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男榜》 第一章:敢问唐门有奶否? 唐门隐身于深山老林中一百五十年,本想休养生息,奈何出了两名败类,闹得鸡犬不宁、人畜不安。 败类之一是少主唐不休,另一位则是唐佳人。 唐不休十六岁时,出山历练,半年后,背着一只大筐回到唐门。 十六岁的少年郎,唇红齿白,俊美得令人目眩。他身上穿着做工精良的黑色盘扣对襟衣袍,腰间系着同色腰带,脚瞪黑靴,黑缎般的头发盘在头上,不见半分凌乱。尽管天气炎热,他身上的盘扣仍旧一丝不苟地扭在一起。 长老们见此,无比欣慰。料想唐不休这半年出山历练,应该混得不错。 唐不休由远及近,额头不见半分汗水,步伐轻盈得好似乘风而来。他将大筐往地上一放,指着筐里吮着手指的小奶娃,干脆利索地道:“我女儿。” 唐门避世而居,便是不想和外面有牵扯,而唐不休历练半年就生了女儿?厉害了! 大长老沉吟道:“女子十月怀胎才会生子。” 二长老暴怒,一巴掌拍碎了石凳,吼道:“我就说,女人都是骗子!少主,你被人绿了!” 大长老扫了眼石凳,肉疼地道:“冷静。” 唐不休疑惑道:“十个月?阿花可是两个月就生了。” 三长老低头看自己脚边的那条小母狗,一本正经地道:“它是狗。” 阿花吐着舌头,力证自己是狗。 闻听此言,唐不休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小奶娃,脸不红气不喘地改口道:“捡的。” 三位长老齐齐嘘了一口气,转过头,擦了擦头上的汗。唐门的优良血脉,终于保住了。 二张老低头逗弄着小奶娃,开心道:“唐门人丁不旺,你咋不多捡回来几个呢?自从少主出生,本长老就没见过谁家再生过小奶娃。这一晃儿,都十六年了。” 三张老拉长了脸,道:“唐门避世而居,不养外人。” 大长老弯下腰,仔细看了看襁褓中的小奶娃。 小奶娃咧嘴一笑,如春天里绽开的第一朵小花,能揉化人心。 大长老发出一声轻叹,道:“还是送走吧。不是唐门中人,其心必异,而我们守护圣果,责任重大,不容有失。” 唐不休一把抓起大筐,背着后背上,道:“也好。那我继续游历去了。” 大长老忙追问道:“何日归?” 唐不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道:“我身为唐门少主人,自然要落叶归根。百岁后,让她把我骨灰送回来。” 三位长老微愣。 大长老抚摸着花白的胡子,道:“二长老说得也几分道理。唐门人丁不旺,且留下她吧。” 唐不休将背脊挺得笔直,一摆手,义正言辞地道:“我身为少主,如何能坏了唐门规矩?!”言罢,继续前行。 大长老一把攥住唐不休背在身后的大筐,认真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是少主,你做主。” 唐不休回头,看向大长老等人,询问道:“认真的?” 三位长老一同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也点了点头,咧嘴一笑,道:“我开玩笑的。”一手扯下大筐,上下一抖,小奶娃从筐中弹起,被唐不休单手抱在了怀里。 唐不休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三位长老这才看见,唐不休后背上的衣料破破烂烂,就像被人挠成了丝。从背到腰,破了好大一个洞。 三位长老目露震惊之色,互看一眼,抬腿追上唐不休。 大长老询问道:“少主游历半年,可有什么心德?” 唐不休抬头看了看群山环绕的周围,一本正经地道:“半年前离开这里,走了两个月,才走出这座山。到江湖中游历了半个月,本来没准备回来,可走着走着就回到了这里,历时一个半月。我又用两个月的时间,才走出这座山。结果,刚出山,就捡到了她,于是……”看了看大长老,“我用了一天的时间,寻回来了。” 大长老点了点头,郑重道:“少主十三岁时曾要外出历练,结果走了一个月,却没能走出这山。由此可见,少主辨路的能力,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唐不休淡淡一笑,谦虚道:“承蒙大长老夸奖。人总要有些进步,才不枉费年华。” 二长老嘀咕道:“我四天就能走出去。” 三长老冷冷道:“少主是路痴,你不是。” 唐不休转头,看向三张老,道:“长老切记,祸从口出。此乃唐门绝密,不可对外人提起。” 三长老抱拳,应道:“诺!”探头看了看小奶娃,认真地问,“是否要杀外人灭口?” 唐不休逗弄了一下小奶娃,道:“她不是外人,她将继承我的衣钵,光耀我唐门!从此后,她随我姓唐,名佳人。” 二长老问:“小名呢?小名叫什么?” 唐不休思忖道:“如此雅致的名字,应该搭配一个更别致的小名。就叫她蘑菇吧。” 二长老挠头问:“为什么叫蘑菇?” 唐不休回道:“因为,我在一堆蘑菇里捡到她的。” 二长老又问:“少主为何会找到一堆蘑菇?” 唐不休自然而然地回道:“因为饿。” 二长老咚咚拍着胸口,拍出一阵阵的黑灰。他扯着脖子问:“我们唐门武功独步天下,少主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 唐不休突然回头,看向二长老。 二长老微钝,试探道:“五百年?” 唐不休点了点头,转回头,继续走。 二张老拍了拍受惊的心脏,继续吼道:“们唐门武功独步天下,少主更是五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为何不打野味吃?” 唐不休轻叹一声,回道:“万物皆有灵性,不能轻易害其性命。我出去游历一番,觉得道家和佛家所宣扬的法,十分有趣。至此,我准备融汇道家和佛法,自成一派。” 三位长老大惊失色,异口同声道:“万万不可!” 唐不休反问:“为何不可?” 大长老沉吟片刻,询问道:“为何要可呢?” 唐不休反问:“为何不可呢?” 大长老追问:“为何要可呢?”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大长老一眼,换了一只手继续抱着唐佳人,正色道:“唯有融合了道家和佛法,待蘑菇尿我一身时,我才不会想掐死她。”甩了甩手中的尿,溅了大长老一脸。 大长老抹了把脸,将手指抽到鼻子前闻了闻,额头瞬间皱起。 唐不休继续道:“唯有知法,大长老一遍遍唠叨时,我才不会想着将您的嘴缝上。” 大长老立刻用手捂嘴,但一想到手上的尿水,忙将手拿开。 唐不休优雅地一笑,道:“像我这种云淡风轻的性格,唯有顿悟天地,与万物的灵秀之气为伍,方能抑制我的心魔。” 三位长老同时点头,表示赞同。 唐不休问:“三位可是认真的?” 三位长老异口同声道:“极是认真。” 这时,唐佳人挥舞着小手开始哭闹。她的包被上染了大片的血,但看样子并不是她的。 唐不休将食指探入唐佳人的口中,唐佳人立刻抱住唐不休的手指,开始用力吸吮。那小嘴唆得,吧唧带响,格外有力。 三张老道:“她饿了。” 唐不休在自己屋前停下脚步,道:“三位长老回吧,我要喂佳人了。”言罢,走进屋里,将唐佳人放到床上,开始解自己的衣扣。 唐不休的窗户没关,三位长老挤在窗口,瞪大眼睛看着唐不休。 唐不休回头,问:“看什么?” 二长老嘴快,回道:“看你怎么喂奶。” 唐不休哈哈一笑,道:“我游历江湖时,见过女子喂奶,想必男子一样。”言罢,关上窗户,放下了帷幔。 三位长老蹲在窗户下,面面相觑。 大长老低声感慨道:“夫人生下少主后便撒手人寰,门主伤心,一年后也仙逝了。我们护着少主,却养得他如此单纯,这可如何是好?” 二长老疑惑道:“少主单纯?” 三张老道:“大长老开玩笑的。” 二张老点头,认可。 半晌,帷幔里传出唐佳人的哭闹声。 唐不休穿好衣服,下了床,推开窗,问:“阿花在哪儿?” 三位长老立刻站好。 二长老回道:“阿花又生了,正在给崽儿喂奶。” 唐不休的眼睛一亮,跃出窗,直奔阿花而去。 三位长老紧随其后。 阿花趴在狗窝里,正奶着小狗。它感受到唐不休不怀好意的目光,竟是嗷呜一声叫,站起身便跑。 唐不休大喝一声,道:“留步!给我奶!”言罢,追了出去。 三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一同透过窗口,看向正在蹬腿玩的唐佳人。 这一刻,他们都认为,唐佳人遇见唐不休,绝对是不幸中的不幸。她可能活不长。然,事实却总喜欢让所有人啪啪自掴、咚咚捶胸、嗷嗷惨叫,深刻认识到自己就是个傻蛋。谁折磨谁,还真说不准咧。 唐不休为了唐佳人,真得是将唐门上上下下折腾得不得安生,更遑论围绕在他们四周的深山老林,以及老林里居住的凶猛野兽。 为了让唐佳人吃上奶,唐不休接连两年化身为悍匪,满山抢奶。遇见狼,抢狼奶;遇见狗,抢狗奶;遇见人,咳……也抢人奶。于是,江湖中传出消息,说在群山间,藏着一伙儿绿林悍匪,为首之人十分凶残,但凡过人,必然以黑布蒙面,横刀相向,大喝一声:“有奶没?!” 哎……这声吼,吓得多少女子胸前一抖啊。 第二章:萌宝初长成 起初,三位长老觉得,唐佳人会被唐不休折腾死,事实证明,唐佳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唐门人!无论喂进去什么,都能吧嗒吧嗒小嘴咽下去,活下来。 三位长老觉得自己没有教好唐不休,不能在唐佳人身上再跌得鼻青脸肿,于是纷纷撸胳膊挽袖子,准备教导出一个真正的唐门女侠。可惜,天不从人愿,当真是一言难尽。 唐佳人六岁时,长得格外讨喜,就像用面团揉出的小人儿,柔柔软软、奶声奶气。殷红的小嘴巴,圆圆的小鼻头,一双大眼睛好似最好的琉璃,晶莹剔透、纯洁无暇。她经常坐在榕树下,托腮看着脚边跑来跑去的小鸡,那样子真是可爱到让人想尖叫。 大长老身材修长,是位俊美的小老头。他蹲在唐佳人身边,问:“佳人啊,这些小鸡可不可爱?” 唐佳人点了点头。 大长老眼睛一亮,偷偷攥拳,暗道:太好了!我们可以从追小鸡开始练习绝世轻功!大长老笑容可掬,亲切的道:“佳人呀,那我们追它们玩,好不好?” 唐佳人摇头。 大长老微愣,问:“为什么不好?” 唐佳人奶声奶气地道:“小鸡,多吃,少动,长得胖胖。” 大长老面露不解。 唐佳人小大人似的轻叹一口气,道:“杀了,吃肉。”言罢,还吸了吸口水。看样子,是真想吃肉了。 大长老被打败了,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道:“咱能不想着吃吗?” 唐佳人摇头,认真道:“休休说,人要有理想。” 大长老捂着头,站起身,走了两步后停下脚步,回头对着唐佳人道:“要叫师傅。” 唐佳人点头,继续盯着脚下的下鸡。 大长老轻叹一声,走了。 唐佳人抬头,看向对面树上的唐不休,道:“休休,饿了。” 唐不休单手支头,侧躺在树干上。他穿着宽大的衣袍,露出奶白色的心口,披头散发,不修篇幅、慵懒随性,与六年前截然不同。他打着哈欠睁开眼,问:“想吃什么?” 唐佳人道:“想吃蜂蜜!”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回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为难道:“可是师傅正在冥思佛法,不方便离开此树。”翻个身,背靠着树干,四肢垂在树下,就像柳条般随风轻摆,“释迦摩尼,于树下大彻大悟,成佛。为师得试试在树上顿悟一些道理,就算不能写出《易经》和《老子》,也要为自己这一派想出个响当当的好名字。既要符合我这八百年难得一见的英才形象,还要令人心生敬仰。”略一沉吟,“不休不休,本尊就自称不休老祖罢了。”扭头看向树下的唐佳人,“蘑菇,你说……” 唐佳人早已不见踪影。 唐不休摇头一笑,坐起身,乍现春光,惊艳了岁月。朗朗男儿面如冠玉,狭长的眼睛颜色浅淡,睨着三分春水,泛着柔和的光。橘色的唇角微翘,好似一只慵懒而高贵的猫。 唐佳人不爱听唐不休没完没了的碎碎念叨,干脆去寻二长老。 二长老是个暴脾气的糙汉子,对唐不休却十分细致。他正在淘米,见唐佳人走来,立刻卖弄起来,将大米和水搅得风起云涌,愣是将好好儿的大米粒搅成了面糊。待收功,他挤眉弄眼地问唐佳人:“厉害吧?!想学不?出去后,独霸武林,就靠这一招!” 唐佳人摇了摇头。 二长老立刻蹲下身子,问唐佳人:“咋地,不厉害?” 唐佳人夸张地比划道:“我心中有个大英雄。” 二长老的眼睛一亮,用手指点着自己地胸口,示意唐佳人继续说。 唐佳人挥舞着小胖手,笑嘻嘻地道:“他能为我摘来最大的蜂巢。”言罢,看着二长老,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二长老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你等着!” 晚上开饭时,二长老将一个大蜂巢递放到了桌子上,粗声粗气地问:“这回,你可以跟我学武吧?” 唐佳人捧着饭碗,抬头看路二长老一眼,问:“你是谁呀?” 二长老顶着满脸包,不好意思地道:“我是二长老啊。” 唐佳人道:“连蜜蜂都跑不过,我如何能拜你为师呢?哎……吃饭吧。” 二长老呆立不动,感觉浑身都疼,尤其是那个叫心脏的位置。 大长老拍了拍二长老的肩膀。 二长老嗷呜一声叫,立刻向一旁跳开。 大长老轻咳一声,背过手,道:“习惯吧。” 二长老一扭头,带着哭声道:“让我如何能习惯?!” 唐佳人捧着碗,眼巴巴滴对三长老道:“三长老,要蜂蜜。” 三长老不善言辞,始终板着脸,却格外喜欢唐佳人。 他对唐佳人道:“饭前一只舞,还记得吧?” 唐佳人眨巴着大眼睛,道:“为什么一定要在饭前跳舞呢?” 三长老正色道:“因为……活动活动,能多吃点儿。” 唐佳人点头,放下碗。 三长老道:“今晚,我们跳第二段。” 三位长老一同挺直了背脊,神情冷傲而不可侵犯,周身形成了强大的气场,却在下一秒挤出假笑,齐齐扭动腰肢开始跳舞。 唐佳人一边跟着学,一边拍着小手哈哈大笑。 唐不休为自己抠了点蜂蜜,刚要往嘴里送,唐佳人立刻察觉到,瞬间出现在桌子上,蹲着,盯着唐不休的嘴巴看。 唐不休只能悻悻地放下蜂蜜,和大家一起跳舞。 为了将唐门绝学交给唐佳人,唐门长老们也真是煞费苦心了。谁让唐不休不靠谱呢。 舞罢,终于可以开饭了。 众人举着筷子,抢着为数不多的肉片。 唐佳人人小,筷子拿不稳,于是用小手捂着菜碗,吼道:“不公平!” 四个人停筷,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道:“你们大,蘑菇小。” 大长老眯了眯净光四射的眼睛,道:“饭桌无规则,吃到嘴里的,便是自己的。”言罢,拂开唐佳人的小手,又去菜里夹肉吃。 唐佳人再次护住菜碗,喊道:“且慢!” 众人挺筷,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张开小嘴,往菜碗里吐了一口口水,而后用筷子迅速地搅拌了两下,当着众人面,牵起一块子肉,放进了自己嘴里,香得眯起了眼睛。 唐不休直接端走唐佳人吐过口水的菜碗,几口将菜和肉趴拉下肚。 第三章:不着调和小蔫坏 在唐佳人的目瞪口呆中,唐不休放下筷子,淡淡道:“一手屎一身尿地将你抚养大,还怕你区区一口口水?” 唐佳人望着唐不休,眼中含泪,奶声奶气地道:“怎样才能让你不吃肉呀?” 唐不休垂眸,盯着唐佳人看了半晌后,露出一个阴森恐怖的表情,悠悠道:“除非……那是你的肉啊!” 唐佳人吓得一抖。 唐不休哈哈大笑,甩着袖子走了。 三位长老一同安慰可怜的唐佳人,纷纷哄说:“不怕不怕,门主逗你玩呢。” 唐佳人看向三位长老,可怜兮兮地问:“你们不会和休休一样,吓唬佳人,还抢佳人的东西吃吧?” 三位长老摇头。 唐佳人默默掏出藏在怀里的一只烤小鸟,用小舌头快速舔了一圈后,慢慢吃了起来。眼里,哪儿还有一点儿泪痕? 三位长老嘴角抽搐半晌,又都坐回凳子上,拿起筷子,夹一口青菜,咽下两口干巴巴的饭。 唐门避世而居,自给自足,这小日子原本过得还算富裕,可自从捡来唐佳人,为啥想吃口肉都这么难?!不知道是不是唐佳人的目光太直白,搞得鸡都不爱下蛋了。 饭后,大长老去逗狗,二长老去喂鸡,三张老去打磨自己的棺材板,唐佳人爬到树上看星星。 她喊道:“休休、休休,快来看,今晚的星星好亮哦。” 唐不休躺在床上,懒懒地道:“悟道呢,别吵。” 唐佳人瘪了瘪嘴,小声嘟囔道:“道是什么?能捂热了吃吗?好讨厌!” 唐不休道:“小东西,你嘀咕什么呢?当为师老了,听不到吗?” 唐佳人双手抱胸,一扬下巴,干脆不搭理唐不休。她的眼睛转了转,突然尖叫道:“啊!” 唐不休瞬间破窗而出,直接跃到树上,单手抱起唐佳人,站在树杈上,问:“鬼叫什么?”眼睛在唐佳人身上扫视一圈,见她无事,才放了心。 唐佳人趴在唐不休的怀里,用小胖手指了指盘在树上的小青蛇,小声道:“有蛇。” 唐不休顺着唐佳人的小手看过,还真看到了一条通体翠绿的小青蛇,只有半个手指头粗细。小青蛇的眼睛是金色的,额头上还又一颗红点,长得十分妖娆。 唐不休眸光一亮,一把抓起小青蛇,欢喜道:“青峰?!哈哈……这可是好东西!” 唐佳人从唐不休的怀里抬起头,看向小青蛇,问:“好吃呀?” 唐不休抱着唐佳人坐在树干上,笑道:“这条小青蛇名叫青峰,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它现在小,等它长大了……” 唐佳人吸着口水问:“再吃?” 唐不休拧了拧唐佳人的鼻尖,道:“想吃?可知这条小青峰为何寻到你?” 唐佳人眨巴着大眼睛,可爱地道:“它想被我吃?” 唐不休的嘴角抽搐两下后,终是道:“它是想吃,不过是想吃了你!” 唐佳人问:“为何想吃我呀?” 唐不休回答:“因为……你好吃。” 唐佳人开心地笑道:“休休说得对!” 唐不休骂道:“傻东西。”心中暗道:他说得是实话,但唐蘑菇却不知真相。如此,也好。 唐佳人黏在唐不休身上,学着他的话,骂道:“傻休休。”眼睛却是盯着那条蛇。显然,她是不怕蛇的。 蛇在唐不休的手心里盘成了一小堆。 唐不休警告道:“不许打它的主意。” 唐佳人打个哈气,道:“当条蛇也挺不容易的,盘不好,就像一坨绿屎,我才不要吃它呢。” 唐不休的手抖了抖,笑着将小青峰抖进了袖兜里,而后:“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唐佳人摇头:“不不不,我不要。” 唐不休问:“为何不要?” 唐佳人不语。 唐不休挑眉道:“是不是等它长大了,肉多了,你还想吃它?” 唐佳人赞道:“休休太聪明了!”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接连点头:“极是认真!” 唐不休甩了甩长发,道:“唯有你夸奖为师时,才能拿出真情实感。” 唐佳人咧嘴笑,给我讨喜。 唐不休道:“来,给小青峰起个名字。”他是真怕唐佳人将小青峰给扔灶坑里烧吃喽。 唐佳人见唐不休不可作罢,只能抱着脑袋想半天,最后灵机一动,道:“愣头青!” 唐不休赞道:“妙!” 一大一小,相视一笑。 晚风吹动衣摆,大的抱着小的,东一句西一句天一句地一句地聊着。有时候驴唇不对马嘴,却也相谈甚欢。 唐佳人掏出一包碎成渣的糖,用手指蘸着玩嘴里送。 唐不休道:“吃多糖,牙掉光,人变笨。” 唐佳人道:“大长老都一百岁了。” 唐不休道:“他也偷吃糖?” 唐佳人道:“他看见我偷吃,从来不多管闲事。” 唐不休点头:“哦……” 唐佳人赞道:“休休真聪明!我没说明白,你都听懂了耶。” 唐不休骂道:“小鬼头!” 唐佳人哈哈笑着,女娃娃特有的软糯嗓音令人心变得柔软。 愣头青从唐不休的袖子里钻出来,探头看着唐佳人。 唐不休将愣头青塞进了袖子里去。 唐佳人道:“休休,你小心点儿,别让它咬到你呀。” 唐不休刚要感动,便听唐佳人继续道:“我还要给你养老送终呢。” 唐不休的嘴角抽搐两下,道:“蘑菇长大后,想做什么?” 唐佳人皱眉道:“不知道呀。我只想过要吃什么。”攥紧小肉拳头,信誓旦旦地道,“休休放心,我有肉吃,你一定有骨头啃的!” 唐不休眯着狭长的眼睛,道:“你对为师还真是有心啊。” 唐佳人瞪大眼睛,认真道:“那是必须的!我都把一颗心给你了。” 唐不休抖了一下,问:“什么时候给的,我怎么不知道?” 唐佳人掰着小胖手,朗声道:“大长老说,我练功总是三心二意。我给休休一颗心,不就剩二心二意了吗?等以后遇见对我好的人,我再给他一颗心、一个意,这样,大长老就会夸我一心一意了。” 唐不休道:“这样啊……你还是把多出来的心都给我吧。就你那小坏心思,给别人都是麻烦。” 唐佳人感动道:“休休真好。” 唐不休道:“为师不易呀……” 第四章:师傅与狗的三生三世 夏日炎炎,草木都打蔫。平静的隐世唐门中,却变得鸡飞狗跳不得消停。原来,唐佳人不见了。 众人一路搜寻,终是在三长老的那尚未成型的棺材板子里寻到了她。 小家伙闭着眼,微张着红润的小嘴,睡得正甜。 急吼吼的众人互看一眼,默默散开,只留下三长老守着他的宝贝——唐佳人。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唐佳人睡醒了。 三长老听见动静后,又开始打磨起金贵的木头。 唐佳人起身,趴在棺材边缘,看着三长老,奶声奶气地问:“三长老,为何要做棺材呢?” 三长老回道:“人在地下,也得有个住处。”转而问,“佳人为何睡在此处?” 唐佳人瘪了瘪小嘴,回道:“外面太热,又没有人陪我玩。三长老,为什么我没有玩伴呢?” 三长老一本正经地道:“少主出生后,唐门再无小娃出生。” 唐佳人似懂非懂地问道:“他是把小奶娃都抓起来吃了吗?” 三长老的眉角跳了跳,道:“不是。” 唐佳人耷拉下小脑瓜,不语。 三长老问:“为何不开心?” 唐佳人小大人似的回道:“没有小孩陪我玩。我感觉寂寞。哎……说了你也不懂。” 三长老思忖道:“如果门主肯结婚生子,你就有玩伴了。” 唐佳人眼睛一亮,问:“如何能结婚生子呢?” 三长老本不想回答,但在唐佳人的不停追问下,只能干巴巴地回道:“喜欢的人,亲个嘴儿,生下孩子。” 唐佳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三长老畅想道:“待门主娶妻生子,你就有师娘了。” 唐佳人鬼精灵似的直点头。 三长老抱起唐佳人,将她送回到唐不休的门前。 唐佳人和三长老挥了挥手,推开了唐不休的房门。 房里,唐不休正在逗弄阿花。 阿花伸出舌头,舔了唐不休的嘴巴。 唐佳人瞬间睁大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快有玩伴了。 一个半月之后,阿花的肚子大了起来。 唐佳人激动得不行,竟将最爱的鸡腿给了阿花。 此举,震惊了隐世唐门所有人。要知道,能从唐佳人口中夺食,堪比蜀道之难。更何况,还是她主动献出鸡腿,送给一只狗?!好不真实的感觉啊。 唐不休知道,在唐佳人眼中,除了人,其它都是食物。她惦记阿花的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于是,隐世唐门纷纷出洞,来围观唐佳人。众人怀疑,唐佳人是想毒死阿花,好吃狗肉。 阿花是大长老养的,感情非比寻常。大长老一把抱起阿花,紧张地问唐佳人:“为何喂阿花鸡腿?” 唐佳人比大长老还紧张,她跺脚道:“你快放下我师娘!” 众人大惊失色。 唐不休老神在在,虚点唐佳人,笑道:“顽皮。” 唐佳人道:“三长老说了,亲嘴就能生孩子,有了小孩儿就有人陪我玩了。我看见休休和阿花亲嘴了,阿花的肚子也变大了……” 唐佳人言之凿凿,唐不休如遭雷劈。 至此,关于唐门门主为何不娶妻生子,又有了一个更加生动的版本流传在茶余饭后。那是有关一个男人和一条母狗的三生三世、爱恨情仇。 转眼间,唐佳人十二岁时,仍旧和唐不休同吃同睡。长老们开始担心,唐不休会在半夜化身为狼,于是戒备起来,时刻保护着唐佳人。实则,他们多心了。此时的唐佳人已非常人,算是彻头彻底将隐世唐门上上下下都吃怕了。 没有人能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会有此等惊人的侦查能力,就连最小气最抠门最会藏东西的唐笙,都没能逃出她的魔手。那一夜,唐笙丢了他辛辛苦苦炼制出来的洁白糖块,这简直比要他一条腿还令其痛不欲生。然,没有证据,谁也不能说是唐佳人做的。 唐笙知道唐不休不管事儿,于是去找三位长老哭诉。 二长老盛怒,一把拍碎桌子,怒道:“吃你一块糖怎么了?!我就问你怎么了?!” 三长老冷着脸,道:“二长老,有理不在声高。” 大长老道:“话不能这么说,还是要还唐笙一个公道的。你还是拿出证据吧。若没有证据,就是诬陷,罚你拿出三块糖,给佳人。” 唐不休抱着毒蛇愣头青走到院中,垂眸看着唐笙,突然大吼一声:“蘑菇!” 唐佳人从树后走出。 嘶……好大一张脸!好圆的身板!好……好福气啊! 唐笙指着唐佳人,道:“门主和长老且看,这就是证据!瞧唐佳人那身气吹的小身段,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唐不休一把攥住唐笙指向唐佳人的手,笑容中自有一股仙风道骨之气,他道:“莫暴躁、莫责骂、莫慌张,身为我不休老祖的信徒,你还是道行不够啊。来,且让本尊为你重新讲授一遍我们不休大法的精妙,从此后,你……” 唐笙跑了。 唐不休收回手,轻叹一声,看向三位长老。 三位长老各自抬头看风景,溜溜达达地走开了。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道:“蘑菇啊,你再这么胖下去,得炖鸡肉了。” 唐佳人道:“炖吧,给我留两条大鸡腿就成。” 唐不休又道:“蘑菇啊,你知道女子的长相分了三种。一种来自天上,一种来自民间,一种来自阴间,你觉得自己来自哪里?” 唐佳人道:“我来自蘑菇堆。” 唐不休看着唐佳人,缓缓地眨动了两下眼睛,突然张开大嘴吼道:“你给我减肥!听懂没?!不瘦下来,没饭吃!” 唐佳人耷拉下脑袋,应了声:“哦。” 唐不休一甩衣袖,大步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扭头对唐佳人道:“认真的?” 唐佳人点头,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道:“让为师看看你的武功是否有精进。” 唐佳人疑惑地问:“我学过武功吗?” 唐不休道:“没学过武功,还不知道跑?”突然出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蹲下,抱头道:“轻点儿打。” 唐不休道:“把糖拿来!”言罢,伸手就扯唐佳人的糖。 唐佳人凄惨地喊了声:“不要啊!”一抬手,推了唐不休一把。 唐不休倒退三步,稳住身形,目露震惊之色。唐佳人从没好好儿学过武功,但体内却有真气流动。 从此后,唐不休除了修行,又多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做。他用竹竿吊着烧鸡,上蹿下跳的满山跑。唐佳人则是尾随其后,拼命追。往往追着追着,唐佳人就自己返回到隐世唐门了,而唐不休则是将自己跑丢了。路痴,不分年龄。 第五章:佳人十六岁 转眼,唐佳人十六岁了。 长老们又开始操心,为何唐不休就不吃了唐佳人?虽说师傅和徒弟之间那点儿事,会令整个江湖所不齿,但他们唐门已经避世而居,还在意个球?!让他们说!随意说! 在唐佳人过生日这一天,也就是十六年前唐不休捡到唐佳人的这一天,唐门长老们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决定简直堪比地龙,反转了整个武林。 大长老招齐隐世唐门中所有人,站在院子里,打着为唐佳人庆生的幌子,实施着明谋。 大长老负手而立,朗声道:“我们唐门虽避世而居,但各个儿能文能武,堪称全才。” 二十多位老人站在院子里,有人拄着拐棍,有人扶着墙头,一同用力点头,附和大长老的说法:“那是那是。” 大长老继续道:“想当初,我们唐门之名,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唐门中人行走江湖,靠得不是关系,而是实力!” 老人们附和:“那是那是。” 大长老抚须,笑了笑,眸光突然一凛,看向唐佳人,大声道:“佳人身为我唐门后人,怎能胆小怕血?!杀!你且把鸡杀了!” 唐佳人穿着唐门标准的对襟黑衣,长裤,黑靴,腰间系着同色腰带,纤腰不及一握,长腿惹人侧目,酥胸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她站在烈日下,左手掐着一只母鸡的脖子,右手攥着一把菜刀,缓缓抬头看向大长老,一脸的我不敢、我害怕、我胆小、我无能…… 怂,那是真怂! 所幸,拜唐不休所赐,唐佳人终于成长为袅娜娉婷的佳人。就算怂,也可爱得紧。 巴掌大的小脸,肤若凝脂,双腮泛着淡淡的肉粉色,有点儿婴儿肥,却是软软糯糯,惹人心喜。小巧的鼻峰挺直,鼻头微肉,朱唇不点而红,唇角总是上扬,是个爱笑的姑娘。那琉璃大眼中,乘满了一江秋色,平时美则美矣,却少了一分灵动,看起来有几分呆萌。殊不知,当唐佳人看见美食时,那绽放的光彩与迸发出的智慧,是当之无愧的国色天香、举世无双。 二长老偷偷扯了扯大长老的袖子,低声耳语道:“那可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小芦花,是我的宠物,不能杀。” 大长老低语道:“放心,佳人不敢见血。”敢吃肉不敢见血的唐佳人,也是一奇葩。 大长老上前一步,沉声道:“佳人,你已经十六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你不肯好好儿练功倒也罢了,但是如此心慈手软,让我如何放心任你出去闯荡江湖?!” 唐佳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惊讶道:“让我闯荡江湖?!” 三位长老一同点头。 唐佳人眸光一喜,转而看向唐不休的房门,再次看向大长老时,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去。” 大长老老怀甚慰,点了点头,却还是语重心长地道:“出去吧,你已经十六岁了,应该嫁人生子,我唐门中无精壮男子,无人与你匹配。” 这一次,大长老得不到众人的认可了。 骨瘦如柴的小老头纷纷拉开架势,上演起胸口碎大石、单手劈木、脑门碎砖等一系列证明自己强而有力的举动。 唐佳人看得目瞪口呆。 三长老看不下去了,大喝一声:“滚!” 小老头们一溜烟地跑走了,院子里终于清净了。 大长老语重心长地道:“佳人,走吧。” 唐佳人摇头,坚决不肯。那只小芦花开始拼命扑腾,却逃不出唐佳人的手掌。 大长老唯有使出杀手锏,道:“外面有蟹黄鲜菇、夜合虾仁、京都肾球、青瓜拼腰花、银针炒翅、仙鹤烩熊掌、炒梅花北鹿丝、清汤雪耳、烧乳猪、百花酿鱼肚、七彩冻香糕……” 唐佳人攥紧拳头,用袖子抹了一把哗啦啦的口水,用亮晶晶的目光看着大长老,道:“好!我这就走!”抬腿就要走。 大长老拦下唐佳人,道:“杀了鸡。只要杀了鸡,就让你出山。” 唐佳人立刻摇头,哆嗦道:“不行,我不敢,你看它一直扑腾,我怎么下得去手?咦?怎么不扑棱了?”唐佳人抖了抖手中的鸡,那鸡软丢丢的,显然刚死。 二长老一拍大腿,哀嚎道:“哎呀,你活活儿掐死了我的小芦花!” 唐佳人老老实实呆呆糯糯地道:“你要是觉得活活儿掐死让它死得冤枉,我……我也可以补一刀,让它死得其所。” 二长老伸出颤抖的双手,去抱小芦花。 唐佳人瞬间后移出一丈开外,道:“休休说,做人要有担当,这只鸡既然是我杀死的,就让用自己的肚子,替它超度了吧。”转身,撒腿就跑,那速度竟是无人能及。 二长老伸出去的手,颤巍巍地收回。 三长老面露满意地笑容,道:“是时候放佳人出去了。此番轻功,旁人奈何不得她。” 大长老看向唐不休的屋子,扬声道:“我唐门中无人迎娶佳人,自然不能毁了她的一生。女子终究要嫁人,生儿育女才算圆满。” 唐不休推开窗,难得梳好长发,穿戴整齐,如同一柄绝世宝剑般站得笔,沉稳大气、隐含锋利、沉淀了霸气、透着禁欲之风。他正色道:“我耳朵不聋,长老不用气运丹田张嘴大吼。” 大长老惊喜道:“门主难得穿戴如此整洁,是否有大事要做?”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我今日顿悟。佛家穿袈裟,道家穿道袍,我若宽衣大袍,难免有从众之嫌。” 大长老面色一僵,道:“门主可还记得是唐门门主?” 唐不休道:“你们一口一个门主,就算我忘了,也会立刻想起。” 大长老揉了额头,盯着唐不休的眼睛,问:“门主可想好了,当真要放佳人出山?” 唐不休道:“你决定后的事,就不要问我如何想。”丢下不知何意的一句话,唐不休咣当一声关上了窗户。 大长老疑惑道:“这是……何意?” 二长老蹲在地上哀嚎道:“我的小芦花呀!” 三长老道:“不过是只鸡。” 唐不休推开窗,问:“我的愣头青呢?” 二长老抬头,看向唐不休,眸光霍霍地道:“佳人说,鸡肉炖蛇肉,那才是真正的龙飞凤舞,必然十分美味,生辰这一天定要尝尝。” 唐不休挑眉,问:“蛇?” 二长老点头,嘿嘿地笑。 唐不休瞬间跃出窗,如同离弦之箭蹿向唐佳人消失的方向,撕心裂肺地吼道:“唐佳人,放过我的愣头青啊!” 三长老冷冷道:“不过是条蛇。” 大长老道:“佳人说,用金丝楠木烧肉,味道定然不俗。” 三长老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丧考妣般嘶吼道:“我的棺材板啊!” 第六章:折磨死人算了 唐佳人左手攥着鸡脖子,右胳膊夹着一截金丝楠木,脖子上还盘着一条手指粗细的碧色毒蛇,名曰愣头青。这么多年,它始终不见长大,真是愧对了唐佳人对蛇肉的期望。 唐佳人飞快地在深山老林里穿梭,试图甩掉身后的唐不休。 人活一世,必须有追求。而她唐佳人的追求,就是吃遍天下美食,不放过任何一口肉! 唐不休的轻功了得,想要追上拼命奔跑的唐佳人,并不难。但是,若想追上提着美食的唐佳人,就有些困难了。再者,唐佳人何其了解唐不休。她跑着跑着,突然就蹲下不动了。唐不休再一次成功地将自己追丢了。路痴,不分地点。 唐佳人暗道:怪不得他总要在屋里顿悟道与法,每一次出行,对他而言简直堪比进入迷宫,明明路就在脚下,却分不清应该往左还是右,何其苦恼!哎…… 唐佳人摇头一笑,站起身,继续奔跑。 唐门人善毒、暗器和追踪,所以绝对不能轻易放松警惕。被抓事小,吃不到美食事大。 唐佳人知道有处风景独好。那里潭水清凉、春意盎然,鸟语花香,周围绿草茵茵,令人忘忧。不远处还有清流从山体飞溅而下,落入潭水中,激起银白色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着五光十色的华美,好似一颗颗浑圆的珍珠,奢华惊艳。 她准备就在那个位置享受美食。 一想到将鸡肉炖成乳白色,趁热入口的劲道和细滑,她就禁不住吞咽口水。 唐佳人一鼓作气,带着憧憬,向那处美景奔去。 与此同时,端木焱正在一人高的草丛里小解。他蓬头垢面,裹着兽皮,看起来像位不修边幅的山里猎人。 唐佳人跑近时,男子恰好低头系裤腰带,长草微动,好似有野兽潜伏草丛,伺机而动。 唐佳人何其警觉,当即眸光一喜,暗道:加菜了! 她脚步不停,直接飞身跃起,一脚踹向“那只野兽”! “野兽”察觉有异,瞬间回头,手中冷箭竖起,还未来得及刺向唐佳人,便被其一脚踹在了脸上,身体直接后仰,倒入长草中,骨碌碌滚下山坡,直到撞到一块盆大的石头才停了下来。 唐佳人紧随其后,追到“野兽”身旁,见其伸展四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才知道自己错踹了人。 唐佳人问:“是人?” 端木焱发出一声含糊的哼哼:“嗯。” 唐佳人又问:“活着?” 端木焱咬牙道:“未必!” 唐佳人向后退去。 端木焱攥紧手中的冷箭,身子抖了抖,缓缓抬起头,看向唐佳人。 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在唐佳人看来,端木焱那张乌七八黑的脸上,却有一双灿若星河的眸子。此刻,那双眼睛却冒着怒火。当然,不能忽略的还有两行猩红的鼻血。 端木焱则是发现,眼前的画面十分诡异。有女子、有蛇、有鸡、有木头棒子。这些东西不但呈现双影,且扭曲晃动得严重。什么鬼?! 端木焱与唐佳人互看半晌后,同时开口道:“你……” 二人同时住嘴。 端木焱晃了晃又沉又混还特别疼的头,痛苦地道:“你先说。”一开口,鼻音颇重,眼中划过恼火的痕迹。 唐佳人一边后退一边道:“你先说。” 端木焱悄然收起冷箭,试图从地上爬起身,却因失去平衡,又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他用手揉了揉鼻子,揉出一手的血。他将手凑到眼前看了看,眼皮子跟着跳动了两下后,收回手,攥紧了拳头,耐着性子道:“你先说。”敌我不明,还是稳一些的好。 唐佳人摇头,继续后退道:“你先说。” 端木焱明知道要控制自己的脾气,但遇见唐佳人这种油盐不进的鬼东西,实在令人抓狂。但是,他却必须学会控制脾气,装出温润如玉的样子,轻咳一声,道:“好,我说。你这是准备踹完人就跑吗?” 唐佳人继续后退:“怎么会呢?” 端木焱道:“可是,我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 唐佳人停下脚步,问:“你看不见我呀?” 端木焱回道:“看不清。我可能撞坏了头。你过来搀扶我一下。” 唐佳人将金丝楠木夹到左胳膊腋下,蹲在地上,捡起几个石头子,一个接一个地砸向端木焱。端木焱试图躲闪,却因为看不清,每次都被砸到。 端木焱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猴子耍,遂怒吼道:“你干什么?!” 唐佳人一抖,糯糯地道:“你别吼,吓到我了。” 端木焱的眉角抽搐,真是恨不得一把掐死唐佳人!胆子小?哈!胆子小会偷袭他?!胆子小会用石头砸他?在他看来,对面那个扭成一团的画面,简直就是不要命的图形啊! 端木焱稳住暴躁的情绪,道:“你过来。” 唐佳人道:“我不去。” 端木焱挤出一个假笑,道:“你过来,我不是坏人。” 唐佳人道:“我不去。我分不清好人坏人。” 端木焱只觉得胸口堆积了一堆石头,压得他险些吐血。他随手抓起一块石头,吼道:“你给老子过来!不然杀你全家!”石头在端木焱手中化为粉末,随风飘散。 杀她全家?唐佳人咧嘴一笑,样子竟有几分娇憨。有些人算计别人的时候,素来都是一副可爱的无辜模样。在这一点上,唐佳人自认是鼻祖。私下里,她也给自己起了个响当当的名字,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唐佳人垂眸看了看手中的死鸡,想到鸡血,微微皱眉,又看了看对面的端木焱,心中有了计较。她走到端木焱面前,将鸡和金丝楠木放到地上。 端木焱得意地笑道:“怕了吧?试想一下,我这手捏在你的身上,会是怎样的痛不欲生!”仿佛为了突显自己的武力不凡,他再次随手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捏碎!捏碎!怎么……软软的? 端木焱皱眉。 唐佳人一脸嫌恶地向后退了退,道:“那是狼屎。风干了。” 端木焱惨变的脸色隐在脏兮兮的污物下看不清楚,但那抖动的脸皮和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感受。端木焱僵硬地松开手指,将狼屎扔到地上。忍了又忍,才没有呕吐。 他深吸气后,咬牙问:“为何不告诉我?!” 唐佳人蔫巴巴地回道:“你又没问。”唇角勾了勾,偷笑。 第七章:做我男人吧 端木焱点头,笑露一口阴森森的白牙,道:“好,下次我记得问。”心中暗道:等我恢复视力,你死定了!臭丫头! 唐佳人笑道:“你会不会做饭啊?” 话题转换得如此突然,令人有些不适。 端木焱冷着脸道:“君子远离疱……” 唐佳人抓起鸡和金丝楠木,果断转身离开。 端木焱忙问:“喂,你干什么去?” 唐佳人道:“找个会杀鸡的,做饭。” 端木焱怕唐佳人一去不返,当即道:“杀鸡我会。” 唐佳人返回,蹲在端木焱面前,认真地问:“认真的?” 端木焱点头。 唐佳人却道:“回答不对。” 端木焱疑惑道:“哪里不对?” 唐佳人道:“你应该回答,极是认真。” 端木焱无语。 唐佳人又问:“认真的?” 端木焱忍着暴打唐佳人一顿的冲动,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露齿一笑,道:“好,我们开工!” 唐佳人将端木焱搀扶到潭水边,让他自己洗手,她则是转身走到山坡下,搬开一块石头,从洞穴里掏出一只铁锅、铁铲、盐巴和一捆儿柴火。 端木焱扭着头,试图看清楚唐佳人在做什么,但视线落下,都是重叠的双影。鼻子不在鼻子的位置,眼睛还到处乱飘。哎呀,太痛苦了。 端木焱扭回头,闭上眼,使劲儿搓洗着手。他竟然抓了狼屎?!都怪这个臭丫头,他早晚要收拾她! 唐佳人拎着东西回到端木焱身边,一一摆好,道:“你把鸡处理干净,我来炖肉。” 端木焱摸索着抓起鸡,又接过唐佳人递过来的匕首,闭着眼,利索地处理干净鸡。 唐佳人搬来石头,利索地搭好简易炉子,又摸出火折子,点燃干柴,架起盛了清水的锅,就要将剥皮鸡扔进水里煮。 端木焱看得不太清楚,却也大概明白唐佳人在做什么,当即皱眉道:“住手。” 唐佳人抓着鸡脖子,停在锅上。 端木焱道:“老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处理干净鸡,可不是让你祸害的。把水倒了,我来做。” 唐佳人贼精,立刻从端木焱的话中听出了门道。看来,男人不是不会做饭,估计还是各中高手呢。 唐佳人乖觉,立刻倒掉锅中水。 端木焱张开手,道:把东西都拿来。 唐佳人将东西都摆到端木焱面前。 端木焱一一摸索一遍后,用匕首将鸡肉剁成小块,将鸡皮扔到锅里翻炒,待炒出油脂和香味后,扔掉没有处理干净的鸡皮,将鸡快扔进锅里,在大火中翻炒起来。粉嫩的鸡肉裹着油,被不停翻炒,直到炒出金黄色,外焦里嫩。端木焱抓起盐巴,撒向鸡肉块。那微黄的盐巴,均匀地落在鸡肉块上,化开,裹了薄薄一层,虽看不见,却能满足人的味蕾。 唐佳人看得食指大动,直吞口水,眼睛都直了。 端木焱道:“小火。” 唐佳人置若罔闻,盯着鸡肉块伸出小手。 端木焱吼道:“小火!” 唐佳人瞬间回神,往火堆里推了些干土,然后习惯性地站起身,快速跳了一段舞。 端木焱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当即道:“你干什么?” 唐佳人草草收尾,蹲在锅前,随口回道:“跳舞。”果断抓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眯着眼咀嚼着。 口中的鸡肉块,外焦里嫩,一咬下去,便会在口中绽开醇厚的肉香。 端木焱毒舌道:“跳舞?疯了吧?” 唐佳人眯着眼睛,口齿不清地赞道:“香!实在是太香了!” 端木焱勾了勾唇角,放下袖子,得意道:“调料不够,只能对付吃口。”言罢,也将手伸向锅里。眼下,锅在他眼中虽是扭去的,但是至少锅是锅,它就在放在哪里,跑不了。 端木焱的话,听在唐佳人耳朵里,简直堪比最美的誓言。当然,她还不知道何为最美的誓言。唐佳人想到长老的话,心思一动,看向端木焱的目光,瞬间变得如狼似虎。唐门缺男人,长老让她出山,可她心中舍不得休休,不如抓个会做美食的男人回去。思及此,唐佳人一把攥住端木焱的手,激动道:“做我男人吧。” 端木焱的身体一僵,误以为自己碰见了专门玩弄男色的魔女,当即怒道:“休想!”伸手继续抓鸡肉。 唐佳人目露凶光,抓着端木焱的手不放。 端木焱没想到,唐佳人的手竟然这么有劲儿。 二人在锅里较起了劲儿,互不想让。 唐佳人顿觉无聊,干脆松手。端木焱一手探入锅中,没入鸡肉块里,烫得吱哇乱叫。他忙缩回手,飞奔至潭水边,将手扎入水中。 唐佳人面不改色,继续吃鸡肉块。在美食面前,男人都是配菜。 端木焱的肚子咕噜噜直叫,不用人招呼,自己又摸回到锅边,坐下,伸手去抓鸡肉。他手指甲上挑着的白色粉末,飘进了鸡肉里,悄然无声。 唐佳人打开端木焱的手,不悦道:“别动。”黄色的粉末从唐佳人的手指间落入鸡肉里,同样神不知鬼不觉。 端木焱嚷嚷道:“喂!是你让我做鸡的!” 唐佳人咬着鸡腿,含糊道:“可是我没让你吃鸡啊。” 端木焱气结,瞪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唐佳人吃独食。他的肚子咕噜噜直叫,声音越来越大,十分尴尬。 唐佳人道:“想吃也行,你得懂规矩。” 端木焱问:“什么规矩?” 唐佳人道:“跳舞。你必须跳舞。” 端木焱扭开头,傲然道:“休想!” 唐佳人“哦”了一声,再无下文。 端木焱转回头,继续盯着唐佳人。 唐佳人那脸皮,绝对是历练过的。她静静吃着,不会因任何人的怒视影响食欲。忽然,她微微皱眉,停下咀嚼。 端木焱将眼睛睁大一分,突然哈哈大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身体发麻,眼前发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告诉你,你中了我的毒,名叫两眼一摸黑!这一次,且让你尝尝当个不会动的睁眼瞎,是何等销魂滋味。”言罢,伸手去抓鸡肉,嘴里还嘟囔道,“可饿死老子了。待老子吃饱喝足,再收拾你个臭丫头!” 端木焱的手,尚未碰到鸡肉,再次被打开。 唐佳人吐出口中的骨头,抓起匕首,站起身。 第八章:敢不敢再羞辱我一下 端木焱眼中出现了刀光见影,奈何身体竟然动不了了。他惊恐地道:“怎么回事儿?你为何能动?你……你拿刀干什么?!老子怎么动不了了?你对老子下毒!你到底有没有人性?老子给你洗鸡、做鸡、你却要毒死老子?”他的鼻孔忽闪忽闪,既不安,又气得很。 唐佳人把玩着匕首,慢悠悠地道:“人性是什么?能吃吗?再不闭嘴,炖你大腿肉!” 端木焱的瞳孔缩了缩,闭嘴,暗自心惊。他没想到,眼前的臭丫头竟然还是个用毒高手。 唐佳人不搭理端木焱,走到长草前,用匕首割下一片长草,而后抱着草走向端木焱。 端木焱眼中晃动起一片绿色,他心生警惕,道:“你干什么?” 唐佳人将青草盖在端木焱身上,道:“我要吃肉。” 端木焱疑惑地问:“我是问你,用草盖住我做什么?” 唐佳人回道:“看见你,吃不下。” 唐佳人的语气十分自然,既没有刻意嘲讽,也无戏谑之意。但是,恰恰是这份乖乖的回答,惹恼了端木焱。 端木焱瞪着一双喷火的眼睛,暗道:幸好老子在牙上藏着救命的解药!看老子恢复,非得打到你抱着老子的脚喊不要。哼! 端木焱咬后槽牙上那个用来救命的小药包,身体渐渐有了知觉,他瞬间跃起,扑向唐佳人,去掐她的脖子。 一直乖乖趴在唐佳人身上的愣头青突然出击,一张嘴咬在了端木焱的上嘴唇上。 端木焱还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却定格在了半空中。 他的眼睛变成了斗鸡眼,盯着眼前的蛇头,大着舌头含糊地问:“什么东西?” 唐佳人回道:“蛇。”伸手拍了拍愣头青的脑袋,补充道,“毒蛇。” 愣头青收回嘴,却仍旧虎视眈眈地盯着端木焱。 端木焱的眼前瞬间黑成一片,人也向后倒去,心中惶惶,虚弱地道:“你……你给我解毒,我……我就告诉你,为何……为何能解你下的毒。”他后悔,太早咬碎解毒的救命解药,不知道那解药对蛇毒能不能有效。 唐佳人蹲下,掏出一颗艳红色的药丸。 端木焱主动张开嘴。 唐佳人微愣,诧异地问:“不怕死?” 端木焱困难地道:“不是解药?” 唐佳人道:“这是红呀红的鹤顶追命丸。” 端木焱大惊,竟蹭地从地上坐起身。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虚弱。且,眼前也并没有变成一片漆黑,仍旧是七扭八扭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道:“你骗老子!那根本就不是毒蛇!”因为太开心,他哈哈大笑。 唐佳人直接将红色药丸扔进了端木焱的喉咙里,咕噜一下滚进了肚子。 端木焱微愣,一扭头,就要吐,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 他瞪着喷火的眼睛,嘶吼道:“你给老子吃了什么?!”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回道:“红呀红的鹤顶追命丸。” 端木焱想死的心都有了。当然,前提是他要杀了唐佳人!端木焱扑向唐佳人,但这一次,真是如假包换的眼前一黑,呼吸一窒,人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唐佳人没事儿一样,用青草盖住端木焱,唯独露出他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此刻已经没有了耀眼的怒火,反而黑得像深渊。 唐佳人望着端木焱的眼睛,嘻嘻一笑,道:“喂,等死也不是这个表情呀。” 端木焱觉得,他要死了。也许不是死于鹤顶红,而是被活活儿气死的。那些委屈求全、那些装疯卖傻、那些谋而后动,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因为,他要死了。 端木焱瞪着眼,身体一阵微不可查地抽搐后突然僵直,而后缓缓闭上眼睛,显然是毒发身亡,死了。 唐佳人轻叹一声,用青草将端木焱盖住,自言自语道:“真是不经折腾。”她搬来铁锅,将烫人的锅底直接放到了端木焱的腹部。虽有青草隔着,但时间长了,那烙铁似的痛,还真是让人抓狂。 “已死”的端木焱开始冒汗,眼皮跳了又跳,终是再也无法继续装死,惨叫一声,又“活了”!他怒吼道:“你个臭丫头,谋杀啊!”端木焱这一吼,将盖在脸上的青草吼出了一条缝。 唐佳人坐下,看都不看端木焱,继续吃鸡肉块。那专注的样子,认真的眼神,就像在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端木焱口齿不清地威胁道:“赶快把锅拿走!不然……”青草分开,露出他那张脏兮兮的脸。被愣头青咬过的上嘴唇,竟没有丝毫变化。 唐佳人直接将鸡腿骨塞进端木焱嘴里,让他闭嘴。 端木焱含着鸡腿骨,含糊地道:“不要如此羞辱我!让我活着离开,你就死定了臭丫头!”他本想吐掉鸡腿骨,但那骨头上残留的肉香,却令他口水泛滥。端木焱吮了吮,将残留的肉渣吸入腹中,倒也觉得格外美味。至此,他完全可以确定,眼前的臭丫头在耍他! 实则,非也。 没有唐佳人的“红呀红的鹤顶追命丸”,他还真就死了。愣头青之所以能成为人人想要得到的宝贝,自然有其不可言说的道理。若端木焱知道,他要找的宝贝之一就在眼前,不知道会不会悔得想吃土? 待鸡腿骨再无味道,端木焱吐掉口中骨头,扭捏地对唐佳人道:“你……你敢不敢再侮辱我一下?” 唐佳人看向端木焱,果断应道:“敢!”一抬手,将鸡屁股塞进端木焱嘴里。 端木焱咀嚼的时候虽然皱着眉,但实则却是享受的。毕竟,谁饿谁知道。吃掉鸡屁股后,端木焱吐掉骨头,道:“那个……再侮辱一下?” 唐佳人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青草,道:“你那么厉害,我怎么敢一而再的侮辱你?” 端木焱哽了一下,态度终于软化,道:“喂,你好歹帮我解毒啊。” 唐佳人已经为端木焱解毒,那大锅便是催化药力的手段之一,只是她这人蔫坏,就喜欢提溜着端木焱的不安感。于是,她道:“你不是有办法解毒吗?慢慢来,总有一款解药能化解此毒。”抬腿欲走。 端木焱急道:“哎哎哎,万一解不了呢?你不能将我放在这里。我现在动不了,万一野兽来了,岂不是要吃了我?” 唐佳人蹲下在端木焱旁边,特无辜地问:“那你想我做什么呢?留下来?等野兽来了,我告诉它不要吃你?”双手托脸,表情为难,“我怕自己嘴笨表达不明白,你自己和野兽说吧。毕竟,同类总有共同话题。”咧嘴一笑,样子乖得好似亲妹妹。 端木焱知道唐佳人在拐着弯骂他,却只能忍气吞声道:“你不是让我做你男人吗?你好歹把我先背回家啊。” 唐佳人道:“你不是拒绝了吗?” 端木焱为了活命,道:“你再说一次试试。” 唐佳人摇头,道:“休休说,重要的事儿只能说一遍,说多了,人家当你是放屁。” 端木焱问:“休休是谁?” 唐佳人虽未曾涉足江湖,却也知道人心险恶这个道理。毕竟,她每天照镜子时,都会模糊地感觉到何为“人面兽心”。因此,她笑道:“休休就是休休。”如此天真无邪的回答,简直满分呀。唐佳人在心里为自己喝彩。 端木焱有点儿嫉妒那个名叫休休的人了。如果他是休休,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份非人的虐待?殊不知,虐这种东西是分虐身和虐心的,而有些虐,虐着虐着就容易上瘾。最最重要的是,休休说得简直就是真理。今日唐佳人的随口一说,端木焱果断拒绝,它日用尽心机想要唐佳人再说一遍时,却只能倾其所有。结果,还是个未知数。 唐佳人端起空空如也的锅,拿到潭水里洗刷干净。 端木焱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忽略了肚皮上的烫。实则,肚皮就跟被锅煎炒了一般,已经三分熟了。端木焱痛得倒吸一口冷气,竟直接坐起身,掀开破破烂烂的衣服,去看肚皮。 这一动,他才知道自己竟然能动了。端木焱惊喜道:“我能动了!” 唐佳人弯唇一笑。唐门善毒,更善解毒。更何况,这里还有愣头青跟着呢。她转过身,对端木焱道:“你闭上眼睛。” 端木焱问:“干什么?我又看不清。” 唐佳人道:“我要藏东西,你不许看。” 端木焱不耐烦道:“好了好了,臭丫头就是麻烦。”闭上眼问,“那个谁,你叫什么名?为何出现在这里?听没听说过这里有避世而居的门派啊?” 唐佳人手脚不停,直接将铁锅、铲子和盐巴换了个位置藏起来后,悄然离开了。 端木焱张开眼,四周看了一圈却不见唐佳人。他气恼地骂道:“臭丫头!”而后,竟嘿嘿一笑,偷偷挖开唐佳人藏锅的地方,往里面扔了一些狼屎。当然,是用布抱着手扔的。 做完这些后,他要将锅埋进洞里,却感觉脑后一紧,人直接昏死过去。 唐佳人掂量着手中的金丝楠木,道:“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了。有呀。” 第九章:双战夜杀 端木焱醒来时,天色已晚。一轮皎皎明月挂在天上,为这林子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芒,挺美;为端木焱的脸,抚上一层贵气的华光,惊艳。 昏迷的端木焱,那张脏兮兮的脸已经被唐佳人擦拭干净。在唐佳人看来,仇敌这种东西,最好是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他可以不知道自己得罪谁了,但唐佳人不能不记得谁曾得罪了她。敢动她的锅,堪比偷吃她的肉!前者是死罪,至于后者吗,那只能千刀万剐了。 夜色中,林子里,昏迷的端木焱睫毛轻轻抖动两下,如同蝴蝶的翅膀,缓缓展开美艳的一生。刹那间,绝艳芳华。 这张脸,若属于女子,定是人间绝色;即便这张脸属于男人,那也必须赞一声举世无双! 完美的额头,浓密的黑眉,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唇瓣,看似柔和下颚,以及那双如同宝石般散发着明艳光泽的眸子,无一不精美到恰到好处。 十七八的年纪,又精美得好似一件艺术品,却并不能模糊他的性别。他就像一颗小太阳,高贵、耀眼、令人不敢直视。 然,即便如此,他也不能逃脱被唐佳人收拾到险些崩溃的命运。 端木炎晃了晃晕乎乎的头,发现自己的眼睛终于恢复正常了。尚未来得及体会惊喜滋味,心惊胆战便将其代替了。 端木焱发现自己被垂钓在一棵歪脖树上。脚朝上,面对着碧蓝的天空;头在下,鸟瞰着哗啦啦的瀑布水。 如果他的双手没有被绑,他倒是能爬到树上去,可惜,没有如果。 腹中饥肠辘辘,身体悬吊半空,怎么看都是个悲剧。 然,悲剧这种缺德冒烟的鬼东西,最喜欢扎堆。 吊着端木焱的歪脖树,只有小腿粗细,此刻因不堪承受他的重量,发出咿咿呀呀地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 此乃好事,绝对的好事啊! 不是端木焱疯了,而是树边守则的那群饿狼,实在令人心惊胆战。若不是歪脖树已经不堪重负,那群狼定然会扑上来撕咬他的身体。 树边有狼,数量不少;树下是飞溅的瀑布,距离很高,不知道掉下去会不会摔死。 端木焱苦笑,他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何为进退两难,何为一棵歪脖树将人逼上绝境,何为……生不如死,何为一个臭丫头的阴毒很辣! “啊!啊!啊!啊!啊!”好恨!端木焱发出怒吼,震得水波荡荡,狼毛抖抖,歪脖树吱嘎作响。 端木焱想:折便折吧,死便死吧,没有这么折磨人的! 然,老天爷终于睁开眼,瞥了端木焱一眼。 一群锦衣卫正在林间搜索,听到端木焱的吼声,为首之人立刻举停步,起手,示意众人禁声。而后调转方向,快速向着端木焱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锦衣卫为皇家办事,分东西两营。而这对人马的为首之人,名曰肖劲,是左营锦衣卫之首。他身型消瘦,眉宇间有种凛冽之气,令人不敢小觑。 他带着二十人,奔向端木焱的同时,另一群蒙面黑衣人也听见了端木焱的叫声,亦向着他奔去。 两伙人,分两个方向一路狂奔,就像一场生死的角逐。隔着潭水,彼此甚至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因此更加拼命。 端木焱听见了草木划动的声音,心中半喜半忧。来着是谁不知道,这条这条线,不知是命悬一线的线,还是跨入极贵的一条界线。 然,有人来终是好事。毕竟他不会水,若落入潭水中,当真是九死一生。他暗暗发誓,若这次活下来,他一定要学会游水,且……吊打那个臭丫头! 此仇……不!共!戴!天! 端木焱静止不动,心中隐隐盼着有人来救他。歪脖树枝嘎作响,真是心生惶惶。 他心里不停地嘀咕道:不要断,不要断…… 端木焱正在提气,尽量减少歪脖树的负担,那群黑衣人却已经看见他了。 不得不说,端木焱倒掉在歪脖树上的样子,着实迷惑了敌人。人在产生怀疑的时候,就会停止进攻,留时间思索。恰恰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救了端木焱的命。 端木焱十分敏感,尤其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当两方人马同时出现在深潭两侧,他立刻气息下沉,使劲摇晃身姿,想要扯断歪脖树。然而,令人恨不得咬碎牙的是,那颗无病*的歪脖树,居然还有一颗坚韧的心。丫就是不断! 端木焱好想哭。 黑衣人直接抽箭拉弓,将黑黝黝的冷箭对准端木焱,嗖地一声射出,于夜里划过寒芒,直奔端木焱而去。 左锦衣卫一直注意着对面的动静,时刻保持着警觉。当察觉到对方有动作时,他立刻抽出红箭,拉满弓,射出箭羽,也向着端木焱的方向射去。 两只箭在端木焱的眼前撞在一起。黑箭失了准头,落入到潭水中,却分不出谁先谁后,谁敌谁友。要知道,有时候眼睛最会骗人。 端木焱瞪大了眼睛,开始拼命扭动身体。他如果就这么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个臭丫头!当然,还有宫里那位老贱货! 黑衣人道:“射!” 黑衣人齐齐拉弓,放出黑色箭羽。 东锦衣卫们亦在肖劲的命令下,拉满弓。 双方尚未发箭,实则胜负已分。很显然,敌胜,友败。 敌人的冷箭,一只能拦着得下,二十多只箭,如何拦得下?更何况,敌人的目标是倒吊着的端木焱,友人的目的却是拦下敌人射出的冷箭。目标不同,结果怎能一样? 姑且不说肖劲,就连黑衣人的额头都见了汗。此时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 然,没有退路可言! 是敌是友,此刻即将分晓。 黑衣人的冷箭和左锦衣卫的红箭同时射出,穿过黑暗,相互交叉,有的碰撞在一起,有的继续飞向端木焱。 端木焱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却并没见到死神的镰刀。那棵吱嘎作响的歪脖树,终于在这一刻断裂了。 第十章:端木焱的真实身份 端木焱高喊着落入潭水中,幸好水潭够深,他没有碰到头。 那些黑红相交的冷箭,去势不减,有的没入了丛林,有的射在了树干上,也有的射死了一匹狼。 两方人马见端木焱落入水中,纷纷拔出佩刀,冲向深潭。 端木焱在潭水中苦苦挣扎着,好不容易才抱住歪脖树的树干,稳住身体,从潭水里探出头,吐掉水,像条土狗般大口喘息着。 左右两方人马,好似两只军队,在肃杀之气中停下脚步,半个身子都淹在水中。他们盯着端木焱,虎视眈眈。 端木焱极其不雅地抱着歪脖树,用牙齿咬开捆绑着手的腰带,停在潭水中间,谨慎地没有动。他吼道:“爷吊得好好儿的,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爷?!” 东锦衣卫肖劲对端木焱抱拳道:“圣上派末将来接六王爷回宫。” 端木焱的眼中划过黯芒,却是转瞬即逝,任谁都看不出异样。他疑惑道:“六王爷?” 为首的黑衣人一把扯下蒙面黑布,对端木焱道:“主子,老奴是涟妃娘娘的心腹福田啊,以前伺候过王爷的。王爷出宫后,老奴一直在寻找王爷。”为首的黑衣人面白无须,说话有点娘气,看样子是位公公。 端木焱显得十分犹疑,左右看看,一脸焦躁不安,显然拿不定主意。 肖劲正色道:“六王爷,圣上龙体欠安,等您尽孝。您十年前跑出宫,一直音讯全无,圣上十分担忧,夜不能寐。东锦衣卫指挥使肖劲,奉命寻找六王爷,接六王爷回宫。” 肖劲的话铿锵有力,一派正气凛然。 为首的福田公公却尖着嗓子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到底是来接主子还是害主子,你他娘地心里门清!”转而对端木焱道,“主子,水里凉,您快过来,老奴定会拼死护着主子回宫!” 端木焱突然粗声骂道:“爷今天被人倒挂一整天,也不见你们谁来救爷,还朝爷射箭!爷今天磕碰了头,想起了一些事。如果爷真是六王爷,你们就死定了!敢朝爷射箭,等着爷发飙吧!” 肖劲抱拳道:“六王爷息怒。” 太监福田公公道:“主子息怒,老奴寻得迟了,甘愿受罚。” 端木焱吸了吸鼻子,道:“那个……那个小田子,你说什么妃来着?” 福田公公道:“王爷不记得涟妃娘娘了?” 端木焱皱眉道:“爷以前碰了头,忘记很多事;今天又碰了头,想了一些事。乱七八糟的。” 肖劲道:“王爷,水里凉,请上岸。” 福田公公道:“主子请过来,千万不要落入奸人之手。” 端木焱怒道:“你们到底让爷去哪儿?!” 肖劲道:“王爷息怒,圣上在得到您的消息后,便派末将接您进宫面圣。” 福田公公道:“主子,奴也要护送您进宫。奴之心,日月可鉴。” 端木焱粗鲁地道:“既然皇帝老儿是爷的爹,爷就去见见。见爹又不是要去见阎王!爹派人来接爷,大家正好同行,都吵个毛吵!再吵爷发飚了!”言罢,单手抱着歪脖树干,勾起脚,用另一只手解开捆绑在脚上的麻绳,推着树干,向潭水的正对面游去。水程不进,但他相信自己可以。 肖劲之名,他早有耳闻,确实是东锦衣卫的指挥使,也颇得父皇器重,但他到底是谁的人,只能问问他的心,他人如何得知? 至于福田,确实是他娘亲的人。但,方才也有黑色的冷箭从福田的人里向他射来,想取他的性命。很显然,娘亲的人里有叛徒。确实,有人爱财,有人贪杯,有人宁愿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是人总有缺点,想要拿捏何其容易。 他为活命,在宫墙之外游荡十年之久,宫里毫无经营,哪里有什么自己人?呵…… 无人可信。 端木焱明白,如今之计,唯有浑水摸鱼。然,左手豺狼右手虎豹,让他如何安全脱身到达上京? 两方人马见端木焱有心让两方人马同行进京,心中都有了计较。他们一同向后退去,然后沿潭水,慢慢向端木焱所在的位置围去。他们的动作十分谨慎,生怕被端木焱认定是敌非友。 端木焱拼命扑腾着,终是快两方人马一步到达了对面的岸边。 他拼命爬上岸,想要夺路狂奔,结果,刚迈开腿,裤子便从腰间滑落,直接拍在了地上。原来,唐佳人解开了他的裤腰带,捆了他的双手。他一直忙着划水,倒也没注意裤腰带的事儿。结果,那该死的裤子,却在他上岸时滑落! 六王爷的屁股蛋那是不容易见到的,因为裤子滑落了,还有衣服垂在大腿根来遮羞。至于他的那件兽皮,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端木焱皱眉,心中对身侧的两伙人皆起了杀意。他直接蹲下,去提裤子,却发现对面草丛里隐着一双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那双眼睛,就像猫头鹰的眼睛,在夜里不但清透明亮,且瞪得浑圆。看来,她是看了不应该看的东西。例如:他的窘态。例如:他的两条大腿。 四目相对,猫在杂草中的那人立刻捂住脸,掉头就跑。 端木焱微愣,瞬间产生了联想。深山老林里,谁会那么无聊地趴在草丛里偷看他?不怕蚊子咬死她?!他裤子滑落的那个瞬间,已经被蚊子叮了两个大包。 对,她不怕。她连毒药都不怕,怎还会怕蚊子? 思及此,端木焱无法淡定了。 他一把提起裤子,撒腿便追,口中还喊着:“臭丫头,你给爷站住!” 唐佳人头也不回地喊道:“不是我。” 端木焱气个倒仰!不是你?不是你就是鬼喽?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绝对不能放过丫的! 唐佳人拼命跑,端木焱拼命追,二人后面还跟着两路人马,两路人马的身后还尾随着一群恶狼。这场面绝对震撼,这阵势绝对叹为观止。 唐佳人也没想到,自己真桶了马蜂窝。 谁能想到,眼前人竟是六王爷。 不过,话说回来,六王爷是什么鬼?她从未听休休和长老说过啊。 唐佳人突然停下脚步,害得端木焱差点儿撞她后背上。 端木焱脚步不停,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继续拼命狂奔,口中还道:“快跑!”身后那些人,在不能确定是敌是友时,远离才是王道。当然,若能让双方拼杀个你死我活,才是上策。 跑着跑着,端木焱扫了唐佳人一眼,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在脸上蒙了一块黑布。心中暗道:嘿,小样儿,动作挺快啊! 第十一章:深山中两男一女 端木焱为何拉上唐佳人一起跑,绝非好心。 那两伙人至今紧随其后,若他被抓,唐佳人也会被灭口。若他得救,唐佳人也别想好过。他七岁出宫,从无邪少年长到今日,心肝早就黑了,人才能活着。然,从没有哪个人能如此一次次的戏耍他、折辱他。 端木焱攥紧唐佳人的手指,竟觉得二人在同生共死。这种感觉挺微妙,然后在这样的夜晚,却是难得的微暖。尤其是,当他看见唐佳人,知道她并没有弃他而去时,不可否认地说,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但是,一想到自己那幅傻样被唐佳人看在眼中,他就恼火的想要杀人。 端木焱对这里不熟,就是乱窜。 唐佳人不想和他一起被追杀,于是反手攥住端木焱的手,带着他绕来绕去,刻意留下虚假痕迹,而后藏身在隐蔽的灌木丛后。 两队人马在寻找端木焱时被群狼围攻报复,待寻来时,哪里还有端木焱的踪迹? 两对人马开始搜山,渐行渐远。 唐佳人甩开端木焱的手,站起身,欲走。 端木焱拦住唐佳人的去路,假笑道:“怎么不动手了?知道爷是王爷,怕了?” 唐佳人双手抱胸,挑眉看着端木焱,问道:“王爷是什么?” 端木焱见唐佳人这眉眼,心中微微一颤,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便被怒火攻陷了。他压低声音,咬牙道:“王爷就是可以将你大卸八块,你却不敢还手的人!” 唐佳人嗤了一声,一巴掌拍在端木焱的脑袋上,骂道:“脑子有病吧!” 唐门隐于世,长老和唐不休从来不说朝堂和江湖事,导致唐佳人对此完全不了解。 端木焱捂着额头,震惊道:“你敢打本王?!” 唐佳人微顿。 端木焱以为唐佳人怕了,于是活动着肩膀和手腕,逼近唐佳人,咬牙笑道:“你偷袭本王,虐待本王,吊挂本王,拳打本王,还看光本王……” 刷……裤子又滑落了。 六王爷那两条白嫩的大腿,再次展现在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耸肩,道:“又看光了。” 端木焱立刻做势要提起裤子,唐佳人大喝一声,道:“不要动!” 端木焱吓得手一抖,裤子再次滑落。他屏住呼吸,谨慎地问:“怎……怎么了?” 唐佳人伸出手,比量出三根手指。 端木焱微愣。 唐佳人哈哈大笑,前仰后合,道:“三次,我看光你三次……” 端木焱好想一头碰死。这是智商的碾压吗?不!这是傻王爷遇见了女流氓啊! 他眸光灼灼地盯着唐佳人看,一把捞起裤子,使劲卷了卷多余的裤腰,而后系了个疙瘩,怒声道:“臭丫头,找死!本王可要发飙了!” 唐佳人缓缓眨动大眼睛,满眼的兴趣浓厚,道:“发飚?你发个,我看看。” 端木焱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猴子,看客说:来,耍个,耍得好有赏。 不能这么耍王爷啊!这是不对的! 世道什么时候变了,女子都变得如此可恶吗?女子难道不应该注重贞操,不和陌生男子说话,更不会在夜里独行?看见男子的两条腿,是不是应该捂住脸尖叫啊? 端木焱感觉很无望。 突然,他目露凶光,恶狠狠地吓唬着唐佳人,道:“你知不知道,孤男寡女,独处山中,男人会怎样?”言罢,突然扑上去,要扯唐佳人的蒙面黑布。 唐佳人抬起脚,踹在端木焱的脸上。 端木焱捂着脸,缓缓蹲在了地下,他痛苦地道:“你是杀手,专门来杀爷的吧?” 唐佳人用看傻瓜的目光看了看端木焱,而后抬起头,对站在树上的唐不休道:“休休,你说孤男寡女独处山中,男人会怎样?” 端木焱瞬间抬头,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如同一片树叶,悄然无声地落在唐佳人身边,看都不看端木焱,一伸手,揽着唐佳人的腰肢,回道:“为师怎么知道?毕竟这里是两男一女。” 端木焱擦了擦鼻血,站起身,傲然地看向唐不休,打量着。这就是臭丫头口中的休休?也不怎么样嘛。 唐佳人问唐不休:“他是不是被我打傻了?怎么一会儿自称爷,一会儿自称老子,过一会儿又自称本王?” 唐不休看都不看端木焱,揽着唐佳人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嗯,是个傻子。” 端木焱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根。 唐佳人问道:“我们去哪儿?” 唐不休回道:“回家。” 唐佳人道:“反了。” 唐不休揽着唐佳人转身,再次从端木焱的面前走过,也再一次对他视若无睹。 唐不休问:“愣头青呢?” 唐佳人回道:“它回去了。”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你没吃它,为师心中甚是慰。” 唐佳人嘻嘻一笑,道:“十年了,它一直不长大,愧对了我对蛇肉的所有希望。”转而询问道:“休休,你是怎么寻到我的?” 唐不休道:“走着走着,就走到了。” 唐佳人问:“你走了多久啊?” 唐不休回道:“一直走。” 唐佳人感动道:“你对我真好。” 问:“我对你如此好,你可曾留一口肉给我?” 唐佳人的眼睛转了转,道:“你最近不是又开始参悟佛法吗?切记,不能吃肉啊!” 唐不休瞥了唐佳人一眼,道:“我已经悟得一个精妙的佛法,且……速成。” 唐佳人兴奋道:“认真的?” 唐不休点头,正色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抱拳:“愿闻其详。” 唐不休抖了抖袖子,故作高深的模样,半晌才道:“修行,何其难。但凡心有杂念,便会功亏一击。然……”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若凶残成性,屠尽千百人,只要放下屠刀,立刻就成佛了。”咧嘴一笑,“厉害不?” 唐佳人崇拜道:“休休,你真是太聪明了!” 唐不休挑眉问:“认真的?” 唐佳人正色道:“极是认真。”脚步微顿,小手指了指左侧的小路。 唐不休十分自然地揽着唐佳人,顺着她指的路,继续走。 唐佳人回头看向已经看不清的端木焱,问唐不休:“他看到你的样子了,会不会报复你啊?” 唐不休道:“我都找不到我自己,且让他找去。” 唐佳人赞道:“休休大智慧!”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回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勾唇一笑,看样子是真的挺开心。 唐佳人勾唇一笑,暗道:哄休休开心,我也开心,真好。 端木焱盯着唐佳人和唐不休的背影,眸光幽幽似狼。臭丫头的罪名又添了一项——漠视王爷! 第十二章:出山的考验 唐不休和唐佳人回到唐门时,天边绽开了一丝光亮,好似巨兽张开眼眼,俯瞰世间。 唐不休和唐佳人站在一块大头上,负手而立,俯瞰着静悄悄的唐门,慢慢被晨曦照亮。 唐不休道:“昨天是你生辰,还未曾送礼物给你。” 唐佳人暗道:又来了。每年过完生日,他都会来这么一句,然后接下来就是“明年再说吧”。 不想,唐不休竟看向唐佳人,问:“你想要什么?” 咦?不对啊!唐抠门竟然要送礼物给她?唐佳人不会回答,顿感机智这种东西有些捉襟见肘。 晨曦将唐不休的眸子染成了金棕色,看起来十分清透,却又沉得骇人。他就像一只野兽,一边舔舐自己锋利的兽指,一边用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拍打着唐佳人的腰肢,问她想要什么。 这种感觉,实在太诡异了。 唐佳人磕巴道:“想要什么,就……就给什么啊?” 唐不休点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唐佳人舔了舔嘴唇,客套道:“今年就算了,这生辰都过完了。明年……明年你提早准备,送什么我都喜欢。” 唐不休盯着唐佳人看了两眼后,收回目光,望着冒出炊烟的唐门,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也好。”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腹诽道:太不真诚。 唐不休向山下走去,唐佳人紧随其后。 唐不休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唐佳人,问:“想出去吃遍天下美食?” 唐佳人没有回答,但吞咽口水的动作,已经出卖了她强烈渴望的心。 唐不休垂下眼,转回头,继续走。 唐佳人追上唐不休,扯着他的袖子道:“休休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吧。长老说这里没有你心仪的女子,唐门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呢。” 唐不休扯回自己的袖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空中只飘下两个字:“不去。” 唐佳人望着唐不休的背影,嘟囔道:怎么觉得休休不高兴了呢? 大长老突然出现在唐佳人的身侧,与她一同看着唐不休的背影,抬起手中的鸡蛋,意有所指道:“男人就像这颗鸡蛋,唯有剥掉他的外衣,才知道里面装得鲜鸡蛋还是臭鸡蛋?是单黄蛋还是双黄蛋?” 唐佳人一把夺过唐长老手中的鸡蛋,笑着跑来。 大长老急道:“哎哎哎!你给我站住!” 唐佳人拉开唐不休的房门,走进去,探头看了看背对着她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人,而后一边剥着鸡蛋,一边走向她的房间,掀开帘子,躺在了床上,竟然也呼呼大睡了起来。 唐佳人睡觉不老实,不但喜欢哼哼,还能摆出各种匪夷所思的造型。最重要的是,即便如此,她还睡得很香,轻易叫不醒。 唐不休睁开眼,一嘴咬在了枕头上。 门外,大长老徘徊在门口不肯离开。 唐不休打个哈欠,闭上眼,勾了勾唇角,暗道:有人比我还急。呵…… 唐佳人和唐不休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两个人顶着鸡窝头,晃悠悠地坐起身。 唐佳人掀开帘子,走进唐不休的房间,尾随在唐不休的身后,打着哈欠走进院子,直奔厨房。 大长老、二长老和三长老一字排开,堵在了厨房门口。 厨房里,灶台上,大铁锅中,正炖着肥美的五花肉片,那味道引诱得人口水直流。 唐佳人像一只小黑熊,嗅着小巧的鼻子,一路票到了厨房门口,就要往里闯。 大长老正色道:“佳人,今日这顿送行饭,你需打败我和三位长老,才能吃到嘴里去。” 唐佳人咕噜一声吞咽下口水,哀嚎道:“要不要这么没人性?!” 三位长老一同点头。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靠上去,粘乎道:“休休,我们联手如何?你打头阵,我垫后。” 唐不休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站在三位长老的面前,道:“先放我进去吃口,你们拦住蘑菇就行了,不能是非不分。” 唐佳人瞪大了眼睛,吼道道:“不能放他进入!放他进去后,就没肉了!” 唐不休回头,瞪了唐佳人一眼,道:“为徒不孝!” 唐佳人不甘示弱,一扬下巴,道:“为师不尊!” 言罢,二人同时出手,袭向三位长老。那份默契,令人刮目相看。 然,三位长老对二人的了解,那是用一个个儿经验教训堆积起来的。三位长老立刻摆开架势,将小小的厨房门口堵成了铜墙铁壁。 唐不休突然收手,道:“得,小孩子的玩应儿,本尊身为不休老祖,不能和你一起胡闹。你若过得了这关,便放你出山。”言下之意,若过不了这一关,就老实的在唐门里蹲着吧。 唐佳人直接抱住唐不休的大腿,哭嚎道:“身为女子,以孝道为主,三位长老含辛茹苦将我抚养长大,我怎能对他们动手?” 唐不休瞪眼道:“含辛茹苦?含辛茹苦的是我!”用手先点自己的胸口,而后又点向唐佳人的额头,“你个没良心的!”轻叹一口气,“算了,为师也舍不得你出去受苦,你便留下来继续蹭吃蹭喝吧。” 唐佳人立刻站直身体,虎视眈眈地看向三位长老。瞪里半晌后,耷拉下肩膀,垂眸道:“在这里也不错。”抬眼看向三位长老,“真要出门游历,心中满是不舍。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模样,也不知道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回来尽孝。”深吸一口气,“我不走了。” 三位长老心中感动。正如唐佳人不舍的他们,他们又如何能舍得唐佳人?大长老走向唐佳人,柔声道:“还是要出去走走的,重要开阔一下眼界,不能陪着我们这些糟老头子坐吃等死。” 唐佳人咬住嘴唇,不语。 二长老和三长老是真心疼唐佳人,当即向她走去。 唐佳人道:“你们不用说了。我舍不得你们,也舍不得休休。走走,吃饭去。”一手拉着二长老,一手扯住三长老,一起往厨房里拖。 二人被她拖进厨房后,才惊觉事情不对劲儿。 唐佳人却已经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五花肉。 大长老最先回过神,大喝一声,道:“拦下她!” 二长老和三长老同时出手,却已经晚了。 第十三章:歪理邪说 唐佳人烫得一个劲儿吸气,却还是咬着五花肉片,冲着三位长老嘿嘿直笑。 三位长老知道自己被骗,却也说不得什么。毕竟,江湖险恶,唐佳人有这份机灵,实属难得。好吧,三位长老的心态就是:自家孩子足够坏、足够恶,那才是最好的。 大长老摇头一笑,道:“佳人,离开后,记得饭前一只舞,我们唐门的规矩不能坏在你手,知道吗?” 唐佳人点了点头,弯腰夹了一碗五花肉,捧在手心里,和唐不休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 大长老继续道:“跳舞的时候,背着点儿人。” 三长老道:“佳人素来喜欢吃独食,这不用特意嘱托。” 大长老点了点头。 二长老道:“佳人啊,外出游历吃不好就回来,二长老给你做肉吃。”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道:“二长老放心,我出去后,一定好吃好喝的,你们等着,我会带很多美食回来孝敬你们的。” 二长老转开头,眼眶有些湿润。 三长老板着脸,道:“出去后,不可说自己是隐世唐门人,知道吗?也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我们居住的位置。” 唐佳人正色道:“记住了。” 唐不休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塞进唐佳人的口中,道:“有人欺负你,就报不休老祖的名号。” 唐佳人咬着肉,满眼仰慕,含糊地道:“休休这么出名了?” 唐不休继续道:“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唐佳人乖乖地道:“哦。” 唐不休这才不急不慢地道:“然后……狠狠揍他!打不过就下毒,毒死一了百了。总而言之,你是本尊座下唯一的弟子,不能给我们不休门丢脸。” 大长老吼道:“唐门!我们是唐门!” 唐不休看都不看大长老,只对唐佳人道:“不休门就靠你发扬光大了!” 唐佳人挺起胸,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将不休门发扬光大!” 大长老委屈道:“是唐门……” 唐不休却道:“遇到搞不定的,记得回来找师傅。” 唐佳人道:“那要是回不来呢?” 唐不休道:“那为师就去找你。” 唐佳人拍了拍唐不休的肩膀,真诚道:“还是我回来找你吧。” 唐不休攥住唐佳人的手,道:”别往为师身上蹭油。” 唐佳人道:“我手里没油。” 唐不休道:“人的皮肤下包裹着油脂,你怎么可能没油?” 唐佳人道:“你要这么说,我还真得点头认同。” 唐不休道:“乖。” 三位长老一同转身,面色惨白。 二长老小声道:“怎么回事儿?有奸情?” 大长老摇头。 三长老道:“不知道奸情为何物。总之,有些腻歪恶心人。” 三位长老互看一眼,同时点头,认同了这种说法。而后,转身,看向二人。 大长老轻咳一声,正色道:“佳人,你既然要出山,有几件事需要让你知道。” 二长老和三张老一同点头。 唐不休松开攥着唐佳人的手,继续用筷子夹肉喂唐佳人。 大长老道:“佳人,当今武林已非昨日模样。人心不古,手段卑鄙,你切记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 唐佳人用力点了点头,而后对唐不休道:“沾点糖。” 唐不休去拿糖罐子。糖早就被唐佳人偷吃没了,唯有罐子边,还沾了点糖。唐不休小心翼翼地收集着。 大长老又道:“佳人,你可知,这世道唯强不破。你可知,这世间武功分多少个等级,当今武林,除了一些老辈分的泰山北斗,又以何人为首?” 唐佳人回道:“前者我知道,后者不知道。” 大长老惊喜道:“你能知道前者,也算是有长进了。你且说说看吧。” 唐佳人道:“武功应该分两个等级。一是打人的,二是被打的。” 大长老的嘴角抽了抽,干巴巴地道:“这么说……也没错。但一般而言,武功都会分九个等级。知道为什么不分十个等级吗?因为……没有十全十美。哪怕最高深的武功,都有瑕疵。越是完美的东西,瑕疵越是致命。唯有退一步,方海阔天空。为人,亦是这个道理。可惜,每位练武之人都在追求十层。” 唐佳人点头。 唐不休对唐佳人耳语道:“听明白了?” 唐佳人看了看唐不休,也学着他的样子耳语道:“挑战高手,专踩他的瑕疵。” 唐不休笑了笑,狭长的眸光璀璨异常。他点头道:“对。你以全力击高手瑕疵处,定能让他玉碎。”转而却道,“然,你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遇见仇敌,回来寻师傅,师傅帮你打死他!” 唐佳人感动道:“休休对我真好。” 唐不休道:“出山后,每天饭前饭后都要念叨一遍,此乃我们不休门修行大法。” 唐佳人用力点头。 大长老扭开头,无语了。 二长老吼道:“是唐门!” 三长老轻叹一声。 唐不休和唐佳人互看彼此,眼里哪还能容得下其他人? 唐不休问:“此时此刻,你想什么?” 唐佳人道:“我在想休休在想什么。” 大长老轻咳一声,道:“佳人啊,那我直接讲第二个问题。当今江湖,除了一些老一辈的泰山北斗,年轻一辈中,也出了几名杰出的俊秀。其中,秋城城主秋月白,乃……” 唐不休打断了大长老的话,夹起肉,送到唐佳人嘴边,道:“蘑菇,张嘴。” 唐佳人张嘴,吃进裹着糖的五花肉片,香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那粉嫩的小舌头,在嘴边一舔而过,当真是秀色可餐。 唐不休收回目光,道:“吃饱后,上路吧。”再不赶她走,他会舍不得。 唐佳人道:“还没吃饱呢。” 唐不休举起空空如也的碗,吼道:“一大碗的五花肉都被你吃了,你还好意思说不饱?!” 唐佳人将目光投到了锅里。 三位长老立刻一字排开,挡在锅前。 唐佳人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三位长老一同挥动袖子,道:“走吧,走吧。” 唐佳人犹豫地迈开脚,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众人。 三位长老再次挥动袖子,道:“走吧走吧……” 唐佳人一只脚迈出门槛。 大长老道:“且慢!” 唐佳人回头,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扫了唐不休一眼,从袖口掏出一本裹得十分严实的书,紧紧攥在手中。 第十四章:《某录》和《残菊手》 大长老轻咳一声,对唐佳人正色道:“佳人,你此番出山,便是要寻得一位精壮男子,与其结秦晋之好,生下孩儿。这……”老脸微红,“这本书……咳……这本书上所教,便是生孩子必做得事。你拿去,学习吧。”递出书。 唐佳人立刻转身,伸手去接书。 唐不休一把抢过书。 大长老伸手去抢。 唐不休转身躲开大长老的鹰爪,手一抖,抖开裹着书本的蓝布,看见书皮上露出的三个大字《合欢录》。他的眸子缩了缩,垂下宽大的袖子,挡住书,看向大长老,怒道:“怎么能给蘑菇这种书?!” 大长老用更大的声音吼道:“你当师傅的不教,我们再不教,佳人如何懂得?” 唐不休拿出裹着蓝布的书,道:“这种书,不能给蘑菇看。” 大长老气结。 唐佳人一把抢过书,义正言辞地道:“三长老教过我,长者赐,不敢辞,休休你这样是不对的。”将书塞进胸口,紧紧抱着,好像生怕唐不休抢回去。 三位长老偷笑。笑着笑着,又觉得自己笑得不厚道,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于是生生板起了脸。 唐不休负手而立,脸色变得十分不好。 因此,唐佳人觉得,她怀中这本书,定是极好极好的。至于哪种好法,她就不知道了。总而言之,满心期待呀。 二长老道:“佳人,你此番出山历练,按照唐门以往的规矩,我们三大长老是不应该给予你任何帮助的。但是……”伸手从胸口取出一个做工精美的荷包,在手里抚摸半晌,才依依不舍地交给唐佳人,“这是我出山历练时,一位红颜知己送我的。她纯洁无暇、美丽可爱,是位好姑娘。她说非我不嫁,要等我一辈子,只可惜……哎……往事不提也罢,你若遇见麻烦,可去寻她。” 唐佳人收好荷包。 二长老嘱托道:“仔细点,别将荷包弄丢了。荷包里有她的地址。就不知道时过境迁,她是否还在原处……哎……”想了想又补充道,“出山的捷径也在荷包里,记住后就撕掉。” 三张老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钱袋子,放在了灶台上,什么也没说,直接走出了厨房。 二长老和大长老互看一眼,也走出了厨房。 唐佳人拿起三长老给她的钱袋子,打开,看了看,被那些金灿灿的东西,晃得眼前发花。她忙合上钱袋子,将其也塞进了胸口。 唐不休问:“临行前,你有什么要说的?” 唐佳人转头看向唐不休,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把这锅肉給我带上?”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点头:“极是认真!” 唐不休吼道:“滚!” 唐佳人一溜烟跑出了厨房。 唐不休皱了皱眉,又追出厨房,喊道:“蘑菇!” 唐佳人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唐不休,问:“咋啦?要给我带肉啊?”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终是道:“临行前,为师有一句话送给你。” 唐佳人立刻作出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 唐不休周身的真气开始萦绕,鼓起他的衣袖,荡起他的衣摆,吹起他的黑发。他好似乘风而来的仙人,用悲悯的目光看着唐佳人,道:“蘑菇,吃到撑死,是最不值得同情的死法。若有一天你非要如此,为师希望,你撑死在为师怀里。为师保证不会笑话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佳人一扭头,走了。再不走,她很可能会欺师灭祖!哦,不不不,是亲手灭了不休门! 院子里,三位长老一同看向唐不休,同时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感慨。 唐不休转身,回了屋子,指着枕头,咬牙切齿地小声道:“都不知道多邀请我两次!都不知道说舍不得我!都不知道江湖险恶!都不知道……舍不得你……” 院子里,二长老一拍大腿,道:“佳人没带换洗的衣服!” 三长老道:“带了也不会洗。这么多年,都是门主给她洗衣。” 二长老道:“真是惯的不像话!”转身欲向唐不休的房间走。 三长老问:“干什么去?” 二长老道:“给佳人打包换洗衣服,送去。” 大长老摆了摆手,道:“别管了,让她自己走走吧。没准儿就开窍了。她再不开窍,咱们唐门真要后继无人了。”看向唐不休的房门,重重叹了一口气,“朽木不可雕也!” 二长老将心口拍得咚咚作响:“想当初我年轻那会儿……” 三长老冷冷道:“说现在。” 二长老耷拉下肩膀,道:“现在有什么好说了,不过是个老头子罢了。” 大长老负手而立,道:“不见得。” 二长眸光一亮,道:“有何高见?” 大长老回头,在晨曦的光芒万丈中,道:“晨曦虽美,夕阳也未必不是风光。” 二长老和三长老对看一眼,虽认同大长老的话,却有些迷茫,不知大长老到底何意。 大长老勾唇一笑,道:“想当初,我年轻那会儿,也是风度翩翩一公子。如今打扮打扮,那也会儒雅睿智一大叔。若门主执意不肯为唐门传宗接代,此等重任,自然要放在我们三人身上。” 二长老和三长老立刻挺直背脊,道:“此话有理!” 大长老哈哈一笑,意气风发。 二长老道:“就不知道我心中的那位姑娘,还能不能生了。” 三长老神补刀:“老姑娘。” 大长老挽救道:“老蚌含珠,才可贵。不怕人老,就怕心残。只要我们认为行,就一定行!” 二长老使劲点头,笑得一脸傻气,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当爹了。 真是夕阳无限好,荡荡更风流呀。数风流人物,还看唐门长老,独领风骚。 唐门人从犄角旮旯里探出头,在确定唐佳人出山后,纷纷扬言要将藏起来的美食拿出来摆宴热闹一番。结果,大家却十分悲剧地发现,那些美食竟然无翼而飞!唐佳人罪无可恕! 深山里,唐佳人搬开一块大石,从隐蔽的洞中掏出一个包裹,打开,里面装着几块糖,一条腊肉,两个生地瓜,两个馒头,半只鸡,一只小铁锅,一个铲子,还有一小罐言罢,以及一小坛子酒水。她掏出三位长老送她的礼物,一同扔进了背包里。风吹开裹着书的蓝布,露出封皮上三个大字——《残菊手》。 第十五章:佳人出山喽! 唐门有佳人,终于出山去祸害别人了。 山绿,水蓝,花美,心儿飞。 唐佳人第一次出山,心中充满幻想。江湖对她而言,一直都是大长老口中的凶险万分,二长老嘴里的风花雪月,三长老口中的你死我活。唐不休从来不提江湖事,就像他从来不承认自己路痴一样。 隐世唐门出山有条崎岖小路,得从石头缝隙里钻入出。且,石头缝里还有唐门布置下的机关,虽不算顶顶厉害,但当人无处可躲时,那机关便是死神的天罗地网,无人可逃。一百五十年来,也有不少人来寻唐门,不是死在机关下,便是压根寻不到踪迹。 唐佳人从缝隙里钻出去,面对群山,心中既升腾起一股豪情壮志,发誓要混个模样出来,吃遍天下美食,又染了一股浓浓的不舍。不舍休休、不舍三位长老、不舍愣头青、不舍唐门里那些一步三晃的老人、不舍……锅里炖着的五花肉…… 唐佳人一吸发酸的鼻子,毅然向前群山走去。 休休说,人得有理想。她若不吃遍天下美食,此生便要留下遗憾。如何使得?使不得! 吃货唐佳人,怀揣着对美食的憧憬,一步步走向群山。她以为,只要走出群山,便到达了江湖。殊不知,在这深山之中,不但藏着江湖,还隐有朝廷。因为,端木焱还在群山里转悠着呢。 不可否认,端木焱的外家功夫练得不错,一手能碎大石,然,仅此而已。山里的野兽不会等在原处,让你去捏死。再者,端木焱还要躲开身后的两伙人,寻找唐门。 不幸的是,昨天之前,他已经三天未曾吃过东西;幸运的是,昨天遇见了唐佳人,他吃到了一枚鸡屁股;不幸的是,鸡屁股太油,导致他肠胃失调,拉到虚脱。本就没有什么东西的肚子,还在不停抽搐。 端木焱感觉肠子扭着劲儿地疼,不得不再次脱下裤子,准备排泄。 唐佳人蹦蹦哒哒地走着,在绕过一棵树后,竟然再次看见了端木焱的两条大白腿。 唐佳人微愣,当即竖起四根手指,嘿嘿笑了。这是她第四次看见端木焱的大白腿。 端木焱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那个一脸坏笑的女子。初见时的惊艳和慌乱,随着她竖起四根手指悉数瓦解崩塌,一颗少年心迅速被熊熊燃烧着的怒火攻陷。好啊,她还敢来?! 端木焱低下头,匆匆提上裤子,口中还喊着:“臭丫头,你还敢来?!看爷……嗯?”一抬头,人不见了。 端木焱愣怔怔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树下,有些不敢置信。他拧好裤腰,来到树下,围着树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唐佳人。 实则,唐佳人则是躲在树的另一边,和端木焱躲猫猫呢。 端木焱皱眉,心中满是疑惑,暗道:难道我看错了?不能啊。 肠子再次拧劲儿,他痛得哎呦一声,却仍旧围着大树又转了一圈,然后抬头看了看树冠,还向四周扫视一圈,确定真的不见人后,才捂着肚子跑到刚才的位置,脱下裤子,随手扯了两把草。 肚子很疼,却实在拉不出什么。 端木焱提上裤子,咬牙道:“臭丫头,让爷找到,你死定了!” 唐佳人原本准备伸出去五根手指,却又收了回来,因为她听见有人来了。她像一只灵巧的猫,悄然无声地爬上树。要知道,三位长老之所以放任唐佳人为祸唐门,到处偷拿别人私藏的美食,便是锻炼她的功夫。有些功夫,不是摆开架势,正八经儿地练习才有用。因材施教,更重要。唐佳人这个人,平时懒得不行,但为了吃,可谓是艺高人胆大。唐门中高手如云,她却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吃,由此可见,这身轻功绝非一般。 端木焱向前走了几步,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周围突然静得可怕。他停下脚步,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紧张的气氛中,肖劲面无表情地出现。 端木焱的眸光微凛,却是站着没动。手指间,隐着一只断箭。 肖劲走向端木焱,每一步都似乎踩在沙场上,有股肃杀之气。突然,他单膝跪地,抱拳道:“六王爷,请随末将回宫。” 端木焱垂眸看着肖劲,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与气势,是粗布短打掩盖不住的华光。 肖劲虽一直恭敬地垂着头,但却真实的感觉到了来自端木焱的威慑力。这种感觉,他曾在太上皇身上感受到过,且为之折服。 半晌后,端木燕才道:“好。”这一次,他没有装傻。若眼前就是敌人,他装疯卖傻除了丢掉性命之外,连尊严都不会剩。他骨子里的龙血,不允许。 肖劲偷偷嘘了一口气,起身,作出请的手势。 端木焱微微颔首,向前走去。 隐在丛林里的东锦衣卫们陆续而出,共计四人,齐齐跪下,口称:“六王爷千岁。” 端木焱道:“护本王之人,本王保他荣华富贵;背叛之人,本王必让他死无全尸!”声音铿锵有力,气势不容小觑。 肖劲跪下,与四名东锦衣卫使异口同声道:“谨记王爷训。” 端木焱道:“起吧。” 五人起身。 肖劲解释道:“末将出行,带了二十人,为了寻到王爷,分成四组。” 端木焱试探道:“如今人寻到了,不通知他们归队?” 肖劲回道:“福田是宫里的老阉奴,必然了解我们东锦衣卫的行事作风。末将若是放出信号,召回其余人,福田定会闻讯而至。” 端木焱笑了笑,不再言语。至此,他也并不完全相信肖劲。人心隔肚皮呀。 两名东锦衣卫使前行开路,肖劲与端木焱走在中间,另外两人垫后。 唐佳人从树后探出头,看见走在最后的一名东锦衣卫使将一只火折子扭开,扔在了地上。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捡起火折子,将其盖好,塞进了背包里。她有个优点,喜欢捡东西。但凡别人要的或者不要的,她都喜欢捡。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唐佳人跟在众人身后,继续前行。 第十六章:晕血的唐姑娘 大家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后,端木焱实在走不动了,停下脚步,问肖劲:“指挥使,可有干粮?” 肖劲回道:“王爷稍等,末将这就去狩猎。” 端木焱点了点头。 肖劲对其余四人道:“原地休息,邓琥、文山守着王爷,王生去捡柴,徐严去打水。遇敌立刻用响箭,不可延误。务必护王爷周全。” 四人抱拳应到:“诺!” 肖劲率先走出,去寻野兽。 邓琥和文山守着端木燕,徐严和王生则是分头行动。 结果,不消片刻,丢下火折子的王生去而复返,他一瘸一拐地来到端木焱的面前,单膝跪下,道:“王爷,小人不慎,扭了脚,怕耽误王爷用膳,恳请和邓琥换岗,守着王爷。” 端木焱早就饿得魂儿飘飘,当即点了头,让邓琥速去速回。 邓琥走后,王生和文山守在端木焱左右,警惕地看着四周。 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王生警觉地道:“文山,你去看一下。” 文山站起身,拔出长刀,小心地靠近草丛。 王生突然拔出匕首,对准端木焱的背脊刺去。 这一下,既狠又稳。 然,随着一声闷哼,倒下的却是王生。 王生满头是血,还想挣扎着站起身。 唐佳人捧着一块大石头,又给了王生一下。 王生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端木焱瞬间站起身,看了看王生,又看了看唐佳人。 文山见此,立刻一拍胯部,放出响箭。 响箭发出尖锐的叫声,就像猴子被扎了屁股般,嗷嗷叫着冲上天空。 与此同时,文山提刀砍向唐佳人。 端木焱立刻喊道:“住手!”他后背没长眼睛,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却知道,那个叫王生的不对劲儿。因为,他的手中攥着匕首,不是大刀。就像文山,遇见突发状况,下意识的会抽出佩刀,不会拔匕首。匕首,用于对付身边人,那是最好不过的偷袭武器。 唐佳人在王生流出血的那一刻,便蔫了。她双腿一软,混倒在地。有人是路痴,有人却晕血,那不是病,治不好。 文山的刀,因此砍了个空。他改换招式,继续去砍唐佳人。 端木焱又怒又急,一脚踹在文山的小腹上,吼道:“爷让你住手!” 文山被踹得向后退了两步。 端木焱立刻弯下腰,一把扯出王生手中的匕首,而后用另一只探向唐佳人的鼻息。 文山道:“王爷小心,那女子恐是刺客。”他举起手中大刀,对准的却是端木焱的后脖子。 端木焱骂道:“放屁!这是爷的婆娘,肚里还有爷的种呢!”他调整了匕首的角度,看清了文山的一举一动。 文山因端木焱的话微愣,再要下手时,却晚了。 端木焱将匕首刺入了文山的腹部,送他上路。 文山倒下,死不瞑目。 端木焱骂道:“爷说了,背叛者,死无全尸。”抓起大刀,分别砍掉文山和王生的右手,用脚将其踢得远远的。他仰头看天,脸上有种扭曲的怒意和疯狂的狠戾。他突然回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就像个孩子,半张脸隐在草丛中,双眼紧闭,眉头微触,看样子就像在和人闹别扭,等着去哄。 端木焱心中微软,蹲在唐佳人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道:“臭丫头,起来!再不跑,等会儿就跑不掉了。爷可背不动你。” 唐佳人不动。 端木焱想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昏迷,伸手在她身上摸了摸,也没摸到伤口,于是警告道:“赶快起来!别装了!再玩,爷可自己走了。”言罢,站起身,就要大步离开。 走了四五步后,见唐佳人仍旧没有一丝反应,咬了咬牙,扔下手中滴血的大刀,扯起唐佳人,背在身后,尽量快速的向隐蔽处跑去。 他不停地警告自己,这是逃命,不是游山玩水,就应该扔下唐佳人,不能儿女情长。再者,他和她有何情可谈?说都是,都是泪。 事实却是,扔不下。 若没有唐佳人搬起石头那一砸,他可能早已死在王生的匕首下。 没有办法,只能咬牙硬挺。 福田的人,为了寻找端木焱也分成了四组。 其中一组,恰好就在附近搜寻,听到响剑声,立刻赶来查看,而后沿着端木焱逃跑的方向追去。 肖劲和邓琥、徐严分前后脚赶回来时,看见得便是文山和王生和尸体。残缺不全的尸体。 邓琥急声道:“王爷不见了!” 徐严怒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谁如此残忍,砍掉了他们右手?!可是王爷不信我们,下了杀手?” 肖劲一把攥过邓琥的衣领,道:“让你守着王爷,你干什么去了?!” 邓琥吓得面无人色,道:“文山回来,说自己扭到了脚,请求王爷让他留下,换下官去打水。” 肖劲扔开邓琥,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抽搐了两下。他骂道:“死得好!”言罢,撒腿追了出去。 邓琥不敢耽误,忙跟了上去。细想之下,竟处了一身冷汗。肖指挥使的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王生有了异心,所以才会找借口回来,换走他,要取六王爷性命。这四人当中,他武功最高,若他在,王生哪里容易得手?如今,王爷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真是罪过大了。至于文山,没有了手,也许……也是叛徒。 思及此,邓琥想到六王爷端木焱的话,生生打了个冷颤。果然,背叛他的人,死无全尸。 邓琥不敢相信,他们的队伍里,竟然有人拿着锦衣卫的月俸,却为别人卖命。想到叛徒两个字,邓琥禁不住偷偷打量了徐严一眼。徐严曾被肖指挥使派出去打水,他……到底是谁的人?又到底是谁想要六王爷的命呢?肖指挥使,真的就是圣上的人?圣上是真想让六王爷回宫?圣上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听说……不想了不想了,当差要紧。这个时候,已经将头别在了裤腰带上。是荣华富贵还是死无全尸,且看这一遭! 陆陆续续,又有人听声寻了过来,两队人马,再次开启了拼命追逐。 第十七章:逃命呢,敢不敢认真一点? 至于遇见唐佳人,端木焱的人生就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若他直接疯了,倒也好,偏偏还残留着一丝理智和一小丢丢的良心,让他扔不下她。 端木焱实在跑不动,于是将唐佳人藏在一处灌木丛中,气喘吁吁地小声道:“老……爷仁至义尽了。你……你就藏在这里吧。”言罢,要走,却发现唐佳人的身上斜系着一个包。 端木焱重新蹲好,伸手接下包裹,打开。 半只鸡和两个馒头,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实话,就算哪位姑娘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也不如这两个馒头合半只鸡来得诱人。 端木焱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有些大得吓人。 他再也鼓不上其它,捧着鸡肉就要咬下去。 不想,那半只鸡竟然飞了。 真的,他眼瞧着那半只鸡从他面前,飞到了唐佳人的手里。 唐佳人攥着鸡腿,坐起身,虎视眈眈地瞪着他,阴森森地道:“你要吃我的鸡?” 端木焱真想矢口否认,但……他确实要吃,而且必须吃。于是,他点了点头,道:“爷背你一路,又累又饿,你赶快把鸡拿过来孝敬爷。” 唐佳人盘腿坐着,嗷呜一口咬下一块鸡肉。 端木焱跟着吞咽一口口水,伸手就去抢。 唐佳人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凶道:“不要命就抢!”言罢,还抖了一下黄色粉末到鸡肉上。 端木焱收回红肿的手背,问:“你……你洒得是什么?” 唐佳人回道:“黄黄悠悠一命呜呼粉。” 端木焱在唐佳人身上吃过大亏,自然知道她的厉害。他忍着饥肠辘辘,将目光投向了两个馒头。 唐佳人啪啪两口,十分快速地在馒头上吐了两口口水,然后又老神在在地咬了一口鸡肉。 端木焱一把抓起馒头,几乎是一口就将拳头大小的馒头塞进了嘴里。 唐佳人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除了休休,没人吃我口水。” 端木焱瞪着直勾勾的眼睛,抻长了脖子,困难地咽下馒头后,狠狠地吐了一口气后,才道:“味道不错,还有股子鸡肉味呢。”言罢,又伸手去抓另个馒头。 唐佳人一把拍开端木焱的手,正色道:“再抢我生气了。” 端木焱笑嘻嘻地道:“来,生气给爷看看。”他继续伸手去拿馒头,心里却禁不住哀嚎道:想我堂堂六王爷,如今竟然要厚着脸皮强女人的馒头吃,还是吐了口水的馒头!如此没脸没皮、毫无尊严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在本王的身上?灭口!必须灭口! 唐佳人一把拔出匕首,插向馒头。 若非端木焱缩手的动作快,他的手一定会被唐佳人扎穿。 端木焱大惊失色,忍不住怒吼道:“你疯了!”一出口,他才惊觉是自己疯了。他正在逃命,和臭丫头计较什么?这么一喊,不得将敌人喊来?他忙谨慎地向外看了看,见暂时安全,这才压低声音对唐佳人道,“这里不安全,我们走。” 唐佳人摇头,咬着鸡肉,欲站起身。 端木焱忙拉下她,问:“你要干什么去?” 唐佳人道:“饭前活动活动,跳只舞。” 端木焱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瞬间蹦起三条!他咬牙道:“都逃命了,还跳什么舞?!坐下,吃鸡!” 唐佳人一想,也对。于是心安理得的偷起懒,又坐回到地上,糊地道:“你走,我累了,得睡一会儿。” 端木焱急道:“开什么玩笑?!在这里睡会儿?小心没命!” 唐佳人咧嘴一笑,那样子好事不谙世事的孩童。 端木焱只得道:“那好,我逃了,你自己好自为之。那个……馒头能给我吗?若我回到宫里,定帮你完成一个愿望。” 唐佳人眼睛一亮,问:“认真的?” 端木焱道:“对,认真的!” 唐佳人撇嘴,表示不信。 端木焱微愣,随即捂住脸,哀嚎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笑了,拔出匕首,将馒头递给了端木焱,认真道:“吃吧,这馒头可好吃了。” 端木焱好想哭。他腹诽道:馒头好吃,你怎么不吃馒头? 甭管他心里如何不满,还是接过了馒头,两口吃掉,而后探头向外看了看,这才钻出灌木丛,继续奔跑。 唐佳人打个哈欠,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裹,重新系在身上,而后往草丛里一倒,便睡着了。长草盖住了了她的脸和胸部,只露出两条大长腿,和特属于女子的小脚丫。 一伙儿黑衣人寻来,一探头便看见了唐佳人,以及她身边扔着的一对鸡骨头。那对鸡骨头上爬满了蚂蚁和小虫子,正在努力啃咬所剩不多的鸡肉。 黑衣人道:“死了。”于是不再耽误,继续向下追去。 肖劲晚一步到达了唐佳人的藏身处,只看了一眼,便快步离去,继续向前追。 因为心急,没有人注意到,那些小动物都绕开了唐佳人,没有蛇蚊虫蚁敢靠近她。 唐佳人睡醒后,天已经暗了。 她打个哈欠坐起身,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后,这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她有些害怕了。 她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当然,她从未到达过距离唐门如此远的地方。她并不是害怕天黑,而是害怕自己像唐不休一样,变成彻头彻尾的路痴。如果这样,她立刻掉头回唐门。若有哪一天,她记不得归家的路,寻不到唐不休怎么办? 唐佳人有些犹豫,但一想到外面有无数的美食在等着她,立刻又凝聚起了孤注一掷的勇气,毅然前行。 她暗道:休休说得对,人果然要有理想。因为,理想就是力量! 唐佳人走着走着,一直走到了午夜,闻到了空气里漂浮起的血腥味。 她虽然好奇前面发生了什么,也想知道那个一会儿自称本王一会儿自称爷的疯子,到底跑没跑出去。毕竟,那可关系到一个美好的诺言呀。唐佳人犹豫片刻,一狠心,拿出一小坛子的酒,拔下盖子,灌老两口,然后将视线台高,拎着酒坛子,后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行。 脚下,有东锦衣卫的人,也有宦官福田的人。只不过,这一刻,他们大多数都变成了死人。也有没死透的,一把攥住了唐佳人的脚! 第十八章:敌友已分 唐佳人吓得一个高蹦起,再落下时,一不小心踩在了那人脸上,生生将人踩断气了。 她也不敢低头看,撒腿就跑,口中还嘀咕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她一路狂奔而去,竟在奔跑的过程中,一脚踢死了一只试图从她面前跑过的灰色大兔子! 唐佳人微愣,而后撒腿追了上去,将灰色的大兔子捡起,看了看,突然露齿一笑,道:“有些想念那疯子了。”一仰头,喝干净酒水,扔掉小坛子。唐佳人咧嘴一笑,眼睛变得水润润的好看。 天虽然黑,但对于唐佳人这种惯于在天黑后偷鸡摸狗的人而来,并不是无法克服的难事。 唐佳人通过血腥的气味和草木受损的程度,努力辨别着方向。 她大约追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停下脚步,脸不红气不喘地拍了拍胸口,向四周嗅了嗅,没再闻到血腥味,这才慢慢溜达起来。 隐隐约约间,她看见不远处有篝火的光亮,在夜里跳动。 鼻子嗅了嗅,阴冷的山林里竟然还漂浮着几丝肉香! 唐佳人心头一喜,吞咽了一口口水,而后偷偷摸了过去。 靠得进了,唐佳人这才看见,火堆旁只有端木焱一个人在静静坐着。 唐佳人探头看了看左右,也没看见其他人,便分开草丛,走到端木焱的身旁,坐下,举起手中抓着的大灰兔子,晃了晃,歪着头笑道:“把它做好,我们一起吃呀。”想要求人,必须给予,这个道理唐佳人是懂得的。 端木焱不动,只是眼珠子在拼命地瞪。 唐佳人道:“你瞪我做什么?” 福田从树后走出,目光阴冷地看着唐佳人的后背,道:“因为,你快死了。” 唐佳人回头,瞪向福田,大声呵斥道:“胡说!” 福田被唐佳人这种无畏震慑住,不知道她是不是绝顶高手,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还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 福田一挥手,周围瞬间多出了六位黑衣人,围住了唐佳人和端木焱。 福田皮笑肉不笑地道:“本想将受伤的肖劲引出来,不想,竟引来了一个小美人。如此,也好,权当给兄弟们乐呵乐呵。” 唐佳人立刻摇头,站起身,惊恐地道:“我和他不熟的。我只是路过。” 福田哈哈一笑,道:“晚了!” 唐佳人垂眸看向端木焱,道:“你说你,得多招人恨?一个两个的都要杀你。你到底干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儿了?!快说,不然打你!” 端木焱被点了穴道,哪里能开口说话。 唐佳人怒了,伸出小拳头,在端木焱的肩膀上轻轻一捶,道:“让你不说!”那力道,却跟撒娇似的力量,看得人心都跟着发痒。 端木焱闻到一股子臭味,从自己的肩膀上传来。那味道,别提多醒脑。 福田的嘴角抽了抽,道:“拿下!” 六位黑衣人,直接围上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摆开架势,扬声道:“且慢!” 六位黑衣人微顿。 唐佳人认真地问:“你们这是要欺负我吗?” 六位黑衣人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其中一人贱笑道:“欺负你呀?欺负你的时候,还在后面呢。”言罢,突然出手,袭向唐佳人的胸。 唐佳人往火里扔了一颗黑色药丸,然后快速蹲在了端木焱的身边。 福田吼道:“不好!”忙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向后退去。” 眼球大小的药丸落入火堆里,当即发出砰地一声响,炸出粉红色的烟雾,放倒了六名黑衣人。 唐佳人扭头看向福田,道:“你过来,把这疯子的穴道解开。这人本就疯疯癫癫的,再让你点成木头人,以后可怎么活?” 