《一枚硬币》 1 《一枚硬币》 /诀别词 如果事情演变成现实的可能性小而又小,但仍然实实在在发生了,那么给予它一个宿命的解释又何错之有? ——《爱情笔记》 * 叁十八摄氏度的天空有一条分割线,云像一张被撕开的纸与蓝天相接。 程逐收回落在舷窗的视线,她回家的时候坐的是飞机,头等舱,两大箱行李全部靠托运,她的大学离家将近两千公里,远到在学校受了委屈也没法跑回家,更何况跑回家可能也没什么用。 下飞机后她打的,坐在出租车上,没玩手机也没发呆,只是看着前方的路。 司机偷偷瞥去,看她这么多行李就知道她是放暑假回来的学生。 “美女放假啦?上大几了?” 程逐回他:“下半年大四。” “啊,那快毕业了。” “嗯。” 话说到这里就停了,司机发现程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而且话不是很多,巧的是他也不是健谈的人,于是这一趟行程就在堵车的喇叭声以及灰黑色的尾气中结束。 司机帮她把行李全部搬下车,打了一声招呼就走了。 程逐走进建筑物,乘着电梯上楼,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的行李挤满了剩下的空间,眼前的电梯门是银白色的,她盯着上面自己波浪般的倒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卫国早就得到了程逐要回来的消息,早就开着大门迎接她,看到门口出现程逐的身影,他站起来笑道:“小逐回来啦?” 程逐随口应了一声,然后拉着行李继续往里走。 这时候一个小男孩冲了出来,冲上来就抱住了程逐的腿。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程一洋喊得很大声。 程逐扯开他的手,“别拉着,我行李很重。” “一洋,你帮你姐姐把行李拖进去。”程卫国逗他,程一洋当真了,真的用他的小胳膊去拉程逐手边的行李箱,但拉不动,还差一点把行李箱弄倒。 程逐撑住行李箱,自顾自地往房间里走。 程卫国的脸色沉下来,但也没说什么,招手让程一洋到他边上,然后摸了摸他的头,“乖,去找妈妈,姐姐刚回来太累了,让她安静一下。” 程一洋委屈地说:“好吧。” 程逐进了房间就关了门,倒在床上,也没管堵在门口的两个大箱子,只是觉得哪里都累,全身都酸痛。 原本就是懒散的人,到了舒适的环境更是不想动弹,她拿起手机刷了一下,看到了几个室友发的消息,她回复了一句说自己已经到家了,然后把手机一丢,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大概是累到了,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门不知何时被打开,连两个大行李箱都被打开过,里面的衣服都被拿出来挂在衣柜里,很整齐。 她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把所有衣服重新都拿了出来。 程逐并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摆放习惯,只有按照自己的习惯摆放,下一次才能快速准确地找到所需品。 她把衣服重新放了一遍,这才呼出一口气,心情好了一点。 程一洋听到动静,知道她醒来,又跑来她的房间,扒在门框上探出个脑袋看她。 程逐看到了,抿了抿嘴,然后从口袋里拿了一颗糖丢给他。 程一洋一下子就笑开了,过来趴在程逐边上看她新做的美甲。 “姐姐,你这个指甲上印的是小猫吗?”他戳了戳她手指。 程逐举起手,逆着光看着食指盖上的猫爪印,不甚在意地点头。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餐桌上比平常更加热闹,程一洋因为程逐回来而变得兴奋,一直讲个不停,但程逐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许娇不知所措地看了程卫国一眼,埋头吃饭。 程卫国眼神严厉起来:“小逐,怎么回了家一句话都不说,叫都不叫一声。都快大学毕业了,还这么没礼貌。” 程逐抬眼看他和许娇,然后喊了一声:“爸,许阿姨。” 程卫国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吃到一半,程卫国问她:“今年暑假有没有什么打算?” 程逐说:“我去爷爷奶奶那里。” 饭桌上忽然安静,程一洋也不讲话了。 “小逐,你每年放假都去乡下,有什么好玩的。”程卫国压着脾气问。 她说:“你没脸去看爷爷奶奶,我这是替你去。” 程卫国的脸又铁青了,跟着青的还有许娇的脸。 “姐姐,今年不能不去吗?”程一洋小心翼翼地问,“我马上要上小学了,爸爸说一起去北京玩一趟。” 程逐默了默,然后说“不行”,她买的动车票在下周叁,离今天还有半个星期,她趁着这几天比较空,去超市和商场里采购了很多东西,打算到时候带给爷爷奶奶。 —— 争取五章内让男女主说上话,十章内让他们滚在一起。 接下来应该还是每天早上更新,大家元旦快乐^^ 2 周叁那天是个雨天,豆大的雨珠落在伞面发出巨大的声响,好像在敲醒每一个路人,程逐揉了揉眼睛,也清醒了一点。 她已经到了动车站,正坐在动车里等待发车,身边坐的是一个和她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正在和男朋友甜甜蜜蜜地打电话,嘴里“亲爱的”这叁个字五分钟内已经说过十遍,程逐侧了侧身子,戴上了耳机。 时代的发展让程逐不需要坐无数个小时的大巴,把屁股坐到烂才能回到老家,也不需要担心出租车司机觉得村里太偏不愿意接送,现在她只需要悠闲地坐上半小时动车,然后再去客运中心坐一个小时大巴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就算这样花销也没有超过五十块,还不到两杯星巴克咖啡的价格,很合算的买卖。 更何况程逐十分享受坐长途汽车的感觉,悠闲,放松,世界是自己的。 程逐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开始和群里的朋友聊天。 小钱:成绩出了,你们查了吗? 程逐:还没。 含含:我也还没。 小钱:你们把学号密码发给我,我帮你们查。 其实程逐不是很担心自己各个公共课的成绩问题,她考前临时抱佛脚的技术已经出神入化,从来没有失手过,倒是她们专业暑假有几十张速写慢写的作业,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碎的读书和创作任务,不算很多,但还是有些烦人。 动车到站,她打车去客车站,又坐上了大巴车,车里的人不多,看起来都是衣衫朴素的中老年人,穿得时尚的程逐在车里有些格格不入。 她跟司机说了一声到哪个路口停,然后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看到窗外的景色逐渐从繁华的都市变成破旧灰败的水泥,雨水顺着崎岖不平的道路不断地流,然后汇入一滩水坑,大巴的车轮从水坑里碾过,有一些水珠溅起。 程逐闭眼小憩,然后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诶,鸣池啊,我快到了,一会儿来接一下我,我这行李有点多。”中年男人扯着嗓门对着手里的手机喊道。 破旧的老人机里传出一点那个叫鸣池的男人的声音,很低沉也很好听,是在说着“知道了”。 程逐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向打电话的中年男人,有一点眼熟,又好像没有见过。 她皱了一下眉,又闭上眼不管了。 大巴在路上开得很稳,不知过了多久,程逐感觉车速好像慢了下来,车里的响声又大了一点,她就知道是快要到了。 她的行李不算很大,所以她放在身边,没放在行李舱里,她稍微坐正了一些,手握在行李箱上,随时准备下车。 车停下,司机的口音很重,程逐听不懂却又听得懂,他一直喊着:“之前谁说要在这里下车的?有没有人下车,没人下我就走了。” 之前那个打电话的中年男人急急忙忙喊着:“等一下,我要下车,等我一下。” 他的行李不多但很零碎,他每一根粗糙的手指上都挂了一个袋子,手腕上的骨关节出现一点凹陷,显然十分费劲。 程逐走过去,帮他把地上剩下的袋子拿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然后连忙笑着说谢谢。 程逐没回他,只是帮他帮东西拿下去就离开。 车停在路边,还要往前走一段路才是村口,但程逐没从那里走,而是抄了旁边的小道。走到一半听到那一头细碎的说话声音,她转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个中年男子旁边多了一个撑着伞的男人,个子很高,面容远远看去也是英俊的。 “叔,您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孙鸣池皱着眉帮他把东西全部拿了过来,被黑色短袖包裹着的手臂撑出强有力的形状,下半身穿的是牛仔裤,都是灰,也有点湿,看起来有点肮脏,像是刚从哪里赶过来。 何山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好不容易来看你们一趟,总要带点东西。刚刚下车的时候幸亏有一个姑娘帮我,否则我一个人还真有点难提。” 孙鸣池带着他往村里走,随口问:“什么姑娘?” “不知道,和我一起下车的,转头就没看见她了,还挺俏的,一头短发,人又白又瘦。” 孙鸣池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说:“哦,是吗。” “是啊,也是你们村的?但看起来不大像。”他回想起程逐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村里人,看起来倒像是锦衣玉食土生土长的城里人。 孙鸣池往那头的小道看了一下,没有姑娘,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长得快比人高的菜。 越往里走,人越多了起来,看到孙鸣池带了个人,村民的眼神都有点好奇,小孩子甚至直接跑到他们俩面前瞅,孙鸣池朝他们笑,他们就不好意思了,嘻嘻哈哈地跑走。 孙家在村里靠山头的那块儿,进门是个小院子,然后才是房子,房子是前几年重新修建过的,看起来就是一幢小别墅,事实上现在村里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样式,毕竟时代在发展,大家不可能还活得像是在解放前。 孙鸣池进了院子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就开始脱上衣,常年被太阳蒸晒的皮肤十分健康,大概是平常干活都是光膀子的原因,上身的肤色还算均匀,袖口也没有明显的分界线。 他走到水池边洗了一把脸,又冲了冲手臂,冲下来的水有些浑浊,又冲了两轮就清了,水珠从下巴滑到胸前精壮的肌肉上,又顺着隐约的腹肌划入裤腰带,再看不见下面的风景。 何山问他:“鸣池,你今天也有活啊。” 他甩了甩头,把头发上的水甩掉,然后回他说:“每天都有活。” 孙鸣池是请了假过来的,他在码头干活,闲的时候确实闲,和几个工友坐着聊天玩手机,也没人管他们,但有单子来了就跟着去干活,几十斤的东西来来回回地搬,原本人就高大强壮,如今更是一身肌肉。 何山摇摇头:“也不用干这么辛苦的活。”孙鸣池从小就聪明,成绩也好,干什么都有出路,留在这个村里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孙鸣池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反正也是闲着,就当锻炼了。” 两个人一起进了家门,屋檐下的猫懒懒地叫了一声,又趴下去继续睡觉。 —— 明天,说不定男女主就打上照面了。嗯。 3 程逐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紧接着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住,她发现自己去年在路边不小心洒下的种子居然已经长成了花,在现在这个季节开得很茂盛,看起来十分美好。 她没忍住辣手摧花的冲动,蹲下身摘了一朵,捏在了手里,起身继续往前走。 熟悉的院子出现在眼前,院子里围墙边有几棵橘子树,叶子绿油油的,现在这个月份结出来的只有一些苞,等到秋天才能结出橙色的橘子。 程逐拖着行李走进去,看到爷爷奶奶正拿着蒲扇在躺椅上晒太阳,他们看到她出现,眼睛顿时瞪大,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小逐,你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程爷爷站起来拿她的行李,然后上下打量程逐,顿时皱起了眉,“是不是又瘦了?” 程逐笑起来:“夏天没胃口,等天气冷我就胖回去了。” “怎么会没胃口,等我晚上给你杀鸡吃。” 程奶奶拉住她的手,脸上又是欣慰又是忧愁:“小逐啊,你也不用每次暑假都过来,自己出去旅游一下玩一下也可以,你一个年轻人呆在村子里多没意思。” 他们老人家不太喜欢城市里的生活,而儿子程卫国又为了钱到处奔波,就算是过新年也都不回棠村,只是偶尔路过的时候才来看看他们,他们都习惯了,幸好有程逐这个贴心棉袄,每年还知道回来陪陪他们。 “我就是想您和爷爷了,而且这边空气好,我呆着舒服。”程逐这样说着,然后把手上的绣球花递给奶奶,“来,送您的,好花配美人。” 程奶奶乐不可支,“好好好,真好看。” 叁个人走进了屋子里,程逐的房间在一楼,她从出生起就住在那个房间,里面充满了从小到大的回忆,有好的,有不好的,还有一些她的秘密。 爷爷帮她把行李箱放在房间里,让她自己整理。都是成年人了,有手有脚,也不用他们帮忙,程逐自己把床铺好,然后才开始拿行李往外掏。 这时,有个人跑进了他们家的院子,直直地往里冲,爷爷奶奶来不及拦,哭笑不得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程逐!你回来啦!”兴奋激动的嗓音,还带了点娇。 程逐头皮一麻,往门口一看,果然是潘晓婷这姑娘。 潘晓婷比她小了一岁,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两个人经历过一起玩泥巴一起上小学一起赶集等,是当之无愧的手足之交,不过自从程逐初中毕业之后跟着程卫国进了城,她们俩见面的频率就低了不少。 潘晓婷的家里情况并不算太好,所以读完初中后就没有再上学,而是跟着家里干活赚钱。 她今年生了个孩子,孩子的父亲是村长的儿子李征洲。 正当程逐还在为期末考又或者毕业的事情烦恼时,小她一岁的朋友竟然连孩子都有了,收到消息的时候程逐整个人懵住,大脑里闪现的都是各种脏话,她第一次发现人与人的差别竟然如此之大,从各方面来看都是。 “好啊程逐,你回来居然不告诉我。”潘晓婷叉着腰,一脸不满,虽然生了孩子,但她的心性还是很年轻,如果不说,任谁也看不出来她是一个当妈的。 程逐继续整理行李,“告诉你做什么,你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 潘晓婷露出一副扭捏的样子:“哎哟,那也不影响咱俩出去玩儿,孩子有婆婆公公带。” “那你等我,等我理完陪你去逛逛。” 她来之前还给潘晓婷买了一些小孩子的玩具,潘晓婷说先出去逛逛,等迟点她回家的时候再来拿走,于是程逐花了半个小时把自己的衣物整理完,把带给爷爷奶奶的东西全部放到餐桌上,然后就和潘晓婷一起往外走。 夏天的乡村是很舒适的,热也是炎热,但却没有城市里令人窒息的堵塞感,小孩子在路中间跑来跑去,路旁全是各种各样的农作物,还有一些花,好像在夏夜里吃到第一口冰西瓜,通体舒畅。 “程逐,你这次呆多久?” 程逐回答她说大概是两个月,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呆多久。 “啊,太好了。” 程逐逗她:“好在哪儿?” 潘晓婷忽然结巴:“啊,这个,呃,就、就可以多陪你爷爷奶奶,还有,可以让孙鸣池他妈看看你现在过得有多好,气死她。” 程逐不置可否。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逛,程逐有一年没回来,村里又变了不少,潘晓婷告诉她村头的老张今年新年的时候去世了,大家都挺遗憾,还有村里一个小孩在山上遇见了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最后又说孙鸣池的妈妈老年痴呆变严重,有一回连孙鸣池都认不出来。 程逐脚步变缓,看着潘晓婷奇怪道:“你老提他家做什么?” “没有,去年夏天你们不是闹得挺不愉快吗,我就是忍不住和你分享一下。”她又想了想,有点试探性地说,“反正我看他家过得挺不好的,他家过得不好我们就高兴了,是吧?” 程逐心不在焉地说:“我们回去吧。” 她们又沿着来路往回走,程逐原本话就不算多,盯着自己的交错着行走的脚,在潘晓婷叽叽喳喳的声音中不可控制地走了神。 也难怪潘晓婷替她打抱不平,原本程家和孙家的关系就僵硬,再加上去年夏天经过那么一遭,两家更是相看两生厌,村里人最怕的就是程逐的爷爷奶奶和孙鸣池还有他妈碰上,一旦碰上就是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程家和孙家是整个村子里的八卦对象,是笑柄,这么多年也没变过。 当年孙鸣池他爸把程逐她妈拐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 记错了,没碰面,但提到男主名字了,就当他出场了吧…… 最近po好难上,我担心我因为登不上来断更了= = 4 程逐十四岁之前的生活一直很平静,平静到有些平庸,每天叁点一线,干活、上学、睡觉,没有什么需要发愁的事情,又好像任何事情都要发愁。 那个时候她每天的固定烦恼是晚饭吃什么,以及今晚程卫国回不回家。 程卫国一直很忙,忙着赚钱,起初只是在镇上做一些小生意,到后来有了闲钱,就把生意做大了一些,便更是不着家。 一开始程逐的母亲还会心疼他的辛苦,到后来便有一些麻木,只觉得没有钱也没关系,一家人生活得开心就可以。但程卫国不这么觉得,他觉得金钱是快乐的基础,这个观念不能说是错的,但在那个时候对于程家人来说的确是天大的错误。 程逐从很小的时候就被母亲杨雯拉着看孙鸣池,杨雯告诉她要向孙鸣池学习,因为孙鸣池是村里最优秀的孩子,礼貌懂事,帅气高大,敏而好学,村里无数人期盼着他能走出去做出一番事业,给村里带来一些好处。 但程逐有反叛心理,对于别人家的孩子有一种无言的厌恶,于是先入为主的印象让她对孙鸣池讨厌了很多年。 其实程逐见到孙鸣池的机会并不多,程孙两家没什么接触,而且孙鸣池还留在镇上上学的时候她还是个小豆丁,而等她稍微懂事了一些,孙鸣池已经去城里上高中了,再等她大一点,孙鸣池已经成为了大学生,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一流的院校。 当年村里还为他拉了横幅,敲锣打鼓地庆祝。 那时候一切看起来还很美好,孙鸣池有光明的前途,美满的家庭,而程逐虽然经常见不到父亲,但家底越发厚实,且受尽母亲和爷爷奶奶的宠爱。 正当程逐以为人生就是如此平淡温馨的时候,老天爷给她泼了冷水,顶头浇下,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想法。 