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有茨 [灵异 NP]》 绕南村(一) 雨越下雨大,夏天的暴雨总是来的突然,方慈刚刚从墓园中走出来的时候,还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这会儿豆大雨滴狠狠地打在她的车顶上,耳膜都被震得生疼。 说是墓园,也只是想不到更体面的词语了,那不过是一块坟包集中的野地,二十年前那会儿还没有要求火葬,这块儿穷地方也没有什么正经的墓地,家里有人去世,就在距离村子稍远一点的地方随便一埋,立个碑,就算是安了家。 不过现在村里条件好了些,而且叁令五申不许土葬,在去县城的路边上,有了一个正经的陵园,和殡仪馆火葬场都开在一起,服务一条龙,有些条件的人家,都把过世老人的墓迁来了这边。现在,这块老墓园,显得更加荒凉了。 别看夏天黑得晚,一般八点还能泛着点光,下起雨来可就完全不同了,眼看着刚过六点,黑云乌压压地笼罩在头顶,竟是像到了深夜一般。 方慈不禁脚下又将油门踩得更实了一些,耳边噼里啪啦的雨声闹得她心烦意乱,乡下的路修得乱七八糟,一段柏油路一段泥土路,车轮不停地打着滑,路两边隐隐有路灯站立着的影子,却一丝光线都没有,不知道是真的坏了,还是被这雨幕遮挡了。 “操……“方慈低声咒骂,一股奇异的凉意突然爬上她的后背,像是有人轻轻地在她颈后吹起一般,寒毛一瞬间都竖了起来,鸡皮疙瘩顺着就爬上了光洁的手臂。 她皱了皱眉,似是对这种诡异的现象习惯了一般,面色如常,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耐,她愈加凝神看着前方的道路,忽视身后古怪的凉意,将注意力转移到前方的路上,艰难地透过车前窗的雨幕辨认着方向。 这条路方慈很熟了,她每年都会来一次,以前全部都是人们脚踩出来的泥泞土路,这两年断断续续地开始修路,总算能开车通过,她知道,最多再开十五分钟,就能到有路灯的柏油路上,接着很快就能开上高速。 眼看着就快开出这段路,车内的温度再次下降,雨声似乎变得遥远,像是耳朵被附上一层薄膜,嘈杂的声响逐渐远去。 嘶——嘶——,方慈分明没有打开,但车载电台发出了微弱的电流声,在密闭的空间里甚至有些吵闹。 该死,每次走到这条路上就没有好事,她心中骂道,此时不耐的情绪已经到了顶端,方慈咒骂,没能耐去找搞你们的人,他妈的一群窝囊废缠我做什么! 拐过这个弯很快就能到大路上了,方慈脚下又是猛地用力,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倒霉催的破烂地方。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突然从路边窜出来,方慈猛踩刹车,巨大的惯性让她的胸口被安全带勒得生疼,轮胎在泥泞的路面上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速度分毫不减地向着黑影撞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黑影被撞出几米远。 车子也滑出去了几米才停下,冷汗爬满了方慈的背后,一瞬间温度和雨声都回到了车中的狭小空间,耳边充斥着雨滴拍打车顶的声音,混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车灯照着前方,雨幕中,一个身穿黑色t恤的男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刚刚诡异的不适感全部消失不见,方慈急忙下车查看,雨水一下子就将她整个淋了个湿透,她蹲在男子身侧,借着车灯看到他的双腿诡异地弯曲着,身下流出深色的液体,似乎是血。 方慈几乎是下意识地,飞速后退了几步,在泥水中反复跺脚,确认没有血粘在鞋上。 这时,男子的手臂居然微微地颤动起来,他的头艰难抬起,目光搜寻着,只是额上的血迹混着雨水阻碍了他的视线,他隐约看到强光中有人影,却无法看清对方,只能辨认似乎是一个女人,身下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脑中混乱一片,喉部一阵腥甜,温热的血液从唇角流出,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试图向着这个人影伸手,希望对方可以将他送去医院。 雨水顺着方慈的脸颊流下,看着地上的人微弱挣扎的样子,她的神色暗了下来,她只短短犹豫了几秒中,目光再次回到那人的身上时,竟已经是看死人一般的眼神。 “对不住了。“她在心里说道。 方慈转身毫不犹豫地上车,挂上倒档,后退了几米,接着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冲着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人压去。 车轮碾过躺着的人的感觉就像开过减速带一样,只是这个减速带着实高了一些,这让驾驶座上的方慈跟着车子的颠簸狠狠抖动了两下,她看着车窗上几乎汇聚成溪流的雨水,即使雨刷的速度已经调到最大,也只是徒劳,这样的雨夜,一切痕迹一定都会随着雨水,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路程,平静得像是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方慈顺利地开出了这条小村小路,就连那些诡异的窝囊废也没有再缠上来,她不禁有点想笑,这群东西,当人的时候死得窝囊,做了鬼了也胆小怕事。 “有功夫缠着我,不如自己做点什么吧。”她对着空气淡淡说道。 很快她就开上了高速,现在的时间也不过是刚刚晚上七点,不知道这雨本就是阵雨,还是开出了雨云,这会儿雨已经见小,天色居然也微微地亮了一些,看着身边来往着行驶的车辆,方慈总算回过神来,她似乎,杀人了? 倒是和小说里描写的不同。她暗想。 方慈挺喜欢看些侦探悬疑小说,作者经常描写那些杀过人后的凶手心理活动,往往都是惊惧,难以相信,随后陷入无尽的懊悔,惶惶不可终日。 看来也不全是这样,方慈开始在心中复盘,出事的路她十分熟悉,路灯都时好时坏,更别提会安装摄像头,再加上如此大的暴雨,即使车上沾上血迹,也早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方慈敢保证,只要那个人死了,就绝对没人能发现是她撞了人。 绕南村(二) 方慈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11点多了,她将车停在了地下车库中的监控死角,没有着急下车,而是看着镜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镜中映出一张姣好的年轻面容。 五六个小时的车程,被雨打湿的衣服此时也被体温烘得半干,只是头发稍显凌乱,随手拨弄几下后,几乎看不出被淋湿过的痕迹,方慈这才下车。 她绕着车小心转了一圈,车身上果然被溅了不少泥点,车头处有一点轻微的凹陷,好在并不明显,而且被泥水掩盖,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检查完后,她走出了地下车库。 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城市,方慈住在靠近市中心的一个高档小区,她用门禁卡刷开单元门,迎面遇到了刚要走出去的保安小哥,他年纪不大,估计20岁上下,高高瘦瘦,一双眼睛很是好看,所以方慈对这个叫不出名字的小哥印象格外深刻,她冲他笑着点了点头,保安也笑笑打了招呼。 “这么才下班啊,加班?” “是啊,你也辛苦了。” 日常的寒暄彻底将方慈拉回了现实世界,她深吸一口气,温热干净的空气充斥着鼻腔,很难想象六个小时前她踩在泥地里,在草坟堆子里呼吸着乡下穷酸的味道,更难想象离这座超一线大城市仅仅五个多小时车程的地方,居然有那么恶心贫穷的村子。 方慈把手指放在门锁上,指纹锁很方便她这种不喜欢带钥匙的人,走进客厅,开了灯,暖色的光倾泻下来,给客厅加了一层柔光滤镜一般,她随手把手里的包扔在沙发上,连同自己,也一起重重地抛进沙发里。 衣服贴着身子让她有些不舒服,但是方慈陷在柔软的沙发毯里,完全不想动弹,她的目光看向落地窗,即使已经快到凌晨,这座城市依然忙碌,灯火通明,马路上的车辆依旧川流不息。 方慈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她绝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情毁了自己的生活,毁了自己得到的一切。 “叮——叮——” 似乎有铃声传来,方慈觉得浑身似有千斤重,她恍惚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黑暗之中,方慈有些茫然:睡着前我难道还记得关了灯? 不止是屋内的黑暗,连窗外也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和斑驳的树影投射窗上,随着微风,树叶似乎还在轻轻摇晃,只是这影子被窗棂切割得不成样子。 难道停电了?方慈还有些没有彻底清醒,她伸手摸索着,想找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手下却传来了坚硬的触感。 方慈猛地浑身僵硬了起来,自己分明是睡在沙发上……而此时,她正以极不舒服的姿势,靠在一把破木椅上。 而且她住在30层,哪里会有树可以长到30层的高度,而窗棂更是不会出现在如此现代装饰的高档小区中。 方慈咽了一口吐沫,喉头有些发紧。 “叮——叮——” 铃声又响起,方慈这才反应过来,这分明是老式电话的响铃声音,她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模糊中,她看到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面,顺着地面看去,四条暗红色的桌腿出现在眼前,其中一条腿似乎尺寸还是错的,下面还垫了一块红砖,堪堪保持了桌子的平衡,桌面也坑坑洼洼,甚至其中一角也有被磕碰过的痕迹。 她甚至清晰记得,这个角是怎么被磕碰的。 而一台电话,就正好放在这张桌子上。 铃声依旧坚持响着,屋里静得诡异,似乎方慈不接这个 电话,它就会一直响下去。 “响!响!响你妈!”方慈从硌得让她腰几乎断掉的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抄起电话,狠狠砸在地上,一瞬间,整个电话四分五裂,铃声也戛然而止。 寂静,除了方慈的喘息声,没有任何声音,空气似乎都变得浓稠,狠狠地挤压着方慈,带着潮湿阴冷的气息,老旧毫无生气地腐朽感将她包围。 方慈的力气像全部被抽走了一般,最后一句国骂没有来得及骂出口,就失去意识。 “叮——” “叮你妈!”方慈怒骂着从沙发上猛然起身,刚刚的不适感全部消失,就连身体的僵硬疼痛似乎都是幻觉,躯体的轻松来得有些突然,让她有些失衡,跌坐在地毯上,这才把视线放在声音的来源上——她的手机,凌晨12点,居然响了闹钟。 方慈抓了抓头发,拿起手机,摁掉闹钟,想了半天,似乎是上周时定的闹钟,是谁的生日来着,给自己定了一个闹钟提醒发个准时的祝福。 是谁来着? 实在想不起来,方慈作罢,她突然发现闹钟的声音怎么这么像老式电话的铃声,于是赶紧改了设置,想着都是因为这个闹钟,才害自己又做这个晦气的梦,随手就把手机扔在了地上,由于惯性,手机顺着地毯划出去了半米,然后停住,距离手机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有一滩液体,一双湿湿的鞋子,正往外渗着水。 方慈愣住了,她知道自己应该像往常一样,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她不能,因为她清晰地看到了这双鞋上粘的泥土,这应该是刚刚在雨中的泥土路上走过路的一双鞋,这不禁让她联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顺着鞋面向上看去,是牛仔裤,裤脚也沾了一些泥巴。 这太像恐怖片里的视角了,不对,这完全就是恐怖片的视角吧。 即使这种时候,方慈还是抽空开了小差,她并不喜欢这种钝刀杀人一般的恐惧感,就像恐怖片为了渲染恐怖气氛,主人公的视角一定要从下到上,配着压抑的音效,最后停在面目全非的鬼脸上,以一声尖叫告终。 方慈直接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清秀稚气的脸庞。 男生看上去最多20岁,额前的刘海被雨水打湿,温顺地贴着额头,眼睛大而圆润,睫毛浓密,似乎把瞳仁保护起来一样,使这双眼睛看得有些不真切,雾气朦胧的,一滴水从头发上滴落,划过挺直的鼻梁,落在人中上,又划过双唇,他的唇型并不锋利,反而是柔和而饱满的,在男生的脸上很少看到这样温和的唇,事实上,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柔软的感觉,即使湿漉漉的像一条路边的流浪狗,却丝毫不带寒意。 这样一张好看的脸落入眼中倒是打得方慈措手不及,就像恐怖氛围已经拉满只等最后一声尖叫,却发现这部电影其实是部恋爱言情的感觉。 不过方慈还是注意到了他的黑色t恤,除非她瞎。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和这些东西正面接触,因为这些东西总是在发现她可以看到后,缠着她拜托她帮一些无聊的忙,但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她又没有害过它们,就算真的不搭理,它们也无可奈何。而这次,她着实心虚了。 两人……一人一鬼沉默地对视着,方慈还在地上跪着,头仰得脖子都酸痛了。 “你……”方慈从口中挤出一个字,然后尴尬地停住了,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好?”谁能对被自己撞死的人说这句话呢? “你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是来寻仇呢? 男生的眼神有些迷茫,半响,才开口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绕南村(三) 他开口讲话时带着一股泥土的味道,那是夏日雨时,雨水打落在地上溅起尘土的味道,倒不是难闻,非要形容的话,就真的是“夏天的味道”。 只是方慈很难欣赏这种夏日,她谨慎地观察着这个男生,甚至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他没有看清自己的脸,又或许,他并不记得发生什么? 这种情况是很常见的,很多刚刚过世的人,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已经离开了,甚至还会按照活着时的习惯“生活”一段时间。 方慈不敢轻举妄动,这或许是对方使她迷惑大意的计策,她慢慢站起身来,后退了几步,与男生拉开了一些距离,脑子飞速思考着。 “你,你不要过来,我所有的钱都可以给你,我不会报警。”方慈做出害怕的样子,声音都显出了一丝颤抖,她的手指紧紧地扣住沙发的边缘,身体微微下伏,作出不会抵抗的乖巧模样,将恐惧和乖顺表演得入木叁分。 “我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我也不会追究,只要你不伤害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方慈又再次重复。 方慈的模样落入男生的眼中,他见方慈惊惧得如同从巢中意外跌落的雏鸟,柔软又无助,暂时放下了自己的迷茫,担心加剧她的恐慌,后退了几步,把手微微抬起,向着方慈展示自己的手掌心,示意自己身上没有凶器,也没有恶意。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分明在绕南村……我真的不是故意闯进你家里的,非常抱歉……”男生对于自己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该做何解释,贸然出现在陌生女性的家中,并将对方吓成这样,实在有违他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和所秉持的尊重女性的理念,让他一时有些失语,尽量地表达着自己的歉意和不知所措。 他的的语气中充满诚意,方慈一贯自信自己看人的精准,此时她确信这个男生不仅没有认出她就是造成他死亡的罪魁祸首,甚至对于自己死亡的经历完全没有印象,以至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人世。 但依然解释不清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方慈沉默了一会儿,决定暂时先把这出戏演下去。 她的眼眶红红的,似乎有眼泪随时要夺眶而出,但又努力忍住的样子,身体难以察觉地微微颤抖着,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男生,似乎在辨认他的话是否可信。 “真的,你不要怕,虽然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可以保证,我对你绝对没有恶意。”男生放轻声音,轻柔地安抚着方慈,他的声音是柔软的,真的像带有魔力一般,即使明知道自己是在演戏,方慈居然真的被安抚了几分。 “那,你自己走出去,不要再进来,我不会报警,我们都忘掉今晚的事情。”方慈的身体微微放松,面朝着男生,脚下的步伐挪动,绕到沙发后面,留出一条路,示意男生出去。 男生点点头,他的目光保持着和方慈的对视,尽量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慢慢走到门口。 方慈看着他的手,逐渐接近门把手,他的头也转过去,目光不再停留在方慈的身上。 然后,他的手从门中穿了过去。 两个人都愣住了。 男生有些难以置信,他再次试图握住门把手,依然抓了个空。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徒劳地虚空抓握了一下,抓住空气的感觉,和尝试去握住门把手的感觉,是相同的。 他的周身散发出略带压抑的气息,方慈对于这种气息十分敏感,她警惕地后退了几步,开始思索应对办法。 男生回过头,看到方慈紧张的神色,面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是想笑,但是失败了,最终留下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奇怪样子。 方慈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抠进掌心中。 男生努力勾了勾嘴角,看了方慈一眼,声音有点颤抖:“不好意思,看来这次真的吓到你了,我可能……已经死了……” “我不是故意吓到你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睫毛轻颤,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朦胧,像是有一团薄雾笼罩在他的周身,这些雾逐渐像是有了实体,它们凝结成水滴,顺着男生的身体滴下,很快,他站立的地方,又积起了一小滩水。 很多刚死去的灵魂,他们的灵体模样会被身体的处境影响,比如溺水而亡的人,如果他的尸体没有被找到,依然溺在水中,他们灵魂的状态也会一直被水包围,行动的时候可能会留下一串水迹。 方慈很快就推测出,这时距离他死亡大概过去了不到六个小时,看起来还没有被人发现,而当地由于下暴雨,他的尸体应该还在雨水中泡着,所以才会一直留下水痕。 她心下思绪转得飞快,一改刚刚瑟缩的模样,反而大着胆子靠近男生,直到站在他面前,男生的眼神聚焦到方慈的脸上,一张明显带着一些紧张的神色的秀丽面孔,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 “人,比鬼可怕多了。”方慈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你没有吓到我。” “是吗……“ 男生怔怔地看着方慈,眼神逐渐聚集,周身压抑的气场瞬间散去,他雾蒙蒙的眼中闪微弱的光,低了一下头,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着方慈说。 “没吓到你就好……” 方慈对于这些东西的气场转变是非常敏锐的,她已经基本上可以判断这个男生暂时不会对她造成伤害,最重要的是,她确定,这个人,死了。 方慈笑了,他人常夸赞她的笑容,说她的双眼就像弯月,本来有些清冷的容颜笑起来的时候多了一分可爱,唇角旁的两个梨涡更是显出了几分天真,很少有人,尤其是是男人,不喜欢她的笑脸。 心下定了神,她也笑得好看,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对方的手指。 手感和活着的人是不同的,也不同于冰冷的尸体,这些东西摸上去总是有种不实的感觉,就像你左手摸右手一般,好像摸到了,但是它的触感无法传递到脑中。 “你,你可以摸到我?”男生微微睁大的双眼。 “这可能就是你出现在我这里的原因吧,我从小就可以看到你们这样的……”东西两个字到了唇边被方慈硬生生憋了回去,话语一个急转弯:“这样的人……我可以看到,也可以和他们交流,如果我想,也可以碰到他们。” “或许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你的,所以你才会出现在我家。”方慈微笑地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将谎言说得真挚万分,甚至眼中真的透露出关心的神色。 男生听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了笑容,他的性格应该是很容易相信别人,是一种从小到大没有被伤害过,被保护得很好的样子。 “我叫夏如是,如果的如,是非的是。”他向方慈伸出了手。 方慈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 “方慈。” 绕南村(四)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倾洒在床上,空气中有细小灰尘飘荡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熙熙攘攘,堵车是或许是一个城市繁华的象征,繁华等级与堵车的严重程度为正比。方慈侧躺着,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裙,衣带从肩头滑落,长发也有些凌乱地搭在颈边,她的睡姿不算好,一夜的翻滚让裙摆早就卷到了腰间,露出了布料稀少的纯白色内裤。她正睡得舒服,早通勤与她无关,任街道车辆的鸣笛声震耳欲聋,隔音良好的玻璃和顶层的房间将一切都隔绝在外。 夏如是不太好。 且不说鬼似乎不需要睡眠,他当然没有睡觉,第一天做鬼,并不熟练,整个晚上都在试图与现实的物品进行交互,无一例外的失败了,他有些失落地“坐”在沙发上,其实他可以悬空坐着,但是身下有个沙发,即使只是起到心理安慰,也让他好很多。 不过这会儿让他觉得不太好的原因并不是交互的失败,而是睡得有些过于香艳的方慈。夏如是有些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在哪里,他并不是故意来偷看方慈睡觉的,只是对于他来说,早上8点是早就已经开始工作的时间,他推己及人地认为方慈也醒了,习惯性地去敲了敲门,当然门是不会被他敲到的,挫败感让他一时忘了礼貌,直接进了屋内。 然后就看到了睡得正好的方慈。 夏如是愣住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盯着一个睡着的女孩,何况对方还衣衫不整,红潮从脸到耳光尖尖,他觉得自己的脸好烫,耳朵也好烫。 原来鬼也会脸红也会觉得烫…… 他的思绪小小地飘远了一下,目光又回到方慈的身上,他不知为何,无法移开眼睛,却不是因为对这香艳的画面流连, 夏如是静静地看着睡熟的方慈,房间里很安静,她睡着的样子也很安静,方慈很白,皮肤很细腻,阳光照在了她的脸上,似乎有些太亮了,她微微皱眉,浓密的睫毛轻颤,鼻头有些微翘,脸颊消瘦,嘴唇略有些薄。 他想了想昨晚两人面对面的样子,方慈的眼睛很大,上半张脸和下半张脸相比,显得嘴巴和下巴都有些单薄,也是,她那么瘦。 夏如是的目光继续,停在了她耳后,在被发丝遮掩的肌肤上,似乎有一个什么痕迹。 胎记……? 他看不清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模糊的印记吸引了他,他走近了两步,想要看清究竟是什么。 “看不出,你还是个色鬼?” 慵懒的声音传入耳中,尾音还有些飘忽。 “不,不是。”夏如是结巴道,“我,我是。” 他想解释,舌头像不听使唤一样,最后实在没办法,连忙背过身去,不看方慈。 方慈睡得很好,事实上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影响她睡个好觉,其实也是有的,如果告诉她,明天她就会一穷二白,流落街头,她一定会痛不欲生,痛哭流涕。 看着夏如是局促地背过身的样子,方慈觉得他有点可爱,死人么,当然是比活人可爱的。她眯了眯眼睛,朝阳有些刺眼。 “好了,转过来吧。”她懒懒地开口,慢吞吞地从床上起身,走到衣柜前挑挑拣拣。 夏如是转身,却见方慈身上的白色睡裙刚好滑落,她正拿起一条长裙打算穿上,偏侧的角度背对着夏如是,他刚好看到了鼓起的一侧胸部和小巧的乳尖。 “方,方小姐!”夏如是声音蚊鸣一般,“你下次可以…穿好衣服再……”。 声音越来越小。 方慈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自顾自走到镜子前,专心地欣赏自己的美貌。 她是个自恋的人,即使出门倒垃圾,也要反复确保自己是得体的,方慈很难忍受在她目光所及之处有比她更好看的人,无论这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啊……”方慈轻呼了一声,“好像看到你的新闻了呢……”,她拿起手机,晃了晃,微博热搜的页面,赫然显示着“乡村教师车祸身亡”。 夏如是在绕南村支教,按正常时间来算,他现在应该已经是大叁要结束了,但是在他大一暑假的时候,来到绕南村进行暑期支教,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短期支教其实并不能真正帮助到这些孩子,于是毅然决然地保留学籍,暂时休学,决定至少进行为期两年的长期教学。 本来他的支教已经要结束了,这个学期就是最后一个学期。临近小升初考试,班里有几个孩子成绩一直不错,他希望这几个孩子可以试试市里学校的特招,为了平衡教育资源,市里有几所不错的学校,每年都会针对几个贫困村拨一些招生名额。但是有个学生的家长却无论如何不打算让孩子继续读书了。 “夏老师,女孩子家的,认得字就够了,再去读初中,交不起这个钱哦。” 这是女孩爷爷说的话,在他的办公室里,他看着面前一口烂牙的男人,拍着女孩的肩部,不耐地催促道:“跟老师说你不想读了。” 女孩不语,低头看着脚尖,破烂的凉鞋踩在水泥上,这地面的抹平技术实在差劲,凹凸不平的,女孩的脚尖在一处凸起上磨来磨去,沙沙的声响像是刮在了夏如是的心上。 他没有劝服女孩的爷爷同意她参加考试,但是他依然决定再试一试,眼看过了今天考试便无法报名了,他冒着大雨往女孩的家里赶,如果有希望呢…… 这个词条很快就被顶到了热搜榜首,没有打码的现场图片被传的到处都是。 乡间的排水系统并不算好,夏如是的尸体是清晨被发现的,一个早起打算去赶集的老伯,踩着一路的泥泞,看到泥水中有一个黑色的物体,他狐疑地上前,发现竟是一具被碾压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他的腿似乎被猛烈地撞击了,像面条一样软绵绵地弯曲着,一半的脸被泥水遮盖,露出来的半张脸,红红白白的糊了满头。 有好事人拍了照片,很快在网上流传开了,虽然被迅速地屏蔽了,但依然许多猎奇的人在词条中询问着:“有无码图吗?” 关于夏如是,他的信息很快就被扒了出来,生前的照片也随着新闻消息被曝光,即使给双眼打了比蕾丝内裤还轻薄的马赛克,人们还是看得出来,这是个年轻的男生,而且面目清秀。 “造孽啊。” 人们纷纷转发评论。 很快,随着一起支教的老师接受了采访,夏如是在这暴雨的天气依然要出门的原因也浮出水面,那个弃考的女孩家门前被前来采访的人团团围住,女孩的爷爷面色古怪,任是人们堵在门口,也只是将门开了一条小缝,浑浊的眼睛露出一丝阴霾。 然后“啪”地,紧紧关上门。 面目清秀的善良支教老师,重男轻女的农村老人,肇事逃逸的司机,一时间,这件事情的讨论热度空前的高。 “你要看看自己的新闻吗?”方慈举起了手机。 绕南村(五) 地下车库里有些阴冷,像这种常年不见阳光的地方,总是躲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方慈刚出电梯就看到脚边抱腿坐着的一个小女孩,大约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身型消瘦,已经有些模糊。 除非是有大怨气的鬼,一般的小鬼死后不久就会消散了,即使是冤死,大部分也无法在世间长久停留,更不用说这么小的小孩,怕是不出半天就会彻底消散。 方慈只是余光瞥了一眼,脚步没有一刻停留,就走了过去。 “啊,小妹妹你怎么了?”身后传来了温和而带着些担忧的询问声。 …… 忘了夏如是还跟在身后了。 “请你不要多管闲事。”方慈转头,对着夏如是说道。 夏如是看向方慈的眼神有些奇怪。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调查你的事情比较好。”她硬生生地拐了一个弯。 夏如是拒绝了看自己的新闻,尤其是他瞥了一眼,看到“求无码图”这样的字眼之后,不过后续消息还是由方慈转述给了他,当他听到女孩最后还是没有报名参加考试后,安静了许久。 “所以你是为了学生,才会冒着大雨跑出去,然后遭遇了车祸。” 方慈一本正经地分析着。 “如果我们可以让女孩继续读书,或许就圆了你的心愿,你就能转世了。” 方慈虽然看得到鬼,也能和他们交流,但其实她除此之外,没有那种如同神话故事中可以降妖除魔的能力。对她来说,夏如是是个定时炸弹,他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这种情形并不多见,大部分横死的鬼魂,往往会被困在原地,顶多几个月半年的时间,怨气消散,然后消失了。所以这种异常让她不得不警惕,她必须在他发现真相前,想办法除掉他。 方慈见识过,被充满怨气的厉鬼缠上会怎样,即使她的胆量和心智异于常人,也非常有可能丢了性命,就算侥幸保命,人的气运也会被影响。 夏如是并未察觉,他很认真地考虑了方慈的建议,两人决定开车前往绕南村。 蹲在地上的小女孩显然发现这场因她而起的小小争执,她抬起头,她的身影已经近乎透明,嘴巴张了张,有一些难以辨认的音节发出,夏如是连忙蹲下,靠近女孩。 “哥哥……我好痛……” 说完这句话,一声叹气从女孩的喉中发出,这声音不像是孩童应有的声音,夏如是有些奇怪,但方慈知道。 她见过将死之人,最后一股浊气吐出,就像深深的叹气,然后就离开了世间。 这个女孩也一样,一声古怪的叹息后,身影彻底消散了。 “她,她怎么会这样?”夏如是后退了两步,“她怎么样了?她消失了吗?” 现在的场景仔细想想还有些好笑,一个鬼吃惊地向一个人类询问这种事情。 方慈轻轻叹气:“小孩子的魂魄不稳,维持身形已经耗费了大半精力,她本就快要消失了,再集中精神去回想和描述自己遭遇的事情,根本不是她的精神可以承受的。” “那,那她,彻底消失了吗?” “我不知道,或许转世了,或许了永远消失了。” 方慈是真的不知道,毕竟她无法去询问已经消失的鬼的踪迹。 夏如是沉默着跟着方慈上了车。 两人一路无话,方慈熟练地将车开出停车位,向着出口开去。 “你也不要想太多。”方慈突然开口,车库里灯光晦暗,看不出她的表情。 夏如是情绪低落:“看过一些电影,我还以为这些含冤而死的人,真的会变成鬼为自己讨回公道。“ 方慈看了一眼后视镜,镜中无法显出夏如是的身影,她听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她一边凝视着前方,一边回答道:“可能这世界,真的不太公平。“ “或许……” “吱——碰!”一阵令人牙酸的刹车声之后,是撞击的声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夏如是的话,幸好方慈有系安全带的习惯,不然脑门肯定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 右侧突然有车开来,方慈似乎是晃了神一般,看到有车出现,情急之下将油门踩成刹车,轰地一下就撞了个正着。 对面车的车主骂骂咧咧地从车上下来,大步走来,将方慈的车窗拍得直颤:“你他妈的眼瞎了?会不会开车?” 车窗缓缓降下,方慈满脸歉意地看着对方。 这位车主是个挺壮实的男人,看起来叁十多岁,大早上车还没有开出去,就被人撞了,本是一肚子气,结果看到方慈的脸后,居然一时把接下来想骂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对不起,我刚刚想事情有点走神了,您有伤到吗?”方慈说着,边打开车门下车,担忧地看着男人。 男人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方慈的态度又实在挑不出毛病,更何况对着这样一张好看的脸,他实在拉不下男人的面子,不好再继续发火。 “算了算了!反正有保险!”男人摆摆手,不打算再计较,但还是又回头说了一句:“美女以后开车注意安全啊。” 方慈连忙道谢,站在车旁,看着男人将车开走,这才低头检查自己的车。 她检查得很慢,很细致,车头处有凹陷,还掉了漆,混着昨天粘得泥水现在粘在车上的泥巴块,好好的一台车子,竟有些惨不忍睹了。 她叹了口气,夏如是慢慢走到她旁边,他神色有些愧疚,如果不是为了安慰他,方慈应该不会走神与别人撞车。 “对不起……” “没事。”方慈笑了一下。 车子撞成这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直接前去绕南村了,方慈决定先去修车。 两人一路无话。 6月的骄阳烘烤着路面,柏油路上蒸腾的热气让眼前的景色都有些扭曲,车里倒是凉爽,一是开了空调,二是鬼真的是有降温作用的…… 夏如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车里,并没有实感的坐让他有些不适,突然惨死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他还在努力接受,他不知道是否所有的人死后都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死亡这件事情,或者是否所有的人都如他一样不记得是怎样死的。他脑海中最后的印象停留在室友劝阻他,有什么事情打个电话就好,但他执意要出门,之后就只记得雨下得很大,甚至雨滴打在身上是痛的,再然后,他就出现在了方慈的家中。 怎么会这样呢……他有些头痛,似乎记忆被什么外力抽走了一般,他无意识地环视着车内,突然,目光停在了方慈的耳后。 她将长发简单地盘在了脑后,露出了脖子,右边耳后有一抹嫣红,像是一朵花。 “方,方慈。”两人只认识一天,算不上熟悉,夏如是叫她名字时还有些别扭。 “嗯?” 虽然可能有些冒犯,但不知怎么,这抹嫣红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你耳朵后面,是胎记?” “啊,这个啊?”突然被问到胎记,方慈愣了一下,“嗯,是胎记。” “它好像一朵花啊。” 绕南村(六) “午餐需要吗看一下?”乘务员推着小车,询问着车厢内的旅客们。 把车开到修理厂后,工作人员告诉方慈,叁天后来提车,但既然答应了夏如是要尽快解决他的问题,方慈买了一张前往嘉德市的车票。 到了嘉德之后再转大巴到县里的车站,之后再找人拼车才能到达绕南村。 所以这会儿方慈和夏如是已经坐在了火车上,嘉德是一个小城市,没有高铁可以直达,只能买最普通的绿皮火车,看看时间,恐怕到市里的车站就已经是晚上了。 这让夏如是更加内疚了,方慈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她坐在硬座上,对面是一个打扮质朴的老年妇女,她带着一个小男孩,小孩正是惹人嫌的年纪,咋咋呼呼地整个车厢里都是他的声音。 “方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夏如是乖巧地站在方慈身边,好看的手指都要绞成麻花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如此麻烦过别人,更不用说这样麻烦一个女生。 “没事,我老家就在绕南村。”方慈平静地说。 她身边坐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方慈突然开口讲话,男人愣了一下,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两人沉默了,再继续聊下去会被当成神经病。 方慈有一段时间没有坐过这种老式火车了,卖午餐的小车刚推过去,又来了一个拿着篮子,篮子里放了好多稀奇古怪玩具的大叔。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篮子里紫色的喜羊羊大声地唱着十年前流行的网络歌曲。 “奶奶我要喜羊羊!”对面的小男孩大喊着,声音比喜羊羊还要大。 “你看我像不像喜羊羊?” 方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面的老妇看了过来,方慈止住了笑。 老妇还在呵斥着小孩:“我一个人带你容易吗?你爸妈都不想管你!不要你啦!你再不乖,我就把你丢在火车站!让人贩子把你拐走!” 正上蹿下跳的小孩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瘪了瘪嘴,眼泪一下子就在眼眶打转。 老妇呵斥完他们,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手握成拳,狠狠地锤了几下自己的腰,脸上露出痛苦的声色。 夏如是瞪大了眼睛,看向方慈。 面前的老妇努力伸展着自己的腰,嘴里嘟囔着自己命苦,碎碎念地骂着不成器的儿子,不孝顺的儿媳,但这些都丝毫没有缓解她的疼痛,她的脸皱成一团,本就满是皱纹的面部,现在更是像一块破抹布一样。 随着她腰部的动作,夏如是看到,一个像剥了皮青蛙一样的东西,紧紧地贴在她的腰上。 这个东西样子古怪,面部似是有人的五官的模样,却都黏在一起一般,通体是血红色,一下一下地猛吸着气,每次吸气腮帮子都鼓得比脸还要大,再狠狠地将这口气吹到她的腰上,老妇的表情一次比一次更加痛苦。 方慈面色如常。 “你看得到,是吗?”夏如是惊道。 方慈并未回答,也没有给他眼神,甚至不再把眼神分给面前的妇女,而是开始欣赏窗外的风景——市郊破旧的自建房。 老妇的咒骂声和小孩的嚎哭声,再加上她一下一下捶打自己腰的声音,车厢里好不热闹。 这样的世界是夏如是第一次见到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刚变成鬼的人都会经历这些,他开始怀疑,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是不是可能会再吓死一次…… 这种人多的公共空间确实不适合说话,不然一会儿可能会被叫来乘务看方慈是不是有点精神分裂,夏如是理解方慈不给他眼神的举动。 他盯着方慈的侧脸,她的睫毛很翘,这会儿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随着眼睛的眨动,翘毛忽闪忽闪。 方慈个子不高,人也消瘦,夏如是有些难以想象,她是怎样在如此一个充斥着鬼怪的世界中长大的。 老式火车摇摇晃晃,方慈呆了一会儿,有些困了,脑袋一下一下地磕着,夏如是下意识地伸手想护住她的头,手却穿了过去。 原来上次握手是因为她的能力吗……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方慈悠悠转醒,她知道夏如是伸了手,虽然直接从她脑门儿穿了过去,其实对她来说,还是有感觉的…… 差不多就是一股凉意直穿脑门,类似于一口塞进去十个薄荷糖的滋味。 她看了夏如是一眼,对方正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水果需要吗看一下?水果需要吗?”乘务员又推着小车从另一个方向回来,不过这次卖的是水果,方慈是有些饿了,毕竟出门匆忙,到现在也没吃什么东西。 她叫住乘务员,在一车水果中挑挑拣拣,直挑得对方都有些不耐烦了,才挑出其中品相最好看的一个苹果。 “就拿一个苹果?”乘务员的语气中显出不耐,“10块!支付宝还是微信!” 方慈付钱的手顿了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乘务员收了钱,刚打算离开,感觉手被拉住了,转头看到方慈握住了她的手。 “神经病啊你!”乘务员尖声骂道。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方慈笑笑,松开了手,脸上丝毫不见异样的神色:“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一下您,二维码不要放错了。” 乘务员的脸色明显慌张了起来,她闪电般地将刚刚被方慈握过地手缩了回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语速极快地扔下这句话,推着车离开了。 这段小插曲很快结束,乘客们很快也都转移走了注意力,方慈从包里摸出了餐巾纸,把苹果上的水珠擦了擦,专心地吃了起来。 绕南村(七) 到达嘉德市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这里是一个四线小城,火车站有些年头,大厅内的地板是极具年代感的老式几何花纹地砖,暗绿色塑料候车椅上依靠着一些拿着巨大编织袋的人,灯光有些昏暗,甚至有几个灯泡忽明忽暗地闪着,感觉已经到了使用极限的样子。 方慈只背了一个小包,穿着长裙踩着高跟鞋的她,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美女住店吗?” “美女坐车吗?” “还差一个人就能走了!” 一群拉客的人一拥而上围住了方慈,她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浑身上下都显露着好骗的气息。 她皱了皱眉,微微后退了一步,摆了摆手,往指定打车的位置走去,身后的黑车司机们还在喊着:“美女,坐我的车,比你打的便宜多了!” 夏如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方慈身边,像个乖巧的小狗,趁着这会儿人少了点,他忙凑到方慈耳边问道:“车上那个阿姨腰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方慈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是未成形的婴儿。” “婴儿??” “嗯,应该是流产掉的婴儿。” “我是有看过一些鬼片,说有些孕妇打胎就会被婴儿的鬼魂缠上,难道是真的?”夏如是有些吃惊。 几句话的功夫,一辆空着的出租车就停在了他们面前,方慈也就没有回应夏如是的问题,她开了门,坐在了后座,对司机说道:“去这边最贵的酒店,住宿。” 夏日夜晚也是闷热的,方慈放下车窗,用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温热的风扑面而来。 她觉得有点麻烦,身边跟着这么一个满是古怪的鬼,虽然目前看来并无恶意,但这更是奇怪的地方,如果夏如是真的没有任何遗憾,那么他应该很快就会转世离开,即使有未完成的心愿,一般来说,应该是被困在自己死亡的地方,而不是出现在自己身边。 她转头看着旁边一脸无辜的夏如是,他感觉到方慈的视线,转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没心没肺得笑个傻子。 办理好了入住,已经快十点了,去县里的大巴只有一班,还是在早上,常规的路线就是乘坐大巴到县里,然后拼车去绕南村,但是方慈并不打算这样,尤其是在她洗过澡后,对着酒店的大落地镜端详了自己的脸长达二十分钟后。 纵然夏如是瞪大了眼睛也看不出方慈所说的黑眼圈在哪里,但方慈说,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早上11点之前起过床了,算了算,昨天居然没有睡够8个小时,这对她的皮肤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因此,她必须睡到自然醒,然后再打车直接去绕南村。 方慈并没有如愿睡到自然醒,甚至还不到8点,她就被手机铃声震醒了。 “谁啊。”她接电话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很显然是没有睡醒的样子。 “请问是方慈吗?”对面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听起来年龄应该不大。 “是。” “你好,我是申江市刑警大队一支队的,白世星,可能需要你到我们大队配合询问一些事情,今天能来吗?” 方慈顿了一下,随即就清醒了,但声音中还是带着一丝茫然:“啊?什么事情,可是我现在在嘉德……不在申江。” “嘉德?你在那边做什么?” “嗯,算是帮朋友一个忙。” “什么朋友?谁?”对方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方慈眨了一下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有些狡黠的笑,故意顿了一下:“夏如是。” 电话那头愣了一会儿,白世星没有想到方慈与夏如是居然是相识的,甚至还是朋友。 今早夏如是的尸体被发现后,先以为是普通的交通事故,但经过现场的调查,发现了二次碾压得痕迹,很有可能是肇事司机恶意碾压致其死亡,这个案件便移交到了刑侦队。 案件的侦破难度很大,由于暴雨,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条小路上也没有监控,他们只能通过调取连接这条路的其他有监控设施路段的监控,通过车辆行驶速度和时间,推测出现在监控画面中的车辆,哪些车辆有可能在事故发生阶段经过过这里。 但是乡间小路岔路多,最后通过排查,有数十辆车都有嫌疑,其中有几辆的车牌是申江的,当地警方便联系了申江的警方希望能够协助排查,但经过询问,司机都否认自己经过了出事的路段。 其实对于申江警方来说,最好方慈也与此事无关,这种在网上引起关注的案件,简直就是烫手的山芋,稍有不慎,就会激起公众强烈的不满。 但方慈恰是这几人中嫌疑最大的,警方拿到她的车辆信息后,便查到她今早将车送去了修理厂维修。 “那我先通过电话问你几个问题,你昨天是否到过绕南村,大约六点半的时候你在哪里?” “是的,我在,六点半的时候我在回申江的路上。” “你去做什么?” “祭拜亲人。” “为什么你今天修了车?” “我早上不小心撞了车,就送去修理了。” “早上?”白世星问道。 方慈的指尖绕着自己的发尾玩弄着:“嗯,我本来今天是要开车来绕南村的,但是早上的时候情绪有些不好,在小区地下车库不小心撞了邻居的车。” “所以你帮夏如是做什么?” 夏如是在一旁听着,知道因为方慈帮自己的原因,被警方怀疑了,他在旁边急匆匆地提示着:“去陈翠家里劝她上学!” 方慈将这句话复述给白世星,白世星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新闻中并没有公布那个被迫辍学的女孩的名字,既然方慈知道,看来她和夏如是应该真的是朋友。 “他出事前和你聊过?” “是的,他一直很在乎这个事情,出事前和我聊过很多次,他说一定要想办法让陈翠参加考试,今早知道他出事后,我就查了另外几所初中的特招,发现有几所还是有时间报名的,所以我打算去陈翠家里再和她的家人沟通一下,算是我能为如是做的最后的事情。” 白世星又问了方慈一些问题,她的回答都没有什么异样,最后,他也只能挂掉电话。 绕南村(八) 挂了电话,白世星叹了一口气,旁边的中年警察看了他一眼:“问道,都排查完了?” “嗯。”白世星简单回应了一声,却继续盯着电话发呆。 “世星?世星?”那中年警察看他发呆,又叫了他几声。 “嗯?齐哥?”白世星如梦初醒,看着齐向东。 齐向东坐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有什么问题?” 白世星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现在看来没有,但是我觉得方慈的嫌疑很大。” “方慈?”听到这个名字,齐向东倒是愣了一下:“又是她。” “怎么?”白世星奇怪道。 齐向东让他让开一个位置,在电脑中调出过往的卷宗:“这个女孩,有些古怪。” 方慈这会儿心情极差,已经连着两天没有睡好,她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充满怒气。 夏如是颇有些尴尬,因为自己的原因,将方慈卷入了这一系列的麻烦,他在一旁唯唯诺诺地站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慈看着手机发了会儿愣,随手拨了一个号码。 “你好。” “嗯,申江开往嘉德的K337,一位姓李的列车员,将收款码换成自己的。” “是的,属实,我也是无意发现的,你们这边调查一些就知道了。” 夏如是听到电话那头不住地道歉,然后感谢了方慈的举报,并说调查结束后,会电话回访告诉方慈处理结果。 列车员?夏如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个卖了方慈一个苹果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她换了收款码?”夏如是奇道。 方慈伸了个懒腰,心情好了一点,随口说道:“我诈她的呗,当时看她惊慌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应该是猜中了,这不是做点热心市民应该做的好事。” “那要是你猜错了呢?”夏如是追问道。 方慈打了个呵欠,慢条斯理地从床上起身,满不在乎说:“那就错了呗。” 她昨日说要住最贵的酒店,司机也果然将她载到最贵的酒店,虽然小城中的酒店设施并不如申江那般周到,但毫无疑问条件也比昨晚那些阿姨嫂嫂们试图将她拉进的小旅馆要好上百倍。 方坐去洗了洗脸,坐在镜前,叹气。 从包里拿出了保湿喷雾,先在脸上喷了一层,自然风干后,又拿出了面膜,细致地敷在脸上。 做完这些,看看时间,也不过才早上八点半。 她拿起手机下了个单,叫了一辆顺风车,打算坐车去绕南村,通过昨天坐火车的体验,她彻底涨了教训,拼车是不可能拼车的,她甚至宁愿徒步过去。 坐在后座,窗外的风景逐渐变得萧瑟和破旧,这种萧瑟和破旧并不完全来源于路边摇摇欲坠的老房,而是一种会将人包裹的不透气的感觉,夏如是有些吃惊,因为这种感觉,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是无法察觉的。 “方慈,你冷吗?”他不仅惊讶于这片土地上浓郁的“丧”气,同时惊讶于鬼也会冷。 “是……这里有什么吗?”他又低声问道。 