端木焱斜眼看向唐佳人,暗自告诉自己:这是诱人之策,绝对不是臭丫头的真实想法。 福田捂着口鼻,心中大惊。他不知道,当即武林中何时出了这么一位厉害的小丫头,竟然能将毒药运用得炉火纯青。待烟雾散去,福田仍旧不敢靠近,而是站在原处,道:“我帮他解开穴道可以,你得保证不对我下毒。” 唐佳人点头,十分单纯地道:“好呀。”那样子,别提多乖巧无邪了。 福田心中有了计较,认定唐佳人涉世不深,十分好哄骗,暗自决定等会儿寻到机会,先解决了唐佳人,然后再割下端木焱的头,回去向主子交差。 端木焱的眸子又开始滴溜溜地转动,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心中的不安。 唐佳人晃了晃手中兔子,开心地道:“我们马上就可以吃兔肉了,开不开心?” 端木焱瞪眼,在心里骂道:开心你个头!快杀了那个老阉货,不然咱俩都要玩完! 唐佳人询问道:“你又瞪我干什么?” 端木焱无语,干脆闭上了眼睛。略一想,又睁开眼睛,用眼神示意她看向福田。 福田已经绕到唐佳人的身后准备动手,不想唐佳人突然站起身,面对着福田道:“你怎么磨磨蹭蹭的?我已经饿了,不要耽误我吃饭呀。”小女子软软的声音,看起来毫无威胁力。 福田缓缓拉起脸皮,冲着唐佳人笑道:“好呀,老奴这就帮忙……”说话间,改了主意,竟突然袭向端木焱。在福田看来,唐佳人一定是东锦衣卫营里的人,如果他拿住端木焱,不怕唐佳人不听他摆弄。 就在这时,简单处理完伤口的肖劲带着邓琥杀了个回马枪。 他射出红色的长箭,直奔福田的胸口。 福田不得不后退,躲过这致命一箭。 肖劲手持大刀,飞身而上,与福田斗在一起。他的腹部紧紧缠着腰带,却仍旧有血涌出,湿透了衣衫。 唐佳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结果……正中目标,两眼一翻,昏死在端木焱的脚边。 端木焱急得不行,真是恨不得伸出两只手,晃一晃唐佳人,问她这动不动就昏倒是什么毛病? 邓琥拖着血淋淋的身体,来到端木焱的身边,道了声:“六王爷,得罪了。”一抬手,点向端木焱的穴道。 结果,因为流血过多,力道不够,竟没解开。 这时,福田和肖劲斗得难解难分,二人在打斗中,踢开了火堆。 一根燃烧着木头落在了唐佳人的头上,瞬间点燃了她的长发。 第十九章:没羞没臊不羞门 端木焱瞪得满眼血丝,奈何邓琥却看不明白,一心要给端木焱解开穴道。他牟足了劲儿,点向端木焱的穴道。终于,解开了。 端木焱一个高蹦起,扑到唐佳人的面前,用手拍着了火。 邓琥微愣,忙跟过去,跪下,也要用手拍火。 端木焱吼道:“躲开!”一巴掌拍灭了最后的火。手心里,起了好几个水泡,却也没觉得怎么疼。 邓琥收回手,心有余悸地看向肖劲。 肖劲因为受了重伤,体力开始不支,渐渐落了下风。 邓琥咬着牙,用长刀支撑着身体,站起身,杀向福田。 二打一,却只是平手。 端木焱不停拍着唐佳人的脸,喊道:“醒醒!醒醒!你到底怎么回事儿,给爷醒来!”灵机一动,伸手去扯唐佳人的包。 唐佳人瞬间睁开眼睛,攥住端木焱的手,问:“干嘛?抢我地瓜?” 端木焱哈哈大笑,开心地道:“你没事儿,太好了!” 唐佳人坐起身,一头青丝散落,她摸了摸头,疑惑地道:“什么味儿?谁烤鸟儿吃了?” 福田见唐佳人醒了,不敢恋战,立刻虚晃一招,逃了。 肖劲和邓琥已经不敢去追,一是体力不支,二是怕中了福田的调虎离山之计。二人相互搀扶着来到端木焱的面前,单膝跪下。 肖劲捂着伤口,道:“末将失职,让六王爷陷入险境,罪该万死。” 邓琥垂头不语,一张脸却因失血过多遍得惨白。 肖劲一说话,唐佳人自然要看向他。结果,一眼之后,人再次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端木焱抱着唐佳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而后看向肖劲,道:“如何信你?你们东锦衣营中,有人要杀本丸。” 肖劲道:“是末将知人不详,待护送王爷安全回宫后,末将任凭王爷处置。” 端木焱打量着肖劲,半晌才道:“起来吧。” 肖劲缓缓吐了一口气,捂着腹部,站起身。 邓琥的身子歪了歪,险些栽地上去。 肖劲一伸手,扶住了邓琥。 邓琥抬头,感激地看了肖劲一眼。 肖劲点点头,将他拉了起来。 端木焱将一切看在眼里,用手指顺了顺唐佳人的凌乱发丝,询问道:“指挥使为何受此重伤?” 肖劲冷着脸回道:“末将一路追来,却遇见那阉货的人。拼杀中,徐严受伤,末将去救,被他偷袭。”很显然,自己人中一再出现叛徒,让这位指挥使十分恼火。 端木焱点了点头,肚子传出饥肠辘辘的声音。 肖劲道:“末将这就去准备吃食。” 邓琥也跟着动了起来。 端木焱摆了摆手,制止了肖劲的动作,道:“你们受伤颇重,好好儿修养吧。” 邓琥纠结道:“可是,王爷您饿了。” 端木焱笑道:“饿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肖劲和邓琥听闻词话,眼中都有所动容。想端木焱乃堂堂六王爷,却流落民间十年,想必是吃了不少苦。且看这身衣服,便能窥探一二。皇家子弟,哪怕贬为庶民,最是落魄时,也不会穿得如此寒酸。如今,终于寻到他,要接回宫里享福,却是困难重重、杀机不断。哎…… 端木焱想去翻找唐佳人的背包,手伸到一半,停下,对肖劲和邓琥道:“你们收拾一下自己,把血处理干净。” 肖劲和邓琥抱拳,异口同声道:“诺!” 端木焱看向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六名黑衣人,吩咐道:“检查一看,看看他们是何身份,然后……都杀了。剁下右手,扔远点儿。” 肖劲和邓琥毫不犹豫地应道:“诺!” 二人走向那些尸体。 邓琥觉得奇怪,小声问肖劲:“大人,这些黑衣人明明没有死,为何动不了?” 肖劲谨慎地回道:“应该是中毒了。” 邓琥惊讶道:“什么毒这么厉害?能放倒这些高手?” 肖劲摇头,道:“不知道。” 邓琥賊笑着问:“大人,你说,那姑娘是六王爷的什么人?看起来很宝贝的样子啊。” 肖劲冷着脸呵斥道:“不该问的别问,小心祸从口出!” 邓琥立刻闭嘴,一脸严肃地点头。 二人将一切处理干净,又扯了黑衣人的衣服,裹在自己身上,掩盖自身的血迹。 端木焱将手伸向唐佳人的包裹,摸出一地瓜,拿在手中道:“这地瓜烤着吃,定然香甜美味。” 唐佳人瞬间睁开眼睛,一把夺回地瓜,攥在手心里。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端木焱的怀里,当即问道:“为何抱着我?” 端木焱凶巴巴地回道:“你自己躺进来的。爷还想问你,为何躺爷的怀里来?” 就如同唐不休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是路痴一样,唐佳人也从来不承认自己晕血。她坐起身,晃了晃头,道:“我胆子小,被打架吓昏了。” 端木焱坏坏地勾唇一笑,也不点破。他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但这种事,他是不会在肖劲和邓琥面前说的。走到这一步,按理说,他应该相信肖劲和邓琥,然,他的信任何其金贵,决计不会轻易给任何人。下意识里,他将唐佳人的秘密,当成了自己的秘密。 端木焱用胳膊撞了撞唐佳人的腰,难得好脾气地道:“喂,你叫什么名?” 唐佳人扭头看向端木焱,回道:“唐佳人。” 端木焱用手指了指自己,道:“我叫端木焱。” 唐佳人问:“端木焱,那些黑衣人呢?” 端木焱十分自然地回道:“本想砍了他们,他们却醒了,打着打着就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唐佳人觉得他是个残忍的人。实则,他认为杀掉那些黑衣人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唐佳人一脸扼腕地道:“可惜了。” 端木焱追问道:“什么可惜了?” 唐佳人回道:“我还没自报门派呢。” 端木焱的眼睛一亮,问:“你是什么门派的?” 唐佳人挺直背脊,回道:“我是不休门的!” 端木焱点头道:“不羞门?”莞尔一笑,“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的。没羞没臊……哈哈哈……” 唐佳人一拳头打在端木焱的眼睛上,怒道:“不休,不休的不,休休的休!” 端木焱暴怒,倒吸着凉气吼道:“爷知道了!” 第二十章:给我舔舔呗 唐佳人一扭头,不搭理端木焱。 端木焱也扭开头,不想搭理唐佳人。 已经收拾稳妥的肖劲和邓琥都在尽量减少存在感。像他们这样,看见王爷被打的人,若不能成为王爷的心腹,就等着被杀人灭口吧。 怪异的气氛中,端木焱干巴巴的地道:“饿了,整点儿东西吃吧。” 肖劲和邓琥齐齐松了口气。看来,六王爷这是先服软了。只要唐姑娘顺着台阶下,乖乖的做一顿美食出来,六王爷定能消气。 唐佳人取下包裹,打开,拿出锅和铲子递给了端木焱。 端木焱接过,站起身,道:“匕首给爷。” 唐佳人问:“干嘛?” 端木焱咬牙道:“你让爷用牙撕开兔皮啊!” 唐佳人噗嗤一声笑了。她从靴子里拔出匕首,递给了端木焱。 端木焱道:“你拎着兔子,跟爷走,别想吃现成的!” 唐佳人抓起兔子,利索地一跃而起,顶着一头碎发,跟在端木焱的身后,往最近的溪水边走去。 端木焱道:“跟上。”这话,却是对已经彻底傻掉的二人说的。 肖劲和邓琥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跟在唐佳人的身后。实则,心里那叫一个波涛汹涌啊。他们还以为,去处理兔子的会是唐姑娘,不想……竟是六王爷。 四人到了溪水旁,端木焱对肖劲和邓琥道:“捡些干柴,去旁边那个山洞里,重新生火。” 二人应了声,便忙活起来。 比起蹲在那里收拾兔子肉,用大刀从地挑上干柴,简直就是享受。于是,二人心里都念了六王爷一个好。比起其他皇家人不顾及别人死活,六王爷简直堪称知冷知热的好主子。 二人配合默契,清理了不算太大的洞穴,并很快生好了火堆。 唐佳人将兔子扔给端木焱后,便转过身,不再看。 端木焱勾了勾唇角,恶意地道:“你过来,帮我拿着点儿。” 唐佳人果断拒绝道:“不。” 端木焱偷笑,一边收拾着兔子内脏,一边询问道:“你背着锅,这是要去哪里儿?” 唐佳人回道:“去江湖。” 端木焱微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你知道江湖在哪儿吗?” 唐佳人回道:“大长老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现在就在江湖中。” 端木焱点头,嘀咕道:“还行,不算太傻。” 唐佳人耳朵尖,立刻质问道:“你说谁傻呢?” 端木焱回道:“爷说自己呢,行吧?!” 唐佳人哼了一声。 端木焱拎着处理好的兔子,又打了一锅水,站起身,道:“你们不休门的门主,就是那个叫休休的呗?” 唐佳人点头,回道:“对。” 端木焱撇了撇嘴,道:“怪不得教出你这么个臭丫头。” 唐佳人伸出拳头。 端木焱立刻道:“爷警告你,你别再动手了!不然爷扔了兔子肉!” 唐佳人的视线在端木焱的脸上和兔子肉身上转了一圈,最后果断收了拳头。 端木焱偷偷地嘘了一口气。 唐佳人兴奋地问:“咱们怎么吃这只兔子?” 端木焱恶狠狠地道:“让它受烈火烘烤!肉撕扯碎,咽下;骨头扔进锅里,炖汤!” 唐佳人拍手道:“太好了!你的手艺,我是放心的。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端木焱的心头滑过一丝清甜,他问:“为什么回来寻爷?” 唐佳人吞咽口水,回道:“想吃你做得兔子。” 端木焱心头那丝甜瞬间被怒火攻陷。他冷冷地瞪了眼唐佳人,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早晚胖成球,嫁不出去!” 唐佳人也不恼火,眯眼笑道:“我有绝招,绝对能将自己嫁出去。” 端木焱好奇地问:“什么绝招?还能将自己嫁出去?” 唐佳人神秘地一笑,道:“我还没有练好。待有所成,给你练一个。” 如此亲昵的话,让端木焱的心情好了点儿。当然,他的好奇心也被高高的吊了起来,禁不住暗自猜想,到底是什么绝招,能将胖成球的唐佳人嫁出去?难道是……霸王硬上弓?! 思及此,端木焱脚下一顿,手中端着的水洒出了些许。 唐佳人一惊一乍地道:“小心些呀!这可是汤!”目前只是水,但相信过一会儿,它就变成了汤。所以,一口不能少。 端木焱看向唐佳人的目光有些怪异,但却不至于失常。他继续前行,道:“你要是哪天准备演练绝招时,一定要提前和爷打个招呼。不然,小心爷打死你!” 唐佳人点头,乖乖地应道:“哦。” 端木焱不放心,又嘱托道:“记住了?!” 唐佳人点头。 端木焱走了两步,再次看向唐佳人,道:“认真的?” 唐佳人立刻正色道:“极是认真。” 这一回,端木焱终于放心了。随之,他又有些不甘心了。说不上什么感觉,隐隐约约觉得,唐佳人可能要和别人生孩子去了,因为他曾经拒绝做她的男人。摸着心口说,他还没觉得如何喜欢唐佳人,但却又觉得,她在折腾得他死得不得、活得憋屈后,再去折腾别人,总不是那么回事儿。 端木焱心里不大舒服,脚步走得越来越快。 二人回到山洞里,肖劲和邓琥立刻起身相迎。 端木焱沉着脸,拿起干净树杈,利落地穿上兔子,架在火上翻烤。 肖劲和邓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靠近也不是,离得远了更不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六王爷在生气。最后,肖劲和邓琥干脆走出洞口,寻来一些杂草和灌木,将洞口遮挡严实。本应该连夜赶路,但他俩身受重伤,还是需要休养一晚,否则……无法护送端木焱走得更远。 唐佳人挨着端木焱坐下,一双大眼睛盯着兔子肉,看得那叫一个痴迷。 端木焱扫了唐佳人一眼,对自己道:何必和一个贪吃的傻瓜计较? 兔子在炭火上烘烤,不一会儿就发出阵阵肉香。兔子肉也从粉嫩的颜色变成了金黄色。这条兔子很肥,有油脂劈啪滴落在火堆里,绽出一股子人间烟火的味道。格外诱人。 唐佳人吞咽着口水,推了推端木焱,道:“油油,油别浪费了。” 端木焱看向唐佳人,冷冷地问:“想怎样?” 唐佳人腆着笑脸道:“给我舔舔呗。” 端木焱咬牙道:“烫死你!” 唐佳人睁着无辜的眼睛,道:“试试呗。” 第二十一章:有一点儿心动 端木焱的嘴角抽了抽,无语了。他还从未见过哪个姑娘,如此嗜吃如命。他果断扭开头,不再看唐佳人,怕自己忍不住,将好好儿的兔子肉砸向她的脸。 唐佳人用小手扯了扯端木焱,道:“哎哎哎,你仔细些,看着兔肉啊,别烤糊了。”打开包裹,将调料塞进端木焱的手心,“喏,这个给你。” 端木焱轻嗤了一声。 唐佳人问:“受伤了?” 端木焱道:“小伤。” 唐佳人问:“出血没?” 端木焱摇头。 唐佳人道:“给我看看。”言罢,展开端木焱的手心,看见那上面有几个大水泡。有的已经破开,露出泛白的嫩肉。 唐佳人皱眉,关心地问:“怎么搞的?” 端木焱心中一暖,别扭地回道:“你头发着火了,爷不能见死不救。” 唐佳人道:“傻啊!你可以用脚踹啊!” 端木焱瞪眼道:“那是你的头!” 唐佳人摸了摸到耳边的几绺短发,道:“都这样了,只要不弄疼我,你尿尿灭火也行。” 肖劲不是一个爱笑的人,却被唐佳人的话逗笑了。他胸口震动,伤口裂开,痛得捂住腹部,不敢再笑。 邓琥就比较悲剧了。他忍笑忍得狠了,爆发得也着实有些惨烈。他一边笑,一边喊疼,那样子着实酸爽。 端木焱彻底没有脾气了。 半晌,他才问道:“你不在意头发没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了,便是不孝。” 唐佳人从包里翻出包书的蓝布,扯开,随口回道:“我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为什么要孝?孝谁?来,把手伸出来,我给你包包。” 端木焱心中划过异样的怜惜之情,乖乖地伸出手。 唐佳人从腰带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倒了些白色的药粉在端木焱的水泡上,然后仔仔细细地缠上蓝布,系好。 火光旁,唐佳人的脸庞明艳若玫瑰,肌肤细腻似瓷,眼神温柔得都能滴出水,表情认真得令人动人。 端木焱看得痴了。与其说,他是被美色吸引,不如说是因为唐佳人这难得的柔情和认真。 唐佳人包好端木焱的左手后,又包好了他的右手,一抬头,发现端木焱一直盯着自己看,转头看向兔子,已经糊了! 唐佳人瞬间暴怒,一巴掌拍向端木焱的后脑勺,吼道:“让你看着兔子的!你看我干什么?!” 一巴掌,将端木焱所有的旖旎想法打得稀碎啊。 端木焱回神,看向黑焦的兔子,又看向怒不可遏的唐佳人,而后直接扔掉兔子,照着唐佳人的后脑勺便是一巴掌,吼道:“臭丫头!敢打爷!” 唐佳人揉了揉后脑勺,突然站起身。 端木焱心中一紧。 守在洞口的肖劲和邓琥立刻警觉起来。 唐佳人指着端木焱道:“你是不是欺负我?!” 端木焱觉得这话听得有些耳熟,貌似在哪里儿听过。哦,对了,唐佳人也曾指责福田等人问过同样的话。 端木焱心中警铃大作,立刻警告道:“不许用毒啊!”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你记住,我是不休门的!”言罢,撸起袖子,扑向端木焱,拳打脚踢。 端木焱一咬牙,和唐佳人扭打到了一起。 邓琥问肖劲:“大人,我们……帮不帮?” 肖劲摇了摇头,道:“王爷没让出手,且看着吧。” 唐佳人哪里是端木焱的对手?吃亏后,立刻威胁道:“休休说,打不过就毒死丫的!” 端木焱扬起的拳头立刻软了下去,道:“你再打爷一下,咱们当扯平了,行不?” 唐佳人点头,照着端木焱的脸就是一拳。 端木焱嗷呜一声,倒在了地上。 唐佳人捧起兔子肉,一脸的肉疼。 端木焱道:“外面刮掉,里面还能吃,就是肉不多了。” 唐佳人将兔子递给端木焱,:“有总比没有好。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给你包扎手了。” 端木焱坐起身,一把夺过兔子,一边用匕首消掉烧焦的部分,一边恶狠狠地道:“爷也没用你包,是你自己欠欠儿的!” 唐佳人扭头道:“哼!我不是担心你手疼嘛……” 端木焱的唇角勾了勾。 唐佳人接着道:“万一疼得做不好兔肉怎么办?!” 端木焱的嘴角抻平了。他扫了眼唐佳人的背包,道:“我会炒兔子肉,如果有些肥腊肉,味道最好。” 唐佳人的眸子动了动,转回头,看向端木焱,道:“就知道你惦记我的肉!我警告你,要是做得不好吃,我一口都不给你!” 端木焱已经大概了解了唐佳人的脑回路,于是点了点头,学着她的样子道:“试试呗。” 唐佳人取下背包,从中取出那条腊肉,恋恋不舍地递给了端木焱。 端木焱伸手去接,唐佳人却又将腊肉塞回到背包里。 端木焱无语了。 他用匕首将兔子肉划开一些均匀的口子,然后捏了点盐巴,洒在兔子肉上,继续送到火上翻烤。不一会儿,香味再次传了出来。 唐佳人将腊肉递给了端木焱。 端木焱笑了笑,扯动了脸上被唐佳人打出的伤,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抬头看向肖劲和邓琥。 肖劲和邓琥十分乖觉,只当自己是门神,闭着眼,盘腿坐在门口,不动如钟。 端木焱收回目光,又看了唐佳人一眼,在心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怎么就遇见她了呢? 唐佳人见端木焱又不专注做饭,当即喝道:“看肉!” 端木焱下意识地应道:“哦哦……”手脚麻利反转兔肉,将腊肉切成片,穿好,放在兔子肉上烤。腊肉的油脂渗透进兔子肉内,不停冒着油泡,别有一番风味在鼻息间飘荡。 待兔子肉烤到八分熟,腊肉贡献了八分油脂,他将腊肉扔进小铁锅里煮沸,而后看向唐佳人,剥削道:“若放入地瓜,味道绝美。” 唐佳人咬牙道:“若是不好吃,我咬死你!” 端木焱见唐佳人咬牙切齿,心情好得想吹口哨。他顶着青紫的脸,笑露一口白牙,道:“试试呗。” 唐佳人摸出两个地瓜,递给了端木焱。那心疼的表情呦,看得端木焱一阵神清气爽。 第二十二章:六王爷的故事 端木焱见地瓜皮挺干净,应该是洗过的,于是不再处理皮,直接将地瓜切成小块,扔进了锅里,和腊肉一起煮。 拿起十分熟的兔子肉,扯下两只肉最多的后腿,剃下骨头,将肉给了唐佳人;又扯下两只前腿,剃下骨头,将肉留给了自己;然后将兔身的骨头剔出,将肉分给了肖劲和邓琥。 四个人围着锅,吃着兔子肉,在别人长眠于地下的今时今刻,竟是难得的享受。 兔肉并不多,几口便吃完了。 唐佳人抻长了脖子,望着锅,眼巴巴地等待汤水的沸腾。 终于,汤好了。 端木焱捏了盐巴,放进锅里,搅拌几下,香气四溢。 他将铲子递给了唐佳人,道:“你先吃。” 唐佳人也不客气,接过铲子,美滋滋地咬着腊肉片,吞着甜滋滋的地瓜,喝着鲜美的汤水,整个人都美得飘飘欲仙。 在这个充满肃杀之气的夜晚,能看见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女子在大快朵颐,也是一种享受。 端木焱看着唐佳人像只贪吃的猫,不时伸出分嫩的小舌头舔舔唇边的汤水,心中竟升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若能一直结伴而行,倒也不错。 却不知道,前路到底藏了多少杀机?而他,是否有命回到宫里?就算有命回去,是否能立足?他在宫里毫无经营,却要斗一斗天! 端木焱心思微动,对唐佳人道:“还有疗伤药吗?” 唐佳人头也不抬地回道:“腰带里有。” 端木焱伸手去摸,唐佳人扭着身子嘎嘎笑道:“好痒!” 端木焱的脸颊微红,收回手。 唐佳人随手摸出一个瓷瓶扔给了端木焱,继续眯眼吃腊肉。 端木焱把玩着小瓷瓶,发现瓶底儿竟然有个古意盎然的唐字!端木焱的眸子缩了缩,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你这药真的管用吗?” 唐佳人喝了一口汤,心情十分美丽地回道:“你割自己一下,用药试试呗。” 端木焱又问:“这瓶底儿怎么还有个唐字?”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如果我姓白,瓶子一定是白字。” 端木焱不死心地道:“爷听说,有个隐世唐门,就在这附近。你如此善用毒,不会是唐门人吧?” 唐佳人从锅里抬起头,正色道:“我是不休门的!”转而问道,“咋啦,唐门人毒杀你亲人了?” 尊师重道,是一个人最基本的美德。被赶出师门的可怕,就是向全天下宣布,你人品有严重问题!所以,端木焱万万想不到,唐门出了俩败类,愣是自称不休门。他信了唐佳人的鬼,回道:“不是。唐门人欠我娘一个大人情,说若有难,可来此地寻他们。爷寻来了,却不见他们人影!” 唐佳人点头道:“既然欠人人情,就应该还!”微微一顿,“我倒是听休休提过隐世唐门的事儿。”瞧瞧这蔫坏,至今不肯承认自己是唐门人。 端木焱面露喜色,当即追问道:“可知他们在哪里?” 唐佳人看似老老实实地回忆道:“嗯……说是原本居住在深山中,后来老的老,死的死,门主还不着调儿的紧,反正最后没剩两个人了。” 端木焱道:“就算没剩两个人,那也是绝顶高手,不容小觑。你可知,他们在哪儿?” 唐佳人摇头回道:“我不知道呀。不过,休休说,他们早就搬走了。” 端木焱目露失望之色。 唐佳人又开始低头吃肉喝汤,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找他们干什么呀?等以后见到,我帮你转达。” 端木焱望着篝火,淡淡回道:“我想让他们送我回宫。” 唐佳人点了点头:“哦……”低头捞起一块地瓜,送入口中。 端木焱将小瓷瓶递给肖劲,道:“你们把伤口重新处理一下,好好儿休息。此番回宫,还要仰仗二位。” 肖劲和邓琥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誓死保卫王爷。” 端木焱道:“本王出宫多年,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如今孤身一人回宫,前路茫茫。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前方是希望,还是坟场。” 肖劲早就想明白了,于是道:“肖劲一届莽夫,执掌东锦衣卫营,效命当今圣上。圣上让末将来接六王爷,便是将末将给了六王爷。从今后,肖劲以王爷马首是瞻,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邓琥立刻道:“下官亦然。” 端木焱点头一笑,道:“今日杀出重围,明日荣华富贵。本王记住你们二人了。肖劲,邓琥。” 二人心中激动,同时大声道:“谢王爷!” 端木焱道:“起身坐吧,再喝点儿汤。” 二人捂着伤口起身,坐下。 端木焱一扭头,发现烫一滴不剩,唐佳人正倚靠在洞壁上,抚着圆滚滚的肚子。见他看过去,还冲他笑了笑,道:“真好吃,嗝……” 端木焱恨声道:“就不怕撑死你!” 唐佳人吧嗒了一下小嘴,闭上眼,唇角带笑,含糊地道:“试试呗。” 那样子,真是又满足,又气人呐! 唐佳人的身体歪了歪,慢慢滑倒。 端木焱挪了挪身体,让唐佳人躺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低声骂道:“吃了就睡,早晚胖成球!” 唐佳人哼哼了一声,抱着自己即将空空如也的包,睡着了。 端木燕摸着唐佳人那头有长有短的头发,觉得手感好到不敢置信。软软的,就像柔软的小动物皮毛。他垂眸看着唐佳人,有些失神。 他来寻唐门,却遇见了这么一个人。明明没有相处多久,他也绝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却愿意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安睡。而她,也是个傻的。这个时候跟着自己,闯荡得哪里是什么江湖,简直是九死一生的地狱。不可否,他确实想过借助唐佳人的毒药逃出生天,但他刚才摸了唐佳人的底儿,知道她身上并有多少毒药了。也许,他应该赶她走。然,必须承认的是,在他最狼狈的危急时刻,能看见她这张似乎不知道何为恐惧的脸,能让他心暖、心安。 且让他贪恋一次温柔,明日再赶她走吧。等他和自己人汇合,再寻她也不迟。 肖劲和邓琥二人处理好伤口后,分别依靠在洞口两边的洞壁上。 邓琥对肖劲道:“大人,您休息吧,属下守夜。” 肖劲道:“你先休息,一个时辰后,换你守夜。两个时辰后,天亮,出发。” 邓琥点了点头,却没有睡,而是小声道:“大人,你觉不觉得,那位唐姑娘的药,非同一般?这伤口,竟然不那么疼了。” 肖劲点了点头。 邓琥嘿嘿一笑,闭上了眼睛。 肖劲看了唐佳人一眼后,又添了些干柴。 端木焱闭着眼,抚摸着唐佳人的头发,询问道:“可有人来接应?” 肖劲回道:“末将得到消息时,怕夜长梦多,于是只带了二十人出京。为了保险起见,末将还派出五百人,分别潜伏在山下和回京的路上。此时,东锦衣卫营的人应该已经就位。我们只要冲出这山,便能和他们汇合。”微微皱眉,“只是出山这条路,怕是不太平。若末将招人来,唯恐让福田等人捷足先登。这大山茫茫,唯有人少,方有胜算。出去后,哪怕有人想要拦住六王爷回宫,也不敢明目张胆。” 端木焱点了点头,自嘲地一笑,道:“暴露了行踪,福祸相依。本王要回宫,必然要和外公家取得联系,外公为了让本王名正言顺地回宫,定会请示父皇。父皇念及母妃的好,于是派你来寻本王。父皇身体虚弱,身边离不了照料之人。看来,有人当了顺风耳,出卖了本王的行踪。” 肖劲见端木焱与唐佳人相处时,明显心气浮躁,心中着实有些担心自己跟错了主子,此番交谈,方知端木焱心思细腻,善于观察,且颇有大智慧。端木焱不在宫内,却对宫内之事揣测得八九不离十,这番能耐,不容小觑。若圣上的身体康健,能继续在位几年,给六王爷一段时日,这江山是谁的,还真说不准。 其实,端木焱也怀疑这消息是他外公家露出去的。但是,这话不能说。他现在毫无依靠,唯有捧着外公家,才能有立足之地。再者,他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外公家的所有人,说他们背叛了自己。内鬼这种东西,却是狡诈,也最是伤人。 肖劲道:“六王爷可曾好奇,为何末将一眼认出六王爷?” 端木焱道:“福田先发现的本王,你只是凭借感觉在救人。而后,你看见了本王的这张脸。”用手摸了摸自己轻肿的眼眶,痛得微微皱眉,“涟妃娘娘当年艳绝天下、宠冠后宫,想必父皇还留着母妃的画像。” 肖劲笑着赞道:“王爷说得没错。末将出宫前,圣上确实给末将看了一副涟妃娘娘的画卷,还说王爷六岁时,眉眼间便继承了涟妃娘娘的四分绝色。” 端木焱想起自己那美绝人寰的娘亲,记忆仍旧那么清晰。娘亲的手抚着他的小脸,对他说:“焱儿,天要变了,你出宫去吧,不要再回来。” 温柔的、睿智的、坚强的娘,却…… 端木焱的眼眶有些湿润,忙闭上眼睛,不让眼中的恨意倾泻而出。 小小的洞穴内,响起唐佳人轻哼声,以及微微的鼻鼾声,竟驱散了可怕的安静,安抚了心头的恨意。 第二十三章:佳人出手不同凡响 天色微亮,肖劲和邓琥刚有所动作,端木焱便醒了。这种时候,能睡得香甜的,怕是只有唐佳人一人而已。 肖劲抱拳道:“王爷,我们应启程了。从这里走出群山,最快也要七天。” 端木焱垂眸看向美梦正酣的唐佳人,见她嫣红的小嘴微张,心生柔软,细看两眼,觉得她好像胖了点儿。他暗笑自己乱想,轻轻抬起唐佳人的头,放在了地上,而后站起身,道:“走吧。” 肖劲儿轻声问:“不带上唐姑娘?” 端木焱冷着脸回道:“不带。”推开长草后,外面一片生机盎然。小鸟停在树梢叽叽喳喳的叫着,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变成了一条条的光束,美中透着生意盎然。 端木焱转过身,用长草挡好洞口,这才向外走去。 唐佳人睁开眼睛,坐起身,扯了扯乱糟糟的头发,纠结道:“要不要帮他这个忙呢?前路很危险,好怕没命回去见休休呀。”歪了歪头,“答应帮他娘的人会是谁呢?”咧嘴一笑,“总之不是我。”打个哈欠,又躺下了。 过了一会儿,她摸了摸肚皮,坐起身,拿起一根干柴,随手一扔,将挡在洞口的长草打出一个豁口,让阳光洒落进来。 她打开包裹,捏起一块糖,扔进嘴里,甜得眯起了眼睛。她打开《菊花残》,快速翻看了一遍后,竖起两根手指头向上向下向前各戳了两下后,夸张地赞叹道:“怪不得大长老说修炼此法能得子,啧啧……果然凶猛。” 收好书,将其塞进靴子里,然后将钱袋子藏进袖口,打开二长老给的荷包,看了看路线和地址、人名,这才将两只小纸团扔到尚未烧干净的炭火上,看这它燃烧成灰烬。 她将所剩不多的糖块塞进荷包,放进了怀中,还拍了两下。 唐佳人将匕首归入木鞘,送入另一只靴子里藏好,而后凑到那只空空如也的小铁锅前,像一只小黑熊般闻了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渴望吃美食,且吃完后,身体会变的格外有劲儿。 想到美食,禁不住又想到了端木焱。 唐佳人果断决定,就与他同行了!唐门中人,哪能说话不算数?尤其是面对会做美食的人,注重承诺,那是基本的美德。既然是唐门中人许下的诺言,且让她来完成吧! 唐佳人蹭地站起身,却一下子磕碰到了脑袋,痛得呲牙咧嘴。 她揉着头,重新蹲下,将包裹布拧成麻花样,而后系在了额头上,保证那些短发不会遮挡她的眼睛,这才收好盐巴,将铲子别在裤腰上,而后拎着小铁锅,弯腰出了洞穴,去追端木焱,但愿赶得上午饭。 不得不说,唐佳人的脚程绝非常人可比。 一不小心,跑到了端木焱等人的前面,恰好看见有黑衣人在打水做饭。 唐佳人的眸子一动,捡了块石头后,偷偷爬上树,当那黑衣人端着清水从树下走过时,她扔出石头砸在黑衣人的身后。 黑衣人警觉地回头,喝问:“谁?!” 唐佳人手一抖,将黄色的小药丸丢入黑衣人捧着的水中。黄色的小药丸遇水便化开,看不出任何异样。 黑衣人看了看,也没看到人,这才端着水来到避风处,将其放在火堆上,往里扔了些干饼和肉干,煮开后,盛了一碗给福田,道:“公公请吃。” 福田嫌恶地看了眼汤水,装腔作势地道:“此等粗鄙的东西,真是难以入口。为了大事,也只能将就了。”言罢,伸出手,接过碗。 黑衣人奉承道:“公公乃金贵之人,且先委屈些,天大的富贵在等着公公呢。” 福田笑道:“你小子倒是个精灵的。” 黑衣人立刻跪地,磕头道:“谢谢公公夸奖。公公若不嫌弃,奴才的背,给公公当桌子。” 福田伸手挑起黑衣人下吧,别有深意地一笑,道:“公公记得你的好了。”言罢,竟还飞出一记媚眼。 唐佳人躲在石头后,将一切看在眼中,竟还跟着学了学。那眼神、那翘起的兰花指、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还别说,真挺是那么回事儿的。最起码,入木三分。 福田喝了口汤,这才对其他六名黑衣人道:“都吃口吧,等会儿还有活儿要干。” 剩余六名黑衣人,一同点头抱拳道:“谢公公。” 福田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喝了两口后,就再也吃不下了。他将碗放在了黑衣人的后背上,轻叹一声。 甘愿当桌子的黑衣人问:“公公有何烦心事?” 福田道:“山里茫茫,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个鬼东西。” 黑衣人道:“公公无需担心,咱们堵得位置,都是出山的捷径。他们若舍近求远,三里的野兽就够他们喝一壶。再者,那东锦衣卫的人,都被我们杀了。肖劲和邓琥更是身受重伤,就算有支援,也是从山下来。” 福田点了点头,笑道:“有道理。”转而却皱眉道,“他们那边有个小丫头片子,不知是什么来路,善毒,防不胜防。” 黑衣人道:“以公公之能,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她。小小丫头片子,何惧之有?!” 福田目露凶光,咬牙道,“待咱家抓到她,定要活剥她的皮!”言罢,扯动脸皮,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他试着动了动手指,也动不了。他惊恐地尖声道:“我中毒了!” 正喝着汤的四名黑衣人齐刷刷地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大惊失色,蹭地站起身,碗从他的后背跌落,滚了一地的汤水和肉块。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发出咕隆一声。 黑衣人警惕地问:“谁?!出来!” 唐佳人抱着腿,躲在石头后,道:“我不!” 黑衣人微愣,提刀便冲了过去。 唐佳人抬头,看向黑衣人,问:“你为什么不喝汤呢?” 黑衣人怒目而视,吼道:“原来是你下毒!拿命来!” 唐佳人吼道:“你中毒了!” 刀停在唐佳人的面前。目露疑惑之色,问:“你给我下毒了?” 唐佳人小心翼翼地点头,道:“对,下毒了。我不休门人,从来不说谎话。”一旦说谎话,就必须灭口,不能让别人知道。 第二十四章:鸟人在树上 黑衣人本不信,但见周围倒下一片,便猜到,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便是福公公口中的用毒高手。他惜命,不敢大意,于是威胁道:“把解药给我,不然杀了你!” 福田眼前发花,听见二人对话,心中更是心急,奈何舌头不好使,只能用颤抖的手,从衣袖里摸出一粒药丸,塞进了嘴里,这才缓了一口气,道:“别信……” 黑衣人扭头看向福田:“公公……” 唐佳人见机极快,轮起背在身后的大铁锅,狠狠砸向黑衣人的头。 铁锅锅底出现一个坑。 黑衣人转回头看向唐佳人,摇摇晃晃地道:“你说,我中毒了……”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对呀,你中了一种毒,叫晃呀晃的缺心眼。” 唐佳人一根手指点在黑衣人的额头,黑衣人直挺挺地倒下,却又站了起来,咬牙道:“你不是说,不休门不说谎吗?!”扬起刀,砍向唐佳人。 唐佳人躲开致命一刀,抽出腰间的锅铲,狠狠戳了下黑衣人的喉咙。 黑衣人一口气没上来,身子后仰,倒地不起。 唐佳人探头看了看,啧了一声,道:“不说谎,还是不休门吗?江湖这么危险,何必如此较真儿?”一摇头,看向福田。 福田正在恢复中,忙向后躲去,用尖细的嗓子道:“姑娘,我们有话慢慢说,不要一言不合就开打,这样是不对的。” 唐佳人靠近福田,道:“你说,要剥我皮。” 福田立刻矢口否认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老奴哪儿觊觎姑娘的皮啊。” 唐佳人眨动大眼睛,天真无邪地问:“真的?” 福田点头。 唐佳人转身走开,不一会儿,用树叶包裹着一堆小黑球回来。 福田眸光收缩,尖声问道:“你……你干什么?!” 唐佳人抽出锅铲,戳了下福田的喉咙。 福田被迫张开嘴。 唐佳人将一大堆的小黑球倒进他的口中,而后用锅铲拍了一下福田的下巴,迫使他闭嘴,咽下那些黑球。 福田只觉得一股子十分恶心的味道在他的口中绽开。他目露惊恐之色,捂着喉咙问:“你!你给咱家用毒?!” 唐佳人眯眼一笑,回道:“我下毒,你竟敢吃解药,这是瞧不起我。我喂你羊粪蛋吃,怎么了?有何不对?” 福田胃中一顿翻滚,一扭身,哇哇大吐了起来。 唐佳人捂着鼻子后退,含糊地道:“这就对了,都吐干净。” 福田吐得上起不接下气,险些丢了小命。 待他终于吐干净,心中竟然一喜,暗道:吐过后,毒竟然解了。贱人,你的死期到了! 福田悄然摸出一根一指半长的钢针,装出体力不支的样子,转过身。 谁知,明面便是一团粉色的烟雾。 唐佳人怒声道:“你竟然想用针戳我!这回,你死定了!” 福田的眼前发黑,却挣扎着为自己辩解道:“老奴……老奴看姑娘衣服破了,想……想给姑娘缝……缝一缝……”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唐佳人唏嘘道:“大长老说得对,江湖太险恶了。” 唐佳人在六人的身上摸了摸,摸出几块散碎的银两和五包肉干、五壶水,一些调料和一堆面饼,以及一块属于福公公的牌子。 唐佳人捡了些柴火,然后抱着腿,等端木焱来。 耳边,响起细微的咀嚼声,虽然微不可查,但因是咀嚼声,所以没能逃过唐佳人的耳朵。 唐佳人站起身,直接走到一棵树下,仰头看去。 树上站着一个人,穿着绿色的衣袍,脸上和手上都涂抹着绿色的汁液,头上还缠着由柳条编织的环,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树精,已经和树融为了一体。他嘴里叼着一个青绿色的枣子,左手抓着一个泛黄的本子,右手拿着一只炭笔,正在快速地书写着什么。 唐佳人问:“喂,你吃什么呢?” 绿袍男子书写的手微顿,垂眸看向唐佳人,两口吞掉枣子,吐出枣核,用手抓住,轻轻放到腰间的一个布袋子里,这才问道:“看得见某?”微微皱眉,碎碎念叨,“怎么可能?某已经乔装打扮到了牙齿,全心全意当自己是一棵树,怎么可能被发现!”冲着唐佳人扬了扬下巴,“你不应该看见某,懂?” 唐佳人摇头道:“不懂。莫非你,不是人?” 绿袍男子点头,正色道:“某是林中仙人。” 唐佳人疑惑道:“难道不是鸟人?” 绿袍男子认真道:“仙人!” 唐佳人眨巴这大眼睛,问:“认真的?” 绿袍男子点头。 唐佳人微微皱眉,而后道:“那你变成一颗又甜又脆的超大枣子。” 绿袍男子歪头看了看唐佳人,而后挥了挥手,就跟赶小鸡似的,道:“去去去,一边凉快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盯着某看,懂?某脾气不好,恼火了会揍人,懂?” 唐佳人指了指被她放倒的六名黑衣人,而后又仰头看向绿袍男子。 绿袍男子蹲下,口气柔和了些许,商量道:“就当看不见,行不?” 唐佳人伸出手:“给我枣子,你爱站多久站多久。” 绿袍男子的弯了弯唇角,道:“小丫头,你这是要打劫啊。” 唐佳人歪了歪头,乖巧地道:“我那儿有那胆子呢?”咧嘴笑,“你说,孤男寡女共处山中,应该发生点儿什么事儿?”这话,端木焱曾问过她来着。 绿袍男子细细打量着了唐佳人两眼后,又开始在本子上刷刷写了起来,口中还念叨道:“不休门,善毒,亦正亦邪,门中女子于深山中勾引男子,吸其精血……” “不对!”唐佳人一把扯过男子手中的本子和笔,划掉吸其精血四个字后,刷刷写到:骗其美食,弃其美色。男子若不从,打之! 绿衣男子看了看树下,又看了看蹲在他身边的唐佳人,然后又看了看她写得东西,赞道:“姑娘真乃跟踪潜伏、爬高上树、偷猫床底、杜撰瞎编的行家里手。不如加入我……咳……后会有期。”男子夺了本子和笔,在绿林间纵跃,眨眼间消失不见。 佳人虽是难得一见的好种子,有资格为他效劳,但他此番出行,不宜让人知道。毕竟,江湖之事偶尔八卦一下无所谓,但涉及到皇家,还需万分谨慎。若不能得到一击毙命的证据,他可以一直忍痛保持沉默。 绿袍男子跑得远了,才停下脚步,倚靠在树干上,眯眼看着唐佳人的方向,发出一声绕梁三日的轻叹,伸手摸向腰间的零食包,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远处,唐佳人坐在树干上,眺望着端木焱的方向,拉开零食包,取出一枚青翠的枣子,塞进口中,咔嚓一口咬下。 酸酸甜甜,真好吃。 第二十五章:做个混世魔王 阳光有些刺眼,唐佳人干脆跳下树,用清水洗了把脸。 端木焱来的时候,看见得便是这样一副诡异的画面。 唐佳人一边往火里添加柴火,一边打着哈欠,而她周围则是躺着六位黑衣人,其中竟然还有福田! 端木焱忘记隐身,呆愣愣地站起身。 唐佳人看见了端木焱,高兴地直摇手,口中还喊着:“快来快来!” 端木焱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 肖劲拦下他,小声道:“以防有诈。”给邓琥使了个眼神,邓琥点头,拔出大刀,走向唐佳人。 他检查了一下那些挺尸的黑衣人,而后对肖劲点了点头,道:“大人,他们都中毒动不了了。” 端木焱快步走向唐佳人,脚步有些急切,心中竟升腾起一种自豪感。 他想抱抱她,用力的拥抱。 然而,当他走到唐佳人的面前,刚要张开双臂,唐佳人却塞给她一只锅和一包肉,且笑吟吟地道:“做饭吧,好饿。” 端木焱抱着锅,攥着肉干,满腔的感情无处发泄。他堂堂王爷,竟沦落成为了伙夫?!简直无法置信! 摔锅!对,摔锅表达一下自己高贵的身份,让唐佳人长个教训! 不过……也确实到了饭口,还是先做饭吧。 端木焱沉着脸,将锅又塞给唐佳人,道:“去刷锅!” 唐佳人倒也痛快,拎着锅就跑了。 肖劲看了看躺了一地的黑衣人,对端木焱道:“王爷,福田带的人都在这里了。这五人,应该就是另一组人马。如此,末将可以招自己人速来。” 端木焱手中拿着锅铲,一脸肃杀之气地问道:“你能确保来的人中,没有叛徒?” 肖劲摇头,苦笑道:“若是以前,末将敢拍着胸脯保证,这些都是兄弟。如今……却是不敢。” 端木焱用锅铲指了指福田:“废了武功,断其四肢,不许见血。至于其余人……”眸光一凛,冷笑道,“杀!” 肖劲和邓琥同时应到道:“诺!” 肖劲问:“可要……剁掉右手?” 端木焱负手而立,道:“与本王为敌者,不留全尸。” 肖劲犹豫道:“王爷即将回宫,还是要争个好名声的。大皇子身为储君,却沉迷女色、终日宣淫;二王爷名声极好,看似温润美玉,与世无争……” 端木焱道:“指挥使这看似两个字,用得有些微妙。” 肖劲抱拳道:“末将效忠六王爷,自然知无不言。” 端木焱哈哈一笑,赞了声:“好!” 肖劲继续道:“依末将拙见,王爷回朝,还是要先得人心才好。” 端木焱却道:“非也。谦卑不如二哥;孝顺不如四哥,五哥已薨,本王莫不如做个混世魔王,方能踢开这局面。” 肖劲眼睛一亮,赞道:“王爷高见!” 端木焱垂眸看着脚下黑衣人,道:“魔教教主战苍穹,名声在外,最喜砍掉人拿剑的手。此事不用刻意宣扬,自有人会去联想。”勾唇一笑,“这些残暴的名声,且让他担着吧。多多少少,他也不在乎了。” 肖劲望着端木焱,觉得这样的端木焱虽不是什么磊落君子,但绝对会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他的回归,定会搅乱某些固定的布局。 邓琥举刀,要砍黑衣人的脑袋。 端木焱立刻阻止道:“拖走再杀。” 邓琥应了一声,将人一一拖到凹处,直接扬土盖住那些黑衣人的脸,生生将其憋死,而后剁下他们的手,扔得远远的。 锦衣卫的人,素来不是什么善茬,动用酷刑的手段,更是残忍到令人难以想象。他们就是一把快刀,只听命于当今圣上。然,圣上体弱多病,三位皇子和手握重权的大人,就连大宦官都瞪着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皇位,伺机而动。如今,六王爷回归,虽看似弱势,但若圣上有心,未尝不会杀出一匹黑马。因此,肖劲和邓琥才会拼上性命,也要夺得这从龙之功!当然,前提是,圣上能多活几年。 肖劲在废掉福田的武功后,又用刀背敲断了福田的四肢后,将其丢在脚下,而后对端木焱低声讲解起京城里错综复杂的关系。 二人一个讲,一个听,目光却都望着唐佳人的方向。 不消片刻,但见她笑容璀璨,脚步轻快,双手端着一锅水,正屁颠颠地往回跑。那速度真是既快又稳。 肖劲压低声音,对端木焱道:“王爷若能得唐姑娘相助进京,事半功倍。”没有挑明的是,您就辛苦辛苦,多做点儿好吃的给唐姑娘吧。 端木焱攥紧手中锅铲,感觉到了足可以改变历史的重任,即将展开在他手中的这把锅铲之下。这一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想他堂堂六王爷,竟然要靠厨艺勾搭一名女子同行保护自己,真是……悲哀啊! 不过,端木焱不得承认,唐佳人确实是只奇葩花。那些杀机重重和刀光剑影似乎都和她无关,她只沉浸在吃货的世界里,渐行渐远。而那些残忍的杀戮和凶狠的争斗,明明就围在她的身边边。若是一般女子,怕是早就吓得噤若寒蝉了吧?偏偏,她不。 端木焱望着唐佳人的目光,有些灼热。 唐佳人一鼓作气的跑回来,将锅往端木焱的怀里一塞,迫使他用双手抱住,自己则是往地上一坐,道:“做饭吧。” 端木焱听到这三个字,心口就是一阵抽动。唐佳人对他说得最多的三个字,就是——做饭吧! 该死的做饭吧! 端木焱将锅放到地上,凶巴巴地道:“你的锅呢?” 唐佳人用手指着石头堆那里,道:“锅扔那了。”言罢,看向肖劲。 肖劲走过去,将锅捡起来,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冲着肖劲咧嘴一笑。 肖劲不自然地回以一笑。 端木焱看在眼中,心中格外不爽,用锅铲狠狠敲了一下铁锅。 肖劲知趣儿地走开。 唐佳人一脚踹过去,凶道:“干嘛!吓唬人呀?!” 端木焱冲着唐佳人挥了挥锅铲,而后一扭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往地上一坐,对肖劲道:“你去猎杀些野味,然后采些野菜。” 肖劲领命,背起弯弓,捂着伤口去打野味儿,挖野菜了。实话,在他眼中,什么菜都像野菜,又都不像野菜。鬼知道野菜长什么样子。伤口很疼,却怪自己,怨不得别人。他从来不是一个轻易笑的人,但唐佳人就是有种能力,让你跟着笑。哎…… 第二十六章:你的那么短 邓琥偷眼瞧着,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去帮肖劲挖野菜。他对野菜这种东西,还是有点儿印象的。 端木焱拨弄着火堆,问唐佳人:“怎么又寻来了?不知道前路危险吗?” 唐佳人道:“一到吃饭的时辰,就格外想你。” 端木焱拨弄柴火的手,微顿。 唐佳人继续道:“为了不让你将自己饿死,不休门大弟子唐佳人决定,把你送到……对了,你要去哪里来着?” 端木焱的感动还没等升温到最高点,便被一盆冷水浇灭了。端木焱暗道: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压根就没想着他。那脑袋也不小,整天想什么呢?不会是想那该死的休休吧?回宫后,他决定要养条狗,名字就叫休休。 他心中怒火翻滚,冲着唐佳人吼道:“回宫回宫回宫!爷都说多少遍了!爷要回宫!” 唐佳人被吼得头皮麻烦,连忙点头道:“好好好,回宫回宫回宫……”猫儿一样地看着端木焱,“你别吼了。” 端木焱觉得唐佳人好像有些畏惧他,这种感觉真是……好得不要不要的。他脸色稍霁,唇角悄然弯了一下。 唐佳人却小声嘀咕道:“嘴有些臭,万一影响我的食欲,多不好。” 端木焱弯起的唇角,在抖了几抖后,终是无力的放下。他盯着柴火道:“你直接气死爷得了。” 唐佳人的嘴角弯起,笑道:“我哪里舍得呀。” 端木焱看向唐佳人,有气无力地问:“下一句是什么?”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回道:“气死了,谁做饭?” 端木焱攥着干粮饼,大声假笑:“哈!哈!哈!” 干粮饼被他攥碎,变成屑,向地面飘去。 端木焱转头去看唐佳人,却不见其人。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环顾四周,也没看到人。他心中生疑,准备放下干粮饼,却发现自己手下有颗人头! 唐佳人躺在地上,正张着小嘴,接他手中的干粮屑。 端木焱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问:“好吃吗?” 唐佳人往嘴里塞了粒枣子,道:“搭配青枣吃,还行。” 端木焱皱眉,问:“哪儿来的枣子?” “树上结的。”唐佳人坐起身,摸了摸脸,确定还有干粮屑后,用手指头捏起来,放进口中。哦,对了,唐佳人打死不承认的事儿,还有一件,就是偷吃的。枣本就是树结的,她吃枣,枣树都没说不让,谁也没资格瞎逼逼。 端木焱想到自己食不果腹的日子,稍作联想,难得的产生了几分怜惜之情。唐佳人无父无母,小时候定然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所以才会如此嗜吃如命吧? 他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就像一江春水般粼粼动人。他伸手摸了摸唐佳人的头,道:“等我回宫,定善待你。” 端木焱长得像涟贵妃。涟贵妃在入宫前,便已是绝艳天下第一美人;入宫后,更是深得圣眷,令后宫三千粉黛无颜色。眼下,端木焱虽穿着粗布衣裳,但华贵的气质和绝艳的脸庞,以及那温柔的眼神,无一不是迷人的毒药。 唐佳人望着端木焱,眼神有些发直。 端木焱露齿一笑,道:“你现在可以想想,到时候和爷要些什么。” 唐佳人伸出两根手指。 端木焱问:“这是何意?以前不都是伸到四根手指了吗?” 唐佳人道:“不对,以前已经伸到五根手指了,只是你不知道。我现在说得是另一码事儿。你忘了,在要我馒头的时候,说要满足我一个愿望来着。现在又许诺,说回宫要善待我。”晃了晃两根手指,“这是两个诺言哦。” 端木焱攥住唐佳人的两根手指,道:“对,这是两个诺言。前者和你有关,后者和我有关。” 唐佳人问:“认真的?” 端木焱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眯眼笑着,就像一只吃到鸡的小狐狸。 端木焱心中温暖如春。 缘分之所以珍贵,是因为这种东西靠是不是时间长短,而是擦肩时而过的刹那,能牵住对方的手。 端木焱想到一件事,于是问道:“你刚才说五次?记错了吧?”怎么可能被她看光五次?顶多四次。 唐佳人认真道:“真的是五次。”言罢,还伸出手,摇了摇,转而轻叹一声:“哎……我也觉得这样不好,你总光屁股在我面前晃悠。” 端木焱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拔高了声音,道:“我?!” 唐佳人用手点了点端木焱的鼻子,认真道:“对,就是你。”表情边的落寞,好似有些不甘心,“原先休休说,人是猴子变得,我还不信。我觉得,人和猴子有很大的差别,最起码,我们没有尾巴呀。看到你后,我才知道,人真的是猴子变得。你看,你就有尾巴,不过长在了前面,不在屁股上。”眼睛一睁,变得灼灼明亮,“端木焱,你看猴子的尾巴,能卷着树干,来回荡呢。你能吗?” 端木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胯间,感觉那里有些烫、有些僵、有些……疼。 他忍着暴走的冲动,转过身,不让唐佳人盯着自己那里看,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粗哑着嗓子,生硬地挤出两个字:“不能。” 唐佳人面露希望之色,转而却也释怀了,道:“也是,猴子的尾巴那么长,你的……那么短。” 你的那么短?你的那么短!你的那么短!!! 一句话,五个字,生生刺激了绝艳无双的六王爷,当即扬起手中的干粮饼,糊了唐佳人一脸!他怒而起身,扯开腰带,嘶吼道:“谁短?!谁短!你给爷看清楚……” 唐佳人抹了把脸,抓了把趴满了蚂蚁的土,直接扔进了端木焱的裤裆里,怒吼道:“短尾巴!你就是短尾巴!”从此后,短尾巴三个字,既成了六王爷的心头恨,又成了他的别称,甩不掉呀。 端木焱疯了!他抖呀抖的,抖掉了土,却抖不下那些蚂蚁。 肖劲和邓琥回来,看见得便是六王爷在耍流氓。 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场面,他们见得多了。哪一个不是去掀女子的裙子看脚,或是将手探入女子胸口摸乳,唯有六王爷,当真是源于民间的一股清流啊!看人家这流氓耍得,直接脱了自己裤子给别人看。啧啧……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呀。 肖劲和邓琥怕被灭口,放下小野猪,齐齐转过身,继续挖野菜去了。这野菜,怎么就那么难找! 许是这次争吵给彼此都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两个人一直不肯搭理对方。 气氛有些凝重,六王爷一脸肃杀之气,攥着匕首,一刀捅进了肉里,而后快速地剥皮,剔骨,剁肉。唐佳人只盯着火堆看,连眼神都不敢乱飘,就怕看见血。 按理说,想她这种嗜吃如命的人,不应该怕血啊。被她咬在嘴巴里的肉,在做熟前,不都是血淋淋的?偏生,客服不了,就是不敢看血,一看就昏。 肖劲和邓琥去而复返,主动将野菜都洗干净。 端木焱拿起另一只凹进去的锅,横了唐佳人一眼,用拳头将其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然后烧水,挑选了一些带甜味的野菜,简单在开水中烫了一下,捞出来,碾碎,扔进盐巴搅拌了几下。 端木焱片下小野猪身上的肥肉,恶狠狠地拍在锅上,待出油后,将从野菜堆里找到了小头蒜扔进锅中,不停翻炒出蒜香,而后将野猪肉片放入锅中,一片片煎好,撒上点盐巴,而后用树枝当筷子,夹着薄薄的肉片,打成卷,沾着绿色的野菜汁吃了口。 野猪的肉不太好咀嚼,但这头野猪很小,肉倒也肥嫩。尤其是,切成小薄片后,味道与猪肉无异,口感极佳。 唐佳人吞咽着口水,慢慢挪动屁股,靠近锅,拿起邓琥准备好的木枝,学着端木焱的样子,夹起一口肥美的肉片,在端木焱的碗中沾了沾野菜汁,而后送入口中咽下,香得闭上了眼睛,差点儿将舌头吞掉。 新鲜的小野猪肉十分肥美鲜嫩,微腻,裹着甜兮兮的野菜汁吃,既解腻,又更加香甜可口。这样矛盾的口感,瞬间征服了唐佳人的味蕾。 端木焱也不说话,就是不停地切肉,扔肉,烤肉。 唐佳人也不说话,就是不停地夹肉,沾汁,吃肉。 端木焱想:撑死你个饿死鬼! 唐佳人想:累死你个劳命鬼! 肖劲和邓琥发誓,他们真的是眼睁睁地看着唐佳人吃掉了整只小野猪!小野猪也不算大,也就一百来斤!一百斤啊! 唐佳人吃完,一抹嘴,寻来处阴凉地,用大树叶盖住脸,就那么摊开四肢,大咧咧地睡了。 端木焱默默无语地将干粮咬进嘴里。他发誓,自己真的只吃了一片鲜肉。 肖劲和邓琥默默捡起骨头,熬汤。 这一顿饭,竟然吃到了天黑。以这种速度,何时才能出山啊?带着唐佳人,到底是对是错?哎……一言难尽啊。 第二十七章:酷刑烹肉 唐佳人离开的第一晚,唐不休失眠了。 他挽起袖子,掏出唐佳人更换下的脏衣服,扔进木盆里,混合着草木灰,不停地搓洗着。 唐佳人离开的第二晚,唐不休疯了。他像唐佳人一样,悄然潜伏着,然后摸进别人家门,开始偷东西吃。毕竟,他不善此道,终是暴露了。但是,唐门里的老人们却都当作没看见,继续装睡,心中却惶惶不安。唐不休身为唐门门主,却自称不休老祖,不着调是不着调,可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至今没做出什么背叛唐门的事儿。如果真疯了,有些……可惜……吧? 后面那个“吧”字,充分体现了唐门中人真实的想法。 唐佳人离开的第三天,唐不休将唐佳人和自己的衣物打包好,背在身上,毅然决定去找唐佳人。蘑菇不在的这几天,他吃什么都没味。长此下去,他怕自己修炼不成仙,反倒变成孤魂野鬼。再者,他身为师傅,自然要包容大度,且再给蘑菇一次机会,让她极其认真地问问自己,要不要与她同行。 唐不休站在石头上,垂眸看了隐世唐门一眼,转身走了。 三位长老从暗处走出,纷纷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二长老道:“还记得,不休十多岁那会儿,整天想方设法要出山历练,自从他捡回了蘑菇,就哪儿也不想去,终日守着她。” 三长老冷着脸,道:“不休不出门,难道不是因为他怕走丢后,找不到回来的路?” 二长老瞪眼道:“要不要这么耿直?!” 大长老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不休从不怕走丢,却因为佳人不肯出山,难道不是怕走丢了,再也看不见佳人?” 二长老疑惑道:“按你这么说,不休对佳人情非一般,怎么……一直畏首畏尾?”用手拍着胸口,“这可不像我唐门少主的行事作风。” 大长老感慨道:“问世间情为何为,直叫人犯迷糊啊……” 三长老:“不休回来了。” 大长老和二长老顺着三张老的目光望去,但见唐不休背着巨大的包裹,呆愣愣地站在他刚才出发的地方,目光茫然地看向三位长老,而后拉动脸皮,十分自然地一笑,道:“早啊。我去寻蘑菇了,归期不定。”摆了摆手,潇洒至极地走了。 三位长老抄着手,站在原地没动。是人就有好奇心,他们的好奇心便是,唐不休到底还会不会转回来。 亏者三人入定的功夫了得,愣是保持这个姿势站了两个时辰。 不得不说,唐不休身为唐门门主,还真不令他们这些老人家失望。 唐不休再次站在他离开的那块石头上,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三位长老身上,点点头,笑道:“是不是可以吃午膳了?我吃完再走。”跳下石头,直奔厨房,囫囵吞下一碗大米饭后,再次出发了。 三位长老继续站着不动。 唐不休回头,挥了挥手手,道:“都回吧,别送了。没准儿过一会儿我还回来吃晚饭。”跳上石头,再一次进入林子里。 大长老轻叹一声,二长老直摇头,三张老道:“依我之见,若不休再回来,我们还是……送他出山吧。” 三位长老等到月朗星稀,终是放下心,拖着僵硬如石的老腿,捶着酸痛难忍的后腰,爬回到自己屋里。饭,不想吃。自从唐佳人走后,这没人抢的饭菜,还真就失去味道了。 隔天,三人醒来,在院子里刚摆开架势,准备活动一下身子骨时,却看见唐不休打着哈欠从自己的房门里走出来。 三位长老因扭头扭得太快,只听齐刷刷地咔吧一声,三位长老同时扭伤了脖子。 唐不休径直走进厨房,随口吃了点东西,然后背上自己的大包裹,在三位长老歪着脖子的注目中,直接跳上房檐,飞身而去。这一次,他连招呼都不打了。打什么?说没准回来吃晚饭?嗤…… 二长老歪着脖子问:“这……要不要给不休留晚饭啊?” 大长老歪着脖子回道:“留吧。” 三长老歪着脖子道:“午饭一并留些。” 这一次,唐不休没再绕回来唐门,却在山里打起了转儿,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横插群山多个来回。 至于唐佳人,她则是美梦正酣。 端木焱吃完硬邦邦的肉干后,看向福田。 肖劲会意,冲着邓琥使了个眼神。 邓琥将干粮饼塞进嘴里,拍了拍手,走向福田,用一壶水将其泼醒。 福田张大嘴,在倒吸气中醒来。那张白嫩无须的脸,瞬间扭曲成一团。痛,无法承受的痛瞬间袭击了他,让他恨不得在这一刻死去。然,比疼痛更让他惊恐的是,他的内力竟悉数散去。 他是没有子孙根的人,内力便是他最宝贵的东西。若没有了内里,他与普通阉奴又有何种分别? 福田面无人色,身体在不停地抽动,汗水顺着脸滑落,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看起来就像在承受酷刑。 邓琥喝问道:“说!是谁派你来行刺王爷!” 端木焱呵斥道:“小点儿声!”转头,看向唐佳人的方向。见她没心没肺睡得那叫一个香甜,心中竟升腾起一股无名火。他处处为她考虑,她吃肉都没想着给他留一口! 邓琥立刻小声对福田道:“你说,谁派你来的?” 端木焱转回头,冲着邓琥吼道:“你撒娇呢!” 邓琥不会了,垂头道:“回禀王爷,下官的娘是江南女子。下官……下官一小声说话,就有点儿江南调调儿。”眼神偷偷瞥向肖劲,求他解围。 肖劲走到福田面前,冷声问:“说吧,别活着遭罪。一如你了解东锦衣卫营,本官也对你们这群阉党知之甚详。你们整治人的手段极其阴损,听说有一招,名曰烹肉。” 福田那张扭曲的脸瞬间又白了几分,他硬着脖子,虚弱地道:“涟妃曾亏待咱家,咱家记仇,发誓要杀她儿子!” 肖劲冷笑一声,将铁锅放到火上,又将猪皮扔进锅里,让有油脂的一面贴着铁锅,不一会儿便发挥阵阵香气。 唐佳人含糊地道:“什么味儿?” 端木焱转身,挡在唐佳人面前,回道:“屎味!” 唐佳人嘀咕道:“你全身都是屎味。” 端木焱气结。 肖劲对邓琥道:“找块木头,塞他嘴里。” 端木焱一摆手,道:“不用。” 肖劲一点头,对邓琥道:“扒掉他的衣服。” 邓琥一言而行。 端木焱回头看了看唐佳人,恶意地一笑。 肖劲挑起吱吱冒油水的野猪皮,在福田的极度惊恐中,将有油脂的一面,拍在了他的胸口。 福田发出惨叫:“啊!” 唐佳人瞬间坐起身,看向福田。她的眼睛盯着某个不太对劲儿的位置,一点点儿瞪大。 端木焱有些后悔了,立刻蹲下,捂住唐佳人的眼睛。 唐佳人扯下端木焱的手。 端木焱恼火道:“别看了!闭眼!” 唐佳人再次去扯端木焱的手。 端木焱紧紧捂着唐佳人的眼睛不放。他怕,怕唐佳人的眼中都是惊恐和惧怕,以及……对他的厌恶。唐佳人确实折磨了他,但也带给他无比珍贵的惬意和放松。他让她看这么残忍的场面,确实不应该。 唐佳人放弃挣扎,端木焱却仍旧捂着她的眼睛不放,道:“答应我,不看。” 唐佳人嘟囔道:“不看就不看呗。” 端木焱问道:“认真的?” 唐佳人没有回答。 端木焱追问道:“回答呀。认真的?” 唐佳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回道:“极是认真。” 这一问一答,是唐不休和唐佳人约定好的“真诚”。无论何种情况下,但凡回答“极是认真”的那个人,必须是真诚的、认真的、信守诺言的。 端木焱不知其中缘故,却知道唐佳人对这种一问一答有着超出现象的执着。他放开手,却用身体挡住了唐佳人脸。 唐佳人又躺回到草丛中,捡起大叶子,盖住脸,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尾巴都断了。” 福田的惨叫声徒然拔高,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就此挂掉。 有的人怕疼,有的恼火别人小瞧自己,福田则是最恨别人说他子孙根没了。他是没了,但就是不许别人说。但凡笑话他是阉人的狗,都被他想办法弄死了。 许是心中被唐佳人在无意间桶了一刀,福田变得疯狂。他笑着嘶吼道:“咱家没子没孙,死了倒也干净!” 端木焱转身看向福田,冷冷地道:“你是没子孙,可你哥哥有儿子,且过继到了你的名下。这么多年,那儿子被你养得跋扈,当个了小知县,为祸一方。你安心的上路,本王一定会招待好你们全家!” 福田目露震惊之色,随即被深深的恐惧所取代。他没想到,端木焱竟然知他甚详。说端木焱没有自己的势力,谁信? 邓琥喝问:“你到底说不说?!” 福田立刻哑着嗓子吼道:“是太子!是太子让奴才来的!” 端木焱用脚踢起一截木头。 肖劲接住后,塞进了福田的口中。 邓琥揭开已经冷却在福田身上的野猪皮,生生扯下他一层的皮肉! 福田瞪大了眼睛,眼底快速的充血,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嘶吼,身体在剧烈的颤抖。 第二十八章:得了怪病的佳人 待福田力竭,肖劲扯下他口中的木棒,问:“好生想想,到底是谁派来你的?” 福田一口咬死:“是太子!真的是太子!” 端木焱走到福田面前,垂眸看着他,道:“母妃的事,你知道多少?” 福田摇头道:“不知……真的不知……涟妃与人有染……” 端木焱有些失控,一把掐住福田的脖子,奴吼道:“没有!我娘没有!” 肖劲劝道:“王爷冷静。这老阉奴在试图激怒您。” 端木焱松开手,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转过身,看向唐佳人所在的位置,冷声道:“让他慢慢去死。” 肖劲和邓琥应道:“诺!” 肖劲将木头重新塞进了福田的嘴巴里,再次动用起了酷刑。 端木焱躺在唐佳人的身边,闭上了眼睛。睫毛间,有泪痕隐约出现。他一把抱过唐佳人,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唐佳人取下挡着脸的大叶子,睁开眼,在落日的余晖中看向端木焱,问:“短尾巴,你怎么了?” 端木焱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他吼道:“爷……哎呀……”他瞬间瞪大眼睛,满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唐佳人,而后伸手捏上她的脸,紧张地问道,“你你你……你中毒了吧?脸……脸怎么肿这么大?”视线顺着唐佳人的脸往下一看,发现她不但脸肿,就连脖子和身体都一起肿了。 他坐起身,搀扶起唐佳人,捏了捏她的胳膊,问:“疼吗?” 唐佳人摇头。 端木焱皱眉道:“刚才捂你眼睛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儿。这会儿不用细看,也知道是浮肿了。” 唐佳人纳闷道:“我中毒?不能啊……”她身在唐门,整日看那帮老头子们斗来斗去的活动身子骨,都不知道被多少毒药砸中过。毒药这种东西,习惯就好。有段时间,她吃饭时不拌点儿毒药都吃不香。 端木焱站起身,拉起唐佳人,道:“走!我们赶快出山,寻大夫给你看看。” 唐佳人也觉得有些害怕,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腰,点头道:“好,走吧。” 肖劲和邓琥闻听此言,快速地解决了福田,整装待发。 唐佳人伸出胖乎乎的手,指了指两只铁锅,道:“带上。” 端木焱心中着急,哪里有空顾及铁锅,当即道:“快走,那些东西不要了。”言罢,扯着唐佳人的手就往前拉。结果,没拉动。 唐佳人固执地指着锅,不动。 端木焱一把抓起一只铁锅,粗声道:“臭丫头,行了吧!” 这时,不远处传来草木快速摩擦的声音。 肖劲紧张道:“不好,有人来了!”借着树干的养护,飞身上树,向不远处望去,而后迅速下树,对端木焱道:“王爷,那些不是我们的人。” 端木焱当机立断道:“走!”拉着唐佳人便跑,结果……没拉动。 他恼火地看向唐佳人,咬牙道:“走不走?!” 唐佳人指着另一只锅。 端木焱额头的青筋蹦起,怒声道:“爷上辈子一定是吃了你的肉!”甩开唐佳人的手,开始收拾东西,那动作倒也够快。 唐佳人揉了揉自己的脸,坐在了火堆旁,又开始添柴火。 端木焱回头时看见唐佳人如此,竟气得一个倒仰!他低声咬牙道:“你还想打包这些炭火不成?” 肖劲道:“王爷,刻不容缓,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端木焱去拉唐佳人,唐佳人却用木棍在地上画了一副简单的地图,点在某个位置道:“这附近藏着一条小船,只能坐三个人,你们走吧。” 端木焱微愣,松开唐佳人的手,蹲着看了看,记住了那些位置,而后询问道:“你知道捷径,为何不早说?”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山里挺有意思的,不急着走。” 端木焱抬起手,抚上唐佳人的脖子,瞪眼道:“爷不掐死你,真是对不起自己。”这一打手,禁不住惊道,“你又肿胀了!” 唐佳人拍开端木焱的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对邓琥道,“你把那断尾巴的整走。” 邓琥应了声,从石头上扯下福田,扔入茂盛的草堆里,而后往石头上扬了些土,盖住血迹。 肖劲急道:“王爷!” 端木焱问唐佳人:“你不走?” 唐佳人摇了摇圆滚滚的头,且一把夺回一只铁锅。 肖劲抱拳,道了声:“多谢姑娘成全。”言罢,一把攥住端木焱的手腕,拉着他向远处跑去。 端木焱回头看向唐佳人,几次张嘴,却都闭上了。他也知道,这炭火还热着,那伙人若看不见人,定会布下天罗地网去追他们。想逃,难如登天。唯有一人留下,故布疑云,他们才有时间逃走。肖劲和邓琥受伤,且都是东锦衣卫的人,难免会被识破,唯有唐佳人最合适。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端木焱明知道留下唐佳人是对她的残忍,他也曾试图拉她一起走。然,理智终究战胜了感性。他必须活着,活着为娘亲报仇雪恨!活着颠覆这个吃人的王朝!唯一能让他有一丝安慰的事,唐佳人中毒颇深,可能活不长了。照她这么肿胀下去,一定会爆的。她也许不用受严刑逼供之罪。他不耻自己的想法,却又必须那么想。因为这样,会让他的那藏在犄角旮旯里的良心好受一点儿。不不不,以唐佳人的手段,一定能活!对,她能活! 端木焱被肖劲拉着跑,急忙道:“到京城寻我!”忙将手探入怀中,掏出一枚扳指扔向唐佳人,扭过头,在纷乱复杂的想法中远去。 那枚扳指滑过天空,直奔唐佳人而去。她抬起手去接,那板子却十分顽皮,愣是擦着她的胖手,落在她身后的石头上,发出啪地一声。 那是一枚通体碧绿的扳指,如今扳指仍在,却是一分为二了。 唐佳人看向端木焱消失的方向,忙扭过身,捡起两半扳指看了看,但见扳指上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焱。 唐佳人收起扳指,垂眸看了看地上的简单地图,皱眉道:“画得对吧?甚是疑惑呢。”用脚蹭掉出山捷径的潦草地图,简单打扫了地面痕迹,然后取下头上缠着的蓝布,蹲在石头后,裹好胸口,拉高领子,又重新坐回到火堆前,掏出一块糖塞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啪嗒掉眼泪。她觉得,她可能真的要死了。 中午明明吃得那么饱,结果……又饿了! 休休说,撑死最不值得同情。难道,她就要死在别人的嘲笑里吗?不!这样不行! 唐佳人处于对生与死的迷茫未知中,竟忽略了周围的动静。也是,正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快死了,所以才甘愿留下来。否则,她不会那么好心,将活命的机会让给别人。 只不过,唐佳人的求生欲很强,哪怕认定自己会死,也会挣扎不停。万一,哪脚踢对地方,她又活了呢?呸呸呸,是又能继续活着呢!对,就这样。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不哭了。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冷冷地问道:“怎么不哭了?” 第二十九章:戴面具的男子 唐佳人抬头,顶着一张包子脸,两只被挤得有些变形的红眼睛,看向说话之人,鼻音颇重的回了句:“我哭不好看,就不哭了。”眼睛微微一张,“你们……你谁?” 为首之人脸上带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身穿一件暗紫色的衣袍,上面还用青色和钴蓝色绣着一些怪兽,各个儿面目狰狞,看了起来就不像善茬,令人不敢直视。然,瞬间肿胀起来的唐佳人却注意到,这人的腿很长,腰很细,手更是秀美得好似女子。只不过,比女子的手大了很多。 唐佳人伸出自己的手,隔空比了比,十分悲剧的发现,自己的手似乎又胖了一圈。 唐佳人这一伸手,让面具男子身后的人瞬间拔出刀剑,齐刷刷地指向唐佳人。 唐佳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缩着脖子,特怂地问:“伸……伸个手,也要被砍吗?” 也不知道是谁,竟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这些人穿着黑色短打,腰间系着同色腰带,手中攥着的武器并不相同,但都会雕刻着一朵奇怪的花。那花的花瓣,好似尖刀,柔软透着狠戾。 有人在周围环式一周后,对面具男子道:“爷,有血腥味。” 面具男子看向唐佳人,冷声问:“你是何人?看见了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唐佳人的眼睛缓缓砸动,看起来十分无害。她磕巴道:“这个……这个问题,挺难回答的呢。”咧嘴一笑,样子比哭还难看,“你猜……我是谁?” 面具男子的属下,直接将剑送到唐佳人的脖子上,喝道:“快说!不许油腔滑调,否则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唐佳人往后躲了躲,那长剑跟着她移了一移,她继续扭着屁股往后躲,那长剑就继续跟着她移动。 终于,持剑者不耐烦了,怒声道:“再躲,杀了你!” 唐佳人回应持剑者的是一阵饥肠辘辘的声音,格外嘹亮。 众人,傻眼了。 唐佳人也觉得有些丢人,真想毒翻他们,奈何手上没有药了,只能一扭头,恨恨地道:“我警告你们,最好离我远点!你们没看见,我正在迅速肿胀吗?等会儿爆了,崩你们一身毒血,可别说我没有善良的提醒!” 持剑之人微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糊弄谁呢?说!你到底是谁?再不说,别怪我心狠手辣!”言罢,竟是要用剑消掉唐佳人的耳朵。 唐佳人将大锅抓起,挡了一下后,怒道:“我都要说了,你还刺!你是缺心眼吗?你弄疼我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别说持剑之人了,就连所有人都没见过被围后还如此嚣张的胖纸。都说胖人心宽体胖,这心到底又多大啊?真是控制不住的想要远目啊。 面具男子道:“退下。”声音并不发狠,却冷得骇人。 持剑人退到一边。 面具男子对唐佳人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唐佳人这才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本真经地道:“我是不休门的大弟子,准备到江湖中历练一番。路经此地,发现自己中毒了……”声音微顿,用手捂住脸,痛苦地哀嚎道,“这让我怎么活啊?!” 唐佳人的内心确实很痛苦,奈何肚子不争气,又是一阵嚎叫,说她饿了。 周围很静,静得令人觉得窒息。 唐佳人放下手,看向面具男子,问:“你信吗?” 面具男子突然出手,捏向唐佳人的手腕。唐佳人向后一躲,男子转手袭向她的胸口。唐佳人捂胸时,面具男子掐住了她浑圆的肩膀。 唐佳人一耸肩,退到一边,谨慎地道:“你干什么?!别碰我,小心捏爆了!”对此,唐佳人是认真的。但是,恰恰因为这份认真太过匪夷所思,便显得格外不着调。又有人开始偷笑。 面具男子盯着唐佳人不语,心中却暗暗吃惊眼前人胖成这样,竟然还灵活得好似猴子。 唐佳人揉捏着酸痛的肩膀,假装一不小心甩出了福田的宫牌。 持剑人捡起牌子,恭敬地递给了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接过牌子,前后各看了两眼后,对福田道:“原来是福公公。” 唐佳人点了点头,一边笑着,一边用眼睛撩拨着面具男子。她学着福田说话时的样子,翘着兰花指,飘着媚眼道:“咱家也不和你们绕圈子,咱家是谁,你们心里明白就好。” 不得不说,唐佳人此刻的样子,还真像发福后的老太监。她虽然没有喉结,但太监大小进宫,就割掉了那东西,自然也没有喉结。唯有发育过的少年,在净身后,才有喉结。 再者,谁家女子会披着一头长短不一的乱发,在这深山里转悠啊? 所以,众人还真信了她的鬼。甚至认为,她刚开始那些话,都是编出来迷惑人的。唯有面具男子保持一颗冷静的心,问:“不知福公公来这深山里所为何事?” 唐佳人扔出福田的牌子,也是经过考量的。这伙人如果是端木焱的人,想必也不知道福田叛变之事,所以,她是安全的;如果这伙人是追杀端木焱的同伙,她也可以谎称自己是追随福田的一名小太监。既然是小太监,谁会认得她?等到时机成熟,她拍拍屁股走人便是。结果,对方一口道出福田的身份,想必是了解福田之人。这下,有些难办了。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唐佳人对于自己的机智,那是相当有信心了。在隐世唐门里这么对年,为了吃口东西,与那些抠门的老头子们斗智斗勇,还是其乐无穷的。一想到唐门,她就想到唐不休和三位长老,心中竟十分想念。 面具男子问出的话再次石沉大海,他也不恼,只是继续道:“福公公带人进山抓兔子,不知可有下文?” 唐佳人隐约听见兔子两个字,瞬间回神,看向面具男子,问:“兔子?” 面具男子点头,问道:“对,兔子在哪儿?” 唐佳人想到被自己一脚踢死灰色大兔子,下意识地回道:“兔子被我一脚踢死了。”眼神是清透的,表情是认真的,语气是真诚的。 第三十章:公公伪装者 面具男子的左手小拇指微微抖动了两下,缓缓深吸了一口气,问:“被你……一脚踢死了?” 唐佳人点头,回道:“对,一脚踢死了。你若不信,我带你去看看。”兔子皮应该还在山洞中。 面具男子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想到堂堂六王爷被一个老阉奴一脚踢死了,总觉得听起来就像个笑话。然,眼见为实,他还是要割下六王爷的头,好回去复命。于是,他道:“请公公前面带路。” 唐佳人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道:“想让马儿跑得快,得喂好草。想让福公公当跑腿的,也得好肉招待着。” 若端木焱知道,唐佳人无论到哪个队伍中,都是拖后腿的那一方,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心理负担,定会直接将人打包送给对手。来吧,互相伤害吧! 面具男子看了看即将黑下来的丛林,对身后人吩咐了两句。 有四个人,离开队伍,向前搜索而去。 面具男子蹲下,盯着唐佳人,道:“主子要什么,福公公不会不知道,福公公怎会舍弃到手的荣华富贵,独自坐在这里垂泪?”他轻嗤一声,突然出手掐住唐佳人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按着后仰到石头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死?”冰冷的手指开始用力,掐得唐佳人无法喘息。 那么好看的手指,好似女子般纤细柔美,掐起人来还真是不留余地。 唐佳人恼火了,一摆手,去掀男子的面具。 面具男子急忙后退,放开了唐佳人。 唐佳人咳嗽两声后,站起身,指着面具男子吼道:“你是不是欺负我?!” 面具男子想:这是欺负吗?这明明叫起了杀心。 唐佳人捡起锅,吹了吹灰,将其夹在腋下,而后大步向前走。 面具男子问道:“去哪儿?” 唐佳人回头,学着福田公公的样子,横了面具男子一眼,拿捏着调调儿,道:“你不是怀疑咱家身份吗?咱家就带你去看看,被咱家一脚踢死的兔子!”虽然只剩下一堆兔子骨头了。 唐佳人有些想不明白,一只兔子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她还以为,他们是来抓端木焱的呢。弄了半天,虚惊一场。 面具男子见唐佳人言之凿凿,且不像要英勇就义的模样,于是跟了上去。这一跟,真的是悔恨终生了。 面具男子没见过福田公公,却知道福田先他一步进入群山去寻端木焱。他怀疑眼前之人不是福田,但却寻不到可疑点。为何?因为唐佳人身上都是疑点。这疑点一多,反倒像是一种刻意为之的掩盖。再者,他总觉得,眼前的福公公,更像女子,而非男子。不过,这种事儿没法通过表面去看。只因……他用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不再细思量。 正如唐佳人自己说得那样,她确实还在膨胀。衣服已经撑得快破了,就更别提那腰带了,好像勒入了肉中,看着就难受。 唐佳人走着走着,停下脚步,转身到树后的高草丛里,低头,解开腰带。 其他人对视一眼,纷纷围了上去。 唐佳人一抬头,看见了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她扬声道:“看什么?!没见过断尾巴的要尿尿啊?!” “噗嗤……”又有人笑场了。 唐佳人赶苍蝇似的道:“都躲开、躲开!” 面具男子微微颔首,众人散开,他一个人站在唐佳人面前,盯着她看。 唐佳人飞着媚眼,翘着兰花指,道:“你这么看咱家,会吓坏咱家的。” 面具男子道:“公公有的,我有;公公没有的,我也有。公公无需防备。这里有毒蛇出没,且让我为公公盯着点儿。” 唐佳人直接系好裤腰带,道:“咱家没见过你这种没脸没皮的,愣是将咱家的尿意吓没了。走,赶快走,送到地方后,咱家还得去……”微顿,竟不知道要去哪里才好。 面具男子问道:“公公要去哪里?” 唐佳人回想起二长老、三张老和大长老之间的私密对话。 三长老说:“江湖中的那些热闹的盛会,都离我们远去了。” 二长老说:“我记不太清江湖中那些事儿,唯记得有一次,被人拉着去逛窑子,那可真是……” 大长老:“咳!” 唐佳人收回思绪,打定主意,扬声回道:“逛窑子!” 面具男子僵住,半晌没个反应。 唐佳人伸出手,点向面具男子的胸口。 男子瞬间向后退了一步。 唐佳人继续戳。 男子继续退。 唐佳人再戳。 男子隐含怒火道:“干什么?!” 唐佳人收回手,道:“刚才那个提着破剑的,就对我戳我来着。你当老大的也不管管。看,现在知道,这种行为多没礼貌了吧?” 面具男子又僵了片刻,才伸出手,道:“请。” 唐佳人摇了摇圆滚滚的脑袋,负手而行。哎呀,平时做起来十分容易的事儿,变胖后怎么变困难了呢?这手呀,是背到身后了,却是左手摸不到右手啊。 唐佳人一边走,一边试图将两只手攥到一起,那身体扭得,别提多妖娆。 面具男子看在眼里,感觉十分刺眼。 终于,正式开拔上路了。 唐佳人有心甩开这些人,于是东转西蹿地晃悠着,不想,那面具男子就像她的影子,与她寸步不离。 唐佳人走得倒也不累,只是腹中饥肠辘辘,十分想吃东西。她将手伸出,道:“没有吃的,走不动。” 面具男子道:“给公公拿吃食。” 于是,这一路上就出现这样一幕。 唐佳人边走边吃,且不停伸手要吃的。待她吃光了所有随从身上的东西后,将目光看向了面具男子,缓缓伸出了胖手。 面具男子问:“还想吃?” 唐佳人点头。 面具男子道:“没有了。” 唐佳人瞪眼道:“胡说!你怀里就有一包糖。” 面具男子微愣,目光谨慎地看着唐佳人,问:“你怎么知道?” 唐佳人得意地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回道:“我闻到了。” 面具男子将手伸入怀中,果真掏出一包糖,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笑嘻嘻地接过,打开,扔进嘴里一颗。 面具男子向一旁退了退,道:“再吃,你真的要爆了。” 唐佳人咀嚼着糖,垂眸看了看自己那圆滚滚的身材,轻叹一声,含糊地道:“照这样下去,早晚得爆。不如趁着没爆前,多吃一口是一口。哎……”那绕梁三日的叹息啊,真是让人心里发怵发麻呀。 这得是多么嗜吃如命啊?!为了吃,简直可以不要命了! 第三十一章:误会大了 唐佳人一边往嘴里塞糖,一边前行,那样子竟然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在里面。看得人暗暗咂舌不已。 这次来群山中执行任务,果然……不枉此行。最起码,见识到了另一种稀有人类。 至于端木焱等人,则是按照唐佳人画得路线,绕来绕去,终是回到了他们曾一同吃兔子的小洞穴里。 邓琥疑惑地道:“这里……看起来有些眼熟。” 肖劲道:“我们曾在这里吃过兔子。” 端木焱皱眉道:“难道我记错了?” 肖劲道:“唐姑娘画得图,末将也看了一眼,王爷并没有记错。” 邓琥思忖道:“难道是唐姑娘画错了?还是……”还是刻意画错的?毕竟,他们扔下她挡着敌人,自己跑了。他们与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却让一个姑娘舍身取义,着实……有些过分。 端木焱的想法和邓琥一样,却没有说出来。他道:“天黑了,且在这里休整一晚。” 肖劲不相信唐佳人,虽然他觉得唐佳人是个好的,但,他们扔下她不说,且那些人逼供的手段绝对能撬开铜牙铁齿。所以,他建议道:“不如换个地方休息。” 端木焱点了点头,同意了。 他们刚走出洞穴,就听见了唐佳人的声音,说:“诺,就在前面了。” 肖劲急忙护着端木焱,钻进洞穴旁边的草丛中,一动不动地趴着。 不多时,唐佳人那圆滚滚的身影出现在了洞穴门口,愣是挡住了一轮明月。她转过身,对面具男子道:“就是这里了,你们自己找吧,咱家可要走了。”言罢,抬腿就要走。 端木焱的呼吸一窒,胸口一痛。他万万没想到,唐佳人竟然会出卖他。然,这么一想的结果,却是一个肯定的答案。他丢开了她,她必然要报复他。可是,他也曾真心实意的想要带她一同走。 面具男子却拦下她,道:“且慢。” 唐佳人问:“还有事儿?” 面具男子道:“找到尸体后,我们同行出山,一起向主子复命。此等天大的功劳,我不敢一人独享。” 端木焱攥紧拳头,咬碎一口银牙啊!他与她相处时间不长,却给予她难得珍贵的信任,想不到,她竟是细作!她藏得如此深,真是令人防不胜防。既然早晚要兵戎相见,为何不偷偷对他下毒?难道,他们还有其他目的? 唐佳人刚要答话,就见被面具男子派出去的四个人,折返回来一人,单膝跪地,抱拳道:“爷,前面发现了东锦衣卫的行踪,十分可疑。” 面具男子扫了唐佳人一眼,道:“走吧,一起看看去。”言罢,快步向来人所指的方向奔去。其余人则是紧随其后。 唐佳人想起自己画得那个狗屁图,怀疑自己为端木焱指错了线路,于是也跑着向前冲去。看那样子,还真是积极得不行。 肖劲冲着端木焱一点头,做出一个撤的手势。 端木焱好像没看见一般,只是盯着唐佳人的背影,目光有些失神。 肖劲小声道:“王爷,走吧。” 端木焱收回目光,眼神却冷得骇人。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迈开腿,一步步离开了群山。 果然,无人可信。 唐佳人不知自己和端木焱之间发生了天大的误会,自己跑得还挺来劲儿呢。 别看她身型臃肿,好像随时要炸掉,但跑起来简直堪称健步如飞,一点儿都不会因为身体的笨拙而变得气喘如牛。 面具男子知道,福田武功修为了得,如今看来,果然如此。面具男人认定,“福田公公”在装疯卖傻,明明没有发现六王爷端木焱,却谎话连篇,为得便是有机会和他们同行,好在寻到六王爷时,突然出手,将人掠走,夺得头功。 哪里那么容易?! 面具男子快速在丛林里穿梭着。 唐佳人怕他伤了端木焱,于是牟足了劲儿向前冲。 二人起了较量的心思,竟也斗得不分上下。 面具男子道:“公公如此着急,为何?” 唐佳人回道:“看你急,我就急,你慢慢走,我保证比你还慢。” 面具男子道:“公公这话可信?” 唐佳人道:“试试呗。” 面具男子哪里肯信她?继续快速狂奔,在看到偷偷监视的三个人后,方停下脚步,隐身到了树后,探头观看。 唐佳人却是脚步不停,直接冲了上去! 面具男子怎肯将功劳拱手相让,当即拔出一尺长的长刺,也冲了出去。 山体凹出,拢着一堆火,围坐着五个人。其中四人,穿着锦衣卫的服装,一边取火,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还有一人,裹着毯子,低垂着头,看不清脸。 唐佳人冲得有些猛,且因为突然变得肥胖,有些控制不住身体内那动荡的真气。她一脚踩在了腐烂的树叶上,整个人就像一只皮球,瞬间弹起,以惊人的力量,砸向围坐在火堆旁的五人。 措不及防。 一名东锦衣卫被砸得当场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其他三名东锦衣卫拔出大刀,将裹着毯子的男子围在其中,刀尖一致对外。 与此同时,面具男子和等在此处的三名黑衣人出现,迅速将东锦衣卫的人围在其中。 面具男子也不说话,直接袭向裹着毯子的人。 裹着毯子的人飞出毯子,露出了锦衣卫的着装,拔出大刀,与面具男子斗在一处。 唐佳人偷眼一瞧,知道这些东锦衣卫的人,可以暂时称之为自己人。她从地上爬起来,用脚踢了踢被她砸昏过去的人,而后对面具男子道:“喂,青面獠牙,你还找不找兔子了?” 青面獠牙? 面具男子知道“福田公公”在和他说话,但是,他就是不想搭理他。再者,有两名锦衣卫围上了他。 唐佳人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面具男子的身后,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大声道:“喂!和你说话呢!” 面具男子正在和锦衣卫的人打斗,被唐佳人这么一拍,竟直接被拍了地上去。地上有石头块,他一脑门磕碰上去,发出嘭地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碎开了。 第三十二章:无赖法则 两名东锦衣卫见此,立刻挥刀相向。 面具男子将手中长刺向身后一横,挡住了攻击。 与此同时,面具男子的随从们都赶来了。他们将东锦衣卫的人围在其中,刀剑相向。 唐佳人蹲在面具男子的头旁,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问:“喂,你没事儿吧?”要是有事到动不了,我可开溜了。 面具男子没有回答。 唐佳人扬起手,就要狠劲拍他的后脑勺。这一下拍下去,就算没事儿也变有事儿了。死不了算缘分,痴傻那是一定的。 然,唐佳人终是没有下去手。 因为,面具男子竖起了一根刺,且威胁道:“公公再拍我头一下试试。” 唐佳人收回手,却又用手点了点面具男子的后脑勺,道:“你呀!也太不经拍。出山后,多吃点儿,壮壮的,胖胖哒。” 面具男子突然起身,吓了唐佳人一跳。 但见面具男子一手捏着裂开的木质面具,一手攥紧手中长刺,直接横插过面具! 唐佳人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具男子,而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横插在面具上的那根长刺,道:“痛吗?” 面具男子不语。 唐佳人啧啧道:“你……你对自己真狠啊。是不是因为长得比这面具还丑,所以不敢见人啊?没事儿的,你不用一直藏在面具后,偶尔也露露脸,吓唬吓唬我们玩呗。” 面具男子道:“我会记住公公今日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 唐佳人摆手笑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一日为师,众生为父,你这样咱家会不好意思的。” 面具男子站起身,垂眸看着唐佳人,小拇指又开始抖动。他立刻将手指攥成拳头,不让情绪外泄一点儿。 面具男子不再搭理唐佳人,而是向胜负已分的战场走去。 唐佳人问到了血腥的味道,转开脸,不敢去看。 她在心里衡量着自己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结果发现,挺大。她在犹豫,现在到底要不要跑? 面具男子一出现,其他随从自动让开位置,方便他审问东锦衣卫营的人。 面具男子的身上有种厌世的气质,偏他此刻的面具上横插着一根亮堂堂的长刺,怎么看,都觉得他是来搞笑的。 面具男子不管别人如何想,只是对那四人道:“人呢?” 四个人互看一眼,异口同声道:“不知道。” 面具男子的视线在地上一扫,没有看见被“福田公公”砸昏的那名男子,冷声道:“一共五人,逃走一人,去追,不留活口。” 唐佳人一抖,感觉有点儿冷。 持剑男子领命,道:“五人随我去追。”言罢,追了出去。 面具男子转身,走向唐佳人,并十分简单地决定了其他四人的死活,道:“杀了。” 惨叫声传来,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 唐佳人不敢冲上去,她……怕血。 休休说,自保是前提,不能意气用事。再者,她也不认识那些人,谈不上伤心,只是觉得有些不忍。大长老说,江湖险恶,果然如此。她尚未走出群山,就已经想回家了。 在虐杀中,有一位锦衣卫喊道:“我是李争,是主子的人!” 染血的大刀停下,屠夫们看向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回过头,道:“证据。” 锦衣卫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心大小的东西,打眼一看以为只块硬邦邦的面饼,实际那也是一块饼,但上面却雕着一朵花。花儿柔软的花瓣,却像刀,带着锋利的尖。 面具男子的随从接过那块硬梆梆的面饼,双手送到面具男子的面前。 面具男子看了看,道:“放他过来。” 名叫李争的东锦衣卫在众人的监视下,来到面具男子的身边,抱拳道:“爷,小人奉命潜伏在东锦衣卫营,获得了指挥史肖劲的信任,被带出寻找那人,与福公公的人马发生了冲突。” 面具男子看向“福田公公”。 唐佳人扭着头,压根就不看向这边。 李争继续道:“为了尽快寻到那人,肖劲将我等分成四组。其中两组已死,肖劲等人不知所终,想必是已经寻到了那人。” 面具男子扬声道:“福田公公。” 唐佳人不回头,继续扭着身子坐着石头上。 面具男子又道:“福田公公……” 李争顺着面具男子的目光,看向唐佳人,目露疑惑之色。 面具男子心中有了计较,一步步走向唐佳人,道:“福田公公为何不应?” 李争觉得奇怪,那胖成球的人,怎么会是福田公公?扯淡呢吧?因心中产生了怀疑,他也跟着向前走了两步。 唐佳人突然回过头,指着自己的脸,吼道:“都这样了,怎么应?!我问你,怎么应?!” 李争正探头看着,突然看见这么一大张圆滚滚的大肉脸,也着实吓了一跳。 唐佳人站起身,做出悲壮的样子,道:“咱家中毒了,恐命不久矣。都离咱家远点儿,等会爆了,别说咱家拉你们陪葬!” 李争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面具男子问李争:“可认得这位福田公公?” 李争摇头,转而却道:“当时天黑,着实看不清楚。但……总觉得,福公公没有这么……咳……这么胖。” 唐佳人一个巴掌掴过去,直接将李争掀翻在地,她直接一脚踩在李争的腹部,学着福田的骂肖劲的样子,翘着兰花指,指着李争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到底长没长眼睛,咱家这叫胖吗?咱家这叫中毒!中毒懂不懂,你个龟孙子!” 李争被打懵了,头晕脑胀不说,胸口还喘不上来气,唐佳人这一巴掌,让他半口牙都掉出来了;这一脚,让他愣是将半口牙都咽进了肚子里。牙啊牙,何其不坚也?! 李争像一条快死的鱼,想要扑腾,却扑腾不动,眼瞧着就要一命呜呼了。 面具男子道:“够了。” 唐佳人不动,继续踩李争。她最厌恶这种背叛原主子的人。这世间,有她和唐不休两个人当唐门的败类就足够了,不需要别人来滥竽充数。 第三十三章:你面具裂开了! 面具男子喝道:“够了!” 唐佳人横了面具男子一眼,糯糯地道:“你凶什么。” 好么,这话若是从没有肿胀的唐佳人口中说出,还是挺讨喜的。可是,眼下她既是公公,还是一位胖成球的公公,这么一说话,还真令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面具男子直接道:“踩死吧。”言罢,向坑外走去。 李争吓坏了,慢点头,扯着嗓子,拼了命地吼道:“是!你是福公公!” 唐佳人垂眸看着李争,道:“你救了自己的命。”抬起脚,跟在面具男子的身后,走上了山坡。 面具男子突然回头,道:“福公公,你说你一脚踢死了兔子,我们去看看吧。” 唐佳人伸出手,道:“走不动了,拿吃的来。” 面具男子的小拇指又开始抖动。 唐佳人眼睛多尖啊,当即道:“你抖什么?手指头抽筋了?” 面具男子将手指攥成拳头,道:“来人,扛着公公走!” 立刻有人砍掉两棵树,裹上一张毯子,做成简单的骄子,由四个人抬着。 唐佳人面露喜色,好奇地跳上去,盘腿坐着,开心地道:“脚下都稳着点儿。抬得好了,青面獠牙有赏!”三长老说,打赏是场面话,别人都爱听。 面具男子问唐佳人:“福公公,我们去何处?” 唐佳人道:“自然是刚才那处洞穴啊。”挤眉弄眼儿地一笑,“兔子就在那里。” 面具男人不信,却只能先回到那里休整一下,待天亮后,再辨别痕迹,仔细搜寻。现在想来,他们的时间竟然都耽误在里“福田公公”的身上。 众人脚下生风,扛着唐佳人,直奔那个小洞穴。 有人拉起李争。 李争一张嘴,半口牙都没了,看起来着实吓人。 拉起他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牙呢?” 李争一脸痛苦之色,揉着胸口,满嘴漏风地道:“福公公一巴掌,掴掉了半嘴的牙。一脚踩下,牙啊,滚进了肚子。” 所有听见这话的人,无不打起精神,毅然决定要远离“福公公”。宦官有勇气切了那玩意儿,果然不容小觑。变态,不带一点儿马虎的变态。 到了位置后,唐佳人跳下简单的硬板轿子,感觉地面似乎都因为她而震动了两下。 负责抗轿的四个人,肩膀磨破了皮不说,还痛得不行,半个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这杀伤力,是在太大了!他们活动着肩膀,口中还发出痛苦的哼哼声。 唐佳人回头,问:“咋啦?咱家重啊?” 四个人想起李争那血淋淋的教训,齐齐摇头,挤出笑脸,表示不重。 唐佳人扭着肥臀,舒展了一下四肢后,用手掐了掐腰上的肉,感觉……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厚了。难道,她消肿了? 唐佳人心中很好,肚子又饿了。 她随手指挥道:“你你你,还有你,去打猎。处理干净后,再扛回来。要是让咱家闻到血腥味,就扛着咱家再去洗一遍!”她发现,顶着别人不认识的脸,作威作福的感觉,简直太好了。 被点到人齐齐看向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点头,四人这才离开去打猎。 面具男子问唐佳人:“葬身何处?” 唐佳人思忖道:“这么远的事儿,咱家还没想好。” 面具男子将手收进了袖子里,道:“我问得是兔子。” 唐佳人从旁人手中夺过火把,递给了面具男子,下巴往洞穴所在的方向一歪,道:“就在那里,自己找吧。” 面具男子伸手接过火把。 唐佳人为了学得逼真,一直敲着兰花指,往回收手的时候,尾指指甲一不小心划过面具男子的手。 面具男子攥着的手指突然用力,竟是将火把捏断了! 唐佳人往后躲了躲,不明所以地问道:“你是在发脾气还是在吓唬我?” 面具人一抬脚,将火把踢入了洞穴里。 洞穴本就不大,一只火把已经能照亮周围。 面具男子走进去,看了看,发现洞穴里有炭灰,还有一小撮兔子骨头。 唐佳人弯腰进来,以一人之躯堵住了门口。她指着那小撮骨头,道:“那就是证据。咱家在林子里奔跑,一不小心踢死了一只灰色的兔子,然后……吃了。” 面具男子突然转身,手中竟然还攥着一只一尺多长的钢刺,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唐佳人。 这是,要她的命! 唐佳人的眸子一缩,急忙转身向外跑。 面具男子一把攥住唐佳人的后领子,手中钢刺向前便是一送。那份狠辣与干净利索,若不是用在唐佳人身上,她保证会拍掌欣赏。 如此近的距离,那般快的速度,令人无处可防。 唐佳人躲开不开,心中焦急,竟是大喝一声,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生生用一个屁,将面具男子崩得向后退了三步,一头磕在了洞顶上。头晕目眩,满眼金星,星空灿烂,有没有?有!守在外面的人听到动静,立刻对唐佳人拔刀相向。 唐佳人见面前人数众多,忙转回身,冲进了洞穴内,抽走面具男子手中的长刺,将其扯起,挡在身前,逼退了那些试图冲进来的人。 唐佳人用长刺顶着面具男子的腰,道:“为何偷袭咱家?” 面具男子晃了晃头,缓了缓神,这才回道:“你不是福公公。” 唐佳人怒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哪个敢说咱家不是福公公?你让他站出来!” 所有堵在门口的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面目男子道:“你不知道兔子是何意。” 唐佳人用脚尖踢面具男子的膝盖:“放你娘的狗臭屁!兔子就是指六王爷端木焱!真当咱家傻了吗?” 面具男子感觉自己被深深的戏耍了。刚开始,他怀疑她不是,她也表现得不是;然后,他觉得她很有可能是,她表现得是又不是;后来,他觉得她一定是,她却表现得不是;就在刚才,他觉得她绝对不是,她又表现得她是。 面具男子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他素来心思细腻,却绕不明白这个圈了。 唐佳人想用钢刺捅捅面具男子,却怕出血,于是用又脚尖踢他后腿肚子,道:“说话!” 面具男子道:“没什么好说的。” 唐佳人却道:“不行,必须说话。” 面具男子问:“你让我说什么?” 唐佳人道:“把你觉得咱家不是福公公的原因都列举出来,咱家会一一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消除你心里所有的疑问。” 面具男子犹豫片刻后,道:“你走吧。” 唐佳人毅然回绝,道:“不走。” 面具男子道:“即便你是福公公,留下来也没有好处。六王爷一定逃远了。” 唐佳人看向抬她来的四名壮汉,道:“怎么会没有好处?咱家出山,还指望他们抬着呢。” 面具男子的手又开始抖了。他突然动作,想要回身。 唐佳人十分警觉,立刻高声喊道:“别动!小心咱家手中这根大长针,扎到你。” 面具男子微愣,半晌后才问道:“为何怕扎到我?” 唐佳人觉得,标准回答应该是:扎到你事小,出血事大。 然,说实话的后果有些严重,她是不能承担的,于是十分自然地道:“扎到你,咱家会心疼地。” 面具男子的小拇指头又开始抖了。 唐佳人咂舌道:“你抖什么啊?这是太开心了,还是太愤怒了?给咱家一个说法。” 面具男子将背脊挺得笔直,终是道:“福公公武功高强,我自愧不如。公公若执意同行,也可;想要下山,我派人送公公,也可。” 唐佳人喜道:“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你派人送咱家下山吧。咱家迫不及待地想去逛窑子了!” 众人感觉有雷劈面,且劈得外焦里嫩。 面具男子咬牙应道:“好!”请神容易送神难,他这趟买卖是赔了。日后遇见福田,他定然绕道走。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老阉奴,好似滚刀肉,让人无从下刀。 至此,面具男子算是终于相信,唐佳人就是福田公公了。因为,“福田公公”武功了得,光是一个屁就能将他崩晕,可见起内力之深厚,简直深藏不漏,叹为观止。他不是“福田公公”的对手,“福田公公”也没有杀他的打算,就足以证明,身后那个胖子就是“福田公公”,而非六王爷的人。 既然是自己人,送他出山也无不可。只是……那老阉奴实在太可恶,竟然屡次调戏他!这账,迟早要算! 唐佳人放开了面具男子,并推了他一把,让他赶快从山洞里走出去。 面具男子在心里发狠,小拇指又开始抖了。 面具男子干脆用另一只手,掰了下左手小拇指。咔吧一声轻响后,小拇指变老实了。 唐佳人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你对自己真狠呀。” 面具男子不吭声。 唐佳人继续道:“掰猪爪子你一定很擅长。” 面具男子感觉自己的面具好像要裂开了。他盯着唐佳人的手,道:“对,掰猪爪子更擅长。” 唐佳人缩回手,突然面露震惊之色,道:“你面具裂开了!” 第三十四章:暴露了 面具男子忙用手去摸,却发现面具并未裂开。 唐佳人咧嘴一笑,背着手,走到篝火旁,指挥人用自己的铁锅打水,然后架在火上把水烧开。 负责打猎的人扛回来一头羊,处理得倒是真干净。 他们将羊放在火上翻烤,发出阵阵肉香。 唐佳人作威作福,指挥着人将整只羊烤成了金黄色,然后一个人,用匕首片下肉,沾着盐巴茨。她将烤羊吃掉一层后,就让他们继续翻烤,待肉出现金黄色,她继续片肉吃。 随从问面具男子:“爷,可要食用?” 面具男子摆了摆手,一点都不想和“福田公公”一起用膳。 至于其他人,都默默啃着干粮饼,咬着硬梆梆的肉干,看着“福田公公”一个人在那里大快朵颐。 吃着吃着,唐佳人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开始膨胀起来。她立刻停止进食,谨慎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而后站起身,对面具男子道:“派人送咱家走吧,再不走,就爆了。” 面具男子对四名随从吩咐道:“你们四个,送公公出山。” 四个人抱拳,应道:“诺!” 唐佳人走向简单粗糙的轿子前,又转过身,看向面具男子,道:“丑不是错,美也不是罪过,人最主要的是有颗良善之心。” 面具男子问:“福公公有良善之心吗?” 唐佳人直接转过身,拜了拜手,道:“别这么问,多伤感情。”身子轻轻一跃,坐在了简易轿子上。 面具男子想了想,道:“我送公公一程。” 唐佳人与面具男子接触时间不多,但却知道对方细心如尘。她毕竟是假货,哪敢在他面前多呆?她浮肿之后,确实感觉到了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力量,在身体里四处乱窜,但是,她从未认真学过武功,也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儿。若面具男子再次发难,她不能放出那个能够一招制敌的响屁,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思及此,唐佳人道:“不用不用,你这么客气,让咱家无以为报。你送完咱家,咱家再来送你,不合适。”胖手指了指火堆上的那只烤羊,“来个人,抗上它,就代表你对咱家的一片……”看向面具男子,“孝顺之心?拳拳情意?还是……什么?” 面具男子发现,自己的小拇指竟然不抖了。很好。他回道:“恭敬之心。” 唐佳人点头,再次翘起兰花指,尖着嗓子道:“来个人,抗上烤羊,拿着锅,跟咱家走!” 面具男子点了点头,自然有人拿上锅,扛起烤羊,跟在唐佳人的身后。 唐佳人觉得十分舒坦,将手放到了肚子上,还别说,真挺舒服的。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享受起了晚风徐来的惬意,却苦了这些随从们了。 这些人,不但要扛着她,还必须小心脚下。最苦的是,周围的大蚊子不停袭来。落在身上,那就是一个大包,奇痒无比。 唐佳人太舒坦了,竟坐着睡着了。 面具男子等人一直尾随在她身后,看着她那圆滚滚的身体被颠得东倒西歪,好几次都差点儿一头栽到地上去,却又诡异的扭过身子,继续坐着睡。 面具男子这一行人,气势汹汹上了山,本是要接应福田公公,并与其一起搜出六王爷端木焱,结果……却遇见了一个在中毒后,变得疯疯癫癫的肥福田,且还要抬着他送下山。 到底是六王爷重要,还是福田公公重要,面具男子素来分得清。他要送福田下山,也是有深一层的考量。 用剑威胁过唐佳人的持剑人,对面具男子小声道:“爷,咱们真要送福公公下山?” 面具男子道:“福田不简单,跟下去看看。且,兔子也必然要出山,才能回京。”说到兔子时,他微顿了一下,发誓自己这辈子最讨厌的动物,从遇见福田的那一刻起,就变成了兔子。福田踢死一只兔子,和他讲什么?简直就是添乱! 唐佳人睡了两个时辰,天色渐亮。她睁开一只眼睛,问:“到哪儿了?” 立刻有人回道:“回公公,到与公公相逢之处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回头看向离得比较远的众人,挥了挥手,扬声道:“别送了,咱家都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会睡得那么香甜?不好意思你会在梦中哼哼? 面具男子停下脚步,不再相送,却是对身边人道:“仔细搜寻一下这里。”他总觉得有猫腻。 随从得令,开始搜索。 唐佳人打个哈欠,抻个懒腰,嘀咕了一声:“疑心真重。”拍了拍简单的轿子,喊道,“停停停!” 轿子停下。 唐佳人下了轿子,对扛着羊的人道:“生火,把羊热热,大家也休息一下,吃点儿东西。” 五个人就差跪地上感恩戴德了。 唐佳人拎起自己的锅,向一旁走去。 扛羊的人问:“公公去哪儿?” 唐佳人头也不回地道:“找个地方小解。”突然回头,冲着那人介眉弄眼地一笑,“一起?” 抗羊的人立刻摇头,道:“不敢打扰公公。”然后老老实实地开始收拾起柴火,准备生火烤羊。 唐佳人拎着小铁锅,晃悠悠地走进草丛中,绕到了树后。 负责抬轿子的人活动着肩膀,龇牙咧嘴地道:“公公小解,拿个锅干什么?” 抗羊的猥琐地一笑,小声道:“那锅有把儿。没准儿……人家有点儿特殊癖好。” 众人嘿嘿一笑,不言而喻。 这边被唐佳人折腾得人仰马翻,面具男子那边则是击起了惊涛骇浪。因为,他们在附近找到了六具的尸体,其中一具,便属于福田。 见过福田的那位东锦衣卫史李争,盯着福田那张脸,吓得面无血色,半晌才道:“这……这才是福公公。” 面具男子问:“可看仔细了?” 李争点头点头,使劲儿点头。他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个不容饶恕的大错。 事实,亦是如此。 面具男子一巴掌挥出,打掉了李争嘴里的另一半牙。 手劲儿,咋都这么大咧? 面具男子看向唐佳人消失的方向,一抖手,将钢刺攥在手心,扬声道:“追!” 随从们随同面具男子追到唐佳人下轿子的地方,可哪里还能寻到她的身影? 至于那些负责追逃走之人的四名随从,也无功而返。 第三十五章:佳人肥肥,奈何作伪 唐佳人一溜烟跑出山,只用了两天的时间。 为啥可以这么快? 因为她饿。 山上的果子倒是有不少,却没熟透,一口咬下,简直能酸死个人。 她不是不敢杀生,也不是打不到猎物,追根到底,还是见不得血。 为了能尽快下山吃口饭,她真是牟足了劲儿,就像一头愤怒的牦牛,咚咚咚地冲出了群山。 两天后,她站在满是灰尘的小路上,差点儿没感动哭了。 出山,太不容易了。怪不得唐门要避世而居,外面的江湖真是太凶险了。幸亏她聪明机智,不然都逃不出来。 唐佳人用手抹了把脏兮兮的脸,发现……手小了些!忙摸了摸脸,掐了掐腰,发现自己竟然瘦了点儿。 她不会爆了?! 太好了! 再也没有比这更值得庆祝的事儿。唐佳人决定,等会儿到了热闹的地方,她一定一头扎进美食堆里,大快朵颐。 一想到大长老说得那些美食,她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大海,嘴巴里全是水。 唐佳人也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随便指了一条,便上路了。刚要两步,裹着胸口的蓝布掉落下来,她抓起来,寻了隐蔽处重新缠好。二长老说,行走江湖,男人身更方便些。她还想琢磨一个物件,绑在腰间,垂在腿见,装成断尾巴。如此打扮,行走江湖定然有备无患。 唐佳人对自己的想法很满意,咧开嘴角,拢了拢头发,继续前行。 没等她走多远,却看见一大队人马将去路堵得水泄不通。他们穿的衣服,唐佳人认识,那是东锦衣卫营的标配服侍,看起来挺气派的。 唐佳人一点儿都不觉得,她跑过去说知道端木焱在哪里,会得到一些高规格的待遇。他们一定会抓她从新山上,去寻端木焱。她好不容易出山了,绝对不能再回去。尤其是在,没吃到那些美食之前,是万万不能回去的。人嘛,得有理想。 唐佳人十分淡定的转身,向路的另一边走去。 然,东锦衣卫的人能放过她?不能!人家一直窥探着山上的动静,就等着人下来了。也甭管下来的是谁,先抓住拷问一番再说! 校尉寒笑呵斥道:“站住!” 唐佳人会乖乖听话站住?笑话!她撒腿就跑。 不得不说,跑,绝对是唐佳人的优点之一。那速度,飙起来令人咂舌。 只可惜,她跑着跑着,却看见迎面又走来一队锦衣卫。这群锦衣卫和东锦衣卫穿着的衣服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裤子。东锦衣卫的裤子是暗红色,而这群锦衣卫的裤子是暗绿色。这群人,是西锦衣卫营的人。 西锦衣卫营的人看见了唐佳人,当即眼睛一亮,呵道:“站住!” 唐佳人调头想往山上跑,两方人马却都弯弓搭箭,对准了唐佳人的背影,异口同声地喊道:“再跑就射死!” 唐佳人慢慢转身,左右各扫一眼,站着没动。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倒霉,这哪里叫游历江湖享受美食,简直就是困难重重之逃出深山老林。 东锦衣卫和西锦衣卫的人迅速包抄过来,将唐佳人围在中间。 东锦衣卫的校尉寒笑,上前一步,问道:“什么人?!为何在群山中游荡?” 西锦衣卫的校尉杜英超打断了寒笑的问话,喝道:“说,你可在山中见过何人?!”眼神一瞥,给旁边的副手使了个眼神。 那副手当即伸手去扯唐佳人,想要将其拉近自己的 却是直接伸手去扯唐佳人,口中还喝道:“大人问话,过来答!” 东锦衣卫的人立刻把刀相向。 校尉寒笑冷冷地看着杜英超道:“杜校尉这是要抢功劳喽?你们西锦衣卫应该另有任务,何必在此惹人厌恶?” 