读初二那年,程逐白天还在教室里和同学们一起上课,嬉笑打闹,晚上回家路上就被人指指点点,大家的表情说不出是嘲笑还是可怜,让她无端难受。 她一头雾水地跑回了家,迷茫地对面这家里阴沉的氛围。 并没有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但村里一共就这么大,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能传遍整个村就能传到程逐的耳朵里,偏偏八卦里的两位主人公根本不解释,好像默认了大家说的是事实。 从那天起,程逐的噩梦就开始了。 也是从那天起,孙鸣池的生活出现了裂缝。 没有人能受得了这样异样的目光,所以孙鸣池他爸带着程逐她妈毫不犹豫地跑了,抛家弃子,没有一点留恋,好像他们才是浪漫电影中的主角,远走天涯,其余的人都是他们幸福人生中的拦路石。 村里老年人多,闲话自然就多,有人说程逐她妈受不了一个人在家里的寂寞,于是勾引了孙鸣池他爸,也有人说是孙鸣池他爸看上了程逐他妈的美貌,趁程卫国整天忙得不在家,就把人骗了去。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套剧本,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程家和孙家永远不会好了。 孙鸣池听闻消息匆匆回了村,但回村之后收到的不是大家的祝贺,而是和程逐如出一辙的指指点点,家不再是家,不再是避难所,只是一个住所,住所里也没有什么玩意儿,生活留给他的是接受不了现实的歇斯底里的母亲。 那一年,程逐从初二转入初叁,读得很艰辛,她晚上会陪爷爷奶奶一起吃晚饭,笑着说着学校里有意思的事情,而夜里会偷偷抹眼泪,心里的委屈与痛苦无处说,只希望人生能变得好一些,至少她的父亲能好起来,多回来看看他们。 也就是这一年,她和孙鸣池的接触多了起来,因为孙鸣池为了稳定母亲何邱的情绪,放弃了大好前途,暂时地留在了村里。 程逐心里有恶劣的窃喜,幼稚地认为将人拖下水能带来快感,并且期盼着孙家和她家一样永远坏下去,这样至少有一个垫背的。 她经常会在放学的路上遇见孙鸣池,一开始孙鸣池还会像很久很久以前,,小到程逐还被杨雯牵着手那时候一样,笑着向她打招呼,在受到程逐几次冷脸之后,他的态度也变得不咸不淡。 两个人总是互相看一眼,就错开眼各走各的路,好像永远不想有交集的样子。 何邱的情况慢慢稳定了下来,逐渐接受了自己丈夫出轨的事实,开始心疼起自己的儿子,觉得自己耽误了孙鸣池,她劝说孙鸣池离开这里,去外面找一个好工作,赚很多的钱,有一个好的人生。 但当被问及愿不愿意离开棠村,何邱却一口回绝。一方面她过惯了农村的生活,也不想耽误孙鸣池,另一方面她在村里是所有人的重点关怀对象,谁都可能有错,抛家弃子的两个人有错,不着家的程卫国有错,但她绝对没有错,所有人都同情她。 她需要这种同情来麻痹自己,固执又骄傲。 于是孙鸣池在村了呆了将近一年,把何邱安顿好之后再次离开。 离开那天程卫国刚好回家,还在读初叁的程逐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赶着回去,在村口撞见了轻装上路的孙鸣池,他好像没有带什么东西,只是一个背包。 程逐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所以她控制不住目光,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被孙鸣池看见了,两人都怔了怔,然后孙鸣池朝她点头,“再见。” 程逐抿了抿嘴,回了他一句:“一路顺风。” 这破天荒的平和仿佛预示着这是两人这辈子最后一次对话,所以要体面。 彼时两个人也想不到,他们在未来还有无数次不体面的见面。 - 大半夜的终于翻上来了…… 5 第二天程逐醒得很早,她有一点不习惯农村里的生物钟,更何况她原本的睡眠质量就一般,对环境的要求非常严苛,必须十分安静才可以,可惜天还没亮公鸡的叫声就穿过耳塞入了耳,她气得出来踹了院子角落里两只公鸡两脚,然后崩溃地重新回去睡回笼觉。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将近一个小时才重新睡着,但睡着没多久,又被楼下的动静弄醒,她搓了一把脸,终于无奈地起床了。 爷爷奶奶两个人年纪大了,每天都起得很早,起床后也不先吃早饭,而是慢慢走去去菜园浇水,他们看到程逐也起了,就知道是他们把程逐吵醒了。 奶奶说:“小逐,你回去再睡会吧。” “不用,我陪你们一起去浇水。” “那饿不饿?要不要先吃早饭?” 程逐说自己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实际上她不是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而是正常情况下她都能一觉睡到大中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吃中饭的时间了。 农村山间几许荫凉,早上的温度甚至有些低,程逐穿着吊带和短裤走出家门两秒,又转头回去披了一件薄衫。 叁个人沿着石板路走着,早上有鸟叫有蝉鸣,沿途看到的各种花和菜上都有晶莹的露珠,程逐沿路看到她的那几团绣球花也是,都在微光下熠熠闪光,目光所及都是生机盎然的景象,连远处的山都被绿色覆盖的,没有秋冬的萧瑟。 他们的菜园在村的另一边,是一大块田里分到的一小块,要路过很多户人家,程逐一眼就看到了孙家的院子。 铁门关得很严实,看不出里面是什么景象。 爷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想起之前的事情,忍不住朝门口吐了口痰:“自己看不住男人,还怪我们家看不住女人。” 程逐的爷爷奶奶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在杨雯没跑前,他们都很喜欢也很疼惜她,觉得程卫国冷落了她,把她当做亲女儿看待。后来她跑了,他们只剩震惊愤怒,尤其是当村里有人说是他们没看住儿媳,才让杨雯勾引了孙鸣池他爸。 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是要面子的,没有人愿意把错往身上揽,何邱是没错,但他们也不允许别人说程家有错,更不允许程逐受到伤害。 “小逐,下次再被骂别发呆,骂回去!再不行直接上手,爷爷奶奶替你顶着。”程爷爷拍着她的背说道,对于去年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 程逐垂下眼,没有再看那边的院子,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何邱在前几年检查出了老年痴呆,一开始还好,只是忘性比同龄人大了一点,护理得一直很好,一个人生活也没什么大问题,但去年夏天,在程逐呆在这里的最后一夜,何邱跟发了疯似的,忽然冲到了程逐面前,对着她就是一顿骂。 刻薄的话层出不穷,她像是把程逐认错了,认成了那个跟自己丈夫跑了的女人,心中的愤恨满溢,她像是要让程逐下地狱。 其实程逐和程母长得并不是特别像,程逐没有遗传到杨雯一点一滴温婉的基因,外表没有,内里也没有,但也许是她去年剪了短发的原因,乍看之下倒是和以前的程母有了几分相似。 程逐简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自己和母亲的联系还没完全断完,不过还不如断了呢。 那天的场面有些荒唐,程逐的确没有被人这么指着骂过,一下子僵在了原地,那些话左耳进右耳出,其实没有听进去多少,但心里却真真切切的难过起来。 她一直紧抿着嘴,没有还嘴,只是承受着何邱的怒火。 程逐心想:有谁能帮帮她? 有几个看热闹的村民,也有几个好心的村民想上来帮忙,但他们不敢对何邱太粗暴,并不能有效制止她的行为,最后还是靠孙鸣池。 孙鸣池来的时候何邱已经被劝说了几回,逐渐有些反应过来自己骂错了人,但她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道歉,只是和程逐僵持着。 程逐看向快步走来的孙鸣池,他呼吸急促,眉头紧紧地拧着,看起来难得有些着急,不再从容淡定。 注意到她的目光,孙鸣池同样看向她,目光还带着夏日的火热,像是要把程逐点燃。 程逐撇过头,没有再看他。 何邱顺着孙鸣池的目光看过去,然后脸色更加难看,好像自己才是孤立无援的那个。 “跟她妈一个样子,狐狸精。”她有点控制不住地骂道。 程逐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依旧是一句话都没回,只是冷冷地看了孙鸣池和何邱一眼,然后自顾自地走回了家,越走越快,越走手越抖,愣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不想让爷爷奶奶担心,也没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只和他们说学校提早开学,她要早点回去准备,说的时候满脸笑容,带着对爷爷奶奶的不舍。 爷爷奶奶还觉得可惜,但怕耽误程逐的学业,只是拉着她的手好好地念叨了一下,诸如让她在家里受了委屈就告诉他们,他们替她骂程卫国。 程逐笑着应下,第二天就收拾包袱回到了程卫国在的那个家。 曲终人散,棠村又回到了表面的平和,但事情发生了就没那么容易揭过去,程逐不说,自然有别人说,爷爷奶奶没过多久还是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事情,程爷爷气到血压升高,拎着院子里的铲子想找何邱算账,最后被其他人拦了下来。孙鸣池来程家给他们道歉,也被他们赶了出去。 从那之后,程家和孙家彻底杠上,再也没有一点好脸色,只要见面就是黑脸。 6 程逐说是要帮爷爷奶奶去菜园浇水,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画一张速写,她没有带画板,而是带上了素描本以及一只6B的铅笔,随手打开本子就开始画。 看似凌乱其实有序的线条逐渐在纸面上出现,她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块看上去十分肮脏的灰色软橡皮,把刚画上去的线条又擦掉。 爷爷奶奶也没管她在做什么,认真地给菜园里的蔬菜来来回回地浇水,偶尔聊个天,看到路上有别的人早起活动,他们就打个招呼。 “奶奶,您保持这个姿势先别动。”程逐喊道。 程奶奶拎着洒水壶一下子不动了,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僵硬。 程逐又画了两下,然后说:“算了,您动吧。” 蜡像人又活了过来,继续浇水。 程逐往前后左右都看了看,然后看到了一个正在钓鱼的人,带着斗笠,正往鱼钩上挂鱼饵,挂好之后就坐着一动不动地垂钓,于是她干脆转了个身,开始画那个钓鱼的人。 夏天昼长夜短,天空暗得晚亮得早,如今头顶一片湛蓝,更别说现在已经快要八点,太阳变得忽然刺眼起来,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程逐没戴遮阳的设备,一直眯着眼,试图把闯进眼眶里的阳光挤出去。 “程逐?” 有点不确定的语气从侧边传来,程逐看过去,发现是许周,后者穿着一件白色短袖,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斯文又清爽,正在往她这个方向走。 许周走近后笑着问她:“你今年也回来了啊,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否则我们还可以一起回来。” 程逐答非所问:“我也没和潘晓婷说。” 许周听懂了,她连潘晓婷都没说,凭什么和他说,他郁闷道:“程逐,你怎么这么无情,我怪伤心的。” 程逐一下子笑了开来:“行了,开玩笑的,我连我爷爷奶奶也没通知。” “那我平衡了。” 他在程逐身边坐了下来,看她在画什么。 许周严格意义上也算是和程逐以及潘晓婷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们叁个从小学到初中都在一个学校,他和程逐则一直是同班同学。 小时候他就十分瘦弱,时常被人欺负,和她们俩熟悉起来,是因为潘晓婷撞见他被高年级同学霸凌,她天神下凡似的把他从人堆里解救了出来,塞给了刚好来找她的程逐,从此以后,她们俩就自发肩负起保护他的重任。 他们叁个人关系一直很好,但他毕竟是个男孩子,所以她们很多活动又不会带着他,这让小时候的许周有些沮丧。 初中毕业后,他们就各有各的人生走向,联系减少很多。 尤其是程逐,被程卫国带去城市生活后,几乎和他们没了联系,但巧的就是,他和程逐刚好考到了同一个大学。 当他在学校里看到程逐的时候很惊讶,程逐也和他一样,毕竟他们有高中叁年没有见面,两人都长开了,他们都以为是看到了长得像的人,直到程逐先尝试地喊了他的名字,许周才知道还真就是缘分来了。 大约是受到以前霸凌的影响,许周的性格不是很活泼,甚至针对性地社交恐惧,在学校里和室友的关系也有一些僵硬,经常一个人吃饭,程逐发现之后就经常陪他一起吃饭,一起参加活动,再加上小时候程逐还是保护他的主力军之一,所以许周一直挺感激程逐。 许周偏头看程逐的侧脸,她的脸在晨光照射下能看到细小的绒毛,还有被照得显出琥珀色的瞳孔,看起来干净极了。 他忽然指着程逐的指甲说:“你今年又换了个美甲?” 程逐停下画笔,抬头问他:“我都换了好几个了,怎么了,这个不好看?” “好看的。”许周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绕弯子,直接压低声音说,“我以为去年夏天出了那样的事情,你就不打算再回来了。”回来也容易受气,还要受别人异样的眼色。 “我是受害者,我有什么好不回来的。”她冷笑道。 何邱标榜自己是最无辜的人,一切的错都和她无关,但程逐呢,程逐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甚至还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受了这么多年的指点诟病,程逐有说过什么吗,要说无辜,分明是被何邱无端辱骂的程逐最无辜。 过了半分钟,徐周忽然用肩膀撞了一下程逐,把程逐落在纸上那一笔撞得歪七扭八,程逐气得想骂人,“你他妈别撞——” “你看,那是不是孙鸣池?” 程逐顿时哑了火,朝他说的那个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孙鸣池。 孙家的菜园在另一块儿田里,从他们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孙鸣池的上半身,以及他旁边那个女人的上半身,那个女人是李则馨,村长的大女儿,也就是潘晓婷的大姑子,年纪已经叁十出头,以前交过几个男朋友,每一个都是快要结婚的时候闹掰的,村长为了她的婚事急得要死。 如今李则馨穿着一件吊带,挡不住呼之欲出的胸脯,正黏在孙鸣池身边,用意十分明显,至少在程逐和许周看来,她这就是想钓孙鸣池,就算没钓成男朋友,如果能去翻云覆雨一番倒也不错。 孙鸣池是真受欢迎,光是冲着那张脸和那个身材,村镇上对他有想法的女人已经可以排起长队,他完全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地去码头当搬运工,毕竟有的是有钱的女人想倒贴他。 “感觉咱们这儿的未婚女性都想泡他,也不知道谁最后能拔得头筹。”他摸了摸头发,随口说道,“首先,我们可以排除你。” 程逐笑笑,看见那头的孙鸣池冷淡地躲开李则馨,接着像是朝他们这里看了一眼。 她收好画纸站起来,走到河水旁侧身蹲下,就着干净冰凉的河水把小拇指关节处的铅笔黑印都搓干净,刚想站起来,但岸边太滑,不小心滑了一跤。 “程逐,没事吧?”许周皱着眉过来扶她。 她撑着许周的手站起来,看了看自己的膝盖,有一点红,但不是很痛。 “没事,我爷爷奶奶浇好了,我先和他们回去了。” 许周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膝盖,的确没破,便说:“去吧,改天请你和潘晓婷吃饭。” “行。”她挥了挥手,跟爷爷奶奶又一起慢慢地走回了家。 路上,程奶奶感叹说:“小许真是长大了,俊俏了不少,以前那么小一个,腿还没我胳膊粗。” 程逐无奈地说:“他现在腿也没您胳膊粗,他就是瘦。” “对了,我刚刚好像看见孙家那小子了,啧啧,跟他爸一样,是个风流种。”程爷爷忽然撇了撇嘴插话道,“小逐你可离他远点,他们孙家也就他稍微正常点,但谁知道哪天就不正常了,千万别和他搅和到一块儿,免得又被欺负。” 程逐捏了捏他的手臂,“放心吧,去年我那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现在谁要找我麻烦,我可不会客气。” 爷爷奶奶都笑起来:“诶,这才是我们程家的好孙女儿。” 晚上的时候,程逐在浴室里洗澡,觉得淋浴器的头好像有些坏了,水出得有些小,但好在还有出水,她勉强地洗完澡,又勉强地把头洗完,没等吹干,随便擦了擦就回了房间。 程逐是个很懒散的人,在各方面都有所体现,再小的事情也喜欢拖着,等拖到变成了大事,她才出现危机意识,想着去处理,而现在这个花洒的出水问题对她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完全没有躺在床上玩手机重要。 潮湿的头发挂在空中,水滴落在肩膀,一路往下地滑,丝质吊带裙的肩带全被浸湿了,胸口也有几块颜色加深的印记。 程逐又拿毛巾擦了擦头发,还在犹豫要不要用吹风机吹干的时候,老旧的窗户被敲响了。 咚、咚、咚。 她抬眼看去。 7 孙鸣池看着程逐慢悠悠地推开窗,顶着半干的头发淡淡地看着他。 房间里的灯光不算很亮,但能把目光可及的东西照得清晰,包括程逐。 他皱着眉俯视着程逐,眼神是说不出的感觉。 孙鸣池问:“穿成这样就来开窗?” 程逐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了自己胸前被丝绸包裹着的形状,以及水渍后面包裹着的那微妙的凸起,有一种莫名的欲色。 她把吊带往后拉了拉,不是很在意地回答道:“准备睡了。”爷爷奶奶晚上也不会来她房间,她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穿。 孙鸣池点点头,嗓音带着符合年龄的稳重,说出的话老成得像是程逐的爷爷奶奶。 他说:“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程逐露出一点笑,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愉快的意思。 她靠在窗框上,凑近孙鸣池说道:“你是我的谁,和你说什么,说了你能来接我?” 孙鸣池垂着眼看她,像看一个不懂事的闹腾孩子,随后笑了一下,从裤子口袋里拿了管药膏出来塞进程逐手里,“拿去,自己擦擦。” 大拇指不小心擦到了程逐的掌心,程逐顿时皱起眉,忍不住握起了拳头。 做完这一套动作,他扭头就走,程逐这才看清他下半身穿的是短裤和人字拖鞋,很随便很粗糙。 她喊住他:“喂,就来送这个?”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不然呢?” 程逐把那管药膏放在手里掂了两下,“行,走好不送。” 夜晚没有蝉鸣,也没有鸟叫,但又好像哪里都有声音。 