方慈托着腮看着村外的景色,熟悉又陌生,她的眼中有光在朝阳下忽明忽暗,浓密的睫毛将影子投在眼下,将她的眼神完美的隐藏,令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老房子规划有问题,楼间距和朝向都没有相应规范,不注重最短日照时间,当然觉得冷。”方慈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夏如是的问题。 夏如是:? 突然被吓了一跳的司机:? 司机讪讪笑道:“姑娘怎么知道我觉冷…… 这六月的天怎么能这么冷,这村子是听说有些问题,前几天这路上不是还撞死了人,要不是姑娘解释一下,我还真有点害怕。” 方慈抬头看看正飘在司机身旁的“前几天撞死的人”,重重点了点头:“这些都是迷信,您别信。” 夏如是:…… 二人来到陈翠家门口时,门外站满了拿着手机直播的人,看起来大多都不是正规新闻媒体,而是闻热点而来的自媒体。 陈翠家门紧闭,这是栋自建的二层小楼,看来陈翠的家庭条件并不似她爷爷说得那般贫困,至少村里盖得起楼房的人家,并不算多。 这栋楼不对劲,夏如是停下了脚步,当他还是人的时候,这种不对劲是他无法的察觉到的,而此时,他隐隐看到紧闭的窗后,似乎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影子…… 夏如是后退了一步,他再想去细看时,发现一切似乎都如同幻觉一般,窗后只有一片薄薄的纱质窗帘,在阳光下投射处忽明忽暗的影子。 他刚想回头问方慈是否看到了什么,却发现她正蹲着,身旁有一只黄色的大土狗,正在她的脚下露着肚皮,发出呜呜的声音,向方慈撒着娇。 方慈只顾着逗弄脚边的狗,没有注意到夏如是的动作,黄狗似乎很喜欢方慈,在地上滚来滚去,黄色的毛上沾了不少泥土,还伸出舌头舔着方慈的指尖。 看到这狗和方慈熟络的样子,夏如是突然想到方慈说她的老家就在绕南村,于是问道:“这是你家养的狗吗?” 方慈点点头:“嗯,我很小的时候养的。” 夏如是也蹲了下来,总是有说法是说动物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似乎这狗也是一样的,它瞥了夏如是一眼,但没有理他,继续在方慈的脚边撒娇。 “哈哈,这狗的眼神像是通人性似的。”夏如是觉得好玩,学着方慈的样子也摸了摸它,手下是一片毛茸茸的感觉。 “那你家在哪呢?”夏如是继续问道,他在村子里待了两年,从来没有见过方慈,甚至连姓方的人家都没有见过。 她低着头逗弄着狗,脸被遮挡在阴影中,夏如是无法窥得她的神色,只听到她淡淡说道:“没了,人都死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夏如是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方慈,没想到一句话就聊死,他讪讪地收手,也不好意继续摸方慈的狗了,然后尬笑了一声,试图找补:“真,真巧,我父母也都死了。” 然后方慈像看一个弱智一般地看了他一眼。 方慈这边自言自语的样子引得旁边的一个主播看了她一眼,这个主播似乎正在直播,只听她大声说着:“老铁们,我现在就在这个害死夏老师的人渣家门口啊,夏老师如果不是为了劝他的学生上学,哪会暴雨跑出去然后遭遇车祸?” “老铁们看看啊,这就是他的家,据说这个老不死的姓陈,看看这个小楼,多亮堂!” 说着,拿着手机拍了一圈,方慈也不小心被拍了进去,弹幕一瞬间就刷了起来: “蹲着的小姐姐是谁?” “再看一眼小姐姐!” 主播瞥了一眼方慈,看她的样子不像同行,就不担心被抢了流量,而是走了过去,主动攀谈了起来。 “小姐姐蹲着做什么呢?” 方慈抬头,她的脸完整地出现在了直播镜头中,弹幕再次狂热了起来: “主播快搭讪她!!!” “兄弟们我先冲了。” 方慈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来,她看了一眼陈家的小楼,笑了笑,对着几乎要怼到她脸上的镜头说道:“你们最好还是离开吧。” 绕南村(九) 陈家的小楼自始至终紧闭着大门,这种情况方慈也束手无策,门外挤满了想要获取一手新闻的人,若是方慈遇到这种事情,不说开门,她直接就会连夜搬家。 “那我们怎么办?”夏如是在方慈身边踱步,此时二人正坐在溪边的树荫下。 “要不回去吧,过段时间等我的事情热度降下去了再来。”他提议道。 方慈光着脚丫子,摇着腿,脚趾一下一下地拨弄着清澈的水面,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落在她洁白的肌肤上,像是闪耀的星星一般。 如果忽视掉溪流中缓缓冒出的一颗腐烂的头,这就是一幅美好的女孩戏水图。 这颗头慢慢地靠近方慈,连带着一股刺鼻的腥臭。 有时候走在河边,河水看上去并不算脏,但有些区域,踏进去的一瞬,鼻腔就会瞬间被腥臭味占据,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可能真的和污染无关。 方慈的脚顿了一下,她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终于狠狠地闭上眼睛,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一脚就冲这头踢了过去,烂头一下子被踢飞了出去。 头被踢飞后,这腐尸的肩上只剩半条烂脖子,它整个尸体都被踢得一个趔趄,伸手往肩上摸了摸,发现摸了一个空,然后幽怨地用它的半截脖子盯了方慈一会儿,又缓缓地沉回了水里。 目睹一切的夏如是目瞪口呆,他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后退了半步,和方慈保持了一个距离。 “嗯……这个是熟人。”方慈试图解释,“所以我们打招呼的方式,可能,有些直接……” 嗯……直接…… 夏如是看着已经被水流冲出老远的头,一个黑影正在水面下试图追上那颗头。 这是一个溺死鬼,方慈第一次看到她,是在二十年前,那会儿方慈只有五岁。 那天晚上忽然村里骚动了起来。 “听说了吗,王家的那个小丫头失踪啦!” “哈哈哈,是不是和野男人跑了啊。” “那谁知道,看她那副长相,一看就不是安分的样子。” 尽管自以为压低的声音,但那些带着恶意的刺探的话语永远都是刺耳的,它们飘进了方慈的耳中,刺得她耳朵痛。 她又去了河边,家里没有风扇,连唯一的扇子也被养母拿着用着晚上给哥哥扇风,她实在热得睡不着,有时便会趁家里人都熟睡,偷偷溜去河边。 夜晚的河边往往是安静的,人们很少往这里来,老人们善用关于水鬼的故事恐吓孩子,这些故事一代代相传,守护着河岸的宁静。 而今晚,这一切都被打破了。 轻轻的啜泣声不断传入方慈的耳中,人们拿着手电筒,光线在足有一人高的芦苇丛中扫射着,方慈嫌这光线刺眼,又往芦苇的深处钻了钻,突然,和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女打了一个照面。 少女被方慈吓了一跳,她双手抱着胸,瑟缩着后退了一点。 方慈也愣了一下,她转身想走,身后却已经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光就打在了她的脸上,她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这种强光,眼泪几乎瞬间夺眶而出。 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 人们迅速聚集了过来,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大家清晰地看到,方慈愣愣地坐在地上,而她的身后,一具赤裸的女尸,静静地躺在那里。 女尸的面部极度扭曲,似乎死亡有一阵子了,她的皮肤被水汽浸泡,白得发胀,甚至呈透明状,长发被水浸湿,纠缠在身体上,她的身体和面部都有被殴打过的痕迹,更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是,她的两腿之间,有斑驳的血迹。 这件事情,之后却不了了之,女孩的家人觉得被强奸实在丢人,即使被这么多人看到,依然强撑着坚持说是不小心溺水,并未报警,所以直到今天,杀死女孩的凶手依然没有找到。 方慈平静地讲述了这样一段往事,夏如是听得目瞪口呆。 “那会儿她还挺漂亮的,现在水里泡久了,都烂了。”方慈用“今天天气真好啊”的口吻,谈论着刚刚的腐尸。 “就这样……没有后续了?”夏如是仍是抱着一丝希望,追问道。 “那不然呢?”方慈似笑非笑。 “她已经是鬼了,为什么不能向仇人寻仇?她看起来比停车场的那个小女孩要厉害很多” “若是每个鬼都能寻仇,那世间不是乱套了?”方慈看着水面,“而且她死在这水中,怨气借由水的力量凝聚,没有一定的契机,她离不开这里。” 说罢,她又将目光转向夏如是,笑了:“来都来了,怎么能回去呢。” 绕南村(十) 晚上的时候陈伟突然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父亲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慌乱,不止慌乱,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只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让他快回家,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陈伟不明所以,再次将电话回拨,却是忙音,这倒是让他真的慌了手脚,这些年父亲身体并不算好,而自己和妻子在申江打工,母亲在这边帮忙带儿子,父亲已经一个人在乡下待得有一段时间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突发了疾病? 而他一时间也不能请假,决定让母亲第二天先带着儿子回去,自己下班后再和妻子直接找人拼车前往。 他们一家经济情况很是一般,在申江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租了一个不到十平的隔断的小屋,好好的一间房,被隔断墙分割成七八个小房间,厕所和厨房都在走廊,同时晾衣服也在走廊,这导致即使穿刚洗过的衣服,上面也不是厕所,就是厨房的味道。 他和妻子与母亲的“房间”也是在简单用门帘隔了一下,稍微起到遮羞的作用,平日里几人睡得并不好,一个翻身就让身下的破床吱呀乱响,而母亲腰疼的老毛病这些年似乎愈发严重了,最近几个月,几乎是伴随着她的叹息和捶打腰背的声音入睡。 他决定去和母亲说一下,明天先带壮壮坐车回去。 屋内光线很暗,这栋房子本就有些年头,采光做得不合规范,再加上被乱七八糟地一通隔断,几间屋子是根本没有窗的,陈伟租的房间,就是一间没窗的,这样每个月能省下100块的租金。 屋里也被他换了低瓦数的灯泡,这几天可能有些故障了,亮起来的时候总是会忽地闪一下,还有些若有若无的电流声,不过他依然打算再凑合几天,等它彻底熄了火,再换新的灯泡。 “唉……”布帘后传来一声叹息,然后就是有节奏地捶打声,一下,一下。 陈伟正打算走过去,突然他的脚步停住了。 微弱的光从帘后透出来,将他母亲的身影打在帘上,佝偻着腰。 这身影有些古怪,陈伟的脚像是被钉住了一般,死死地盯着帘上的身影。 母亲的腰,今天似乎驼得有些夸张……他瞪大了眼睛,不想放过一丝痕迹。 突然,一声小小的呜咽从帘后传出,似猫叫一般,随后,他看到母亲的腰上,缓缓鼓起了一个大包,这个大包蠕动着,仿佛有生命一般,而母亲却好像一无所知,继续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自己的腰,每次她的拳头捶在大包上,它好像是有弹性的,都随着拳头的力气下陷,然后再弹出,每次捶打,都发出小小的吱吱声。 陈伟后退了一步,身后的锅被他撞倒,连带着碗和筷子,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伟啊?怎么啦啊?”母亲的声音从帘后传来,然后一双枯槁地手,抓住了帘子。 陈伟屏住了呼吸。 “怎么把碗碰倒了?” 一个老妇人走了出来,她看着陈伟的脚下:“幸好不是什么瓷碗,不然你这一碰,重新买得花多少钱?” 她扶着腰,即使弯腰这个动作让她痛苦万分,但是看着儿子脚边的狼藉,还是艰难地把这些锅碗一一捡起。 陈伟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腰上鼓起的地方:“妈,你的腰……”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腰?”她摸了摸:“哦,你说这个啊。” 她从衣服下摆中拿出一个帆布包,还冒着热气,拿在手中拍打了几下,发出“吱吱”的声音。 “你刘姨推荐的土方子,让我试试,包上粗盐放锅里炒热,然后热敷,你别说,还真的舒服一些。” “哦哦哦,盐,盐啊。”陈伟松了一口气,又转念觉得可笑,自己刚刚脑子里想什么呢。 与母亲说了父亲的来电,老妇人骂骂咧咧起来,一会儿抱怨老不死的屁事多,一会儿又骂儿子没本事,转眼看到刚从屋外进来的媳妇,又一阵子阴阳怪气。 陈伟只得陪着笑脸。 第二天下了工后,他和媳妇郑娜急急请了假,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准备回家。 说来也巧,往日向这种不是假期,也非节假日的时间,很难找到拼车去绕南村,毕竟几个同乡一起打工的老乡不回去,谁会在这种时候去那鸟不拉屎的村子,但他们刚下楼,就遇到几个同乡,说刚好有事回去,很顺利地就一起拼了车。 拼车回去就快得多了,虽然也得六七个小时,这会儿他有点后悔让母亲先坐火车走了,火车一路时间慢得多,还要转车,而且还带着壮壮,不知道她的腰受不受得住。 尽管顺利拼车,到了村口的时候也已经凌晨了,几个同乡随口聊了几句天,就四散开来,说是家里突然来电让他们回家,几人也都觉得奇怪,也直呼真是巧了。 陈伟和郑娜两人摸着黑,来到家门口,陈伟心中暗道奇怪,门口的灯怎么没有开着,父亲的眼睛不好,夜晚出去起夜总是看不清路,他就装了一盏小灯在门口,嘱咐父亲到了晚上就开着,别担心浪费电,摔着了就不好了。 或许是坏了吧,他心想,想想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连门口的灯坏了都不知道,不由得心中有些愧疚。 到了门口,按了按灯的开关,果然坏了,他拍了拍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屋里传来脚步声,只是脚步听起来有些迟缓,甚至有些踉跄。 “吱——”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一个老人的脸出现的门后,正是陈伟的父亲陈武。 “爸,怎么不开灯?”陈伟看了看陈武的身后,一片黑暗,几乎要将他淹没,陈武的脸也有一般隐没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他的眼眸浑浊,似乎在尽力听懂陈伟说些什么,然后含糊不清地回应着:“嗯……太亮了,太亮了……” 不知怎的,他开口说话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直熏得陈伟后退了几步。 “爸?”他更加疑惑了,郑娜看着眼前的老人,有些嫌恶地躲在了陈伟的身后。 “妈和壮壮回来了吗?” “回来了……回来了……” 陈武缓慢地挪动身子,留出一条可以让他们进来的路,郑娜有些不想进门,拽了他一把,陈伟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对着郑娜的头就是一巴掌:“有嫌弃家的狗吗??” 他的声音瞬间提高,不知道哪户人家的狗突然叫了起来,似乎回应了他的话一般。 他有些尴尬,手上使劲,就拽着郑娜进了门。 绕南村(十一) 直到夕阳西下,围着陈家的主播们没有等到任何一个人出门,他们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一整天的,不吃饭,也不上厕所? 农村的自建房,大多厕所和厨房都是单独的,主播们泛起这样的嘀咕,也是正常的,他们最早的,是昨天看了新闻,就驱车赶来,已经在这里蹲守了两天一夜,除了昨天早上新闻中,陈武在门后露了一下脸,到现在为止,陈家没有任何一个人出过门。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众人皆是一抖,不知怎么,这会儿气温下降得有些异常,他们再看黑暗中的小楼,心中更是疑惑。 天已经黑了,屋里竟然也没有一间屋子亮起灯来。 “不是已经跑了吧?”下午时候怼脸拍方慈的主播低声推测着。 “怎么可能?我看了新闻就来了,我就是隔壁村的,一直守到现在,都没见屋里有人出来过,能跑到哪里去?”另一人反驳道。 “那昨晚他们开过灯没有?” “昨晚?”这人愣了一下,细细回想:“好像……从昨晚起,就没有亮过灯了……” 一句话说得众人皆是一颤,再看这楼,竟是觉得生出几分诡异。 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一时间竟有些诡异,直到一人打破平静:“呵呵,我都有些饿了,先回去了。” 有了这个台阶,大家纷纷开始找借口告辞,一会儿的功夫,门前的人竟散了个九分。 李国庆还不想走。 他就是下午拍方慈的那个主播,下午方慈的意外入镜,和最后有些诡异的劝说,让他的直播间久违地热闹了起来,刚刚大家争论的全程,他也全部直播了出去,这会儿观众们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是闹鬼吧?” “那夏老师的鬼魂在作祟?” “主播晚上翻进去看看!” “你们别说了,好吓人。” “富强民主爱国……” 今天的夕阳似乎落得格外的快,不知道是不是农村人都习惯早睡,虽说夏天黑得晚,但这也不过才八点,村里就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鸟,发出难听的叫声。 到底进去还是不进去……李国庆犹豫了。 这时,屋里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这声尖叫也同时通过他的直播间,发送了出去。 “主播快去!!” 一排一排的弹幕疯狂地刷起屏来。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门前,寻找着哪里有可以翻进去的途径。 “不是说让你走?”一个好听的女声在身侧响起。 李国庆吓得几乎跳了起来,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有注意到方慈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他后退了两步,稳定了一下情绪,问道:“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慈似笑非笑看着他:“我帮朋友来办点事。” 说着,就直接拉开了门,走进了屋里。 感情这门就没有锁过吗?李国庆看着方慈的身影消失在黑洞洞的门内,一咬牙,也跟着进去了。 夏如是跟在方慈的身侧,他看着屋内的景象,像是第一次来一样,而事实上,他因为家访,至少已经来过叁次了。 “这里怎么……感觉像完全变了。”这种变化很奇怪,他说不上来,要说是格局变化,倒也没有,家具变化,好像也不是,但就是不一样了。 “因为你之前看不到。”方慈边走边说,“你不是今天刚来,就看到屋子里有奇怪的影子吗?” “我还以为你没在意。” 方慈没有再说话,在屋里转悠着,屋内实在是太黑了,她在墙边摸索着,终于摸到了灯的开关。 “咔啪。”她摁了一下。 灯没有亮,屋里依然是一片漆黑。 她只得继续摸黑前行,这片黑暗与普通的黑夜有些不同,它们很是浓稠,行走时就像走在水中一样,冰凉,每一步都走得让人有些疲惫。 起初,夏如是以为这只是普通的黑,跟着方慈走了几步后,他才猛然醒悟。 这些黑暗,并不是没有因为没有光线造成的,它们在空中密密麻麻地蠕动着,将灯光完全遮蔽,将人的眼睛也遮挡起来,这些东西,全部都是小小的,只有小猫大小的鬼魂啊。 绕南村(十二) 李国庆明明是紧跟着方慈进来的,但是一脚踏进来,方慈的身影就消失了,他口中嘀咕着真是怪了,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想找一找屋里的灯的开关在哪里。 而奇怪的是,手电筒的光似乎像在雾中一样,只能照出身前一步左右大小的光亮,再远就是一片漆黑,他只能借着微弱的光线,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 他的直播还在继续,虽然进来之后,信号差了点,但是观众依然在弹幕上与他互动着,这让他心下安定了一些。 不过现在的情况,倒是什么都拍不到,哪里都是一片漆黑,在手机光的照射下,他勉强看清周身一些家具的轮廓,知道自己此刻正在客厅里。 “这他妈也太黑了……”他一边小心迈着步子,一边低声骂着。 突然,他的脚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栽倒在地,幸好他手疾眼快地撑了一下地面,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但好在没有整个人都趴在地上。 摔倒的巨响让直播的弹幕再次刷屏,纷纷问主播怎么了。 李国庆这一下摔得手机都扔了出去,幸好没有滑出太远,手机的微光在他的右侧闪着,他龇牙咧嘴地坐在地上,揉了揉自己的膝盖,伸手去拿手机,一股腐臭的味道窜入了他的鼻孔。 他的手突然定住了,他看到,就在距离他手机掉落位置,仅有十厘米的地方,有一只脚。他的手剧烈地抖动的起来,连带着心脏,跳动得仿佛要从胸膛挣脱一般,他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僵住了一般,鸡皮疙瘩从背后直冲到脖颈。 李国庆的手抖得他自己都无法控制了,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手机捡回了手里,现在他不想在这个地方再待一秒钟了,只想离开,他从地上跳起来,顾不得自己膝盖的疼痛,猛地朝来时的方向飞奔。 浓稠的黑暗朝他袭来,他的四肢都是冰冷的如同浸泡在冰水中,每一步都需要使劲浑身的力气,他跑啊啊,跑到他的肺都要炸开,跑到他不得不停下来喘气。 门在哪里?他的几乎惊恐得心脏要骤停了,他只是进来之后走了几步路,怎么此刻,他已经跑得几乎脱力,却依然找不到来时的门。 仿佛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后退了一步,脚后跟碰到了一个物体,摩擦出衣物的声音。 他拿手机向下照了一下,一张惨白的脸,面目扭曲着,臭味直冲他的脑门,一瞬间,直播间里的网友也透过这光,看到了地上躺着那人的脸。 “这是那女孩的爷爷啊!”弹幕中有人这样刷到。 李国庆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恐惧,他的头脑充血,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从口中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尖叫。 “谁在叫啊?”夏如是被这声凄厉的惨叫吓得一哆嗦。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二楼,他们在一楼看了一圈,发现了陈翠爷爷的尸体,看起来已经死了有几天了,尸体都有臭味了,但是并没有找到陈翠,他们只能继续在二楼寻找。 这具尸体两人看不出是否有什么异样,就算方慈经常和鬼打交道,也不意味着她懂得验尸那套,况且动了尸体会影响警方查案,搞不好自己就成了最有嫌疑的人。 这是方慈的经验之谈。 屋子里密密麻麻的小鬼让两人都有些不舒服,对于方慈来说,虽然这些小鬼都是最弱的小东西,单独一个两个不会对人有任何影响,但是也架不住数量够多,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手脚冰凉,觉得几乎要被冻住了。 这些小鬼围着她,发出凄厉的尖叫声,似乎在控诉着什么。 方慈几乎想找个耳塞把耳朵塞上,这种小鬼往往没有什么神志,只是怨恨的本能让它们发泄着,纵然方慈再有与鬼交流的能力,也是无法辨别它们具体在些说什么的。 她拐了个弯,突然听到一个房间里传来响动,她摸索着进了房间,发现声音来自衣柜里。 这是一个老式的木头衣柜,最下面的四个小脚支撑这个大衣柜,整个结构并不稳固,所以一点动静就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方慈拿着手机照着,将衣柜的门缓缓打开,里面蜷缩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抖得像筛糠一样。 “咦?这不是火车上那个阿姨?”在这种环境中,夏如是的视力比方慈要好上许多,他一眼就认出了衣柜中的老妇,正是他们二人在火车上偶遇的被婴鬼缠身的阿姨。 感受到有人动了柜门,老妇情绪激动了起来,尖声叫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竟是已经疯癫了。 “她怎么会这样?方慈,我们快帮帮她!”夏如是焦急地说道。 “帮?”方慈嗤笑一声,“自己的孽我们如何帮。” 说完,她叫了夏如是一声:“走了,快找到陈翠。” 虽然担心这老妇,但毕竟并不相识,经过方慈提醒,夏如是回过神来,此刻开始担心陈翠,她的爷爷已经遭遇不测,也不知是鬼还是歹人所为,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极有可能凶多吉少。 两人分头在二楼的房间搜索着,这栋小楼并不大,但是由于被小鬼遮眼的原因,仿佛面积放大了数倍,为了尽快找到陈翠,两人只能决定分开行动。 “咦?方慈你快来,这里有个男人!” 绕南村(十三) 如果时间回到接到陈武电话的那个晚上,陈伟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回家。 他拉着郑娜进了屋,屋里比起室外,更是漆黑,他嘟囔着这么黑还不开灯,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连着按了几次,只是发出了咔啪咔啪的声音,灯依旧没有亮。 真是奇怪,所有的灯都坏了不成? 他只能拿出手机,微弱的光照着前方的路,一条腿,横在他的眼前。 他拿手机的手颤抖了,因为他认得,这是他父亲的拖鞋,一年四季在屋里时都屐着,因为冬天总是懒得换棉鞋,他的脚趾和脚后跟都反反复复地生着冻疮,关节早已粗大得不成样子。 这是陈武的鞋,陈武的脚。 浓郁的黑暗突然间像活了一般,让陈伟的呼吸变得困难,他艰难地将手机的光对准地上那人的脸,那是一张苍白的,扭曲的,毫无生气的脸,赫然就是自己的父亲,陈武。 分明刚刚他才为自己开了门...... 他吓得将手机扔出去好远,想拉起身边的郑娜离开,反手却拉了一个空,再回身去找,哪里还有郑娜的身影。 陈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他住了四十年的家,此时他居然在自己的家里迷路了,无论他怎么跑,始终都找不到门在哪里,身边好黑暗拉扯着他的脚步,让他不得不每跑几步就停下大口喘气。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直到精疲力竭,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他轰然倒地,或许自己一辈子没有机会再站起来了吧。 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让陈伟愣了一下,他看不清对方究竟什么样子,但听得出是个年龄不大的女生,她似乎在说着什么。 “方慈,你看这个人。” 方慈顺着声音摸索着过来,夏如是指着墙角,一个黑影缩在那里。 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方慈依然看不清对方,没办法,还是拿出了手机,手机屏幕的光虽然不能照远,但是在这种黑暗中,非常足以闪瞎她的眼睛,她真的不想再拿出手机了。 但还是无奈地点开了手电筒,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的周身更加漆黑,手电筒的光几乎都透不过去,无数的小鬼挤在他的身侧,发出震耳欲聋的怨恨的尖叫声。 他听不到,也看不到。 不像陈翠的爷爷或者那个衣柜中的老妇,中年人正是阳气旺盛的时候,即使这些小鬼使用遮眼的伎俩困住了他,但依旧对他无可奈何,方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凌晨四点了,夏日的太阳出得早,可能再过不到半小时,太阳东升,这些小鬼就只能放弃了吧。 这些小东西可以在这屋内做出这么大的阵仗,也是方慈没有想到的,不过大概,也仅此而已的了吧。 无助感让这些小鬼几乎疯狂,它们大声嘶叫着,方慈被震得猛地退后了一步。 “方慈!怎么办!我们带上他一起走?”夏如是问道,他也被这些吼声震得不轻,这段话几乎也是喊出来的。 方慈看着面前的男人,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是不想管闲事的,这条路走了多少次,我都懒得搭理,但是今天既然真的碰上了,我就帮你们一次吧。” 夏如是没有听清方慈具体说了什么,只听到帮之类的字眼,还以为她要帮这个男人,谁知她看到方慈从兜里拿出一片薄薄的刀片,在手背上猛地一划,瞬间血就涌了出来,然后她向着空中一挥,血珠四散开来,撒在了空中。 一时间,整个屋子都躁动了起来,黑暗中蠕动的鬼魂像是突然有了实体,更加的浓稠和令人窒息,连墙角的男人也感受到了这种窒息,他突然起身,双手抠住自己的嘴,发出呜呜的挣扎声。 方慈和夏如是都看得到,那些由小鬼们组成的黑雾,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嘴里。 “方,方慈,你做了什么?”夏如是惊道。 方慈有些尴尬,但是想了想,自己也没有说谎,于是理直气壮地说:“帮朋友个忙。” 只是此朋友非彼朋友。 就在男人拼命挣扎的时候,窗外的天逐渐变成了深紫色,天要亮了。 屋里的黑暗逐渐散去,模糊中可以看到屋里的布局,男人显然也发现了,他挣扎着起身,就往楼下跑,求生的本能告诉他,跑出这栋房子,或许还有生的希望。 他拼了命的向外跑,下楼梯的时候脚下打滑,一骨碌滚了下去,浑身痛得像散架一般,但他此时顾不得这么多了,只有一个想法。 跑,跑出去! 眼看着大门就在眼前,突然,一只大黄狗拦在了门边,它龇起牙冲着男人大声嚎叫起来,男人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时不稳,摔在地上,更多的黑雾涌上来,从他的七窍中钻入,男人奋力地挣扎着,在地上打着滚,屋里的家具被他统统打翻,他的手几乎要伸进自己的口中,但所有的一切都于事无补,他挣扎的幅度逐渐减小,最后,他的身体弹动了一下,没了动静。 方慈在楼上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切,对着黄狗吹了一声口哨,说道:“帮下水里那个。” 目睹了这一切的夏如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对方慈有误解。 很快,太阳就升了起来,阳光驱散了屋内的黑暗,这时,两人转头看到陈翠和一个大约30多岁的女人,还有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正安稳地躺在床上,周围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影响到他们。 绕南村(十四) 陈翠参加考试的事情,方慈一个电话就解决了,夏如是也不知道她联系的谁,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的男声,笑起来很是好听。 只是错过报名时间而已,又不是什么国家的统一考试,学校那边重新开了一下系统,陈翠就顺利地报了名。 这已经是他们离开绕南村一周后的事情了。 那晚过后,村子里死了七个人。 分别是陈翠的爷爷陈武,爸爸陈武,和奶奶刘秀霞,还有那个跟着方慈进来的主播,李国庆。 另外叁人则是和陈武一起拼车回来的老乡,早上时,被发现死在了睡梦中,但表情充满的惊惧,身上附着一丝水汽。 这样的大事很快就惊动了当地警方,但是经过调查,除了陈武是死于跌倒后撞到了后脑勺,另外几人都是心脏骤停导致的猝死。 而诡异的是,经过法医的坚定,陈武的死亡时间应该和夏如是差不多,但是夏如是出事后第二天早上的新闻报道中,无数人在视频里看到了他站在门后,阴恻恻地看着镜头。 这条消息,警方没有公布,这种挑战大众唯物主义观点的事情,由他们内部震惊和消化就够了。 方慈这会儿正在家里翘着脚吹着空调,手里拿着冰淇淋,看着最新一起的综艺,笑得前仰后合。 夏如是在一旁静静地站着,陈翠的事情解决了,但是他还是没有消失,方慈也觉得奇怪,但是最终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任他继续待在身边。 “这些到底是什么?”那天天亮后,看着熟睡的陈翠,夏如是问方慈。 “还记得我说的流产的婴儿吗?”方慈说道。 怎么能不记得,像剥了皮的青蛙,似人又非人,趴在刘秀霞的腰间。 “看样子郑娜似乎打过不少次胎,这些婴鬼就缠上了他们家。” 夏如是仍不解:“那为什么她没有事情,打胎的不是她吗?” 方慈说:“孩子怎么会伤害妈妈呢……” “那电影里不都是……” “所以是电影啊。” 看夏如是依然非常不解,方慈叹了口气,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绕南村,有一条路,村里人很少走,因为那条路旁,扔满了被人抛弃的女婴。” “就是你出事的那条路。” “她们都很弱小,但数量庞大,日积月累就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怨恨,困在那里。从小我从那里经过,就喜欢缠着我,像小猫一样的哭,或者想伸手拉拉我,我总是嫌烦,不想搭理。” “这次可能是由于陈武的死,血气激到了它们,而刘秀霞本来就已经被婴鬼缠身多时,她带着这些小鬼回到家里,他们家中就有了怨气聚集的条件,所以都聚在了这里,杀了他们全家泄愤。” “那为什么不能……冤有头债有主呢……”夏如是低声问道。 方慈嗤笑:“那可能整个村子都没几个能活下去的吧。” 两人正聊着,突然方慈的手机响了,她接了电话,嗯了几声,然后抬头看着夏如是,笑得两个小梨涡都出来了:“那个乘务员被开除了,铁路那边还打电话感谢我的举报。”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约是7月中旬,陈翠联系了方慈。 用方慈的话说,陈翠是个倒霉孩子。 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才念到六年级,好在成绩一直优秀,她想借着市里对优秀学生的特招,离开这里,但爷爷却瞒着她,为她说了一桩亲事,听说还拿了对方二十万的礼金,一定要让她退学嫁人。 而她的妈妈郑娜,今年只有叁十二岁,也就是说,只比陈翠大了十七岁。 通过和陈翠的聊天,夏如是和方慈了解到,在郑娜生下陈翠后,十年里,反复打胎六次,因为每次去乡镇诊所,都查出是女孩,直到生出陈壮壮,她受不了,去诊所了做了结扎。 陈翠这次联系方慈,是来报喜的。她顺利通过了市里一中的特招,中考也考出了优异的成绩,九月份就要离开绕南村去省会念书了。 她见到方慈的时候,眉宇间确实藏不住的忧虑,夏如是当是亲人的去世,让她难过,而细听二人的对话,却觉察出了一些异样。 “如果被人发现……我该怎么办……” “你放心去上学,不会有人怀疑你。” 虽然这个话题被方慈叁言两语就打发过去,但经过这次相处,对方慈有了一些了解的夏如是,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安抚了不安的小女孩,方慈将她送走,继续在咖啡厅里玩着手机,而夏如是开始思考起来究竟是什么让他觉得不对劲。 突然,他恍然大悟一般看向方慈:“难道陈翠的爷爷是她……” 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不论这么想,这都显得太过于惊悚,但除此之外,还能有更加合理的解释吗? 方慈悠闲地喝着咖啡:“我可什么都没说。” 夏如是愣愣地看着方慈姣好的侧脸,她低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微笑了起来,小梨涡在唇角下忽隐忽现,即使没有涂口红,她的唇也看起来娇艳滑润。 看着这样一张脸,夏如是却突然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白世星关掉了档案的页面,他从电脑面前抬起头,黑眼圈重得几乎要从眼下掉出来。 他看了绕南村案件的视频资料,猝死的主播李国庆的直播录像,警方要求平台方全程提供,他看完了所有的画面,尤其将其中方慈出镜的片段反复仔细,一秒一帧地看。 从最开始出现,李国庆拍到方慈蹲在地上,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白世星敏锐地察觉到方慈的动作非常奇怪,像是……在抚摸着什么? 但无论他怎么回访这段视频,方慈的脚边,什么都没有。 第二段视频是李国庆把镜头怼到了方慈的脸上,方慈也没有生气,而是笑着说:“你们最好还是离开吧” 最后一段和方慈有关的视频,是在陈家门口,他看了一下时间,是晚上八点二十叁分,李国庆试图进屋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方慈吓了一跳,方慈问他:“不是说让你走?”这时的画面有些晃动,应该是李国庆没有拿稳手机,然后白世星听到李国庆的声音:“那你在这里做什么?”方慈的表情在黑暗中有些不清晰,但好像是在笑,她说:“我帮朋友来办点事。”然后就直接拉开门走了进去。 之后李国庆紧跟着方慈进去了,但画面中,方慈几乎是进去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直觉告诉白世星,方慈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口中的朋友,到底是夏如是吗? 他的脑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白世星不知道这种想法从何而来,但方慈确实帮助陈翠报名了考试,除此之外,她还帮哪个朋友? 自那日齐哥给他调出了几个和方慈有关案子后,他就再也无法将注意力转移。 十五年前,她的继父继母和哥哥,在梦中去世,死状惊悚,她毫发无损。 十年前,申江中学一班级内两名男生深夜猝死教室内,被警察发现时,她正在课桌上睡觉。 一个月前,支教男教师车祸身亡,而她的车被拍到有嫌疑在事故发生路段和时段经过。 同时一个月前,绕南村陈家离奇死亡叁人,是她报的警。 她的身上满是疑点,却一次又一次全身而退。 “方慈……”白世星看着档案中,她纯真的笑容,沉思了起来。 金主(一) 小白领飞奔着赶上地铁,这是一班可以让她正好踩点到公司的车,只要错过了,再等下一班就会迟到刚好两分钟,被扣100元。 清洁工人骑着环卫车,在街边随时寻找着被随手乱丢的垃圾,最近城市在创卫,经常有突击检查,谁负责的路段出了问题,可能一个月的工资都不保。 外卖员焦急地在店里催着单,眼看手里的订单即将超时,店家还没有出餐,二人都急得冒火,对视一眼,却又相互理解,叹了口气。 这座城市的忙碌总是如此淋漓尽致地在每个人的身上体现,人们步伐匆忙,像一只只蚂蚁,整齐而有序地运转着。 “啊……他们好忙哦。”方慈则半倚在靠椅上,透过大落地窗,看着地面上行色匆匆的人们,感叹道。 “是啊,除了你还有谁能每日这么悠闲,我都得上班。”好听的男声从浴室传出,一个跨间围着浴巾,正擦着头发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走到桌前,拿起银边的眼镜带上,头发上的水珠低落在锁骨上,顺着结实的胸膛,慢慢滑过腹肌,直到隐没在小腹处。 方慈被他的声音吸引,转过头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肌肉男出浴图。 男人又擦了几把头发,把毛巾丢到一边,一张英俊的脸这才展现出全貌来。 他不笑时有些严肃,眉毛低低地压在眼眶上,眼窝有些深,据说他的外婆是法国人,所以相貌上有些混血的感觉,这种欧洲的血统,让他的眼睛显得格外深邃,他的鼻梁直挺,在他认真考虑事情的时候,两片薄唇紧紧抿着,颇有一分禁欲的感觉。 方慈满意地打量着他,心情极好,声音甜美地撒娇道:“还不是因为怀周哥。” 说着,配上她招牌的甜美笑容,两个可爱的梨涡浮现在嘴角处。 从上个月认识夏如是,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了,上次陈家的事情似乎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短暂地出走了叁天,这叁天里方慈简直要敲锣打鼓了,她以为自己终于送走了这瘟神,没想过他又回来了。 “我觉得这样不行。”他严肃地看着方慈。“我觉得你是能成为一个好人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误入歧途。” 方慈:? 夏如是对方慈的误解,让方慈感到非常痛心,她很认真地问道:“我难道不是一个好人吗?” 夏如是:? 随着更加深入的接触,他逐渐发现了方慈这个人,好吃懒做,好逸恶劳,贪慕虚荣,所有的美丽都是假象,她甜美的笑容背后,不知道藏了多少算计。 更让夏如是无法接受的是,方慈之所以能过着这种悠哉富足的生活,是因为她被包养了,而她的金主,似乎还不止一人?! 这个被方慈叫做怀周哥的男人,名叫穆怀周,是国内知名房产大佬的独子,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就是方慈的金主之一。 她的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方慈喜欢申江,喜欢这个风随便吹下来一块招牌,就能砸死五个亿万富翁的地方。 像穆怀周这种等级的有钱人,不是轻易能够攀附的,人越有钱,就越精明,想从他们手里抠一点出来,就像要他们命似的。 但方慈可以,不止是因为她的美貌。 穆怀周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方慈懒洋洋地在窗边靠着,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已经认识方慈两年了,他们也保持这种关系两年了,这个时间长度对于穆怀周来说,几乎算是一个奇迹了。 他说不清为什么,方慈固然是美的,可以说如他这般见过无数美女的人,都不得不说方慈实在是好看。但除此之外,她给他一种别人都给不了的感觉,说得俗一些,就像有灵魂的共鸣一样。每次两人见面,方慈总是能恰好说起他最近正在关注的东西,甚至认识和见解都与他相差无几,而无论他说起什么,方慈也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上话题。 这简直让他惊讶极了,一来二去,两人便熟了起来,方慈并不是故作矜持的人,第一次上完床后,她笑着夸了自己的技术不错,并且还直接地提出要自己包养她,每个月给她二十万。 穆怀周觉得好笑,抓着她白嫩细腻的乳房,问道:“你凭什么呢?” 怀里的女孩笑得像只小狐狸,说道:“因为你器大活好长得帅,我看得上。” 结果他觉得脑中像炸开了烟花一样,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 金主(二) 虽然昨晚两人做了叁次,直到凌晨才入睡,但这会儿看着方慈,穆怀周只觉得血又全部涌至了下体,跨间的东西瞬间就充血挺立了起来。 他一把就将跨间的浴巾扯掉,高昂的欲望就这样显露出来。 方慈很喜欢穆怀周的……鸡巴。 好像有些粗俗,不过在床上还要装高贵,那不如出家算了。 方慈会在心里默默地给她遇到的鸡巴们打分,在她的排行榜里,穆怀周大约是可以排到前叁的,方慈的打分主要分为几个维度,硬度,粗度,长度,时间,颜色。 方慈倒不喜欢那种看起来粉嫩的,总觉得有点不中用的样子,她喜欢那种红紫色,粗大的,爆着青筋的,看上一眼,身下就开始泛滥了。 基本上,穆怀周完全符合了,他下体的野蛮,和他禁欲的长相形成鲜明的反差,方慈每个月拿着他的二十万,还可以时不时享用到这样优质的男人。 甚至有时她觉得自己应该倒给他二十万,只是有时,非常偶尔的时候。 她看着眼前男人挺立的性器,伸手握住了它,炙热得让她小腹也跟着燃烧起来,她起身,跪在躺椅上,脸颊轻轻碰了碰硕大的龟头,它更加的兴奋了,马眼中分泌了一些黏液,粘在了方慈的脸上。 “怀周哥哥好坏哦。”方慈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 这一下舔得穆怀周理智尽失,他俯身,捧起方慈的脸,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一吻,吻得极其缠绵,穆怀周的手从方慈松垮的睡衣中探进去,手下肌肤细腻的触感激得他腹下一阵一阵地发紧。 “小慈,小慈。”他的唇转移阵地,开始在方慈的锁骨处流连,口中低声温柔地叫着她的名字。 噫! 方慈觉得穆怀周哪里都好,就喜欢用这么恶心的方式称呼她实在太有问题,而且还喜欢自己叫他哥哥,他可是比自己小了叁岁啊! 方慈忍耐着鸡皮疙瘩,伸手捂上他的嘴:“哥哥,要你专心舔我,不要说话。” 穆怀周轻笑一下,在她的掌心印下一吻,将她推到在躺椅上,手托着臀部,使劲向下一拉,方慈腿间的花穴就清晰地展示在他的眼前。 “没穿内裤……”他的声音低沉,俯下身,在方慈的阴蒂上轻轻舔了一下。“勾引我是吗?” 方慈小声地呻吟了一声,穆怀周的口活儿很好,花样也很多,虽然骚话也多了些,但是她忍了,为了二十万,和器大活好的帅男人。 今天又为了生活努力了呢。方慈心想。 穆怀周将方慈身下的肉珠含在口中,用舌头轻轻地捻磨着,他觉得方慈很神奇,她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清香,初见时以为是香水,直到两人洗了澡坦诚相见,他的鼻尖依然萦绕着这股幽香,甚至她穴中分泌的汁水,也带着同样的幽香。 就像吸食花蜜一般,他的舌头加快了速度,将这颗小肉珠挑逗的红肿不堪,小穴里开始流出大量的汁水,尽数被他卷入口中。 “你好甜。”穆怀周在她的小腹亲了一下,起身,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双头的震动棒。 两头一长一短,他将粗长的那头缓缓插入方慈的小穴,上面有一些螺旋的纹路,在甬道内刺激着里面的嫩肉,令一端则牢牢地顶住她的阴蒂。 刚刚被舔得肉珠已经挺立起来,这会儿被震动棒顶上,虽然还没有启动,但方慈已经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所以说穆怀周花样不少,方慈最喜欢他这人的床品,以女伴高潮为荣,以自己先射为耻,虽然他本身的条件也是极好,但是从喜欢在正戏开始前,先让她高潮几次。 方慈哼哼唧唧地伸手,想握住些什么,穆怀周欺身,一边的膝盖跪在她的双腿间,大手一把就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将她的手固定在了胸前。 方慈还没反应过来,穆怀周就突然打开了震动棒的开关,身下传来嗡嗡地声音,一头的棒子在体内抽插,另一头牢牢地吸附在阴蒂上震动着。 “唔,啊!”双重的快感让她呻吟出声,身体抖动着,臀部下意识地后退,想远离这个疯狂抽插的器物。 “你跑不掉的。”穆怀周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握着震动棒又使劲往里推了一下。 玩具和人的感觉是不同的,玩具是不会累的,和人做爱时,快感是一个逐渐积累的过程,而玩具可以从开始到结束都维持着最快速的抽插,所以它带来的快感就像跳楼机一样,猛地就升上了高峰。 方慈所有的神经都好像集中到了腿间,阴道和阴蒂的双重刺激让她身体不停地颤抖,胸前出了一层薄汗,微微泛着粉红,高潮毫不停歇地向她袭来,一波又一波,她无意识地摇着头,已经不能承受更多的快感。 穆怀周看着身下的人,眼睛半阖着,嘴角有晶莹的津液流出,身体一次又一次地痉挛抖动,口中不住地传出呻吟。 他终于无法忍耐了,猛地抽出插在方慈体内的震动棒,这个动作又勾得她浑身颤抖了一下,一股清澈的液体从穴中喷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穆怀周用手分开方慈的大腿,狠狠地挺身插了进去。 “唔!”方慈闷哼一声,她的眼睛突然睁开,看着穆怀周,但眼神中充满了茫然,大约五六秒中,她的表情恢复了正常,从身下传来的快感再次席卷而来。 金主(三) 这是被方慈排名在前叁的性器,她闭着眼睛,感受着甬道内奋力抽插地性器,似乎她的嫩肉可以将硕大的龟头和暴起的青筋全部勾勒出来。 穆怀周将方慈压在身下,他低头吻着方慈的颈边,一只手抓住她的乳房,用力地揉捏着,腰胯快速地耸动,将性器一次一次送入她的身体中,每次都深深插入,拔出时带出一些四溅的汁水。 经历过几次高潮之后身体变得异常的敏感,性器每次运动都勾得方慈轻颤一下,她伸手攀住穆怀周的肩膀,想稍微固定一下自己被顶弄得宛如浮在暴风雨中木舟一般的身体,两个硕大的囊袋随着动作拍打在她的臀肉上,发出淫秽的啪啪声。 穆怀周特别喜欢看方慈沉迷在快感中而失神的样子,喜欢听她尖叫的声音和近乎啜泣一般的呻吟。 于是他不知从哪里有拿出一颗跳蛋,这间套房被他常年包了下来,放了一些他用顺手的玩具。 他一面用力地将性器插进小穴,一面打开跳蛋,嗡嗡声吸引了方慈的注意,她抬眼看到了他手中跳动着的椭圆小球。 “嗯……不行,太,太刺激了。”方慈的口中呢喃着。 穆怀周并不理会这仿佛邀请一般的拒绝,将跳蛋贴上了她已经充血得像熟透的果实一般的阴蒂上。 “唔,啊啊啊。”方慈摇着头,再次经受双重的刺激,她一瞬间就到达了高潮,她突然就像被扔上岸的鱼一般,身体猛地反弓又重重落下,接着就是剧烈的痉挛,她的指甲深深地扣进了穆怀周的肩上,阴道像是一张灵活的小嘴,死命地吮吸着他的阴茎。 被这样紧紧吸住,穆怀周只觉得眉角的血管都跳动了几下,他又狠狠地冲刺了几十次,发出一声低吟,将精液射进了方慈的体内。 两人都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中半响回不过神,穆怀周还将方慈压在身下,方慈扭了扭身体,推了推他:“快起来,好重。” 穆怀周缓缓起身,性器也抽离了方慈的身体,这种抽离又让她颤了一下,失去了性器的围堵,乳白色的浓稠精液从嫣红的花穴中流了出来, 穆怀周看了一眼狼藉的小穴,伸手又按了按已经敏感到极致的小肉珠,让方慈猛地抖了一下,他满意地收回手,问道:“你一直有吃药吧?” “当然了,每天定时在吃。”方慈还觉得无力,躺在靠椅上没有动弹,任由精液流到椅面上。 其实穆怀周和别的女人做爱都是会戴避孕套的,一是担心得病,二是怕遇到那种趁机怀孕想以此嫁入豪门的女人。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发情一样的家伙,什么人都会上床的,以他的眼光和层次,好像也没有遇到过后者那样的女人。 不过方慈倒是带着自己的体检证明表示不喜欢戴套,顺便还逼他也去做了全套的体检。 反正是糊里糊涂的两个人就从来没有戴过套,而是方慈一直吃短效避孕药。 确实不戴套爽很多,穆怀周承认。 “哥哥,快给我清理干净啊。”方慈懒洋洋地躺着,嫣红的花穴红红白白地敞露着,看得他太阳穴发紧。 然后一把横抱起方慈,进了浴室。 泡在温热的水中,享受着穆怀周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身下进进出出地为她清理,方慈靠在他的怀里,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你倒是很会享受啊。”