杜英超哈哈一笑,道:“笑话!遇见不明人士,我们西锦衣卫营自然要审问一二。”靠近寒笑,低声耳语道,“接回六王爷任重道远,可不是东营能吞下的天大功劳。” 寒笑嘲讽道:“西营的狗鼻子可真长,闻风而动的本领,旁人不及万分之一。” 杜英超冷笑:“你们东营自以为是,好大喜功,且慢慢守着吧,且看最后谁是赢家。”一抬手,吼道,“来人哪,带走人犯!” 人犯?人犯是什么意思?唐佳人听不懂,却觉得不是好词儿。 寒笑道:“敢拿我们东营要的人,找死!”言罢,直接动手。 两方人马打在一起,那叫一个热闹。 唐佳人发誓,自始至终她都没说一句话,蹦出一个字儿。她开始后退,想要回山上暂避风头。毕竟,人有理想是好事儿,若明知道刀尖就对着自己的喉咙,人还往前冲,那就是缺心眼喽。 唐佳人还没退出三步,东西两名校尉同时出手,抓向唐佳人。 唐佳人急中生智,掏出端木焱給的扳指,捏在一起,举起。 寒笑和杜英超立刻伸手去抢,可二人武功不相上下,最后打成平手,同时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了扳指的两边,用力…… 咦?明明没有用多大的劲儿,扳指怎就裂成了两半?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低头检查手中的扳指,而后抬起头,迅速看了唐佳人一眼,又彼此对看一眼,然后迅速靠在一起,肩并着肩,将两半扳指对在一起,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看见上面有一个林飞凤舞的焱字。分开戒指,可以看见戒指内部雕刻着的一行小字:涟妃绝色,天下无双。 这行小字,看起来只是在夸奖一个妃子,然,谁都知道,这话出自谁口。说得人不同,其价值意义完全不同。旁人说来,只是恭维和笑谈;圣上说来,却是金口玉牙,代表了一国之君的宠爱和赞赏。 结果,这么具有意义的一枚扳指,却……却被自己掰断了? 一直注意着二人一举一动的东西两营立刻停止互殴,纷纷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泾渭分明。 寒笑和杜英超觉得,自己离被灭九族已经不远了。不,也许,他们正在被迫赶往那条路上。 他们一同望向唐佳人,但见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身体肥胖,看起来有些女气,但身量颇高,胸口平平,好似男儿。一双大眼睛,晶莹剔透,无意间的一瞥,便有种惊鸿绝艳之美。 这……这张脸,在洗净之后,会不会像绝艳无双的涟妃娘娘?实话,他不太敢想像,绝艳天下的涟妃娘娘,如果胖成这样,会是个什么样子?嘶……感觉胃疼、牙酸。 寒笑和杜英超额头上的冷汗涔涔,同时吞咽了一口口水,愣是快速挤出一记谄媚的笑,弯着腰靠近唐佳人。 寒笑问道:“您是……” 唐佳人知道,自己装公公还行,装男子声音会不对劲儿。她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那枚戒指。 寒笑试探道:“您……不想说话?”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寒笑继续道:“您……” 杜英超竟是直接单膝跪地,抱拳道:“下官西锦衣卫校尉杜英超,恭迎六王爷回宫!” 那声音,真是铿锵有力啊。 西锦衣卫的人立刻跪倒一片。 寒笑本来心存疑惑,然……杜英超都带着人跪下了,他若不跪,好像有不臣之心。着就不好办了。于是,他也跪了下去,口称:“下官东锦衣卫校尉寒笑,接六王爷回宫。” 唐佳人慢慢将手背到身后,仰头望向天边那朵云彩,感觉自己似乎离江湖越来越远了。心塞呀。 寒笑和杜英超等了半晌,也不见“六王爷”叫自己起身,心中十分不安,头上的冷汗滴答落下,湿了地面。 二人偷偷护扫一眼,而后同时道:“下官该死,毁坏了扳指,请六王爷恕罪。”心虚,那是真心虚啊。若扳指就是六王爷身份的唯一凭证,他们真是死不足惜。 唐佳人回过神,看向二人,吓了一跳,还以为下雨了呢。她抬头看看天,也没下雨啊,那这二位犯得着流这么多汗吗? 唐佳人用脚踢了踢寒笑的膝盖,示意他们起来。 寒笑和杜英超偷偷嘘了一口气,站起身,将捧在手心的半只扳指小心翼翼地送到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抓起,塞进从绿衣男子那里顺来的零食袋子里。 杜英超谄媚地道:“王爷可要简单梳洗一下?下官这就派人安排。” 寒笑谨慎地试探道:“不知王爷是否遇见左指挥史大人?” 唐佳人点了点头,指了指山上。 寒笑追问道:“在山上?” 唐佳人作出握刀子的样子,虚插入腹部,告诉寒笑,肖劲腹部受伤了。 寒笑大惊,不敢置信地道:“指挥史大人……卒了?!” 卒?啥意思?不懂啊。 唐佳人胡乱地点了点头。 寒笑目露悲切之色,深吸一口气,指挥着东锦衣卫营的人道:“带上五十人,迅速上山,去寻大人。” 杜英超笑吟吟地对唐佳人道:“王爷这边请。” 不得不说,唐佳人学起男人来还是停像那么回事儿的。她迈着流星大步,抬腿跟着走。这一动起来,竟真有种龙行虎步的感觉。 实则,她心里悲壮着呢。 啥时候,能吃上肉啊! 第三十六章:风中凌乱鸟 杜英超献媚道:“王爷口不能言,可是伤了嗓子?下官这就让人请大夫给王爷看看。” 唐佳人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说不,于是点了下头。 杜英超立刻吩咐了下去。 不消片刻,有人赶辆马车过来,请唐佳人坐。 车帘掀来,两名貌美如花的婢女穿着轻薄的衣裳款款而下,慢慢跪在地上,趴下身子,露出半面雪白的酥胸, 穿红裙的女子道:“奴婢纯清……” 绿裙女子道:“奴婢纯艳……” 异口同声道:“娇声道:“恭迎王爷回宫。” 唐佳人盯着二人半裸的酥胸,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行口水竟然悄然流下。休休呀,这是包子吗?! 唐佳人饿了两天,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如今已经是头晕眼花,看啥都像食物。在她眼中,那两名婢女的胸口上,各贴着两只皮薄馅儿大的包子,且正冒着热气咧。 杜英超见此,心中鄙夷,暗道:“这六王爷难道是在深山里呆傻了?就算傻,也是个急色鬼,呵……” 寒笑赶来,看见唐佳人这幅模样,终是相信,眼前人是男子,虽然看起来有些女气。如今京城里有些男子,专爱擦粉抹红,那样子比女子还娇柔几分。想到那些男子,他直接打了个冷颤。 寒笑道:“护送王爷回宫,是东锦衣卫的指责所在,就不劳烦杜校尉了。” 杜英超道:“东指挥史已卒,寒校尉还是亲自带人寻山吧。”言罢,竟是一巴掌推开他。 寒笑后退一步,将手放在刀把上,满脸肃杀之气。 杜英超笑道:“怎么?要在王爷面前放肆?” 寒笑冷声道:“职责所在,不敢让!” 杜英超点头,道:“好好好,如此,便只能请示六王爷,要和哪个营走?你们东锦衣卫负责护送六王爷回宫,却害得王爷口不能言,真是好能耐啊。”看向唐佳人,抱拳道:“王爷可要上车休息?”给两名婢女使了个眼神。 两名婢女立刻夹起肩膀,挤起奶白的胸口,抬起美丽的脸庞,情意绵绵地望着唐佳人。 唐佳人伸出手,直接捏向纯清那硕大的胸口。 纯清娇羞地低下头,道:“盼王爷垂怜。” 杜英超对寒笑得意道:“如何?王爷只有明断!” 唐佳人捏得有些用力,纯清发出一声痛呼。 唐佳人回过神,发现她眼中大肉包子变成女人的胸脯。那东西,她也有,对别人的不感兴趣。她收回手,登上马车。既然她要跑路,还是从这两女人身上下手比较靠谱。 杜英超扫了纯清一眼,吓得她脸色苍白,忙提气裙摆,也上了马车,跪在唐佳人脚边,扭着身子撒娇。 纯艳亦然。 帘子放下,杜英超大喝一声:“启程!”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寒笑心有不甘,却也不能将“六王爷”抢出来,只能尾随在一侧,以防有变。 暗处那些盯梢的眼睛,纷纷将目光投到马车上,凶狠恶毒得可怕。 唐佳人在纯艳和纯清再次娇声喊着“六王爷”扑上来时,直接踹出两脚,让二人变得噤若寒蝉。她们纷纷猜想,到底是哪里惹恼了“六王爷”?“六王爷”刚见到她们二人时明明很喜欢,喜欢到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眼下,却为何不喜欢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胸不够大? 嗯,一定是的。 若有命回去,一定要好好儿补补,最起码要啃几只猪爪子。女子,如何能输在*上?必须补! 马车颠簸,终把她颠去了热闹之中。 待面具男子追出山,立刻有负责窥探山下动静的随从来报,说:“爷,兔子已经出山,且有扳指为凭证。” 面具男子问:“兔子何种模样?” 那人回道:“兔子一身黑色短打,身型肥胖,面有污迹,看不清楚,但双眼圆圆,极其明亮,好似琉璃。头发凌乱,有长有短……” 面具男子看向那人,问:“身型肥胖,双眼圆圆,头发凌乱,有长有短?” 那人点头。 面具男子的小拇指狂抖起来,身体也因愤怒而轻轻颤抖。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头脑和自信,在这一刻愣是遭受到一万点的伤害。他竟然……亲手放走了六王爷端木焱?! 气血翻滚,气息论乱,心绪不平,面具下缓缓流淌下一行猩红色的血,滑过纤细柔美的脖子,竟有种肆虐的美。让人想要狠狠撕碎他的伪装,抽打他仿若羊脂白玉般的身体。 面具男子是骄傲的,不待别人发现他的异样,大步前行,偷偷擦掉脖子上的血痕。他发誓,一定要奖六王爷端木焱挫骨扬灰! 原本严阵以待的山下,又恢复成往日的清净。 偶尔有风吹过,卷起一些尘土,打个圈,扑人满面。 这是什么? 这是活着的气息啊! 又过了三日,等肖劲和邓琥拼尽全力、一路警觉、小心翼翼、疑神疑鬼、百般谨慎地出山后,却发现山下不但没有自己人,甚至连个敌人都没有!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身处梦幻中,感觉是真实的,却又拼命告诉自己,这都是假象。 这一路行来,为了避开追杀,他们硬撑着眼皮不敢睡,困疯了就掐大腿强迫自己清醒。为了不引起杀手的注意,他们连火都不敢生,饿得狠了就啃两口生肉。最恐怖的是,他们专挑艰难危险的山路行走,将脚底板扎得血淋淋的,却愣是咬牙挺住了!他们以常人无法想象的坚韧不拔,将自己折腾得体无完肤。为了冲下山,肖劲和邓琥还都用带子将刀把和手缠在了一起,系了死扣,并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男儿有热血,有抱负,为青史留名,定要拼死一战!然? 山下竟然没有人! 这是几个意思啊? 有没有搞错啊?! 玩呢?!!! 端木焱也傻了,不敢相信,自己折腾得快丢了小命后,竟不见任何阻碍了。如此说来,他在山上折腾什么呢?谁能给他一个完美的解释? 殊不知,唐佳人以一人之力,将那些杀手忽悠得痛不欲生,其内伤程度比他们严重得多。至于那些明里暗里想要让端木焱死的人,也都将目光盯在了唐佳人的身上。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那番折腾也不是没有效果,至少……他们错过了东锦衣卫的搜索和营救。自给自足,绝对王道。 第三十七章:此屁有毒 马车一路吱嘎着前行。 纯艳和纯清见膘肥体胖的“六王爷”正在闭目养神,互看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几分决绝和杀意。 二人不敢再往“六王爷的身上趴,却跪坐在“六王爷”的脚边,用身体轻轻蹭着“六王爷”的腿。 “六王爷”的鞋子已经坏了,两根圆滚滚的脚趾头露在外面,散发着一股子酸臭的味道。 二人见“六王爷”没有再动脚踢人,于是抬起小手,轻轻捶打起“六王爷”的膝盖,按摩起她的双腿。 纯艳扭动戒指,露出一根细小的针,泛着乌黑的光泽。 她目露凶恶之光,将毒刺刺入“六王爷”的腿部。 唐佳人感觉小腿一痛,忙低头去看。 但见纯艳目露惊慌之色,忙跪倒在毯子上,以头触地,不安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不是故意的……奴不小心伤了王爷,罪该万死。” 唐佳人闭上眼睛,没搭理纯艳。 纯艳呆愣片刻,抬头看向“六王爷”,小心意地靠近,试探道:“王爷?王爷?” 唐佳人突然睁开眼睛,不耐烦地瞪了纯艳一眼,想要张嘴骂人,忽然想到自己正在扮演喉咙受损的六王爷,于是又闭上了眼睛,假寐。她得睡一会儿,保持体力,待寻到机会好逃走。 纯艳被唐佳人的目光吓了一跳,但见她又缓缓闭上眼睛,以为剧毒发作了,于是冲着纯清点了点头,扬起了手,将淬有剧毒的针取下,扔入口中,而后……等死。 纯清则是扯下腰带,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开始用力。 马车一个颠簸,唐佳人又睁开了眼睛。 纯艳和纯清皆是一愣。 唐佳人打量了二人两眼,扭了扭身,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而后又闭上了眼睛。 纯清和纯艳互看一眼,而后等了半晌,偷偷伸手去摸“六王爷”的鼻息。 “六王爷”鼻息全无,显然……死了! 纯艳和纯清偷偷吁了一口气,前者开始往下吞咽小小的毒针,后者则是继续用力扯脖子上的腰带。 就在纯艳吞下毒针,纯清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六王爷”打个哈欠,又睁开了眼睛。 纯艳和纯清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炸了! 这……这“六王爷”到底是死还是没死?还是死后又活了?听……听没听说过炸尸啊? 唐佳人再次扭身,将头顶在车角,继续睡。半个屁股坐在长椅上,看起来好像随时会掉到地上一样。她的嘴角勾起,偷偷地笑。让那两个小贱人用毒针扎她,她就好好儿逗弄她们一下,安慰一下自己这颗受伤的心。她的心明明就在江湖,为何身体却混迹在了朝廷?谁能给她一个说法? 纯清松开勒住脖子的手,在无声中大口喘息着。自杀需要勇气,她……接连两次自杀不成,勇气溃不成军。她不想死了。 纯艳吞下毒针后本来在等死,结果……她十分惊悚的发现,这毒针上的毒好像失效了?!她除了感觉到嗓子上扎个刺外,一点儿要死的意思都没有。这……这要如何向主子交代? 粉黛心里发狠,取出为“六王爷”临时准备的衣袍,抽出腰带,准备套住“六王爷”的脖子,然后活活儿勒死他!她用甜腻的声音道:“王爷,这里有为您准备的衣袍,然奴婢服侍您换上。”一咬牙,直接扑了上去。 也不知道车厢里都发生了什么,总之,偶尔会发出嘭地一声!伴随着马车的地动山摇,是两名女子高亢的尖叫。 所有人都在想:六王爷果然生猛! 当天色渐黑,锦衣卫们终于寻到一家像样的客栈。 马车停下,车帘掀起,两名娇花般美丽的婢女,衣衫破裂、发丝凌乱、脸色乌青地从马车里滚了出来。 杜英超大惊失色,忙喝问道:“发生何事?”看向车内,抱拳道,“王爷可安好?” 唐佳人点了点头。下了马车,从两名婢女的身上跨过。她仍旧穿着那身脏兮兮的黑色衣裤,只不过在外面系了件华美的袍子。杜英超准备得倒是细心,袍子买得也十分富贵,但却忽略了“六王爷”此刻的身型。任谁都会认为,从小娇生惯养的王爷,在颠沛流滴十年,定会饿得骨瘦如柴,谁曾想,竟是这么一个胖子。好吧,袍子小了,勉强系上衣带,却露出一条两指宽的黑色衣裤,看起来真是……滑稽无比。 许是知道自己头发不好看,唐佳人自己用发冠扣住了凌乱的头发。那东西她用不惯,也没一双巧手,整个金灿灿的发冠扣在头上,歪在了一边不说,看起来还贱兮兮的。这富贵相,有些扎眼啊。 杜英超昧着良心赞道:“王爷真是玉树临风、通体贵气。” 唐佳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袍,点了点头。这贵气真是涨得满满的。 杜英超继续道:“王爷何其尊贵,但这附近也就这一家店还像个模样,只能委屈王爷了。” 唐佳人眯眼打量着客栈,鼻子里蹿进饭菜的香味,当即睁大了眼睛,一头扎了进去。 杜英超忙喊道:“王爷,您慢着点儿!” 寒笑走到杜英超身边,冷冷道:“你再大声点儿,让所有人知道。” 杜英超不悦道:“怎么了,寒校尉?这是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寒笑冷声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杜英超看向纯艳和纯清,皱眉道:“怎么搞的?!” 纯艳一张嘴,冒出一股淡淡的黑烟,人直接倒地不起。 纯清晃了晃身体,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虚弱道:“屁……有毒!”两眼一翻,昏死了。 啥?啥屁有毒? 开玩笑呢?! 杜英超骂道:“没用的东西!服侍不好王爷,,还说什么毒?”一抬手,“来人啊,将她们先拉下去。” 西锦衣卫上前,抬走了纯艳和纯清。 寒笑大步而行,去追王爷。 杜英超见此,立刻甩开膀子,迈开大步,去追寒笑。 客栈里,竟坐满了人。 气氛十分热闹,却也有些不寻常。 唐佳人走进时,大家都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可等她坐下,所有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转动眼睛,快速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热闹着自己的热闹。 唐佳人感觉不妙了。 第三十八章:谁笑?下黑狱! 唐佳人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笑,她是知道的。她打扮成这样,一是迫不得已,二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事实证明,这些人都在等她。哦,不,是在等着端木焱。是敌是友,心中慌慌啊。 寒笑环视一周,快步走到唐佳人身旁,站定。 杜英超快走几步,挤开寒笑,站在了唐佳人的身边,对店掌柜道:“西锦衣卫营办事,所有人回避!” 东西两营的锦衣卫各出了四人,一同走进客栈,负责六王爷的安全。 那阵仗,十分整齐好看,也着实有几分吓人。 客栈掌柜吓得够呛,却不得不颤抖双腿跑来,哆嗦道:“爷,这位爷,怎……怎么回避呀?” 杜英超本想将刀往桌子上一扔,增加点儿气场,但他面前的桌子已经被“六王爷”占了,他就算借俩胆子也不敢往其桌子上扔刀啊。 再者,他也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如此偏的地方,客栈里竟然人满为患,绝对非比寻常。 寒笑谨慎道:“我们走。” 杜英超最喜欢和寒笑对着干,于是道:“就在这住下了!再者,王爷已经累了。”他刻意拔高声音,道出王爷二字,希望有些人会自动回避。他们今日出行,队伍庞大,还真不惧怕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却担心打起来伤到六王爷。再者,若是有人冲着王爷而来,正好是他建功立业的机会!他们西锦衣卫的指挥史,也应该换人当当了。眼下,西锦衣卫的指挥史名曰杨锐,是个财迷,这回儿不知道又跑哪里捞银子去了。像保护六王爷回京这种大事儿,若不是他有耳报神,还真得不到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 “王爷”两个字一出口,果然,令整个客栈都变得鸦雀无声。 众目睽睽之下,唐佳人抬起手,有食指戳了戳桌子。 这是……觉得桌子脏啊,还是啥个意思咧? 杜英超问:“王爷这是……何意?” 唐佳人觉得杜英超有些笨,于是用力戳了一下桌子,示意他上菜。结果,这一指头下去,竟将桌子戳出一个窟窿! 所有默默看着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若说用手掌拍碎桌子,这里大多数人都就能做到,但是……用一根手指将桌子戳个洞,就做不到了。大家练得又不是一阳指,哪儿来得这份功力? 唐佳人也着实吃惊不小。她趴在桌子上,闭上一只眼睛,仅用另一只眼睛看向那个窟窿,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她伸出手指,又点了点桌子,结果……桌子还是桌子,并没有出现指洞。 所有人悄然收回目光,暗笑自己大惊小怪。一个胖成那样的草包王爷,能有多厉害?呵……不过是巧合罢了。 杜英超问:“王爷可是饿了?” 唐佳人点头。 杜英超对店掌柜吼道:“把好酒好菜都拿上来!” 店掌柜一叠声地应着:“诺诺诺……” 杜英超弯下腰,小声对唐佳人道:“王爷可要洗漱一番?下官已经派人去请大夫,想必很快就能到了。” 唐佳人不回答,眼神却瞥向其他人的桌子。眼神幽幽,十分凶狠,好似饿狼。 临桌而坐的人,无不感受到了“六王爷”强大的气场和眼神的锐利,纷纷在心里暗道:好强的气场!好锐利的眼神!难道,是吾等低估了他?! 寒笑命人打来水,亲自送到唐佳人面前,道:“请王爷净手。” 杜英超立刻伸手拧了帕子,恭敬地送到唐佳人面前:“王爷请。” 唐佳人接过帕子,瞪了寒笑一眼。 为何瞪寒笑?还不是把他暂时当成了自己人。她现在已经明白,王爷是介于牛逼和苦逼之间的那个人。很多人都听他的话,也有很多人想要杀了他。 杜英超派来的婢女,用毒针刺她小腿,若非她不惧毒,早就一命呜呼了。好吧,不得不承认,那毒药让她挺舒服的。最起码,通出了几个屁,崩得纯艳和纯清险些窒息。臭,倒是不怎么臭,但是其力量不容小觑。实话,她的裤裆都绷开线了,不得不穿上杜英超准备好的袍子,挡住后屁股。这也就是她穿上富贵衣袍的第一个原因,至于第二个原因,其实是觉得自己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所以打算试试。不想,竟试出了客栈里的不对劲儿。 唐佳人决定,一定要快点儿逃跑,于是想与杜英超多多亲近。毕竟,如果他想要杀自己,定会用尽办法不引人注意。不引人注意,就必须控制人数。届时,她逃跑的几率就大很多。至于寒笑,她觉得,寒笑如果尽职尽责的保护她,她反倒不容易跑。不过,话说回来,到底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不到紧要时候,都搞不明。江湖凶险,朝廷更复杂呀。 杜英超看向寒笑,笑得有些得意。 唐佳人用帕子擦了擦手,却不擦脸。 杜英超也怕认错人,于是谄媚道:“王爷擦擦脸,外面灰大。” 唐佳人不想惹人怀疑,便擦了擦脸。 这张脸啊,还别说,若不是胖变形了,还真有绝色的意思在里头。但是,谁也不能透过这些挤在一起的肥肉,分辨出她瘦下来后的五官是何等惊艳不是? 不过,就算无法通过长相辨别,就唐佳人这通身的气派,那就非比寻常。如果头发在好好儿梳理一下,换身锦缎衣裳,一准儿就是个富贵闲散王爷的标相啊。 杜英超和寒笑,悄然将心放回到了肚子里。 饭菜端上来后,唐佳人毫不客气,以令人侧目的架势,愣是将整桌的饭菜吃进了肚子里。裤腰有些紧,那就松松,继续吃。这么多年,若非唐不休控制她的饮食,她真的能吃哭隐世唐门所有人。 别说杜英超和寒笑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头皮发麻。这是多久没吃过饭吗?不不不,应该说,那些鸡鸭鱼肉都吃到哪里去了?太恐怖了! 吃饱喝足后,唐佳人露出第一个笑容,那叫心满意足。 杜英超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您吃好了吗?” 唐佳人转过头,看向其他人的桌子,伸出胖手,隔空点了点一道甜食。那是,溜地瓜。 杜英超立刻对店掌柜道:“去,赶快做一盘子来!” 店掌柜呆愣片刻,费力地吞咽一口口水后,急忙点头应道:“诺!” 唐佳人竖起两根手指。 杜英超的脸部肌肉颤抖两下后,立刻扬声道:“两盘!赶快的!” 唐佳人看向杜英超,点头笑了笑。这人虽然狗腿了一些,但是用起来不错啊。 杜英超心里美滋滋的。 寒笑感觉心里凉凉的。这明明是他们东锦衣卫的功劳,却……飞了。 客栈里没有人动,都静静看着唐佳人在那里吃。她吃相不难看,却也不雅致。那张小嘴明明不大,但咀嚼得飞快,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又肥又大的白兔子,还……还挺可爱的。 当唐佳人终于放下筷子,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圆满了。虽然,她没有吃到大长老口述得那些美味,但是,能一顿饭吃到这么多的鸡鸭鱼肉,她已经幸福得险些爆掉。她摸了摸浑圆的肚子,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咂巴一下嘴,感觉当个王爷也不错,最起码,有得吃。 哎呀,她突然不想走了,就让她为端木焱挡下所有刺杀吧!就像秀秀说的,人得有理想。为了理想,是值得一拼的! 坐在角落里的灰衣人站起身,抓起朴实无华的长剑,低着头,扣上幕篱,向楼上走去。 寒笑道:“王爷可要休息?楼上是客房。” 诡异的安静无声中,唐佳人站起了身,背着手,在万众瞩目中上了楼。 一脚踩下,楼梯踏步竟然碎了!唐佳人站在原地,有些尴尬了。 灰衣人已经走到了楼梯中间,闻听此声,回头看了一眼,而后继续前行。 杜英超立刻吼道:“这么破的楼梯,都烂掉了,想要谋害王爷吗?!” 掌柜吓得面无人色,立刻跪在地上,哭喊道:“饶命啊饶命!不敢,绝对不敢啊。” 唐佳人吸起一口气,从碎裂的踏步中抽回脚,然后轻轻落在第二片楼梯踏步上,试着踩了踩,只听那木质的踏板发出了一声痛苦的*。 唐佳人将脚左移,而后又移,终于发现,踩在踏板外侧,不会发出声响。于是,她就侧着身子,紧贴着踏板外侧,以非常快的速度,一溜烟跑上了二楼。 大家就看着她身上的肥肉,像吊着水袋般来回跳动,格外……搞笑。 有人偷笑,发出短促的声音。 杜英超怒道:“谁在笑?出来!” 无人回应。 杜英超扬声道:“敢笑话王爷,就是藐视皇威!若让本官知道是谁,黑狱里伺候!” 提到黑狱,所有人都呼吸一窒。那里,扔进去的活人会变成鬼,且在死前还得过一遍十八层地狱。残忍、血腥,是酷刑。 楼上,灰衣男子已经推开了天字二号房的房门。 唐佳人并不了解客房的分布,也从没住过客栈,随手一推天字一号房的房门,却没推开。她向下走去,推开了天字三号房的房门。 寒笑和杜英超紧随其后,检查了一遍房内各个角落,见无异样,这才从天字三号房退了出去。 第三十九章:蔫坏的六王爷 唐佳人推开窗,向下看了看,发现窗下竟然站着一排锦衣卫,那场面还真挺壮观。 她抬起手,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皱起了眉毛。她想洗漱一下,换套衣服。 隔着门板,杜英超开口道:“六王爷,大夫来了。”等了等,听到了唐佳人敲击桌子的声音,这才道,“下官带他进来了。” 推开门,杜英超和寒笑先行而入,守在唐佳人身边,以防有变。 紧随其后,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和一位背着药箱的小药童。 老大夫一步三颤地靠近唐佳人,抖得唐佳人一阵眼花撩乱。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闭上了。 小药童长的倒是挺机灵,却学着某些公子的做派,擦烟抹粉,弄得一张脸跟后屁股似的,着实没法看。 老大夫看见了“六王爷”,激动道:“老……老小二……给……给王爷请……请……”太过激动,竟险些厥过去。 老大夫也不等自己缓口气,身子向前,就要跪下。 唐佳人真怕他这一跪,就再也起不来了,忙伸手虚扶一下。 这离得近了,她竟闻到了一丝清甜的味道,就像……枣子。 老大夫赞道:“六王爷,仁义啊!老小儿这就给王爷整治。”言罢,伸出手,准备请脉,结果……却发现唐佳人目露疑惑之色。 老大夫道:“给王爷请脉,请王爷将手腕放到桌子上。” 唐佳人犹豫,不肯放。她怕自己露馅,被老大夫识破身份。 老大夫道:“王爷不必多虑,且让老小儿请脉看一看。” 唐佳人不肯,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老大夫无法,只能道:“若王爷不肯让老小儿请脉,老小儿不敢轻易施针啊。” 唐佳人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继续指自己的喉咙。 老大夫一咬牙,拿出包裹,取出一根银针,道:“王爷见谅,老小儿只能试一试,若不好,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唐佳人点头。 老大夫颤啊颤的靠近唐佳人,将手中银针对准了她的喉咙,那锋利的银针眼见着就要碰到唐佳人的喉咙,她立刻开口,粗着嗓子吼道:“神医啊!” 三个字一出口,竟与端木焱的声音有七分相似。 老大夫吓了一跳,手一抖,眼瞧着就要扎上唐佳人的喉咙。 唐佳人一把攥住老大夫的手,激动道:“绝世神医!” 老大夫开始用力,想要扎唐佳人一下,咬牙道:“且让老小儿为六王爷请针。” 唐佳人攥着老大夫的手使劲向外推,道:“已经好了,无需请针。” 老大夫的脸和手都布满皱纹和老年斑,但露出的一小截胳膊却十分细腻嫩滑,看起来就像年轻男子。 老大夫道:“老小儿不放心,还得补一针。” 唐佳人扬起拳头,对着老大夫就是一顿猛砸。 老大夫痛得嗷嗷直叫。 小药童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往前冲,却在寒笑和杜英超的威胁目光中,忙垂下头,缩起肩膀。 唐佳人一把夺过老大夫手中的银针,照着老大夫的手背上就是一扎,简单扼要地问道:“爷问你,还要补几针?!” 老大夫颤抖着手,道:“不用了不用了,一针足矣。” 寒笑和杜英超看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过神,齐齐抱拳道:“恭喜王爷。” 唐佳人道:“打赏!” 寒笑看向杜英超。 杜英超只能掏出袖兜里的银子,准备扔给老大夫。 唐佳人却拦下他,道:“这赏不对。” 杜英超立刻道:“下官该死,王爷乃千金之躯,这点儿打赏确实……” 唐佳人粗着嗓子道:“去楼下,要一桌本王刚吃的饭菜,请老大夫吃完再走。这菜,便是本王的心意。” 老大夫哒啦着的眼皮,激动道:“谢王爷。” 唐佳人对寒笑道:“你去陪老大夫。” 寒笑应道:“诺!” 老大夫一步三颤地走出房间,拔掉插在手背上的银针,裂了裂嘴角,而后在小药童的搀扶下,哎呦呦叫着向落下走去。 他将手探入胸口,准备捏颗枣子吃,消消气儿,却发现……装枣子的零食袋,又不见了! 丢了?丢哪儿了? 前几天他偷偷潜伏在群山之上,窥探辛辣秘闻时,也曾丢了个袋子。那时,他遇见了一位看似娇憨实则野蛮阴险的漂亮姑娘;此刻,他则是刚拜访了看似肥胖蠢笨实则心机狡诈的六王爷。二者有联系吗?若说有,也只能说,二者的眼睛颜色十分相似,都好似琉璃珠,看起来清透无垢、纯洁无暇,实则满肚子坏水啊! 老大夫暗暗发誓,以后再看见拥有这种眼睛的人,他一定小心谨慎,敬而远之。 一想到自己的两个零食袋子和被扎了一下的手背,他就一阵肉疼。 然,他也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零食袋到底是不是被那二人偷走了。毕竟,那东西对那位姑娘或者王爷而言,实在没有什么价值和意义。他心中怀有疑惑,却也无从考证。因为,他也不能转头去问“六王爷”,是不是您偷了老小儿的零食袋子啊? 心塞,懂? 老大夫目露疑惑之色,却是转瞬既逝,不留痕迹。 寒笑道:“请。” 老大夫颤巍巍地道:“不了不了,怎敢叨扰军爷。” 寒笑道:“大夫不用客气,请。” 老大夫心思微转,便随同寒笑入座。小药童则是站在老大夫的身后侧,伺候着。 饭菜上来后,老大夫象征性的吃了两口后,就打起了哈欠,道:“老小儿上了年纪,精神不济喽。” 不想,寒笑却道:“不急着休息。六王爷吩咐,让大夫全部吃完才能走。” 老大夫哒啦着的眼皮抖了一下,强笑道:“王爷仁慈,那是客套话,老小儿心领了。” 唐佳人从楼梯口探出头,学着端木焱的声音,气势如虹地喊道:“爷是认真的!” 老大夫的手就是一抖啊。他转头看向“六王爷”。眼中闪现出噼里啪啦的火花。他不是在电她,是想电死她! 唐佳人缓缓眨动了一下纯洁剔透的大眼睛,表情突变变得凶巴巴地,喝问道:“你瞪本王吗?” 第四十章:唱歌来听 不得不说,唐佳人学起端木焱,那也是惟妙惟肖。光是这一会儿爷,一会儿本王的自称,就令人耳目一新的。也因此,倒是又给她增了几分可信度。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自称王爷的。再者,就算有人想混淆皇家血脉,也会寻个足够精明的人来,瞧这混乱的自称,就知道这是个缺心眼的二货。 老大夫被“六王爷”一喝,立刻站起身,低着头,摆手道:“哎哎哎……不敢不敢,老小儿不敢,求王爷不要……”一抬头,哪里还有“六王爷”那张包子似的脸。 老大夫看向寒笑。 寒笑笑道:“请。” 老大夫颤巍巍地坐下,道:“官爷,您也吃点儿?” 寒笑正色道:“不敢。” 老大夫的眉角跳了跳,拿起筷子,深吸一口气,开吃。 寒笑装出随意的样子,压低声音询问道:“依老大夫之见,王爷那喉咙……” 老大夫一拍桌子,怒道:“老小儿的银针没碰到王爷脖子,他就痊愈了!” 寒笑终于确认,他看得不错,于是收起心事,道:“老大夫何须愤怒?王爷对你可是赞赏有加。” 老大夫用筷子死劲儿戳了戳鱼头,悲愤道:“他让老夫吃了这一桌子的菜!” 寒笑面不改是地道:“王爷……太盛情。” 寒笑长得有些黑,但却是俊朗的小伙儿。他不笑的时候,也有种不怒自威在里面。 老大夫耷拉下肩膀,垂下眼皮,在小药童的目瞪口呆中,愣是吃光了一桌子的饭菜。 最后,他抱着圆滚滚的肚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寒笑道:“劳烦掌柜给老大夫匀出一间房。” 掌柜战战兢兢地道:“没……没了。” 寒笑道:“将天字四号和五号房都倒出来。价钱三倍。”扔出一碇银子,转身上楼。 掌柜捧着银子,看向预定了房间的客人,一脸的苦笑。 老大夫被抬进了天字五号房,隔壁四号房,则是留给寒笑和杜英超住的。 至于天字一号房,则不知住着谁。 门刚一关上,老大夫就一个鲤鱼打挺想从床上坐起身,结果……却因为肚子太圆,又躺了回去。他一咬牙,侧翻身坐起,掏出一粒药丸,送入口中咽下。 倒水的小药童转过身,只看见老大夫往嘴里塞东西吃,当即端着水杯来老大夫面前,压低声音道:“阁主,还没吃饱?” 老大夫一巴掌拍在小药童的脑袋上,咬牙骂道:“快撑死了!吃点儿泻肚药,顺一顺。” 小药童递上水杯:“哦,哥,喝点儿?” 老大夫摇了摇头,难受地揉着肚子,道:“一点儿都喝不下,懂?” 小药童老实的点了点头,转身去下水杯,嘟囔道:“就知道自己吃,人家还饿着呢。” 老大夫看了眼窗外,眼见着和某人的约会时间快到了,一狠心,掏出一把黑色药丸,悉数吞进肚子里去,而后瞪大眼睛,张开嘴巴,伸手去抓小药童。 小药童一转身,看见老大夫如此,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要吐?!” 老大夫指着水杯,脸色涨得通红。 小药童立刻拿过水杯,灌进老大夫的喉咙里。 老大夫咽下那些药丸,缓了半晌后,终是提上来一口气,对小药童道:“你若不是我弟弟,一准儿拍死你,懂?!” 小药童撇嘴,道:“你要不是我哥,看你硬吞下那些饭菜时,我一定笑抽了,懂?!” 老大夫伸出食指,勾了勾,道:“来,你过来。” 小药童向后退了一步。 老大夫冷笑道:“再犟嘴,将你打出屎!打不出来,算你拉得干净。”言罢,哎呦一声,捂着肚子直奔茅房。 他们住的位置,虽说是天字房,但屋里并没有恭桶。 老大夫捂着肚子,夹紧屁股,一溜烟跑到专门恭给天字房用的唯一一间茅房,却发现杜英超守在门口,一脸肃杀之气,谨慎地注视着四周。 老大夫伸手去推门,结果,没推动。 杜英超道:“王爷在如厕,现任回避。” 老大夫抱着肚子道:“王爷,王爷,您快点儿。” 杜英超伸手拦开老大夫,道:“速速离去!” 老大夫满头大汗,一脸痛苦地咬牙道:“无法离开!” 杜英超见老大夫不像作伪,便道:“一边候着去。” 老大夫一咬牙,捂着肚子跑向供中等房客如厕的茅房,结果发现,那里竟然排起了长队。 老大夫的双腿一软,感觉要快守不住闸门,愣是拼着一口气,又冲回到唐佳人的茅厕外,带着哭腔道:“王爷,开门啊!救命啊!” 唐佳人本来已经提上裤子,想了想,又蹲下了。她粗着嗓子道:“本王拉不出来,你唱首歌来听。”以前,她拉不出来的时候,休休就会在门外陪着她,听她自己乱哼唱。如今,她是王爷了,有权让别人唱歌哄自己。 老大夫一抖,那耷拉着的大眼皮一抖,竟缩了回去。 杜英超催促道:“快唱!”但凡是王爷的要求,他都会落实下去。 老大夫转身,想走,但那两条腿却无论如何都买不开步子,就怕……稍有扯动,颜面不保。 他闭上眼,决定……坚决不从!做人,得有骨气,怎能为区区一个茅厕就折辱了脸面?江湖中谁人不知他最看重脸面,从不做掉链子的事儿。然,现在他易容成这幅容貌,想必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为了不成为笑谈,他决定……从了! 老大夫清了清嗓子,然后谨慎地左右扫了一眼,见长廊一边站着八名锦衣卫,心中稍安。他是混江湖的,和朝廷之人鲜少来往,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老大夫不敢再多想,捏着嗓子唱了起来。偶尔,一个屁崩出,吓得他赶紧收声。汗水顺着额头流淌,他忙用袖子擦了擦,生怕毁了妆容,暴露身份。 他哼哼唧唧,扭扭捏捏,时高时低的唱着歌,那调子乱得一塌糊涂,还常常夹着几个扭来扭去的颤音,绝对令人耳目一新。咱也别说什么绕梁三日,最起码就这调调儿,换个人都难学! 第四十一章:不同意 老大夫的歌声包含了悲怆和颤栗,让人听着,会产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悟——弹指间到底是长是短,要看你在茅厕里,还是茅厕外。 唐佳人蹲在茅厕里,忍不住捂嘴偷笑。 还别说,那老大夫唱着唱着还真唱出了她的感觉。 唐佳人揭开腰带,又痛快了一会儿,这才将所剩不多的糙纸叠了叠,用了。 外面的歌声已经变成了致命的哼哼,就像人在垂死挣扎。 人说:人要活出尊严! 屎说:屎不同意! 唐佳人提好裤子,从怀中掏出两只一模一样的零食带。深蓝色的厚实棉布,手掌大小,上面绣着两个银色的字——百川。 一只零食袋里面装着端木焱给她的扳指,另一只则是装着半袋子脆枣。 唐佳人眯眼笑了笑,像只老狐狸。 老大夫的哼哼突然拔高,又嘎然而止。 唐佳人收好零食袋,站起身,推开了门。 一股恶臭传来,老大夫抖得好像要散架子了。 他看见唐佳人的瞬间,简直可以用目眦欲裂来形容他此刻的表情。哦,还得再加上一个痛不欲生。 唐佳人掩着口鼻,小心地避开老大夫,无比纯良地道:“怎么,没憋住啊?哎……谁让你唱得不够深情,没有真诚,本王排不出,也很无奈呀。”耸耸肩,溜了。 杜英超露出满脸厌恶之色,立刻转身离开。 老大夫低头,看向自己的裤裆,而后仰起头,闭上眼睛,一脸晚节不保生无可恋的表情,眼角,竟然湿润了。 天字二号房的房门打开,头戴幕篱的灰衣人穿过锦衣卫,走向茅厕,却在即将靠近老大夫时,又转过身,回屋了。 老大夫挪动双腿,艰难地走进茅厕,再出来时,竟是只穿了长袍子,光着两条莹白如玉的大长腿,快速奔进天字五号房。 锦衣卫们互看一眼,纷纷暗道:腿真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药童看见老大夫如此狼狈,当即怒道:“哥,谁怎么你了?裤子呢?!” 老大夫不回话,只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指用力挠了挠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小药童急忙道:“哥!小心指甲!” 老大夫缓缓抬起头,看向小药童,继续挠。 小药童只有道:“哥,挠坏桌子,要赔的。” 老大夫冷笑:“我差钱吗?笑话!”手指松开,垂眸看了看桌面,见只有四行浅浅的痕迹,这才转开头。老大夫一张口,声音完全变了样子,竟与那位通体碧绿站在树上自称是仙的鸟人一模一样。 小药童问:“哥,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裤子呢?” 老大夫一摆手,道:“休要多问。” 小药童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和一只碳笔,一边嘟囔一边快速写道:百川阁阁主孟水蓝,大快朵颐后,吞下腹泻丸若干,直奔茅厕。回来后,裤子无翼而飞。弟问…… 孟水蓝一把夺过本子,看了眼后,果断撕掉那一页,砸向小药童,喝道:“找死呢?!还弟问?再写让你鬼问!” 扮成小药童的男孩,大约十五岁的年纪,名叫孟天青,他忙缩了缩头,却没逃过被纸团砸头的命运。孟天青凶巴巴地瞪了孟水蓝一眼,忽然咧嘴一笑,道:“我听见有人在茅房前唱歌,不知道是不是你啊?” 孟水蓝暴起,追着孟天青打。 孟天青哈哈大笑,开心得不得了。 孟水蓝立刻道:“你给我小声点儿!百川阁的名声,就要毁在你的那惨绝人寰的笑声上了。” 孟天青哼哼道:“难道不是悔在你的拎不清上?” 孟水蓝至指了指自己的头,不敢置信地道:“我拎不清?” 孟天青指了指自己的脸,咬牙切齿地道:“你拎得清将我画成这幅鬼模样?!你这是要掌握第一手有关六王爷信息的资料,好好儿撰写《百川密刊》吗?你这是要让人家笑话我!” 孟水蓝一把掐住孟天青的脸,扭了一把,道:“你且看看你哥我,为了拿到第一手资料,不但山上山下的奔跑,还将自己打扮得如此老态龙钟!这是什么?这就是无坚不摧的决心和克服一切苦难的能力,懂?!” 孟天青打开孟水蓝的手,嘟囔道:“对,你厉害,你都拉裤兜子里去了,你最厉害。” 孟水蓝收回手,走到窗前,一只手背在身后,轻握成拳,用另一只手推开窗,向外忘了一眼后,幽幽道:“天青,你不能这么说哥,知道吗?” 孟天青打了个冷颤。 孟水蓝转过头,咧嘴一笑,幽幽道:“你再提此事,爹娘就只剩下我一个儿子了。他们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会伤心的。” 孟天青露出畏惧之色,点头应道:“知道了,哥。”一扭头,撇了撇嘴,暗道,“又来了。” 孟水蓝收回目光,关上窗。 只听咕噜噜一声响,孟水蓝的神情随之一变,忙捂住肚子,对孟天青道:“裤子给我,快点!” 孟天青向后退了一步,谨慎地道:“干什么?我就这一条,给你了,我穿什么?” 孟水蓝一把扯过孟天青的衣领,咬牙道:“让你脱就快点儿脱,懂?!” 孟天青忙道:“懂懂懂。”伸手脱下裤子,递给了孟水蓝。 孟水蓝急忙套上。 孟天青道:“哥,你小心点儿。咱俩扮成这样,若被当成刺客就麻烦了。” 孟水蓝嗤笑一声,道:“刺客?这周围都是刺客!哎呦……”捂着肚子,往门口跑。 孟天青嘀咕道:“活该!好好儿的,非要扎王爷一下干嘛!” 孟水蓝回头,瞪眼道:“他有问题,我试试,懂?!” 孟天青假笑:“试得真好。” 孟水蓝一扭头,拉开房门,再次冲进了茅厕。 这一次,他出来时,虽然穿了裤子,但那裤腿明显有撕裂的痕迹,且左腿上短了一大截。因为,茅厕里没有糙纸了。 孟水蓝无语问天,唯有将眼泪往肚子里咽。 眼瞧着时间到了,他在锦衣卫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回到了房间里,开始准备见客了。哦,不,是准备见某位客人了。 至于唐佳人,则是插上房门,美滋滋地洗了一个热水澡,而后换上新的衣袍和鞋子,妥妥一个弥勒佛般的富贵王爷。 她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后,轻轻将窗口推开一条缝隙,准备开溜。 跟着锦衣卫虽然有吃有喝,令她无比开心,但刚才她偷听到寒笑和杜英超的谈话,说在她进宫前,得验明正身,若是有假,大家都掉脑袋。 她得逃了。 因为,有人要打假。 头上悬着一把刀的感觉并不好。 就像休休说的,撑死不值得同情,她还是别为了几天的快活,将自己往死里撑了吧。瞧瞧这明显不合体的华美衣袍,她的心情也不好。谁愿意胖呢?谁又不爱吃呢?哎……尤其是,她发觉到,自己一旦下狠力气吃饭,身体就会悄然圆润起来。那种效果,十分壮观;那种速度,肉眼可见,十分可怕。 她有病了,得治。 第四十二章:事出突然王爷呢?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不要将头伸出来。 唐佳人推开窗后,发现楼下那些锦衣卫竟然还没有走。 哎呀,这是要站到猴年马月啊? 唐佳人坐回到床上,想了想,心生一计。 她本想寻个小桶,舀一些自己的洗澡水,但却没寻到小桶。她试着抬了抬浴桶,没想到,竟然抬起来了!她肌肤下的那些肥肉,好像变得积极活跃起来,瞬间纠结起一股力量,让她变得……咳……孔武有力。 这力量来得凶猛,却不突兀。她大小生活在隐世唐门,那里的食物既不丰富,也不多,她每天都为了吃口饭上蹿下跳,倒也没觉得怎样。倒是十二岁那年,她学会了偷吃别人的东西,倒是迅速胖了起来。后来,唐不休可劲儿的折腾她,不但用烤鸡勾引她满山跑,还控制了她的饭量。至此,她再也没那么胖过。出山后,她的食欲大增,一顿饭能吃下十个大老爷们的的饭量,这身材就根气儿吹似的,瞬间圆润起来。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一种使不完的劲儿在身体里涌动。真是……有意思。 唐佳人目露欣喜之色,竟以一人之力,搬起装了不少水的浴桶,来到窗前,咧嘴一笑,直接向下扣去…… 要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别人的磨难。若非如此,唐不休也不会自称不休老祖,修炼出一副“莫惊慌、莫生气、莫焦躁”的假象。对,绝对是假象。 孟水蓝自认为飞檐走壁轻功了得,旁人绝对看不到自己的行踪。当然,上次被个贪吃的小姑娘发现行踪,绝对是个巧合。 孟水蓝将灰白色的外袍脱下,里外一翻转,又重新穿回到身上。一件灰白色的外袍,就变成了深褐色,与外面的墙体颜色十分接近。 他掏出深褐色的布,蒙住头和脸,这才推开窗口,足尖在地上一点,轻轻跃出,悄然无声。 天字三号房,位于三楼,从窗户跃出,有大约两尺宽的房檐可以落脚。 与此同时,一些黑衣人也从屋顶的房檐上露出头,手持长剑,准备潜入“六王爷”的房间。 孟水蓝弯下腰,像只灵巧的猫,悄然无声地从天字三号房的窗沿下溜过,在来到“六王爷”的窗口前,他停顿下来,目露凶光。 为了彰显出百川阁的手段,他和秋城城主秋月白约定,要在“六王爷”的房里见,如今……想起自己被扎了一下的手背,他还真得好生研究一下,如何让那个死胖子有苦说不出!最好,还能担惊受怕,吓得肥肉乱窜! 孟水蓝悄然抬起头,向敞开的窗口望去。 一只木桶伴随着滚滚热气,迎面而来! 孟水蓝想躲,却已经躲不开了。 他整个人被扣在了浴桶里不说,全身还湿得那个叫一个透彻,就连脑袋,都被浴桶底儿砸得晕头转向。 守在楼下的锦衣卫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迅速躲开,扭头大喝一声,:“什么人!” 什么人? 人多了去了,谁知道都是什么人? 但见,“六王爷”的窗下倒扣这一只浴桶,而房檐上,则是出现十多位手持长剑,准备潜入“六王爷”屋里的刺客杀手。 事发突然,却也十分凑巧。 负责放哨的东西锦衣卫们立刻拍响挂在腰间的响箭包,让响箭嚎叫着蹿上天,在空中炸开一个云团,有红有绿。 负责守夜的锦衣卫则是由四面八方冲上房檐,负责射击的锦衣卫则是弯弓射箭防止那些黑衣人靠近“六王爷”的窗口。 唐佳人躲在窗口的一角,没看见杀手刺客,却看着东西锦衣卫们的兵荒马乱,吓得小心肝扑腾乱跳。暗道:不就是倒了盆洗澡水吗,用得着喊打喊杀的乱射箭吗?这“六王爷”果然不好当啊,还不如回唐门当个长老,最起码,没人敢在长老倒水后,往死里下手收拾。 寒笑和杜英超听到动静,立刻拔出刀冲到唐佳人的门口,喊道:“王爷?!” 唐佳人一溜烟钻进床下,却发现床下有些狭窄,她被卡住了。 如今这么胖,她也有些不适应。她使劲儿吸气,终是将自己塞进了床下。 寒笑和杜英超听不见回应,急了,直接撞开房门,冲了进去。 屋子里,被褥凌乱,好像有挣扎过的迹象。 窗外,打得热闹,却令两个人汗毛直立。若“六王爷”被从他们二人手中掠走,他们真要掉脑袋里。 寒笑在屋里快速转了一圈后,就要去掀床下。 杜英超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检查那些地方?!王爷塞不进去!” 寒笑收回手,道:“好。你我二人,兵分两路,你负责待人守住这里,挨个屋检查,我去收拾这些刺客。”言罢,跃出窗口,脚踩木桶,飞身而上,与那些刺客打在一起。 杜英超也赶快组织人,挨个屋检查,但凡有可疑人,都抓起来再说。 一只木头,悄然无声地移了移位置。 唐佳人暗道:感谢那些刺客,来得真是时候。 她吸气,想要从床下跑出来,却办不到了。就在刚才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又涨了!完了,这回非得卡死在这里不可。若这个时候有刺客进来,只要轻轻捅她一剑,她就得完玩。 哎呦,她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死在休休的怀里?!惆怅、彷徨、惊恐、不安,悉数袭向唐佳人,让这个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杜英超带人踢开天字一号的房门,看见房内空空如也,竟没有人!踢开天字二号房,发现里面住着一位其貌不扬的灰衣男子,里面并无任何异样;越过三号客房和四号客房,直奔五号客房,一脚踢开门,倒是看见了诡异的一幕。 小药童正端着木盆,往老大夫的身上浇水。 二人面对突然闯进来的人都是吓了一跳。 杜英超凶巴巴地喝问道:“干什么呢?!” 小药童吓得不敢回话。 老大夫穿着灰白色的袍子,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军爷,老小儿有体内燥热之症,刚才听见外面喊打喊杀,吓得又犯病了,只能如此降温。”转而问道,“王爷可安好?要不要小老儿去给王爷扎两针,压压惊?” 杜英超喝斥道:“呆在此处,不许离开!” 老大夫一叠声地道:“诺诺诺……”用眼神示意小药童继续泼水。 第四十三章:美男子的半夜之约 杜英超横了老大夫一眼,躲开那些水渍,在屋里快速转了一圈后,继续向下搜查而去。 老大夫打了个喷嚏:“阿嚏!” 小药童忙关上房门,小声道:“溜吧,哥,再不走,恐怕是走不了了。刚才那么大的阵仗,他们不去保护六王爷,却到处搜寻,我感觉不对劲儿呢。” 孟水蓝目露思忖之色,道:“你说得对。看来,那个死胖子是不见了。” 孟天青惊讶道:“不见了?!” 孟水蓝微微皱眉,道:“高手如云,有些手段是你我难以想象的。” 孟天青问道:“哥,那你说,六王爷是被掠走了,还是被杀了?” 孟水蓝勾唇笑了笑,道:“他那么肥,想要虐走何其难?依某看,他很有可能还在客栈中,所以那杜英超才会挨门去找。再者,他也很可能被化成了尸水。总之,动手之人绝不简单!” 孟天青立刻道:“如此危险,咱们还是走吧。你说你,非要和那秋月白约在六王爷的屋里见,这不是脑子拎不清,自己找事呢吗?!” 孟水蓝用眼尾扫了孟天青一眼,冷冷地道:“艺高人胆大,懂?” 孟天青苦哈哈地道:“你都这样了,还艺高人胆大呢?” 孟水蓝挑眉,危险地问:“我怎么样了?” 孟天青道:“你风流倜傥。” 孟水蓝打了个喷嚏,又吸了戏鼻子,嘟囔道:“还真是风流涕淌。” 孟天青道:“哥,你这身行头无法凸显你俊美的样子,咱还是会去吧。万一锦衣卫将所有人都看管起来,咱俩一定露陷。” 孟水蓝却摇头道:“我与那人有约,必须履约后才能离开,我们百川阁做事,素来有板有眼,最为诚信。”言罢,冷冷一笑,眼神饱含戾气,以及隐忍的怒火。 孟天青轻叹一声,趴在桌子上,道:“咱们老孟家,看来要绝后喽。” 孟水蓝又打了个喷嚏,竟让脸上贴着的假面崩起了一角。他浑然不知,推开窗,见外面战事已停,杀手们死得死,被抓的被抓,唯有二人,分别向着街道的两边逃去。 寒笑弯弓,射死一人,而后带人去追另一人。 孟水蓝眼瞧着时辰已到,再也不顾其它,拧了拧一身湿嗒嗒的衣袍,再次翻转着穿在身上,这才推开窗口,又跳了出去。 孟天青撇了孟水蓝的背影一眼,嘟囔道:“真是拎不清。如果让我来做百川阁阁主,百川阁早就风生水起,将千琼楼打压得不敢喘气了。最起码……”一拍桌子“能锦衣玉食啊。” 孟水蓝贴在窗口,勾唇笑了笑,抱起木桶,快速越过天字四号房,将其放在天字三号房的窗外,而后轻轻跃进房内。 房内,已经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灰色长袍,头戴幕篱,静静而立。 孟水蓝站在窗前,用苍老的声音道:“来了?” 灰衣人取下幕篱,露出那张毫不起眼的脸,道:“恭候多时。”四个字,金声玉润,清朗温雅,竟好似一把古琴,别样动听。 孟水蓝暗道:咦?这是几个意思,说他来晚了鄙视他? 孟水蓝挺直胸膛,露出一个自认为风度翩翩的笑容,迈开露出一只脚脖子的腿,挺着潮湿的衣袍,走向灰衣人,道:“当今武林,真是越发不成体统。后生见到老夫,连腰都不肯弯一下?还是说,你秋月白的腰,就格外珍贵?” 孟水蓝在秋月白面前站定,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灰衣人秋月白道:“百川阁阁主孟水蓝,二十一岁,比在下小了一岁。”不卑不亢不喜不怒,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孟水蓝上下打量了一下秋月白,声音不再伪装,道:“被你发现喽。”一抬手,就要去掀秋月白的假面具。 秋月白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和孟水蓝的身体触碰。 孟水蓝放下手,笑道:“买卖,自然求一个诚字。你向我百川阁买消息,便要遵从我百川阁的规矩。秋城主,懂?” 秋月白道:“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银货两讫,才是一个诚字。” 孟水蓝挑眉,道:“哦,拿出来看看。” 秋月白扬起手,将藏在宽大衣袖里的包裹递给了孟水蓝。 孟水蓝接过,打开黑色包裹,用手指从中挑出一件艳红色的薄纱,在秋月白的面前晃了晃,道:“啧啧……春妖娆里最妖艳骄傲的红牌,花夭夭的贴身衣物,闻一闻都有一股子艳香逼人。那花夭夭曾放在豪言,说她今生一定要服侍秋城主一回,想必秋城主拿走这套贴身衣物的时候,也定满足了花夭夭的愿望。一想到某能帮上大忙,某心甚慰。” 面对孟水蓝咄咄逼人的问话,秋月白并没有愤怒和恼火,只是道:“我要的东西,请拿来。” 孟水蓝将那艳红色的薄纱塞进包裹里,抓起包裹,扔回给秋月白,道:“穿上。” 秋月白接住包裹,没有动。 孟水蓝道:“你要的东西,放眼整个江湖,唯有我一人知道在哪里。如此珍贵的东西,你若想要得到,必要拿出诚意。堂堂秋城城主,不会以为只要拿来花夭夭的贴身衣物,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吧?”神色一凛,“换上女装,取下面具,让某看看,某便将你要的东西给你,懂?” 秋月白突然出手,袭向孟水蓝。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骼均匀,指甲好似玉片,泛着健康的淡粉色。那手,若用来抚琴、握笔,不用听声,不用见画,就能令人迷醉。 孟水蓝也伸出手和秋月白打在一起。 很显然,秋月白的武功相当了得,竟是一掌拍在孟水蓝的胸口,将其逼退。 孟水蓝胸口气血翻涌,竟是涌上一口血,他为了撑场面,愣是将血咽回到肚子里。他道:“看来,秋城主是没有交易的想法了。” 秋梦白道:“既然是交易,便要公平。你想看我女装,也无不可,然,我不信你。你脱掉上衣,取下假面,如此,我们坦诚相待。” 孟水蓝一想到能看到秋月白的女装,就算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男人,谁怕谁看? 于是,他倒也痛快,直接回道:“好。” 第四十四章:江湖真容现 孟水蓝取下假发,扯下胡须,摘下假面,露出那张好似朗朗皎月般的脸。有种人,好似自带光圈,整个人往那里一站,就会吸引别人的目光,好似一只抖擞开屏的蓝孔雀。不仅孤芳自赏,且冒着寒气,警告企图靠近的人,只需看,只能崇拜,不许靠近。 修长的眉有些浅淡,微挑的凤眼能乱人心智,挺直的笔锋下是略薄的唇,看起来有些薄情寡义。而他微抬的下巴,却好似孔雀般骄傲。 那身湿嗒嗒的衣袍,贴在他挺拔的身上,竟有种不可言喻的诱惑味道在里面。 孟水蓝挑了挑修长的眉,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也不含糊,直接褪下灰色外袍,和白色亵衣,露出揉合了力量与柔美的精致腰肢、修长有力的手臂,和恰到好处的胸肌。 他打开包裹,抖出那身艳红色的轻薄衣物,将其一件件穿在身上。动作不紧不慢、毫无扭捏之色,看起来就像平时穿男装那般,自然而优雅。 孟水蓝解开外袍,褪下亵衣,露出小麦色的身体。柔韧、有光泽。 秋月白取下假面,露出一张好似冰雕般的容颜。他的肌肤莹白,毫无瑕疵,看起来好似冰雕雪砌而成。他的额头饱满,笔锋挺拔,唇瓣毫无血色,竟也好似用冰雕琢而成,既精美剔透,又冷酷无情。他全身上下,唯有一双眼睛,沉如深潭,望不到底。 他虽穿着女装,但任谁也不会将他看成是女子。 孟水蓝走到秋月白面前,一伸手,扯掉他脑后的发簪,让他像自己一样披头散发,如此才好看。 发丝落下,在他的腰间轻轻一荡,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瞬间染了一丝清艳。 明明是热情似火的艳红色,但穿在秋月白的身上,却有种冷艳高贵的颜色。就好似一场被鲜血染红的大雪,隐隐散发着嗜杀味道的绝艳,美得惊心动魄。而他本人,明明操控了这场血腥,却又干净得纤尘不染。永远如莲,置身淤泥之中,洁在污秽之外。 孟水蓝知道,秋月白终是动怒了。他哈哈一笑,上下打量着秋月白,唏嘘道:“江湖上都说,秋城城主乃云中白鹤、芝兰玉树、风光霁月、雅人深致,这一会儿是鹤,一会儿是树,一会儿是风是月,一会儿又似人了。有时候,某都想问问他们,到底当阁下是什么?若他们见到秋城主如此迷人之姿,想必还会再加一个词儿……冷艳逼人。若是那些喜欢豢养男童的男子,见到秋城主如此冷艳,定会明白,有些行动如草。哈哈哈……哈哈哈哈……秋城主啊,你说……” 不待孟水蓝将话说完,秋月白直接道:“阁主言词犀利,却恐有长舌妇之嫌。” 孟水蓝挑眉:“哦,是吗?” 秋月白道:“我要的东西,拿来。” 孟水蓝却道:“急什么?难道是怕锦衣卫的人冲进来,看见如此冷艳的秋月白?放心,有某陪着你,不怕丢脸。” 秋月白面无表情地道:“三步之内,我一剑能要你性命。冲出窗口,无人知道我是谁。而你,横尸当场。待明日,锦衣卫会将你的尸体挂在城门上,让全天下知道,百川阁阁主孟水来是何等的体态修长。”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怒声道:“秋月白,够狠的。” 秋月白道:“公平交易,贵在一个诚字。阁主想要什么结果,在下陪着便是。” 孟水蓝围着秋月白转了一个圈后,从腰带里掏出一张纸,道:“你要的东西在这里。” 秋月白问:“你可曾看过?” 孟水蓝嗤了一声,道:“这是我们百川阁最高的防秘手段。这张看似普通的纸片,其名叫烽火鸟。但凡将纸片展开,它就会迅速燃烧成灰烬。这只烽火鸟,是我父亲留下的。其中,有你要的机密。” 秋月白伸出手,孟水蓝向前递去。 就在这时,长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孟水蓝忙道:“容后给你!”言罢,竟是要跑路。 秋月白哪能放他走?当即抓起长剑,拦下孟水蓝。 孟水蓝也不想和他过多撕扯,一把扬起那张只烽火鸟,就要往窗外跳。然,探头向下一看却发现,楼下站满了锦衣卫,且各个手持弯弓,对准了窗口。 他心理咯噔一声,感觉不妙。 秋月白伸手去抓漂在空中的那张纸,不想,孟水蓝竟然突然回身,将所有扔在地上的衣袍,踢进了床下。 与此同时,寒笑和杜英超带人冲到“六王爷”的房门口,一脚踹开门,冲了进来。 屋里空无一人,一只乳黄色的烽火鸟却在门开的一瞬间,随着风飘进了床下。 杜英超来到窗口,向下看了看,而后对寒笑道:“你说王爷还在屋里,是何道理?” 寒笑看向床底,道:“那里没有检查。” 杜英超皱眉道:“赶快查吧。”心里却道:那地方如此狭小,如何能塞进去六王爷的身体? 寒笑十分谨慎地跪下,探头一看,正好看见一双贼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他在被吓了一跳的同时,心里蹦哒起一阵狂喜。若“六王爷”被奸人掠杀,他万死难辞其咎。 寒笑惊喜的声音都变了调调儿,道:“六王爷!” 杜英超立刻跪下,也探头去看。但见,一堆男子的衣服中,露出一张满月般的大圆脸,正冲着自己咧嘴笑呢。这心情,着实有些复杂了。 寒笑和杜英超心中的激动和疑惑那是一样一样的,而躲在房屋各一角,以四肢撑墙的两个人,内心的想法也是一样一样的。只不过,他们的心内是被一万头草泥马践踏而过后,还愣是涌起一股子想要一口气干掉二斤鹤顶红的冲动。 这屋里,竟然有人! 以二人的武功修为,竟然没听见?! 这是什么狗屁玩意儿,闹着玩下死手,将人往深渊里推呢?! 秋月白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僵着面皮半晌,终是挤出一个“我是白痴”的笑。 秋月白的目光凛如刀,缓缓地点了点头。 孟水蓝闭上眼,点了点头。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秋月白联手杀人。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让这些人知道自己和秋月白以这幅模样在“六王爷”的房间里幽会,不知道会传出多少个令人喷血的版本。尤其是,那个总喜欢抢他们百川阁生意的千琼楼,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他已经可以预见,在未来的武林中,他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他的人生,也将变成耻辱的人生。不行! 孟水蓝也动了杀心,只等着最好的时机。 第四十五章:你的女装让本王流口水 寒笑询问道:“王爷可有大碍?” 唐佳人嘿嘿傻笑了一下,道:“无碍无碍。就是有些呼吸不顺。” 杜英超一边往外扯堆在唐佳人面前的男子衣物,一边怒道:“贼人何等猖狂,竟将王爷塞进床下,用衣物堵住!下官还以为您已经被贼人掠去,一直在搜寻您的下落。如今见王爷安好,下官这颗心算是终于落地了。王爷,您……是不是先出来?” 唐佳人象征性地扑腾了两下后,苦哈哈地道:“卡住了,出不去。” 寒笑和杜英超立刻配合着抬起了床,唐佳人则是扭着身体从床下爬了出来。 她知道,那两个人就在屋中,却不敢四处乱撇,毕竟,杀人灭口这种事,是江湖中人最喜欢干的。 寒笑和杜英超放下床,看向明显又胖了一圈,且挤得有些变形的唐佳人,又转头看了看床下那可怜巴巴的小位置。 寒笑怒道:“王爷,那恶人是如何将您强塞进去的?这简直就是诛五族的重罪!” 唐佳人活动着肩膀,向外走去,随口回道:“睡觉不老实,本王自己打滚进去的,没人害本王。再说,就算有人打算掠走本王,也不能将本王往床底下塞啊。塞进去,拉不出来,多尴尬。” 寒笑忍笑,心中对那些男子衣物仍旧存了疑惑。他觉得,“六王爷在刻意隐瞒什么。” 杜英超狗腿道:“王爷高见!”心里却想:难道……王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孟水蓝的肩膀颤了颤,咧嘴一笑,发现那个死胖子还有点儿意思。再者,他怎么觉得,那个死胖子说话的调调儿有点熟悉呢? 秋月白的发丝微动,长长的红色裙带从腰侧滑落,垂在了半空,瞬间吸引了唐佳人的眼球。 唐佳人心痒难耐,特别想看看那两个差点儿脱光的男子,到底长什么模样。尤其是,那个叫秋月白的,还穿了女装。红色的,竟然是红色的女装! 休休曾和她说过,以前有个男人叫闻人无声,风流倜傥、放荡不羁、优雅不凡、武功无敌,后来……他穿了女装,令无数英雄竞折腰。那是相当漂亮了。 她心中一直有个梦想,想像闻人无声一样那么漂亮。只可惜,她身为女子,就不能挺着平胸,挂着短尾巴,穿上女子衣裙,既英姿飒爽,又风情万种,简直是美得不要不要的! 一下到能看见男子穿女装,唐佳人就心痒难捱。 若唐不休知道,是他影响了唐佳人的喜好,不知道会不会抱着愣头青哭昏好几个来回?这也着实怪他,不着调就不着调吧,非得说什么闻人无声的事儿,硬是在不知不觉中,扭曲了唐佳人的审美点。 唐佳人一想到闻人无声,就觉得呼吸急促,心跳如鼓击,这两条腿好似软成了面条,格外想要败见一下那藏在房顶上的红裙男子。 看还是不看,成了唐佳人心中的魔。 最终,她决定,看! 周围这么多锦衣卫,她倒也不怕对方会将她怎么样。但是,如果明目张胆的看,总归会结下梁子。她一个人,对方两个人,万一合伙收拾她,她多吃亏呀。 唐佳人心念一转,立刻将打喷嚏这件事提上了日程。她长大嘴巴、左右摇摆、前仰后合,在看见门口左右墙角上的两个人时,明显呆愣了一下。 孟水蓝仅穿着白色的亵裤,打着赤膊,披散着一头栗色长发,好似水中妖般垂眸看着她;秋月穿着艳红色的对襟薄纱长衫,下配红色罗裙,同样披散着一头长发,却是又黑又亮,好似最上等的绸缎。那样的红,明明妖艳热情,穿在他的身上却冷艳清雅,与众不同。他的裙摆荡开,好似一朵巨大的花,瞬间包裹住唐佳人的心。 她觉得,她的世界好像瞬间变成了红色,有些燥热不安,也令人热血沸腾。 她慌乱地收回目光,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喷嚏。 杜英超赞道:“将军能人也!愣是将一个简单的喷嚏打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高,实在是高!” 唐佳人道:“要不,本王再给你们打一个?”她还想看看他。 杜英超奉承道:“谢王爷厚爱。” 寒笑有些无语,但却也觉得这样的“六王爷”有些憨厚可爱。 秋月白察觉到,“六王爷”并不想让锦衣卫知道他和孟水蓝的存在,所以忍下一时的耻辱,静观其变。 孟水蓝也不笨,自然是看出了门道,只是不知道“六王爷”为何要帮他们? 唐佳人一想到穿着女装的秋月白,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梦想,心中小兔乱蹦,一张脸也红艳欲滴。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开大嘴,扭动起圆滚滚的身体,左右偷瞄着孟水蓝和秋月白,为打喷嚏做着十足的准备。她那双溜溜圆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惊艳之色,那张小嘴则是不受控制地流淌出可疑的晶莹,缓缓向下巴上蜿蜒而去。 唐佳人伸出粉嫩小舌一卷,将口水又卷会到口中。 单是这一手,就看的孟水蓝有些恶心了。他禁不住暗道:这个六王爷,不会是有些特殊爱好吧?他若敢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绝对要搞死他! 秋月白心中的想法和孟水蓝大同小异、殊途同归,却没有孟水蓝心中的回旋余地。他想得只有五个字——此人留不得。 寒笑和杜英超察觉到“六王爷”不对劲儿的地方,也想抬头向上看看,想知道那棚顶到底有啥,能让嗜吃如命的“六王爷”流出口水? 不想,二人刚要抬头,就被“六王爷”啪了后脑勺,呵斥道:“滚!给爷滚出去!” 寒笑和杜英超心中一颤,哪里还敢再看,忙低头溜出了房间。 唐佳人怕棚顶那二位打击报复,也随着寒杜二人的脚后跟,准备一同溜出门外。 不想,自己的两只膝盖一麻,竟然动不了了。 唐佳人的求生能力那是相当强悍了。她立刻身体前扑,准备冲出门去。 结果,那扇该死的门,却在她的面前,砰地关上了。 紧接着,一只绕过她的身体,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的后背,只能贴在那人的胸口。 掐着唐佳人的是孟水蓝,他压低声音威胁道:“敢叫,杀了你!” 第四十六章:无声哥哥 唐佳人点头,并用比他更小的声音道:“我要叫早就叫了。我是很有诚意的,你没发现?” 孟水蓝皱眉,问:“为何不叫?” 唐佳人反问:“为何要叫?” 说话间,秋月白红纱缥缈地落下,立刻吸引了唐佳人的目光。因脖子被孟水蓝捏着,她只能斜眼看着秋月白,一张嘴,口水又流淌了下来。 孟水蓝感觉手背上滑腻腻的,当即甩开唐佳人,一脸嫌恶地扯过床单,擦了擦手。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眼神炙热得有些吓人。 秋月白在孟水蓝的各种语言侮辱下,都不曾皱一下的眉头,此刻竟然微微皱了一下。 唐佳人的一颗心啊,只觉得瞬间圆满了! 对,闻人无声就应该有冷艳的、高贵的、偶尔也有轻愁的! 唐佳人再也按耐不住,直接扑向秋月白。 秋月白直接推剑,却十分惊悚地发现,他连剑都没有拔出,便被“六王爷”抱住了大腿! 是的,大腿! “六王爷”顶着一张肉乎乎的包子脸,用无比痴迷的目光仰望着他,粘粘乎乎地喊了声:“无声哥哥……” 无声哥哥? 无声……无声……闻人无声?! 秋月白稍作联想,只觉得一股肝火直冲上了脑门! 他素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唐佳人叫出口的四个字面前,碎成了渣。 孟水蓝擦手的动作顿了顿,当即再也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寒笑和杜英超怕“六王爷”再消失不见,亲子带人守在不说,还吩咐楼下的锦衣卫弓箭手,都盯着“六王爷”的窗口,就算有一只鸟从上面飞过,都得给爷射下来! 这回儿,他们听见“六王爷”的房间里传出其他男子的笑声,当即撞开房门,冲了进来。 孟水蓝离床最近,第一时间钻进了被子里。 秋月白怕“六王爷”暗藏心机,直接掠了唐佳人,也钻进了被子里。 寒笑和杜英超只觉得眼前花,再回过神时,发现床上的帷幔已经放下,“六王爷”和两个模糊的身影躺在其中。 这是……几个意思? 帷幔里,秋月白左手半抱着唐佳人,右手虚掐着她的脖子,在她耳边低声威胁道:“让他们走。” 孟水蓝也小声道:“让我们安全离开。” 帷幔外,杜英超示意寒笑先开口试探一下,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是有小情儿啊,还是有情况啊? 寒笑直接道:“王爷,听您屋里有异样,下官冒昧打扰,您……” 唐佳人没有回答。她枕着秋月白的肩膀,伸出圆滚滚的胖手,抚摸着他的胸口。 秋月白眉头微皱,目露杀意,攥住唐佳人的手,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 孟水蓝看得目瞪口呆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二百五的王爷,还在垂涎秋月白的美色?这是好色不要命啊,还是艺高人胆大呀!虽然他不好男色,也不喜男风,但“六王爷”那双色眯眯的眼睛里没有他,还真令他不太舒服。他自认为,不比秋月白差。 孟水蓝见秋月白要动手,忙用手眼配合地安抚他,并低声道:“且忍忍。” 秋月白最是讨厌别人的触碰,然,今天晚上,他却被“六王爷”的猪爪子给摸了!此等羞辱,早晚必报! 唐佳人还想靠过去,秋月白微微用力,捏痛了唐佳人。 唐佳人微微皱眉,抽回自己的手,揉了揉。 帷幔外,寒笑拔出了长刀,再次试探道:“王爷?” “六王爷”一把掀开帷幔,吼道:“喊什么?!爷还要不要睡觉!” 帷幔掀开的瞬间,帐外人清楚的看见,“六王爷”的床上藏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个男人,穿着亵裤,打着赤膊,将脸趴在了六王爷的腿上,仅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在睨着人看。 另一人,虽穿着女子衣裙,但一看那身板,就知道还是个男人。他的发丝挡住了半边脸,剩下的半边脸则是轻轻贴在“六王爷”的肩头,似乎还闭着眼睛。 寒笑和杜英超华丽丽地风中凌乱了。 帷幔落下,唐佳人还要伸手去掀,两只胖爪子却被秋月白和孟水蓝分别攥住一只,动弹不得。她只能将头从帷幔中间探出,对目瞪口呆的二人道:“你们出去吧,本王这里没事儿。” 寒笑觉得不对劲儿,于是谨慎地问道:“王爷可要人守夜?” 帷幔内,孟水蓝照着“六王爷”的腰,就是一个旋转扭! 唐佳人嗷地一声叫,缩回头,扬起拳头,对着孟水蓝就是一顿打! 孟水蓝目露杀意,很想用“六王爷”威胁这些近卫军,让自己逃出去。至于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秋月白见此,面无表情地道:“且忍忍。” 忍你娘个腿!你是被摸了两下,某是被打,能一样吗? 能还手吗?不能! 因为,帷幔外已经长满了手持兵器的锦衣卫们。这些人,不是摆设,简直可以称之为皇家御用的爪牙。 孟水蓝满腹悲愤,却也只能忍了。谁让,他现在半裸着呢。就先拿“六王爷”的性命做威胁,逃了出去,他也注定成为江湖的笑柄。此事,绝不允许发生。 孟水蓝被打了两拳后,捂住脸,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捂着脸,躲到了一边。他心里那个恨呀,谁懂? “六王爷”再次从帷幔里探出头,却发现帷幔外站满了锦衣卫,她愣了愣,感觉心中稍安,于是笑道:“天不早了,本王要小睡一会儿,你们都坐吧。”言罢,缩回头,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孟水蓝和秋月白将目光落在“六王爷”的身上,久久都收不回来啊。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三个人,一张床,竟然要同睡?这王爷,不是色胆包天,就是拎不清。 实则,他们都错了。 若他们知道,与他们同床共枕的是位如假包换的姑娘,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聪明如孟水蓝,睿智如秋月白,却是压根就没想到,这个胖得变了形的肉球,会是位姑娘。尽管唐佳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女气,但那举止,却好似悍匪,哪里有一点儿女子的温婉秀美?无法联想,不能想象啊。 第四十七章:两男一男帷幔内 秋月白尽量离“六王爷”远点,偏偏床就那么大,他又能躲到哪里去?这一晚,对于秋月白而言,简直形同炼狱。 孟水蓝本来就厌恶“六王爷”,如今又不得不和他同床共枕,心里的感觉就跟吃屎一样难受。 此时此刻,秋月白和孟水蓝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杀了他! 然,谁也都知道,不能。 先不说杀了王爷是何等重罪,就说那些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的锦衣卫们,就是他们要过的第一道鬼门关。 秋月白看向孟水蓝,觉得他脑袋一定有病,所以才会约在这里见面。 孟水蓝在秋月白毫不掩饰的目光下,微微转开目光。 唐佳人闭上眼睛,心里美滋滋的。 孟水蓝想和“六王爷”打个商量,伸出手,准备拍拍“六王爷”的脸,想到刚才的惨烈教训,他忙将手下移,轻轻推了推“六王爷”的肩膀,小声道:“王爷?王爷……” 唐佳人睁开眼睛,有些不耐烦地问:“啥事儿?” 孟水蓝忍了又忍,终是笑道:“您看,能不能让他们送两件男装过来,我们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唐佳人嘀咕道:“又不是我让你们脱的,找我要什么衣服穿。”打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孟水蓝被噎住了,竟无言以对。万不得已,他只能对秋月白寄以厚望,并投去饱含深意的目光。 秋月白微微垂下眼睑,静坐一会儿后,看向唐佳人,低声开口道:“王爷想要什么,不如明说。” 唐佳人尚未睁开眼睛,便笑了。 她睁开眼睛,看向秋月白,道:“无声哥哥,你真是聪慧睿智。” 秋月白静待,等唐佳人开口。 唐佳人蹭地坐起身,再次将头探出帷幔外,道:“都出去吧,没本王的吩咐,谁都不要进来。” 寒笑担忧道:“王爷,那二人来路不明,唯恐是刺客,还是让下官留下守夜吧。” 唐佳人缩回头,看向秋月白和孟水蓝,压低声音,认真地问:“你们不会杀我吧?” 孟水蓝抚了抚栗色长发,笑道:“怎么会呢?”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点了点头。 唐佳人问:“认真的?” 孟水蓝笑嘻嘻地道:“自然。” 秋月白轻轻地“嗯”了一声。 唐佳人用力点了点头后,转过头时,却撇了撇嘴,腹诽道:说谎! 她将头探出帷幔,对寒笑和杜英超道:“你们都退下吧,他们不是刺客,是本王的老相好。” 所有锦衣卫,不分东西,齐齐道吸了一口凉气。 王爷,好重的口味啊! 唐佳人缩回头,又将胖手伸到帷幔外,用力挥了挥,让他们速速退出去。 寒笑和杜英超虽然心存疑惑,但“六王爷”是既无异样也没暗示,一切都显得无比正常,他们也只能退出房间,继续守在门口。 杜英超满眼疑惑,小声道:“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寒笑皱眉沉思,亦小声道:“难道说,他们一直在王爷的屋里?” 杜英超道:“你说,这两个人会不会一直尾随着王爷?你瞧见地上那件灰色衣袍没,多像天字二号房里那位男子穿的?” 寒笑点头道:“对!王爷用膳后上楼,那人先行一步,王爷紧随其后住进了隔壁。至于那件深褐色的衣袍,我并未注意谁曾穿过。” 杜英超意味深长地道:“住在天子二号房的男子,身材与穿红裙的男子极其相识。我一想到他的那张脸,再穿上那身红裙……啧啧……王爷真是容纳百川呐。” 寒笑却道:“王爷以一人之力在外多年,不曾回宫,定是有一番经营的。那二人,没准是王爷身边的能人。王爷多宠爱几分,也未必就是看脸。” 杜英超打量着寒笑,戏谑道:“怎么,你也好此道?” 寒笑脸色一冷,道:“这种玩笑开不得。” 杜英超拉长了调调儿,道:“怎么,你是说,王爷这种行为要不得?” 寒笑薄怒,道:“小心祸从口出!” 杜英超冷笑一声,道:“不用警告我,你还是好好儿想想,你们的肖指挥史卒了,谁会成为你的新上峰吧。” 寒笑皱眉,不再搭理杜英超。 杜英超打了个哈欠,依靠在门旁的墙面上,闭上了眼睛。这人如果不是过于谄媚,五官看起来也不错。 寒笑缓缓吐出一口气,也倚靠在了墙上,暗道:不知道寻山那些人,是否找到了肖指挥史的尸体。哎…… 屋内,帷幔里,唐佳人盘腿大坐,伸出三根手指头,道:“其一,爷是王爷,你们在本王的房间里折腾,就是瞧不起爷的老子!”用手比量脖子,夸张地道,“要砍头的!” 秋月白和孟水蓝一同盖着一张被,与唐佳人面对面坐着,除了脸冷了些,多像惨遭蹂躏后,被欺压得连话都不敢说的小娘子。柔弱,那是真柔弱。 唐佳人又伸出第二根胖手指,道:“其二,这周围都是锦衣卫,本王要是有个不测,你们也跑不了。所以,都乖乖的,别打架。谁要是欺负爷,爷会发飚的!” 若端木焱在,一定会看得目瞪口呆。唐佳人真是将他学得入木三分。若外表再像点儿,那就是妥妥的八分。 孟水蓝打了个喷嚏,感觉有些冷,扯了扯被子,想要裹在自己身上。 秋月白不防,穿着女装的身体再次暴露在唐佳人的视线下,瞬间捅在了她的兴奋点上。 但见“六王爷”的眼睛一亮,抬起咸猪手,探向秋月白的胸口。 秋月白问:“做什么?”声音零下,瞬间成冰。 唐佳人厚颜无耻地道:“摸摸……” 秋月白感觉自己的淡定好像要被敲碎,唯有缓缓吸气,道:“不行。” 唐佳人问:“为啥?” 秋月白回道:“不许。” 唐佳人问:“干嘛不许?” 秋月白道:“身体是我的,我说不许,便是不许。” 唐佳人点了点头,还真认可了孟月白的说法,默默收回了手。 孟水蓝看得一愣一愣地,突然爆发出一串抑制不住的大笑。这个两个人的对话,真是绝了! 第四十八章:好,成交! 秋月白一把扯回被子,裹在自己身上。 孟水蓝打个冷颤,伸手去抢被子,道:“哎哎哎,别抢,给我留点儿。江湖道义,懂?”他忘记自己是怎么抢被子的了。 秋月白不搭理孟水蓝,只对唐佳人道:“王爷要什么?” 孟水蓝坏笑道:“当然是要你了。” 秋月白淡淡地扫了孟水蓝一眼,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 孟水蓝微愣。他素来观察入微,若非如此,也不会发现秋月白笑了。秋月白这个人,在江湖中甚有威望,很少会笑,也没听谁说过,见过他笑。然而,就在刚才,他却是看见秋月白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几个意思?总之,不是好意。 唐佳人义正严辞地道:“本王还没说完,第三是啥。”撇了眼孟水蓝,“懂?” 孟水蓝暗道:哎呀,小样的,学某的调调儿挺是那么回事儿啊。 秋月白道:“王爷请说。” 唐佳人道:“其三,本王要说得是,你们想离开这里,没问题,条件只有一个。” 孟水蓝道:“王爷这第三,还不是要说条件?” 唐佳人吼道:“爷要说什么是爷的事儿,不许别人打岔,不然爷会发飙!” 孟水蓝被喷,抹了把脸上的口水,生硬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六王爷”的话,心里却暗道:你个不长眼睛的死胖子,我如此玉树临风,你却对某吼来吼去,秋月白冷着屁股,你倒是往上贴,真是……瞎啊!若不是看你身份了得,我一定让你死透三个来回! 实则,孟水蓝不知,有些人恋脚,有些人喜欢看手,不是长得漂亮就会被人喜欢,主要是,你得对人心思。唐佳人的心,彻底被唐不休带歪了,就喜欢看男子穿女装,认为那就是最令人惊艳的无声哥哥。 秋月白是第一个在她面前穿女装的人。就像初次尝糖,心中格外的欢喜雀跃,一辈子也忘不了那种味道。 唐佳人继续道:“爷的条件就是……你们要带爷一起走。” 唐佳人说得痛快,却令秋月白和孟水蓝齐齐呆愣住了。 没听错吧? 六王爷不是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可以回到宫中,享受荣华富贵,为何要走? 孟水蓝最喜欢打听,张嘴就想要问原因,但一想到,自己每次开口都会被“六王爷”喷,还是十分有自知之明地闭上嘴,用胳膊肘拱了秋月白一下。 唐佳人当即笑着对秋月白道:“问吧问吧。你想问什么都行,无声哥哥。” 无声哥哥?孟水蓝噗嗤一声,笑了。 秋月白的眉角跳了跳,道:“王爷若不嫌弃,可唤在下月白。” 唐佳人兴奋道:“好的无声哥哥,都听你的!” 孟水蓝将头顶在墙上,笑得直抖。 秋月白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转瞬即逝。 唐佳人开心地道:“无声哥哥,你笑了,真好看。不过,你凝眉的样子,也好看。你穿上女装,怎么看都好看。” 孟水蓝将身体贴在墙上,用手不停拍打着墙面,笑虽无声,却险些抽过去。 秋月白表现得十分淡定,点了点头,道:“谢六王爷赞。” 唐佳人赶忙摇了摇胖手,道:“不客气不客气,我是真诚的。” 孟水蓝笑得太狠了,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倒在了床上,后脑勺磕到床边,痛得嗷呜一声,又坐了起来。 唐佳人皱眉道:“本王讲话,你严肃点儿。”她至今记得,孟水蓝扮成老大夫,要扎她一针的事儿。万一,把她喉咙扎坏了,她可就说不了话了。休休知道了,一准儿揍死他! 孟水蓝强忍着笑,绷着脸,道:“王爷请继续。” 唐佳人点了点头,表示还算满意,这才继续道:“本王说完了。” 孟水蓝又想笑了。哎呦,这个死胖子,真是太逗乐了。 秋月白道:“六王爷要走,我们不拦着,但是却不能让王爷和我们同行。秋某和孟阁主,也非同路。” 孟水蓝觉得,这个话题终于扯回来了,于是也恢复了正形,点了点头,道:“王爷身份尊贵,若和我等一同离开,恐会引起慌乱。” 唐佳人能说自己是假货吗?不能。她轻叹一声,感慨道:“没决定回宫之前,一直盼着,然,这一路那么不太平,可见有人不想让本王回宫。本王性情懒散,最喜欢寄情山水,实在不想和人拼个你死我活。” 孟水蓝瞥了“六王爷”一眼,觉得以他这个样子,还是寄情山水能多活几年。回宫,确实死得快。想不到,这个色魔王爷,心里还有点儿数。 秋月白不语,便是坚持己见。 孟水蓝垂眸,也是坚持己见。 他们,都不想再沾惹六王爷这个天大的麻烦。 他们,不过就是到他屋子里碰个面,结果……就这么被他黏上了,想甩,还甩不掉,着实有些棘手啊。若再带着他一起走,搞不好就会被认为是挟持王爷,或者是帮助王爷。前者,朝廷会针对他们;后者,想要六王爷性命的人,更是会对他们下手。无论怎么想,这件事都不能应。 唐佳人见二人态度一致,不可动摇,直接抽出孟水蓝要交给秋月白的那只烽火鸟。 秋月白眸光一凛,就要伸手去夺。这只烽火鸟,才是他迟迟没有离去的最主要原因。他没有急着讨要,就是怕“六王爷”坐地起价。结果,还是没逃出去。 在隐世唐门多年,一直都是唐佳人抢别人的东西吃,除了唐不休,谁能从她嘴里抢到东西吃?习惯使然,唐佳人见秋月白要抢,竟是直接将那只烽火鸟塞进了嘴里,含着! 秋月白微愣,当即道:“快吐出来!” 孟水蓝在想:完了…… 唐佳人含着烽火鸟道:“你别抢,抢我就咽。” 秋月白收回手,道:“好,我不抢。” 唐佳人将烽火鸟从嘴里取出,将其轻握在手心,背在身后,道:“带爷走,这只烽火鸟给你。不带爷走,爷吃了它!” 秋月白当机立断,道:“好,带你走。”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成交!” 第四十九章:你有病,也得治 既然有了口头协议,唐佳人立刻行动起来。 在秋月白的要求下,她让寒笑送来披风和幕篱。至于衣物,他们原本就有,只不过被扔在了地上,又被锦衣卫的人踩了好几十脚,着实有些惨不忍睹罢了。 孟水蓝用手指挑起自己的衣服,哭的心都有了。 唐佳人道:“不过是件衣服,你哭唧唧的干什么?” 孟水蓝看向唐佳人,道:“不过是件衣服?!你知道这衣服从纺织到染色,再到裁剪缝制,需要经过多少人的手?要用多少银子?!这件袍子虽然普通了点儿,但以某的脸,穿上它,也有锦衣玉带的效果。如今,它却脏成了这副模样,让某……心痛!懂?” 唐佳人接连点头,就怕孟水蓝又扯远了。 孟水蓝道:“王爷,您轻点儿点头,仔细点儿,别将那大脑袋甩出去。” 唐佳人僵在半空,缓缓抬起头,瞪眼看着孟水蓝。 孟水蓝拍了拍衣袍上的灰,不看唐佳人,唇角却在偷笑。 唐佳人盘腿大坐,毫无心里负担等着二人换衣服,一颗心随之荡呀荡的。 孟水蓝又看向唐佳人,挑眉道:“六王爷,非礼勿视,懂?” 唐佳人简单粗暴地挥了挥拳头,道:“爷是王爷,懂?!” 孟水蓝转过身,一边在心里咒骂“六王爷”,让他早日胖死,一边非常没骨气的妥协了。他想:反正“六王爷”那双色眯眯的大眼睛,看得一定不是我。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秋月白二话不说,直接弹出一道真气,放下刚刚挂起来的帷幔,将“六王爷”隔绝在里面,而后一把扯下红色薄纱,换上自己的灰色长袍,褪下红裙。 唐佳人从帷幔中间探出头,粗着嗓子道:“得先穿亵衣,才能套外袍,如此严谨的事,无声哥哥万万不能马虎啊。本王建议你,重来。” 秋月白道:“有劳王爷费心了。”话虽客气,样子也彬彬有礼,但行动上却没按照“六王爷”的想法办。 唐佳人腹诽道:老驴腰子挺犟啊! 孟水蓝和秋月白换好衣服后,又披上斗篷,戴上幕篱。 秋月白抱拳道:“王爷,我们先行一步,且按计划进行。” 孟水蓝笑道:“某就在这里与王爷和秋城主辞别了,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再见。” 唐佳人却挠着胖手道:“哎,谁让你走了?” 孟水蓝道:“按照秋城主的计划,何需某?” 唐佳人却道:“你走了,你那小药童怎么办?” 孟水蓝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弟弟:“这个么……还请王爷安排他离开。” 唐佳人又道:“小药童走了,老大夫哪里去了?” 孟水蓝回道:“自然是走了。您是王爷,您说什么都可以。” 唐佳人问:“本王真的说什么都可以?有人会听吗?” 孟水蓝点头,道:“自然会听,也必须会听。” 唐佳人笑道:“哦,那你也不许走,必须配合无声哥哥,将本王成功带走。” 孟水蓝感觉“六王爷”简直就是挖坑高手啊!瞧他那副猪头包子脸的模样,竟还真长脑袋那种东西了。 唐佳人见孟水蓝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话,便接着道:“还有一事,本王得问清楚。你为什么要用针扎爷?”这一会儿爷一会儿本王的,真是令人凌乱啊。 孟水蓝回道:“您有病,某能治,刚好。” 唐佳人问:“你确定,扎嗓子能治疗失声之证?” 孟水蓝略带嘲讽地回道:“难道,治疗失声之证,要扎脚后跟?” 唐佳人道:“那你扎自己一下给本王看看。你若死不了,本王就信你是真有本事,不然你就是要刺杀本王!” 孟水蓝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置信,这竟然也能成为他扎自己一下的理由?他……他就是想扎六王爷一下,好在《百川秘闻》上浮夸两笔而已。他在得知锦衣卫在附近找大夫时,立刻乔装打扮,装出世外高人的模样,让锦衣卫带自己回来。现在想来,这不是往坑里跳呢吗? 孟水蓝拖延道:“王爷,时间这么紧凑,依我看,就不用了吧?再者,某的嗓子也没有问题。阿嚏!” 唐佳人双手抱胸,一脸认真地道:“你嗓子哑了,是病,得治。” 孟水蓝看向秋月白,希望他能帮自己说两句话。他这是又忘记,他曾如何戏耍、奚落秋月白的了。若不是他非要看秋月白穿女装,他们俩至于被唐佳人缠住不放吗? 秋月白十分自然地走到窗边,向下望去。 天色微亮,楼下的锦衣卫们仍旧严阵以待。看来,圣上对六王爷颇为用心。 孟水蓝最是心疼自己这身皮囊,哪舍得扎自己一下,当即向前一扑,双手搭在床上,仰着头,凝视着“六王爷”的眼睛,柔声道:“王爷,我们可不可不要这么残忍?” 美男计!这竟用上了美男子计! 唐佳人被诱惑了一下,眼神有些发直。 孟水蓝在心里鄙夷的一嗤,面上却是温柔地一笑。 唐佳人愣怔地问:“你……你不敢扎自己啊?” 孟水蓝点头,道:“是啊,扎一下,多疼哦。” 唐佳人伸出手,道:“把银针给我。” 孟水蓝谨慎地问:“王爷意欲何为?” 唐佳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道:“爷来扎!” 孟水蓝往后躲了躲,道:“不好吧?” 唐佳人正色道:“本王是认真的。极是认真。” 秋月白看向孟水蓝,道:“时间紧迫。” 孟水蓝一咬牙,道:“好吧!”转而却是道,“回禀王爷,针灸包没在某的身上。” 唐佳人直接扯开嗓子吼道:“将小药童和药箱一同给爷带过来!”她不在这里收拾了孟水蓝,出去后,机会难寻。狐假虎威这种事,她素来做得得心应手。 孟水蓝彻底无语了。他转开头,快速贴上假面,然后放下幕篱,挡住脸,站起身,负手而立。就仿佛,刚才那个谄媚的人不是他一样。 秋月白同样贴好假面,放下幕篱。 第五十章:死胖子,不得好死! 寒笑敲了敲门,低声道:“王爷,下官将小药童和药箱带来了。” 唐佳人霸气十足地扬声道:“都给爷带进来!” 寒笑推开房门,眼睛直接盯着地面,不敢四处乱看。他素来洁身自好,生怕陷入到某些怪圈里,出不来啊。再者,有关“六王爷”床上那些私密,不知道反而更好。 小药童孟天青背着药箱,缩着肩膀,装出瑟瑟发抖的样子,一步步走进屋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巴道:“王……王爷……” 唐佳人对寒笑道:“等会儿再叫你。” 寒笑应道:“诺。”关上房门,继续守在门口。 杜英超贱兮兮地一笑,对寒笑小声道:“谁受伤了?哪儿受伤了?那个老大夫呢?屋里什么情况?” 寒笑皱眉,不语。 杜英超微愣,随即一惊一乍地道:“你说……”立刻禁声,眼睛往左右一扫,见无人注意自己,这才小声道,“那躺在床上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不会就是老大夫吧?” 寒笑的眉毛皱得更狠了。 杜英超盯着寒笑看了半晌后,才眨巴眨巴眼睛,意味深长地道:“王爷这口味,挺……挺复杂啊……” 寒笑道:“混说!那老大夫和灰衣人一样,应该是易容了。他们,都是王爷的人。” 杜英超嘿嘿一笑,道:“不用你说,我也猜到了。” 寒笑道:“六王爷不简单,这一路,也不简单。你我二营,唯有合力,才能将六王爷安全送入宫中。”眉头紧锁,“这一路,怕是不好。” 杜英超懒哈哈地道:“护送六王爷进宫,又不是我们西营的任务。” 寒笑直接骂道:“滚开!” 杜英超道:“年轻人,真是容易冲动啊。” 寒笑最是厌恶杜英超这副死不要脸的样子,干脆一扭头,不想搭理他。 杜英超却舔着脸,在那里研究这“六王爷”的喜好,还非得让寒笑给个反应。他知道寒笑烦他,可他也看不上寒笑,觉得他假正经,最没劲儿。不过,逗弄几下,解解闷儿,还是可以的。 就这样,寒笑和杜英超你一句我一句,在“六王爷”的门外斗得不亦悦乎。 门内,床上,唐佳人从孟天青的手上要来一把银针,从中捏出一根,对孟水蓝道:“来,让本王扎一下。” 孟水蓝摇头道:“某与王爷一见如故,如此……不好吧?” 唐佳人眸子一转,道:“一见如故?歃血为盟?” 孟水蓝已经吸取了经验教训,梗着脖子,道:“前者,是;后者,非。王爷如此尊贵,某不敢高攀,更不能让王爷与某歃血为盟,懂?”说话间,越退越远。 孟天青见此,明白孟水蓝暴露了身份,于是不再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而是偷偷看起了热闹。他哥是个猴精,能让他栽跟头的人不多,但眼前的“六王爷”,绝对是其中翘楚。 唐佳人思忖道:“既然如此……”邪恶地一笑,“你多放些血,将爷那份一起放出来吧。” 孟水蓝退到了墙边,捂着胳膊道:“王爷,某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让您扎一下出出气,也是靠谱的。” 唐佳人勾了勾手指,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去。 孟水蓝磨磨蹭蹭,就是不想过去。 唐佳人不耐烦地道:“要不是爷嫌自己屁股沉,早起来将你扎成刺猬了!快点儿,别影响爷吃早膳的心情。” 孟天青笑得双肩直颤。 孟水蓝发誓,如果这事儿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也会欣赏一下死胖子的幽默。 秋月白不想耽误时间,直接挥动剑鞘,打在孟水蓝的屁股上。 孟水蓝嗷呜一声扑向唐佳人,竟是将她扑倒在了床上。 孟水蓝忙站起身,一叠声地道:“王爷恕罪、恕罪,某不是有意的。” 唐佳人坐起身,忙摆手道:“不客气不客气,某也不是故意的。”唐佳人又下意识地开始学孟水蓝了。 孟水蓝的眼睛上下转动,在自己身上快速地扫了一圈,也没看见那根银针,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您那根银针,扎哪儿了?” 唐佳人指了指孟水蓝的额头。 孟水蓝两只眼睛对在一起,一同翻着往上看,果然看见一只银针尾,在他额头的正中间颤来颤去。挺……挺!喜!庆!啊! 孟水蓝提醒自己,这是王爷,是六王爷,不是可以任他掐捏踢打捶踹的死胖子。 孟水蓝深吸一口气,扯动脸皮,笑道:“无碍,真的无碍。”一伸手,拔下额头上的银针。 唐佳人怕孟水蓝的额头出血,忙低垂下眉眼,不敢看他的额头。然,这一垂眼,她发现了一件更恐怖的事儿。 唐佳人扯了扯孟水蓝的衣襟,道:“你知道爷是王爷,对吧?” 孟水蓝咬牙笑着点头,口称称道:“自然。”心中暗道:正是因为知道,才没有打死你。 唐佳人舔了舔唇,道:“你也知道爷的爷特厉害,所以你不能打爷,对吧?” 孟水蓝感觉不妙了。 他盯着唐佳人的眼睛,问:“王爷,有话直说。” 唐佳人指了指孟水蓝的双腿间,道:“你的……尾巴,变刺猬了。” 孟水蓝顺着唐佳人的目光,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小兄弟上,竟被扎了一把银针! 一把啊!那真的是一把啊! 孟水蓝疯了。 他一把扯过唐佳人,扬起拳头就要揍她的脸。 唐佳人害怕,一脚踢出,正好踹在那些银针把上。 孟水蓝的身子一抖,表情瞬间变得酸爽。他一点点松开了唐佳人的衣领,向后……退去。 唐佳人站起身,询问道:“你没事儿吧?” 孟水蓝夹着腿,一步步后退着道:“你……你别过来,千万别过来。”他既怕控制不住自己,活活儿掐死“六王爷”,又怕他再起幺蛾子,给他致命一击。 孟天青一边往前凑,一边关心道:“哥,你怎么样了?你一定要好好儿的,放宽心,咱们老孟家传宗接代这种事儿,弟我可以承担起此重任。哥你要是需要一个地方静养,百川阁的未来,弟我也能将其运作得风生水起。” 别听孟天青说得过去多么动听,他的眼中却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好似一只摩拳擦掌想要狩猎的小野兽。 孟水蓝一把推开孟天青,骂道:“滚远点儿!”转过身,面对着房屋一角,低下头,开始拔银针。 他每拔下一根银针,身体都会随之一抖,心里则是恶狠狠地骂道:死胖子,不得好死! 再拔,再骂。 孟天青将一把格外粗壮的银针递给了唐佳人,道:“王爷拿这个玩儿。” 唐佳人咋舌道:“怎么这么粗?” 孟天青看着孟水蓝的背影,幽幽道:“放血的。” 孟水蓝的背肌一僵。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道:“王爷,我们依计而行。” 唐佳人难得地扭捏了一下,才道:“好。” 第五十一章:与你同仇敌忾 按照秋月白的计划,由“六王爷”出面,派他和孟水蓝出去,实施一些布置。待他忙完一些必须处理的事儿后,再来接“六王爷”离开。相约,六天后。 孟水蓝走得那叫一个潇洒,连梦天青是否能安全离开,都懒得去问。 客栈的房间里,只剩下孟天青和唐佳人。 一个又坐回到了床上,一个则是直愣愣地站在地上。 二人谁都没看谁,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 折腾这一夜,二人也都有些困烦,唐佳人往后一躺,裹着被子,摸出那只烽火鸟,看了看,嘀咕道:“不就是一张纸片么。”用指甲抠着黏贴在一起的纸片边缘,打算将其打开。 一直呆愣着的孟天青忙道:“别动!王爷,千万别动。烽火鸟见风就着,里面的机密就都烧没了。” 唐佳人翻个身,看向孟天青,问:“那要如何看机密?” 孟天青回道:“快速地看。一眼扫过,能记多少是多少。” 唐佳人果断收起烽火鸟,又转过身,闭上眼,睡了。 孟天青听着唐佳人偶尔发出的鼻鼾声,也觉得有些犯困。昨晚一顿折腾,就算他心再大,也睡不安稳。更何况,他那拎不清的哥,还在人家六王爷的屋子里瞎折腾。 孟天青见六王爷是个好说话的,便坐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也睡着了。 等寒笑和杜英超分别捧着洗漱之物和早膳托盘敲响房门的时候,无人应。 二人怕出状况,忙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床上,躺着两个人! 小药童的脑袋被“六王爷”抱在了怀里。“六王爷”的大腿还骑在了小药童的腰身处。 小药童躺着笔直,看不到胸口起伏,生死不知。 就这么又捂又压的,难活啊。 寒笑深深地感觉到,他护送“六王爷”回宫,简直就是危机重重。 杜英超则是觉得,他的好机会来了! 寒笑将水盆放下,决定离床远点儿。谁知道,王爷何时兽性大发,将他拉上去?届时,他是从还是不从? 从吧,过不了自己这个坎儿。不从吧,怕是逃不出“六王爷”的魔爪。第一次,他有些埋怨自己的爹娘,为何将他生得如此俊朗? 杜英超不同,他立刻凑到床边,轻声道:“王……啊!” 唐佳人闻到了饭菜香味,立刻坐起身,两眼直放光。 唐佳人一动,被她压着的孟天青就像溺水的人终于爬上岸,蹭地坐起身,大口喘息着。他的视线左右一扫,目露惊恐之色,而后竟是抱着胸口,大声责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唐佳人还不懂男女之事,也不晓得什么叫男女大防。她在看见小药童出现在自己床上时也很惊讶,但见小药童比自己还紧张,她反倒不在乎了。她一巴掌拍开小药头的脸,下了床,直奔水盆而去。 寒笑站水盆架前,感觉不妙。他怕王爷兴头上来,直接将他扯上床…… 王爷,您要保重身体啊!昨晚两个,今早又一个,您吃不消啊! 唐佳人直接越过寒笑,快速将自己洗漱干净,而后坐在椅子上,心情格外美丽地喝着粥,吃着包子,以及两碟小咸菜。 寒笑偷偷嘘了一口气。 杜超英谄媚道:“王爷,下官让厨房为您准备了十屉全肉大包子,您慢慢吃。” 唐佳人抽空瞥了杜英超一样,满意地点了点后,赞道:“不错,打赏。” 杜英超心里那么美啊,当即叩谢道:“谢王爷。” 唐佳人扭开头,继续吃。 杜英超等了半晌也不见“六王爷”开口让自己起身,便头头抬头,看向“六王爷”。 “六王爷”吃得很尽兴,哪里顾得上他? 杜永超自己爬起来,弯着腰,陪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孟天青见“六王爷”吃得那么香,腹中也变得饥肠辘辘,鸣叫不停。 他转动亮晶晶的眼睛,偷偷打量着“六王爷”。他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跑到床上去,被“六王爷”抱在怀里,但他全身上下并无异样,显然“六王爷”并未对他伸出毒手。如此说来,这个人倒也挺好相处。 孟天青心中有了计较,下了床,走到木盆旁,用“六王爷”的洗脸水洗了洗脸,又用白盐洗了洗牙,而后来到“六王爷”身边,道:“王爷,我陪你吃啊。” “六王爷”头也不抬地摇了摇头。 孟天青被拒绝,撇了撇嘴,继续道:“王爷,咱俩都同床共枕了,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一起吃几个包子怎么了?哪里不行?” 唐佳人被噎了一下,终是抬起头,看向孟天青,微微一愣。 但见,眼前的小男子长得极是水灵。水灵灵的眼睛,眼尾微挑;水灵灵的脸蛋,白嫩细滑;水灵灵的嘴唇好似新鲜的大樱桃,透着一股子解渴的水汽。 唐佳人问:“你谁呀?” 孟天青飞快地扫了寒笑和杜英超一眼后,回道:“小药童。” 唐佳人问:“你这样多好看,为啥将脸画成猴屁股?” 孟天青咬牙道:“还不是我哥,没安好心!他就嫉妒我比他好看。” 唐佳人莞尔一笑,觉得有些意思了。她问:“为了几个包子,将自己卖了,划算吗?” 孟天青像只小狐狸似的眯眼笑道:“我哥收拾我,我难受;您收拾我哥,我看着高兴。只要您一直收拾他,您就是我老大!几个包子算什么,我这是不争包子争口气!” 唐佳人拍了拍旁边的椅子,道:“来,同吃!” 如此同仇敌忾,自然成了盟军。 孟水蓝若是知道,定会抓狂的。任他如何想,也定是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得罪了“六王爷”。实则,唐佳人只是看不上他罢了。呸!丫算什么东西,第一次见面,他就站在树上,将自己染成绿色,还自称什么仙人。第二次见面,他俩明明无冤无仇,他却要用针扎她喉咙! 这唐佳人和孟水蓝一样,永远记得别人对自己怎么了,却记不住自己对别人都干了什么。若然孟水蓝说,他哪次见到唐佳人,不是一把血一把泪的啊?! 孟天青得到了“六王爷”对认可,当即坐下,大快朵颐起来。 唐佳人扫了孟天青一眼,道:“没吃过包子啊?” 孟天青含糊地道:“吃过,却没一次吃过这么多。王爷,您不知道,我哥既抠门小气,还心口不一,您日后可得防着他点儿。” 得,这孟天青黑起孟水蓝来,也是不留余力的。 唐佳人点头道:“嗯。” 简单的一声“嗯”,却是真将孟天青的话记心里了。 有时候,那些记不住的事儿,是因为不关心。而人,往往都能记住自己认为确实如此的事儿。 第五十二章:美男陪睡如此惊悚 饭后,再次启程,马车一路摇晃,却再也不见纯艳和纯清。 唐佳人和孟天青同车,还是挺快活的。 二人有一个共同爱好——吃! 马车路过集市时,“六王爷”会用胖手拍车板子,让杜英超給自己送来各种小吃。 在食品丰富且源源不断的情况下,唐佳人不介意和孟天青一同分享。 孟天青一直被孟水蓝控管,哪里有机会大吃特吃。跟着“六王爷”,他瞬间心满意足。 二人这一路吃,一路玩,还真产生了一种酒肉朋友的惺惺相惜感。 偶尔,二人在车里打盹儿,明明各睡各的,可睡着睡着就抱到了一起去。时间长了,谁也就不当回事儿了。 因二人这种吃吃喝喝的行为,严重耽误了行程,导致车轱辘转来转去,也没转出去多远。 晚上住宿,孟天青直接抱着一堆美食躺在了“六王爷”的床上,二人边吃边聊,倒也相处得愉快。 唐佳人从没忘记自己的使命,在吃饱喝足后,坐到椅子上,抽出《残菊手》,翘着二郎腿,在灯下聚精会神地领悟其中精髓,渴望有朝一日,能怀个宝宝,抱回去给唐不休玩。 在唐佳人看来,唐不休就是喜欢逗小孩。她年纪不大时,休休总抱着她玩;等她长大了,他却将她赶下床,让她住隔壁。 一墙之隔,一言难尽,一声叹息啊…… 孟天青实在不晓得这个嗜吃如命的胖王爷会如此认真看书,当即凑过来,问:“王爷,你看什么呢?” 唐佳人张开胖手,推开孟天青的脸,道:“别看,少儿不宜。” 孟天青挣扎道:“我不是小孩了!” 唐佳人义正严辞地道:“这本书的内容,十分残忍,关乎生死,你不能看。”左手翻页,右手继续推着孟天青。 孟天青干脆转身,道:“不看就不看!” 唐佳人继续翻页,孟天青绕到唐佳人伸手,踮起脚尖,探头去看。 唐佳人一把合上《残菊手》,让没有字到封底面冲上。 孟天青转开头,整理起床铺。 唐佳人道:“你别跟爷挤一起睡,太热。” 孟天青道:“没事儿,我不怕热。” 唐佳人道:“爷睡觉打呼噜。” 孟天青道:“没呼噜声睡不着。” 唐佳人怀疑,孟天青发现自己是女子了,不然干嘛黏着她不放?但转而一想,不能啊。她都胖成这样了,就算心里美出了花,一般男子也是看不上她的。 那孟天青如此,定是有图喽。 唐佳人简单洗漱后,躺在了床上。 孟天青老老实实地躺在了床外。 灯灭,人睡。 半夜,唐佳人强撑着困意,等着孟天青发作。 果不其然,孟天青悄然无声地转身,伸手去摸唐佳人放在枕头下的《残菊手》。 唐佳人背对着孟天青躺着,于不动声色将手伸入枕头下,扯着《残菊手》的一角不放。 孟天青扯了半晌也没扯动,竟拿出一绺长发,去搔唐佳人的后脖子。 唐佳人装出不舒服的样子,转过身,含糊地嘀咕道:“臭蚊子……”一扬手,直接拍在了孟天青的脸上,竟是将他整个人都拍飞了出去! 唐佳人暗自心惊不已。她……她也没用多大劲儿啊。 孟天青被打得晕头转向,捂着脸爬起身,晃了两晃后,竟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唐佳人刚要起身去扶,却见他抖着肩膀从地上爬起来。 唐佳人立刻闭上眼睛,只留出一条不引人注意的小缝,偷偷窥探着孟天青的一举一动。她也怕他揍她呀。 孟天青从地上爬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到窗前,而后睁着一双黑洞洞的大眼睛,就像一个盲人那般看着她。是的,是看着她,却又好像看不见她,这种感觉实在太诡异了。 孟天青嗅了嗅鼻子,一点点儿靠近唐佳人,而后将是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奶声奶地喊着:“娘……” 唐佳人的眉角抽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应对无能。眼下,她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她听三长老说过,有些人得了癔症,就像个疯子;还有些人得了癔症,会在睡着后变成疯子。 唐佳人真心觉得,孟天青属于后者。 当然,也不排除他在装。 江湖水太深,是人就有戏。 唐佳人不敢接招,往后退去。她的所有实战经验都是和正常人累计起来的,面对这种人,她从未接触过,何谈应对之策? 孟天青步步紧逼,直到将唐佳人顶在墙上,将自己整个人都窝进了她的怀里,这才喃喃地控诉道:“娘,哥他欺负我。” 唐佳人咧了咧嘴角。 孟天青继续道:“娘,你打他。” 唐佳人点了点头。 孟天青哽咽道:“娘,我要当阁主。”言罢,还直往唐佳人怀里钻。 唐佳人好歹是大姑娘,还是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她推着孟天青,安抚道:“好好好,让你当阁主。” 孟天青竟十分欢喜,激动得直颤抖。 颤呀颤的,他就睡着了。 唐佳人终于明白,孟水蓝为何走得如此绝然。孟天青这小子,不会是每晚都来这么一套吧? 实则,唐佳人低估了孟天青的“实力”。 同睡的第三晚上,孟天青做出磨刀的动作,且一边磨刀一边狞笑道:“孟水蓝,你死定了!” 吓得唐佳人赶忙藏好匕首,且一夜未眠。 待再次入住客栈,唐佳人死活不同意和孟天青同床共枕。 杜英超觉得,他的机会到了。 戌时末,杜英超披着披风从房间里走出,打发掉所有守在“六王爷”门口的锦衣卫,轻轻敲了敲房门,压低声音喊道:“王爷~” 唐佳人正在屋里研究短尾巴。 哦,是研究如何伪装自己有根短尾巴。 她现在对如何扮演成别人,越发有心得,也曾想多累积经验,然后自己也出本书。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深闺秘刊》。 今晚吃饭时,她藏起来一根小萝卜,感觉那东西与她看见的短尾巴很像。 她正在研究,如何能将其绑在身上。 把玩着小萝卜,真是越来越爱。这东西多好啊,平时能伪装成短尾巴,饿了还成吃两口,解饿解渴。 她正试图用腰带捆住小萝卜时,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找自己,手一抖,忙提好裤子,隔着门板问:“谁?” 第五十三章:哪朵花儿残 门外,杜英超柔声回道:“王爷,是英超。” 门内,唐佳人目露疑惑之色,问:“谁?” 杜英超微僵,挤笑回道:“是下官,杜英超。” 唐佳人拉开门闩,眼睛亮晶晶地问:“送夜宵来了?” 杜英超点头,笑道:“是的,下官为王爷准备了一份特别的夜宵。”他从门口走进,随手关上房门,而后一点点儿拉开黑色的披风,露出半透明的暗红色长袍,沙哑道,“王爷,请看……” 门被咣当一声踹开,打在了杜英超的后脑勺。 杜英超直接趴在地上,昏死过去。 寒笑手持大刀,带着四名锦衣卫,踩着杜英超的后背冲入房间,紧张地问:“王爷没事儿吧?属下见门口无人守夜,猜测王爷这边可能有贼人潜入,冒然冲进来,还请王爷恕罪。” 唐佳人缓缓眨动一下眼睛,伸手指了指地上的杜英超,道:“你还是看看他有没有事儿吧。” 寒笑垂眸看向杜英超,冷声喝道:“抓起来!” 两名锦衣卫拉起杜英超,寒笑打眼一眼,脸色就是一僵。 杜英超在被踩了两脚后已经醒了,却怕被东锦衣卫的人撞破,闹个没脸,所以一直趴在地上没有动。 这回儿被扯起来,就算想躲,也无处可躲。 寒笑惊讶地问:“杜校尉,你这是干什么?!” 杜英超干巴巴地笑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唐佳人忍着笑,一脸认真地问道:“你不是说要给爷送一份特别的夜宵吗?夜宵呢?” 杜英超吞咽了一口口水,在寒笑和东锦衣卫的注视下,灵机一动,道:“王爷忧国忧民,下官新学了一段舞蹈,可以解忧,特意来跳给王爷看。”言罢,竟是又唱又跳了起来。 寒笑等人明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但见王爷看得津津有味,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们虽然分东西两营,但到底都是锦衣卫,闹出这种魅主的事儿,着实是不好听。 当然,心中不耻是不耻的,偷笑也是一定的。 就连不苟言笑的寒笑,都忍不住偷笑了。 杜英超的舞姿和歌声,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尤其是,他还穿着半透明的暗红色薄纱,这么扭来扭去的,险些扭出大家的隔夜饭。 唐佳人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再者,她感觉垂在裤裆里的那根小萝卜,好像要掉,于是忙摆了摆手,道:“行了,都出去吧,以后这种夜宵就别给本王送了。本王肠胃不好,消化不了。” 这话,也够缺德的。 杜英超却如蒙大赦,忙去捡地上的黑色斗篷。 唐佳人一高兴,准备回床躺着,但这一走动,竟让绑着的小萝卜从裤腿里滚出,骨碌碌地滑过地面,在众人眼中转了个圈,停在了门与杜英超之间。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齐刷刷地将眼睛从那根小萝卜上拔出来,看向自己的脚尖。 这根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白萝卜,却关系到皇家威严,不容半分马虎。谁能想到,他们饱含激情护送的六王爷,竟还是个……是个需要小萝卜的人?!看不见,绝对看不见,否则小命不保。 想想也是,但凡胖子,哪里不是短粗胖,就连那里,怕也是无法威风得起来。 