孙鸣池走后,程逐坐在床边,把白天摔到的那条腿架在床上,盯着自己的膝盖看,原本只是泛红的地方到现在已经显现出青黑色,附近的皮肤甚至还有一些泛黄,看起来十分凄惨。 谁能想到只是随便这么一摔,就能摔成这样。 程逐把药膏的盖子扭开,挤了一些在手心,然后在膝盖处轻轻地按压。 说不清的气味散布在空气中,温和又清爽。 感觉差不多了她就收了手,把盖子拧了回去,又去卫生间把都是药膏味儿的手用洗手液冲干净。 夏天是燥的,程逐发现自己的头发甚至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没有必要再用吹风机,于是她关了灯,躺到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打算看一会儿视频。 刚看没两分钟,她蹙着眉又往窗口看了一眼,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什么东西都飞不进来,她慢慢收回目光。 孙鸣池在回去的路上又遇见了李则馨,最近李则馨几乎天天来找他,即使他明确和她说过自己对她没兴趣,但李则馨还是锲而不舍。 “鸣池,你从哪里回来?”李则馨贴着他问。 孙鸣池不动声色地躲开她,“码头。” “今天怎么这么迟?” “有船到。” 棠村是自由的,天还没黑的时候路边会坐满老年人,一个个拿着蒲扇翘着二郎腿,从八卦聊到政治,从政治聊到历史,古今中外的事情在他们嘴里都像是包饺子剥玉米一样简单,但现在天已经很沉了,天上全是星星,路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鸣池,你别在码头干了呗,我让我爸给你在镇上找个轻松一点的工作。” 孙鸣池凉凉地看她:“你爸凭什么给我找?” 李则馨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不定以后都是一家人。” 他嗤笑了一声,李则馨听到后脸色难看了一点,有些尴尬。 她想不通孙鸣池到底为什么一直拒绝她,这个村里和他最配的非她莫属,长得漂亮,身材好,老爸又是村长,家底也富足,孙鸣池还有什么不满,他这样的男人还要挑什么样的女人?难道是嫌弃她比他大了两岁?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看起来也不老啊。 孙鸣池没有再理她,而是往家里赶。 对于李则馨所说的帮他找一个轻松的工作,他嗤之以鼻,他可不是因为找不到工作才在码头当搬运工的,只是因为他和各位船老板关系不错,在码头的工作相对自由,对他来说,如今任何一个工作都没有自由的重要性大,因为何邱。 两年前,孙鸣池还在大城市里的大公司工作,薪资优渥,假期也算自由,每年他都有机会请长假来陪何邱,想着赚更多的钱就把何邱接到城里一起生活,但他发现何邱的忘性越来越大,一开始是丢叁落四,后来是白天问过的事情晚上就忘记了。 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辞了原来的工作,回到棠村照顾何邱。 自从叔叔何山来这边之后,孙鸣池平常轻松了一些,有何山平常陪何邱,他不用担心何邱自己忽然哪一天又跑出去认错人。 何邱已经去看过医生,医生说是老年痴呆,这个病没有好的治疗方法,只能缓解,注意护理,所以必须有人看住她,孙鸣池不是没想到给何邱找一个看护,但何邱对此非常抗拒,觉得孙鸣池把她当作残疾人又或者是神经病,这让孙鸣池感到了一些疲惫。 何邱大多时候十分固执,她对当年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总是希望所有人把她当作原来的那个她,装作一副事情早就过去了的样子,粉饰着太平,既不愿意找陪护也不愿意去城里,死活要留在这里面对大家,好像离开棠村就是逃跑,而她这么要面子的人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人都是复杂且自私的个体,孙鸣池对她种种想法能理解但不能认同,但他作为一个儿子,只能顺着她,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何山看到孙鸣池进来,刚想喊他,又看到他身后跟了个李则馨。 孙鸣池没让李则馨进院子,撑着门站在门口看着她,逆着院子里的灯光在她脸上蒙上一层阴影,就算是影子看起来也是充满力量。 “不好意思,我们家要休息了。”他语气不耐烦。 李则馨说:“这么早休息吗?我去看看何阿姨吧。” “不用了,她已经休息了。”他态度坚决,没有一点犹豫。 李则馨咬咬牙:“好吧,那我走了,明天见。” 孙鸣池没回她,直接把门关上。 何山摇了摇头:“哎哟,鸣池啊,你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他看李则馨的表情都像是要哭出来。 “要都怜香惜玉,我早累死了。”他丝毫不在意,把短袖丢到脸盆里,“我妈睡了吗?” “睡了,今天她心情不错。” “辛苦叔了,您也早点休息。” “没事。” 孙鸣池去冲了个澡,把这一天由于流汗积攒的污垢都冲走,冲到一半想到什么,把热水换成了冷水,没过两秒又重新换回了热水,洗了很久。 - 正儿八经见面了。 8 程逐今天总算睡了个好觉,一觉睡到了日上叁竿,她洗漱完发现自己竟然有点饿,就到厨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然后到院子里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他们家院子门口有一小片玉米地,都已经经过太阳暴晒变得无比干燥,用手轻轻一抚,玉米粒全部都能撸下来,程逐搬了个凳子坐在程奶奶身边,随手拿起一只玉米开始机械性的动作。 程奶奶哭笑不得:“行了,一共也没几只要剥的,你别和我抢了,看你干活我都觉得没劲,你自己玩去吧,要不然你画画我,这次我可以不动。” 程逐点点头:“这个可以。” 她把玉米重新丢回地上,跑回房间里把素描纸用胶带贴在自己脏兮兮的画板上,再把笔削了削,又重回院子坐在小凳子上,对着奶奶比划了两下,开始往纸上画线条。 过了十几分钟,程逐有一点画不下去了,看了看图,感觉好像今天没手感,连排线都有些拧巴。 程奶奶早就剥完了,问她怎么了,程逐说没事,然后又静下心重新改了改。 等她画完,程奶奶站起来拿那袋玉米粒去喂鸡,程逐则把画板上的胶带慢慢撕下来,打算把画好的那张速写先放在房间的柜子里。 柜子里不止一张画,还有零零散散的很多水粉素描,她把画塞进去之后动作忽然顿住,从一沓纸中间抽出了一张。 是一张人物速写,很粗糙,看不太出来长相。 她盯着看了几秒,然后把画压在抽屉最底下,关上柜门。 中午的饭菜很不错,清炒黄瓜,鸡蛋肉丸汤,还有一盘红烧鱼,都是程逐爱吃的童年味道,她吃完甚至觉得裤腰带有些紧,干脆打电话问潘晓婷去不去镇上逛一逛。 潘晓婷接起电话的时候,程逐还听到了婴儿哭闹的声音,结果没说两句,那边就只有风声,她说自己已经往程逐家走了,挂了电话没过多久,她就到程逐面前了。 程逐不由感叹:“你带个孩子完全没压力,看来婚姻也不一定是坟墓。” 潘晓婷撞了撞她,笑道:“怎么,你也想结婚了?那你可得好好物色物色,可别遇上渣男了。” “怎么样的算渣男?”她一本正经地问道。 潘晓婷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还能怎么样的,和你上/床又不给你名分的呗!” 程逐愣了一秒,乐了,扶着她的肩膀笑了半天,笑到最后潘晓婷都跟着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两个人骑着小电驴去镇上,潘晓婷开车,程逐挤了她一半的座位,道路不平,一路的颠簸导致两个人的屁股都备受折磨。 程逐在后面说:“在城里,不带头盔是要扣钱的。” 她有幸开过几次室友的小电驴,第一次被交警拦下来口头警告的时候,她并没有引以为戒,第二次被扣钱之后,她终于吸取教训,争做不违法违纪的社会主义好公民,看到室友没戴头盔都要提醒她戴上。 潘晓婷翻了个白眼,“屁事儿多。”村里连警察都没有,谁管他们戴没戴头盔。 两个人开了二十分钟到镇上,今天没有集市,路上的人并不是很多,道路两旁是各种各样的店面,店主们都闲适地靠着,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 程逐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只是单纯想来镇上走一走。 她们两个逛了逛,程逐的视线漫无目的地乱飘,刚好落在前方一个奶茶店的店主身上,刚想掠过去,潘晓婷忽然问她去不去那边的奶茶店买杯奶茶喝。 程逐盯着那个店主看了几秒,没什么情绪地说:“我是找你出来陪我消食的,不是让你把我变成积食的。” 潘晓婷:“……” 岷镇的商铺大多比较老旧,门面都不太好,但幸好种类繁多,两个人又推着电驴慢慢逛着,走了很长一段路,也看了很多店,但就是什么都没买。 倏地,潘晓婷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商铺说:“你看,那个是我大姑子的店铺,不知道她今天在不在。” 潘晓婷的大姑子,那不就是李则馨吗? 程逐看过去,是一家普通的小卖部,但是柜台前没有人。 潘晓婷把电驴停在路边,往店里走了两步,发现程逐没跟上来,转头奇怪道:“你发什么呆?过来啊。” 程逐跟了进去,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个店里的商品品种还挺多,堪比城市里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馨姐!在不在呀!”潘晓婷朝楼上喊。 程逐靠在玻璃台上,看着下面堆着的东西,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听到回应,潘晓婷奇怪地皱了皱眉,“不会啊,店门都开着,不可能不在。” 话刚说完,楼上终于传来了声音,李则馨穿着高跟鞋一步一个台阶小心地往下走,“干什么呢,喊这么大声,我又不是聋了。” “这不是喊了半天没人应吗,在上面换衣服?”她笑着问。 “刚好准备出去一趟。” 程逐看到李则馨穿着一件黑色吊带包臀短裙,把她S型的身材包裹得很性感,指甲全部涂上了红色的甲油,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出去约会,打扮得这么隆重。 李则馨看到程逐,好奇地问:“这是不是程家的姑娘?” 潘晓婷说:“对,我发小,叫程逐,放假过来玩儿。” 程逐朝李则馨点头打招呼:“馨姐。” “诶,你好,你们想吃什么,还是要其他什么东西,只管拿没关系。” 程逐和潘晓婷说不用。 李则馨看到程逐的美甲,“这是小猫吗?很好看啊,哪里做的?” 程逐告诉她是之前在大学附近做的,什么店都可以做,把图案给做美甲的人就可以。 “那我下次也去做一个。” 她们还没聊几句,外面走进来一个男人,是来店里买东西的,看到店里站着叁个女人,忽然顿住,表情有些僵硬。 李则馨问他:“你好,需要什么?” 男人看了他们叁个一眼,然后有点不自然瞥向程逐那个方向,然后说:“就那个。” 叁个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哦,避孕套…… 程逐和潘晓婷善解人意地自发避开,开始往店里面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程逐拿起一个小孩子的玩具枪,问潘晓婷喜不喜欢,喜欢的话她送一个给她儿子,潘晓婷说不用,还不到这个年纪。 这边的李则馨面不改色地从玻璃柜里挑了一盒避孕套给那个男人,“这个型号可以吗?” “可、可以。”他动作很快地给了钱,然后就走了,好像后面有人在追他。 看对方走远,李则馨朝她们好笑道:“行了你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好躲的。” 程逐说:“我看那人比我们还尴尬。” 李则馨耸耸肩,从柜台里又拿了两盒,一盒丢给潘晓婷,一盒丢给程逐,“送你们的,注意安全。” 潘晓婷也不害羞,接过来就放进了口袋里。 李则馨看程逐捏着盒子来回地翻,于是问她:“怎么了?还没对象?还是大小不对?” 程逐笑了一下:“换个大点的吧。” 9 这家小卖部的店面不大,但是生意还是挺好,光是她们在里面待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过来买东西,甚至还有来充话费的,这让程逐觉得回到了好多年前,那时候的手机可能还没发达到现在这样随意点开一个软件就可以用优惠充值。 潘晓婷从店里出来之后就表情奇怪,或者应该说是从程逐说完那句话开始,她的表情就有点空白,像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 她压低声音轻轻地问程逐:“你有对象了?” 程逐说:“没有。” “那你要换个大的做什么?”她嗓音大了起来。 “备着。” 潘晓婷听了表情更古怪:“你就知道未来对象是这个尺寸?” 程逐笑眯眯道:“我按这个尺寸找对象不就好了。” 潘晓婷露出迷茫的神情,被她的逻辑绕晕了。 李则馨自然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她正想着早点去码头找孙鸣池,费了不知道多大的劲才让孙鸣池松口答应和她一起吃顿饭,她可得珍惜。 潘晓婷问她:“馨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码头。”她打开自己的电动车,想到什么又关上了,“要不然你送我去?” 李则馨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的头脑十分灵活,如果她自己骑电动车去,那晚上她就得自己骑回来,如果她们送她去,孙鸣池晚上就得载着她一起回来。 “叁个人是不是有点……”潘晓婷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电驴。 程逐打断她说:“我不去。” “那不行,肯定不能把你一个人丢这儿,原本晓婷就是来陪你的。”李则馨说完想了想,“我觉得我们叁个都挺瘦,挤一挤还是可以的。” 实践发现挤一挤的确是可以的,就是有一些痛苦。 程逐一脸无奈地被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前胸侧脸都贴着潘晓婷的后背,自己的后背则被李则馨的丰乳疯狂挤压,衣服下闷出一层汗。 一时间她也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没过两秒,一车叁个人都笑了起来。 “别笑了,我车都开不稳了。”潘晓婷清了清嗓子。 程逐说:“现在这车严重超载,你慢慢开,我有点害怕。” “程逐,你怎么不信任我,你看我馨姐就什么都没说。” 话音刚落,李则馨语气痛苦地说:“慢点开,屁股有点受不了。” 叁个人又笑了半天。 二十分钟的路程,除了超载和不带头盔这两点外,潘晓婷严格恪守其他交通规则,硬生生开了快四十分钟,程逐被热得整个人都有点暴躁,恨不得找一条河跳下去洗个澡。 李则馨第一次来码头,也有点不熟悉路,而且保安人员不让她进去,表示要不然出示证件,要不然让里面的人出来接她,于是她给孙鸣池打了一通电话,说自己提前来了。 而潘晓婷和程逐两个人陪她在这等。 她们的小电驴停在码头正门的对面,旁边是一面灰白的高墙,程逐抱着胸,靠着墙,盯着地面像是在发呆,手指则一直敲个不停。 程逐身上穿的还是吊带配牛仔短裤,她喜欢在夏天穿吊带短裤,因为非常凉快,而且她属于晒不黑的那一种,有时候甚至连防晒都不涂,潘晓婷总是很羡慕,因为程逐真的是她见过最白的姑娘。 孙鸣池接到李则馨电话的时候还在和工友们聊天,五六个人抽着烟,整个休息室烟雾缭绕的。 “唷,又女人找你啊?”工友说。 孙鸣池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有点不耐烦地在地上碾了碾。 “我出去一下。”他站起来,身上的衣服都是灰还没换。 “就这样出去啊,不洗个澡换身衣服?这就是猛男的自信吗?草!”他们调笑。 他笑骂着:“自信个屁!” 他随手洗了个手就往外走,表情是显而易见的烦躁。 当看到外面不止时李则馨一个人的时候,他怔了怔,烦躁是少了一点,眉毛却拧得更紧。 程逐抬头的时候,看到孙鸣池正在和李则馨说着什么,她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正想收回目光,却看见孙鸣池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膝盖片刻,慢慢向上移,看向了她。 两个人对视了两秒,又一起错开眼。 现在已经将近四点,太阳光不再是当头地泼过来,而有一点西斜的样子,但依旧非常刺眼。 孙鸣池抬手刮了刮眉骨,跟李则馨说:“把她们两个带上,一起吃。” 李则馨有点僵硬:“不是我们俩一起吃吗?” “她们把你带来,你就让她们这么回去?” 李则馨有点发昏,这就是她原来的设想,听起来也没有很过分,怎么从孙鸣池嘴里说出来,就感觉她这么对不起潘晓婷和程逐,而且孙家和程家向来不对付,怎么孙鸣池还要叫程逐一起吃饭? 正当她还在想着这是什么情况,应该怎么办的时候,潘晓婷忽然走过来,说道:“我和程逐要先走了,我得回去带小孩,程逐她爷爷奶奶还等着她回去吃饭。” 李则馨给了她一个认同的眼神,潘晓婷也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既然她们都这么说了,孙鸣池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只是脸色阴沉地看着程逐坐在潘晓婷身后,架着小电驴越驶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 码头吹来的风带着咸湿的味道,还把孙鸣池身上的烟味吹了过来,李则馨脸上转眼就变得有点粘又有点粗糙,她摸了摸手臂,试探地说:“我们先进去?” 孙鸣池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他和保安打了一声招呼,带着李则馨往码头里面走。 - 不好意思来迟了! 10 回去的路上,潘晓婷忽然道:“程逐,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程逐奇怪道:“什么?” 她十分忧心:“我怎么今天老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程逐骂她:“神经病。” “算了算了,我赶紧回家奶孩子了。” 潘晓婷的车速逐渐加快,又回到风驰电掣的模式,坐在后面的程逐满脸都是潘晓婷的头发,被迫紧闭着眼和嘴,而她自己的头发也在风中猎猎作响。 程逐在如此不惬意的环境中,不由自主地想到刚刚孙鸣池看她的那个眼神。 半个小时他们就回了村,天还大亮着,能看到田野边的台阶上一些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做着唠嗑,程逐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爷爷,在一群人里年龄最大,跟领袖一样抖着个二郎腿讲着话,也不知道是在吹嘘什么。 程逐让潘晓婷先回去,在这里把她放下来就可以。 她看潘晓婷开走,朝程爷爷喊道:“爷爷,我回来了。” 程爷爷刚说到隔壁村的一个八卦,听到程逐的声音后,立马闭上嘴,把二郎腿放下来站了起来。 他锤了锤自己的背,说:“哎哟,下回再和你们讲,我孙女回来了。” “好好好,下回再讲。”