穆怀周低头看着怀里一脸满足的人,有些恶意地在甬道内剐蹭了一下。 如愿地看到怀里的人颤抖了一下,发出了一声低吟。 “因为哥哥好呀。”方慈掐着嗓子,声音甜得她觉得吐一口吐沫在街边能引来一个师的蚂蚁。 噫,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再次在心中感叹赚钱不易。 但穆怀周是真的很吃这套,他低头在方慈的耳朵吻了吻,把下巴放在她的肩窝上:“你真的好可爱。” 方慈:“那这个月打30万。” 穆怀周:“……我觉得以我的服务水准,应该你给我打钱。” 方慈心虚地缩了缩,她甚至怀疑是不是穆怀周也能看穿她心中所想。 “对了,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方慈努力地措辞,“不太好的事情?” 这句话说中了穆怀周近日的困惑,他确实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只是与其说是不好的事情,不如说是“诡异”的事情。 金主(四) 深夜,办公楼内的员工几乎都离开了,只有顶楼的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即使是穆怀周这样的富二代,也是需要工作的,只是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工作的本质就是钱生钱罢了。 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他看了一眼手表,居然都快凌晨了,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桌面,他打电话叫来司机去公司门口等他,就起身出门,打算乘电梯下楼。 走廊的灯似乎比往日暗了一些,安全出口的标识散发着幽幽的绿光,穆怀周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办公室中格外地醒目。 “啪嗒,啪嗒。” “嗒——嗒——” 走了几步,他顿住了,脚步声有些……奇怪。似乎有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般,而他停下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穆怀周看了看周围,毫无异样,他这层楼是需要比较高的权限才可以刷卡进来的,应该不会有人闯入才是。 他笑自己太过于敏感,这几天可能工作得太久,神经有些紧张了。 “嗒——嗒——”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而他正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弹。 穆怀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头顶的灯光打在他的镜片上,将他的神情遮掩在镜片之后。 他猛然回头,身后空无一人,空荡荡的走廊延伸着,尽头处的几盏灯似乎坏了,看起来仿佛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嗒——嗒——” 声音突然清晰了起来,穆怀周顺着声音寻去,一盆绿植放在了中央空调的出风口下,,硕大的叶片在冷风的吹动下,时不时地碰撞在一起,发出像脚步声一般的声音。 原来是植物,穆怀周笑笑,还以为大楼里进了可疑的人。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他转身快走几步,进了电梯。 穆怀周的电梯是专用的,和普通员工是分开的,这栋楼的负一楼是停车场,这台电梯直接下到负一楼,出来就刚好是他的停车位,不过他一般不怎么用,因为基本上都是司机开车。 进了电梯,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下,打开发现是一封邮件,最近海外的业务不少,各地时差都不同,几点都有可能收到邮件,就在穆怀周低头看邮件的功夫,电梯停了。 他头都没抬地走了出去,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居然走进了地下停车场。 是按错了?穆怀周心中疑惑,他没有多想,打算转身再从电梯回到一楼,余光却看到自己空着的车位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黑乎乎的一小团。 地下车库一向光线昏暗,他有些看不清楚,就凑近了几步,那团漆黑的物体才清晰的进入视野。 是一只死猫。 一只被车压扁的死猫,它的肚子彻底扁了下去,一团暗红色的东西堆在身边,脑袋也扁了一般,一只眼珠炸了出来,滚在离头大概十厘米的位置。 它的身体上一拱一拱的,似乎什么东西再蠕动,仔细一看,竟是一团一团的蛆。 穆怀周感觉胃里有些翻腾,他皱着眉头后退几步。 到底是哪些人负责地下车库的卫生,这猫都死几天了,怎么尸体还在,他心中暗道明天要叫后勤部的开个会,一手捂着鼻子,似乎臭味随时都会窜进鼻腔。 他按了一下电梯的上行键,没有亮。 奇怪? 他心中疑惑,又按了几次,依然没有反应。 穆怀周已经隐隐有些动怒了,走廊尽头有灯是坏的,车库的死猫没人打扫,现在连电梯都出了问题,后勤部的负责人怕是不想干了。 他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抬手推了推眼镜,嫌弃地看了车位中的死猫一眼,决定从另一侧的电梯出去。 “嗒——嗒——” 脚步声再次在身后响起,这次听得更加清晰,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脚步的主人好像走得很慢很慢。 穆怀周站定,他从来不是胆小的人,从小生活在复杂的家庭之中,将人心之丑恶全部看尽,他并非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只是比起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是谁,出来。”他镇定地转身,对着空旷的车库说道。 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嗒——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而穆怀周的眼中,却没有看到任何身影。 知道脚步声停在他的面前,他微微后退了一步。 “叭叭!” 汽车的鸣笛声突然响起,车灯亮起的光线让穆怀周眯了眯眼睛。 “穆总。”车门打开,司机走了出来。 穆怀周长舒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开下来了?” 司机一边帮他打开车门,一边回答道:“昨天听后勤的小李说,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几部电梯都有点问题,总是莫名停在负一楼,今天报修了,但是还没查到原因,看您没出来,就开下来看看。” 穆怀周点了点头,刚打算坐进车内,低头的一瞬间,看到身后有一双脚,一只脚上穿着脏兮兮的皮鞋,而另一只脚,则只有一只灰色的袜子。 他直起腰,再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穆总,怎么了?”司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什么都没有。 穆怀周坐进车里:“没什么,找人注意一下安检问题,今天在楼里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好的。”说着,司机将车门关上,坐进驾驶座,缓缓驶出了地下车库。 金主(五) 穆怀周又将方慈搂紧了些,在她的脸颊旁细细嗅着:“是有一些事情,不过不碍事,你怎么知道?” “总觉得你有些心神不宁。”方慈作关心状柔声道。 恰到好处的贴心让穆怀周心中一暖,他低声说:“谢谢小慈。” 噫!!!!! 眉心的黑雾都快绕脑袋一圈了,方慈再看不出可真是见了鬼了。 奇怪的脚步声……方慈看到这几天,公司里似乎一直有什么东西跟在穆怀周的身边,但是从穆怀周的视角看去,除了那晚看到的脚,就没有其他奇怪的东西出现。 方慈不能确定他遇到了什么,但近期应该是有什么倒霉的事情要发生了。 看着穆怀周英俊的脸,感受着他搂着自己时结实的肌肉,还有刚刚才射过精,这会儿又隐隐有抬头迹象的性器,以及,二十万。 方慈的脸上闪过一丝坚毅。 我的金主爸爸,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没有想到的是,两人才刚刚分别,第二天,她就在新闻中,看到了穆怀周住院的消息。 互联网时代,有流量有曝光度就等于有钱,许多资本大佬都纷纷下场,妄图分一杯羹,更不用说这些生在网络时代的年轻富二代们,他们本身就有专门的团队为其打造人设,穆怀周更是这类网红的顶流,他那张禁欲系的脸,就算没有身份加成,随便几张照片都能爆红,更不用说他还是真正的有钱人。 他身边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成为人们的谈资。 这个新闻还有几分滑稽,穆怀周上班的路上,走到公司门口,被一只从天而降的皮鞋,砸在了肩头。 其实一只鞋能有多重,但从30楼扔下,可就不一定了。 本来可能会直接砸在他的头上,但他不知怎么,突然回了一下头,这鞋子 就擦着他的耳边,砸到了肩膀,直接给他砸成了骨裂。 这有几分滑稽,又足够危险的新闻,加上主角又是这么惹人注目的富二代,一下子就引起了网友们的纷纷评论,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觉得确实危险。 这也太倒霉了,方慈心想。 她连忙给穆怀周发消息,问他现在在哪个医院,紧接着就梳洗打扮,拎上包就要冲出门。 迈出了一步的脚又收了回来,她看了一眼正在无所事事看电视的夏如是:“夏如是,跟我出门,去救人!” 夏如是:? 夏如是被方慈拖出了门,坐在方慈的副驾上,才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是你朋友可能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方慈一边开车,一边点了点头。 夏如是警惕地问道:“人类朋友?” 方慈:…… 虽然她无语了一阵,但最终还是给了夏如是肯定的回答,这让他颇为欣慰,作拍肩状,在方慈的肩上拍了几下,大有一副班主任看班里调皮小孩终于干了一件好事的模样。 虽然他的手只是在方慈的肩上进进出出。 肩上的凉意让她打了个哆嗦。 直到他跟着方慈进了病房,才知道这位方慈的朋友居然是穆怀周,就算是夏如是这种不怎么关注网络消息的人,也知道穆怀周。 而且他一进门,也一眼就看到了穆怀周眉宇间萦绕的黑气 。 每个人都有“气运”,但大多数人的气运都暗淡得如同薄雾,几乎看不出来,这便是世间大多的普通人。但不同的时间段可能会遇上一些特殊的事情,比如突然中彩票,或者有贵人相助,眉宇间会浮现红色的气运,如同雾气一般,而如果即将遇上命中的劫数,则会浮现黑气。 不过大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遇到这些事情,生老病死不过是世间常态,谈不上气运一说。 穆怀周的眉间是一直浮着一层淡淡的红气的,毕竟生于大富之家,金字塔的顶尖,可以说是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而现在,他这层气运被黑色的雾气遮盖,看起来颇为诡异。 从他住院的消息传出,陆陆续续的有人想来看望,他都拒绝了,只在方慈发了消息问候之后,就迅速地给了她医院的地址。 看到方慈进门,穆怀周的表情舒展了一些。 “怀周哥哥!”方慈像一个受惊的小鸟,声音中带着惊惧和委屈,迈着小碎步跑到了床边,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一副强忍着不让它落下的样子,一双小手想要去触碰穆怀周,但看到他绑着绷带的肩膀,又缩了回去。 看方慈在他的床边焦急得也不敢坐下,小心翼翼生怕被他弄痛的样子,穆怀周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柔声道:“小慈,先坐下吧。” 目睹一切的夏如是:? 方慈小心地坐在床边,两只小手将穆怀周的大手包住,柔软又温热。 “到底怎么回事呀?” 穆怀周其实觉得这个事情也有点窝囊,但是想想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大楼的安保人员查了一下,楼顶的栏杆上又向外伸出身体将灰尘剐蹭掉的痕迹,看来扔鞋子这件事情是人为的,他已经报了警,通过调查监控,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是谁干的。 方慈轻晃了一下脑袋,也开始思考,从天而降的皮鞋倒是没什么问题,看上去确实是人为的,但联想到那晚他在停车场看到的只穿了一只鞋子的脚,这件事情肯定不止是人为这么简单。 穆怀周的状态倒是没什么问题,肩膀的伤也不算严重,石膏都不用打,注意不要乱动很快就能恢复,毕竟是年轻人,恢复起来也快。 不过他的眉间萦绕着的黑雾……到底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金主(六) 夜色渐浓,但这座城市从来不会停下喧闹,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从一家生意火爆的烧烤小店里走出来,看上去不过16,17岁的样子,边走边打闹着。 其中的一个男孩长相颇为帅气,只是眼神中透着一丝阴鸷,看得出旁边的几个男生都以他马首是瞻,围着他说笑着。 “文洲,怎么没把那个姓穆的砸傻哈哈哈。”一个男生好像喝多了酒,有些醉醺醺地,脚下有些踉跄,一边笑着,一边骂道:“看他那个样子不顺眼,我下次砸准点。” “别闹了,还想来第二次?你是怕自己不被发现?”被叫做文洲的男生突然发火,低声怒斥道。 本来调笑打闹的气氛,在他这一通话后,冷了下来,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开口打圆场:“文洲,狗也是想帮你。” 文洲一时没有说话,他面上的表情并不好看,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拍了拍狗的肩膀:“对不住了,我只是担心你会被发现。” 被拍的男生一时豪气凌云,挥开文洲的胳膊:“我是怕事的人?洲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文洲看着面前兄弟义气大过天的男生,拳头在他的肩膀上锤了一下,感激说道:“注意安全,最近咱们先不要聚了,如果有人查到你问你什么,你就都不承认。” 几人又在原地抽了根烟,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离开了。 穆怀周住的病房中很安静,中央空调将房间的温度控制在人最舒适的范围,屋里很“干净”,这种干净并非单单指整洁,方慈没有在这里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她用眼神示意夏如是出去查看,他出去遛了一圈后,也没有发现什么。 在医院这边没有查出任何可疑的问题,方慈又在病房里陪了穆怀周一会儿,其中包括两人动手动脚的打情骂俏,夏如是才算是知道为什么方慈这么火急火燎地拉着他出来“救人”,原来这个首富独子居然就是方慈的金主之一,他在床边扼腕叹息,怒其不争,像唐僧一般在方慈耳边碎碎念着。 “方慈啊,你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啊。” “等你年龄大了,你靠什么生活呢?” “女孩子还是要自尊自爱啊。” “你把自己的身体当什么了?” 如同嗡嗡的苍蝇一般,吵得方慈头都大了。 又和穆怀周说了几句,被夏如是唠叨得实在受不了了,方慈和穆怀周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就以不打扰他休息为由,先行离开了。 走出病房,夏如是还在喋喋不休:“他给你多少钱啊,你就这样出卖自己的身体吗?” “一个月二十万。” “二,二十。”夏如是难以置信,他当老师一个月只有2500……“这么多??” 方慈忍不住笑出声,看他一副没见识的样子,说道:“对于他们这种身家的人,一个月二十万也就像普通人花个十块二十,你花十块二十会心疼吗?” 夏如是斩钉截铁地回答:“心疼。” 方慈:…… 方慈其实并不算非常有购物欲望的人,偶尔去逛街只是打发时间,买东西时也不怎么看价格,二十万算是穆怀周给她的零花钱,她现在住的房子就是穆怀周买给她的,并且还在另外一个区买了一套房记在她的名下,除此之外,她的一些包包和饰品也是穆怀周送的。 “基本上每次见面都会给我送些礼物吧,我也不太刻意记那些品牌,他审美倒是不错。” 方慈今天手里拿的是一款橘色的手包,她倒是不太认识,隐约记得是个奢侈品牌子吧,反正穆怀周送的都是好东西,收下就是对的。 夏如是的叁观被冲击了,他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走了,去他公司看看,估计有古怪。”方慈没在理会他,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走了几步,发现夏如是没跟上了,转头催促道:“在我家赖着还没问你要房租呢,快走。” 到了穆怀周的公司楼下,方慈一眼便看到公司大门的大理石地面上有一滩古怪的污迹。 “这是……?”她在心中奇怪道。 方慈快走几步,刚走上跟前,正打算去探查,污迹忽然凭空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正迷茫时,夏如是突然出声:“小心!” 方慈反应极快地向旁边闪了一步,一个黑色的物体骤然坠落,她只觉得耳旁一凉,刚刚站着的位置,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跌落,发出一声闷响。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抽搐着趴在地上,自由落体的重压在落地的瞬间就几乎跌碎了他所有的内脏和骨骼,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口鼻出血,甚至有内脏的碎片从口中咳出,身下也迅速流出了大量的鲜血。 方慈后退了一步,这男人一只鞋在落地的时候似乎飞了出去,这只脚上只剩灰色的袜子。 灰色的袜子…… 男人抽搐了一会儿,就没了动静,很快就消失了只留下一滩灰褐色的污迹。 方慈皱着眉头,这一切发生的极快,甚至她和夏如是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就这样突然坠落,然后突然消失。 阳光似乎有些刺眼,尤其是这栋现代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着盛夏的阳光。方慈伸手挡了一挡,无意瞥了一眼手机,正午十二点。 基本可以断定就是这东西缠上了穆怀周。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只是一会儿发愣的功夫,方慈都觉得皮肤有些刺痛了,她拿起包挡在头顶,不想被阳光伤害了她每日花大功夫保养的皮肤,快步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中。 “正午十二点和午夜十二点都是一日之中的‘中点’,我们一般认为午夜十二点去世是大凶,有些地方的人把过凌晨称为‘转钟’,其实挺形象的,转得不止是钟,更是一日一日的交替,在这交替之时去世,如果是饱含怨气离开,就非常有可能被困在交替的瞬间,成为地缚灵。” 方慈一边带上耳机,一边和身边的夏如是讲着,最近她终于意识到一个非常好用的在大庭广众下与夏如是交流而不会被当做神经病的方法,那就是带着耳机,装作打电话的样子。 “但很少有人知道,正午十二点也是同样的,午夜十二点是时间的交替,正午十二点就是阴阳的交替,过了十二点,太阳就开始逐渐偏移下落,而在这个‘中点’自杀的人,他们的魂可能会在生者与死者之间的世界徘徊,并且在每日的同一时间,都再次重现死亡的场景。” “那这……”夏如是愕然:“每日,那有多痛苦……” “我怀疑这 人是被指点过的,估计有什么人也懂这些东西,因此他可以缠上穆怀周。”方慈沉思着,一日又一日的重复着痛苦,会加强鬼魂的怨气,突破一定界限后,就有可能有能力对人产生影响。 “这可有些麻烦了。”方慈又不懂得驱鬼,她只是一个“桥梁”。 夏如是一愣,不解问道:“你怎么确定是他缠上了穆怀周?” 方慈想了一会儿,措辞道:“我那天……通过穆怀周的眼睛,看到了有天他在公司里被什么东西缠上,那东西……只有一只脚穿了鞋。” 通过穆怀周的眼睛……?夏如是注意到了这个古怪的说法,他想追问,但看方慈一副不想解释的样子,决定作罢,转而问道:“那或许可以像你帮我解决陈翠的事情一样?我们去和他沟通,看他有什么没有完成的愿望,那他不就可以转世了吗?”夏如是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是可行的方法。 “完成愿望?”方慈略带讽刺地将这四个字重复了出来。 金主(七) “如果他的愿望是让穆怀周死呢?”方慈看着夏如是问道。 夏如是愣了一下:“不,不会吧?” “还不会呢。”有时候方慈是真的觉得他够可爱,不然也不会和自己这个把他撞死的人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还一点端倪都没有察觉。 “如果他不是与穆怀周有什么仇恨纠葛,会用这么惨烈的方式结束生命?即便死后日日重复着痛苦?” 方慈的质问让夏如是哑口无言。 “那,那如果是这样,我们不是更要去调查这个自杀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穆怀周做了什么才会把他逼到这种境地?”夏如是先是结巴了一下,接着就捋清了事情的逻辑,不甘示弱地反问回去。 “呵。”方慈轻笑了一声,瞥了他一眼,带着不屑。 这个眼神看得夏如是非常不舒服,见方慈不再理他,他不依不饶地说道:“方慈,如果穆怀周真的做了什么,害死了一条人命,你也完全不在乎吗?” “所以呢?” “所以……”方慈的反问让夏如是都气笑了,这种他认为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常识,方慈居然问‘所以呢’。 “所以,害了人自然要交由法律惩罚他!” 如果不是现在正坐在咖啡厅了,方慈简直要大笑出声,这是她活到现在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义正辞严地在她面前说出如此充满正义的话。 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她笑得周围的人都纷纷侧目。 “很好,你很可爱,今天我再次对你改观了。”方慈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方慈笑着摸了摸夏如是的头:“小乖,姐姐带你去买旺仔牛奶怎么样?” “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对于方慈的这种反应,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里,让夏如是更加气愤。 不想再与夏如是纠结这种问题,方慈起身,她记得穆怀周在地下停车场看到了一只被碾死的猫,不知道这件事情与他被纠缠是否联系,这样想着,她便来到了地下车库,一进去,就被一股阴冷的风吹得不禁抱起了手臂。 “车库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口中嘟囔着,但脚下却不停留,回忆着穆怀周车位所在位置。 夏如是对于方慈刚刚与他的争论感到气愤,但想了想,还是磨磨蹭蹭地跟在了方慈的身后,一起来到地下车库,上次她放任婴鬼杀了陈家叁人的事情,依然让他心有余悸,陈伟死时的挣扎和惨状,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面前这个看起来清瘦的女孩变成这样。大概夏如是有些当惯了老师,毕竟在绕南村支教的两年,做了两年的班主任,又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到方慈父母双亡的信息,他总是想到那些自幼时就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眼中总是有着浓浓戒备的小孩。 方慈在陈家门口淡淡说出帮朋友忙时的表情和她眼睁睁看着陈伟垂死挣扎毫无波动的脸交替着在夏如是的脑中浮现。 夏如是神色复杂地看向正在车库中细心寻找线索的方慈,冷色调的灯光下,趁得她的肤色呈现出一种冷瓷白色,她抿着唇,脸上没有平日里那么丰富的表情,看上去居然有一分恬静和优雅。 如果不看她正徒手抓起来一只软绵得仿佛无骨一般,眼球被挤压出来挂在眼眶外的黑猫。 小猫嗷嗷地叫着在她的手中挣扎着,夏如是才看出这并不是尸体,而是一只黑猫的亡魂。 “小家伙也是可怜。”方慈拎着它的后颈肉,小猫挣扎了几下,就不敢再动,而且瑟缩着把尾巴蜷在了肚子前。 方慈一甩手,将猫抛了出去,它扭动了一下身子,就在半空中消散了,像不曾存在过一般。 “它怎么了?”夏如是看着猫骤然消散,问道。 “大概转世去了吧,这些动物没什么灵智,死后不久就会飘散,它没了眼睛,看不到路,所以在这个车位上多困了几天。” “那你是帮它找到路了吗?”夏如是追问道。 方慈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加快脚步准备离开地下车库,这里不算干净,还是有些游魂,但都不是她要找的那个。 夏如是并不因为被忽略而生气,反正快走几步跟上她的脚步,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着:“我说什么来着,就觉得你能当个好人,改过自新吧,尤其那个穆怀周,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找个正经工作,好好谈个恋爱,你这样……” 要不找个大师把他度了吧……方慈用手指堵着耳朵,这样想着,但她自己也知道,现在多的是打着算命超度消灾的骗子,真正的奇能异士哪这么容易找到,夏如是还周身透露着古怪,哪这么容易把他给超度了。 夏如是看方慈堵了耳朵,更觉得需要好好教育她,你说说一个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就成了这样。他没办法触碰到方慈,只能紧紧跟着他,恨不得嘴都贴到了她的耳垂上,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和尚,一阵一阵的微凉顺着他讲话的吐息,打在方慈的耳边,直让她起了一溜的鸡皮疙瘩。 “喂。”方慈突然站定,夏如是一下没收住脚步,直接一头撞近了方慈的身体里,凉得方慈一个哆嗦,他赶紧后撤了一步,没想到领口一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方慈猛地一拽。 他感觉到自己的唇碰上了什么温热而柔软的物体,大脑几乎宕机,然后才意识到他被方慈吻了。 方慈个子不算高,她仰着头才封上了这喋喋不休的唇,和鬼接吻是第一次,这感觉并不算好,唇瓣相触时,一种奇异的麻木感爬上了她的唇,就像她前年拔智齿后麻药还没有消退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只是看着这不知疲倦开开合合的唇,满脑子只有将它封上的想法,却不曾想,身体快她想法一步,竟以自己的唇,去封了夏如是的唇。 这个吻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迅速,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的触碰,方慈就放开了他,她本来还有些疑惑与自己不经大脑的举动,但看到夏如是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刚刚被他唠叨得不耐烦的心情瞬间转好。 她露出恶劣的笑,嘴角扯着,两个小梨涡随着肌肉的扯动忽隐忽现,又若有似无地将她露出恶魔小角一般的恶劣悄悄掩盖,她的声音中带了调笑,说道:“原来是想我这样让你闭嘴啊。” 她早就看透了夏如是单纯的本质,只是没想到一个吻就让他脸红害羞到这幅样子。 “你……你你。”夏如是看着方慈一脸戏谑的表情,你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别我我我了,你以为我是怎么样能过上现在的生活,还能在这寸土寸金的申江给鬼收拾个客房出来,穆怀周死了我可是少了一大笔收入,别愣着了,我有想法了。” 她嘴里小声又嘟哝了一句,难怪都爱说见了鬼了,给鬼收拾个客房出来住,是真见鬼了。 不等夏如是反应,她就抬脚走进了电梯中,他也快走几步跟着进了电梯,方慈按了一楼的按键,带上耳机,开始说道。 “我本以为猫的尸体也是经人指点刻意放的,尤其还是死状如此惨烈的黑猫,但现在看,有可能是巧合。” “为什么?” “根据我的经验,如果是为了引厉鬼现身,这猫不会如此轻易就被我送走,放猫尸体的人很有可能和拿鞋子砸穆怀周的是同一人,而那缠着穆怀周的厉鬼,以他现在的煞气,本不应该有能力脱离自杀的那一块区域,但是凑巧有人将猫尸扔在他的停车位,才使得这鬼短暂地缠上了他。” “那这样看来,他的能力不足以直接对穆怀周造成伤害,是不是穆怀周暂时是安全的?” 方慈边走边看着手机,修长洁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突然在一则新闻上停住了,她站在原地,抬头对夏如是说:“这个暂时,怕是非常暂时了。” 金主(八) 2020年7月24日,穆氏集团总部大楼一位中层管理跳楼身亡。 具体死亡原因方慈没有认真看,因为今天是7月21号,再过叁天,就是这人去世一周年的忌日。 “如是我没猜错的话,叁天后,很有可能就是穆怀周的死期,现在这鬼力量还不够,不能离开这栋大楼,甚至不能离开自己自杀的那块区域,但到了那时,就不一定了。” “我会在24号那天全天守着穆怀周。”方慈说道,然后看了夏如是一眼:“你在家待着吧,别给我添乱就够了。” 夏如是心中一紧,他此刻比起这鬼与穆怀周的恩怨,更担心方慈的安全,于是急忙说道:“我要和你一起,你打算怎么对付它?” 方慈细细将新闻内容看完,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可以赌一下。” 方慈平日懒散,但事关自己的经济来源时,她从来就是行动派,她跑到路边就拦了一辆车。 “申江中学!” 夏如是一下没有跟上,就看着方慈坐上车,扬长而去。 在车上,方慈还在想着刚刚在网上查到的内容,即使新闻中不写,随便一搜,或真或假的爆料也能将真相拼错得七七八八。 这是在方慈看来非常老套无聊的故事。 自杀的中年人叫章厉行,在穆氏集团工作了二十多年,做到中层管理,手下领导着几十个人的小部门,年薪不算太高,但也有小一百万。 至少在申江这个地方,一百万确实不能算高。 只是对于从小地方一路念书考出来,再进入如穆氏这般企业做到中层的章厉行来说,已经几乎是他人生能够达到的终点,如果没有意外,至少他可以平安富足地过完一生。 但如果生活没有意外,故事要怎么讲下去呢。 他有一个恩爱的妻子,和一个聪明的在申江中学读书的儿子,妻子身体不好,前些年患上了尿毒症,每周都需要去医院透析,不过还好,每月一万左右的费用,在他的工资面前,远远谈不上负担。 如果他一直都有工资。 让一个幸福的中产家庭分崩离析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由于业务的调整和内部的派系斗争,章厉行所管理的部门整个被合并,于是他处在了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他部门原本的人员被另一个部门接收,他等于被完全架空了,所有的工作内容都跳过他,而向现在部门本来的管理人员汇报。 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原本对接项目的群聊,不再有人说话,即使他在里面问进度,也没有人回复,直到后来一个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的部员告诉他,他们早就瞒着他,重新建了群聊,而且客户的相关资料信息,也已经都整理给了现任的部门老大。 方慈兴趣缺缺地关上网页,一个中年男人失业,拿不到相应赔偿金,以死亡为代价大闹一场,最终得到了比应有赔偿高出许多的钱的故事。 顺便带着怨气,死后还想再拉穆怀周下水,不过真不知道和穆怀周有什么关系,依方慈对他的了解,他怕是连这人的脸都记不住。 方慈不懂,命不比任何东西重要吗? 病了的妻子?抛弃不就好了吗? 她试图将自己代入章厉行,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自己如何会落入这样的境地,也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地被拖累着的人。 她不懂。 眼看着到了下班的时间,路上逐渐拥堵了起来,长长的一条街道,被拥堵在一起的汽车亮着红色的尾灯,遥遥看去就像蛰伏在这条道上的一条红蟒,缓慢地移动着。 这些车都要去哪里呢,是回去同章厉行曾经拥有的那样,其乐融融的家吗? 堵了一会儿,方慈看了看时间,再迟一会儿,中学怕是都放学了,这会儿距离学校已经不远了,步行大概十五分钟就可以达到,于是她付了司机钱,就拉开车门下了车。 她突然心中有了一些小小恶作剧的心思,她走在快车道上,脚步轻快地穿梭在车流之中,这些车辆被堵的动弹不得,司机们坐在驾驶座中,一脸的不耐。 方慈就这样,超过一张又一张不耐的脸,在震耳欲聋的喇叭声中,在此起彼伏的咒骂抱怨声中。 如果没有那个需要回的家,这些人怎么会被堵在这样一条日复一日的路上呢。 章文洲心中有些不安,这个不安从下午上课时看到老师走进班里将狗叫出去时,就开始了,然后他就一直没有回来。 这使得他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狗是否能如同他说得那般,有足够的兄弟义气。 他低着头想着,以至于他没有看到,有一个人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 直到他快与这人撞上,才停下脚步,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双好看的脚,白嫩细腻,指甲修得圆润可爱,还透着粉色,脚下踩着一双简约款的黑色高跟凉鞋。 然后他就听到,有人叫了他的名字,是好听的女声。 “章文洲。” 他抬起头来。 方慈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他了,章文洲是个长得颇为帅气的男孩,她只在网上的爆料帖子中看了一眼,就记得了他的长相,现在应该在念高叁,高叁开学比较早,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学校的。 本以为找过来可能还需要花些时间,没想到刚到申江中学的校门口,就遇上了看上去满腹心事的他。 方慈冲他笑了一下,小梨涡浮现在唇边,然后伸出手。 章文洲看着她的笑脸,下意识地就握住了这只手,小的,软的。 然后这个笑意盈盈的女生,说出来的话,让他浑身一僵。 她声音甜美地说道:“借着朋友义气之名,让苟杰去帮你扔猫扔鞋,现在出了事就想着怎么撇清关系,手法是不高明,但你爸如果有你半点脑子,别那么轴,怕是也不会自杀了。”方慈略仰着头,现在的小孩或许营养有些太好,居然比穿着高跟鞋的她还高出一个头。 像是被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章文洲不知自己现在的心情应该是惊慌或是愤怒,惊得是面前这人将他的所做所想分毫不差地说了出来,怒得是她讽刺了自己,还羞辱了章厉行。 他猛地松开方慈的手,后退了一步,强装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见她退后,方慈则前进一步,伸手摸在了他的头上,章文洲完全愣住了,竟是毫无反应,任由方慈在他的发间揉了一把。 “你最好期待穆怀周没有事情,不然你和你的同学,都跑不掉。” 得到了需要的东西,方慈心情极好,她留下善意的劝告,迈着轻快的步子转身离开了。 最好期待穆怀周没有事情…… 7月的傍晚,章文洲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金主(九) 穆怀周很快就恢复了工作,虽然肩膀上的伤还没有好。 他觉得有些奇怪,方慈一向进退得当,从来不会在一些事情上撒娇纠缠,但今天一大早就打来电话,一定要全天都跟着他。他皱了皱眉头,压着怒火,本想厉声拒绝,却听方慈抽泣着说昨晚梦到被人跟踪,一直跟到她家门口,她透过猫眼向外看,怎么都看不到对方脸,只看出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奇怪的是,他只穿了一双鞋…… 听到这里,穆怀周沉默了,纵然他再沉着冷静,此时的情况也超出他对于世界的认知,半响,他开口:“我去接你,今天你在我办公室待着。”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方慈也遇到了古怪的事情,这两天在医院一切正常,本来已经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而现在方慈的电话,让他有些担心,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他不想方慈被无辜牵扯。 虽然方慈说了让夏如是待在家中就好,但他还是跟了过来,一起上了穆怀周的车。 很多时候夏如是都觉得方慈应该去当演员,没准儿可以拿个奥斯卡什么的为国争光。 坐在车上,方慈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让穆怀周心都碎了。她坐在副驾上,一上车就扑进了穆怀周的怀里,声音颤抖着:“怀周哥哥,我,我好害怕。” 接着一边啜泣一边道:“我知道不该打扰你,但是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噩梦,我一定不会这样,但是我醒来后,余光看向床边……我真的看到有人站在那里,他一只脚穿了鞋……而另一只脚上只有灰色的袜子……” “虽然只看了一眼就消失了,但是我真的好害怕。” 穆怀周将方慈搂在怀中,轻声安慰着她:“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两人搂抱在一起,温存了一会儿,夏如是坐在后座,无语地看着方慈精湛的演技,脑中突然想起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她一副惊慌无措的模样。 现在看来,方慈哪是会被鬼魂吓到的人,肯定是当时不确定他的底细,先装作慌乱的样子稳住他,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是把方慈这人的脾性摸了个七七八八了。 很快到了公司楼下,穆怀周本想直接带她进去,但是方慈却拒绝了,她表示不希望给穆怀周带来困扰,公司人多眼杂,看到他们一起进出,总是不好的。 穆怀周非常感动,觉得方慈好清纯好无辜好善良好不做作,心想下个月再送她一套房子。 方慈便以访客的名义进行了登记,穆怀周总有访客,这样也就不会过多引起别人的注意,登记过后,穆怀周的秘书联系到她,要她稍等片刻,就下楼接她去穆总的办公室。 方慈看了看时间,不到11点,她心下定了定神,应该不会有差错,就随便在一楼的大厅转悠着,此处查看。 这栋楼比她想象中的要干净,除了上次在地下车库见到的几缕游魂,至少在大厅之中,什么都没有。 上次在医院也是一样的。 她四处溜达着,夏如是也跟着她,方慈走走看看,他也跟着走走看看。 “不是说别跟着我么?”方慈目光没有看他,突然开口道。本来以为多个鬼,算是多个帮手,现在她是真的不想这个唠叨死人的家伙跟着,小小年纪,怎么絮絮叨叨的比她高中时的班主任话还多。 想到这里,方慈沉默了一下,他确实是当了两年的班主任。 夏如是跟着她,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担心方慈遇到危险,一方面担心像上次一样,不声不响几条人命就交代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些什么,但是总觉得如果不跟过来,心中就有些不安。 “哦,哦,我就是担心你。”夏如是稍微有点心虚,他完全不擅长掩藏自己的想法,眼神飘忽地四处瞟着。 他的心虚几乎都写在了脸上,方慈觉得好笑,想起前几天在车库突然亲他之后,小孩儿脸红得像红灯一样,就又存了逗他的心思。 本来方慈为了不引人注目,目光一直是落在别处的,不然她去看夏如是的话,在旁人眼里看到的样子就是对着空气发呆。 这会儿既然存了逗人的心思,她突然转头,一下就和夏如是来了一个极近距离的对视,他那双小鹿一般带着点心虚的眸子就全然落在了方慈的眼中。 “方……方……”他愣着神,半张着嘴,方慈的名字在口中打了个转还是没有叫出声,这一结巴,就把自己整了个红脸,还没来得及后退一步,方慈就上前靠过来,极其贴近他的耳边,用着气音说:“那谢谢你哦……” 尾音带着一点俏皮,温热的气流洒在耳垂上,即使已经看透了方慈的恶劣本性,他依然对于这种撩拨毫无抵抗力。 “方慈!”他红着脸叫道,面前的人勾着嘴角笑着,满眼都是看到他窘迫模样后得逞的戏谑。 这边两人正闹着,秘书走过来,尊敬地说道:“方慈小姐……请您跟我过来。” 秘书的眼神带着点探究,她走来的时候正看到方慈俯身好像在和谁说话的样子,自言自语的模样让她一瞬间居然从心中生出一丝诡异的感觉。 不过职业的素养依然让她保持着得体的口吻和姿态,引导着方慈走进了穆怀周的专用电梯。 夏如是自然也跟着一起,红着脸进了电梯。 刚刚秘书眼中的探究被方慈收入眼底,此时她有一些尴尬,两人进入电梯里,一时无话,方慈不自然地拢了拢头发,秘书突然打了一个哆嗦,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可能空调温度不太对,一直有些冷……” 方慈看了看秘书身后的夏如是,后者非常自觉地退了退,与她拉开了距离。 穆怀周的办公室很大,在顶层,秘书将方慈引导到他办公室的门口,就离开了,方慈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他好听的声音。 “请进。” 方慈推门进去,穆怀周正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不知在看些什么文件,微皱着眉头,他认真时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近,听到有人走近,他抬头,看到是方慈,眉头舒展开来,笑道:“你先随便坐一下吧。” 金主(十) 方慈不是没有想过,干脆今天拉着穆怀周翘班,不去公司或许能躲过一劫,但是她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不确定那个东西的能力究竟如何,是仅限于公司大楼,还是任何地方?是仅限于这一天,还是无法得手话,会在今后一直纠缠? 思来想去,方慈认为在穆怀周的办公室等着,是最为稳妥的方法,况且自己手里还拿了一些应该有用的东西。 坐在沙发上想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这次事情倒是让方慈对穆怀周有了些改观,遇到这种事情还能如此淡然,不愧是满面红光的家伙,命格极贵倒是镇得这楼里干干净净。 更加加深了方慈要好好扒住这人的决心。 “小慈。”被方慈称为满面红光的家伙终于把头从电脑屏幕前抬了起来,他这会儿脸上的黑气更重了,黑红交织着让方慈几乎都快看不清他的脸了。 “不好意思我这边工作比较多,你稍微等一会儿,我回复完邮件就带你去吃饭。”他冲方慈笑了笑,继续低头办公。 “这个穆怀周倒是对你挺好。”夏如是在一旁点评着。 方慈没办法回答,只给他投去了一个“废话也不看看我是谁”的不屑眼神。 在两人你来我往的眼神交流中,突然一丝微弱的电流声响起。 “咔……嗒。” “咦?”穆怀周看着突然熄灭的电脑,愣了一下。 方慈和夏如是同时紧张了一下,此时墙上的钟,正好指向了12点。 看电脑突然熄灭,穆怀周无奈,摁了几下电源都没有反应,柔声对方慈说道:“看来电脑都舍不得我饿着你,先去吃饭吧。” “嗒——嗒——” 话音刚落,走廊外传来若有若无的怪异的脚步声。 “嗒——嗒——” 穆怀周的脸色微变了一下,他看向方慈,发现她似乎也愣住了,但他不确定方慈是否也同样听到,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怕自己的举动会让方慈更加惊恐。 “怀,怀周……”方慈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她的脸色苍白,“你听到了吗?” “咔啦!”穆怀周猛地站起将身后的椅子拉开,叁步并作两步走,迅速走到方慈身侧,一把将方慈搂进怀里。 冷不丁的就被一把按在了怀里,方慈本想靠近门边看看发生了什么,没想到穆怀周搂着她后退了一步。 她的脸贴着穆怀周的胸膛,心跳声几乎震得她耳膜都痛了起来。 “没事,小慈不怕。” 虽然他也有些紧张,但声音仍是镇定的,穆怀周掏出手机,试图联系大楼里的安保人员,电话却怎么都拨不出去。 “嗒——嗒——” 屋里安静得有些过头,以至于门外的脚步声格外醒目,它像是拖沓着步伐一般,每一步落下时发出的声音间隔都有些久,带着些布料摩擦的嚓嚓声,由远及近,直到这声音停在办公室的门口。 脚步停下,太安静了,就像耳朵被堵住一般,安静得空气似乎都不再流通,穆怀周突然觉得呼吸都有些停滞了,像是忽然间忘记如何去呼吸,他直愣愣地看着门,这种诡异的安静反而让人对于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有了更多的遐想。 “啪。”细微的响动从身后传来,像是走在路上,不小心踢飞一块小石子,它滚动着落地的声音。 穆怀周下意识地就回过了头,面朝着他那面落地窗,几乎占据整个墙面的落地窗,几乎每日下班后都有清洁工人吊在墙外,将它们擦得一尘不染的落地窗。 一团灰色的东西突然从天而降。 虽然仅仅不过一瞬间,穆怀周仍是清楚地看到,那个从天而降的东西,是一个男人。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分明那人的落下只是瞬间的事情,但他从窗前坠落的时候,仿佛空气都变得浓稠,这种浓稠似乎减缓了他下落的速度,穆怀周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他是笑着的。 嘴角死死地咧着,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几乎咧到了耳朵,脑袋扁下去了半边,隐约看到其中白色的粘稠物体,他的眼睛爆出眼眶,但仍然努力地做出笑的模样,这使得他的眼皮和眼球几乎彻底分离。 然后就是一声闷响。 穆怀周下意识地就跑向窗前,连拉着方慈也跑了过去。 他向下看去,什么都没有,一点痕迹都没有,明晃晃的阳光甚至照得他眼睛都有些灼痛,人们毫无知觉地匆忙走着,一切都如同幻觉一般。 不等他仔细考虑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视线之下似乎出现什么灰色的东西。 他猛地转身,随即后退了几步,一手环着方慈的腰,一手遮住了她的双眼。 但方慈余光仍然看到了,那是一双脚,一只脚上穿着脏兮兮的皮鞋,另一只脚上,则是一只灰色的袜子。 它们缓缓地朝着穆怀周走来,鞋子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嗒。” 另一步迈出来,袜子落在地上,乍一听没有声音,细听之下,有轻微的摩擦声。 这人一步一步地缓缓走来,脚下发出“嗒——嗒——”的声音。 “啊!”这叫声让方慈一哆嗦,夏如是被突然出现的鬼影吓了一大跳,这边两个活人都没叫,他在那边嚎了起来。 穆怀周以为方慈被吓到,搂着她的手臂暗暗发力,甚至让方慈觉得有些疼痛,他低头在方慈耳边低声说着:“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的声音中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但依然牢牢地遮着方慈的眼睛。 方慈眨了眨眼睛,睫毛轻扫着穆怀周的手心,他的指尖微微颤了颤。 ———————— 这个故事结束后,主要人物就会逐渐都登场了,然后再进入故事主线 好像主线进的有点慢哈..... 金主(十一) 现在的情况倒是让方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穆怀周紧紧将她搂在怀里,还捂着她的眼睛,动弹不得,也看不到身边,她只能感觉到身旁的温度骤降,甚至手臂上泛起了鸡皮疙瘩。 “很痛啊……” “脚……鞋呢……” “鞋呢……” 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又像是紧紧绕在耳边。 方慈几乎无法呼吸了,穆怀周紧抱着她,直退得身体紧紧贴住窗户。 突然一阵彻骨的凉意,方慈感到似乎有什么从自己的身体里穿过一般,而后突然觉得有风刮过,燥热的带着南方城市微湿的风,一时间耳边嘈杂了起来。 这屋中如此密闭,哪会有风刮来,方慈一愣,随后感觉到,紧紧环着自己的穆怀周,身体变得冰冷了起来。 “方慈!”夏如是大叫一声,方慈被遮住了眼睛,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臂,猛地一拽,几乎拽得她觉得自己手臂和肩膀都脱开了,她狠狠一个趔趄就跌了出去,紧抱着她的穆怀周也一起摔倒在地。 “操。”方慈骂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夏如是面色苍白的拉着她,她转头看去,发现身后一整面玻璃不知何时已经全部碎裂,穆怀周的脚,就堪堪在最边缘,再往外一步,就会从叁十楼跌落。 来不及深究夏如是怎么突然可以抓到自己,她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蹬了几下腿,把脚上的高跟鞋踹了出去,光着脚跑到穆怀周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脸,他纤长的睫毛紧闭着,没有任何反应,无奈只能拽住他的衣服,使劲地向屋内拉动,试图远离危险的边缘。 “操,他可太重了。”这身每次都挑逗得方慈性欲高涨的结实肌肉,在这会儿让她吃尽了苦头,手脚并用着才将比自己高了一个半头的穆怀周拉动了不到半米,方慈坐在地上喘着气。 可穆怀周的身子凉的几乎像个尸体一样,方慈心说坏了,难道已经死了? 她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来,手指摸到他的颈动脉。 还在跳,还活着。 “咯咯……咯……”穆怀周的喉咙中发出奇怪的声响,像是卡了一口老痰,方慈连忙靠近,试图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鞋……鞋呢……?” 这句话从穆怀周的口中,用穆怀周的声音说出,显得格外的诡异,方慈后退半步,说是怎么突然不见了那个厉鬼,原来上了穆怀周的身! 这完全超出方慈的预料之外,她不是没见过鬼上身,关键是她不会处理这个情况啊! 