众人心里一阵唏嘘,同时也一阵紧张,就怕“六王爷”面慈心狠,找个借口将这些人灭口喽。 紧张压抑的气氛中,孟天青悄然无声地推开房门,目不斜视地走进屋内,一脚踩在小萝卜的边缘,让它从躺着的样子变成了起立的状态。 孟天青当着所有人的面,褪下裤子,露出自家小兄弟,对着杜英超的脸,直接放水尿尿。 杜英超蒙了。 唐佳人傻了。 寒笑等人都愣了。 杜超英想要直接掐死孟天青,“六王爷”却小声道:“别动,他得了癔症。”这话说得,就像她多怕吓到孟天青似的。事实却是,她蔫坏! 杜英超立刻觉得自己是个蠢货。他为何不能装出得了癔症的模样,打死不承认今晚的所作所为?还是脑子不够用啊。 孟天青尿完后,还抖了抖,这才一边提着裤子一边预备转身,却不想,一脚踩到唐佳人扔在地上的水果皮,整个人突然跃起,然后重重落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本也没什么,奈何……地上还有根小萝卜在那里竖着呢。 孟天青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突然增大,然后快速收缩两下,竟是两眼一闭,身子后仰,倒在了地上。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本想伸手拉起孟天青,但那胖手伸出去半晌,终是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这种自责,从未有过。哎……明天,她可能会少吃一屉包子。九屉,还是没问题的。 杜英超感觉自己的胸腔里似乎燃烧起了熊熊怒火,整个人都开始冒黑烟。他需要一个裂口,嘶吼出内心的愤怒。然,不能。不过,在看见小药童的凄惨下场后,他那颗血淋淋的心竟奇迹般的被治愈了。 杜英超多想吼人来拉走小药童,打断他全身的骨头!然,这一嗓子吼出,一准儿招来更多人的围观,届时,他也会脸面全无。思前想后,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尿,站起身,正色道:“王爷说得没错,那小药童确实得了癔症,还是不惊扰为好。王爷好生休息,下官告辞。”披上斗篷,盖住脸,大步离开。 寒笑对唐佳人抱了抱拳,道:“王爷可要换个房间?” 唐佳人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的尿骚味,果断点了点头,道:“你先去安排。” 寒笑领命离开,其他锦衣卫都鱼贯而出。 唐佳人掏出《残菊手》,暗道:大长老说不能让旁人窥探我唐门的秘密,这本书如此重要,怕是在江湖中早有传闻。不如,改改名字。 探佳人拿出毛笔,涂了“残菊手”三个字,然后在宣纸上书写下一个新的名字“残菊欢”,将其用匕首割下后,又从桌子上找到两颗米粒,碾碎,将“残菊欢”三个字黏在了书本上。 这就是一本书的传奇之处。由《合欢录》变成了《残菊手》,又由《残菊手》变成了《残菊欢》。真是……越来越流氓。 第五十四章:泪痕湿呀 天亮后,孟天青发现,他就窝在床的一角,胸口还踩着一只胖脚。全身都痛,就好像被谁暴打了一顿,尤其是……某个位置,撕裂般的痛。 这种感觉他曾有过。以前,因为上火,好几天不曾排泄,结果……可想而知。不过,这次的痛比上次那种痛,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孟天青目露疑惑之色,视线顺着胖脚向上看去,但见“六王爷”一只脚踩着他的胸口,另一只脚竖在了墙面上,身子横躺在床上,头仰在窗边,一头半长半短的头发垂下床下,睡得那叫一个销魂。 孟天蓝有些迷糊,左右看了看,发现这确实是他的房间,不明白“六王爷”为何出现在这里。昨晚,可是他义正严辞地赶走自己。难道……这个王爷对自己真有觊觎之心?他人面兽心,表现上让他离开,却又偷偷尾随而至? 太可怕了! 前几晚,他主动和“六王爷”同床,是因为觉得,这个胖子虽然蔫坏,但人不坏,且二人志同道合,都爱吃。跟着“胖王爷”,能吃到各种美食,那就一定要跟到底。可眼下不同了。“六王爷”赶走他,又追过来,这明显……不对劲儿。 孟天青试着挪开“六王爷”的大胖脚。 唐佳人正梦见自己脚踩一只猪,对端木焱道:“来,做饭!” 那只猪不想被吃,拼命扭动。 唐佳人哪儿肯放走猪?当即用力向下一踩,口中还威胁道:“不许动,乖乖让爷吃!” 孟天青被踩得胸口闷痛,感觉骨头都要断了。他发出一声*,十分痛苦。当然,身体的痛却不如心慌来得猛烈。尤其是,当他听见“六王爷”说,要吃了他!单这一句,就让他吓得两股战战。哦,两股不能战,因为……好疼! 孟天青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想法,好似有鬼在勾他的魂儿、有镰刀顶着他的脖子,让他心惊胆颤、诚惶诚恐。 他为了写《百川秘闻》也是钻过青楼床底的人,当然知道“吃”这种话的隐晦意思。 再青楼里,无论哪种吃,都占了香艳二字。再这里,这种吃却令人忙骨悚然。 孟天青本可以劝自己说,“六王爷”睡糊涂了,在说胡话,可是……“六王爷”却在说完那话后张开眼睛看向他,且舔了舔嘴唇上可疑的痕迹。 孟天青费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干笑道:“王……王爷,早啊。”他还是不信,看起来有点二憨头憨脑的六王爷,会偷偷对他下手。 唐佳人收回脚,蹬着腿,将自己转了个方向,继续躺着,暗道:要不是为了给你取出萝卜,爷才不来和你挤呢。还要将你抗过来,死沉! 当然,这话她却是不能和孟天青说的。按照《残菊欢》里的图片来讲,她用手指顶了孟天青的菊花,她是会怀孕的。所以,她先是将仅剩下的一点儿可是使人昏迷的药粉用在了孟天青的身上,而后格外小心地动用了很多工具,去挖萝卜。请注意,是挖,而不是拔。因为不擅长,所以……在挖出萝卜的一瞬间,将孟天青的菊花弄出血了,将她自己弄昏迷了。待醒来时,发现自己磕到了床沿,磕坏了嘴巴。她叫进来负责守夜的锦衣卫,收拾干净屋子,这才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她料定,孟天青不敢再起夜闹腾。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想。整张床被她霸占,孟天青像个小媳妇似的被她踩在脚下。 孟天青不想和“六王爷”有任何的身体接触,于是试着从角落里站起身,却因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痛得厉害,竟还得他又跌落到床上,痛得嗷呜一声。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唐佳人默默下了床,穿好鞋子,准备开溜。 孟天青觉得“六王爷”的这种态度,就是逃避!*裸的逃避! 他竟然敢那样对待他后,连屁股都不拍就想走人?!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孟天青瞪得眼睛都布满了血丝,真是恨不得将“六王爷”剥皮剜肉碎骨! 孟天青的胸口起起伏伏,突然发飙,一个高蹿到唐佳人的后背上,对着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唐佳人真没觉得自己干了什么,但毕竟……那根萝卜是她的,又以那样风骚的样子戳进了他的身体里。她看《残菊欢》里的最后一招,就是用手指戳人的菊花。由此可见而知,那般柔然的地方被一根如此粗壮的萝卜攻入,得有多疼。如果不是她小心谨慎,万一用手指触碰了孟天青的菊花,孟天青岂不是要成为她的男人? 这么一想都觉得可怕。 孟天青比她小一岁呢。 不是她鄙视孟天青。她像孟天青这么大的时候,可比他高出半个头呢。孟天青就是个矮坨坨,她才不要他当自己的男人呢。 因此,怀揣着十分复杂的心思,唐佳人抱着头,蹲在了地上,没有还手。 这时候,她终于发觉出胖的好处了。 孟天青应该是会武功的,但那拳头捶在她肉乎乎的身上,真的不怎么痛耶。 孟天青是真想捶死“六王爷”,奈何某个位置有着撕裂般的痛,他每打他一下,都会痛出一身的冷汗。 他真是恨死了“六王爷”,以及将他扔在这里的孟水蓝。下次再见到孟水蓝,他一定用实际行动让他改名叫孟婆汤!打死丫的! 孟天青真是气得狠了,竟头晕脑胀,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到床上。 悲剧,发生了。 他惨叫一声,一个高蹿起,痛得脸都白了。 唐佳人扭过身,放下护着头的手,看向孟水蓝,觉得他确实挺惨烈的。 昨晚,为了给他取出萝卜,她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幸好用了油脂,不然都抠不出来。 想到油脂,知道那东西有复原细小伤口的作用,于是站起身,走到桌子盘,拿过剩下的半碗油脂,递给孟天青,道:“你自己涂一涂,能缓解疼痛。” 孟天青一听此话,真是目眦尽裂,气得胸口起起伏伏,暗道:好啊,你还是个惯于此道的淫贼!一定是你给我用药了,我才会认识不知,任你亵玩! 孟天青咬牙问:“是你,给我用药了,对不对?!” 唐佳人想到昨晚的事儿,她确实给他用了*,于是点了点头。 孟天青气得浑身直哆嗦,一把打掉唐佳人手中的碗,吼道:“滚!再让我看见你,你就去喝孟婆汤吧!” 唐佳人从没听过孟婆汤这个词儿,想了想,问:“好喝吗?” 孟天青微愣。 唐佳人对于吃那是相当认真了,于是又问了一遍:“本王是问,孟婆汤好喝吗?” 孟天青抬起手。 唐佳人立刻向后跳去。 孟天青隔空指着唐佳人,抖呀抖的,突然就哭了。 那眼泪真是控制不住啊。 他曾经有个梦想,等他当上百川阁的阁主,就迎娶一位最好看的姑娘,生一堆的孩子。如今,他竟被那畜生如此对待,还如何有脸去娶姑娘?! 他想和他同归于尽!对,一起死! 思及此,孟天青心中发狠,就要扑向禽兽“六王爷”。 唐佳人见孟天青哭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欺负过很多人,但从没有人哭过。孟天青这一哭,让她格外不适应。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一把将他抱住,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别……别哭了,昨晚……是我不好。”她就不该绑那该死的萝卜。 唐佳人的身体有股淡淡的馨香,唯有离得近了,才能闻得到。她的身体也十分柔软,人趴在上面,好像能将自己陷进去。那种被包裹、被保护的感觉,特别能安抚人的情绪。 孟天青发泄似的捶打着唐佳人的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等他哭够了,攥着唐佳人的衣襟直抽搐。到最后,他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这样有些丢脸。 不就是被个畜生给欺负了吗?早晚,他要欺负回来!十倍!百倍!他这辈子,就跟他死磕到底了! 孟天青在心里酝酿着如何报此血海深仇,唐佳人则是耸了耸肩膀,活动了一下后背,询问道:“不哭了?” 孟天青瞪眼吼道:“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他觉得,按照一些世俗的说法,他现在应该是极受宠的,因此可以骄横一下。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肩膀,道:“昨晚,是爷不对,已经和你道歉了,你却接连捶了爷两顿!爷跟你没完!”言罢,直接扑上去,对着孟天青一顿拳打脚踢。 休休说,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 她听了,且信了,并将此作为她不休门大弟子唐佳人的人生名言。 孟天青那刚滋生起来的恃宠而骄情绪,就在一顿老拳中消失殆尽。 他发誓,他要弄死这个“死胖子”! 门外,韩笑端着早晨,踌躇不前,不敢敲门。 屋里折腾的声音有些狠,伴随着男子或低或高的声音,是床猛烈的摇晃声,吱嘎吱嘎…… 孟天青发誓,他一定要逃出去!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死在这个淫-魔手中! 哎呀娘呀,打死他了。 第五十五章:华粉墨与唐不休 孟天青是鼻青脸肿,唐佳人是全身青紫。 两个人用事实证明,拳头这种东西的杀伤力,很大。 二人同车而行,却不再说一句话。 车外,寒笑和杜英超也沉默是金,都不言语。 寒笑本就不善言谈,杜英超则是没脸说话。 他们的马车在锦衣卫的护送下,在许多别有用心的监视下,一路向着京城而去。 至于唐不休,终是转出了群山。他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放下巨大的包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抬起脚看了看被磨出一个大洞的鞋底,放下脚,摸了摸盘在他脖子上的愣头青,长长吐了一口气,道:“我们终于可以去寻蘑菇了。” 黄土路上尘土飞扬,十余辆马车缓缓驶来。 为首的马车掀开窗帘,露出一只修长的手。微微上翘着兰花指,好似女子般柔媚。趴在窗口的半张脸,堪称浓墨重彩。他涂着金桔色的眼影,勾画着细长的紫黑色眼线,双颊涂抹了一层淡淡的金粉,于唇瓣中间点了一点红色,好似吸人血后留下的一点残红。魅惑妖艳、勾魂夺魄。 他的头发高高盘起,鬓角还贴了几根用金子打造的羽毛。羽毛的脉络上,镶嵌了几排细小的珠宝,端得是精美绝伦,艳光四射。 他坐在黑暗的车厢里,眯眼看着歇脚的唐不休。眼角处堆积起几条细微的皱纹,将他的美艳不可方物镀上了一层岁月的沧桑。 美男绝色,奈何老矣。 男子放下车窗帘,用脚踢了踢车板。 车夫停下马车,侧耳倾听男子的吩咐。 男子低声交代两句后,车夫跳下马车,直奔唐不休而去。 车夫对唐不休道:“公子,我们老板说,此处乃荒郊野外,想去繁华处还有些距离,若您同路,可以搭个便车。” 唐不休露出室外高人般的笑容,道:“风雨同舟,江湖同路,唐某就不客气了。”背起巨大的包裹,直奔第一辆马车。 车夫忙叫道:“哎哎哎,唐公子,您可以坐后面去。” 唐不休却道:“后面没位置。”言罢,掀开第一辆马车的帘子,将巨大的包裹往里塞。 坐在马车里的华粉墨向车角处挪了挪身体,才没有被那圆滚滚的包裹顶在脸上。 唐不休爬上马车,坐在马车的另一角,隔着巨大的包裹,对华粉墨点了点头,道:“多谢。” 华粉墨点了点头,缓缓勾起唇角,笑吟吟地问道:“唐公子如何得知后面的马车没有位置?”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像是嗓子曾受损。 唐不休直接回道:“看车辙。唯有这一辆的车辙较浅。” 华粉墨暗自心惊,为唐不休可怕的观察力。原来,不只他在观察唐不休,唐不休也在观察他们这队人马。只不过,他观察得格外用心,唐不休则是显得漫不经心。单是这一对比,华粉墨便落了下层。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开始滚动。 华粉墨微微调整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妖媚。他赞道:“唐公子观察入微。”眉眼飞舞,诱惑道,“唐公子不妨猜猜,我的这队人马是要去哪里,做什么?” 唐不休笑得云淡风轻,口中话却怼得厉害:“我又不是天桥底下练摊算命的,如何得知你要去哪里?想做什么?” 华粉墨眯了眯眼睛,沉下脸,问:“唐公子如此不客气,不怕粉墨将你赶下去。” 唐不休道:“你要是小肚鸡肠的人,我也不屑与你为伍。” 华粉墨盯着唐不休看了两眼后,忽然笑了。他幽幽道:“唐公子是位妙人,与公子同行,不胜欣喜。” 唐不休点了点头,认同了华粉墨的说法。 华粉墨笑道:“唐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包裹可不小。” 唐不休回道:“自然要去最繁华、美食最丰盛的地方。” 华粉墨翘着兰花指,抚了抚鬓角,动作妖娆得好似勾魂妖精。他眼神妩媚,举手投足间似乎都有一股子艳香的味道。他笑吟吟地道:“这繁华之处,必属京城无疑。我们却是要去春阳。看来,粉墨与唐公子的缘分,还真有一段路程可走。不知唐公子去京城做什么?粉墨在京城也有几位故友。若唐公子有需要帮忙之处,粉墨也可尽绵薄之力。” 唐不休的眼睛一亮,问:“你能帮我寻一个人吗?” 华粉墨问:“公子想寻谁?”眼含戏谑之色,“可是相好的?” 唐不休眯了眯狭长的眼睛,道:“我想寻一只蘑菇,炖鸡是极好的。” 华粉墨挑眉道:“蘑菇?” 唐不休一口咬定,道:“对,一只憨傻的大蘑菇。” 华粉墨发现,眼前这个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俊美男子,时而精明,时而拎不清。也许,这是好事。至于他口中的蘑菇,到底是人还是蘑菇,对自己而言,并不重要。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姿态如此风流随意的男子,好似世间万物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那份超脱与随性,会不知不觉吸引人的目光,令人放松心情,想要倾吐心生,听听高见。也许此人,还真是一位不错的人选。到底行不行,还是要试试才知。最起码,要摸清此人的身份背景,才好对症下药。 华粉墨道:“若说京城最是繁华,那么春阳的小吃,也是名甲天下别具一格。若唐公子喜欢蘑菇炖小鸡,粉墨可以推荐一家,味道堪称一绝。” 唐不休问:“春阳的小吃果真出名?” 华粉墨暗道:很多地方的小吃都十分出名,春阳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口中却回道:“自然。唐公子若不信,可以随粉墨随便转转,尝尝地方特色小吃,让粉墨尽一尽地主之谊。” 唐不休用手抚摸着巨大的包裹,幽幽道:“最好,还能找到那只蘑菇。” 华粉墨用手挡唇,娇声笑道:“唐公子对那只蘑菇倒是情有独钟。”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地道:“是时候炖鸡肉了。”愣头青缠在唐不休的脖子上,一动不动,就像一条做工精美的项链,十分有特色。 华粉墨探出手,摸向唐不休的脖子,道:“公子脖子上戴着的物件,看起来十分别致。” 唐不休没有动,楞头青却突然抬起头,张开嘴,做出攻击的样子。 华粉墨的手僵在半空,而后慢慢收回,心有余悸地道:“怎么是条真蛇?哎呦,吓死人了。” 唐不休伸出手,用食指轻轻抚摸愣头青的蛇头,安抚道:“不怕不怕,不过是个人罢了。” 华粉墨觉得这话,甚是玩味啊。 愣头青缓缓低下头,重新盘在唐不休的脖子上,一动不动。那双金色的小眼睛,就像镶嵌在蛇头的宝石,盈盈而亮。 华粉墨惊讶道:“这小蛇品相不俗,又如此通人性,是唐公子从小养到大的吧?” 唐不休颇为自豪地道:“是啊,从小养到大。只可惜,它一直长不大,就算顿了也没有两口肉可吃。”言罢,还发出一声扼腕的叹息。 华粉墨呵呵一笑,若罂粟花开。他道:“公子随性如风,还真是大自在。” 唐不休感慨道:“以前啊,我也是颇为计较,但自从养了娃儿,心性转变很多。等你又当娘又当爹的时候,再爆的脾气,也给你磨没有喽。” 华粉墨装出感兴趣地样子,问:“唐公子的孩儿是千金还是公子?是否顽皮?” 唐不休反问:“养娃儿未必要生娃儿。此乃大爱。” 华粉墨有些接不上了,唯有继续问道:“难道唐公子家里没有贤妻美妾,为公子传宗接代?” 唐不休微微扬起下巴,看向华粉墨。 华粉墨睁了睁眼,道:“怎么?这话问得不当?” 唐不休摇了摇头,道:“无所谓。你尽管随便问,我未必回答便是。” 华粉墨感觉被噎了一下。 唐不休这回主动发起攻击,看似十分真诚地问:“你问这么多问题,不累吗?小姐的嗓子听起来有些粗哑,应该是曾经受损,不要多言才好。” 华粉墨的眸子极速地收缩了一下,转而却是呵呵一笑,道:“唐公子说笑了。你我都是公子,还来小姐一说?不过,这嗓子确实是受过伤。” 唐不休道:“哦,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在想,这画着浓妆的女子,邀陌生人同车,是不是看中我了。哎哎,你抬起头,你的胭脂都要蹭到我的包裹上了。” 唐不休就算再不着调儿,也是唐门的掌门人。见识、手段、心机,非常人可比。他哪里看不出对方是男人?这么一说,不过也是刻意讨人厌罢了。他是真怕那个娘娘腔凑到自己身上来。 不过,看唐佳人的行事风格,便能窥探唐不休一二。唐不休对唐佳人的言传身教,不可谓不深。 华粉墨向后挪了挪身体,避开那巨大的包裹,道:“唐公子出游,东西带得可不少。” 唐不休直接趴在了包裹上,懒懒地感慨道:“出门在外,不容易啊。”眼睛一闭,竟是睡着了。 华粉墨靠在马车的一角,细细打量着唐不休,眸光明明灭灭,似有暗流涌动。 第五十六章:互吸 华粉墨在不动声色中观察唐不休。 他觉得,唐不休谨慎、机敏、智慧、有主见、且风度翩翩、言之有物。这样的人,若能为自己所用,虽不见得好掌握,但却是一把绝世好剑。眼下,正是招兵买马之时,唯得人才,才能成大事。 华粉墨打定主意,要招纳唐不休,且决定使出百般手段。 然,现实这种东西,最喜欢啪啪打脸。到底掴谁,还不一定。因为,唐不休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们不休门,当务之急,是招揽一些有财有势的徒弟,帮自己寻蘑菇。 唐不休睡醒后,抻了个懒腰,问:“有没有吃的?” 马车恰好停下,就在唐佳人曾住过的第一间客栈前。 华粉墨道:“今晚在客栈里用些吃食,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出发。” 唐不休懒懒地道:“好。”看那样子,就好像他是主子,华粉墨不过是个大管家。 华粉墨也不介意,只是道:“唐公子先下车,把这包裹取走。”他都憋了一路尿了。 唐不休下了马车,从马车里扯出巨大的包裹,背在后背上,低着头,就往客栈里走。 客栈里的说书人正在口若悬河地说着奇闻逸事,当然,其内容恰恰就是围绕着“六王爷端木焱”的。毕竟,“六王爷”曾住在这间客栈里,且就坐在需要十两银子才能订桌的那张椅子上。 说书人兴致勃勃地喷着吐沫,用手点着那张桌子,道:“各位客官,且看这里。没错,就是这张桌子,这把椅子,咱们的六王爷曾坐在这里,以一人之力吃下一条鱼,一盆鸡,一只鸭,两只猪爪,一根猪舌和两耳朵,一盘子炒素菜,还有两盘拔丝地瓜!” 唐不休背着的包裹咣当一声掉落,砸在了门槛上。 所有人都看向唐不休,暗道:好一位风华俊秀的落魄公子! 唐不休心中的激动难以形容,不停呐喊着一个名字:蘑菇! 问事件还有谁有此实力大快朵颐风卷残云?除了蘑菇,还有谁?! 唐不休十分激动,刚要奔向说书先生,问他“六王爷”在哪儿?就听有人起哄道:“吹牛吧!谁能吃下怎么多?” 说书人言之凿凿地道:“自然是我们的六王爷!这些东西多吗?不多!当晚,还有一位老大夫,也以一人之力吃下这么多东西。这说明什么?我们客栈的东西好吃!” 唐不休的希望被人打碎。蘑菇在他心中那是顶顶能吃的,但若有人还能吃下那些东西,也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说书人吹牛逼;二是这家客栈菜码小,不实惠。 唐不休重新背起巨大的包裹,将其放在说书人的脚边,而后一屁股坐在据说是“六王爷”曾坐过的位置上。 所有看客的目光就是一愣。 说书人刚要欢喜的目光,在看见唐不休那身狼狈后有所收敛。他笑着询问道:“这位爷可知,如今坐这个位置,用这张桌子,需要十两银子。” 唐不休用食指点向桌子,道:“上菜”。这一手指点下去,却是点空了。 原来,这张桌子上有个窟窿,正是唐佳人戳出来的。 唐不休的动作和唐佳人如出一辙,也戳进了那个窟窿里。 唐不休有一瞬间的恍惚。 说书人忙解释道:“这个窟窿,就是六王爷戳出来了。” 唐不休抬眼看向说书人,问:“如此厉害?” 说书人言之凿凿地道:“自然!小生可是亲眼看到的。当时,六王爷就坐在您这里,突然伸出手,就是这么一戳。这张一指头后的桌子,就出了个洞。咱们的六王爷,那是生力不亏。” 唐不休以眼神示意说书人继续,他则是将长剑推出剑鞘,露出一指的宽度,而后透过剑身向后看去。从他走进来,他就察觉到有人在瞪他。那目光,真是包含怒火啊。 说书人卖弄道:“我们的六王爷,那是天生的富贵相。脸……好似满月,这么大……”用手对照自己的脸比量,但却又夸张许多。 “拳头这么小,却格外有力。”举起一只热乎乎的包子。 “腰,这么粗。”比了比墙角的一只水缸。 唐不休没有找到人,显然那人收会了目光,且刻意回避了。他的手指滑动,收起长剑,对说话人的话已经置若罔闻。他见过六王爷端木焱,知道说书人说得那个人压根就不是端木焱。江湖传言,果然不可信。 有人和唐不休一样,除了不爱听,且满心怒火,差点儿爆了。 这人便是端木焱。他就坐在客栈的角落里,一处十分不显眼的位置。他的脸上贴着假胡子,头上戴着一顶西瓜帽,看起来就像个略有家资的土财主。 肖劲和邓虎则是涂黑了脸,画粗了眉毛,扮成了粗壮有力的家丁,护在他的左右。 这三人比唐不休早一天到了客栈,因为要准备一番,所以耽误了行程。 唐不休一走进客栈,端木焱便注意到他。见他坐在唐佳人的位置上,他下意识地皱眉瞪眼。 肖劲低声询问他什么时候离开,他才收回目光,心里却恨得不行。 唐佳人占他位置,为何?她口中的休休又是何人?她对他说得话,到底是真是假?她表现出的毫无城府可是障眼法?毫无城府?呵……毫无城府的人怕是他自己吧?!唐佳人……唐佳人,这个名字也许也是假的。 让他想不明的是,如果他能顺利进宫,那么她将如何?她明明是女儿身,却要抢占他的位置,为何?看来,定是有人指使。也许,她的出现只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骗取他身上的某样信物。而后,在唐佳人进宫的路程中,再次实行调包之计,让另一位男儿身的假王爷进宫取代他。一旦此时作真,那么他这就成了假的。尽管有肖劲和邓琥为自己作证,但……保不准儿谁会拿出更有力的证明,证明他是假的。 这么一想,完全想得通! 端木焱闭上眼,心情十分复杂。他发誓,一定要亲手掐死唐佳人!不,最好是不停喂她东西吃,直到将她爆掉。 这么一想,端木焱就禁不住勾起唇角,笑了。 肖劲小声道:“爷?” 端木焱道:“收拾一下,马上走,我们去追她!” 肖劲应道:“诺。” 说话间,华粉墨走在唐不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扔出一块碎银子给说书人,道:“继续。”他显得十分有兴趣。 客栈里的人,先是见到了不羁随性的唐不休,后又看见妖媚绝艳的华粉墨,那一颗颗喜欢八卦的小心脏,禁不住荡漾起来。 说书人见华粉墨出手大方,喜得不行,一叠声地道:“谢谢爷、谢谢爷,小生这就继续讲。咱们的六王爷,嗓子有些问题,锦衣卫的爷就请来老大夫,给他扎了两针。那位老大夫,也是奇人呐!咱王爷的嗓子,立竿见影,竟然就好了!六王爷厚道,赏给老大夫一桌子的美食,老大夫吃得那叫一个……撑啊。小生眼瞧着他的肚子鼓起来,就像身怀六甲的妇人,走起路来都是这样的。”他开始学那老大夫走路的样子,逗得食客们哈哈大笑,纷纷扔铜板给他。 华粉墨的人陆续走进客栈,惊得众人瞪大眼睛,忘记了呼吸。 华粉墨的人,大多数都是身姿曼妙的公子,一个个儿风情迥异,满满的风尘之气。 这些男儿一出现,竟逗弄得许多大汉垂涎三尺,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男人若是妖娆起来,真是……让女人自惭形秽啊。 有些女客扭起了自家男人的耳朵,咬牙骂道:“没见过兔爷啊?他有的,你啥没有?!看啥看啥,再看拧死你!” 众人哄堂大笑。 那些妖娆男子也不恼,只是笑着坐下,唤来掌柜,点了些吃食。这些男子的食量很小,加一块儿的量,都不够唐佳人一顿饭的。 因为这些男子的加入,让客栈里变得热闹非凡。 有人小声问:“这是哪儿的人?” 有人走南闯北,竟是认得这伙人,于是卖弄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如此风情迥异的绝色男子,定属墨菊坊。” 众人纷纷点头,有人表示等自己有银子了要去逛逛,也有人发出不耻的嗤笑。 端木焱借机走了出去,登上马车,于黑夜里颠簸起来。 唐不休转头看向端木焱消失的方向,目露疑惑之色。 华粉墨顺着唐不休的目光看去,却没看见什么人。他隐约看见,刚才有三个人从这里走了出去。他问:“唐公子在看什么?” 唐不休并未收回目光,继续望着外面一片漆黑,饱含深意地回道:“夜色。” 华粉墨收回目光,道:“公子慢慢看。” 店小二将饭菜摆放到桌子上后离开。 唐不休收回目光,拿起筷子,开始吃肉。 华粉墨挑眉,妖娆地问:“为何不看了?” 唐不休勾唇一笑,有些邪气地样子,回道:“有菜色,何须夜色?” 华粉墨柔柔地道:“有美色,是不是就不要菜色了?” 唐不休轻叹一声,道:“粉墨姑娘,不要为难我。” 华粉墨扭开头,深吸一口气。 唐不休大快朵颐,吃相既优雅又飞快。 等华粉墨调整好心情,回过头时,却发现整只猪肘子不见来不说,就连菜里的肉片都没剩一星半点。 唐不休放下筷子,柔和地笑道:“你吃吧,我吃饱了。没有人抢的饭菜,有些吃不香。” 华粉墨用筷子敲了敲盘子,道:“如果吃得香,会怎样?” 唐不休道:“粉墨啊,你的问题太多。实则……人生很多问题是无解的。”用食指点了点桌子,继续道:“人活于世,有人碌碌无为,有人汲汲营营,有人养而不亲,有人生而不养,有人……” 华粉墨打个响指,道:“唐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唐不休正色道:“你得顿悟人生,才能懂得更多的道理,活得更加超凡脱俗,例如……本尊。你若没有顿悟的本领,大可以向本尊虚心求教。” 第五十七章:预备兔爷一枚 华粉墨假笑道:“粉墨只是一位小人物,还请唐公子多多指点。” 唐不休道:“今晚,就给你一个提升的机会。给本尊开间天字一号房。”抓起大包裹,背在身上,向楼上走去。 华粉墨斜倚在椅子上,好似一朵任人轻嗅的罂粟花,姿态艳丽地道:“唐公子是要与粉墨同开一间,帮粉墨提升吗?” 唐不休头也不回地道:“是我没带银子,要历练你的心。”回头,神采飞扬地一笑,“至于你的身,自然有许多人愿意帮你提升柔韧性,何须本尊一界避世之人?”打个哈欠,抬起脚,跃过碎裂的第一个阶梯,直接踩在了二踏上,对掌柜道,“打热水来。” 掌柜应道:“好咧,爷。”急忙道,“天字三号房,是六王爷曾经住过的,只要三十两银子一晚呐!”给店小二使了个眼神。 店小二忙追上唐不休,将他往天字三号房里带。 说书人立刻扬声道:“看见没看见没?那楼梯的第一踏,便是被咱们六王爷一脚踩碎的!当时啊,那叫一个鸦雀无声、众目睽睽……”说书人看似口若悬河,但却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例如,有人刺杀六王爷这件事儿,就不能说。 华粉墨拿起筷子,垂眸看着那些残羹剩饭,眼神冷得骇人,放下筷子,抬起头时,眼神却变得格外轻佻、风情万种。他眯着眼,站起身,轻摆腰肢,向楼上走去。 唐不休住进了天字三号房,华粉墨则是住进了天字二号房。 等店小二送来热水后,唐不休美滋滋地泡进了热水中,将自己洗了个干净。 华粉墨敲了敲唐不休的门,拿捏着调调儿道:“唐公子,可用人搓背?” 唐不休抹了一把脸,站起身,露出精装的腰身和挺翘的臀部。他抬腿迈出木桶,不紧不慢地套上干净的亵衣和亵裤,这才开口问道:“怎么,不动动睡不着?” 华粉墨挑逗道:“你如此想,也可。” 唐不休拉开房门,一把攥住华粉墨的手,将他拉进屋里。 华粉墨的身体一僵,随即放松开来,调笑道:“这么急?” 唐不休将华粉墨推倒浴桶边,而后将自己的脏衣服扔给他,道:“来,动一动,都洗干净。” 华粉墨的笑容僵在脸上,但那只是一瞬而已,若不细看,都会怀疑自己眼花。 华粉墨快速摸了摸唐不休的衣物,而后将其通通扔到浴桶里,展开手指,轻轻摆动,示意唐不休看自己的手指,道:“如此柔软的手,怎能做那等粗糙之事?”说着走进唐不休,缓缓靠近,帖向他的身体,半眯着眼睛,暧昧地吐气如兰,幽幽道,“唐公子沐浴后,闻之,真是……满腹馨香。” 唐不休拎起自己的臭袜子,凑到华粉墨的面前。 华粉墨的脸色一脸,迅速退后。 唐不休将臭袜子直接扔进浴桶里。 华粉墨眸光一冷,突然出手,袭向唐不休。 唐不休跳到床上,华粉墨紧随其后,也上了床。二人斗在一处,打得床直摇晃。 唐不休问:“这回活动得够没?” 华粉墨勾唇一笑,不语。 唐不休直接将华粉墨踹下床,打个哈欠道:“不陪你玩了。” 华粉墨却道:“打过我再说!”言罢,又冲上了床。 唐不休直接放倒华粉墨,将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华粉墨真是暗自心惊不已。他自认为是一等一的高手,不想,唐不休的武功竟如此高深莫测。如果他真有歹念,自己防不胜防! 唐不休直接跨过华粉墨,下了床,搬来木盆,舀了水,蹲在地上,开始吭哧吭哧地洗衣服,嘴里还教育道:“都和你说了,一定要修行,你这样心浮气躁,大事难成,小事难搞,最是大忌。来,现在和本尊一起,缓缓吐纳,然后用力搓!” 华粉墨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他现在已经不想招揽唐不休,只想让他快点儿滚蛋!他曾遇见过一个变数,不想再遇见第二个。 唐不休若唠叨起来,那也是没谁儿了。 华粉墨怀疑,自己若搭话,没准儿会让唐不休拐到犄角旮旯去休什么狗屁行!所以,他干脆装死,不语。 待唐不休洗完自己的衣服,都晾好后,这才来到床边,垂眸看着他,勾出一笑,问道:“躺够没?” 华粉墨的眸子缩了缩,缓缓扯动嘴角,妖娆一笑,回道:“唐公子有何指教?” 唐不休伸手,抱起华粉墨,直接将他矗在了门旁,而后关上房门,呼呼大睡。 华粉墨闭上眼,挡住自己所有的情绪。 待穴道自动解开,华粉墨睁开眼,回到自己的房间。 隔天早晨,唐不休发现,他晾晒在窗口的外衣不见了。 华粉墨则是派人送来一套崭新的衣袍和一双新鞋给他。 许是因为唐不休总怼他,他派人送来的新衣袍当真是骚气十足。 当唐不休穿着新衣出现,真是惊艳了多少人的眼,就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纯棉的料子,十分柔软贴身。暗蓝色的底儿,绣着银白色的彼岸花。外罩一层粉蓝色的薄纱,如梦似幻。腰间系着一条暗红色的带子,垂下长长的同色流苏。行走间流苏晃动,带子飘飘,就好似一只小手在挠啊挠,当真勾人儿得很。当然,最要人命的是,那领口开得极大,露出一大片瓷器般紧致细腻的肌肤。 华粉墨坐在楼下,喝口粥后,这才翘着兰花指,戏谑道:“还以为你会将亵衣穿在里面,挡住春光。” 唐不休却是抬起两只手臂,毫不扭捏地展现了一下自己的好身材,道:“一切都是表象而已。若非怕吓坏别人,本尊不穿衣袍也可。” 哎呦,这是准备放飞自我了呗? 华粉墨挑笑道:“唐公子如此不拘于个,莫不如加入我墨菊坊,游戏人间可好?” 唐不休来到华粉墨的对面,端起吃食,放到“六王爷”曾用过的桌子上,再次坐在了“六王爷”曾坐过的位置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包子,道:“待本尊吃完饭后,再和你讲讲游戏和被游戏的区别。” 华粉墨这次却是寸步不让,也将吃食搬到唐不休的桌子上,道:“唐公子这是不敢历练喽。” 唐不休咬了一口包子,又喝下一口粥后,这才眼含戏谑之色地道:“也无不可。”他改主意了,不能让华粉墨入他不休门。万一勾了他唯一的爱徒蘑菇,可就不妙了。 一直以为唐不休会拼死挣扎最后恼羞成怒拂袖而去的某人,感觉自己再一次失策了。 就这样,唐不休加入到了墨菊坊,成了兔爷中的一名预备人员,在混吃混喝这条道上,越走越远。 第五十八章:留书一封准备开溜 眼见着六天的约定即将到了,唐佳人提着笔,在屋里转着圈,冥思苦想着要如何留书一封。 秋月白说,他不能无缘无故带王爷离开,必须是王爷自己想离开。所以,需要她留书一封。 孟天青对着“六王爷”的背影挥动拳头,用脚踹、用手抠、用牙咬、用胳膊肘撞。 “六王爷”回过身时,孟天青立刻低眉顺眼,老老实实地站立着。 唐佳人走到桌子前,摆开纸,拉开架势,凝神静气了半晌,却始终下不去笔。让她写着扯淡不着调的东西,信手拈来。让她给“爷的爷”写封信,她着实酝酿不出感情。毕竟,她从没见过自己的爷和老娘,联想不出那份情感。 孟天青在心里发出鄙夷的嗤笑,口中却看似关心地询问道:“王爷,会写字吗?” 唐佳人想了想,直接将笔递给了孟天青,道:“会写,但是写不好。你写吧。” 孟天青看似恭顺地接过笔,慢慢弯下腰,偷偷瞥了瞥嘴,问:“写什么?” 唐佳人站直身,走到窗前,推开窗,看向外面的月光,目露凝重之色,轻轻一叹,道:“就写……江湖中有蟹黄鲜菇、夜合虾仁、京都肾球、青瓜拼腰花、银针炒翅、仙鹤烩熊掌、炒梅花北鹿丝、清汤雪耳、烧乳猪、百花酿鱼肚、七彩冻香糕,爷要一一吃完,再回宫!” 气势磅礴,不绝于耳。 孟天青的手抖了又抖,终是一气呵成,收笔,用不阴不阳地调调儿赞道:“这绝对是一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妙留书。” 唐佳人挺胸抬头,正色道:“人,得有追求。”言罢,从放在窗台上的油纸包里抽出一只烤鸡腿,送进嘴了,刚要咬下,只觉得汗毛突然竖起,好似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唐佳人的感觉实在太敏锐了。 一只箭,穿透夜色,实打实地射向她的面门,直接贯穿鸡腿,射入她的喉咙! 唐佳人睁大眼睛,好像死了一般。 孟天青的反应极快,直接丢了毛笔,闪身躲在隐蔽处,探头看向“六王爷”,心中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暗道:你个死胖子,终是死了!可惜的是,我没能亲自动手将你大卸八块! 窗外,负责守夜的锦衣卫发现异样,立刻行动起来。 寒笑和杜英超冲进屋里,一眼便看见“六王爷”站在窗口,一动不动。 二人心肝一抖,齐声道:““王爷?!”声音都是颤抖的。 唐佳人僵直不动,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寒笑和杜英超来到唐佳人的身旁,看见她的嘴巴里插着一只冷箭,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死掉了。 寒笑伸出颤抖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唐佳人的肩膀。 唐佳人缓缓转过头,张开嘴,十分淡定地吐掉咬在口中的冷箭,而后迅速从窗口处躲开。她背靠着墙,大口喘息着,唏嘘道:“”幸好爷在吃鸡,一口下去,正好咬住了箭头上。”用舌头舔了舔有些松动的门牙,瞬间暴怒道,“敢射爷用来啃骨头的门牙,找死!还不给本王去追!此等贼人,逮到后,先把牙给爷拔光!” 寒笑和杜英超第一次见“六王爷”如此愤怒,也不敢耽搁,当即跃窗而出,狂追出去。 孟天青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熊熊燃烧而起的斗志。苍天不负苦命人,终是将这个死胖子留给了他。很好! 孟天青装出关心的样子,询问道:“王爷,您没事儿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 孟天青眼睛一亮,问:“怎么,难道那箭头上有毒?” 唐佳人回道:“有没有毒不知道,倒是本王的门牙松了。以后可如何啃骨头?哎……”轻叹一声,那当真是有些抑郁了。 孟天青磨了磨牙,暗怪动手之人没有准头不说,还不知道用毒,简直就是蠢货! 唐佳人走到桌子前,折叠好信纸,用烟台压着,随口道:“这一路真是不太平。咱们还得想想,明天要如何逃出去。”抬头看向孟天青,“你哥能来接你吗?” 孟天青冷冷地道:“他会管我死活?!呵!” 唐佳人走向孟天青。 孟天青一脸防备地道:“你……你干什么?我伤还没好,不能……不能动!”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肩膀,道:“照顾好自己。” 孟天青微愣,感觉上有些微妙。他能感觉到,“六王爷”是认真的。可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他畜生般用药迷倒他,而后又那样对他,现在来装什么善良?再者,他现在的这种行为,明显是要各自单飞。这算什么?这就叫吃干抹净后溜之大吉! 他让他如此得意忘形、快乐逍遥吗? 不能! 孟天青睁着一双水灵灵地眸子,问道:“王爷是要扔下天青自己跑吗?” 唐佳人道:“两个人,四条腿,先一起跑出去再说。” 孟天青眼巴巴地问:“那以后呢?” 唐佳人回道:“以后啊,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呗。反正爷是不敢再和你一起睡了。” 孟天青真想掐死这个胖子!怎么了?为什么不敢和他睡了?难道他不好睡吗?这话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好,你个死胖子,死定了! 孟天青还欲说些什么,客栈里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客栈走水了。 客栈里燃起了大火,有人想要逃出去,有人在帮助灭火,有人只顾着嚎叫,有人忙着混进来…… 一时间,乱成一团。 孟天青皱眉道:“秋城主和咱们的约定,是在蒙西县动手吧?” 唐佳人思忖道:“是吧?但没说是哪天啊。他说会制造混乱,然后让咱俩趁乱跑出去。”唐佳人的眼睛一亮,“莫非……就是今晚?” 孟天青点了点头,道:“看来,是他们过来接咱俩了,咱们按计划行动。” 唐佳人低头看了看插着一只鸡腿的冷箭,喃喃道:“这箭不知是谁射出来的,挺……精妙啊。”若非她咬合得用力,此刻她定倒在自己的血泊中。从此后,她可以自封为铁齿钢牙不休门大女侠。 第五十九章:细思极恐的误会 孟天青抿了抿嘴,暗道:竟瞎射!有点儿准头行不行?! 口中却道:“反正不会是我哥。他没这两下子。走了走了,这儿已经走水了,咱们就按照约定,趁乱离开,外面会有人接应我们的。”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好!”快速脱下身上的华美锦袍,露出自己那身黑色短打。 二人将这几天藏起来的美食取出,分别挂在彼此身上。 孟天青道:“都说秋城城主运筹帷幄,瞧他想出的这个骚主意。还放火?万一真着起来,把你烤了怎么办?” 烤了?烤猪肉呢? 唐佳人不置可否,披上黑色披风,扣上帽子,挡住大半的脸,与同样装备的孟天青一起,就要往外冲。 孟天青伸手去拉房门,唐佳人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道:“你等一下,我有东西忘记拿。” 孟天青会不会等唐佳人? 一定会! “六王爷”在锦衣卫的保护下,是六王爷;若没有锦衣卫的保护,“六王爷”就是小六子,可以被他戳扁捏圆,随随便便踹几脚。所以,无论如何,孟天青都会帮助“六王爷”逃离锦衣卫,远离皇宫,做一个可以任人欺凌的死胖子! 孟天青嘿嘿笑着,拉开房门,准备等“六王爷”一起跑。 不想,门刚拉开,锦衣卫便道:“王爷,火势有些控制不住,请随小人尽快离开。”言罢,不由分说,用两张浸满水的大被包裹住孟天青,撒腿就往外冲。 锦衣卫们训练有素,动作整齐划一,奔跑起来的气势令人不容小觑。那如临大敌的模样,格外令人惊慌不安。 孟天青被东西两营的锦衣卫夹在其中,几次想要喊出“我不是王爷!”却被挤得两眼一翻,差点儿没背过气儿去。只因,东西两营素来不和,都想要抢占救王爷的功劳,不停将王爷往自己的队伍里拉。 菊花刚受过重创的孟天青,正处于复原的娇弱阶段,哪里受得住这番残暴的保护手段。 真是……要小命了。 他觉得这群锦衣卫们一定是都瞎了,他体态如此修长,那死胖子那般圆润,怎会分不清谁是谁?实则,他身上挂着很多的零食包,又披着斗篷,确实不容分辨。 锦衣卫们一心要护送“六王爷”去安全的地方,压根就不想过,这个从“六王爷”房里出来的粗壮男子不是“六王爷”,只是背着很多美食袋子的小药童。至于小药童,眼下这种时候,谁会在意他的生死? 当唐佳人从枕头下抓出《菊花欢》,将其重新塞进靴子后,却发现,门口竟然空无一人了! 她探头看了看左右,感觉有些呛烟,于是掏出黑布,蒙住脸,这就要往楼下冲。 不想,有四名黑衣人破窗而入,直接出现在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在微愣过后,忙给对方使了个眼神。心中暗道:这应该是派来接应我们的人。 四名黑衣人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应该是派来接应我们的人。 唐佳人一招手,示意四人跟自己走。 唐佳人转身下来,发现楼下正热闹着,人挤人、人推人、人踩人…… 唐佳人以孔武有力的身躯,推开挡在面前之人,直奔被锦衣卫围在中间的孟天青而去。 跟在唐佳人身后的二人见此,亦在不动声色中分开众人,与她一同逼近孟天青。 三个人,目的不同,却目标一致。 唐佳人想要趁乱带走孟天青,而她身后之人,却是要趁乱杀死“六王爷”。 大家都想往外跑,但门口就那么大,人又那么多,当真是乱得一塌糊涂。 锦衣卫们护着孟天蓝,试图冲出门口,却是寸步难行。 唐佳人觉得不对劲了。因为,有些人在有意识地围住锦衣卫们,哦,准确地说,是在围住孟天青,阻止锦衣卫们前行。锦衣卫们到底是人,不是悍匪,不会扬刀便砍百姓。所以,场面有些停滞不前。 最为诡异的事,那些在手腕处系着黑色带子的老百姓,会主动给唐佳人等人让出位置,方便他们靠近锦衣卫。 就在这时,一群蒙面黑衣人冲入客栈,见人便砍。 锦衣卫们立刻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纷纷拔刀护在孟天青的周围。 而那些伪装成百姓的刺客,则是悄然拔出匕首,刺向锦衣卫们的要害。 那动作真是干净利索,令人防不胜防。 这场里应外合的的偷袭,几乎在眨眼间便取得了胜利。 唐佳人觉得毛骨悚然,双腿禁不住开始打颤儿。她的胆子虽然不小,但这样残忍的屠杀场面,她从未经历过。鼻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横冲直撞,令人作呕;耳边是骨骼碎裂的声音和人类最后的*,以及崩溃的哭喊;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她闭着眼,竟不敢面对着样的残忍和血腥。她很想克服对血的恐惧,却……做不到。 她感觉,自己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她急中生智,将手伸入斗篷里,抓出一把瓜子,卷起挡着嘴巴的黑布,开始咔吧咔吧嗑起了瓜子。 周围的嘈杂,都变得与她无关。 她也想做大英雄,拯救这些无辜的人,可说到底,她只是一名贪吃的小女子。她不敢见血,一见血就晕倒。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当别人的女英雄? 唐佳人第一次对那些追杀端木焱的人产生了恨意。 昨晚住店时,厨房里那位胖大娘知道她是“六王爷”,特意给她酱了一颗大猪头。如今,那位大娘就躺在不远处,再也不能给她酱猪头了。 唐佳人的眼中隐约有泪痕,却是仰头望着天棚,拼命嗑着瓜子。 杀手们见此,只当她是主子请来的高手,所以才会如此与众不同。 没有人管唐佳人,她一个人,将瓜子皮吐得到处都是。 杀手们分成两队,一队开始屠杀无辜百姓,让所有见证者都成为刀下亡魂。唯有死人,才不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说出去。另一队人马则是围住孟天青,剥开厚重的两张棉被,放出差点儿被憋死的孟天青。 孟天青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人,误以为是孟水蓝来了,于是埋怨道:“怎么才来?我都要憋死了!” 第六十章: 口咬威武豹 寂静无声中,黑衣人的表情有些诡异。 孟天青缓了两口气后,这才看清楚周围的状况。他屏住呼吸,谨慎地瞪大眼睛,磕巴着问:“不……不是来接我的?” 为首的黑衣人喝问道:“六王爷呢?” 孟天青嘘了一口气,笑道:“你们要找那个死胖子啊?我知道、我知道,他刚才还在楼上呢。”眼睛往左右一扫,开始寻找逃跑的捷径。 为首黑衣人扬起滴血的长刀,对准孟天青的脖子,道:“带我去。” 孟天青一抖手,从袖口滑出一颗绿色的小球,拇指肚大小,名曰威武豹。他身为百川阁的二阁主,自然会配备一些保命的东西。毕竟,偷窥别人隐私写武林八卦,也是一份高危行业。能窥探得到,还能跑得掉,才是王道。 孟天青挪动脚,看着周围的杀戮,对为首的黑衣人道:“我带你去找那死胖子,你别杀这些人了。” 为首黑衣人回道:“好。”却是手起刀落,直接砍了一位百姓的脑袋。 孟天青的眸子缩了缩,攥紧了手中的威武豹,一转身,眼睛突然大睁。 所有人都在找“六王爷”,“六王爷”却在那里在嘎嘣嘎嘣地嗑着瓜子?!他到底有没有人性?! 这一刻,孟天青的心因唐佳人的一把瓜子,变冷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妙。你明明什么都不了解,却偏偏固执地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新仇旧恨夹杂在一起,孟天青突然抬起手,指向“六王爷”,尚未开口说话,便被唐佳人一把瓜子砸了脸。 不等为首的黑衣人责问,也没等孟天青发威,唐佳人一个箭步冲上去,扬手就是一巴掌。 那厚实的巴掌落在孟天青嫩葱一般的脸上,声音真是清脆有力。 孟天青的头被打偏了。 唐佳人一把扯住孟天青的衣领,将他从黑衣人的面前拖出,口中还凶巴巴地骂道:“不识好歹!说,那个死胖子到底在哪儿?!” 唐佳人一脚踹在孟天青的腹部,孟天青痛得狠了,直接捂着腹部向后倒去。 唐佳人抓住孟天青的衣领不放,横道:“看来不给你点儿教训,你是不会老是交代的!”言罢,拖着便走。 孟天青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腹部疼痛难忍,早已分不清身在何处。他被唐佳人像条死狗似的拖着,直奔厨房而去。 每拖动几步,就会有零食包从孟天青的身上滚落,散落一地的干果蜜饯。在如此血腥的地方,成为了一景。 为首的黑衣人微愣,看向一直尾随着唐佳人的四名黑衣人。 四名黑衣人点了点头,继续尾随着唐佳人而去,准备帮忙拷问。 其余人则是开始搜寻起六王爷的藏身之处。 唐佳人将孟天青拖进了厨房后,对想要跟进来的四名黑衣人吩咐道:“门外候着。”咣当一声关上房门,立刻寻来大腿粗细的木头顶住门板,而后晃了晃孟天青,低声道:“叫啊。” 孟天青这会儿已经缓过劲儿,瞬间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六王爷”胆子这么肥,竟敢在那些杀手的眼皮子地下得瑟。这是脑袋被门挤了,还是……天生缺陷啊? 唐佳人一拧孟天青的大腿肉。 孟天青发出一身惨叫:“啊!” 唐佳人吼道:“说不说!” 孟天青配合着惨叫,心里掂量着怎么借他人之手,弄死这个胖子。他们兄弟俩,上辈子一定是将这个死胖子当屎踩了,所以这辈子才会被他黏得紧紧的、掴得狠狠的、熏得臭臭的。 有时候,两个只能活一个的这种仇,并非都是源于世仇。啥也不说了,他现在一心要拍死那个死胖子!估计,孟水蓝和他一个想法。想一想,他们哥俩从未如此思想统一过。 孟天青觉得,皇家人都有一种癖好,便是找人陪葬。他猜,这个死胖子将他拉进厨房,是准备一把火将彼此烧成灰,死在一起。 哈!他可没活过,怎么会和他一起死?简直是笑话! 孟天青瞧瞧摸起一把菜刀,藏在身后,压低声音道:“我挡着,你逃走吧。” 唐佳人指了指厨房里的那扇小窗口,示意孟天青爬上去,逃走。 孟天青看了看那个小窗口,他爬出去绰绰有余,但是……以“六王爷”的身形,想要爬出去,呵……除非做梦。 他不信,“六王爷”会这么好心,没准儿和他打着一样的主意,准备趁对方不注意,狠狠来一下子。 唐佳人见孟天青不动,便又摔了些东西,推着他走。 孟天青微微皱眉,问:“真让我走?” 唐佳人地声道:“不走留下来吃饭吗?” 孟天青目露思忖之色。以刚才的情况来看,“六王爷”已经完全蒙混过关,若趁乱离开,也未尝不可。然,他非但没走,还将他提溜到了这里。何意?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准备出卖他的。唐佳人抓起一个坛子,摔在地上,喝道:“说!” 孟天青不会和自己过不去,于是配合着嗷嗷直叫,嘶喊道:“我真的不知道!”脚在墙面上一蹬,轻轻跃上窗口,爬了出去。 唐佳人找到一盆尚未干的猪血,恶狠狠地道:“给你点儿厉害瞧瞧!” 自己装出受伤的声音,发出闷哼:“呜……”一扬手,将猪血泼在门口,让血顺着门缝流淌而出。 孟天青从窗口处探出头,看向唐佳人,眸光闪了闪,问:“喂,你怎么不自己跑?” 唐佳人示意他闭嘴,一挥胖爪子,让他赶快逃。这个时候废话,不是等死嘛。 孟天青觉得,这个“六王爷”不算没人性,最起码,在睡了他后,还知道照顾他,让他先跑。就冲着这份露水情,他也得留点儿东西给死胖纸。 一扬手,将攥在手中的威武豹扔给了“六王爷”,道:“看你刚才救我的份上,这个给你。咱俩的仇,没完!”言罢,捂着已经浮肿的脸,掉头跑了。心中暗道:怪不得孟水蓝想要逃离“六王爷”,在他身边,能活下去都是老天照顾。就在刚才,如果没“六王爷”出来搅局,他也能逃走,顶多被追得狼狈点儿。总比被打成猪头的好。嘶……死胖子下手真重。若非看出他不懂武功,都会怀疑他是绝顶高手。 唐佳人捏了捏手中的威武豹,感觉它挺像糖球的。将威武豹扔进嘴里,用舌头舔了舔,确实是甜的。 唐佳人觉得,孟天青还算有良心,也不枉费她留下,送他走。 若孟天青知道,他的性命等同一颗糖球,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唐佳人心满意足地咬着威武豹,用后屁股顶着墙面,一下又一下,越来越用力。 墙面忽扇忽扇,竟被她撞得快要倒了! 如此恐怖的力量,藏在唐佳人肥胖的身体里,是他人窥视不到的秘密。而唐佳人之所以不再惊慌,是因为她自己隐约摸到了一些门道。如今,她只需要揣摩出一个方法,将这些隐藏在皮肤下的东西,转化为力量,就可以削死那帮畜生! 唐佳人哼哼唧唧,一人分演两角不说,还得用屁股撞墙,着实很忙。 等在外面的黑衣人终是察觉到不对劲儿,开始用力撞门,口中还喝道:“开门!快开门!” 为首的黑衣人大步而来,问:“发生何事?” 一名黑衣人回道:“那位接应者将男子提溜进去后,没了动静。” 为首的黑衣人疑惑地问:“接应者?” 黑衣人回道:“对。我们从楼上破窗而入,他就等在那里。” 为首的黑衣人怒声道:“蠢货!接应者早已被灭口!”一脚踹向木门,门应声裂开。 尘土飞杨中,就见唐佳人一屁股顶开厚实的墙面,在房屋的轰然倒塌中,以令人膛目结舌的速度向外跑去。 为首的黑衣人忙向后躲了躲,待房屋停止倒塌,他手持长剑追了出去。 不想,那房屋竟然又开始倒塌,他只能向回退。 与此同时,被人使计调走的寒笑和杜超英终是赶了回来,带着东西锦衣卫们与黑衣人打到一起。 黑衣人不想恋战,纷纷逃走。没有逃走的,皆被锦衣卫拿下。这些黑衣人都是死士,被俘后,直接咬碎了口中藏着的毒药包,毒发身亡。 寒笑和杜英超忙到处寻“六王爷”,却只看见一具具枉死的尸体。他们冲上二楼,在“六王爷”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封家书。 没有尊称,没有署名,但一看这口气,便知道是“六王爷”的留书。 寒笑和杜英超只希望,“六王爷”是早一步离开了,而非被歹人掠走,下落不明。 寒笑和杜英超这火真是上大了。 似乎从“六王爷”溜达着下山后,他们的日子就没消停过。 满嘴燎泡,喉咙发紧,头皮阵阵抽动…… 他们不敢想象,回到京城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尽管,他们手上有“六王爷”的书信。这……这东西,姑且就算是书信吧。 实则,唐佳人在逃出客栈后,心情有种逃出升天的喜悦,竟一口咬碎了威武豹。 碰地一声巨响后,唐佳人冒着滚滚白烟倒入到稻草堆里。 稻草飞扬,纷纷落下,将唐佳人淹埋在其中。 那些追出来的黑衣人和锦衣卫,纷纷从她身边跑过,愣是没看见这个人。 “六王爷”的消失就像她来时那般,突兀得有点儿无迹可寻。 第六十一章:被炸碎的脸 客栈失火,死士屠杀百姓,“六王爷”消失不见,人性乱得不成样子。 一时间,风声鹤唳。 黑衣刺客们乔装成普通百姓的样子,开始四下里搜寻“六王爷”,锦衣卫们也兵分两路,一路大张旗鼓的寻找,谎称有宝物失窃,另一路人马则是混迹到百姓中,悄然寻找“六王爷”,生怕他出了意外。 整个县城上空都弥漫着一股子危险的血腥味道。 百姓们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上什么天大的麻烦。 这一日,夏三娘准备编两张席子,于是来到后门,推开破旧的木门,去抱稻草。 她发现稻草有些杂乱,怀疑是哪家小孩子淘气,来稻草上蹦跶玩,心里也没太在意,直接用手拢了拢稻草,却发现手下的触觉有些不对劲儿。 她小心翼翼地分开稻草,看见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夏三娘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半晌都没反应过劲儿来。她吓得心脏乱跳,两股战战,半晌都站不起来。 夏三娘毕竟有些年纪,虽没见过死在自家稻草堆里的人,却也是见过死人的。她强自镇定下来,咬牙爬起身,来到唐佳人的身边,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口,终是确定,这人还活着。 夏三娘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有些为难了。这人,穿着黑衣,披着黑斗篷,且满脸的血,怎么看都不像好人。也许,她应该报官。可是,她若将这人丢给官府,估计这人的小命也就交代了。毕竟,官府里的爷可不是慈悲的人,哪里会照顾这人的死活?如果不将其送给官府,万一这是坏人怎么办? 夏三娘为难了。 她思前想后也没个答案,最终还是因为于心不忍,端来水盆,用手帕沾着水,将唐佳人的脸擦拭干净。 这张脸,满是血的时候,看起来就不大好。如今擦拭干净后,发现更不好。原本就像包子的大脸上,不但浮肿得吓人,且嘴巴撕裂得严重。整颗头看起来……看起来就像摔裂的南瓜头。 夏三娘担心唐佳人身上还有伤,于是壮着胆儿,将她从上摸到下,除了确定没有其它伤口外,还还原了一个真相,穿着男装的人,并非他,而是她。 这么一来,夏三娘倒是放心不少。 一个胖乎乎的姑娘家,就算穿着黑衣服,也不见得就是作奸犯科的坏人。她这样,没准儿是被人害了。 夏三娘在唐佳人身上发现了一些袋子,没敢打开看,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夏三娘素来心善,却是最怕家中那混不吝的不孝子。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偷偷照顾唐佳人。 夏三娘家里并不富裕,也没有多余的屋子给唐佳人休息。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柴房,又用稻草铺地当床,这才牟足了劲儿,背起唐佳人。 这一背却发现,这姑娘并不重,和看到的这一堆,有很大的差距。 夏三娘将唐佳人背到柴房,放到稻草上,从小衣里掏出几枚带着体温的铜板,攥在手心,就要去买金创药。 女子的脸何其重要?若无法恢复容貌,定无人愿意娶。 夏三娘刚要出门,却见她儿子夏坚歪着头,叼着一根稻草,穿着灰黑色的短打,塔拉着鞋子,一步步走回家。夏贱长得不错,像夏三娘,皮肤白净,五官清秀耐看,身材颀长,偏偏他不好好儿走路,总是歪着半个膀子,看起来就没个正形。且,每天都是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得人难受。 夏三娘吓了一跳,立刻将手背到身后。 夏坚本是蔫头耷脑的,看见夏三娘也跟没看见一样。这会儿见夏三娘将手背到身后,立刻来了精神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夏三娘身边,伸手就向夏三娘的身后抓去,口中还道:“是不是有铜板?拿来给我看看。” 夏三娘忙想后退去,口中求道:“别赌了,家都败光了,都要掀不开锅了。” 夏坚哪里肯听。他向前一扑,直接攥住夏三娘的手腕,向自己的方向一拉,然后用力一捏。 夏三娘吃痛,低呼一声,松开了手。 六枚铜板从夏三娘的手中掉落,系数落进夏贱的手中。 夏坚的眼睛一亮,立刻将铜板转进手中,掉头就要去赌。 夏三娘一把抱住夏坚,含泪求道:“坚儿啊,不要赌了,家里真的没有米面下锅了。你只是想饿死咱们娘俩吗?” 夏坚一把推开夏三娘,唾了口口水,骂道:“滚一边去!你总说没钱没钱,若不是你天天念叨没钱,爷能总输钱吗?”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铜板,嫌恶道,“这些太少,你再拿点儿出来。” 夏三娘满眼失望地望着夏坚,催泪道:“坚儿,娘真的没有。” 夏坚怒道:“没有?!你总说没有!那这六个铜板是怎么来的?!” 夏三娘搪塞道:“那是……那是……那是应急用的。” 夏坚道:“现在正好,先给爷用用,救救急。刚才手气背,输了十八个铜板,现在就指望这些翻本了!”啜了下牙花子,嫌弃地道,“真是太少了。”言罢,竟是伸手去翻夏三娘的衣裳,试图找出一些铜板来。 夏三娘含泪躲闪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夏坚道:“让我翻翻又怎么了?” 夏三娘怒道:“我是你娘!你不能这么对我!” 夏坚目露鄙夷之色,冷笑道:“你还是先告诉爷,爷的爹是谁,再和爷谈谈,爷应该这么对你。” 夏三娘气个倒仰,眼泪噼啪落下。 夏坚收回手,转过身,沉着脸就要走。 夏三娘再次拦下夏坚,道:“坚儿,别走!你……你把铜板留下,好不好?这铜板娘有用,真的是救命的。” 夏坚攥紧手中铜板,表情不善地问:“干什么?救什么命?” 夏三娘再次语塞,不想多说。 夏坚狡诈地一笑,推开夏三娘,继续走。 夏三娘一把扯住夏坚的衣服,一狠心,道:“我……我救了一位姑娘,她……” 夏坚的眼睛一亮,追问道:“姑娘?在哪儿?” 夏三娘下意思地回道:“在柴房。”转而忙道,“你别打歪主意,人家……” 夏坚调头就往柴房里走,脚步快得好像一阵风。他道:“你不知道你儿子还打光棍呢?你救了她性命,她就应该给爷当婆娘。”一把拉开柴房的门,脸对着脸,看见一张超级恐怖的大脸! 青青紫紫的一张超级大脸,就像背谁一脚踩碎的包子,她的眼睛里布满红色血丝,嘴巴更是惨不忍睹,不但浮肿得吓人,且……裂了好多道口子。不知道她一说话,会不会像章鱼一样挥舞着好几条嘴唇? 夏坚被吓得大喊一声:“鬼啊!”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昏倒在地上。 唐佳人笑了,发出一声短暂的声音:“扑……” 夏三娘傻傻地望着唐佳人,觉得自己一定是救了个傻丫头。这脸,都这样了,还笑?被人当成鬼,还笑?这心得是多大啊?! 夏三娘顾不得唐佳人,叫着夏坚的名,试图将他唤醒,结果……无果。 夏坚真是被吓得狠了,人事不知。 夏三娘急切,想要将夏坚背到床上去,却背不动他。 唐佳人眯着眼,望了望热情的日光,在内心感慨道:休休啊,我的将来是个迷呀。可能不是撑死的,应该是贪吃被炸死的。孟天青那个死小子,害我! 唐佳人低下头,看向夏三娘和夏坚。她在被夏三娘背起时,就疼醒了。这二人的对话,她隔着门板听得一知半解,却也大概明白了其中意思。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只知道那个叫什么坚的瞧不起自己的娘亲。有个娘亲总比不知道娘亲是谁来得好。可偏偏有人不知足呢。 唐佳人弯下腰,抓住夏坚的胸口衣襟,将其拖到房里,扔到了床上。 夏三娘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救了一位孔武有力的傻胖姑娘。 夏三娘心疼夏坚,忙追上去,抬起夏坚的脚,对唐佳人道:“轻点儿、轻点儿……” 唐佳人用眼尾扫了夏三娘一眼,放慢了速度。 夏三娘要抬着夏坚的腿,就必须弯着腰。如今唐佳人走得慢了,她就显得格外辛苦。汗水从鬓角渗出,划过脸颊,像眼泪一般噼啪掉到地上。 唐佳人看在眼中,干脆用胳膊夹起唐坚,直接走进屋里,将其扔在了床上。 唐佳人在屋里寻了一圈,也没找到一块铜镜,她干脆走出房间,找到一盆水,蹲在地上,探头看着自己。 这脸,真是惨不忍睹。 唐佳人有些悲伤了。 这种感觉,她不常有,有些稀奇,也有些迷茫和无所适从。 屋里,夏坚终是被夏三娘叫醒了。他一把攥住夏三娘的手腕,满头大汗地坐起身,惊恐地道:“鬼!我看见鬼了!”大口喘息着,一双眼中满是惊恐。 夏三娘安抚道:“不是鬼,不是鬼,坚儿不怕。” 夏坚用袖子抹了把头上的冷汗,问道:“我是不是做噩梦了?” 夏三娘探头向外看了看,夏坚也随着夏三娘的目光向外看去。 唐佳人哀伤的脸,出现在窗口,看向夏三娘和夏坚。 夏坚两眼一翻,又昏死了过去。 第六十二章:棍棒之下出什么 夏坚被吓得一病不起,夏三娘却没有银子给他请大夫,只能守着他不停地垂泪。 唐佳人在哀叹完自己的脸后,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地直叫。 夏三娘听见后,轻叹一声,对唐佳人道:“灶台上还有碗粥,你先喝了吧。喝完,你就走吧。我们家穷,照顾不了你。”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摇了摇头。她现在的嘴,连说话都不敢说,哪能喝粥?牙没给它崩碎了都算侥幸。饿着,必须饿着。这才是最严重的惩罚啊!唐佳人发誓,她要报仇!孟天青,有一个人要与你势不两立,你做好心理准备没?哼哼! 夏三娘以为唐佳人不想走,于是哭着道:“走吧走吧,我的坚儿被你吓坏了,这都怪我,怪我啊……”用手捶胸,咚咚作响。 唐佳人微微皱眉,觉得夏三娘好像有病。为什么要将错处揽在自己身上?明明是那个坚儿胆子小。 夏三娘见唐佳人傻愣愣的没有个反应,干脆趴在夏坚身上放声大哭,口中还沙哑地道:“都怪娘,让你从小受人嘲笑;都怪娘,没有能力让你过好之日;都怪娘,没有教导好你。坚儿啊坚儿,你快醒醒吧,你这是在惩罚娘啊。你再不醒,娘也不要活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夏三娘做起身,问:“谁呀?” 大门外,有人喝道:“官府办差,开门!” 夏三娘吓得不轻,立刻站起身,看向唐佳人,慌乱道:“来啦来啦!”她快步走出房间,压低声音对唐佳人道,“是不是找你的?” 唐佳人不知道,只能继续不言不语。 大门板被拍得咚咚作响,来人喝道:“快开门!磨蹭什么呢?!” 夏三娘吓得面无人色,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唐佳人扯掉头上的男子发冠,丢给了夏三娘。 夏三娘接到手中一看,竟是……纯金的!非但如此,上面还镶嵌着一颗翡翠,质地上乘、水头十足。 夏三娘的手微抖,却是满满攥紧手中的发冠,而后指着自己的房间,道:“那柜子里能藏人。” 唐佳人觉得,夏三娘误会她的意思。她的本意是让夏三娘看看,她是女子,所以无论门外寻谁,都和她无关,但这个结果似乎也不错。 唐佳人躲进了夏三娘的房间,夏三娘则是藏好了发冠后,快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小跑着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些官府打扮的人。 为首之人,一把推开夏三娘,冲进屋里,四处查看着,口中还喝问道:“为何才开门?可是藏了人?” 夏三娘急忙回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是民妇的儿子病了,民妇……民妇……”眼圈一红,又落下泪来。 为首之人看了眼夏三娘,见她不像作伪,但还是带人走进屋里,仔细检查一遍,然后又推开夏三娘的房门,向里走去。 夏三娘格外紧张,双腿不停颤抖。 为首之人在看见床上做个丑胖姑娘时,微微一愣,问:“这是谁?” 夏三娘吓得双腿一软,差一点儿跪地上去。她忙走进屋里,捂着发疼发紧的胸口,颤巍巍地看向唐佳人。 但见,唐佳人穿着她的粗布衣裙,盘腿坐在由木头搭建的简易床上,用手指梳理着那头有长有短的凌乱头发。 衣服有些小,箍在她的身上,将身材显露无疑。看起来,就好像几个球堆积在一起,挺有喜感。 唐佳人撇了为首之人一眼,眼神有些呆滞,表情更是木纳,再搭配上那张脸,整一个猪头傻姑娘。 别看她的样子挺傻,心里却门儿清。 为首之人她认识,就是那个屠杀百姓的黑衣人首领。这人的左眉毛上有个刀疤,不太明显,但那一小条却是不长眉毛的,看起来空了一条。 夏三娘见唐佳人那样子,心里竟是一松,道:“这……这是民妇的儿媳妇。” 为首之人冷笑道:“你只有一个儿子,何时多了一个儿媳妇?” 夏三娘的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去。但一想到唐佳人给她的金发冠,立刻来了一点儿勇气,却仍旧畏畏缩缩地道:“是……是个傻子。民妇那儿子,不争气,每天就知道赌,没……没人肯嫁他。民……民妇……民妇没有办法,才……才……” 为首之人一甩袖子,走了。他没时间耽搁,在这些家长里短上。 夏三娘跟出院子,将门落栓,倚靠在破旧的房门上,捂着胸口,重重地嘘了一口气。 唐佳人走出房间,别扭地扯了扯裙子。 夏三娘忙将唐佳人推进屋里,小声询问道:“那些人是不是找你的?” 唐佳人看向夏三娘的眼神,那叫一个迷茫。 夏三娘放开唐佳人,思忖道:“应该不是找你,你就坐在这里,他们却不认识。”脸上露出笑容,一扭身,出了屋,从树洞里掏出金发冠,小心翼翼地擦掉上面的土,抱着笑道:“我的坚儿有救了。”言罢,拿着发冠就要出门。 唐佳人一把夺回发冠。 夏三娘脸色一白,问:“不……不给我了?” 唐佳人拧下发冠上的一小块金花片,捏成一个球,扔给了夏三娘。这发冠是杜英超送她的,她怕夏三娘拿出去后被人认出来,这才将其毁了。 夏三娘心中虽有些失望,但这一小块金子在她眼中已经是巨大的财富。她攥着小金球,拉开门闩,在探头探脑后,出门去请大夫了。 原本,唐佳人是不知道金子的作用的。在隐世唐门生活,都靠平均非配;在山里生活,靠得是打猎。但跟着锦衣卫混迹一段时间后,她也抹清楚了门道,知道三长老给她的小金鱼,才是好东西。幸好,到她手中的东西,从没有随便丢弃的习惯。那些小金鱼还在她的胸口里,老老实实地睡着。 唐佳人将发冠重新戴回到头上,走进夏坚的房里,探头看了看他,而后一个巴掌掴过去! 夏坚被打痛了,哎呦一声睁开眼睛,捂着脸,看向唐佳人。 这一回,他没再被吓昏。 眼睛落在唐佳人头上的那残缺不全的金发冠上,眼睛都发直了。 唐佳人转身出了房间,夏坚下意思地跟了出去。 唐佳人在院子里寻了根手腕粗的木头,掂量了两下后,攥着木头坐在喽木墩上,而后指着指那些乱七八糟的柴火,示意夏坚砍柴。 夏坚倒也聪明,理解了唐佳人的意思,却是摇头道:“不成不成,这活儿爷做不来。” 唐佳人取下发冠,扯下一小块金子,放在手心。 夏坚的眼睛又直了。 唐佳人用棍子敲了敲脚下的木头。 夏坚犹豫片刻后,突然出手去抢唐佳人手中的金片。 唐佳人直接挥舞出棍棒,打在夏坚的大腿上,痛得他哇哇直叫。他发狠,骂着冲向唐佳人:“丑婆娘!敢打爷,爷打死你!” 唐佳人一扫手中棍棒,打得夏坚哭爹喊娘,活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当夏三娘将大夫轻回家里,就看见夏坚在老老实实地砍柴。 这一景,比夏坚躺在床上叫不醒更令她心惊胆颤。要知道,夏坚从来不干活的。 夏三娘以为夏坚被吓坏了,忙请大夫诊治一二。夏坚却坚决不肯让大夫看,只是拿眼偷瞧着唐佳人。 夏三娘看清了夏坚脸上的巴掌,心疼得差点儿落泪。 大夫见此,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不想,一个胖姑娘转过身,指了指自己的脸。 饶是大夫见多识广,也被唐佳人吓了一跳。然,人家毕竟是大夫,恢复得很快。大夫刚准备问诊,就见唐佳人一把夺过他的药箱,在里面翻找起来。 大夫怒道:“快放下!不得无礼!” 唐佳人直接抓走她要的几样药,将药箱扔还给了大夫。 大夫伸手去接,却没接住,被药箱砸了个倒仰,鼻血奔流而出。 唐佳人不防,看了个正着,人直接昏倒在地。 夏三娘见此,哭都找不着调儿了。 夏坚立刻丢掉手中斧头,跑到唐佳人面前,一把扯走她头上的金发冠,就要去赌。 夏三娘抱住夏坚的胳膊,喊道:“坚儿啊,你大病初愈,不能再去赌了。” 夏坚怒道:“不赌干什么?留下来看那个肥鬼婆吗?!你赶快把她扔出去,别再给咱家添麻烦!” 夏三娘不忍道:“她……她都昏了,如何扔?” 夏坚吼道:“你这么把她弄进来的,就把她怎么扔出去!你看看我这脸,就是她打的。”撸起袖子,“你看看我这胳膊,我这腿,都是她用棍棒打的。她就是疯子,咱家不能留她。”一指地上的大夫,“你在不扔出肥鬼婆,这老东西醒来,也不会善罢甘休。” 夏三娘为难道:“我……我背不动她。” 夏坚发狠道:“我来!”一低头,就要去扯唐佳人。 唐佳人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夏坚。 夏坚吓了一跳,立刻向后退去。 唐佳人直挺挺地坐起身,而后顶着惨不忍睹的脸站起身,拎着棒子,独自进了屋,去给脸敷药了。 夏三娘小心翼翼地道:“你……你要是想赶她走,你……你就和她说说吧。” 夏坚唾了一口口水,恶狠狠地道:“早晚收拾她!胖鬼婆!” 大夫睁开眼,缓了半晌,用帕子捂住鼻子,坐起身,瞪向夏三娘。 夏三娘低三下四地赔了不是,并陪了一小块金子,这才送走了大夫,将这茬儿掀过去。 门尚未关上,又看见一队锦衣卫在挨家挨户地寻人。 第六十三章:佳人豪赌 夏坚找了个傻胖媳妇这件事,就像一阵风,几乎在一夜间造访了每家每户。 有那好信的邻居,开始在夏三娘的家门口转悠着,想看看那傻胖媳妇到底什么样。夏三娘家都穷成那样了,还有人愿意嫁给她那不争气的儿子,想必是……真傻。 夏家关着门,谢绝一切参观者,却更加勾动人的好奇心。因为,门是关着了,但声音关不住啊。 等在门口的邻居总能听见门内传出男子低低的*声和高亢的嘶吼声,那真是……声声入味儿。 邻居们纷纷小声八卦起来。 有人道:“夏坚嗜赌如命,想不到娶了个傻胖媳妇后,还挺用功。照这劲头儿看,用不了多久,夏三娘就能抱孙子了。” 有人道:“嘿嘿……就是不知道,那孙子会是像其父是个赌鬼,还是像其母,是个傻吃蔫睡的肥货。” 有人道:“别说人家傻,你们没发现,人家夏三娘今天可是采买了不少东西回去。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淘弄来的傻胖儿媳,应该有些嫁妆。” 门外议论纷纷,门内比门外还热闹。 夏坚要出门去赌,夏三娘拦不住,又哭上了,直喊着:“不能活了!” 夏坚推开夏三娘,狠心道:“从小到大,无论爷做什么,你都说不能活了!死死死,咱俩一起死吧!” 夏三娘跌倒,捶着自己胸口,哭喊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呀!” 唐佳人惦记和秋月白的约定,也想出门看看,但她现在口不能言,遇见搜查者十分不便。唐佳人将目光投向夏坚,觉得可以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夏坚虽然是个混的,但那脑子真是好用,她一个眼神递出,他就能懂她的意思。难得呀。 夏坚刚要拉开门栓,只觉得后脖领子一紧,他回头去看,一眼便看见唐佳人那张惨不忍睹的大胖脸。 他知道唐佳人的厉害,不敢和她吼,却仍是凶巴巴地问:“干什么?管爷?!你真当自己是爷的婆娘了?呸!” 唐佳人看了眼夏三娘,没有动手收拾夏坚,而是拉开门栓,第一个走了出去。 等在门外的人看见唐佳人的那张脸时,真是……吓得差点儿瘫坐到地上。 唐坚为了壮声势,骂骂咧咧地跨出门槛:“再敢管爷,爷揍死丫的!” 邻居们听了这话,还真信了他的鬼,都误以为唐佳人的脸是被夏坚打出来的。他们没觉得打自己媳妇有什么不对,却也觉得这打得太狠了。瞧瞧,都将人打裂了。 有那喜欢玩两把的混子杨六,逗乐道:“行啊,夏坚,瞧你把自己婆娘打得,都肿成馒头了。” “噗……”有人笑了,笑声短暂而急促,就像刚笑出声,又被迫闭上嘴装严肃。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知道是谁在笑。 实则,是唐佳人在笑。夏坚?下贱?好名字啊! 夏坚知道谁在笑,凶巴巴地瞪了唐佳人一眼,吼道:“滚回去!”看向杨六,嘿嘿一笑,贱贱地道,“走啊,玩两手去。” 杨六眼睛一转,应道:“成啊。怎么,有铜板了?” 夏坚得意道:“爷什么时候缺过铜板?走走走,同去,让你看看爷是怎么大杀四方的!” 杨六眼神下流地扫了唐佳人一眼,走向夏坚,道:“这胖媳妇,睡起来来劲儿不?”他也是没媳妇的人。好人家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他。 夏坚知道,那肥鬼婆的事儿不能对外人说,于是含糊地道:“随便睡睡。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走走,玩去。” 夏坚和杨六勾肩搭背地走在前,唐佳人尾随在后。她那头有长有短的头发,被她用根麻绳绑在了脑后。上身穿着夏三娘的那件缝了三个大补丁的绛色衣衫,下配一条灰蓝色的裙子,脚蹬一双黑色靴子。衣服和裙子都不合身,将唐佳人显得十分肥胖。幸好裙子够长,挡住了靴子,不然看起来会更怪异。 邻居们瞧着稀奇,又开始议论上。 有人道:“哎,你们看看,那胖丫头还知道跟着自己的夫君呢。” 有人幸灾乐货道:“跟着吧,跟着吧,没准儿等会儿夏坚输了,正好顺手把她卖了。” 有人道:“卖了?你买啊?!” 众人哄堂大笑。 夏三娘地垂着头,关上房门,挡住外面那些嘲笑的嘴脸。 夏坚和杨六来到一间赌馆,眼睛犯着蓝光冲了进去。 唐佳人好奇是什么东西令夏坚如此痴迷,于是紧随其后,也往里钻。 守门的两名壮汉拦住唐佳人,直接赶人道:“滚!别找打!” 唐佳人伸手入怀,摸出一条小金鱼。 门口的两名壮汉立刻笑脸相迎,让开位置,一叠声地道:“来来,里边请,快去试试手气,没准儿赢得更多。” 唐佳人走进赌馆,那两名壮汉互看一眼。其中一人转身离开,去寻老板李拐,告诉他赌馆里来了个傻胖丫头,兜里有小金鱼。咱也甭管她是偷的还是捡的,最后只要通通变成咱们的就妥了。 李拐一听这话,眼睛就是一亮,拖着跛足,下了赌馆。 赌馆里人声鼎沸,贩夫走卒们汇聚一处,臭哄哄地热闹着。 唐佳人不喜欢这里,眉头自然而然地皱起来,脚步却是不停,尾随在夏坚的身后,看着他热情似火地冲向赌桌,和人们一起吆五喝六地喊着。 这一刻,夏坚是神采飞扬的。不得不说,他的皮相不错,这么精气神一提,还挺耐看的。 有人调侃夏坚:“呦,夏爷这是有铜板了?” 夏坚掏出一个被砸成一团的黄金球,在手中掂量了两下,在赚够了所有人的目光后,这才道:“铜板算什么?爷有金子!” 杨六的眼睛都看直了,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摸一摸那金疙瘩,却被夏坚闪开了。 夏坚嚷嚷道:“来来,今儿玩个尽兴!看爷赢得你们裤衩都没!哈哈哈哈……” 唐佳人觉得夏坚不笨,至少,他还知道那顶金发冠不能拿出去招惹是非。他将金发冠砸成一个球,拿出来虽然扎眼,但却还算安全。 赌局开,夏坚从最开始的大杀四方变得节节败退。 玩到最后,输得毛都不剩。 他瞪着凶红的眼睛,吼道:“再来!爷就不信了!” 李拐走出,笑道:“再来,不是不行,夏爷得有赌本啊。” 夏坚陪笑道:“李爷,先……先借点儿呗。” 李拐嘲讽道:“你原先欠的二两,至今未还啊。怎么,真当我这儿是救死扶贫的好地方了?” 夏坚攥紧拳头。 李拐将目光投向夏坚的身后,道:“听说,你娶了一个胖媳妇?” 夏坚微愣。 杨六立刻谄媚道:“对对对,李爷说得是,夏坚确实娶了个胖媳妇,那叫一个丑哦。那脸,就跟包子被人踹碎了一样,看一眼,吓死你!”转而道,“李爷,您不是想让夏坚拿他媳妇抵债吧?哎呦,我和您说,这买卖……嘿嘿……” 夏坚推了杨六一下,骂道:“滚一边去!” 杨六叫道:“哎哎哎,别打人呐。” 唐佳人撇了杨六一眼,记住了这个人。 李拐嘿嘿一笑,对夏坚道:“看来,你媳妇的嫁妆不少。夏爷缺钱,找你媳妇要去。这女人嫁给了男人,什么不是男人的?” 夏坚也相信那个肥鬼婆身上有银子,但要如何能抠出来,是个问题。旁人都说肥龟婆是个傻货,但他却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李拐见夏坚一脸为难之色,刻意嘲弄道:“啧啧……想不到,夏爷还是个怕媳妇的。” 夏坚被激怒,吼道:“怕她个鸟!爷说一,她从来不敢说二!爷这就回去……”一转身,看见了唐佳人,吓得双腿一抖,差点儿跪地上去。 夏坚强自镇定,张直身体,道:“谁……谁让你来了?!爷不是让你在家里呆着吗?!” 唐佳人一把推开夏坚,站在了赌桌前。 李拐打量着唐佳人,阴沉沉地笑道:“小娘子,要赌?拿银子出来,这里任你玩。” 唐佳人摸出一条小金鱼,放在手心。 李拐眼睛一亮,道:“我们赌大赌小如何?” 夏坚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就要去抢小金鱼。 唐佳人瞪了夏坚一眼,他立刻收回手,老实地站着。 唐佳人对李拐点了点头。 杨六凑上来,对唐佳人道:“小娘子啊,你别和那蠢货过了,你带着嫁妆,嫁给我得了。我一定疼你……啊!” 夏坚一听杨六挖自己墙角,当即怒了,一拳头打在杨六的脸上,将他掀翻在地。 杨六揉了揉脸,爬起身,骂道:“好你个龟孙子,竟然动手打人……”言罢,就向夏坚扑去。 赌馆里哪里能让人闹事,立刻有壮汉走去,拉开杨六和夏坚,并要将二人扔出去。 二人哪里肯走,立刻保证不打架,好好儿陪赌。 骰子转动,停下。 唐佳人将小金鱼压到小的上面。 夏坚立刻道:“不对不对,你得压大!” 唐佳人完全不搭理夏坚,只是等结果。 骰钟开,点大。 夏坚看着被拿走的那条小金鱼,急得牙都疼,口中直骂道:“败家娘们!” 李拐嚷嚷道:“来来,继续下注喽!” 夏坚问唐佳人:“还有金子吗?” 唐佳人根本就不搭理夏坚,又摸出一条小金鱼,向前一弹。 那小金鱼直接撞在骰钟上,将藏在其中的一根拨弄针撞断。 和手一边摇晃骰子,一边让人下注。 当和手放在骰钟后,唐佳人掏出一整袋的小金鱼,哗啦啦地倒在了小字上。 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第六十四章:论霸气侧露你服不服? 夏坚被吓得不轻,竟想要拿回来一些小金鱼。他伸出手,道:“太多了太多了,慢慢来、慢慢来……” 唐佳人照着夏坚的手背一拍。 夏坚痛呼一声,收回不停哆嗦着的手。 李拐给和手使了个眼神。 和手拨弄小针,却发现……小针断了! 和手和夏坚的额头同时冒出冷汗。 杨六开始不停吞样着口水。 唐佳人表情木纳,眼神执拗,老老实实地等着结果。 周围的赌客开始起哄,吵嚷道:“开啊!开啊!” 李拐见和手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妙。 他道:“女子三从四德,出嫁就得以夫为天。这么重要的事儿,还是问问夏爷,确定压小?一旦骰钟开,可就没退路了。” 夏坚一脸纠结之色,看向唐佳人,刚要看口说话,就见唐佳人举起了拳头。夏坚立刻瘪了回去,不敢再开口。 赌客们又开始起哄道:“开!开!开!” 李拐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对和手点了点头。 骰钟开,点小。 夏坚喜极而泣,一把抱住唐佳人,兴奋得直喊。 杨六伸手,要去拿金子。 夏坚立刻放开唐佳人,趴在赌桌上,将唐佳人的小金鱼收起来,而后冲着李拐要金子。 李拐沉着脸,亲自去取来金子,补给了夏坚。 夏坚抱着金子,不停傻笑。 唐佳人要走,夏坚不然,非要拉着她继续赌。 唐佳人见李拐面露不善,果断摇头离开。她在隐世唐门里生活多年,摸索出了一个道理。你可以踩人、踢人、打人,但不能过狠。除非,你想结仇,没事儿和人操练一翻,看看谁能毒死谁。 唐佳人要走,李拐却不同意,他冷冷地道:“赢了金子就想走,这不符合规矩。最起码,你要玩够三次。” 夏坚感觉不好,立刻转移了阵地,扬声道:“什么时候有这规矩了?爷一次输光了银子,你也没让爷玩够三次来翻本啊!” 赌鬼们哈哈大笑,起哄道:“对哒对哒,就是这么回事儿。” 李拐的脸色不好,道:“夏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原先欠我二两银子,利滚利到昨天,一共是十两。昨天是咱们爷俩说好的还款最后一天,否则……剁手!” 夏坚脸色一白,却也没怂,直接吼道:“放屁!今天才是最后一天!” 李拐狠厉地道:“夏爷不认,这就是要我们说说规矩喽?” 在众目睽睽下,唐佳人终是有了动作。但见她一把拉起夏坚的手臂,将其放在了赌桌上。 夏坚脸色大变,立刻往回缩手。 唐佳人攥着夏坚的手臂不放,看向李拐。 李拐暗道:好……好狠心的娘们啊! 李拐冷笑道:“这是让我们砍手?” 唐佳人一把抓过被夏坚抱在怀里的金子,一同扔在了赌桌上,发出咣当一声。 李拐震惊道:“这是……要赌?” 唐佳人点头。 夏坚抱着唐佳人的胳膊,磕巴道:“赔……赔银子得了,别别……别拿我手臂赌啊。” 唐佳人瞪了夏坚一眼。 夏坚立刻闭嘴。 李拐道:“好!既然如此,我就跟你赌一把。”一伸手,从旁边的桌子拿过骰钟,就要摇晃骰子。 唐佳人一把夺过骰钟,自己摇了起来。 李拐道:“这不合规矩。” 唐佳人奖骰钟还给了李拐。 李拐发现,骰钟里的拨针竟然也断了! 这一次,绝对不是偶然,而是遇见了高手。 唐门里高手入云,唐佳人能从他们的手中偷东西吃,靠得不单单是身轻如燕,还有一双能听声辨位的耳朵。 谁能想到,唐佳人在吃上下得功夫,可不比一般练武之人少。 李拐也是有些能耐的,不然也不会开家赌馆。 他摇动骰钟,努力听着里面的动静。待那微妙的感觉袭来,他放下骰钟,道:“小娘子,下注吧。” 唐佳人毫不犹豫,再次扯起夏坚的手臂,连同所有金子一起推到小字上。 李拐的脸色微变,却是笑道:“好,这就开骰钟。”眼睛看向夏坚,有种势在必得的气场在里面。 夏坚立刻喊道:“等一下!” 唐佳人看向夏坚。 夏坚道:“咱们有言在先。这局,要是我们赢了,你除了陪金子外,以前的账都两清。” 李拐强撑着笑,道:“没错。” 夏坚头上的冷汗哗啦啦地流淌而下,却是一咬牙,硬气道:“开!” 李拐给杨六使了个眼色。 杨六靠近夏坚,小声道:“你把你婆娘打成这样,她能为你好?她巴不得你掉胳膊呢。” 夏坚一脚踹过去,骂道:“爷的家事,不用你管!再逼逼个没完,仔细爷打死你!”肥鬼婆的脸又不是他打的。再说了,肥鬼婆就算要害他,也得心疼心疼那些金子吧?他算是看出来了,肥鬼婆是有些能耐的。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多金子?看鬼脸婆这份淡定的样子,没准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呢。 夏坚这么一想,再看向唐佳人的目光,明显热情似火。在夏坚眼中,唐佳人全身金光灿灿,一摇就往下掉金子,稀里哗啦。 赌客们再次起哄,喊道:“开!开!开!” 李拐用颤抖的手,打开骰钟。一二三,小。 夏坚狠狠地嘘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他傻乎乎地一笑,突然一个高蹦起,抱住唐佳人,摇晃道:“我们赢了!赢了!赢了!”撅起嘴,竟要亲唐佳人。他实在太兴奋了。 唐佳人一巴掌拍在夏坚的嘴上,推开他的头,看向李拐。 李拐哪里能拿出这么多的金子,当即怒喝道:“你们出老千!” 李拐也看怕自己这么做口碑不好,怕以后没人刚来玩,于是扫了杨六一眼,道:“我李拐最是讲道理,你们都谁看见他们夫妻二人出老千,我拿二两银子给他。” 杨六立刻举起手,道:“我我我,我看见了!” 李拐嘿嘿一笑,扔给杨六二两银子,对夏坚道:“人,得讲道理。你出老千,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来人啊,给我往死里打! 打手们已经准备妥当,一听这声招呼,就要动手。 夏坚立刻放开唐佳人,轮起长板凳,瞪着一双小眼睛,凶狠地吼道:“谁来?!谁刚过来试试!” 打手们蜂拥而上,直接将夏坚打倒在地。 唐佳人默默转开头,任打手们打夏坚。这人,她早就想收拾了,简易就是欠揍。但是呢,她这个人,除了吃之外,素来懒得动手,能借别人之手的事儿,她乐得清闲。 赌客们纷纷向旁躲开,生怕被殃及鱼池。 李拐看向唐佳人,冷笑道:“敢来爷这里闹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李拐是什么人?”用手指点了点桌子上的那些金子,意有所指地道,“你若识趣儿,就乖乖离开,不然……别怪我……” 唐佳人一手指头戳在桌子上,将其戳出一个窟窿。这一出手,成功让李拐闭了嘴,屏住呼吸,身体站直。 唐佳人身子前倾,又在桌子中间戳了一个窟窿。 先不说唐佳人此刻的那张大脸,好似地狱里的贪吃饿鬼,就说她不言不语瞪着双眼,那傻愣愣的样子,也实在够吓人的,更何况她还能用手指头将那么厚的桌子戳出窟窿。 李拐被吓得不轻,狂抖了一下,身子向后弯了弯。 唐佳人抬起手指,慢慢戳向李拐。 李拐立刻大声喊道:“住手!都住手!”那声音,就像布匹撕裂,十分尖锐,急切。 打手们立刻停下手,不明所以。 李拐小心翼翼地道:“快……快扶夏爷起来。” 打手们不明所以,但还是扶起了夏坚。 唐佳人仍旧半趴在赌桌上,抬起一个手指,顶着李拐的肚子。 李拐看向唐佳人,讨好道:“是小人眼拙。小人这就赔你银子,不不不,是金子,全部是金子!” 唐佳人缓慢地收回手,露出第一个表情,像笑。 夏坚眼尖,一眼看见桌子上两个洞,当即重新抄起长板凳,照着要偷跑的杨六就拍了下去。 唐佳人一伸手,拦住夏坚。 杨六立刻给唐佳人递眼神,那叫一个暧昧。 唐佳人指了指杨六,又指了指散发着臭味的茅房方向。 夏坚立刻明白了唐佳人的意思,拎其杨六,直接拖向茅房。 一声惨叫后,伴随着的是不停挣扎的扑通声,以及断断续续的求救声。 然,没人去救他。 李拐捧出自己多年的积蓄,恭恭敬敬地送到唐佳人面前。 唐佳人抓起自己的小金鱼袋子,收入怀中。 夏坚从茅房出来,恶狠狠地看着李拐,脱下外衣,将金子都装入其中,包裹好,这才站在了唐佳人的身边。 唐佳人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 夏坚望着唐佳人的背影,一颗心竟奇迹般的快速跳动了两下。 真是……太有女人味了! 夏坚从小就被夏三娘的眼泪浇灌长大,最不耐烦女子动不动就哭,唐佳人那宽阔的背影,孔武有力的手臂,悠然自得的背影,霸气侧漏的赌术,在他眼中撞击出了火花。哎呀妈呀!这肥鬼婆靠谱啊! 第六十五章:美男一笑要人命 唐佳人是个享受型的。 虽然眼下不能吃东西,但不妨碍她将自己收拾得像个女人一点儿。尤其是,她还要去见秋月白,不能显得如此邋遢。 唐佳人对夏坚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夏坚立刻会意,顶着青青紫紫的一张脸,领着唐佳人转到他认为最好的成衣店,也不给掌柜赶人的机会,大爷似的扔出一锭小金元宝到柜台上。 掌柜的笑得像朵菊花,拿出最好的成衣,让唐佳人到小屋里试穿看看。 唐佳人拿着衣裙,在身上比量了一下,感觉有些小,于是将衣裙又扔给了掌柜。 夏坚盛气凌人地道:“做这么小的衣服,省布料呢?!还不拿大点儿的衣裙来。” 掌柜一叠声地应着,开始翻找起来。 夏坚从没逛过这么好的店,心中也十分欢喜。他一手抱着金子,一手翻看着好看的料子,想扯一些回去给他娘。 唐佳人随意转转,一抬头,竟看见了秋月白! 秋月白没有易容,身穿淡青色长袍,袖口和衣摆处都用银白色的丝线滚着两道边。腰间系着一条烟紫色的腰带,同样滚着两道银白色的边。简单、干练、冷清、禁欲。 他是特别的。 他的肤色很白,每一处起伏的线条,都是女娲用最干净剔透的冰雪雕琢而成。既赏心悦目,又阻止任何有企图的人靠近。 他的眸子很黑,好似深潭不见底,只要踏入其中,便会沉沦其中,迷失自己,想要随着他的喜怒哀乐活着,却……感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他的一切,都藏在浅淡的眸光中。 他的唇瓣是一种不正常的肉白色,但却不令人觉得突兀。仿佛,这样的唇色就应该属于他,不染纤尘的存在。 这样的一个男人,也许会让很多人敬而远之,实则……他的举手投足间,却在优雅与尊贵间,透着一丝平易近人。 他的手中攥着一把长剑,与那晚看见的不同。这把剑的剑鞘非木非铁,好似由白玉镶嵌而成,雅致内敛,自有温润之意。可江湖中人都知道,秋城城主秋月白这只剑有多了不得。 他就好似一轮独一无二的蓝月, 这是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男人。既是矛盾的存在,又完美的和谐统一。 唐佳人情不自禁地追了出去,一路尾随他走进了小巷子里,却发现人跟丢了。 唐佳人心生警觉,想要后退出去,却发现秋月白堵住了她的退路。 唐佳人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这幅样子有多难看,她干脆垂下头,抬起眼,上翻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秋月白看。 秋月白问:“为何跟着我?”声音清冷,没有感情。 唐佳人就像听不懂一样,继续盯着秋月白看。别看她在装傻,实则心里都翻出了花,那是止不住地荡漾啊。那晚天色已晚,她看他看得不够真切,若他能在白天穿上那样艳丽的女装,她一定会贡献出自己的膝盖,跪了! 秋月白等不到答案,却不认为眼前的女子是个傻子。若真傻,就不会一路追到小巷口,更不会在看不见他后,试图掉头逃走。 秋月白不想废话,直接隔空拍出一掌,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非但不躲,反而以非常诡异的角度,贴着秋月白擦身而过。她的手,还不受控制地摸了秋月白一把。 至于摸哪儿了,这话就有些不好说了。 唐佳人并没有猥亵之意,只是想确定一点,秋月白到底是男是女。若是男子,为何能将女子扮得如此冷艳?若是女子,为何能将男子扮得这般孤冷?所以,她在从秋月白身边划过时,照着他的短尾巴处,摸了一把。 秋月白的眸子一缩,竟是直接拔出了手中长剑——非白! 他实在是太过愤怒了。因为,他从不喜与人触碰,更从没想过,自己竟会被一个奇丑无比的胖女子摸了那里! 不管那女子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要她死! 秋月白很少产生如此强烈的念头,想要一个人的性命。今天遇见的胖女子,是其中之一。另一位,则是看过他女装的“六王爷”。 唐佳人何其有幸,一人分饰两角,虽只有短暂一个照面,却都被秋月白记在了心上。 秋月白不曾回头,却是一挥长剑,非白划出一道虚影,直接袭向唐佳人圆滚滚的身体。 剑气所过之处,落叶一分而二。 可以想象,若这剑气落在唐佳人身上,定会让她身首异处。 这个时候,不得不夸一下唐佳人的逃跑功夫了。但见她那庞大的身体,竟是突然跃起,像一只皮球似的在墙头上弹跳着向前奔跑。她脚下的墙体轰然倒塌,她却隔空蹬了两脚,稳稳地落在地上,继续跑。 那动作,真是既敏捷又轻盈,哪里看得出是个胖子? 秋月白一击不中,心中暗暗吃惊。忙攥紧手中长剑,转身追了出去。 唐佳人一路狂奔,却还是被秋月白逼进了死胡同里。 秋月白冷声问道:“你是谁?为何跟踪我?” 唐佳人的眼睛好似毛贼,亮晶晶地盯着秋月白看。 秋月白微微皱眉,觉得对面那女子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熟悉。他素来强记,有过目不忘之才,但唐佳人那张浮肿变形支离破碎的脸,实在为难了他的记忆力。 唐佳人最善装怂,也最喜欢装怂。她缩着肩膀,微微耷拉这脑袋,盯着秋月白的剑尖看。 秋月白只觉得,唐佳人看得不是他的剑见,而是……某个敢被她摸过的位置。 那种被目光猥亵的感觉,着实不好。秋月白见问不出什么,竟是唇角轻轻一勾,若有若无地一笑,而后一剑劈下,欲取佳人性命。 唐佳人第二次见到秋月白这种浅淡的笑意,在惊艳昙花一现的同时心中警铃大作。她察觉到不妙,却避无可避、无法闪躲,只能用力向后一撞,赶在剑气将自己一分二之前,用肥硕的屁股,撞破厚重的墙面,直接破墙而入。 在墙体的轰塌中,露出一片奢华萎靡的春色,与墙外的朴实无华绝不不同。 一墙之隔,好似两个格格不入的世界,令人叹为观止、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第六十六章:正道邪道和歪道 土屑翻飞中,唐佳人顶着乱糟糟的头,从碎裂的红砖中站起身。 墙外,是手持长剑清冷无情的蓝月亮秋月白,墙内是浸泡在一池春水中的魔教教主战苍穹。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被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光束,落在战苍穹的肌肤上,为那古铜色的肌肤镀上一层迷人的淡金色。他的身形完美,就像一只混合了优雅和残忍、力量和血腥、野性和不羁的黑豹,每一处起伏都充满了张力。 他的下半身浸泡在水中,上半身后倚在池边,两只手臂张开,各抱着一名只着白色薄纱的美女。 池子里还有六名美女,皆裹着轻薄的白纱,像美人鱼般围着战苍穹缓慢地游动着。 她们本就白皙的好似面团,如今又裹着白纱,扭腰蹬腿划动臂膀间,竟好似九天仙女堕入人间,变成妖孽,勾引凡尘男子一同游历着万丈红尘。 女子在水中反转身体,透过白色薄纱,透出女子胸前的波涛汹涌和令人血脉喷张的身体。 然,这些美女却只是战苍穹的装饰品,就好似他食指上的一枚蓝宝石戒指,只是一个小玩意儿而已。 战苍穹不但有着强烈的雄性气场,且五官更是充满了攻击力。斜飞入鬓的浓密长眉,邪魅狂傲的眼睛,隐隐泛着幽蓝之色。他的鼻峰挺直,就好似他的骄傲,不容任何人小觑。他的唇色偏黯,好似涂了一层淡淡的深紫色胭脂。 在听见异响后,他十分随意地转头看向两位不速之客,唇角悄然勾起一个邪魅孤傲的弧度,透着一股冷酷疯狂的味道。如此俊美狂野的容颜,放荡不羁气场,狠狠冲击了一下唐佳人的双眼。 要知道,当今江湖,很多男子都喜擦胭抹粉,举止更是类似女子般娇柔。尤其是那些长相美艳的男子,或多或少都有股子女子的既视感。战苍穹却不同。没有人能忽略他的性别,哪怕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他那种充满攻击力的男子气息。 秋月白在看见战苍穹时,眼里便没了唐佳人。 战苍穹在看见秋月白时,眼里更是没有了六位美人。 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碰,好似金戈铁马的拼杀,都砍出了火星。 唐佳人往左看,看了眼秋月白;往右看,扫了眼战苍穹,实打实地感觉到,这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她夹在二人中间,隐隐都能闻到一股子烧焦的味道。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在秋月白和战苍穹的交织目光中,唐佳人觉得好像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于是向后退了一步,秋月白突然出手,弹出一道真气,隔空点了唐佳人的穴道。 战苍穹一扬手,挥出水珠,解开了唐佳人的穴道,说:“秋城主来看本座,还送出如此大礼,让本座如何回礼才好。” 唐佳人又向后退了一步。 秋月白再次隔空封了她的穴道,对战苍穹道:“秋某与战宫主并无交情,无礼可送。” 战苍穹站起身,抬起双臂,清澈的水珠从充满力量的腰身滑下,落入傲人之处。 原本依偎在他身侧的两名美女,立刻取来宽大的黑色袍子,穿在战苍穹的身上,并为他系好带子。 战苍穹一伸手,隔空抓来一颗苹果,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这才走上岸,一挥手,隔空解开唐佳人的穴道,狂傲地一笑,道:“秋城主对女子还是如此粗鲁,不近人情。” 唐佳人感觉被二人隔空点过的地方特别疼,心中有些恼火,却忍着没有发作,又悄然向后退了一步。 秋月白道:“战宫主还真是来者不拒。”弹了下食指,又封了唐佳人的穴道,不让她动。 战苍穹打了个响指,两名美女游上岸,来到战苍穹的身边,盈盈一拜。 战苍穹嗅了嗅鼻子,对其中一名娇媚女子道:“怎如此香?” 娇媚女子羞涩一笑,道:“为讨宫主欢喜。” 战苍穹急具诱惑地一笑,道:“好。且为本座服侍好秋城主,便是讨本宫欢喜。” 娇媚女子被一句话送出,竟毫无怨言,只是眼含不舍,娇声应道:“诺。”站起身,扭动着惹火的身子,走向秋月白。 战苍穹用眼尾扫了另一名女子一眼,那女子也站起身,走向秋月白。 战苍穹看向秋月白,眸光里满满的挑衅之色,道:“这两名美婢就是回礼。不能让江湖人说本座不懂礼数。”一扬手,又解开了唐佳人的穴道。 唐佳人第一次感觉到,何为青筋蹦起! 你们二人斗就斗吧,干嘛总戳她?真当她是软包子,随便戳呢? 唐佳人用手捂着胸口,缓缓蹲在了地上。看样子,是疼得狠了。 两名美女走到秋月白的身旁,伸出柔若无骨的手,就要将自己贴在秋月白的身上。 秋月白没有动手,只是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 这一眼,便冻结了两名美女的动作,让她们僵在半空。 二人回头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眼神又咬了口苹果,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唐佳人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子香甜的味道,口水禁不住有些泛滥。 二名美女不再犹豫,直接放软身体,靠向秋月白的身体。 秋月白放出真气,逼得二名美女倒退三步,一脚踩空,向地上滑去,眼瞧着她们即将摔倒,身体却好似美女蛇般一扭,以诡异的角度靠近秋月白,张开锋利的手指,袭向秋月白的胸口和大腿。 秋月白最是讨厌和人肢体接触,当即抬起腿,将两名女子踢入池水中。 另外四名女子见此,纷纷从水中跃出,一共攻击向秋月白。两名被踢入池水中的女子,再次爬上岸,一同袭向秋月白。一时间,薄纱和腰带齐飞,胸前小兔和挺翘圆臀齐颤,好一副荒淫香艳的场面。 是个男人,就把持不住。 偏偏,有人不近女色。 秋月白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却也没有用剑斩杀这些能要人性命的妖精。 战苍穹继续咬着苹果,看着热闹。 别看秋月白追着唐佳人动用武力,但唐佳人心中还是惦记自己的无声哥哥的。她见那些女人一同围攻自己的无声哥哥,心中火起,干脆摸起一块红砖,扬起手。 战苍穹转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十分自然地放下手臂,用红砖在地上写下一行字:苹果甜不? 那字是倒着写的,十分清楚的展现在战苍穹的眼前。 战苍穹认真看了唐佳人一眼,勾唇一笑,挑眉道:“尝尝?”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表示多有不便。 战苍穹收回目光,看向秋月白,又咬了一口苹果,咀嚼着咽下。 秋月白的身体翻飞,动作简单干练,却自有风雅和凌厉在里面。两个回合后,他齐齐放倒了四名美女。 战苍穹轻哼一声,扔出苹果,袭向秋月白。 秋月白扬起刀,将苹果一分为二。 战苍穹从树上拔出战斧,袭向秋月白。秋月白举剑相迎。二人打得日月变色、难解难分。 秋月白和战苍穹实乃宿敌。前者是武林正道的表率,后者是江湖魔道的领军人物,自然是水火不容。却因为彼此势均力敌,又奈何不了彼此。 以往,这二人身边都围着很多人,可谓是前呼后应,想要打斗诸多不便。今日碰巧,二人又撞到一起,自然要斗一斗才好。 二人都是内力雄厚之人,武功上又不分胜负,最后拼的,唯有内力上的细微差距。 秋月白和战苍穹的手掌对在一起,以彼此的浩瀚内力相拼杀。 唐佳人蹲着看了半晌,见二人的额头都渗出了汗水,知道火候到了,这才掂量着手中板砖,走到二人面前,围着二人转了个圈。 秋月白心中警铃大作,回想起唐佳人刚才的恶劣行径,只觉得某个私密位置一紧! 战苍穹也心生警觉,暗怪自己大意。那个丑坨坨看似与秋月白有仇,但江湖险诈,如何能看表面? 实则,唐佳人这个人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若非她出手,旁人真的太容易忽视她的存在。她在隐世唐门里混迹多年,对自己的气场拿捏得炉火纯青。美食,也能造就出一代鬼才。 秋月白和战苍穹正用内力拼得你死我活,若这个时候退让,定然经脉受损、身受重伤。因此,不能退、不能放、更不能让。 二人都在用余光观察着唐佳人,生怕她突然出手偷袭自己。 战苍穹道:“你拍他,本座应你一个愿望。” 秋月白一万个不想搭理唐佳人,却不得不开口道:“拍他,我帮你。” 战苍穹道:“别听他信口开河。这些所谓的正道之人,最是伪善。” 秋月白道:“魔道之人,又岂能相信?一言不合,便要你人头落地。” 战苍穹嗤笑道:“总比秋城主提剑追杀人家来得坦荡。”对唐佳人人道。“你是怎么得罪小肚鸡肠的秋城主了?不如加入本座的战魔宫,让你吃香喝辣荣华富贵为所欲为。” 秋月白道:“然后被正道人士人人得而诛之,过着鸡犬不宁的生活。” 战苍穹眸光发狠,瞪向秋月白。 秋月白眸光浅淡,冷冷地看着战苍穹。 唐佳人看着二人,扔下砖头,不停后退。 秋月白和战苍穹偷偷嘘了一口气。 战苍穹暗道:原本还担心那是个傻子,现在看来,她还是知道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无人敢动。 秋月白暗道:这傻子怎会轻易离开?是否还有图谋? 唐佳人退了七八步后,又停下脚步,走向二人。 二人这一口气尚未吐完,就见牦牛般强壮的唐佳人又冲了回来。得,这口气又提起来堵在了胸口窝,不上不下。 从没有哪个女子能令二人如此不舒服,唐佳人绝对算是头号人物了。 第六十七章:板砖威武 唐佳人站在二人中间,伸出两只胖胖的爪子,同时点了二人的穴道。 二人的气息突然受阻,身体里的真气猛得倒流,差点儿呕出一口老血。 然,输人不能输阵,秋月白和战苍穹都将涌上喉咙的血咽了回去。如果他们知道,只需一滴血,就能放倒唐佳人,不知会不会后悔自己强撑着充好汉? 唐佳人先是用爪子使劲儿戳秋月白的胸口,将他戳得险些吐血。而后扬捡起一块红砖,掏出匕首,在上面雕刻了几下,用嘴用力一吹,扯痛了伤口,眉毛皱起,脸瞬间变换了包子。 她收好匕首,一抬头,却发现二人竟然哭了! 秋月白睁着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静静无声地流淌出两行眼泪。 战苍穹眨了眨眼睛,眼白处有些泛红,两行眼泪哗啦留下,速度还挺猛。 唐佳人再次掏出匕首,在红砖的另一面雕刻了起来,而后……抖了抖上面的红土,提起红砖,向二人展示她第二次刻上的字:别哭,不打你们。 秋月白咬牙,不语。 战苍穹攥紧了拳头,终于明白秋月白为何要追着这丑坨坨砍了。他也好想杀了她! 他们这是苦吗?这是流泪! 为何流泪? 还不是被她吹起的红土迷了眼睛? 他长这么大,除了娘亲离世时落过泪,还从不曾哭过。 这仇、记住了;这丑,必须灭! 唐佳人收起刀,用手戳了戳秋月白的胸口,一下接着一下。 战苍穹心里这个舒爽啊!暗道:对,使劲儿戳,然后一板砖拍死他!自己这丑,也就丢到自己这里,他人不知。至于这个丑妥妥,可以去死。 事实却不会以谁的希望而改变。 秋月白干脆闭上眼,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用手扒开秋月白的眼皮,让他看自己第一次刻的字。 秋月白被迫看见砖头上写着一行字:这么戳,疼不疼? 秋月白深刻地认识到,自己遇见了疯子。这疯子,既不是魔教中人,也不是其他门派来的细作,她就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鬼! 唐佳人见秋月白不回话,继续用手戳。 秋月白终是欢欢眨动眼睛,被迫认同了唐佳人的问题。第一次,他深刻地认识到何谓受制于人,何谓生死未知,何谓身心无奈…… 战苍穹眼中的笑意尚未泛滥,便见唐佳人回过头,看向自己。 唐佳人那张浮肿变形的脸在战苍穹的眼中放开,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瞬间绷紧。他嘲笑自己的胆小,又放松了身体。 唐佳人继续用手指头戳战苍穹的胸口,一下接着一下。 战苍穹发誓,这个丑坨坨戳他的力道明显比戳秋月白的大了很多。怎么?看他是魔教教主,所以下狠手?不行,魔教不服! 战苍穹终于等到唐佳人举起手中的砖头,看见上面的一行字:这么戳,疼不疼? 疼!怎么能不疼? 战苍穹这才知道,丑坨坨是在报复他和秋月白点她穴道的手法太过粗暴。 战苍穹也不想说话,和秋月白一样,没脸地眨了下眼睛。 “咔吧……”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细不可闻。 唐佳人嗅了嗅鼻子,突然轮圆了膀子,砸出手中的板砖。 砖头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褐色的残影,打着转,飞进一棵枝叶茂密的树里。 孟水蓝正咬着脆枣,奋笔疾书地记录下这充满历史意义的一幕。 因为太过专注,竟忽略了周围的动静。 待他发现不对,那砖头已经破开树的枝叶,砸向他的脸! 孟水蓝反应也快,直接一扭头,用胳膊护住脸。 胳膊被砸,虽痛,却让他的脸逃过一劫,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想,第二块砖头紧随而至,直接砸在了他的膝盖上。 孟水蓝哎呦一声,从树上跌落,一路挣扎,从袖口飞出小巧的三爪钩,抓向树杈。 唐佳人将孟天青的仇算在了孟水蓝的身上,毫不客气地再次飞出匕首,直接隔断了那根细细的绳子。 这一出手,真是震惊了多少人。 谁能想到,这个丑坨坨鬼肥婆竟还是位深藏不漏的暗器高手。 要知道,那吊着孟水蓝的丝线不但细弱蚕丝,且极具韧性,普通刀剑都是斩不断的。丑坨坨手中一把状似普通的匕首,竟将其一分二位。这份稳准狠,令人侧目。 孟水蓝掉到地上,痛得哎呦直叫。 唐佳人牟足劲儿,向着孟水蓝冲去。 孟水蓝只觉得呼吸一窒,忙支起身子,睁大眼睛,吼道:“干……干什么?”用板砖打人也就算了,这是要压死人都前奏吗?太凶狠了! 唐佳人一脚踩在孟水蓝的心口,直接跃起,拔下匕首,而后……落在了孟水蓝的身上。 孟水蓝被踩得瘫软在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差点儿一命呜呼。 这一切变化太快,只怪他不能很好地应对。 唐佳人从孟水蓝的身上跳到地上,弯腰捡起孟水蓝的小本子,又一把抓起孟水蓝的衣襟。 孟水蓝忙喊道:“别动粗,我自己来!要怎样,都配合!求女侠不要打脸!” 唐佳人松开手,却收不回暴打孟水蓝那张脸的冲动。 孟水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身,先是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又整理了一下衣袍,抻了抻袖子,又弯腰捡起自己的那只炭笔,这才笑着看向唐佳人,道:“这位侠女,如何称呼?” 唐佳人夺过孟水蓝手中的笔,在本子上刷刷写了几笔。 孟水蓝探头欲看,唐佳人却抱着本子转身走到秋月白和战苍穹面前。 孟水蓝顺了顺头发,紧随其后。在强敌面前,他素来信奉“明哲保脸”。 唐佳人将手中的小本子拍给孟水蓝。 孟水蓝问:“何意?” 唐佳人用手点了点本子上的字。 孟水蓝觉得这只胖手有些熟悉,但又觉得天下胖子都是一个样儿,也就没太在意。 孟水蓝会意,询问道:“让我念念?” 唐佳人点头。 孟水蓝扫了眼秋月白和战苍穹,表情有些怪异,而后看向唐佳人,陪笑道:“不念,行不行?” 唐佳人晃了晃手中的匕首。 第六十八章:哎呦,笑死了! 受到威胁,孟水蓝立刻收回目光,盯着自己写下的文字继续念道:“魔教教主战苍穹与六女在池中嬉戏,秋城城主秋月白与……”孟水蓝发现,他原本写着“一面容尽毁的胖女子”的地方,被改成了“不休门女侠”。嘶……这是他遇见的第二个不休门中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怪异? 实则,孟水蓝见遇见的都是唐佳人,只不过任谁也想不到,这人会在眨眼间变成一个大胖子。别说他们了,就连唐不休和唐佳人自己,也没想到呀。 孟水蓝看了唐佳人一眼,继续念道:“与不休门女侠破墙而入。女侠秋月白与战苍穹互看彼此,眸光深沉,似有不寻常的情愫。战苍穹曰……” 不休门?很好! 秋月白和战苍穹,都深深记住了“不休门”三个字。不,是“不休门女侠”五个字。 孟水蓝将二人的对话重复一遍后,继续道:“六女大战秋月白,不敌,纷纷躺下,露出只着薄纱的胴体。