旁边的几个老人家点着头,然后转向程逐说道,“小逐回来啦,又漂亮了,有对象了没有啊?” 程逐说还没有。 “那这个年纪也差不多要找起来了,否则以后找不到对象就不好了,看潘家的姑娘孩子都生了,现在过得多好。” “是啊,早点找个好人家定下来,以后衣食无忧。” 程逐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但程爷爷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都闭嘴,别在我家姑娘面前胡言乱语!”程爷爷用方言骂了两句,然后对程逐说,“饿不饿?咱们走,回家杀鸡吃。” 他没管其他人还要说什么,拉着程逐离开。 天空变得通红,夕阳终于从地平线泛了过来,两个人的脚步逐渐放慢,程爷爷说:“别管他们说什么,你年纪还小,找对象不急在一时,何况我们小逐这么漂亮,谁会不喜欢。” 程逐笑起来:“爷爷,您这个滤镜有点重。” “什么滤镜不滤镜的,年纪大了听不懂,漂亮就是漂亮。”程爷爷还忿忿不平,他板着脸说,“都什么年代了,什么叫找个好人家就衣食无忧了,纯属太监开会,无稽之谈!听爷爷的,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想找什么样的对象就找什么样的对象,爷爷就一个要求,对你好就可以了。” 其实程逐没怎么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她问:“如果我真的找了一个穷光蛋呢?” “爷爷相信你的眼光,就算是穷光蛋,那也是潜力股。” 程逐哭笑不得。 说杀鸡就真的杀鸡,程爷爷回家后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确定好哪一只是今晚的幸运母鸡之后,叁下两下就抓着幸运母鸡的两只翅膀往屋里走,全然无视它的扑棱和惨叫。 程逐不忍心地瞥过眼,心里默念阿弥陀佛,祈祷爷爷能给它一个痛快。 最后程逐喝了叁碗母鸡汤,满嘴都是醇香的油,半点没想起来一个小时前母鸡的痛苦。 晚饭后,她总算有了一点学习的动力,她回房坐在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查资料,手指在薄薄的键盘上不断敲击,看上去十分专注。但实际上程逐写了半个小时就发现自己写不下去,于是干脆先去洗澡洗头。 连着点了好几回文档的保存键,确认自己刚刚编辑的内容的确已经保存完毕,她这才把笔记本电脑从自己的膝盖上拿下来,慢悠悠地站起来去浴室。 鉴于今天出的汗实在是太多,程逐洗得尤其认真,涓涓的水流落在她的身上,光滑白皙的皮肤逐渐出现红润的色彩。 今天的莲蓬头依旧出着微弱的水量,过两天得找人来修一下才行。 程逐随手擦了擦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心情愉悦地伸了一个懒腰。 咚、咚、咚。 老旧的窗户再一次被敲响。 程逐斜着眼看了一眼闹钟上的时间,八点。 还挺快。 慢吞吞地走去开窗,然而开了窗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人影,目光所及是萧索的后院,只有一堆杂草,在昏暗中像潜伏的野兽,下一秒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把她一口吞下去。 程逐皱了皱眉,觉得有点发凉,犹豫了一下,还是探出了头。 “程逐。”冷不防的一声。 即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程逐还是被吓到了。 她连忙偏头看去,看到靠在右侧墙上的孙鸣池。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十分干爽,短短的头发挡不住他的深邃眉目,穿得普通也遮不住高大挺拔的英姿,孙鸣池和温和俊逸的许周是彻彻底底的两种类型。 她胸膛起伏,没好气地说:“吓人做什么。” 他看着她:“这么容易被吓到?” “你神出鬼没的,谁能不被吓到。”她有点无语。 孙鸣池忽然问她:“涂药了没有?” “涂了。”程逐知道他说的是膝盖,“不涂也快好了。” 他冷笑了一声:“腿断了算了,叁个人坐一辆电瓶车,真有本事。” “还不是为了给你们俩创造独处的机会。”程逐靠在窗框上,饶有兴味地说道:“怎么,两个人怎么八点就回来了,你不行了?” 孙鸣池的嗓音低了些:“我行不行你不知道?” 程逐忽然笑了起来,骂了一句“渣男”。 孙鸣池也笑起来,粗糙的手掌摸上程逐的脸,大拇指拂过程逐的嘴唇,刚洗完澡的程逐皮肤白皙,嘴唇透着诱人的红色,整个人都透着湿漉漉的感觉,眼睛里好像装了一汪溪水。 她这样看着别人,有谁能受得了呢? 柔软的月光倾泻而下,一扇窗两个人。 一个在窗里,一个在窗外。 他们动情地接吻。 - 不出意外下一章有个车,但不是那种车,但反正也是个车。 11(H) 事实上,两年前程逐还没这么讨厌程卫国和许娇,人都是感性动物,许娇的确是个好女人,不仅能给程卫国事业上的帮助,还能安顿照顾好家里的小孩,所以高中叁年的相处让程逐对她产生了一丁点感情,但前提是程逐没有发现许娇原来是小叁的事情。 不幸的是,程逐发现了,所以那一丁点感情被她及时掐灭了。 过去几年,程逐回棠村的频率并不是很高,因为程卫国一直不回来,程逐自己也懒,过惯了大都市的生活,便也跟着不回来。 大一的那个暑假,程逐想出国旅游,她去程卫国的卧室里翻箱倒柜地找户口簿,最后她找到的却不止一份户口簿,还有一份来自五年前的怀孕报告。 这份报告应该是这两天刚被拿出来看过,上面能看到明显的褶皱,大抵程卫国和许娇是真的很可惜当年意外流失的孩子,所以才把这个报告反复地翻看,所以才给程一洋无限的宠爱。 一开始程逐还贯彻着人心本善,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对此依旧持有怀疑,不肯相信艰辛创业疏于家庭的父亲原来并不是单纯的繁忙,而是想要另外创建一个家庭,不肯相信对她温声细气说话的后妈原来早早地介入了她本该美好的家庭。 程逐有时候挺直脑筋,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发现想不通,因为无论她怎么设想,这件事都是糟糕的,最后她索性不再去想,直截了当地拿着这个报告去找程卫国,而后者看到她拿着报告出现那一刻的表情就很能说明问题。 程逐心里想:啊,原来如此,怪不得当年这婚结得这么快,怪不得程一洋生下来的时候他们这么开心,原来她不是被母亲丢下,是被父母一起丢下。 没有很难过,也没有想闹的想法,她单是看到程卫国和许娇慌张又愧疚的脸就已经感觉到了无限疲惫,为什么她的人生这么戏剧性呢。 幸好,幸好还有从小宠她的爷爷奶奶。 出国游缩减成为棠村游,程逐拖着一大箱行李毫不犹豫地回了棠村,而就是在这里,她再一次见到了孙鸣池。 孙鸣池变了很多,以前只是高大,现在变得强壮且粗糙,身上的荷尔蒙像是要溢出,让人看到就脸红心跳。 许周没说错,村里的女人都想和孙鸣池睡一觉,程逐也不是例外。 那天晚上是程逐回村的第二天,天色很好,夜晚一点风也没有,却也没感到闷热,程逐晚饭后一个人在村里逛着,她只是想找一个僻静且自由的地方,但哪里都有人。 她往村的另一头走,那里有一条河,河水干净,但十分幽辟,白天少人走,夜晚更寂寞。 然而巧的是今晚偏偏有一个人,一个她最不想看见的人,一个时刻提醒她自己被抛弃的人。 程逐看到孙鸣池的时候,他还背对着她泡在水里,水下的风景被一片波光模糊,水上是宽肩窄腰的身材,一扭身都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腹肌以及那从肚脐眼往下延伸的毛发,已然能想象下面的磅礴气势,性感的热度扑面而来,让程逐不由自主地舔着下唇。 孙鸣池把自己扎进水里,双手捂着脸轻轻地搓着,接着又猛地出水,水珠从他的鼻梁滑落,月光莹莹地洒下,像是海神波塞冬。 孙鸣池也看到了程逐,两个人静静对视,眼神都很冷淡,不是讨厌,也不是喜欢,只是无关紧要。 程逐不关心他为何在这里,孙鸣池也不关心程逐为何在这里。 他站直了些,程逐看见他的黑色内裤紧紧贴在皮肤上,包裹出雄壮的形状,她可惜地啧舌,对于他还穿着内裤这个事实。 孙鸣池听到她的声音,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把程逐逗乐了,她看着他的裆笑了半天,笑到孙鸣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打算从河里出来走人的时候,程逐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 银白的硬币像只蝴蝶在空中翻滚飞舞,然后与紧实的胸肌撞击,肌肤上出现一点轻微的凹陷,然后那枚硬币果断地落入河水里,再看不见。 程逐决定换新自己对他的的刻板印象,让孙鸣池从令人讨厌的别人家的孩子以及抢走她母亲的男人的儿子变成她的炮友。 她说:买你一夜。 对于孙鸣池有没有拒绝,有没有觉得她疯了,有没有让她滚开,程逐已经记不太清,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她对那一夜的印象停留在两个人肢体交缠,她像一条蛇一样不断攀附着孙鸣池,而孙鸣池的眼神依旧很冷,但他的身体很热,豆大汗水一颗一颗砸在她的脸上和身上。 他们是在一个河边无人问津的破旧凉亭里做的爱,程逐提的要求,单纯为了刺激。 程逐那天才发现自己从小到大就和乖乖女没有搭边的地方,她的心里充满冒险精神,以及各种恶意,只想拽着别人一起坠入地狱。 孙鸣池拉着她的手腕走着,脸色很沉,比黑夜还沉,避孕套是找朋友借的,程逐嗤笑他这么大年纪的男人居然不随身携带计生用品,看来是不太行。 后来孙鸣池身体力行地告诉程逐他行不行。 一切该发生和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前,孙鸣池问了程逐叁遍确不确定后不后悔,但程逐的心里哪有后悔两个字,及时行乐,谁知道哪天天就塌了呢。 程逐的衣服是她自己脱的,脱得比孙鸣池还快,脱完了就去帮孙鸣池脱裤子,他的裤子有一些湿,因为内裤是湿透的,潮意从衣物漫到了心上,两个人的呼吸都重了些。 孙鸣池还有顾虑,似有似无地观察着周围有无来人,但程逐却不让他分心,干脆地亲上了他的唇,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脯上。 孙鸣池终于专注起来,他把她的双腿环在自己的腰际,坚硬的热度抵着她的腿心,却是不进去,只是摩擦着。他的唇舌在他的身上流连,吮吸着舔舐着,滚烫的鼻息让她的肌肤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程逐不由自主地呻吟着,双腿夹得更紧了,迫不及待地把双乳送到孙鸣池的嘴边,让他含下,让他轻咬,让他发掘她身上的每一处风景。 孙鸣池的手在她的双股间滑动,激起一层层地颤栗,又大又粗糙的手掌拍打着她丰满的臀部,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程逐不知道有没有人路过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她只觉得兴奋,其他一概不想思考。 臀部被拍得发烫发麻,孙鸣池终于停下手,往她的下身摸。 一手的液体显示着她的情动,孙鸣池忽然笑了一下,摸上了她那颗小豆子。 快感袭上大脑皮层的时候程逐尖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都扭动了起来。 孙鸣池的手指太粗糙了,从下面滑动的感觉无法形容,好像羽毛瘙痒,又好像石头磨砺,程逐的小腹剧烈收缩抽动,下面的嘴一开一合等待着孙鸣池的进入。 孙鸣池进得很缓慢,虽然他们追求的是痛快的双赢,但显然两败俱伤是几率最大的结局。 程逐喘着气让他先做好扩张,孙鸣池把手指套上避孕套,费力地做着扩张,程逐自己的流出的水是最好的润滑剂,孙鸣池一根一根地加着手指,在她的甬道里浅浅抽插,然后慢慢变成全部深入。 噗嗤噗嗤的水声直响,程逐大脑昏胀。 当孙鸣池的性器真正进入程逐的身体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程逐环抱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上,肆意地享受着孙鸣池剧烈地碰撞,囊袋与耻骨碰撞的声音让她面红耳赤,难耐的叫声不断溢出。 孙鸣池的短发摩擦着她的侧脸,但她无端产生耳鬓厮磨的错觉。 那天他们做了叁次,最后一次程逐实在受不了,觉得自己下面已经合不上了,心跳快得要跳出身体,她想要后退爬走,但又被孙鸣池拉住小腿强势地扯了回来。 后背肌肤与椅子摩擦发出轻微的声音,程逐感到疼痛。 孙鸣池的眼神幽深,看起来并不打算放过胆大妄为的程逐,他毫不怜香惜玉地再一次捅入,再一次让程逐因为他发出痛苦又快乐的叫声。 柔软的粉肉一层一层绞着孙鸣池,乳尖像山峰一般伫立,又被孙鸣池的手揉捏压按,失去原来的形状。 时间在汗水中流逝。 凉亭的椅子上一片狼藉,混着程逐和孙鸣池两个人的体液,最后孙鸣池用他的上衣把留下的液体全部擦干净,光着上身把程逐先送回了家,然后自己回了家。 第二天,孙鸣池起了一个大早去把凉亭清洗了一番,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和她在野外做过爱。 - 谢天谢地。 12 孙鸣池的手掌很大,几乎包住了程逐整个后脑勺,把她压向自己,程逐的双手扶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摩挲着他的锁骨。 两个人都亲得气喘吁吁,很投入也很深入,舌尖不断纠缠,津液在唇间发出啧啧声响。 过了一会儿,深吻慢慢变浅,孙鸣池轻啄着程逐,逐渐拉开距离,他用拇指把她唇上的湿润抹去,然后把程逐搭在他肩上的手拿下来,随意地摸了摸,很滑。 然而程逐只觉得孙鸣池的手还是像以往那样粗糙。 她抽回手,“你可以回去了。” 孙鸣池嗤笑:“赶我走?” “不然呢?”那天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啧,真记仇。” 程逐说:“怎么,今晚的约会不开心?” “谁和谁?” “你和潘晓婷她大姑子的啊。” 孙鸣池的手指敲着窗框,没有说话,想听听程逐还要说什么。 “怎么放着佳人的温柔乡不去,来找我这个小屁孩?”她没在意他的注视,只是自顾自说着。 程逐是真的记仇,孙鸣池不知道多少年前随口说的话,她能记这么多年。 当年她对孙鸣池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有点偏见,所以打小就不待见他。 杨雯拉着小小的她在村里溜达,偶尔能遇上放学回来的孙鸣池,那时候孙鸣池应该在读初叁,而程逐还是个小学生,每天晚上因为不好好完成作业被按着打,还得听着杨雯给她洗脑。 “你看看孙家的鸣池哥哥,多乖,从小到大一放学就先把作业做完才玩,你呢?你玩到现在作业还没动。” 程逐只一个劲儿哭:“我讨厌他!我讨厌他!” 杨雯平常的确是温婉的女人,但难免会被程逐气到发火,手里的扫帚柄更凶地挥舞。 那天潘晓婷刚好有事,程逐和许周两个人一起回家。 路上遇到了孙鸣池和他的一帮同学,他们大概打算去那里玩,风风火火的很热闹。 孙鸣池的礼貌是从小养成的,他看到程逐的时候愣了一下,认出她是程家的小孙女,便笑着和她打招呼。 程逐看到他就心烦,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最后她干巴巴地喊了声“鸣池哥哥”当作回应。 两拨人往两个方向走,程逐听见脑后有个几个没听过的男声在说话。 “现在的小孩小小年纪都搞关系了啊。” “你不懂,小妹妹都喜欢白白瘦瘦的类型。” 还有一些细细碎碎的谈话,但程逐全部过滤了,唯一留在脑海里的就是不用回头也能分辨出的孙鸣池的声音,已经过了变声期,低沉又带着一些磁性。 他轻轻笑了一声,说道:“俩小屁孩。” 小小的程逐心里有大大的愤怒,于是她果断地转过身,朝那一帮嬉笑的男生怒骂道:“你们才是小屁孩!!!” 然后她就拉着许周跑走,独留一群男生面面相觑,忽然哄笑。 孙鸣池对那时的事情也还有些印象,他皱着眉说:“你那时候才多大,这么久远的事情你都能记着,你还能忘掉什么?” 她冷笑一声:“什么都忘不掉,毕竟我是狐狸精。” 孙鸣池的脸色淡了些,沉默片刻,他说:“我替我妈道歉。”去年的事情的确是何邱做错,孙鸣池早就想道歉,但程逐跑得太快,没给他道歉的机会,程家爷爷奶奶也不接受他的道歉。 程逐阴阳怪气道:“你道歉做什么?是你骂的我吗?” 孙鸣池揉了揉眉心,“算了,我先回去了。” “你就这么回去了?” 他看了她两秒,道:“要让我当模特可得给报酬。” 孙鸣池知道她每年放假都有速写的作业,前两年没少给她当模特,画是画了不少,但最后都被他带走了,现在还堆在他房间的箱子里。 但程逐现在想的可不是什么烦人的速写作业,她忽然十分神秘地问他:“你知道今天白天李则馨给我送了什么吗?” 孙鸣池听到李则馨的名字下意识露出厌烦的表情,然后说不知道。 程逐露出一点笑容,在孙鸣池的目光中,转头往房间的床头柜走,从抽屉里拿出了那盒重新换来的避孕套。 她举着手在孙鸣池眼前晃了晃,然后说:“来一发?” 13 最后孙鸣池没有完成程逐的心愿,而是冷着脸把她手里的避孕套拿走,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地亲了她几口后离开。 程逐一脸莫名其妙,想不通他拒绝的理由。 也许是和孙鸣池求爱失败的原因,程逐整夜没睡好,在清醒与酣睡之间徘徊数个小时,终于在临近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彻底睁开眼。 即使躺了这么久,她的黑眼圈依旧分明,刷牙的时候还感觉嘴巴有点痛,程逐仔细地照了照镜子才发现嘴角还真他妈被孙鸣池那条狗咬破了。 吃完中饭,走出屋子看到院子里有些落叶,程逐拿起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 许周走过院子门口的时候喊她:“程逐,我去找潘晓婷,一起来吗?” 程逐把扫帚又丢回了角落,她让许周等一等,进去换了身衣服才出来。 许周瞥她,然后问:“你今天怎么不穿吊带了?” 程逐摸了一下锁骨,“都洗了。” 他点点头。 今天天气很好,没有雾,有一种无拘无束的色彩,他们刚走出没几里地,一只猫居然撞上了程逐的脚。 程逐一开始没在意,想直接走掉,但是许周把那只猫捞了起来。 他说:“这猫有点眼熟,谁家的?” 程逐看了一眼,没见过。 许周忽然想起来了,“这是不是孙鸣池养的那只猫?” 那猫不知道是听到孙鸣池的名字还是什么原因,忽然对着程逐叫了一声。 程逐笑笑:“大概是吧。” 许周把它放了下去,“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好像是孙鸣池哪儿捡的,去年暑假都没看见,今年就忽然出现了。” “走吧。”程逐说。 许周想到什么,又把那猫抱了起来。 小猫被来来回回地折腾,也有点烦,发出凶狠的叫声,但许周没有被它吓到,只是举到了程逐面前,笑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偷偷抱过来养两天,不知道孙鸣池会不会急死。” 程逐说不会。 他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不会。” 程逐比他还奇怪:“你怎么回事?弄得你跟孙鸣池有仇一样。” 