夏如是也在一旁急得跺脚,方慈转头看他:“你能干点啥不?” “我要是能我也不用在这边干着急了!” 夏如是的没用程度超出了方慈的预料,她心说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一口就咬破了自己的大拇指,血珠瞬间就溢了出来,然后她狠狠地把手指点在了穆怀周的眉心,说道:“出来聊聊!” 话音刚落,穆怀周的口中隐约吐出一些音节,却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方慈打算再将血抹在他的眉心,突然,他整个人就直接站了起来。 一个人在地上趴着,起身是需要步骤的,手撑着地,或者腿部使力,弯着腰再站起身。 而穆怀周则像腾空而起一般,双脚就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嘿嘿嘿……有鞋了……”他口中喃喃着。 穆怀周的表情极为奇怪,嘴角咧着,几乎咧到嘴角,眼睛无神地睁着,像是拙劣的鬼脸,口中一直鞋啊鞋的说着。 要是只这样说也就算了,看他脚下又开始缓缓走向窗边,方慈急得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直冰得她打了个哆嗦。 “穆怀周!穆怀周!穆怀周!”她大叫叁声穆怀周的名字,又再次试着把拇指贴上他的眉心,谁知他突然身姿灵活了起来,一下子把方慈推了出去。 我靠,方慈在心里骂,这次太得不偿失了,以后和穆怀周做爱都有心里阴影了。 见叫他的名字不管用,方慈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又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拇指,刚刚的有些凝固迹象的血,又瞬间流了出来,她痛得眉梢都跳了跳。 只见她将从口袋里掏出的东西与血混在一起,粘在了拇指上,喊道:“夏如是你能碰到人了你拉一把他啊你他妈傻吗?!” 一口气连断句都没有的话吼得夏如是一激灵,身体比脑中先行一步,就按住穆怀周的手腕。 方慈又跑过去,趁夏如是阻止了穆怀周的动作,狠狠地将手指按在了他的眉间。 “文……文洲……”穆怀周突然清醒了一般,脸上的表情恢复正常,眼神也逐渐有了焦距,原来方慈按在他眉间的,竟是一根头发。 “章厉行!”方慈大喊一声。 “章文洲现在正在看守所,你敢让穆怀周有个叁长两短,你儿子一辈子就毁了!” 那根头发正是方慈那天从章文洲头上薅下来的,她一把拽了好几根,反正这会儿都揣在口袋里,方慈后悔没把章文洲薅秃了,甚至恶向胆边生地想着剁他一根手指会不会更有用。 但不管怎么样,听了方慈的话,章厉行清醒了过来,不等他有反应,方慈语速极快地说道:“你用命换来的后果就是你儿子去坐牢吗!” “文洲怎么了??”章厉行被方慈的话扰乱了心神,就看到穆怀周眉心的红光闪了闪,然后他的身子突然又倒在了地上,而章厉行被从他的身体中驱赶了出来。 方慈目瞪口呆:这命格是真的牛逼…… 没时间感慨穆怀周到底是怎样以一个幸运儿,方慈看着旁边的章厉行,他依然是那副死时的恶心模样,看得方慈皱了皱眉头。 她不太害怕鬼,不代表她不会觉得这种样子恶心。 方慈捏住了鼻子,恶臭味依然不住地窜进鼻子,她面不改色添油加醋地说着:“呵,章文洲为了帮你报仇,将穆怀周重伤,他今年可是已经满十八了,谁知道他这么不长眼去惹穆怀周?看看能不能给他判个十年八年,让他在牢里待到爽。” 章厉行本就可怖的面貌,听了这话更加扭曲,他扑过来,一把将方慈抵在了墙边,恶臭熏得方慈眼睛都睁不开,几乎要吐出来。 “你说什么?”似乎是为了质问方慈,章厉行的脸更加靠近她,几乎脑浆都要蹭到方慈的脸上,方慈干呕一声,继续说道:“你是听不懂人话?你的好儿子马上就要因为故意伤害罪坐牢了,他是判刑还是释放,就是穆怀周一句话的事情。” 夏如是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跑过来扯开了章厉行。 令人作呕的味道总是远离了一些,方慈深吸了一口气,站在那里,和章厉行沉默对视着。 “我怎么能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他开口问道。 “你爱信不信,反正不是我儿子。”方慈这会儿实在是累得不行了,不顾章厉行杀人一样的眼神,瘫在了沙发上。 方慈活动了一下脚踝,刚刚光着脚在屋里跑来跑去,险些扭了脚,看章厉行不说话,她心里也有点没底,她不确定这人还能保持理智多久,继续开口说道:“可惜了,都高叁了,成绩那么好,再过不到一年就高考了,不知道坐了牢他妈受不受得了哦,造了什么孽,老公跳楼儿子坐牢,惨哦。” 方慈的语气实在欠揍,夏如是在一旁听得都担心章厉行直接去掐死她,他紧挨着章厉行,免得他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可以快速阻止,谁知听了方慈的话后,章厉行却沉默了良久。 过了半响,他才开口,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疲倦:“每一日的12时,我都要重复跳楼那日的痛苦。” “痛得狠啊……头撞在地上被砸扁,脑浆溅出来,然后浑身的骨头都狠狠地碾在一起,刺进内脏里,想开口,一句都说不出,嘴里满满的血,吐出来的还有些肉沫渣滓。” “凭什么啊……我兢兢业业在这里工作了二十五年啊……” “而有的人,生来就在人之上么.......” “够了够了啊。”方慈不耐烦地打断,她的目的可不是在这边听一个鬼讲述自己的悲惨生前故事。 “别缠着穆怀周,你儿子继续回去上课,穆怀周出事,你儿子起码十年起步,选吧。”方慈一副生意人的样子,和章厉行讨价还价道。 章厉行深深一声叹息,这声叹息中饱含着不甘,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方慈,说道:“就算我放过他,未必别人放过他 。” 方慈沉默了一瞬,随即想到应该是指点章厉行在中午自杀的人,但还是解决眼前的问题更重要,她看着章厉行说道:“别扯开话题。” “呵呵……”章厉行发出一声阴恻恻的笑声,死死盯住在地上昏迷的穆怀周,又看了方慈一眼,一瞬间,就消失在原地。 “我……”一句国骂在方慈嘴边打了个转,最后还是没有骂出声,她半躺在沙发上,浑身脱力,看着在一旁呆立着的夏如是,低低说了句:“吓死我了……我以后一定要他好看。”然后两眼一翻,也昏了过去。 金主(十二) 方慈醒来时自己正在穆怀周的怀里,夏如是也一直在她的身边站着,看她醒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外面早已黑透,夜晚稍微降下了温度的风,从破碎的玻璃中吹进来,几个人正站在屋内,对着完全碎掉的落地窗激烈讨论着如何进行修复。 穆怀周的脸色稍微有些差,不过整体看起来还不错,他正和那几个人说着玻璃的情况,一时没有注意到方慈已经醒了。 “怀周……”方慈开口,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好像肿了一般,说话时的声带震动,都痛得厉害。 听到方慈的声音,穆怀周赶紧低头看她,伸手就将茶几上的水杯拿来,示意方慈先喝一口水。 方慈接过水,缓缓喝上几口,其实她这会儿干渴得难受,就像自己被火已经炙烤干了一般,但是无奈嗓子实在太痛,只是喝水就像吞针一样,只能小口下口地喝着。 因为有旁人在,穆怀周不好提起中午时发生的事情,只是看着方慈慢慢地喝着水,然后说道:“你突然发了高烧,所以昏了过去,我已经叫医生给你看了,这会儿温度已经下去一些了。” 原来是发了烧,难怪嗓子疼成这样,方慈动了动,发现自己浑身的肌肉也酸痛不已,身上的每个关节都十分酸胀。 她看了一眼穆怀周,这个真的被鬼上身的人,倒是神采奕奕…… 而且萦绕在眉间的黑气也彻底消散了。 穆怀周醒来的时候大概是下午叁四点钟,他睁开眼睛,只觉得头有些痛,奇怪怎么今天好像有些吵闹,这一回头,才发现落地窗的玻璃居然碎了一地…… 他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起身,怔了一会儿,中午发生的事情突然在脑海中闪过,急忙寻找方慈的身影,看到沙发上的方慈,才放下心来。 身体有些疲惫,分明只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穆怀周却觉得记忆迅速地变得模糊,他根本不知道后来都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身后诡异碎掉的落地窗,他几乎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梦。 他撑着有些软的身体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沙发边,看到方慈紧闭着眼睛,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心里一惊,急忙将手贴到她的脸上,居然是惊人的滚烫,他连忙打电话叫来了医生,这医生一来,给方慈量了一下体温,看到电子体温计上的数字明晃晃地显示着40度2,也是睁大了眼睛。 忙建议穆怀周把方慈送到医院,他正打算抱着方慈出去,听到怀里的人小声说着要喝水,他赶紧接了一杯温度适中的水,但方慈紧闭的牙关,根本喝不进去。 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先含了一口,然后贴着她的唇,用舌头撬开牙齿,将水送了进去。 一旁的医生眼神飘忽着: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样一折腾,浪费了一点时间,穆怀周却觉得方慈的体温好像降了下来,再一量,发现已经降到了38度,医生也觉得奇怪,但既然降了温,他也就松了一口气,交代穆怀周可以拿毛巾给她擦拭身体物理降温,观察一会儿,如果退烧了就没有什么严重问题,不过还是建议有时间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由于要给方慈擦拭身体,直到她的体温恢复正常,穆怀周这才叫了大楼的物业人员上来检查窗户,看到碎得如此彻底的窗户,物业人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方慈的身体好得很快,那天从穆怀周公司回到家后,蒙上被子睡了整整一天,再醒来就神清气爽了,这期间穆怀周给她打了十个电话,她看到后赶紧回拨了过去,听到电话那头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要是她再多睡一会儿,怕是穆怀周要开车直接冲进她家里了。 后来她又和穆怀周见面,看起来他不是很想再提起这件事情,穆怀周的想法是很单纯的,从一个普通直男的角度,他担心方慈害怕,不如把这件事情当成一场梦罢了。 不过方慈想了解的事情,是从来逃不出她的眼睛的。 那天穆怀周如此清晰地看到了章厉行的脸,结合被警方带走的苟杰,很容易就查到了苟杰的好哥们章文洲,正是章厉行的儿子。 手下的人向来行动迅速,很快就将一年前章厉行自杀的情况都整理给了他。 穆怀周皱着眉头看完了这堆资料,不由得在心中发出疑问:这谁啊这是! 方慈几乎笑出声。 联想到苟杰在被警察审问时,一口咬定自己是为了给好兄弟出气,从楼上丢下了那只章厉行跳楼时被摔飞出去的鞋,想着不把穆怀周砸出个好歹,也要让他看到那只皮鞋吓得魂飞魄散,谁知穆怀周根本就不记得有这号人物。 方慈笑得有些太大声。 高中生好像就是喜欢什么兄弟义气,虽然明眼一看就是有章文洲教唆的原因,苟杰才会去吓唬穆怀周,但他咬死了说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警察都听笑了。最后还是穆怀周打了招呼说不想追究,最后苟杰被行政拘留了十五天,学校给了他一个大处分,章文洲倒是轻轻松松把自己摘了出去。 方慈跟夏如是讲的时候,啧啧啧地砸着嘴。 “这个章厉行是哪根筋不对呢,就这么记恨上穆怀周,好歹还是拿了一大笔赔偿款吧,穆怀周根本就不知道这人是谁。” 方慈心情好得很。 这时的她拿着刚到手的新的房产证,斜躺在沙发上,眼睛弯得像月牙一般。 爱不释手地拿着这个红色小本本,“啵”地亲了一大口,然后从沙发上跳起来,转着圈跑进卧室,把它放进了自己床头的抽屉里。 穆怀周啊穆怀周!不枉我差点豁了命救了你啊! “穆怀周倒是真的对你挺好的,我对他有些改观了。”想到那天在办公室里,穆怀周面对那种可怕又诡异的场景,居然始终想到的都是如何护住方慈,夏如是这样对方慈说道。 “对我好应该的,想对我好的人能从我家门口排队到法国,给他机会对我好那是他的荣幸。”方慈大言不惭地说。 夏如是一阵无语,过了半响,又突然说道:“你根本不会驱鬼。” “啥?”只顾着低头盘点自己资产的方慈并没有听清夏如是在说什么。 他只得再重复一遍:“你不会驱鬼,你不怕丢了命?” 方慈头都没抬,声音中依然还带着些雀跃,她还沉浸在多了一套房的喜悦中:“富贵险中求嘛!” “如果出现意外呢?”夏如是的声音格外的认真,他拉住方慈的手臂,试图让她看向自己。 方慈这才看向他,总是一副雾蒙蒙无辜的小鹿眼,这会儿带上了一分严肃,居然让她想到了高中时总是抓她翘课的教导主任。 方慈拍了拍他的头:“夏老师,你现在是教导主任了。” “?” 不等夏如是再次追问,方慈调笑道:“怎么?这么关心我,也爱上我了?” 她的脸上挂着招牌的笑容,眼睛弯得像一轮圆月,唇边的小梨涡忽隐忽现,就这样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啊!”夏如是红着脸喊道。 方慈懒得理会,她轻快地打开衣柜门,在镜子前转着圈,试着穆怀周最近给她新买的衣服,然后拎起包包,跑到门口,将白皙的小脚伸进细跟的鞋中,只留下一句:“我出去约会咯~”就关上了门。 “嘭”得一声,夏如是看向方慈的目光被关上的大门阻隔。 他知道方慈会先去穆怀周的公司一趟,然后再去她打算去的地方。 她会到公司对面的咖啡店,点一份抹茶慕斯,一边吃,一边等着12点,看那个既没有成功杀了穆怀周,也没有摆脱自己循环的可怜鬼,每天的正午从顶楼一跃而下,一声闷响砸在地上,一只脚上的鞋被摔得飞出去,头被砸得扁了一半,一边抽搐一边从口中吐出破碎的内脏,然后再缓缓地消失,日复一日。 方慈说,她至少要连续一周过来欣赏章厉行的死状。 今天才是第四天。 狐狸尾巴(一) 很长一段时间,方慈以为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妖的,什么妖怪报恩,人与妖的爱恨情仇,不过出现在书中,尤其是艳丽的与凡人缠绵的女妖,只是男人意淫的产物罢了。 如果有,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见过?她自信没有什么非人的东西可以逃过她这双眼睛。 直到她在人群中看到一条尾巴。 和往日一样,一觉睡到中午。夏如是被她扔在家中,方慈踩着足有十厘米高的鞋子,走进满是奢侈品牌入驻的商场中,正当她在香水柜台试香时,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后背升起,她转过头去,一眼就被这条毛茸茸的尾巴吸引。 这是一条橙色的尾巴,除了尾巴尖尖上的一撮白毛,没有半点杂色,它看起来蓬松且柔软,随着尾巴主人眉飞色舞的语调左右晃动着。 就是这样的场景,一双金色的眼睛出现在方慈的视线中,她与尾巴的主人对视了。 那是一张妖冶的脸,眼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模样,在与方慈对视的时候微微眯了眯,金色的眸子似乎飞速地闪过了一道光,若非看到了他的喉结,很难想象男人居然可以有如此美丽的容貌。 “阿衣,你在看什么?”男人的身侧有一个好看的女孩,她看上去年龄不大,衣着打扮并不出挑,但细看便知都是价值不菲的奢侈品牌,她亲昵地挎着男人的左臂,发现他似乎有些走神,便开口问道。 男的……狐狸精?方慈挑了挑眉,男人已经收回了视线,转头去哄他的小女朋友,右耳上有一颗红钻,在商场的灯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他几句话就把小女孩哄得眉开眼笑,两人说笑着走远了。 身后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女士,您看您喜欢什么类型的香水,我可以帮您推荐。” 被柜姐热情的询问拉回了注意力,方慈也不再看他。不过这确实让她有些吃惊,毕竟是她第一次见到妖,和她的想象有不同,也有相同。 不同的是,话本里总写妖艳的女性狐妖勾引迷惑男人的故事,这居然是只男狐狸精,相同的是,狐狸精果然真如话本中写得那样容貌妖冶,喜欢迷人心智。 这次偶遇,方慈只在心中感叹了几句了狐狸精的美貌,便彻底抛到了脑后,她从未想过二人还有再次相见的机会,更不用说,是对方主动找上门的。 酒吧中驻唱的乐队歇斯底里地嘶吼着,方慈坐在吧台旁,手里拿着一杯酒,眼睛环顾着四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来了好几个男人试图搭讪,无一例外地被方慈冷淡拒绝。 她看得到一种“气运”,在人的脸上,大多数人是没有的,也就是世间平平凡凡的人们,他们的面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少数命数极富或极贱的人,他们的眉心会飘着淡淡的雾,前者的颜色多是艳丽的,而后者往往是昏暗的。 方慈对于那些脸上的一干二净的普通人没什么兴趣,自然也就不会去理会。 “美女,要一起喝一杯吗?” 一个好听的声音在方慈耳边响起,还带着一丝轻佻,她习惯性地回头就想拒绝,一双金色的眸子落入了她的眼中,将她想要拒绝的话全部堵在了口中。 她的眼神向下看去,那条毛茸茸的尾巴,正在男人的身后的乖巧地搭着。 “啊呀……美女你看得到吗……” 男人突然靠近方慈,贴着她的耳边说道,温热的气息轻抚着她的耳廓,方慈觉得被男人靠近的这面身子都变得火热了起来,一股异样的燥热顺着耳朵向下,直冲到小腹。 方慈伸手将他推开一些,两人面对着,面前这狐狸精眼波流转着,金色的眸子中似有能溺死人的妖娆。 “狐狸精……”方慈低声说道。 她的手指上有一丝软软的触感,蓬松的大尾巴正试探地用最尖尖上的一点白毛,一下一下地蹭着她的手指。 “那美女被狐狸精勾引到了吗……” 确实是勾引到了,方慈本就对美色难以抗拒,如此绝色送上门来,此时还管对方究竟是人是妖,总之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这一刻的春宵先享受过了再说。 二人纠缠着不知怎么就进了附近的酒店,关上房门一路撕扯着双方的衣物,不等到床上就已经坦诚相见。 男人身形高挑,穿衣服时看着消瘦,这时却看出衣物下遮挡的是怎样好看的身体,肩膀宽阔平直,肌肉线条流畅,他横抱起方慈,仅肌肤相贴处感受到他的温度,已经让方慈想入非非。 不过脑中依然维持着一丝的理智,在男人把她压在床上时,他的发丝搔得方慈刺痒,他的吻正欲落在颈边,方慈轻喘着气,说道:“先去洗个澡……” “嗤……”男人轻笑了一声,“好啊,爱干净的美女……” 说着就直接将她从床上抱起,突然的失重感让方慈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同时身下又涌出一股热流。 男人将方慈抱进浴室,随手拧开花洒,初洒出来的水还有些微凉,激得方慈身体微颤了一下,但很快被更猛烈的痉挛所替代,男人突然将手指插入了她的身下。 没有任何前戏,但她早已经泛滥得成了一滩春水,男人的手指没有任何阻碍地长驱直入,带着一丝粗暴,他的吻急切地落在方慈的耳上,颈上,肩上,手指开始快速地抽插。 “啊……”呻吟声从方慈的口中传出,她的双臂紧紧地环住男人的脖颈,担心自己脱力跌在地上,似乎是感受到了方慈身上的瘫软,男人另一只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支撑起来。 水的温度逐渐上升,浴室的玻璃蒙上一层雾气,手指抽插的位置发出淫靡的水声和水流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美女喜欢狐狸精吗……”男人的手下加快速度,方慈的意识几乎都脱离了身体,他贴着方慈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但她已经几乎无法识别这些文字的内容,无意识地回应着。 “喜欢……” 狐狸尾巴(二) 话音刚落,男人的手指猛地从方慈的身体中抽出,身下突然的空虚让她有些不爽,睁开眼睛带着一丝怒气看向对方。 这种“怒气”在对方看来完全是一种勾引,她的眼神迷茫,眼角泛红,由于身高的差距,她只能抬眼“怒视”着他,这样的抬眸,别有一番风情。 男人突然用手托起方慈的臀部,将她托了起来,方慈惊了一下,手臂在空中挥了一下后紧紧地抱住了男人的脖子,然后她的阴道就被粗大的坚硬贯穿了。 方慈并没有仔细观察这个男人的性器,她从进门之后,身体的愉悦就一直让她的大脑处于混沌的状态,直到这时男人狠狠地将性器插入了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代替眼睛,告诉她这性器的粗壮和坚硬,她仰着头,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破碎的呻吟从口中传出,阴道用力地收缩着,仿佛要勾勒出体内那物的形状。 男人被方慈夹得也不好受,他金色的眸子上像浮了一层雾气,眉头轻皱,喉间发出一声闷哼,他好像使坏一般,狠狠地撞击了几下,直撞得方慈浑身像触电一般,颤抖着再次高潮。 “美女,你夹得好用力,这么喜欢它吗?” 一边说着淫秽的话语,一边将方慈压到墙上,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冲撞着,方慈还没有从高潮的余韵中缓过神来,又再次被快感席卷。 “你这个,死,死狐狸。”方慈已经不知道自己口中在骂些什么,只觉得魂都要被顶出去。 男人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腾出一只手摸索到方慈的阴蒂上,开始慢慢地揉搓着那颗已经充血的小珠,不同于刚刚插入她阴道时的粗暴,这时他的手法温柔而耐心。 甬道内性器还在抽插,阴蒂也被同时照顾着,方慈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会儿像云雾,突然飘散,一会儿又有了实体,猛然聚集。她的唇被封着,细碎的呻吟只从唇角漏出,她的手指在男人的背后毫无章法地抓挠着,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剧烈的快感快速堆积着,方慈觉得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男人察觉到她即将迎来剧烈的高潮,身下加快的动作,快感如浪潮一般,一波一波地袭击而来,方慈感到小腹中有一处刺痒,她终于无法控制地狠狠咬住了在她口腔中作乱的舌尖,一瞬间血腥味布满了口中,男人猛地将性器抽出,方慈崩溃地尖叫出声,浑身剧烈地抽搐着,下体喷出了透明的液体,混着水流,落在了浴室的地板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逐渐平静下来,小腹还在偶尔抽动着,她回过神来,自己还在男人的怀抱中,而臀间还有一个坚硬灼热的物体,紧紧地贴着。 “舒服了吗美女。”男人轻轻地舔着她的脸颊,真的就像一只动物一样。 方慈浑身瘫软,她懒懒地开口:“你们妖都这么……器大活好吗?” 男人的眼睛笑得像月牙一般,金色的眸子闪着戏谑的光,得到了夸奖,他似乎非常开心,他蹭了蹭方慈的脸颊,说道:“我在妖中也是厉害的。” “我还硬得难受,美女还能继续吗?”男人的声音里有一丝撒娇。 看着这张妖冶的脸,即使刚刚几次高潮过后,方慈还瘫软着,但她身体中那燥热的火苗又有了抬头的迹象,她飞快说道:“有什么不能的。” 得到了肯定回答,男人抬手就将花洒关闭,随手扯了浴巾将方慈裹住,为她擦去了身上的水滴,然后轻轻松开手,方慈试着自己站起,却腿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幸好男人一把环住了她的腰。 “美女色心不小,只是看起来力不从心啊。”男人搂着她笑道,笑得非常有点……欠揍。 方慈白了他一眼,但无奈实在脱力,只能让男人再次将她抱回床上。 回到床上后,男人跪在她的腿间,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眼睛,恍然间,他的眼中似乎露出了难测的神色,不过一晃而过,再加上屋内光线昏暗,方慈只当是自己看走了眼。 男人欺身压在方慈的身上,高大的身型将她完全笼罩,他轻轻吻在方慈的唇上,身下坚硬的性器在穴口处磨蹭着,每一下浅浅的刺探,都更让方慈觉得仿佛百爪挠心一般急切。 偏偏他那条大尾巴,还不老实地蹭着她的乳尖,软软痒痒的,搔得方慈忍不住小幅地抖着身子。 “你这尾巴……” 方慈洁白滑腻的腿主动攀附上男人的精壮的腰身,臀部迎合着性器的试探,身体的举动早已不由大脑控制,她只是本能般地向身上的男人索取愉悦。 两人的舌在口中交缠,不一会儿方慈就落了下风,男人将她的小舌捕获,汲取着津液,方慈被吻得舌根发痛,头昏脑涨。 吻了好一会儿,方慈直觉得几乎要窒息了,男人才放过她的唇,转而吻上了她的脖子,他的吻一路向下,在锁骨处流连了一会儿,就直接将她的乳尖含在了口中。 方慈的乳头已经挺立了好一阵了,甚至充血得有点疼痛,男人没有怜惜可怜的乳尖,含入口中后,用牙齿轻轻地撕咬着它。 “唔,痛……”方慈呼痛,轻轻地推了推男人的额头,但这种力度,与其说是拒绝,不如是引诱。 男人金色的眸子中涌动着欲望,他一只手将方慈另一侧乳房握在手中,他的指节分明,手指修长,大小适中的柔软乳房在他手中任他捏圆搓扁。 他的手像是有魔力一般,所到之处都燃起火苗,方慈的体温高得惊人,她有些难耐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死狐狸,快点进来。” 这句话让男人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笑得眼睛弯弯的:“是你让我快点的哦……” 说罢,他沉了沉腰,对准早就泛滥得不成样子的小穴,狠狠插入。 “唔!” 男人只给了方慈一声小小呻吟的空档,然后就如暴风骤雨一般地猛烈抽插,每次都几乎是整根抽出,再狠狠地插入,二人性器交合处发出“啪嗒啪嗒”的淫靡水声,方慈的牙齿不由自主地咬住下唇,她甚至连呻吟声都被顶得破碎。 男人的进攻过于凶猛,他的性器抽出时沾满了异常兴奋的小穴中分泌出的白浆,这些乳白的浓液在穴口堆积,再缓慢地流在床单上。 方慈的手无力地搭在男人的肩头,她的身体随着对方的动作无助地颠簸着,胸前的一对细腻的乳房像水波一般随着凶猛的浪花抖动着,她无意识地摇着头,男人的攻势太过于猛烈和凶狠,快感一波又一波地将她的理智带离身体,她的唇微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透明的津液从唇边流出,眼神茫然地盯着在她身上冲刺的男人。 “啊!要,要到了!”方慈再次尖叫出声,快感瞬间就袭击了她,她的身体疯狂痉挛着,阴道也同时剧烈收缩,将男人的性器在体内紧紧地铰住。 快感也同时冲上了男人的大脑,他又猛地在方慈的体内冲刺了几下,然后身体轻颤了一下,发出一声餍足的低吟,狠狠地将精液射在了方慈的体内。 方慈直觉得身体软得像棉花一样,小腹痒痒的,好像是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着她,眼皮似有千斤重,脑中最后的想法是:和妖精做爱影响短效的效果吗?不会怀上小狐狸吧,人和狐狸应该有生殖隔离吧…… 男人的容颜在她眼中逐渐变得模糊,她再也承受不住汹涌而来地睡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耳边似有一声叹息。 “花……” 狐狸尾巴(三) 方慈觉得自己不对劲,她最近性欲高涨得有些过分。 很明显,方慈并不是那种守身如玉保守女性,正相反,她一向欲望旺盛,尤其是对于帅气的男人,更尤其是对于帅气又富有的男人。 但她最近的性欲有些过于高涨了,甚至引来了奇怪的东西。 方慈一向睡眠极好,但这几个夜晚却难能好眠,这与失眠无关,反而她可以更快地进入沉睡的状态,而怪事发生在睡着之后。 先是一股异香,方慈猛地醒来,她皱了皱眉,一般突然闻到浓烈的味道,并不是什么好事,但这味道散得快,快到方慈几乎以为是她错觉。 她有些疑惑,侧身去摸放在床头的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刚刚转过身去,突然觉得身后的床,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了下去。 这种感觉就像,有人坐在了她的床边。 意识到凭空有人出现在她的卧室,方慈的第一反应并非惊慌,而是小腹突然燥热了起来,身下涌出了一股热流,她皮肤的温度迅速升高,身体中叫嚣着空虚,急需什么物件将她填满。 她知道这不对劲,但无法控制身体的反应,同时,背后的“人”摸上了她的身体。 那是一双冰凉的手。 这双手附上的一瞬间,方慈清醒了,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就被急切的欲望再次冲昏了头脑。 身后的手摸到了她的乳房,拇指和食指将她的乳尖捏在手中,轻轻地捻磨着,方慈忍不住细细地呻吟出声。 身后的人听到她的呻吟,像是得了许可一般,双手更加肆意地在她的身上游走,一只手伸到她的腿间,拨开内裤,从侧面将一根手指探入了方慈的小穴中。 “唔……”方慈的手攥紧了床单,一根手指的插入非但没有缓解她的体内的燥热,反而欲望叫嚣得更加嚣张,她渴望更粗更坚硬的东西进入她的身体。 她低低地呻吟着,断断续续的文字从口中吐出:“快进来……” 身后的人听到她的请求,动作粗暴了起来,一把将她的内裤扯下,就这样侧身从身后插入了方慈的身体。 “啊!”方慈短促地惊呼了一声,因为身后那人的性器冰凉得就像雪一样,但尺寸却惊人,她觉得小穴要被冻僵了,但那人已经开始快速地抽插,一时间甬道内仿佛冰火两重天一般,方慈闭着眼睛,全身心地享受着阴道内独特的快感的。 快感逐渐堆积,方慈的脚背绷紧,大腿内侧的肌肉都颤抖了起来,她死命地抓着床单,阴道里的冰凉性器加快速度抽插着,她的脖子猛地后仰,身体痉挛起来。 阴道中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身后的人也在方慈高潮的收缩中射精了。 方慈茫然地瘫在床上,足足过了五分钟,才从高潮的余韵中回过神来,她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打开屋里的灯,床上只有她一人躺过的痕迹,内裤也好好地穿在身上,只是早已被自己的汁水打湿…… 但这只是开始,之后的几个夜晚,这个冰冷的人夜夜都来到她的床上,让方慈沉浸在极致的高潮快感之中,直到昨夜,她茫然失焦的眼睛,用余光看到了对方,那是一张她见过就不会忘记的极美的脸。 那个狐狸。 距离她和那只狐狸发生一夜情,已经过去有几天了。那天醒来后房间里只剩方慈一人,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几乎是刺眼的阳光将方慈从梦中唤醒,她缓缓从床上起身,疲惫得像跑了一夜的马拉松,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已经被清理干净,小穴只是有些红肿,并没有她原本想象的一片狼藉。 虽然不是人,但床品倒是胜过不少人。 这是方慈对于狐狸的事后评价,但这好感并没有维持多久。 从那天后,方慈的性欲就开始了不正常的高涨,高涨到走几步路,就会湿哒哒地滴出水来,高涨到她看夏如是时,眼睛都冒出了绿光,这让夏如是连着几天都躲在了自己的房间中,不敢出来。 之后就是那奇怪的冰凉的人,直到她看到那张与狐狸分毫不差的脸,再迟钝的人,也该意识到,最近的事情,与那狐狸有关。 方慈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掘地叁尺也要将那只畜生找出来,虽然不知道最近缠上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明显每夜的媾和会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影响,她照着镜子,眼下一片淡淡的黑青。 这可是她最在意的脸。 如果抓到了那狐狸,我要划烂他的脸。 方慈心中骂道。 狐狸尾巴(四) 寻找一只妖怪,这件事情对于方慈来说,不算是完全没有头绪,她还记得初见狐狸时那种奇怪的感觉。 这是很难形容的,方慈并不会对所有的妖怪或者鬼有这种感觉,往往是稍微有些修为,或者有些年头,才会让她明显地有种奇怪的感觉,而且每一只的感觉是不同的,就像有些是坐在卧室里,灯泡忽明忽暗的奇怪,有些是家里的沙发突然开口说话的奇怪。 狐狸的奇怪感,不亚于家里的沙发突然开口说话,毕竟灯泡忽明忽暗可以解释为电压问题,而沙发开口说话,就真的很奇怪。 方慈如果想寻他,就需要集中精神去感受,她能锁定一些狐狸经常出没的地点,这些地方会让她有种沙发在说话的感觉。 这种感觉最浓重的地方就是狐狸向她搭讪的那个酒吧。 方慈强忍着体内如火烧般的欲望,依然挣扎着换了衣服,并且细细地化了妆,遮挡了眼下的黑青。 但她的脸色依旧是怪异的,不是不好看,而是太好看,面若桃花这个词语此刻就是为方慈打造一般,在她身后的夏如是看了她一眼,红着脸跑掉了。 方慈艰难地出门打了一辆车,她完全没有开车的打算,她并不能保证这种状态下开车,是安全的。 司机频频透过后视镜看她,她的面色潮红,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连车辆的颠簸都让她的身下涌出一阵又一阵的快感。 这一路就像受刑一般,到了酒吧门口,方慈已经高潮了四次,她双腿瘫软着从车上下来,几乎就要跪坐在地上。 她努力直起腰背,不好看的姿态是她永远不会展露在众人面前的,即使小穴躁动难耐,她依然踩着高跟鞋,昂首走进了酒吧。 再次坐在上次吧台的座位,方慈的躁动微微减轻,坐着不动会稍微好一些,因此她此时的坐姿有些奇怪——太过于端正,这在酒吧里,确实是奇怪的。 不知是否与过于显露的欲望有关,今晚被方慈吸引的男人格外的多,她一面心中烦闷,一面又被体内的躁动灼烧得理智几乎丧失,直到一个长相颇为帅气的男人坐在她身边向她搭讪,方慈的理智彻底被烧断,无论如何,都打算先和这人睡上一觉,暂时缓解欲望。 正当方慈答应的话语要说出口时,突然一个有些轻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呀,不好意思,她今晚有约了。” 金色的眼睛笑得像月牙一般,在方慈心里已经被千刀万剐的狐狸精带着欠揍的笑容出现了。 前来搭讪的人本来还想再争取一下,但一看狐狸妖冶的脸,顿时败下阵来,一句话没说,就自觉地离开了。 方慈看着眼前这张极美的脸,欲火和怒火一起升腾,她举起手边的酒瓶,冲着他的脑袋就狠狠地砸去。 “美女不要生气嘛,这么好看的脸,你舍得吗?”狐狸笑着,轻轻松松就握住了方慈的手腕。 温度从手腕处传来,小腹中的欲望又开始叫嚣,方慈忍不住低低呻吟出声,欲火在瞬间就战胜了怒火,她的身体犹如无骨一般,攀上了对方的身体,难耐地在他怀中扭动着,想要获得哪怕只有片刻的欢愉。 “死狐狸……你是不是想死……”方慈口中小声地骂着。 “我死了,谁来操你呢。”狐狸在她耳边低声说,温热的气流让方慈身体更加瘫软,“还有,我的名字是,羽衣。” 羽衣…… 方慈的思绪已经飘远,她的眼中只有这只名叫羽衣的狐狸精性感的唇瓣,它们一开一合着,不知在说些什么,方慈垫脚就用唇封上了它们。 往后的事情方慈脑中已经不清晰了,只记得那晚她不停地高潮,她的身体敏感到了极致,羽衣触碰任何地方,都会让她颤抖着达到高潮,更不用说他那根粗壮坚硬的性器,插入她的身体时,她尖叫着痉挛,身下喷出透明的汁水,将床单整个打湿。 她的理智完全脱离了身体,只在欲望中沉沦,分明已经疲惫得无法再承受羽衣的任何攻势,但快感却依然驱使着她的身体去迎合。 方慈的放荡也让羽衣疯狂了一般,他将方慈压在床上,就像动物媾和一般,从她的身后狠狠地贯穿,看她在自己的抽插中迎来一次又一次高潮,身体疯狂地抽搐,尖叫到声音嘶哑。 羽衣终于也爽到了极致,他低头吻住方慈耳后的胎记,将精液尽数射进她的身体。 “花……”他喃喃道。 狐狸尾巴(五) 方慈这次醒来,没有了上次的疲惫,虽然身体有些瘫软,但却是充实的满足感,困扰她近一周的躁动,也终于消除。 她有些茫然地缓了缓,脑中还保存着关于昨晚疯狂的一些片段,这时她才发现,她居然被人抱在怀中。 她抬头,看到了还在熟睡中的羽衣,他的睫毛就像小扇一样,此时金色的眸子被眼皮遮挡,面容上少了一分妖冶。 方慈气结,从长大后,她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了,本就是气势汹汹地来寻仇,没想到和仇家翻云覆雨了一晚,她气得一脚在被子里就朝着羽衣的胯下踹去,却不想对方一下子就握住了她的脚踝。 “美女,醒了吗?”他睁开了眼睛,笑眯眯的样子让方慈非常想打烂他的脸。“踹坏了以后谁还能让你一夜高潮这么多次呢?” 方慈咬牙切齿:“说,你对我做了什么!” 羽衣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作思考状,半响才恍然大悟一般:“你身子里有我的精气,我是狐狸精,狐狸精就是勾人的玩意儿呀,你不被欲火焚身,才不对劲吧。” “那晚上缠着我的东西呢?” “那是魇,你可以理解为男版的魅魔,他们好在梦中奸淫妇女,借此吸取妇女阴精,被吸走精气的妇女,轻则健康受损,重则死亡。” 方慈在被子下面狠狠地掐了羽衣一把:“老子和你有仇?” 羽衣好看的五官皱在一起,无辜道:“那种低级的精怪哪能伤到你?他只是被你散发的欲望吸引,才会夜夜与你欢好,若不是他,我的精气哪是你能轻易忍得了一周的。” 说完这句话,羽衣还有些骄傲,似乎自豪于自己狐狸精的本领。 “那我为什么会眼下黑青?” “连着几夜睡不好……谁不黑青……” “……” 方慈也有些无语,原来只是没有睡好,她继续问道:“那现在呢?你的对我的影响消失了?” 羽衣不语,眯着眼睛笑着看着方慈,直看得她背后汗毛都竖了起来。 原来狐狸的眼中是真的有精光的。 “啊呀,美女,不好意思了。”说着道歉的话,脸上和语气都毫无歉意。 “狐狸的勾引是解除不掉的,除非我死,或者……” “或者什么?” “你定期和我做爱……”羽衣将唇靠近方慈的耳边。 “那你还是去死吧!”方慈趁他试图勾引她时不备,狠狠提膝,这次正着了羽衣的下体,他痛得弓起了腰,蜷缩在被子中。 “你下手是真的狠啊!”羽衣捂着下体,满脸痛苦。 方慈从床上跳起来,对着蜷在被子里的羽衣一阵拳打脚踢,直打得她自己脱力,才坐回床上。 羽衣小心地从被子中露出头来,好看的眼睛打量着方慈:“消气啦?” 方慈怎么可能消气,她恨不得挖了这个死狐狸的眼睛。 羽衣看着她的怒气,又缩了缩头,说道:“我什么都会,能给你带来好处的!” 听到这句话,方慈冷静了一些,问道:“哪些好处?说说看?” 羽衣掀开被子,坐起来,身上全是方慈昨晚啃咬留下的红痕,他笑嘻嘻地说:“虽然我的精气会让人类沉迷肉欲,但是有美容的效果,还能让女人延缓衰老。” 方慈沉默了一下,不得不说,这确实很有诱惑力,她继续问道:“还有什么?” 羽衣有些自豪地说道:“我是修炼了上千年的狐狸,你身边那些烦人的小鬼,我动动手指头就能赶走!” “那我们做爱的频率呢?” 看方慈神色松动,羽衣讨好似的靠上来:“一周一次就可以,如果你想,随时可以。” “随时可以?”方慈挑眉。 “随时可以!” 羽衣不止长得好看,身材也是极佳,胯下的性器更是惊人,方慈和他睡过两次,每次的体验都让她想到就觉得小穴又有泛滥的迹象。 她看着羽衣金色的眸子,说道:“我被你说服了。” 羽衣一下子掀开了被子,将方慈扑倒在床上,在方慈的脸颊边磨蹭着:“那我马上收拾行李搬到你家里去住!” 方慈:??? 她好像没有说可以让这个狐狸精搬到家里啊? 羽衣从穿上跳了起来,开心地将裤子套上,屁股后面毛茸茸的大尾巴左右甩着,他急匆匆地拿出一个行李箱,开始收拾着自己的衣物。 这时方慈才意识到,这是在羽衣的家里,他的房子面积倒是不小,装修现代且简约。不得不承认,在此之前,方慈对于妖是有些刻板印象的,比如她以为它们会住在洞穴里……至少也应该是古香古色的老屋中? 方慈打量了一圈,眼下着房间,全智能家具,新风系统,中央空调……床头的小爱同学还正在充着电。 原来妖也是与时俱进的,方慈心中大呼长了见识。 不一会儿,羽衣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眼巴巴地看着方慈。 方慈:…… 最终她还是没有拗过羽衣的死缠烂打,况且身边有这么一个老妖,以后很多事情应该是方便很多,这样想着,方慈还是决定将羽衣带回了家。 羽衣拎着行李吹着口哨,跟着方慈回家,直到方慈打开房门。 夏如是看方慈一夜未归,正担心,听见开门声,就忙上前去,问道:“昨晚遇到什么了吗?怎……” 羽衣和站在玄关处的夏如是,碰了个正着。 “为什么这个家伙在这里!!??” 羽衣的叫声响彻整栋楼,他的尾巴,肉眼可见地炸毛了。 方慈:? 夏如是:? —————— 我中午睡觉做梦,梦到有一个声音对我说: “写得都是些什么仙抓仙手掩点露乳的东西” 我醒了之后很懵逼,这是什么形容...这辈子没见过这八个字...仙抓仙手是什么啊,掩点露乳又是什么啊!! 但是再品品吧,掩点露乳很有点犹抱琵琶的味道,好色哦。 还说了一些其他的话,都是吐槽我小说的,记不清了,我又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是妖怪,我这属于同人舞到正主面前了.... 跨种族社死了 楼梯(一) “刘哥,这个事情真的做不了。”一个面上透露着一丝乌青的中年男人,为难地说道。 这个被叫做刘哥的人听了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猛抽了一根烟,然后笑着拍着男人的肩膀说:“也是,是我想岔了,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刘哥有些胖,个子不高,挺着个将军肚,总是笑眯眯的样子,在工地上颇为受到大伙的信任,似乎和谁都能递根烟,然后聊上几句,平日那些工人们家里有个急事,或者头疼脑热的,想请个假,他也极好说话。 中年男人看他这样,也松了口气,他想刘哥也是一时想岔了罢了,这种人命钱是任谁都贪不得的啊。 “是我的问题,大半夜把你叫过来,这事儿忘了吧,看看我这脑子,怎么能想这事。”刘哥笑着的看着眼前放松下来的中年男人。 男人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向对面告别,然后就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后脑传来一阵剧痛,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强撑着向后看去,平日里总是为人和善的刘哥,面目居然似恶鬼一般狰狞,手里正拿着从地上捡起的一个脚手架的扣件,上面似乎还沾着些什么浓稠的液体。 液体……男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一阵温热,他再看自己的手,上面是满满的鲜血。 “刘……刘哥……”他踉跄着退后几步,剧痛伴随着晕眩,让他的身子打着晃。 刘哥缓慢地走到他的面前,背光使他的脸被黑暗笼罩,男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紧紧地握住扣件,将胳膊抬起,狠狠地冲着他的头砸下。 一下,两下,叁下。 头骨碎裂是声音传到耳中。 直到男人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那日羽衣炸毛后,任谁都能看出他与夏如是是相识的,然而后者一脸茫然,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方慈再去询问,羽衣就恢复了他欠揍的笑容。 “我只是被鬼吓到了而已。” 谁都不会相信一只狐狸精能被鬼吓到,但无论方慈如何逼供,他始终都不再透露半点消息。 方慈也就不再坚持,将原本自己的书房收拾了出来,让羽衣住下,他丝毫不见外,对于方慈为他准备的房间指指点点。 “美女啊,这间屋子朝北,你让我怎么晒太阳?” “我想要有独卫的卧室,美女和我换换吗?” “啊呀!这么硬的床!我的腰快断了啊!” 他对这间卧室的一切都挑剔着,转头看到方慈越来越黑的脸,到嘴边的吐槽的话生生打了个哽吞了回去,笑眯眯地说道:“但是能住在美女家里,比什么都值得。” 方慈向他介绍过自己的名字,但是他总是一副记不住的样子,美女美地喊着她,她也就不再坚持了。 除了挑剔以外,方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羽衣与她做爱时,更加卖力了。 虽然家里的另一位住客是鬼,但方慈也不想让自己的呻吟被听到,即使夏如是眼睁睁地看着羽衣进了她的房间,她还是掩耳盗铃地想着,没有声音的话,尴尬感会减轻许多。 但羽衣明显不这样想,他好像故意要让夏如是听到一般,每次都使尽浑身解数,让方慈崩溃尖叫,下体如失禁一般,一股一股的清泉喷洒在床上,浑身颤抖地瘫软在羽衣的怀中。 每当这时,方慈总能透过生理性泪水看到羽衣唇边的笑,像狐狸闯进了农舍,大闹一番之后,带着战利品昂首挺胸离开一般的微笑。 而第二天起床后,夏如是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看上方慈一眼,就直接穿出墙壁,跑掉了。 方慈看着家里的一牲一鬼,着实有些头疼。 一转眼,就入了秋,申江这座南方城市,立秋对于它来说,仅仅是一个节气罢了,与秋毫不相干,至少要到阳历十月之后,才会稍稍降下一点温度。 这叁人……或许算是人吧,已经同居了有半个月,在此期间,夏如是不止一次地崩溃,自己是造了什么孽,会认识方慈和羽衣这两个人。 他本以为方慈的性格已经恶劣至极,而与羽衣熟悉之后,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两人也早已抛下了初次见面的矜持,性格上居然很有些臭味相投,打打闹闹着,也就熟悉了起来。 这会儿方慈和羽衣正在屋里热得几乎裸奔,两人都只穿了一条内裤,若是往日,这会儿应该已经干柴烈火地滚到了床上,但今天两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别说做爱,碰一下彼此,都嫌弃得恨不得把对方踹飞。 夏如是站在一旁,一身清凉,只是看着方慈的样子,红着脸小声提议道:“方慈,要不要……至少穿个胸罩……” 方慈白了他一眼。 夏如是后来问过方慈,你不是出门倒垃圾都要化妆的吗?为什么在家里这幅德行。 方慈敷着面膜看弱智一样地看着他:你都说了是在家里。 是的,停电了,在用电量负荷如此之大的8月,停电并不少见,即使是方慈住的这样的高档小区,也无法例外。 “狐狸,你他妈的不是妖吗,你不是会妖法吗?你热个屁啊!”方慈满头大汗地骂道。 方慈叫不惯羽衣的名字,就像他叫不惯方慈的名字的一样, 她总觉得羽衣这个名字叫出来就怪怪的,先是叫了一段时间狐狸精,后来感觉叁个字比两个麻烦,就省了精字,直接狐狸狐狸的叫了起来。 羽衣整个人蔫了吧唧地趴在沙发上,身后的尾巴都萎靡地垂着,他气若游丝地说:“那是生产力不发达时的无奈之举,我现在更喜欢吹空调。” “我要吹空调!”羽衣大叫一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转了个身,一身合适的衣服就出现在了身上。 “美女,对不住了。”说着,他打开窗户,从30楼跳了出去,一道光噌地闪过,接着就不见了身影。 “你把我也带走啊!”方慈冲着他消失的方向大喊道。 回应她的只有燥热的晚风。 “你有种就再也不要回来!!!!” 这种威胁当然是唤不回羽衣的,一想到他现在不知道跑去哪个宾馆或者什么地方吹空调,方慈就气得像把他的尾巴砍下来留着冬天做成围脖。 方慈也想出门,但是停电就意味着,她要从30楼走下去,她扪心自问,不确定自己真的有如此的勇气。 “夏如是,过来给我降降温。”方慈有气无力地躺回沙发,希望夏如是可以善用自己的鬼气,为这个家做出一些贡献。 夏如是看着衣衫不整的方慈,狠狠地摇头。 方慈心里苦,两个在自己家里蹭吃蹭住的家伙,关键时候,一个都靠不住,又躺了一会儿,她实在无法忍受了,挣扎着进了浴室,将自己浑身的汗洗去,然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对着镜子简单打理了一下,视死如归一般地打开了门。 “来电之前我不会再回来了。”方慈留下这样一句话,就打开了房门,一只脚踏了出去,又转身回来,对刚刚的话进行了补充说明:“也可能是最高温度降到25度以下之前都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就重重地关上了门。 楼梯(二) 方慈选择住在顶层,是因为顶楼附赠了一个小阁楼,阁楼上有一个小天窗,天气好的时候,躺在阁楼里,可以透过天窗看到星星,方慈买下这里的时候,就找了将天窗扩大了,几乎整个阁楼顶部都被她改成了透明,楼顶大约有着30度的倾斜,这种倾斜使得天窗的视野变得更广阔了。 关于大家总是讨论的,顶层夏天热啊,冬天冷啊,她嗤之以鼻,开了空调还怕这些,而且顶楼确实安静,对于她这种喜欢睡觉的人来说,太适合不过了。 这个小区的电梯是入户的,楼梯几乎是万年都没有人走的,今年的高温实在超过了预期,超负荷的用电量,直接让整个区的大半位置都停了电。 方慈走进安全通道,看着墙上醒目的30F,为自己加油打气。 “走下去,幸福就在眼前!” 楼道内比起屋里,更加闷热,不过幸好楼道有几盏应急灯,不然这会儿里面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到。方慈走了几步,细细密密的汗就从脑门渗了出来,她抬手擦了一下额头,拖着沉重的步伐坚定地下着楼梯。 在楼道这种密闭的空间里,鞋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格外的响。方慈庆幸自己今天终于没有为了美丽穿高跟鞋,而是选了一双坡跟的凉鞋,不然这30楼走下去,估计可以和自己的脚说再见了。 下了几层之后,方慈已经是肌肉反射进行下楼的动作了,不止是闷热让她神志不清,重复地下楼,拐弯,下楼,拐弯,让她看着密密麻麻的楼梯感到一阵恶心。 稀里糊涂地又下了几层后,方慈逐渐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她下了多久了?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数字标明着“14F”,但方慈觉得自己已经起码走了有十五分钟了,就算她走得再慢,也不可能一层楼就要下1分钟。 楼道是密闭的,没有窗户,这种封闭的空间容易让人丧失对时间的感知。 方慈皱了皱眉,她扶着栏杆,放慢了脚步。 走过缓步台,下到这一层的最后一个台阶,再抬起头来,醒目的“14F”像是在嘲笑她的徒劳无功。 鬼打墙? “出来!”方慈不耐地踹了踹墙。 “咚咚。” “咚咚。” 回应她的只有踹墙的声音,和楼道里的回声。 闷热感丝毫不减,方慈的汗已经打湿了衣服,她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楼道,什么都没有看到。 而她确实被困在了这里。 方慈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实在太热了,她的心里像是有一团火,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打算再下几层,看看会不会出现什么变化。 她继续向下走去。 “14F” “14F” “14F” “14F” 直到第五次经过14楼,方慈赫然发现,墙面上的楼层标识不见了。 楼层标识不见了代表着什么呢……方慈思考着,继续向下。 她靠近墙面,一边用手摸着墙,一边慢慢下行。 又往下了一层,依然没有楼层数的标识。 也就是说,现在她无法判断自己身在几楼,方慈转身,开始上楼,她向上走了几层,墙面依旧是光洁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楼层数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呢?