战苍穹怒起,与秋月白互拼内力,却被胖……被不休门女侠乘虚而入……”略停顿,用食指点了点本子,“这里也略有改动……”看向唐佳人,微微一笑,又收回目光,继续道,“被不休门女侠封住穴道,流下悔恨的眼泪……” 秋月白和战苍穹同时转动眼睛,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甩了甩栗色长发,笑吟吟地道:“某只是一支笔而已,还是一只身不由己的笔,二位何必如此大的杀气。瞪得人心里那叫一个紧张,险些再多加几笔。”说着,还有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作出一副小生怕怕的假象。 唐佳人用手指戳了戳本子。 孟水蓝立刻继续道:“不休门女侠在红砖上刻字,写道……”微顿,因为红砖上写着什么他没看清楚。 唐佳人一溜烟跑到树下,去捡砸向孟水蓝的红砖。那红砖碎成了两半,她收起匕首,一手捡起一个回到孟水蓝身边,将砖头一对,将字展示给孟水蓝看。 孟水蓝的手抖了抖,将唐佳人的话抄在了本子上,且边写边道:“写道:别哭,不打你们……”微顿,而后爆发出前仰后合的夸张大笑。 秋月白垂下眼眸,唇角若有若无地一勾。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在自嘲。 长苍穹干脆闭上眼睛,用内力冲击着穴道。想他魔教教主,竟沦落至此,不灭了不休门不能服众啊! 孟水蓝继续写,继续读,唐佳人在一旁配合着,那么样真是认真得令人心生敬仰。这不休门,是得多不怕死啊。不但戳了战魔宫的宫主战苍穹,还戳了秋城城主秋月白。黑白两道,被她得罪个遍儿。当然,还有不怕死的百川阁在一旁记录着事情经过。 孟水蓝边写边笑,好好儿的一手字抖得不成样子,就像蝌蚪。 秋月白那张冰雕雪堆的脸,虽没有什么异样,但那偶尔轻颤一下的睫毛,却似两把又黑又薄的弯刀,准备在悄然无声中要人性命。 武林正派和江湖邪派是一样的,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唯一不同的是,前者杀人需要一个理由,让结局变得冠冕堂皇;后者杀人不需要理由,让结局变得混乱不堪。这就是秋月白以武林正派自居的原因。他不喜欢结局的麻烦,宁愿刚开始稍微费些心思。 然,此时此刻,正派的代表人物秋月白和邪教的领军人物战苍穹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灭了不休门! 人不找死,就不会死。 如此,就让他们帮不休门好好儿选个痛苦万分的死法吧。 在秋月白和战苍穹看来,不休门公然挑衅黑白两道的领军人物,其门派定然高手如云、实力斐然。 若是他们知道,不休门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位师傅和一名徒弟,不知道会不会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呵…… 破开的墙门口人来人往,竟在不知不觉间聚集了很多人,于悄然无声中瞪大眼睛。 男人们盯着躺在地上的地上的美女留着流水,女人们则是盯着三位美男子荡漾着一颗春心。 孟水蓝十分警觉,竟突然出手,从人群中揪出一人。 那人长得十分普通,混迹在人群中完全不会惹人注意。 那人就像一条泥鳅,在孟水蓝的手下转个圈,即要往外跑。 孟水蓝再次出手,与那人打斗在一起,口中还道:“千琼阁真像臭虫,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那人是千琼阁的一名小头目,名叫千足,最擅逃跑,是个滑不溜手的人。 然,孟水蓝身为百川阁阁主,也不是浪得虚名。 两个回合下来,千足被孟水蓝打倒在地,且夺了他用来记事的本子。 千足捂着胸口道:“孟阁主不要太过分。大家都做消息生意,还是不要坏了规矩才好。” 孟水蓝冷笑一声,道:“自然知道某在这里,还往前凑,你们千琼阁可讲规矩?”手指一捏千足的本子,那本子竟然瞬间燃烧起来。孟水蓝松开手指,燃烧着的本子落在了欠足的身上。 千足忙在地上打滚,灭掉身上的火。他捂着胸口站起身,大口喘息着,小心防备着,恶狠狠地道:“孟阁主这是要与我千琼楼为敌喽?” 孟水蓝傲娇地道:“你们也配成为我百川阁的敌人?你们楼主藏头藏尾,某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得了见不得的病。” 千足怒道:“口出狂言!且等楼主收拾你!” 孟水蓝拿起本子,一边写一边道:“千琼小儿偷窥不得,被俊美非凡的百川阁阁主点了本子,烧了衣服,惨叫如猪。”看向千足,眯眼笑道,“某不怕你们楼主,且等着他寻上门来,懂?” 千足目眦尽裂,捂着胸口跑了。 孟水蓝得意地一笑,回过头,却发现唐佳人不见了。而秋月白和战苍穹则是活动着四肢,看向他。 秋月白伸出手,要本子。 孟水蓝一扬手,将背本子抛入人群中。 负责盯梢的百川阁小工,立刻抱住本子,撒腿就跑。 孟水蓝也要跑,却被战苍穹拦住了去路。 孟水蓝喊了声且慢,跑到树边,取下被唐佳人弄断的金刚猴,也就那金刚丝线和小巧的三爪钩。而后蹲在树下,用手捂住脸,道:“不要打脸。” 秋月白十分干脆地转身离开,去追狡猾的唐佳人。 战苍穹一扬手扔出战斧。战斧砍入孟水蓝身后的树干,需要两人合抱的树干竟被一分为二,吓得那些看热闹的人四处逃散。 孟水蓝杀退就跑,速度之快,令人赞叹。 战苍穹一手拍向地面。 地面震动,六名美女醒来。 战苍穹抬手指向孟水蓝。 六名美女扯下腰间长带,困住孟水蓝。 孟水蓝看向战苍穹,语重心长地道:“战宫主,还是追那不休门女侠吧。” 战苍穹道:“不急。” 六名美女娇喝一声,袭向孟水蓝。 孟水蓝为难道:“尔等如此香艳,某是躲还是不躲呢?哎呦……” 一名美女出手,甩着腰带,打在了孟水蓝的脸上。 孟水蓝扔出威武豹,炸得那名女子发丝凌乱,衣衫褴褛,而他则是逃之夭夭。 战苍穹走入池水中,坐下,继续纳凉。他看似浑不在意刚才发生的一切,但心中到底怎么样,就另当别论了。 六名美女,有五人再次入水,如同美人鱼般围了上来。那名被炸伤的女子则是默默退了下去,不敢污了这池春水。 战苍穹并未张开眼,却以手掌切水,水化为薄刀,直接划过那名在戏水后身体仍有异香的娇媚女子。 妩媚美女瞪大眼睛,脖子后仰,一副不敢置信、死不瞑目的模样。 血从她的脖子里喷涌而出,好似一场血雨,无声落下。 战苍穹任由血水落在身上,染红池子。叛徒的血,总能令他放松心情。 百川阁阁主是有能耐的,寻到他,不足为奇。千琼阁的人想要探得他的消息,却派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来,便是对他的侮辱之一。其二,便是在他身边安插了钉子。他身边的女子,无一人有体香,那女子却在戏水后仍有异香,定是从小服用了秘药;有些香,闻着诱人,却能令人走火入魔,乃至致命。有些香,是专为蛊虫之类的东西引路用的;还有一些香,是专门勾引男子欲罢不能、醉生梦死。 无论多么迷人的味道,总归是要人上瘾的。而上瘾这种东西,他最是不喜。 娇艳女子的身体倒入池水里,沉入水中,隐约可见。 四位美女各个吓得噤若寒蝉、两股战战,既不敢再靠近战苍穹,也不敢转身离开。她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战苍穹的脸色。鼻息间的血腥味,明明是她们熟悉的味道,但仍旧不能完全适应,生怕下一次这种味道会源于自己。 她们想:若是段姑娘在,应该会骂她们没用,且应对自如吧。 远处,唐佳人从墙外的树后缩回头,直接两眼一翻,昏倒在了树下。 孟水蓝有心追上唐佳人,做个独家追踪秘闻,开溜的方向与唐佳人相同。 没过多久,她打个激灵睁开眼睛,心中一阵唏嘘。 她暗暗发誓,以后看见战苍穹一定绕路走。这是人吗?这简直就是嗜血狂魔啊! 为了平复内心的恐慌情绪,她从怀里摸出第三只零食袋,从中捏出一粒青枣,想要送入口中。可刚一张嘴,就觉得嘴唇很疼,只能再次闭上嘴,由喉咙发出一声扼腕的轻叹,收起零食袋子,站起身,向夏家走去。 何以压惊?唯有美食。美食不得,心中晃晃。呀呀个嘿! 第六十九章:极品亲亲来了 不得不说,唐佳人开溜的时间拿捏得十分巧妙。为何?她对自己的半斤八两还是心里有数的。平时都没怎么用心学,还指望一出手就让两大高手乖乖折服?做梦咧?! 唐佳人暗自庆幸,自己溜得及时。若等那战苍穹冲开穴道,她会不会被割脖子? 唐佳人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那里凉飕飕的。怪不得三位长老都说江湖险恶,果然如此。等她的嘴巴恢复了,她就找个好地方,痛痛快快地吃它个天昏地暗,然后抹把嘴上的油,就回唐门。她想长老,也想休休了。不不不,不能走,在回唐门之前,她还得找个精装男人,借种一用。她总不能一事无成,两手空空地回去。她也是要脸的,好吧? 唐佳人倒是挺想找个机会,将手中的烽火鸟还给秋月白。那东西不能吃不解渴,留在身边却是危险。然,她不能直接交给他,因为……他会怀疑她的身份。 她可以是不休门的唐佳人,却不能和六王爷沾边。那些残忍的追杀,令她的胆战心惊。深深认为,六王爷三个字就像夺命飞镖,让人无处可逃。 唐佳人偶尔抬头望天,偶尔低头感慨,满心纠结着自己的嘴巴什么时候能好,何时才能吃上东西。她觉得,自己可能要被饿死了。但诡异的是,她一点儿都不饿! 这种感觉对她而言,还是首次出现,令她在不习惯的同时心生惶恐不安。就如同她突然变胖一下,她觉得自己可能又要发生变化了。 唐佳人在细细感觉着自己的细微变化,因此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街上巡视。那二人在看见她后,便偷偷尾随在她的身后。 那两个人穿着青蓝色的短打,一路尾随着唐佳人拐入客栈后面的偏僻处。再走一段路,就能到夏三娘和夏坚的家。 唐佳人在低头观察自己肚子的时候,看见了不属于自己的影子。她刚想跑,却觉得后脖子一紧,有人试图用手刀砍昏她! 只可惜,那人错估了唐佳人脖子上皮肤里涌动的真气厚度。那可是实打实吃出来的! 唐佳人回过身,十分平静地问:“为什么打我?” 那二人微愣,还欲动手。 夏坚恰好也要回家,正好看见那二人要和唐佳人动手。 他悄悄放下用衣服包着的金子,捡起一根手腕粗的棍子,高高扬起…… 唐佳人动作很快,直接一人一拳,将二人打倒在地,动作干净利索,一点儿也不像女子般娇柔。 夏坚举着的棍子还高高举着,却没有了用武之地。他默默垂下棍子,探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两个人,问唐佳人:“认识不?” 唐佳人摇头。 夏坚扔掉棍子,皱眉问唐佳人:“你这是去哪儿了?害爷一顿找!”转身抱起金子,往家里走。 唐佳人不能说话,干脆继续保持沉默。 夏坚回头看了唐佳人一眼,谨慎地问:“你没惹祸吧?” 唐佳人不知道一起得罪了黑白两道,算不算惹祸,于是诚实地保持了沉默。 夏坚还真习惯了唐佳人这幅不温不火的样子。他勾了勾嘴唇,道:“反正你厉害,一手指头能戳漏桌面,谁敢对你动手,你能戳死丫的。” 唐佳人点了点头,认可了夏坚的话。 二人来到门前,夏坚往左右看看,见无人跟踪,这次小声道:“你来路不明,以后还是别出去了。万一碰见什么人,可能就回不来了。” 唐佳人颇为差异,没想到夏坚还挺照顾她。 夏坚见唐佳人表情有异,便嚷嚷道:“你能赚银子,爷可舍不得你有闪失。我娘救了你一命,你不给爷赢个金山回来,别想走!” 唐佳人抬起手。 夏坚吓了一跳,立刻向后退去,紧张地问:“干什么?” 唐佳人推开门,走进了院子。 夏坚嘘了一口气,暗道:还以为要揍爷呢。怪吓人的。 夏坚也忙进了院子,却发现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 那些从来没有来往的七大姑八大姨竟都出现了。 大姨道:“这是阿坚吧,真是俊俏啊。” 大舅道:“看阿坚就非常人,不错!” 夏三娘关心地道:“坚儿,你的脸……” 二姨对夏三娘道:“姐,你妹夫病了,家里急着用钱,我听说阿坚赢了不少,能不能先借些给我们?毕竟都是亲属,这个忙你们得帮。” 小舅道:“是了是了,阿坚年纪还小,自己怕是守不住那些金银之物。我听说,那开赌馆的李拐可不是善茬。还是将金银分开放,来得安全。” 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夏坚怀里抱着的那包圆滚滚的金子,眼神炙热得仿佛能融化一切。 夏坚不语,脸沉得有些吓人。 大姨对夏三娘道:“三娘,你我姐妹一场,不会为了点儿银子闹得不开心吧?我那哥儿是个勤奋好学的,如果有了银子,就能考上状元,光宗耀祖。等他当了官老爷,也会照拂你们娘俩一些。你……不会不愿意吧?” 夏三娘一脸抹不开肉,陪着笑,点着头,看向夏坚,道:“坚儿啊,娘……娘听说,你赢了很多金子。” 夏坚不语。 小舅喝道:“你娘和你说话,怎能不应?!就算你得了泼天的富贵,却不能不懂娘亲舅大这个理儿!” 夏坚嗤笑一声,歪着脖子,露出痞气,吊儿郎当地道:“我呸你个娘亲舅大!爷挨饿时去你叫讨口饭吃,你可是拿棍子将爷打出来的!” 小舅老脸一红,道:“那是你好赌!舅舅不能看着你沦落成败家子儿。” 夏三娘怕夏坚犯冲,忙快步走到他身边,攥着他的手腕道:“坚儿,那是你的小舅舅,不可无礼。” 夏坚最是不喜夏三娘这点——老好人。 不管娘家人是怎么瞧不起她、如何侮辱她、作贱她,只要对她笑一笑,她立刻就分不清东南西倍,幻想着一家团圆喜乐。 夏坚心头火起,直接吼道:“爷没舅舅!” 大舅怒道:“说得是什么话?!” 大姨也帮腔道:“阿坚啊,你不懂,这人到什么时候都得有亲人相互扶持,这才叫大族。” 夏坚目光鄙夷地扫视着站在院子里的这些人,嗤笑道:“大族?一个个儿都是落魄户,还说什么大族?” 众人脸上一窘。 二姨直接发作道:“你这是赢了银子了,就瞧不起我们这些穷亲属了!”转头看向夏三娘,“三妹,我只问你,你妹夫要死了,你到底管是不管?!不管,你就是想害死他,让我守寡!”说着,竟捂着脸哭了起来。 第七十章:打个满脸花 唐佳人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不晓得要钱的会如此理直气壮,还得外加一个不要脸。 夏三娘一脸为难之色,只能摇了摇夏坚的胳膊,软语道:“坚儿啊,咱都是实在亲人,得帮帮呀。” 比起这些亲属的不要脸,夏坚更受不了自家娘的是非不分。 他怒道:“亲人?爷被人追着打时,她和她那最喜欢逛窑子的夫君竟锁上门,怕爷往她家躲!” 二姨脸面一僵。 大舅看了看左右,想缓和一下气氛,道:”阿坚可还记娇娇?你若还想求娶,大舅应了。” 夏三娘眸光一喜,道:“坚儿,你不是……” 夏坚直接抬手,甩开夏三娘的手,恨声道:“爷要娶她时,你是怎么骂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你宁愿送她出去做小,也不让她给爷当媳妇!现在,她被人赶回家,还挺着个大肚子。你他娘地是想让爷直接当个便宜爹?!” 大舅老脸一红,骂道:“混账!怎么能骂娘!” 夏坚冷笑道:“除了爷的娘,哪个娘爷骂不得?还想让爷说说你娘干得好事儿?” 夏三娘垂泪道:“别说了、别说了……” 夏坚吼道:“为何不让爷说?!你娘要把你卖到窑子里!要不是爷闹大了这件事儿,你这回在哪儿心里没数?!” 夏三娘的伤疤被揭开,竟要抬手打夏坚。然,那手举到一半,在看见夏坚恨恨的眼神时僵在了半空。 夏坚眼中隐有泪痕,却是鄙夷地一笑,道:“你若能下手打爷,爷还要赞一声好。” 夏三娘收回手,捂着脸嘤嘤地哭。 夏坚皱眉,一脸的不耐烦。 大姨怒道:“反了你了!你这个大逆不道的野种,等我哥儿当了大官,把你拉去游街!” 小舅骂道:“你个野种!”冲上来,扬起手,就要打。 夏坚一脚踹出,将小舅踹倒在地。 因为动作太大,抱在怀中的上衣散开,一些小巧的金元宝从中掉出。 夏家这些人全部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看着那些金元宝。就连夏三娘都忘记哭了。 二姨第一个扑上去,开始抢金元宝。 小舅也顾不得起来,直接爬着去抢金子。 大舅和二姨也蜂拥而至。 四个人,很快瓜分了地上的金子,又将目光投向了夏坚的怀里。 夏坚皱眉,发狠道:“拿了那些赶快滚,再打这些金子的注意,爷和你们拼……” 大舅抓起旁边的扁担直接打向夏坚。 夏坚倒也灵巧,直接弯腰躲开。 小舅抡起拳头,砸向夏坚。 大姨和二姨不甘示弱,竟不顾脸面地往上扑。 夏三娘喊道:“不要打!不要打啊!” 唐佳人一伸手,从夏坚的怀中抓走那包金子。 大舅小舅和大姨二姨的拳头和指甲,立刻对准了唐佳人。 大舅喝道:“你是谁?敢拿我们夏家的银子?赶快放下!” 大姨道:“没听说吗?阿贱娶了个傻肥媳妇。” 二姨嗤笑一声。 小舅直接动手去抢。刚才他动作慢了点儿,就少拿了两锭。 唐佳人一抖手,扬起夏坚的上衣,让那些金子划过众人贪婪的眼睛,滚落到地上。 夏家的大舅小舅和大姨二姨,全部认定唐佳人是个疯子,不然怎么会扔出金子?但是,事实却是,他们自己疯了。 四个人为了争夺金子,大打出手,那叫一个热闹。 夏三娘有心拦着又不敢靠近,想要一起抢金子却怕被伤到,她埋怨地看向唐佳人,道:“你……你怎么就把金子扔出去了?!” 夏坚看出了门道,笑露一口小白牙,道:“她赢的金子,爱扔就扔!” 夏三娘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她……她赢的?” 夏坚点了点头,却是不看夏三娘,而是盯着战场。 哎呀,打得这叫一个热闹!好看!真好看! 大姨薅住二姨的头发,二姨去拧大姨的胸口。 大舅给了小舅一扁担,小舅照着大舅的裤裆踢了一脚。 夏三娘缓过劲儿来,仍旧不敢置信,这些金子是那个傻胖姑娘赢的。今天唐佳人走出门,她还以为胖姑娘不会再回来了呢。 夏三娘对夏坚道:“劝劝吧,别打伤喽。” 夏坚哪里肯?就当听不见。 唐佳人怕见血,不想突然昏倒,于是用手指捅了捅夏坚。 夏坚不情不愿地道:“行了,别打了。” 没有人听。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肩膀,用食指将那四个人戳成了木头。 夏坚觉得有趣,围着四个人转了一圈。 夏三娘紧张地道:“不会……不会出问题吧?” 没人搭理她。 夏坚在那四人的目眦尽裂中,将四人身上的金子都搜刮干净。 唐佳人拿起一根手腕粗的棍子,用手指头将其戳出一个窟窿,并在一一展示给四人看后,解开了四人穴道。 四人鼻青脸肿,耷拉着脑袋,缩着肩膀,快速离开了院子,甚至连头都不敢回。这哪儿是傻胖女?简直就是怪力恶鬼啊! 夏三娘想要追出去看看,却怕夏坚不喜,只能轻叹一声,将房门落栓。 夏坚从怀里掏出一块花布,递给了夏三娘,不太自然地道:“给你,做件好衣裳。” 夏三娘抱着布料又哭了。她知道夏坚不喜欢看她哭,于是躲进了房里。 院子里只剩下唐佳人和夏坚。 唐佳人坐在木墩上,夏坚蹲在地上,摆弄着那些金子。 夏坚唾了口口水,道:“大姨家那个哥儿,最不是东西!他比爷大五岁,带头欺负爷。我娘……非得让我给他赔罪。”撸起袖子,让唐佳人看自己的胳膊,那上面有道疤痕。 他道:“这就是爷赔罪后,他用匕首砍的。他和我娘说,他不是故意的,我娘还真就信了!”说到最后,咬牙切齿。 唐佳人闻着别人家的炒菜味道,咽了口口水。 夏坚抱好金子,横道:“这些金子是你赢的,就当你的嫁妆吧。你这么丑,也没人愿意娶你。爷不嫌弃,你就嫁给爷吧。” 一直十分淡定的唐佳人突然就不淡定了。咋地,要娶她?她可从没想过要嫁人呐! 唐佳人上上下下地扫了夏坚两遍后,摇了摇头。夏坚太瘦,还不会做饭,不适合借种一用。 夏坚本以为自己那么一说,唐佳人会笑疯的。结果,换来得确是挑剔的打量和十分认真的否定。 夏坚恼羞成怒,直接站起身,道:“爷还不稀罕你呢!肥鬼婆!”抱着金子回到房里,藏好,然后掂量着一块金子,大摇大摆地出了家门,准备去喝喝花酒听个小曲吃顿好的,然后……再赌几把。他觉得自己已经时来运转了。 天已黑,三娘透过窗口,隐约看见夏坚拉开了大门,她忙小跑出去,却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忙对唐佳人道:“你去跟着坚儿,别让他再赌了。” 唐佳人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事儿可干,于是站起身,又跟在了夏坚的身后。 第七十一章:兄弟年下? 热闹的酒肆,行脚的商人,大声的调笑,粗糙的手指,吞咽的声音,形成了一幅百姓们特有的热闹。 在这热闹之上,有间不起眼的房间,里面十分安静,唯有纸张的翻页声沙沙入耳。 孟水蓝趴伏在案台上,左右手各持一只毛笔,同时沾了浓墨。左手在宣纸的正上方,写下四个大字——百川秘闻。右手则是同时写下一行小字——百川阁一百零八刊。 孟水蓝一心两用,左右开弓,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件大事记录在《百川秘闻》上。 其一:六王爷归来。 他用右手上的毛笔沾了浓墨,在宣纸上勾画着线条;用左手上的毛笔滚了些颜料,为画中人物添了几笔颜色。两只笔同时开工,既似一场无声的打斗,又配合得天衣无缝,令人拍案叫绝。 寥寥数笔,便将唐佳人扮演的六王爷画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但见,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身穿华服,坐在一张超级大的桌子前大快朵颐。那脸上的笑容,是何等的满足。 此主题搭配的文字内容也颇为有趣儿,竟只描写了几句颇有意味的话:美色,喜;美食,更喜。弹指间菜空肉没,谈笑间衣紧裤飞。 孟水蓝这个人,就像一只孔雀,不但喜欢抖擞开屏,引人注目,还常常以貌美君子自居。那副“唯某最美”的样子,着实不令人喜欢。然,不得不说,他这一手好字好画,着实令人惊艳不已。再者,能同时左右开弓者简直是凤毛麟角。此乃大才。有此才能,却不见他人前炫耀,这就着实有些意思在里面了。 孟水蓝眸光专注,表情认真,继续书写绘画,一气呵成。 其二:不休门女侠。 孟水蓝在纸上画下秋月白、战苍穹和不休门女侠,而后用文字十分完整地描述了全部经过以及细节。当然,他没有写自己被打脸这件事。 此中篇幅描写得较多,占据了很大一块位置。 剩下的一小块位置,孟水蓝打算随便写些传闻八卦,扯扯东家长西家短之类的娱乐话题。 孟水蓝刚要落笔,就听一个声音道:“六王爷被刺杀这种大事,你怎么不写?” 孟水蓝提着笔,视线失踪落在纸面上,一边酝酿感情,一边回道:“没看见,如何写?” 孟天青从窗口跳进屋里,呲了呲牙,皱眉道:“给我十两银子,我和你说说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孟水蓝这才抬起头,看向孟天青,道:“三两。” 孟天青怒道:“我经历九死一生,亲身经历了那些惨无人道的刺杀事件,竟然不值十两银子?!你不去接应我也就罢了,竟连拿出银子安慰我一下都不肯?!孟水蓝,我要和你断绝兄弟手足情!” 孟水蓝放下手中笔,妥协道:“说吧。” 孟天青觉得,他哥孟水蓝还是在乎他的,虽然……只有一点点儿。能从孟水蓝那里得到一点点儿在乎,他也应该开心才是。多不容易啊! 孟天青走到桌子前,探头看着上面的内容,道:“你和秋月白走后,我和那死胖子……嗯,按照约定的时间做好准备。结果,事出意外,死胖子在留书一封后,站在窗前吃鸡腿,一只箭以迅雷之势射进死胖子的嘴里。”咬牙,攥拳,“被她咬住了!”烦恼地一甩袖子,“哥,我还以为那箭是你射得呢。后来一想,你没这准头。” 孟水蓝打量着孟天青,若有所思道:“那死胖子怎么招儿你了?” 孟天青恨恨地道:“她那般对你,害你不能人道,我身为弟弟,如何能不恨?!” 孟水蓝感动道:“天青……” 孟天青看向孟水蓝,喊道:“哥……” 孟水蓝一脚踹向孟天青的腹部,骂道:“滚你个不能人道!” 孟天青被踹得跌坐到地上,痛得嗷呜一声,夹着屁股爬起身,嘶吼道:“你有病啊!” 孟水蓝顺了顺栗色长发,道:“少和某来那套兄弟情深的把戏,你做梦时都喊着要杀某,当某不知道?” 孟天青脸色一僵。 孟水蓝走到孟天青面前,孟天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孟水蓝一把攥住孟天青的手腕,一手拦住他的腰肢,手向下摸去,逼问道:“躲什么?屁股怎么了?” 孟天青挣扎道:“滚开!我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你踹得太狠了?!” 孟水蓝显然不信,继续去捏,口中还正色道:“作为笔者,就算受再大的委屈,也只能当自己是只没有情绪的笔,懂?说吧,哥不笑话你。” 孟天青挣扎道:“你嘴都裂到后脑勺了,还说不笑话我?!鬼信!”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飞到里屋的窗口,被一位相貌普通的灰衣男子取得,他看了两眼后,立刻拉开房门,冲进孟水蓝所在的外间,兴奋道:“阁主,第一消息……呃……” 眼前的画面,令灰衣男子有些……不能接受啊。 这是……几个意思?阁主在和二阁主一同为江湖八卦添重口味的故事吗?标题要如何写才吸引人?兄弟年下还是伦理禁断?太复杂了…… 敞开的里屋内,竟还坐着一群人。他们每个人都穿着藏蓝色的衣袍,腰间系着灰白色的腰带,左胸前绣着三个银色的大字——百川阁。 这些人,是专门负责抄刊的笔者,名曰影记。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笔墨纸砚。前一刻,他们正宁神静气地等着百川阁阁主书写下第一百零一份《百川秘闻》;这一刻,他们的屁股虽然仍旧坐在凳子上,但身体却统一倾斜向门口的方向,面无表情地盯着兄弟俩看。那一双双的眼睛里,都有着一股子专研的精神。 灰衣男子名叫百三,是百川阁里的一名飞鸽,专门负责将机密消息第一时间传给孟水蓝。当然,他也做一些记录的工作。 习惯使然,百三直接掏出本子和炭笔,写道:百川阁阁主孟水蓝一手抱着其弟孟天青的腰肢,一手探向孟天青的双股之间。孟天青面色绯红,扭动腰肢,欲拒还迎…… 第七十二章:百川秘闻要出乱子 孟水蓝放开孟天青,一把抽出百三手中的本子,快速看了一遍后,用食指点着“想拒还迎”的那个想字,吼道:“欲,是欲!懂?!” 百三接连点头,快语应道:“懂懂懂,是欲,是欲……” 负责抄刊的影记们齐齐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果然,是欲!可怕的欲,荡漾的欲,万恶的欲! 孟水蓝挑眉扫视一圈,所有人都快速低下头,装出很忙的样子,有人用袖子擦拭桌子,有人摆弄起笔墨。 孟水蓝走进影记们所在的屋内,点着桌子训斥道:“你们俊美不凡的阁主大人,岂会瞎眼看上那个混吃等死的小败类?!你们考虑问题,要用脑子,而不是用膝盖,懂?!” 众人低头不语,不敢争辩,但是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孟水蓝掐着腰,在屋里走来走去,训斥道:“怎么?某说得不对?本阁主知道你们心中所想,定认为本阁主的言辞过于苛刻。实则,你们要面对现实。现在日子不好过啊!你们想想,你们的爹娘需要柴米油盐,家中娘子要珠花和胭脂,宝宝要米粥和糖果蜜饯,对面千琼楼的人虎视眈眈地抢咱们生意,咱们若不能将脑子用在有用之处,岂不是对爹娘不孝,让娘子受苦,让宝宝挨饿?!你们用膝盖想想吧!” 所有人都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孟水蓝嘴不停,一直说一直说。在他的激昂陈词中,孟天青夹着臀部,提着笔,照着一百零一号刊的内容,重新临摹了一份,然后自己添了第三个内容,将《百川秘闻》书写完整。 其三:六王爷遇刺。 配图:杀手举剑,屠杀百姓,血流成河中,一个胖子仰着头,嗑着瓜子,脚下是漂浮在血上的瓜子皮。 孟天青的绘画和文字不如孟水蓝老辣,但别有一番灵性在里面。叙事倒也基本符合事实,并没有夸张。只不过,在他的叙述里,那个被六王爷拖进厨房的男子,是无比俊美的,且文武双全的,格外睿智的…… 里屋内,孟水蓝一扬手,气势磅礴地大声道:“百川阁门规第一条!” 所有人同时抬头,朗声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以阁主之喜而欢喜雀跃,以阁主之悲而痛彻心扉!” 孟水蓝继续道:“第二条!” 所有人再次一口同声道:“百川阁主,武居第三,文称第二,俊雅第一!” 孟水蓝道:“第三!” 孟天青探头道:“什么时候这么谦虚,改成第三了?” 孟水蓝直接骂道:“滚!” 孟天青抓起《百川秘闻》藏入怀中,从窗口处一跃而出。落地时,扯痛了伤口,恶狠狠地骂道:“死胖子,早晚捅死你!” 里屋内,孟水蓝终是看向百三,询问道:“你说的第一消息是什么?” 百三恭恭敬敬地回道:“回阁主,墨菊坊来了。有消息说,他们今晚会入住春宵阁。” 孟水蓝笑得像只老狐狸,眯眼道:“又有消息可写了。”转而问道,“天青,你说得刺杀,给某讲讲……”一回身,哪里还有孟天青的影子? 孟水蓝大步走出里屋,来到外间,发现自己刚撰写的《百川秘闻》还在,稍微安心,继续提笔写了第三个内容:神医公羊刁刁称战苍穹得了不治之症,必须死! 配画是一位弱柳扶风般的柔美男子,一边捣着药,一边骂道:战苍穹,你必须死! 内容则是公羊刁刁义诊时,看见坐在轿子里的战苍穹从门口走过,立刻指着他爆料出各种病症,大大小小、重的轻的、里的外的、正常的不正常的,信手拈来,就跟亲自为战苍穹问诊过。最后,还总结说,战苍穹必定练功走火入魔而死。其状之惨,大快人心。 说来也怪,战苍穹杀人不眨眼,却唯独没有和公羊刁刁计较。他只是派人抓起公羊刁刁,将其丢进了臭水沟里。臭水沟不大,却奇臭无比。公羊刁刁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至此,公羊刁刁改口,说战苍穹必须死,且必须死在他的手上。 孟水蓝写完后,将《百川秘闻》交给了百三,道:“让大家连夜临摹后,发往各地,本地先不要发,别惹乱子。” 百三应道:“诺。”捧着《百川秘闻》走进里屋,挂在墙上,让大家尽快临摹。 孟水蓝站在窗口,望着刚黑不久的夜色,眸光沉沉,好似大海,起起伏伏,惊涛骇浪。夜色降临,将他湖蓝色的衣袍染成深蓝色,慢慢吞入黑暗。 桌子上的蜡烛跳动两下,炸出一个小火星,明明灭灭。 一只飞蛾飞进窗口,从孟水蓝的肩膀飞向烛火。 孟水蓝转回身,伸出手,抓住飞蛾的翅膀,道了声:“傻瓜。”将飞蛾扔出了窗口,拿着笔,在宣纸上随意勾画出寥寥数笔,便让一位美女跃然于纸张,顾盼生辉,娇俏可人。 孟水蓝意味不明地一笑,似自嘲、似遗憾,终是抓起美女图,揉成一团。抬手欲扔,却发现宣纸的数量不对。 他一共有五张宣纸,给百三拿走一张,又揉掉一张,应该剩三张。却……只剩下两张。那一张,哪里去了?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被孟天青拿走了。 孟天青素来无利不起早,怎会拿走一张宣纸?想来,他一定是临摹了第一百零一刊的《百川秘闻》,拿出去换银子了。至于那第三个内容,孟天青一定是代笔了。 孟水蓝想到孟天青口中的话,知道他定是经历了六王爷被刺之事。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他不想掺合到朝廷之事中,然,孟天青不懂得其中厉害,竟代他执笔,真是……不要命了! 孟水蓝皱着眉,再也顾不得其他,扔下一干人等,撒腿去追孟天青。 都说孩子是爹娘的讨债鬼,他又当爹又当娘地照顾孟天青这么多年,难不成他上辈子将孟天青千刀万剐了?如果真是这样,他只能深深感慨后,大声说,干得好! 第七十三章:阁里 端木焱在进入蒙西县后,便开始遭遇一波接着一波的盘查,且明显感觉到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然,具体出了什么事儿,每个人都讳莫如深,从不肯细说。只知道一些住客栈的人死了,且死状惨烈。 端木焱猜,与唐佳人有关。他们一路追在假六王爷的行走路线而来,想要和东锦衣卫取得联系,如今终于追上了,却遇见这种阵仗,显然不对劲儿。 肖劲和邓琥不敢大意,生怕“假王爷”和幕后黑手再次出手。 为了方便行事,肖劲让邓琥陪着端木焱来到一处繁华喧嚣之地。 这里,最是热闹,最是浮华,最是不堪,最是儿女情长,最是龙蛇混杂,也最方便打探消息,这就是——春宵阁。 春宵阁是蒙西县里最大的妓院,与那些行脚商人夜宿的暗娼之所不同,来这里的人都是颇有家资的大爷。 在这里,不但能掩人耳目,还可打探一些消息,着实是个好去处。 肖劲安排好端木焱后,自己跑出去联系东锦衣卫。他要在确定东锦衣卫内的绝对安全后,才会来接端木焱。 端木焱打扮成富家纨绔的样子,头戴金冠,一身嫩绿色的锦缎,手摇粉色钩金边的纸扇,每走一步都能晃出金子屑的调调儿。为了降低那绝美容颜的冲击力,他在脸上涂了一层姜汁,刻意画粗了眉毛,又点了些麻子在脸上,最后还贴了两撇黑乎乎的小胡子。掩人耳目的效果,十分明显。 邓琥则是贴着大胡子,穿着短打,卷起袖管,露出有力的两条手臂,打扮成打手家丁的模样,绝对要让旁人看出他们少爷不好惹。 老鸨子见端木焱一副“爷有钱”的模样,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去,将二人引到二楼的雅间,并积极地推荐着姑娘,道:“这位爷,一看就知道您是天生的富贵相,寻常女子定不看在眼中。我们春宵阁啊,有四大美女,那是个顶个儿的出挑。色艺俱佳。服侍人的功夫,那也最是销魂蚀骨。” 端木焱垂眸向一楼大厅望去。 老鸨子眼珠子一转,道:“我们阁里的公子,那也最是温顺乖巧。” 端木焱从衣袖里摸出一颗珍珠,在手中把玩。 那颗珍珠又圆又大,且萦绕着一层七彩光晕,看得老鸨子垂涎三尺、眼睛都直了。 老鸨子一拍大腿,道:“今晚啊,墨菊坊的人路过此处。奴与那坊主有几分交情,他会到奴这里下榻休息。爷可听说过墨菊坊?啧啧……也不是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的男子,堪称风华,最是绝色。爷要是有意,奴愿意成就好事。” 端木焱听到墨菊坊,终是给老鸨子一个正眼,拉长了调调儿道:“还不去办!” 邓琥一挥手,扔给老鸨子一块银子。 老鸨子收下银子,一叠声的应道:“您就等奴的好消息吧。” 端木焱道:“先叫两个爱说话的来,爷这不能冷着。” 邓琥又扔出一锭银子,老鸨子接住,笑成菊花,道:“爷您稍后,奴这就叫人过来。” 老鸨子退了出去,邓琥压低声音对端木焱道:“主子,没有银子了。” 端木焱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慌张。他身上还有些值钱的小玩意儿,都是大小从宫里带出来的。不到必要时,不能用,以防暴漏了行踪。 现在,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廷,都知道寻回来的“六王爷”是个傻胖的吃货,他这一路走来,竟再也没有遇见刺客。有时候,他会想,唐佳人会不会是刻意如此,为他引开刺客?毕竟,她是女子这件事早晚会被验明正身。他无法确定唐佳人的真实想法,因为唐佳人的种种做法,都令他费解。 不说时,两名小丫头拎着食盒而来,将酒菜都摆在了桌子上。 端木焱刚要摆开架势探听一下这里的情况,却见两名小丫头又退了出去,而后走进来两名男子,各个儿擦胭抹粉、扭腰送胯,还……还喊着“爷”,娇滴滴的靠了过来。 端木焱炸毛了! 他觉得,他和老鸨子之间的沟通出了问题。他确实是要见墨菊坊的人,因为那里可能有唐佳人口中的休休,他想知道,唐佳人和墨菊坊,以及那休休的关系。但老鸨子给他送来两娘娘腔算怎么回事儿?吓唬人还是恶心人呢? 端木焱用扇子顶开第一个靠过来的男子,道:“阿虎,赏你了。” 邓琥虎躯一震,感受了一万点的伤害。 这话,伤害太大了! 两名男子是风月老手,看出端木焱的不喜,立刻扭动柔软的腰肢,缠上了邓琥。 邓琥身体僵硬,却还是硬着头皮,被两名男子拉着坐下,被迫……寻欢作乐。邓琥心里的苦,谁知道啊?! 端木焱趴在栏杆上,向下望去。这里一片穷奢极欲、纸醉金迷,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放荡的笑颜,好似十二分的开心。端木焱却觉得,来这里买温柔的人,都十分可怜。温柔可以买,真心谁人待? 他刚要收回目光,却又仔细看了过去。 但见门口走进两人,一前一后。前者五官俊秀,穿着褐色短打,塔拉着鞋子,歪着脖子,抖着腿,一身流氓痞气,一看便知是个小混混儿;后者膀大腰圆,脸蛋青紫浮肿变形,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被一根麻绳系在了脑后。身穿不合体的布丁衣服,就好像被人用了酷刑,强塞进去似的。 这二人,就像……要饭的。 端木焱觉得那胖女子的身段有些熟悉,好像唐佳人肿胀之时。 然,此时此刻,唐佳人应该正假扮六王爷躲在锦衣卫的保护之下。 端木焱想要收回目光,却又忍不住继续去看。 夏坚知道唐佳人就尾随在自己身后,心里有些得意,脚步又轻快了三分。所以,当老鸨子迎上来时,直接晃了晃手心里的金子,大爷似的道:“来,给爷找个好地方,上些好菜,再弄两个唱曲的。”拔高声音,“要漂亮的!” 老鸨没有不贪金子的,更不会将到手的金子往外推。她笑得像朵菊花,口中应着:“好咧!”身子没动,手伸着,要验看金子。 夏坚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微愣过后,将金子扔给了老鸨子。 老鸨子掂量了一下金子,笑容真诚了三分,将金子收入袖口,这才道:“来来,这位爷,里面请。” 第七十四章:休休寻蘑菇 老鸨子怕其他客人嫌弃这二人,影响了自己生意,于是将二人带到了一楼大厅的一角,还用半透明的屏风将二人隔了起来。 夏坚嚷嚷道:“这是干什么?!” 老鸨子回道:“这位爷,您用了金子,奴得好生服侍不是?您这么金贵,哪能让外人随便看。您瞧着这屏风,外人看不见您,您却能看得见他们。这多有意思啊。”言罢,还捏着帕子娇笑。 夏坚觉得,是这么个理儿。他坐在席子上,一拍大腿,兴奋地道:“上酒!” 老鸨子应道:“诺。”转身走出,吩咐人上酒菜。在她看来,这就是俩土包子,随便招代一下就好。哪有逛窑子还带着女人的?这不是有病吗?!他们今个儿有钱来挥霍一下,明天没准儿饿着肚子,还得到她这里混口饭吃。那个男人嘛,她倒是可以收。虽然年纪大些,但长得眉清目秀,身上还有股子狠劲儿,也算是别有风情。至于那女子,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吧!若把她的客人吓跑了,她要她好看!不过,说到那胖女子,她怎么觉得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呢? 唐佳人席地而坐,想要盘腿,却发现这个动作对她而言有些难度。她闻着周围散发出的酒肉味道,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而后身子一歪,侧躺在了席子上,闭着眼,佝偻着身子,在心里不停念叨着:我不饿、我不饿、我不饿…… 夏坚用脚蹬了蹬唐佳人的后屁股,问:“你跟来就是睡觉的?” 唐佳人倒想好好儿逛逛这个二长老口中的销魂窝,但她贵在有自知之明,如今这个样子,话都说不出口,还是老实眯着吧。心里不是不委屈,只能给孟天青又记上一笔。 酒菜都是现成的,端上来摆好即可。来这里的人,又有几个人是为了口舌之欲。所以这菜看着好看,吃起来却没啥滋味。 即便如此,夏坚也吃得满嘴生津,偶尔灌一口酒,还赞一声:“好酒!” 两名女子款款而来,一人穿红,一人穿绿,笑起来花枝乱颤,闻起来馨香诱人,就是……年纪有些大,快赶上夏三娘了。 即便如此,夏坚也看直了眼睛。 两名女子来到夏坚身旁,柔声细语、柔情蜜意、柔呀柔的,愣是将夏坚柔高了。 夏坚喝着酒,只觉得身子都轻了二两,不,是二十斤! 唐佳人心也是大,躺在这种地方,竟然睡着了。不过,话说回来,谁又能将她怎么地?或者说,谁又想把她怎么地? 二楼,端木焱收回目光,觉得那女子绝对不是唐佳人。唐佳人对吃的执着,堪比对性命的重视,美食美酒当前,她定是第一个冲上来的享用的,怎会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来个眼不见为净? 邓琥酒量不错,让人抱来酒坛子,将两个对他又捏又摸的小倌灌得晕乎乎的,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只不过,他们说得都是一些男男之间那点儿事儿,好似有心拉邓琥下水一游。邓琥瞪圆虎目,与两名小倌一番你推我依下来,终是将二人灌趴下了。 邓琥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脸上的红唇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般对端木焱道:“爷,他们被属下灌倒了!” 端木焱淡淡地问:“可问出什么了?” 邓琥眼神有些发直,直接打了个酒嗝儿后,涨红了脸,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抱拳道:“属下……” 端木焱用扇子敲了敲邓琥的肩膀,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道:“仔细说话。将他们叫醒,问问。” 邓琥羞愧道:“诺!” 邓琥用酒水泼醒两名兔爷,装出酒醉的样子,开始套话:“你们……你们这儿怎么盘查得如此严?” 两名兔爷摸了把脸上的酒水,柔若无骨地挂在邓琥的肩膀上,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端木焱正要坐下认真听,却听楼下传来一阵杯盘落地的声音。 他扭过身,再次向楼下望去。 墨菊坊的人来了。 华粉墨和唐不休走在前,身后尾随着二十余男子,各个儿风情迥异、风姿卓越、风情万种…… 然,这些人加起来,都抢不了华粉墨和唐不休的风头。 华粉墨穿着淡粉色的长袍,下配重紫色的阔腿百褶长裤,腰间垂了金色流苏,行走间好似仙子漫步。这人虽说年纪大了,脸上画着浓妆也盖不住的几条皱纹,但那风流的体态和艳丽的容颜,还是令人颇为惊艳的。 至于唐不休,这就是个没羞没臊的。他的名字有很多,唐佳人私下叫他“唐抠门”,长老们叫他“不羞”,唐门中人叫他“不着调”。由此可见,这人是个什么品性。 他身为唐门门主,整日悟道,自称不休老祖也就罢了,如今还光明正大地加入了墨菊坊,成了一名预备小倌。若唐门长老知道了,一准儿会被活活儿气死的! 此刻,他穿着骚气的艳粉色的衣袍,领口开得大大的,似乎只要扭扭肩膀,就能露出一点相思豆。脖子上盘着一条翠绿的小蛇,看起来就像一条十分逼真的装饰项链。下配一条半透明的黑金色长裤,层层叠叠,行走间两条长腿若隐若现。旁人都为显出腰身,系了腰带,他却将那条绣工精美的腰带放进了大包里,任由衣袍在自己身上翩翩起舞,那般潇洒惬意、如此风流不羁。 一头好似锦缎般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右耳上挂着一只银色耳钩,耳钩上垂下三条细小的银链,上面穿着各色晶莹剔透的珠宝。华美,惊艳。 唐不休的唇角上扬,笑得那叫一个如沐春风、眉目传情,简直风骚得冒泡。 那些杯盘落地的声音,不是因为有人打架斗殴,而是因为唐不休等人的出场太过拉风,令人忘记呼吸,忽略了手中端着的杯盘。 华粉墨打趣儿道:“本以为你会不适,没想到,你适应能力如此强悍。” 唐不休笑吟吟地道:“随性自然,乃大道。那些被逼良为娼者,若懂得这个道理,便不至于身心皆苦。”装模作样地一叹,“本尊也是被迫无奈啊。” 华粉墨的嘴角抽了抽,用眼尾撇了唐不休一眼,道:“被迫无奈?先把耳钩还我。” 唐不休伸手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宝石耳钩,道:“身外物而已,天下大同,不要在意。” 华粉墨看向唐不休的手,那只手上,竟戴满了各色宝石戒指!都是……他的! 华粉墨站定,盯着唐不休。 唐不休伸出手,自我欣赏了一下手上的戒指,道:“你的手太过纤细,我戴着这些戒指着实有些勒得难受。且当,修行吧。”放下手,继续风骚地走。 华粉墨的眸子闪了闪,脸上露出妖媚的笑容,扭着腰肢继续前行。 老鸨迎上来,与华粉墨热情地寒暄道:“粉墨啊,你可来了,我这是盼星星盼月亮呢。” 华粉墨道:“知道妈妈如此想念,粉墨定要早十天出发。” 二人相视一笑,一副好姐妹的模样。 老鸨问道:“是要休息,还是找个地儿喝两盅?若能让你的人表演个曲子什么的,定能惊艳全场。” 华粉墨道:“这么早,也休息不了,还是选个地儿喝两盅吧。至于唱个曲儿什么的,都好说。” 老鸨开心道:“如此甚好。来来来,里面请。”老鸨知道墨菊坊的人要来,特意在大厅中留出一个靠前的大地方,供这些人休息玩乐。 墨菊坊只是路过,不会对她的声音造成应行,顶多两厢一对比有些落差,但她们春宵阁里主打的是姑娘,与墨菊坊经营不同。 老鸨引着墨菊坊的人向前走去,被隔绝在屏风后的夏坚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口中嚷嚷着:“好美的姑娘……”人就要往外蹿。 两名上了年纪的女子立刻拉住他。 嘴角有颗美人痣的女子诱惑道:“爷儿,奴曾经也是很美的姑娘。爷若不信,到奴的房间里看看去?” 夏坚打个酒嗝,满眼疑惑地看向那女子,问:“真的?” 唐佳人正睡得香甜,一听这话,竟是眼也不睁地坐起身,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回道:“极是认真!” 这一声,这一动作,这一张脸,吓得两名女子差点儿尖叫出声。 正在前行的唐不休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一左一右。 华粉墨询问道:“看什么?” 唐不休回道:“我听见蘑菇的声音了。” 老鸨靠近唐不休,笑道:“找蘑菇啊?奴这里不但有蘑菇,还有包子馒头呢。” 唐不休压根就不搭理老鸨子,开始挨个桌转悠,寻找唐佳人。他不认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二楼处,端木焱没有听到唐佳人的呢喃,因此面露不解之色,暗自思忖道:他在找什么? 屏风里,唐佳人要躺下,却被夏坚一把拽起,道:“走走,睡觉了!” 唐佳人迷迷糊糊站起身,被夏坚倒着走。 夏坚冲着两名女子吼道:“走啊!” 两名女子想起老鸨的吩咐,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二人惊扰到客人,于是壮着胆子,推开屏风的一角,欲领着二人从小偏门离开…… 第七十五章:让本尊陪客?! 待唐不休推开屏风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残羹剩饭。 唐不休只看了一样,就认定,蘑菇不在这儿。如果蘑菇在,怎么可能会有剩饭? 有时候,太过了解一个人,会出现固定的模式,将人往沟里带。 华粉墨一直很想知道唐不休到底是何人,可迄今为止,只知道他姓唐,多问一句,唐不休就会反过来给他洗脑,念叨起什么修行大法。因此,多问,不如多看。 华粉墨尾随着唐不休转了一圈后,问:“可是蘑菇?”如今,他已经可以确定蘑菇是人,而非唐不休口中的小鸡炖蘑菇。 素来没有脾气的唐不休,竟微微挑眉,目露警告之意,霸气道:“是与不是,都是本尊的蘑菇。从你嘴里说出的蘑菇,只能是小鸡炖蘑菇。” 华粉墨无语了。无论哪个蘑菇,不都是蘑菇两个字?难不成还有其它叫法?他虽心生不满,但却也暗自欢喜。他终于知道这位唐公子的软肋了!蘑菇,呵,蘑菇…… 唐不休转身向老鸨子走去,脸上的表情十分自然地起了变化。那种霸气似乎只是昙花一现,真实存在的永远是玩世不恭和不着调。哦,错了,是严重不着调。 华粉墨看着唐不休的背影,没有信心能让他为己所用,有些想赶人了。然,请神容易送神难,奈何人家不休老祖非要和他共创墨菊坊的小辉煌呀。 老鸨领着墨菊坊的人来到席子上,大家分成四桌做好。老鸨吩咐人端上好酒和美食,这才眼睛一转,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唐不休的身上。老鸨的眼睛多利啊,从唐不休走进来那会儿开始,便注意到他。像老鸨这种年纪,什么样的美男子没见过,但却无一人像唐不休一般,能在举手抬足间溜进人的心里,让人难忘。 老鸨问道:“还不知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唐不休回道:“本尊姓唐,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四十有余的老鸨被称为姑娘,那颗沉寂了多年的心啊,瞬间飘荡起来,满鼻子都是风花雪月的味道,那叫一个醉人啊! 老鸨十分欢喜,收敛起了那些妖娆之态,用眼神勾着唐不休道:“奴叫荷姑。” 华粉墨拿起酒杯,道:“唐公子刚加入我们墨菊坊,妈妈还是要多提点一些的。” 老鸨应道:“自然自然,都是自己人,奴家自当照料。” 大家推杯换盏,吟诗作画,唱着小曲,不亦悦乎。 周围的看客围着、看着、笑着、闹着、疯了。 老鸨偷溜到楼上,去问端木焱的意思。 唐不休笑看一切,却什么也没看进眼中。 华粉墨举起杯子,在手中把玩着,风情万种地笑道:“唐公子怎不去玩?” 唐不休懒懒地回道:“是去玩,还是被人玩?” 华粉墨放下杯子,道:“既入这一行,就要懂得规矩。自然是……被玩。” 唐不休伸出手。 华粉墨问:“何意?” 唐不休道:“谁写的规矩,拿来给本尊看看。” 华粉墨沉默了。 唐不休打个哈欠,抻个懒腰,站起身,问:“去哪儿休息?” 华粉墨意有所指低笑道:“看你想怎么睡?” 唐不休道:“素睡。” 华粉墨微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唐不休道:“你假笑的样子还算不赖。” 华粉墨敛了笑,微微趴伏下身子,竖起食指,放到涂抹着猩红色胭脂的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如同美男蛇般低声道:“我如何能让人知道皮相下的样子?而你……又为何在热闹中冷清?” 唐不休负手而立,眺望着窗外的月亮,道:“思念如魔,痛人肺腑,灼人魂魄,硬是要焚烧一把相思豆,摧残一下岁月的傲然。”低头,冲着华粉墨勾唇一笑,“本尊,又有什么办法呢?” 华粉墨站起身,走到唐不休面前,媚笑道:“我对那只蘑菇,好奇了。” 唐不休用手点了点华粉墨的胸口,道:“爆炒猪肝,本尊也喜欢。” 华粉墨伸出粉嫩的舌,舔了舔嘴唇,魅惑道:“我则是想尝尝小鸡炖蘑菇的滋味。” 唐不休伸手拍了拍华粉墨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本尊看,你是想轮回了。” 轻轻的一拍,却如泰山压顶。 华粉墨对唐不休的武功修为,再次得到较为深刻的认识。他也是硬气,愣是挺着不动,笑得如同罂粟花。 唐不休哈哈一笑,收回手,道:“睡了。” “哎哎哎……且等等。”老鸨扭着腰肢跑来,拦下了唐不休,对华粉墨:“华爷,楼上有位公子,想让唐公子上去坐一坐。” 华粉墨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虎躯一震,大声问:“什么?让本尊去陪客?” 华粉墨揉了揉肩膀,妩媚地笑道:“没有白吃的饭。唐公子既然入我墨菊坊,定是做好了接客的准备。” 唐不休抬起手,制止了华粉墨接下来的话,沉吟道:“既然这样……”抬头看向站在二楼栏杆后的端木焱,勾唇一笑,“本尊去。” 华粉墨发现,想赶走唐不休还挺不容易的。 老鸨笑颜如花,一叠声地道:“走走走,我们这就去坐坐。”靠近唐不休,压低声音,“那公子手上有颗珠子,不是凡品,若能得到……”挤了挤眉眼,暗示唐不休好生努力。 唐不休也挤了挤眉样,而后……打了个哈欠。这些日子随同墨菊坊赶路,最不舒服的,便是睡眠不够。以前,他在唐门一天能睡七个时辰,如今,一天能睡四个时辰就不错了。为了寻到蘑菇,他真是付出颇多啊。 老鸨前面带路,随口问道:“公子怎么称呼啊?可有艺名?” 唐不休回道:“唐不休。” 华粉墨的眸子微缩,看向唐不休的眼神闪烁着复杂和探究的光。 老鸨重复道:“不休,不休……”一拍巴掌,咋呼道,“公子这个名字可是巧了!” 唐不休看向老鸨。 老鸨兴致勃勃地道:“唐公子不知吧,我们这儿发生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儿。”说话间已经到了雅间门口。 第七十六章:乱子来了 老鸨捏着嗓子,柔声道:“爷儿,唐公子来了。” 门内,端木焱拿一杯酒,倒在了自己身上。 门外,唐不休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老鸨愣了愣忙跟了进去。 门内,邓琥瞪大了眼睛,站在端木焱的身后侧,一副谁不服要打谁的凶相。两个小倌喝得东倒西歪、人事不知。端木焱的衣袍上满是酒水,看样子似乎喝得不少。 端木焱装出酒醉的样子,晃晃悠悠地来到唐不休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两眼后,一脸嫌弃地向后退了几步,跌跌撞撞地坐在了席子上,直摇头摆手道:“这是谁啊?不行不行,太丑,入不了爷的眼!” 老鸨尴尬地一笑,靠近端木焱,柔声道:“爷,您忘了,是您要让唐公子来坐坐的。” 端木焱抬起耷拉的脑袋,看向唐不休,而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是爷让的?” 老鸨保证道:“可不是嘛。” 唐不休直接坐在了端木焱的对面,打个哈欠,道:“本尊只坐一会儿啊。”单手支头,竟是闭上了眼睛要睡觉了。 老鸨感觉这话题有些继续不下去了。 这时,门再次被推开,华粉墨不请自来,笑吟吟地道:“听说这有贵客,粉墨不请自来,凑个热闹。”翘着兰花指一笑,扭腰走进屋里,跪在唐不休的身边,一手拿起酒壶,一手揽着袖子,先给端木焱斟了一杯酒,“还请贵客不要怪罪。” 端木焱露出憨憨地笑,问:“你谁呀?” 华粉墨瞪了端木焱一眼,娇嗔道:“刚刚说了,人家是粉墨,贵客真是不将粉墨放在心上。”这一眼,好似猫儿的小肉爪在心上轻轻一挠,格外勾人。 端木焱装出开心的样子,道:“好好好!来,爷自罚一杯!”仰头,喝下杯中酒,而后将酒杯摔在了唐不休的身旁,发出一声脆响,酒杯碎裂成几瓣。 端木焱哈哈大笑,道:“好听!真是好听!” 老鸨赞道:“爷说得不错,果真好听。” 端木焱抓起酒杯,对准了老鸨的头。 老鸨立刻捂住头,讨好道:“爷,您还是悠着点儿,奴可就指望着这张脸吃饭呢。”说完,还刻意挤眉弄眼卖弄风情逗端木焱开心。 端木焱拍着几哈哈大笑,直称:“有趣!有趣!” 老鸨陪笑:“谢爷夸奖。” 端木焱将脸一沉,道:“不对!” 老鸨忙问:“哪里不对?” 端木焱口齿不清地道:“你进门前,说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为何……为何不说给爷听?你不想爷开心?!” 老鸨给端木焱倒了杯酒,哄道:“哪能呢?奴这就给爷讲讲这乐子。这是这事儿,离了这里就都忘了吧,别给自己找麻烦。” 唐不休睁开眼睛,斜眼看向老鸨。 华粉墨笑而不语,等着下文。 端木焱嚷嚷着催促道:“快说!别磨叽!” 老鸨觉得,话到此时应该有打赏,可惜……端木焱扮演的纨绔是个穷的,所有银子都贴在了脸上,哪里能掏出银子打赏?唯有装醉,才是王道啊。 老鸨等了等,没有等到自己要的东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道:“今天上午,出了件大事儿。秋城城主秋月白和战魔宫宫主战苍穹被不休门女侠……” “不休门?!”华粉墨和端木焱异口同声地道。 唐不休那昏昏欲睡的眼睛,缓缓地眨动一下,玩味道:“不休门啊?” 老鸨很满意这种效果,来了兴致,道:“奴家负责买菜的小奴,今天回来后,说看见了秋城主和战宫主被不休门女侠用砖头拍了脑袋,还哭了……”用帕子捂住脸,笑得前仰后合,“哎呦……哎呦……各位,你们说,这不是闹笑话呢吗?” 就在这时,楼下大厅里传来孟天青的声音,道:“六王爷的最新画像,谁想看?!秋月白和战苍穹为何会哭得稀里哗啦,且看不休门女侠一板砖的厉害!” 雅间里的唐不休等人悉数站起身,垂眸向下看去。 但见一位长相普通皮肤灰暗的小男子站在椅子上,一手摇着《百川秘闻》,一边大声喊道:“当然,还有最隐秘的内容,不能说,只能看;不能传,必须看后烧毁!怎么样?有没有人要买《百川秘闻》?!这是百川阁阁主和二阁主亲笔所书第一张,价值千金,却只此一份。今晚与各位有缘,五两银子起价,价高者喽!” 有龟奴要去阻止易容后的孟天青,孟天青却像只机灵的猴子,在春宵阁里乱窜。 有人惊叫,有人嬉闹,有人看热闹,也有人喊着,六两银子!十两银子!二十两!五十两!也有人将酒水泼向孟天青…… 孟天青一个高蹿到二楼的栏杆处,对着明显是大头纨绔的端木焱道:“这位爷,您要看吗?” 端木炎早就心痒难耐了,奈何兜里没有银子。幸好,袖兜里还有些价值不菲的小玩意儿。这会儿也顾不得会不会招来麻烦,将手探入袖兜,掏出那颗浑圆的大珍珠。 唐不休的动作那是最快的,直接从孟天青手上一把夺过了《百川秘闻》。 孟天青微愣,忙伸手去抢。 唐不休一伸手,直接推在孟天青的脸上,将他推着跌到楼下。另一只手一抖,展开了《百川秘闻》 孟天青再次跃到二楼,伸手去夺唐不休手中的《百川秘闻》,口中还喝道:“无耻!” 唐不休直接拍了下端木炎的手,让那颗圆滚滚珍珠弹起,划过孟天青的眼前。 孟天青抓向唐不休的手,直接改变了方向,一把攥住了那颗珍珠,开心地一笑,道:“成交!”松开攥着栏杆的手,就要往下跳。 端木炎一把攥住孟天青的衣领,道:“老子看到秘闻了吗?你敢拿老子的珠子?!” 孟天青看向唐不休,道:“这不都是自己人嘛。一起看一起看。” 唐不休回到桌子上,直接扫掉桌子上放着的那些碗筷,将《百川秘闻》铺在桌子上。 端木炎丢开孟天青,和华粉墨、老鸨何姑一起,凑到桌子前观看。 第七十七章:美男成团猜猜猜 孟天青得了宝贝,笑得十分得意,跳下二楼,一边向大门口走去,一边抛起手中的珍珠,想要接住时,却发现……那颗珍珠落进了孟水蓝之手! 孟天青要去抢,却被孟水蓝一把攥住衣领。 孟水蓝低声喝道:“你拿秘闻换了这颗珠子?!难道不知江湖有道,秘闻有价,只卖二两?!” 孟天青道:“给你二两,给你二两,珠子给我。” 孟水蓝用手指揉了揉珍珠,果断推开孟天青,将珠子收入袖中,道:“这东西养颜不错,给我了。” 孟天青气急,道:“做梦!”伸手要去抢。 孟水蓝一把推开孟天青的脸,迫使他向后退去。 孟天青捂着脸吼道:“干嘛都推我的脸!嫉妒我的脸吗?!” 孟水蓝提溜着孟天青走近大厅,问:“你把秘闻卖给谁了?” 孟天青扭头,不语。 孟水蓝道:“看来,你是不想做一套华丽的夏袍了。” 孟天青直接抬手,指向二楼。 孟水蓝横了孟天青一眼,道:“给我上去。” 孟天青仰着脖子问:“为什么啊?” 孟水蓝道:“为你避祸,懂?!” 孟天青嗤之以鼻。 孟水蓝直接道:“去死!”抬腿,走上楼梯,去往二楼。 孟天青闪身出了春宵阁。 雅间里,有关《百川秘闻》的第一块内容,大家已经一扫而过。“六王爷”的一切,已经不算是秘密的秘密。 老鸨用手指点着第二幅图,道:“看见没,这就是不休门女侠。” 画上有三个人。秋月白和战苍穹以手相对,正在拼内力。二人的脸上,皆有泪滴。一位脸严重变形的胖女子举起了一块板砖。板砖上还用鼠须写着一行小字——别哭,不打你们。 老鸨点了点那胖女子的脸,不满地道:“这份《百川秘闻》可能是赝品。你们瞧,这画工实在太过潦草。哪有女子的脸能长成这样?这……这得造了什么孽,一准儿是得罪了画师吧?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她微微一愣,目露疑惑之色。 华粉墨摇动着图扇,笑得妖娆;唐不休心中激动,表面上却只是一派淡然沉稳;端木焱心中疑云重重,却配合着笑得直揉肚子。他怎么觉得,画中女子有些眼熟呢? 看起来……有些像唐佳人,但又明显不是。难道说,不休门除了唐佳人,还有其他弟子?看得出,这个唐不休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专门哄骗女弟子,做不轨之事! 一想到不休门女侠,端木焱就忍不住想要笑。真是难为唐不休了。 端木焱偷眼去看唐不休,满心的鄙夷和嗤笑啊。 这时,门被敲响。 老鸨见端木焱没有指示,便开口道:“进。” 孟水蓝优雅地走进雅间,道:“听闻诸位在看《百川秘闻》,某心中好奇,忍不住上来看看,还望诸位不要怪罪。” 老鸨子再次看向端木焱,毕竟这是他付了银子的雅间,也是他付了大珍珠才换来的《百川秘闻》。 端木焱见孟水蓝优雅不凡,有心结交些江湖上的朋友,于是大大咧咧地道:“来,同看。” 孟水蓝抱了抱拳,走向端木焱,坐在了他的身边。 孟水蓝看似规矩,实则在悄然无声中已经将众人打量了一遍。他暗自心惊不已,想不到,在这小小的春晓阁里,竟然藏着如此多的人物,堪称灼灼其华,令人惊艳。他觉得,这一趟,他是真来对了,没准儿能挖回去一些有用的信息。 端木焱刻意指了指《百川秘闻》上画着的不休门女侠的脸,道:“这脸是被板砖拍过吧?吓死老子了!” 华粉墨风情万种地一笑,道:“还别说,粉墨也被吓到了。若这是百川阁阁主的真迹,就只能说明,这板砖一定还砸到了百川阁阁主的脸上,让他恨上了。” 孟水蓝扫了华粉墨一眼,道:“如此精湛的技艺、纯美的手笔、清丽的用色,定是百川阁阁主的真迹无疑。据说,百川阁主轻功了得,应该不会被板砖拍到。这话,没有错。” 华粉墨道:“粉墨就是一粗人,不如这位公子看得明白。公子若不说,粉墨定会误以为,那砖头不但砸了百川阁阁主的脸,还砸了他的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鸨十分配合,捏着帕子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 端木炎一拍桌子,怒道:“格老子的!就不应该让那小子走。瞧瞧,这秘闻的第三部分,都模糊不清了。这写得是什么鬼东西?” 原来,刚才有酒水泼到了孟天青的手上,他一甩手,晕湿了《百川秘闻》的第三部分。让很多文字都变得模糊不清。 孟水蓝垂眸看了看,道:“确实模糊得厉害,看不清。” 端木焱指了指那个脸被酒水弄得模糊,却能看出是在嗑瓜子的胖子,道:“周围躺下那么多人,血流成河,这人却在嗑瓜子。这是……有病吧?” 孟水蓝肯定道:“定是有病。” 华粉墨指了指还能分清的几个字,道:“这里写着六王爷三个字,难道……这人是六王爷?” 孟水蓝道:“六王爷嗜吃如命,也没准是画他。不过,我看这画法,却明显得生嫩许多,不似阁主那般有底蕴和意境。没准儿,这只是画着玩的废纸。” 端木焱一拍桌子,假怒道:“老子的珍珠!” 老鸨解释道:“这位爷,为了看这秘闻,可是用了颗这么大的珍珠。”用手比量了大小。 孟水蓝轻叹一声,道:“人心不古啊。” 唐不休将整张秘闻又重新看了一遍后,心中有了计较,暗怪自己被一叶障目。这世间,唯有一人会自称是不休门女侠,那便是他的蘑菇。他怎么都没想到,蘑菇下山后没几天,就突然变成了巨王蘑!那是真的……肥大厚实。 而这“六王爷”,不敢低头看地上的血,只是仰头磕着瓜子。此种举动,只会有两个原因,一是真变态,二是……晕血,不敢看。如果是后者,那此人会不会也是他的蘑菇? 蘑菇啊蘑菇,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或者说,别人都经历了什么? 第七十八章: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心中思念如狂,却不能乱了章程。唐不休虽是路痴,但心中的路线却是门清的。 再众人的心思各异中,唐不休懒懒地问道:“这不休门算是出名喽?” 老鸨点头,道:“那是相当出名了。” 唐不休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化,从懒散慢慢转变,最后竟变成一脸喜气,隐约还透着几分得意和得瑟。 端木焱捏着手中酒杯,很想……砸到唐不休的脸上! 要不要这么明显?要不要那般风骚?要不要如此臭屁?! 华粉墨啜了一口酒,看向唐不休,道:“唐公子、唐不休,这不休门不会和你有关吧?” 唐不休站起身,走到栏杆处,负手而立,做出高瞻远瞩的模样,道:“不休老祖,正是本尊。” “噗……”老鸨喷了。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呦……哎呦……唐公子真是……哈哈哈……真是风趣幽默啊。” 华粉墨站起身,步伐款款地走到唐不休面前,将手搭在他的胸口,柔声道:“不休老祖啊……” 唐不休看向华粉墨,柔声道:“粉墨姑娘……” 华粉墨笑得花枝乱颤,偶尔的一瞥中,却饱含杀意。 孟水蓝看向华粉墨,眸光灼灼,激动道:“阁下就是不休老祖?”要不要这么好运啊?这《百川秘闻》第一百零二刊,这么快就撞到他的笔下了?不休老祖出现在春宵阁,且穿得如同小倌般风骚艳丽。这绝对是爆点啊! 唐不休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道:“如今,本尊得去寻蘑菇了。本尊那徒儿,最是良善。本尊担心,她用一颗赤子之心,去见识江湖的险恶丑陋。” 端木焱差点儿掀了桌子!腹诽道:你个老不羞的东西!怎就能厚颜无耻地说唐佳人是良善之辈?若她良善,他就纯洁得好似一张白纸! 孟水蓝腹诽道:不休门女侠良善?哈!逗某笑呢吗? 华粉墨腹诽道:不休门女侠良善与否,他不知道,但不休门的胖子,却是坏到份儿上了! 华粉墨猜测,不休门和六王爷之间,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老鸨自以为没接触过不休门女侠,所以没有发言权。实则,不休门女侠刚刚还在她的大厅一角睡觉呢。 老鸨见没人搭话,便主动承担了这个责任,露出诧异的表情,道:“唐公子真要去寻那女侠?”她不信唐不休是不休老祖。再说了,不休老祖是啥个咧? 唐不休笑得如沐春风,给人无限遐想,同样也让人云里雾里,不知他到底说得是真是假。 端木焱一拍桌子,吼道:“拿这张破纸骗老子珍珠!说什么不休门女侠,女侠要是都长成这副德行,就跟楼下那睡大厅的丑货一个模样了!”言罢,他微愣,脑中那些从不曾联想过的画面瞬间拼接到一起。端木焱这话一出口了,不但给他自己开了扇窗,还给老鸨子点了一盏灯。 老鸨瞪了瞪眼睛,抬手指向楼下。 端木焱突然站起身,向楼下的角落里快速地扫了一眼,而后直接冲下楼。邓琥紧随其后。 华粉墨站起身,来到栏杆处,一边向下望去,一边轻佻地道:“这是怎么了?” 老鸨也忙站起身,探头看向楼下,回道:“这变了形的不休门女侠,奴好像见过。” 华粉墨突然转头,看向老鸨,问:“在哪儿?” 孟水蓝也站起身,异口同声地问:“在哪儿?” 老鸨指着楼下的屏风处:“刚才,有个变了形的胖姑娘就坐那里……” 话音未落,但见唐不休一把攥住老鸨的手腕,直接将人扔下二楼。 老鸨的尖叫声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唐不休紧随其后落下,提溜着老鸨的后脖领,将她放到屏风前。 与此同时,端木焱一脚踹开了屏风。 空空如也。 端木焱一回身,直接攥住老鸨的脖领子,吼道:“人呢?” 唐不休眯眼打量了端木焱一眼。 端木焱放开手,嚷嚷道:“既然是不休门女侠,那得多不容易才能见到。赶快的,人呢?!” 老鸨吓傻了,两股战战,差点儿小便失禁。 唐不休拍了老鸨一下,问:“人呢?” 老鸨哆嗦着重复道:“人……人呢?” 唐不休突然大声吼道:“不休门女侠呢?!” 老鸨立刻回神,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不知道不知道啊……” 唐不休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笑道:“你最好知道,不然……本尊拆了你这春什么阁。” 老鸨一抖,抬头看向华粉墨。 华粉墨翘着兰花指,拿着酒杯,依靠栏杆处,笑而不语。 孟水蓝悄然收起《百川秘闻》,也依靠在栏杆处,向下望去。若真有不休门女侠再此,可就热闹了。不过,看这位不休公子的身手,是不休门掌门的可能性很高啊。 备受关注的唐不休,照着大门,隔空打出一拳。 大门纹丝不动。 所有看客哄堂大笑。 唐不休冲着门的方向吹了口气。 厚实的大门化成粉末,飘散于夜空中。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在言语,生怕不休老祖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就连华粉墨都收敛了笑意。孟水蓝则是十分兴奋,觉得自己运气不多,压对了宝。 老鸨瞪大眼睛,磕磕巴巴道:“和……和不休门女侠,一起来的,还……还有一位男子。男子叫了俩姑娘,奴……奴让春香和秋月陪……陪着……” 唐不休转头看向老鸨。 老鸨打个激灵,立刻道:“奴带爷去。”一路小跑向着后院而去。 华粉墨一步步走下楼梯,笑睨了端木焱一眼,也尾随在唐不休的身后而去。他觉得,这个端木焱不简单,一出手竟能拿出那等珍品,十分不俗,值得一探究竟。 孟水蓝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尾随在了众人身后,看似随意地跟着。 端木焱倒是很想跟去看看,但却知道,他现在不适合趟这浑水。唐不休在找唐佳人,显然不知道唐佳人的所作所为,也就是说,不休门和刺客并非同伙儿。难道,是他误会了唐佳人? 很显然,看唐不休的样子,那不休门女侠一定就是唐佳人!除了她,谁能有这样的能耐,同时挑了秋月白和战苍穹?唐佳人不好好儿假扮六王爷,跑出去折腾什么?难道是因为……被刺杀?她在血流成河中仰着头,嗑着瓜子;她和一个落魄男子跑到春宵阁。男子左右拥抱,她独自一人睡在席子上。那脸,是怎么了? 不知为何,端木焱觉得心脏有些松快,却载着一些闷痛的感觉。 端木焱一个人,在那里猜猜猜。有些事果然就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明明没怎么上心的人,却最怕这百般琢磨千般猜测。想不上心,都难。 第七十九章:丑媳妇要与人私奔 夏坚拉着唐佳人,一路尾随着两名过气老妓来到后院最偏僻的一角。前者完全喝高了,缓缓悠悠;后者还处于半梦半醒状态,迷迷糊糊。两名老妓倒是清醒,却有些束手无策。有谁见过逛窑子还自带女人的?今个儿算是见识到了。果然是……土包子! 若不是看夏坚长得人模狗样十分俊俏,春香和秋月又素了很久,哪能拉着夏坚不放?再者,她们好久不曾接客,手头紧不说,看见男人也着实心痒痒。 春香和秋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分开了夏坚和唐佳人。又连哄带推地将夏坚推进屋里,将唐佳人拦在了门外。 春香胆子比较大,主动拦住还要往屋里进的唐佳人,道:“你在外面等着吧。” 唐佳人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睛,清醒了三分,然后摇了摇头,还是要往屋里进。她好困,想要睡觉。 春香推了唐佳人一把,道:“自家男人就在家里看住了,别跑到这里闹个没脸没皮。” 唐佳人不明白啊,她只是想睡觉而已,干嘛说她没脸没皮?她看得明白,夏坚是使了金子的。那么大的金子,她虽不知道具体价值多少,但想必找两张床让他们睡一觉是足够的。 唐佳人觉得,眼前人的这种行为,不厚道。 春香见唐佳人杵着不动,干脆向后退了一步,关上房门。她和秋月好不容易逮住一个俊俏的后生,哪能轻易放过?她得动作快点儿,秋月是个骚货,万一榨干了俊俏后生,她只能眼馋的份儿。 门内,夏坚被两名如狼似虎的大娘扯着衣服和裤子,却还记得唐佳人这么个傻媳妇在外面,于是扯着脖子喊道:“别扯!别他妈地扯!”当他看不出来,这俩大娘比他娘的年纪都大?! 唐佳人觉得,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她一巴掌拍开房门,以孔武有力的身躯,挡住了外面的月光。 床上拼命撕扯的三个人一愣,夏坚忙提上被春香扯到极限位置的裤子,连滚带爬地下了地,扯住唐佳人的衣袖,指控道:“这俩大娘要活吞了爷!” 唐佳人暗道:难不成是二长老口中的妖精?专门吞噬俊俏后生? 春香和秋月的表情有些狰狞,看在唐佳人眼中还真就成了妖精。她二话不说,退出房门,撒腿便跑。 夏坚微愣,感觉自己的脑子跟不上唐佳人转变的速度。在他看来,唐佳人绝非怕事之人啊。家里那些极品亲属,不都被她戳成了木头? 春香和秋月对视一眼,也有些搞不明白,却知道,眼前这个俊俏后生是她们的了。哎呀,这个开心呐! 二人衣裳半褪,如狼似虎地扑向了夏坚。 关上门,用凳子顶住门板,将人拖到床上去。 夏坚软手软脚地比划道:“再……再过来,爷……爷可打人了!” 春香抚摸着夏坚的胸口,调笑道:“来啊,狠狠地……打奴家呀。” 秋月比较直接,又开始动手扒夏坚的裤子。 夏坚发誓,以后再也不他娘地逛窑子了!这哪里是找美女陪睡,简直就是要被睡啊。 三个人撕扯中,门再一次被撞开了。 唐佳人出现在门口,再次挡住了月光。 三个人忘记呼吸,瞪大眼睛看着她。 但见唐佳人扛着一头企图拼命挣扎,却挣不过命运的黑猪。它的四只蹄子被绳子捆绑着,嘴里还塞了一块破布。那布,显然是唐佳人的裙摆。 何其诡异? 唐佳人二话不说,直接松开绳子,拔出黑猪嘴里的破布,照着黑猪的屁股就是一脚! 黑猪许是知道唐佳人不好惹,一落地,便嗷嗷叫着冲向床。它也是可爱动物,也怕恶人的好不好? 床上三人吓得四处逃散。 夏坚动作最快,直接跳下地,拢着敞开的衣服,提着往下掉的裤子,绕过黑猪奔向唐佳人。 唐佳人向后退了一步,给夏坚让出逃生之路,而后拉上房门,用绳子当门锁,将春香、秋月和一头黑猪关在里面。 夏坚这一跑出了些汗,酒醒了不少。 他快速整理了一下凌乱不堪的衣裤,低声骂道:“这俩老娘们太骚了,爷差点儿让她们给强了!”抬头看向唐佳人,嘿嘿一笑,“从哪儿抗的黑猪啊?” 唐佳人指了指西边。 夏坚赞道:“干得好!”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外面溜,口中还询问道,“你怎么想到去抗猪?” 唐佳人张开手指,做出鬼抓人的样子。然后又学猪的样子,哼哼了两声。再做出鬼害怕的样子。 夏坚想了想,一拍脑门,道:“你是说,她们像鬼,猪是黑煞神,要镇鬼?”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夏坚的肩膀,表示对他理解能力的肯定。 等老鸨带着唐不休赶来时,屋里正热闹着。 女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混杂着猪一样的哼哼声,听得人面红耳赤。 老鸨暗道:看不出来,那弱鸡还有此等重器。 唐不休知道,唐佳人不是一个吃亏的性子,但他怕得是佳人无知,被男子骗了。再者,佳人出山,为得是什么,他心如明镜。就算他将《合欢录》换成了《残菊手》,也未必有用。 思及此,素来天一脚地一脚严重不着调的唐不休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仿佛被人刺了一刀扎在心上。 他直接拍碎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任谁都觉得,屋里很可能会发生十分残忍的血腥事件。 然,事实并非如此。 一只黑猪,首当其冲跑了出来,而后是春香和秋月互相依偎着,哆哆嗦嗦地走出,最后,是唐不休。 春香和秋月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脸色苍白、气喘吁吁,一副被吓坏了的凄惨模样。 她们一看见老鸨子便忍不住扑上去,抱着老鸨子的大腿,放声大哭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鸨子扫眼唐不休,立刻对哭闹不止的二人喝道:“哭什么哭?!人呢?” 春香抬起头,心有余悸地回道:“人……人跑了!那痴肥女子抗了头猪,扔进屋里,还锁了门,害我二人被猪拱,吓得半死,妈妈可怜可怜我们……” 唐不休感觉自己的心瞬间不痛了。他笑着问:“他们离开多久了?” 春香看向唐不休,只觉得一阵炫目。如此风光霁月、随意洒脱的男子,在月下之姿,好似天神,令人惊艳。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一颗心跳得那般厉害。她不敢说话,唯恐一张嘴,心会跳出去。 唐不休弯下腰,看着春香的眼睛,再次问道:“他们离开多久了?” 春香下意识地回道:“有……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华粉墨以为唐不休会去追,唐不休却继续问道:“和她一起的男子,是谁?” 春香回道:“不认识,从来没来过这里。不过,看二人的样子,应该是夫妻。” 唐不休的眸子微闪,直起腰,看似无波,实则十分危险地问道:“夫妻?” 春香整理了一下,站起身,回道:“对,是夫妻。那女子奇丑无比,男子却是俊俏后生。男子定是嫌那女子蠢笨如猪,所以才来春宵阁找乐子。那胖女子嫉妒,所以抗了头黑猪来,吓唬奴家。”说着就要往唐不休的身上靠。 唐不休一抬脚,直接踢飞了春香。 春香的尖叫声一路滑过夜空,消失于某个农户里。 走在夜路上的唐佳人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暗道:有人放烟花吗?没看见花啊。 夏坚扯着唐佳人快步而行:“快走快走,傻看什么?” 春宵阁的后院一角,唐不休收回腿,淡淡道:“蠢笨如猪。” 老鸨子算是看明白了,这唐不休还真就是不休老祖,人家是来寻不休门女侠的。秋城城主秋月白和战魔宫宫主战苍穹,她都得罪不起,更何况这位不休老祖的门徒,都敢以一人之力同时挑了黑白两道的领军人物,她就更不敢得罪了。至于那被踢飞的春香,落到哪里就算哪里吧。 秋月吓得不轻,早就缩在地上不敢动。 唐不休抖了抖衣袍,轻轻一跃,跳到最高的房檐上,而后气运丹田,大声喊道:“蘑菇!为师来也!春宵阁等你!”为哈不追?往哪个方向追?又追丢了怎么办?还是喊吧。待蘑菇听见,自会来寻他。 华粉墨和孟水蓝还算好,老鸨和秋月被震得耳膜胀痛,忙用手捂住耳朵。后院的凉亭里,端木焱也捂住了耳朵。 远处,唐佳人回头,看向春宵阁的方向。她好像听见休休在叫她。 夏坚被唐佳人扯得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向唐佳人,想要吼两嗓子,却在看见唐佳人的眼睛后,将所有话都憋了回去。 那双眼睛就好似璀璨星河,隐着期盼的光,闪闪动人;又似一只被人抱养的小奶狗,眼巴巴地望着娘亲,满眼的信任,和急切想要回到娘亲身边的渴望。 夏坚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他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丑肥婆,应该紧紧攀附着他。因为,除了他,还有谁会要她? 夏坚用力扯了唐佳人一把,道:“走啊,还傻看什么?” 唐佳人挣开夏坚的手,毅然向唐不休的方向跑去。她觉得,她没有幻听,她确实听见了休休的声音。平时也想念,却不至于浓烈到无法忍受。刚刚听见休休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好像瞬间有了家,不至于一个人到处流浪,四处游历。美食那种东西,还是有人抢才好吃。 唐佳人跑得很急,将夏坚远远甩在身后。 夏坚竟有种自家丑媳妇要和人私奔的感觉。不妙啊! 第八十章:六王爷竟是女人?! 肖劲衬着夜色,来到锦衣卫暂住的客栈。 他没有冒然进去,而是躲在客栈对面的拐角处,偷偷观察着。 客栈里一片肃杀之气,寒笑和杜英超坐镇大厅,东西锦衣卫们分成八队,在大门口进进出出,不停寻找着“六王爷”。 肖劲尾随在东锦衣卫的一对人马之后,悄然无声地出手,一手捂住队尾那人的嘴巴,一手点了那人的穴道,将其拖到暗处。 被掠之人名叫齐大,是肖劲的远方亲属,旁人不知。 齐大被掠,以为谁要取自己性命,挣扎着想要冲破穴道。 肖劲压低声音道:“是本史。” 奇大不再挣扎,眼睛却又瞪大了几分。 肖劲放开齐大,解开他的穴道。 齐大转过身,看向肖劲,细细观看。 肖劲扯下假胡子。 齐大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道:“大人!” 肖劲拍了拍齐大的肩膀,道:“起来回话。” 齐大应道:“诺!”站起身,激动地道:“您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肖劲问:“何出此言?” 齐大回道:“回大人,六王爷说,您已经被刺身亡。寒校尉派了五十人去山上搜寻您的尸骨,那些人至今未归。如今大人回来了,咱东锦衣卫就不会乱了。” 肖劲知道,齐大口中的六王爷是唐佳人。他点了点头,问道:“为何乱?” 齐大压低声音回道:“回大人,是六王爷。六王爷不见了。” 肖劲拍了拍齐大的肩膀,道:“去找个机会,单独叫出寒笑来此。” 齐大不解道:“大人为何直接回去统领锦衣卫?” 肖劲不语。 齐大不敢再问,应道:“诺。” 齐大回到客栈,眼瞧着寒笑要去解手,忙尾随其后。 寒笑十分警觉,直接拔刀喝问道:“谁?!” 齐大从树后走出,小声道:“是属下。属下有秘事禀告。” 寒笑手起刀。 齐大走到寒笑身边,对他耳语片刻。 寒笑目露震惊之色,一把攥住齐大的手腕,道:“当真?” 齐大点头。 寒笑放开齐大,简洁干练道:“走!” 齐大紧随其后。 寒笑穿过大厅,直接向外走去。 杜英超不阴不阳地问道:“这是要去哪儿啊?莫不是有了王爷的消息,想要独吞功劳吧?” 寒笑道:“对。”言罢,直接出了门口。 杜英超嗤笑一声,不再理会寒笑。料想他不带队伍出门,也不会是去寻六王爷。 寒笑走出大厅,快步而行。走着走着,他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便压低声音道:“有人跟踪。”脚跟一转,去寻齐大所在的东锦衣卫三小队。 负责跟踪的黑衣人知道自己暴漏了,便要拔剑拦下寒笑,想从他口中挖出有用的信息。 寒笑和齐大联手,与两名黑衣人打在一起。 三小队走着走着发现少了人,忙调转方向,向来路寻来。听到打斗声,立刻扑了过来。 不得不说,东锦衣卫还是很凶猛的。 他们直接拿下两名黑衣人,将其按倒在地。 寒笑道:“卸下他们的下巴,留在此地,等本尉审问。” 话音未落,空中射来两箭,直接刺入两名黑衣人的胸口。 两名黑衣人,死。 寒笑怒声道:“追!” 东锦衣卫第三小队开始玩命追杀手。 寒笑快步离开,来到肖劲指定的地点,却不见肖劲本人。 寒笑略一思索,直接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参见大人。” 肖劲从拐角处走出,问:“本史可能信任你?” 寒笑道:“赤胆忠心,不敢有欺。” 肖劲道:“起来回话。” 寒笑应道:“诺。”站起身,看向肖劲,隐忍着激动情绪,“得知大人还活着,属下不胜欣喜。” 肖劲难得地笑了笑,道:“且将本史不在这段时间内所发生之事,一一讲来。” 寒笑应道:“诺!” 三个人,齐大负责放哨,寒笑将事发经过一一讲给肖劲听。 肖劲听后,直接道:“你们遇见的六王爷,是假的。” 寒笑大惊失色,拔高了声音道:“怎么可能?” 肖劲抬手,拍了拍寒笑的肩膀,道:“本史已经寻到六王爷,你这就阻止人,随本史去接六王爷。这一次,务必要保证六王爷的安全。六王爷若出意外,你我人头不保。” 寒笑呆愣愣地望着肖劲半晌,才道:“六王爷……哦,不,那假王爷的书信,属下已经派快马呈给了圣上。” 肖劲皱眉道:“若来不及追回,只能看六王爷的意思了。” 寒笑知道,这是他的严重失职,认错六王爷,那可是天大的重罪,如果六王爷肯网开一面,不计较,他还有活路,否则……人头不保。 寒笑攥紧拳头,道:“属下明白。只是有一事,属下想不明白,那假王爷的手上,为何会有六王爷的扳指?” 肖劲回道:“那是六王爷赏赐给她的。” 寒笑感觉自己更迷糊了。如此说来,这假王爷到底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呐? 肖劲想起唐佳人那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禁不住勾了勾唇角,道:“且,这位假王爷,是女子,而非男子。” 寒笑瞬间瞪大眼睛,感觉自己……彻底蒙圈了。 女子?不是男子?! 不会吧…… 她……他……不对,是她,她可是和三个男人睡过的呀!哦,这一点,他还没来得及和肖指挥史说。 只是这话,现在还方便说吗?会不会害了人家姑娘的名节?当然,这个前提是,六王爷和那假王爷之间关系匪浅。这……这又是什么关系?他好混乱啊。 寒笑正用脑筋勒自己脖子时,忽听远处传来锦衣卫们的呼喝声,纷纷喊道:“祥云!祥云!” 寒笑抱拳道:“大人,找到王爷了!祥云便是寻找六王爷的暗号。”略微一顿,不知自己这份激动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儿。毕竟,锦衣卫找的“六王爷”和肖指挥史口中的六王爷,不是一个人呐。 肖劲当机立断,道:“走,去看看。” 肖劲、寒笑和齐大,以最快的速度向声音传出的位置跑去。得到消息的其他锦衣卫,也不管是东是西,纷纷向着同一个地方跑去。当然,少不了一直在周围转悠着的刺客。 这番热闹,皆因一人而已。 第八十一章:胖拳让你酸爽! 肖劲等人的纷纷向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能引起这般骚动的,唯唐佳人一人而。 原来,唐佳人正拼命向春宵阁的方向跑,却突然看见了孟天青。 孟天青从春宵阁出来后,无处可去,正用手指转着自己的假面具,在街道上悠哉地溜达着。他琢磨着,如何才能从孟水蓝的手上拿回那颗大珍珠。 唐佳人从他身边跑过,孟天青还看了唐佳人一眼,暗道:这幅尊容,出来吓鬼啊? 唐佳人跑出去一段距离之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孟天青。身为不休门人,心胸坦荡是必须的。如何做到心胸坦荡?休休说,无怨无恨无求,有仇即刻报,不可过夜,此心自然清明坦荡。唐佳人深以为然。 前面是等待的休休,后面是她的小仇恨。见休休固然要紧,但报仇雪恨也迫在眉睫。见到休休前,她好歹得为这张脸找个说法。若休休问起,她这张脸为何四分五裂的,她好歹能拍着胸脯证明,炸坏她脸的人,比她更凄惨,才不负不休门美名。 唐佳人决定速战速决,猛然转身,像一只灵巧的肥猫,悄然无声地向孟天青跑去。 孟天青走到街角,感觉有了尿意,于是掏出某物放水,突然感觉身后有劲风袭来,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孟天青被唐佳人一脚踹到墙上,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是……那个稍微突出了一些的位置。他缓了半天,才颤着腿,某足劲儿,咬着牙,满头大汗地将自己从墙上掀下来。 孟天青恶狠狠地回头,刚要发威,便被一只肉乎乎的拳头砸了额头上。 后脑勺,再次磕碰到墙上,发出咣地一声。 孟天青看见了斗转星移。 不得不说,唐佳人知道自己怕血,打人的时候格外注意技巧和位置。 孟天青被打蒙了,仰着头,气若游丝地问:“为何偷袭我?” 没人回答。唐佳人哪敢回话,她生怕自己一张嘴,脸裂了。 孟天青一咬牙,嗷呜一声扑向唐佳人,他要弄死这个疯婆子! 孟天青想不到的是,这个疯婆子,就是将整个朝堂、江湖,都搅得不得安生的“六王爷”。 唐佳人和孟天青厮打在一起。孟天青武功平平,但胜在轻功一流。若是遇见强敌,他可以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只可惜,他遇见的是唐佳人。唐佳人不会武功,皮肤下涌动得却是浩瀚内力。唐佳人抓住孟天青的衣领不松手,将他当成沙包打来打去,还将其用力摔在地上,狠踹两脚。 整个过程,孟天青不停惨叫,唐佳人却绷着一张变形的大脸,连个表情都欠奉。 孟天青掏出威武豹,要炸了这个疯婆子。尚未出手,威武豹就被唐佳人抢走了。那手法,何其利索啊。最为诡异的是,那疯婆娘还伸出舌头,舔了威武豹一口。孟天青感觉有点儿冷了。尤其是,当他在疯婆子眼中看到熊熊怒火时,他深刻地感觉到何谓被恶鬼盯上了。 至于唐佳人为何如此愤怒,自然是因为孟天青的威武豹。孟天青给“六王爷”的那颗威武豹是甜的,而此刻唐佳人手中的这颗却并非甜的。由此,唐佳人认定,孟天青知道“六王爷”嗜吃,所以特意用裹了糖的威武豹炸她。她与他无冤无仇,他却如此狠心,唐佳人真是恨上了孟天青。 西锦衣卫们闻声而来,喝问道:“什么人?!” 孟天青在重拳下,忘记自己还要防备锦衣卫们,忙扯着脖子喊道:“救命!” 唐佳人一屁股坐在孟天青的身上,差点儿将他送去西天。 孟天青终是想起,打自己的人是谁了。这不就是孟水蓝写在《百川秘闻》上的不休门女侠吗?哎呀娘呀,他是怎么招惹她了? 孟天青嘶吼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唐佳人的心一抖,暗道:我都这样了,他竟然还能认出我是“六王爷”? 一拳头打下,孟天青昏死过去。 西锦衣卫们冲过来,唐佳人丢开孟天青,撒腿狂奔。 夏坚站在不远处,呆愣愣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真是……遍体生寒啊。如果他被唐佳人那么打,早就死了。 西锦衣卫们认识孟天青,稍作联想,几乎是当即认定,刚才那个打人的胖子就是“六王爷”。 许是太过惊喜,西锦衣卫中有人喊道:“那是六王爷!” 唐佳人一缩脖子,继续狂奔。 三个字,乱了一队人,也吓坏了一个人。 西锦衣卫们撒腿狂追,并同时派人给杜英超报信。 夏坚两股战战,呆愣地站在原地,直到有两名西锦衣卫向他跑来,他才猛然惊醒,撒腿就跑。仗着熟悉地形,夏坚甩开了两名西锦衣卫,一个人依靠在墙上,瞪大眼睛,望着月亮,大口喘息着。 六王爷?那个丑肥婆,怎么会是六王爷?她明明是女子,还穿着女子的衣裙,为何会被错认是男人?真是……出鬼了! 孟天青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受伤的胸口,看向唐佳人逃跑的方向,皱眉道:“六王爷?”心中暗道:曾给过“六王爷”一颗威武豹,那傻子不会是当糖果吃了吧?事实胜于雄辩,看来,确实如此啊。 孟天青这一身的怒火怨气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控制不住的大笑。哎呦……哎呦……笑死他了! 孟天青痛一会儿,笑一会儿;痛一会儿,再笑一会儿。如此痛并快乐着的折磨,实在是太爽了! 因此,倒也能解释得通,那胖子为何捶打自己不放。 咦?不对啊。如果胖子是六王爷,那……不休门女侠是谁?难道说,都是死胖子六王爷?乖乖,这死胖子还真是能作啊! 孟天青忍着满身伤痛,也去追唐佳人了。在他看来,这绝对是一个超级劲爆的大事件。如果他能拿到第一手消息,定会让孟水蓝刮目相看,让他主动让贤,不好意思占着茅坑不拉屎! 思及此,孟天青笑得十分酸爽。 第八十二章:眉间秘密 西锦衣卫们拼了命追唐佳人,既不敢喊,怕招来杀手,又不能放箭,怕前方那个圆乎乎的东西,真是“六王爷”。这种事儿,是宁愿追错也不能放过。即便……他们看得明白,那位嗜吃如命的“六王爷”,穿得是女装。 哎呀,王爷呀,您这身形,还是别糟蹋女装了。不过,也得亏了“六王爷”身形非同一般,否则还真不容易将他找出来! 巧得是,一队东锦衣卫从一侧插入,恰好看见西锦衣卫们在追一个人,当即福至心灵,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实话就是,就算此刻西锦衣卫追得是条狗,用了如此大的阵仗,东锦衣卫也会横插一脚,跟着追。东西两营素来不合,一直飙着劲儿呢。这次搜寻“六王爷”,更是牟足了劲儿。 东西锦衣卫们觉得,哪怕那个圆球不是“六王爷”,也一定和“六王爷”消失不见有很大的关系。否则,为何拼命的跑?否则,西锦衣卫为何拼命追?来吧,兄弟,看谁跑得快!抓到“祥云”就是荣华富贵啊! 东西两队锦衣卫你追我赶,跑得满头大汗,却愣是没有追得上唐佳人。 他们不敢确认前面那个身影到底是不是“六王爷”,于是大声喊道:“祥云!祥云!” 闻讯赶来的肖劲等人拦住了唐佳人的去路。 肖劲易容,唐佳人没认出他。寒笑她倒是认识,却不能再回去假扮王爷。唐佳人无法,只能钻入小胡同里,继续狂奔。 别看唐佳人胖,但人家堆积得不是脂肪,那是力量!这源源不断的力量供应给她,让她比兔子跑蹿得还顺溜。 肖劲和寒笑紧随其后,却奈何不得她。 肖劲问:“可是这人假扮王爷?” 寒笑回道:“看身型有八分像,看脸……看不出来。” 肖劲点了点头,突然跃起,去抓唐佳人的肩膀。如果这人真是唐佳人,他一定要抓住她,将其押去见六王爷端木炎。无论是误会还是阴谋,必须水落石出。 接到通知的杜英超赶来,看见易容后的肖劲袭向“六王爷”,当即拉弓便射,射向肖劲。 肖劲被迫向旁躲去。 唐佳人一溜烟消失不见。 寒笑吼道:“不得无礼!这是肖指挥史!” 杜英超微愣。 肖劲扯下假胡子,看了杜英超一眼,继续去追唐佳人。 杜英超回过神,也开始狂追而去。他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想不明白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他认准了一点,跟着跑准没错。此等大功,绝不能让东锦衣卫独占。 如此多的锦衣卫跑动起来,其阵势逼人,吓得人两股战战。平头百姓们纷纷将房门落锁,吓得不敢大口喘气。 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刺客,见“六王爷”落单,纷纷冒死拉满弓,对准了唐佳人的后背。 唐佳人在地上一滚,躲开了第一轮攻击。在冷箭的威胁下,她不得不改变方向,往春宵阁相反的方向逃去。 刺客们还欲再次弯弓射箭,恰好肖劲追来,命寒笑继续去追,他则是留下对付这些刺客。与追唐佳人相比,知道是谁对六王爷下毒手,更重要。 唐佳人跑着跑着,再次与孟天青相遇。 孟天青气运丹田,摆开架势,拦住唐佳人的去路,邪笑道:“六王爷……嗷……” 唐佳人去势不停,直接撞飞了孟天青,继续狂奔。 孟天青落在房檐上,四肢抽搐,两眼一翻,竟昏死过去。 这注定是一个鸡飞狗跳的夜晚。 唐佳人没能跑到唐不休的怀里寻求庇护,却被迫躲进一只破水缸里。目测来说,那水缸是容不下唐佳人的,但她便生将自己塞了进去。人体之奇妙,再次体现得淋漓尽致啊。 这一晚,整个蒙西县都被惊动了,所有人都在找“六王爷”,而“六王爷”却窝在一口破水缸里,甩甩头上的汗,仰望着天上的月亮。 那表情,就像走丢的小奶猫,带着几分对世间的惶恐不安,想急切地回到妈妈身边,却……找不到路,离温暖越来越远。 这一刻,唐佳人是后悔的。 她下山时,就应该弄个大包裹,将休休往里面一塞,直接背出山。她去哪儿,他必须跟去哪儿;她吃什么,他便跟着抢什么。 明明离开唐门没多久,却累积出了那么多的思念,压得她都透不过气,唯有见到休休,才能放肆撒欢、随意呼吸、哪怕啃猪蹄都会格外香腻几分。 唐佳人的睫毛轻轻颤抖,喃喃地道:“休休等我。” 月亮皎皎,默默无声。 耳边是锦衣卫们跑来跑去的声音,心中是唐不休的笑脸,唐佳人竟睡着了。 水缸里,月光下,唐佳人的睡颜并不安稳,眼皮偶尔会跳动几下。 她一个人跑出山,遇见这么多的事,若是一般小女子,定会躲起来默默流泪。她不是小女子,她是唐佳人,所以,她不哭,她让别人哭。然,心中的忐忑不安,谁知? 月儿洒落清晖,轻轻抚摸着唐佳人的脸,像休休那般温柔。 唐佳人如同一颗又胖又丑的种子,竟发出了一片枝芽,在她的额间。 起初,她的眉间中心处,颜色有些发黯,看样子就像在哪里蹭脏了一般。慢慢的,那暗处发生了变化。竟是隐隐舒展出一片小巧的叶子。细看,那叶子呈现孔雀蓝色,叶尖位置确是红色的。 那片小巧的叶子,线条曼妙,姿态舒展,六分像花草的叶子,四分像花瓣。若再多出两片这样的叶子,便也能看出个大概。偏生只出了这样一片叶子,便再无动静。 这片叶子,好似巧手画师特意画在了唐佳人的额头上,也好似从她的身体里长出,端得是诡异莫名,却又十足的令人惊艳。 微风拂过,那片叶子竟微微抖动一下,于月光下洒落银色点点,落在唐佳人的脸上,悄然绽开幽香。那味道不属于任何一种花草,仿若深谷幽兰和天上雪莲相互融合的味道,却又比那味道令人心旷神怡、沁人心肺。 唐佳人的眉目舒缓,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甜美的笑,睡得愈发香了。 第八十三章:美男互掐 唐不休站在春宵阁的房顶,眯着眼,望着天边那丝光,幽幽道:“蘑菇,天亮了。” 华粉墨唇角勾了勾,意味不明地一笑。 老鸨子荷姑偷眼看了看华粉墨的脸色,又低下头,装木头。 唐不休张开双臂,抖了抖袖子,道:“看来,还得为师去寻你啊。”言罢,竟是要走。 华粉墨道:“就这么走了?” 唐不休垂眸看向华粉墨,静静看了一会儿后,勾唇一笑,道:“说得也对,还是要吃过早膳才好。” 华粉墨觉得,自己有些多嘴了。 不过,唐不休如此了得,若不能为几所用,便留他不得!一个不休门女侠,都能搅得正邪两道不得安宁,若不休门下有众多女侠,岂不是……要让天地为之变色?且,他看得出,唐不休的武功修为已然堪比一代宗师。这不休门到底从哪里来,意欲何为,都是未知。不休门呐…… 不止华粉墨和孟水蓝在掂量着不休门的深浅,就连秋月白和战苍穹也在寻摸着不休门的所在。灭门,势在必行! 实则,不休门就两个人,一个门主,一个关门开门都是唯一的大弟子——唐佳人。 要说折腾人,这种行为也是有天赋的。只两个人,就能搅得天地变色。 唐不休认为,他昨晚一出手,定然震惊了所有人,从而达到广而告之的作用。因此,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走。他要在这里等蘑菇。 唐不休张开双臂,摆出架势,以十分骚包的姿势跃下房檐,对华粉墨道:“折腾一晚上,也是累人。走,我们去吃些美食,总不能亏了自己的肚子。”这话说得,就好像折腾的人是华粉墨,而非他唐不休。 华粉墨妖娆地一笑,扭着纤细的腰肢,跟在唐不休的身边,翘着兰花指问:“不休,你有何打算?若需要粉墨帮忙,万万不要客气。” 唐不休看向华粉墨,沉吟道:“你这么说,本尊若不开口,反倒像是见外。” 华粉墨笑颜如花,道:“请说。” 唐不休正色道:“本尊见你是位人才,不如归入本尊坐下,加入不休门,听本尊差遣如何?” 华粉墨笑容加大,道:“不休觉得粉墨合适?不休可是刚刚加入了墨菊阁,不好擅自脱离,另立门派吧?” 唐不休伸手要拍华粉墨的肩膀。 华粉墨十分警觉地向一旁躲了躲。 唐不休抬着手,看着华粉墨。 华粉墨站定。 唐不休将手拍在华粉墨的肩膀上,道:“粉墨啊,你让本尊说打算,还说要帮本尊,本尊说了你又反悔,这样可不行。有失阁主威严。来,且听本尊和你讲讲,何为修心何谓修身何谓修行。” 华粉墨翘着的兰花指,狠狠地抖了一下。 唐不休看向孟水蓝,道:“这位公子一路尾随看热闹,可有什么想法?” 孟水蓝赞道:“不休门似乎很喜欢收女弟子?” 唐不休眸光闪动,道:“听阁下这意思,似乎很了解不休门?” 孟水蓝道:“只是听说而已。” 唐不休道:“阁下这耳力,着实不俗,若不开山立派,写些秘闻八卦,还真是可惜了人才。” 唐不休信口胡诌,但却一语中的。 孟水蓝笑道:“唐掌门所言不差。” 唐不休问:“你可知如何能寻到百川阁?” 孟水蓝有心结交唐不休,于是应道:“自是知晓的。不知唐掌门有何要事需要百川阁效劳?” 唐不休看向孟水蓝,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味道,于是直接道:“自然是想请百川阁在《江湖密刊》中登下寻人告示。” 孟水蓝沉吟道:“此刊中从不曾登过寻人告示……”勾唇一笑,“不过,此事某应了。” 唐不休抬手,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道:“很好。”这就算是褒奖了。 孟水蓝却道:“唐门主难道不应该说,估且算欠某一个人情?” 唐不休一副高深的模样,道:“得本尊一声赞,你当知足常乐。” 孟水蓝莞尔一笑,道:“说得也是。”抱了抱拳,“某,孟水蓝,百川阁主,幸会唐门主。”看向华粉墨,“华老板人艳名远播,闻名不如见面。” 华粉墨扭着腰子,一步步走到孟水蓝面前,妩媚妖娆地一笑,道:“啧啧……真是意想不到,竟三生有幸得见孟阁主。”缓缓摇动手中扇子,“真是期待《百川秘闻》第一百零二刊的内容。” 孟水蓝笑道:“值得期待。” 华粉墨却道:“以前啊,粉墨也曾看过几刊《百川秘闻》,总觉得那些内容太够枯燥乏味。后来看过《千琼变》后,大为惊艳。其内容精炼,言之有物,且消息灵通,令人拍案叫绝。” 孟水蓝笑而不语。 华粉墨接着道:“不过,昨晚看过一百零一刊的内容,倒是觉得内容十分有趣,可以一读。” 孟水蓝盯着华粉墨的眼睛,道:“若不是看你脸上涂着厚粉,某的拳头一定招呼上去,打醒你的欣赏能力。那《千琼变》上写总喜欢写些家长里短、是非恩怨,太过小家子气。像《百川秘闻》这种,一出手便是记载大事件的大手笔,可非《千琼变》里的狭隘血腥可比。” 华粉墨道:“孟阁主这是自卖自夸吗?粉墨可是听说,同样二两银子一份的《千琼变》,每次出刊,都需上千人连续书写三天三夜,仍旧供不应求。《百川秘闻》小打小闹,顶多一百人出刊。即便如此,还经常有积压。” 孟水蓝和华粉墨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唐不休探头到二人中间,道:“谁知道,如何寻得《千琼变》?” 孟水蓝道:“好女不二嫁,唐门主难道想委托他人写寻人告示?” 华粉墨道:“以不休门的名声,那《千琼变》的人定会有人亲自拜访唐掌门,请教一二。” 唐不休道:“好。你们二位继续深情对视吧,本尊要去用早膳了。”转身,向前院走去。 华粉墨和孟水蓝收回目光,同时尾随在唐不休的身后去往前院。 孟水蓝道:“华老板似乎对百川阁有些成见。” 华粉墨回道:“粉墨只是不喜欢哗众取宠的文字和华而不实的配图罢了。” 孟水蓝不动声色地攻击道:“也是。华老板平时便是以取乐他人为生,自然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些充满诙谐味道的大事。毕竟,心里苦嘛。” 二人互不相让,一路掐个不停。 老鸨尾随其后,彻底无语了。 第八十四章:恭迎六王爷 一行人走着走着,竟在凉亭里看见了扮成纨绔的端木焱。 端木焱软成一团,坐在长椅上,斜倚在栏杆上,一副酒醉未醒的样子。 邓琥瞪着眼睛,支棱着胳膊,一动不动地守在端木焱的身侧。 唐不休这人记仇,唐佳人这一点倒是像她。他弯下腰,探头看了看端木焱,然后又伸出手,在邓琥的眼前晃了晃。 邓琥毫无反应,显然是站着睡着了。 唐不休莞尔一笑,又去看端木炎。 端木焱打心眼里厌恶唐不休,当即不再隐忍,装出刚清醒的样子,打着哈气,举起拳头,直接杵向唐不休的眼窝。 唐不休向旁边一躲,同时伸出手,一把扯掉端木焱嘴巴上的假胡子。 端木焱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蹭地站起身,骂道:“格老子的!你敢扯老子的胡子?!” 瞪着眼睛的邓琥虎躯一震,终是醒来,吼道:“大胆!” 唐不休伸出手,又扯了下端木焱的头发。 端木炎抡起拳头,打向唐不休。 唐不休往目瞪口呆的老鸨子身后一躲。 端木炎的拳头,直接砸在了老鸨子荷姑的脸上。 老鸨子惨叫一声,捂着脸蹲在了地上,扭着屁股,偷偷远离了战场。 端木炎继续追打。 唐不休躲在了华粉墨的身后。 华粉墨一扭腰,就像一条美男蛇般躲到了一边。目光在端木炎的脸上滑过时,目露疑惑之色。 唐不休又转到了孟水蓝的身后,孟水蓝直接跃起,跳到了长椅上,远离战火。 邓琥抡起拳头,也砸向唐不休。他虽不知道六王爷为何要打唐不休,但他跟着动手准没错。 唐不休围着凉亭转了一圈,引得端木炎和邓琥紧随其后。 唐不休问:“为何追着本尊不放?” 端木炎骂道:“打你个本本儿!敢扯老子胡子,且等老子发飙!” 唐不休蹿进凉亭,端木焱和邓琥也跟着蹿进凉亭。 唐不休身体后飘,瞬间出了两厅,打个响指,那由稻草和木头搭建的凉亭竟然轰然倒塌,将端木焱和邓琥埋入其中。 这时,肖劲带着东锦衣卫的人冲进后院,四周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老鸨子的身上。 寒笑上前几步,一把扯过老鸨,喝问道:“六王爷呢!” 老鸨傻了。她……她哪里知道六王爷在哪儿? 孟水蓝也挺想知道那个死胖子到底去了哪里。说实话,他不相信“六王爷”死了。都说祸害活千年,那等祸害,定是大能者才能将其弄死。例如,孟水蓝。 华粉墨不解,不明白这锦衣卫为何会来春宵阁寻六王爷?“六王爷”是个胖子,不休门女侠也是胖子,难不成,这里有什么关联?是了!群山中,那“六王爷”也曾声称自己是不休门的。 这么一想,华粉墨看向唐不休的目光又沉了几分。此人,不能留! 唐不休的表现最是直接,竟是直接抬起手,指向破破烂烂的凉亭。唐不休见过六王爷端木焱,自然认得他。尤其是,这臭小子还对唐佳人说什么一男一女在深山的屁话。他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不会因为时隔多久就淡化的。这一点,蘑菇像他,可喜可贺。 肖劲呼吸一窒,也顾不上细想,唐不休是如何得知六王爷就在凉亭下,忙冲过去,掀开那些木头和稻草,口中还喊着:“王爷?!王爷!” 寒笑也忙跟了过去,帮着一起寻找六王爷。 华粉墨将头抵在柱子上,斜眼看着端木焱的所在之处,眸光里刀光剑影,好似一场要命的厮杀。他真是没想到,这人……竟是六王爷!六王爷不是那个痴肥的胖子吗?为何……为何会这样? 孟水蓝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一万点的打击。最可怕的是,这一万点的打击,悉数打在他素来引以为傲的地方。那地方,曾被命名为智商。 如果,六王爷是稻草下的那名纨绔,那么……那个折腾得他死去活来的是胖子,又他娘地谁?! 唐佳人一万个没想到,因为她的加入,扰乱了所有人的步伐,炸乱了所有人的位置。历史性的颠覆性,往往都因为一个小人物。只不过,宏观上看不见这位小人物罢了。 稻草下,缓缓站起一个人。 肖劲刚要伸手去拉,却见那站起来的人是邓琥。 肖劲立刻问道:“王爷何在?” 邓琥将手探入稻草中,摸了摸,抱出一人。 端木焱晃了晃迷迷糊糊的头,尽量站稳,看向肖劲。 结果,悲剧了。 他发现自己的眼前再次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所有的人和物,都东拼西凑到了一起,不但模糊不清,且……根本无法分辨哪个是人,哪个是物。 他是被人刺杀的六王爷,若让人窥探到他的眼睛出现问题,岂不是给敌人趁机而入的机会?这么一想,端木焱就觉得,他必须撑住场面,不能乱。 心里,那叫一个恨呐! 第一次他出现这种状况,是拜唐佳人所赐;这一次他又出现这种状况,是拜那唐不休所赐!待他大权在握,一定灭了不休门! 东锦衣卫们齐齐跪倒,口称:“恭迎六王爷。”实则,心里都迷糊着。这六王爷不是那嗜吃如命的胖子吗?何时变成这个一脸麻子的纨绔公子了?瞧着,还是个斗鸡眼咧! 不过,指挥史大人说是,那就是。原先的那个六王爷,也不知道是自己跑出去尝遍天下美食了,还是被刺客弄死了,总而言之,他们这些锦衣卫都有责任,都逃不了干系。如今又找到一个囫囵个儿的六王爷,也算是皆大欢喜吧?但愿,这个是真的,否则……人头不保啊。 端木焱为了掩盖自己的眼疾,在众人的齐呼声中两眼一翻,昏倒在了肖劲的怀里。 肖劲急道:“王爷!”抱起端木焱,对寒笑吩咐道,“问清楚,为何六王爷被砸在凉亭下。若有异,杀无赦!”抱着端木焱快步走出春宵阁。 寒笑应道:“诺!” 端木焱觉得,肖劲这人可用。但同时,他也认为,审也白审。唐不休的厉害,他昨晚就见识过,刚才发作,也不过是因为心中气难平。他终究,不够沉稳,哎…… 第八十五章:欢场断指 瞧着被抱走的真正六王爷,孟水蓝深刻的感觉到,空气中又多出了两万点的伤害。其中一万点的伤害,如同冷箭射进他的心,将其变成了马蜂窝;另一万点的伤害,各分五千,悉数射进他的两只眼睛里。哎呦,疼…… 他是瞎了?傻了?还是怎地?竟没能通过死胖子的一举一动窥探出他是假货的事实?不对啊!如果他脑袋不好使,那这些锦衣卫们是不是都一起傻过?还是说,他们原本就知道那死胖子是个赝品,刻意用其为真正的六王爷抵挡刀光剑影?不对!若要寻个假货,找个差不多的也好,何必整那么个东西给皇家颜面抹黑?哎呀,心疼…… 华粉墨的小拇指,狠狠地抖动了一下。这一下抖动,却是因他自己。瞎吗?不瞎。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戏耍愚弄。一口气吊在后山处,上不来,下不去,好似要被割喉。 就在寒笑转头看向邓琥的前一刻,唐不休食指一弹,让真气珠打在邓琥的太阳穴上。 邓琥身子一软,倒在地,人事不知。 寒笑立刻命人抬走邓琥,而后盯着老鸨等人询问道:“六王爷为何会被压在凉亭里,可是尔等动手?” 华粉墨软弱无骨地倚靠在柱子上,微垂着眉眼,一副“我很矫柔,我很胆小,不要看我,不要吓唬我”的样子。 孟水蓝站在长椅上,将自己当成一棵树。无根的死树。至于他的根,自从被死胖子用一把银针扎了之后,就她娘地再也没起立过!它装死,他身为主人,也很无奈。奈何那时候以为是胖子是“六王爷”,没敢当时就动手。如今……嘿嘿……嘿嘿嘿…… 孟水蓝咧嘴傻笑,心里却在痛哭大哭。 老鸨抬起头,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乌眼青,道:“官爷,这是……六王爷打的。六王爷他喝多了……”转头看向唐不休,却没有将话说透。一个是王爷,一个是不休门的唐掌门,她敢得罪谁啊? 唐不休学着华粉墨的样子,柔若无骨地倚靠在柱子上,衣衫凌乱不堪,微微垂眸,露出一副“我很无奈,我很忧伤,我很受伤,我很惆怅”的表情,幽幽道:“王爷追着人家不放,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呢?”翘起兰花指,点了点那凉亭,“人家说不要,他偏要。结果,闹得太厉害,亭子塌了,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是王爷说一不二,人家只是普通人,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呢?” 寒笑生生打了个冷颤。原先那位假王爷,看起来就是位断袖,喜欢和男人胡搞,现在知道那位是女子,仍旧不敢置信。如今,这位真王爷,竟……竟也喜欢男人?!一想到杜英超那魅主的样子,他就……浑身难受。 唐不休站起身,扭着腰,伸手去拉寒笑,道:“俊俏官爷你过来,且让人家给你重新演练一遍,刚才是何等的轻狂。”说话间,眼神瞟得人骨头都酥脆了。 孟水蓝继续装棵树,心中却暗道:这不休门可以直接改成小倌局了。瞧唐不休这眼神、这姿态、这神采,简直就是红牌的料子啊!别看人家有些年纪,却是风骚入骨、当仁不让。 华粉墨觉得,他可以让贤了。 寒笑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唐不休的手,冷着脸道:“此事既然与你有关,且随我们走一趟,待王爷醒来,自有论断。” 唐不休收回手,看向华粉墨,依依不舍地道:“真不想走。”蘑菇虽然没来,但蘑菇一定就在附近。 华粉墨摆了摆手,道:“走吧。” 唐不休感慨道:“没吃早膳呢。”他不敢出门,怕自己……绕个圈,又不知道将自己绕哪里去了。 寒笑忍了又忍,终是道:“路上吃。” 唐不休收回目光,莞尔一笑,妥协道:“好吧。”他觉得,蘑菇和六王爷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不然,蘑菇不会假扮六王爷,替他挡下那些杀手。也许,他从六王爷身上下手,能更快找到蘑菇。当然,他去寻六王爷的最大一个原因是——哪个龟孙子敢刺杀蘑菇假扮的六王爷,必须得好好儿教训一番!他视蘑菇如珠如宝,别人却强迫她见到那样的血腥,想想都无法忍受。所有人,必须付出代价!再者,蘑菇为什么会突然胖成那样,是不是中毒了?按理说,蘑菇早已是百毒不侵之体,什么毒能让她浮肿成那样? 唐不休满心疑问,伸出手,让寒笑给他带镣铐。 寒笑问:“何意?” 唐不休回道:“镣铐。” 寒笑掂量着用词,道:“你……你与王爷既是熟识,镣铐就不用了。”他哪敢锁唐不休?万一等会儿六王爷醒来,想起这么位风骚入骨的男子,和他要人怎么办? 唐不休执意道:“锁吧。” 寒笑道:“走吧。” 唐不休问:“认真的?” 寒笑点了点头。 唐不休轻叹一声,觉得没劲了。还是他的蘑菇有趣儿,其他人都是水煮白菜,无味的狠。为了那声“极是认真”,他也得找到她啊。 寒笑警告众人:“他日若传出对王爷不利的消息,尔等准备好项上人头!” 寒笑将唐不休带走了,华粉墨从柱子后走出,孟水蓝直接掏出本子和炭笔,开始刷刷记起了自己的所见所未。也许,有关不休门门主的消息,他能卖个好价格。写到激动处,他伸手去摸零食袋子,却摸了个空! 他的第三个零食袋子,哪里去了? 第一次弄丢零食袋子,是在群山上,遇见那个自称不休门门人的黑衣女子;第二次弄丢零食袋子,是在客栈里和假六王爷过招之后;第三次弄丢零食袋子,到底是在昨天遇见不休门女侠之后,还是在今天遇见不休门门主之后?好神奇的零食袋子。 孟水蓝匆匆离开,没和明显不欣赏他的华粉墨打招呼。已经不喜欢,何必相看两厌? 后院里,凉亭旁,只剩下老鸨看了华粉墨。姑娘和恩客们都在睡觉。 老鸨看了华粉墨一眼,立刻底下头,小声地道:“爷……” 华粉墨从老鸨荷姑的身边走过,打着哈欠道:“若不忙,来坐坐。” 老鸨荷姑扬声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奴家让人准备些吃食送去。若不急着赶路,就多住两日。” 华粉墨脚步微顿,转回头,翘着兰花指,妖娆地一笑,道:“好啊。” 老鸨荷姑垂下眼眸,不敢看华粉墨。 