许周看了她一眼,说:“我这是替你生气。”在他看来,孙鸣池没有尽早预防或是阻止何邱,导致程逐无故受到那样过分的指责,作为程逐的朋友,他为程逐打抱不平。 “这么讲义气?” “嗯。” 程逐想了想,把那只猫抱了过来,小猫没有来由地忽然安静了下来,还蹭了蹭程逐的手臂。 她稀奇地抬了抬眉,故意说道:“我看它和我有点缘分,放我这养两天,正好给我爷爷奶奶解解闷。” 许周表示赞同:“把它养成你的猫,让孙鸣池哭去。” 程逐心想:他会哭就怪了。 孙鸣池就跟没长泪腺似的,这几年程逐软的硬的都试过,嘲讽刺激他的话也没少说,床上的花样也都玩儿过,硬是没让他掉一滴泪,每回落下来的只有汗水,最后流着泪喊着不要了的也只有程逐自己。 想到这里程逐忽然来气,看着手里的小猫,用力地撸了两把。 如今住在村长家中的潘晓婷生活可以说是非常舒适,至少在和村里很多人比,她绝对是幸福无忧,潘晓婷见他们俩过来,一下子就把孩子丢给老公婆婆,自己来陪他们。 许周发自内心地困惑:“你不用陪你老公吗?你们不需要交流感情生活吗?” 他觉得潘晓婷不是在带孩子就是在外面玩,几乎没看到她和她老公怎么恩爱。 潘晓婷理所当然地说:“你说李征洲?我这不每天晚上都在陪他,昨晚还到两点,现在还有点困。”她打了个哈欠。 许周沉默了,他摸了摸鼻子,瞟了一眼程逐,发现程逐的表情很淡定。 他拧起眉毛,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叁个人在路上走着,许周说今晚请她们俩到家里吃饭,昨天他弟捉到了一只大甲鱼,市场价少说也要两千,他们一致决定内部消化,好好进补一番,这是许周找她们两个出来的主要目的。 不吃白不吃,程逐和潘晓婷欣然答应。 “对了,这是谁家的猫?”潘晓婷指着程逐怀里的田园猫问。 程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是我儿子,叫小竹子。” 小猫非常配合地叫了一声,程逐垂眼看了它一眼,心里有点狐疑。 旁边的潘晓婷闻言十分震惊:“真的假的,我前两天去找你还没看到它啊。” 程逐和许周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潘晓婷这才恍悟自己又被耍,于是狠狠地拍了他们俩一掌。 许周摸着被打痛的手臂,向她解释一下这猫的由来,潘晓婷一脸明白的表情,同仇敌忾道:“好!抢的就是孙鸣池的猫!” 程逐哭笑不得:“你们俩怎么都这样,不至于。”她可没打算真的抢猫。 潘晓婷不满地哼了一声。 其实他们也不是有多讨厌孙鸣池,但人的喜欢和讨厌都是有偏向性的,就像在何邱眼中,程逐的前缀是勾引她丈夫的那个死狐狸精的女儿,而在程爷爷程奶奶眼中,孙鸣池是那个该死的骗走他们儿媳害他们被笑话的臭男人的儿子。 去年那一出过后,潘晓婷和许周恨屋及乌,连带着看孙家一切生物都不舒服,在他们眼中孙鸣池也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利用“小竹子”放哨,他们叁个人偷偷摸摸地去村里最大的瓜田里偷了一个大西瓜,然后跑到别人绝对发现不了的地方对着石头墙把它砸碎,瓜分。 凉争冰雪甜争蜜,红色的果肉像是冰镇后的果冻,叁个人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身暑气顿时消散,他们丝毫不在意形象,甚至还比谁的西瓜籽吐得更远,最后潘晓婷的成绩碾压了他们。 叁个人都是满嘴的西瓜汁,甘甜的气息流进心里,互相看着彼此,齐齐笑出了声。 程逐浑身都放松极了,她说:“再吃下去,晚上大补的甲鱼都吃不下了。” 潘晓婷想起什么,忽然“哎呀”了一声。 程逐和许周都看向她,目光询问什么事情。 潘晓婷想了想,对程逐说:“程逐,你那盒套要不然先给我。” 14 最近天气炎热,李征洲精力旺盛,潘晓婷也没什么理由反抗,几乎每晚都要被折腾,计生用品的确比较紧缺。 昨天在李则馨店里,她光顾着和程逐插科打诨,也没想起来补货,今天又懒得再跑去镇上一趟,想着反正程逐没对象,手上的东西暂时用不上,干脆就先给她。 潘晓婷等着程逐回复,程逐沉默了将近五秒,才说了一句:“我回去找找。” “还要找找?昨天我大姑子才给你,今天你就丢不见了?”潘晓婷瞪大眼睛,“难不成你偷偷用了?” 程逐抬起手把碎发别到耳朵后面。 “我开玩笑的。”潘晓婷笑嘻嘻道,“不过你能用掉也不错,毕竟那个尺寸的男人可不好找,是吧?” 程逐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许周在旁边听得无语:“你们够了,我还在这儿呢。” 她们两个聊得自然,完全不顾忌还有一个异性在这里。 “你在就在呗。”潘晓婷说:“怎么了?你害羞了?” “害羞的应该是我吗?” 潘晓婷哈哈大笑。 “所以为什么你大姑子要给程逐……那个什么?” 程逐看了一眼潘晓婷,潘晓婷没注意到,她好像被程逐昨天的理由说服了,很自然地说:“先备着呗,是吧。” 程逐扶额。 晚上她们在许周家吃晚饭,许周他妈不仅炖了那只价值两千的甲鱼,还加了一只鸡和一只鸭,一锅东西端出来的时候,程逐发出了非常土气的一声惊呼。 许周他妈从小就喜欢程逐,出事之后更是心疼她,看程逐身材纤细,就给她舀了满满一碗的肉,程逐非常努力地吃,总算把那碗大补汤彻底解决。 饭后潘晓婷嘴里说着带孩子,屁颠屁颠地就溜了,离开之前让程逐别忘了把那盒套找出来给她,她明天去找她拿,而许周则非要送程逐回家。 程逐骨架小,在许周身旁也显得娇小,抬头只能看到他瘦削流畅的下颌线。 她仰头皱着眉说:“这有什么好送的,我们俩家才隔得多远。” 许周看着她笑着说:“我饭后消食。” 程逐只好和他一起往家走。 许周把她送到后还想进去坐坐,看看程爷爷和程奶奶,但程逐还有正事要办,找了个理由搪塞,许周只好作罢。 看到许周走远,程逐当即就给孙鸣池打了一通电话。 孙鸣池接起电话时声音忽大忽小,像是在在和别人说些什么。 又过了半分钟,那边才安静下来。 “消气了?舍得把我拉出黑名单了?”他问。 去年夏天程逐把孙鸣池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导致孙鸣池根本联系不上她,这个夏天回了棠村也一直没把他拉出黑名单,要跟他慢慢划清界限似的,却没想到今天联系了他。 程逐没有来由地感到烦躁,即使孙鸣池的语气十分正常,不像调侃,也不像嘲讽,甚至还有些冷淡,但她听起来还是觉得像是哄小孩,好像是她无理取闹了。 孙鸣池要知道程逐脑补这么多,准得喊冤,他可没有这个意思。 程逐没回复他的问题,开门见山道:“东西呢?” “什么东西?”他明知故问。 “就你昨天拿走的那个。” “你要做什么?” 程逐说:“你还给我,我有用。” “你有用?”听筒里的声音带着电流,“你还打算和谁用?” “……” “……” 程逐深呼吸,耐心解释道:“潘晓婷今天向我要,她自己的用完了。” “你让她自己去买,这个尺寸太大,她老公用不了。” “你又知道了?” “我什么不知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程逐听着他的胡说八道,狠狠地吐出一口气,问:“你人在哪里?” “家里。” “出来。” 孙鸣池收起手机,站在院子里望了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过了会儿才拧起眉走回屋子。 他和何山打了声招呼:“叔,我先出去一下,有事打电话给我。” “诶,去吧。” 孙鸣池又回了房间一趟才匆匆出门,何山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何邱,慢慢叹了口气。 程逐和孙鸣池约在“老地方”见面,孙鸣池刚走到河边就看到程逐蹲在地上画什么东西。 他走到她后面,穿过她的肩看到了地上的画。 一个火柴人,旁边写了“孙鸣池”叁个字,叁个字旁边还有两个字母。 ——SB。 孙鸣池一时间不知道心里是无语更多还是好笑更多,程逐这姑娘有时候成熟得没话说,有时候又幼稚得让人佩服。 他忽然道:“有虫子。” 程逐不知道是被他吓到,还是被他说的内容吓到,整个人蹦了起来,撞到他的腿上,又往前倒,孙鸣池眼疾手快,弯腰揽住她。 “孙鸣池,你真他妈的无聊!”她平常的冷静全部消失,扶着他的手臂骂道。 他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等她站直才送开手,道:“画个画还骂我,你就不无聊?” 程逐面不改色地踩了踩那块地,地上的儿童画顿时面目全非。 山坡上都是树,黑夜是最好的遮蔽,两个人站在影影绰绰的树影里互相注视这对方。 程逐向孙鸣池摊开手:“东西带了吧,给我。” 孙鸣池微笑道:“现在的年轻人真功利,就想着东西。” “不然我还要想什么?想你吗?” 孙鸣池不说话了,只是盯着她看。 程逐有些不高兴,她直接伸手去掏他的裤子口袋。 孙鸣池穿的是普通的短袖和运动裤,大约是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的原因,孙鸣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只是很舒服。 她皱着眉继续掏,孙鸣池也没躲,但程逐什么都没掏到,口袋里只有一个手机。 程逐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没带出来?那你出来做什么?” “不是你让我出来的吗?” “我让你出来是让你把那盒套带给我。” 孙鸣池抬起眉一脸意外,好像真的没有想到程逐所说的这个目的,他说:“我以为你是想和我一起用掉。” 程逐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她真没想到孙鸣池还有一点当无赖的天赋,连程一洋都不这样耍赖。 想到程一洋,程逐自然而然想到许娇,许娇对她是真的很好,可惜出发点从一开始就错了,程逐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也不明白许娇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对她好。 程逐时常觉得自己被分裂成了两个人,在裂缝中看着世界,而孙鸣池好像把这个裂缝撕得更大了一些,让她有一种能脱身出来的自在感。 “在想什么?” 程逐被孙鸣池唤回了神,她挑衅说:“东西都没带出来,还想和我用?” “带了就用?” “带了就用。” 孙鸣池再次露出笑容,黑夜里的双目亮得发烫,像是时刻准备捕食猎物的猎豹,他笑道:“你等着。” 15 程逐不知道这句是威胁还是其他,但她没什么好怕的。 “没带就算了,我走了。”她不欲和孙鸣池大晚上叽叽歪歪地磨蹭下去。 但孙鸣池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带了回来,程逐撞进了他的怀里。 “跑什么?”他问。 “谁跑了?” “你。” 程逐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只觉得耳边都是蚊子叫,腿上手上脖子上处处都痒,烦得出了一身汗,鼻尖都是细密的汗珠。 “别拉着我,我要回去了。” “你不是说带了就用?”他的声音低了点。 她忍不住喊道:“你他妈不是没带吗!” 孙鸣池像变戏法似的拿出那盒套,像她昨晚那样在两人眼前晃了晃:“带了就用?” “……” 山野间忽然起了一阵风,高低错落、重重簇簇的树叶在风中沙沙地响,像是在笑话程逐。 程逐脸色难看,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 她瞪着孙鸣池,刚想说话,河边却传来了一些动静。 孙鸣池反应很快,拉着她又往山坡里走了一些,两个人躲在一棵树后面,程逐靠在孙鸣池的身前,静静听着那边的声音。 ——“你是不是看错了?” 很耳熟的声音,不久前程逐刚刚听过,是许周的声音。 另一个稚嫩的女声说:“真的,我亲眼看到程家那个姐姐往这边走,然后孙家的叔叔也往这边走。” 程逐差一点笑出来。 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孙鸣池正盯着她看,她无声地喊了一句“叔叔”。 孙鸣池也没不高兴,突兀笑了一下,握着她的后脑勺猛地就亲了下去。 程逐吓了一大跳,不敢剧烈挣扎,怕被河边的两个人发现。 那边还在对话,许周说程逐半个小时前就回家了,他亲眼看着她进了家门,那个小女孩叫阿平,还在坚信自己没看错,明明两个人就是走了同一条路,然后一起不见了。 就在这样细碎的对话中,孙鸣池越亲越深,扣着程逐的手腕的手滑入程逐的衣摆,贴上她的肌肤,两个人的身体紧贴着,转眼就变得黏腻。 但孙鸣池并不过火,很快就松了力道,只是想给程逐一点小惩罚。 程逐喘着气把他推远,瞪着他:你疯了吗? 孙鸣池:怎么不叫叔叔了? 程逐瞪得更凶了。 孙鸣池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她:用吗? 程逐抿了抿嘴,没有回他。 孙鸣池嘲笑她:有胆子说,没胆子做? 程逐气得想骂人。 “算了,许周哥,我们回去吧,正好我爷爷让我去程爷爷那里拿点东西。”阿平说。 “我陪你去,正好看看程逐在不在家。” 两个人终于打算准备离开这里。 听到他们的对话,程逐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她给孙鸣池使眼色,让他快点松开她,她要赶紧赶回家,但孙鸣池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反而带着她往河边走。 程逐扭打着他,还不忘看着不远处的人有没有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动静。 她骂了句脏话,压着声音说:“你今天真的疯了吗?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块儿就完了!” “为什么?” “我爷爷奶奶会打断我的腿,你妈也会杀了我!” “我会保护好你。” 程逐怔住,孙鸣池回答得太快,让程逐觉得他是在说真心话。 孙鸣池看到程逐呆愣愣地看他,乐道:“你这幅表情做什么?感动了?” 程逐心说自己又想多了,她扯了扯嘴角:“我是觉得我幻听了。” 孙鸣池捏了捏她的后颈,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她从另一个小道跑回了程家。 程逐累得气喘吁吁,孙鸣池却还是呼吸平稳的样子。 院子里已经有些动静,爷爷奶奶正招呼许周和那个小女孩进屋里,于是他们到后院程逐房间的窗户那里。 那堆杂草还堆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延伸出来的碎枝在他们轻轻的脚步下发出细碎的声音,像是催促他们动作快一些,否则就要被人发现。 程逐说了好多次让孙鸣池在外面呆着或者直接回去,但今天孙鸣池跟换了个人似的,每一步操作都让程逐预料不到。 他和她一起翻进了房间。 但程逐的房间就这么点大,哪儿有地方藏孙鸣池。 程逐把房间的灯关上,和孙鸣池在黑暗里对峙。 黑暗中传来一声猫叫,两个人都愣住了。 门被轻轻地敲了两声。 “小逐,睡了吗?”程奶奶轻轻问道。 程逐一开始没应声,但怕他们开门进来探看,于是装作一副睡着被吵醒的语气说道:“奶奶,我睡了,什么事啊?” 奶奶说:“今天睡这么早啊,小许刚好路过,问你休息了没有。” 程逐暗骂许周屁事多。 借着窗外的光,程逐看见孙鸣池朝“小竹子”招了招手,轻轻喊了一句什么。 “小竹子”乖乖地跑进孙鸣池的怀里,然后孙鸣池抱着“小竹子”看着她。 她用力闭了闭眼,朝门口说:“奶奶,我已经休息了。” 程奶奶明白她的意思,便去外面和许周说了一句程逐已经睡着了。 得到回复的许周心定了一些,对程奶奶说没关系,只是来陪人过来拿东西,如果程逐睡了就算了,然后他又坐着和程爷爷程奶奶聊了聊,才带着阿平一起离开。 空气又归于寂静,好像尘埃落定。 房间里程逐的惊讶快到掩饰不住,她问孙鸣池:“你刚刚叫它什么?” 孙鸣池:“小竹子。” 程逐不知道心脏是发麻还是发疼,“它为什么叫这个?” “不好听?” 这是好不好听的问题吗?怪不得白天她一喊小竹子,这猫就有反应,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被程逐叫对了名字。 程逐指了指自己:“我,程逐。” 又指了指猫:“它,小竹子。” 孙鸣池毫不在意地点头,随手摸了两把猫。 程逐控制不住语气道:“你有什么毛病?” - 嗯,下一章,有那啥。 16(H) 关于小竹子叫“小竹子”这件事情,孙鸣池没有什么可以特别解释的地方。 程逐把他拉黑的这一年,孙鸣池尝试过各种方式联系她,但程逐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消息。 有一天他在码头上着班,看见一个很像程逐的女人,下意识地就追了上去,但发现认错人之后他就释然了。程逐爱回来不回来,爱蒸发就蒸发。 他和一个小姑娘较什么真。 他冷冷地想着,反正两人也是各取所需的关系,程逐和她这几个朋友爱搞连坐的习惯他看得透彻,一个人做错事就要株连九族,今天因为被何邱骂而把他拉黑,明天她就可能因为别的事情和他一刀两断。 程逐的心是石头做的。 只记得坏,不记得好。 遇见小竹子那天下着大雨,他从和程逐重逢的那条河边路过,看见了被雨泼打得狼狈的小猫,他走上前给它撑了伞,定定地看了它一会儿,就把它带回了家。 取名叫“小竹子”只是因为孙鸣池要时刻警醒自己,程逐这个女人的心有多冷。 程逐说:“你不别扭我还别扭呢。” 小竹子又叫唤了一声,听起来像是附和。 孙鸣池俯视她:“有人叫你小竹子?” 她翻了个白眼:“当然没有。” “那就行了,你只是程逐。” 你只是程逐,程逐在嘴里咀嚼着这几个字。 语言十分奇妙,程逐认为孙鸣池总是会说出一些让人误会的话。她知道他不是有意的,因为太过自然,实际上温情的话背后还是无可辩驳的分裂,她和孙鸣池从来不是应该温情的关系。 房间里没开灯,但不影响孙鸣池看清程逐的身体线条。他不再戏弄程逐,他把那盒东西丢给程逐:“收好,走了。” 出乎意料的是程逐拉住了他。 孙鸣池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别走”,比风声还轻。 小竹子轻轻落在地上,乖巧地找到舒适的软垫悠悠闭上眼,而房间里的热度却节节攀升。 孙鸣池的手却大肆进攻着程逐的山峦,让它的形状变得破碎。 “今天没看到小竹子,我还以为它也跑了,没想到被你偷走了。”他慢慢地脱掉她的衣服。 “偷个屁。” 孙鸣池亲吻着她的脸,含糊地问:“今天怎么不穿吊带?” 程逐说:“穿个屁。”昨天孙鸣池走前把她嘴啃破了就算了,还在她锁骨上吸了一个巨大的吻痕,她疯了才穿吊带。 “别说脏话。”孙鸣池堵住她的嘴,手开始往她的臀缝里摸去。 宽松的棉质运动裤挡不住突起的东西,程逐伸手抓住了他已经半硬的阴茎揉捏了起来,手上的东西越发坚硬,她把它从裤子里掏出来,大拇指轻轻抚摸着他的铃口,然后轻轻撸动了起来。 孙鸣池的呼吸重了,一边亲吻着程逐的脖子一遍解开她的内衣扣。 双乳失去包裹跳跃出来,在空气中微微震荡,孙鸣池推着程逐上了床,压着她脱着自己的衣服。 从程逐的角度看去,矫健的身材逐渐显现,她摸黑抚摸上了他的腹肌,他的体脂不高,即使没有充血也有些许凹凸的纹理感。 “身材真好。” “身材不好程老板能看上?”他说的是两年前一枚硬币买他一夜的事情。 “人之初,性本色,没听过?” 他笑笑,夸她:“语文学得挺好。” “那是不如你这个高材生的。” 孙鸣池埋头吻住她的乳尖,用舌头来回舔着,然后大口含下,用力吸着。 程逐忍不住抱住他的头,双腿缠上他的腰,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的短发。 