她有些不解。 方慈开始在心中推算,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被困住了,说明这里绝对是有古怪的,而她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有两点可能:一是这个“东西”快要消散了,所以她看不到,二是这个“东西”力量强大到可以骗过她的眼睛。 方慈不觉得是第二种答案,她可以看到修炼千年狐狸精的真身,那随随便便就在自家楼道里遇到比这千年妖怪还厉害的鬼,这栋楼怕不是早就成了凶楼,而且如果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不可能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 那至于第一种答案,方慈想了想后,也否定了。 鬼打墙本质上是一种虚幻的幻觉,身边的建筑和景色并没有真正的变化,只是被鬼迷惑了眼睛,导致自己找不到路,才会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这算不上是高超的术法,但也不是即将消散的鬼魂可以做到的。 两个可能性都被方慈否定了,她决定继续向下,她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没有信号。 也联系不到狐狸,这好不容易有一个让他大展身手的机会,可惜了。方慈想。 方慈缓缓地走着,脚步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中,她认真地观察着身边的环境,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嚓。” 脚踩在地上的声音,发生了变化。 原本铺在阶梯上的瓷砖不见了,变成了水泥找平的平台。 与此同时,方慈环顾四周,发现楼梯的扶栏也不见了,虽然墙面依旧光洁,但她伸出手在墙了摸了一把,手指间上蹭上了一层白灰。 白灰……方慈看着自己的手指,再抬头看了看墙面。 这是上漆之前的墙面。 方慈疑惑,她小声念叨着:“现在的鬼还喜欢教人看刷墙的步骤吗……” 但看到此景,方慈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具雏形的猜测了,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抬脚踩下了下一层的阶梯。 又下行了约4,5层,周围的景色已经完全变了,光滑的墙面,干净的地砖,结实的扶手,全部都消失了,墙面也变成了水泥的墙面,顶上的灯也消失了,方慈此时只能拿起手机,用手电筒的光照出脚下的路。 是同一空间内的不同时间。 她的猜测是对的。 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方慈被困在了14楼,随着她逐渐下行,楼道内的时间也在逐渐后退,从最初装修完整的样子变成了现在的毛坯。 方慈停下脚步。 “你被困住了?” “所以无法现身?” 楼道内一片寂静,只有方慈的声音回荡着。 楼梯(三) 耐着性子等了一回儿,依旧没有任何回应,这会儿楼道内的温度反倒下降了,甚至还有了丝丝的凉意,方慈抱着手臂,搓了搓泛起的鸡皮疙瘩,只能在黑暗中继续下行。 在密封的狭长空间中长时间待着并不是舒服的感觉,尤其在褪去了装饰只剩水泥楼板的楼道中,目之所及只有冷清的灰色,无论向上还是向下看,只看到无尽延伸的阶梯,最终隐没在遥远的黑暗中。 凉鞋踩在水泥板上发出“嚓嚓”的声音,在楼道中回荡着,越向下走,温度越低,方慈搓着已经冻得僵硬的手,发现呼出的空气甚至已经凝了白霜。 而楼梯还在无限地延长着,没有尽头。 “嗒。”不知走了多久,方慈停下了脚步,脚边的一颗水泥碎片被她踩到,弹了出去,滚落了下去。 墙面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她将手机的光打在墙上,一些深色的液体从墙内渗出,伴随着恶臭,方慈后退一步远离墙面,嫌恶地捂住了口鼻。 这些液体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墙面上游走着,恶臭变得越来越浓烈,方慈几乎觉得眼睛都被这股味道熏得睁不开。 墙里面么…… “如果你是想被别人发现,那你现在最好让我出去,我困在这里,你就也一辈子都待在墙里吧。”方慈不知在这楼道中走了多久,双腿早就疲倦得像灌了铅一般,这会儿又冷又臭,她的耐心早就到了极限,脱口而出的话也带着不耐。 “呜呜呜呜呜……” 呜咽声从墙中传出,这是一种极为“堵塞”的声音,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费劲力气发出的悲鸣。 对面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对于方慈的话置若罔闻,呜咽声充斥着狭小的楼道,温度似乎越来越低了。 直冻得方慈牙齿打颤。 放心吧,等我出去,一定想办法让你魂飞魄散。 方慈不想每次都大出血,她的血有“沟通”的作用,但是也不代表她每次都想割开自己的手,去和这些她一点都不想沟通的东西说话。 但是不能一辈子困在这个鬼地方吧,她这会儿已经冷得神志都有些模糊了。 墙面依旧向外渗着恶臭的液体,甚至已经流到了地面,方慈狠下心,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拇指,对着墙面看了半天,实在不想碰着面腥臭的墙,她只得对着墙猛甩手腕,血珠随着惯性洒在了墙面上。 “呃!!呜呜呜!!!!” 原本的呜咽声随着方慈的血渗入墙内,变成凄惨的嚎叫,好像被人堵了喉咙,费力地挣扎嘶吼,但是缺无法发出哪怕一点点,有意义的音节。 方慈的耳朵几乎聋了,她用手堵住双耳,费劲地喊道:“你把我困在这里,你一辈子也不会被人发现!” 绝望而愤怒的嘶吼声过了好一阵才停止,方慈几乎被震得头晕眼花,等身边安静下来,她用手扶着栏杆,晃了晃脑袋。 扶着栏杆? 她定睛看向周围的景色,已经完全回复了正常,甚至连夏日的燥热也一同回归。 “……叮。” 耳边传来了电梯运行的声音,这声音对于此时的方慈来说简直就如同仙乐入耳,她一个眼神都没再给身后的墙壁,就迫不及待推开了手边的防火门。 运气正好,电梯上行,这部电梯是货梯,几个工人搬着一些家电,从货梯中出来,正好停在14楼,几人看到有人突然从防火门里出来,也是一愣,不过只是一瞬,方慈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等他们将货物都搬出去,然后迈着疲倦的步伐,走进了电梯里。 才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土味视频中魔性的笑声,方慈拿出钥匙的手顿了顿,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打开了门,果不其然,羽衣正躺在沙发上,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着手机,对着短视频刷得不亦乐乎,一张好看的脸,笑得带了一分猥琐。 他甚至没有发现方慈进屋了。 “咦?方慈你才回来?”夏如是在一旁安静地坐着看着书,听到有人开门,才抬起头来。 他整日实在无聊,就拜托方慈买些书回来,毕竟她对于看书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最多就是床头有几本霸道总裁爱上我,有几本书还真是不好找,比如他现在手里这本,叫什么汲冢琐语,方慈找了好久才从旧书网中淘到。 然后让羽衣随手施个小法术,让他能碰到这些书,算是让方慈耳边少了点唠叨。 听到夏如是这样问她,她这才看了一眼时间,居然已经晚上9点多钟了,她在楼道里整整困了快七个小时。 “差不多四点多钟就来电了,你没看业主群吗?” 这会儿手机才找回信号,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的跳出来,其中还有一条是大概7点左右的时候羽衣发给她的,估计他那时已经回了家,给方慈发了一个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包。 “啊呀,美女你回来了呀?”羽衣总算舍得从手机中抬头,给方慈一个目光,他笑得有些欠揍,看着方慈略显狼狈的样子,问道:“够凉快吧?” 他的大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的,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方慈。 “你早就知道我被困住了是不是!!”方慈尖叫着,鞋都没有换,就冲了过去,在夏如是惊呆的目光下,跳到沙发上,把羽衣压在身下,毫不留情地一手拽住他的尾巴猛薅,另一只手打在他的背上。 “咳!!咳咳咳!!”羽衣被方慈打的一口气没有上来,两个人在沙发上滚成一团,橘色的毛被薅得漫天飞舞。 羽衣一边躲着方慈的巴掌,一边努力抢救自己的尾巴,他大喊着:“我错了我错了!大姐我真的错了!!” 看着打成一团的两人,夏如是连忙冲过去,自从上次发现自己可以触碰到他人之后,他能做的事情多了很多,比如现在可以去拉开几乎要把茶几踹翻的两个人。 而最后的结果是叁个人打作了一团,本是拉架的夏如是,却因为战斗力最弱,被羽衣趁乱踹了好几脚。 方慈薅下了一大把羽衣的尾巴毛,她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我要气死了,你居然在这里幸灾乐祸!跟我一起出去把那个鬼玩意灭了去,你在我这里住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做点贡献了!” 方慈一边说着,一边拽着他的裤子,把他拖下了沙发,不顾他口中骂着方慈不懂得怜香惜玉。 方慈一边走着,一边给羽衣和夏如是说着她下午时遇到的事情,然后几人乘电梯直接到了14楼。 恢复了供电,楼道里的中央空调也起了作用,不像下午时方慈下楼那会儿那样难熬了,而且灯也正常的亮起,整个楼道看起来明亮多了,以至于下午时方慈没有在墙上看到的痕迹,如今也展现在眼前了。 像蛛网一般的裂缝,细细密密地在墙上延伸着,居然勾出了一个像人脸一般的形状。 这人脸露出万分痛苦的模样,大张着嘴,似乎在想说些什么,又似乎想冲破墙面。 “就是这个。”方慈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作挣扎状的裂纹。 “能不能把他搞得魂飞魄散了啊。”想到自己被困了六七个小时,方慈简直恨得牙痒痒的。 羽衣看了一眼,甩着尾巴语气轻松道:“放心,简单得很。” 然后又看了方慈一眼,对她抛着媚眼:“只要美女春宵一夜。” “等,等一下!”夏如是紧走两步,站到两人中间,就说这两个人臭味相投,你一言我一语还调着情,就要把一个亡魂直接打散,他急道:“这明显有问题不应该报警吗??” 这两个人在夏如是眼里早已经恶贯满盈的恶霸形象,他也从之前的“方慈你可以做个好人”变成了“求求你们不要违法乱纪”,在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下,方慈总算是不情不愿地报了警。 楼梯(四) 接到电话的时候,齐向东正打算上床睡觉。 看到屏幕上闪烁着方慈的名字,他的眼角就突突地跳了起来。 从警二十多年,他所经手的所有诡异的案子,几乎都有方慈的身影,而她又每次都能彻底脱离嫌疑,齐向东真的已经对于唯物主义有了动摇。 如果不是出于职业素养,他真的想把方电话挂掉,但是他知道,方慈来电,八成是有命案。 叹了口气,还是接了电话。 “喂,方慈啊,怎么了?” “齐队,好久不见。” “其实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见比较好……” 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方慈发现齐队的幽默感上升了不少,不是之前那个把她当成犯人,板着脸审问的样子了。 “齐队你幽默感见长啊。”方慈恭维道。 “好了,说正事吧。” 方慈也就长话短说,告诉他发现自家住房的楼道内,疑似有尸体被藏在墙中,连地址都不用报,齐向东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还是给齐队打电话方便,方慈想,这些年的教训基本上把他的唯物主义思想摧毁得七七八八了,如果直接打110,怕是要追问半天细节。 不一会儿,几辆警车就开进了小区,夏季的10点中还是人们活跃的时候,这几辆警车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方慈。” 没等多久,方慈就听到了电梯上行的声音,不一会儿,齐队熟悉的嗓音就在身后响起。 “齐队。”方慈点点头,跟着齐队进来的几人,她基本上也都脸熟,大家看到方慈,眼神中都透露着一丝无奈。 看到齐向东带人来了,方慈就打算离开,没想到一个看上去有些面生的年轻男子,叫住了她。 “你就是方慈?”这人看上去不过23,4岁的年纪,倒是剑眉星目,很有些英气,再搭配上一身制服,颇为帅气。 方慈点点头,那人走到她面前,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这目光让方慈非常不爽,她正欲开口,那人抢先自我介绍了一下:“我是白世星,之前给你打过电话。” 这么一说,方慈想了起来,这人就是当时打电话问她夏如是的警察。 白世星没想到方慈本人看上去比照片更小巧一些,她大概一米六出头的样子,穿着一件长裙,脚下踩着拖鞋,半长的直发披散着,人有些消瘦,看起来像小兔子一样,一副弱小无害的样子。 “我记得你。”方慈说道。 白世星点头,然后目光转向一旁吊儿郎当的羽衣,羽衣的长相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而且还是同方慈一起出现,自然也成了他重点关注的对象,他问道:“请问你是?” “羽衣,我是方慈的……房客。”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白世星,房客两个字说得暧昧无比。 白世星一向不喜欢这种轻佻的人,连带着他对方慈的印象也差了几分,如此年轻却住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还有一位这般……妖娆的房客,他皱了皱眉,随口说道:“姓倒是少见。” “这人怎么看起来对你和羽衣都有意见似的。”夏如是站在一旁,这些警察也看不到他,他怪无聊的,就盯着他们观察,这一看,就看了白世星的心思。 夏如是都能看出,更不用提方慈了,这对她来说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哪个男的对自己不是忙赶着来献殷勤,这个警察居然看不上自己,不由得让她多看了白世星几眼。 一时间狭小的楼道中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咳咳。”齐向东在一旁感受到几个年轻人之间古怪的气氛,咳了几声,说道:“方慈先回去吧。” “不用带她回去问一下情况吗?”白世星愣了,往常齐向东是最注意这些的人。 “明天吧,这会儿晚了。”齐向东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白世星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齐向东的眼神制止,他无奈,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方慈。 被再叁打量,脾气再好的人心中都会有些介怀,更何况方慈这种小心眼的人,但她面上不显,口中说着辛苦了,就带羽衣离开,临走时还不忘给了白世星一个甜甜的微笑。 这次报警,居然帮齐向东解决了一个十年前的悬案。 齐向东带着人,破开了墙壁,竟在里面发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经过鉴定,这具尸体是十年前一起私吞赔偿金案的嫌疑人,按理来说,十年的时间足够一具尸体化为白骨,但不知为何,或许是由于他被浇筑在了水泥之中,一定程度隔绝了空气,因此没有白骨化。 经过法医鉴定,这具尸体头部有多处外伤,但这并不是他死亡的原因,他的鼻腔,口中,喉部,都有大量水泥灌入,也就是说,他是活活在水泥中被浇灌闷死的。 看不到,也听不到,沉重而冰冷的水泥挤压着全身,无法呼吸,无法呼喊,尽力张嘴呼救,只是更多的水泥灌入口中,然后凝固,将嘴巴封死,将喉咙也封死,用尽力气也喊不出自己分毫的痛苦,只有被扼住咽喉的无助地嘶哑呜咽。 诡异的事情在尸检报告出来后发生了,昨天还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而随着他的死因查出,第二天法医们再去到解剖室,却发现他已经化为了一堆白骨…… 这是白世星第一次直面这种无法解释的事情,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以我和你说方慈那孩子古怪。”齐向东端着饭坐到他身边,看白世星对着卷宗发了一上午的呆了,不用想,也是被这些事情给惊到了。 “世界上真的有鬼吗,齐哥。”白世星一脸呆滞地转头望着齐向东。 即使之前调查方慈的时候,看了那段略带诡异的视频,以及无法解释的陈武的死亡时间,但毕竟都不是亲眼所见,这次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尸体一夜之间就化为了白骨,白世星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都产生了裂痕。 齐向东点了支烟,这个问题他没办法回复,从警二十多年,见到的诡异之事不少,最终他叹了口气,拍了拍白世星的肩膀,说道:“但终究还是人害人多,鬼害人你听过多少呢?” 这起墙中藏尸案,直接刷爆了网络,这种小说一般的情节,网友们脑补出了万字大戏,幸好对于方慈这个报案人的隐私保护得足够到位,不然她怕是要被烦死。 什么鬼魂托梦,怨气不散,大家的脑洞是真的不小,事情水落石出后,齐向东还给方慈打电话道了声谢,好歹是结了一桩陈年旧案,如果不是方慈报案,怕是这个吴斌不知道要继续蒙冤多久。 吴斌就是墙里的那具尸体,十年前这个小区在建的时候,脚手架搭设出现问题,造成多名工人从高处摔落,所幸无人身亡,施工方很快就给出了赔偿方案,赔偿款却被当时的负责人,人称刘哥的刘耀武挪用。 刘哥找到当时的财务吴斌,提出将部分赔偿款分给他,希望他可以在账目上作假,通过挪用其他款项,将赔偿款的亏空暂时补上。 吴斌并不是大胆的人,当然是一口回绝,而既然事情已经暴露,刘哥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打死,直接埋进了当时正在浇筑的墙面之中,之后赔偿款不翼而飞后,人们自然怀疑失踪的吴斌,而无论怎么查,也查不到他究竟去了哪里。 “那个刘耀武被抓了。”夏如是拿着一个方慈不用的手机,看着新闻。 方慈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她心情不太好,这藏尸案出来后,小区的房价都降了不少,她略略一算,相当于她的资产凭空缩水了一百万吧…… 她心痛不已,早知道就算被唠叨死,也不会报警。 夏如是对于她这种态度感到十分气愤,但不等他开口,方慈就借口出门逛街,打算跑出去,但夏如是这次不打算放过她,像黏在她背后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连她上厕所都在门口数落着她。 方慈烦得不行,狠狠按下冲水键,打开门来打算与他唇枪舌战一番,开门却看到一个消瘦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客厅,身上的还穿着脏兮兮的棉服。 看到方慈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小姑娘,那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方慈本来已经酝酿好的骂夏如是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只要带点脑子,就知道这人肯定是吴斌,她看到本人,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于是又露出了自己招牌的笑容,又腼腆又纯真,说道:“没有没有。” 吴斌笑笑,他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了,声音中带着落寞:“那天……本来答应了女儿陪她过十岁的生日,隔天就是她的生日了……总是跟着工程跑,一年见不到她几次,也好几年没有陪她过生日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依然自顾自地说着:“我不仅失约了,还让她背负了“贪污犯女儿”的恶名整整十年……” “小姑娘,对不起啊……” “还有,谢谢你啊……” 最后一句道谢几乎微不可闻,然后他的身影就像他的声音一样,消散在了空气中。 “是……转世了吗?”夏如是看着空荡荡的客厅,上一秒,这里还有一个男人,用悲伤的语气讲着他失约于女儿的故事。 “应该是吧。”方慈走到夏如是身边,也注视着他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的样子。 正当夏如是以为她终于良心发现有所感动时,她看向夏如是,问道:“所以你怎么还不去转世啊?” 夏如是:? ———————————— 外墙一般是水泥浇筑,或者空心砖,藏尸体不太靠谱,所以只是小说... 这里写的时候询问了我职业是建筑师的男朋友。 我:如果我想把尸体趁一栋楼还没有盖完的时候藏在墙里,我该怎么办? 他:...? 你为什么不在打地基的时候直接埋地基里。 我:嗯.....因为已经写了是墙里了.. 他:模板夹住中间浇水泥有可能,但是外墙就20,30厘米你放尸体进去就算遮住了,时间久了也会开裂的。 我:嗯...反正是小说嘛.... 为我的不严谨感到羞愧 高僧(一) 到了八月十五,夜晚总算有了一些凉意,最近天气不错,空气质量一直是优,天文台发微博说,今晚可以看到五十年一遇的超级月亮,全国绝大多数地区都可以看到。 夕阳才刚刚西下,方慈就抱了被子和抱枕跑上了阁楼,她的天窗角度正好,再加上30楼的高度,几乎整晚都可以看到月亮。 她将被子一层一层地铺在阁楼的榻榻米上,再把几个从客厅拿来的可爱抱枕摆好形状,又跑到厨房拿了些零食,怀里抱着零食手里还拎着提啤酒再次走上阁楼的时候,软塌塌的被子堆里,一条毛茸茸的橘色尾巴悠闲地晃动着。 “狐狸!”方慈将手中的东西全部砸向他,这些零食还没有碰到他的半根毫毛,就全部浮在了空中。 羽衣伸手,修长好看的手指捏起了一包原味薯片,另一只手轻轻一挥,其他的零食都老实地整齐摆放在了床边。 “你在家怎么不帮我拿东西!”方慈一趟一趟像个小蚂蚁一样气喘吁吁地把被子抱枕零食拿到阁楼上,转头就看到羽衣一脸享受地瘫在被子里。 “狐狸从来都喜欢不劳而获。”他嘴里咔吱咔吱地嚼着薯片,薯片碎屑掉得被子上全都是,他看着手机里的土味视频,头也不抬地说道。 这是方慈第五十六次想把他扔出去,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美得穿着居家服去菜市场买根黄瓜都能遇到两个星探搭讪五个女孩叁个男孩要微信的妖孽,在家里每天像个死肥宅一样,不是瘫在沙发上看着电影吃着零食,就是躺在床上刷着土味视频喝着可乐。 如果不是他做饭真的很好吃。 长相也真的很好看。 鸡巴也真的很大。 花样也确实不少。 …… 方慈就把他赶出去了。 算了,跟狐狸精置气只会气到自己,方慈把拖鞋踢到一边,坐在被子上,毫不客气地用屁股挤了挤羽衣,把他挤到了边角,拿了一个抱枕放在脑后,把手插进羽衣手中的零食袋子,掏了一大把薯片出来。 “喂你为什么不自己重新开一袋!” “美女也喜欢不劳而获!”方慈狠狠地把一大把薯片塞进嘴里。 打闹间,天色渐暗,西边还泛着紫红的晚霞,那边月亮就朦朦地现身了。 “狐狸狐狸!月亮好大好圆!”方慈拽着他的尾巴,兴奋道。 “放手放手!不要抓我的尾巴!”羽衣尖叫道,死命地想把方慈的手从自己的尾巴上扒下去。 “这算什么又大又圆的月亮。”好不容易救出尾巴,他拍了拍上面从方慈指尖上粘的薯片碎屑,不屑道:“城里的光这么亮,哪看得到好看的月亮 。” 方慈不理会这煞风景的话,靠在抱枕上,看着夜幕降临,灯火通明,一轮圆月清晰地出现在江面上。 人们总说偷得浮生半日闲,方慈则是每日都闲,她有大把的光阴可以浪费,有一万种浪漫可以去尝试。 “咦?夏如是呢?他下午的时候还开开心心地说要一起赏月?”方慈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羽衣漫不经心地说:“跑出去玩了吧,年轻人都这样。” 此时,这个爱玩的年轻人被羽衣用法术困在客房里已经叁个小时了。 方慈觉得有道理,毕竟是20出头的年轻人,喜欢出去玩很正常。 “呲——”刚刚拿着啤酒砸了羽衣,现在突然打开拉环,气体蹭地冒出,方慈赶紧将唇贴到易拉罐边上,猛喝了一口。 冰凉的啤酒顺着喉管向下,灌进胃里,冻得方慈一哆嗦,当然更多的还是爽。 她心情极好,又喝了几口啤酒,旁边的老妖怪用尾巴一下一下地搔着她的脸颊。 “好痒啊你这个死狐狸,唔——” 方慈转过脸去骂这个一直用尾巴骚扰她的家伙,却被一个吻封住了唇。 手中的啤酒罐一下没有拿稳,却并没有洒出来,被羽衣轻轻挥手浮在了空中,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他也喝了酒,啤酒的清香在二人的唇齿间弥漫。 嫌弃归嫌弃,方慈总是很容易就被羽衣挑起欲望,他知晓自己身上的每个敏感点,或许是狐狸精的独特技能? 羽衣的手探进她的衣摆,他的手指修长且细腻,轻轻地在她的腰上蜻蜓点水一般地划过,然后绕到背后,撩拨着她的后腰和脊柱沟。 “痒……”好痒,方慈哼哼唧唧着想躲,但是被羽衣的另一只手臂搂着,紧紧地将她扣在怀里。 方慈的后背真的很敏感,摸了几下,她的身下就开始慢慢溢出水来。 羽衣的吻从唇到耳垂又到脖颈,方慈还穿着她那件吊带睡裙,羽衣露出尖尖的犬齿,在她的肩上轻咬着,留下一个又一个红痕,然后咬住睡裙的细带,耐心地将她身上的衣物除去。 其实他有时候还是很温柔的,方慈想。 她的睡裙被褪到腰上,整个柔软的胸膛都露了出来,在月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羽衣将她压倒,低头含住她的乳头,发丝垂在皮肤上,痒痒的。 “唔……”方慈低声呻吟着,小穴迫不及待地泛出黏液,早已做好了迎接性器插入的准备,她的内裤早就湿得不成样子。 她抬起腰身,在羽衣的身上磨蹭着,双手环住他的肩,也细细地吻着他。 妖怪都是这般尤物吗…… 或许称男人为尤物有些奇怪,但她想不出其他适合的词语。 羽衣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木香,干净清爽,方慈很喜欢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耳垂上的红钻闪着光,方慈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湿漉漉的,让羽衣眯了一下眼睛。 “美女,帮我脱下裤子。”他的声音染上的情欲,变得低沉了一些。 “你这个勾人的狐狸精。” “狐狸精不就是这样嘛……”他的眼睛笑得像一弯月牙。 调笑间,方慈已经将他的裤子前的扣子解开,半褪了下去,内裤鼓鼓囊囊地勾勒出尺寸惊人的阴茎的形状。 方慈之前好奇问过,妖怪的性器会不会和人有不同,羽衣笑着问她是不是想试试他原装的阴茎,玩一玩人兽play? 你知道犬科动物的阴茎交配的时候可以卡在雌性的阴道里吗?他还热心地向方慈科普了一下。 方慈听完之后很感动,委婉地拒绝了。 看他人类模样的性器,方慈已经很满意了,正当方慈伸手打算将这坚硬握在手中的时候,突然头顶穿来一声巨响。 “轰!” 羽衣瞬间就就将方慈护在怀中,一个闪身就避开了头顶上落下的玻璃。 玻璃碴子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卷起一阵灰尘。 方慈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我的天窗…… 灰尘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高僧(二) 羽衣拉了拉裤子,修长的手指向着方慈的方向一划,她的睡裙就整齐熨帖地穿在了身上。 灰尘逐渐散去,阁楼中变得一片狼藉,天窗几乎整块都掉了下来,砸在了他们刚刚躺着的位置,如果不是羽衣迅速将她带离,怕不是方慈已经被砸在了下面。 人影突然一声怒喝:“你这狐狸精!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方慈这才看清破窗而入的家伙,这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二十岁都不到的少年模样,清清瘦瘦,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皂色僧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 对,僧衣。 他是个和尚,光头。 只是脸上带了一个墨镜,硕大的墨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这少年的脸只有巴掌大,脸庞消瘦,下巴尖尖的,皮肤有些黝黑,但完美的脸型和利落的下颌线,无不显示着,这应该是一个长相颇为精致的少年,即使半张脸都被墨镜掩盖。 方慈被这少年的造型惊了一下,她知道现在的小孩在打扮上都比较有自己的见解,只是没想到和尚也不能免俗。 “瞎了眼就好好走路,不要从天而降,伤了人都不知道。”羽衣淡淡地嘲讽道。 少年听了这话,面上露出一丝惊讶,这才“环顾”四周,然后“看”向了方慈。 说是看,也不准确,他只是脸朝向了方慈所在的位置,辨认了一会儿之后,大惊失色:“怎会真的有人?” “我居然刚刚没有感受到有人的气息。”他自说自话着,然后又对着羽衣怒斥:“必是你这狐妖吸了这女施主的精气!” 女施主……方慈无语。 方慈看着被毁得惨不忍睹的阁楼,转头看向羽衣:“能杀了他吗?” 羽衣:“我也是这样想的。” 有些事情被打断是会令男人非常不爽的,男狐狸也是。 “你这女人好生歹毒!”少年连忙后退几步,大声斥道:“不识好歹!” “你突然跳进来,要不是狐狸护着我,我这会儿已经被玻璃砸死,你还把我家弄成这幅样子,你说我歹毒?”方慈简直要气笑了。 几句话说得少年面红耳赤,黝黑的脸庞上透着红色,脸脖子都跟着变红了,他自知理亏,但又嘴硬不想承认,强撑着说道:“降妖除魔乃我替天行道!” 放下这句狠话,他摆出架势,就在袖中摸索着什么,谁知后脑突然一阵头痛,他翻了个白眼,就倒在了地上。 方慈拿着一条板凳腿,站在他的身后,看着躺倒在地的小和尚,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羽衣:“就,就这?” 少年被五花大绑扔在了客厅,这会儿夏如是也被羽衣从客房放了出来,他刚就听到阁楼里传来巨响,不知发生了什么,焦急地打转,这下一出来,先看到客厅绑了一个人,又跑楼上,看着一片狼藉的阁楼,瞪大了眼睛看着二人:“你们可不能做绑架勒索的勾当。” 又看了一眼这人的打扮,更是吃惊:“你们怎么连和尚都不放过啊!” 夏如是焦急得在少年身侧飘来飘去,生怕这人有什么不测,方慈本来只是人品恶劣,要是背上人命,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着少年光秃秃脑壳后面逐渐肿起一个大包,夏如是有些心疼,这么小的小孩,居然被方慈和羽衣折腾成这样,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试图抚摸他的后脑。 一阵清凉从脑袋后面传来,似乎疼痛都减轻了不少,少年悠悠转醒。 “嘶——”看来方慈是真的下手不轻,他龇牙咧嘴地抱着头。 “你没事吧?”夏如是每次着急起来,就会忘记自己已经变成鬼的事实,试图和别人说话,说罢后才意识到对方根本听不到,然后就是一阵失落。 话出口,他才想到只怕这小孩也是听不到的,有些自嘲地勾了一下嘴角。 “女施主,你这屋里怎么不是妖怪就是鬼?”少年将脸转向方慈的方向,问道。 “咦?你看得到我??”夏如是激动了起来。 少年取下脸上的墨镜,本该是眼睛的位置是凹下去的两个空洞,与他精致的脸型和口鼻相比,竟是渗人的诡异。 “你……”夏如是后退了两步,接着怒而转向羽衣和方慈站的位置,语气中压抑不住的怒火:“你们怎么连别人的眼睛都挖!” 羽衣:…… 方慈:…… 少年:…… “咳咳。”夏如是的打岔让少年都不知道自己刚刚想说什么了,被自己的口水猛地呛了一下,咳了几声,才解释道:“我天生无目,生来就没有眼睛。” 羽衣也无辜道:“这真的和我们没有关系啊……” 少年尴尬地又将墨镜带上,说:“我虽无目,但我的感官就是我眼睛,这世间人多被假象迷惑,没有眼睛,反而看得更多看得更清了。” “嗤……”羽衣在旁边发出不屑的笑声:“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怎么好意思在这大言不惭,你不止眼瞎,我看你心也盲。” “你说什么?你这妖狐!”说着,少年就从宽大的袖中摸出一串佛珠,一个利落的起身,就在地上站定:“我今天就收了你这蛊惑人心的老妖怪。” 一时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方慈的心都揪了起来,阁楼已经被这个死小孩给砸了,这会儿是客厅都不想放过啊! “别,别打!”方慈连忙拦在两人中间。 谁知这少年一脸坚定的样子,伸手就将方慈拨到一旁,别看他瘦弱,力气倒是不小,直将方慈推了个趔趄,他说道:“女施主莫怕,待我收了这狐妖,就帮你把那鬼也除了!” 夏如是:??? 方慈这边脾气又要压不住了,她不敢保证自己等会儿会不会真的把这个脑子看起来就不太清醒的和尚给打死。 倒是羽衣,又笑了起来:“就说你眼瞎心盲,面前站的都是哪些人,你倒是一个都认不出。” 听到羽衣这样说,少年疑惑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战斗的姿态,呵道:“老妖怪,你能魅惑凡人,你当你也能骗得了我?” 说罢,一个箭步就冲着羽衣奔去,高举着手中的佛珠就向他头上砸去。 不等方慈和夏如是上前阻拦,少年突然脚下一顿,踉跄了几下,就又倒在了地上。 叁人面面相觑。 羽衣上前检查了一番,口中不住地发出“啧啧”声,然后抬头对着方慈说:“估计是刚刚被你砸得脑震荡了。” 方慈无语了一阵,瞟了一眼狼藉的阁楼,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杀了吧,然后把他尸体丢海里去。” “好嘞!”羽衣笑得眉眼弯弯。 “不,等,等等啊你们!”夏如是大喊。 高僧(三) 在夏如是再叁教育和劝说下,方慈打电话叫了救护车,不情不愿地把这个明显脑子有问题的小和尚送进了医院。 医护们将他的墨镜取下时都惊了一瞬,不过少年看似瘦弱,体质却惊人,检查一下没有大问题后,就被放到了普通病房。 方慈和羽衣算了一把重新装修阁楼和住院的费用,拟了一个欠条,趁他昏迷,拿着他的手按了手印。 “不知道他名字怎么办?” “醒了问呗。” “他要不说呢?” “严刑逼供。” “ok” 夏如是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计划,再次被刷新了认知。 叁人在病床前站着,等着这个少年醒来。 “怎么还不醒。”羽衣抱怨道,一脸不耐烦。 夏如是无奈道:“他才躺在这里十分钟……” “刚刚他还要也把你收了呢,你别在这儿替他担心了,一会儿醒了就收了你。”羽衣对着夏如是讽刺道。 “他这么小,懂得什么?” 羽衣不再说话。 病房里还是有些压抑,有几个住院的病人,似乎是因为病痛,一直在小声的呻吟着,这些声音听多了总让人有些烦躁,于是叁人走了出去,在走廊中靠着窗站着。 “哎?月亮!你们快看!”方慈转头竟看到了一轮圆月。 这家医院就在方慈家附近,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但没有方慈家中如此开阔的视野,高楼林立,但恰巧从这扇窗向外看去,像是在楼房中撕开了一道缝隙一般,狭长的天空出现在视野中,满月就正巧夹在这一线的夜空中。 “这月亮没啥好看的。” “狐狸!你不许再煞风景!” 方慈转身,手肘搁在窗台上,托着下巴,不知是高楼的灯火,还是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的皮肤细腻得如同陶瓷一般,微微抬起头,看着夹缝中的满月,突然微笑了起来。 夏如是本来只是无意中将目光转向了方慈,却刚好看到了她笑容绽放的样子。 方慈并不是不爱笑,她几乎是将笑容镶在脸上,谄媚的笑,甜美的笑,不屑的笑,算计的笑,冷冷的笑,这些夏如是统统都见过,见得太多,多到方慈勾起嘴角,他就知道接下来的笑容会是怎样的角度。 唯独这样单单因为生活中的小浪漫而绽放的笑容,是他第一次见到。 “噗通。” 夏如是疑惑了一下,鬼也会心跳加速吗? 少年醒得很快,叁人看了一会儿月亮,那边病房的门就打开了,他踉跄着就走了出来。 “你怎么不躺着休息!”夏如是连忙喊道。 “我不会收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的恩惠的。”少年咬牙切齿道。 “啊呀……是吗?”羽衣拉长了音,金色的眸子闪着幽幽的光,“那先把账单结一下吧?” 说着,羽衣递给他一张纸,上面是医院的检查单,和他与方慈清算的阁楼维修费。 少年接过,一行一行地看下去,越看脸越绿。 “那是什么玻璃啊??要叁十万??”他几乎想把账单塞嘴里吞了。 “为什么我的检查费也花了好几万??” 少年几乎在走廊上尖叫出声。 方慈走到他身边,指着上面的项目一条一条地算着:“你以为大到几乎覆盖整个房顶的玻璃会很便宜?检查费这么贵还不是因为我们担心你?特意让医生多给你开了几项坚持查。” “你,你们……”少年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 “我没钱!” 羽衣笑了,说道:“原来你们这种铲妖除魔的正道人士如此爱欠妖怪的情,尤其还喜欢欠钱。” “我,我。”他的脸直红到了脖子根,牙齿紧紧咬住下唇,饶是他有再高的修为,在钱的问题,依然无能为力。 看他这窘迫的样子,羽衣不慌不忙地拿出刚刚与方慈一起拟好的欠条,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拍着少年的肩膀,说道:“没钱可以慢慢还,把这欠条签了字就好。” 少年接过欠条,看着上面的要求,瞪大了眼睛。 由于乙方______,擅闯甲方_______家中,导致屋内大面积受损,受损金额高达两百叁十二万元,乙方无力来偿,经过协商,以“乙方叁年内不得无故骚扰甲方及甲方住客,并无条件答应甲方任何需要帮助的请求”的方式进行债务偿还。 “我不可能和妖怪签这种东西的!” “不是让你和我签呀。”羽衣笑眯眯地说道,然后把方慈拉到身前:“和你这位女施主签。” “我,我……”少年还想说些什么话,试图拒绝这个不平等条约。 “你都已经印了指纹了。” 少年这才看到,乙方一栏上居然真的清晰地印了他的指纹。 “你趁人之危!” “呀,小和尚,你躺在病床上生命岌岌可危,我们这边给你垫付着大笔的医疗费,不让你先按个手印,我们怎么能放心呢?”羽衣笑得无害,一本正经地颠倒着黑白。 几个连环套把少年哄得一愣一愣的,完全忘了自己是被方慈打了后脑勺才会脑震荡住院。 “我签!”少年屈辱地在欠条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只见欠条上写着:乙方:高僧。 方慈:“你叫高僧……?” 高僧抹了一把脸,眼中似乎都有了泪花:“你这女人真的好生恶毒!居然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这种妖魔鬼怪!” 话必,他打开走廊的窗子,风一般地翻了出去,几个弹跳间,就消失在了林立的高楼中。 拿到了高僧签字的欠条,羽衣的心情明显变得极好,他抓起方慈的手,将欠条拍在她的手中:“美女,拿好喽,这可是好东西!” —————————— 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оbi』 高僧(四) 高僧走后,羽衣在回家的路上给二人讲了这小和尚的来历。 “他是圣莲转世,虽然是肉体凡胎,但每一世都会带着生生世世的修为转世。” 方慈和夏如是二人听完后吃惊问道:“那他是真的很厉害?” 羽衣并不搭理夏如是,看着方慈笑道:“那是比我差一点点的。” 然后他接着讲道:“不过,即便修为再高,没有足够的阅历,也就是天天被妖怪耍着玩,好在不论怎么耍,至少都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是了。 “那他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我……”方慈想想这个被她打到脑震荡的高僧,一时欲言又止。 “修行之人怎么能对凡人动手呢,他只差一步就脱离六道,与凡人纠葛只会影响他的大乘之道。” “那……”夏如是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他的眼睛……” 羽衣却是笑着不语,半响,才开口:“这就是一个非常长的故事了。” 直到叁人回到家,都没有等到羽衣开口将这个很长的故事。 方慈颇有些遗憾,好好的赏月被这个蠢蠢的和尚毁了,又是打架又是将人送到医院,一通折腾,这会儿都凌晨了,她打了一个呵欠,简单地冲了一下澡,就上床睡了。 第二天一早,方慈被夏如是叫醒,她揉着眼睛走出房门,看到夏如是严肃地坐在沙发上,同时一脸迷茫被叫出来的还有穿着睡衣睡裤的羽衣。 夏如是决定开个家庭大会,关于方慈同志和羽衣同志近期恶劣行为的盘点。 他严肃地开口,告诉二人,他昨晚将他们近期的恶劣行为做了汇总,发现他们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方慈和羽衣:…… 发现被陷害,活埋进墙中惨死的鬼魂,首先想到的不是报警,而是为了泄愤试图令他魂飞魄散。 因为水果店老板态度不好,施法让他下楼梯的时候摔倒,摔成骨裂。 叫了叁声后,奢侈品专柜的柜姐才回应,因此认为她眼高于顶,将一条价值20万的首饰藏到公厕,导致她被开除并且罚款。 打昏年纪尚轻的高僧,并在他昏倒后,试图直接杀人泄愤,泄愤不成逼他签下欠条卖身。 …… “最离谱的是。”他看向方慈。 “因为被初中生叫阿姨,假扮他的妈妈,去找班主任给他请假,然后栽赃初中生妄图撒谎逃课?!” “你是小学生吗??” 夏如是真的非常头疼,之前只有方慈一人时,很多时候她只是嘴上不饶人,真正去实施她的可怕想法并不是容易的,自从羽衣死皮赖脸地搬入,两人简直臭味相投,又小心眼又锱铢必较,这一个月来,不知道多少人在他们的手中倒了霉。 羽衣好看的眸子瞥了方慈一眼,笑道:“教导主任。” 听到这话,方慈也笑了起来:“你还上过学?” “这倒是没有,之前交往过一个高中生女朋友,她经常跟我抱怨她的教导主任,和这位一个样。” “不要窃窃私语!”夏如是敲了敲桌子,说起来,最近夏如是似乎灵力见长,可以一定程度地触碰到现实中的物品,这令方慈啧啧称奇,同时也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教育二人的样子,不知怎么,方慈的脑子突然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似乎,在很久之前……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多久之前呢…… 这样的既视感转瞬即逝,甚至方慈都没有来得及抓住它,转念再想去抓住这个念头,居然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刚刚脑中浮现了些什么。 夏如是不愧当了两年的人民教师,在教育人的问题上,倒是气场十足,一时间让方慈觉得自己好像坐回了高中的班级里。 而羽衣则少见地耐着性子,眯着眼睛坐在一旁,听完了夏如是的教育,这在平时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似乎有些讨厌夏如是,有时会刻意地忽视他,或者说一些不痛不痒的阴阳怪气的话,不过夏如是当真是脾气好,从来没有真正生过气。 羽衣懒懒地靠着沙发,看着方慈伶牙俐齿地反驳着夏如是,而后者被驳得无话可说。 他近乎贪婪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往日里总是漫不经心的眸子,却像是怕错过任何一个画面一样,追随着方慈的身影。 “狐狸!你怎么不说话!”被方慈叫到,他才回过神来,看着她精力十足与夏如是斗嘴的样子,笑得眉眼弯弯,耳上的红钻在早晨的阳光中闪着光芒。 高僧(五) 一双手在方慈的身上游走,从小腹开始,缓缓向上,在乳尖旁略微停下,短暂停留后,开始围着这点嫣红打转,直到它经受不住刺激,挺立起来。 “嗯……”一声细小的呻吟后,方慈睁开眼睛,却看到羽衣正坐在她的床边,一双带着笑意的金色眸子,认真地注视着她。 “怎么了……?”因为刚刚醒来的原因,她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 她有些不满,今天一大早就被夏如是叫起来教育,晚上又被这狐狸精骚扰。 “嘘……”羽衣靠了过来,示意她小声,低头在她的唇边吻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带你去一个地方……” 未等方慈反应过来,羽衣就将她搂入怀中,身边的景色忽然就起了变化,让方慈一阵头晕目眩,等晕眩过去,她回过神来再看四周,竟是在一片沙滩上,海浪一下一下地冲刷着,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夏日的热气,却又很大程度被大海消解。 “你怎么……”方慈张口想问为什么把她带到了海边,却被眼前的景色惊呆。 一轮明月正悬挂在天海交接之处,不知羽衣将她带到了何处,居然一栋建筑都没有,更不用提夜晚的灯光,纯是月光就将沙滩整个照亮,而海面上被浪打碎的光芒,像钻石一样闪耀着,这钻就落在了羽衣的眼眸之中,他低头用这样明亮的眼睛看着方慈,在她的耳边说道:“昨日我说,城市中的月不够美。” 耳朵痒痒的…… 方慈笑着缩了一下脖子,转身在羽衣的怀中与他面对着面,用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也在他的耳边说着:“狐狸精都是这样会哄女人吗?” “不是哦……”羽衣的语气带着笑意,他低头在方慈的颈边蹭着,“狐狸精只会哄美女。” 方慈被他哄得眉开眼笑,说道:“你的嘴可真是甜。” 羽衣兀地低头吻住了方慈,在一望无垠的沙滩上,在月光下,在海浪的拍打声中。 鼻腔中满是羽衣身上冷清的木香,方慈的舌被他卷入口中,甚至口中也是冷清的味道,两人的舌就这样纠缠着,亲密不分彼此地在双方的口腔中探索着,直到方慈被吻得缺氧,吻得头晕目眩,脚下不稳,羽衣才将她放开。 他的吻又落在她的肩上,手指勾住肩带,睡裙就这样顺滑地滑落在沙滩上,由此,方慈也就一丝不挂了。 “可以继续……被那个死和尚打断的事情……”羽衣低声说着,他每次放低声音认真说话时,都带着一丝魅惑,他的唇贴着方慈的肌肤,在肩膀出细细地吻着。 瘙痒…… 这痒意从他的唇下蔓延,肆意地在方慈的身体中游走,她的身下开始慢慢分泌润滑的黏液,她回抱住羽衣,一边撕扯着他身上的衣物,一边将身体在他的身上磨蹭,渴望得到更多肌肤相触的温热。 他的坚硬早就狠狠地贴在了方慈的小腹上,灼热又凶悍,直抵得她小腹隐隐作痛。 羽衣慢慢地将她压倒在沙滩上,身下的沙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有些粗糙,又有些潮湿,方慈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离她极近的羽衣,一张好看到雌雄莫测的脸就在她的眼前,金色的眸子中流淌着情欲,似乎隐隐地,还压制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兽般的凶狠。 “你是真的好看。”纵使方慈也足够自恋,面对这张妖冶的脸,她也不由得常常愣神,于是一边夸赞着羽衣的美貌,一边将手抚上他的脸,用指腹细细地描摹着他的五官。 听到夸赞,羽衣笑得眼睛眯了起来,他一向自负于自己的相貌,这会儿心情极好地甩动着他的大尾巴,问道:“有多好看?” “看到你的脸就想和你做爱这么好看。” “见过有比我好看的人吗?” “见过。” “哦?”他的语气上扬,眉毛挑了起来。 “镜子里。” “那美女可真是自恋。” “彼此彼此。” 说着说着,两人的唇就再次贴在了一起,这个吻只是浅尝辄止,羽衣的舌头在方慈的口中小小作乱一番后,就挪动身体,到方慈的腿间,内裤轻而易举的被褪下,低头看了一眼,发现那颗敏感的小珠上已经挂了晶莹的液体。 他伸出手指再上面抹了一下,然后将手指含入口中,眯着眼睛看着方慈道:“甜的。” 这种淫靡的美人图真是看得方慈作为一个人类都要兽性大发,她扭动着臀部,声音中掩盖不住的欲望,说道:“你直接来舔,更甜。” 羽衣并不废话,直接俯身就将她的阴蒂含入了口中,这个狐狸口活也是极好,方慈脑子里又开始想些奇怪的事情,确实动物世界里看那些野狐狸,舌头都是一下就能舔到鼻子的…… 不过这神游没有维持很久,身下的快感很快将她的理智击碎,羽衣用舌尖轻扫着阴蒂,手也不停歇地轻抚着她的大腿内侧,她只觉得自己身下一阵又一阵的热流涌出,羽衣的鼻尖上甚至都闪着晶莹。 他的舌挑弄了一会儿阴蒂后,就转向泛滥的穴口,在阴道口浅层的地方进进出出着,将这些淫水意义用舌头卷入口中。 “确实是更甜。”他抬眼与方慈注视,这一抬眸竟然显得风情万种。 “狐狸精……” 方慈喘息着,觉得全身都燥热难耐,刚刚还令她感觉潮湿的沙滩,此刻甚至都能被她散发的热气蒸干一般。 羽衣的舌头灵巧地在肉核上按压,旋转,丝毫不停歇,方慈僵直着身子,她的脑中一片空白,直到羽衣的舌头再次狠狠地按压在阴蒂上时,她发出一声呜咽,手指无意识地在沙滩上抓着,却只能无助里握了满手的沙。 看着方慈的身体颤抖着,羽衣的金色的眸子暗了暗,不等她从高潮的余韵中回神,就猛然将性器插入了她的阴道内。 湿润而紧致,肌肉还在微微收缩着,羽衣的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然后将手伸到方慈的腰下,手臂略一用力,就将方慈抱在了他的怀中。 “啊……”这种在怀里的坐姿让性器完全没入了体内,方慈不自觉地呻吟出声,海浪声将这声小小的呻吟淹没,但羽衣却轻易地捕捉到了它。 “为什么不叫得更大声一些呢?”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同时开始有力地将性器上顶,每次都顶进方慈身体的最深处。 “唔……啊!”龟头磨到宫颈口的感觉让方慈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这种又爽又酥麻还带着疼痛的多重感受让她头皮发麻。 羽衣顶弄得有力又快速,方慈只能紧紧搂着她的脖子,身下的快感过于凶猛,她口中呜咽着,摇着头,一口咬上了羽衣的肩头。 她不记得自己有多用力了,似乎每次与他做爱,方慈都容易被勾起自己身体中类似兽性的一种冲动,阴道内的快感越积累,她越狠狠地撕扯着羽衣的皮肉,不愿松口,而羽衣竟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愈发快速地在她身体里冲撞。 直到口中传来浓重的血腥味,方慈终于到达了顶峰,她松开了口,额头抵着羽衣的颈窝发出一声如抽泣般的呻吟,浑身剧烈地痉挛着,阴道将体内作乱的阴茎狠狠夹住。 