华粉墨转回身,迈着风骚的步子,扭着纤细的腰肢,登上二楼。 老鸨何姑去厨房,准备了些膳食,端着来到二楼,华粉墨的风门口,轻扣房门,柔声唤道,“华老板。” 门内,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进。” 老鸨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里,走进去,将房门关好,看向斜倚在床上的华粉墨,将膳食恭恭敬敬地放在桌子上,而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触地,身体绷紧,不敢言语。 华粉墨轻笑一声,充满嘲讽之意。 老鸨的身体一抖,缓缓抬起头,看向华粉墨,紧张道:“爷,奴……知错。” 华粉墨抬起手,翘着兰花指,抚了抚鬓角的发丝,慢声细语地道:“错?” 老鸨以头触地,快语道:“属下接到爷的消息,爷让属下注意一切行迹可疑之人。属下疏忽,竟不曾察觉那痴肥女子是不休门女侠,更……更没想到,那纨绔是六王爷。” 华粉墨坐起身,下了床,一步步走到老鸨何姑的面前。 老鸨何姑的额头上迅速冒出一颗颗汗珠,显然是怕得狠了。 华粉墨幽幽道:“你扮老鸨子太过用心,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老鸨何姑吓得呼吸一窒,忙抬起头,求道:“求爷开恩,奴定会记得这个教训,不敢再犯。” 华粉墨一甩手,丢下一只匕首在老鸨子面前,呵呵一笑,道:“若非痛,如何记得教训?”转身,衣袍下摆在老鸨子的面前划过,就像刀子,要割人喉咙,要人性命。 老鸨子哆嗦着抓起匕首。 华粉墨坐在椅子上,掀开扣在粥碗上的碟子,递给了何姑。 何姑接过,手指微微颤抖。 花粉墨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白粥,送入口中,慢慢咽下,这才道:“去根手指吧。” 老鸨子的汗水滴答落下,身子抖得好像快散架子了,却没敢再求,一狠心,掏出帕子塞进口中,扬起匕首,直接切了小拇指。 血流淌在青色的盘子里,绽出一朵暗红色的血花。颜色不艳,却触目惊心。 老鸨扯出口中手帕,狠狠系在伤口上。因疼得狠了,她的眼睛都瞪出了红血丝。但自始至终,她都没哼出声,也算是硬气。 华粉墨一口接着一口地将整碗白粥喝完,还吃了两只小包子,这才用帕子擦了擦唇,道:“主子来了。” 老鸨何姑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的惊恐之色好似即将面对千刀万剐之刑。她跪着前行,慌乱道:“求爷救奴,求爷救救奴……” 华粉墨打个哈欠道:“已经罚了,退下吧。” 老鸨何姑磕头道:“谢爷。” 花粉墨站起身,回到床边,脱下鞋子,放下帷幔,竟是侧躺着睡了。 老鸨何姑端起衬着自己断指的盘子,站起身,将盘子放到餐盘里,用碗扣着,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第八十六章:唐老鸨来了 唐佳人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天刚亮,她便醒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小了一圈。 她忍着膝盖的刺痛,扒着水缸边,呲牙咧嘴地站起身。 这一呲牙,她才发现,自己脸上的浮肿好像已经消失不见。用手摸了摸嘴,又试着动了动嘴唇,忍不出咧嘴一笑——她的嘴巴竟然长合了! 果然,老天饿不死瞎家雀。 唐佳人十分开心,觉得事实证明,她才是唐门五百年难得一见的用毒用药高手。瞧瞧,她才给自己敷了一次药,这脸竟好利索了!这话说出去谁信?反正……她信。 从小到大,她每次受伤后,只要用点儿自己随意搭配的药,都会很快恢复,这是不争的事实。 唐不休和三大长老都以为她去偷食易如反掌,殊不知,她也受过很多伤。只不过,她用药如有神助,旁人不知道罢了。她怕休休被抢了“五百年难得一见的用毒用药高手”的名头,所以一直低调的活着。 唐佳人觉得,自己这么厉害,却不能让休休知道,真是……闹耳挠腮的难受。 不过,眼下她没时间感慨这些,她得收拾一番,去见休休。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僵硬刺痛的四肢,爬出水缸,直奔夏坚曾带她去过的成衣店,拍出一条小金鱼,气势磅礴地道:“拿最好的衣裳来!” 掌柜的眼睛一亮,一叠声地应道:“诺诺诺。”捧出昨天曾给唐佳人拿过的锦缎衣裙,恭敬地送到唐佳人的手上,“昨天啊,也有一位贵客相中了这件衣裳,却因穿不上,不得不割爱放弃。” 唐佳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捏了捏自己的腰,嘿嘿一笑,道:“就它了。”拿着就要走。 掌柜忙道:“小姐且慢,这件衣裳,还需两条小金鱼。” 唐佳人摸出小金鱼,递给了掌柜。 掌柜收好小金鱼,热情地道:“小姐可以去隔壁看看,那里卖女子的头面,都是顶好的。” 唐佳人问:“头面是什么?” 掌柜微愣,随即回道:“就是那些戴在头上,脖子上,耳朵上、手腕上的好定西。” 唐佳人问:“戴上会显得富贵?” 掌柜点头,笑道:“唯有金光灿灿才显富贵。” 唐佳人问:“认真的?” 掌柜回道:“那是自然。” 唐佳人一撇嘴,拎着衣裙,直接去了隔壁,拍出一条小金鱼,道:“要最好的头面!” 金枝阁的掌柜从柜台上抬起头,看向那条小金鱼,又看向唐佳人,愣了愣,这才笑道:“这条小金鱼,只能买两根银发簪。”手探入柜台下,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面都是银发簪。 唐佳人将手探入怀中,抓出整袋小金鱼,直接扔在了柜台上。 掌柜笑得格外亲厚,直接道:“贵客稍候,小的这就为您拿最好的头面。” 掌柜掀开帘子,走进里屋,然后捧出来三个盒子,在唐佳人面前一一打开。 金光灿灿啊! 唐佳人选好头面,掌柜的叫出自己婆娘,帮她梳洗打扮一番。 当唐佳人走出金枝阁时,整个人焕然一新。 她穿着桃色镶金边的绸缎上衣,下配暗金色的裙子。有长有短的头发,被手巧的婆娘拢在一起,盘成发髻固定于脑后。上面插着六根金灿灿的发簪,脖子上还带着一只金灿灿的长命百岁锁,两只手腕还各套了一只金镯子。 掌柜的婆娘还送给她一双桃红色的绣花鞋。穿在脚上,有些紧,却也无所谓。掌柜的婆娘还帮她抹了些胭脂在脸上,红红的,她不大喜欢,却也没说什么。 唐佳人从没穿过如此艳丽的服装,自己也感觉不到是好是坏,总而言之,心里还是喜悦的。 她想见唐不休,觉得自己不能太丢人,如此打扮一番后,虽不尽如人意,但总比刚才那副鬼样子好很多。 唐佳人怀揣着《残菊欢》,一步步欢快地去往春宵阁。 路上,有位样子普通的小哥儿在吆喝:“五两银子一份的《百川秘闻》喽,最新版本,看看不休门女侠的风姿,看看秋城城主秋月白和战魔宫宫主战苍穹的泪水。五两银子一份,买一个早知道!” 有富贵公子上前搭话,道:“一直都卖二两银子一份,今个儿怎么这么贵?” 那小哥抬起普通的脸,笑弯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道:“这位爷儿,这您就不知道了,以往那些消息,虽说都是真的,不过都是小打小闹。这一百零一刊的内容,不但包含了朝廷辛秘,还有震惊武林的新闻!只此一份,您下手慢了,也就没了。等别人侃侃而谈,您只能听着喽。” 小哥儿是谁?自然是易容后的孟天青。 唐佳人最喜欢扮演别人,且从中尝到了甜头,也颇有心得。因此,她现在习惯性观察别人的一举一动,并将其记在心中,留作总结和经验。她咋一听见孟天青的声音,就觉得十分熟悉,又看向他的眼睛,一眼便将人认出来了。 唐佳人心中愤怒的小火苗,仿佛被浇了烈酒,瞬间燃烧起熊熊烈火。 不过,她从来不会冲动行事,谋而后动这种东西,和性格有关。 她摸了摸头发,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只要改变嗓音,注意眼神,孟天青一定认不出来她。也还是,刚才打扮好后,掌柜的婆娘给她拿来铜镜看了看,直说这是当下最富贵的打扮。她分辨不出好坏,却知道,铜镜中的自己,她不敢认。脸上抹着*,嘴上涂着大红嘴唇,双颊红扑扑的,所有头发都梳在了脑后,一头的金光灿灿。 富贵人是什么样,唐佳人不知道,但昨晚见过的那个老鸨,也是这般金光灿灿的打扮。也许,那就是富贵人的扮相。 唐佳人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出小手帕,只能作罢。 她扭了扭肩,活动了一下腰子,清了清嗓子,这才刻意挺起胸脯,扭腰送跨地走向孟天青。还别说,唐佳人这么一动起来,真跟老鸨子没啥两样。有些人,注定就是模仿的天才。 第八十七章:正邪二位公子 富贵公子买了一份《百川秘闻》走了,孟天青从怀中掏出另一份《百川秘闻》继续叫卖:“只此一份的《百川秘闻》,让你看见秋城主和战宫主的泪水,明白他们为何哭得如何伤悲……” 唐佳人扭着身子,挡在孟天青的面前,一伸手,直接夺过他手中的《百川秘闻》,用甜腻的声音道:“奴家买了。” 孟天青一把抽回《百川秘闻》,道:“先给银子,五两!童叟无欺。” 唐佳人又一把抽回《百川秘闻》,道:“奴可是金光灿灿的富贵人,随便拔根金发簪,都够五两银子了。”言罢,直接展开《百川秘闻》看了起来。 孟天青打量着唐佳人,觉得她看起来有些眼熟,长得挺像那个死胖子,但气场完全不同。面前的胖女子身上有种烟花女子的市侩和俗气,就像窑子里的老鸨子。而且,孟天青不认为“六王爷”会扮成女装,招摇过市。虽然,昨晚那死胖子很可能已经扮过了。不过话说回来,那死胖子的脸都被炸变形了,绝对无法恢复得这么快。 孟天青催促道:“快给银子,别看完后不承认。” 唐佳人看完孟天青自己写的《百川秘闻》后,对百川阁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那就是……他们在作死!关于不休门女侠的描写,在她亲自监督指导的基础上,还算差强人意。但那画,却不好。就上她当时的脸确实像被踩碎的包子,也不能用她的丑陋对比秋月白的冷峻无双,凸显战苍穹的邪魅霸气。这样是不对的。 还有,第一张图那个对着一桌子饭菜淫笑的是什么鬼?还有,第三张图上,在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客栈里,将瓜子皮吐的漫天飞舞的双下巴是谁?这样是不对的。 唐佳人叠好《百川秘闻》,问孟天青:“还有几份呀?奴一起买了。” 孟天青觉得眼前女子,真是……财大气粗!只可惜,他只写了两份。孟天青既扼腕又激动地道:“姐姐还要几份?今晚给姐姐送去。” 唐佳人道:“就要一份。” 孟天青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当即挑眉道:“姐姐拿银子来吧。” 唐佳人直接撸下一只金镯子,就要扔给孟天青。孟天青的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接。结果,那金镯子在他眼前划过一道金灿灿的虚线后,又被唐佳人带回到手腕上。 唐佳人拿捏作态道:“奴没带银子,只有金子。” 孟天青急切地道:“金子也行啊!” 唐佳人抚摸着金子,道:“可是……奴的金子这么大,你有其它金子找给奴吗?” 孟天青哑然,他哪有金子?全身上下,也就刚收的五两银子。在他看来,五两银子已经是一笔不少的财富了,可跟唐佳人全身的金光灿灿比,还真是不够看。这就是贫富差距啊。他是穷鬼,就连用来写《百川秘闻》的两张宣纸,都是他趁着孟水蓝不在,偷偷拿他的。二阁主这个名字听起来不错,实则,没有实权,只是狗屁啊! 孟天青惆怅了。 唐佳人的媚眼乱飘,一副老鸨子的风流做派,拿腔作势地道:“这样吧,奴还要买些东西,这位爷儿就帮奴一起送回春宵阁。奴拿银子给你。” 孟天青上下打量唐佳人,问:“你是春宵阁的?” 唐佳人听见了唐不休的声音,他说他在春宵阁,她自然要去春宵阁寻他。想到昨晚可能擦肩而过,她就恨不得生出双翼,飞向他。思念那么浓烈,让人措手不及啊。 孟佳人十分坦荡地点头,应道:“那是自然。” 孟天青昨晚是第一次去春宵阁,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这号人物,但见唐佳人如此自然,压根就没怀疑她说得是假话。不过,孟天青不想去,他怕遇见孟水蓝。 孟天青摇头道:“不行,我还有事儿,不能去。” 唐佳人虽然想将孟天青骗过去给休休收拾,但却不想为此耽误太多的时间,浪费太多的口舌,于是干脆抓出《百川秘闻》,一边扭动粗壮的腰身摇动着手中的《百川秘闻》,一边大声喊道:“《百川秘闻》一百零一刊,看看六王爷福气满满的样子,拜一拜升官发财;看看秋月白俊美无双的容颜,心疼一下他眼角的泪滴……” 孟天青目瞪口呆地阻拦道:“你这样不厚道吧?” 唐佳人道:“奴自己买的东西,爱怎么卖就怎么卖。”扬了扬手中的《百川秘闻》,继续喊道,“谁想看看战苍穹轻薄半透衣袍下的躯体?看看他是如何被六名女子纠缠不休?谁想了解一下他和秋月白之间不能说的秘密,以及那六名女子和秋月白扭到一起的真正原因?六两银子一份,惊艳你的眼睛,满足你所有的好奇心……” 孟天青嘴巴张开,暗道:人才啊!这小嗑给你递的,太风骚了! 正对着唐佳人的酒楼里,二楼窗口处,推开一扇窗。 秋月白的身影出现在窗口,淡青色的衣衫,冰雕雪堆的容颜,沉稳冷静的气场,为这炎炎夏日降温不少。 酒楼的对面,战苍穹穿着一身玄色衣袍,屁股坐在椅子上,双脚放在了栏杆上,身体后仰,靠在软垫上。他身边围着四名穿着艳红色衣裙的女子,那个端着水果,这个负责喂食;那个揉肩,这个捶腿。 战苍穹咀嚼着葡萄,满眼狂傲之色,挑衅地看着秋月白,噗地吐出葡萄籽,袭向秋月白。 秋月白扔出一只茶碗,挡住那粒葡萄籽。 茶碗和葡萄籽相互碰撞,发出啪地一声轻响,翻滚着从天而降,砸到了唐佳人的头上。 唐佳人哎呦一声,捂住了脑袋,终止了让孟天青目瞪口呆的叫卖声。 杯子和葡萄籽在唐佳人的脑袋上弹跳一下,滚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唐佳人抬起头,看向正对面的二楼栏杆处。从唐佳人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战苍穹的脚和两条大长腿,至于脸,是被挡住的。 孟天青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那叫一个开心啊。 唐佳人淡淡地扫了孟天青一眼,竟是咧嘴一笑。 第八十八章:佳人卖秘闻 唐佳人也不敢确定楼上之人是不是故意用水杯砸她。不过,休休说,不能让人欺负了去,所以唐佳人准备发作。 孟天青见此,立刻拦下唐佳人道:“人家也许不是故意的,你又何必多生事端?来来,继续叫卖吧。”实则,心里偷笑得不行。 对于不确定的事儿,确实不好发作。唐佳人晃了晃脑袋,再次扬起手中《百川秘闻》,用拿腔作调的嗓子喊道:“七两银子一份的《百川秘闻》,且看不休门女侠英姿飒爽抡起板砖,令秋月白心生仰慕,诚心诚意赞美道:哇,好美呀!令战苍穹五体投地,真情真意赞美道:女英雄啊!” 一只茶杯和一颗葡萄粒再次于半空中相遇,再次配合默契地砸向唐佳人的头。 别看唐佳人叫嚷得卖力,但却一直偷偷关注了头上的动静。这一次,她不等茶杯砸在自己头上,一把扯过孟天青,与他对换了位置。 孟天青想躲,却发现那胖肥婆力气不小,他竟挣不开。 茶杯落下,砸在了孟天青的头上,不但疼,还有种滚烫的热度。因为,这次的杯子里,有滚烫的热水。 孟天青不但狼狈不堪,还被烫得吱哇乱叫,他抬头看向看,怒吼道:“哪个龟孙子……” 唐佳人一把攥住孟天青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人家也许不是故意的,你又何必多生事端?来来,继续陪奴叫卖吧。” 孟天青甩开唐佳人的手,抬头看向左右两边,怒声道:“去你个不是故意……” 左边,战苍穹放下脚,趴在栏杆上,笑睨着唐佳人和孟天青。眼中是强势和不怀好意,令人两股战战。 右边,秋月白也垂眸看着二人,表情冷淡,气度不凡。 唐佳人一见到秋月白,就想到他的女装扮相,心就会跟着狂跳几下。这种感觉,并不熟悉,却令人欣喜。 孟天青是见过着二人的,无论是真人还是《百川秘闻》上的人物图,他都不会认错,因此,他脚底抹油,就要开溜。百川阁为了与千琼楼对着干,没少爆料一些江湖人的隐私,因此得罪的人不在少数。但是,同时得罪了秋月白和战苍穹,却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孟天青觉得既骄傲又危险,暗自警告自己,如果正面遇见这二人一定要绕道跑。然后,继续跟踪,继续报道。 不得不说,孟天青的想法和唐佳人不谋而合。 孟天青收起了嚣张气焰,对唐佳人道:“姐姐说得对,许别人不是故意的。” 唐佳人扭着腰,飞着媚眼,笑道:“可不,人哪儿有那么坏的呢。”两个人缩着脖子就要往后躲。 秋月白见过“六王爷”,觉得楼下的胖女子和“六王爷”有几分相似,但又绝非一人。再者,一位王爷定不会穿着女装到处招摇过市。他按照约定,来到蒙西县,却得知“六王爷”被刺,消失不见。他也曾寻过“六王爷”,奈何那人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令人摸不清头绪。然,秋月白坚信,“六王爷”还在蒙西县里。为了拿到那只烽火鸟,他必须寻到他。所以,秋月白留在了蒙西县。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会在那样的情况下与战苍穹对掌,又会在那种情况下被不休门女侠的板砖灰弄得落泪。 战苍穹没见过“六王爷”,却亲身经历了不休门女侠的刻字板砖。楼下的胖婆娘,玉润珠圆,身型与不休门女侠颇为相似,但那长脸并无任何伤口裂纹。战苍穹自认眼力不错,不可能刊错,所以压根就没怀疑楼下人的身份。 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认识,也是一种对智商、情商的鞭打啊。 战苍穹对着唐佳人勾了勾手指,道:“秘闻拿来,本座看看。” 唐佳人有些杵战苍穹,一想到他割开那女子的喉咙,整个人沐浴在血水中的样子,她就双腿发软,脑子发紧,差点儿昏厥。唯一剩下的一丝机敏,让她做了一件十分英明神武的事情,直接将《百川秘闻》塞给了孟天青。 孟天青微愣,快走两步,又将《百川秘闻》塞给了唐佳人,撒腿就跑。 唐佳人一把扯住孟天青的后脖子,将他整个人拉回来,仍旧魅笑道:“这位爷儿跑什么呀?这秘闻本就是你的,楼上那位爷让你送上去看看,你就送呀。怎么着,可是楼上那位爷儿相长相恐怖,让你害怕啊?” 战苍穹一听,觉得这老鸨子说话挺有意思。这是到底是磕碜谁呢? 孟天青瞪了唐佳人一眼,道:“秘闻你都买了,要怎么处置,是你的事儿,和我没关系。” 唐佳人道:“奴没付你银子呢。” 孟天青吼道:“先欠着!” 唐佳人摇头,道:“概不赊账是原则啊,爷儿。”最后那声爷,当真叫得人骨头都酥了。 孟天青猛地打了个冷战,伸手就去推唐佳人。 这一推,直接推到了胸上。 唐佳人的眸子一缩,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在孟天青的眼睛上。 孟天青哀嚎一声,捶向唐佳人。 唐佳人闪身躲开,又踹了孟天青一脚。 不得不说,唐佳人是个灵活的胖子。 楼下二人打得热闹,楼上二人也看个热闹。 战苍穹捏起一只葡萄粒,砸向唐佳人:“上来。” 唐佳人一伸手,接住了葡萄粒,十分自然地放进了自己口中,咀嚼着。 孟天青觉得唐佳人的动作有些熟悉,特别像贪吃的“六王爷”。不过,刚才他不小心碰了她的胸,确定眼前人是如假包换的女人。 战苍穹对唐佳人道:“让本座一句话说两遍,你是至今为止还活着的第一人。” 唐佳人嗅了嗅鼻子,吞咽了一口口水,傻乎乎地问道:“你……你说啥?” 战苍穹上下打量了唐佳人一眼,道:“把秘闻送上来。” 唐佳人问:“那奴是不是让你一句话说三遍,至今为止还活着的第一人?” 战苍穹十分震惊地发现,他好像被甩了!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啊。 第八十九章:唐老鸨又招人了 战苍穹手拍栏杆,从二楼直接跃下,落在了距离唐佳人五六步的位置,伸出了手。看似随意,实则处处杀机。 他虽不屑弄死一个肥婆,但挡不住肥婆自己找死。 秋月白像一朵绽开的白莲,带着淡淡的清冽冷香,飘然落下,也站在距离唐佳人五六步的位置,与战苍穹并肩而立。他伸出手,对唐佳人道:“秘刊。”简洁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唐佳人看看战苍穹,感觉脖子疼;看看秋月白,感觉心慌慌。她抱着《百川秘闻》,一脸的纠结之色,半晌才道:“就一份秘闻,你们却两个人。” 战苍穹和秋月白互看一眼,前者目光极具侵略性,后者冷淡而疏远。 唐佳人学着妓院老鸨的样子,抖着《百川秘闻》道:“要不,二位爷儿就打一架,谁赢了,这秘刊就给谁看?” 战苍穹和秋月白没有动。上次动手,二人的经脉受损,若再拼个你死我活,让旁人钻了空子,不妥。 唐佳人又道:“要不,价高者得?” 战苍穹直接走向唐佳人,决定以武力解决问题。这个肥婆娘真是第二个敢忤逆他的女人。第一个,自然就是不休门女侠。这一天蹦出一个胖女人来挑战他的耐心底线是怎么回事儿? 这事儿在一段时间以后,战苍穹曾问过唐佳人,唐佳人给出了三个字的评价,十分深刻——遭天谴。 战苍穹的身材极好,倒三角的上身,两条笔直修长的大腿,行走间有种丛林之王的优雅和气场。他的身上有股子肆无忌惮的邪气,在男人眼中,这样子特别欠踹,也值得崇拜;在女人眼中,这简直就是夜深人静时偷偷潜入梦的那个坏人儿。 唐佳人直勾勾地盯着战苍穹的唇瓣,伸出舌头,舔了舔红艳艳的嘴唇,舔掉了一块胭脂,而后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她闻到了水果的甜腻香味。好馋…… 战苍穹停下脚步,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丑胖娘们儿给意淫了。他的眼中泛起杀意,直接伸手掐向唐佳人的脖子。 秋月白身为正派人士的代表,自然不能眼看着战苍穹当街杀人。虽然,他很赞同战苍穹的做法。 秋月白出手,拦下战苍穹,二人又打到了一起。 孟天青直接跃到树上,掏出本子,开始记录。毕竟,他没有孟水蓝的追踪功夫,能遇见这样的高手对决,着实算好运了。 二楼的四名女子纷纷跃到地上,一字排开,虎视眈眈地盯着秋月白。 唐佳人本想开溜,但又不忍心丢下秋月白。不管怎么说,秋月白是因为她才和战苍穹动手的。万一两个人打着打着又势均力敌,不能分开,她也好收拾战苍穹身后那四名小妖精。 也不知是不是唐佳人的预感太强,秋月白和战苍穹真的又对了一掌。 唐佳人歪头,看了看那四名小妖精,见她们虽面露急切之色,却没有动手,好像在等着战苍穹的吩咐。唐佳人放下心,走到秋月白和战苍穹的中间,将手中的《百川秘闻》展开,一分为二,分别插入二人的胸口,而后一抬手,指向蹲在树上的孟天青,道:“一人给他三两银子,别忘了。”放下手,向春宵阁走去。 孟天青跳下树,跟在唐佳人身边,道:“给银子!” 唐佳人道:“找他俩要去。” 孟天青道:“是你买了我的秘闻,又不是他们。” 唐佳人直接转身,走向秋月白和战苍穹。 孟天青大惊,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道:“干什么?!” 唐佳人道:“要银子。” 孟天青骂道:“找他们要银子,你疯了吧?” 唐佳人冲着孟天青咧了咧嘴。 孟天青心一颤,问:“你到底是谁?” 唐佳人留下两个字:“你猜”,同时赠送给孟天青一记拳头,撒腿就跑。 孟天青被打,心中的疑惑再次被撩拨起来,怒火中烧中撒腿就追。他们百川阁武功平平,但是……论起轻功,他们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打脸的是,唐佳人跑起来就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不但让人抓不住,且速度飞快。 孟天青有心较量,紧追不放。刚才,有个瞎子给人算命,他闲着无事,就蹲过去凑个热闹。那瞎子说他红鸾星动,給他乐够呛。结果,那瞎子又说,他的缘分落在两个字上,于是送他两个字让他回去参悟——月半。月半月半,合一块不就是一个胖字吗?他怎么就和胖子扯不开了呢?!不行,这一次,他非得逮到眼前这只胖老鸨,给她放些油不可! 秋月白和战苍穹齐齐收手,掏出*入胸口的半张秘刊,各自看了几眼后,分别一抖手,将半张秘刊平传给对方,继续看。 二人都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人物,自然不会像小孩子一样,因为道不同,便老死不相往来。在共同的利益面前,偶尔联手,也未尝不可。 看完秘刊后,二人直接将其碎成粉末。 二人没有言语,直接去追唐佳人和孟天青。 昨天,二人遭遇不休门女侠的威胁,今日这《百川秘闻》便出刊了,其内容简直惨不忍睹。为了阻止《百川秘闻》继续散播这种令人恨得牙痒痒的秘闻,找到百川阁在蒙西县的据点,十分重要。眼下,必须抓到那名售卖秘闻的男子。 再者,那胖女子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她明显认识他们二人,却敢出手戏弄,这其中的意思颇值得人玩味。 二人一言不发,直接开追。 秋月白和战苍穹都自诩高手,放眼整个江湖,除了那么一两个老家伙外,再无敌手。他们认为,追上前面二人,易如反掌。 事实,却是打脸的。 唐佳人也不飞檐走壁,只是迈着小胖腿死命地跑,旁人真就不容易追上她。 唐佳人自认为没想招惹秋月白和战苍穹,奈何他们却紧追着孟天青不放,致使唐佳人误会那二人在追自己。她暗道:难道他们看出我就是不休门女侠了?!这还了得。 唐佳人拼了命再次加快速度,一路奔向春宵阁。 第九十章:错过 唐佳人就像一只小奶猫,遇见危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躲进老猫的怀中。既然休休说,他在春宵阁,就一定会在春宵阁等她。 唐佳人在即将到达春宵阁的时候,唐不休迈着悠哉的步伐,随同寒笑走向街的西边,拐入下一个路口,唐佳人则是从街的东边出现,拼命狂奔。 二个人,一人闲庭漫步,一人玩命奔跑,明明就在彼此的不远处,却偏偏看不见对方。错过了吗?谁知道。也许命运的交叉就在下一个回眸里。此刻,却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孟天青距离唐佳人只有三步远,秋月白和战苍穹距离孟天青也只有三步远。 三步之遥,那是生与死的界限。 唐佳人牟足劲儿,一头撞进了刚被拉开的大门里。 孟水蓝刚拉开大门,就觉得一股劲风袭来!他想躲,奈何对方速度太快,竟以不可抵挡之势直接将他撞飞出去,狠狠地跌落到地上。实话,孟水蓝都没看见,撞自己的到底是何人。 孟水蓝以为,这也就到头了,还能怎样?不想,唐佳人非但不减速,还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向门里跃去。 一脚踩得呦,仿若泰山压顶。孟水蓝两眼一凸,嘴角一僵,呼吸一窒,胸口一紧……险些轮回了! 所幸,老天不会让一代阁主死得如此没有尊严。他又缓过来一口气。 孟水蓝就像病痛缠身的人,哼哼了两声,颤巍巍地支起身,却被孟天青踩了一脚!正中胸口! 孟水蓝被踩得倒在地上,后脑勺磕碰到了青石上,发出咣地一声,听起来都痛。不过,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了踩自己的是什么人,且知道即将踩自己的是什么人。 不!能!放!过! 就在秋月白和战苍穹同时飞入门内,每人一脚踩孟水蓝胸口时,孟水蓝心中发狠,一把攥住二人的裤腿,死活不撒手,声嘶力竭地吼道:“还有没有人性?!”这一声,真是饱含血泪啊。 秋月白垂眸看向孟水蓝,表情冷漠,仿佛脚踩得不是人,而是一块砖。 战苍穹则是邪肆地一笑,道:“杀人灭口,有;人性,没有。” 孟水蓝立刻松开手,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二位先去忙吧,某身受重伤,便不起身相送了。” 秋月白一只脚踩在孟水蓝的胸口,不动。 战苍穹弯下腰,将胳膊搭在膝盖上,拍了拍手掌,看着孟水蓝,道:“不错,《百川秘闻》写得十分精彩。” 孟水蓝恨自己手欠,为何扯住二人的裤腿?他就老老实实挺尸不是很好吗?做一具敬业的尸体,也是不容易的。 孟水蓝被踩得胸骨嘎吱作响,好似随时都能碎裂开来。他道:“二位是不是高抬贵脚,容某起身说两句?” 秋月白道:“你何曾高抬贵手?” 战苍穹倒是抬起了脚,却是要踩孟水蓝的脸。这一脚下去,孟水蓝也就彻底变成大饼子脸了。 孟水蓝忙喊道:“某知道不休门主的所在!” 秋月白和战苍穹同时收回脚。 战苍穹一把薅起孟水蓝,危险地问:“他在哪儿?” 孟水蓝掏出一只毛笔,用毛笔尖轻轻扫了扫战苍穹的手。 战苍穹松开孟水蓝。 孟水蓝转动着毛笔,一副商人的市侩嘴脸,笑吟吟地道:“这个消息,价值千金。” 战苍穹霸气道:“你的命,可值千金?” 孟水蓝向后退去。 秋月白的动作十分快,直接堵住了孟水蓝的退路。 孟水蓝道:“某的性命,最多价值五十两。二位,消息不等人,价高者得。”一抖手,拿出一只最新的烽火鸟。 孟水蓝制作的烽火鸟,是一张折叠好的蓝色小纸片。 对于这种要钱不要命的人,旁人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当然,不会永远没有办法。只是眼前时间紧迫,不容分散精力。 秋月白直接道:“我出五百两。想必,战宫主也想知道不休门主的所在。” 战苍穹道:“自然!”言罢,与秋月白同时飞出银票。 百川阁的消息历来准确,也算是金字招牌。且,秋月白和战苍穹不认为孟水蓝敢忽悠他们。除非,百川阁想被灭门。 孟水蓝甩出烽火鸟,收了银票。 战苍穹接住烽火鸟,打开,秋月白也光明正大地扫了一眼。 第一只烽火鸟上写着:被东锦衣卫带走。 一个呼吸后,烽火鸟燃起蓝色的火苗,华为灰烬,消失在战苍穹的手指尖。 孟水蓝一抖手,又拿出一只烽火鸟,道:“六王爷的下落,有谁想知道?一千两。” 秋月白二话不说,直接飞出银票。对他而言,拿到“六王爷”手上的黄色烽火鸟,尤为重要。 孟水蓝收了银票,勾唇一笑,消失在了春宵阁。 战苍穹对六王爷并不感兴趣,但见秋月白如此行事,心思一动,也想插一脚,于是对秋月白道:“这个消息,本座与你同买。” 秋月白道:“一千两。” 战苍穹眸光不善,道:“坐地起价?” 秋月白道:“你买我卖,有何不可?” 战苍穹掏出银票,拍向秋月白的胸口。 秋月白单手接下,送入袖口,这才打开第二只烽火鸟,快速看了一眼。 战苍穹探头,也看了一眼。 但见第二只烽火鸟上写着:与东锦衣卫一起。 战苍穹觉得,这一千两花得有些冤枉。 第二只烽火鸟在秋月白的手指尖燃烧成灰烬,有股子嘲讽的味道。 秋月白不再去抓孟水蓝,直接转身离去。 战苍穹道:“秋城主如此关心六王爷的去向,莫不是要投靠朝廷吧?” 秋月白站定,回身,冷冷地瞥了战苍穹一眼,道:“战宫主花费一千两买六王爷的所在,可是想当朝廷鹰犬?” 战苍穹走到秋月白面前,靠近他,耳语道:“旁人只道秋城主冷若冰霜、不善言辞,有谁知,秋城主不但牙尖嘴利,且耍得一手好剑。有多少枯骨被算在本座的头上,却都要感谢秋城主送他们去轮回。” 秋月白冷冷地道:“大道无常,何为公?”言罢,直接离去。 第九十一章:节哀吧 春宵阁里,唐佳人一路狂奔到后院,孟天青紧追不舍。 唐佳人跑过塌方的凉亭,跃起,手抚柱子,转了个圈,一脚踢飞了紧随身后的孟天青。 孟天青脸朝下,跌向塌方的凉亭里。他心中警铃大作,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在空中翻个身,十分睿智地保住了脸。不想,稻草下,竟立着一截手指头粗细的小木桩。孟天青刚要为自己的机智喝彩,便跌在了小木桩上,正中菊花。 孟天青的惨叫声,振得春宵阁都跟着颤了三颤。 孟水蓝本已经跑远,却又一头扎了回来。这个弟弟每天作死,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但却绝对不能容忍别人伤害他。且让孟天青死他手上吧,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唐佳人抖了抖,探头看了孟天青一眼,觉得他那能令女子受孕的地方,可能……要废了。此想法,她是参照《残菊欢》总结出的经验之谈。虽然……咳……虽然她想不明白,那个用来拉粑粑的地方,怎么会令女子受孕。然,大长老是不会在这件事上弄错的。此事有关唐门是否后继有人,容不得一点马虎。想到大长老的嘱托,唐佳人深感惭愧。她这一路将自己吃成了大胖子,着实有些不美,想要找强壮男人借种一用,怕是……得用强的! 孟天青痛苦的呻-吟声拉回了唐佳人四处乱飘的思想。她看向凄惨无比的孟天青,终是心生不忍,靠近孟天青,道:“你……节哀啊。” 孟天青感觉到了森森的嘲讽之意,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厥过去。 孟天青伸出手,指着唐佳人,颤啊颤地道:“你……到底是谁?!” 唐佳人直接扯下孟天青脸上的面具,咧嘴一笑,送出格外恨人的两个字:“你猜。” 孟天青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被耍了。对方对自己了如指掌,自己却压根想不明白对方是谁。他明明觉得,对方就是“六王爷”,却拿不出任何有利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测。因为,若眼前女子就是“六王爷”,那昨晚暴打他一顿的疯婆子,又他娘地是谁? 孟天青觉得,自己的智商遭受到有史以来最残酷的鞭打,好想喝鹤顶红啊。 自从认识了“六王爷”,他的人生就变得和悲催有关。一想到那根戳进菊花里的东西,他就……好恨! 他试着挪动身体,想要扯掉那一小截木桩,然……令人绝望的是,那一小木头桩还连着横梁,貌似十分牢固,撼动不得。他要如何在不撕裂自己的前提下,脱身离开?好难! 孟天青毕竟年轻,气得狠了,竟哇地一声哭了。 他长得本就水灵,这么一哭,还真就越发水灵了。水润润的眼睛里满是委屈,挺俏的鼻头微红,饱满的唇瓣轻颤,眼泪顺着眼尾滑落,将挂了彩的脸颊滋润得流光潋滟,致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祈求垂怜的味道,令人心生异样,心思发痒。 只此一眼,便让唐佳人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一丢丢的过分了。 孟水蓝坐在树干上,垂眸看着这一出闹剧,感觉十分不可思议。其一,他觉得,眼前这位扮相好似老鸨子的胖女子,很像假王爷。其二,孟天青竟然哭了!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懂? 孟水蓝虽不知道那胖女子到底对孟水蓝做了什么,但他确实十分清楚一点,孟天青看似娇滴滴、水灵灵的像个大姑娘,但其心性却不是爱哭的小孩。他本想在孟天青没事儿后离开,但此刻,他来了浓厚的兴趣,决定看下去。 唐佳人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人,只能蹲下身子,从怀里摸出一粒青枣,塞进孟天青的嘴里,而后挤出两个字:“别哭。” 孟天青瞪了瞪眼睛,哭得更狠了。 唐佳人有些怕了孟天青,忙转过身,背对着他。 孟水蓝将手伸入胸口,也摸出了一粒青枣。同样的品相,想必也是同样的味道。孟水蓝觉得,他似乎挖到了一个天大的新闻!只是……心中尚有疑惑。 老鸨荷姑端着餐盘风风火火地赶来,不悦地喊道:“哎哎哎,这是要干嘛呢?这大清早的夫人找谁?”探头看了躺在地上的孟天青一眼,眼睛瞬间一亮,划过异彩,暗道这个好苗子啊! 唐佳人看向老鸨,眼睛也是一亮,立刻激动地问:“唐不休呢?”按照唐佳人的想法,像唐不休那么拉风的人物,到哪里都应该有人知道。既然他说自己在春宵阁,那么老鸨一定知道他在哪儿。 老鸨上下打量唐佳人一眼,愣是没看出这位就是昨天那位惨不忍睹的不休门女侠。眼前这位,简直就是富贵人家的胖娘子啊。瞧这张脸,那就是一个超大的白面馒头;瞧这红通通的脸蛋,那就是一大红苹果;瞧这通身的金光灿灿,差点儿闪瞎了她的双眼。 老鸨谨慎地询问道:“不知这位夫人找不休门主有何事?” 唐佳人一把攥住老鸨的左手手腕,激动道:“快告诉我他在哪儿?” 老鸨的左手尾指刚被她自己切断,这会儿虽缠着帕子,却痛得撕心裂肺。唐佳人虽没攥在她的伤口处,但她的心仍旧提溜了起来,生怕伤上加伤。 老鸨荷姑一边往回收手,一边喝道:“夫人放开。” 唐佳人固执道:“不放!” 老鸨怒道:“放开!” 唐佳人摇头道:“不放。” 老鸨吼道:“放开!” 唐佳人皱眉,道:“你是不是耳朵不好使?我都说了两遍不放了。”靠近老鸨,张大嘴,喊道,“唐不休人呢?!他人在哪儿?” 老鸨只觉得头皮发麻,青筋乱蹦跶,好像掐死眼前这个死肥婆!她心生恶念,直接道:“好好好,奴家这就告诉夫人。那不休门主伤了六王爷,被六王爷带走了。” 唐佳人喝道:“胡说!” 老鸨荷姑假笑道:“怎么就胡说了?”用下巴点了点那凉亭,“瞧见没,那凉亭就是被不休门门主弄坏的。你若想寻他呀,就得去找锦衣卫。你在奴家这里闹,没用!” 唐佳人觉得,老鸨子在骗她。昨晚,那群锦衣卫还将她当成王爷追着跑,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出了一个六王爷?难道是端木焱来了?不可能吧? 唐佳人紧紧攥着老鸨的手腕,问:“你且说说,那六王爷长什么样儿?” 老鸨真是不耐烦了,于是直接道:“王爷自然生得威武不凡。起来起来,别再扯着奴家不放。” 唐佳人手劲儿很大,攥着老鸨不放,固执得令人头疼。老鸨的断指处流出血,染红了唐佳人的袖子。 老鸨眼睛一转,道:“夫人也应知道,没有白打听的消息。这样吧,你若真想知道不休门主在哪儿,还需打点一二。” 唐佳人问道:“打哪儿?” 老鸨得意道:“自然是奴家。” 唐佳人松开了老鸨,直接给她一记眼炮。 老鸨嗷呜一声惨叫,手中端着的盘子碗筷也发出碰撞声。 唐佳人问:“还要吗?” 老鸨摇头,忙道:“不要了不要了。” 唐佳人皱眉道:“你让我打点一二,我才打了一,怕是不够真诚,不如补上二。” 老鸨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左右看了看,也没看见救场的人,这才陪笑道:“夫人太见外了,一下足矣。”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手腕,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他人在哪里了吧?” 老鸨苦哈哈地道:“夫人真是难为死奴家了。有些话,奴说了是要掉脑袋的。就算夫人打死奴家,奴家也不敢啊。” 唐佳人点了点头,撸起袖子,认真道:“你也别为难了,还是让我打死你吧,省心。” 孟天青忍着痛,咬着牙,四肢顶地,托起身体,以极其高难度的动作,将自己从木桩上拔起,心中恶狠狠地道:等我爬起来,你就死定了! 老鸨子荷姑见有打手围过来,直接变脸,摔了托盘,吼道:“来人啊,给我打!” 碗碟落在地上,碎成几片,碗里装着的一截小拇指滚入了唐佳人的视线。 唐佳人的身子晃了晃,孟天青吓得不敢呼吸,生怕她砸向自己。 唐佳人觉得眼前发黑,她也怕自己会突然昏厥,忙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结果,却看见了袖子上的血。这一下,正中靶心。 唐佳人直接后仰,砸向孟天青,将他又砸回到木头桩上。 孟天青瞪大眼睛,仰望天空,心中灰蒙蒙一片,久久回荡着两个字——想死。 老鸨垂眸看着二人,鄙夷地一笑,狠辣道:“还以为是个硬茬儿,没想到胆子这么小。呸!”弯腰捡起自己的断指,塞进袖兜里,这才吩咐道,“统统关起来!” 打手们抬起唐佳人和孟天青,关进用来*新人的房间里,上锁,离开。 老鸨荷姑妞着腰身去拜见华粉墨,请他拿个主意。老鸨不敢擅作主张,毕竟唐佳人是来寻不休老祖的,万一有什么渊源在里面,她扛不起。 第九十二章:调教 *房里,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木床。木床下,扔着一捆儿麻绳。木床上,躺着孟天青和唐佳人,有些挤。屋内只有一张圆桌,上面摆着一壶酒水和一只皮鞭,以及一根细长的钢针。因为窗户被木头条钉死了,所以屋内的光线显得十分昏暗,容易突破人的心房。 孟天青躺在床上,缓缓转头,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唐佳人,越看越觉得她的五官十分熟悉。 他咬牙从床上爬起身,用手指在唐佳人的脸上划拉了几下,却只是将两团脸红蹭得乱七八糟。他用袖子使劲儿蹭了蹭唐佳人的脸,终是将那团红蹭掉。 孟天青愣了愣,眸光里悄然燃烧起愤怒的火焰。他干脆夹着屁股,抬起一条腿,跨过唐佳人,骑在她的身上,动手扯掉她满头的金发簪,放出她那头有长有短的头发。 这是谁?明明就是“六王爷”! 如果这还能认错,孟天青觉得自己就可以去喝二两鹤顶红了! 他怒火中烧,心口起伏,气得手指颤抖,咬牙道:“你个死胖子!”一把撕开唐佳人的衣衫,想看看她在胸口放了什么来欺骗自己。 唐佳人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 孟天青躲闪不及,被磕了下巴不说,两条腿还被强行分开,整个人跌落在了唐佳人的身上,撕裂般的痛令他发出一声惨叫:“啊!” 唐佳人伸出胖手捂住孟天青的嘴巴,制止了他的嚎叫,小声呵斥道:“别喊!” 孟天青点头,闭上嘴。 唐佳人放下手,低头看了看自己敞开的外衫,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看向孟天青的眼神变得不太善良了。 孟天青装出小心翼翼的样子,笑着问:“王爷,您……您打扮成这样,为何?” 唐佳人粗着嗓子简单扼要地回道:“机密。”转而问,“你骑我身上干什么?” 孟天青的眼睛转了转,回道:“亲密。” 唐佳人一个胳膊挥开孟天青,下了床,整理了一下衣裙,用眼尾扫了孟天青一眼。 孟天青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蹿上脑门。他咬牙下了床,围在唐佳人身边转了半个圈,而后试探道:“昨晚看见一个人,也穿着女装,与王爷有几分相似。”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王爷您看。就是因为那女子与王爷有几分相似,她打我,我都没回手。” 唐佳人冲着孟天青咧了咧嘴,笑得孟天青心惊肉跳。别看孟水蓝是他亲哥,他却从来不惧他,但“六王爷”不同。“六王爷”给他的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孟天青有心弄死“六王爷”,却又惧怕他的能力,所以只能先陪着小心,见机行事。 孟天青靠近唐佳人,违心地赞美道:“王爷这身装扮,骗过了天青,想必从这里走出去,旁人也认不出。王爷真是英明睿智。” 唐佳人又是咧嘴一笑。 孟天青转开头,暗道:太他娘地吓人了!口中却道:“王爷您渴不渴?饿不饿?”他夹着屁股在屋子转悠了一圈,假装寻找吃食,却是将一根细长的钢针收入袖口,而后端起一壶酒,晃了晃,眼中划过恶毒,装出满眼喜悦地转身,对唐佳人道,“这里有酒,王爷先喝几杯?” 唐佳人早就饿得饥肠辘辘,闻到酒香,立刻点头应道:“好。” 孟天青将酒壶递给唐佳人,唐佳人接过,直接对着酒壶嘴咕噜噜地喝下大半壶,那叫一个气势磅礴。 孟天青觉得渴,也想喝两口,但却深知妓院里的酒水不干净,没准儿放了魅药。他忍着口渴,看着唐佳人豪饮,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唐佳人喝了两口后,放下酒壶,伸手推了推门。 孟天青试探地问:“王爷?” 唐佳人回头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笑道:“没事儿。” 唐佳人继续在屋里转悠,又推了推窗。 孟天青又喊道:“王爷?” 唐佳人再次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问:“王爷,热吗?” 唐佳人摇了摇头,继续转悠,推了推墙。 孟天青看向酒壶,暗道:难道酒是干净的? 他吞咽了两口口水,终是忍不住,拿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感觉……没什么异样。他又灌了两口,解了解渴。还想再喝,却没有了。 孟天青放下酒壶,用手指夹着钢针,走向唐佳人,询问道:“王爷为何要寻不休门门主?可是想让他帮忙逃离此地?” 唐佳人回头看向孟天青,咧嘴一笑,道:“你猜。” 孟天青道:“王爷心思,旁人如何能猜透?王爷这声音忽男忽女,真是神奇,可是学过变声?” 唐佳人转回头,又走回到门前。 孟天青尾随而至,道:“王爷可想到出去之法?”扬起手中长针,对准了唐佳人的后脖子。 唐佳人突然转过身,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提着针的手僵在半空中。 唐佳人问:“你是要给本王缝补衣衫吗?” 孟天青尴尬的一笑,道:“是……吧。” 唐佳人迷眼一笑,人畜无害。 孟天青打了个冷战,向后退了一步。 唐佳人向前逼近一步。 孟天青又向后退了一步。 唐佳人继续逼近,直到将孟天青逼到床边,跌坐到床上,嗷呜一声,就要弹起。 唐佳人一把按住孟天青,道:“好生坐着,不要动。” 孟天青痛得冷汗留下,倒吸着凉气道:“王爷面前,我可不敢托大。还是……站着吧。” 唐佳人直接点了孟天青的穴道。 孟天青瞪大眼睛,问:“你……你要干什么?” 唐佳人将手伸入怀中,道:“想送你一样东西。” 孟天青感觉不妙,假笑道:“不……不用了。怎能劳王爷破费呢?” 唐佳人拿出威武豹,在孟天青的眼前晃悠着。 孟天青只觉得头皮一炸,忍不住喝道:“你从哪儿得到的威武豹?” 唐佳人眯眼笑道:“你猜。” 孟天青恼羞成怒,直接开口骂道:“猜你娘个猜!呜……” 唐佳人直接将威武豹塞进了孟天青的嘴里。 第九十三章:极致的痛与欢愉 孟天青惊恐万分,生怕一不小心将威武豹咬碎,将自己炸得面无全非。 唐佳人找出麻绳,将孟天青捆好,倒吊在房梁上,而后一边用后屁股撞着墙面,一边用手推着他荡来荡去。 孟天青真想千刀万剐了“六王爷”!他那样对他,害他一次次爆开菊花,难道还不行他报复?如今,他报复不成,还被倒吊在房梁上,像玩物一样任由“六王爷”施为。心中如何能不恨啊?! 孟天青的眼睛瞪红了,面部肌肉绷紧了,却不敢张口骂人,因为……唐佳人扯了裙摆,缠在了他的嘴上。他若开口骂人,定会咬破威武豹,将自己炸得面目全非。好……恨……呐…… 房顶,掀开的瓦片中,露出孟水蓝的那张脸。他将屋内的一切都看在眼中。那叫一个心口怒火烧啊烧的,某个不言说的位置痛啊痛。他真想冲下房去,将那个胆大包天的假王爷真女人打成不休门女侠的样子。现在看来,昨天那不休门女侠就是六王爷易容的!亏他自诩火眼金睛,竟没发现此妖孽就在眼前。好恨呐……好悔啊……好想自戳双目啊…… 所谓的苦大仇深都不如大仇得报来得痛快!孟水蓝磨刀霍霍,准备下手了。 房间里,孟天青觉得,昨晚揍他的疯婆子一定是不休门女侠。至于眼前这个死胖子,自然就是六王爷无疑。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二者是同一人。但前者的脸已经毁成那样,绝对不可能在一夜间恢复如初。除非……易容! 所以,这两个人一定是同一个一人,且都来自不休门。 试想,他惊才绝艳一小飞龙,谁会忍心对他下如此重手?除了六王爷,谁人能辣手摧草? 老天呀,为何让他遇见六王爷,这不是作孽吗?! 至于……六王爷为何刚开始对他那么好,后又如此恶劣,他猜,一定是因爱不得!瞧瞧,因为得不到,六王爷的心性都扭曲了,竟然扮起了女人。不过,话说回来,面对那些杀手的追杀,扮成女人确实安全很多。 孟天青觉得自己是个天才,竟然能观察入微,但同时他也十分唾弃自己,竟然总栽在死胖子的手里。难道说,六王爷就是他克星?呜……太伤自尊了。 随着越荡越高,孟天青的脸对着“六王爷”的双腿间,那是道不尽的侮辱;他的后脑勺几乎都要撞在墙面上,那是无法形容的死亡威胁。 孟天青毁得肠子都青了。他就不应该给六王爷威武豹,放他一马。就应该让他被乱刀砍死,变成一坨坨的肥肉。 孟天青的神经绷得如同满弓,身体更是敏感得不像话。他越是紧张,心跳就会越快,身体也会变得越发滚烫。那些勒在他身上的粗麻绳,不停刺激着他的肌肤,令他的呼吸都变得炙热起来。尤其是,某个私密的地方,竟直挺挺地抬起了头。 这时,他才意识,酒里有问题! 孟天青又想哭了。为啥死胖子喝了加料的酒什么反应都没有,为什么他喝后反应这么大?咋地,是因为体型的原因? 在濒临死亡和酒水药效的双重刺激下,孟天青的心里和生理都发生了不可言明的变化? 他瞪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恨恨地望着“六王爷”,心里想着如何虐杀他,也同时渴望着他靠过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莫名戳到了他那不为人知的兴奋点。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就连连脚趾头都卷六起来。 他看向唐佳人的目光,就像一只饿了很久的小兽,既害怕人类的靠近,又渴望人类将自己抱进怀里,用那只柔软的小胖手,好生安抚。 唐佳人见孟天青还敢瞪自己,干脆捡起钢针,竖起,将锋利的尖对准了孟天青的头。而后,再次用力推起孟天青,让他高高荡起,在一去一回间,撞向自己手中的钢针。 如此直接面对死亡的恐惧,令孟天青头皮发炸,紧张得忘记了呼吸。 唐佳人在孟天青即将撞到钢针的时候,放下针,饶了他。 孟天青却是在如此简单粗暴有力的死亡游戏中,一头撞在了唐佳人的腹部,身子一抖,泻了。坏的是,太丢脸,他想和“六王爷”对饮四两鹤顶红;好的是,穴道冲开了,他的手指能动了。 唐佳人靠近孟天青,嗅了嗅鼻子,粗着嗓子问道:“你不是吓尿了吧?” 孟天青抬起眼,望着唐佳人,未语泪先流。他好想一口一口咬死眼前这个死胖子!他怎么可以这么坏?怎么能够如此缺德?那是尿吗?是尿吗?!千刀万剐的死胖子! 房顶,孟水蓝目露震惊之色。他想不到,假王爷整治人的手段如此了得。明明不见血腥残忍,却偏生能踩在人承受的底线上。 他知道,在一些见不得的地方,有这样一种玩法。被玩者会亲自培养出一些人,对自己施暴,而后……为了掩盖真相,施暴者往往都会长眠于地下。当然,也有那手法极其高端的人,会被留下继续充当施暴者。只不过,他们一辈子都会生活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直到……手段用尽。说来好笑的是,被施暴者,无一不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有些妓院,为了满足不同客人的需要,也暗地里培养施暴者。只不过,谁都不希望成为施暴者,因为……他们挥动鞭子的同时,鞭打得却是自己的生命。有今天,无明日。 孟水蓝胡思乱想的功夫,只觉得一阵摇晃。 原来,唐佳人在孟天青那双饱含恨意怒火却显得格外幽怨乞怜的双眼中,又用屁股顶了一下墙面。墙面虽然没有塌陷,但却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尘土纷纷扬扬飘散在空中,挺呛人。 孟天青打了个喷嚏,鼓出一个大鼻涕泡。 唐佳人乐不可支,继续粗着嗓子道:“鼻涕泡!”捏着钢针戳了一下孟天青的鼻涕泡。 鼻涕泡碎裂,孟天青在微愣过后,疯了般嘶吼道:“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第九十四章:宝宝心里苦 孟天青那声发自肺腑的嘶吼被布条束缚在了喉咙里,有些模糊不清,却饱含血泪、道不尽的心酸、书不完的爱恨情仇啊。哦,不,没有爱,他与唐佳人之间,只有恨!赤-裸-裸的恨! 然,最为恐怖的是,孟天青的嘶吼,唐佳人还真就听明白了。 这只由蔫坏逐渐发展向魔女的毒蘑菇,打了个喷嚏,嘀咕道:“老子才不要和你同归于尽呢。你再吼两声,就能去阎王那里报到了。阎王要死问你咋死的,你就说,尿裤子了,没脸见人了,一心求死。”扫了眼孟天青的裤裆,见那里渐渐湿了,满眼嫌恶地转开头,嘟囔道,“真不禁吓。” 孟天青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宝宝心里苦,谁知道啊?!这世道太可怕了。 房顶,孟水蓝第一次同情自己的亲弟弟了。不过,一想到自己曾经遭过得罪,又觉得孟天青这惨烈的样子绝对堪比享受。最起码,他那还抖擞得起来。思及此,孟水蓝真是想要一口口咬死下面那个死胖子!你装什么不好,非要装成男人?装成男人也就罢了,你还非要装成六王爷?装成六王爷也就罢了,你还用一把银针戳他?!太!残!忍! 屋内,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腰身,语重心长地道:“过去的事儿就算了,本王也不和你计较。你尿尿这个味儿不对劲,应该多泡泡冷水澡。”休休也是这样,泡泡冷水澡就好。 孟天青没觉得“六王爷”在关怀他,反而觉得自己被抽了几巴掌。因为,“六王爷”的话明显在埋汰他!他被绑着都能交代了,这得是多贱啊! 孟天青闭上眼,任由眼泪流。暗道:这次丢人真是丢大发了。好想喝半斤鹤顶红。 唐佳人耳朵尖,听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好像来了不少人。她当即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直接照着墙面撞去! 在孟天青的目瞪口呆中,唐佳人破墙而出,飞奔离去。 孟天青倒挂在房顶,看着房门被打开,华粉墨和老鸨荷姑相继走了进来。 孟水蓝很想去追唐佳人,却放心不下孟天青,唯有趴在房顶,伺机而动。 屋内,华粉墨看了眼孟天青,又扫了眼仍旧漂浮着灰土的墙洞,挥了挥衣袖,娇媚地一笑,道:“妈妈得让人补墙了。” 老鸨陪笑道:“是啊是啊。”给门外之人使了个眼神,立刻有人追了出去。 华粉墨走到孟天青面前,用扇子顶了顶孟天青的肚子,道:“这是怎么个玩法儿?看起来真心不错。” 孟天青再次晃悠起来,十分想吐。 华粉墨翘着兰花指呵呵一笑,刚要说话,听到腰间荷包里传出铃铛震动的声音,便一边向外走,一边对老鸨道:“妈妈有福了,这可是难得的俊哥儿,还需用心*,没准儿能得贵人一个好儿。” 老鸨的眼睛一亮,立刻笑盈盈地应道:“哎呦,那可就托华爷的福喽。” 华粉墨离开,老鸨组织人放下孟天青,而后将大手们赶到门外候着。 她怕孟天青跑了,只取下缠在他嘴巴上的布条,却不将他松绑:“这位小哥儿的模样真是水灵俊俏。啧啧……瞧瞧这肌肤,真是比奴家这里最红的姑娘都更胜一筹。”伸出手,就要摸孟天青的脸。 孟天青作势要吐,吓得老鸨赶快收回魔爪。 孟天青用手指在衣袖上轻轻一扫,竟捻出一只小巧的刀片。他在不动声色中用刀片割着身上的麻绳。 老鸨笑道:“哎呦,这还有点儿脾气呢。”嗅了嗅鼻子,视线下滑,落在孟天青的双腿间,调笑道,“哥儿与那胖夫人是何关系?玩得倒是开。就不知,尽兴否?” 孟天青瞪眼不语。 老鸨拿腔作势地道:“奴家问你话,你最好回答。奴家这春宵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藏起个把人来,旁人还是真找不到。”突然目露凶光,阴狠地一笑,“这位哥儿,你且说说,你与那胖夫人为何来春宵阁?你们与那不休门门主又是何等关系?你若不说,奴家只好让你见识一下何为手段,也让你知道,被一小截木桩开了后门的滋味,绝对算得上是温柔体贴。” 孟天青突然抬起双脚,恨恨踹向老鸨。 “啊!”老鸨尖叫一声,向后倒去。 听见动静的打手们纷纷冲进屋里。 孟天青用力吐出口中的威武豹,使其袭向一位打手的胸口。按照他的估计,威武豹应该炸开,逼退众人,而他则需挣开捆绑,乘乱逃走。 可惜,预估错误。 威武豹被他的口水润湿,变得有些弹性,竟在撞击后滚落地上。 老鸨等人的视线随着那颗威武豹滚动一会儿后,同时抬头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想撞墙的心都有了。如果威武豹炸开,他脱身离开,一切都好说。如今,他不但被困于此,还丑态百出,当真是……要了百川阁二阁主的命啊! 被威武豹袭击胸口的打手哈哈一笑,道:“还以为是什么厉害暗器,不过是颗小黑球。”为突显自己的厉害,他一脚踩在了威武豹上。 威武豹炸开的轰鸣声,伴随着老鸨嘶吼着的“不要”,打手们被掀翻在地,头中一阵眩晕啊。 遥想唐佳人口咬威武豹,被炸得满脸开裂。今日见识到威武豹的威力,还真得庆幸唐佳人脸皮肉厚。若是一般纤细女子,飞得被炸碎了不可。 房顶,孟水蓝去追唐佳人,却不见她踪影。 屋内,孟天青挣开麻绳,在一片白烟蒙蒙中向着“六王爷”撞出的墙洞玩命跑去。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 若被抓住,他一定不会承认自己是百川阁的二阁主。等待他的下场,便是任人蹂躏。一想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他就恨得咬牙切齿,暗自发誓,一定要让“六王爷”尝尝这种滋味! 此仇不报,就咒他一辈子都给那死胖子当女人使! 思及此,菊花一紧、一痛。 孟水蓝在心里哀嚎道:老天爷,能不能换个誓言?那种罪,他受不得啊! 第九十五章:落入美男浴池中 唐佳人甩开老鸨派来的人,独自一个人,披头散发地溜达在街上。那样子,像极了被蹂-躏的少妇。路人纷纷避开她,且暗自猜测,到底是谁有如此重的口味? 街道很繁华,热闹不是一点点。周围各种各样的小吃飘散着香味,就像一只只勾人的小手,试图拉住唐佳人的步伐。然,她却视若无睹。 她想休休了。 明明没受什么委屈,却忍不住红了眼眶。许是经历了一些事、一些人,感觉并不好。她只不过假扮了六王爷而已,为何要承受那么多人的追杀?她只不过是帮助孟天青取出小萝卜,为何被炸得面目全非?若非自己厉害,复原能力超强,这一辈子怕是只能当鬼了。 休休…… 休休…… 休休说他在春宵阁,怎么就不见了呢?明明说好的,为什么又变卦了呢? 唐佳人心里难受,突然调转方向,牟足劲儿向春宵阁跑去。 她就像一只灵巧的胖猴子,几下蹿到春宵阁的最高处,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休休!休休!” 一声声的休休,在空气中震荡开来。 所有听见的人都抬起头看向唐佳人。 打手们逗乐地暗道:哎呦,她还敢来?! 老鸨惊讶地暗道:休休,唐不休?难道说,这位是唐不休的夫人? 孟天青恨恨地暗道:死胖子,你死定了! 西锦衣卫的杜英超惊喜地暗道:六王爷!哎呦,怎么还穿上了女装?辣眼睛了!声音……也变得女气。刺耳朵!不过心中真是好生欢喜呀。终于找到六王爷了!哈哈哈哈…… 孟水蓝推开窗,看向唐佳人,咬牙暗道:好啊,终于等到你了,死胖子! 房屋内,水汽萦绕中,华粉墨画着浓妆,披散着长发,像一只勾魂夺魄的美人鱼,静静坐在可容四人的精美浴池里。他抬起头,看向房顶,眸子一缩。 屋外,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统统向着唐佳人的方向扑去。那份热闹,十分罕见。 老鸨最先发难,让打手们去抓唐佳人。 唐佳人也不跑,稳稳占据房檐上,谁爬上来,她就踢谁下去,毫不腿软。 西锦衣卫的杜英超带人围上来,口中高喊着:“保护王爷!” 华粉墨伸出好似女子般修长秀美的手指,从放在手边的竹筒里缓缓抽出一根细弱牛毛的毒针,抬头看向房顶。那里,有浮灰震动而下。 孟水蓝收起小巧的弓弩,勾唇看着唐佳人。既然还有人当她是六王爷,自己何必让手沾血?借刀杀人,才是极好的。这样,他既不用得罪不休门门主,还能报仇雪恨,何乐不为? 孟天青夹着屁股,挪动长腿,咬着牙,艰难地走了。他必须寻个药馆,处理一下那不可言明的伤口了。至于报仇雪恨,十天不晚。十年,他等不起。 杜英超爬上房檐,激动道:“六王爷,您可吓死卑职了。” 唐佳人看见杜英超,立刻拿出架势,询问道:“你们可曾抓了唐不休?!” 杜英超回道:“没有,绝对没有。属下一直在寻王爷,哪里有时间抓人玩。” 唐佳人不死心,又问:“东锦衣卫呢?” 杜英超回道:“属下刚才还与他们走了个正面,也没见到押解什么犯人。还请王爷下来,让卑职护送王爷回宫。” 实则,杜英超看见得是寒笑,而寒笑怕世人知道六王爷喜好男色,所以带着唐不休做上了马车。 唐佳人一听回宫,哪里肯?她本就是假货,进宫不得砍脑袋啊?当即道:“老子不回宫,老子就要在春宵阁呆着!” 嘶……“六王爷”好霸气啊!如果豪情壮志真是令人敬仰。 杜英超为难道:“王爷好歹先回宫一趟,再出来玩。卑职不能置王爷于危险之地。” 唐佳人怒道:“你是王爷,还是老子是?你给本王退下去!” 杜英超无法,只能退到地面上去,仰头求道:“王爷,回宫吧。” 唐佳人怒道:“老子说不回就不回!老子要找休休,唐不休!你再唠叨,老子就发飙了!”一跺脚,房瓦碎裂,唐佳人直接从房檐上掉落到,砸进了华粉墨的浴桶里,激起大片水花。 唐佳人有些恐水,乍入水中时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慌乱。她不停地蹬腿,胡乱抓着,直到抓住某物,才借力稳住身体,破水而出,与华粉墨面对面。 唐佳人用另一只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唏嘘道:“吓死我了。” 华粉墨定睛看着唐佳人,用沙哑的嗓子冷声道:“松手。” 唐佳人惊魂未定,点了点头,却并未松开手,口中还不忘感激道:“幸好攥住你了,不然得淹死我。” 华粉墨的小拇指抖了又抖,终是妩媚地一笑,道:“水不深。” 唐佳人感觉了一下,这才松开手,道:“没抓伤你吧?” 华粉墨道:“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唐佳人探头向水里看去。 华粉墨一拍水。水生波纹,模糊了水下的景色。 唐佳人抬头看向华粉墨,道:“你站起来,我看看。” 华粉墨发誓,能将不要脸这种事儿说得如此坦荡之人,面前之人若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华粉墨笑得越发妩媚妖娆,柔声道:“岂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唐佳人问:“你当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华粉墨反问:“你当粉墨是男人还是女人?” 唐佳人道:“男人……”华粉墨刚要笑,唐佳人又加了一个字“吧?” 如此不确定。 华粉墨的笑容微僵,又恢复成那种令人忘记呼吸的魅惑笑容,靠近唐佳人,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魅惑道:“若分不清,何不好好儿摸摸,仔细看看。”另一只手捏着毒针,就要刺入唐佳人的后脖子。 唐佳人的心跳加快,突然打个喷嚏,磕在了华粉墨的额头上,发出咣地一声。 华粉墨吃痛,又听见外面的动静,干脆收起毒针,调笑道:“好生粗鲁。” 门口,杜英超带着人撞开门,大声吼道:“保护王爷!” 华粉墨一把抓过衣袍,站起身,一脚踩在唐佳人的脸上,迫使她转开头,同时裹上衣袍,不让自己春光外泄。 杜英超带人冲进屋里时,看见得便是一副奢靡的画面。 第九十六章:粉墨真容 阳光透过破裂的屋顶,直接洒落在华粉墨和“六王爷”的身上。 宽松的暗红色外袍拢在华粉墨那白皙纤细的身体上,于腰身处系着一根黑色腰带。华粉墨的身体微微后仰,一只脚抬起,踩在“六王爷”的脸上。光束洒落在华粉墨的肩膀、大腿,脚趾上,泛起一层诱人的光泽,惊艳了岁月。有水珠从他的下颚处滑落,好似一滴香浓的酒,滴落人心,荡开艳色。 杜英超明明只看到华粉墨的一小部分侧脸,却也觉得口干舌燥。 “六王爷”则是披头散发地抱着华粉墨的一只脚,在亲。 如此景象,真是既香艳又诡异,却是实打实的令人呼吸一窒。 杜英超自以为知道“六王爷”的喜好,立刻带人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唐佳人将华粉墨的脚拔开,用水使劲儿抹了一把嘴,唾道:“你有脚皮!” 华粉墨低下头,看向唐佳人,伸手挑起她的外衣,向里面扫了一眼,用魅惑的语调道:“你有胸。” 唐佳人没太当自己是个女人,所以直到听见“你有胸”三个字,才反应过来,自己养了多年的小猪仔被人看到了!她恼羞成怒,一拳头砸向华粉墨。 华粉墨攥住唐佳人的拳头,与她在水池里扭打起来。 华粉墨道:“六王爷有胸,真是闻所未闻。” 唐佳人不甘示弱,道:“女儿貌,男儿身,今日得见。” 华粉墨将唐佳人按入水中,道:“不如我现在叫来锦衣卫,让他们看看王爷真容。” 唐佳人将华粉墨拖入浴水中,狠狠抱住,扬起头,用力呼吸一口,吼道:“老子也要喊,让他们知道,谁要刺杀老子!” 华粉墨用双腿盘住唐佳人的腰身,再次将唐佳人按入水中。 唐佳人干脆掐着华粉墨的腰肢,站起身,羞恼地吼道:“啊!” 华粉墨因为痛,也喊道:“啊!” 门外,杜英超立刻带人冲进房门。 这一幕,他真是至死都不能忘。 华粉墨像条美女蛇般,张开两条又长又白的大腿,紧紧盘在“六王爷”的腰身上。“六王爷”则是紧紧钳着华粉墨的腰身,忘情地吼着。 这一刻,杜英超竟然觉得,“六王爷”穿着女装毫无违和感。看看人家华粉墨,虽穿着男装,但却好似勾魂夺魄的美女。而自家王爷,虽穿着女装,也胖得看不见喉结,还顶着两个假*,但任谁看了,都知道那是个纯爷们。 华粉墨和唐佳人同时瞪向杜英超,杜英超再次带人退了出去。 华粉墨对唐佳人道:“放手。” 唐佳人同时道:“松腿。” 二人互相较劲儿,谁都不肯先退一步。 唐佳人直接动手,挠华粉墨的痒痒。 华粉墨一直以为自己不怕痒,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他忍了又忍,压根就忍不住,竟是笑得上气不接下底,直接松开大长腿,从唐佳人的身上跌落到池子里去。衣衫全湿。 唐佳人坐在浴池沿上,脱了鞋子甩了甩水,动作一僵,忙将手探入衣内,从后腰处扯出《残菊欢》,甩了甩上面的水,小心翼翼地打开,发现上面的图画和字迹都模糊了。 这个时候,抢救已经没有意义,唯有……速记。 唐佳人拿出记菜名的劲儿头,一篇篇翻看着手中《残菊欢》,那认真的态度,竟也十分美丽。 华粉墨从浴池水里探出头,脸上的浓妆消失得七七八八,那张脸竟如出水芙蓉般清丽雅致。眼角的皱纹不见了,干净的肌肤吹弹得破,整个人干净得不染凡尘。若说浓妆下的华粉墨是勾人魂魄的妖精,那么此刻的华粉墨则是集天地灵气酝酿而出的青竹妖。前者沾满红尘滋味,后者清丽脱俗。若非他此刻的衣裳大开,任谁看了,都会赞叹一声——女色误国! 华粉墨香肩半露,脖颈修长,一双眼睛不魅不妖,却好似最尊贵的女子,带着淡淡的疏远和清高。他脸上的每一处起伏,都是最优美雅致的线条。男生女相,却并非柔媚入骨,而是宁静致远。 波光潋滟的水池中,华粉墨静静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全身湿答答的坐在池子边,一只脚穿着鞋子垂在水中,另一只脚穿着袜子踩在池边,手捧一本蓝皮书,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 她的眼神十分认真,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半分关系。光束慢慢偏移,落在在的身上,镀上一层宁静的光晕。 若眼前人不是假王爷,就冲着唐佳人的这份认真,华粉墨都愿意给她留条活路。可惜,没有。在群山之上,她扮演福田公公,成功骗了他;下山之后,她又扮演六王爷,让他深深怀疑了自己的智商和判断能力;如今,得知她与不休门有着莫大的干系,是敌非友的关系,注定要争个你死我活;他一直以为,戏耍自己的人是位痴肥男子,不想,竟是女子!最重要的是,她看见了他的真容,让华粉墨这个身份变得危险。 华粉墨心中有了计较,靠近唐佳人,想知道被她如此珍而重之的书中到底是何内容。 唐佳人换手拿书时展开了封皮,三个*裸的大字落进了华粉墨的眼中——残菊欢。 华粉墨的眸子缩了缩。他还以为,她在看什么武功绝学,不想,竟是看此等下流书!一股无法抑制的杀意冲出胸口,化作千刀,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察觉到异样,却是头也不抬,直接一脚踩在华粉墨的脸上,道:“不许看!” 华粉墨想要杀人了。然,他最善隐忍。当即向后退了一步,勾唇一笑,那股子妖娆妩媚劲儿瞬间取代了雅淡如菊。他用手抚上唐佳人的大腿,挑逗似的揉捏着,柔声戏谑道:“王爷还对这东西敢兴趣?真是……有趣儿。” 唐佳人一巴掌挥开华粉墨,眼也不抬地道:“别吵。”她得快点看,图案模糊得越来越严重了。若她不能通过此法怀上宝宝,如何能振兴唐门?至于不休门,有她和休休就足够辉煌了,压根用不上别人。 第九十七章:同浴之后 华粉墨从未被人如此厌恶过,一时间还有点儿不习惯。他再次靠近唐佳人,道:“王爷想要研究此法,何须书?粉墨最是了解其中精髓。” 唐佳人终是从书上挪开眼,看了他一眼,求知若渴地道:“你练练,我看看呗……” 练练?看看?华粉墨感觉到某个地方,隐隐作痛了。要他自己练?要他如何练?真是……找死! 唐佳人见华粉墨半晌没有动作,对其投去失望地一瞥后,干脆利索地收回目光,一边继续翻看书页,一边伸出手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比比画画,偶尔……还打个勾儿。 华粉墨一张白净的脸全黑了。 他从未见过哪个女人能如此不要脸。明明身为女子,却研究起了男子与男子之间那马子事儿,着实……可恶! 寂静无声中,唐佳人突然看向华粉墨,目露震惊之色,伸手指向他,惊讶道,“你……你是刚才那个化着浓妆的大娘?” 哎呀,这反射弧得有多长啊?! 唐佳人这一指,把华粉墨吓了一跳。因为,她那根手指,恰恰就是刚才她比比画画,又戳又勾的那根万恶手指! 再听听她的话,华粉墨的眼神又冷了些许。画着浓妆的大娘?呵…… 华粉墨杀心不改,但却知道,此时已经不易动手。外面那些锦衣卫不是吃咸饭的,若六王爷在他这里出了意外,他就算能脱身,华粉墨这个身份却再也用不了了。 他想……借刀杀人。 东锦衣卫的肖劲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接真正的六王爷端木焱回去,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眼前这人,明明不是真的六王爷,他倒是可以借用锦衣卫之手,要其性命。 打定主意后,华粉墨再次靠近唐佳人,翘着兰花指,拿捏着强调,柔声道:“王爷……” 唐佳人卷起书,直接砸在华粉墨的头上,道:“好好儿说话。” 华粉墨在不动声色中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扭着身子,飞着媚眼道:“王爷,粉墨一直这么说话,哪里不对?” 唐佳人伸手揉了揉胸口,道:“感觉不对。” 华粉墨挑眉,风情万种:“哦?” 唐佳人推开华粉墨,道:“总觉得你这是想要我的命。” 华粉墨笑道:“王爷多心了。粉墨只是想和王爷做个生意。” 唐佳人道:“等我看完的。”言罢,又看起了《残菊欢》,那只万恶的小胖手还比比划划,不停地戳戳戳。 华粉墨眸光悠悠,落在唐佳人身上变得森然。 唐佳人突然抬头看向华粉墨。 华粉墨立刻改变目光,笑得甜腻醉人。 唐佳人指着华粉墨威胁道:“再这么笑,我打你哦!” 华粉墨摸了摸自己的脸,妩媚地道:“怎么,粉墨这么笑,不美吗?” 唐佳人直接跳进浴池里,轮起《残菊欢》,照着华粉墨的头就是一下子:“你笑得我都冷了!万一伤风了怎么办?!” 华粉墨挨砸,心情却并没有变得恶劣。他向后退去,靠在浴池边,静静地看着唐佳人又回到浴池沿上坐下看书。那般认真,不知道的以为她多么勤奋好学。呵……也确实是勤奋好学,不过却是不学无术罢了。 华粉墨站起身,抬腿跨出浴池,赤脚踩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来到房间的一角,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见她在那里十分用心地戳啊戳的,冷冷地勾起唇角,脱下外袍,弯腰去取干净的衣袍…… 唐佳人突然扭头看向华粉墨,口中嚷嚷还道:“都说不让你那么笑,你怎么……”后面的话自动消音,就好像被巨兽吞进了嘴里。 唐佳人瞪大眼睛,看着光溜溜的华粉墨。 华粉墨四肢僵硬地拿起干爽衣袍,转过身,背对着唐佳人穿戴整齐。 唐佳人的一张脸爆红,尤其是……在看见华粉墨的屁股后。唐佳人不淡定了,用手捂着脸,跺脚嗷呜道:“你你你……你太过分了!你露了短尾巴也就算了,还将屁股对着我!你……你过分!” 好么,在唐佳人被带歪的观念了,唯有男子的菊花是最碰不得的东西,因为……那会让人怀孕的。不信?不信你看看《残菊欢》!大长老说得话,那都是一顶一认真的。 华粉墨的小拇指抖得那叫一个猛烈,好像恨不得将自己甩飞。他深吸一口气,用左手按住不安分的小拇指,悄然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笑吟吟地道:“你若不想看,为何又看我?明明占了便宜,却又卖乖,这是……好么?”伸手抓起一块白布,跪坐到席子上,一边擦拭长发,一边用那双能乱人心智的目光撩拨着唐佳人。 唐佳人的脸越来越红,有些扛不住华粉墨的目光,干脆转过身,继续看书。 华粉墨一直打量着唐佳人的背影,猜猜她的身份、目的和来历。 片刻后,唐佳人终于看完《残菊欢》,也确定夹在书页里的烽火鸟还在,心下稍安,收起书,来到华粉墨面前,道:“给我准备一身衣服呗。身上这套湿答答的难受。” 华粉墨问:“粉墨与王爷非亲非故,为何要为王爷准备衣物?” 唐佳人伸出两根手指:“其一,你若是不给我准备干净的衣物,我就穿你身上这套。” 华粉墨挑笑道:“怎么,这是准备抢了吗?” 唐佳人道:“其二,我若抢不过,我就抱着你跳浴池里去。” 华粉墨打量唐佳人,道:“你确认自己是女子?” 唐佳人咧嘴一笑,样子十分天真无邪,道:“你不都看过了,还问。” 华粉墨道:“王爷这脸皮,敢问天下谁与争锋?” 唐佳人用脚踢了踢华粉墨的小腿,凶巴巴地道:“你明目张胆的看本王,还敢说本王脸皮厚?信不信老子发飙?!” 华粉墨收敛一切表情,道:“如今这里被西锦衣卫围个水泄不通,王爷与其求人,不如吩咐一声,想必自然有人会为王爷奉上干净衣物。”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样子,道:“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能见人吗?” 华粉墨道:“王爷何意?”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把你的衣物脱给我,我让人给你送干爽衣物。” 华粉墨被气笑了,道:“不过一件衣物罢了,王爷何必在意。王爷都敢冒死假扮六王爷,这世间万物于王爷而言,何惧之有?” 唐佳人点头道:“你说得对。”言罢,竟伸手去扯华粉墨的衣袍。 华粉墨发现这假王爷真女子就是一块滚刀肉,竟奈何不得她。实在恼人! 华粉墨只得道:“好,给你。” 唐佳人心中欢喜,一张肉脸笑成了小太阳。 华粉墨接着道:“可你未必穿得上。” 唐佳人捂住胸口,道:“这么说……也没毛病。”她房粗嗓子,冲着门外吼道,“拿套衣服来!” 杜英超早就想到了这点,且准备妥当,当即应道:“回王爷,卑职早已准备妥当。” 唐佳人豪爽地道:“打赏!” 杜英超喜道:“谢王爷。”等了等,却没听到下闻,不知道六王爷要打赏他什么。但总归,不会太差。 杜英超道:“卑职将衣物送进来啦。” 唐佳人直接扯起华粉墨,将他推向门口。 杜英超拖着衣物,刚推开房门,华粉墨便伸出手,一把抓走托盘,而后直接将门关上,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杜英超摸了摸鼻子,猥琐地一笑。 屋内,唐佳人再三警告华粉墨不许偷看,这才走到较为隐蔽的位置,裹好胸,快速换上男子衣袍,登上皂靴,撸了把半干的头发,迈着悠哉的步伐来到几前,盘腿坐在华粉墨的对面,指了指自己那头有长有短的头发,道:“给我弄弄呗。” 华粉墨妖媚地一笑,道:“王爷这心可够大的。难道,就不怕粉墨喊人进来?” 唐佳人用手拍了拍桌子,道:“你叫吧。若他们冲进来,老子就说,是你指使老子假扮六王爷的。” 华粉墨眸光骤冷,道:“王爷如此不厚道?” 唐佳人无辜地道:“你都要让人抓我了,我干吗要厚道呢?以德报怨,何以抱德?” 华粉墨将身子趴在几上,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如同一只魅惑世人的妖孽般望着唐佳人,轻声笑道:“王爷说得极对。” 唐佳人扯了扯身上的蓝色长袍,解开腰带,随手丢到一边,而后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华粉墨伸出修长纤细的手,让指尖在几上滑向唐佳人的手指尖。他也不触碰她的肌肤,却围着她的手指轻轻打转。这种若有若无的撩拨,最是让人心痒难耐。 唐佳人突然伸出手,照着华粉墨的手指用力拍下! 华粉墨并无撩拨之心,一直惊醒着,因此直接抽回手,躲开唐佳人的肉爪。 唐佳人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痛得呲牙咧嘴。 华粉墨勾唇一笑,笑得那叫一个柔媚,好似能魅出水来。 唐佳人瞪了花粉墨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第九十八章:对,我就是蘑菇! 华粉墨站起身,来到唐佳人身后,为她将头发束起,扣上发冠。发髻上,插着一小根细如牛毛的毒针,不明显,却是致命的一点。若唐佳人取发冠,梳头发,一定会碰到那根小巧的毒针。 唐佳人用手摸了摸头发,赞道:“手真巧。” 华粉墨意味不明地一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从几下扯出一个匣子,放到几上,打开,将各种各样的胭脂摆出,而后对着镜子开始上妆。 唐佳人十分好奇,挪着屁股蹭到华粉墨身边,探头看向他的小箱子,视线立刻被那块镶嵌在箱子上的小镜子吸引。 那不是铜镜,而是一块水银镜。虽然只有巴掌大的一块,却能将人照得清清楚楚。 唐佳人瞪大眼睛,镜中人也瞪大眼睛;唐佳人咧嘴,铜中人也咧嘴;唐佳人伸出手指点了镜中人,镜中人也伸手点着她。 唐佳人第一次看见这么清楚的自己,当即抱着盒子不撒手,一会儿做鬼脸,一会儿扭脖子,逗得自己哈哈大笑。 华粉墨也不照镜子,拿起那些胭脂水粉,熟练地涂抹在脸上,就连眼角的皱纹和唇角的褶皱都画得以假乱真。 唐佳人玩得不亦悦乎,心中起了贪念,直接对华粉墨道:“你这也是镜子吧?照得人真清楚。休休说,友人之间亲密无间,互赠礼物最好不过。”将盒子抱在怀中,“这个,送我吧。” 华粉墨听到休休两个字,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笑道:“这块镜子远渡重洋而来,只此一块,最是珍贵不过。若送你,你回赠什么?” 唐佳人十分豪爽地撸下两只金灿灿的镯子,拍在桌子上,气势磅礴道:“这两只金镯子,给你了!” 华粉墨轻笑一声,拿起金镯子,又嗤笑一声,道:“镀了层金粉而已。”往桌子上一扔,“假的。” 唐佳人拿起金镯子,看了看,而后竟两手一扭,将金镯子拧成一个小麻花,又转了两下,金镯子断开,里面呈现铁色,明显不是金子。 唐佳人将镀金镯子塞进怀里,决定等会儿去找那店家理论理论。 华粉墨问道:“怎么,还要去找人说理?” 唐佳人点头道:“对!能说得通的就好好儿说,说不通的就一定打到他想得通。” 华粉墨含笑套话道:“这话,又是休休教你的?” 唐佳人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道:“对。休休教我的东西,都是顶顶管用的。” 华粉墨问道:“你口中的休休,可是不休老祖唐公子唐不休?”荷姑来报,说有个胖夫人来寻唐不休。他去审问时,那胖夫人却撞碎墙面逃之夭夭。不想,这人兜了一圈后,竟又回来了。门外那些西锦衣卫的人各个儿成了瞎子,还当这人是男扮女装的六王爷。呵……原来,被一叶障目的人,不只他一个。 唐佳人一把攥住华粉墨的手,激动道:“你认识休休?他在哪儿?” 华粉墨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道:“他已经离开了。” 唐佳人再次攥住华粉墨的手,急切地问:“他可说要去哪里?” 华粉墨道:“自然说了。”抽回手。 唐佳人又一次攥住华粉墨的手,拉向自己,道:“你说你说,他去哪儿了?” 华粉墨用力抽回手,干脆将手放到几下,这才继续挖坑道:“不休的行踪,粉墨怎好随意暴露?他此番游走江湖,是要寻人。不知王爷寻他何事?” 唐佳人拍着胸口道:“我就是他要寻的人!” 华粉墨上下打量唐佳人一眼,满目怀疑之色。 唐佳人挺起胸脯,正色道:“实不相瞒,我就是不休门中人!” 华粉墨暗道:在群山中你就已经说过了。只不过那时,他当其是戏言,如今看来,最好笑的反倒是自己。 华粉墨装出惊讶的模样,道:“你是不休门的人?” 唐佳人点头,露出自以为是高手的表情,道:“自然。” 华粉墨道:“不休说他要寻之人,名叫蘑……”他刻意拉长调调儿,让唐佳人去接。 唐佳人竟将手伸到几下,一把攥住华粉墨的手,紧紧握着,开心道:“蘑菇!对,我就是蘑菇!” 华粉墨想到唐不休每次提到蘑菇时的表情,就仿佛那是他一生中最珍贵的宝贝,腻得人都想吐出隔夜饭。他也曾多次猜测,蘑菇其人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万万没想到的是,蘑菇是真的像蘑菇,肉乎乎的一团。 华粉墨深深地怀疑起唐不休的喜好。尤其是想到不休门女侠,也是一位胖子。 嘶…… 华粉墨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唐不休寻找的蘑菇,明明就是那歪瓜裂枣的不休门女侠,可眼前人,竟口口声声说自己就是蘑菇。她到底是谁?可是抱着不为之人的目的刻意接触自己?还是说,昨晚的不休门女侠是易容后的她? 华粉墨猜,应该是后者。 他稳下心,装出惊喜的样子,道:“原来你就是蘑菇啊?!” 唐佳人勇力点头,紧紧攥着华粉墨的手不放,就像找到了亲人一般。 华粉墨往回抽手,却愣是没抽回来。 这些年,但凡觊觎他男色的人,除了一人,都长眠于地下了。他相信,眼前之人也命不久矣,姑且忍她一忍。 华粉墨藏起杀心,疑惑道:“可是,我却知道,不休在寻不休门女侠。” 唐佳人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是我,是我,都是我。” 华粉墨露出不解的表情,问道:“是你?我看过《百川秘闻》,见那上面画的女子可比你……”后面的话,没有说透,却再明显不过。 唐佳人留了个心眼,直接鼓起腮帮子,冲着华粉墨晃了晃脑袋。 华粉墨误以为唐佳人和自己一样懂易容之术,终是确定,这样一个胖丫头不但将自己耍得不分东西,还将黑白两道的领军人物耍得团团转。好,很好! 华粉墨终是露出一个真实的笑,隐隐透着一股子轻松。 这就好比遇见一道题,自己解错后,会认为自己太笨,但当他知道其他高手都解错了之后,自然会放松心情,觉得那题实在是出得太过变态,非常人可解。 第九十九章:好一位无赖女子 华粉墨心情一好,竟忘了手还被唐佳人攥着这件事儿。他心情不错地问道:“那你为何假扮六王爷?难道不知,此事牵连甚广?即便小心,也会掉脑袋?”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华粉墨问:“谁逼你?” 唐佳人一摆手,道:“都是贪吃惹的祸,不说也罢。” 华粉墨又问:“你又是怎么被认成是六王爷的?” 唐佳人软软地道:“甚是疑惑呢。”她对华粉墨也不是全然相信。这世间,能让她付出全部信任的人,唯有唐不休一人而已。 华粉墨心中好奇,却不好继续追问。 唐佳人捏了捏华粉墨的手,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休休在哪儿了吧?” 华粉墨抽回自己的手,道:“不是不肯告诉你,而是怕说出后,无异于让你去送死。” 唐佳人一把扯回华粉墨的手,用力攥紧,道:“你尽管说!” 华粉墨轻叹一声,道:“告诉你也无妨,不过……”妖娆地一笑,“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 唐佳人攥着不放,道:“你说你的,我攥我的,也不影响你说话,有何干系?” 这话是没错,但是好没道理。 华粉墨用另一只手,拧了唐佳人的手背一下,调笑道:“这是做什么?喜欢人家?” 唐佳人羞赧地一笑,垂下了头。 华粉墨的眸光转冷,暗藏杀机。 唐佳人扭捏道:“你要是穿上女装,一准儿比秋月白好看。”这才是她抓他不放的原因。 华粉墨的身体绷紧,拼命控制才没有抖动小拇指。他告诉自己,要隐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尝试从唐佳人的话中抓出重点。寻思了两遍后,才道:“秋月白的女装?” 唐佳人知道自己食言了,忙补救道:“对啊,我总觉得秋月白穿上女装会很好看,见到你后,我觉得你穿女装会更合适呢。” 华粉墨笑容甜到发腻,柔声道:“哦,是吗?” 唐佳人正色道:“是不是,看过才知道。” 华粉墨伸出手,用食指尖在唐佳人的脸上轻轻划过,勾唇一笑,什么都没说。 唐佳人微微皱眉,摸了摸脸,没摸到血,却觉得被华粉墨指甲划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唐佳人不悦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 华粉墨看了看唐佳人,道:“不休将六王爷打伤,被东锦衣卫的人带走了。” 唐佳人一把攥住华粉墨的手,道:“真的?!” 华粉墨深吸一口气,坚定而缓慢地抽出自己的手,道:“当时百川阁阁主也在。” 唐佳人又去拉华粉墨的手,口中还问道:“几时发生的事儿?” 华粉墨再也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怒道:“你到底要拉我的手,还是去救唐不休?!” 唐佳人吓了一跳,当即嚷嚷道:“自……自然是要救……”话锋一转,咧嘴一笑,“嗯,休休不用我救,我还是拉你手聊天吧。”胖手再次伸出。 华粉墨的头皮乍起,忍了又忍,才没有亲手捏死这只肥蘑菇。当然,没动手的理由还有一个,他顾忌不休门女侠深不见底的武功。试想,她能以一人之力将正邪两派的领军人物逼得那般不堪,定是有些手段和能力的。他怕自己偷鸡不成,反倒折了自己。 华粉墨将手背在身后,冷笑道:“枉不休如此惦念你,你却贪恋男色,不肯救他!” 唐佳人直呼冤枉:“哪有儿?”爬向华粉墨的身后,又去扯他的手。 华粉墨真是……恼了!他一脚踹向唐佳人的胸口,喝道:“放肆!” 唐佳人抱着华粉墨的脚,脸色苍白,痛苦万分地哀嚎道:“完了完了,碎了……碎了……” 华粉墨见唐佳人的表情不像作伪,当即收回脚,悄然打亮着唐佳人,暗自猜测,是否真的将她胸口踹碎了? 若真如此,她岂不是空有其名? 但见唐佳人将手伸入胸口,掏了掏。华粉墨微微转开视线。唐佳人掏出四颗青枣放在了手心,一脸揉疼地道:“碎了。” 华粉墨看向唐佳人的手,觉得牙痒痒了。 唐佳人捏起一粒碎枣子,送入自己口中,咀嚼着,甜得眯起了眼睛。她就像一只贪吃的小熊,终于喝到梦寐以求的蜂蜜,美得不要不要的。 华粉墨已经很久不曾对食物感兴趣。他吃东西,纯属是为了活下去。他知道自己必须吃,但那味道到底如何,他并不知道。他对口舌之欲早已失了兴趣。如果可以,他宁愿什么都不吃,光靠呼吸活着。 他见唐佳人吃得如此香甜,下意识地皱眉,暗道:贪吃! 唐佳人吐出枣核,又捏起第二颗青枣送入口中,咀嚼着。那副享受的表情,让她整个人都泛起甜美的气味。 华粉墨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子清甜的味道,带着草木的芬芳和果实的甜美。闻起来,确实不错。难道说,那颗青枣真的十分美味? 唐佳人又捏起第三颗枣子,送入口中,咬出汁水流在唇瓣上,她用粉嫩的小舌头一卷,将汁水舔吮入口,整个人都开心得左右摇摆了两下。 就在唐佳人伸手捏第四颗枣子的时候,华粉墨道:“我尝尝。” 唐佳人眯眼一笑,十分大方地将第四颗青枣送到华粉墨的嘴前。 华粉墨张开嘴,咬下青枣,在唇齿间咀嚼着。青枣还是普通的青枣,并没有令人食欲大增的味道,但又隐隐有些不同,好像……尚能入口。 华粉墨吞下枣子,道:“只是一颗枣子而已。” 唐佳人多爱吃的一个人啊,能从四颗枣子里分一颗给华粉墨,那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他不感恩戴德,还挑三拣四,简直就是要挖唐佳人的心呐!此事,大条了。 唐佳人吐掉口中枣核,趴在几上,侧头看着华粉墨道:“怎会只是一颗枣子呢?它被你的脚丫子踹过,还在咱俩的洗澡水中打过滚……” 华粉墨感觉喉咙有些紧。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将一只眼睛藏在胳膊里,像只羞于见人的小熊,慢悠悠地道:“而且……我一遇水,就想小解……” 华粉墨的小拇指抖啊抖的,都快散架子了。 唐佳人的视线在华粉墨的小拇指划过,笑得那叫一个坏呦。 第一百章:华粉墨的真实身份 华粉墨放下袖子,挡住左手,而后将右手探入左手袖口,用力一掰! 唐佳人心肝一颤。若说她之前不确定,一再摸华粉墨的手,那么此刻她已经百分百确定,华粉墨就是那位在群山之上戴面具的男子。因为,二人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抖左手的小拇指,且……对自己够狠。至于为何会抖小拇指,唐佳人猜,总归不会是因为喜欢她、想请她狠狠大吃一顿。 直接转换话题,道:“不知王爷打算如何收场?不休打伤六王爷在前,若那六王爷知道,不休门女侠就是假扮六王爷之人,不休危险不说,不休门也将有灭门之灾。” 唐佳人暗自腹诽道:你这是在挑拨!如果那六王爷真是端木焱,他是不会动休休的,因为休休就是他想要寻找的唐门门主。而且,如果他敢欺负休休,我会打死他的。极是认真! 蔫坏的意思,就是扮猪吃老虎。当人,旁人扮猪吃老虎,那是需要配合演技的,但唐佳人不用,有些东西已经深入骨髓,那是信手拈来。 但见唐佳人一拍桌子,怒道:“格老子的!谁也不能动我休休!” 华粉墨从唐佳人和桌子之间,抽回自己的手,放在几下。 唐佳人心虚地一笑,问:“是不是拍疼你了?” 华粉墨闭上眼,微微蹙眉,扭开头。丝绸般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身后,垂在耳边。从唐佳人的角度,仅能看见一截尖尖的下巴,骄傲得令人想要捏碎它,也美好的想令人亲吻它。 唐佳人探头看向华粉墨的脸,道:“别哭啊……” 华粉墨转回头,冲着唐佳人柔情万千地一笑,道:“粉墨又不是秋月白和战苍穹,就算被你刊弄哭,也上不了《百川秘闻》。” 唐佳人误会了华粉墨的意思,立刻拍着胸口保证道:“放心,有我呢,一定能上!” 华粉墨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露出感激的样子,道:“那就拜托你了。不知……女侠如何称呼?” 唐佳人道:“你就叫我不休女侠吧。” 华粉墨支起右手手臂,握成拳头,轻抵在面颊一侧,勾魂夺魄地一笑,对唐佳人道:“女侠是要保持神秘吗?”衣袖从他的手腕处缓缓滑落,让那晶莹如羊脂白云的小臂,展露人前,香艳、旖旎。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干巴巴地道:“你和休休是朋友,那我得叫你叔。” 华粉墨的笑容僵在脸上。 唐佳人眼巴巴地道:“叔,能给弄只鸡腿吃吃吗?” 华粉墨感觉自己脸上的妆容变得干燥,最后悉数裂开,落在了地上,化分粉末。 他放下袖子,嘲讽道:“不休门女侠的心真是够大的。” 唐佳人用手指点了点胸口,厚颜无耻地道:“得成正比啊。这么大的身子,再有颗小心脏,多不协调。”末了,还加了一句,“你说是不,叔?” 华粉墨缓慢地点了点头。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你到底给不给鸡腿吃?不给吃,我就走了。很忙的。” 华粉墨道:“是要去救不休么?”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我去,算不算自投罗网啊?” 华粉墨真是万万想不到,他这招十分简洁有力的借刀杀人,竟然用不上。这个不休门女侠,简直就是油盐不进的鬼东西! 华粉墨正色道:“唐公子学富五车、见解独到、风采斐然,着实令人倾佩。粉墨与其同行,为唐公子的风采所折服,引为知己。若女侠贪生怕死,粉墨却要拼死救他!” 唐佳人上下打量华粉墨两眼,直接道:“你骗人。” 华粉墨心中一凛,询问道:“王爷此话从何说起?难道在你眼中,不休如此清高,不会结交粉墨?” 唐佳人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夸他什么学富五车、见解独到、风采斐然之类的,明显是在骗人嘛。休休又懒惰又抠门,怎么会是你口中的唐公子。你确定,咱俩说得是一个人?” 华粉墨的眉角抽搐一下,无语了。还有这么黑自己门主的?不休门,真是盛产奇葩。 华粉墨下套道:“不休门中人,是否都如此看待不休?”他一直想知道,不休门到底有多少人。 唐佳人眼珠子一转,笑得像朵花,伸出两根手指,道:“你猜!” 华粉墨气结,垂下眼眸。 唐佳人暗道:已经告诉你了,一共两个人,你不看细节,怨不得我。 唐佳人狡黠地一笑,道:“叔啊,你真小气,连只鸡腿都不给吃。我走啦。”捡起腰带,系在身上,站起身,扭着腰身,像老鸨子那样走着。走了两步后,才想起自己已经在扮演王爷了,这才一抖身子,瞬间改变了气场,大步向门口走去。 华粉墨看得目瞪口呆。暗道:此人,不容小觑。 唐佳人在推开门之前,回头看向华粉墨,道:“你啥时候去救休休?” 华粉墨收敛乱七八糟的想法,回道:“今晚子时。” 唐佳人点头,道:“明天,本王会来这里寻休休。你若是骗本王,老子会发飙的!”一脚踢开房门,在杜英超的闷哼声中,大步走了出去。那份“老子天下最拽”的样子,真是令人不爽啊。 华粉墨觉得,他挖了很大一个坑,却将自己扔了进去。他的眸子明明灭灭,有狠戾在里涌动。偏生,不能发作。 他并非心胸狭窄之辈,奈何遇见这只胖蘑菇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折磨着他的神经,痛苦到让他怀疑人生。他原本并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他喜欢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奈何……不休门,太过神秘强大。 华粉墨抱起小木箱,打开,想将胭脂水粉放回去,却发现,箱子里的小镜子没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颗青枣! 他扣上箱盖,闭上眼睛,任由小拇指敲打着箱盖,发出一阵急促的声音,犹如战场上的鼓点,敲响了两军拼杀的前奏。 春宵阁对面的酒楼里,孟水蓝快速换了身普通褐色短打,又用姜汁修改了肌肤颜色,简单修改了眉眼之后,悄然尾随在唐佳人的身后,伺机而动。 第一百零一章:被卖的佳人 唐佳人不关心唐不休死活? 假的! 她觉得,以她和端木焱的关系,应该可以沟通此事。但是,她也曾听寒笑和杜英超说,假扮王爷那是死罪,她还不想死,所以不能自投罗网。 首先,她要支开西锦衣卫,方便自己潜入东锦衣卫,救出唐不休。 一想到唐不休就在东锦衣卫里,她竟十分开心。毕竟,如果唐不休离开东锦衣卫,她想寻到他,还真是……难。 唐佳人的江湖经验确实不足,但这并不影响她的超常发挥。再者,在所有人都是套路打的前提下,她这根软软的刺,才能戳中别人的死穴,愉快地逆天。 唐佳人打定主意后,对杜英超勾了勾手指。 杜英超立刻靠了过去。 唐佳人压低声音耳语道:“知道本王为何要留书离开?” 杜英超的眼睛一亮,立刻靠过去,将自己定位为“六王爷的心腹”。这一颗小心脏啊,真是无限欢喜呀。 杜英超道:“愿为王爷分忧。” 唐佳人严肃地道:“本王怀疑,东锦衣卫里有内奸!” 杜英超一凛。 唐佳人道:“否则,那些刺客如何能轻易冲入客栈,对老子喊打喊杀?” 二人视线一对,深以为然。 唐佳人伸出胖爪子拍了拍杜英超的肩膀,道:“英超啊,本王只能靠你了。” 杜英超顿觉未来金光灿灿,晃得自己眼前一花。他立刻道:“卑职愿为六王爷鞍前马后、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唐佳人道:“眼下,你寻到本王之事,一定要保密。” 杜英超攥拳,点头,道:“王爷放心,卑职一定吩咐下去,没人敢多嘴。” 唐佳人问道:“现如今,东锦衣卫住在何处?” 杜英超道:“大家还住在原来的客栈里。”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咱们先选另一间客栈住下,不要惊动他们。” 杜英超拍着马屁,道:“王爷英明。” 唐佳人哈哈一笑,十分自得。实话,她也觉得自己十分聪明。 就这样,西锦衣卫护着唐佳人在隔了两条街的宝来客栈住下。 孟水蓝紧随其后,却被西锦衣卫的人赶了出来。 他装出怂样,干脆走到斜对面,买了张甜饼,蹲在路边啃了起来。那样子,还真是像极了普通过客。 西锦衣卫本就面不合心也不合,东锦衣卫忙着给端木焱寻医问药,自然不会在意西锦衣卫去哪儿;而西锦衣卫自认为抢了头功,自然也要严防死守怕东锦衣卫知道。两方人马,就这么悄然无声地分开了。 唐佳人决定夜袭东锦衣卫,怕自己不好脱身,于是对杜英超道:“本王要去寻个人,你等在此处,等老子号令。” 杜英超急道:“怎能让王爷一人涉险?若此事不宜声张,属下愿陪王爷同行。” 唐佳人道:“此事十分机密,干系重大,你……不知道的好。” 杜英超明白,身为宫门中人,知道的秘密越少,活得越久,于是不再强求,而是眼巴巴地道:“王爷,您务必回来啊!” 唐佳人抬起手,想拍杜英超的肩膀。 杜英超含羞带怯地撇了唐佳人一眼,唐佳人的手指抖了抖,终是收回到袖子里,愣是没敢再拍他。 杜英超颇为失望。 唐佳人挥挥衣袖,走了。 杜英超追上来,亲手为唐佳人系上斗篷,带上幕篱,道:“王爷早去早回。” 唐佳人僵硬地一点头,心思一转,从怀里掏出两只镀金镯子,其中一只还是断的。她道:“本王在金枝阁和富贵布庄买了些东西,前者坑了老子一袋小金鱼,后者……坑了四条。你去找他们谈谈,务必让他们知错能改。” 杜英超虎躯一震,抱拳道:“定不辜负王爷信任!” 唐佳人大步走出客栈,取下头上的幕篱和身上的披风,扔到街角,道:“傻吧?戴上这东西才引人注意呢。” 孟水蓝不远不近地跟着,想知道假王爷到底去做什么。以他所见,假王爷十分着急寻不休老祖,可这会儿竟然要去它处。孟水蓝觉得,他已经闻到阴谋的味道。实则,他还真误会了。 唐佳人自认为是个有良心的人,她要和休休离开这里了,应该和夏三娘、夏坚打个招呼。 就这样,唐佳人和杜英超兵分两路,前者去往夏家,后者带着西锦衣卫,浩浩荡荡地去寻人晦气。 金枝阁和富贵布庄的掌柜是亲兄弟,二人之所以敢骗唐佳人,还不是看她样子傻,以为她就是个拎不清的。就算骗了她,又能怎样?尤其是看她当时那样子,简直就跟破烂户捡了一袋金子一样。 杜英超一出现,直接掀了牌匾,砸了两家店,那唯我独症的校长样子,吓得两家掌柜两股战战,涕泪横流。别说坑唐佳人的银子,就连棺材本都恨不得一起拿出来孝敬西锦衣卫的大爷们。 唐佳人一路来到夏家,直接推门而入。 院子里空无一人,杂乱不堪,静得有些不正常。 唐佳人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儿,想要退出去,却见夏三娘从屋里走出来,红着眼睛询问道:“这位公子,您找谁?” 唐佳人道:“三娘,是我。”鼓起脸蛋,作出被炸伤的样子。 夏三娘靠近唐佳人,仔细看了她两眼后,突然激动地垂泪道:“爷儿,是您来寻我们母子了嘛?爷儿……”哭着就要往唐佳人的身上扑。 唐佳人立刻跳开,道:“三娘,我是你救得那位胖姑娘。” 夏三娘微愣,望着唐佳人,眼泪流得更凶了。她转开头,用袖子擦了擦了眼睛,平静了一下情绪,才再次看向唐佳人,道:“让你见笑了。我……我还以为,是……是我那男人来接我们娘俩了。”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脸,问:“像吗?” 夏三娘老脸一红,道:“坚儿都十八岁了,我也……我也多年不曾见过他,想着他许是发福了也说不准儿。是……是我老糊涂了,你说话的声音,明明是女子。” 唐佳人无语了。 夏三娘又细看了唐佳人两眼,惊讶道:“姑娘,你这脸怎恢复得如此快?” 唐佳人道:“大夫的药好,我皮肤愈合的也快。那样子看起来挺严重,睡一觉也就好了。” 夏三娘心有疑惑,但却没有细想,毕竟唐佳人不是她关心的重点。此刻见唐佳人一身富贵,她的心中燃起希望,一把住攥住唐佳人的手,急切地道:“姑娘,你救救坚儿吧。” 唐佳人问:“他怎么了?” 夏三娘哭道:“坚儿他又去赌了!这回,不但输了房子,还把自己压上了。那赌坊的人说,若咱们不能在天黑之前拿银子去赎人,就要把坚儿剁碎,喂给狗吃。” 唐佳人皱眉道:“剁了吧,你再生一个,那个不要也罢。” 在门口偷听的孟水蓝,拉长了脸,忍笑。 夏三娘微愣,当即不悦道:“你怎能如此薄情?那可是我的坚儿啊!可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啊。我救了你,不求你回报,但你也不能见死不救。”说着又哭上了。 唐佳人真是不耐烦了。在她看来,她真得不需要夏三娘救她,她只是借她家的草垛子躺一躺罢了。不过,一想到夏三娘攥着三枚铜板要去找大夫救她时,她就无法狠心不管。 唐佳人干脆转身,一边向外走,一边气势如虹地道:“走!” 孟水蓝躲到树后,看着夏三娘跟在唐佳人身后,向赌坊走去。 这次,扣押夏坚豪赌的地方名叫万和赌馆,是县里有钱人玩上几把的地方。 夏三娘和唐佳人进入赌馆后,被人带进了里间,孟水蓝则是溜达到靠近里间的赌桌旁,掏出几个铜板,竖起耳朵,随手玩了几把。 里间内有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位面无表情的中年人,他的身边各站着一名打手,样子十分凶悍。夏坚像只鹌鹑似的缩在墙角,抱着双腿,蹲着不动。他听见动静,抬头看向唐佳人和夏三娘,又忙低下头。他不知道唐佳人是谁,还以为来得是胖婆娘,见不是,心中有些失望。 夏三娘见夏坚一张脸鼻青脸肿,心疼得直掉眼泪,喊了声坚儿,就要扑上去。 一位穿着蓝色粗布短打的打手拦下夏三娘。 夏三娘扯着脖子问夏坚:“坚儿啊,你没事儿吧?” 蓝衣打手凶巴巴地问:“带银子了吗?” 夏三娘看向唐佳人,满眼的祈求之色。 唐佳人不动如钟。 蓝衣打手喝道:“回话!” 夏三娘哆嗦了一下,看向贺九,道:“没……没带。” 贺九扫了眼唐佳人,冷笑一声,道:“来,招呼一下夏爷。” 灰衣打手就像提溜小鸡一样,直接扯起夏坚,将他整个人都按在了桌子上,在夏三娘的惊呼声中,拔出匕首,压在夏坚的手指上。 夏三娘尖叫道:“不要!人带来了带来了!”夏三娘扯过唐佳人,用颤抖的手将她推到前面,哆嗦道,“这……这就是你们要的胖丫头。” 夏坚瞬间抬头,看向唐佳人。 第一百零二章:不要啊! 唐佳人知道,自己被夏三娘骗了。人家要得不是银子,而是她。为啥?看她富态可爱啊?着实有些疑惑呢。 贺九上下打量了唐佳人一眼,问:“你就是夏坚的婆娘?” 唐佳人摇头。 贺九怒道:“断他一指,长个教训!” 灰衣打手立刻向下压刀子。 夏坚瞪大了眼睛。 夏三娘失声尖叫:“不要!” 唐佳人道:“且慢。我虽不是他婆娘,但却是你们要找的胖丫头。说吧,啥事儿?” 灰衣打手看向贺九,贺九摆了摆手,灰衣打手抬起已经刀子。 夏坚狠狠地嘘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唐佳人,纳闷她怎么就变好看了。昨天还是一副鬼见愁的某样,今天竟变成了刚出锅的包子,热气腾腾的。 夏三娘双腿一软,赶忙扶住桌子,才没有跪地上去。 贺九道:“我要找的胖丫头,善赌。” 唐佳人一把抓起骰钟,晃了晃,放到桌上,而后道:“大”。打开骰钟,果然是大。 贺九拍着巴掌站起身,笑着赞道:“好,很好。”对蓝衣打手道,“来,拿出契约,让夏家人签字画押。” 灰衣打手利索地准备好笔纸,放在桌子上,对夏三娘道:“画押吧。” 唐佳人探头看了看,突然伸出手,点在那张纸上,问:“这个字,什么意思?” 夏坚看着那个“卖”字,心中就是一酸一痛一绞,他用力挣开灰衣人的钳制,护在唐佳人面前,道:“你快走!” 贺九阴狠地笑道:“夏爷,我这里好进,可不好出啊。你赌输,将婆娘压给了我,这事儿不能不认。” 夏坚双眼一红,咬牙道:“你设局诱我!” 贺九笑道:“哪个开赌馆的不是设局?你玩得起,就来摸两手;玩不起,偏偏要提溜着脑袋进来,我们和气生财的馆子,哪能将你拒之门外?再者……”看向唐佳人,“为了诱你签字画押,我可是出了五百两银子的。最后嘛,你输了,这能怨得了谁?” 夏坚吼道:“你放屁!”一拳头挥出,砸向贺九。 灰衣打手拦下夏坚的拳头,直接给补给他一拳又一拳。 夏三娘尖叫着:“不要打!不要打!我画押画押!” 夏坚扬起拳头,给了灰衣男子一拳头,骂道:“画个屁押!”伸手去扯卖身契,那纸却被贺九收起,在手中扇来扇去。 夏坚疯了般扑向贺九,却被灰衣打手拦下,打倒在地,有狠狠地踢了两脚。 夏三娘扑到夏坚身上,哭喊道:“要打就打死我吧!” 夏坚推开夏三娘,吼道:“你走!” 夏三娘不肯,抱着夏坚不散手。 蓝衣男子扯起夏三娘,将她按到桌子上,抓起她的手,按了墨汁,直接拍在了卖身契上。 贺九拿起卖身契,看了看,笑道:“不错。有你们母子俩的手印,这事儿就算天王老子来管,也赖不掉。”举目看向唐佳人,却发现唐佳人竟坐在了椅子上,在那里把玩骰子呢。 贺九拉动脸皮,笑道:“从今后,你就是我九爷的人了。昨天听说,你将李拐的场子挑了,本还有几分不信,如今看来,却是九爷我赚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挥了挥手,示意两名打手放人。 夏坚爬起身,喊道:“疯婆子!” 夏三娘立刻抱住夏坚,落泪道:“走吧走吧。” 夏坚推开夏三娘,吼道:“娘!你干什么骗疯婆子来?!” 夏三娘哽咽道:“若娘不把她带来,他们就会杀了你,你让娘……让娘怎么活?!” 夏坚怒极而笑,道:“我赌输了,是我自己的事儿,与她何干?!” 夏三娘捶着胸口道:“你是娘的命啊!” 夏坚一扭头,看向唐佳人,叫道:“疯婆子?” 唐佳人怕见血,所以压根就不敢抬头。她把玩着骰子,问道:“你流血了吗?” 夏坚微愣,心头划过异样。他觉得,唐佳人是在关心他,却又不知道要如何表达。毕竟,他卖了她。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产生了愧疚感;第一次,有那么一个女人,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中,没有无助的落泪,只是一边把玩着骰钟一边问他流血没;第一次,他的心头悄然滋长出一种微妙的感觉,有些欢喜,有些心动;第一次,他觉得胖乎乎的女人其实挺可爱,娶回家一定很好;第一次,他想好好儿过日子了。 他不想唐佳人担心,直接用袖子抹掉唇角和鼻子上的血,这才回道:“没有。” 唐佳人问:“确定?” 夏坚用另一子袖子又擦了擦脸,这才回道:“确定。” 唐佳人抬起头看向夏坚。 肉肉乎乎的一张脸,白嫩得好像发面馒头。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好似最纯净的琉璃,映照出他的丑陋和不堪。他也曾想过,等疯婆子的脸消肿后,会是怎样的眉眼。在他想来,应该是不讨人厌的。可如今看来,竟还十分讨喜耐看。 夏坚走向唐佳人,隔着桌子望着她,道:“你自己能跑走,对吧?” 唐佳人点头。 夏坚道:“那你就走吧。别管爷。” 唐佳人道:“给我一个理由,为何不管?” 夏坚想笑,却扯痛了嘴角。他道:“爷是个混蛋,昨晚就丢了你,今晚又抵押了你,你没必要陪爷……” 贺九听着不对味,当即道:“走走走,赶快走,将人当东西压桌上的时候都想什么了?现在在这里哭哭唧唧的博同情?实话告诉你,九爷什么都多,就是同情心没有!再不走,剁你手!” 唐佳人不悦,一指头戳在桌子上,将桌子戳出一个大坑。她挑眉看向贺九,贺九立刻噤声。 哭哭啼啼的夏三娘也闭上嘴巴,一副见鬼的模样。 唐佳人对夏坚道:“你继续说。” 夏坚的嘴角抽了抽,道:“没……没什么好说的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 夏坚立刻补充道:“对了,爷必须告诉你,爷是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才把你压上去赌的。” 唐佳人又点了点头。 唐佳人明明没说什么,但夏坚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为此,他不太自然地垂下眼眸。 第一百零三章:变天 贺九见二人说个没完没了,当即道:“这位姑娘,你也不用难过,以后跟着九爷,一准儿吃香的喝辣的。” ”咕噜噜……”唐佳人的肚子发出一阵腹鸣。 唐佳人看向贺九,问:“认真的?” 贺九哈哈一笑,道:“我贺九说话,从来有一是一,有二是二。” 唐佳人一拍桌子,吓得贺九一抖。 唐佳人开心地道:“先把那些香辣之物摆上来!” 夏坚看向唐佳人,眼神明显自带忧桑。 夏三娘扯了扯夏坚,小声道:“走吧。” 夏坚站着不动。 贺九目露凶光,道:“怎么?还想留下吃饭不成?” 夏三娘忙道:“不敢不敢……” 唐佳人却道:“也行啊。你多准备一些呗。” 贺九有些迷茫了。这……这是闹得哪样啊?许是自己不够凶,所以没能令这些人心生恐惧? 贺九深吸一口气,吼道:“都给我滚!” 夏三娘拉着夏坚就往门口跑,甚至都不敢看一眼唐佳人。唐佳人立刻站起身,也往门口跑。 贺九怒道:“拦下她!” 唐佳人回过身,一把抓过贺九手上的卖身契,然后掉头撞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灰衣打手。与此同时,夏坚一个高蹦起,用胳膊肘袭向蓝衣打手的后脖子,将人打昏。 夏三娘吓得不轻,一直抖啊抖的。 唐佳人直接冲出里间,以不可抵挡之势向外冲去, 夏坚背起夏三娘,紧随其后。 贺九追出里间,吼道:“给我拦住他们!” 唐佳人操起长板凳,将堵住自己去路的人掀翻在地,为夏坚的出逃留出一线生机。她将赌馆里的人堵在门内,嘶吼着对夏坚道:“快跑啊!” 唐佳人那三个字吼得不但气势磅礴,且饱含了生死离别的无奈和悲壮。单单一个眼神,便能令人肝肠寸断、十分不忍、百分纠结、万分心碎。 夏坚的眼圈红了。 他略显犹豫,终还是背着夏三娘一路狂奔。 赌馆内,混在人群中的孟水蓝竟觉得,这个假王爷虽有些愚蠢,为救一些不值当的人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但还算有情有义。 待夏坚消失不见,唐佳人突然松开长板凳,让门里的人跌成一堆,她则是撕了卖身契,哈哈一笑,转身救跑。 哪里还有一点儿悲壮牺牲的样子? 孟水蓝看傻眼了。他不承认自己看错了,却怨假王爷太会演。 贺九哪里肯放过唐佳人?他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组织七八个强壮的打手,操起家伙,一路向夏家追去。孟水蓝混在这些人中,操着一根木棍,跟着喊打喊杀。这个时候,人都红眼了,哪里还有闲心分辨谁是谁。 唐佳人知道后面有追兵,却也不慌乱。毕竟,她现在又是“六王爷”了,客栈那边还有一大群的西锦衣卫可供差遣。想一想,当王爷真的没有那么糟糕。最起码,她能吃饱肚子啊。 唐佳人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腰,觉得自己好像又瘦了。胖得快,瘦得迅速,这是……什么毛病? 唐佳人感觉自己体内的气息有些混乱,揉了揉肚子,继续前行。 贺九等人终是看见了唐佳人的背影,举起手中的绳索,悄然追了上去。 唐佳人察觉到异样,嘿嘿一笑,突然放了个又臭又响的屁。 贺九等人只觉的一阵令人窒息的味道袭来,说不上如何臭,反而有些艳香在里面。他们都觉得那味道十分好闻,甚至能引发一种原始的渴望。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发热,双腿发软,某个位置悄然挺立,竟像中了春-药。 别人吃什么,消化什么。唐佳人却是吃什么,放什么样的屁。孟天青以为唐佳人喝了加料的酒水后没有什么状况,实则不然。她也是人,自然会受到药效的影响。只不过,她体制特殊了一点儿,能将那些对身体不利的药性通过屁排出去。这一点,别说孟天青不懂,就连唐佳人自己也不清楚。 贺九等人晃了晃,竟齐刷刷地倒下了。 孟水蓝见机极快,他立刻闭气,暗道:这屁是什么鬼?! 这个念头刚升起,另一个念头却突然蹿了上来,令人心生警觉。一个人的屁,绝对不会放倒这么多人。除非,有人下毒! 唐佳人听到动静,捂着鼻子,回头看向贺九等人,瞬间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咂舌道:“我……我的屁,这么厉害了吗?” 