孙鸣池的吻又来到了程逐的唇上,两个人的亲吻总是想要将对方吞入腹,毫不客气地汲取着对方的气息,他们的双眼紧闭眉头舒展,都沉溺其中。 程逐胸膛剧烈起伏,下半身不断摩擦着孙鸣池的小腹。 孙鸣池拉开距离看了看她,然后又去亲她的耳朵。 “别急。”他的声音很低哑,那是欲望加身的样子,平日淡然的双眸里如今镀满深沉的火,像是要将程逐整个人都燃烧。 他的吻逐渐向下,在小腹部轻吻,孙鸣池全身发麻,两只手插入他的头发紧贴他干爽的头皮,对之后要发生的有一种预感,心重重地跳着。 孙鸣池掠过那一团黑色丛林,吻上了腿心,涓涓细流从那条缝隙里渗出,程逐整个人都绞动着,忍不住收紧手指抓住孙鸣池的头发。 孙鸣池吃痛地抬起头,“别抓了。” “哈、哈啊……”她低头看埋在自己身下的孙鸣池,“别停,继续。” 他坐直了一些,警告程逐;“再继续我就被你抓秃了。” 程逐气得咬牙:“我不抓了行了吧。” 他重新俯身低头,大口舔舐着,然后把程逐的双腿夹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坐直了继续舔,粗糙的胡茬一直在程逐最稚嫩脆弱的少女地摩擦,痛又快活。 程逐整个上半身悬空,心里有一种失重感,她忍不住说:“快一点。” 孙鸣池的双手扶着她的大腿,听程逐这么说之后看了她一眼,唇舌的动作依旧慢条斯理。 “哈、啊!快点进来!”她有点崩溃,小腹部抽搐。 房间的地上十分凌乱,衣服内衣散落了一地,小竹子跟聋了似的睡得香甜,孙鸣池解开那盒套,从里面拿出一个给自己戴上,很合适的尺寸,是程逐熟悉的身体。 程逐的穴口通红一片,里面的嫩肉若隐若现,晶莹的液体流出,他紧紧盯着,手臂上迸发出青筋。 她用手挡住,“别看了。” 孙鸣池说:“舔都舔了,看几眼都不行?” 楼上传来一点说话声,这边的隔音并不算太好,程逐用脚蹭着他的后背,轻轻说:“快点。” 孙鸣池眼里出现了一些笑意,终于大发慈悲用狰狞的欲望往滑腻的甬道里捅,但程逐太紧了,她已经一年没做过,上一次已经可以追溯到去年夏天,被何邱痛骂的前一晚。 程逐想到就来气,恨不得把孙鸣池在她身体里的东西夹扁,然后让何邱看看自己心爱的儿子正在和她口中狐狸精的女儿做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嘶——你别夹。”他拍了拍她的臀部,喉咙里发出闷哼。 程逐得意地看着他,没有温度的坚硬美甲深陷在他的肌肉中,在他的后背留下印记。 “爽吗?” 孙鸣池顿了顿,反问:“你不爽?” 程逐又忍不住开始呻吟和扭动,抱着孙鸣池的脖子,用自己的胸脯蹭弄着他的胸肌,柔软与坚硬的挤压让孙鸣池的眼睛更红,盯着程逐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深。 他说:“等会儿别哭。” 分明还是温和的语气,但紧接着他的动作变得又快又深,每一下都想狂风暴雨砸在程逐这破旧的茅屋,让她变得岌岌可危,好像随时都要散架。 程逐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眼泪却是实实在在地流了出来,打湿了耳边的短发。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紧闭双唇,但孙鸣池像是不想让她好过,干得更狠了。 下身的酥麻感从脊椎滑到大脑,程逐觉得自己像是快要爆炸。 她的喉咙里发出声音,嘴角泄露出一丝丝呻吟,她忍住说道:“我爷爷奶奶、还在家。” 于是孙鸣池就用自己的嘴帮她堵住那些舒爽的呻吟,这下程逐的嘴里都是吮吸的水声与牙贝的碰撞声了。 17 两个人厮混了一晚上,好好的一盒套被用到只剩一半,第二天程逐随便选了个理由敷衍潘晓婷。 “找不到了,可能那天去码头的时候放口袋里掉了。”她面不改色地说,站在潘晓婷面前的两条腿有一些软。 潘晓婷狐疑道:“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程逐实在是站不住了,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俯下身给远处的几只鸡撒了点干玉米粒,“昨晚许周后来又来了我家一趟,把我吵醒了,我没睡好。” “啧,这小子屁事就是多,下次我教训一下他。” 程逐继续喂鸡,一副Peace And Love的样子,好像这世界多无趣。 潘晓婷眯了眯眼,问:“你真的没有事情瞒着我?” 她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我嘴巴很严实的,有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程逐冷笑:“你嘴巴严?也不知道谁当年把我来姨妈的事情喊得人尽皆知。” 程逐的初潮不算特别晚,但的确比其他女生晚很多,她的同学小学五六年级就震惊地发现自己屁股会流血,而她在初中的某个阳光明媚的周末才被迫面对染红的床单。 那天的事情有点猝不及防,让程逐都慌了一下,但由于她的生理课上得十分认真,所以她非常清楚且快速地接受了自己终于开始蜕变的事实。 彼时程逐的老妈已经跑了,老爸程卫国又神出鬼没,她不好意思让爷爷奶奶辛苦,所以平常都是她来洗衣服,偶尔也有她做饭的时候,面对这样的情况,她十分冷静地换下裤子和床单并且洗干净,正在晾晒的时候,潘晓婷出现了。 潘晓婷的嗓门从小到大就没有小过,而且声音又比较尖,她看到程逐床单的时候奇怪地问:“你为什么只洗这么一块儿?” 晾晒的床单只有中间一块颜色特别深。 程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因为我来那个了。” 潘晓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叫道:“天啊!你终于来月经了!” 下一秒,程逐捂着她的嘴,因为她看到孙鸣池正从她家院子前面路过。 也不知道孙鸣池是不是听见了潘晓婷喊的话,他的视线穿过敞开的院子门,先是落在那个床单上面,然后又移向了程逐紧绷的脸。 程逐确信不是自己看错,孙鸣池绝对、绝对笑了。 就算嘴没笑,眼睛也一定笑了。 程逐羞愤极了,她觉得孙鸣池这个可恶的男人在嘲笑他,她喊道:“看什么看!” 孙鸣池耸耸肩,转头就走。 院子里的潘晓婷眨巴着眼睛,尴尬地朝程逐笑。 正当程逐以为事情不会更加尴尬的时候,她看到孙鸣池身后还跟了一群人,大概是刚好准备去村口做什么,叁叁俩俩的路过程家的院子前,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往程逐边上的床单看。 程逐就在这样的目光中,从脖子红到了头顶。 讲起以前的事情,潘晓婷也觉得不好意思,她挠了挠下巴,解释说:“那时候我不是年少无知吗!而且谁知道这么巧,门口就路过这么多人。” 程逐冷笑。 潘晓婷不远千里跑来一趟却没有收获,心里很沮丧:“怎么办,没有小雨伞,我和李征洲的生活都无趣了很多。” “你们的生活就只有那个吗?”程逐无语凝噎。 “哎呀,你不懂,这是夫妻交流感情的最好方式。”她又一副扭捏的样子,但说出的话倒是奔放得很,说完她又左右看了看,然后问,“孙鸣池那只猫呢?” 聊了这么久,她怎么都没看到那只“小竹子”。 程逐说送回去了。 “这么快?什么时候送回去的?” “今天早上。” 她也没说谎,孙鸣池快天亮的时候才离开,离开前贴心地帮她换了床单,她就这么无力又困倦地倒在床上,看着他靠过来轻柔地亲吻她,像以前每一次一样。 然后孙鸣池离开了,顺便把小竹子一起带走了。 程逐觉得孙鸣池时常做一些多余的事情,让别人有一种被视若珍宝的感觉,然而实际上并不是,所以她每一次都想和孙鸣池说,不需要最后的那个吻,但每一次都没有说出口。 潘晓婷有点可惜地叹气,其实她还想着来薅两把小竹子的,她又问:“你怎么送回去的?你送到他家?不会碰上他妈了吧?”她有点担心。 “没有,刚好碰见,就给他了。” “哦哦哦。” 玉米都喂完了,程逐拍了拍手上的屑,然后说:“行了,我去一趟镇上,你有什么要带的,直接告诉我,我帮你捎回来。” “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正好有点事情要去处理。” 暂别潘晓婷,程逐骑着小电驴在路上飞驰,起起伏伏的道路导致她的屁股时不时悬空,她心想以后发财了一定要捐钱修一修这边的路,否则这实在不是人受的。 她到了镇上直奔一家奶茶店,那家奶茶店的店主是她母亲杨雯的老友,时隔多年,后者愣是没认出程逐。 事实上一开始程逐也没认出她,要不是那天潘晓婷忽然喊住她问她喝不喝奶茶,她多看了店主两眼,还真没认出来这位下巴有叁层肉的中年女人是杨雯的那个苗条闺蜜。 沉云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小逐?” 程逐点头,“沉阿姨。” 沉云看起来很高兴,她从前台走出来,捏着程逐的手臂胡乱摆弄,一脸惊讶:“怎么都长这么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真是变了好多。” 程逐说:“沉阿姨,您也变了很多。” 沉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奶茶喝多了。” 程逐:“……” 毕竟是两代人,聊起天来多少有一些代沟,程逐的话一直不算多,所以大多时候是沉云在说,她在答,沉云很早就离开了村子去外面闯荡,今年才回到镇里开店做生意,她上一次见程逐的时候,程逐还是背着书包上下学的小娃娃。 她忽然问道:“小逐,你爸现在怎么样?” 18 沉云虽然和这里脱节了这么多年,但地方就这么大,她回来后甚至不用去村里找杨雯,就已经通过八卦听说她跟人跑了的事情。 她问程逐:“你妈……这些年都没回来吗?” 程逐太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平和友善地提起杨雯,一时间心底的情绪很复杂,她回答道:“没有,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程逐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过找杨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或者想知道她有没有想自己,又或者是是否和孙鸣池他爸组成新的家庭,她早就说不清自己对杨雯的感情是痛恨得多还是怀念得多。 沉云叹了口气说:“你妈也不容易,当年要不是你爸……”她说到一半止住了嘴,又问程卫国现在怎么样。 程逐回答她:“就这样,老婆孩子一家亲。” “他果然又娶老婆了。”沉云嘀咕道,“是不是叫什么娇的?” 程逐的心重重一跳,脑袋忽然有些乱。 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沉云会知道许娇的名字?她早就认识许娇了?那杨雯呢?难道杨雯当年也知道程卫国出轨了? 沉云还在思索着什么,却见程逐脸色难看地握住她的手臂,问她:“沉阿姨,您知道吧?” “知道什么?”沉云被她的表情吓到,“你是说……你爸……” 程逐斩钉截铁地说:“您知道我爸早就出轨了。” 沉云知道,沉云当然知道,当年杨雯在她面前郁郁寡欢,没问两句就全部说出来了,但说来说去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程卫国出轨了。 杨雯说他好久没回家,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不知为何大半夜偷偷跑出去,她半睡半醒间听到动静,好奇就跟了过去,没想到听到他和小叁打电话。 程卫国的语气轻柔,非常耐心地安抚着电话那头的人的情绪,他说:“小娇,我这边有点事情,你想吃什么想买什么直接刷我的卡,没关系,等我过几天回去了再好好疼你。” 杨雯在门边浑身发冷,怀疑自己想错了,电话那头可能是程逐,可程逐正好好地在房间里睡觉。 “好了,不要哭了,就离开几天而已,等以后忙起来要出差,你还不得哭死。”他说着说着笑起来,“好了,老婆别哭了。” 老婆?哪个老婆?明媒正娶的老婆正站在他的身后听他和别人女人打情骂俏,这样恶心的认知让杨雯差一点吐出来。 她没有再听下去,只是游魂似的回了房间。 从那天起,她就忍不住观察程卫国,观察他身上有没有香水味,观察他和谁打电话,观察他的行李箱里有没有女人的东西,仿佛有越多的证据就能以毒攻毒麻痹自己,等到心痛到麻木,一切也就过去了。 沉云摇着头说:“我劝过她好多次,离婚算了,又不是离了婚就活不下去了,但你妈胆子太小了。” 杨雯是很传统农村妇女,没有自己的工作,成天只是在家中相夫教子,她什么都不敢做,也没有人可以依靠,数年来都是靠程卫国还有程卫国的父母,理所当然地没有冲出牢笼的勇气。 程逐有些恍惚:“胆子小?胆子小她就不会和别人跑了。” “这个事情具体我也不清楚,说不定里面有些误会,我觉得你妈不是这样的人。”她拍了拍程逐。 程逐忽然说不出话,她当然知道杨雯当然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她才一直觉得是孙鸣池他爸骗了杨雯。 程逐又和沉云聊了几句,就离开奶茶店去李则馨的那家小卖部,却发现李则馨并不在,看店的是一个小妹妹,听程逐问起李则馨,她解释说李则馨偶尔才回来看一下店,平常都是她来看。 在小妹妹奇异的眼神中,程逐厚着脸皮给潘晓婷买了满满一袋的套。 沉甸甸的东西提在她的手里,程逐心想,除非潘晓婷的老公精力比孙鸣池还旺盛,否则潘晓婷几个月都不用再去采购了。 黑色的塑料袋挂在小电驴的把手上,松垮的袋口被风吹的沙沙响,但里面的东西依旧稳稳当当地堆着。 天已经黑了,程逐一脸严肃地骑着车,想着赶紧给潘晓婷送去,不要耽误她和她老公交流夫妻生活,没想到刚开进村口就被拦了下来。 她赶紧停车,看向握着她车座的孙鸣池。 “你疯了?”这么拦她车,万一她要没停车,孙鸣池就要被拖行了。 孙鸣池拍了拍她,示意她下来。 “做什么?”程逐从车上下来,左右看了看。 孙鸣池直接坐了上去,然后说:“带你做点我年轻的时候爱做的。” “好像你现在多老似的,所以是什么?” “飙车。” 程逐啼笑皆非:“去哪儿飙?在村里飙?” “去镇上。” 这个时间点附近没什么人,目光所及除了空荡的小路就是每家每户长势喜人的蔬菜。 程逐开始推他,想让他下去,“不去,看不出来我刚从镇上回来吗。” “你一个人去镇上做什么?”孙鸣池扬起眉,说完他才看见车把上塑料袋里的东西,顿时惊讶道,“这么多,想榨干我?” 程逐差点吐血:“我买给潘晓婷的!” 孙鸣池敷衍地点点头。 “真的是买给她的!” 孙鸣池一下子笑起来:“急什么,我也没说不信啊。” 19 最后两个人没去镇上,而是进了一趟县城,虽然棠村是偏了点,但旁边也不是没有繁华的地方,和大都市是不能比,但好歹也有麦当劳大润发这些,对于附近村里的人来说绰绰有余。 程逐坐在小电驴的座椅上,孙鸣池很好心地给她留了大块位置,自己只是勉强贴着一些座位,程逐抱紧孙鸣池的腰,把他往后拉了拉。 孙鸣池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里面的程逐眯着眼,头发飞舞的样子。 以前的孙鸣池的确很爱飙车,他给自己买过一辆机车,上下班都是骑机车,每一次在空旷的道路上驰骋的时候,他都由衷的感到痛快,好像糟心事都被机车的高速甩在了后面,永远追不上他。 但小电驴不是机车,孙鸣池必须保证一车两个人的安全,所以他们骑了将近四十分钟。 程逐一边担心小电驴的电会不会不够,一边又在这样的氛围里昏昏欲睡,但最后也没睡着,因为孙鸣池好像知道她犯困,总是找她说话。 然而他的声音很低沉,在空荡的夜里像是某一种私语,这让她更觉得困。 “这次你要呆多久?” “两个月。” “抱紧点。”他厉声道。 “够紧了,你也不怕勒。” “程逐,袋子里有几盒型号不一样,你确定你都是给潘晓婷带的?” “……” 程逐深吸了一口气,下了狠劲掐他腰上的一点肉,道:“你能不能闭嘴,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话这么多?” 她的力度对孙鸣池来说根本不痛不痒,他笑道:“不知好歹,我是怕你睡着掉下去。” “我现在很清醒。”她没好气地说。 附近的道路变得繁华,逐渐出现人行道以及各种被暖光灯照亮的商店,程逐发现自己在村里呆了几天,反而有些不习惯这种来自都市的热闹。 有时候人是很难分清自己的情绪的,程逐环抱着孙鸣池的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他们在一个路口停下,因为孙鸣池看到前面有交警。 程逐说:“要被罚款了。” 孙鸣池偏头撞了一下她的脑袋,“下车,去买头盔。” 现在补救还来得及,两个人找了个电瓶充电桩把车停下,然后一路走到了商圈。 程逐进商场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上了一趟厕所,她怀疑沉云那家奶茶店的用料有问题,茶大概是真的茶,奶恐怕就不是真牛奶了。 喝完那杯热情的奶茶,她的肚子已经疼了一晚上。 孙鸣池在外面的椅子上坐着等她,看到程逐一脸虚弱地出来之后,他盯着她,忽然说:“怪不得我说过来的路上总是闻到一股臭味。” 程逐:“……”那他妈是附近的养猪场的味道。 孙鸣池说那句话花了不到叁秒,但让程逐消气却花了叁十分钟。 程逐自顾自在前面走着,一眼都不给孙鸣池,脸沉得好像台风天。 孙鸣池跟在程逐身后,像是一个保镖,他注视着程逐看起来显然带着脾气的背影,忽然喉咙发痒,大概是有些想抽烟。 惹谁也别惹女人,孙鸣池过去将近叁十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及时道歉是最有效的挽救措施,可惜这是以何邱为模板,在程逐的身上并不适用。 在他低声说完对不起之后,程逐的表情更加古怪与不耐烦。 程逐阴阳怪气道:“你没错,你能有什么错,错的是我,是我放屁太臭了。” “……”孙鸣池难得哑口无言。 程逐把他的不吭声当作了默认,她不可置信地看他:“你不会真的觉得我放屁很臭吧?” 孙鸣池心想,他不是想抽烟,他是想笑。 导购刚走近他们,就听到程逐在说什么放屁什么臭,她官方的笑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裂痕,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程逐注意到了,内心十分崩溃,黑着脸从这家店出去,进了隔壁那家生活好物集合店。 孙鸣池低头抿了抿嘴,不让自己的笑意太明显,才跟了进去。 这家店人不少,总算没有导购跟着他们,程逐安心地看看这边架上的饰品,试用那边架上的化妆品,没把孙鸣池放在眼里。 孙鸣池一直站在旁边等着程逐自己消气,但他人高马大,站在这么一家店里实在是有些显眼,店里都是一些学生姑娘,平常哪里接触得到这种类型的男人,眼睛不断偷瞄着。 程逐正在手上试眼线笔,余光看到有个小妹妹拿起手机,后置摄像头正对着孙鸣池。 孙鸣池浑然不知,抱着胸看着眼前架子上的高光盘,像是在疑惑那是什么。 程逐吐出一口气,把眼线笔放回原位,撞了一下孙鸣池。 孙鸣池很快速地扫了她一眼,心里发笑。 程逐在孙鸣池眼里逃不开小姑娘的本质,很好理解,他立刻明白这是程逐发出和好的信号,知道程逐没有在生气了。 但程逐还是装作生气的样子,从店里出来后,她故意找茬:“最近怎么没看到潘晓婷她大姑子?” 其实她还挺喜欢李则馨的,性格直爽的姑娘谁不喜欢,更何况她还是潘晓婷的大姑子,朋友的家人这个定位让她对李则馨更加亲切,而且李则馨还送了她一盒套,不过那盒套现在只剩下半盒了。 “你问我?” “不问你问谁?你不是和她约会吗?” 孙鸣池反问她:“你管那叫约会?” “不是约会吗?” 