就在她置身于猛烈的高潮中如浮萍一般飘荡时,羽衣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上来,两人交缠在一起的舌不知交换的是津液或者羽衣的血。 他又狠狠冲刺了几十次,凶狠地吮吸住方慈的舌根,将精液射进了她的体内。 两人就这样在月光下的沙滩上,赤身裸体,紧紧拥抱,紧紧交合着,然后一起颤抖着久久无法平息。 不知过了多久,羽衣欠揍的声音在方慈耳边响起:“怎么还夹着我,不想我出来,嗯?” 方慈听闻使劲收缩阴道的肌肉,狠狠地夹了他一下,听到他一声闷哼,居然感觉体内的性器又胀大了起来。 “啊……美女是还想再来一次吗?”羽衣摸着她的后背,语气中带着轻佻,引得方慈一阵战栗。 不想承认自己有些体力不支了,她嘴硬道:“我当然可以再来,但是我真的太困了。” 月光太亮,亮得方慈将这双金色的眸子看得太清,它忽明忽暗地闪着光,然后眸子的主人低声道:“那就睡吧……” 说着就将性器抽了出来,被堵住的精液和淫水一起滴落在沙滩上,打湿了一小块沙。 羽衣伸出手指在她腿间摸了一下,这些液体就尽数消失不见,只是仍在开合着的红肿穴口提醒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方慈觉得和妖怪做爱当真是方便。 “回去么……?”在性爱中重复获得满足的方慈懒懒地靠着羽衣,问道。 然后身下一软,她突然失去了依靠,没有反应过来就向一旁跌去,然后跌进了一团柔软而顺滑的毛发中。 这是方慈第一次见到羽衣变作狐狸的样子。 足足有两个成年人那么高大,蓬松的毛发可以完全将方慈包裹的,一只金眸的橘色狐狸。 方慈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觉得有趣,羽衣懒懒地趴下,亮出肚皮,示意方慈躺在上面。 “为什么我看电视剧或者小说里都是白狐,你的颜色为什么一点都不炫酷。”方慈一边在他的肚皮上打着滚,一边口无遮拦地损着他。 “把你扔进海里哦……”熟悉的声音从狐狸嘴中传出,金子的眸子斜了她一眼。这着实有些神奇,往日总看着他的人型模样感叹,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即使变成了人,眉眼中还是狐狸的模样,如今变成狐狸样子,这眼神里倒是又看出人的风情。 方慈好奇的摸着他,甚至还揉了好久他的耳朵,羽衣都好脾气地任她蹂躏,她自己也记不清玩了多久,之后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羽衣安稳地睡在自己的身边,如果不是低头看到他肩上的伤痕,还以为昨晚都是自己的一场梦。 看着他安宁的睡颜,方慈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到他的头上。 “谁许你在我卧室过夜的!” 羽衣幽幽转醒,怨念道:“美女不要这么提上裤子不认人啊……” “过夜是另外的价格!”方慈与他打闹着。 羽衣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翻身压在她的身上,在她耳边嗅着,方慈特有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他低声问道:“昨日的服务还不够抵上么?” “昨夜的月色……不够美么?” 黄狗(一) 一只黄狗趴在一个农村的小院中。 砖土垒的墙,双开门的小破木门,顶着同样破旧的门头,门上贴着的春联,但它已经褪了色,风吹雨打的痕迹,让这春联纸变得粉粉白白的斑驳,它卷了边,露出纸下的另一层,看来这屋主人并不讲究,一年一年的,也懒得撕下往年的春联,直接就糊上新的。 墙旧旧的,门头旧旧的,春联旧旧的,连狗,也是旧旧的。 旧旧的狗是什么样子呢,它是一只黄色的土狗,也可能不是黄色,因为它是一只看起来很旧的狗,这种黄色有可能只是整日在土地上躺着滚着而染上的颜色。 黄狗就这样趴着,苍蝇围着它嗡嗡地飞,它只是甩动了一下耳朵,并不想动弹。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蹲在黄狗的旁边,一下一下地摸着它的背。 她的衣服并不整齐,甚至有些破烂,看起来也不合身,和这只狗一样,灰扑扑的。 但女孩却有着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即使她的小脸上满是灰尘,也挡不住一双明亮得如同繁星一般的眼睛。 破门吱呀一声,一个身穿深蓝色T恤的干瘦中年女人推门走进院中。 她的颧骨极高,眉毛细而高挑,一双挑着的细长眼在进门看到女孩无所事事的模样时瞬间充满了不耐。 “赵静!天天在这蹲着不知道在干啥!”尖细的嗓音吼得女孩耳膜刺痛,她叫作赵静。 赵静看着眼前的女人,脸上露出谄媚的笑,笑容牵动着面部的肌肉,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她连忙站起来,就是起身得太猛,眼前一阵发黑。 “妈。”她这样叫了一声。 即使沾了灰尘,依然难掩好看的容貌,女人心中更加不耐,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到赵静讨好的笑容,女人也只能硬邦邦地说道:“没事干去拾点柴火去,然后回来做饭。” 她斜眼瞥了一下灶台边码的整齐的一堆柴火,知道是这个女人就是看不得她闲下来一分钟,但她面上没有丝毫不满,乖巧地点点头。 她去门后拿了背篓和砍刀,对着女人的背影喊道:“妈,我出门了!” 女人没有理会她,赵静早就习惯了一般,招呼了一声就出了门,那只趴在地上的黄狗,也爬了起来,抖了抖身子,跟了上去。 她喜欢去离村子远一点的小山坡上去拾柴火,那边被村里人当作墓地,很多家里人去世了,就埋到那边,村子人多嫌这块地方不吉利,不爱往这块来。 这就便宜了赵静,她个子矮,力气小,砍树枝对她来说实在有些难,但是在这边,更容易捡到一些掉落的枝干,就可以少砍一些树枝,省下不少力气。 一路蹦蹦跳跳地走着,时不时弯腰捡起地上的枝干放入背篓中,即便省了劈砍的力气,逐渐装满的篓子也压得她肩膀上被勒出两道红痕。 又走了几步,赵静实在是累了,随便一屁股就坐在了一个坟包前,随手就拿起了墓碑前的上供的苹果,在袖子上擦了擦,吃了起来。 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的黄狗突然压低了身子,露出了獠牙,口中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这在寂静的坟地中显得有些突兀,甚至有些诡异。黄狗的口中不住地发出凶狠地嚎声,眼睛死死地盯着赵静的背后,而女孩却习以为常一般,继续心定神闲地咬着苹果。 她的身后逐渐浮现的黑影,在听到狗叫声后,轻微地颤动了身体,不甘不愿地慢慢消散了身影。 “嘿嘿,我的好狗狗。”赵静在它的头上摸了一把,然后在苹果上猛咬一口,又吐在手心里,伸到黄狗面前,黄狗一口就把苹果吃进了嘴里,摇着尾巴用头蹭着赵静的手。 吃完了苹果,赵静在身上抹了抹手,背篓差不多装满了,时间还早,她慢悠悠地起身,带着狗溜达着,她打算去河边洗洗身子,跑了快一个下午了,汗湿的衣服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被太阳一晒又有点干的迹象,反正地湿湿干干,这会儿背上刺挠得直痒。 背篓有些重,她走起路来速度慢了不少,黄狗就跟着她的脚步,走走停停到了河边。 又是一年夏天,赵静喜欢夏天,虽然太阳晒得人皮肤都是疼的,但是她可以偷闲时到河边坐着,把脚泡进水里,或者整个身体都浸到水里,晚上热得睡不着,也可以跑到小河边,躺在芦苇丛里睡觉,趁天亮之前再偷偷跑回去。 冬天一点都不好,又湿又冷,总是下雨,她盖得那层薄薄的棉被,感觉里面的棉絮都要破掉了,有些地方薄得都透着光,晚上把脚缩着,手放在屁股下面暖着,还是冷。 常彩霞那个女的也是小气得狠,弹个棉花都不舍得,就知道骂她。 赵静坐在岸上,甩开了脚上的鞋子,把走得脚底板都开始痛的小脚伸进了水里,小腿一甩一甩地,水花溅起在空中,又落回水面,晕出一圈一圈的水纹。 她正玩得尽兴,没有注意到水面的涟漪起了变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面之下蠢蠢欲动着,一道模糊的黑影带着刺鼻的腥臭,缓缓移动到了她的脚边。 一阵凉意从脚踝传来,赵静哆嗦了一下,向下一瞥,几缕发丝正漂浮在脚边,而奇怪的是,这发丝似有生命一般,像蛇一样地往岸上游走。 更奇怪的是,女孩并不惊惧,甚至面色如常,她懒懒地看着水面的动静,一个腐烂到已经黝黑的头颅,缓缓浮了上来。 “小王啊。”她语气平淡地冲着这颗头打了个招呼,这头逐渐浮起,才终于看到了它的全貌,一个全裸的女性溺尸,散发着恶臭,漂浮在她的脚边。 它似乎想回应,但嗓子中发出几声“呃,呃”的像是挣扎一般的声音后,终于还是没有成功说出一句话,于是她只得放弃。 细看可以看到,在她那腐烂得蜕皮的脖颈上,有深深的指痕,似乎要将她活活掐死一般。 随着这诡异腐尸的出现,周围的温度似乎降了不少,女孩甚至微微打了个哆嗦,她本来还想在河里随便洗洗身子,但是这会儿的水实在腥臭,让她放弃了这个念想。 赵静看了一会儿腐尸,就将目光转向远处的水面,看不出她的想些什么,一阵午后的微风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一个女孩,一只狗,一具腐尸,在一个平凡的下午,坐在河边。 “常彩霞什么时候死啊。”女孩嘴里喃喃着,估计着到了要回去的时间,将脚从水中收回,甩了甩水,穿上有点破烂的塑胶拖鞋,背好背篓,又带着狗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黄狗(二) 远远看到小院,赵静揉了揉脸,乖巧的笑容又重新回到脸上,推门的声音让正坐在屋里看电视的常彩霞听到了,她喊着:“静子,杀个鸡,你哥放暑假了今晚到家。” 她大声了说了句好,就去鸡圈里逮了一只小公鸡出来,她个子小,这鸡的力气可不小,惨叫着在她手中扑腾着,尖利的爪子划在她的手臂上,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 她也不觉得疼,就是鸡扑腾得实在是吵,惹得常彩霞又在屋里骂了几句。 赵静一只手抓住鸡的脖子,把它按在地上,用脚踩住它的腿,它拼命挣扎,女孩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用尽全身的力气踩住脚下的一双腿,然后拿起刀,利落地冲着鸡的脖子一抹,它的喉咙就被划开。 被划卡喉咙的鸡挣扎的更加厉害了,血一下子溅了出来,血珠溅到了她的脸上,她抹抹脸,对着旁边趴着的黄狗说:“你说割断常彩霞的脖子怎么样?” 黄狗哼哼了两声,然后摇了摇尾巴。 赵静很满意,她觉得她的狗是最懂她的,它也非常赞同这个方案。 满是血的小手揉了揉黄狗的头,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女孩的手。 “你说她会不会像这个鸡一样挣扎,然后慢慢地腿就蹬直了,不动了”她低头看着黄狗,想着常彩霞的死状。 她听说人死之前会大小便失禁,被割断喉咙会说不出话来,像漏了风的门一样,呼呼地从嗓子里发出吓人的声音。 她越想越开心,又低头跟黄狗小声说着:“那赵国良和赵尹平也割断脖子怎么样,他俩个子那么大,血会不会飞到天花板上。” 想着那血可能像喷泉一样喷出去,赵静的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 “狗狗,到时候你把他们吃了怎么样。”她继续幻想着,不过这些家伙别让狗狗吃坏了肚子。 “静子!你又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呢?!”不知道常彩霞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后,只顾着沉浸在幻想中的赵静没有发现,猛地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她抖了一下,然后回头笑眯眯地解释道:“妈,我看小鸡好痛,我在安慰它。” 常彩霞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怒火窜了上来,一巴掌打在了赵静的背上,响亮的一声让黄狗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它瞬间就直起了身子,冲着常彩霞呜呜地威胁了起来。 “不会绑着膀子再放血啊?你看看你弄得院子里乱七八糟的!” 背上火辣辣地疼,赵静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像确实有些乱,尤其是那些血,渗进土地里,变得黝黑。 她不好意思道:“妈,是我忘了,想着哥要回来了,就急着杀鸡。” 女孩似乎是真的没有脾气一样,总是笑着,越是看着她的笑脸,常彩霞心里的气就越是下不去,但又实在找不到借口发泄,一时哽在了原地,半响才不知道嘴里骂骂咧咧着什么,又回了客厅。 赵静继续低着头收拾着手里的鸡,晚上赵尹平就到家了,和常彩霞一样,应该去死的东西。 她麻利地烧起锅炉,给鸡褪毛,虽然经常做饭,但毕竟个子低,力气小,满满一桌子饭菜,还是到了日头偏西才准备好,不过时间倒是刚好,最后一道菜起锅,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妈,我回来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传来。 赵尹平今年二十岁了,大学快毕业了,不过念得不是什么好学校,好像是个什么叁本吧,但是在这个村儿里也已经非常不错了,毕竟穷乡僻壤的几年都出不来一个大学生,某种程度来说也是光宗耀祖了。 常彩霞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宠得狠,自己瘦得跟鬼一样,这个赵尹平倒是吃的脑满肠肥,她见儿子进了院,立马就从屋里跑了出去,接住了他手里大包小包的行李,不住地问着路上累不累,饿不饿,还不等宝贝儿子进到屋里,她手里拎着行李倒是跑得够快,放在门后就端了一盆草莓放在桌上,看是下午刚买的,新鲜得狠。 赵静撇撇嘴,赵尹平不回来她才舍不得买水果。 “静子!菜呢!快端上来啊!”常彩霞刺耳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妈,就来了!” 黄狗(三) 赵尹平上了大学之后,回家的次数不多,每次回来都觉得这个捡来的小妹越发的水灵,皮肤白得发亮,眼睛又大,小鼻子也翘挺的,嘴唇红得像涂了口红。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着饭,她一副乖顺的样子,端着碗,也不敢夹远处的菜,就吃面前的那一盘番茄炒蛋。 “静子,多吃点。”赵尹平看着她有点瘦弱的身板,夹了一个鸡腿放到他碗里,常彩霞抬了抬眼皮,继续扒着饭,没有说话。 “谢谢哥。” 赵静用筷子戳着鸡腿,想着自己刚刚踩断了的鸡腿,这会儿正在自己的嘴里,不知道怎么,就是感觉有点好笑,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 “妈,你看静子现在越来越好看了。”一直盯着赵静的赵尹平看到她突然笑了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似的,更显得好看,随口就夸了一句。 常彩霞撇了撇嘴,当时把赵静捡回来,说的是给赵尹平当媳妇,现在看她这幅狐媚样子,倒是让常彩霞越看越不顺眼。 夸了两句,赵尹平又伸手,把赵静的手拿在手里,别看经常被常彩霞要求做家务,她一双小手还是软乎乎的,赵尹平捏了又捏,肥厚的手指上还沾着刚刚啃鸡翅的时候蹭上的油,把赵静的手上摸得一道一道泛着油光的指印,本来就小的眼睛,这会儿看着她笑,笑得几乎被脸上的肉挤没了。 “好好吃你的饭。”她冲着赵尹平说道,目光却落在了赵静的脸上。 赵静一声不吭,缩回了手,就低头专心啃着鸡腿,只当没有注意到常彩霞落在她身上的眼神。 客厅的灯有些闪,不知道是不是电压的原因,咝咝啦啦的怪声,冷白的光线找得常彩霞脸色像个死人一般,赵尹平脸上的肥肉挤着,在灯光下泛着油光。 除了割破他的喉咙,还应该剁了他的手。赵静想着。 吃过了饭,赵静收拾完桌子就进了自己的卧室,母子俩在客厅里说着悄悄话,她觉得自己好像对这一家人过敏一般,看到了就眼睛疼,听到了就耳朵疼,所以早早躲进屋里,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 说是卧室其实是有点抬举这个小破房间了,储藏室里扔了一张硬板床,勉强睡得下人,这屋里只有最顶上有个小窗,早就锈死,打都打不开,夏天更是闷热的难受,她躺着眯了一会儿,半梦半醒的,觉得有人压在了自己身上。 “静子,静子。”一个男声压着嗓子叫着她的名字。 赵静睡得迷迷糊糊,就觉得有个什么东西,在她身上拱着,臭烘烘地贴着她的脸。 她不舒服地哼了一声,张口想问是谁,嘴巴刚张开,一条滑腻的东西就伸进了她的口中,连带着一堆肮脏的画面同时闪入脑中。 赵静挣扎起来,但她哪是一个半大小子的对手,身上的人压得她动弹不得,喘着粗气在她耳边说:“哥教你玩个游戏,好玩的。”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手里被放进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有些烫,还有些像乱草一样的东西戳着她的手心。 “静子你握着它动动。”赵尹平的声音中有无法抑制的欲望,开始抓住赵静的手在自己那活儿上撸动着。 赵静虽然小,但隐约意识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她的脑中现在充斥着赵尹平淫邪的思绪,让她一阵恶心。 她一动不动,任由赵尹平在她的颈间和面部亲吻着,手中逐渐穿着黏腻的触感,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直到浑身抽搐了一下,赵静感到手心里多了些温凉的液体,赵尹平脱力了一般半趴在她的身上。 闷热的小屋里一股怪异的味道逐渐散开,混着赵尹平的汗臭和口水的味道,赵静有些想吐。 “呕……”她喉中干呕了一声,突然从床上坐起。 赵静愣了一会儿,原来是梦,她的睫毛抖动了一下,怎么想起这么久之前的事情,自那之后她每晚睡觉就格外小心了,纵然再闷热,也不敢开着门缝透气。 梦里恶心滑腻的感觉似乎也延伸到了现实,她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股腥臭的口水味儿,让她一阵阵地泛着恶心。 她悄声走到门边,猫在门后,将耳朵贴住门板,听到几声重重地咯痰声,常彩霞不耐烦地埋怨着什么,然后几声桌椅碰撞的声音,和皮肉撞击地面的闷响,常彩霞彻底收了声,破木床咔吱两声,外面没了动静。 应该是赵国良回来了,他总是在外面打牌到深夜,常彩霞嘴巴贱,骂上两句,然后被赏一顿打,就安静了。 嘿嘿,赵静心里直笑,听到常彩霞被打的声音,她心情好极了。 转瞬又想到之前常彩霞每次被打,都喜欢在自己身上撒气,有一次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往桌角上磕,愣是磕得桌子缺了个角,她的脸色又阴沉了下去。 脑袋上倒是没有留疤,赵静觉得自己头真硬。 贴着门蹲着,她不敢发出声音,又听了一会儿,确定常彩霞和赵国良应该都已经睡下了,她打算出门去河边待一会儿,把下午就想洗的澡给补上,就是希望姓王的那个女的别再粘着她了,不然连洗澡的心情都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插销,她的小手一直灵活,可以轻捏住插销一点都不碰到卡扣,静悄悄地她就打开了门锁,轻轻拉开门,想象中的月光却没有照进屋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挡住了光。 门外站了一个人。 赵静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双大手用力捂住了口鼻,她只觉得被人原地抓起,眼前刚打开的门就被锁上,下一秒她就被丢在了床上。 纵然屋内漆黑一片,浑身满是像是在泥地里打了滚一样散发着腥臭味儿肥肉,还带着猥琐喘息声的人,不是赵尹平还有谁。 “静子,静子。”他死死地压在赵静的身上,肥厚的嘴唇在她的脸上吻着。 赵静拼命挣扎,肢体的接触已经让她看穿了赵尹平此刻的想法,即使在这样一堆肥肉的遮掩下,她依然感受到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抵在了她的腿根。 挣扎间她的头发散落,她想大声呼救,却被紧紧捂住了嘴,她用力在赵尹平的身上撕扯啪打,但她的这点力气无法对已经精虫上脑的赵尹平起到任何震慑作用。 黄狗在床的边缘大吼着,獠牙亮出,一次一次地试图攻击赵尹平,却只是轻飘飘地如空气般穿过他的身体。 “静子,反正你是要嫁给我的,早些晚些不都一样?”赵尹平一边在她耳边说着,一只手在她的身上撕扯着,本就破旧的布料,几下就被撕裂开来,他的手在女孩光滑的身上摸了一把,很快就扯住了她的裤子,使劲向下拽。 身上的衣物逐渐被撕去,赵静挣扎的幅度变大,她几乎疯了一般,手高高扬起,再狠狠砸在赵尹平的身上,指甲紧紧扣进他的皮肉,使劲到几乎将自己的甲盖翻折过去。 她不要命地反击着,屋内杂物堆积,她的手腕猛地一痛,不知是被什么尖锐的物体划到,一瞬间温热的血液就流了出来,她像不知疼痛一般,双手挥舞着,只见那些伤口受到动作的牵引,血液大量涌出,喷洒在墙面,地上,两人的身上,甚至在床边着急到哀嚎的黄狗的身上。 黄狗(四)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而这惨叫居然是出自赵尹平之口,他只觉得自己的脚踝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住,纵然再色欲熏心,此时他胯下的二两肉也瞬间萎靡,他嚎叫着从赵静的身上爬起来,摔倒在地,抱着自己的脚踝,痛到在地上打起滚儿来。 身上骤然一轻,虽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但赵静伸手从枕头下拿出一把生锈的菜刀,一个利落的起身,就躲在了角落,借着小窗透进来的微弱的光,她看到黄狗居然死死咬住了赵尹平的脚踝,而他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回荡在小小的屋内。 看到眼前的一幕,她愣住了,心中思索着究竟是怎么回事,手腕上的刺痛让她皱了皱眉头。 手腕……? 赵静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她的胳膊不知打在了哪里,伤口居然深可见骨,此时血正一股一股地向外流着。 她一手握着刀,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与赵尹平纠缠在一起的黄狗,她狠了狠心,将刀咬在口中,一只手按在伤口上,手指甚至都插进了肉中,她痛得龇牙咧嘴,然后找准机会,将这只满是鲜血的手猛按在黄狗的身上。 这一手的血摁上去,不知怎的,这狗的体型居然骤然庞大了一圈,足有一只藏獒那般大,本来与赵尹平的缠斗变成了单方的厮杀,它张开大口,又猛地咬上了赵尹平的腿,赵静仿佛听到肌肉撕裂骨骼断开的声音一般,还以为只是幻听,没想到她眯着眼睛仔细一看,黄狗退后一步,从口中吐出了半条断腿。 赵尹平在地上鬼哭狼嚎,口中含糊不清地哭爹喊娘,说来也怪,这薄墙和破门竟然像是铜墙铁壁一般,任他如何哀嚎,就在外面睡着的常彩霞和赵国良竟没有半点反应。 赵静本就聪明敏捷,这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血有独特的作用,她冷眼看着断了条腿的赵尹平在血中嚎叫,隐约中似乎还有一股尿骚味传来,她嫌弃地后退一步,转头看向已经足足有半人高的黄狗。 虽然看起来仍是一副脏脏的土狗模样,眼神却锐利了起来,她示意黄狗到身边来,它乖巧地走来,靠近赵静,在她的脸上舔着。 赵静被舔得脸上全是口水,她抹了一把脸,将手臂伸到黄狗的面前,黄狗立即意会,大舌一卷,就将伤口上的血液尽数卷入口中,而神奇的是,它舔过之后,本来不停流血的伤口,居然渐渐止了血。 舔食了赵静的血液,黄狗的气势更甚,赵尹平此时已经摸到了门栓,他痛得几乎昏厥,而生存的意念却支撑着他拖着身体一直爬到门边。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本就有些近视的他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中更是看不清晰,只隐约看到一头巨犬,疯狂地撕咬着他,他几乎吓得肝胆俱裂,眼下所发生的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出这间屋子。 赵静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在地上努力伸长胳膊试图去拉动栓扣,而无论怎么用力,这扇门都纹丝不动。 赵尹平像疯了一样,不顾断腿,拼命想要站起来,裸露在外面的骨头和地面刮擦着,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他不停地爬起再跌倒,不敢相信这扇看起来如此单薄的木门居然用尽全力也无法打开。 “嗤……”身后传来一声嗤笑,那个永远挂着讨好笑容的妹妹,就站在他的身后,静静欣赏着他的徒劳。 “静子,静子。”赵尹平的声音带着颤抖,他背靠着门,凭借微弱的月光,看到赵静就站在他的面前,身旁有一头威风凛凛身姿雄壮的大狗。 赵尹平知道自己的腿已经废了,但是他这会儿稍微回过神来,看着赵静,心中又平静了一些,他试图安抚赵静:“静子,我以后是一定会娶你的,今晚的事情都是误会,你,你让你的狗离远些。” “哥。”赵静看着他凄惨的模样,甜甜叫了一声。 看她这样,赵尹平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强忍着痛继续说道:“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那可真是谢谢哥哥了。”女孩的童声在这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清脆。 赵尹平稍微松了一口气,正打算继续开口,却看赵静看了一眼那大狗,使了一个眼色,只见它一个猛扑,张着血盆大口就朝他袭来。 他下意识地抱头,护住自己的头脸,却没想到跨间一阵剧痛,几乎痛得他当场死过去。 “啊啊啊啊!!!!!”他嚎叫着满地打滚,鲜血四溅,那狗居然一口咬掉了他的命根子。 黄狗嘴里衔着软趴趴的鸡巴,讨好似地回到赵静身边,女孩嫌恶地撇撇嘴,说道:“快吐了,不怕拉肚子。” 黄狗一口就把这东西吐在了地上,软绵绵的一小块,滚了几下,沾了灰尘,停下了。 赵尹平涕泪横流,浑身是血,在地上哀嚎打滚,不一会儿,似乎力气用尽,挣扎的浮动变小,再一会儿,居然就躺在那里,只是口中呜咽了。 赵静站着欣赏他的丑态,眼中闪着兴奋和满足的光芒,这会儿见他不动弹了,有些扫了兴致,不想再搭理。 黄狗乖巧地蹲坐在她的身边,这会儿似乎体型更大了一圈,它吐着舌头喘着气,用大脑袋蹭着赵静的脸颊。 “狗狗。”赵静微笑着摸了摸它。 不再给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赵尹平半个眼神,抬脚从他身上跨去,走到客厅,冰冷的月光洒了进来,她细细地看着这件屋子,像是要把一切细节都刻印进脑中一般。 最终,她站在常彩霞和赵国良的卧室门前,带着腼腆温柔的笑容,轻轻扣了扣门。 “咚咚咚。” 黄狗(五) 常彩霞并没有睡,她又被赵国良打了,狠狠一耳光扇在她的脸上,让她一时重心不稳,踉跄着摔在一堆杂物上,一片噼里啪啦的响声。 她识时务地闭了嘴,赵国良骂骂咧咧地爬上了床,不一会儿就传来打雷一般的鼾声。 常彩霞在床边站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也上了床,紧贴着床沿躺下,她睁着一双叁角眼,双目无神地盯着窗,窗外的树影斑驳,树叶轻扫着窗棂,发出嚓嚓的声音。 很多夜晚是这种轻微的嚓嚓声伴着她入睡,她没什么文化,赵国良也没什么文化。她白天干干活,看看电视,大脑被琐事填满,晚上躺下,如果很快睡去,一晚也就过去了,如果没有立即睡着,就会陷入一直令人惶恐的虚无之中。 是的,虚无,她不知道自己在惶恐什么,有什么东西像细丝一般,在她空空如也的大脑中盘绕着,挑衅着她不够敏感的神经,在每个无法入睡的深夜使她手脚冰凉,身体麻木。 “咚咚咚。” 敲门声让常彩霞回过神来,她起身,以为是赵尹平在敲门,他不常回家,每次回来都是这个找不到,那个也忘记放在哪里,有一次大半夜的想上厕所,发现没纸了,找了半天,最后敲门把常彩霞叫醒。 她没多想就拉开了门,居然是赵静站在门外。 她皱紧了眉头。 赵静的衣服破烂,上衣几乎无法蔽体,还没有开始发育的小小胸脯露在外面,乳尖微微有些挺立,她的胳膊上和手上满是鲜血,皙白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瓷光,更衬得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血液是如此的刺目。 “你这是什么婊子样。”常彩霞张口便骂,一手就去拉扯赵静,她心中以为赵静是来了那个,不知道如何是好才来敲自己的门,不由得暗骂晦气,她不耐烦地扯住她的手腕就想把她往厕所带。 “把自己弄成这种恶心样子,还要不要一点脸了?”她骂着,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赵静的身后似乎站着一个黑影,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 这种血腥味太过于浓烈,常彩霞杀过鸡,也杀过猪,她知道出血量需要多大,才能有如此浓重的血腥味,她狐疑地看着赵静一眼,后者的脸上依然挂着乖顺的笑。 “妈?有什么不对吗?”她的声音中带着自然的询问。 常彩霞不知怎么,突然一阵心慌,她后退了两步,却视角正好对上赵静住得那件储物间,小门半开着,似乎有什么暗色的液体从屋内流出,在那黑得如同能将人吸入的小小空间里,赫然躺倒着一个人影。 “尹平!!!”常彩霞口中发出一声惨叫,她呼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疯了一般地冲了出去,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储物间,等看清眼前的一切,她几乎昏厥过去。 赵静不知道她是怎么在黑暗中一眼就认出那模糊的身影是赵尹平,她也懒得去想,慢悠悠地走过去,倚靠在门边,看着常彩霞跪坐在地上,喉中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赵尹平竟然已经断气,断了腿和命根子,身上的衣衫被血几乎浸透,沾了地上的土,看起来肮脏不堪,像是一滩烂肉一般在地上躺着。 这是痛死了?赵静伸头。 常彩霞半响才回过神来,撕心裂肺地大喊:“我的儿啊!!” 哭了半响,她猛然抬头,睚眦欲裂,面目狰狞地瞪向赵静:“是不是你,你这个贱人!”说着,就起身冲向在门口站着的赵静。 她身子一闪,常彩霞就扑了个空,一时没有收住力,就摔倒在地,赵静看着地上的常彩霞,语气中带着歉意:“妈,摔疼了没有啊。” 尽管屋内再暗,这时常彩霞也看清了赵静的身后,居然有一头几乎有一人高的巨大黄狗,但她此时居然不顾恐惧,反而不要命一般地从地上爬起,速度之快令赵静震惊,眼看她的手就要抓住赵静的脖子,黄狗一掌就将她扇回了地面。 “咳咳。”她猛咳几声,一口血吐在了地上,一会儿痛苦一会儿暴怒着口中怒骂着什么,赵静听得烦闷,抬头对着黄狗说:“狗狗,还记得我们怎么说的吗?” 黄狗低头舔了舔她的脸。 屋外乱成这样,赵国平纵然睡得再沉,此时也终于醒来,他口中骂骂咧咧着,推开房门,猝不及防地一道腥臭而温热的液体就溅了他一脸。 他一下子愣住,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借着月光,看到手上一片暗红,再抬头,就见客厅中常彩霞像是被割了脖子的鸡一般,伤口的血喷涌而出,双腿抽搐着倒在地上,面上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挂着狰狞的表情,她的嘴大张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像旧风箱一般,发出“呵呵”的气流声。 “呃……啊啊……” 奇怪的声音让赵静转头,看到赵国平出现在卧室门口,像是喉咙被人扼住一般发出让人难受的声音,他手指着常彩霞还在地上翻滚的身体,裆下湿了一片,缓缓依靠着门框,倒了下去。 他竟然吓得昏了过去。 赵静摇头,可惜了,没有让他看看赵尹平的死状。 她走到常彩霞的身边,看着她在地上像条被扔上岸的鱼一样翻滚着,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赵静,可惜喉管被咬烂,一句话都说不出。 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不再动弹,只是眼睛始终没有闭上,冲着赵静的方向瞪得几乎脱出眼眶。 赵静又观察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鸡的腿会变直,她的不会。” 黄狗眨眨眼。 昏倒在一旁的赵国平让赵静失了兴致,她随意挥挥手,黄狗意会,一口就咬断了他的脖子。 倒是便宜他了,赵静心想。 咬死了叁人之后,黄狗的身型和皮毛有了明显的变化,足有一人高的庞大体积加上一身明亮的琥珀色毛发,眼睛是赤红色,威风凛凛地站在客厅之中。 突然它的耳朵微动,来到常彩霞的尸身旁,这动静也吸引了赵静的注意力,只见常彩霞的尸体周围凝结出一片雾气,眼看就要凝成人形。 这怕不是她的魂魄?赵静心想,她还没见过新死的人灵魂离体会是什么景象,有些好奇地盯着看。 黄狗压低尾巴,露出獠牙,对着那逐渐显形的雾气发出威胁的呜呜声,然后一个猛扑,张开大嘴就要将这刚离体的魂魄吞入口中。 黄狗(六) “小狗莫凶。”突然屋外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音量不高,却像是可以直接钻入耳中一样,赵静突然觉得头痛了一瞬,而黄狗则是呜咽着退后两步,身型就恢复了正常,连毛色都变得脏乱。 赵静警惕地上前把黄狗护在身后,死死盯住面前的门,不知外面的传来声音的是什么样的人。 她手边没有趁手可以发起攻击的武器,只能抱着黄狗后退,尽量距离门远一些。 “小姑娘别怕。”一双手轻轻将门推开,进来的竟是一个身穿藏青色僧衣的老和尚,这和尚大约六十多上下,慈眉善目,他走到赵静身前。 “这狗……吞了叁人的血肉,怕是留不得了。”说着,他又看向对着赵静怒目而视的常彩霞的鬼魂,手轻轻一挥,她居然就缓缓消散了。 “若是让它有了吞噬鬼魂的能力,更是难收拾了。”超度了常彩霞,他蹲下身子,手掌就要摸到黄狗的头上,黄狗呜呜着靠着赵静,浑身颤抖。 赵静紧绷着唇,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小嘴一撇,大声哭嚎了起来。 这一哭,倒是让这老僧停了动作,看着眼前衣不蔽体浑身是血的小女孩,他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盖在了她的身上。 赵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豆大的眼泪从眼眶中流出来,她大哭着说道:“爷爷,我的养母打我,养父也打我,哥哥晚上把我压在床上,我下面好痛,我好害怕。” 说着,她一下子扑进老僧的怀里,哭得更大声,继续说道:“哥哥用一根好硬的棍子顶我的腿,我害怕,他捂着我的嘴,狗狗突然跑进了咬了哥哥,他才放开我。” 老僧心中犹豫了起来,怀里的小女孩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身形矮小消瘦,哭得一张小脸上净是鼻涕眼泪,她一面哭,黄狗似乎强忍恐惧一般,也钻进他的怀中,抬头去舔女孩的泪水。 “罢了。”老僧心中叹气,都是苦命的人,这女孩一双阴阳眼,不知往后还会遇到多少磨难,他伸手抓住赵静的肩膀,女孩实在瘦弱,肩头的骨头几乎硌得他手心痛,他让女孩在自己面前站定。 “你这眼睛……”老僧在她眼前虚摸一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串念珠:“这双天眼,没有人能帮你关了它,既然相见了,便是缘,这串念珠赠与你,可挡一些小妖小鬼,其他的还是要靠你自己。” 说罢,他又看了一眼黄狗,无奈摇头,不知自己今日此举到底是对是错,老僧站起身来,看着屋内可怖的景象,念了一句佛号,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老僧走远,赵静脱力一般跌坐在地,黄狗想上前去舔她,刚一靠近,念珠发出光芒,竟被打退了数步,然后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哀叫着。 赵静心中担心,本想起身起看它情况,却一阵头晕目眩,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地昏倒在地。 恢复意识时,身边已经围满了警察,屋外满是凑热闹被警戒线拦在外的村民,赵静迷茫地睁开眼睛,听着身边杂乱的声音。 “这个小姑娘还活着!” “120!120呢?” “带走带走!!” 她恍惚看到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人向她走来,耳边嗡嗡的全是人声,她只觉得困倦,眼皮似有千斤重,而后就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时她已经在医院了,赵静呆愣着盯着屋顶,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她缓慢地转动着眼球,床边坐了一个身穿制服的女警,看到她醒来,惊喜地喊道:“这个女孩醒了!” 昨晚的记忆逐渐回到脑中,她猛地从床上起身,目光搜寻着,她没有看到黄狗。 女警见她突然起身,以为她被昨天发生的事情吓到导致情绪激动,忙一把搂住了她,拍着她的背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被这样一拍,赵静冷静了下来,她也搂住女警,声音中透露着无尽的恐惧,缓慢地向女警描述一个地狱般的家庭和童年。 她的声音恰到好处地杂糅了恐惧茫然和脆弱,一会儿搂着她的女警就跟着掉了眼泪,她低头问赵静,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她呆愣地摇了摇头,然后喃喃说道:“我要去申江。” 只有十岁的赵静,她对于世界的认知,除了自己的家乡所在的小村,只有首都和申江,申江这座国际都市,离她的家乡并不算太远,赵尹平就在申江读书,每次回来,总会眉飞色舞地讲着大城市的见闻,对她来说,申江就仿佛是她幻想中的乌托邦。 赵家除了赵静全部惨死,这起案件震惊了整个村子,更加诡异的是,死者的尸体上明显有野兽的咬痕,通过咬痕来看,袭击他们的野兽体型至少如同老虎一般,但方圆几里之内,都没有任何大型野兽出没过的痕迹,甚至现场满是鲜血,也没有出现任何动物的足印。 唯一活下来的赵静,称自己那晚被哥哥侵犯,挣扎中被他捂昏过去,醒来看到的就是警察,然后就被带到了医院,她什么都不知道。 警察对此也束手无策,面对这般诡异的案件,唯一的幸存者也才年仅十岁,他们也不敢一直逼问,担心女孩的精神会崩溃。 从小就被抛弃,如今收养她的家庭全家惨死,更没有任何亲戚,警方原本打算就近联系福利院,为她找一个安身之所,但无论如何她都坚持要去申江,正当警方一筹莫展之际,一家申江的福利院看了新闻,主动联系了当地,表示可以接收这个女孩。 毕竟这起案子的影响非常大,许多人同情赵静的遭遇,一个小女孩向往大城市的梦想不止能被人们理解并且接受,甚至感动于她天真的追求。 一个小石子丢进水里,溅起一片涟漪,赵静蹲在水边,手在岸边的沙砾堆中划拉着,对着平静的水面道:“我打算走了,以后不能经常来找你了。” “赵家的几个贱人都死了,欺负过你的人也会死的。” “我会帮你的。” 说完,她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又一个人走到离村子有点距离的坟地里,坐在一个凸起的小土包前。 “狗狗。” “我打算走了,去申江。” 她一面说着,一面取下手腕上的念珠,用尽全身的力气撕扯着,终于这串珠子不堪重负,散落在地。 她看着滚过在土地中的念珠,一颗一颗地捡起,又朝着不同的方向丢远,直到每一颗都被扔出了她的视线,她再次喊道:“狗狗。” 一只黄狗出现在她的脚边,亲昵地舔着她的脚。 黄狗又恢复了之前脏脏的模样,赵静有些心疼的摸着它的头,问道:“和我一起走吗?” 黄狗呜咽着摇了摇头。 赵静怔了一下:“不愿意吗?” 黄狗继续呜咽着摇头,甚至有些心急地围着她打转。 赵静沉默一会儿,问道:“你离不开这里是吗?” 它蹲在她的脚边,湿漉漉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我的好狗狗……”赵静将它搂在怀里,下巴放在它毛茸茸的头顶。 “我以后改姓方了,福利院的院长姓方,给我取了更好听的名字,叫方慈,她是个很好的阿姨。” “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你要好好的。” 黄狗(七) 方慈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让她非常不舒服。 她像是一会儿浮在空中借由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在观察,一会儿沉浸其中再次体验过往,她睡得好累,梦得也好累。 她看到自己命令着黄狗杀了赵家全家,即使在梦中,她也再次笑出了声。 之后她就像置身于时间的长河中,却是逆流而上,浸泡在一片冰凉之中,与万物规律相对抗着前行,她只觉得自己的皮肉都要被这时间冲刷殆尽,一层又一层地从她的身上剥落,她像个洋葱一般,逐渐露出最靠近源点的那个脆弱的芯。 “今天尹平中考,把这个狗杀了给他补补吧。” 黄狗的头部遭到重击,赵国良用铁丝死死缠绕住它的脖子,勒进毛发,勒进皮肉之中,勒得血肉模糊,它的舌头从口中伸出,屎尿流了一地,然后软趴趴地没了动弹。 当晚一锅香喷喷的狗肉火锅端上了桌,方慈还没有桌子高,但是跑前跑后地给他们拿着碗,盛着饭。 黄狗就依然那样脏兮兮地趴在桌下,看着桌边的叁人,一边笑着聊着,一边把自己的肉送入口中。 “国良你看!有个狗叼了一个小孩在咱们家门口!” 常彩霞早上出门倒垃圾,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了门,她暗道奇怪,又一使劲,外面传来了一声猫儿似的呜咽,她心中奇怪,再推门那力道居然不见,顺利就打开了门,却看到一只脏兮兮的狗,口中紧紧咬着一个襁褓,而襁褓中,居然是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女婴。 “走走走。” 她拿起扫帚驱赶着,不想让这狗和小孩挡了路,要是它硬把这孩子扔下,万一死在门口那岂不是太晦气。 “彩霞,这小孩长得还挺好看啊。”赵国良听了声音走过来,伸头看了一眼,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刚出生不久的婴孩能够这么好看,她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睫毛纤长,不像别的小孩,出生的前几天都红彤彤皱巴巴,这个小孩的皮肤却白嫩光滑的如同陶瓷一般。 “要是个女孩不如留着给尹平当个小媳妇算了。” 他心里盘算着,现在村里娶媳妇儿越来越难了,听说有一家男孩为了娶老婆足足给了一万的彩礼,他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他一个月都赚不到二十块钱,娶个媳妇居然要一万,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大点儿还能帮着干活。” “哎,狗也牵进来吧,能看看院子。” 温热的鼻息打在方慈的脸上,她躺在一个破烂的小被子里,被扔在田间,今天已经是第叁天了。 一只黄狗闻着她的脸,狗的鼻子湿湿的,把她弄得好痒,她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脏脏的狗脸,她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毛茸茸的怪好玩,她咯咯地对着黄狗笑了起来。 这狗围着她转了转,似乎有些着急的样子,婴儿的身边一直聚集着一些半透明的灵体,这些灵体没有具体的模样,身形极小,就像小猫一般,黄狗意识无法判断它们的善恶,露出獠牙威胁地吼叫了几声。 这些小猫般的灵体瞬间就散开了,但仍不走远,而是依旧围着方慈飘着,黄狗看它们似乎没有恶意,也放松了警惕,低头咬住了小被子,费力地拖着,向村子走去。 像是被什么挤压一般,方慈直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压得变形,她想尖叫出声,却发现自己周身并没有氧气,她痛苦地挣扎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着她前行,越往前越痛,但她无力反抗。 直到周身骤然轻松,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却突然感到一阵灼热,全身的皮肤都如同火烤一般,就在此时,一双大手粗暴地抓起她的脚踝,细嫩的皮肤哪经得起这般动作,其痛苦较皮鞭抽体尤有过之,她一瞬间就哭嚎了起来。 “又是个女孩。” “扔田里算了。” “扔了吧扔了吧。” “众苦所随故,生为苦” “粗重所随故,生为苦” “众苦所依故,生为苦” “烦恼所依故,生为苦” “不随所欲离别法性故,生为苦” 半梦半醒之中,不知何人呢喃着一些莫测的语句,这声音如何竟是异样的熟悉,突然之间,肉体的疼痛骤然消失,她从来没有如同这般轻松过,像是浮在空中被柔软的云抚摸,她半梦半醒间,又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声道:“此乃……生之苦……” 方慈睁开眼睛,她正躺在自己的卧室的床上,她觉得好像在梦中度过了一生一般,一个冗长又沉闷的梦,让她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以至于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床边站了一个人。 她一向习惯留一个床头灯,这使得她将目光投向那人时,可以看清他的模样,由此她竟发现那人的长相竟与夏如是如出一辙。 这种感觉是奇怪的,你看到一个人,他有着与另一人完全相同的脸,但是你的直觉却告诉你,他们并不是同一人。 这就是方慈此刻的感觉,她疲惫不堪,看着床边的人,他的眸子如同静谧的潭水,深不可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美女怎么醒着啊?”方慈突然被一个轻佻的声音打断了注意,再回头时床边已经空无一人,以至于她恍惚间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的目光移到门口那个穿着睡衣毫无站相的身影上,盯了一会儿,说道:“你又不敲门。” 羽衣笑眯眯地走进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着方慈说道:“因为我感觉到你需要我了,你为什么哭了呢?” 哭?怎么会哭? 这句话将方慈问得愣住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居然真的摸到一片冰凉的水迹,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虽然需要演戏的时候,流泪这件事情是手到擒来的,但不像今天一样当她摸到自己的泪水,突然间一股巨大的悲伤笼罩了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方慈忽然团起来了身体,在床上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一种别样的苦楚在她的胸腔中回荡着,这种苦仿佛有了实体一般,让她的口中也泛着苦。 羽衣坐在床边,看着她,他的眸子在黑暗中依然幽幽地发着光,他若有所思地环顾了整个房间,然后伸出一根手指,重重地弹在了方慈的眉间。 “啊!!死狐狸你找死吗??”这一下弹得不轻,方慈一手捂住脑门,一手拽住了羽衣的尾巴,惨叫道。 羽衣似笑非笑地,那双金色的眼睛深不见底,他极少地没有在意自己的尾巴被狠狠拽住,他低头在方慈的耳边问道:“还苦吗?” 苦……? 刚刚那股似乎整个人被按进黄连之中的苦消失了,方慈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她一下子就坐起身来,有些疑惑,刚刚如排山倒海般将她压垮的情绪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甚至她无法理解一分钟前的自己,为什么会悲伤到几乎无法呼吸。 “好了,继续睡吧。”羽衣一把按住了她头,把她按回枕头上。 “不然明天你又要说有黑眼圈了。” 画眉(一) 方慈今天看到了一幅让她侧目的画面。 她照旧无所事事地在街上闲逛着,无意看到了一家新开的咖啡店,装修颇为雅致,她逛街本就没有目的,只是想打扮得漂漂亮亮享受别人投来的目光,看到新开了店,想也没想就抬脚走了进去。 就在她沉浸于自己的美貌自拍时,看到门口有一个长相十分好看男生,扶着一位满头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慢慢走进店里。 最初注意到他们,是因为这个男生。他微长的头发是浅褐色的,刘海软软地垂到眼前,半遮着秀气的眉毛,他的眼睛格外的黑,如黑曜石一般,鼻梁直挺,嘴唇略微有些削薄,显得他整个人有一种纯真又易碎的美感。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这名老妇人,只有点单的时候与服务员讲话,才短暂地看向别人。 他固然是好看的,但这并不是真正吸引方慈注意力的原因。 在他反复转头与老妇和店员对话间,方慈清晰地看到,在他被发丝掩盖的耳后,忽隐忽现着褐色的羽毛,这是属于鸟类的羽毛。 这是方慈见到的第二位妖怪,毫无疑问地,这引起了她的兴趣。 倒是正巧,这二人正好坐在了她的斜前方,男生与她斜面对着,而老妇人则留给她一个背影。 这给了方慈一个很好的角度去观察他。 男生一直非常细致地照料着老妇,这老妇似乎由于年纪太大,耳朵有些不好,男生几乎没有坐下过,而是一直将身子倾向她的方向,靠近她的耳朵讲话。 老妇的反应一直有些迟缓,一句话需要男生重复说上几遍,她才缓慢地给出回应,她似乎太老了,老得神志都有些不清,但是自始至终,男生的脸上没有露出过半点不耐烦的神态,相反,他细致耐心得让方慈叹为观止。 方慈一边咬着吸管,一般猜测着二人的关系。 很明显,男生是某种鸟类妖怪,而老妇人则是人类,如果两人都是人类,那么大约就是祖孙罢了。 妖怪有祖母什么的吗……方慈陷入了沉思,即便是有,应该也是妖怪吧。 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方慈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只是这个猜测显得实在有些荒谬,让她一时拿不定主意。 “您好,您点的咖啡和芒果千层。”服务员端着托盘走到二人桌前,将餐点摆放在桌面上。 男生小心翼翼地将芒果千层用小叉子叉下一块,正好是适合入口的大小,他将甜品送到老妇人的嘴边,温柔说道:“张嘴,小心不要碰到嘴唇,会过敏。” 