她向前走了两步,来到贺九身边,蹲下,推了推贺九和灰衣打手,见他们都没有反应,这才站起身,向后退了三四步,而后撒腿就跑。 待跑了二十多步后,才停下脚步,用手拍了拍身上,用袖子在鼻子前挥了挥,这才大口喘息着,唏嘘道:“太恐怖了。搞得我都不敢闻自己的屁了。” 她摇了摇头,满腹感慨,继续前行。 身后贺九等人似要挣扎起身,却突然口吐白沫,七孔流血,竟是死了。 孟水蓝暗自心惊不已。他自认为轻功无敌,警觉性第一,逃命能力最强,可如今被人跟踪投毒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放松警觉的后果,简称找死!他继续屏息,直接装死。然,有些毒粉无孔不入。 两名穿着青蓝色长袍的老者出现。他们就像漂浮在空中的两朵浮云,悄然无声地从孟水蓝的身边走过。因为自信,他们看都不看被他们毒死的人。他们悄然无声地尾随在唐佳人的身后,就像影子。 唐佳人毫无察觉,一路去往夏家。 孟水蓝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倒下的众人,确定他们都断气后,立刻掉头跑开。待跑远后,他反手打了自己一掌,逼出一口暗红色的血,然后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快速咽下,这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他平静了一下翻滚着的气血,竟一咬牙,又要向夏家摸去。 孟天青从拐角处走出,惊道:“你受伤了?” 孟水蓝收回脚步,靠在破旧的墙面上,掏出帕子,擦了擦唇下的血,有气无力道:“你不是看见了吗?”转眼扫了孟天青一眼,不阴不阳地道,“怎么,你也受伤了?” 第一百零四章:暗刀行 面对孟水蓝的质问,孟天青立刻松开扶着后腰的手,站直身体,装出无聊的样子,随口道:“我怎么可能上受伤?” 孟水蓝嗤笑一声,道:“别装了,我都看见了。你被那假王爷耍得不清啊。” 孟天青微愣,瞬间脸上涨红,恼羞成怒道:“什么意思?!你看见了?!什么假王爷?!” 孟水蓝抬眼望天,慢悠悠地道:“自然是看见你被吊在房梁下,像只蚕蛹似的荡来荡去。” 孟天青一把攥住孟水蓝的衣领,怒吼道:“看见你不来救我?!你还是不是我哥?!”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勾唇一笑,坏坏地道:“哥自然是你哥。关键是,哥看你挺享受,自然不好出手干涉,懂?” 孟天青气得差点儿吐血。他冲着孟水蓝挥了挥拳头,却并没有真的揍下去。 孟水蓝道:“幸好你没动拳头,否则我就将你打昏送给假王爷,让她玩个够。” 孟天青用力推开孟水蓝,冷笑道:“不稀罕打你!你早晚会将自己的小命折腾没,何须我出手?我还要留着这条金贵的命,坐稳大阁主的位置。你慢慢吐血,我就不打扰了。”说着,就要走。 孟水蓝支起身子,还要去夏家看看。 孟天青收住脚步,拦下孟水蓝,询问道:“你说假王爷,什么意思?” 孟水蓝道:“字面上的意思,懂?” 孟天青眸光一转,表情来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笑吟吟地道:“哥,你说说呗。” 孟水蓝装模作样地道:“和你说,怕你失望啊。” 孟天青笑道:“失望也要知道真相。这不是哥你教我的吗?” 孟水蓝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胳膊,正色道:“将你百般戏耍的死胖子,既是六王爷,也是不休门女侠。” 孟天青一撇嘴,道:“我都猜到了。” 孟水蓝挑眉道:“猜到了?那你猜到她是女人了吗?” 孟天青脸色一僵,直接道:“不可能!” 孟水蓝直接道:“怎么就不可能?!你看她胸了?” 孟天青跳脚道:“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他那样对我,我……我……总之,不可能!” 孟水蓝上下打量着孟天青,逼问道:“她到底怎么你了?让你如此肯定,她不是女人?” 孟天青扭头,一脸悲愤。他的心口怒火烧啊烧的,某个不言说的位置痛啊痛。 孟水蓝道:“难道说……她动了你?” 孟天青吼道:“没有!” 孟水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应该是没有。她确实是女人,并非男子。不休门门主在找蘑菇,而她就是那只胖蘑菇。” 孟天青皱眉看向孟水蓝,仍旧是一脸的不可置信,道:“你确定?” 孟水蓝曲起食指,用指关节敲了敲们孟天青的头,道:“天青啊,你能不能偶尔用用脑袋?你为何一直认为她是男人?有些人,天生就是伪装者。她能扮演任何人,只需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会让人信以为真。当初,哥哥我打眼一看,便觉得她身上有股子女气,但她一开口,便让我相信,她确实是男子。哎……就连聪明睿智的本阁主,都能被她骗了,像你这样的……骗了也就骗了,无需自责,懂?” 孟天青将头杵在残破的墙面上,想死。他觉得,一斤鹤顶红也毒不死自己内心的痛苦。他……他堂堂二阁主,竟被一个胖肥婆给戏耍至此?! 没!天!理! 孟天青的心情实在是太复杂了。他刚要为自己的菊花松了一口气,又立马陷入到深深的疑惑中。如果那个死肥婆没有动他的菊花,那是谁动了?那么痛,不可能没事情发生过。 不行,他必须亲自证实一下,他是她,而后问问她,到底是谁动了他的菊花! 孟天青打定主意,抬起头,问道:“哥,你知道她在哪儿不?” 孟水蓝回道:“知道。” 孟天青刚要裂开恶魔的嘴角,就听孟水蓝接着道:“但不能告诉你。” 孟天青喊道:“为什么?!” 孟水蓝道:“给我一个告诉你的理由。” 孟天青道:“我得去寻求真相,亲自验看一下她是男是女?我知道有些男子是没有喉结的。必要时,用必须手段。这可是哥你教我的。”末了,还不忘拍一下孟水蓝的马屁。 孟水蓝却要了摇头,道:“你去求证,就是不信任本阁主。换个理由,懂?” 孟天青呲牙咧嘴地瞪了孟水蓝一眼后,终是垂眸道:“我怀疑……她……她动我了。” 孟水蓝问:“动你哪儿了?” 孟天青咬牙切齿地道:“能动哪儿?!自己想,懂?!” 孟水蓝微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孟天青皱眉,不悦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孟水蓝正色道:“走吧,现在可以去看看了。” 兄弟二人,一个晃着身体揉着胸口,一个夹着屁股掐着腰,一路向夏家走去。 同时,夏家门口,唐佳人推门而入。 院内没有人。 唐佳人喊道:“夏坚?三娘?” 夏坚从屋里奔出来,看着唐佳人,竟没有说话。 唐佳人问:“怎么了?” 夏坚摇了摇头,道:“我都把你卖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哪天我也把你卖了,不就扯平了。” 夏坚攥紧拳头,眼睛瞪出了红血丝。 唐佳人察觉到了异样,问:“怎么了?三娘呢?”警觉地左右看看,身体向门口退去。 夏坚艰涩地道:“三娘病倒了,你去看看她吧。” 唐佳人心存疑惑,但又觉得自己有点儿神经过敏。她这个人看着大大咧咧,但实则心思细腻。若非如此,她也不能将别人模仿得七八分像。 唐佳人打量了夏坚两眼,没觉得他有必要骗自己,毕竟……自己用手指头戳人的功夫,还是蛮厉害的。偶尔细思起来,她自己都怕呢。 唐佳人向屋里走去,口中还问道:“怎么就病了?吓的?” 夏坚突然抱住唐佳人,不答反问,动情地道:“你怪不怪我们卖了你?”手摸向放在唐佳人身侧架子上的一只缺口匕首,将其收入袖中。 第一百零五章:杀! 唐佳人僵了僵,推开夏坚,咧嘴一笑:“你们卖不了我。下次再有这事儿,你还可以卖我……” 夏坚的眸子一颤,完全不敢相信唐佳人会无私至此。 唐佳人瞥了夏坚一眼,继续道:“但我一定不会去救你。” 不知为何,听到唐佳人这话,他的心又泛起奇妙的涟漪,三分失望,三分庆幸,三分……愧疚,一分不能说出口的心意。 他曾喜欢过大舅家的女儿,觉得那对儿大兔子揉搓起来一定能把人爽个半死!可那贱人喜欢富贵,不喜欢他。他也曾想过,凭借自己这张不错的脸,钓个有钱人家的女儿,然后弄死那些老的,把家产弄到手。 如今……他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他只希望眼前这个胖子,能安然无事。 因为,她曾护着他安然无事。 就在唐佳人要推开房门的时候,夏坚突然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手指因为太用力,竟颤抖起来。 唐佳人用那双清透的眼睛看向夏坚,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夏坚抽动脸皮,挤出一个笑,道:“昨晚,听那些锦衣卫喊你王爷。” 唐佳人反问:“你觉得我是吗?” 夏坚的视线向下一划,脸微红,却还是摇了摇头,松开了唐佳人的手,似自言自语道:“定是错了。” 唐佳人推开房门,谨慎地向里走了两步,突然就站住不动了。 屋内,夏三娘被一名穿着青蓝色短打的男子用刀架着脖子。她的双腿不停地颤抖着,眼泪哗啦啦地流淌而下,整个人都被吓傻了。另一名穿着青蓝色短打的男子,则是从门后出现,直接将刀架在了唐佳人的脖子上,挡住了她的退路。 这二人,正是曾偷袭唐佳人,却被她打倒在地的两个人。 夏坚从唐佳人的身边走过,靠近威胁夏三娘生命的男人,对唐佳人艰涩地道:“他们说要找你,用娘的性命威胁我。我……没有办法。” 唐佳人抿嘴不语。心里不是不难过,但又找不到难过的理由。毕竟,那二人是来找自己的,与夏坚和三娘都无关。 夏坚看向威胁夏三娘生命的男子,道:“你可以放开我娘了。” 那男子却是冷笑一声,就要割开夏三娘的喉咙。 唐佳大喝一声,道:“住手!别逼本王发飙哦!” 不得不说,唐佳人扮了段时间六王爷,这气势着实不容小觑。 而且,吼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唐佳人已经想到最少三种能够制服这俩持刀者的办法。为此,她甚是得意呢。 那男子稍一犹豫,夏坚瞬间出手,一刀捅入威胁三娘性命的男子后腰处! 虽然,这是夏坚第一次杀人,但那手法真是既快又狠,一张脸满是解恨之色,毫无杀人的胆怯。 夏坚拔出匕首,猩红的血液喷薄而出。 夏坚非但不怕,反而觉得喜悦。且按照夏坚的设想,唐佳人一定会和他同步,毕竟,她是那般机灵,不会抓不住时机。然,他看见却是,唐佳人两眼一翻,竟昏死在了敌人的怀里。 搞什么鬼?! 夏坚彻底被唐佳人的突发状况弄得愣怔了。 别说夏坚了,就连挟持唐佳人的人,也觉得云里雾里,看不清真相。毕竟,他们此番奉命前来,就是要活捉“六王爷”。 难道说,自己持刀的手不稳,割死了“六王爷”? 嘶…… 好可怕! 持刀者挪开刀,忙低头看向“六王爷”。因为太过紧张,竟忽略了夏坚。 夏坚悄然靠近,突然出手,直接砍掉持刀者的手,而后一刀捅入持刀者的腰侧,狠狠地往里送了送。那份狠戾,像极了杀惯人的老手。 夏三娘吓傻了,跌落到地上,半晌都没有反应。 夏坚抱起唐佳人,用手拍着她的脸,叫道:“醒醒,醒醒……” 夏坚不知道唐佳人到底怎么了,但这样昏厥的唐佳人却让他心慌。在夏坚心中,唐佳人是不同的。她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娇柔,也不会动不动就哭,更不似其他市井女子那般粗鲁,她就像一块定心石,稳稳地撑在他的身边。虽然彼此相识时间并不长,但她是第一个动手打他的女人,也是第一个陪他逛窑子的女人,更是救他于危难的女人。 她是神秘的,也是柔软的。 夏坚抱着唐佳人软乎乎的身体,用力摇晃着,生怕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无人和自己一路逃亡。是的,逃亡。他杀了人,这里已经住不了了。 诡异的是,他竟不害怕,还隐隐期盼着。 “呵……”门口传来两声轻笑,却重叠在一起,若不是耳力特别好的人,根本就听不出是两声。 夏坚草木皆兵,扬起手中匕首,对着门口,作出攻击的样子。 门口出现两名青衫老者,一男一女,都上了年纪,却都穿着青色男装,脚等黑靴。一头银发整齐的盘在脑后,不见一丝凌乱。二人的长相并不慈眉善目,相反,男子鼻尖唇薄,女子吊着眼尾,唇上还有颗黑痣,看起来都很刻薄。 老太婆洪霞子阴阳怪气地道:“就为了掠走这么个蠢货,竟需要咱俩亲自出马。” 老头子陆野踪,低低地一笑,道:“老喽,就当活动活动筋骨了。” 老太婆洪霞子看向夏坚,道:“这倒是心狠手辣的,只可惜,不能留。你去收拾了吧。” 老头子陆野踪怪笑一声,道:“你是看人家小伙儿俊俏,不舍得下手这么,让老头子出手给个痛快吧。” 老太婆洪霞子嗤笑一声,道:“你那杀人的手段,还好意思说给人痛快?如此磨叽,不如我来。”言罢,直接出手袭向夏坚。 夏坚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老太婆抓住了脖子。 他的肌肤开始变的黑紫褶皱,整个人都抽搐不停,看起来就像要被吸干一样。 三娘突然回过神,尖叫着扑向老太婆。 老头子陆野踪低低一笑,伸出干瘦的手指,用尖锐的指甲刺入三娘的脖子。他的动作不快,刺入的动作也像是慢动作。偏生,三娘躲不开,挣扎不了,只能瞪着眼,看着死亡吞噬她。 就在夏坚和三娘即将散尽最后一口气时,老太婆红霞子突然道:“等一等。” 老头子陆野踪问:“怎么了?” 红霞子对陆野踪耳语了两句。 陆野踪目露疑惑之色,上下打量了两遍夏三娘和夏坚,终是没有继续动手。 二者带人离开,一把火烧了房子。 待孟家俩兄弟挪着身子走向夏家时,尚未靠近,便看见夏家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两名青衣老者和唐佳人皆消失不见。 孟水蓝望着那火,淡淡道:“不用去了。” 孟天青问道:“什么意思?” 孟水蓝回道:“那死肥婆被两位凶残的高手跟踪,想必……凶多吉少。” 孟天青一愣,竟觉得通体不舒服。他皱眉道:“她那么厉害,谁能动得了她?正邪两道的领军人物,不都被她戏耍了吗?”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目露不解之色,问:“看我干什么?” 孟水蓝意味不明地一笑,道:“怎么,不想她死?” 孟天青咬牙道:“我还没弄明白真相,她也没被我折磨得悔不当初,怎么能死?!” 孟水蓝眯眼望向燃烧熊熊大火的夏家,喃喃道:“也是。祸害活千年。” 话虽如此,但兄弟俩却是一同望着大火,没有离开。 周围都是救火的邻居,哭喊声成了一片。 兄弟二人隐在暗处,不知都想了些什么,竟是有些愣怔。 半晌,孟水蓝道:“走了,想什么呢?” 孟天青瞪了孟水蓝一眼,道:“这不是陪你一起傻愣愣的吗!” 孟水蓝直接骂道:“滚犊子!” 孟天青鄙夷地道:“都是文人,你这样不好。” 孟水蓝捂着胸口,往回走。 孟天青却是站着没动。 孟水蓝喊道:“走啊!” 孟天青道:“哥,我想进去看看。” 孟水蓝一把扯过孟天青,骂道:“傻了?想变烤乳猪啊?!” 孟天青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皱眉道:“这里……不太舒服。” 孟水蓝心中一惊,骂道:“好日子过舒坦了,非得给自己找不自在?!滚滚滚,看到你就烦!” 孟天青揉了揉胸口,疑惑地看着孟水蓝道:“你怎么这么烦躁?好久不听你骂人了。” 孟水蓝横了孟天青一眼,冷声道:“看你不顺眼罢了。”皱眉,“赶快走,这烟太大,熏得人头痛。”扯着孟天青,大步向前。 孟天青一迈步,扯痛了菊花上的伤,痛得哎呦一声,直喊道:“你慢点儿!” 孟水蓝回头扫了孟天青一眼,松开他的手,道:“娇气!”转而继续捂着胸口前行。 孟天青回头看了眼那已经扫落架的房间,喃喃道:“祸害活千年。你别死得太早。咱俩还有事儿没掰扯清楚呢。” 孟水蓝头也不回地道:“你殉情得了!” 孟天青从身边的低矮墙头,随手掰下一块石头子儿,砸向孟水蓝的后背。 孟水蓝余毒未清,这会儿正虚弱着。他被砸中了后背,痛得差点儿撅过去。他缓了两口气,猛然回头,追上孟水蓝,一脚踹在他的后屁股上! 兄弟俩,你来我往,竟是打了起来。 真叫……热闹。 第一百零六章:本尊要谈谈 为了不让人知道,六王爷端木焱不但喜好男色,且还从春宵阁里带回来一名风骚撩人的小倌,寒笑亲自带着唐不休乘坐马车回到客栈,将他关在房间里,派了两个人看守。 愣头青从唐不休的脖子爬到了窗口,仰起头,用那双红色的小眼睛看着唐不休。 唐不休用食指摸了摸愣头青的头,道:“这是要去哪儿?思春了?”挥了挥手,“去吧。” 愣头青从窗缝钻出,消失不见。 唐不休感慨道:“愣头青都思春了,我的蘑菇在哪儿啊?” 无人能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唐不休深深地忧伤了。不过,他从不是一个喜欢将自己陷入悲情的人。因为,他是一个吃货。 唐门里,爱吃的不止唐佳人一个人,还有门主唐不休。刚才在马车上,寒笑只是派人给他买了俩包子。他虽吃得不多,也不挑嘴,但别人这么对不休老祖,那就不对了。 唐不休一下下拍着门,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看样子,不是快饿死了,就是久病缠身,快断气了。总而言之,任谁也想不出,这是位武功深不可测的人物。 负责看守的人将门推开,问:“何事?” 唐不休没有骨头似的依靠在门口,抱着膀子,拉长了调调儿,道:“好饿……” 负责看守的两个人齐齐抖了一下。二人是寒笑的心腹,知道他有所顾忌,也不想为难唐不休。其中一位小眼睛的人便道:“等着。”言罢,就要去给他端吃的。 唐不休扯着脖子喊道:“我要吃蟹黄鲜菇、夜合虾仁、京都肾球、青瓜拼腰花、银针炒翅、仙鹤烩熊掌、炒梅花北鹿丝、清汤雪耳、烧乳猪、百花酿鱼肚、七彩冻香糕……” 小眼睛的男子背影一僵,回头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勾唇一笑,道:“不用太复杂,且准备这些吧。” 小眼睛的男子反应了半响,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方道:“没有!” 唐不休挑眉看着小眼睛的男子,直接走出房间。 另一位有胡子的锦衣卫伸手去拦唐不休,喝道:“回去!” 唐不休直接从他身边走过,这个人却好似浑然不觉一样,仍旧伸着胳膊,做出阻止的样子。 小眼睛的锦衣卫惊骇莫名,直接拔出长刀,对准唐不休,喝道:“回去!” 唐不休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按照本尊的要求,去准备美食。二嘛……本尊去和你们六王爷说说,为何虐待贵客。” 小眼睛的锦衣卫又迷茫了。 寒笑从楼上走在,看见眼前着一幕,微微皱眉,对唐不休道:“王爷要见你。” 唐不休一转身,却回到了房内,拉长了调调儿道:“饿了。” 寒笑看向小眼睛的锦衣卫。 小眼睛的锦衣卫立刻将刚才发生的事儿重复一遍,末了还补充道:“他说得那些美食,属下……没记住。” 寒笑点了点头,走到有胡子的锦衣卫旁,用刀鞘拍了拍他的腹部。 有胡子的锦衣卫瞬间回神,看见寒笑,还愣了愣。 寒笑皱着眉,走进唐不休的房间,道:“王爷请公子过去。” 唐不休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热闹,表情落寞,道:“无食果腹,无心闲聊。” 寒笑忍了又忍,终是道:“公子尽管去,我会让人准备吃食给公子。” 唐不休回过身,勾唇一笑,走向寒笑,盯着他的眼睛道:“再想用俩包子打发本尊,本尊把你打成包子样。” 唐不休虽是笑着说的,但寒笑一点儿没觉得唐不休在开玩笑。因为,他曾招待过一位假王爷,对吃的态度也十分认真。想到那个假王爷,寒笑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按理说,他应该恨那位假王爷,不过……在得知那位假王爷是位女子后,他反倒觉得自己实在蠢笨得离谱。尤其是,细思量之后,也没觉得假王爷在酝酿什么阴谋,反而替真正的六王爷抵挡了一拨拨的刺杀。若非要较真数出假王爷对六王爷的伤害,那就是……嗜吃如命的名声了。 点了点头,正色道:“一定丰富。” 唐不休打量了寒笑一眼,觉得这个人还算识时务。 寒笑让开身子,道:“请。” 唐不休慢慢而行,看似谁口问道:“刚才你笑什么?” 寒笑没记得自己笑过,想了想才回道:“想到一位与公子一样嗜吃的人。”这话,他不会对一位小倌说,但刚才唐不休在不动声色中露得那一手,让他忌惮。若他还把唐不休当成以色惑主的小倌,他一定是傻。 唐不休笑着看向寒笑,道:“你说得是那位假王爷吧。” 嘶……一语中的,寒笑瞬间警觉起来,问:“公子怎会知道?” 唐不休神秘地一笑,道:“你知道的,本尊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本尊还知道;你家王爷知道的,本尊也知道;你家王爷不知道的,本尊还知道。” 寒笑绷着脸不语。 唐不休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想,他到底是谁?是否和假王爷串通一气?六王爷和假王爷又是什么关系?” 寒笑震惊了,脸上的表情那是藏都藏不住。 唐不休神秘地一笑,道:“这是机密,你不懂,对你反而最好。” 寒笑心头一震,立刻将唐不休归类到“六王爷的心腹”,当即抱拳道:“诺!” 唐不休一步三晃地询问道:“可有那假王爷的消息?” 寒笑觉得这不是什么机密之事,于是回道:“没有。” 说话间,二人来到端木焱的房门口。 寒笑开口道:“王爷,人带来了。” 屋里传出肖劲的声音,道:“带进来。” 寒笑推开房门,让唐不休先行。 屋里,端木焱已经去掉所有伪装,恢复绝色容颜。他坐在椅子上,穿着一拢烟紫色的长袍,头发挽起一半,插了根白玉发簪。明明不是多么豪华奢侈的衣物,但穿在他身上,却有种无法形容的贵气。阳光透过窗,落在他的侧脸上,勾画出一条淡金色的线,尊贵、惊艳。 指挥史肖劲站在端木焱的身后侧,手握在刀柄上,一脸肃杀之气。 第一百零七章:恐怖的男人 端木焱闭着眼,把玩着一只茶杯,看样子似乎是在沉思,实则,他现在看什么都是拼接不清的,看久了还会头痛,所以干脆闭上眼,装深沉。心里,早已将唐佳人拎出来骂上一千零一遍了。他以前可没这毛病,若非被唐佳人偷袭受伤,也不至于如此。想想就恼火。 只此一眼,寒笑终是完全相信,这才是真正的六王爷。至于……他和杜英超为何认定那个胖子就是六王爷,如今看来好没道理。 眼前的六王爷,是何等尊贵不凡?与六王爷相比,那个假王爷简直就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市井之流。 唐不休扫了眼端木焱,噗嗤一声笑道:“怎么?有眼疾?” 端木焱直接瞪向唐不休,砸了杯子,吼道:“你给老子跪下!” “嘶……”寒笑觉得某些所谓的人设,崩了!这……这……这六王爷一开口,与假王爷那是十足十的相似啊。怎么回事儿?为何如此?寒笑彻底懵了。他脚踩疑惑退到门外,亲自守住门口,防止别人偷听。 唐不休绕开碎裂的杯子,走到端木焱的对面,坐下。 肖劲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他能感觉到,唐不休不好惹。再者,看六王爷和唐不休的样子,便知,二人是旧识。当然,最重要的是,唐不休一语道破六王爷有眼疾这件事,让他不敢小觑他。 唐不休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品了一口后,发出一声轻叹,道:“不过如此。” 这话,也不知是说茶,还是说人。 端木焱瞪眼看向唐不休,一拍桌子,怒道:“你是不是喝本王的茶水了?本王准了吗?” 唐不休不咸不淡地道:“你也没说不准啊。” 端木焱咬牙道:“现在说了!” 唐不休道:“好,本尊不喝了。”看向肖劲,“你给本尊打点儿水来。这茶,还不如本尊家里的刷锅水。” 肖劲看向端木焱。 端木焱绷着脸,道:“休休?呵……依本王看,你是不知道羞不知耻。” 唐不休推开窗,单手撑着头,看向窗外,懒懒地道:“王爷似乎对本尊的名字颇为在意。”眼尾看向端木焱,“你这是嫉妒啊,还是嫉妒啊,或者是很嫉妒啊。” 端木焱心里不舒服,口中却鄙夷道:“没羞没臊,有何好嫉妒?” 唐不休正视端木焱,道:“本尊与六王爷有一面之缘,皆是因为……佳人。六王爷这样急着咬人,想必也是因为佳人。” 端木焱想给唐不休一个下马威,但他不是蠢货,知道唐佳人和唐不休关系匪浅。唐佳人自称不休门女侠,而唐不休自称不休老祖,若说二人没点儿什么,打死端木焱也不信。 一个唐佳人都能折腾得大家人仰马翻,若是唐不休出手,想必江湖和朝廷都会生出大乱子。他眼下最需要的是辅佐自己的人才,而不是仇敌。他刚才那般发作,一是心中莫名堵塞难受,二是想给唐不休一个下马危。 事实证明,唐佳人和唐不休是一类人,都有四两拨千斤的本事。他们挑起别人的怒火只需一个眼神,面对别人的怒火也只会给一个眼神。 端木焱瞪眼看着唐不休,只觉得眼花缭乱,头痛欲裂,干脆闭上眼,收敛了脾气,道:“唐佳人扮演本王,是杀头重罪。你与她关系非浅,自然难逃一死。本王只想知道,在假扮六王爷这件事中,你们不休门,到底站在哪个位置上?” 唐不休道:“蘑菇站在那儿,本尊便站在哪儿。” 端木焱瞬间睁开眼,咬牙道:“这人都不见了,本王哪里知道她到底是何居心?!你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唐不休呵呵一笑,道:“自然是非同一般的关系。” 端木焱眯了眯眼睛,忽然一笑,道:“群山中,她可曾让本王当她的男人。” 唐不休打量了端木焱两眼,道:“本尊不同意。” 端木焱问:“你有资格不同意?” 唐不休道:“本尊一把屎一把尿将她拉扯大,可不是为你让她给你生娃的。” 端木焱微愣,思忖着问:“你是……佳人的爹爹?” 唐不休道:“师傅。” 端木焱那颗一直纠结的心,终是放松开来,随之却又提溜了起来。他想看清楚唐不休的表情,奈何眼前的一切都是诡异的拼贴图。他闭上眼,语气缓和了三分,道:“既然是师傅,唐佳人的所作所为,自然与你有关。” 唐不休道:“佳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也无权束缚她。她若放火,本尊就不许天下雨;她若杀人,本尊便替她灭口。六王爷,她是怎么得罪你了?” 哎呦,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若端木焱说唐佳人怎么得罪了他,岂不是给唐不休一个收拾他的完美理由? 端木焱知道,在门派之中,师傅与女弟子之间若有感情牵扯,会被江湖人所不齿。唐不休对唐佳人的态度,有些特别,他拿捏不准。但有一点他十分清楚,没有一位师傅会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占有欲。唐不休的占有欲,和旁人不同。他不是霸占着唐佳人,不让她和别人接触,而是……霸占着她心里最高的位置,无人可代替。 而做为门徒的唐佳人,一张口就是休休、休休。没有徒弟会如此称呼师父,简直堪称大逆不道。但若说二人是情侣关系,也不尽然。 端木焱本身对感情就是一知半解,让他分析唐不休和唐佳人的感情,着实为难人。他对二人的姓和身份,都充满怀疑,此刻却不好刨根问底。然,有一点,他十分明确,若能得到唐佳人的认可,不休门就会成为自己的江湖后盾,帮助他走向最终的目标。 思及此,端木焱道:“本王与佳人的渊源……” 唐不休打断端木焱的话,道:“她和你没那么熟,叫她唐佳人。” 端木焱又觉得胸口闷疼了。 他没有反驳唐不休的话,而是快语道:“老子与她有些渊源。在群山上,她救了老子,老子送她扳指。她却画了张假地图给老子,还带人来抓老子。老子要见自家老子,她却用扳指骗过东西两营锦衣卫,坐了老子的位置!” 第一百零八章:就是她踹出来的! 面对端木焱的跑笑,唐不休只是笑吟吟地强调道:“蘑菇也为你挡了不少血腥之灾。” 端木焱拍桌咬牙道:“没错!所以,她到底是敌是友,你们不休门到底站在哪个位置上,为何不名明?!” 唐不休看着端木焱闭着眼,激动地比划着,深刻地感受到了他的迷茫和愤怒。这种感觉,他在照顾蘑菇的十六年中,几乎时隔几天就会发自灵魂深处的感受一遍。虽不尽相同,但大同小异。 唐不休伸出手,想要拍端木焱的肩膀。 肖劲冷声道:“唐公子,王爷有眼疾,请收手。” 唐不休收回手,轻叹一声,道:“本尊明白你的苦。六王爷,你积怨太深,必须疏通。长此以往,恐对身心不利。” 端木焱想到唐佳人的做派,觉得唐不休说明白他的苦,是真的明白。他竟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端木焱发出长长的叹息:“哎……你说得对。” 唐不休道:“与佳人相处,想要心平气和、长命百岁,需谨记三莫,“莫惊慌、莫生气、莫焦躁”。前路漫漫,六王爷身娇体贵,不如加入不休门,随本尊修行。” 肖劲看向唐不休,暗道:敢拉着王爷入江湖门派,且说得这么情真意切的人,着实不多见。 端木焱也没想到,唐不休话锋一转,竟是要拉自己入不休门。他活了这么多年,听闻无数奇闻逸事和朝廷秘史,倒是知道有不少王爷在潜邸时偷偷招揽江湖人物为己所用,或者干脆派人建立门派,夺得江湖的指挥权。像唐不休这样,敢拉王爷入自己门派的,没见过! 端木焱闭眼沉思,暗自猜测唐不休的真实意思。 唐不休看向肖劲笑道:“你看起来资质不错,想要加入不休门,也可。只要每个月交二两银子,不算多。” 肖劲面无表情地道:“多谢抬爱。” 唐不休呵呵一笑,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侃侃而谈道:“你们现在不加入,等不休门发扬光大时,再想加入,只能排在孙子辈了。”转头看向端木焱,“六王爷是有见识的,想必知道,修身养性、顿悟人生、开发潜能、提炼精髓的重要性。需知道,人生无常,你永远不知道,会在下一个瞬间会遇见谁,发生怎样的变化……” 端木焱觉得,他的耳朵也可以暂时失聪一会儿了。他抬起手,阻止了唐不休的长篇大论,道:“唐门主……” 唐不休道:“请称本尊为不休老祖。” 端木焱很想砸桌子送客!他忍了又忍,才道:“不休门主,本王无意入不休门。” 唐不休没在称呼声过多纠结,而是道:“别把话说得那么绝。”打个哈欠,“在你隔壁给本尊开开一间房。楼下那房间,有股子发霉的味道,不能讨好本尊的鼻子。” 端木焱直白地问:“住在本王隔壁的人,必定是本王的人。不休门主,你还想住在隔壁吗?” 唐不休思忖道:“那就住在隔壁……的隔壁吧。” 端木焱笑道:“朝廷与江湖,从来密不可分。非吾同盟,便是吾之敌人。不休门主,三思后行,可以,但切忌莫要站错队。”语调一转,“老子虽刚回朝,根基不稳,身边可用之人确实不多。然,此番博弈,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机会。跟着老子,亏待不了你。” 唐不休沉吟半晌,正色道:“本尊……不喜欢男人。” 端木焱知他故意歪曲自己的意思,却也拿他没有办法。毕竟,他想收唐不休为己用,而不是直接打杀了他。 端木焱道:“好。本王不能逼娼为良。” 呵……唐不休发现,端木焱有点儿意思了。如此重点的话,竟然被他轻易说出口,也算是人才了。 端木焱道:“眼前有三件事,需不休门主拿个主意。” 唐不休回道:“六王爷这么说,还真是让本尊心生惶恐啊。” 端木焱拍桌子吼道:“老子都不怕,你怕什么?!” 唐不休用袖子捂住脸,道:“怕你……吼。” 端木焱收敛了脾气和想要捏死唐不休的心,睁开眼,沉声道:“其一,必须找到唐佳人;其二,你将本王的眼睛打坏了,这事儿得有个说法;其三,老子十分不爽!” 唐不休竖起一根手指,在端木焱面前摇了摇,道:“其一,本尊赞同。”竖起两根手指,又晃了晃,“其二,六王爷不能耍无赖。本尊可碰到你了?你自己摔坏了眼睛,却怪本尊,这事儿本尊不能认啊。”竖起三根手指头,摇了摇…… 端木焱突然出手,攥住唐不休的手,将其压在桌子上,道:“直接说事,不要晃。” 唐不休道:“其三,你先放开本尊的手,否则你会更不爽。” 端木焱松开手,唐不休收回手。 端木焱嘲讽道:“想不到,不休门主却是一个不敢承担的无赖。本王的眼睛为何受损,你心中明白,却要抵赖。本王且要看看,你如何能成为一代宗师,壮大不休门。” 唐不休老神在在地道:“你有眼疾,如何能看着本尊光壮大不休门?再者,你从亭子里爬出来时,虽眼疾发作,不敢多看,但你那般镇定,定不是第一次发作。如果六王爷一定要将眼疾赖到本尊身上,本尊也甚是无奈呢。”最后那句甚是无奈的语调,与唐佳人那句甚是疑惑呢,简直如出一辙。 端木焱心中大震。他没想到,唐不休的观察能力竟然如此强悍犀利,堪称落叶知秋。如此,他真的不能小觑他。 肖劲不知道端木焱曾得过眼疾,对唐不休的话半信半疑,但他们见六王爷没有反驳,便知道唐不休所言非虚,心中对他在肃然起敬的同时,也更加防备起来。 这样的人,如同成为敌人,就实在太恐怖了。 偏生,唐不休好像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可怕之处,就像一只大懒猫那般,扭着身子靠在窗边,不时向下眺望两眼,看着热闹。 端木焱无隐瞒之意,直接道:“老子这眼疾就是唐佳人给踹出来了!” 嘶…… 肖劲和唐不休,同时看向端木焱。 肖劲暗道:唐姑娘何时下得重脚? 唐不休盯着端木焱看了两眼,问:“认真的?” 端木焱刚要点头回“自然”,可话到嘴边竟变成了:“极是认真!” 第一百零九章:以毒攻毒吧 唐不休皱眉看着端木焱,眼神沉沉,似乎有野兽要伸出嗜血的兽爪。 肖劲感觉到了唐不休的不悦,纷纷攥紧手中刀把,严阵以待。 端木焱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唐不休的气场变了。他想睁开眼看看,却觉得自己还不如闭着眼更显得临危不惧。再者,察觉到唐不休的愤怒,端木焱竟是十分暗爽。 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唐不休终是呵呵一笑,道:“既然是蘑菇做得,此事,本尊认了。在你治疗好眼疾之前,本尊护你性命无忧。” 端木焱一直提溜的心,终是落地了。他要得,便是这句话。 唐不休继续道:“若然本尊知道,你骗了本尊……” 端木焱等人屏住呼吸,听着。 唐不休莞尔一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话,骗鬼呢?! 端木焱不信,肖劲更不信。 这种反复无常的人,说得话都能骗鬼,谁信谁才是缺心眼。 肖劲道:“既然门主能看出王爷有眼疾,是否能为其治疗?” 唐不休回道:“看得出,未必治得了。试试,却是可以的。” 肖劲心中一喜,问:“不知门主打算如此为王爷治疗?” 唐不休伸出手,直接扒开端木焱的眼皮,而后又摸了摸他的胸口。 肖劲疑惑道:“门主问诊,不用请脉?” 唐不休道:“本尊又不是大夫,为何要请脉?本尊倒是想到一个法子,俗称以毒攻毒,不如先去抓一些毒蜘蛛来,烤几个吃下试试。” 端木焱等人的心里,都闪现出四个带着悲情调调儿的大字——太!过!儿!戏! 端木焱心思微动,询问道:“唐不休,唐佳人……门主姓唐,佳人也姓唐,门主说以毒攻毒,定是善于用毒;佳人手持毒粉,是用毒的高手。本王听说,唐门中人,都善毒。一百五十年前,唐门中人突然销声匿迹,从此不问江湖。不知门主与唐门,是否有渊源?”端木焱也曾问过唐佳人有关唐门的一些消息,因为再次问唐不休,便能探出真假深浅。 唐不休眼也不眨地道:“本尊虽然姓唐,却并非唐门中人。且,本尊不信那唐门中人,比不休门中人更善用毒。”向前探了探身子,“要不,试试?” 肖劲哪敢让唐不休拿六王爷当药人随意试毒?当即道:“不劳门主费力。” 端木焱哈哈一笑,道:“看来,是本王误会啦。原本老子还纳闷,看门主年纪,应该是佳人的爹爹,可你却说是师父。现在想来,你一定是佳人的叔叔,否则为何都姓唐?” 唐不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六王爷果然有眼疾,看不清本尊这肌肤有多白嫩。墨菊坊的华粉墨说是与本尊同岁,本尊却是打死都不信的。王爷不信,可以派人去查查,那人的年纪绝对是个迷。” 到底是华粉墨是的年纪是个迷,还是华粉墨是个迷?有些话点到为止,又何必说得太透?说到底,唐不休也只是承诺要保护端木焱在失明这段时间内的人身安全而已。且,他不信端木焱为了让他保护,宁愿不医治,一直眼盲下去。在回到宫里之前,端木焱一定会想方设医治好眼疾。 端木焱不是一个心粗的人,他将华粉墨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唐不休扫了眼端木焱和肖劲的表情,话锋一转,道:“现在,谁来讲一讲有关假王爷的一切?” 肖劲看向端木焱,端木焱道:“让寒笑来讲讲,本王也想听听。” 肖劲叫来寒笑。 寒笑便从唐佳人下山开始,讲述了他们是如何错认六王爷,以及假王爷是如何收拾老大夫的。 唐不休笑得前仰后合,直抚着胸口道:“蘑菇……蘑菇这是要笑死本尊,好继承本尊的不休门。” 端木焱笑得直拍桌子,那叫一个痛快。 寒笑又讲述了唐佳人两次三番遇见杀手刺杀,最终留书一封消失不见。 唐不休看向端木焱。 端木焱一巴掌拍碎了桌子。 唐不休眼疾手快,直接抓起茶壶,道:“六王爷这一手,应该是师从金刚掌王人睿吧。”将茶壶嘴送入口中啜了一口。 端木焱暗自吃惊不已。他这十来年的经历,除了他自己,无人知。唐不休能凭借他一巴掌就看出他师从何人,可见其对各门派的了解如数家珍。 端木焱倒也光棍,直接承认道:“没错。” 唐不休道:“留些力气,待寻到刺客,一个个拍下去,才有趣儿。” 端木焱点头,狠狠地一笑,道:“好!” 寒笑知道名节对于女子的重要性,所以没讲唐佳人和三名男人分先后在床上翻滚的内容,但又怕这段内容关系重大,表情就显露出了几分为难。 肖劲看出寒笑有些话没有说透,但却认为这样也好。他们没必要将底儿都摆出来,让唐不休看得太透。待唐不休离开,再让寒笑说仔细。 肖劲的打算不错,奈何唐不休那双眼睛太毒。 他喝着茶水,看向寒笑,道:“那个谁,你若不能知无不言,本尊便无法抽丝剥茧,帮不了你家六王爷解惑,可怨不到本尊头上。” 端木焱想拉拢唐不休,眼瞧着有了个好的开端,自然不能放弃。再者,他也急于知道有关唐佳人假扮六王爷时发生的一切。 端木焱道:“不可隐瞒,但说无妨。” 寒笑抱拳应道:“诺!”一咬牙,这才将假王爷第一次遇刺时发生的一切都说得详详细细清清楚楚。当然,其中还包括从唐佳人裤腿里掉出一截小萝卜的事儿。 唐不休面无表情,握着茶壶的手抖了又抖。 端木焱突然睁开眼睛,一巴掌拍下桌子,却……拍了个空。 肖劲十分震惊,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唐不休放缓呼吸,拉起嘴角,看向端木焱,笑道:“蘑菇顽皮,尚不知男女大防。” 端木焱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她哪里知道男女有别的道理。在山洞里,她还曾枕着老子的大腿睡觉。” 唐不休的视线从端木焱的脸上下滑,直接落在了他的大腿上,笑得那叫一个艰涩,口中却道:“没错,蘑菇没有开窍,不懂这些。可那些懂的人,却利用她的不懂占便宜,最是可恨。千刀万剐十个来回,才好。” 端木焱缩了缩腿,正色道:“不休门主,我们似乎可以顺着这条线去找佳人。” 唐不休眯了眯眼睛,道:“这三个人是谁,你可知道?” 端木焱道:“本王虽不知道,但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道:“百川阁主孟水蓝。” 端木焱闭上眼,笑道:“正是。” 唐不休也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时,有人来敲门。 第一百一十章:本王以为她会爆 寒笑打开房门,问:“何事?” 他与人低语两句后,回过身,单膝跪地,抱拳道:“启禀王爷、指挥使大人,卑职派去寻指挥使的五十人回来了,且带回来两名东锦衣卫的人。那二人一见面便互指对方是叛徒,打得不可开交。末将已经命人将二人严加看管。” 端木焱道:“做得好。” 寒笑被夸奖,谦逊道:“谢王爷赞。” 肖劲询问:“王爷可要提审二人?” 端木焱道:“好。” 韩笑退出房间,命人将李争和王耀星简单收拾一下再将人提过来回话。 二人一进屋,便磕头在地,口称:“王爷吉祥。” 端木焱动了动手指,肖劲直接代言道:“李争、王耀星,抬头回话。”不抬头,如何看见二人的表情? 李争和王耀星同时抬头,看向屋内之人。 端木焱和唐不休坐在正位上,一个闭着眼,一个笑吟吟地看着二人。 到底谁是王爷?有些疑惑咧。 端木焱一身贵气,却只穿着平常衣物,还……闭着眼睛,想必是眼睛有疾,不太舒服。 唐不休衣着华丽,但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人。那若隐若现的大长腿,开得极低的衣领,慵懒戏谑的眼神,这若是王爷,绝对会祸乱宫廷啊! 李争和王耀星一同看向肖劲,但见他站在端木焱的身后侧,这才确定,那个闭着眼的人,是六王爷。 肖劲询问道:“你们为何指责对方是叛徒?” 李争激动道:“指挥使大人,属下等五人领命寻找王爷,却遭遇刺客,属下拼死逃离,誓要回来复命,才不枉费指挥使的栽培。”抬手指向王耀星,“他被刺客围住,若非叛徒,如何能得逃命?!” 李争一开口,唐不休就噗嗤一声,笑喷了。 李争那一口牙,竟然一颗不剩。他一张嘴说话就漏风。明明激昂的一段话,在他口中说出,充满了笑点。 李争是谁?牙齿怎么没的?他那一口牙啊,一半是被唐佳人打掉的,另一半则是被面具男子打掉的。 王耀星怒喝道:“胡说!”看向肖劲,抱拳道,“属下是被人刻意放走的。属下本以为,这是奸计,所以一直不敢走远,想要窥探真相。结果,却被属下发现,李争是叛徒!” 李争怒道:“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王耀星扬声道:“那胖子明明跌在了我的身上,后又偷偷踢我一脚,示意我逃。若非他掩护,我定然逃不脱。” 李争恨声道:“胡扯!那胖子明明砸得是我!我们不用争论,待寻到那胖子后,真相自会大白于天下!” 端木焱向下压了压手,肖劲冷声道:“稍安勿躁,青红皂白,总有论断。” 李争和王耀星抱拳应道:“诺。” 二人互瞪一眼,眼中有明显的恨意在燃烧。 端木焱的眼皮动了动,询问道:“你们口中的胖子,什么样?” 李争和王耀星同时想要回话,一张嘴声音就有些乱。 肖劲道:“李争先回王爷问话。” 李争应道:“诺!启禀王爷,当时天黑,看得不真切,却知道那是个白面胖子,说话阴阳怪气的,一举一动都像太监。有个面具人,也称其为福田公公。” 王耀星回道:“启禀王爷,卑职也听到面具男子叫那胖子为福田公公。卑职本想再靠近一些,多打探一些真相,奈何那些人十分警觉,卑职只跟到了一处山洞附近,看那福田公公用一个屁将面具男子崩倒,卑职……发出了一点儿声响,被迫逃离。” 寒笑思忖道:“杜英超曾派两名女子服饰假王爷。不想,那两名女子却被假王爷的几个屁崩得险些窒息而亡。不知……此事是否有关联?” 王耀星和李争同时露出震惊之色,看样子是不知道假王爷的存在。 唐不休看向李争,问:“你那牙怎么没剩一颗啊?” 李争回道:“回大人,卑职这口牙本就不结实,又接连撞了两下,都掉光了。” 王耀星回道:“是被那胖子打的!” 端木焱挥了挥手,道:“先将他们分开关起来。” 寒笑应了声诺,将王耀星和李争带了下去。 端木焱深深地认识到,自己误会唐佳人了。 那个胖子,一定就是唐佳人。 端木焱问唐不休:“不休门主,你觉得这二人,谁在细作?” 唐不休道:“无牙之人,是细作。” 端木焱问:“何以见得?” 唐不休道:“若是撞得,他脸上的皮不会如此完好,唯有被人大力掴脸,才会让牙齿脱落。啧……他那牙齿,也忒不坚固了。” 端木焱道:“他定是细作,被佳人狠狠收拾了。且,福田已被处死,假扮福田的人,一定就是唐佳人。” 肖劲道:“如此看来,唐姑娘假扮王爷,也是有隐情的。” 唐不休以手抚额,拉长了调调开口道:“本尊的蘑菇呀……”转头,看向端木焱,问:“你可知蘑菇是怎么变胖的?” 端木焱回道:“她吃了一头野猪,身体在几个时辰内悄然肿胀起来。起初,本王以为她会爆。” 唐不休又拉长了调调儿喊道:“本尊的蘑菇呀……” 端木焱的嘴角抽了抽,不忍直视唐不休。若非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就是不休门门主,真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竟会是门主。怕是不休门里加上唐佳人,也就两个人吧。 端木焱的胡思乱想,正中靶心。只不过,就连他自己都认为那想法太过夸张,不值得认真对待。 肖劲道:“王爷,可要末将对那二人严加审问?” 端木焱道:“先关着,别让人死了。其中一人,定是知道何人刺杀本王。顺藤摸瓜,也无不可。” 肖劲应道:“诺。” 唐不休站起身,打个哈欠道:“折腾了一夜,着实困了,本尊先睡了。”将茶壶扔向端木焱,开来房门,走了出去。 端木焱接住茶壶,将其托在手心,问:“以你之能,可能胜过唐不休?” 肖劲道:“此人深藏不漏,许要动过手,才能……” 说话间,端木焱手中的茶壶竟然毫无声响地碎裂开来。 茶水流在肖劲的衣袍上,晕染开几朵茶花和几缕茶香。 肖劲伸手接过碎裂的茶壶,改口道:“末将不敌。” 端木焱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没再言语。 第一百一十一章:受刑 人有大意,马有失蹄。 一直和高手过招的唐佳人,竟被自己人给放倒了。 说起来,也怪不得夏坚,奈何佳人晕血呢? 这事儿,能找谁说理去? 果然,就像休休说的,人无完人呐。 唐佳人醒来时,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发了一顿感慨。 她虽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但满肚子都是坏水,哦,错了,是对敌的锦囊妙计。 她感觉身子在晃动,耳边是车轮滚滚的声音,身体没被捆绑,也没察觉到异样。看来,来人十分自负,不认为她能翻江倒海,竟连她的穴道都不屑封。 这就有些侮辱人了。不休门女侠,岂容小觑?! 唐佳人的脸上有东西,呼吸也不是很顺畅,显然被人套了块布,挡住了视线。 这是……几个意思?不捆绑她,却也不想让她看清楚周围。这是不想杀她呗?不想杀她掠她来做什么?甚是迷惑呢。 唐佳人张开眼,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她又仔细听了听,竟没察觉到其他人的呼吸声,但她并不认为,车里只有她,没有别人。 这一点,让唐佳人颇为忧心,顿感不妙。 她虽不知道对方是何来路,但是这番出手如此狠辣,定不会是请她去吃喝玩乐的。既然如此,那她……不去也罢。 唐佳人酝酿了一会儿感情,刚要有所动作,就听马车停了下来,她毫无违和感地继续装昏迷。 青衫老妇洪霞子掀开车帘,一把抓起唐佳人的后腰带,就像拖着一条死猪,将她轻松提在手上,向车下走去。 唐佳人倒也能装,竟让自己软成一团,毫无一点儿清醒的意思。 青衫老者陆野踪道:“这人主子有用,别磕伤了。” 洪霞子直接将唐佳人抛起,道:“那你提着。” 陆野踪接住唐佳人,继续提溜着走。 唐佳人觉得,她被当成了一条死鱼,被草穿过嘴巴,被人提溜在手里,等待被去鳞、剖腹、下锅的命运。 幸运的是,那根系在她腹部的腰带,要断了;不幸的是,她身边有两位高手,想逃不易啊。 唐佳人第一次为自己的命运忧虑了。 她想去寻休休,怎么就那么难?! 陆野踪提溜着唐佳人,和红霞子一起走向一间看似小富即安的民宅内。 厚重的大门关上,将唐佳人与外隔绝来开。 一间石室里,由青石堆积的墙面下,跪着四座半人高的青铜仕女。她们低垂着美艳眉眼,手捧琉璃灯盏,相貌姣美,表情虔诚,样子栩栩如生。 青石墙面上,悬吊着一些精美灯盏,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却并没有改变石室内的阴暗和诡异。 六节台阶上,青纱低垂中,隐现一张精雕细琢的塌。 塌上铺着一整张的斑斓猛虎,显然不是常人能享用之物。 虎皮上,坐着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乳白色钩金边的衣袍,脸上覆着半张翡翠面具,艳红欲滴。他的头发上有一缕白发,显出三分年纪,和七分飘逸。他的长发束起半边,一丝不苟地扣着东珠发冠。他单腿支起,斜倚在靠枕上,用拇指和食指把玩着小巧精美的酒杯,自斟自饮。 锦袍男子的身后两侧,各站四人,皆戴着黑脸面具,负手而立,气势逼人。 暗门开,华粉墨一步步走到台阶前,双膝跪下,双掌交叉放于地面,额头抵在手臂上,行了大礼,道:“恭迎主子。” 青纱内,虎皮上,锦袍男子喝掉杯中酒,垂眸看向华粉墨,打量了两眼后,柔声道:“你这次的差办得不好,让本王十分失望。” 华粉墨道:“是粉墨疏忽,请主子责罚。” 锦袍男子轻叹一声,道:“规矩,是得立起来。你是本王的人,自然更不能懈怠。粉墨一身娇嫩,若让别人下手,本王便要剁了他的手,为粉墨报仇。如此,只能本王亲自下手了。粉墨,你不会怨恨本王吧?” 华粉墨的身体瞬间紧绷,口中却道:“甘愿受罚。” 锦袍男子站起身,伸出右手。 站在锦袍男子身后的黑面男子立刻抽出一把黑色长鞭,双手递给锦袍男子。 另一名黑面男子掀开青纱,锦袍男子昂首走下阶梯,来到华粉墨的面前,轻柔地道:“就罚你三十鞭,长个记性吧。” 华粉墨道:“谢王爷。” 锦袍男子道:“还是听你叫主子,能令本王愉悦。” 华粉墨道:“谢主子。”直起身,跪在地上,等着责罚。 锦袍男子用鞭把儿挑起华粉墨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这才道:“你可知,本王最是厌恶你这满脸妆容的样子?” 华粉墨道:“西锦衣卫来寻六王爷,属下没有机会洗掉这些胭脂。” 锦袍男子冷哼一声,道:“脱衣!别糟蹋了这么好的料子。” 华粉墨的手指抖了抖,终是解开了衣带,退下外袍和亵衣,将长发轻轻盘起,以发簪束于脑后,露出布满伤痕的背脊和纤细优美的脖颈。 烛光中,那些伤痕呈现出深浅不一的颜色,有新又旧,相互交错,却无法新旧更替。 华粉墨的腰肢比女子还要纤细,单看背影,定会认为这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这些狰狞疤痕,虽然丑陋,但却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唯美、血腥、柔弱、暴力,交叉出一副别具味道的香艳。 锦袍男子的呼吸重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华粉墨的背脊。 华粉墨绷紧身体,小拇指竟在微不可查的颤抖着,他大声道:“请主子责罚!” 锦袍男子眼神冰冷,呵呵一笑,道:“看来,你已是急不可耐了。很好。”放开长鞭,围着华粉墨转了一圈后,突然扬鞭,狠狠抽在华粉墨的后背上。 华粉墨发出一声闷哼,身子前扑,趴在了地上。 背后的伤口处渗出血,沿着他的脊椎流淌而下,穿过裤腰,没入两股之间。 第二鞭和第三鞭紧接着落下,毫不留情。 华粉墨攥紧拳头,汗水滴答落下,口中的闷哼变得支离破碎。 锦袍男子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竟深吸一口气,道:“还是你的味道令本王愉悦。” 四、五、六鞭相继落下,华粉墨的妆容花了,混合着汗水滴落在他的手心里,绽开一朵脏兮兮的小花,就像他。 空气漂浮着血腥和残忍的味道,华粉墨却拒绝去闻,他关闭所有的感官,就当自己死了。 可悲的是,他不能死,他还有牵挂。 锦袍男子抽下地七鞭的时候,他气急败坏地吼道:“本王让你去抓兔子,你却瞎了眼,分不清孰真孰假。本王要你何用?!”第八鞭抽下,“那兔子明明都跑到你眼前了,你却被一叶障目,将人放走了!犯此大错的人若非是你,本王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华粉墨咬牙道:“粉墨……知错。” 锦袍男子第九鞭抽下,诡异地笑道:“好,你知错就好,乖乖受罚,让本王疼你。” 华粉墨道:“粉墨自请十鞭,请王爷消气。” 锦袍男子怒道:“好!你很好!”扬起手中黑鞭,就要狠狠抽下。 这时,暗门处走两人。其中一人的手上还拎着一个胖乎乎的人。 陆野踪道:“主子,人带来了。” 洪霞子道:“主子若不方便,我等先退出去。” 锦袍男子扔下黑色长鞭,走进青纱中,坐在虎皮塌上,自斟自饮了一杯酒后,才道:“把衣服穿上,你的刑罚,先记着。” 这个时候让穿衣服,无异于再抽上二十鞭! 待血干涸,嫩肉与衣服相连,想要扯下衣物,便如同撕肉,堪称酷刑。 然,华粉墨却一句也没说,只是伸出湿淋淋的手,抓住自己的衣物,一点点收紧手指,将其攥入手心,而后一咬牙,将衣袍穿在身上,系好带子,站起身,退到一旁,垂眸站好。 洪霞子见陆野踪一双眼睛都落在了华粉墨的身上,当即一甩脸,小声骂道:“老色鬼!” 陆野踪立刻收回眼神,小声呵斥道:“混说什么!”看向青纱中的锦袍男子,“主子,我们两个老东西幸不辱命,带回了……” 话音未落,唐佳人的腰带断裂,她直接掉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得,无法继续装昏了。 唐佳人一落地,立刻装出特怂的样子,颤声吼道:“我瞎了吗?为什么看不见?”伸手就去扯头上的黑布袋。 洪霞子和陆野踪同时出手,各压住唐佳人的一只肩膀。 洪霞子冷笑道:“还没瞎!过一会儿就不知道了。” 唐佳人猛地吸了口气,惊叫道:“什么人?!放开放开,你们抓着老子不放干什么?” 华粉墨的眼皮轻轻抖了抖,抖掉一颗浑圆的汗珠。他在不动声色中抬起眼,看向唐佳人。他的眸光清冷,好似浑然不知道身体有多痛。 洪霞子和陆野踪同时卸掉唐佳人的两只胳膊,不让她摘掉黑布袋。 唐佳人惨叫一声:“啊!”汗水瞬间湿透衣衫。她长这么大,还从未遭过这种罪。 第一百一十二章:佳人被打 这一次,不但被人卸掉了双臂,还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唐佳人深深地愤怒了。 锦袍男子冲着华粉墨勾了勾手指。 华粉墨挑开层层叠叠的青纱,走到锦袍男子的面前。 锦袍男子掏出帕子,放到华粉墨的手中,还向下压了压,道:“坐下,擦擦,都是汗。” 华粉墨坐在了踏的另一边,与锦袍男子之间隔着一张小几。 锦袍男子道:“放开她,把那黑布袋也拿掉,本王又不是洪水猛兽,没必要弄得如此紧张。” 陆野踪赞道:“王爷说得是。”一把扯掉罩在唐佳人头上的黑布袋。 石室里的光线并不如外面明亮,但唐佳人还是眯眼适应了一下,才看清楚周围的人。 她也不说话,只是耷拉着两只膀子,站起身,将每个人都看了一遍。 因青纱隔着,唐佳人只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却看不清人脸。唯一能让她看清楚的,便是身旁这两名青衣老者。 嗯,记住了。 洪霞子一脚踢在唐佳人的腘窝处,喝道:“跪下!” 唐佳人一只膝盖磕碰到青石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却让人觉得很疼。 唐佳人的膝盖很疼,为了减少伤害,她干脆将另一条腿也跪下,哀嚎道:“干什么呀?一言不合就卸人胳膊、踢人腘窝啊?老子可什么都没说没做呢!你们是想怎样,直接说,老子从了还不行吗?”休休说,打不过,就要隐忍,不休门不和人争一时长短。 许是没见过这么没有骨气的人,洪霞子和陆野踪准备的十八般手段,竟然……无用武之地了。 青纱内,锦袍男子勾了勾唇角,柔声道:“嗯,不错,识时务者不多,你算一个。” 华粉墨微微转开头,唇角勾了勾,竟是露出一记浅笑。他是知道那胖女子是如何难缠的,只怕……有些人不知道,要在这上面吃亏了。 唐佳人仰着头,舔着脸问:“我这么乖,你可以让那两个老东西将我的两条胳膊接上吗?” 锦袍男子却道:“何必急于一时?本王问你,你可知本王是谁?”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那样子,真是憨傻到无法形容。转而,她的眼睛却是一亮,道:“我知道了!你是……大王八?你都自称是本王了,一定是大王。” 锦袍男子微微皱眉,觉得唐佳人这话说得颠三倒四,有些不妥。他很难相信,就是这样一个人,将东西锦衣卫和花粉墨耍得团团转。 锦袍男子站起身,掀开青纱,下了阶梯,走到唐佳人面前,垂眸道:“和本王讲讲,你是怎么骗过众人,成为假王爷的?然后……再让本王看看,你到底是男是女。” 唐佳人当即道:“你是要听干巴巴的版本,还是要听精彩的段子?” 锦袍男子来了兴趣,问:“有何区别?” 唐佳人仰着头,眼神那叫一个干净清透。她老老实实地道:“干巴巴的版本,就是,我捡到了一枚扳指,然后就被错认成了王爷。精彩段子,你得让我手舞足蹈地表演给你看呀。至于是男是女,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哦,现在拍不了胸脯了,但是,我可以跺脚保证,我是女子,不是男人。” 锦袍男子垂眸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咧嘴笑着,一副小人媚上的讨好嘴脸。这种表情,他在阉人身上见得多了,反倒不觉得陌生,且还生出了轻贱之心,暗道了一声:不过如此。 锦袍男子吩咐道:“给她接上胳膊。” 洪霞子和陆野踪同时出手,各提起唐佳人的一个胳膊,向上一推。 唐佳人再次发出惨叫:“啊!”尚未消退的汗水,再次流淌而下,顺着她那张大胖脸,一路滑进嘴里,竟有些咸。 陆野踪催促道:“快讲!” 唐佳人缓了几口气后,揉着膝盖,颤巍巍地站起身,比手画脚地道:“我在山上玩,捡到一块牌子,就有人把我当成福田公公,我为了保命,也就认了;我跑下山时,又捡了一枚戒指,结果,又有人将我当成什么六王爷,为了小命,我也认了。结果,那一波波的刺客啊,险些要了我的命。这回,我可不干了。我逃呀,拼命的逃呀,终是跑了出来。这一回,我真的什么都没捡,你们抓我干什么呀?怪吓人的。” 锦袍男子一直在笑,看样子脾气好得不行。他道:“你会多种声音?” 唐佳人谦虚地道:“就会那么两三种。” 锦袍男子道:“学来看看。” 唐佳人翘起手指,阴阳怪气地道:“呦喂,你这龟孙子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咱家面前抖威风?!” 锦袍男子笑道:“福田公公,好。” 唐佳人继续道:“老子说了算!谁再磨叽,小心老子发飙!” 锦袍男子问:“这是谁啊?” 唐佳人回道:“这是六王爷啊。” 锦袍男子突然挥手,一个巴掌掴在唐佳人的脸上,冷声道:“贱人!你不是说没见过端木焱吗?” 唐佳人被打懵了,却还知道要咽下嘴里的血。她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被人掴过。这一巴掌,真是让她印象深刻。脸颊火辣辣的痛,却远不如心里那种被人践踏尊严的感觉来得无法接受。 唐佳人揉了揉自己的脸,隐下心头发狠的想法,装出惊讶的样子,道:“六王爷叫端木焱啊?”随即地垂下头,委屈地道:“我从没说过,没见过他啊。我捡扳指的时候,他也在找扳指呢。你打人干什么?好疼的。”那怂样,看的人更想揍她。 洪霞子尖酸的道:“能被王爷打,你福分不少。” 唐佳人直接对锦袍男子道:“你打她吧,也给她积积福。” 洪霞子冲着唐佳人恶毒地一笑,扬手要打她。 唐佳人一缩脖子,蹿到锦袍男子的身后,唏嘘道:“咋地?你不认为被王爷打会积福啊?” 锦袍男子转身,不让唐佳人躲在自己身后。 洪霞子恶毒地看向唐佳人,道:“休要油嘴滑舌。” 唐佳人再次一缩脖子,露出一副我很害怕的模样,脚底一滑,就要往锦袍男子的身后躲。 锦袍男子瞬间转身,居高临下盯着唐佳人道:“不要耍花样,否则……本王只能辣手摧花。” 唐佳人低下头,嘟囔道:“就是觉得这里你最大,想躲你后面而已。我又不会武功,能拿你怎样?” 锦袍男子看向陆野踪。 陆野踪回道:“启禀王爷,这胖丫头确实不会武功,空有一身蛮力。她体内有一些真气在浮动,却散而不聚。老夫刚抓到她时,她的真气尚有一些;刚才再搭手时,却发现她的真气已经消散了一些。不足为虑。依老夫猜,她应该是受了重伤,被高手救治过。体内存了些真气,却因没有根基,留不住。” 锦袍男子看向唐佳人,温和地一笑,道:“你自称为不休门女侠,怎么一点儿内力也没有?” 唐佳人暗自心惊,没想到这锦袍男子已经知她甚详。她不动声色,仍旧是那副谁都能戳她几下的怂样子,道:“遇到一个顶顶厉害的胖姐姐,她说她是不休门女侠,要……要收我做徒弟。我……我就认了。” 这话一出口,别说锦袍男子不知真假,就连坐在青纱内的华粉墨都有些疑惑了。 唐佳人就有一种能,在她耷拉着脑袋胡说八道时,自己已经笑得不行,别人却都信以为真。 她天生长了一张能骗死人不偿命的脸。 锦袍男子上下打量了唐佳人一眼后,对她的话已经信了六七分。他道:“好。你如此聪慧,不如认本王为主,踢本王效力。” 唐佳人没有任何心里负担地从了,狗腿地应道:“好啊!” 锦袍男子觉得一切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刚要怀疑,就听唐佳人道:“可是……我已经答应入不休门了,要不,王爷你去和门主说说,让他同意我跟了你呗。” 锦袍男子觉得,他一定是脑壳坏掉了,才会想让眼前这个蠢货去扮演六王爷。然,事已至此,棋子都分布下去,不能临时乱了计划。 青纱内,华粉墨竟又勾了勾唇角。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个女子,就是不休门女侠。她在两天之内的变化虽然很大,但他毕竟没有亲眼见过不休门女侠,谁知道孟水蓝的手是不是抖得厉害? 锦袍男子伸手拍了拍唐佳人的头顶,就像抚摸一条衷心耿耿的狗:“休要多想,只需记得,你效忠本王……嘶……”他的手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锦袍男子手回手,从手指肚上拔出一根细弱牛毛的毒针,狠狠扔到地上。 他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乌青色。 陆野踪立刻封了锦袍男子的穴道,掏出一颗药丸,托在掌心,道:“王爷,这是解药。” 锦袍男子捏起药丸,送入口中咽下,看向唐佳人的目光,透着一股子狠戾和疯狂。他道:“你对本王用毒?” 唐佳人一脸疑惑地道:“我哪儿知道你会拍我头?” 陆野踪道:“王爷,这毒……好像是老夫炼制的命悬红线。王爷且看,您的食指上出现一条红线,如今已经淡了下去。” 锦袍男子举起手,看了看,他的食指上果然有一条正在消退的红线。 陆野踪道:“王爷,这毒药甚是奇缺,老夫曾孝敬王爷一瓶,不知……王爷可曾赏赐何人?”说这话时,他眼神一撇,扫了位于青纱后的华粉墨一眼。这暗示,实在是太过明显。 锦袍男子却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道:“正如她所言,谁又能知道,本王会拍她的头呢?” 陆野踪拍马屁道:“王爷英明。”转而却道,“这毒虽是解了,但王爷这手,怕是要痒上几天。” 第一百一十三章:阴险计划遇蔫坏 锦袍男子闻听陆野踪的话,皱眉问道:“无解?” 陆野踪回道:“无解。但王爷若实在忍不过,可用幼童血浸泡一二,倒是能缓解一二。” 唐佳人飞快地抬头,扫了陆野踪一眼,而后低下头,继续装怂。 锦袍男子看向又要往他身后躲的唐佳人,温柔道:“你无需害怕,此事不怪你。从今后,你就是六王爷端木焱!” 唐佳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不……不会吧?我……我好不容易跑出来的。”摇头,使劲儿摇头,“我再跑回去,万一遇见真的怎么办?我……我不干,我还饿着呢。” 锦袍男子被气笑了,道:“你不干?你是想现在死得无声无息,还是站在高处,享受美食,受人跪拜?” 唐佳人接话道:“然后……再死得无声无息?” 锦袍男子的唇角绷直。 唐佳人立刻改口道:“或者死得轰轰烈烈?” 锦袍男子突然发疯般吼道:“想死?!现在就送你去死!” 唐佳人吓得不轻,立刻抱头蹲下,瑟瑟发抖。唇角,却是嘲讽地一撇。 锦袍男子顺了顺自己的长发,柔声道:“你要拿出王爷的气派才好。” 唐佳人缓缓抬起头,道:“就……就像你这样?” 锦袍男子点了点头:“自然。” 唐佳人突然跃起,吼道:“闭嘴!老子让你回话了吗?!你是不是找打?!” 锦袍男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而后再次举起了手…… 唐佳人立刻捂住脸,喏喏地道:“是……是不是这个意思?” 锦袍男子的手指一点点攥起拳头,背在身手,柔声道:“对,你做得很好。” 唐佳人拍了拍胸口,得意道:“我平时就是这么喊的,那些锦衣卫们可听话了。” 锦袍男子道:“本王用人不疑,便不问你出身了。你好生扮演六王爷,本王会派人照应你。” 唐佳人露出一张苦瓜脸,道:“我听说,进宫之前,是要验身子的。我……我是女人。” 锦袍男子轻嗤一声,道:“无碍,一切有本王。”心中暗道:你活不到那个时候。 他只需要唐佳人撑一段时间而已。 端木焱必须死,假王爷可以去陪葬,而他……可以全身而退,权当此番出游,是散心。 对啊,解决掉一块心病,自然是散心。哈哈哈……哈哈哈哈…… 锦袍男子控制不住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唐佳人靠近陆野踪,道:“你那毒,是不是能把人毒傻啊?” 陆野踪瞪了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又问:“夏家人呢?” 陆野踪笑容狰狞,呲牙道:“一场大火,都烧死了。” 唐佳人愣了愣,脸色瞬间变得青白,转而又变得通红。 她的胸口起伏,攥紧了拳头,整个人都像拉满的弓,随时要爆发。 青纱后,传来一声珠翠落地的碎裂声:“啪!” 锦袍男子收敛了笑,对陆野踪道:“给她衷心丸吃。”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恢复了神态。 陆野踪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指甲大笑的药丸,看向唐佳人,满脸狰狞笑意,道:“来吧,六王爷,这可是好……” 唐佳人冲着陆野踪骂道:“笑什么笑?老掉牙的货,还想呲牙咬人不成?!”抓起药丸,直接扔进嘴里,咀嚼咽下。 青纱内,华粉墨的手指攥成拳头,又缓缓松开。这就是……命。他想要要她命时,要不得;如今,他觉得她活着也不错,她却保不住自己的命。呵…… 唐佳人此举,真是看傻了众人。 陆野踪暗道:真傻吧?不知道这是毒药? 洪霞子暗道:一定是真傻。被迫服用衷心丸的人,有两种表现。其一,努力掩饰纠结之色,努力表现出一副誓死效忠王爷的样子。其二,跪地求饶。像唐佳人这样欢快地吞下毒药者,没有。 锦袍男子却觉得不错,哈哈一笑,道:“不错。看你此番表现,便知道你是真心效忠本王。” 唐佳人拍了拍胸口,憨憨地道:“要不,我再吃一个,让王爷再开心点儿?” 锦袍男子的笑僵在脸上。他终是明白了陆野踪和洪霞子的顾虑,这个胖女子,若不是装傻,就是……真傻。他皱眉,开始为自己的计划担心了。 他不怕人贪心怕死,就怕人不畏生死,不好拿捏。 锦袍男子掀开青纱,回到塌上,坐下,问道:“你可畏死?” 唐佳人点头如蒜:“怕……怕得要死。一想到那种死法,我就……不寒而栗。嗯,这词儿这么用,没错吧王爷?” 锦袍男子拿起酒杯,捏碎,用如沐春风般的声音道:“没错。你怕哪种死?” 唐佳人纠结道:“说出来,不大好。” 洪霞子早就烦了,当即喝道:“王爷问话,你敢不答?!” 唐佳人立刻回道:“撑死撑死,我怕撑死,行了吧?!” 所有人,都沉默了。 半晌,陆野踪道:“王爷,不如……换个人易容去?” 锦袍男子道:“易容去?呵……你当肖劲吃咸饭都?当易容被当众揭开,假货无法翻身,还有什么戏可演?” 陆野踪纠结道:“是。” 唐佳人一巴掌掴到陆野踪的脸上,打得他牙齿松动眼冒金星。他是万万没想到,唐佳人会突然动手打他。反应过味儿时,既心惊唐佳人的速度,又愤怒得想要拍死唐佳人。 陆野踪举起了手,唐佳人立刻吼道:“老子就是王爷,你敢对本王动手,弄死你!” 陆野踪的巴掌拍不下去了。 洪霞子哪里能看着自家老头子被人欺负,当即一巴掌甩向唐佳人,骂道:“贱人!” 唐佳人掉头就往青纱内跑。 洪霞子紧随其后,五指成爪,抓向唐佳人的后脖子。 唐佳人突然转身,让自己的脸对准洪霞子的手掌,而后竟是嗷呜一声,身子后跌,直接压下青纱,让青纱内的人全部清楚地暴漏出来。 唐佳人捂着脸,打着滚,惨叫道:“我的脸!我的脸……” 洪霞子伸着爪子,一脸的茫然。她收回手,对锦袍男子道:“王爷,老身没有……” 锦袍男子怒起,抓起酒壶,直接砸向洪霞子的脸,暴戾地吼道:“你胆敢伤六王爷?!” 洪霞子没敢躲,额头被酒壶打伤,流淌出的鲜血混合着酒水一同流下,染了满脸,看起来十分骇人。 唐佳人这是一箭双雕之计。她本想借助洪霞子之手看清楚青纱之后还有谁,然后借锦袍男子之手,给红霞子填个堵。 不想,那王爷的脾气如此暴戾,竟直接动手伤人。 真是……伤得好! 唐佳人尚未解恨,便昏死过去。至于身后榻上坐得是谁,她还真没机会看到。 不知道的,都会以为唐佳人是真的受伤,且痛得太狠了,才会昏死过去。 毕竟,她叫起来就像要杀猪,谁都无法怀疑她在作假。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模仿者。 陆野踪见唐佳人确实昏厥过后,那本想为洪霞子求情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锦袍男子掀了桌子,怒声道:“给本王医好她,本王要她即刻回到客栈去,与那端木焱争一争孰真孰假。哈哈……哈哈哈哈……” 陆野踪应道:“诺。” 锦袍男子看向洪霞子,道:“你去领十鞭,长个记性。本王有用之人,你不能动。” 洪霞子心里那叫一个冤枉,她急道:“王爷,老身没有……” 锦袍男子道:“无论你有,或是没有,能让此事发生在本王的眼皮子下,就是有!再加十鞭!” 洪霞子不敢多言,只能道:“谢王爷罚。” 洪霞子心里却恨死了唐佳人,暗暗发誓,待她无用时,定要抓她来当自己的药人,让她求死不能! 锦袍男子道:“本王知你心思。待她无用,送你玩玩儿。” 洪霞子这才笑道:“谢王爷。” 锦袍男子挥了挥手。 洪霞子用手帕捂住自己的额头,退了出去。 陆野踪抓起唐佳人,就像拖条死狗般往外走。 锦袍男子冷声道:“本王说过,她现在是六王爷。” 陆野踪立刻轻手轻脚地放下唐佳人,然后抖开青纱,与红霞子一起,将唐佳人放到青纱之上,这才攥着青纱的两角,与洪霞子一起将其抬起,走出石室。 来到时候,唐佳人是阶下囚;出去的时候,她又变成了六王爷。且,是被刺客认可的六王爷。人生的际遇,真是跌宕起伏,精彩连连。 石室内,锦袍男子看向华粉墨。 华粉墨立刻跪在地上,道:“那女子发间的毒针,是粉墨所藏。粉墨不知王爷会拍她的头。请王爷责罚。”因为这突然的一跪,扯动了他后背上的鞭伤,头上又冒出冷汗,滴答落下。 锦袍男子问:“为何要杀她?” 华粉墨艰难地回道:“在群山之上,便是……便是她假扮成福田公公,骗过粉墨。粉墨一心为王爷办事,却……却被她横插一脚,坏了王爷大事。粉墨自知罪无可恕,却也饶不得骗了粉墨之人。” 锦袍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问:“你可知,她是何人?” 华粉墨抬头,看向锦袍男子,道:“粉墨愚钝,请王爷赐教。” 锦袍男子呵呵一笑,道:“本王也不知道她是谁。然,本王却知道,她戏耍了你,本王容不得她活。”伸手挑起华粉墨的下颚,“本王对你的好,你可要记在心里啊。” 华粉墨的身子晃了晃,道:“还请王爷以大局为重。” 锦袍男子松开手,闭上眼,道:“回去休着吧。” 华粉墨道:“谢王爷。”咬牙站起身,挺直背脊,脚步虚浮,一步步走下台阶。身上的玄色衣袍看不出血色,却载着血的重量,狠狠压在他的伤口上。 麻木到不相信会痛。 第一百一十四章:好想掐死她! 天色擦黑时,正是牛鬼蛇神出没的好时段。 东锦衣卫居住的五福客栈,在肖劲的指挥下,被围得好似铁通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他们请了当地的有名的郎中为端木焱诊治眼睛,得到的结果却不容乐观。 为了不走漏风声,肖劲将郎中关押起来,容后处理。 宝来客栈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里,唐佳人抱着靠枕,踩着车板,就是不肯出去。 陆野踪威胁道:“你再不下车,休怪老夫不客气!” 唐佳人滚刀肉似的一扭脖子,道:“你打本王呀!” 陆野踪气极,两撇胡子上下翻飞。 洪霞子发狠道:“别逼老身出手,否则让你生不如死,且不见伤。” 唐佳人抖着腿道:“咋地,要用针扎本王啊?来啊,你扎,你扎老子后,老子就挠花自己的脸,让你们王爷将你拍成肉饼!”就她这副样子,与夏坚耍无赖时一摸一样。 洪霞子捂住心口,闭上了眼睛。 陆野踪的手抖了又抖,咬牙道:“你就不怕衷心丸发作,受万蚁噬心之苦?” 唐佳人露出一脸“怕怕”的表情,转而却是一撇嘴,道:“老子就喜欢那个滋味!再说了,本王死不死和你们有毛关系?难道说,你们比王爷说话还有用?” 陆野踪捂住心口,转开了头。 唐佳人忍着饥饿,就是赖在车里不出去。他们想抓她来就抓她来,想让她干啥就得干啥?她刚刚问过自己的心,心说她不愿意。 坚持了半晌后,陆野踪看向唐佳人,妥协道:“说吧,你要怎样?”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你们让我假扮六王爷,可身边没有人保护我,心里发虚啊。” 洪霞子瞪向唐佳人,尖声道:“你想我们保护你?!你也配!” 唐佳人抱紧抱枕,道:“你这么凶我,我又昏倒了怎么办?我……我胆子很小的。” 洪霞子真是……心疼!脑仁儿也疼!哦,对了,额头还疼。 遇见这么一货色,真是……打不得骂不得。 洪霞子尖锐地嘲讽道:“想让我们保护你,也不看看自己……” 这时,车夫道:“爷,有西锦衣卫过来了。” 唐佳人迷眼笑着,就像一个老佛爷。 洪霞子和陆野踪本是耳聪目明之人,却被唐佳人扰得心神不宁,压根就没听见有人靠近。 天已黑,杜英超等不到“六王爷”,心中焦躁不安,于是带人在路上巡视起来。 他见马车停在这里,自然要过来盘问一二。 掀开车链,看见“六王爷”的那一刻,杜英超差点儿哭了。 哎呀妈呀,终于看到人回来了。 杜英超一叠声地道:“王爷啊王爷,您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英超这颗心呐,都要急疯了。” 唐佳人迷眼笑道:“很好。你这份孝心,本王记下了。”一开口,竟有七分像端木焱的声音。 杜英超瞬间觉得,自己熬到头了,他激动地道:“谢王爷。” 唐佳人扫了洪霞子和陆野踪一眼,道:“这是本王带回来的两位高手,负责保护本王的安全。” 杜英超看向洪霞子和陆野踪,道:“二位辛苦。” 洪霞子和陆野踪不动不言不笑,头上青筋蹦起三根。 这一个照面,就令杜英超对二人产生了厌恶之情。他暗道:装什么装?!早晚将你们踩在脚下,使劲儿碾! 面上,杜英超却丝毫不显怒意,只是对唐佳人道:“王爷,咱这就回吧。” 唐佳人下了马车,回头看向洪霞子和陆野踪。 二人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下了马车。 按照计划,二人送回假王爷后,就要回去复命。结果,却不得不跟在假王爷的身后,保护她。若他们的主子知道此事,定会大发雷霆。毕竟,他们二人属于专门为主子干些阴私之事的黑刀,不应曝光于人前。真是……身不由己,好大一个恨字啊! 陆野踪和洪霞子冷着脸,下了马车,尾随在唐佳人的身后,悄然无声地走着。 杜英超哈着腰,笑成一朵菊花,甜腻腻地对唐佳人道:“王爷,卑职到金枝阁和富贵布庄去了一趟,那二人供认不讳,承认坑骗了王爷。卑职本想将他们统统抓起,杀头定罪,但料想王爷慈悲,要回宫里,不宜将事情闹大。这不,卑职就斗胆做主,让他们用重金为自己赎罪。”从兜里掏出一叠银票和一包小金鱼,双手奉给唐佳人,“王爷,您看这样可行?” 唐佳人接过一包小金鱼和银票,打开看了看。 杜英超道:“卑职怕王爷拿着金银不方便,便将那些东西换成了银票,方便王爷使用。” 如此细心周到,真是……太感人了! 唐佳人第一次觉得,杜英超这个人不错。 若非他解释了银票的作用,她还纳闷,他给她几张纸有何用? 原来,这几张纸,就能用来买各种美食,果然比携带金银之物方便多了。 唐佳人站在客栈门口,仔细看了看那些银票,而后竟只留下一张银票,将那一叠银票都拍给了杜英超。 杜英超捧着银票,问:“可是……要换成金银之物?” 唐佳人豪气地道:“赏你了!” 杜英超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野踪和洪霞子也瞪了瞪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那……那可是真金白银啊!且,刚才他们扫了一眼,知道那大概有六百两咧!他们每个人的月份才五十两。这六百两,相当于他俩干半年的月俸。哎……这么心又疼了? 要知道,在京城里买套好点儿的宅院,也就五百两而已。 杜英超捧着那些银票,有些词穷了。在他看来,“六王爷”要回宫,自然需要银两傍身。让他没想到的是,“六王爷”不但出手阔绰,且如此看重他,竟将得来的银子都给了他。如此情谊让他如何回报啊?要不,今晚再穿一身薄纱去拜见王爷? 没有人知道,唐佳人为何会给杜英超那么多银票。实则,唐佳人的想法太简单了,因为她觉得那些银票太简单了,她自己能画。既然画一张就能当银子用,还能换取很多美食,她没事儿动动笔,画两张好了。她留下一张银票,不过是为了画得像一些。万一画得不好、不像,人家不肯收怎么办?极是认真。 杜英超感动地嚎道:“王爷……” 唐佳人将小金鱼和一张银票收入怀中,迈腿进了客栈,道:“给本王准备些吃食,多多益善,本王快饿扁了……” 杜英超笑道:“已经为王爷准备好了,请王爷享用,” 客栈里灯火通明,一张桌子上,摆放着大鱼大肉,看得唐佳人口水泛滥,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就在唐佳人双拐着走向美食时,从客栈外走进一人,对杜英超耳语了两句。 杜英超皱眉,看向唐佳人,道:“王爷,卑职得到消息,说那东锦衣卫寻到了王爷。” 唐佳人抓起筷子,插向一块红烧五花肉,对杜英超的话压根没听进耳朵里去。 杜英超冲到唐佳人面前,急道:“王爷!” 唐佳人张开大嘴,欲将红烧肉送入口中,用牙齿狠狠地将其嚼碎,被杜英超这么一吼,吓得手一抖,红烧肉从她的唇边擦过,掉在了桌子上。 唐佳人看向杜英超的目光有些不善良了。 杜英超却要顾不得那么多,急道:“王爷可知,那东锦衣卫胆大包天,竟欲用假王爷取代王爷的位置。王爷可知,若王爷是假的,只能被砍头,卑职也逃不得干系。他们既然敢如此行事,定是与刺客勾结,要将王爷取而代之。王爷十年不曾回到宫中,对宫中的一切都不熟悉,也是自然。那假货就算进宫,也定会混得如鱼得水。然,王爷与卑职这两个知情人,又哪里有活下去的必要?” 唐佳人再次将筷子伸向红烧肉,道:“你说得没错。” 杜英超求道:“王爷,我们必须去会一会东锦衣卫,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六王爷!” 洪霞子抓住唐佳人的手,冷声道:“六王爷,大事要紧。” 唐佳人吃痛,放开了筷子。眼神落在饭菜上,那叫一个依依不舍。她舔了舔唇瓣上的红烧肉汤汁,慢慢回味着那满是油脂的味道。为啥吃口饭,这么难?!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几天不曾吃饭了。虽然不是多么饿,但那种深切的渴望,才是最致命的。 若不是为了早一点儿碰到休休,她真的会坐下吃饭,管它是是非非谁是谁! 她好渴望用牙齿撕开红烧肉的劲道外衣,刺破肥而不腻的肥肉,咬下软糯香甜的瘦肉,让它们在她嘴里不停翻滚出甜腻的肉香,香得人眯起眼睛,卷起脚趾。 人,得有追求! 唐佳人被洪霞子拉着前行,在走了两步后,突然停下脚,冲向红烧肉,将其端起,护在胸前,洪霞子要抢。 唐佳人立刻露出一副谁敢和老子抢,老子就弄死他的凶悍表情。 洪霞子好想掐死她! 杜英超嘘了一口气,对西锦衣卫的人道:“全副武装,整装待发,我们西锦衣卫不能让东边那些人无法无天!大家护住王爷,就是护住自己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你们可懂?!” 守在客栈周围的西锦衣卫们齐声吼道:“誓死保卫王爷!” 五福客栈里,听到声音的端木焱微微皱眉,怎么觉得西锦衣卫的人都疯了呢?大晚上的,表忠心也不用这么喊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休休蘑菇终相见 无福客栈里,端木焱失了食欲,放下筷子,闭眼静静坐在椅子上,毫无睡意。 眼疾让他恼火,假王爷让他烦心。前者后者,都拜唐佳人所赐,偏生他还无法怨她。他现在,只想找到她。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寻不到了呢? 万籁俱静中,忽听有人大声道:“不休门主,出来一战!” 端木焱睁开眼,下意识地看向声音所在的方向,结果,十分惊喜的发现,自己能看见了! 是的,透过夜色,他不但能看见清楚,且看得无比清楚。他的眼睛,竟然能夜视了?!这……这真是太神奇了。 端木焱心中狂喜,轻轻推开窗,向对面望去。与此同时,他也暗自决定,继续装出有眼疾的样子,留唐不休在身边保护他,直到他回到宫中,站稳脚跟。 客栈对面的房檐上,放着一顶软轿。软轿里,坐着翘着二郎腿的战苍穹。四名美艳女子分别守在软轿的四角,衣袂飘飘好似仙女,实则却是抬轿的丫头。 住在端木焱隔壁的唐不休听到此等叫嚣声,竟毫不理会。 透过敞开的窗,战苍穹看着唐不休一边戳着盘子里的鱼,一边数落着寒笑,道:“这是什么?这是鱼吗?这就是鱼干!以本尊的眼力,一眼便能看出,这条鱼已经死了两天有余。没臭,那是它前世的造化。但是,它想通过本尊的口,进入本尊的腹部修行,那是万万不可的。” 寒笑冷着脸道:“这已经是这件客栈的招牌菜了。” 唐不休道:“本尊要得是蟹黄鲜菇、夜合虾仁、京都肾球、青瓜拼腰花、银针炒翅、仙鹤烩熊掌、炒梅花北鹿丝、清汤雪耳、烧乳猪、百花酿鱼肚、七彩冻香糕!” 寒笑道:“这地界哪有那些东西,唯有去京里,才能吃得到。” 唐不休感慨道:“看来,你家王爷是要拐本尊进京啊。”言罢,身体像阵风似的从窗口飘出,脚尖在墙面上一点,跃至房檐上,看向对面的战苍穹。 战苍穹眯起极具侵略性的眼睛,霸气地道:“在本座耐心用尽之前,你能出来,甚好。” 唐不休拉长了调调儿道:“你打扰本尊用膳,不妙啊。” 肖劲推开紧邻端木焱左手边的窗,沉声道:“二位若想打斗,请移驾它处,不要打扰了王爷休息。” 这时,秋月白出现在五福客栈的斜对面房檐上,道:“秋城城主秋月白有事向王爷请教。” 端木焱不晓得秋月白为何会有事向自己请教,但无论是将秋月白收为己用,还是得到战苍穹的暗中相助,对他而言,都是一笔相当丰厚的收获。 因有心结交,所以端木焱推开窗,站在窗口,道:“不知秋城主有何事请教?” 秋月白明显愣了愣。 战苍穹垂眸看向端木焱,哈哈一笑,问:“你是何人?” 这个时候,自己回答就太跌份了。但,问话的是战苍穹,那也是土皇帝一般的人物,端木焱便直接回道:“六王爷端木焱。” 战苍穹也愣了一下。 他放下二郎腿,身体向前探了探,道:“六王爷……端木焱?” “谁叫老子?!”类似端木焱的声音从街角传出。 唐佳人左手捧一盘红烧肉,右手攥着一根筷子。她一边用筷子插起一块红烧肉,送入嘴里,咀嚼着,一边迈着方步,好似上新般溜达着。 就唐佳人现在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当她是一个嗜吃如命肥财主。然,当这位肥财主的身后不但尾随着两名青衫高手,还跟着长长一队西锦衣卫时,肥财主的身份地位瞬间升华到了王爷那个档儿。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震惊的、诧异的、惊喜的、不敢置信的……那么多的美男子,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和感情,都因为下面那个胖丫头而大大地波动起来。 唐佳人像只贪吃的小熊,咀嚼着肉,抬起头,透过黑夜,一眼便看见那个另她朝思暮想的男子。 唐佳人的眼圈瞬间红了。被卸掉胳膊,疼;被打嘴巴子,疼;被杀了朋友,疼!她所有的委屈,唯有在那个总是漫不经心的男人面前,才能倾倒得稀里哗啦。 唐佳人含着肉,像个孩子似的仰望着唐不休,喃喃道:“休休。”唯有唇动,却不见其声。 然,唐不休看见了,也听见了。 因为,那是他的蘑菇。 唐不休飞身跃下房檐,在洪霞子和陆野踪的防备中,一把抱住唐佳人那圆滚滚的身体。 唐佳人的眼泪瞬间流下,湿透了唐不休的衣衫。 明明一直在一起的呀,为何她走出山后,想见一面那么难。 何需用言词诉说思念,且听心跳声声,都为一个你。 端木焱的手指收紧,竟掰断了窗框。 肖劲听见动静,探头看向端木焱,心中明了,却是收回目光,什么都没说。 寒笑瞪大眼睛,感觉不可思议。他暗道:看来,假王爷是自己人啊。 秋月白见”六王爷”终于出现,却没有冲动行事,只是冷眼旁观着。他看得出,事情不简单。 洪霞子和陆野踪见唐不休和假王爷抱个没完没了,就知道这事儿要坏。 他们互看一眼,同时出手,袭向唐不休。 唐不休一抖手,飞出两只小巧的暗器,逼退二人。 那小巧的暗器看起来就像箭头和匕首的结合体,银白色,薄如翼,却有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洪霞子和陆野踪拼尽全力,才躲开这割喉的暗器。 二人心中大惊,竟不知道武林中何时出现此等人物。不过,今晚出现在这里的人,又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二人想不明白的是,一个从群山上冲下来的胖丫头,怎会招惹这么多的人?这是能力斐然,还是天生就有招惹祸端的特质? 那暗器没入墙面,竟不见踪迹,其锋利程度可见一斑。若被其刺入脖子,后果可想而知。 洪霞子和陆野踪异口同声地喝问道:“你是何人?” 唐不休放开唐佳人,垂眸看着她,突然伸出手。 洪霞子和陆野踪立刻严阵以待。 不想,唐不休只是用手捏了捏唐佳人的胖脸,道:“吃成这样?” 唐佳人点了点头,表情娇憨。 唐不休问:“想我没?” 唐佳人又点了点头。 唐不休张开嘴,轻轻地“啊”了一声。 唐佳人立刻用筷子头插了一块红烧肉,喂进唐不休的嘴里。 唐不休拦着唐佳人的腰肢,一边向五福客栈走去,一边道:“有些腻。” 唐佳人道:“我觉得真好。”又用筷子头插起一块红烧肉,嗷呜一口咬掉肉皮和肥肉部分,咀嚼着咽下,然后将剩下的瘦肉递到唐不休的嘴边。 唐不休吃下瘦肉,挑眉看向唐佳人,道:“这么乖?” 唐佳人道:“想你了。” 唐不休的眸光闪了闪,收紧了手臂,道:“为师这胳膊有些不够长了。” 唐佳人立刻吸腹,道:“这都瘦点儿了。” 被忽视的众人都傻眼了。这是几个意思啊? 战苍穹是来挑战不休门的;秋月白是来找“六王爷”拿回烽火鸟的;洪霞子和陆野踪是来助假王爷成就大事的;杜英超是为了给“六王爷”正名的;就连端木焱都在等着一个真相,你们二人完全不顾众人想法腻腻歪歪个没完没了是要做什么? 尤其是,那画风怎么看怎么不对。就好比一只仙鹤抱着一头小野猪说:宝贝,你的肉好香。 真是……折磨人的心,毒聋人的耳朵,刺瞎人的眼啊! 这么多人,就全成摆设了?! 战苍穹不干了。 他站起身,抻个懒腰,道:“喂,腻歪什么呢?我们先打过。本座还要去吃酒。” 唐不休抬头看向战苍穹,明白这人为何而来,还不是被不休门女侠折磨哭了,想来找回场子。 不待唐不休开口,唐佳人便一指战苍穹,用类似端木焱的声音吼道:“打什么打?敢在本王的头上打假,是想看老子发飙吗?!” 端木焱下意识地瞪大眼睛,暗道:格老子滴!她……她怎么学老子那么像? 许是小人得志,许是有人撑腰,唐佳人在气势上,又强势了两分,竟比真正的六王爷端木焱更像一个在民间生长的王爷。 唐不休垂眸看向唐佳人,勾唇笑了。他的蘑菇竟还有这种能耐。平时避世而居,竟没发现。 战苍穹那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何时被人指责鼻子吼过?他眸光沉沉,身子向后坐在软轿上,翘起二郎腿,拍了下扶手。 四名美女抬起软轿,从房顶飘然落下。 唐佳人呆了呆,喃喃道:“你不敢跳下来啊?还得让人家女子抬着?”那不敢置信的表情和惊讶的语气,成功刺痛了战苍穹的心。 战苍穹十字相交,活动了一下手指,歪着脖子,不善地道:“六王爷,可知本座是谁?” 唐佳人老实地道:“知道。”向前探了探头,“你要是不知道,本王可以告诉你。”眼神是认真的,语气是真诚的,却……再次刺痛了战苍穹的心。 端木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着窗框道:“你笑死老子得了!” 一开口,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第一百一十六章:你上来啊! 原本心存疑惑的众人,这会儿更疑惑了。因为,唐佳人和端木焱的声音竟如此相似,压根就说不清,谁在模仿谁。而唐佳人一直十分敬业,就连和唐不休说话,用的都是端木焱的声音。 唐佳人抬头看向端木焱,摆了摆胖乎乎的手,看样子还挺高兴地喊了声:“短尾巴。” 端木焱不笑了,感觉扎心了。 肖劲抿嘴,忍笑。 端木焱一拍窗框,吼道:“你信不信老子拍死你?!” 唐佳人一缩脖子,嘟囔道:“你拍死本王,休休会将你踹成渣。” 端木焱吼道:“大点声!” 唐佳人撇嘴,问:“为啥?” 端木焱的嘴角抽了抽,道:“你赶快给本王上来!” 唐佳人道:“我不。” 端木焱吼道:“你上来!” 唐佳人一扭头:“我不!” 端木焱威胁道:“你上不上来?!” 唐佳人又一扭头:“不!” 端木焱单手拍窗,轻轻一跃,竟是跳下二楼,落在了唐佳人的面前,呲牙道:“好啊,你个小贼……”伸手,就要去掐唐佳人的脸。 唐不行直接竖起暗器,隔在端木焱的手掌和唐佳人的脸蛋之间。 端木焱收回手。 肖劲和寒笑从窗口跃下,护在端木焱的身边。 杜英超也立刻护在唐佳人的身边,且将手放在刀把上,严阵以待。 肖劲冷声喝道:“杜英超,王爷面前,你想干什么?!” 杜英超冷笑道:“我还想问问肖指挥史,为何拥护假王爷,篡改江山?!” 肖劲扫了唐佳人一眼,有些摸不清状况了。他觉得,唐佳人是自己人,但她一出现却是以“六王爷”的身份,这就有些不妥了。 肖劲的犹豫,看在杜英超眼中,就成了心虚。 杜英超直接拔出大刀,吼道:“西锦衣卫听令,维护正统!护吾国尊!” 西锦衣卫们齐齐拔出大刀,呼啦一声围上来,护在唐佳人的身后。 肖劲喝道:“放肆!” 东锦衣卫们立刻拔刀,护在端木焱的身后。 无声中,锦衣卫们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端木焱盯着唐佳人道:“假扮王爷,可是杀头重罪?你是谁?你有何苦衷,但说无妨,本*。” 唐佳人看向正要开溜的洪霞子和陆野踪。 肖劲走向二人,道:“二位,还是留下说个清楚吧。” 东锦衣卫们悄然分出一波人,围在洪霞子和陆野踪的身后,不让他们逃走。 洪霞子和陆野踪扫了眼周围的环境,而后走向唐佳人。 陆野踪对唐佳人抱拳道:“王爷,属下有事禀告。” 唐佳人道:“你想禀告就禀告啊?先自掴二十个嘴巴子,再过来和本王说话!” 陆野踪老脸一僵,想跃上房檐逃走。 唐不休把玩着暗器。那幽幽光影,令人心惊胆颤。 陆野踪从没想到自己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中,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紧张的气氛中,战苍穹皱起了眉头。 锦衣卫们挡在他和唐佳人之间,生生隔绝了他的视线。 在他面前晃动都是锦衣卫们的屁股,这样不好吧? 他是魔头!杀人如麻!从未被人忽视得如此彻底。 当然,和战苍穹一样被忽视的人还有秋月白。 平时无论走到哪里都备受瞩目的秋月白,被人漠视的如此彻底,也有些不习惯。 幸好,还有人想着他们。 唐佳人抬头,看向秋月白,勾了勾小胖手,道:“秋月白,你来。” 秋月白的名头,别说江湖中人如雷贯耳,就连宫中人都对他有所耳闻。每个提到他的人,无一不是肃然起敬,露出钦佩、赞叹的表情。可如今,他却被人像叫只宠物狗似的招呼着,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秋月白会冷漠地转身,离开。 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 秋月白竟从房檐上轻轻跃下,从东西两营的中间走向唐佳人。 唐佳人也知道,秋月白一定不想别人知道烽火鸟里的秘密,而她要和唐不休回山了,怕是以后也没有机会将那只烽火鸟交给他,不如,就此来个了断。 当秋月白走近时,唐佳人向前迎了两步,将烽火鸟压在手心里。 秋月白伸出手,唐佳人也伸出胖爪子,二人两手相握,眸光相望, 嘶……好生诡异! 秋月白这人有洁癖,从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却……主动伸手去握“六王爷”的手,这是不是说明了什么?再瞧瞧那深情交织的眼神,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六王爷”了得啊! 战苍穹在锦衣卫们的倒吸气声中,直接跃过众人头顶,去抓唐不休。 然,他却看见了如此诡异的一幕,一口气瞬间散了,竟落在唐佳人身边,仰天大笑道:“怪不得江湖人都说,秋城主不近女色,原来……好这油腻腻的一口。” 秋月白挽回缩手,唐佳人却攥着不放。 唐不休环住唐佳人的腰肢,道:“好了,贪凉也不能抱着冰块,容易生病的。” 唐佳人依依不舍地道:“你攥攥看,真的可凉快了。” 唐不休竟真的伸手去攥秋月白的手。 秋月白直接缩回手,道:“不休门主,请自重。” 战苍穹伸出手,去抓唐不休的手,道:“来,我们练练。” 唐不休躲开战苍穹好似钢铁一般的打手,绕个圈又去抓秋月白,道:“是你于半夜跑来勾引本尊的蘑菇吧?” 这话让秋月白如何回答?承认,他变成窃玉偷香的采草大盗;不承认,倒显得不够磊落。事实就是,他必须保持沉默,甚至不能解释。 战苍穹一听这话,邪气地一笑,道:“看来,以后秋城主所过之处,肥胖男子都紧闭门户才好。” 秋月白哪里能容战苍穹随口毁谤?他一掌拍向战苍穹,让他闭嘴。 这一动手,也就热闹了起来。 三个人你来我往,打在了一起。 端木焱见机,一把扯住唐佳人的耳朵,磨牙道:“你再敢用本王的声音说那么恶心的话……” 唐佳人再见到端木焱还是挺开心的,毕竟他烧得一手好厨艺。只不过,因他之故,引发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心中也有怨气。明知道不能怪端木焱,还是想拿他撒撒气。她一拳头打在端木焱的脸上,道:“那你就用老子的声音说更恶心的话吧!” 东西锦衣卫见主子都动手了,那还等什么?来吧,开打! 第一百一十七章:休休的蘑菇呀 两方人马一动手,五福客栈的门口就乱得不成样子了。 肖劲护着端木焱往客栈里退去。 端木焱伸手去唐佳人,一直伺机而动的洪霞子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压低声音威胁道:“不想让夏家人死,就别耍花样!” 唐佳人看向洪霞子,问:“咋的,你还想将鬼扯过来,再杀他们一次?” 洪霞子冷笑一声,低声道:“他们不过是无名小卒,杀了不过就是捏死两只蚂蚁。不杀,才能对你有所威胁。王爷,夏家人的生死可就握在你的手心了。” 唐佳人见红霞子的话不像作伪,当即吼道:“住手!” 与此同时,肖劲和端木焱同时喝道:“住手!” 两方人马收了手,虽有些小伤,但无人折损性命。 唐不休回到唐佳人身边。 战苍穹和秋月白互看一眼,都觉得接下来的戏,他们不看也罢。挑不休门这件事,不急于一时。为此和朝廷结仇,虽不惧,却有太多麻烦,不值当。 二人欲走,却听肖劲道:“唐姑娘,不要再闹了。王爷宽宏大度,无心责罚你,你却不能继续胡闹下去。” 洪霞子喝道:“你叫谁是唐姑娘?老身今年六十有三。” 肖劲冷冷地撇了洪霞子一眼,呵斥道:“没有让你开口。”看向唐佳人,“唐姑娘,再这么闹下去,不好收场。” 唐不休直接一巴掌拍在洪霞子的后背上,将她推离唐佳人的身边,道:“你和蘑菇说什么了?当本尊没注意到?” 洪霞子向前跄踉了三四步,这才停下脚,回头看向唐不休,恨声道:“后生可畏!” 唐不休顺了顺头发,道:“没办法,本尊是九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不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以年纪相拼的。” 唐佳人问:“去年不还是八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唐不休摸了摸唐佳人的头,道:“为师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唐佳人大喜,一脚踹在洪霞子的腹部,将其踹倒在地。 唐佳人又一脚踩在洪霞子的腹部,道:“老子和那夏家人非亲非故,你想用他们威胁老子,没用!”眼睛缓缓一眨,咧嘴一笑,“不过,你和那死老头却是夫妻,用你换夏家人,有用。” 洪霞子气得不轻。她身为高手,何曾受过此等侮辱?再者,她真是想不明白,为何放在别人身上极其有用的威胁,放在这假王爷的身上,都不如一个屁管用! 唐佳人转头去寻陆野踪,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 唐佳人垂眸看向洪霞子,目露怜悯之色,道:“那老头子丢下你跑了。你说,老子是放你回去宰了他,还是等他悔过自新来寻你?恶人做到你们这个份上,真是给恶人丢脸!” 后面这句话,竟深得战苍穹的心。他重新打量了唐佳人一眼,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假扮六王爷的人竟是女人。不说说她不像女人,而是说,那站姿,那神态,那一举一动,无一不是一个脾气不好的男人。 红霞子也没想到,陆野踪会丢下她自己跑。她一直都知道,陆野踪是个贪花好色的,但这么多年过来了,他还是在她身边,就证明他们二人是有感情的。 此刻,红霞子还抱着一线希望,觉得陆野踪是回去搬救兵了。毕竟,这里高手如云,想要脱身,着实有些困难。 红霞子挣扎道:“你如此行事,就算不为夏家那二人着想,也要想想自己吞下的衷心丸!” 唐佳人假笑三声:“哈!哈!哈!大长老说了,但凡用毒威胁人的,都是蠢货!” 其实,大长老的原话是:但凡用毒威胁唐门中人的,都是蠢货! 红霞子实在受不了唐佳人的一些想法,那是真能用想法将人活活儿勒死。她是看出来了,唐佳人若不是解毒高手,就是彻头彻尾地傻子。 她不想等人来救,决定放手一搏,当即捏碎手镯,随手一挥,挥出密密麻麻的红色粉末。 唐不休左手揽住唐佳人的腰肢,带她离开,同时挥动右手衣袖,迫使红色粉末飞向洪霞子。 那些红色粉末落在身体上,仿佛能钻入肌肤里烧燃而起。 红霞子惨叫连连,身体发出一阵阵烧焦的味道,片刻后,竟是瞪着一双眼睛,死了。她的衣服尚在,肌肤却塌陷下去,整个人就像一具被火烧过的干尸。 唐佳人瞪大了眼睛,道:“就这么死了?” 唐不休挑眉,问:“你还想怎样?” 唐佳人道:“老子还想用她换回夏家人呢。” 唐不休眯了眯眼,道:“你敢不敢把口头禅丢一丢?” 唐佳人问:“怎么,不好听?” 唐不休点头。 唐佳人问:“认真的?” 唐不休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一副忍痛的表情,终是点了点头,道:“好吧。” 唐不休笑了,道:“走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笑道:“好。” 唐不休揽着唐佳人的腰,竟真的要走了。那份洒脱和随意、任性和自以为是,令人瞠目结舌啊。 端木焱道:“唐佳人!你是不是应该和本王交代一些细节了?” 唐佳人停下脚步,看向端木焱,终是恢复了自己的声音,疑惑地道:“交代什么?甚是疑惑呢。” 端木焱两步冲到唐佳人面前,吼道:“你好歹告诉老子,你为什么假扮本王?!是被何人利用?!” 唐佳人被吼得两耳发麻,向后退了退,用袖子擦了擦脸,老老实实地道:“一下山,就被当成了王爷,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伸手到怀里摸了摸,掏出碎成两半的扳指,递给端木焱,“喏,这个还你。老子再也不要当王爷了。吃个鸡腿,差点儿被一箭射穿喉咙。”呲牙,指了指自己的牙齿,示意端木焱看看,“你瞧,这都有个小豁口了。” 端木焱哭笑不得,恼怒无法,只能道:“给你补偿,要不要?”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要。收你一个扳指,险些要了我的命。”扯了扯唐不休的衣袖,“走了,我想回家。” 唐不休轻轻地“嗯”了一声。 端木焱却不肯让路,只对唐佳人道:“你都中毒了,还折腾什么?赶快躺下,不要动。那客栈里还关着一位郎中,正好给你看看。”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谢谢啊。不过,不用啦。我没吃那什么衷心丸,把它藏在了袖口里了。”一抖袖口,将那粒黑色的药丸托在掌心,递给端木焱看。 端木焱看向肖劲。 肖劲道:“谢谢唐姑娘。”伸手取走药丸。 唐佳人问:“还有事儿没?” 端木焱真是恨得牙痒痒,暗怪唐佳人有了“没羞没臊”就不认他了。 唐佳人一拍头,道:“哦,对了,这个给你。”她从袖口又扯出一块玉,递给了端木焱,“有人将我绑去,让我扮演六王爷。我从那人身上扯下了这块玉,你留着吧。”看向唐不休,“我没偷东西。” 唐不休道:“嗯。” 唐佳人咧嘴一笑,神采飞扬。 端木焱低头看了看那块玉,将其收入怀中,道:“总归是本王欠你的,不如留下来,让本王款待一二。” 唐佳人摇头道:“不,我要回家了。你若去打杀那恶人,别忘了把夏家母子救出来。”眼神一暗,声音低了下去,“是我连累他们的。那坏老头回去后,他们可能就……活不长了。”用脚搓了搓地面,“我就是觉得,他们是两条命,而你这边是很多人的命,我……我不能继续假装王爷,害人性命。那些杀手,没人性。” 唐不休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道:“你做得对。” 唐佳人勉强咧嘴笑笑,道:“大长老说得没错,江湖太危险了,像我这么无辜的人,都被又抓又打的……”及时收嘴,就当自己什么都没说。 端木焱却听得清楚,当即怒道:“谁打你了?!” 唐不休眼含危险的光,道:“说说吧。” 唐佳人却硬着脖子一口咬定道:“没有!谁能打我?!哈!”她是不休门女侠,脸面很重要的,怎能说出被打脸这么丢人的事儿。 唐不休一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五只小瓶子,塞进唐佳人的手中:“毒死他!” 唐佳人点头,收起小瓶子,那叫一个乖巧听话。就好像唐不休说得是“好好儿读书,老实做人”一样。 五福客栈的对面推开一扇窗,孟水蓝和孟天青的身影出现在窗口。 兄弟俩都显得有些兴奋,尤其是孟水蓝,一双眼睛直直落在唐佳人的身上,就像一只看见了肉骨头的狗。 孟水蓝戏谑道:“谁人敢打不休门女侠啊?” 战苍穹正双手抱胸,交叉着腿,依靠在墙上看着热闹,听到这句话,那双狂野的眸子,透过人群,瞬间落在唐佳人的身上。 唐佳人感觉到了,脖子便是一缩。 秋月白长在暗处,展开手中皱皱巴巴的烽火鸟,结果……看见得却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字——唐。至于其它字,都化成了一团团深浅不一的墨水。 烽火鸟没有燃烧,因为……它在经历唐佳人一次次的水洗后,彻底废了。 秋月白在听见孟水蓝的话后,慢慢抬头看向唐佳人。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今天这个笑话,真的与他有关。 第一百一十八章:对捶 仿佛是怕火上没油,烧得不旺。 孟水蓝趴在窗口,冲着唐佳人道:“想不到啊,我《百川秘闻》也出了乌龙,不能写透真相。这位唐姑娘,真是顶顶厉害的人物,不但假扮六王爷,还以不休门女侠的身份戏耍了秋城主和战宫主,最后在某王爷的手上转了一圈后,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啧啧……单是这份能耐,真是可上天入地了。” 孟天青这段时间受得刺激太大了。他一把扯开孟水蓝,霸占窗口,探头吼道:“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女子?!”字字血泪啊。 唐佳人耷拉下脑袋,嘟囔道:“我长得又不像男人,你们却都认为我是男人,我又有什么办法?” 这话说得,就好像她自己多无辜多委屈似的。 孟天青觉得心肝脾肺都疼啊!若对方是位王爷,将他戏耍成那样,他可以安慰自己说,人家是龙子,虽然肥了点儿,但足智多谋是常人无法可比的。 可是,对方偏偏是一个胖丫头!他们……他们不但同床共枕过,还拳脚相加过,最重要的是,他在她面前竟然都那样了!好恨呐,好想喝一斤半的鹤顶红啊! 孟天青死死瞪着唐佳人,见她一副我和你不熟的模样,气得不清,指着唐佳人道:“你你你你,你那样对我,我和你没完!” 唐佳人抬头,快速地撇了孟天青一眼。眼神包含威胁之意,声音却还是那种糯糯的调子,道:“我对你怎样了?甚是疑惑呢。你可不要胡说哦。”她在唐不休面前,一直是乖乖宝,谁敢诋毁她形象,那就是深仇大恨。 孟天青头上青筋蹦起,就要往楼下跳。 孟水蓝一把扯住孟天青的后脖领子,将他扔到地上去,自己则是再次霸占窗口的位置,道:“某的弟弟说,唐姑娘把他那个了。若不休门主同意,某愿意替舍弟求娶唐姑娘。”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浪浪……浪打那个浪……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不懂孟天青话中的意思,看向唐不休,问:“他把他弟怎么了?” 唐不休回道:“那个了。” 唐佳人仔细冥想,终是道:“哦,是那个了。我……”我一不小心,把他菊花给捅坏了。 孟天青在反应过味儿后,一把薅开孟水蓝,红着眼睛怒吼道:“不许说!”原本,他以为自己被六王爷开了菊花,所以恨他。后来,他知道自己误会了,却又接受不了自己被一个胖丫头耍得团团转,觉得丢脸丢大了。如今听唐佳人承认,他声怕在江湖中丢脸,如何能让她说明细节? 唐佳人见孟天青的样子好像又要哭,当即安抚道:“好了,我不说,你别哭啊。” 孟天青嗷呜一声,就要往楼下蹦。 孟水蓝一把薅住孟天青的腰带,将他扯回来,丢开,自己再次霸占窗口的位置,对唐不休道:“不休门主,意下如何?”他本想借锦衣卫和六王爷之手,杀了唐佳人,但此番看来,那六王爷与唐佳人不但是旧识,还颇有些暗通款曲的情谊。如今,他也不想真刀真枪的和一个女人计较,但……坑她一下,却是必须的。如何坑?自然是挖一个坑,一起埋掉两个祸害才好。一个是用一把银针将他扎成废人的唐佳人,另一个折是总和他作对的脑残弟弟孟天青!让这二人结为夫妻,互掐互挠不得消停,想想都令人心旷神怡通体舒泰。 孟水蓝决定,务必要促成此事。至于不休门主对唐佳人的心思,那是不休门主自己的事儿,与他无关。 唐不休被孟水蓝步步紧逼,却也没当回事儿。毕竟,寒笑曾说过的话,已经给他留出了磨刀时间。寒笑说过,假王爷曾和两名神秘男子同睡一床,还和一名小药童同睡过。 唐不休的视线从孟水蓝的身上扫过,划过战苍穹,落在秋月白身上,道:“还有谁要求娶的,一并来。”这话说得隐晦,实则却是在问,谁曾和唐佳人同床共枕过。 秋月白在唐不休的直视中,毫无反应。 唐不休又将实现拉回到孟水蓝的身上。 战苍穹也察觉到了唐不休的意有所指,颇为玩味地扫了眼秋月白,道:“看秋城主与那唐姑娘执手相望,想必关系非同一般。若是男儿,自然敢作敢当,此刻不去求娶,更待何时啊?” 秋月白冷冷地扫了战苍穹一眼,道:“战宫主水中嬉戏,一丝不挂,也被唐姑娘看去,侮了姑娘眼球,也应有所担当。” 战苍穹眸光沉沉,暗藏锐利之色,道:“若这都要计较,本座得为秋城主负责。”看光他的,又不止唐胖丫一人。回想当时的情景,战苍穹还觉得挺有意思的。那绝对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想到唐胖丫那变形的脸,战苍穹直接将其归类到易容术上去了。 战苍穹此番前来,是想挑战唐不休,结果遇见这么多有趣的事儿,瞬间将自己转为路人,看起了热闹。说实话,像他这种走到哪里都能吓到别人的邪教头子,被忽略得如此彻底,还真是头一回。 秋月白冷冷地道:“战宫主这是逼秋某自挖双眼吗?” 战苍穹哈哈一笑,道:“来来,今日不和你斗,且看看这热闹。” 被看热闹的唐佳人,瞪了战苍穹一眼。 战苍穹冲着唐佳人勾了勾手指。 唐佳人扭开头,不看战苍穹。 战苍穹勾起半边嘴角,露出一记邪魅的笑。 唐不休收回目光,摸了摸胸口,安抚了一下偷停的心脏。《百川秘闻》上画着的战苍穹,可是光着腿的!他早该想到,她的蘑菇都看到了什么。 在场一共就六名男子,除了他自己气度不凡外,其他五人倒也人模狗样的。这六人,竟都与蘑菇有些关联。若他猜得不错,孟水蓝和秋月白,就是那深更半夜跑到蘑菇床上的小畜生;孟水蓝那弟弟,定是小药童;至于战苍穹,则是裸给蘑菇看了;端木焱,那是贡献过大腿给蘑菇当枕头的! 唐不休告诉自己,不要怒,要从容淡定。他含辛茹苦地养了蘑菇这么多年……不!是!给!别!人!吃!的! 唐不休直接一甩衣袖,扬声道:“好,谁来求娶,打过本尊再说!”言罢,一掌拍向孟水蓝所在的窗口。 孟水蓝忙闪身躲开。 窗口依旧是窗口,墙仍旧是墙。 孟天青道:“不过如此!” 孟水蓝用脚踢了一下墙面,整面墙竟轰然倒塌,向下砸去。 墙下面,站着秋月白和战苍穹。 二人向两侧跃开,才没有被活埋。 孟天青咂舌道:“这……这么厉害?” 孟水蓝笑道:“你以后,可要善待唐姑娘啊。”言罢,竟是一把扯起孟天青,将他扔到了楼下。 孟天青嚎叫道:“孟水……”三个字都没嚎出口,人已经落在了唐不休的面前。 不得不说,孟天青的柔韧性十分好。他在半空中调整了身体,没让自己的脸先着地。他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撑着地面,右手高高举起,左脚脚尖踮着地面,右脚飞起。那样子,竟也十分好看。 唐佳人蹲在孟天青的面前,抱着膝盖问道:“那是你亲哥呀?” 孟天青咬牙回道:“不是!” 唐佳人问:“你手指头抖什么?” 孟天青瞪着唐佳人道:“你用两根手指戳地试试!” 唐佳人伸出两根手指,戳了戳地面。 孟天青一番白眼,身子直接倒在地上,摔得哎呦一声。 孟水蓝从二楼处跃下,啪地一声打开扇子,道:“既然是舍弟想要求娶,还请不休门主拿他练练吧。不残、不死,便无关系。” 唐不休道:“长兄为父,还是一起吧。”言罢,直接出手,打向孟水蓝。 孟水蓝私以为自己人见人爱,唐不休如此大动干戈,定是嫉妒他气度不凡。孟水蓝就像一阵风,瞬间飘起,就要飞奔而去。 不想,他刚飘起来,就被人扯住了一条腿。 孟天青抱着孟水蓝的一条腿,道:“哥,你不能丢下我!” 孟水蓝挣扎道:“你松开!” 孟天青道:“哥,我是你亲弟弟!” 孟水蓝正色道:“唐姑娘那么好,你若真当我是你亲哥,就娶她吧。想必不休门主不会过多为难你的。”继续挣扎。 孟天青抱紧了孟水蓝的大腿,嚎道:“不!要娶你娶吧!她都把你那样了,必须负责!” 哎呦,这又是闹哪样啊? 孟水蓝一把扯过孟天青的衣领,吼道:“哪样?!哪样?!” 这是恼羞成怒了。 孟天青回吼道:“就是那样!那样!” 孟水蓝咬牙道:“放手!” 孟天青摇头:“我不!” 孟水蓝磨牙道:“去娶唐姑娘!” 孟天青横道:“要娶你娶!我不要!” 孟水蓝一拳头打向孟天青的脸:“再不松手,打死你!” 孟天青被打了一圈,痛得眯起了眼睛,然后抱着孟水蓝的大腿就是嗷呜一口! 孟水蓝仰天嚎叫:“啊!” 这哥俩,就这么打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当弟妹还是嫂子? 这大晚上的,论起热闹,当属孟家哥俩最令人大饱眼福。 你一拳,我一嘴;你一拳,我还是一嘴!内讧得那叫一个激情澎湃。 四名负责太软轿的女子最是贴心。他们将软轿抬到战苍穹的身后,请战苍穹坐下。且分别从腰间解下一个零食袋子,倒出瓜子、蜜饯、花生和小红枣,捧在手心,凑到战苍穹的左右,半跪着,举起胳膊,将自己当成了托盘。 眉目如画的壹月说:“主子,这戏可比台上唱得好。您尝尝这小红枣,甚是香甜。” 战苍穹从来不喜欢吃这些小玩意儿,但今晚真是有些饿了,于是伸出大手掌,抓了几颗红枣。 其他三人见此,立刻都向前凑了凑。 波涛汹涌的贰月道:“主子嗑些瓜子吧,很香的。” 柔情万千的叁月道:“花生也很好吃呢。” 小家碧玉的肆月道:“呀!” 但见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从暗处伸出,直接抓走肆月手中的几颗蜜饯,送入口中咀嚼着。 战苍穹转眸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蹲在战苍穹的身边,冲着他仰头咧嘴一笑,然后一伸爪子,又抓了些叁月捧着的花生,送到了唐不休的手中。 唐不休蹲在唐佳人的身边,毫无形象可言。他啪嚓一声捏开花生皮,然后用手指捏着带红衣的花生豆往嘴里送。 唐佳人想吃小红枣,于是抬起屁股,隔着战苍穹伸手去够。 壹月立刻合拢手指,不悦道:“这不是给你吃的。” 唐佳人问:“那是给谁吃的?” 壹月看向战苍穹,满眼的浓情蜜意。 唐佳人直接抓向肆月的手心,一击即中,掏走了全部蜜饯,一共八颗。 肆月的恼火地道:“你!好过分!” 唐佳人正色道:“贪吃会长胖的!万一战苍穹变得比我还胖,我看你们还怎么抬得动他?!” 