孙鸣池心说,约会个屁。 李则馨缠着他已经很长时间,孙鸣池实在是有些厌烦,他很干脆地对李则馨说他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李则馨大概是被伤到自尊,安静很久,久到孙鸣池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把话说太重的时候,李则馨却说只要孙鸣池陪她吃一顿饭就不再缠他。 孙鸣池不假思索地拒绝,他完全没有义务陪她,他说对她没兴趣的意思,是让她及时止损趁早离开,而不是让她抱着多余的期望又来找他吃饭。连程逐这个和他在床上滚了两叁年的女人都没和他正儿八经吃过饭,他为什么要和李则馨吃饭。 但李则馨太锲而不舍,甚至每天晚上都来堵他,照这样下去,迟早要碰见他去找程逐,孙鸣池从多方面思考了一下利弊,最后答应请李则馨吃顿饭,就当提前谢谢她不缠着他。 “——就这样?”程逐问。 其实孙鸣池觉得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但程逐偏偏问起来了。 他“嗯”了一声,姿态有些懒散。 程逐只觉得孙鸣池和李则馨之间的故事颇为无趣,比她奶奶看的八点档的道德伦理剧还无趣一些,她开玩笑道:“我还以为有什么感天动地你逃我追的狗血戏码。” “你在说我们两个吗?” “我们俩?谁逃谁追?”程逐一脸问号。 蚂蚁般的人流逆着涌来,孙鸣池拉着程逐往旁边走了些,面庞被移动的光影切割,让程逐无端想起了收入剑鞘的利刃。 他说:“你不是逃了吗。” “我还以为你说什么……”程逐皱着眉把手臂抽回,无语道,“那你追了吗?” 孙鸣池扭了扭脖子,俯视程逐,徐徐道:“你给我机会追了吗?” - 感谢大家的珠珠~ 20 不是孙鸣池斤斤计较,而是他想搞清楚程逐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说:“程逐,大清早就亡了,现在还兴株连九族这一套?” 程逐抿唇,不知道怎么回他,须臾,找到破绽似的冷笑道:“给你机会你就会追?” 孙鸣池的视线轻飘飘的,让程逐觉得自己说错了话,难得的有些后悔,但这份后悔下一秒就不存在了,因为她听见孙鸣池说“当然不会”。 程逐忽然觉得有些累,各种层面的。 去年何邱那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到现在程逐还记得清清楚楚。 何邱语无伦次地说:“杨雯你这个狐狸精,长得就是一脸狐媚子样,果然干出来的也不是什么能见光的好事,连别人的老公都抢,也不怕自己老公被抢,你迟早要遭报应!” 当时程逐想的是杨雯已经遭报应了,程卫国早出轨了。 不过现在思维需要变化一下,因为实际上杨雯早就知道程卫国出轨,那关于她到底是被孙鸣池他爸骗了,还是主动勾引,这就有待商榷了。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程逐是无辜的,她他妈的就不应该被何邱那样骂,何邱凭什么这么骂她? 要说搞株连九族,那也是何邱先搞的。 程逐一点没留情面,直接说:“孙鸣池,你妈有病。” 孙鸣池没生气,只是点头说:“她老年痴呆。” “对。”程逐点头,“那又怎么样,她骂了我,我不能生气?” “你可以生气。” 孙鸣池并不想和程逐吵架,但她的脾气太燥,讲两句就上火,他深知程逐不吵赢不罢休,而他并不想把时间花在无意义的争吵上。 可以避免的风险应当尽可能避免,孙鸣池揉了揉眉毛,又把她往安全出口的地方带。 推开的安全门又被关上,隔绝了人来人往的商场,他们站在空无一人的区域互相看着对方。 走道里灯光昏黄,孙鸣池线条凌厉的脸被照得有些柔和。 这里的空气比外面清爽,好像还有未散去的消毒水的气味。 程逐冷静下来了一些,她说:“你就这么看了我一眼,你妈都骂我狐狸精了,我要是还和你摊上关系,我可就不只是狐狸精,得是狐狸成仙了。” 她带了点恶意地想,何邱的老公跑了,如果再跑一个儿子,这老年痴呆迟早要变癫痫病。 孙鸣池说:“你觉得我们俩现在这样还不叫摊上关系?” 他肩宽,站在程逐面前,把光都挡住了大半。 程逐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光重新照在她的脸上,然后说:“又不是明面上的关系。” “那你又回来做什么?” 既然不想摊上关系,既然想划清界限,那就干脆点,一年不联系他,现在又回来和他上床,孙鸣池是个男人,还是个快要叁十岁的男人,程逐这种行为在他眼里就是把他当按摩棒,按照常理,他不应该有理由这样容忍她。 他的视线落在程逐的脸上,微微蹙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程逐躲开他的目光,越过他往前走,“我是来看爷爷奶奶,又不是来看你的。” 孙鸣池把她拉了回来,按在墙上毫不犹豫地亲下去,程逐嘴上的口红被他全部糟蹋了。 亲完,他没松开她,只是抵着她的额头,程逐把孙鸣池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孙鸣池的大拇指在她的嘴角蹭了蹭,那片红就更加泛开,甚至泛上他的指腹。 他停下动作,问:“程逐,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孙鸣池大多时候是温和的,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但程逐依旧会在一些缝隙时刻感受到他的强势,由不得她做出回避,譬如此刻。 但程逐想了几秒,也没想出自己有什么应该对孙鸣池说的,于是她没留情地踹他的腿,骂道:“滚开。” 孙鸣池很果断地松开她,转身就走。 这次程逐拉住他了,因为她想到她还要让孙鸣池把她载回去。 程逐又去了一趟洗手间,没有进隔间,只是站在镜子面前。 她扫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嘴唇刚被她用清水洗完,看上去比她手里的口红的色号还红一些。 她又盯着看了几秒,才补了口红。 孙鸣池在外面等程逐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是他以前的同事,一个外国人。 程逐出来的时候,刚好听见孙鸣池朝电话那边说了几句英文,很标准的英式发音,也没有吞音,听起来很高贵,和穿着稍显邋遢朴素的孙鸣池有点格格不入。 等孙鸣池挂了电话,程逐问:“你的口语怎么练的?” “多听多读多交流。” 总结得的确精简,但程逐只觉得这是一句废话。 孙鸣池笑了一下:“想学可以找我练。” 他们重新回到人潮里,一楼大厅放着广播,好像是有活动,程逐靠在栏杆上向下眺去,发现今天居然有明星来这个商场,难怪今天商场人山人海。 孙鸣池往下看了一眼,不认识,他问这是谁。 程逐说是最近很火的网络歌手,她随口哼了两句调子。 “听过。”孙鸣池几乎不看娱乐相关的内容,但码头的工友里有爱看的,空闲时间开着功放刷个不停,他难免听到过这个调子。 程逐半讽刺半嘲笑道:“你这样迟早会和潮流脱轨。” 孙鸣池没理她。 两个人坐着扶梯下来,底下人满为患,以一楼活动地点为中心向外均匀发散,程逐的身高加上这个距离,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前面人群的背影。 视线里那个网络歌手正在和观众们互动,孙鸣池感觉到自己手臂被拽了几下。 “怎么?”他收回目光看向程逐,问道,“看不到?” “太远了,挤得过去吗?” 孙鸣池压根没想着挤进去,而是直接蹲了下来,环住程逐的膝盖,轻而易举地把她举了起来。 程逐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呼,然后抱住了孙鸣池的头,整个人坐在了他一边的的肩上。 旁边的几对情侣全部都凝固住了,程逐也一头懵,是真没想过孙鸣池会这样子。 “看得清吗?”孙鸣池捏着程逐的小腿问。 程逐咽了口口水,道:“……很清楚。” 程逐发现上来之后视野十分太开阔,孙鸣池原本就高,把她抱起来之后,程逐觉得自己快比舞台的幕布都高了,彻底俯视一楼所有的生物。 她摸了摸他头顶的发,问:“你到底有多高?” “应该没到一米九。” “你为什么这么不确定。” “身高超过一米八五之后我就没有量过了。”孙鸣池动了动肩膀,程逐便坐得更稳,他偏头看向程逐,问道,“你多高?” “你猜猜看。” “一米七往上。” 程逐低头看向他:“你觉得我有这么高?” “差不多。” 程逐愉悦地笑了笑,没有告诉孙鸣池自己不到一米七。 舞台中间的歌手终于唱起自己拿手的口水歌,场下一片尖叫,程逐也跟着旋律抖了起来,孙鸣池收紧胳膊,低声警告她:“不想掉下去就别晃。” 于是她又不动了。 由于程逐实在是太显眼,台上的网红歌手频频看向她,甚至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心,程逐想了想,抬起手臂,也给对方比了一个心,紧接着她就被孙鸣池放下来了。 “怎么了?”她问。 “不看了,找地方买头盔。” 说是找地方买头盔,其实就是程逐胡乱地逛,不知道走了多少家店,两个人终于找到一家有卖头盔的,他们一人拿了一个头盔,程逐的头盔上印的是一只猫,上面还装了两个猫耳朵,而孙鸣池挑了最普通的头盔。 排队买单的时候程逐才想起点什么来,她说:“我们不止是没头盔的问题,我们还超载。” 孙鸣池看她一眼,“一会藏好点。” 一开始程逐没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两个人找到充好电的小电驴,孙鸣池让她蹲在车座前的时候,她才理解过来。 “……孙鸣池,你是不是男人?” 车缓缓行驶着,他低头瞥了她一眼:“你不知道答案?” 程逐沉默,忍辱负重,带着报复心理拉起孙鸣池的裤脚扯他的腿毛。 孙鸣池抿了抿嘴,忍着痛继续骑车。 等车驶出闹市区,转入荒无人烟的道路时,他在路边猛地停下车,脱掉头盔,把程逐拉起来就亲。 程逐一个劲儿笑,躲着他的亲吻:“你不是没反应吗?” 孙鸣池说:“我那块的毛都被你扯干净了。” “我去脱毛都要交钱的,现在帮你免费脱,你得高兴。” 他忍不住骂道:“我他妈一男的脱什么毛。” 程逐笑得更大声了。 - 夹带一些我喜欢的体型差私货…… 再次感谢大家的珠珠~大概是因为这篇预收开得太早,所以上不了新书榜,曝光不够收藏上不去,编推大概希望渺茫……T_T 21 程逐发现孙鸣池有一种魔力,和他待在一起总是会变得不像自己,无论是开心还是生气或是别的情绪,又或者是表达欲,都能被他激发出来。 她想,怪不得孙鸣池这么受欢迎,的确是招人喜欢,要没出那些事情,说不定他早就结婚了,名校毕业,长得又好性格也好,拿着爱的号码牌的人都看不到头,而且按照他的能力,指不定孩子都有几个了。 程逐问:“你以前的同学朋友是不是都结婚了?” “结婚的不少,没结婚的也不少。” “你结婚的时候会请我吗?”她靠在他背上问,耳边都是风声,鼻腔里都是养猪场的气味,闻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很臭。 孙鸣池看了一眼后视镜,没看到程逐的脸,只能感受到背后的热度。 他问:“请你做什么?气死新娘子?” 程逐替他想办法:“你别告诉她,你就说我是你多年好友。” “多年炮友还差不多。” “说真的,你喜欢哪种类型?李则馨你都不喜欢,那你还要找什么样的?我认识很多美女,可以给你介绍。”她觉得孙鸣池这脸这身材,怎么也得配一个天仙级别的。 孙鸣池的车速慢了点下来。 片刻,他冷笑道:“怎么,找到对象了,想把我踹了?” “哪能啊,我这不是想着你年纪大了,万一以后功能衰竭,那也不好找老婆啊。” 程逐暗自琢磨,孙鸣池多大了来着,好像是比她大八岁,那应该是二十九左右,的确是奔叁了,她觉得孙鸣池的能力好像跟年龄成正相关,不过现在再强也是现在,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定。 为防止出交通事故,孙鸣池把车停了下来,扭身看她。 程逐被他看得一愣,道:“我只是担心你以及你的未来老婆而已。” “我不行了,第一个哭的就是你。” 她不解:“我哭什么,那时候我们俩早就分道扬镳了。” “最好如此。” 孙鸣池重新发动车,迎面而来的风让人心旷神怡。 程逐刚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到孙鸣池顺着刚才的问题问她:“你结婚会请我?” 她下意识否认,但不知道孙鸣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忽然笑了两声。 夜晚的道路总是通畅,没多久他们就到了村口。 孙鸣池把车停在旁边的小道,让程逐自己骑回去,他走回去,程逐很干脆地丢下孙鸣池离开,一眼都没回头看他。 等她把车停在村长家门口,掏了掏塑料袋才发现袋子里孙鸣池型号的套全部被他拿走了。 她“啧”了一声,喊潘晓婷下来拿东西。 最后潘晓婷没下来,李征洲下来了,他接过袋子看了一眼,蹙了一下眉,但没说什么,只是十分沉静地说着谢谢,然后问程逐要不要上去坐一坐。 程逐有眼力见,这么客套的邀请当然不能应下来,果断地拒绝了。 目送程逐离开,李征洲提着袋子上楼。 潘晓婷裹在被子里,见他回来,问道:“是谁?” “程逐。”他回答道,然后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在桌上,每个都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问“你让她帮你带这个?” “她正好要去镇上。” 李征洲看着这这些东西,难得心情复杂,他叹了一口气:“……下次别让人家帮忙带了。” 潘晓婷说:“这不是怕你憋得慌。” “我又不是不能忍。”李征洲开始脱衣服,然后伸手拉她身上的被子。 半个小时前被扒下来的衣服还凌乱地堆在不远处,潘晓婷紧紧拽住被子,但还是抵不过李征洲的力气,身上猛地一凉,随机又热了起来。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她喘着气问。 “买都买了,别浪费了。” 潘晓婷欲哭无泪。 等程逐回到家已经夜里九点半了,爷爷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程逐之后问她:“又去谁家玩儿了,这么迟才回来。” “去了一趟城里。”她摸了摸肚子,“爷爷,还有吃的吗,我有点饿了。” “只有煮了绿豆汤,正好还有剩的。” 程爷爷舀了一碗绿豆汤给她,夏季的甜汤沁人心脾,程逐吃得很满足。 程奶奶从院子里走进来说:“今天晚上没星星,明天可能没太阳。” 程逐拿手机查天气预报,发现过几天可能要下雨。 果不其然,后面几天下起了雨,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厚重的乌云从远处飘过来,云层流动的感觉可以被肉眼捕捉,每家每户都露出愁容,大家去田里把棚子架起来,程逐帮爷爷奶奶把院子里的玉米全部铲到屋檐下,然后被迫面对连续降雨。 爷爷奶奶担心农作物被淹坏,还想出门去检查一下田里的排水,但被程逐拦住了。 “雨这么大,外面地太滑了,您别出去了,我过去看看。” 程逐换上雨靴,撑着一把大伞往田边走,发现排水沟还真堵住了,她只好人为处理,把伞夹在脖子上,伸手开始清理排水沟,确保通常之后她又在棚里到处走检查了一下,然后找了个袋子把泥堆都带走了。 她的手脏兮兮的,也不敢再拿伞,继续歪着头夹着伞走路,许周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一幕赶紧过来替程逐拿雨伞。 程逐松了口气,转了转有点抽筋的脖子,对他说谢谢。 许周笑着说没事。 两个人走到小河边洗了洗手,洗干净之后她就自己撑伞,和许周并排走着,两人的伞面偶尔撞在一起,雨水抖落下来,打湿他们的肩膀。 许周冷不防地问:“这几天潘晓婷是不是心情不好?” “什么?” 他郁闷道:“前两天我碰上她,她忽然说了我两句。” 那天潘晓婷有点无精打采,看到他之后忽然就教训了他几句,指责他大半夜吵程逐睡觉,说程逐这两天看起来都十分憔悴。 想起那晚的事情,许周有点愧疚又有点冤枉。 一开始阿平说得信誓旦旦,好像真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的样子,他心下也不安,就想陪阿平来程家拿东西,顺便看一看程逐,他也没想到程逐那天睡得这么早。 许周说:“你不知道阿平说的有多离谱,她说你和孙鸣池在偷偷约会。” 这么离谱的话,他当时竟然还相信了,许周现在想到还觉得心情微妙。 程逐敷衍地扯了扯嘴角。 “你怎么可能和孙鸣池搅和到一起,和谁都不可能和他。” “……” 程逐干笑了两声,更敷衍了:“确实。” 22 这场雨像是老天爷忘记关水龙头,漏个不停。 程逐进入了咸鱼模式,决定除非大雨停下来,否则都不出门,好好休息几天。 后面几天的天色依旧暗沉沉的,窗户被雨拍打,十分扰人清净,程逐躺在刷上看电影。 这是她数不清第多少次看《超凡蜘蛛侠》,她的视线全程跟着男主角的脸走,根本不关心女主的美貌有多惊人。 电影里的蜘蛛侠正抱着美人在高楼间飞檐走壁,程逐却忽然走了神。 房间外还能听见爷爷奶奶一起看电视的声音,两个人正在争论电视剧里男女主离婚到底是男主的问题还是女主的问题,程逐又听了一会儿,把电影暂停,然后偷偷摸去了程卫国和杨雯以前的房间。 她知道杨雯以前有写日记的习惯,但她一直没找到她的日记本,不知道是当年她跑的时候带走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无论有没有用,程逐还是想找到,她静静地翻箱倒柜,没有惊动程爷爷程奶奶。 这个房间抽屉里的东西程逐早就翻过很多次,甚至已经记清了位置,右边的抽屉里有剃须刀、袜子平角裤等等,乱七八糟的零碎物品挤满了所有空间,而左边床头的柜子里有一些针线,还有各种各样的纪念品,都是程卫国从各地带回来的,还有一些记了账目的本子,这显然都是杨雯放进去的,但里面没有日记本。 程逐随意翻了一下,无果,又出了房间。她在过道上站了会儿,听见爷爷奶奶已经不再争辩,而是换了一个频道听起来戏曲,奶奶的心情很好,还跟着哼唱着。 她抬头往楼梯上看去,然后迈着极轻的步伐上了楼。 楼上有叁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被当作了杂货间,里面装着大大小小的东西却依旧还很空,房间里有一个大窗户,如今被雨水浇湿,满是水痕,另一个房间空空荡荡,只是多出来的房间。 程逐掠过这两个房间,直奔爷爷奶奶的房间。 年纪大的人大概都有一种味道,不能说臭也不能说香,倒不如说有些怪异,能让人一闻到就知道这是老人的房间,程逐一进房间就闻到了。 这个房间东西不多,一张床和一个衣柜还有一张普通的小方桌组成了所有,床是以前程卫国和杨雯房间的床,后来被搬到了楼上给爷爷奶奶了,如今被蚊帐罩着,旁边的小方桌上除了零碎的东西,还有一盏小风扇一直在吹风,应该是他们忘记关了。 蚊帐在微风中飘动着。 程逐没管那个风扇,在房间里到处看了看,然后打开了一个柜子。 柜子门有些不牢固,打开的时候发出让程逐心惊肉跳的声音,她一下子停住动作,又开始注意楼下的动静,确认爷爷奶奶没发现才松了口气。 程逐不打算让爷爷奶奶他们知道她还在查杨雯的事情,或许是怕他们担心她,又或许是其他的原因,错综复杂的细绳缠绕着她,她只想把这些线理清楚。 她沿着柜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把衣柜下面的抽屉也打开看了一遍,却只看到了一些衣服还有零零碎碎的首饰,她小心翼翼地重新把门关上,站在房间里有些迷茫。 现在所作的到底有没有意义,到底是想求得一个什么结果,这样的问题缠绕着程逐,她盯着那张床发呆,紧接着发现那张床好像放反了。 