他温柔的模样引得年轻的小服务员侧目,她有些害羞地搭话道:“这位奶奶是芒果过敏吗?” 男生注视着老妇人吃下一块芒果千层,然后拿起餐巾纸,为她擦了擦嘴角,这才看向出声的服务员,笑道:“是的,她最喜欢吃芒果了,可惜过敏,如果皮肤触碰到芒果汁,就会肿起来,所以每次都是我将芒果切成小块,或者买些芒果制品,小口喂给她吃。” 男生的声音格外好听,方慈不太懂鸟,她就知道小时候住在乡下的时候,听着那些小鸟在树枝上叫着,心情就会变好。这男生的声音也格外的悦耳,这是一种无法用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形容的感受,听他讲话仿佛有一种置身于自然之中,春风拂面的感觉。 小服务员果不其然地红了脸,她说道:“你对你奶奶可真好。” 男生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微笑着柔声道。 “不好意思,她是我爱人。”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在安静的咖啡厅里,却足以让周围坐着的人们都听清楚,男生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闪亮却又温润,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始终没有从老妇人的脸上移开过,即使那是一张,可以称得上是丑陋的脸。 人们总是惧怕衰老,惧怕它所带来的衰败和腐朽的气息,甚至因此将“老”视为一种“丑”,我们趋之若鹜般地想尽办法延缓衰老,企图时间可以手下留情,不要过早在我们的脸上留下衰老的痕迹。 但终究是敌不过时间的,如男生面前这位老妇一般,她似乎已经有八十岁上下的年纪,皱纹在她的脸上堆积着,眼皮无力地耷拉着,满脸的老年斑使得这张脸原本的肤色都难以辨别,她的唇瘪缩着,吃起东西来发出奇怪的咀嚼声,一时不察还会有碎屑从口中掉出。 与之相反的是那个男生,不过二十岁上下的模样,朝气蓬勃地一张脸,饱满得像春日的桃花,而他就这样耐心细致地喂着老妇吃她爱吃的甜品,小心擦拭着她的嘴角,目光中满含着爱意和缱绻,看着她。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即使每个人都尽量压低了声音,但只言片语依然传进了方慈的耳中,她低头喝了一口饮料,既然她都能听到,那身为妖的他…… “对,对不起。”小服务员仓皇失措地道歉,她的脸色煞白,既有着尴尬,也有着一丝厌恶。 周围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们,带着探究,带着猎奇,甚至带着嘲笑。 男生置若罔闻,似乎这些反应他早已习惯 方慈收回目光,她并不算得上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人,这么多年来与这些鬼怪打交道的经验告诉她,好奇只会让人倒霉。 这些日子和羽衣的相处让她发现,妖是比鬼更为难缠的一种存在,她低下头,专心喝着饮料,这鸟妖与老妇的恋情,终归不是她能够好奇的。 而她没有发现的是,男生本来一直专注于老妇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 画眉(二) 方慈曾经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所事事的人,直到认识了夏如是和羽衣。 她逛了一下午的街,纵然她没有旺盛的购物欲,也依然了提了满手的购物袋回来,只是顺手一买,顺手一买。 打开家门后,毫无例外的,夏如是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书,羽衣躺在沙发上刷着手机,手指左滑右滑的动作,不难猜出是在玩哪款社交软件。 方慈第一次明白,有时穆怀周看向自己时欲言又止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有时候看到这种很闲的人,就是会心里不舒服。 好歹自己也是有努力赚钱的,游走于不同男人之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吧! 而夏如是,作为一个鬼,不好好想自己怎么才能转世,而是每天不思进取地待在家里看书写字,羽衣,作为一个狐狸精,天天躺着刷刷土味视频,在网上发发自己的自拍,就有大堆的女人上赶着给他打榜,给他转钱。 方慈觉得是时候让他付点房租了。 她在玄关处换了拖鞋,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走进客厅,夏如是抬眼看了看她,笑了笑,然后继续沉浸在书本之中。 自从那日似乎在床边看到了与他相似之人后,她心中便一直存了一分警惕,即便过去了这么些日子,夏如是依旧与往常一样,看到她衣衫不整会脸红,时不时开个小会批判一下她和羽衣近期的恶行。 不过同在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不好生分得明显,只是不再有之前那般逗弄他的心思了。 “哎!”她伸脚踩上羽衣的尾巴,洁白的小脚踩在在柔顺的毛上,脚底板有些痒痒的,“每天这么多女的给你打钱,你不如给我交房租吧。” 羽衣把手机放下,看着踩到自己尾巴上的嫩白小脚,伸手在捏住脚踝,轻轻用力拿起,把尾巴抽了出来:“都说了不要总是玩我的尾巴。” 然后妖娆抬眸:“我还以为我的房租在床上都算清了。” 夏如是翻书的指尖顿了一下。 不等方慈再说些什么,羽衣一个翻身,伸手将方慈拉到面前,两人的脸瞬间就几乎贴在了一起。 “啪。”夏如是合上书本,将书放在了茶几上。 羽衣将手穿过她的头发,轻撩起一缕发丝,轻声问道:“美女,你把什么带到家里来了……” 他话音刚落,方慈觉得头皮微痛了一下,像是被人拔去了一根头发,然后就见眼前蓦地出现了一人,就站在客厅当中,赫然是今天在咖啡馆见到的男生。 “哎?你?”这人什么时候……方慈愣住了。 这男生轻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先落在了夏如是的身上,似有畏惧,但转瞬即逝,之后看向羽衣,冲他施了一礼:“羽先生。” 说罢又看向方慈,略带歉意地说道:“附在花……方小姐身上也实在是不得已之举,毕竟我等小妖不比羽先生神通……寻先生很久了,只是先生若不想被寻到,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注意着羽衣的神情,而羽衣斜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又忙补充道:“我并非刻意跟踪方小姐,只是今日偶然遇到,我猜想先生您应是在方小姐左右的,才大胆跟来……” “只是一些阻挡小鬼小怪的术法,倒不是刻意不想被寻到。”羽衣淡淡开口,这话倒是刺得男生耳垂微红。 半响,他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竟跪在地上,他紧闭着眼睛,低着头,面上露出无法隐藏的悲痛之色,甚至悦耳的声音中也带了颤抖:“羽先生,您救救她吧。” 羽衣没有回应他的请求,反而问道:“你修行多久了?” “一千五百年。” “这是第几世了?” “已经……第七世了。” “呵……”羽衣嗤笑,“在她身边耽误了多少时间呢?” 男生沉默一会儿,低声道:“已有……五百年。” 看来这妖是有求于这个狐狸精,这会儿方慈也就放下心来,翘着二郎腿如听故事一般,不过两人的对话倒是像在打太极,她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插嘴道:“你们能不能讲人话。” 她的开口打断了二人之间有些严肃的氛围,羽衣笑着看向方慈:“这个故事可是有些长了,你有兴趣便让他讲讲。” 羽衣的态度并不算好,甚至是有些冒犯的,但那跪地的男生面上并未露出半点不悦,而是平静地反驳了一下:“这与我而言,并不是故事。” “而是人生。” 画眉(三) 听妖脱口而出“人生”二字,方慈差点没绷住,羽衣拍了拍她,递给了她一包瓜子,她也不客气地就嗑了起来。 夏如是看向跪在地上的男生,他皱了皱眉,叫了他一声,示意他起身。 男生顺从地起身,他的声音如同鸟儿在高歌一般,格外悦耳地讲述了一个横跨了五百年的故事。 明正德年间。 深深的宫墙内,一只鸟儿正站在初春的树枝上鸣叫着。 这鸟儿满身红褐色羽毛,只眼周一圈白色向下斜挑着,这是一只画眉。 “龙气竟薄弱到如此地步,连这种小妖都能溜进这紫禁城之中了?”一个略带轻挑的男声传来,鸟儿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就想逃离,谁知却在半空中不知撞上了什么,随即摔落在地,抖了抖身子,转眼居然化作一位黑衣的清秀少年。 “羽先生。”少年苦笑,他俯下身子,行了一礼,“先生莫要戏弄起画了。” 被唤作羽先生的人便是羽衣,而这少年,是一只修行了千年的画眉鸟。 方慈看了羽衣一眼:“你们这认识五百多年了?” 羽衣随手把瓜子皮扔在地上,回答道:“记不太清了。” 夏如是看了一眼地板,默默递过去了一个垃圾桶。 刚开口没多久就被打断,起画并未露出不喜的神色,而是等二人谈话结束,才继续讲下去。 “我这等小妖不比先生,只是想寻个活命的路子罢了。” 起画整好修行了一千年,如今天子荒淫无度,龙气薄弱,给了他机会溜进紫禁城中,躲避千年一遇的雷劫。 羽衣也并非针对他,只是看到宫中居然有除他之外的妖,说起来还算得上是认识的,就起了寻乐的心思。 不过他很快就收起了结界,紫禁城内依旧是不好造次的,他在此中对于妖力的使用颇为慎重。 “还是这般乖巧模样。”羽衣打量了他几眼。 千年修行的妖怪说起来已经是有些道行了,但这起画用羽衣的话来说,是个老实孩子,只是自己在山中乖巧修炼,也从不想些歪门邪道。 有些妖怪旁门左道的手段不少,利用风水地脉,或吸食人类精气,修行速度快得惊人,相比之下,起画的速度,可以说是非常缓慢了,也难怪他对于即将到来的雷劫如此谨慎。 不过无论是起画这种,或是使用些其他手段去修炼,对于羽衣来说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活命的手段罢了,在他眼里倒是没有什么叁六九等。 起画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低着头,羽衣也就没了再捉弄他的乐趣,身影一闪,便不见了踪迹。 直到他消失了一阵,起画才抬起头来,一阵微风吹来,还带着些初春的凉意,他正打算离开,突然听到一声女子的惊呼,眼看着天上飞着的一只纸鸢,不知被什么缠住了线,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后,线居然断开,径直着就落在了他刚刚落脚的这棵树上。 “思镜!你怎么放得纸鸢呀,又挂在树上了!”一个女声抱怨着。 “对不起嘛春月,我马上去把它弄下来!”另一个女声回应道,听起来年纪不大,讲话的语调倒是活泼可爱。 起画一时忘了遁形,只是变作小鸟,飞到枝头上。 这时跑来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孩,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梳着双螺髻,头顶上两个尖尖,还插了一朵桃花,不知道是从哪里折来的,她一双眼睛大大的,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婴儿肥,风风火火地就跑到树下,挽起袖子就要上树。 “思镜!”另一个女孩在她身后喊道,“当心被人看到!” 思镜全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一边爬着树,还一边回头对着树下一脸焦急的春月说话。 “我爬树可在行了!” 思镜麻利地爬到枝丫之间,一伸手,就将纸鸢拿到手中,小脸上满是得意,冲着春月说道:“看吧!我很厉害的!” 那副得意的小表情,看得起画直笑,于是身为鸟儿的他,发出了几声悦耳的鸟鸣。 这吸引了思镜的注意,她转过头去,寻找是哪只鸟儿叫得如此好听,却不查脚下的细枝刚淋了春雨,滑的很,她就那么一转身,瞬间就失了平衡,眼看就要跌落在地,这足有一丈多的高度,若是落地的角度不好,怕不是要伤到骨头。 起画没有多想,瞬间就显了人形,一把接住了女孩,稳稳落在地上。 “啊!!!!妖怪!!!”春月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尖叫起来。 起画这才意识到自己突然现身,不知会引来什么样的麻烦,正想消了她们的记忆,却发现自己的妖术在这紫禁城中,居然无法施展。 正当他发愁时,怀中探出一个小脑袋,思镜笑着对春月说道:“什么妖怪,这位公子刚刚正在树上,我是看到他被吓了一跳,才会失足跌落的。” 这一番解释让春月有些迷茫了,这绿叶稀疏的树上,怎么会有个大活人在上面,自己没有发现?但看思镜一副肯定的样子,心想怕不是自己只顾着担心这小丫头摔倒,才没有发现树上有一个人。 人是很容易被自己说服了,接受了这个说法,春月开始为自己把起画认成妖怪感到惧怕,这位公子衣着讲究,相貌俊秀,若是哪家的少爷,这下把人得罪了可就糟了。 这样想着,春月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咚咚地磕起头来:“公子赎罪,奴婢并非有意。” 起画连忙摆手,示意春月快快起身。 他并不擅与人沟通,倒也不是自恃清高,只是总觉得一个人待着更舒服,平时更是极少有与女性相处的经验,这会儿春月又把头磕得像敲鼓似的,可把他吓坏了。 连思镜还在怀里抱着都忘记了。 看这位贵气的公子并没有生气的迹象,春月才小心起身,想示意思镜也快走,却看这公子居然没有放手的意思。 春月年长一些,见多了那些皇子公子们看上一些美貌宫女的韵事,她一看此景,心中就料定这公子是看上了思镜,她继续在此待着,岂不是不识趣。 于是她又告了声罪,飞快地退下了。 起画还有些呆愣,怀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公子,你还想抱我多久?” 这一下把起画弄得红了脸,他忙轻轻将思镜放下,思镜这小孩胆子一向大,脚站稳地后,好奇地打量着起画。 起画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稍微退后一步与思镜拉开一些距离:“多谢姑娘刚刚帮忙解围。” 听了这话,思镜颇感兴趣地问道:“公子真是妖怪?” 起画非常诚实地点了点头。 这一下思镜像是见着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似的,围着起画转着圈看着:“看起来不像话本说得那样会害人啊?” 起画认真说道:“也是有些妖怪会害人的。” “那公子从不害人?” “是的。” “为何?” “那样不好……” 起画就这样老实地一问一答着,思镜看他觉得有趣得很,她也没见过妖怪,但是话本里倒是看过不少,往往要么将妖怪描述得凶神恶煞,要么诡计多端,像这位公子一样文质彬彬又有些……呆愣的,倒是没有见过。 “公子真身可是只鸟儿?” “你,你怎么知道?”起画十分惊讶,不论如何他也是修行了千年的妖怪,居然就这样被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看出了原型。 “哈哈。”思镜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方才在树上听到有鸟叫声,我就是被这声乱了心神才脚滑,原来是公子害我跌跤。” “抱歉……” “没关系,原谅公子了,反正你也接住了我。对了,我叫思镜,公子叫什么?” 起画没怎么和人打过交道,妖怪之间往往交情也是淡漠的,头一次见到话这么多的女孩,他一时都不知如何招架,有些结巴道:“起,起画。” “起画公子,名字真好听。”思镜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然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起画公子,我明天还会来这里找你哦。” 说罢,不等起画回应,她惊呼一声,说是要去干活了,便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思……”起画本是想拒绝的,奈何她实在跑得太快,连她的名字都没来得及喊出口,就不见了踪影。 起画心中微微叹气,罢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 画眉(四) 起画并非多嘴之人,但思镜这小丫头,一张嘴在她的脸上是没有白长,除了爱吃,就是爱说。 得了闲就抱着点心跑到这边来找起画聊天,一段时间下来,起画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最了解这宫中的人。 “起画公子,你有所不知,这钱宁怂恿皇上建了豹房,你可知豹房是做什么用的?” 起画摇头。 “可不只是养豹子的!据说那钱宁不知都从哪里找来了许多绝色美女,就与那些野兽一同养在豹房之中,供皇帝取乐,我还听说,那豹房终年温暖如春,那些美女,都不穿衣服的!” 思镜一边讲着,一边吃着点心,点心渣子唰唰地从树上往下掉。 二人正坐在树上,思镜平日不敢与其他人多说,每次见了起画都恨不得嘴一秒都不停下,有些话听得起画都皱了眉,担心被人听去,干脆抱着她就坐在了树上,起码视野清晰,若是看到有人过来,也好躲避。 听着思镜说豹房的事情,起画拍了拍她的脑壳:“小姑娘家的都听些什么东西。” “起画公子!”被拍得有点痛,她不满抗议道:“我就和你说说!” 虽然起画是个妖怪,但思镜却是一点都不怕他,他也奇怪问过,思镜嘴里塞满了点心含含糊糊地回答:“我觉得还四人更阔怕。” 所以他这个比思镜年长了近千岁的妖怪,在她面前几乎毫无威慑力,这边刚拍了她的脑门,那边她又继续说道:“你说那皇帝身子受得了不?这么多美女。” 起画气结:“你都跟谁学得这些话?” “那些太监嘛,他们没得根,就喜欢讲这些过过瘾。” 然后思镜就又被起画狠狠地敲了头:“什么有根没根的,不许说这些荤话。” “起画公子!” 这下似乎是真的拍痛了,女孩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起画只得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心想下次还是轻些。 他已经不指望思镜可以记得不要说些有的没的了,直接想的就是自己下次打轻些。 安静了不到一息的功夫,思镜的小嘴又开始叭叭叭地讲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轶事,起画有些走神,他算了算,天雷怕就是这几日了。 “思镜,最近一段日子不要来找我。” 女孩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起画第一次听到她的嗓音中带着紧张:“公,公子嫌我了?” 不等起画开口解释,女孩的大眼睛里就泛起水雾,声音都带了哭腔:“公子我再也不说那些荤话了!” 看着面前突然开始掉眼泪的女孩,起画慌了手脚,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人类落泪的样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双手都没处放,就愣看着思镜呜呜地哭着半响,才僵硬着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背,拍了几下,然后柔声道:“我只是有些自己的事情。”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思镜瞬间就抬头问道,眼角还挂着泪。 “嗯……大约一个月。” 雷劫并非一次,而是足足七日,起画估算了相对稳妥的时间,若是受伤,也可以留一些时间恢复。 “那我一个月后来找你,公子可不要失约。” “不失约。” “天呐,我要整整一个月看不到公子俊秀的脸,而是对着那群老树皮一样的太监。” “啊!” “公子你又打我!” 眼看着就到雷劫之日,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来。 “小鸟,不如跟我到豹房去玩玩。”羽衣站在树杈上,玩味地看着起画,“带你长长见识。” 然后起画就以乐师之名,被羽衣带去了思镜口中那个神秘的豹房,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皇帝,朱厚照。 “皇帝长得好看吗?”方慈插嘴道。 起画想了想:“还是挺好看的,和他的画像倒是挺像。” 是的,小皇帝不过二十岁上下,长得颇为标志,眉清目秀,面如冠玉,只是整个人看上去有虚浮之色,想必是长日的声色犬马,早已暗中掏空了他的身体。 而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竟真如思镜所言,大批绝色艳丽的女子,身上只着几缕轻纱,在屋内调笑奔走着,而朱厚照居然只穿着白色的亵衣,身旁有几位妖冶女子服侍着,斜坐在躺椅之中。 看有人进来,他抬眼,见是羽衣,笑道:“羽先生今日又寻了什么好玩的予朕?” 然后他见羽衣身后跟了一个唇红齿白的俊秀少年,朱厚照平日荒淫无度惯了,张口便调侃道:“如此美色,即是男子朕也是不拒的。” 起画直接就红了脸,事实上自从他进了这件屋子,眼睛就不知该往哪里放,只呆呆地跟在羽衣身后。 羽衣行了个礼,起画注意到,他并未行叩拜之礼,而朱厚照似乎也并不在意,于是跟着羽衣一样,也只是抬手行了一礼。 “皇上,莫要把我给您寻的乐师吓跑了。”羽衣开口。 “乐师?”朱厚照重复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屑,“还能有比朕宫中更好的乐师?” “皇上忘了我是谁么?”羽衣轻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朱厚照大笑,“倒是忘了先生本领,不知这位乐师,怎么称呼?” 起画连忙回答道:“起画。” “起画,名字倒是有些诗情画意。” “会些什么?” 起画这会儿有些茫然,他突然就以乐师之名被带来,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只见羽衣不紧不慢说道:“想必皇上听说过无字天书,那可曾听过无弦天乐?” 朱厚照起了兴趣:“何为无弦天乐?” “这位乐师弹琴,不需要弦。” 朱厚照愣了一下,随即就大笑起来,起画先是以为他不信,没想到他笑了一阵后,连连称好。 “不愧是羽先生!快,快。”他忙命令太监去准备,“去拿一副无弦的琴来!” 说着,他的脸上泛起红光,甚至驱赶了之前的虚浮之色,眼神中竟露出如孩童一般的好奇与纯真,他拍着身下的躺椅,对着羽衣说道:“羽先生不要客气,来与朕同坐!” 羽衣也真就一点都不推辞,坐到了朱厚照的身边,这小皇帝又是一阵大笑,连说着还是羽先生有趣,别的臣子若看他这般,早就跪地磕头求饶了,哪敢与他同坐。 这与羽衣的交谈间,太监就搬来了一副无弦的古琴,放在正中,也摆好琴凳,便邀请起画去弹奏。 朱厚照伸长了脖子,注视着起画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端坐好,如玉一般的指尖在琴上虚空一拨,竟真的传来了如仙乐一般悦耳的琴声。 “好!”朱厚照连连叫好。 “轰!”一声惊雷响起,大地震颤。 而豹房内却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起画指尖在琴上飞舞,一阵阵美妙的乐声传出,身着薄缕的舞女们随音乐起舞,衣衫更是随着音乐和舞蹈逐渐高潮而滑落在地,不一会儿,竟是全身赤裸着在舞着。 如此香艳而淫靡的画面,羽衣似乎视若无睹一般,只自顾地喝着手中的美酒,甚至朱厚照也没有给这些美艳舞姬们一个眼神,只是兴奋地看着弹奏着这无弦之琴的起画。 “轰!轰!轰!”接连叁声惊雷响起,屋内的舞姬们似乎有些受到惊吓,动作顿了一瞬,而起画却不受任何影响,流畅的乐声依旧由他指尖而出。朱厚照发出大笑之声,声音之大似乎要盖过屋外的惊雷,而这几声大笑,也让被雷声吓呆的舞姬们回过神来,继续投入舞蹈之中,朱厚照看到兴起,居然走下屋间,一起跳起舞来,只自己舞蹈还不够过瘾,竟叫着一旁服侍的太监加入其中,一时间这豹房之中,欢歌笑语,好不热闹。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画眉(五) “想不到你还算厚道。”方慈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点评道。 听到这里,方慈瞬间反应过来,羽衣是为了帮助起画躲避雷劫,才带他进入豹房之中。 “我早说了我们都是好人啦。”羽衣一手环住方慈的肩膀,一边瞥了夏如是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某些人总是觉得咱们坏哦,老是给我们上课。” “你说得对。”方慈点头。 “羽先生助我躲避雷劫之恩,起画永生难忘。”起画说道。 “不过你为什么不自己躲到皇帝身边?比如躲在他的寝宫?”方慈问道。 起画摇摇头:“乾清宫乃明清共二十六位帝王居所,岂是妖怪轻易可以接近的?由此,先生便以引荐乐师之名,在豹房之中,让帝王的龙气护我渡劫。” 这场荒唐的歌舞结束在第七日。 朱厚照整整六日未上朝,不见任何大臣,而这六日,天生异象,平地惊雷,甚至劈死了豹房外叁棵百年树龄的巨木。 以杨廷和为首,群臣长跪于豹房之外整整叁日,期间有年老病弱者体力不支昏厥过去,被拖走后,其余人继续跪着,求皇上不要再罔顾社稷,看一眼着大明朝的江山吧! 朱厚照一向是怕杨廷和的,自他还是太子时,就对这位师父极为尊敬以及惧怕,终于,在第七日的早上,任他再流连于起画的仙乐,也不得不灰溜溜地从豹房中走出,被群臣裹挟着,上了朝。 豹房终于安静下来,只余羽衣和起画二人,见皇帝被带走,羽衣只觉无趣,便起身也要离开。 “谢先生护起画渡劫。“ 起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羽衣并未停下脚步,只是淡淡说道:“最后一日看你自己造化了。” 如果不在帝王身侧,其实在紫禁城中,躲去哪里都是一样的,起画四处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与思镜相见的树下。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下意识地走到了这里,不由失笑,想想这里也好,偏僻,不常有人,免得引来雷劫伤了无辜之人。 起画在树下闭目坐定,天边的云层已经开始翻滚,突然黑云便压了下来,分明是白日,却如同黑夜一般,云层中雷电交加,如蛛丝一般细密的闪电划过,像是要将天空劈开一般,这电光忽闪,映得起画的脸忽明忽暗,却见他面上自然,不见一丝慌乱。 起画并非是因有十足把握才不慌乱,而是修行至此的妖都懂得,雷劫便是听天命罢了,今日他要遭这第七日的天雷,是想躲也躲不过的。 “轰!”一声惊雷。 劈到起画身后的树上,瞬间这树就被从中间劈成了两段,他的眉角跳了跳,不知怎地,突然有些后悔选此处度雷劫。 “轰!轰!轰!”接连叁声巨响,身后巨树已毁,这叁下天雷不偏不倚正劈在起画身上,他的唇角不由得溢出了一丝鲜血,体内真气混乱四窜,五脏六腑都像被人紧紧抓握撕扯着一般,剧痛无比。 “轰!轰!”又是两道天雷迎头劈来,他喉头一热,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体内真气此时更为混乱,几乎要撑破他的身体爆出,每个毛孔都是痛的,他的眼睛和耳朵甚至都溢出了鲜血,意识有些开始涣散。 “公子!!!!” 恍惚间,起画仿佛听到思镜在唤自己,天雷依旧在空中翻腾着,发出如猛兽嘶吼一般的巨响,这声小小的呼唤,倒像是幻觉一般。 他睁开眼睛,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拼命向他跑来。 由天雷引来的狂风,此时几乎将沙尘全然卷起,漫天黄沙遮天蔽日,思镜用衣袖半遮着脸,被狂风吹得几乎无法站定,但仍摸爬滚打着向着起画的方向跑来。 他看着那个小身影,在风沙中跌倒,再爬起,不顾一切地向自己奔来。 “轰!!!”最后一道天雷劈下,女孩已经跑到他的面前。 “思镜!” 一时间不知究竟是谁将谁护在怀中,电闪雷鸣天地震颤间,只见二人纠缠着摔倒在地,而那天雷,本是劈向起画的眉心,居然在电光火石间,生生转了向,冲着他的左肩袭去。 “唔,咳咳”起画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直喷了思镜满头满脸,她却半点不嫌,起画身体的重量几乎全压在了她的身上,她奋力起身,看着不省人事的起画,拍了拍他的脸,却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而此时由于惊雷的巨响,已经引得一些人向这边寻来,她隐约听到有人声接近,这下更不能再拖,她咬牙拽住起画的手臂,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硬生生将他拖入了附近的一间屋内,顾不上悉心安置,又忙跑出门去,找了泥土将血迹掩盖,确定一时无法发现异样,这才再次返回屋内。 直至起画悠悠转醒,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守在他身旁的思镜,他面上的血污已经被清理干净,而思镜的小脸上居然还挂着血迹。 看到起画整开眼睛,思镜惊呼一声:“公子!” 不怪她突然惊呼,任她胆子再大,突然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属于动物羽毛的痕迹,依然心中一惊。 天雷的威力确实骇人,起画此时居然已经不能完全维持人形,他的脸侧浮现了红褐色的羽毛,一双眼睛居然被黑色瞳仁全部占据,这使得他原本清秀的脸庞带上了一分诡异。 起画眨了眨眼睛,身上依然如被烈火炙烤一般剧痛,不过平安度过了天劫,相较之下,这点疼痛实在不算什么。 他一双黝黑的眸子看向思镜,自然她的慌乱也全部映入他的眼中,起画微微垂眸,心道人类果然如此,却不想他冰冷的手被一双温热的小手握住。 “公子。” 思镜说着,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求公子带思镜离开这宫中。” 她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温热包裹着冰冷,然而这温热却带着颤抖。 她的目光中饱含着乞求与期待,任起画如何在她那双如秋水般的眸子中探索,却依然找不到他所期望看到的。 爱意。 思镜眼眸纯净,却照得他污秽不堪。 起画缓缓将手抽回,艰难开口:“思镜……姑娘,可知向男子提出这种请求,意味着什么?” 思镜却是生得一副七巧玲珑心,她虽未经历过情爱之事,但却敏锐察觉到这位起画公子对自己生了情愫,她直视起画有些渗人的眼眸,毫不躲避,坚定地说道:“只要公子能带思镜离开,是何意味,全凭公子。” “为何想要离开?” “为了自由。” “何为你心中的自由?” “堂堂正正做人,而非命如草芥的奴仆。” 这一番话却让起画沉默了,他看着面前瘦弱单薄的女孩,而她如火般艳丽的双眸就那样炯炯地看着自己。 半响,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做不到。” “公子为何?”思镜的眼睛睁大。 “因为你是‘凤命’”另一个声音回答了思镜的问题,屋内缓缓显出另一人的身影,这人白衣黑发,面容妖冶,一双金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思镜。 思镜略有些警惕地瑟缩了一下。 起画艰难起身,却牵动伤口,不由得是一阵猛咳,唇角又溢出了一缕鲜血,但依然强撑着行礼: “羽先生。” “他便是羽先生?”思镜这般八卦怎会不知羽先生大名,倒是没想到羽先生居然生得这般好看,并且也非凡人, 羽衣没有将目光分给思镜,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起画:“先是看你与这丫头交好,以为你是打算借她‘凤运’渡劫,不想眼看雷劫临近,你却让她一月后再来找你,你可不要告诉我,即便你已修行千年,却连一个小丫头的命格都看不出。” 起画沉默一阵,然后开口:“看得出。” “那为何自己强撑渡劫?” “……” 起画不语。 羽衣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揶揄:“不要告诉我是那俗套的妖爱上人类的故事。” “先生总爱调笑我。” “罢了罢了,不调侃你了。”羽衣笑笑,他总是忍不住捉弄这小鸟,百年前那会儿见他,就觉得单纯得可爱,不想到今日,仍是如此。 说罢,他总算将目光转移到了思镜的脸上,这女孩看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实际上主意可不小,也是,若非如此,怎配得上凤命。 “你可知何为‘凤命’”羽衣问道。 思镜仍跪在地方,她向羽衣叩首,回答道:“本不敢知,但看公子和羽先生皆不是凡人,现在是知道了。” “哈哈,本不敢知。”羽衣被她逗笑,“你这丫头确实有意思,你这胆子怎么好意思说‘不敢知’。” “那你既然知道了,还想出宫吗?” “想。” “为何?” “思镜只想作为一个普通人度过一生,无论是当如蝼蚁般的奴仆,或万人之上的国母,皆不是我所追求。” “那怕是你还不知道权力是如何侵人意志的。” “那思镜更不求那般可怕的权力了,这宫中人情冷淡我自小就见识了,即便是那九五之尊,也不过是被这紫禁城扭曲了灵魂的傀儡。” 羽衣失笑,他看向起画:“你的小丫头是真的敢说。” 画眉(六) 起画面上赧然:“先生说了不调戏我了……” 羽衣笑笑,看着这二人,缓缓说道:“莫说他无法带你走,任谁都无法带你走。” “为何?”思镜惊呼,“公子和先生不是有非常人之法吗?” “你以为与帝王有牵扯的因果是这么容易被斩断的吗?”羽衣问她。 思镜沉默,起画看了她一眼,似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抬头对羽衣说道:“先生,既然思镜想离开,那凭我千年的修行,也未必不能与天命一斗。” “嗤……”羽衣嗤笑,一指点到起画的眉间,他体内一阵剧痛,似是五脏六腑都移位一般,不由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羽先生!”思镜想也不想便起身挡在他二人之间。 “无事……”这痛来得太突然,让起画一时几乎丧失了说话的力气,他拉住思镜的手,喘了口气说道:“先生是在帮我。” 忍过了这阵痛,起画感觉被天雷所伤混乱的真气理顺了不少,面上的羽翼也逐渐隐去,恢复了人形。 “天雷的差点过不去,还想改天命?”羽衣的话中丝毫不掩饰讥讽。 然后他又在思镜的面上打量了一会儿,年龄不大,胆子倒是不小,看她一副什么都不懂却还敢挡在起画身前的模样,他唇角浮起一抹笑意:“有些事情聪明,有些事情倒是迟钝,但不枉这小鸟居然想为你逆天改命了。” 这话听得二人都有些疑惑,羽衣心中想,这不就是人以群分,有的人表面看上去聪明,里子还是蠢的,难怪能凑到一起去。 “办法不是没有,但无论成功与否,你二人都未必有好结果。” “什么办法?” 任凭思镜和起画想破了头,也想不到羽衣说的办法,居然是直接将二人带到了朱厚照的面前。 朱厚照只老实上了叁天朝,就听羽衣说带了好东西给他看,便迫不及待地抛下群臣,连步辇都不坐了,几个太监在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他,一溜烟地就跑去了豹房。 “先生先生!有什么好东西给朕看!”他跑得飞快,头上的金丝冠都歪了,这是思镜第一次看到皇帝,但没想到这位风评极差的帝王,居然是这般……不拘小节。 她一时忘了跪拜。 “皇上。”羽衣见怪不怪,抬手行了一礼,起画也跟着一起行礼。 思镜这才如梦初醒,噗通跪在地上。 朱厚照瞥了一眼地上的思镜,让她抬起头来,细细查看了一番,说道:“长得倒是好看,羽先生给朕看的好东西就是这女子?” 羽衣笑笑,说道:“请皇上挥退左右。” 话音刚落,一旁的太监便尖声说道:“大胆!若是皇上有什么叁……” “闭嘴闭嘴!退下退下!”朱厚照连那太监一句话说完的时间都不给,就迫不及待地将这些人全都轰了出去。 旁人不敢再有异议,一阵琐碎的脚步声后,屋内便仅剩朱厚照和羽衣等人。 “快快,先生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思镜对于皇帝的这般言行,感到万分惊讶,与其说面前的这位是九五之尊的帝王,倒不如说像是一个期盼有趣玩具的孩童。 “起画,现你真身给皇上看看。” 听了羽衣的话,起画愣住:“这……” “让你现便现。” 虽不知羽衣何故让自己现出真身给朱厚照,但起画一向信任他,虽然经常被作弄,于是他便听话地,化作了一只画眉鸟,落在了羽衣的指尖。 “这,这。”朱厚照瞪大了眼睛。 他却只愣了一瞬,随即就大笑起来:“怎地乐师也非凡人,难怪能演奏无弦之乐!”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闪烁着与他年龄和身份皆不符合的好奇与喜悦。他就像真的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孩童一般,将小鸟召来指上,一会儿凑近与它耳语,一会儿小心地用指尖轻抚它的羽毛,他在这一瞬间,将自己的身份完全抛到脑后,将脚下的紫禁城完全抛到脑后,将自己肩负的江山社稷也全部抛到脑后,只是像一个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爱不释手地与这小鸟玩乐着。 玩了一阵,他挥手,起画落地又变回人形,朱厚照的脸上仍泛着红光,他兴奋地看向还在地上跪着的思镜,问道:“这位也不是人?” “噗嗤。”不知怎么,思镜居然笑出了声,看到刚刚朱厚照的样子,她一时居然难以将面前这人与高高在上的帝王相联系。 “非也。”羽衣再次行礼,“这位是人,并且会是您日后的皇后。” 这句话出口,原本热络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朱厚照收了笑容,偌大的房内掉一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属于帝王的气场,才真正显露出来,思镜不由得背后猛地就出了一片冷汗。 “羽先生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朕有皇后。”他眯了眯眼睛,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知道。”羽衣依旧平静地讲述着,“如果我没有将她带到陛下面前,您也会在一个月后在宫中与她偶遇,那时你见她活泼可爱,一时兴起便临幸于她,却不想她会因此有孕,之后您便将她收入后宫,正德九年,现皇后夏氏暴毙,之后的机缘细节我也不好掐算,只知正德十四年,这位小宫女,登上后位。” “羽先生与朕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羽衣笑道:“这便是我为陛下准备的第二件好玩的玩意儿了。” “这位乐师,虽是妖,却爱上了日后会成为皇后的小宫女。” 朱厚照的眼皮跳了跳,他再次将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她似乎怕得很,浑身都在颤抖,但一双眼睛,却直直地看着他。 他有些懒洋洋地靠在了软塌上,随口说道:“那朕杀了她,不是更好玩吗?” “确实,那样相当于您逆天改命了,确实好玩。”羽衣并不反驳,而是笑着说道。 “但奴婢不想当皇后!”一个颤抖但坚定的声音传入朱厚照的耳中。 “哦?”朱厚照似乎有了一点兴趣,“为何?” 此时思镜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狠狠地磕了一个头,发出“咚”得一声,她的声音居然停止颤抖,只剩下勇气与坚定,她说道:“奴婢想要自由。” 空气仿佛都凝结了一瞬,朱厚照一双幽深的眸子盯着她,似乎酝酿着杀意,起画心中一紧,忙挡在思镜身前,居然也跪了下去。 不知安静了多久,在思镜的感知中,似乎一瞬,也似乎足有一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朱厚照突然大笑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在软塌上翻滚,笑得这笑声骇人得几乎不成人声。 他还在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直笑道捂住腹部滚落在地,猛地一阵咳嗽,脸和脖子都涨红得如猪血一般,才停了下来。 “自由。”他喃喃着重复了一遍。 “那为何不让乐师直接带你走,他是妖,这点能力都没有?”他依然瘫坐在地上,衣冠不整,问道。 “因为帝王的姻缘,不是这等小妖可以强行篡改的。”羽衣说道。 “哦?”朱厚照挑眉。 “陛下,这还不够好玩儿么?妖怪都无法篡改的天命,只要您一句话,就可以改。”羽衣金子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朱厚照。 “好玩,好玩,真是太好玩了!!”朱厚照又大笑起来,“天命算什么,天命我也能改!” “来人!”他大喊,刚刚退下的太监们急匆匆地跑进来,“传旨下去,这个什么宫女?” “思镜。”羽衣补充道。 “朕要认她当义妹哈哈哈哈,封号,封号,画眉公主,赐公主府,择良日与乐师起画成婚。” “就这?”听到这里,方慈愣住了,她以为会有什么朱厚照看上思镜,强取豪夺的戏码,没想到居然就这般轻易地成全了二人,不止给了封号,还送了一套京城的宅子。 “那你们这不是标准幸福结局吗?”方慈吐槽道。 起画笑笑,这笑容中却蕴藏着无尽的哀伤:“无论是话本故事,或是电影电视,但凡人与鬼怪的恋情,最终也不过是以终成眷属作为美好结局有一笔带过,却从没有将最血淋淋的事实展现出来。” 那就是,人总是会死的。 在日久天长的相守中,思镜也毫不意外地看清了自己的心意,真正爱上了他。 起初二人并未担心这些,思镜甚至直言,能与所爱之人相守,哪怕只得一日便要她性命,她也无悔,即便她的一生在起画眼中短得可怜,她仍如飞蛾扑火一般选择与他共度余生。 而死又算得了什么呢,人总有一死,思镜以为自己看得透彻,并不惧怕。 确实,死算得了什么呢。 因为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是衰老,是爱人红颜依旧,而自己却日渐腐朽。 画眉(七) 纵然满朝文武对皇帝这荒唐举措又是跪求又是劝谏,但依然没有阻止思镜被封画眉公主,还赐了京城地段最好的宅子,更荒唐的是皇帝在成婚当日,偷偷溜出去,给二人当了证婚人,一桩没有宾客的婚礼,一个帝王,一个公主,一只鸟妖,一只狐妖,四人却玩得热闹的像是聚集了全天下的友人一般,什么礼节,什么尊卑,统统不顾,只记得整整一晚,尽情去笑去闹。 直到朱厚照喝得不省人事,羽衣才笑着把他拎起来,被拎在手里,他还迷迷糊糊着说着醉话。羽衣似乎也喝得有些多了,脚步虚浮,但仍然是有把这个不靠谱皇帝送回宫中的能力,他一个闪身没了踪影,偌大的宅子中,只留下起画与思镜,和那些皇帝赏的丫鬟婆子。 喜帕早就不知道被丢去了哪里,新娘子一身红衣,却也满身酒气,这酒劲上头,更显得年轻的面庞娇艳,起画心中不由躁动,便低头吻住了那勾得他难以自持的唇。 起初的日子是快活的,妖物又不遵守人世的叁从四德,身后又有皇帝撑腰,起画带着思镜四处游山玩水,带她见识遍了曾经困在那深墙之中,甚至匮乏的想象力都无法将其凝为画面的美景。 即便正德十六年朱厚照去世,她的公主封号被夺,对于妖来说,这依旧构不成任何难题,两人所幸四海为家,见哪里风景如画,便在哪里居住,看腻了再寻下一处便是。 不过或许是人妖终究殊途,对于思镜来说,唯一的遗憾便是她不曾怀过孕,不过于她而言也只是小小的遗憾罢了,因为她获得的更多。 然,而后的故事,便是话本中未曾向众人揭露的现实。 “起画。”思镜坐在镜前,她反复端详镜中的自己,“你来看,我这鬓边,可是有了白发。” 起画弯腰从身后环住她,环住她依然柔软的腰肢,将下巴放在她的肩窝,笑道:“哪有,我没看到。” 却是伸手偷偷将那白发变黑。 思镜再看镜中,似乎刚刚是自己的错觉,左寻右看,好像真的没有。 “今日新开了一家餐馆,听说不错,我带你去可好?”起画看她这样,便转移注意,思镜一向爱吃,听了这话,立刻将刚刚的忧虑抛到脑后,连声答应。 二人又亲热地手挽着手出了门。 有起画在,钱的事情是从来不用担心的,二人寻了一个上好的包间坐定,也不问价,直接让店里的伙计把招牌好菜都上一遍。 看着满桌的美酒佳肴,起画一向体贴,便先夹了一筷子放进思镜的碗中,目光温柔:“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上完了菜本打算离开的伙计看了这一幕,不由得多嘴了一句。 “夫人,您可真真是有福气。” 一句话说得思镜红了脸,然后下一句话,却让她从天堂瞬间落入了地狱。 “您的儿子可真孝顺啊。” 她的手抖了一下,一碗米饭就这样打翻在地,连同刚刚起画夹入她碗中的鱼片,西湖醋鱼,据说是杭州最着名的一道菜,也是这家店的招牌菜。 白嫩的鱼片就这样滚过到地上,沾了灰。 思镜的脸色如纸一般惨白,她的唇颤抖着,手也颤抖着。 伙计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一时也不敢再吱声,安静地退了出去。 “这伙计的玩笑开得真是不好笑。”起画温柔地摸了摸思镜的头,她的袖子刚刚被汤汁弄脏,他拿起手帕为她擦去污渍,然后起身叫外面的人再上一碗米饭。 “起画。”思镜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她觉得自己叫出这个名字,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但她依然强撑着,注视着那张如春日桃花一般饱满的年轻的脸,轻声问道:“你可知我今年多大了?” 起画仍旧笑着:“我不知,因为对我而言,年龄是没有意义的。” “我今年……”思镜艰难开口,“已经四十有五……” “那又如何?” “你与我走在一起,像母子一般……” “那是因为凡人皆被虚像所困。” 思镜突然站起,她情绪激动,挥手将面前的饭菜推落在地,刚刚还精美的菜肴,此时随着碗碟的破碎,落在灰尘之中,很快看上去如同泔水剩饭一般。 “我就是凡人!!”她崩溃大喊。 食客们纷纷侧目,起画不得不站起身来向周围的人道歉。 “这老妇怎么了?” “莫不是失心疯了?” “儿子这么孝顺还发疯?” “我儿子要是这样,我做梦都笑醒。” “老妇,他们唤我老妇。”思镜流着泪抬头,泪水划过她凹陷的脸颊,划过她脸上的沟壑,划过她松弛的皮肉。 “思镜。”起画忙将她抱在怀中,但看她情绪依然激动,不得不施了一个简单的术法,让她暂时睡去,然后用衣衫遮盖住她的身影,匆匆返回家中。 自那日后,思镜便不再出门,甚至将自己锁在房中,不愿与起画相见,起画只能日日将吃食从窗口送进,再安排婆子进去收拾打扫。 直到一日,放在窗口的吃食居然分毫未动,而房门紧闭,无论如何敲门,都没有一点声响,起画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用术法直接移至屋内,看到的景象却令他肝肠寸断。 思镜倒在床边,头上一滩暗红色的血迹,早已没了气息。 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颤抖着走到思镜的身边,只是在无数漫长的岁月中,他总是痛恨于身为妖而特有的记忆力,他记得思镜摔倒的角度,她冰凉身体的触感,紧闭的眸子,充斥着鼻腔的血腥味,记得她身上穿的衣服,竟是他们初见之时那件宫女的服装,记得她的双螺髻,上面居然还插了一朵不知道哪里寻来的桃花。 桌面上静静地放着一封遗书,只有四个字。 “此生足矣。”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画眉(八) 不知什么时候,羽衣竟然出现在他的身后,金色的眸子露出看透一切的神采,他看了一眼思镜的尸体,口中啧啧两声:“早说过你二人无论如何都未必会有好的结果。” 起画半响才回过神来,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颤抖得让他以为自己坠入了冰窟:“羽先生……为何……” 羽衣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看着他,说道:“凡人是很脆弱的,谁能接受爱人红颜永驻,而自己却日渐衰老呢,与其让你看到她越来越丑陋的模样,不如趁着这张脸还没有丑到极致,死了算了。” “我从未觉得她丑。”起画看向羽衣,他就像丢了魂一般,“我爱的哪会只是这具躯壳……” “啧啧,所以是凡人。” “那先生当日为何帮我们?” 这个问题让羽衣眯了眯眼睛,沉默了。 沉默到起画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他却开口了:“她,有我一位故人叁分的样子。” 起画半响不语,却突然直直跪下:“求先生再帮我一次。” “啊呀……”羽衣后退两步,避开了这个大礼,“这种逆天改命的事情不要找我哦,我不想遭天谴的。” 起画却仍坚持:“我知道我与她本没有缘分,此生已是我强求,但我不能想象往后漫长的岁月中再无她的身影,求先生为我和她再寻一份姻缘。” 像是听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羽衣笑了起来:“但她每一世都会是不同的模样,可能美丽,也可能丑陋,更有可能身有残疾,而且她并不记得你,这样你也要继续吗?” “我看得岂是这般虚像?”起画反问道。 “往后漫长岁月,只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未知,这般孤寂的滋味你可能承受?” “那先生寻那位故人多久了?”起画直直地看着羽衣的眼睛。 他的眸子忽闪,却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只是轻笑:“七百年。” “那我也可以。” “那我要你千年修为。”羽衣倒是不客气。 “可以。”即便明知失去了千年修为,他几乎如同新生的小妖一般羸弱,但起画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成交。”羽衣的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只见他在起画的眉间一点,一个泛着红色光芒的珠子便到了手中,与此同时,起画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虚弱,他晃了晃身,扶着身边的桌角,才勉强站住。 然后羽衣又拍了一下思镜的头顶,一丝游魂幽幽出现,他一把将其擒在手中,另一只手探入其中,不知将什么拉扯了出来,似乎这样并不舒服,并无意识的游魂开始挣扎起来,起画在一旁露出担忧的神色。 “你不必担心,幸好她往后几世都不再与帝王有纠缠,不然神仙在世也改不得她的姻缘,倒是我得跑快点,不然阎君抓到我乱改人命,怕不是要与我纠缠不休。” 说着,将从魂中拉出的东西随手丢掉,那东西不等落地就飘散不见,然后又将方才从起画那里拿到的珠子,放入游魂之中,不一会儿,这本是浅白色的魂魄,居然泛起了红光。 然后他将珠子拿出,收入怀中,对起画说道:“往后生生世世,她都必定会被你所吸引,你最好找到她快一点,不然小姑娘就要孤独终老咯。” 听完羽衣的话,起画直起身来,深深一拜。 随即羽衣的身影就消失在空中,只留下一句话。 “后悔了便来找我吧。” “所以你后悔了。”方慈嗑完了一把瓜子,虽然脚下就是垃圾桶,但是她毫不客气地把瓜子壳都吐在了羽衣的手里,尽管他抗议了几次,但是统统无效。 “是的,我后悔了。”起画平静地说道。 “啧啧啧,男人的嘴果然骗人的鬼。”方慈吐槽道。 羽衣却问道:“她这七世,可有自然终老过?” “仅这一世,她患有阿尔兹海默症,未曾有过自杀的念头,其余六世,都如同第一世一般,自杀。”起画平静地叙述着他所爱之人的命运。 “啊?”方慈瞪大的眼睛,“为什么啊?” “刚刚不是说了,哪个凡人受得了爱的人一直年轻,自己却逐渐变老啊。”羽衣给方慈一个白眼,“有没有听啊。” “啧啧。”方慈像当年的羽衣一般,发出啧啧的声音作为回应。 “那你想如何呢?”羽衣问道。 “让她自由。”起画闭上眼睛,试图掩盖自己眸中的不舍,“去过一个普通女孩应有的生活。” “哦?”羽衣挑眉,唇角扬起微笑:“那你这次打算拿什么换呢?” “我这条命。” “啊呀啊呀啊呀,这可是大礼了。” “但是要等我照顾她终老之后。”起画睁开眼睛,又补充道。 “你有妖术,将她的病治好不就行了?”方慈问道。 起画摇头:“那样她便会自杀离我而去。” “阻止不了?”方慈纳闷,妖怪阻止不了一个凡人的自杀? “阻止不了,没有人能阻止一个决心去死的人,妖也不能。” “好了好了,故事听完了。”羽衣将手里的瓜子壳扔进垃圾桶,然后对着起画说道:“记得你的承诺。” “必不会忘,谢谢先生。”起画深深鞠躬,然后便消失了。 “啧啧啧。” “啧啧啧。” 方慈坐在沙发上,接连咋舌。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一直没有说话的夏如是突然出声。 “我什么?”方慈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思镜。” 方慈想都不想,便道:“哪有这种好事,都老成人瑞了还有漂亮小伙子喜欢,要是我,高兴还来不及。” “怎么不让我遇上这种好事啊。” “你肯定遇不上,再过五年,你脸上有了皱纹,我就去找别的美女蹭住。”羽衣在一旁补刀。 “那你最好现在就滚出去……” “那十年吧。” “滚出去。” “二十年?” “滚。” 过了一段日子后,羽衣带回了一个好看的小鸟标本,是一只小画眉,红褐色的羽毛,眼周白色的花纹斜着到耳洞,栩栩如生的样子,摆在了客厅当作摆件。 确实好看,方慈对羽衣的审美表示了赞同。 画眉(九) “盛色衰退故……” “气力衰退故……” “诸根衰退故……” 又来了,方慈从床上坐起,似乎是直接跳过了耳朵,从脑中传来的声音,即使她用手堵上耳朵,这声音依然在脑内盘旋。 “我操……”方慈抓抓头发,走下了床,这个萦绕在脑海深处的声音让她觉得像是有千百只蚂蚁在大脑中爬行,细细的小脚踩在她的脑皮层沟壑中,一阵阵的刺痒,让她烦躁不堪。 她打算出去接杯冰水喝,不知能不能缓缓这股由内而外的躁。 手刚握在门把手上,却感到耳边一阵凉风,她身体的动作是快过意识的,头瞬间向右偏去,随即整个身子也向一旁躲去,却突然感到一股力量袭来,狠狠地将她抵在了墙边。 “唔……”后脑勺磕在了墙上,方慈口中发出一声呻吟,一时痛得她头晕目眩,只觉得自己被人固定住了身体,缓了一会儿,才看清来人,一双看似无辜无害的小鹿眼,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夏……唔!”方慈惊讶于自己看到了夏如是的脸,更惊讶于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眸,然而最惊讶的是,他居然低头吻住了她。 这一下冷得她浑身打颤,冻得她无法思考现下所发生的事情,而更令她感到诧异的是,她的身体居然主动地回应着这个吻,她伸出舌头将那冷得像冰一样的舌卷入口中,两人纠缠在一起。 一面吻着,方慈的手攀上对方的腰,轻抚一把后从衣服下摆探入,手心中传来的冰冷让她清醒了一瞬,方慈猛地收回手,没想到却被一把抓住手腕,她挣扎间狠狠地咬向了自己的舌尖,鲜血喷出,理智和对身体的控制权瞬间回归,她发了狠,用头撞向眼前的人,夏如是瞬间用一只手抵住她的额头,轻而易举地卸了她的力。 不过舌尖血的效果对于鬼依旧是起了效,那血溅在夏如是的颈上,居然起了白烟,滋滋地响着,而他好像感觉不到一般,一手抓住方慈的手腕,抵在墙上,另一只手贴住她的额头,阻着她的动作。 “操。”方慈口中骂着,另一只手抬起来,使了劲地就冲他的脸上扇去,这一下他却没躲,狠狠地被扇了个正着。 方慈这一巴掌完全没有收力,夏如是被打得脸偏向一旁,刘海遮住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 方慈不知道他到底是犯什么病,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压着怒意,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你双重人格?” “呵……”他轻笑一声,像是叹息,也像是嘲讽,转头过来与方慈对视,分明还是那张清秀的面庞,此时眼神中透出的冰冷却让人头皮发麻。 “当初不是你先招惹我的么……”他一只手扣住方慈的两个手腕,身体紧紧贴上去,另一只手抵住墙壁,将她控制在身前,任方慈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方慈的脾气也彻底上来,她想再次咬破自己的舌尖,不想夏如是却像料到了她的做法一般,伸手就捏住了她的两颊,使力分开了她的牙齿。 “咯……”方慈牙齿紧咬着,和他的手指的力抗衡着,下颌骨甚至发出了磨动的声音,她感觉到口中有铁锈般的味道蔓延开来,口腔两侧的黏膜似乎被牙齿咬破,刺痛着挑动着她的神经。 两人在昏暗的房间中无声对视着。 “咯……咯……”口中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方慈觉得舌上多了一块硬硬的东西,这时夏如是突然松了手,她下意识地将这块硬物吐出。 “嗒……嗒嗒。”落地后滚了两下。 是一小块白白的东西,她一下没有看清,但她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因为舌尖触到了一小块酥麻,下排最末端的牙齿,缺了一颗。 “我操,你把我牙捏掉了??”方慈第一反应就是夏如是力气太大,捏掉了她一颗牙,然后话音刚落,她发现不对劲。 她的声音,变得嘶哑而苍老。 “唔……” 本来还与夏如是僵持着,她突然间没了力气,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被按住了手腕,这会儿已经跌倒在地。 “你……”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口中的异物又多了几个,她张开嘴,几颗牙齿混着唾液就从口中掉落在地。 少了牙齿的感觉很奇怪,牙龈裸露着,因为少了牙齿的支撑,变得萎缩,连同嘴唇,因为没了支撑,都向内缩着。 她失了力,只靠夏如是贴着她而勉强站立,她眯了眯眼睛,不知为何,面前的人变得模糊,她又闭上眼睛再使劲睁开,却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而无论如何试图聚焦眼前的画面,看到的仍是一片模糊。 五感似乎都逐渐离自己远去,隐约看起来夏如是似乎勾了勾嘴角,似乎是在笑,而她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身体变得沉重,双腿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而夏如是又突然松了手,以至于方慈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眼前看到自己的散落的发,变得灰白,即使没有镜子,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方慈此时也已经意识到了,她艰难地抬起来,试图看清身前人的面孔,他的嘴巴一开一合着,而方慈的耳朵却像是彻底失去了机能一般,什么都听不到。 “盛色衰退,气力衰退,诸根衰退,受用境界衰退,寿量衰退。” 一些让人云里雾里的话语在脑中浮现,像是在念着什么经文一般,嗡嗡的。 方慈伸手,搭上夏如是的肩膀,模糊中她看到自己的手,干涸枯皱得犹如老树一般,她咬牙切齿,却连牙齿都无法使力,而这时忽然又被猛地压到墙上,本就沉重的身体,几乎是要散架一般地痛了起来。 尽管痛得像是每块关节都被插入了钢针一般,她仍是一声不吭地怒视着眼前的人,她的眼珠变得浑浊,眼皮的褶皱一层层地垂下,以至于她眼中的愤怒都无法尽然地传达出去。 “很好的眼神……”夏如是垂眸,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方慈的眼,“那时候你也是这样的眼神……” 而这句话她的耳朵已经接收不到,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冷战, 脑海中再次传来声音:“此乃……老之苦。” 随后夏如是突然低头,再次吻上了她的唇,干瘪的混杂着唾液与血的唇,而这吻却是昙花一现一般,轻啄后便将她放开,然后轻笑了一下:“坏了,被发现了。” 一瞬间就消失了身影。 方慈摔落在地上,而浑身的力气也瞬间恢复,再看自己的双手,哪还有方才枯槁的模样。 她缓了几秒,从地上爬起来,鞋都没有顾得穿上,拉开门就往客房跑去。 “夏如是,你……”方慈的国骂都要从口中出来了,却看到羽衣正站在客房门口,听到动静,转头看向她,一双金色的眸子神色复杂,让她一句脏话又咽了回去。 “怎么醒了?”他突然笑了起来,眼睛弯得像新月一般,刚刚复杂的神色似乎只是方慈的错觉。 方慈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刚刚的场景,心里的火气还没消下去,她懒得搭理羽衣,走上前去,一脚就踹在门上:“夏如是你出来!” 大半夜的,这一脚的声音可不小,羽衣挑了挑眉,伸手拉住方慈,笑道:“没穿鞋就踢,看你这脚趾都红了。” 方慈这才意识到自己鞋子都没穿,脚下火辣辣的痛感这会儿才传到脑中,她深吸了口气,羽衣的指尖温热,为她刚刚因为失温而几乎僵硬的手增加了一点温度。 “咔。” 门被打开,夏如是一脸迷茫地走了出来:“你们大半夜的不要扰民啊。” 看着他这张脸,方慈突然有一种满腔怒火没处撒的感觉。 这种感觉与上次看到夏如是突然出现在她的床边时一样,即使面目完全相同,但脑中却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因为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夏如是的眼睛总是透亮的,藏不住情绪,一眼就能看穿,而那个两次出现在自己卧室中的人,他的眸子是复杂的,冰冷之下蕴藏着无数无法描述的蠢蠢欲动的欲望,就像海上的冰山,如果你窥得一角,那么隐藏海面之下的,则是更为巨大和阴冷的未知。 这让方慈百思不得其解,她拉着夏如是走到客厅,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又所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羽衣,随即想到什么似的。 “夏如是,不如我叫那个高僧过来给你超度了吧?” 夏如是:……?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故居(一) 关于联系高僧的方法是打电话这件事情让方慈狠狠震惊。 在她提出这个建议之后,突然意识到好像根本联系不到高僧,但是羽衣笑眯眯地说他有办法。 在方慈的期待中,他从客厅抽屉拿出上次那张欠条,方慈以为会有一些电视剧中的情节,比如突然手心窜出火苗,燃烧了纸条,然后高僧的身影出现在客厅之类的。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羽衣把纸条翻了个面,背面有一行小小的数字,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对着数字拨出了电话。 不过再想想,修炼千年的狐狸精都可以每天刷土味视频,不到二十岁的人类小和尚为什么不能用手机…… 电话接通,高僧睡得迷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听到来电话的是羽衣,那边就骂骂咧咧起来,羽衣不得不把电话拿远一些,救下自己听力极为敏锐的耳朵。 站在一旁的夏如是半天没插进去嘴,趁着这个机会,茫然地疑问道:“发生什么了啊……” 方慈转头看他,她心里纳闷,人能有双重人格,鬼也能有双重鬼格? “你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方慈盯着夏如是一双无辜的眼睛,问道。 夏如是眨了眨眼,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正在屋里看书,就被门外的一声巨响吓了一跳,走到客厅就看方慈古怪盯着自己,然后就要叫人来把自己给超度了。 夏如是很是无辜。 半小时后高僧骂骂咧咧地敲开了方慈的家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师父,笑眯眯地看着拉开门一脸懵逼的方慈。 老师父:“阿弥陀佛,女施主别来无恙。” 方慈想了半天,惊呼一声,手指几乎点到了他的秃脑壳上:“你是那时的……!” 这个老和尚正是方慈那日在老家中遇到的差点收了黄狗的和尚。 她面上露出警惕之色,羽衣走来,不着痕迹地将她挡在身后:“老和尚还没死呢?” 这位老师父也不生气,后退一步将满脸不情愿的高僧推出来:“我这位不成器的徒弟暂时就麻烦各位了。” 话音刚落,他就一个闪身不见了身影,只留下高僧不自在地脚尖在在地上划拉着。 他消失得极快,方慈来不及做出反应,回过神来她品味来一下,什么叫“暂时就麻烦各位了”?? 方慈皱眉:“你师父什么意思?” 即便大半个墨镜遮挡了脸,依然盖不住高僧脸上不自然的神色:“我去捉妖,把一户人家的古董花瓶打碎了,说是价值千万。” “师父正愁不知道把我藏去哪里,半夜得知老狐狸给我打电话,就把我送来了。” “他说风头过去之前不要再回寺里了。” 方慈: 羽衣: 方慈默默关上门,羽衣搭了把手把门反锁上,高僧微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师父说他能让那只狗离开绕南村。” 门瞬间就打开了,方慈一把将高僧拉进来:“你师父最好没说谎。” 夏如是一脸迷茫地坐在沙发上:“你们都在说什么和什么?” “总而言之呢。”方慈盘腿坐在地上,几人把夏如是围在中间,她面不改色地扯谎:“大家为了你的未来着想,决定帮你超度一下。” 夏如是: 他觉得不太像超度的架势,比较像要把自己魂飞魄散的架势。 高僧上前去,他在夏如是的额前虚虚摸了一下,然后沉默了一会儿:“这个超度我做不了。” 方慈:“行,你可以滚回去还债了。” 高僧哼的一声,他一向心高气傲,被方慈这样讽刺,他转身用他硕大的墨镜对方慈“怒目而视”,猛地向前跨了一步,伸出手。 抱住了方慈的大腿:“姐姐!姐姐!别赶我走!追债的已经堵到寺院门口了!我师父说我敢回去就把我丢给他们了!” 要说这段经历让高僧学会了什么,那必然是能屈能伸,纵然他法力再高强,面对钱的问题,依旧无能为力。 上次见面还是好生歹毒的女施主,这次已经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姐姐了。 方慈坐在地上,被他直接扑倒在地毯上。 “先,先放开!”她一脚蹬在高僧的肩上,这人像八爪鱼一样甩都甩不掉。 方慈无语,自从撞到夏如是之后,家里现在热闹得像动物园一样,她后悔当时一踩油门直接撞死他了,如果时间回到那个雨夜,就算夏如是要住一辈子icu,这个钱她也咬着牙出了。 双重鬼格的鬼,只会刷土味视频的狐狸精,瞎眼欠了债的秃驴,还有一个死透了的标本。 “好了,好了,你先起来。”羽衣终于看不下去这一团遭,拎着高僧皂色僧衣的领子把他拽了起来。 行吧,也不是只会看土味视频,方慈觉得羽衣还是有很多用处的,虽然有时候很烦人。 方慈整了整被高僧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坐起身,高僧也乖巧跪坐在地板上:“师父说,只要方施主收留我,他就会帮助那只狗可以离开绕南村,只要它不再伤人,以前的罪过便一笔勾销。” 方慈沉默了一下,她当日便猜想黄狗无法离开应该与那个老和尚有关,对她来说黄狗是唯一重要的朋友,如果以后可以跟在自己身边,那再好不过了。 “那你来我这里不能吃白饭吧?”方慈想到她的天窗就还是气得要命,“每天给我打扫卫生。” 打扫卫生这件事情是高僧最擅长的,他可以一个人打扫整个寺庙。 得了允许,他放下心来:“姐姐,你放心,打扫这种事情我可太擅长了。” 方慈扶了扶额,起身坐到沙发上。 夏如是乖巧在她身边坐着,她看了一眼,这人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也盯着她,方慈又看向高僧,问道:“所以为啥超度不了这个家伙。” 高僧语塞:“一些天机不可泄露。” 方慈:你欠了哪家的钱我打电话叫他们来。 “姐姐!姐姐啊!!”高僧从地上跳起来,又搂上方慈的大腿。 方慈:滚啊!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故居(二) 最终让方慈决定将高僧留下的契机是第二天一早,穆怀周给她打电话,说谈下了一个主题度假区的开发,是关于大明宫的,要参加一些商务活动,问方慈有没有时间陪他。 商务活动不会占很久的时间,结束后会带她好好玩一玩。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出远门了,一是因为家里一只鬼一只妖怪,这任谁也不敢单独放在家里,二是初认识羽衣的时候,他说她隔一段时间就需要与他做爱,后来才告诉她,只是跟她开了个玩笑。 那天方慈几乎拔光了羽衣尾巴上的毛。 现在家里有了一个驱鬼除魔的高僧,且不说他靠谱不靠谱,他的师父倒是很靠谱的样子。 于是她交代了高僧在家里需要做的事情。 打扫屋子,看好夏如是和羽衣。 高僧满口答应。 她便与穆怀周一起,踏上了去长安的旅途。 到了才发现是一场酒会,有不少当地的名流,关于穆怀周叫自己来当女伴这件事情,方慈心中响起了警钟。 自上次穆怀周遇险,她就感觉到穆怀周对她的态度变了。 如果说以前是契合度极高的身体关系,那之后她明显发现穆怀周对她开始走感情路线了。 说起来方慈是怎么发现这件事情的呢。她曾夸过穆怀周送礼的品味极高,但那件事情之后,她叁番五次收到类似于淘宝上“女朋友收到都哭了”造型的奇怪礼物。 不是廉价的东西,反而价格更加昂贵了,可以说每一件都是该奢侈品牌丑得最别出心裁的作品。 她私下偷偷试探着问了穆怀周的助理,助理是个长相标志穿衣打扮也非常得体的帅哥。 帅哥呵呵笑着:“方小姐,这些都是穆总精心给您挑的礼物,这可和之前送您的东西不同,之前都是让我去买的。” 哦。 方慈也得体笑着道了谢。 这就是爱情的代价吗。 方慈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她觉得这样是不可以的,方慈只想当一个自由的情妇,如果穆怀周的打算是和她建立正经的男女朋友关系,那她需要考虑如何全身而退了。 她拿着酒杯站在穆怀周身旁,感觉自己要被周围人的目光扫射成筛子。来到这里的都是人精,没人会大咧地硬盯着方慈看,但抵不过每个人都在琢磨这个眼生的女人究竟是谁,这些目光简直是前赴后继地打在方慈的身上。 穆怀周却表现的自然,大大方方地向别人介绍着方慈,对于她的身份问题却四两拨千斤地岔开话题,这让一旁的人更加好奇了。 好在参与这场酒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见穆怀周不便透露,大家也都笑着转移了话题,方慈只用在一旁扮演好一个得体的花瓶就足够了。 她跟着穆怀周四处交际着,脸都要笑僵了,直到酒会结束,她心想终于能回去休息了,今晚一定把穆怀周榨得一滴不剩来补偿自己僵掉的脸。 结束后,跟着他上了车,方慈手支着额头,车开了一阵,却发现不是酒店的方向,她有些奇怪:“怀周?我们去哪?” 穆怀周宠溺笑笑:“小慈,带你去个地方。” 方慈打了个冷战,自从知道穆怀周的真实审美水平之后,她很难相信他会带自己去什么靠谱的地方。 车开得越来越远,逐渐远离了市区,直到方慈瞌睡连连,都枕到了穆怀周的肩上,车才缓缓停下。 “小慈,下车了。”穆怀周轻轻拍了拍方慈的肩。 方慈揉了揉眼睛,下了车后发现穆怀周将她带到了长安的郊外,四周几乎没有什么楼房,一片荒芜,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石碑,方慈在昏暗的灯光下,勉强辨认出上面写着: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 方慈: 自唐高宗起,唐朝的帝王们大都大明宫里居住和处理朝政,作为国家的统治中心,历时达二百余年,唐朝末期,整座宫殿毁于战火,于是现在看到的,只剩下保护发掘后的遗址。 而穆怀周拿下的项目,是遗址公园不远处,建一座唐朝主题的娱乐园,有意打造成中国的迪士尼,将大明宫等比例复原。 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按理说晚上是不接待游客的,但是他做了这个项目,以实地调研的理由手里就拿了园区的门禁卡。 穆怀周牵着方慈的手,将她带进了园区里。 方慈面上保持着雀跃的笑容,眼睛打量着四周连个残垣断壁都没有的一望无际的广场,她快走两步,抱住穆怀周的手臂:“怀周,你带我来这里是做什么呀?” 穆怀周不说话,拉着她走到广场中央。 她还记得,在她与穆怀周还是纯洁的金钱与肉体关系时,他们约会的场景再差也是米其林叁星的餐厅或者五星的酒店。 方慈无比想念那位审美和情商都在线的助理。 但她不能将这一切表现出来,装作憧憬的样子与穆怀周走在这鸟不拉屎的公园中。 “你还记得吗,这里便是” “我的故居” 一阵风吹过,同风一起划过耳边的是呢喃一般的低语。 方慈愣住:“怀周?你刚刚说什么?” 穆怀周回头,一脸疑惑:“什么?” 看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方慈不再讲话,想来这里是大明宫的遗址,遇到一些难以解释的神秘事件可能性也是极高的,于是面色如常道:“没事,可能是风声,我听错了。” 但此时方慈心中有些担忧了,她在心里开始算,唐朝,唐朝到现在已经一千年了 操,唐朝的鬼那是存在了千年的鬼啊。 方慈心中落泪:穆怀周啊穆怀周,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啊,你怎么身边总是围绕着这么多危险的东西啊,这次你要真的遭遇什么不测,我回去以后会多多给你烧纸的。 方慈已经盘算好了,这次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唐朝鬼,她是不可能再救穆怀周了,富贵险中求的前提是得有命花钱啊! 她被穆怀周拉着,直到走到一处略高于地面的台阶之上。 这遗址公园的全貌由此便纳入眼中 果然是一处鸟不拉屎的地方。 方慈感觉自己的眉角抽了抽。 自己的手被拉起,穆怀周双手握住她的手:“小慈,你看这大明宫。” 方慈:“怀周,我在看。” 她抬头冲着穆怀周笑,两个小小的梨涡几乎让穆怀周醉倒在其中。 穆怀周低头在她唇边一吻:“我想娶你。” 方慈:?? 虽然她从握上穆怀周的手时就已经看到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突然迎来了求婚的表白。 穆怀周继续自顾自说着:“等大明宫建好,你就是它的主人,我是为你建的它。” 她也没有想到是如此土味的求婚的表白。 方慈轻轻挣开穆怀周的手,低头,语气中似有委屈与不甘:“怀周,我懂得你的心意,但是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现在这样的关系我已经很满意了。” 我真的很满意了! “我给了你,我大唐的国运” 又是一声低语。 方慈猛地看向四周,却又像是幻觉一般,只有风轻轻吹过。 “穆怀周你有没有听到” 她的话突然停住了,因为在她的眼前,原本平整的大理石广场地面,平地而起一栋栋富丽堂皇的建筑,金碧辉煌几乎让她无法直视。 方慈刚想转身抓住穆怀周,却发现身边早已没有了人,而就在她如此愣神的一瞬,周围的景象已经完全变化。 她站在了一处宫殿之中,而她身上的衣物,也变成了古代的样子。 方慈对历史并不了解,但她对穿越剧和穿越小说非常了解。 既然这世界上有鬼有妖怪,或许能穿越,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吧,她环顾这陌生的环境,正思索该如何回去,或者后半辈子就在这里生存下去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黑色的长发,妖冶的面容,金色的眸子,笑眯眯向她走来。 一身黑色的长衫,更衬得他身型挺拔颀长。 身后一条橘色的大尾左右摆动着。 这不是羽衣还有谁? 方慈刚想开口,而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脱口而出:“小狐狸,你怎么从凤凰那里溜出来的?”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故居(三)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吧?你怎么从凤凰那里溜出来的?”羽衣走到方慈身边,两人看上是认识的,甚至关系很好,但谈话的内容,却是让方慈一头雾水。 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与其说是控制,不如说自己只是通过一个躯壳,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事情,她甚至怀疑现在是不是已经不是自己的身体了,这一切都是幻觉? 无论如何,方慈决定静观其变。 “方慈”撇了撇嘴:“他那副走火入魔的样子,瞒过他的眼睛还不是轻而易举。” “哈,你是把他折腾得够惨。”羽衣说着,走到“方慈”的身边,抬手挑起一缕她的长发,在手中把玩,然后低头轻吻,低声叫出了一个方慈隐约记得在他口中听到过的名字:“花。” 这名叫花的女子看着羽衣上前,她抬起手勾着了他的颈,羽衣笑了起来:“在皇宫中也是不错的地方呢。” “可惜有龙气相护,那凤凰看不到我们,不然他又气得吐血。” 说着,他低头吻了花的唇,一手揽住她的腰,闪身躲到假山后,二人的衣衫也一并褪去。 夜色正浓,宫中除了巡夜的守卫走动的声音外一片寂静。 羽衣正细细地将吻落在花的身上。 羽衣的手缓缓划过她的脸颊,轻轻抚摸着她的五官,然后绕到耳后,拇指摩挲着她耳后那块细腻的皮肤,低头咬上她的肩头:“这个痕迹真是讨厌得很。” 花低头轻笑:“我也觉得讨厌得很。” 得了肯定的答案,羽衣的动作更加激烈了,他吻上她的唇,用力吮吸着,直到她的舌根都酸痛,一根手指向下探着,轻轻拨开腿间的两片花瓣,按压在那颗小小的嫣红的肉珠上。 花呻吟出声,听到这呻吟声,羽衣似乎很开心,他的指灵活地在这个敏感的肉珠上打着转,很快穴中就隐隐湿润了起来,指下触感滑腻,沾了丝淫靡的透明汁液。 他又低头吻着花的颈侧,手指滑到已经泛滥的穴口,将一根手指没入其中。 紧致温热的肉壁包裹着他的手指,他的身下早就硬得胀痛了。 “可以进去了么......”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但仍克制询问着。 花捧住他的脸,以无声的吻表达同意,两人唇齿相缠,羽衣身下的性器也缓缓进入她的身体里。 秋日微凉的夜中,一对躯体在皇家花园的假山后纠缠这,来来往往的守卫几次从这山前经过,只要转头看上一眼,就会发现这处活生生的春宫戏。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窸窣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再看假山后,已经没了人影。 二人一跃就坐在了屋檐之上,夜幕下的大明宫尽显肃穆,隐约可见紫气中夹杂了一丝不甚显眼的淡粉。 “我今日见着了一位很有趣的小姑娘。”花把头靠在羽衣的肩上,“那李世民爱骏马,带后宫妃嫔去看一烈马。” “这马名叫狮子骢,桀骜不驯,性子刚烈,那些有几十年驯马经验的人都束手无策,他倒是有趣,对着一群娇滴滴的妃嫔,问她们有何办法?” 羽衣伸手玩着头发:“她们如何说?” 花嗤笑了一声:“她们?畏畏缩缩,大气不敢出。” “那你觉得有趣的小姑娘呢?”羽衣继续问道。 “她站了出来,问李世民要叁样物品。” “铁鞭,铁锤,匕首。” “她说:‘我先用铁鞭抽它,不听再用铁锤锤它,若是还不听,我便用匕首捅死它’” “哟。”羽衣小小惊呼一声。“这小姑娘倒是厉害,若是不能为她所用,便不如捅死。” “我倒是欣赏她,不过十叁四岁的样子,不过李世民有眼无珠,看是被这花般的姑娘说出如此凶狠的话给惊到了,他愣了半响,只说好好,然后众人便散了。” 听到这里,方慈即便历史再差,也意识到此时自己应是在唐朝,而这叫花的女子口中所说的有趣的小姑娘,除了武则天,还能有谁。 羽衣笑笑:“那姑娘叫什么?” 花想了想:“大约是姓武?好像只是个才人。” 说着,她抬头看向夜幕,手指轻轻在空中摆弄着,只见那紫气逐渐稀薄,而其中的粉色却愈发刺目,竟隐隐有转为正红的趋势。 “不可。”羽衣按住了她的手。 顷刻间一切都恢复正常。 花的手指颤了一下,轻抿了一下嘴唇,然后转头看向羽衣,露出一个笑容:“那我便送她一份大礼如何?” 这份大礼,对于武才人来说,着实有一些大。 宫中突然谣言四起。 “唐叁世之后,则有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李世民大惊,招来太史令李淳风问话。 李淳风苦着脸,不知近日是不是犯了太岁,分明一切正常,却不知哪来的谣言,让圣上整日惶惶不安,而自己更是倒霉,梦中见一个神女嘱咐他,明日李世民将问起谣言,到时让他回话:夜观天象有太白经天,意味着有女主将起。 如果不按她的吩咐回话,将遭致灭门之灾。 神女在梦中说,若是不信,明日上朝路上,可见大雁倒飞,桃花盛放。 李淳风当时就吓醒了,一直到天蒙蒙亮都没有再睡着,茫茫然出了家门,一脚刚踏上轿门,听到身边下人惊呼:老爷,您看这空中? 他一抬头,空中一对排成“人”字型的大雁,诡异地倒着飞行。往日那雁南飞,都是起头的一只雁,领着身后的队伍,这倒好,两只雁身后跟着两溜,到最末处越来越窄喝成一列,这可不就是倒着飞! 李淳风脚下一软,他记得上朝路上有一户人家爱桃,院中种了数十棵桃树,连忙让下人扶自己上轿,一路掀着帘子看着,远远便见那户人家院中氤着娇粉色,耳中传来路人无不讶异的惊呼:“这秋日里,怎的会开桃花?” 耳边传来李世民的问询,李淳风膝盖一软:“臣夜观天象有太白经天,意味着有女主将起!” 李世民震惊:“爱卿可知是何人?” 李淳风心想我知道个屁,但面上不显,恭敬道:“天机不可泄露。” 这是太史令最擅长的回复,一切说不得说不清的全部都是天机不可泄露。 李世民没有办法,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过了几日,听闻玄武门守将李君羡被斩首了,传闻倒是蹊跷,只说宫中设宴请众武将一聚,席间开起玩笑,大家自曝其短,聊起自己的小名,这李君羡五大叁粗的,站起来有些赧然道:末将小名是五娘子。 众将士皆笑,只有李世民表情难测,没多久就寻了个借口将李君羡斩了。 李淳风当天就回家就给李君羡烧了叁打纸钱。 又是五又是娘子的,可不就是对应了前段时间的谣言,再加上自己肯定了这说法,李君羡可真是死得不明不白。 这样想着,李淳风又磕了几个头:李将军啊,安息吧。 武才人有些苍白,但面上倒是镇静,她早已挥退众人,看着面前轻盈出现在她屋内的女子。 武才人:“神仙娘娘......” 花:“不必叫我神仙,我姓花。” 武才人再次行礼:“花娘子。” 上个月时,武才人寝殿中突然出现一女子,她出现得离奇,宫女太监们无一人发现,就这么在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人影。 武才人愣了愣,本想尖叫,瞬间便冷静下来,如此诡异身法,想是武功深厚的高人,如果贸然出声,怕是性命不保。 她强压心中恐惧,施了一礼:“这位......高人,有何贵干?” 花随意就坐在了桌前,捏起盘中的果子咬了起来,不愧是她看中的人,自己这般突然地出现,居然如此镇定。 如此她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甚至是过于直白:“你可想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武才人身形一晃,说不想是不可能的,她咬了咬唇:“高人说笑了,皇上敬重长孙皇后,即便斯人已逝,后位空缺也不再立,媚娘当然是从未想过。” 花打量着这个年龄还小的姑娘,以人的眼光来衡量,她已经伪装得极为完美了,但无论如何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野心,也是逃不过花的眼睛的。 她笑了笑:“武才人,谁说这至高无上的位置是后位呢?” “若我说的。” “是皇位呢?” 而后这位神仙娘娘所说的话便一一验证,宫中谣言四起,甚至太史令都肯定了说法。 这皇宫看似偌大,武姓且是女子的人能有几个,皇上怕不是很快便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武才人轻咬嘴唇。 “王者不死。” 这是那位神仙娘娘最后留下的四个字。 而一切结束于玄武门守将李君羡的死,众人对于他突然触怒圣上百思不得其解,而武才人心中却知。 王者不死,那便意味着,有人要替她去死。 即便面对的可能是神仙,她的手在袖中微微颤抖,却依然不卑不亢,礼仪到位,无可挑剔。 武才人:“花娘子所言,媚娘信了。” “只是这皇位历来从未有女子登上过,不知为何花娘子会找上媚娘。” 花倚在窗前,一时语塞,她心想难道可以说只是看你顺眼? 正如太史令善于太极一般,花也同样,她一脸高深道:“天机不可泄露。” 然后便隐去了身形。 看来需要和羽衣商量商量如何将这谎扯得更圆滑一些。 ———————— 这一章的时间线会比真实的历史要快一些,所以看到时间上的bug就担待一些啦! 然后不知道大家会不会雷出现真实历史人物?? 稍微介绍一下,李世民时期的太史令就是钦天监,看天文的。 唐叁代后有女主的传闻其实是在李世民晚年,我写在早期一些的时候了。 李君羡真的是因为这个死的。 故居(四) 方慈已经在唐朝待了好一段时间了,她不知道这时间究竟是与现实同步,又或者真的只是一段幻象。 但她确定了一件事情,这名叫花的女子,便是她本人。 最初是不确定的,但后来照镜子时,即便是人影模糊的铜镜,她依旧可以看出这张脸同自己的一模一样的,而更为巧合的是,她的耳后同样有一处花朵般鲜红的胎记。 她不得不做出其他的推断,这人或许是她的某一前世,不然的话,也很难解释自己为何会看到这样的一段故事。 然后她顺便为自己叫了一声好,他妈的武则天是被自己推上位的啊!推一位女皇上位是多么牛逼的一件事情啊! 这皇宫之中似乎对羽衣有诸多禁制,但他依旧得了空就跑来找花,只是每次时间并不久。 羽衣笑眯眯地看着坐在树梢上有些愁眉苦脸的花,轻巧落在她的身旁,调侃道:“你可把李淳风吓得不轻。” 她伸手无聊地拽着树叶:“太史令本来就是做些神神叨叨工作的,这有什么好吓的。” 羽衣也坐下:“正是如此才吓到他,分明天象未显女皇,他这一边欺天一边欺君,你说他怕不怕。” “我本就是神仙,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何来欺天欺君之说。” 花的语气中带了不悦,周身萦绕的气息瞬间带了肃杀的意味,整棵树都抖动起来,树叶顷刻间便纷纷落下,羽衣的黑发被这气息吹动,在身后飘动,他面上带着笑:“是,你就是神仙,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听了这话反倒觉得无趣了,她稳了稳心中的躁动,眼眸如深潭一般:“罢了,神仙也无趣得很。” “是呢是呢,神仙也无趣得很。”羽衣又附和着。 “敷衍我的时候能不能稍微不那么容易被我发现?”花站了起来,一只手拎起了羽衣在身后摆动着的大尾巴,手下用力拧了一把。 沾了一手橘色的毛,花甩了甩手:“都八月了,你还掉毛。” 羽衣有些心疼地把自己的大尾巴抱在怀中:“你知道我容易掉毛你还拽我的尾巴,倒是怪我了。” 说着,眼中流转这金色的光,尽显妩媚,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花:“你不要美人计勾引我......” 羽衣得寸进尺倾身搂住她的腰:“那你说说这美人计可是次次都好用?” 如此靠近,他身上熟悉的气味瞬间萦绕在了花的鼻尖,手也开始不老实地探进她的衣襟之中,轻轻摸上了柔软的乳肉,瞬间身体就有了感觉,腿间微微溢出汁水。 “别,别闹。”花拍了一把羽衣的手。“今天真的有正事。” 羽衣乖巧地坐正。 花用手指点了点空中:“你看这大唐的气运如何?” 羽衣笑:“很是不错。” 花:“若我能夺得一星半点呢。” 听了这话,羽衣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少见地认真看着花:“国运,并不是这么好夺的。” 那是苍衡脚下的龙脉,是人间的气数。 若能得之,哪怕一星半点,便有偷天换日之力,受人间龙气庇护,即便是上天的眼睛,都能被它遮了去。 花懒懒倚靠在树干上,一双光洁的小脚踩在了羽衣的腿上,它灵巧地隔着衣衫揉搓着刚刚就抬起头来的柱体,眯了眯眼睛,手指向上一指,说道:“我被这天,着实窥视得难受。” 羽衣喉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他一手握住作乱的脚,掀开裙摆,白皙的小腿露出,他的尾巴软软地扫在上面,刚刚退去的欲望又在花的身上隐隐冒头。 “那我们便夺。” 方才还说着如何不易,这一转眼就风轻云淡地下了决定。 ——那我们便夺。 花总是喜欢羽衣这点,无论她说什么,决定做什么,他都是无条件地与她站在一起。 “说得很好。”她收回脚,起身勾住他的脖子,“那我们便夺。” 她仰头吻上面前好看的唇,对方恰到好处地与她的舌纠缠在一起。 她翻身坐在羽衣腿上,树枝晃动,斑驳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到二人身上,羽衣稳了稳身形:“得亏这树足够结实。” “不结实它现在也得给我结实。” 她的手划过羽衣的衣衫,这黑衣便顺着他的肩头滑落,绸缎似的乌发也被花随手解开,枝蔓似的缠绕在她的手腕。 身下的坚硬抵着她的软肉,磨着敏感的花核,她欺身咬住羽衣的喉结,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抬起臀对准滚烫的性器,在花逢前后碾磨着。 铃口处冒出润滑的粘液,她缓缓坐下,将粗大的性器没入体内。 两人都是一声闷哼。 秋日的风带了些凉,微风吹过将二人的发缠绕在一起,有些枯黄的叶乘着这风便打着转地飘落到地上。 “又要落叶了,每到秋天这些叶子便难打扫得很。” 树下负责洒扫的小宫女抱怨着,握着扫帚刷刷地扫着地面。 羽衣眼中波光潋滟,低头吻着花的额角:“我们好坏哦,下面还有人。” “一会儿若是有什么奇怪液体落下怎么办?” 花低头看了一眼,小宫女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她收回视线,开始摆动腰臀:“就当作下雨。” “这是不是暗示我要好好卖力呢......”这样说着,羽衣猛地向上顶去。 树枝哗地一通乱响,大片绿叶都飘落下去,那宫女觉得奇怪,抬头看去,只见这树无风自动,树叶纷纷飘落。 她后退两步,这地方人迹罕至,莫不是遇了鬼。 想到这里,她小脸煞白,手指紧紧握住苕帚杆,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小姑娘被吓跑了,嘿嘿。” 花闷闷地笑,眼中尽是恶作剧得逞后的狡黠的光。 “都是被你这小狐狸带坏的。” 然后还不忘甩一下锅。 羽衣无辜看向她:“这怎的能怪我,我认识你时还神智未开,都是你带坏我才是。” 眼中无辜,身下依旧不忘用力向她体内冲刺着。 粗大的性器进进出出,渐渐捣出淫靡的水声,这汁水淅淅沥沥顺着树枝滴落。 花身上的衣衫也早已滑落,他弯身叼住翘挺的乳尖,有些含糊不清道:“真下雨了呢。” 肉体相碰的撞击声清脆入耳,腿间酸胀逐渐蔓延至小腹。 无论是想到她现下坐的事情,还是坐这事情的地点,都让她兴奋无比。 快感逐渐积累着,她闭着眼睛,断断续续道:“迟早,那凤凰,也要匍匐在我石榴裙之下。” “唔......” 羽衣的力气又加大的几分,直把她的话语全部撞得破碎。 “我已经计划好了。” 一番缠绵过后,两人仍交合在一起,花的后背泛出一层薄汗,懒懒靠在羽衣怀中,慢条斯理道:“李承乾荒唐,不堪大任,李泰残暴,李世民必不会立他为太子,只剩叁子李治,李治仁厚懦弱,这大唐的国运,从他手中倒是有可能夺得一二。” “夺了之后呢?” 联想起前段时日闹得李世民惶惶不安的武姓女主传闻,羽衣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推断。 “我又不想自己做皇帝,不过是‘借’些运数罢了。” “李唐王朝,稍微断一下而已嘛。” 听着她带着一丝任性的语调,羽衣笑了起来:“那为何寻一女子......” 花缓缓起身,性器从体内抽出,又带出一股汁水,她身子抖了抖,将身上衣衫拢好:“自古都是男子做帝王,无趣。” 羽衣点头:“确实无趣。” “而且武才人确实有王者风度,可惜我这双眼睛差了些火候,看不真切。” “眼睛么......”羽衣摸了摸下巴,“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花挑眉:“想到一起了。” 故居(五) 长孙皇后有叁子,为避免再出现手足相残之事,无论如何太子之位也不该落到第叁子晋王李治的头上,因此他也从未被当作一位帝王去教养,反倒更像寻常人家的小儿子,父母宠爱,无忧无虑。 谁知世事难料,长子李承乾荒唐无度,次子李泰又生了夺嫡之心。 李世民叹息:“如果立李泰为太子,李承乾和李治都活不成;如果立李治,李承乾和李泰都能保全。” 心肠仁厚,甚至有些懦弱的李治,阴差阳错得了太子之位。 方慈整日无所事事就借着花的一举一动看着这大唐风起云涌。 早在高中阶段就全部还给老师的历史知识这次是补了个彻底,还是沉浸式的。 说是打算从李治这边下手,人间日子快活,花和羽衣各处玩得乐不思蜀,待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李治已经登上太子之位一年之久了。 月色下,她咂着嘴坐在太子寝殿,不知道这太子长得怎么样。 方慈也是这样想的。 她一个利落的翻身,就从窗口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屋内,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榻上少年的面容。 方慈愣住:这他妈的不是穆怀周吗????? 花站在榻前,低头看着这熟睡的少年,深邃的眉眼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已经可以看出英俊的模样。 她舌尖轻舔过嘴唇,本来还想如何能让这小家伙拱手让出大好河山,如今看来。 先睡一下再说。 睡是自然要睡的,只是要睡得有仪式感。 只见她抬手一挥,室内景色突变,竟从夜晚变为白昼,桌椅骤然消失,李治斜靠在一棵树下,树荫遮住他的身影,微风吹过,芳草晃动。 花走上前去,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一只纤细的小手便作乱一般地伸入了亵衣。 嚯。 这李治看起来一副文弱的样子,衣服扒开后倒是显出了还算结实的身躯,不说什么腹肌壁垒分明,至少肌肉线条流畅,不见一丝累赘。 她的手继续向下探去,将他胯下的那坨肉握在手中,还未挺起,但颇具分量。 她看看手中的性器,随意撸动两下,隐约就有了抬头的迹象,一声低低的呻吟从他的口中传来。 李治的睫毛微微颤动,脸上浮现一层薄红。 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皱了皱眉,心生一计,低头吻上了李治的唇。 睡梦中的人无意识地迎合这个吻,腰身也小幅抽送起来,她手中的性器逐渐胀大,初步显露出了可观的规模。 隐约的快感让他睁开眼睛,眼中还透露着茫然,柔软的唇瓣压在自己的唇上,身下的性器被人握在手中。 “唔......”他的喉间传来一声沙哑的呻吟。 花停下动作,松开他的唇,无骨似的半倚在他的身上,眼中波光流转,朱唇轻启,柔声道:“太子殿下......” 李治愣住,他努力将视线聚焦到面前女子的脸上,这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但他猛地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 见他愣住,花伸手抚上他的脸,用更加娇柔的声音轻唤:“雉奴......” 李治打了个冷战,他突然想起了,这女子是父皇后宫的妃嫔,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 这,这是他的庶母啊! 他眼中的震惊之色全然落入花的眼中,看来武才人这些年有努力在父子二人面前刷着存在感,李治的表现看是认出了她变化后的样子。 她极力隐藏着自己眼中恶作剧的神采,庶子与庶母,多么劲爆的展开啊。 小太子啊小太子,让姐姐好好给你上上课吧。 方慈:这他妈的就是最早的小妈文学吗??原来我的前世这么牛逼吗?? 她缓缓起身,双臂柔软地缠绕上李治的脖颈,在他耳边轻轻呵气:“怎么了?雉奴?” 李治猛地将她的手甩开,测过脸去:“武才人,这不合适。” 嘴上说着不合适,身下的阴茎已经火热坚挺地几乎要烧灼了她腿上娇嫩的肌肤。 “雉奴......若是觉得不合适,你怎么会梦到我呢?”她丝毫不被这种程度的拒绝所影响,再次欺身上前,身前的柔软紧紧贴上李治的胸膛,手臂再次将他缠绕。 花的瞳孔漆黑,映着李治面上挣扎的神色,他微微偏头,不去看她,却没有继续拒绝她的接近。 她继续靠近,唇印在他的耳边:“雉奴可是心中有鬼?若是坦荡为何不看我?” 花清晰感受到身下的人轻颤了一下,她再次将性器握在手中,拇指按住铃口转了一圈,粘稠的液体便粘在了她的指上。 她听到一声极为压抑的呻吟。 小太子叫得倒是好听。她想。 “雉奴你看看我......” 李治抬头,眼中映出了女子面若桃花的容颜。 他情不自禁抬手,刚要触碰到她的发丝,突然周身的一切如烟雾一般飘散,身前女子的身影也变得模糊,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在榻上,还维持着向前伸手的姿势。 跨间一片湿凉,竟是遗了精。 怎么会做如此荒唐的梦...... 故居(六) 而这边花突然消失倒是没有想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戏码,眼看帅气的小太子就要被拿下,她突然感到一股熟悉却危险的气息,不得已临时撤退。 借着夜色她躲进了一处无人的宫殿,将自己缩进了阴暗的角落中。 沉重的宫门被打开,月色下她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 有人进来了。 她不敢轻举妄动。 “躲什么?”一个好听男声传来,清澈如溪流之声。 花依旧不动。 “呵......” “学聪明了......” 气息与声音都消失了。 花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吓死了吓死了,就说凤凰真君上次被她气得吐血,差点走火入魔,不应该这么快能好,看来是用了什么法术变了障眼法来诳自己。 幸好没有上当。 她蹑手蹑脚走出宫门,想来还是皇宫中最安全,龙气遮了凤凰的眼,找不到她具体的位置。 那也不能就这样一直躲着,看来要尽快去勾引小太子了。 她顺路去找了一趟武才人,距离上次见她已经有一年了。 每次都是深夜来访,武才人对于她也是习惯了,她感觉到脸上被人用手指轻戳着,无奈睁开眼睛,果然是这位神出鬼没的花娘子。 她整了整衣衫,从榻上起身,福了福身子,冲她行了个礼。 “别跟我行礼啦,我的女皇。” 这位花娘子总是没个正形,起初对她女皇长女皇短地叫着,她还惊慌失措,在这宫中,一步错步步错,若是被有心人听去,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多次接触下来后发现,但凡她出现,值夜的宫女太监仿佛各个都眼瞎耳聋一般,就算在屋内把房子拆了,怕都没人能发现。 武才人从床上起身是, 花倒是丝毫不把自己当作外人,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床上。 “你与李治关系如何?” 冷不丁地问话让她一愣,但也如实回答:“见过几面。” “李世民时候不多了,估计就这叁五年了,咱们得趁现在攀上李治这个高枝儿,不然回头李世民死了,你就要去尼姑庵青灯古佛咯。” 这话说出口,花观察着她的神色。 武才人一听便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但丝毫不为这种庶子庶母的不伦关系感到讶异,而是平静道:“如今我并不得宠,无论是圣上还是太子,都极少有机会见面。” “主要就是来问问你的意见,看来你不反感,那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花摩挲着下巴,即便没有自己横插一脚,武才人本就有真凤在身,做皇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要当女皇,还是得要这小太子,也就是未来天子说一句话。 这话便由她去诱着李治开口就好。 她笑眯眯看着武才人,在宫中这些年,早已不是当年向李世民要叁样利器制服狮子骢的锋芒毕露的少女了,她的眼中沉淀着智慧与谋略,即便与自己这样透露着妖异的人做交易,也神情自若。 武才人点头,她从不多过问这位神仙娘娘的行事,既然非常人,若是想害自己,还需要如此周折? 花离去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心情极好地在花园中溜达着,果然与聪明人交易就是舒服,不过与聪明人为敌也是麻烦,尤其那种又聪明武力又强的。 这样想着,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做了一个鬼脸。 早晚一定要把凤凰折腾死,看他平静无波的面容上出现裂痕。 太阳逐渐升起,宣政殿那边热闹了起来,想着太子这会儿估计也在,她溜达着就去了他下朝时的必经之路。 一路蹦跳着走过去,经过的宫女太监各个视若无睹,她随手摘下两片树叶,手一扬便化作小宫女的样子跟在自己的身后。 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算计好了时间便从小路上走来,佯装与身旁宫女说话的样子,余光看着李治经过,脚下一滑,一声娇呼,便斜斜向一旁倒去。 果不其然一只手扶住了自己,她心想还是要留点矜持,于是便没有倒在李治怀中,借着他伸手的力,站直了身子,然后装作刚刚看到他样子,露出讶异的神色,紧接着便收拾好表情,规矩福身行礼:“太子殿下。” 看清了自己扶的是谁,李治脸上闪过复杂的颜色,他连忙收手:“武才人。” 怎么比我还矜持?? 花心想。 这样想着,脚下又是一软,这次毫不留情地跌进了李治的怀中,她感觉到这人的肌肉瞬间僵硬了起来。 她作势挣扎,在他的怀中扭动:“太子殿下,妾身,好像扭了脚。” 说着,她的眼中闪过一道微光,跟在李治身后的几个太监宫女的神情变得茫然了起来。 李治抿了抿唇,低垂着眼睛看着跌在自己怀中的女子,胸前皙白细腻的乳肉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呼吸声一滞。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武才人”露出了得逞的笑。 感受到一双手颤抖扶上自己的肩膀,这手的温度滚烫得灼人,花的身子又软了一些,想再往这怀中靠近一点。 李治低头看着她,坚定地将她从自己的怀中扶起来。 转头看向身后的宫女太监:“送一下武才人回她的寝殿,顺便叫个太医去给她看看脚。” 然后后退了两步:“武才人,方才失礼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留下中了花的术法还在原地茫然的宫女太监,和同样迷茫的花。 不是,刚刚我在你怀里的时候你的那啥硬得都顶到我肚子了啊?? 花很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