程逐爬上床,刚想往贴墙内侧的床沿看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奶奶的声音。 “小逐。”程奶奶喊她,站在程逐房间门口说道,“跑去哪里了?没看到出门呀。” 她爬下床,径直走进二楼的卫生间,把门轻轻关上之后,回应道:“奶奶,我在二楼。” 奶奶扶着楼梯扶手慢吞吞地走上来,隔着门问道:“怎么跑来这里上卫生间了?” 程逐回复:“我想早点洗个澡,但楼下那个花洒不出水。” “可能是用太久坏了,到时候找人修一修。那你先洗,我熬了银耳汤,你记得下来吃。” “好。” 程奶奶下楼以后,程逐真的在二楼的卫生间洗了一趟澡,因为楼下浴室的花洒的小问题拖成了大问题,现在真的不出水了。 得找人来修一修,但这样的天气,修理工说不定也不愿意来。 程逐第一个想到的是孙鸣池,然后被她pass了,紧接着她又想到许周。 她打了个电话给许周,问他今天出不出门,顺不顺路到她们家一趟,顺路的话来帮个忙。 许周应了下来,并且没过多久就来了。 程逐看着他抖着身上的雨水,弯曲的背部拱出一个弧度,湿淋淋的雨伞被搭载屋前的椅子上。 她忽然说道:“你是不是胖了点?” 许周顿住,然后反问:“是胖了吗?” 程逐想了想,说道:“也不是胖了,就是比以前壮了一点,以前太瘦了。” “最近在锻炼,吃得也多。”许周松了口气。 “怪不得。”程逐点点头。 其实许周的个子很高,长得也帅气,就是以前太清瘦了,看起来总像个竹竿,弱不禁风的样子,现在身上多了些肌肉,看起来有男人味了一些。 程爷爷程奶奶看到他过来也很开心,端了一碗刚熬好的银耳汤给他。 许周笑着说谢谢,接过来慢慢地喝下,然后去帮程逐解决浴室的麻烦。 浴室里,他蹲下身,把藏在柜子里的水闸总闸关了,然后拿着螺丝刀拧着莲蓬头。 他说:“你该换一个莲蓬头了。” 程逐说:“那我下次去镇上买几个。”多买几个备着,免得哪天楼上的浴室也坏了。 其实莲蓬头没坏,是因为农村的水质不太好,用了这么多年,莲蓬头里的出水口堵塞了而已,只要把堵在里面的脏东西清理出来就可以。 程逐看着认真清理着污垢的许周,忽然问:“你是专门带着工具箱过来的?” 许周没抬头:“有差别吗?” “你这样我多不好意思。” 原本是想让他顺便来一趟,虽然今天的雨不大,但毕竟也是下雨天,不是很不方便,而且这件事也不是什么急事,如今许周专程跑来,程逐心里有点过不去。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不然过两天陪我去看电影好了。”许周随口说。 程逐一口答应下来:“你想看哪一部,到时候再叫上潘晓婷。” 许周转身打断她:“不叫潘晓婷。” 程逐看着他,有点疑惑。 许周说:“就我们俩。” …… 程爷爷过来问他们处理得怎么样,让许周留在他们家一起吃晚饭,许周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程逐,摇摇头拒绝了。 他重新开了水闸,莲蓬头里的水出得很顺畅,水量比程逐之前每次洗澡都要大,程逐才知道原本浴室的花洒还有这种潜力。 许周直起身,到水池边洗手,“好了,那我先回去了,我爸妈还在等我。” “诶,那路上小心,辛苦小许了。”爷爷奶奶一脸欣慰,毕竟也算是看着许周长大的。 许周走的时候程逐还是没说话,只是幽幽地看着他,许周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他轻轻说:“行了,我就随口一问,你慌什么?” 程逐说道:“我没慌。” 刚刚在浴室里,许周刚说完“就我们俩”,程逐就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有些滑的污渍向前滑倒,幸亏被许周接住,她整个人扑进了许周的怀里。 等她站直之后,许周忽然说:“我果然没看错。” 程逐愣住:“什么?” 他点了点自己的锁骨,目光落在程逐的领口,“你这里,有个印。” 23 许周回想了一下,那天早上遇见程逐的时候,她身上穿的还是吊带加一条薄薄的外衫,撑着伞的手摇摇晃晃,锁骨上的印记似露非露。 其实不是特别明显,但偏偏他忍不住看了两眼,印记有一些发黄,形状是不规则的椭圆,看起来不像被蚊子咬了,倒像是…… 如今这个印记更淡了一些。 程逐跟着他的动作摸了摸自己的锁骨,想起孙鸣迟之前啃的那一口可能还没完全消掉,没想到许周能注意到。 “程逐你……你交男朋友了?”许周语气有些迟疑。 程逐下意识说“没有”。 他的表情更复杂,嘴巴张开又闭上,欲言又止。 卫生间的白色瓷砖缝隙里有经过时间推移堆积的难以清洗的污垢,灯泡的光照在他们脸上,莫名有些发凉,浴室里的花洒漏了一滴水,忽然响起滴答的水声。 程逐表情难得有些空白,但不是慌张,就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很久以后,程逐再想到这一天,觉得如果当下许周继续往下问,她可能会索性把真相告诉他,然而许周只是抿了抿嘴,憋出了一句:“你自己……注意安全就好。” 两个人的沉默一直持续到许周离开,他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出来送他的程逐,缓慢地说:“程逐,虽然我不知道对方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这件事我不和潘晓婷说,你想说的时候你自己和她说吧。” 回家之后,许周坐在椅子上发愣。 弟弟问他怎么了,许周问他:“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许弟弟一脸不好意思,目光闪烁:“哥,你说什么呢,我才读初中呢。” “哦,那就是有了。” “我没有这么说!” 许周笑了一下,站起来倒在床上,摘下眼镜,把头埋进枕头里,心里的情绪很复杂。 说实话,程逐很漂亮,而且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不讲话的时候看起来很冷清,甚至有一点凶,大学中不乏追求者,但她却从来没有谈恋爱,走得近的男性也只有许周一个,这导致很多人认为许周是她男朋友。 许周知道程逐懒得解释,而他也不想解释,程逐作为叁人帮的老大,永远站在他和潘晓婷的前面,也陪了他这么多年,他对她有点好感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到底是谁呢?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学期期末的时候吗?那段时间他们各自忙着考试,没怎么见面,也许是那段时间程逐心情不好,所以找人发泄?难道是前男友?又或者是村里的人?可是村里能有谁呢…… 他的心沉沉的,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这一头的程逐回到卫生间扒着衣领照镜子,看到锁骨下面的发黄的印记,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靠!这得快两个星期了吧,怎么还没消掉,孙鸣池这嘴是不是有毒? 她拿手沾了点水搓了搓,搓得有点红,又把衣领拉了回去。 程逐看着镜子离得自己,皱了皱眉。 其实许周知道这事也没什么关系,他的嘴巴很严实,就是程逐心理上有点感觉怪异,但也不是尴尬,都是成年人,有点需求很正常,何况她又没有男友,也没对不起谁。 晚饭后,程逐关上房间的灯,又看起了电影,看到一半老觉得心里哪里躁得慌。 她打开手机前置,给锁骨底下那个印记拍了张照片,然后发给了孙鸣池。 【程逐】:[图片] 【程逐】:你干的好事。 【孙鸣池】:en 【程逐】:今天被许周看到了。 【孙鸣池】:en 【程逐】:打个中文是会要你命吗? 【孙鸣池】:en 【程逐】:…… 【程逐】:你就只会en? “鸣池,搬东西还玩手机啊。”一个船老板边打电话边问他。 孙鸣池一开始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只是敷衍的“嗯”了一声。 有些不方便地收起手机,没有再回复程逐,只是扛着几十斤的货继续往前走,手臂的肌肉因为用力而鼓胀着,压着重物的背稍有一些弯曲,但依旧挺拔。 他已经搬了一整天,的确有些累。 前两天下大雨,怕货被淋湿,码头没什么货需要装卸,但大概是急着发货,今天天气稍微好了那么一些,他们就搭了个雨架来找人装货,船老板一直在打电话,通过各种途径找人来帮忙,大家忙得晕头转向。 孙鸣池身强体壮,干活勤快,长得帅还情商高,和几个货船的老板关系都不错,见他们这么需要人,就来帮忙。 船来船走,上货卸货,他就像个永动机,一直没停下来过。 那个船老板打完电话,又问了一句:“鸣迟,刚和谁聊天呢?背着东西还回消息。” “小竹子。” “你家猫啊?真逗,还能和你网上聊天,这是成精了?” 孙鸣池被他逗乐了,骂了一句,回身又去帮他搬,“别废话了。” “好,辛苦了,辛苦了。”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空气里有混着货物的潮湿气味,又忙了不知道多久,货船里的货物全部卸下来装到货车里运走,码头变得空荡了一些,一伙人总算能坐下来休息一下。 “鸣池,你去哪儿?”有工友问道。 孙鸣池正在往身上套雨衣,他回答说:“那边的货都搬完了,万一又有船来就帮我说一声,我有事先回去了。” 说完就走出棚子。 又是扑面而来的雨意,他拿出手机,想了想,给程逐回了一句:我还会别的。 孙鸣池走到停车棚找到自己的小电驴,座位已经全部被打湿,他穿着雨衣直接坐了上去,骑着车往棠村开。 不多时,程逐气势汹汹地发来了一条语音:“你在做什么啊?现在才看到消息。” 孙鸣池没带耳机,出于驾驶安全,他把车停在一边才点开程逐的语音,细细的雨水飘下来,他拉了拉雨衣的帽檐,回复道:“我刚从码头出来,什么事?” “你要回村里了吗?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嗯,你希望我做什么?” 程逐打开抽屉,视线在里面逡巡一周,道:“下个星期我可能要来例假。” 孙鸣池的手指敲了敲车把手,吹了声口哨,道:“我听不懂。” “……” 程逐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她冷冷一笑:“听不懂拉倒。”说完就挂了电话。 孙鸣池听着耳边的嘟嘟声,叹了口气,重新给程逐编辑了信息。 真没耐心,等着。 24(H) 程逐看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电影,孙鸣池还是没来,她等得有些不耐烦,刚想打电话问孙鸣池到哪里了,却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她惊了惊,连忙看过去,发现孙鸣池穿着雨衣趴在她的窗口,手臂上的肌肉被窗框压出凹陷,雨衣上的一些水因为他的姿势而沿着墙壁流进来,打湿了地。 他看着这边,也不知道看的是程逐还是电影画面,眼神在黑暗的包裹下显得十分深沉,像是普蓝的颜料里又加了黑色和群青。 程逐开窗让他进来。 孙鸣池把雨衣上的水甩在外面,手臂撑着窗口轻轻一翻就进来了,原本空间足够的房间因为多了一个孙鸣池而忽然显得狭窄起来。 一楼的地板都是水泥地,也不怕浸湿,地上深一块浅一块,都是孙鸣池带来的潮意。 “我发现你翻窗越来越熟练了。”她看着孙鸣池的动作说道。 孙鸣池扫她一眼,没说话。 事实上孙鸣池一直都觉得在程逐房间里不方便也不太好,他之前还会提议去镇上找个宾馆,但程逐总是拒绝,后来他也就由着她了。程逐自己都不介意,他还介意什么。 程逐又道:“你上了一天工吗?那是不是——” 孙鸣池打断她:“我从家里过来的。” 程逐这才注意到孙鸣池身上的衣服很干净,身上的气息也清爽,大抵是回了趟家,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才过来的。 孙鸣池熟门熟路地伸手拿床头的纸巾把腿擦干,用床头柜里的湿巾和酒精棉仔细地擦着每一根手指。程逐一直看着,心跳无端加速。 “又在看蜘蛛侠?”孙鸣池没有想探听其他的意思,只是随意地找了个话题。 “嗯。” 两人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都心照不宣。 孙鸣池把垃圾丢在垃圾桶中,然后移开电脑,把程逐压在床上。 程逐顺从地躺倒,手从孙鸣迟的衣摆滑进去,摸了摸他的腰。 硬邦邦的,和她完全不一样。 想到白天程奶奶看的某个电视剧,程逐故意说:“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在偷情?” “你没对象我没对象,也没有利益牵扯,这算偷情?”孙鸣池握住程逐的手,和她十指相扣,看到程逐仰着脖子,便很配合地去亲她的脖子。 程逐舒服地眯起眼:“那你说我们这是什么?” 孙鸣池说是暗度陈仓。 “这两个有什么差别吗?” “偷情听起来更不道德。” 程逐思考了一下,“好像是的。” 他们两个总是在程逐房间深入接触,除了第一次在凉亭,第二次在小宾馆,之后几乎每一次都是在这个房间,孙鸣迟对这个房间的熟悉程度仅次于自己的家。 程逐有时候既固执又叛逆,除了上头的时候胆大一点,其余时间只是个胆小鬼。 她对熟悉的环境存在依恋的心理,潜意识里不愿意到陌生的地方进行这么亲密的活动,凉亭那一次已经是她的极限,当时一头热,事后她其实也有一些后怕,后来在小宾馆又疑神疑鬼,觉得哪里都有微型摄像头,担心哪天真在网上看到自己。 孙鸣池看得明白,程逐看上去比一般女生坚强又果断得多,本质上却有点缺乏安全感,她的人生不算跌宕,但也不是恬静温馨,遇到问题总是很轻松地接受,但又很迅速地逃离,看上去像是对什么事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在细枝末节上又斤斤计较。 他说程逐说的比做的多。 这点程逐承认,她总是喜欢在言语上刺激别人,而孙鸣池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因为他总是有很好的耐心,就算她怎么说,他也不会生气。 程逐问:“为什么你好像从来不生气?” “有什么好气的?”他用手背碰了碰程逐的脸。 程逐觉得孙鸣池才是最苦的人,他原本有美好前途,平日里西装革履,休息时可以去健身房,或者去咖啡店喝杯咖啡,就像她一样,而不是现在每天在码头干着搬运工的活。 “心疼我?” 程逐没理他的调侃:“和你说正经的,你不想着再去城市里工作吗?码头也太辛苦了。” 孙鸣池一只手撑着床板,另一只手拨开程逐黏在脸上的头发,道:“人生在世不称意十有八九,我只能做我认为最对的事情,不能我认为最好的事情。” 百善孝为先,在前途和家人难以平衡的情况下,他选择先专注于亲人,何况—— “程逐,你对我好像有点误解。” 程逐愣了一下,“什么?”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其实我挺喜欢现在这份工作。” 码头的工作时间自由,按件计费,货来就繁忙,货走就空闲,船老板看中他的工作效率,对他百般照顾,虽然工作环境一般,但人际关系简单,没有企业里的针锋相对尔虞我诈,对很多人来说可能比较累,但对他来说,工作不费脑,空闲时间他也可以学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甚至接别的活勉,强算是梦想中的工作了。 程逐没想到孙鸣池对于理想工作的要求如此低,有谁梦想中的工作会是码头搬运工。 孙鸣池问她以后想做什么,但程逐想不到自己以后会找什么工作。 她随心所欲惯了,也没有什么远大的报复,从杨雯跑了之后就没有人在意她的学习学业,爷爷奶奶觉得她开心就好,程卫国自己忙也不管她,许娇更是对她没什么要求。 程逐高中叁年大部分时间在玩乐,偶尔良心发现才会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在中游。 当年她出于好奇报了个美术班,老师发现她进步神速,大概的确是有一点艺术天分,后来程逐干脆就走了学艺这条路。 高考时,程逐的文化课成绩平平无奇,联考成绩倒是还不错,考上的大学还算不错。 上大学后,相比于很多同学十分努力地学习或是积累社会经验,她总是躺在寝室床上刷手机,期末就临时抱佛脚,没有努力的动力。 程逐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每当这种时候,她的心里再讨厌程建国,却依旧会发自内心地感谢程卫国,至少他给了她衣食无忧的前提。 程逐说,她的人生乏善可陈,就好像是市场中的一张百元大钞,反复被转手,何时都是在漂流,被推着走,流到哪儿是哪儿,没有丝毫可以拿出来津津乐道的。 哦,唯一的一个,睡了孙鸣池,这点倒是可以炫耀一下。 孙鸣池捏住她的下巴,垂着眼看着身下的她,问道:“睡了我这么骄傲?” “那当然。”这么多女人的梦中情人躺在她身边,谁都会骄傲。 他轻声说:“我也挺骄傲。” “什么?”她看他,看到了他明亮的黑白分明的瞳孔。 “没什么。” 屋里很暗,灯都被关上,只剩月光照进来,能看到半掩着的窗,窗边滴着水的雨衣,地上斑驳的水迹,布满褶皱的床单以及床上的人。 粗大的玉龙从后进入了她的身体,程逐叉开腿跪在床边,前胸贴着床,臀部高高翘起。 程逐喘着气说:“不行,换前面。”后入实在是太深了。 孙鸣迟摸着她光裸的肩膀,亲她骨骼分明的背,“会弄脏床单。” “弄脏就弄脏。”程逐快速地说,想要向前爬,但又被身后的人有力地拽了回来。 “哈啊……” 孙鸣池垂着眼看她的后背,线条流畅,腰部纤细,他粗糙的手在她的腰侧不住地抚摸,然后向前滑抚上那两个浑圆。 程逐的胸好很柔软,形状也很好看,大小能被孙鸣迟一手掌握,关节间的茧从乳头一次又一次划过,孙鸣池恶意地用食指将她的乳头向里按,形成一个凹陷。 “痛……”程逐伸出一只手想拉开孙鸣迟的手臂,却被他猛然间的一顶弄得失去力气。 孙鸣迟啃咬着她的耳廓,汗湿的发黏在程逐的耳边,他轻轻吻着,“现在呢?” 现在?现在程逐只觉得爽。 孙鸣池是掀起巨浪的海潮,一次又一次拍打着程逐这座赤裸的岛屿,他像是想把这座岛卷入海底,完全吞噬。 程逐的床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她自己也发出这样的声音,整个房间里都是难耐的叫声,孙鸣池的呼吸很粗,下巴上的汗滴在程逐的脊椎骨凹陷处,他俯身吻走。 雨水依旧连绵不绝,但至少小了一点,也许这两天就能雨过天晴,人间的潮湿泼进程逐的房间,让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染尽了湿意。 花穴的蜜汁横流,孙鸣池的性器上全是水,粗糙的阴毛也被程逐流出来的水弄成湿淋淋的一团。 他的欲望在洞穴里进进出出,横冲直撞,急风骤雨般的快感充斥着程逐的大脑。 程奶奶刚好下来找东西,听到动静后敲了敲门。 “——小逐?你在干嘛?” 程逐顿时熄了火,浑身僵硬起来。 孙鸣池的动作慢了下来,掰过程逐的脸亲了一下,眼里都是调笑,他在她的耳边说:“在干。” 程逐咬着下唇没有叫出声,深呼吸几轮之后,语速很快地回复门外的人:“我在做运动。” “好好的运动什么?” “减肥。”她的语气更急,因为孙鸣池的手。 他的手摸上了程逐甬道前的阴蒂,充血的蒂被他温和地揉捏着,程逐整个人不自觉地颤抖着,喉咙里的呻吟和眼里的泪意都要压不住。 程奶奶像是有些好奇,忽然说:“你都这么瘦了还减肥,我进去看看你在做什么运动。”- 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ob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