这话,竟怼的四名美女哑口无言。 战苍穹觉得,这个小胖丫,有些意思。最起码,在人人畏他如虎的江湖,已经很少有人敢虎嘴夺食了。吃他的东西可以,就不知道小胖丫的皮够不够硬了。 唐佳人将三颗蜜饯给了唐不休,然后站起身,来到秋月白的身边,张开胖爪子,将两颗蜜饯送到他的面前,道:“你吃。” 秋月白真想让唐佳人忽略自己,但显然唐佳人做不到。 秋月白不接,唐佳人便不走,就那么举着手,盯着他看。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衣物,落在他的肌肤上。令人,不悦。 唐佳人小声道:“我都把烽火鸟还给你了,你就别生气了。我上次跟踪你,也不是想欺负你,是想将烽火鸟还给你。喏,你尝尝,这个甜糯的,可好吃了。” 唐不休道:“我家蘑菇从没主动让出美食的习惯。”这话,听着就泛酸。他引以为傲的特殊待遇,竟这么快就有人和他平起平坐了?哦,也不算平起平坐,至少,他得了三颗蜜饯,秋月白只得了两颗。想想……就心酸!他一把屎一把尿将蘑菇拉扯大,结果,才得了三颗!当然,他得三颗也并非不可,那秋月白就不应该拿两颗。给他小半颗蜜饯,最是恰当不过。 战苍穹起哄道:“秋城主,万万不可贪图佳人心意。” 秋月白在万众瞩目下,终是伸出手,拿走了唐佳人手心里的两颗蜜枣。 唐佳人开心地一笑,那笑容还真是璀璨刺眼。 她捏起一颗蜜枣,送入自己口中,美滋滋地咀嚼着。一转身,又回到战苍穹身边,蹲下,吃蜜枣。 端木焱将一切看在眼中,心口酸涩,当即走向唐佳人,道:“分枣子不给本王,你自己选个死法得了!”许是觉得叁月和肆月有些碍事,竟用脚踢了踢叁月和肆月的小腿,不耐烦地道,“起开!” 叁月、肆月知道,踢自己的是位王爷,自然不敢造次。她们向一旁挪了挪,不敢挡端木燕的道儿。 唐佳人立刻喊道:“且慢!”抬起屁股,一伸手,从叁月手中抓走全部花生。 端木焱一扫衣袖,挥开明显因惊讶而反应迟钝的叁月和肆月,向唐佳人伸出手,道:“给老子尝尝。” 唐佳人捏起一粒蜜饯,送入了自己口中。 端木焱吼道:“老子有好吃的都给你,你就这么没良心!” 唐佳人为难地皱眉了。 战苍穹逗弄道:“那蜜饯是本尊的,得给本尊两颗尝尝。”言罢,竟伸出了大手。 唐佳人看向手中仅剩的三颗蜜饯,一时间还真是有些为难啊。 战苍穹见她眉头紧锁,便问道:“想什么呢,胖丫头?” 唐佳人对号入座,下意识地回道:“作为一个为了吃敢与天下为敌的女子,交出美食,就等同于交出了信仰,这如何使得呢?哎……”抬头看向战苍穹,“你说,对吧?” 战苍穹难得认真地想了想,回道:“竟是十分有理。” 唐佳人咧嘴一笑,对端木焱道:“你看,战苍穹认为我说得对。你要是不服气,你俩打过。” 唐不休又捏开一颗花生,发出啪嚓一声。唇角勾了勾,而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端木焱倒不是认怂,但让他为了两颗蜜饯去和战苍穹扭打在一起,这场面绝对不会太好看。 端木焱干脆蹲下身子,伸手去抢唐佳人手中的蜜饯。 唐佳人攥着蜜饯不撒手,口中还威胁着:“再抢打你哦!” 端木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好象中毒的人,若不吃到一两颗蜜饯,定会胸口炸裂而亡。凭什么她给了这个又给那个,就是不给他?!没这道理! 眼瞧着二人要扭打成一团,唐不休也只是咀嚼着蜜饯,懒洋洋地道:“蘑菇,不能给不休门丢脸。” 东西锦衣卫们纷纷贴着墙根站着,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这大半夜的,真假王爷扭打到了一起,还是因为两颗蜜饯,说出去谁信?! 孟家兄弟越打越慢,最后都松开了手,瘫软在了地上。 孟水蓝气喘吁吁道:“从……从下把你养大,就……就……就是让你拖我后腿的?!” 孟天青气喘如牛地道:“从……从小把我养大,就……就……就是为了将我当木桩练手的?!” 孟水蓝坐起身,突然正色道:“是让你传宗接代的,懂?” 孟天青坐起身,冷声道:“不懂!传宗接代,你去;当百川阁主,我来!” 孟水蓝瞪眼道:“找打是不是?!” 孟天青瞪眼道:“找咬是不是?!” 孟水蓝虚点了孟天青两下后,站起身,扫了唐佳人和端木焱一眼,道:“你再不往前凑凑,绿帽子就能把你压死了。” 孟天青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大步走到正在那掰拳头的二人面前,对唐佳人道:“我是不会娶你的!” 唐佳人一愣,端木焱趁机掰开她的拳头。 唐佳人反应极快,立刻用另一只手抓走自己手心里的三颗蜜饯,对孟天青道:“哦,知道了。” 孟天青冷哼一声,就要转身离开,可刚迈出去一步,又停了下来。他看向唐佳人,扬起下巴问:“你不难过?”他俩都同床共枕了,他若不要她,还有谁能要她? 唐佳人老实地回道:“不难过。” 孟天青冷哼一声,又要走。可这脚还没等迈出去,身体又停了下来,问唐佳人:“不寻死觅活?” 唐佳人回道:“不。” 孟天青皱眉,问:“我不要你,还有谁会要你?” 端木焱蹭地站起身,冲着孟天青吼道,:“老子还没娶呢!你给本王一边凉快去!别逼本王发飚!” 嘶……六王爷这是几个意思啊?竟然看上了嗜吃如命的假王爷。哎呦,这口味也挺重啊。 对于此事,唯一乐见其成的,唯有杜英超了。他站错队,拥护了假王爷,若假王爷成为王妃……嗯……若六王爷极力争取,没准儿能成为一位侧妃。哎……侧妃也不保准儿,保准儿的是宠妾。一想到假王爷擦胭抹粉摇着扇子捏着嗓子喊王爷,他就忍不住抖上三抖。 算了,具体细节无法思量,总而言之这对他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但一想到他曾诱惑假王爷,这颗心又变得透心凉。他这小日子,是不是就到头了?兜里踹着的一叠银票,是不是来不及挥霍了?想哭…… 唐佳人一直好奇端木焱是怎么发飚的,当即扯了扯她的衣袍下摆,道:“你发飚个,我看看呗。” 端木焱真想一脚踢死她!他就不应该惦记她,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 端木焱冲着唐佳人呲了呲牙,唐佳人感慨道:“原来……发飚就是这个意思啊。”说呀,也冲着端木焱呲了呲牙。 那样子……还挺可爱的。 端木焱的眼神软了三分,问:“那个……你想不想吃点儿什么?咳……”负手而立,“本王瞧你好像饿瘦了。” 唐佳人的腹部立刻响起饥肠辘辘的声音,那叫一个积极配合。 这时,一直被忽略的梦天青凑了上来,夹着屁股,弯下腰,对唐佳人道:“哎,你给我当嫂子得了。” 第一百二十章:目瞪口呆的众人 孟天青的话令众人虎躯一震。 这句话,看似玩笑,实则,那绝对是他想到一个绝佳妙计。若让假王爷给他当嫂子,不但会折磨得孟水蓝鸡飞狗跳,还能给孟水蓝树敌几个!最起码,六王爷这一关,他就得脱层皮,再过! 端木焱看向孟天青,心里那叫一个不舒服,当即一脚踹出,骂道:“滚蛋!” 孟天青被踹倒在地,竟……竟哭了!他也不看端木焱,只是瞧着唐佳人,哭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颗颗眼泪那叫一个晶莹剔透,好似断线珍珠,透着几分迷人的光泽。他的唇不大,但唇瓣丰满,呈现一种妍丽的样子。在他无声的哭泣中,微微张合着,好似在渴望被人亲吻安抚。 风是静的。 人是愣的。 泪是落的。 心是碎的。 不着调如唐不休,这会儿都忘记咀嚼花生豆了。暗道:这孟家俩兄弟,真是……适合入不休门啊!光是这不要脸的劲儿,就能活长寿。 战苍穹自诩冷血残忍善于折磨人,这会儿竟然有种做做善事,一巴掌掴死梦天青的冲动。 秋月白在不动声色中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暗道:物以类聚。 端木焱怀疑自己踹得是男扮女装的……哦,错了,是女扮男装的丫头。 孟水蓝靠过来,探头一看,当即咂舌道:“是某要死了,还是你要死了,哭成这样?” 孟天青没有回话,只是盯着唐佳人看。为啥?被端木焱踹一脚虽然痛,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场子他早晚早回来,但…… ,那种痛,实在是难以忍受。他这憋屈了很久的一颗心,就此崩盘了!想他身为聪明绝顶的百川阁二阁主,竟不分公母,被唐佳人戏耍成了傻子。那些所谓的深仇大恨、仇深似海、苦大仇深,不过是他一个人折腾出的混沌想法?这些对他智商的鞭打, 更加痛苦万分! 端木焱那一脚,堪称压死小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致使孟天青无法继续伪装,直接撕碎自以为是的假象,开始挖掘灵魂深处的东西。例如……痛苦得想整点儿毒药,毒死自己。嗯,最好能和唐佳人同归于尽。两个人死一块儿,挺好的。 唐佳人见极极快,立刻将蜜饯塞进孟天青的口中,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别哭别哭了,快吃蜜饯吧。”抬头,对孟水蓝道:“他哭绝不是因为你要死了。你若死,他绝不会这么哭的。”表情那叫一个认真。 孟水蓝磨了磨牙,道:“弟妹,你还是了解天青啊。” 孟天青含着蜜饯嚷嚷道:“嫂子!你说得对!” 孟水蓝对唐佳人道:“只要你喜欢,某立刻将那不成才的东西打包给你带走。” 梦天青狠狠擦了把眼泪,道:“只要你点头同意给我当嫂子,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孟水蓝瞪了梦天青一眼后,顺了顺自己凌乱的发丝,道:“某也知道,自己好似皎月,吸引凡间女子的追逐。舍弟于某相比,堪称云泥之别。然,将其扔到普通人堆里,还是有几分刊头的。不说其它,就这哭哭咧咧的小样子,就比一般女子都好看。”冲着唐佳人咧嘴一笑,“你就收了吧。” 梦天青一扬下巴,对唐佳人发狠道:“对!你可不能给我当嫂子,不让一定会疯掉!你的胭脂,我哥要用;你的鞋袜,他要试穿;你的衣裙……他穿着不合身,但也会偷偷比量的!总而言之,你就是嫁了个女人!” 孟水蓝怒不可遏,唐佳人却是眼睛一亮,一边眼神火辣辣地打量着孟水蓝,一边心潮澎湃地思忖着,慢声道:“嫁你哥,也行……” 嘶……孟家俩兄弟互掐互坑互埋汰的种种行为,再加上千言万语,都不如唐佳人这一句话来得有杀伤力。 这……这是闹哪样啊? 难不成,假王爷喜欢的是女人?哎呦,这热闹可大了去了! 梦水蓝如遭电击,立刻摆手道:“别别别,千万别当真。长夜漫漫,这不是没事儿逗乐子呢吗?”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唐不休:“我叫乐子吗?” 唐不休正色道:“你叫佳人。” 唐佳人点头,看向孟天青,咧嘴一笑。 孟水蓝突然觉得,遍体生寒。他向后退去,准备开溜。 孟天青却是一把抱住孟水蓝的大腿,嚎道:“哥!你就从了吧!” 孟水蓝咬牙切齿地小声道:“你给某松开!” 孟天青发狠道:“你敢再打我一下试试!我咬下你一块肉!” 孟水蓝仰头望月亮,幽幽道:“当初娘生下你时,某就应该把你扔了。” 梦天青看向唐佳人,吸了吸鼻涕,道:“嫂子……” 哎呦,这混乱的关系,让人瞠目结舌啊! 端木焱怒道:“都给老子闭嘴!”一身手,又去夺唐佳人手中仅剩的两颗蜜饯。若吃不到一颗,他可能真的会发飚的!凭什么唐佳人谁都给,却偏偏不给他? 战苍穹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伸出大手掌,道:“来,得孝敬一下金主。” 唐佳人痛快地给了战苍穹一颗蜜饯。毕竟,人家确实是金主大人。 端木焱不平衡了,对肖劲吩咐道:“去给老子砸开糖果铺子,取蜜饯回来!” 肖劲应道:“诺!”看向寒笑,道,“去给王爷把蜜饯搬来。” 寒笑带了五人离开。 唐佳人立刻站起身,将最后一粒蜜饯送到端木焱的面前。那份狗腿的样子,看得人牙根发痒。 端木焱一扭头,傲娇得不肯吃。 唐佳人捏起蜜饯,送入自己口中,咬下。 端木焱喊道:“哎哎哎……” 唐佳人奖半颗蜜饯吐到手心,问:“还要啊?” 端木焱一拍唐佳人的手背,让那半颗蜜饯弹起。他一张嘴,含入蜜饯,恨恨地咀嚼着。许是得到不容易,这半颗蜜饯,竟是他至今为止吃过最甜糯的蜜饯,回味无穷。 旁人目瞪口呆,肖劲却习以为常。 第一百二十一章:再也不分离 唐佳人吧嗒一下嘴,道:“等会儿买来蜜饯,别忘了分我一半哦。” 端木焱咽下半颗蜜饯,道:“腻死你!” 唐佳人一扬头,信誓旦旦地道:“怕腻死,还不吃了吗?!不休门女侠岂是那么容易退缩的孬种?!” 唐不休站起身,鼓掌赞道:“好!果然有不休门女侠当仁不让的风采!” 端木焱道:“容本王翻个白眼。” 糖果铺子就在客栈斜对面不远处,寒笑很快就将一大纲的蜜饯给抬了过来。 唐佳人嗅了嗅鼻子,吸了吸口水,一双眼睛落在蜜饯上,压根就拔不出来。 唐不休轻叹一声,道:“吃完再走?” 唐佳人却摇了摇头,道:“打包带走,边走边吃。” 端木焱道:“给你一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一颗一颗分仔细了,不能多拿多占。再者,这也没有器皿可分蜜饯。”他就是不想让唐佳人走。 唐佳人道:“那好吧。”冲着端木焱勾了勾手指,然后趴在了半人高的大水缸前,抓起一只蜜饯塞进自己嘴里,又抓起一粒蜜饯塞进端木焱的嘴里。 刚开始,端木焱心里还美滋滋的。他难得被唐佳人服侍一回,此种暗爽滋味别提多销魂。可渐渐的,他开始吃不消了。蜜饯又甜又腻,吃几颗就饱了,可看唐佳人这架势,明显要和他一分为二,全部吃下! 这就有点儿恐怖了。 吃到十多颗蜜饯的时候,端木焱想吐了,可唐佳人还在乐此不疲地往彼此嘴巴里送着。 吃到二十多颗的时候,端木焱整个人都不好了;吃到三十颗的时候,端木焱想死。 肖劲劝道:“王爷,算了吧。” 端木焱还想再拼一拼,但看到唐佳人那十分渴望的眼神,想起她吃下一头野猪的恐怖事实,终是偃旗息鼓,摆了摆手,道:“都给你了。” 唐佳人一声欢呼,对唐不休道:“休休,走!” 唐不休抓起半人高的大缸,将其顶在头顶,一手拉着唐佳人,一手抚着大缸,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打算这么走了。 这时,一个声音载满不舍地喊道:“不要走啊!” 唐佳人回头看向杜英超。 杜英超望着唐佳人,一副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好想自寻短见的苦情模样。 唐佳人挑了挑眉毛,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对端木焱道:“他会跳舞,可好看了。你对他好点儿。”言罢,随着唐不休走了。 端木焱看向杜英超,挑了挑眉毛。 杜英超双腿一软,觉得自己真是嘴贱,干嘛要喊假王爷? 端木焱道:“会跳舞?等会儿给本王跳一个!” 杜英超硬着头皮抱拳应道:“诺!”偷眼看向寒笑。 寒笑直接转开脸,不稀罕看他。 唐佳人打个哈欠说:“休休,我困了。” 唐不休道:“去春宵阁休息吧,我还有东西放在华粉墨那里。” 唐佳人乖乖地应了一声:“嗯。” 唐不休问道:“这次游历江湖,吃尽兴没?”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回道:“没有。” 唐不休道:“这样啊……那为师陪你转转,把美食都吃尽兴后,再一起回去。” 唐佳人惊喜道:“认真的?” 唐不休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捂着脸道:“休休,你这么好,我会把嘴角笑坏的。” 唐不休道:“你这么皮,会把我心揉碎的。” 唐佳人道:“我不乖啊?” 唐不休收紧手指,将唐佳人:“呵……乖。” 二人渐行渐远,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长,看起来有些怪异,却又和谐得令旁人插不进去。 端木焱看得有些眼热了。他原本准备继续装眼疾的,结果在看见唐佳人的那一刻,破功了。 有很多话不曾问,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感情不曾弄明白,那个满身谜团的女子,竟就这么走了。 秋月白第一个转身离开。 战苍穹打个响指,四名美婢抬起软轿,从秋月白身边走过。 秋月白抬腿迈步,与战苍穹同行,淡淡道:“可还想比试一番?” 战苍穹无聊地道:“比试起来,总在伯仲之间,实在无趣。” 秋月白看向战苍穹,道:“我有一计,不知你是否敢应。” 战苍穹挑眉:“哦?说来听听。” 秋月白淡淡一笑,突然发力奔跑起来。 战苍穹从轿子上一跃而起,紧随其后。 孟水蓝踢了孟天青一脚,道:“还看什么?!起来吧。” 孟天青咬牙从地上爬起来,道:“看我嫂子,怎么了?!” 孟水蓝一挥拳头。 孟天青立刻扯开喉咙喊道:“嫂子!我哥打我!” 唐佳人听到动静,却没回头。有休休在身边,她不想搭理任何人。 唐佳人收紧手指,紧紧攥着唐不休的手指。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眸光温柔地笑了笑,也收紧了手指,看似随口地问:“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唐佳人道:“方向是错的,但路是对的。” 唐不休眯眼望着月亮,道:“路就在脚下,没有错,错得是人的选择。”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休休你这么说话,让人甚是疑惑呢,总感觉藏着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感慨。”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笑道:“出来游历一趟,竟还懂得何为深深的感慨?” 唐佳人回道:“自然!没当我想你的时候,就会感慨,何时能见到你;当我听到你的声音,我又感慨,为何明明靠得那么近,却见不到彼此?休休,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唐不休的眸子闪了闪,问:“认真的?” 唐佳人立刻点头正色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好。我们再也不分离。” 唐佳人的嘴角又开始向耳朵后裂去。 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想到他就忍不住想笑,想对他撒娇,想在他面前装乖巧,却总是表现得很任性。 这时间,也总有那样一个人,让你停止不了的惦念着。怕她受委屈,怕她不知道照顾自己。想将她挂在胸口,不让她接触任何的痛苦。唯有她的笑,才能让心得救赎。 第一百二十二章:血腥粉墨 天亮前,唐不休和唐佳人来到春宵阁的大门口,看着天边第一线光束慢慢绽开热情的大眼睛,照亮牌匾上春宵阁三个旖旎的大字。 唐佳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靴子里掏出匕首,探入门缝,撬开门闩,推开大门,打着哈欠走进去。 前院里静悄悄的,空气中散发着昨晚残留的迷醉味道,那是渗入土地里的荒唐。 华粉墨穿着玄色衣袍,站在一棵桂花树下。他披上着一头长发,脸色惨白,眼下有青色的痕迹,白皙纤细的手指展开,接住一片飘下的桂花残瓣。 他听见动静,看向门口,与唐佳人的视线一对,然后扫过唐不休,淡淡道:“你的包裹在右手边第三间屋里。” 言罢,一步步走进右手边第二间屋子,停滞背脊,跪坐在席子上,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打开装着胭脂的木头盒子。那里面,多了颗青枣,少了块西洋镜子。 门被拉开,背着巨大包裹的唐佳人探头进来,看了看华粉墨,问:“怎啦?脸那么白。” 华粉墨拿胭脂的手一抖。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问他,为何如此苍白。似乎每个人都心如明镜,知道他“又被王爷狠狠疼爱”了。 华粉墨垂下眼睑,拧开胭脂盒,没搭理唐佳人。他已经知道,这人非但没吃衷心丸,还偷了王爷的玉佩,杀了红霞子。且,要走了。 唐佳人能当着那么多高手的面,瞒天过海,可见她手段非同一般。不休门,门主唐不休深不可测,梦中唐佳人,单以一人之力,就搅得大家鸡飞狗跳,其实力不容小觑。这样的人,还是隐居深山的好。否则……长在风口浪尖上的日子,不会好过。 若是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定要留下二人,不是拉拢便是除掉,然……他没有得到王爷的指令,如何能私自行动呢?呵…… 唐佳人见华粉墨不搭理自己,便要往屋里进。 她身后背着唐不休背来的大包裹,卡在门口进不来。 这个时候,退一步自然海阔天空。 可再精明的人,也有固执的时候。 唐佳人竟和那大包裹较上了劲儿。她不停地往门里挤,一下接着一下。 华粉墨本不想再搭理唐佳人,结果……他感觉到房子在轻微颤抖,迫不得已,又看向唐佳人。 唐不休宠唐佳人的那个劲儿头,也够开宗立派的了。那门派就应该叫奢宠门。 他见唐佳人进不去,一点儿也没觉得她笨,不懂得后退一步的道理。他就在那推,配合着唐佳人的频率,一下接着一下地推着巨大包裹。 华粉墨眼瞧着门框震动,唐佳人以蛮力制胜,连人带包一起滚了进来。 她甩了甩门框上飘落的灰尘,爬起来,冲着华粉墨咧嘴一笑。那笑,不娇不媚,明艳晴朗中带着三分憨态,自然而然,令人舒坦。 华粉墨的唇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小到不容易察觉。 唐佳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坐在了花粉末的身边,问:“你受伤啦?”那份随性和自然,带着一丢丢的关心,就像老朋友之间在相互问候。 华粉墨拿起炭笔,勾划着眼角,淡淡道:“没有。” 唐佳人靠近华粉墨,嗅了嗅,道:“怎会没有?那么大的血腥味。” 唐不休将装着蜜饯的大水缸搬进屋里,放在地上,道:“有血腥味也未必就是受伤了。” 唐佳人的眼神有些变了,上下打量了华粉墨一眼,再次靠近一些,低声问:“你们……男子……也来那个吗?” 华粉墨的手一抖,在眼角处拉出一条长长的黑线,就像破相了。 唐不休坐在席子上,笑得前仰后合,道:“蘑菇呦,可不行这么逗人的。” 唐佳人不解地问:“咋啦?是你说有血腥味未必就是受伤的。如果不是受伤,为何血腥味这么浓?” 唐不休捂住脸,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唐佳人是唐门中唯一一个女娃。唐门中仅剩的几位大娘,那已经是老眼昏花的 奶奶人物,哪里会有精力和唐佳人讲述男女之别。再者,唐佳人被三位长老围前围后,哪里容别人插手指点? 唐佳人第一次来癸水,是唐不休亲手给缝的布袋条。唐佳人问唐不休:为何缝得如此利索?唐不休回答得是:自然是熟能生巧。自此,唐佳人就认为,男人很有可能也用这种东西,只不过不好意思说。 唐佳人看向华粉墨,认真打量他两眼后,突然站起身,一头扎进那巨大的包裹中,不停翻找着。 唐不休问:“你们是如何结识的?” 唐佳人撅着屁股,一抬头,指了指浴室上方的那个窟窿,头也不回地道:“我来寻你,从上面摔下来,就认识他了。” 唐不休揉了揉额角,道:“你是掉浴池了吧?” 唐佳人的脸一红,及其小声地应了声:“嗯。” 原来,她也知道男女有别。只不过,没有唐不休跟着,她就像一只随意翱翔的风筝,所过之处都是风景,看个热闹罢了。可这事儿若被唐不休拿到台面上说,她就不好意思了。毕竟,她对唐不休的感情十分复杂,复杂到她自己都掰扯不清楚,哪种感情更重一些。总而言之,她就是想和他在一起,不分开。 唐不休眸光沉沉看向华粉墨,对唐佳人道:“蘑菇,你应该再多吃一些,胖胖的。”这样,就能一下子砸死华粉墨这个善于伪装的男子。 唐佳人一听这话,竟激动得扭过身,看向唐不休,道:“我可以再吃一些?再胖一些?” 唐不休道:“可以再吃一些,再胖一些。” 唐佳人问:“认真的?” 唐不休回道:“然后我们继续钓着烧鸡满山跑。” 唐佳人一撇嘴,扭回头,继续一边翻找,一边嘟囔道:“你这是要训练我啊,还是要甩开我啊?哪次吊着烧鸡满山跑,你不得消失个几天才回来。万一你下次又跑丢了,很久很久不回来,怎么办?” 唐不休懒懒地问:“怎么办呢?” 唐佳人回头,信誓旦旦地道:“待我轻功大成……哈!哈!哈!”后面三个哈,真是一字一顿呀。 唐不休眉眼弯弯,笑了。 唐佳人扭回头,继续翻找,终是找到要的东西,将其卷在手里攥着,用袖子遮挡着,重新坐回到华粉墨的身边。 唐不休打个哈欠,道:“睡会儿。”扯过大包裹,往墙边一推,将自己整个人往大包裹里一扔,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蘑菇要做什么,也知道她的尴尬,于是善良的闭上眼睛,真是……太厚道了。像他如此厚道的人,真是不多了,害得他都想给自己跪了。 唐佳人猫样的瞥了华粉墨一眼后,用那卷东西碰了碰华粉墨的膝盖。 华粉墨垂眸看了看,没有接。 唐佳人干脆将其塞进华粉墨的手心里,而后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道:“那去用吧。” 华粉墨心生疑惑,不知道唐佳人给了自己什么。他低下头,展开手中那被卷成一卷的东西。一条大约四指宽的厚实棉布带,四个角分别缝着一根细长的窄带子。 这东西,华粉墨没用过,却见过,也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 他的手一抖,那东西竟然脱手而出,落在了几上。 唐不休睁开一只眼,看了眼那个东西,迅速转过身,背对着唐佳人,将头埋进大包裹里,身体不停地抽搐着。蘑菇这是要笑死他,好霸占不休门门主之位啊! 唐佳人立刻将那东西重新卷起来,再次塞进华粉墨的手中,面颊微红地道:“你不会用吗?” 华粉墨一点点转动目光看向唐佳人,艰涩地道:“离开,别再来了。” 唐佳人问:“为啥?甚是疑惑呢。” 华粉墨直白地道:“因为……我想杀你。” 唐佳人皱眉思忖,突然抬手指着华粉墨喝道:“是你!是你在我头上放了毒针!”她原本还纳闷,是谁要害她,还是谁 唐不休睁开眼睛。 华粉墨倒也光棍,竟然毫不掩饰、豪不解释、道:“没错,是我。” 唐不休坐起身,支起右腿,将右手小臂搭在支起的膝盖上,看向华粉墨。那沉沉的眼神,是暴风骤雨袭来前的静。压抑、低沉、隐藏着恐怖的力量…… 唐佳人不解地问:“就因为,我砸了你?!” 华粉墨冷冷地道:“随你怎么想。”拿起一块干净的手帕,擦拭掉眼角的黑碳线。这一抬手,又扯痛了伤口,额头冷汗冒出,在洁白的肌肤上渗出一层晶莹剔透。他那秀美的眉毛微微抖动一下,向中间聚拢成一条浅淡的线,随之分开,好似绝情的人,不再相见。 唐佳人一直指着的食指向前一伸,直接戳在华粉墨的额头中间,继续逼问道:“说!为何害我!是不是因为你看出来,我就是福田公公?!” 华粉墨用滑腻的手指扫开唐佳人的胖手指,道:“江湖危险,你们不休门,既然无心争什么,不如归隐。” 唐不休道:“你怎知道,不休门不争?” 唐佳人攥拳道:“对!” 第一百二十三章:不休门的规矩 唐不休瞥了唐佳人一眼,道:“告诉他,我们不休门的规矩。” 唐佳人站起身,轻咳一声,正色道:“吃饭速度要快,否则抢不到肉!” 华粉墨的胸口震动了一下,再次扯动伤口。他垂下头,用白皙的手掌心,接住自己的一滴汗水。 唐不休用左胳膊肘,抵在几面上,左手攥成空拳,顶着左脸,看向唐佳人,道:“没见到为师在酝酿杀气吗?认真点儿。” 唐佳人眼睛上翻,想了想,扯了扯衣襟,再次轻咳一声,这才道:“有肉吃要和休休平分,不然逐出不休门!” 华粉墨扭开头,看向墙面,胸腔震了两震。许是痛得狠了,双颊竟泛起了潮红。 唐不休轻弹一声,用食指点了点几面,道:“蘑菇啊,你若不想为师为你揍到他去轮回,直说就好,不用扯东扯西,气为师。” 唐佳人立刻道:“不!我是有原则的。我们不休门,欺负别人可以;别人欺负我们,不行!” 唐不休拍了拍手,赞道:“终于说到重点上了。”看向华粉墨,“你知道蘑菇是本尊重要的人,却对她出手。华粉墨,你这个名字起得很好,换成粉末,本尊就成全你。”言罢,竟是直接拍出一掌。 唐不休自诩为九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虽夸张了许多,但他确实是练武奇才。再者,他和唐佳人的身体里,都藏着一个秘密,自然和他人不同。 唐不休这看似软绵绵的一掌,实则却能将华粉墨打得四分五裂。 旁人不知道唐不休的深浅,唐佳人却是了如指掌的。她当即扑上去,抱住唐不休的手臂,拉长了调调儿道:“不要啊!” 唐不休问:“怎么,舍不得?” 唐佳人回道:“你这软棉棉的一掌,看起来跟撒娇似的,咱不休门最是要脸,咱不能这样。你看着,我打他!” 唐不休道:“好,你打。” 唐佳人拉开架势,活动了一下手指、手掌、小臂、大臂、肩膀,然后开始活动脚趾、脚踝、膝盖、大腿、胯部……这么一顿折腾下来,她还不消停,又在屋里跑了两圈,最后还翻了两个跟头,这才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已经重新躺在大包裹上,翘着二郎腿,闭眼小憩。 唐佳人走到唐不休身旁,小声道:“休休,我打他了。” 唐不休眼也不争,用鼻子哼了声:“嗯。” 唐不休挽起袖子,轮圆了胳膊,在呼呼风声中,轻轻捶了华粉墨的胸口一下,口中还道:“去死!” 华粉墨抬眼看向唐佳人,问:“为何?” 唐佳人坐回到席子上,回道:“昨天被抓后,我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当那王爷拍我头,被毒针刺伤,我就猜到,应该是你对我下手了。本是决定来寻你麻烦的,可后来,我对那两个老坏东西起了杀心时,青纱后有人摔了玉,让我恢复冷静。今天再来寻你,不见你换衣裳,还一身的血腥味,便猜,那青纱后的人,是你。”咧嘴一笑,“我聪明不?” 唐佳人的笑容总有一种感染力,让你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想要随着她一同笑、一同开心。 华粉墨不自觉地随着唐佳人笑了笑,可随即又绷住脸,道:“既然聪明,就应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无法成为盟友,便是敌人。速速离开,方是道理。” 唐佳人道:“我们是要走啊。来取大包裹后,就会离开。现在……”眯眼一笑,“还想吃过早膳再走。” 华粉墨烦躁得想掀了几,想吼出自己所有的郁闷和痛苦,甚至想掐着唐佳人的脖子问问,她那颗脑袋里装得到底是什么?得罪了王爷,就算身为绝顶高手,又有谁能逃过朝廷的千军万马?是脑袋太简单,还是认为人心太简单? 他话已说尽,随她去吧。 华粉墨干脆又拿起胭脂,一边给自己上妆,一边道:“春宵阁里无早膳。” 唐佳人目露失望之色,伸手推了推唐不休:“起来了,我们出去吃早膳。” 唐不休闭着,毫无反应,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唐佳人爬向唐不休,用手指去翻他的眼皮,道:“醒醒醒醒。” 唐不休将自己当死鱼,就是不动。 唐佳人捏他鼻孔,他还是不动。 唐佳人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一个高窜上房梁,将自己当成肉弹,砸向唐不休。 唐不休瞬间站起身,伸出手,抱住从天而降的唐佳人,道:“你这是叫醒吗?你这是要命啊!” 唐佳人哈哈一笑,道:“还是这招好使。” 唐不休宠溺地一笑,抱着圆鼓鼓的唐佳人,道:“调皮。” 唐佳人道:“走了走了,咱离开这儿。”靠近唐不休,狡黠地小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装睡不肯走。” 唐不休挑了挑眉。 唐佳人鬼鬼地一笑,道:“那王爷欺负你,你是在等他出现,要收拾他吧?” 唐不休道:“你想多了。为师是打算在走之前,为不休门扬名立威。思来想去,都觉得挑战王爷比和秋月白、战苍穹之流打一架,来得更具有震撼效果。” 唐佳人道:“好啊,那你等他吧,我走啦。”从唐不休的怀里跳出,又瞪了唐不休一眼,这才抱起装有蜜饯的大缸,向门口走去。她下山有段时间了,自然知道王爷这个词儿代表着何种含义。她是想要报仇,为自己,更为夏家人,但……这是她自己的事儿,她不想事事都依赖唐不休,就像一个没断奶的孩子。 唐不休叫道:“哎哎哎,就这么走了?” 唐佳人道:“难道留下吃晚膳啊?” 唐不休道:“也无不可。” 华粉墨一边画着眼睛,一边在不动声色中看着唐佳人和唐不休。那二人相处时,眉目传情,默契十足。他们的感情看似比情人淡一些,比亲人浓一些,虽不好定义,却令人艳羡。 华粉墨的手微抖,垂下眼眸,不想再看。他已经很多年,不曾艳羡过别人什么了,无论是人,还是物。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艳羡的结果,除了想要破坏,便是更加渴望拥有。他注定得不到的,何苦为难自己? 唐佳人将大包裹往地上一扔,道:“好!” 唐不休挑了挑眉。 唐佳人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走向华粉墨,吼道:“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不休门!我们会发飙的!” 华粉墨慢慢转过头,看向唐佳人,然后两眼一翻,竟侧躺着昏死过去。 唐佳人微愣,而后指了指华粉墨,对唐不休道:“看见没?我用气场成功将一个武林高手吓死了!” 唐不休道:“这是气场吗?这是气人!” 唐佳人翻着眼珠子道:“气人吗?甚是疑惑呢。” 唐不休摇头一笑,问唐佳人:“怕见血不?” 唐佳人立刻挺胸抬头,道:“不怕!”语气一软,“要是……不见,更好。” 唐不休道:“转过去吧。为师看看,他到底哪里受伤了。” 唐佳人乖乖地转身。那圆滚滚的小身板,就像一只小陀螺。 唐不休脱掉华粉墨的外袍,看见那雪白的亵衣上布满干涸的血痕不说,纵横交错的伤口已经和亵衣粘连在一起,想要撕扯下来,定要揭下一层伤痕累累的嫩肉,如活剐一般。 这伤,应该及时处理,偏他如此行事,简直是在找死! 唐佳人好奇心极重,询问道:“怎么样?什么伤?死了没?” 唐不休回道:“鞭伤,死不了。”什么摸了摸华粉墨的脖子,又加了一个字,“吧。” 唐佳人瞪了瞪眼睛,道:“休休,你什么时候开始大喘气了?” 唐不休回道:“遇见你之后。” 唐佳人眉眼一弯,道:“挺好的习惯。”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笑了。暗道:让蘑菇出来走走,也不都是坏事。 他站起身,道:“蘑菇,走吧,这里的血腥味太浓,影响食欲。” 唐佳人侧头,看向唐不休,问:“不救他?” 唐不休问:“他自己都不想活了,为何要救他?他敢害你,为师没有要他生不如死,已是念他几顿饭的情谊。” 唐佳人问:“几顿?” 唐不休思忖道:“不足十顿。”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就值八九顿饭?!” 唐不休摸了摸唐佳人的头,道:“要知道,那可都是肉菜啊。” 唐佳人一扭头,道:“这还差不多。” 唐不休伸手去拉大包裹,唐佳人伸手拦下唐不休的手,道:“要不,救吧。”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的眼睛,打量着她的表情。 唐佳人的目光有些闪躲。 唐不休当机立断,绝然道:“不救!” 唐佳人道:“哎,别这样呀。他奉命要杀端木焱,我在中间掺和,他才没完成任务被罚的。我这都要走了,也不想因为自己太厉害,就这么欺负别人不是。” 唐不休松开攥着大包裹的手,道:“如你所说,我们不休门,也不能欺人太甚。那就……救吧。” 唐佳人一脸欢喜之色,用力点了点头。 唐不休一脸严谨,也对唐佳人点了点头。 唐佳人又点了点头。 唐不休再次点了点头。 唐佳人道:“你倒是去救啊!” 面对唐佳人的问题,唐不休时分无辜地反问:“怎么救?” 唐佳人道:“咱不是最擅长以毒攻毒吗?” 唐不休道:“他并非中毒。他的伤口溃烂,身体发烫,神志不清。看他后背伤口不少,想必经常被抽。也许……习惯了,明天自己就能好。” 唐佳人问:“真的?” 唐不休回道:“说不准。只是猜测。” 唐佳人思忖道:“既然他曾多次受鞭伤,想必身边一定有药。就算没有,也一定知道用什么药。这样吧,你把他弄醒,咱问问他。” 唐不休问:“怎么弄?” 唐佳人挥舞手臂道:“掴他?” 唐不休笑道:“正好,送他归西,免遭罪。” 唐佳人斜眼看着唐不休,嘟囔道:“阿花难产时,你都能救,怎就不能救他?”阿花,就是唐门大长老养得那条小土狗。 唐不休沉吟道:“你要这么说……能救!” 唐佳人面露喜色,一拍巴掌,道:“动手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怨源颇深呐 唐不休一头扎进大背包里,翻找片刻,抽出几条他亲手给唐佳人缝制的癸水带,而后一转身,恶狠狠地看着华粉末,一步步走了过去。 屋里传出男子的哼声,偶尔是含糊不清的低吟,偶尔是痛苦的闷哼,偶尔还夹杂着几声惨叫。那惨叫,就像人到痛苦极限后发出的声音,拔高后,嘎然而止。 没当听到这种声音,唐佳人都会提心吊胆地问:“死了没?” 唐不休懒懒地回道:“没呢。” 空气里,弥漫起了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偶尔还会飘起乳白色、黄色、淡粉色的粉末。最后,竟诡异地出现了绿色粉末! 唐佳人伸出手,接着看那一层层的粉末落在手心,表情甚是诡异。终于,她忍无可忍地道:“到底要不要用绿来绿去驱虫粉啊?!” 唐不休一甩头,道:“要不你来。” 唐佳人闭上嘴。 唐不休道:“好了。” 唐佳人掏出小镜子,调整了一下角度,想知道自己若不直接见血会不会昏。 结果……人事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在掐自己的脸。 唐佳人睁开眼,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道:“走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从唐不休的怀里爬起来,问:“给他处理好了?” 唐不休道:“好了。” 唐佳人探头看去。 唐不休继续道:“……吧。” 唐佳人立刻收回目光。 唐不休哈哈大笑。逗弄蘑菇,总是令他心生喜悦。 唐佳人冲着唐不休咧嘴一笑,那样子还真是讨喜乖巧,却吓得唐不休收敛了笑,忙道:“去看看吧,见他最后一面。” 唐佳人点了点头,看向华粉末。 但见华粉末半个身子都趴在了几上。白皙纤细的两条手臂,自然而然地垂在了地上。腰身处,搭着皱皱巴巴的玄色衣袍。两条修长的小腿肚,贴在了席子上。干净漂亮的脚长,展露无疑。十根脚趾,也秀气得像女子。 若非华粉墨的后背上系着一道道各种颜色的癸水带,唐佳人相信,这绝对是令人一见难忘的香艳造型。 唐佳人张大嘴巴,而后又自己托起下巴,合上大嘴,转头看向唐不休,道:“这样……好吗?” 唐不休反问:“哪里不好?你嫌那外袍碍事?”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唐不休的肩膀,道:“休休,我嫌你碍事。” 唐不休摸了摸唐佳人的脖子,幽幽道:“多少回午夜梦醒,我都想掐死你啊。” 唐佳人哈哈一笑,缩着脖子,跑到华粉墨的面前,蹲下,歪着头,看着他的脸,喃喃道:“我们帮人帮到底吧。你忙他疗伤,我也不好什么都不做。毕竟,都是我招惹的麻烦。” 唐不休道:“别把人帮死了,为师废了很大劲儿,才把他救回来。当然,能不能活,还要看他自己想不想活。” 唐佳人一边忙活着,一边道:“你都把他这样了,他还想活才是有问题。” 唐不休探头一看,问:“那你这是要闹哪样?” 唐佳人正义凛然道:“挽救他于水火中!”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违心地赞道:“做得好。” 待唐佳人忙活完,唐不休重新顶起圆滚滚的大缸,唐佳人再次背起巨大的包裹,二人分先后走出门口,然后携手离开了春宵阁。 唐不休问:“去吃早膳?” 唐佳人回道:“好!” 如此兴高采烈,就像要迎接一个全新的江湖。 春宵阁里,日头偏移,一丝霞光终是落在了华粉墨那单薄的肩膀上,将其染红一片。 他的睫毛颤了颤,却并未睁开眼睛。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刚想嘲弄自己贱命一条,如此折磨也没有死,就听见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 进他房间,不敲门的人,唯有一人。 而这个人,让他越发不想睁开眼睛。 来人取下慕篱,露出那张戴着玉石面具的脸。他看向华粉墨道,柔声道:“昨天是本王下手重了,今晚特意来看看你。你瞧,本王将宫中最好的金创药给你拿来了。” 锦袍男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华粉墨身边,蹲下,伸手就要去触碰华粉墨系在身上的癸水带子,口中还道:“这是何物?” 华粉墨睁开眼,声音沙哑地道:“都是一下低贱之物,不要脏了主子的手。”扭头,看向锦袍男子。 锦袍男子竟被吓了一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声。 守在门外的人立刻问道:“爷儿?” 锦袍男子平静了一下被吓到的心,回道:“无碍。” 门外再无动静。 华粉墨心中纳闷,却也不曾开口询问。他忍着痛,双臂后伸,一把扯起衣袍,拢在身上,这才战起身,裹好衣袍,跪下道:“给主子请安。” 锦袍男子指了指华粉墨的脸,道:“去照镜子看看。” 华粉墨应道:“诺。”他直接伸手,从几下扯出一块巴掌大的铜镜,对着脸照了照。 铜镜里,一张如同鬼魅的脸突然出现,也令华粉墨吓了一跳。他怀疑是铜镜不清楚,于是又贴近看了看。这回,终是看个七分清楚了。 他的脸上有两道又短又粗的眉毛,看起来就像两座小山丘。眼睛周围,又一圈才缠斗的黑线。眼尾部,就像他平时那样,画上了几条皱纹。只不过,这皱纹画得既深刻又绵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七老八十了。他的眼皮上,被染了两块绿绿的颜色。双颊上有两团艳红色,好似真正的红苹果。嘴巴上,许是为了将颜*分开,竟用了紫色。嘴唇太柔软,画起来可能不太容易。他的嘴唇被简单勾划成了一个圆圆的紫色小饼。还别说,这圆,挺圆。 华粉墨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尖蹭下来一层红色胭脂。 锦袍男子跪坐到席子上,一边挠着手,一边问道:“本王送你的西洋镜呢?为何不用?” 华粉墨将小铜镜扣在几上,垂头道:“回主子,那镜子太过金贵,被贼人惦记上……偷走了。” 锦袍男子怒了,一巴掌拍在几上,喝道:“何人如何大胆?!敢偷本王送你之物?”转而,却是阴沉沉地一笑,用手指挑起换粉墨的下巴,“还是说,你刻意弄丢它的?” 华粉墨立刻以头触地,急道:“主子,粉墨不敢。” 锦袍男子呵呵一笑,道:“身上有伤,起来回话。一块西洋镜罢了,与你相比,算不得什么。你只要一心一意为本王分忧解难,本王的江山都可与你共享。” 华粉墨颤声道:“粉墨惶恐,粉墨惶恐。” 锦袍男子道:“起来回话。”皱眉,使劲儿挠手。 华粉墨咬牙,直起身子。 锦袍男子柔声问:“谁给你处理的伤口?” 华粉墨道:“启禀主子,唐不休和唐佳人来取包裹,属下本想留下二人的首级,讨主子欢心,奈何……身体有恙,直接昏死过去。再醒来时,看见得便是主子。” 锦袍男子嗤笑一声,嘲讽道:“就凭你也想留下那二人的首级?别做梦了。” 华粉墨垂眸道:“是,粉墨愚钝,不及主子万分之一。” 锦袍男子阴狠地一笑,道:“你说得不错,你却是不如本王的万分之一。本王已经让人在唐不休的包裹里放了红线牵。无论他走到哪里,本王都能找到他。你应知道,这样的人,若不能为本王所用,就应尽早除掉,免得让本王忧心。哎……本王这颗心,哪里经受得起那些。” 华粉墨赞道:“主子英明。” 锦袍男子道:“红霞子死了,陆野踪口口声声要为她报仇雪恨,到头来,还不是得指望本王出手。”伸出手,抓了两下,“本王这只手啊,要忙喽。嘶……”手痒,继续挠手。 华粉墨道:“属下愿为主子分忧。” 锦袍男子站起身,烦躁的道:“先休着吧。”将金创药抛给华粉墨,“不要什么人的药都用,万一你全身溃烂,本王岂不是少了些乐趣?哈哈哈……哈哈哈哈……” 锦袍男子笑着离开,华粉墨攥紧手中的小药瓶,露出一记无声的冷笑。 他脱下外衣,摸了摸自己身前的捆绑线,然后用镜子照了照那些被捆在他后背上的东西,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小拇指也跟着跳了两下。 他静静跪坐着,直到天空暗淡下来,才再次趴在几上,闭上了眼睛。 身后那无法忍受的灼痛和腐烂味道,已经变成了清凉和舒爽。他知道,伤口不能这样捂着,但却不想动手将其解下来。仿佛这样,他看不见自己的伤口,便不会在意他们的存在。 他又活了过来。心中说不上是喜是悲。 他摆脱不了那个人的禁锢,只求在夹缝中蜿蜒自己的尊严。 若有一天,他能摆脱这一切,也愿像蘑菇那样,背着大大的包裹,去吃遍天下美食。 只可惜,那样的日子对他而言实在是遥不可及。 有些,艳羡。 唐不休…… 唐佳人…… 唐不休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样的人物,又怎可能一直隐姓埋名,直至今日才独步江湖? 看唐佳人的年纪,应该……十六七岁。 在十六年前,还真惊现过一个人,走出一件震惊整个武林的大事儿。 若按照年纪,和唐不休倒也能对得上。 他虽没见过那个人,却听到过很多关于那个人的传说。许是当时议论得太狠,如今反倒无人再说了。偶尔有人说,会让人觉得那是在夸大其词,逗笑话。 华粉墨趴在几上,掏出小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 黑暗中,他勾了勾唇角,低语呢喃道:“这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妆。” 第一百二十五章:日常甜腻腻 唐佳人背着巨大的包裹,唐不休顶着一只大水缸,二人手牵着手,以极其霸道的架势,霸占了一张小小的早点摊子。 在唐佳人一口气吃完第六个包子的时候,唐不休按住她的手,自己慢悠悠吃好六个包子后,这才松开唐佳人的人,对她道:“付铜板吧。” 唐佳人可怜巴巴地道:“我还能再吃十个包子。” 唐不休道:“为师吃几个,你便吃几个。” 唐佳人数落道:“你吃得太少了!这样不利于长途跋涉。拿出些诚意,再吃几个?” 唐不休笑道:“何必和几个包子过不去?前路漫漫,好吃的东西多得去了,为师一路陪你吃下去。” 唐佳人果断放弃对包子的渴望,义正言辞道:“休休说得对!走,我们一路吃下去!”她掏出一条小金鱼,拍在了破旧的桌子上。 唐不休拿起小金鱼,用手扭了几下,掰掉尾巴,重新放到了几上,将剩余的小金鱼身体,放入自己怀中,笑吟吟地道:“此番出手太过大方,容易招贼人惦记。” 唐佳人信誓旦旦道:“放心,有我呢。” 唐不休眯眼笑了笑,什么都没说,重新顶起大缸,道:“走了。” 唐佳人背起巨大的包裹,与唐不休并肩而行。她伸出小胖手,将其塞进唐不休的手里,道:“休休,你攥住了,千万别将自己走丢了。” 唐不休收紧手指,道:“好。” 唐佳人笑弯了眉眼,就像一只吃到蜂蜜的小黑熊。 二人边走边聊,一路渐行渐远,引无数人驻足观看。 然,二人对他人的视线和指指点点完全不在乎。这种事,说得不好叫脸皮厚,说得好叫淡定自若。 唐不休问:“蘑菇啊,原本为师以为,你离开为师后,会变得骨瘦嶙峋,没想到却将自己吃得玉润珠圆。你对为师的想念,撇掉水分,还剩什么?” 唐佳人回道:“休休你傻啊?撇掉水分自然剩下油脂。”嘿嘿一笑,“怪不得长老们都说你不着调,瞧你问得这个问题,看起来就像脑袋变成了包子。咱俩一见面时,你就给我把过脉,当我不知道呢?你倒是说说,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胖成这样?” 唐不休打量着唐佳人,道:“不是突然吧?依为师看,你拼命吃的行为讨好了那些肥肉,让它们笑成了花。这不,直接将你放大了。” 唐佳人咂舌道:“我的肥肉这么有灵性呢?” 唐不休道:“也不看看那是谁的肥肉?也不看看那些肥肉师从何人?” 唐佳人撇嘴,道:“不想说算了!反正死不了就行。” 唐不休语重心长地道:“蘑菇啊,你得有追求。” 唐佳人暗道:又来了。 唐不休话锋一转,询问道:“你下山后,追求可有变?” 唐佳人攥拳道:“誓死不改!” 唐不休褒奖道:“好样的!” 唐佳人笑成了包子样。有时候,你明知道那个人在逗你,可你还是忍不住笑成傻子。 唐不休问:“你这次出山历练,可有哪个人让你印象深刻?”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没有!” 唐不休的唇角勾起,有向耳根裂的迹象。 唐佳人转开头,唇角也勾了勾,记着道:“让我印象的人,实在太多了,还真分不出哪个印象最深刻。秋月白、华粉墨、端木焱、战苍穹、孟天青和孟水蓝,都是顶顶好看的男子。原本,我还以为休休是最好看的,现在出去游历之后才发现……”眼睛向唐不休的方向看去。 唐不休目不斜视,只留给唐佳人一个漫不经心的侧脸。 唐佳人不再说话,终是逼得唐不休看向她,轻叹一声,道:“蘑菇啊,你变成毒蘑菇了。” 唐佳人笑盈盈地回道:“这样才好,没人敢欺负我。”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认真道:“只要你想,为师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人欺负你。” 唐佳人刚要感动,唐不休便哈哈一笑,继续道:“自己养的蘑菇,自己欺负起来才有趣儿。尤其是这大胖脸,每戳一下,都舒坦。”说着,还松开了唐佳人的手,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 唐佳人也不恼,而是见缝插针地道:“再胖些,戳起来更舒服。你给我吃两把蜜饯呗,这么扛着多累,我都心疼你。” 唐不休感慨道:“每次你要骗吃骗喝时说得话,都能让为师愉悦上好几天,刚要为你正人品,你又恢复成那个蔫坏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呵呵一笑,眼中的宠溺都能溢出笔墨。 唐佳人用头顶了顶唐不休的手,那份亲昵,艳羡人眼。 二人一边聊着分别后的种种,一边在街道上闲庭阔步。那份悠哉,并没有因为身上的包裹而显得行色匆匆。 阳光洒落,有些炫目,却不如二人的笑脸让人睁不开眼。 走着走着,太阳西斜,可二人仍旧好似不知疲惫,仍旧说着笑着走着,仿佛脚下这条路太短,日头落得太早。 待唐佳人的肚子一阵哀嚎声传来,唐佳人停下脚步,问唐不休:“休休,我们说好的一路吃下去呢?” 唐不休道:“一路还很长,何必急在一时。” 唐佳人扔下大包裹,举目四望,而后指了指这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野间,问道:“这是哪儿?” 唐不休反问:“你问为师?” 唐佳人轻叹一声,拍着胸口道:“我在扪心自问。” 唐不休放下大缸,道:“别乱用词儿。若然旁人听见,定认为我不休门中人不懂文字。” 唐佳人低声嘟囔道:“要不是三位长老教我,那是一定不懂!”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道:“我们不休门的入门大法便是……” 唐佳人接话道:“自悟。” 唐不休露齿一笑。眼神温柔,笑容迷人。 唐佳人也露齿一笑。笑容有点儿假。 唐不休道:“前面有条小溪,我们去抓鱼烤来吃。今晚就住这儿了。” 唐佳人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前面有条小溪?” 唐不休回道:“听。” 唐佳人立刻侧耳去听。 唐不休道:“听。” 唐佳人道:“我在听。” 唐不休弓起食指,敲了敲唐佳人的头,道:“为师是说,为师听到的。凭你的听力,还达不到……” 唐佳人道:“在小溪旁的一棵树上,有两只鸟。” 唐不休挑眉。 唐佳人咧嘴笑。 唐不休突然跃出,向小溪的方向飞出。 唐佳人紧随其后,追着唐不休跑。就像回到了群山之中,二人总之你追我赶,漫山遍野的跑。 明明时隔不久,却如此想念那时的时光。定是因为江湖存在太多的变数,让彼此懂得珍惜。 唐佳人追唐不休的画面虽不太美丽和谐,但此情此景若入画,定有种傻狗撵飞禽的幸福感。 二人一路追逐来到小溪边。 小溪清澈见底,一指长的鱼儿游哉地摆动着尾巴,彩色的鹅卵石在夕阳中散发着五光十色的光泽。空气中漂浮着青草的清新气息和野花的甜美幽香,,一切安静而美好,令人沉醉。 唐不休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却陪着唐佳人聊了一路,早已口干舌燥。他见清水清透,便趴在溪水边,洗了把脸,又用手捧着水喝了几口,道:“蘑菇,这水甚是清甜,你也来喝两口……”转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见到水的瞬间,想得便是泡泡热胀的双脚。不得不说,她那动作,也是极快的。所以,当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的时候,正看见她在上游不远处揉搓着一双白白嫩嫩的胖脚丫。 唐佳人哪里不是被唐不休了如指掌的?别说是一双肉脚,就连她的肚兜,都是他做的,洗的!可这会儿,唐不休竟是双颊微红,微微转开了眼睛。 唐佳人听见了唐不休的声音,立刻转头看向他,忙偷偷从水里缩回脚,快速穿上鞋子,口中应道:“哦哦,好啊,我也喝两口,正渴呢。” 唐不休抬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又向上游蹦了几块石头,这才趴下,喝了口水,然后问唐不休:“水甜不?” 唐不休看似随口回道:“有股子酸儿味。” 唐佳人暗道:我脚味没那么大吧?! 唐不休转过头,偷偷一笑,道:“你去拾些柴火,为师来捕鱼。” 唐佳人开心地应了一声,像只灵巧的小黑熊,一溜烟地向一座小山跑去。 唐不休喊道:“蘑菇,等等,为师陪你去。” 唐佳人停下脚步,唐不休追上唐佳人,二人一路跑进小山中,竟发现了一颗果子树。那果子已经微微泛红,在微风中静挂树梢,看起来十分诱人。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发出咕噜一声。 唐不休一伸手,摘下一颗果子,送入口中咬下,汁水四溢,清甜的味道弥漫开来。 唐佳人问:“甜吗?”伸手就去够果子。 唐不休矫情地回了句:“还行。”又咬了一口。 唐佳人蹦起,扯下好几颗果子,攥在手里,张开嘴,嗷呜咬下一口,酸得她差点儿找不到自己是谁。 她看向唐不休,唐不休一扬手,直接撇掉果子,道:“还是年轻人牙齿好,为师这口牙,是享受不了这酸爽了。” 唐佳人问:“你说……还行?” 唐不休道:“对,还行,吃不死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待你十八岁 唐佳人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被耍了。她用果子砸向唐不休。唐不休接住果子,反手袭向唐佳人。唐佳人扯下更多的新果子,打向唐不休。二人你来我往,将果子越聚越多,打得不亦悦乎。准确的说,是唐不休打得不亦悦乎,唐佳人被打得惨败连连。她发狠,一咬牙,一瞪眼,拼劲全力,抱住果树,直接将其连根拔起,狠狠扫向唐不休。 唐不休明明能躲开,却故意慢了一步,被唐佳人扫得横飞出去,挂在树杈上。 唐佳人哈哈大笑。 这时,有人喊道:“谁毁果树?!站住!” 二人对视一眼,撒腿就跑。 这一次,唐佳人扛着果树在前,唐不休紧随在后。 唐不休口中喊着:“快跑,快跑,追来了!”轻轻一跃,跳到果树上,虚坐着,打个哈欠。 唐佳人跑得飞快,如同一阵黑风。 她一口气跑回到小溪边,回头去寻唐不休,却不见其人。 唐佳人有些急了。她大声喊道:“休休!休休!” 唐不休从果树上跃到唐佳人的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儿呢。”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目露疑惑之色,而后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果树,又转过身,喊道:“休休,休休!” 唐不休不知道唐佳人在玩什么把戏,又拍了拍他的后背,道:“这儿呢……” 突然,一个响屁袭来,唐不休竟被蹦得后退三步,才稳住身体! 唐佳人扔在树,捂着鼻子跑出七八步,这才扭回身,看向唐不休,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唐不休挥来挥手,唏嘘道:“此屁有毒。” 唐佳人捂着肚子,笑得蹲到了地上。 唐不休走向唐佳人,弯下腰,伸手捏她的脸,道:“你这匹,堪称独步武林。为师听说,你曾用屁将两名婢女嘣得中毒了?” 唐佳人想起自己刚下山那会儿,杜英超安排了两名女子服侍她,于是回道:“是啊。那时我扮成了端木焱,有两名女子打着服侍我的幌子,用毒针扎我。我又不怕毒,就让她扎一下喽。结果……她们差点儿被我吓死,哦,不,是被我放屁嘣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不休拉起唐佳人,沉吟道:“她们用毒针扎你,你放出的屁就有了毒?” 唐佳人惊呼一声,忙低头捡起自己的裤腰带,重新系在腰上。 唐不休道:“蘑菇,你这个屁放的,最少瘦了五斤。” 唐佳人用手丈量了一下腰肢,惊喜道:“真的瘦了!我还纳闷呢,我这忽胖忽瘦的毛病,是怎么回事儿?如今看来,就是个屁事儿!” 唐不休摇头一笑,道:“这个屁事儿,不容小觑。若非为师乃九百年难得一见的武林奇才,刚才都要折损在你的屁下。” 唐佳人目露震惊之色,问:“真的吗?” 唐不休点了点头。 唐佳人感慨道:“原来我这么厉害了。” 唐不休道:“先看看裤子开线没,再臭美。” 唐佳人伸手一摸后屁股,脸立刻皱成了包子样,道:“开线了。” 唐不休脱下风骚的外袍,扔给唐佳人,道:“先系上。饭后,为师给你补补。” 唐佳人欢快地应了一声:“好。”将袍子系在了腰间。 唐不休挽起里衣袖子,露出两条小麦色的手臂。他折下一根细长的果树枝,简单去掉多余的杈和果实,然后站在岸边,盯着水面看,突然挥动手中树枝,将细小的一头甩入水中,竟直接抽卷出一条两指长的鱼到岸上。 唐佳人用鹅卵石在小溪边围成一个桶,将小鱼围在其中。 唐不休继续抽鱼,唐佳人则是去寻了些柴火回来。 等唐佳人回来,那用鹅卵石围成的小桶里,已经有多半下子大小不一的鱼儿。 唐佳人搭建简单的灶台,生火,唐不休则是从巨大的包裹里翻炒出一只铁锅和一只铁铲,以及两瓶小料。他走回到溪水边,用溪水刷了锅,盛水,然后开始收拾那些鱼,去鳞,去内脏,洗干净后扔回到锅里。 等他收拾干净,唐佳人这边的火也升得恰到好处。 唐不休直接往锅里倒了些小料,就将锅放在了火上烧。 唐佳人问:“就这样?” 唐不休回道:“还想怎样?” 唐佳人:“哦……” 天已经黑了,他们二人围着火堆,守着一口铁锅,闻着渐渐飘出的香味,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宁静与甜蜜。 唐不休道:“包裹里有你换洗衣物。把这身都换了。把针线找过来。” 唐佳人点了点头,站起身,一头扎进大包裹里,翻找出自己的衣物,拿到隐蔽处,快速换下。她取掉了束胸,换上唐门中人人都穿的黑色对劲短打,并在腰间系了条同色带子。她取下头顶的金发冠,将其收入大包裹中,全当留个念想。 她找出针线,披着一头有短有长的黑发,夹着换下来的脏衣物,回到火边旁坐下。 唐不休一伸手,接走唐佳人换下来的衣物,穿上外袍,翻找出裤子,铺开。取出针线,十分利索地穿针引线。 那细密平滑的针法,令很多女子都自叹弗如。 唐佳人抱着膝盖,看着唐不休低垂的眉眼。 唐不休的眸子颜色有些浅淡,在橘红色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妖艳的光泽。偏生,他的表情认真,手中针线一下接着一下穿梭在布料之间,有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温柔缱绻在里面。 这是一只为爱而从良的万年妖孽。 火光为唐不休的蜜色肌肤镀上一层橘色金光,就好似撒落了一层金粉,令人目眩。 唐佳人喃喃道:“休休,你这么能干,还那么好看。” 唐不休缝补的动作微钝,抬头看向唐佳人,打趣道:“蘑菇又懒又丑,为师再不自强,不休门会被人笑话的。” 唐佳人明知道唐不休在开玩笑,但心里仍旧不舒服。她撇嘴,嘟囔道:“我觉得自己挺好看的。” 唐不休继续低头缝补裤子,问:“懒不?” 唐佳人不吭声了,拿起铁铲子,翻了翻锅底。然后拿出铁铲子,凑到嘴边,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 唐不休不用抬头,也知道她在干什么。他问:“味道如何?” 唐佳人回道:“还行吧。” 唐不休幽怨地一叹,抬头看向唐佳人,道:“嘴巴被养刁了?以往只要是为师做得食物,你都会点头如蒜,直称好吃。”伸出三根手指,“最少是接连三个好吃。” 唐佳人装出诧异的样子,坏心眼地道:“就你这手艺,都能糊弄我三个好吃?休休,你那是欺负人不懂事儿、没见识吧?” 唐不休盯着唐佳人看了一眼后,又开始继续低头缝补裤子,看似随口问道:“你此番出去,有见识了,可还觉得为师最是风趣幽默、俊雅非凡?比那些肤浅的男子如何?” 唐佳人歪着头,一边用铁铲子轻轻搅拌锅底,一边打量着唐不休,道:“休休,你确定,那个风趣幽默、俊雅非凡的男子是你吗?我怎么觉得,我从来就不认识这样一个人呢。你这么说,让我甚是疑惑呀。” 唐不休抬头,眯眼笑了笑,道:“淘气。”低头,继续缝补裤子。 唐佳人偷笑,一拍大腿道:“哎呀,我都忘记了大长老的交待!我可是肩负着为唐门留后的重任!” 唐不休慢慢挑眉看向唐佳人,道:“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本门主,自然心有计较。” 唐佳人猫样的探头问:“你有啥计较?说来听听,不要让我如此疑惑呀。” 唐不休道:“待你十八岁,自然就懂了。” 唐佳人不依道:“我现在十六,比十八小两岁,是理解能力不行,还是听不懂你的表达方式?要不,你说说,我先听听。”心里已经隐约明白,自己的后半生都想和这个男人有关,所以期盼,他的打算里,也有她。 唐不休的眸子沉了沉,道:“已经说过了,待你十八岁,自然就懂了。若还不懂,就是为师的问题,而不是你的问题。” 唐佳人撇嘴道:“就是不肯说呗。” 唐不休莞尔一笑,道:“说了万遍,不如自行体会一遍。且让那些老头子们再急两年吧。” 唐佳人这番在江湖中历练,虽时间不长,但接触的人和事都复杂到了难以想象。她至今仍旧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就说明,她非但不笨,且情商很高。别管她平时表现的如何懵懂无知,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小算盘。 她觉得,休休应该是喜欢她的。至于喜欢到底分几种,她不晓得。她只知道,她与他之间,是可以托付性命的那种喜欢。难道,这还不是最真挚的感情吗? 没有分开前,不曾觉得如何;分开后,却再也不想分开,也无法忍受分开。这不是习惯。若说习惯,她也早已习惯了三位长老们的陪伴。但是,却没有那种思念如狂的感觉。她知道,唐不休对她而言,是特别的存在。 她不是非要休休给个明确的说法,她只是怕世间事瞬息万变,怕守不住自己的这份喜欢。 然,没人配合呀。 第一百二十七章:嘘……别吵 唐佳人恨恨地瞪了唐不休一眼,仰起下巴道:“我什么不懂得?!此番游历江湖,何种事不曾经历过?你看,端木焱虽是个倒霉王爷,但人家做菜特别好吃;华粉墨被抽成那样,都没有哭;秋月白穿上女装,可好看了……” “嘶……”唐不休被针扎手了。 唐佳人继续道:“孟水蓝很喜欢打扮,穿的衣袍最好看;孟天青哭起来怪让人心疼的;战苍穹……有条大尾巴。” “嗷……”针入手,直刺在骨头上,唐不休忍不住嗷了一声。 唐佳人立刻冲过去,攥着他的手问:“扎到了?” 血水冒出,唐佳人眼睛一番,昏死在唐不休的怀中。 唐不休抱着唐佳人,将出血的手指送入口中吸吮了两下,垂眸看着唐佳人,磨牙道:“肉蘑菇变成毒蘑菇了!秋月白做菜好吃?那是为师怕自己变得十全十美,不敢认真去学!华粉墨被抽成那样没有哭,那是他一心想死!待为师想死时,别说被抽成那样,就算剩颗脑袋都会笑!秋月白女装好看?哈!能有为师的女装好看?!胡扯!”伸手戳了戳唐佳人的脸,“孟水蓝的衣袍好看?为师若想打扮,能甩他回娘胎里重新轮回!孟天青哭起来让人心疼?谁哭成那样不是因为疼?战苍穹……有条……大!尾!巴?!” 唐不休额头的青筋跳起三根,一把抓出铁铲,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咬牙道:“早晚让他成为断尾巴!让他什么都敢往外露?!” 那铁铲从唐佳人的鼻前滑过,唐佳人瞬间睁开眼,坐起身,问:“鱼好了?” 唐不休那耍得虎虎生威的铁铲十分自然地划进锅里,道:“好了,起来吃鱼吧。” 唐佳人欢呼一声,蹲在了锅前,与唐不休两个人,你一铲子,我一铲子,分食着鱼。 那份身体相互依偎的亲密,竟比鱼肉还香。 唐不休听见了草丛里传来的动静,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越来越近。他道:“蘑菇,你新得的东西,拿给为师看看。” 唐佳人时分干脆地逃出西洋镜,递给了唐不休,自己一个人继续霸占铁锅,美美地喝着鱼汤。 鱼已经熬烂,那些细小的骨头落在汤底儿,一点儿也不影响唐佳人的进食速度。 唐不休拿起铜镜,先是照了照自己的脸,惊讶于这小东西照人竟如此清楚,忍不住感慨道:“蘑菇啊,你若说为师不是最好看的男子,为师不服气呐。” 唐佳人含着肉糜,正要吐刺,闻听此话,竟是喷了。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咳不出,咽不下,难受死。 唐不休看唐佳人在那里折腾,轻声责备道:“怎如此不小心?” 唐佳人单手掐着自己的喉咙,看向唐不休的目光甚是哀怨。 唐不休笑了笑,收回目光,透过西洋镜,看了看那些正在悄然靠近的人,指挥着唐佳人搬来蜜饯,他一边吃着,一边用西洋镜照着自己的脸,偶尔还关注一下刺客们的动静。 唐佳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搞定那根鱼刺。她蹲在大缸旁,道:“给我吃一颗呗。” 唐不休摇头:“吃多对牙齿不好。”一抬手,又送进自己嘴里一颗。 唐佳人道:“天热,别放坏了。” 唐不休回道:“不能让它们在你肚子里坏掉。”又吃了一颗。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眼巴巴地望着唐不休,道:“嗓子有刺儿,兴许能用蜜饯噎下去。” 唐不休给了唐佳人一颗。 唐佳人道:“我嗓子眼儿粗,一颗哪里够?” 唐不休问道:“这一缸蜜饯都给你,你能吃下吗?” 唐佳人点头如蒜,道:“能能能。不信?我吃给你看。” 唐不休拦下唐佳人的胖手,道:“去拔十棵大腿粗细的树回来。” 唐佳人苦着脸问:“干什么呀?” 唐不休回道:“睡觉。” 唐佳人不悦道:“非要和十棵大树一起睡?” 唐不休又吞下两颗蜜饯,道:“正是。为师睡觉,岂容马虎?” 唐佳人一伸手,道:“那你给我一把蜜饯。” 唐不休给她三颗蜜饯和一块西洋镜,赶苍蝇似的道:“快去快去。” 唐佳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唐不休继续吃着蜜饯,暗道:蘑菇和我的体质还是不同。我怎就吃不下了?再吃,真要吐了。 原来,唐不休一直想找出让唐佳人突然变胖、瞬间变瘦的原因。然,他也只是在摸索中得知,唐佳人吃进入的食物,都能瞬间转化为一股力量,存储于皮下。看起来,她像是变胖了,实则却变得力大无穷。待她消耗掉这些力量,身体便会瘦下来,那种力量也会随之减少,直到用尽。至于她的屁,还得他冒着生命危险,研究研究。 唐不休又吃了几颗蜜饯后,终是放弃了。 他自诩武功奇才,若蘑菇能靠吃东西就称为武林高手,想必才是千万年难遇的奇才,真会羡煞很多人啊。 唐不休笑了笑,道:“诸位,看了半天了,不想吃点儿蜜饯?”一甩手,以蜜饯为暗器,直接袭向那些黑衣人。 蜜饯入肉三分,那份狠辣和力道,令人暗自心惊。 闷哼声响起,有人命丧蜜饯之下。这事儿,说出去谁信?若非亲身经历,这事儿讲出去都能 成为笑话。 刺客一共来了十一人。其中一人,便是陆野踪。 陆野踪狠戾地一笑,道:“不休门主,我们又见了。杀妻之恨,今晚,我们就做个了断。” 唐不休鄙夷道:“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鸟儿,还敢来叽叽喳喳?来,让本尊送你去跪拜你夫人,免得她一直惦念你。”一脚踢起大缸,直袭向陆野踪。双手间暗器出现,飞向其他还活着的黑衣人。与此同时,身体前跃,袭向剩余人。 那份爆发力和狠辣,一看便知是对敌特别有经验的江湖老手。实则,唐不休只是在十六岁时出过山,在江湖中历练了一段时间而已。这十六年,他一直守着一个小女娃,陪她从牙牙学语到蹒跚而行,再到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然,有些人天生就是杀手,有些人天生就是小偷,而有些人天生就是练武奇才。他们观察入微却又不着痕迹,他们出手便直指要害,他们总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要如何战斗。且,武艺超群、不容小觑。 唐不休动起手来,并不花哨,且一招一式都以取人性命为前提,丝毫不像他平时表现得那么不着调。 这场围剿追杀,变成了一个人的杀戮。 陆野踪使出毒,袭向唐不休。 唐不休一挥手,解了毒,又下了三种毒在陆野踪的身上。 陆野踪倒在别人的尸体上,哇地吐出一口黑血,沙哑着嗓子问:“你到底是谁?!” 唐不休勾唇一笑,垂眸看着陆野踪,眸光阴冷地道:“告诉二王爷,动了不休门的人,让他提前准备好棺材。” 陆野踪瞪眼喝道:“好大胆!你竟敢威胁二王爷?!” 唐不休幽幽道:“原来真的是他。” 陆野踪没想到,这把年纪,还会落入唐不休挖得坑里,跌得如此惨烈。这都怪唐不休,若他逼问他到底是谁派出来的,他一定不会说。只可惜,没有早知道。 陆野踪气极,一咬牙,重新跃起,袭向唐不休,怒吼道:“你到底是谁?!为何有这般手段?” 唐不休双手各隐现一点寒芒,两只薄如蝉翼的暗器出现,齐齐向下一划,竟去掉了陆野踪的双臂。同时飞起一脚,踩在陆野踪的嘴巴上,直接将他踹倒在地,踩住他所有的痛苦死后。 唐不休竖起拇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道:“别吵。” 陆野踪那双因痛苦而爬满红血丝的双眼,瞬间睁大,竟忘记了痛苦和挣扎。 江湖中,唯有一人,在杀人时不喜听别人的惨叫声,且会……竖起拇指,挡在唇前,让人禁声。 这个人,十六年前出现过一次,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划开那么多人的喉咙后,消失不见。 陆野踪眼中的惊恐,那是源于灵魂的畏忌和恐慌。 唐不休淡淡道:“本想留你回去捎个话儿,现在看来,你是认出本尊了。”轻叹一声,“本尊也怕麻烦……”一挥手,竟是割了陆野踪的喉咙。 鲜血从陆野踪的脖子上喷薄而出,落在他自己的眼里,就像流出血泪。那双眼,载着惊恐,诉说着死不瞑目。 如此恐怖的样子,却没换来唐不休一个表情。 这时,唐佳人大声叫着跑了回来。口中大喊道:“休休……休休……” 四个字,同一个音,却能掀起滔天巨浪,改变船的方向。 但间唐不休就像被娘子抓到奸情的夫君,瞬间跳起,毁灭证据。他一把抓起铁锅铁铲,用脚踢飞那些燃烧着的柴火,落进小溪里,然后一手提起大包裹,就像一个好夫君般快速迎向唐佳人,直接挡住她的视线,揽住她的腰肢,笑道:“怎么,拔够十棵树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休休死 唐佳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回道:“拔够了,你去数数。咦,怎么那么大的血腥味儿?” 唐不休随口回道:“你以为鱼没有血吗?” 唐佳人玩笑道:“你是杀了多大的鱼啊?” 唐不休哈哈大笑,道:“你去看看呗。” 唐佳人直接摇头,道:“不了。心太善,见不得血。” 唐不休揽着唐佳人的腰,向前走去。 唐佳人问:“咱们不回去了?火都生好了。” 唐不休道:“睡在地上有何意思?为师给你扎个木排,咱们江上荡舟,才是风雅。” 唐佳人兴奋道:“太好了!”转而问,“我的蜜饯呢?” 唐不休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回道:“放心,它们在为师的肚子里,很安全。” 唐佳人愣了愣,痛心疾首地跺脚道:“休休,这是不对的!” 唐不休笑而不语。 唐佳人道:“撑死是最不值得同情的一种死法。在你想将自己活活儿撑死前,得先问问我!” 唐不休安抚道:“好好好,下次一定先问问你。别吼了,吼得为师耳朵都发麻了。” 唐佳人一脸悲痛之色,嘟囔道:“你的心就不会痛吗?” 唐不休感慨道:“是不太舒服。尾撑太大,挤到心了。”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嘟囔道:“你且等着变成胖子吧。” 唐不休问:“胖子有何不好?” 唐佳人思忖片刻后,回道:“也没什么不好,吃得多,睡得香,倒在木头上也不硌得慌。” 唐不休道:“如此,便与你当一对儿胖胖圆圆的胖子吧。” 这话……几个意思? 唐佳人禁不住开始多想了。她羞哒哒地看向唐不休,又很快收回目光,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谁要和你一同变成圆滚滚的胖子?你胖成那样,一准儿没我胖成这样好看。” 唐不休道:“为师……不服!” 唐佳人道:“不信就试试!” 唐不休宠溺地一笑,道:“好。” 唐佳人又觉得自己心跳变得不正常了。这种感觉,比看见秋月白身穿女装时还要猛烈,就如同再次与休休重逢时的感觉一样。心跳得那样猛烈,让她禁不住开始怀疑,它想背叛她,跳到唐不休的胸腔里去。 唐佳人用手按了按胸口,试图安慰它一下,或者教训它一下,不能这样不矜持,至少要等休休对她伸出双手,才能允许它扑上去,霸占休休的胸膛,尽情打滚儿。 唐佳人一会儿瞥唐不休一眼,一会儿偷偷一笑。 唐不休道:“蘑菇,不许这样吓人。” 唐佳人颇为幽怨地回了声:“哦。” 唐不休转开头,眯眼看了看月亮,唇角含笑,暗道:两年后,为师不死,便娶你为妻,与你一同胖成球。 唐佳人扯着唐不休快步来到被她连根拔起的树木旁,指着那些树,骄傲地道:“看,这就是被我连根拔起的大树!” 唐不休捎了唐佳人一眼,道:“为何没瘦?” 唐佳人捏了捏自己的药,皱眉道:“甚是疑惑呢。” 唐不休放下大包裹,道:“算了,先扎个木排再说。”弯下腰,开始收整那些树。 唐佳人也弯下腰,跟着瞎忙活。 突然,她的身体一僵,道:“休休,我要放屁。” 唐不休头也不抬地道:“女子说话,不要这么粗鲁。不要将屁这种字挂在嘴边。放就放,不要说。人多的时候,你不说,慢慢放,没人知道是你放的。”说完这话,唐不休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教导错了。就蘑菇这屁,哪怕在万千人里,也会报漏出自己。不过,一想到他们即将回唐门,也就无需更真她了。 唐佳人“哦”了一声,放松自己,放了一个屁。 唐不休被蹦得向后平移了一步。他稳住身体,继续低头忙乎,心中暗道:幸好屏住呼吸了。 丛林里蛐蛐儿叫得欢,月亮大而圆,两个人在那里吭哧吭哧的忙得满头大汗,不亦悦乎。 唐佳人的身体再吃绷紧,这次她却什么都没说,直接放了个痛快。 不想,这次竟然是连环屁,一顿的砰砰砰……既像谁家放了爆竹,也像地龙翻身时发出了轰然倒塌声。 唐不休正好蹲在地上捆绑木干,一开始没有留神唐佳人的屁股正对着自己的脸,待听闻第一个屁声响起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这就像高手过招,为何要争取一招制敌。因为,能将人打怕、打懵、打趴下! 唐不休被接连十来个屁炮轰,不但震得脸部肌肤抖动,且头昏眼花,一头柔软的黑色长发变得凌乱不堪,就连脸都呈现出菜绿色,甚是惨烈。 唐佳人舒坦后,捂着鼻子,转过身问唐不休:“休休,你果然好厉害,竟然不躲!” 唐不休冲着唐佳人费力地笑了笑,道:“为师……不怕死……”话音未落,整个人向后一倒,直接昏厥了过去。 唐佳人愣了愣,忙扑到唐不休身边,摸了摸他的鼻息,两眼瞬间圆睁,半晌后,猛然回神,使劲推着他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吼道:“休休!你不要死!” 那六个字,何其悲痛欲绝啊! 一对刺客,悉数死于唐不休之手。然,还有一人,名曰耳报通,是专门负责传递信息的。这样的人,武功不高,最善于隐藏,会一直藏身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用耳朵听着动静。 当他听到这声吼时,终是确定,陆野踪等人拼死毒杀了唐门门主。他偷偷向前,靠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 若此刻唐不休活着,他是定然不敢靠近的。剩下一个唐佳人,他自信能收拾得了。 借着月光,耳报通看见唐佳人抱着唐不休的尸体,嚎得肝肠寸断。 他掏出随身佩戴的毒箭,架起弓弩,一箭射向唐佳人的胸口。 唐佳人陷在自己的悲痛中,压根就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直接被一箭射中胸口,应声倒地。 耳报通心中一喜,就要上前查看。若能带二人的头颅回去,定能立下大功一件! 第一百二十九章:公羊刁刁 耳报神刚要有所行动,就看不远处有光飘了过来。 那是一团团蓝色的火球,漂浮在半空中呢。火球旁,漂浮着一张张青白色的骷髅头!视线下滑,看见一幅幅白骨架! 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不不不,不是人,是鬼!他穿着宽松的白袍,漂浮在半空中,看样子是趴着的,就像在空中飞。 风吹开那鬼的长发,竟露出一张恐怖至极的金色骷髅脸! 耳报通吓得狠了,双腿一软,直接从山顶滚下山底,一头撞在了树干上,连闷哼都不曾发出,便昏死过去。 待那队人马渐行渐近,飘浮在半空中的金色骷髅头开口道:“停停停。” 被漆成黑色的软轿停下。戴着白色骷髅面具,穿着黑衣,却在黑衣上绣着白色枯骨的随从们放下软轿,其中一人将一根手杖双手托起,恭敬地递给了戴着金色骷髅头面具的男子。 戴着金色骷髅头面具的男子从软轿上爬起身,接过手杖,一步三晃地走下软轿,以弱柳扶风之姿走向一边,一边吩咐道:“五五五……五个人去下面看看,闻着这血腥味可够浓的,熏熏熏……熏得人头痛。其他五人到处看看,能能……能不能寻到我们要的两味草药。” 随从们应道:“诺。” 戴着金色骷髅头面具的男子一边向隐蔽处走去,一边磕磕巴巴地骂道:“你你你……你是山吗?你长那么高,不怕被雷劈成两半?!你天生就应该是……是……是苍蝇!呼呼……呼呼……活该被拍死!看你样子……呼呼……呼呼……像颗核桃,万人等着……等着……捶!你怎么好意思把自己当成……呼呼……呼呼……当成山?”听他骂山十分累人,却不懂他为何骂得那么来劲儿。得了口痴之症的人,一般都不爱说话,怕一开口别人笑话。这这位不,碎碎叨叨地一直骂,仿佛要和这明明不怎么大的小山死磕到底,最后让其变成人,出来磕头认错一般。 他发狠道:“若你身上没那两味草药,我我我……我一准儿铲平了你!嗷……” 一脚踩空,掉进唐佳人拔掉大树的树坑里。 随从们立刻赶回,将他从坑里提出去。 他喘了半晌,终是道:“走走走……都走,不用管我。” 随从们散开。 他换了个方向,又走了几步,看见了脚前一个树坑,他轻哼一声,避开坑,向前又走了两步,结果,人又掉进了树坑里:“嗷……” 随从们赶来,将他从树坑里提了出来。 他倚靠在树上,喘了半晌,才道:“走走走,都走!不不不……不用管我!” 随从们离开。 他骂道:“谁谁谁……谁挖得坑?缺缺缺……缺德!!” 待他歇息够了,干脆避开这段路,向旁边走去。他明显体力不支,每走一步都反复要断气般费力地大口喘息着。 最后,他选了一处满意的地方,倚靠在树干上,喘了几口后,才掀起袍子,解开腰带…… 隔着树的另一边,躺着唐不休和唐佳人。 唐佳人猛地吸了一口气,蹭地坐起身,撕心裂肺地吼道:“休休!” 两个字,吓得站在树后的金色骷髅头一抖,抖了自己一身! 唐佳人扑到唐不休的身上,急忙摸向他的脉搏,结果……还是毫无反应。 唐佳人跌坐到地上,两眼变得空洞无神。 金色骷髅头收拾好自己后,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唐佳人的身后,扬起手杖,砸向唐佳人的头。 不想,唐佳人突然一低头,趴在了唐不休的身上,哭嚎道:“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愣头青、楞头青你在哪儿啊?你出来!出来!” 金色骷髅头捂着胸口,气喘吁吁了半晌,终是再次酝酿起力量,抬起了腿,要去踹唐佳人。 唐佳人垂泪道:“如果你死了,我以后再也不放屁了。” 金色骷髅头那气势汹汹的一脚,因自己被逗笑,直接偏移,踹了个空。他的身子一歪,直接摔在了木头上,痛得闷哼出声。 唐佳人这次终是听见了动静,她回过头,看向金色骷髅头,被吓了一跳后,竟颤巍巍地问:“你是来勾魂的鬼吗?” 金色骷髅头嘎嘎怪笑着,爬起身,点了点头。 唐佳人一拳头砸在金色骷髅头上。 金色骷髅头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身体再次后仰,倒在了木头上,硌得后脊椎生疼,再次发出痛苦的*。 唐佳人喃喃道:“不许带走他。”转回声,继续推着唐不休。 金色骷髅头缓了半晌,终是咬牙坐起身。这一坐起身,已经碎裂的面具直接从脸上脱落,露出那张好似病西施般的脸。这是一张很美、很美、很美的脸,却不见生机,仿佛是朵开到鼎盛的昙花,已经可以闻到凋零后的气息。 他的面部线条十分柔和,就连嘴唇都是那种看起来十分柔软的样子。偏偏,他的眼角左眼尾有颗红色泪痣,小巧的,精致的,就像一滴刚刚滑落的泪,呈现出水滴的样子。 这样极至的艳,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有种蚀骨的暗香滋味,仿佛焚烧到尽头的一根魅香。满身灰白中,明知道是万劫不复,却偏生带着一点即将燃尽的希望。 此人是谁?正是战苍穹的宿敌——公羊刁刁。 他看向唐佳人,一手捂着心口,喘了几口后才道:“你嚎嚎……嚎个什么劲儿?这……这这人兴许……没没……没死透!” 唐佳人慢慢回头,看向公羊刁刁。那张满是泪水的脸生生闯入公羊刁刁的视线里。公羊刁刁早就见惯了生死离别,那些悲痛欲绝之类的东西对他而言,早已麻木。偏生,唐佳人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里的哀痛,令人有那么一点点儿的不忍。当然,令公羊刁刁刮目相看的是,唐佳人的胸口还插着一根冷箭!而她,竟然毫无察觉。 公羊刁刁又喘了两口后,才继续道:“你你你……求求我,没准我我我……”因表达不利索,他气恼得一拍手,这才继续道,“没准儿我善心大方,出手替他诊治一二。” 唐佳人问:“认真的?” 公羊刁刁回道:“你你你……你看我像有心情和你开玩笑的人吗?我我我……我很忙的。” 唐佳人一把攥住公羊刁刁的手腕,惊喜道:“太好了!”用力一扯,直接将公羊刁刁扯到了唐不休的身边,压根就不给他任何准备的过程。 公羊刁刁瞪着唐佳人道:“你你你……你当我是什么?竟然扯来扯去!你你你……你知不知道。多少人要扛着八抬大轿,请我……” 唐佳人一巴掌将公羊刁刁拍在了唐不休的身上,道:“看病!” 公羊刁刁趴在唐不休的胸口喘啊喘的,感觉一口气就吊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突然,整个人开始抽搐。 唐佳人不知道公羊刁刁怎么了,一指头戳向公羊刁刁的鼻子,问:“你这么了?” 公羊刁刁一张嘴咬住了唐佳人的手指头。 唐佳人:“嗷……” 待公羊刁刁的随从们赶过来,看见得便是公羊刁刁摊开四肢躺在了地上。他的发丝凌乱,衣衫大开,露出一只纤细单薄的肩膀。他的嘴巴微张,唇角有着可疑的液体,双颊通红,一双眼睛仰望着满天星斗,已经失焦,看起就像……就像被人蹂躏了一般。 随从们大惊失色。 随从黄莲忙上前两步,伸手探向公羊刁刁的脉搏,问:“公子,可能动?” 公羊刁刁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人还没有动,先开口道:“被被被……被打了……” 随从等人齐齐嘘了一口气。被打事小,失身是大。 黄莲轻手轻脚地将公羊刁刁抱起,送回到软轿上,低声询问道:“是谁对公子动手?属下定不饶他!” 公羊刁刁揉了揉自己的脸,回道:“不不不……不饶她!” 黄莲道:“可要黄莲带人去追?” 公羊刁刁一摆手,道:“不不不……不追!” 黄莲将在山下小溪边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打开医药箱,拿出一盒药膏,一边揉着脸,一边思忖道:“看看看……看来,我们可以回了。” 黄莲询问道:“公子不再寻那两味药了?” 公羊刁刁回道:“寻寻寻……寻个屁!” 这一行人,出现的诡异,离开的更诡异。 悄然无声,就仿佛重来没出现过。  公羊刁刁从软垫下抽出另一张金色的骷髅面具戴在脸上,想起唐佳人对他饱以老拳的样子。他长这么大,除了十多年前和战苍穹打过一架后,再也没和任何人动过手,更何况被人按着打。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打死。 事实证明,他挺抗打。这副糟糕至极的身体,比他了解的结实很多。 若非被打,他都险些忘了,挨拳头,身体也会痛。 公羊刁刁攥紧拳头,暗下决,一定要寻到那个胖丫头,打打打……打回来! 他又想起,唐佳人在暴打他后,又哭了。 她一抹脸上的泪,将唐不休抱起,塞进了巨大的包裹里,然后将包裹背在身上,就那么走了。 那背影,看得公羊刁刁久久不能回神。 好一个孔武有力的女汉子!打她,能打得过吗? 第一百三十章:转折 唐佳人背着唐不休要去哪儿?自然是要回唐门。 她不信唐不休已经死了。她只不过是放了几个屁,怎么可能将他活活儿崩死?以前,对,以前,以前她有屁,还曾特意跑到唐不休的床边,将他整个人用被子盖住,偷偷掀起被子的一角,对着被窝放一个屁,然后迅速躲到床下,偷听唐不休痛苦的咳嗽声。 那时,他都死不了,现在也一定死不了! 对,死不了! 她刚才还被人射了一箭,结果还不是好好儿活着呢? 唐佳人想到那根射向自己的冷箭,似乎察觉到了一些痛感。她缓缓低下头,看向那根插在自己心口上的箭羽,发现自己每走一步,它都会跟着轻颤儿。也不知是她走得不稳,还是箭本身就是贱,非要跟她耀武扬威?或者说,是她出现了幻觉? 唐佳人很想伸出手,摸一摸伤口,拔出冷箭,却不敢造次。她带着哭腔道:“休休,怎么办?我不怕疼,怕血。万一见血后,我昏迷了怎么办?谁送你回唐门?谁送啊?!”她的眼眶一红,干脆不再低头看胸口,任由那只冷箭插在她的身上,随着颠簸刺痛她的身体。至于心,早就痛到麻木了。为休休,也为她自己。 黑色的衣服上有些血已经干涸了,却又有新鲜的血液渗透出来。顺着她的肌肤,一遍遍染红她的衣衫。所幸,衣裤都是黑色,看不出什么。 唐佳人闷头走着,一脸倔强之色。 她怕自己若表现出丝毫的软弱,会让某些事情变得不可逆转。 她想起在唐门里,她和休休之间发生的一幕幕,真实得好似昨天,历历在目。 六岁时,她问休休:“休休,休休,我是哪里来的呀?” 唐不休一边给她编辫子,一边回道:“你啊,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她问:“那你呢?” 唐不休眯眼坏笑,回道:“咱俩一样。” 于是,某一天,唐门里那块被众人当成宝贝般看守着的大石头砸裂后时,她第一时间跑去看了看。 休休赶来得十分迅速,且直接蹲下,急切地问:“是否受伤?” 她抱住唐不休的头,轻轻拍着,安慰道:“休休别哭,你娘炸了。” 再然后,三位长老赶来,追着休休不放,说让他把什么东西交出来。 她独自一个人,有些无趣,想将休休的石头娘堆到一起。结果,她在石头下寻到一颗黑紫色的果子。那果子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含入口中却有异香。 她本想将果子咬下一半,留给休休,结果……指甲大的果子不太好咬,直接进了她的肚。 不知为何,这件事早已被她遗忘,今天却突然想了起来。 十四岁时,她来了癸水,自己在无意间看了一眼,直接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再次醒来后,休休抱着她,眼含不舍,柔声道:“你想吃些什么,就和为师说;还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做。蘑菇,你一定要好好儿的。” 她误以为自己要死了,心情沮丧得可想而知。结果,休休却笑得前仰后合,气得她不想理他。结果,三长老却偷偷告诉她,在她昏倒后,休休以为她受伤了,竟抱她,声嘶力竭地喊三长老来救命。待晓得她只是来了癸水,不但笑得像个傻瓜,还亲自去和三奶奶学习如何缝制癸水带。 三奶奶说,癸水带需换洗。可休休做了那么多的癸水带给她,她素来只需换,不需洗。 想起休休的好、休休的坏,唐佳人再次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一步步走着,身体在以极其快的速度消瘦下去,而她那非比常人的力量也随之消失殆尽。 阳光一点点爬上山头,照亮万物,明明热得很,她却觉得越来越冷。内疚、渴望、痛苦、自责、期盼、无望、祈求,无一不如饿鬼,撕咬着她的血肉。 过往一幕幕,更是催人落泪。 她多想让休休抱抱她。 她多后悔出山,多后悔贪吃、多后悔自己放出那么毒的屁! 那些曾经自以为的小骄傲,都变得面目可憎。 这个时候,谁能来帮帮她呀。 唐佳人咬紧牙关,背着越来越重的巨大包裹,向着她认准的方向走去。脚下的血印,早已经干涸,就连胸口上的冷箭,也不能继续折腾出她的一滴血。 唐佳人就像一位坚韧、固执、执着的纤夫,誓要讲船拉到岸,无论经历怎么的痛苦和折磨。 太阳的光晕令人目眩,干裂的嘴唇就像落入沙滩的鱼儿。 她……垂死挣扎。 唐佳人觉得自己快死了,但诡异的是,她又觉得自己一定死不了。是的,一定。她没有送回唐不休,如何敢死?如何能死? 休休说,要和她一起回唐门,要等她到十八岁。如此承诺,已然雕刻在了心上,不敢负。 唐佳人眯眼笑了笑,样子有些傻。 她继续迈步向前,却终究因为流血过多、伤痛欲绝、真气消散得太快等原因,昏厥在了山间小路上。 那装着唐不休的巨大包裹滚落下山,直接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才止了去路。 包裹在外力的作用下被迫敞开,露出唐不休那张俊美无双的容颜,似熟睡般安详自然。风起,吹动唐不休的睫毛,吹拂起他的长发,竟好似要羽化飞仙。 山间小路上,唐佳人昏迷不醒;山下巨石前,唐不休人事不知。江湖中有关不休门的传言刚刚燃起,谁又能想到,这两位顶顶牛掰的高手,就这么“横尸”在这荒郊野外,无人知。 命运偶尔开起玩笑,总是忽略人的承受能力。他自以为只是轻轻的拨弄,实则却是大力金刚掌,差点儿将人拍成肉饼。 太阳冉冉升起,变换了二人的身影。 远处,沿着山间小路,一队人马驾车驶来。马蹄声踢踢踏踏,车轮声不停滚动,其中夹杂着几声叽叽喳喳的调笑声。胭脂的香味,越来越近。命运的触手,已经伸展开。未来,即将驶向新的未知。 第一百三十一章:秋江滟 那些车涂着花哨的颜色,车轮滚动间还飘出阵阵不同的馨香。 为首的马车停下片刻,再启程时,躺在小道上的唐佳人不见了。 有些人,怀揣着一颗期待的心,假装着不在乎,一生都在寻找另一半。 有些人,明明携手了另一半,却在阴差阳错下弄丢了对方。总而言之,人这一生的使命,就是找。 天色渐渐暗了。 长相丑陋的张寡妇出现在山上。 她寻了棵歪脖树,扯下腰带,将腰带的一头扔过歪脖树,系成一个结。 她哽咽道:“许婆子守寡,晚上有汉子钻被窝。老娘守寡,守了二十年,门口连个歇腿说话的男子都没有!死了算了!死了,也算是给俺那死鬼守着了。”一咬牙,将自己吊在了歪脖树上。 窒息感袭来时,王寡妇瞬间就后悔了。 她没活够,怎就要死了呢?下辈子投胎,万一她还是这么丑,如何是好? 王寡妇开始挣扎,拼命扭着身子。 她那腰带本就破烂不堪,被她这么一折腾,还真就折腾断了。 王寡妇从山腰处一路翻滚向下…… 与此同时,两名女子快马加鞭,从不远处飞驰而来。 为首的女子身穿白色衣裙,披着淡紫色的斗篷。一张脸,被斗篷帽挡着,看不见容颜。 殿后的女子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短打,腰间系着同色腰带,手持一把长剑,单手策马,长相虽然普通,但双眼炯炯有神,看起来武功不弱。 然,当王寡妇从天而降时,还是令她失了防范。 王寡妇一脚将为首的女子踹下马,自己却骑在了马上。 马儿换了主人,立刻嘶鸣一声,蹬着后腿,将王寡妇也甩了下去。 殿后的女子喊了声:“小姐!”也跟着跳了下去。 为首的小姐一路翻滚,身子在凸凹的位置跃起,直接砸向唐不休。 唐不休突然睁开眼睛,接住白衣小姐,抱着其跃起,落在了石头上。 他以为,扑向自己的是唐佳人。 当察觉到手中的感觉不对,他立刻送开了手,看向再次迎面砸来的王寡妇。 白衣小姐的斗篷帽从头顶划落,露出那张如同出水芙蓉般的容颜。她晕头转向地看向唐不休,那双因疼痛而轻皱的柳眉竟慢慢被抚平。 夕阳的光,落在唐不休的脸上,将他的麦色肌肤镀上了一层迷人光泽。那狭长的眉眼,被火烧云镀染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魅惑之色,既深邃迷离,还带着一点儿玩世不恭的放荡,以及一丝行人的沧桑。他就像一位遗世独立的诗人,单是一瞥,便能触动你的灵魂。 挺拔笔直的鼻峰,是一张恰到好处的唇。不似女子柔软,不似男子刚硬,让人百看不厌。如今,这唇瓣也被染成了一种暧昧的颜色,能乱人心。 白衣小姐痴痴望着,竟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当王寡妇一头撞来时,唐不休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 这也不是他的蘑菇。 他的蘑菇在哪儿? 对于旁人的生死,唐不休重来不放在心上。世上的人千千万万,自有他们自己的缘法,何须他假装关心? 唐不休就那么站着,看着王寡妇一头扎在了大包裹上。 待王寡妇挣扎着站起身,一抬头,便看见了唐不休。四个字,代表了她此刻全部的感受——惊!为!天!人! 王寡妇从没见过像唐不休这么好看的男人。 她那一颗已经死了的芳心竟奇迹般的复活了! 她眼望着唐不休,目光呆滞而痴迷。 身穿墨绿色短打的婢女绿蔻追来,唤道:“小姐?!” 白衣小姐的睫毛轻颤,缓缓垂下眸子,复又抬起,看向唐不休,道:“不知恩公如何称呼?小女子秋江滟,谢恩公相救之恩。”说着,盈盈一摆。 秋江滟发丝如墨,云鬓高耸,纤腰不及一握。一身皮肤白得晶莹剔透,好似白雪堆积而成。此刻,她双颊微红,黑亮的眸子低垂,那不胜娇羞之态,不知令多少武林豪杰竞折腰。 唐不休收回寻找唐佳人的视线,看向秋江滟,只是随意地一瞥,便点了点头,冷漠地道:“无需客气。”言罢,轻轻跃下,低头将大包一拢,系好,背起便走。 秋江滟望着唐不休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王寡妇也望着唐不休的背影,表情痴痴呆呆。 二个人,一人美到极致,一人丑到极致,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绿蔻道:“小姐,您身上是否有伤?可需休息一下?” 秋江滟慢慢收回目光,看了看擦伤的手臂,和衣服上那个鲜明的大脚印,微微皱眉,道:“寻家客栈吧。” 那王寡妇一听二人要寻客栈,立刻上前一步,谄媚道:“二位仙女,这里荒着呢,哪里能寻到客栈,不如去俺家?”伸出干裂的手,“只要两个铜板。” 秋江滟干脆就不搭理王寡妇,直径向马匹走去。 王寡妇厚颜无耻地向前追了两步。绿蔻拔出一截长剑,冷冷地看着王寡妇,吓得她双腿一抖,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秋江滟飞身上马,与绿蔻一起策马前行。 她本以为,很快就会追到唐不休,不想竟没看到人。 绿蔻劝道:“小姐,那男子的衣着看起来不像正经人,我们还是不要追了。” 秋江滟淡淡地瞥了绿蔻一眼,道:“何为正经?何谓不正经?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要谢他。” 绿蔻垂眸应道:“诺。” 主仆二人寻到有客栈的地方,天已经黑了。 就像那王寡妇说的,这个地方还真是荒僻。走了这么久,只看见这么一家店。 客栈那歪歪斜斜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字——默店。牌匾下,挂着两只惨白的灯笼,风一吹,忽明忽暗,忽东忽西,感觉随时会灭掉,或引发火灾。 怎么看,都觉得寒碜得晃。 绿蔻道:“小姐,这里瞧着不妥。” 秋江滟点了点头,却道:“再往前走,更不妥。不如住下。若有异常,凭你我二人的功夫,一般人奈何不得。” 绿蔻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应道:“诺。”伸手推开沉重的大门,率先走进店里。 秋江滟戴上斗篷帽,将其压得低低的,不让别人看她的脸。 店里和外面的感觉截然不同。 若说外面是破烂户,那么店里最起码是小富之家。 大堂里有七八张桌子,其中两张坐着客人,正在饮酒。店小二打着哈欠,蹲在柜台旁。掌柜打着算盘,啪啪作响。几盏油灯,虽不够明亮,却令人心下稍安。 绿蔻和秋江滟一进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毕竟,在这荒郊野外的,两个女子独行,着实少见。 就算看到母猪,那也能当貂蝉使。 店小二一溜烟跑到秋江滟的身侧,殷勤地寻问到:“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绿蔻用身体隔开店小二,冷冷地道“先打尖再住店。”认出一块小银锭子,“两间上房,务必要干净。” 店小二接着银子,为难道:“您看……您看这事儿,平时生意也没这么好,今晚却来了不少人,上房都被占了。” 绿蔻看了秋江滟一眼,又询问道:“中房可有?” 店小二将脸抽成一团,看向掌柜。 掌柜从柜台后一溜小跑出来,笑得像朵菊花似的,道:“中房只有一间,要不,二位姑娘凑合一下?” 绿蔻看向秋江滟,见其点了点头,这才道:“就这样吧。带路。” 店小二麻利地应道:“二位客官,楼上请喽。” 掌柜在一旁弯着腰,看样子倒是尊敬,实则却是想窥探秋江滟的样子。 绿蔻十分警觉,目露威胁之色,直接摇了摇手中长剑。 掌柜立刻陪笑,收回窥探的目光。 賊眉鼠目的人嘿嘿一笑,道:“没看见吗,刚才可来了一队人。瞧那风骚劲儿,一定是窑姐!她们可都住在了中房。等会儿,爷就去享受一下。嘿嘿……嘿嘿……” 斜眼睛之人嘲讽道:“就你?你不瞧瞧你那身皮,都不够人家一片袖子。” 賊眉鼠目之人冷笑一声,道:“爷没有银子,也能睡婆娘!你个狗东西,长得鼻歪眼斜,哪个婆子给你睡?!” 斜眼睛之人恼羞成怒,一拍桌子,骂道:“老子睡不上婆娘,就他娘地睡了你!” 賊眉鼠目之人一口浓痰吐出,骂道:“日你娘!” 斜眼之人直接把刀相向。 一直不曾开口的秃瓢儿开口骂道:“都给老子消停点儿!” 差点儿打到一起的人,这才互瞪一眼,消停了。 秃瓢儿道:“别几碗黄尿下肚,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赶快喝,早点儿歇着,明个儿还有生意。” 众人的眼睛一亮,这才痛快地喝下酒,然后吵吵嚷嚷地去下房睡觉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窑姐床上的救治 楼上,中房,住着一群赶路的窑姐儿。 虽是深夜,但因往日的生活习惯使然,这会儿非但没人犯困,反而一个个精神抖擞地围在床前,看着热闹。 娇梅掐着兰花指阴阳怪气地道:“这头发怎像狗啃了一样?” 百合一脸嫌弃地道:“肉皮有些松散,真是不堪入目啊。” 杜鹃咋呼道:“妈妈这个不能救啊!那是箭伤啊!她一定有仇人,一定在追杀她,一定……” 老鸨子一转身,直接吼道:“闭嘴!除了兰花,都给老娘滚回去!嘴巴闭严实了,敢往外瞎逼逼个没完没了,老娘弄死你们!” 姑娘们最是惧怕老鸨,深知她整治人的手段,拿个还敢触其霉头?当即一缩脖子,一溜烟地跑了。待跑出门口时,这才停下脚步,狠狠地翻着白眼,撇嘴嘴角,甩着帕子,扭着腰子,一步三摇地走向自己的房间。那份轻佻和浪荡,看得人血脉喷张。 賊眉鼠目和揉搓自己之人,以及那个舔嘴唇的人,偷偷爬上二楼,瞧着那些姑娘扭腰送胯,真是恨不得死在她们身上! 三个人眼瞧着姑娘们走进了房间,忙拦住走在最后的娇梅。 賊眉鼠目舔着嘴唇,淫笑道:“妹子,玩玩呗。” 娇梅上下打量了賊眉鼠目两眼,伸出手,娇滴滴地道:“诚意拿出来看看。” 賊眉鼠目立刻掏出一把铜板,挤眉弄眼地道:“哥哥活儿好,能疼死你。” 娇梅瞬间冷下脸,骂道:“穷酸!老娘不是你能玩得起的!”言罢,直接推开賊眉鼠目,就要往屋里去。 揉搓自己的那个人立刻拦住娇梅,横道:“怎么,瞧不起兄弟们?” 娇梅风流地一笑,道:“哪敢呢?”一扬脖子,喊道,“都死啦?!” 住在对门的四名打手出现,抖动着胸口,表情不善地看着賊眉鼠目等人。 娇梅呸了一口,骂道:“你们三个,给老娘*趾,老娘都嫌恶心!”直接进门,落栓。 賊眉鼠目等三个人,被气得脸都绿了。 娇梅也不睡觉,就倚在门板子上,扯着脖子在那里叫。声音时高时低,撩得人恨不得立刻扑上去。 賊眉鼠目等人的眼睛红了。 賊眉鼠目唾了一口,骂道:“烂货!老子嫌你脏!” 娇梅听到后,叫得越发带劲儿。 门外三个男人受不了了。不,不是三个,而是七个。 四名打手回了屋,紧紧关上门。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惦记,这事儿关键在于一个偷字。明面上,老鸨不允许他们这些汉子和窑姐搞到一起去。若被抓住,那是要往死里打的。可架不住家贼难防。他们可以偷。待到夜深人静,两两相抱,美得赛过活神仙。 走廊里,只剩下賊眉鼠目等人。 这时,店小二来给秋江月送晚膳,敲开了娇梅隔壁的房门。 绿蔻出来取了托盘,没让店小二进屋。 通过门缝,三个男人看见了秋江滟的侧脸,当即骨头轻了九分,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们痴痴望着,口水哗啦流下。 和那刻意勾引的瑶姐相比,若能压在那冰清玉洁的女子身上,才最是销魂啊! 所以的癞蛤蟆,都想通过扑倒天鹅来证明自己不是癞蛤蟆。 同一时间,另一间房里,老鸨掂量着手中的小金鱼,垂眸看着唐佳人,道:“既然你落老娘手里,以后你就是老娘的人了,这袋小金鱼,权当你感谢老娘的救命之恩吧。” 兰花轻手轻脚地擦拭着唐佳人的伤口,转头对老鸨道:“妈妈,这伤怕是要寻大夫才好处理。这冷箭,奴……不敢拔。” 老鸨眉毛一竖,道:“完蛋玩应儿!”推开兰花,一手按着唐佳人道胸口,一手攥着那只冷箭,用力一拔! 唐佳人惨叫一声,身体高高弹起,又无力地落下,再次陷入昏迷。 老鸨扔掉手中冷箭,道:“蠢货!给她止血!” 兰花回过神,忙将金创药倒在唐佳人的伤口上,然后用帕子死死按着。 帕子很快就被血势头湿透了。 兰花脸色惨白地看向老鸨,老鸨低头翻看着从唐佳人身上翻出来的东西,漫不经心地问道:“看老娘干什么?” 兰花紧张道:“没帕子了。血止不住。” 老鸨面不改色地道:“把帕子拧拧,继续按着。这人,若不是遇见咱们,早就死了。早死晚死,都是那么回事儿。活下来,也是被人骑的命。呵……”语气中的嘲讽,既是对生死的看淡,也是对命运的无奈。如今的她,除了人前卖笑,人后冷漠之外,已经失了最初那颗柔软的心,不想再善待谁。包括,她自己。 兰花满手是血,吓得不停哆嗦。她只是一个听话的窑姐儿而已,从没杀过人,也没救过谁,见到这么多的血,真是吓死她了。 老鸨还在翻看着唐佳人的随身之物。她拿起西洋镜照了照,目露惊讶之色,随机呵呵一笑,将西洋镜收入囊中。她的手指从一本皱皱巴巴的破书划过几个零食袋子,目光微顿,拿起了一只做工精美的荷包。 那个荷包是二长老送给唐佳人的,据说是他年轻那会儿,相好送给他的。 老鸨拿着荷包看了半晌,从目露疑惑之色到目露不敢置信之色,转换得十分快。她一把攥紧荷包,看向唐佳人。目光中,已经没了刚才的冷漠和无情。 她的神色有些复杂,却并没有耽搁多长时间,可见平时就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她快速打开自己的包裹,扯了柔软的亵衣,堵在唐佳人的伤口上,并对兰花道:“去老娘的箱子里取最好的金创药来。” 兰花木讷地点着头,磕磕碰碰扑向老鸨的木头箱子,一膝盖撞在了箱子上,这才恢复了几分冷静。她深吸一口气,在裙子上擦了擦血,这才打开木箱,翻找出被藏在箱子底的最好金创药,拔掉盖子,送到老鸨手中。 老鸨接过,垂眸看向唐佳人,感觉她额头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待细看,却不见其踪迹,只能当自己眼花。收回目光,她将金创药悉数洒在唐佳人的伤口上。 血,渐渐止住了,唐佳人却发起了烧。 她的小脸烧得通红,迷迷糊糊地喊着:“休休……休休……” 一声声,如同一个懵懂无知的幼童在寻找父亲;一声声,如同苦守庭院的娘子在盼着远征的丈夫凯旋而归;一声声,如同两鬓斑斑的老妇人,在思念自己已故的夫君。 老鸨坐在床边,目光穿过唐佳人,似乎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那时,为了能和那人双宿双飞,也曾将自己折腾得不成人形。她以为,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父母就会妥协。毕竟,他们是她的父母,是爱着她的人。然,她忽略了人的贪婪。她只是一件货品,待价而沽。他们将她卖了个好价格后,便不再管她。而她,又被人倒手卖了个更好的价格。人心呐…… 老鸨的铁石心肠在这一声声的休休中,裂开了一条微不可见的缝隙。有些痛,也些迷茫,有些鄙夷,也有些感动。 只不过,她已经不再相信情爱那种东西了。 老鸨以为,躺在床上的那位姑娘,应该就是那人的女儿或者孙女。总而言之,一定有着非常深的关系。所以,他才会将荷包送给她保存。 老鸨想,自己不应该救那位姑娘。因为那位姑娘的存在,就是他背叛的证明。然,想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若真要怪罪,只能怨命运这个狗东西欺人太甚! 老鸨抚摸着荷包,露出一记混着一分甜蜜的苦笑。那个人,能将这个荷包保存至今,也不枉费自己对他的一段情。救下唐佳人,也算是全了这份情。 老鸨抚摸着荷包,对唐佳人道:“姑娘,别太执着了。那是和自己过不去。人生的坎儿实在太多了,唯有自己这道坎儿过去了,便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唐佳人的嘴唇动着,细听之下,仍旧是那两个字——休休。 情不知所起,已一往情深。 走廊里,店小二从賊眉鼠目等人的身边走过,一溜烟跑到楼下,对掌柜耳语片刻。 掌柜露出一记冷笑,道:“看看再说。今晚的羊太多,反倒不好宰了。” 店小二也纳闷道:“掌柜,您说,今个儿是怎么了?咱这地界怎还来了这么多人?” 掌柜道:“待按倒羊,问问便知。” 店小二道:“那咱按倒哪只羊呢?住上房的那伙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啊。住中房的那几个姑娘,若丢了一个,其他人定会闹起来。”靠近掌柜,挤眉弄眼地道,“刚才小的去给中房的两位姑娘送吃的,瞥见了那位没露脸的姑娘,啧啧……那真叫一个好看。戏文上怎么说的来着?闭……闭月……” 掌柜道:“闭月羞花?” 店小二一拍巴掌,道:“对!就是闭月羞花!賊他娘地好看!” 掌柜摸着下巴,勾起了半边唇角。 二人对视一眼,眸光中的阴狠、狡诈令人不寒而栗。 这时,厚重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又有客人来了。 这,注定是一个多事的夜晚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唐不休的可怕之处 賊眉鼠目等人是用惯下三滥手段的人。他们行走江湖,既没有靠山,武功还稀松平常,若再不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早就死上好几回了。 三个人不用合计,一个眼神后,便开始行动了。 賊眉鼠目掏出*,送入秋江滟的窗口,等待了半晌后,这才淫笑着撬开房门,走了进去。 结果,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顿拳脚,打得三人屁滚尿流。 三人知道自己遇见了硬茬子,唯恐小命交代在这里,当即拼了命往外袍。 绿蔻拔出长剑,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秋江滟扣好披风帽,抽出腰间软剑,也追了出去。此等淫賊,杀无赦! 绿蔻在楼梯口追到嗷嗷大喊救命的賊眉鼠目,一脚将他踹下楼梯,而后长剑一挑,刺破了揉搓自己之人的喉咙。那人的血喷出,喷了舔嘴唇之人一脸。吓得舔嘴之人直接从二楼蹦到一楼,摔断了一条腿。 闻声赶来的秃瓢儿等人也无需问因由,直接动手便是。毕竟,他们这群人能聚集在一起,靠得便是同吃同睡同仇敌忾,若这个时候不一起上,被两个丫头给收拾了,以后也就不混了。 秃瓢儿之所以能成为这群人的人,不但武功最好,还有些手段。他给旁人使了个眼色,其他人便抄起家伙,照着绿蔻和秋江滟袭去。 一时间,板凳和片刀齐飞。 秋江滟的武功不弱,于绿蔻联手,稳稳压着众人。 秃瓢儿见此,直接喝道:“住手!” 这群江湖小混混儿的手微顿,秋江滟和绿蔻的手也停了下来。这是人的惯性。 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群小混混儿竟突然再次出手,冲着二人扔出了迷粉。 这种迷粉,不带迷人眼镜,还能令人浑身无劲儿,轻易被擒。 秋江滟平时接触的都是一身正气的大侠,从不知江湖还有此等下三滥的手段。而绿蔻虽知道那些见不得的把戏,却不知道人心已经险恶成这个样子。 她们二人被袭,竟再无还手之力。 绿蔻睁不开眼,却张开双手,将秋江滟护在身后,喝道:“大胆!你们可知,自己在对何人无理?” 秃瓢儿哈哈笑道:“不会是哪个要和情哥儿私奔的小姐吧?这荒山野岭的,还是和哥哥们走,让哥哥们疼疼你算了。” 众人哈哈大笑,仿佛自己有多厉害。至于那死了的和瘸了的,竟无人去管。 绿蔻冷骂道:“无耻!我们家小姐,是秋城主秋月白的嫡亲妹妹!你们若敢放肆,只等着被屠杀殆尽!” 一句话,令秃瓢儿等人全部噤声了。 秃瓢儿上下打量着秋江滟,问:“真的是秋月白的妹妹?” 绿蔻自信满满地回道:“自然。” 秃瓢儿一掌碎了一张桌子,瞪着充满怒火的眼睛,咬牙切齿地吼道:“秋月白杀了我弟,今天,就用你家小姐偿命!”大手一招呼,“来人,把她们拉出去!” 绿蔻这才知道,自己一脚踢在了马蜂窝上。她举着长剑,听着动静,但凡有人过来,便一剑刺去,竟被她刺伤了三人。 秃瓢儿愤怒了,道:“一起上!” 众人一起冲向两名女子,秃瓢儿夹在其中,伺机而动。 秋江滟提剑而出,于绿蔻一起凭借声音制敌。 然,她们只是耳聪目明了一点,在狡诈的敌人面前,不堪一击。 秃瓢儿让人推倒桌椅,吸引她们的注意力,自己欺身而上,一举拿下了秋江滟。 秃瓢儿掐着秋江滟的脖子,呵道:“放下剑!不然捏死你家小姐!” 绿蔻紧张地问:“小姐?” 秃瓢儿一掐秋江滟的脖子,秋江滟发出一声闷哼。 绿蔻立刻放下手中长剑,道:“不要伤到小姐。” 秃瓢儿的人取走绿蔻和秋江滟的剑。 秃瓢儿猖狂地大笑道:“不伤害?”一把扯下秋江滟的斗篷帽,迫使她贴近自己的脸,暧昧地道:“兄弟们都会好好儿疼她的。” 秋江滟气得直哆嗦,却又不能开口求饶。因为她知道,求饶的结果可能会更不堪。她心中的恐惧已经无法言表,但作为秋月白的妹妹,她必须保持自己最后的一点儿尊严。若……逼到绝境,她宁愿死,也不想受辱! 绿蔻凶道:“你们不要命了?!秋城主若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天涯海角,都会追杀你们的!” 有人胆怯了,向后退了退。 秃瓢儿却道:“已经动手,还怕个球?!今天,无论办不办这俩骚货,秋月白都不会放过咱们!是先爽一下再死,还是直接当个穷死鬼,你们自己决定!再者,江湖这么大,他还真能抓到我们不成?” 酒色财气,最能壮人胆,也最能噬人魂。 所有人都躁动了。 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还是秋月白的妹妹,一想到能将她压在身下任意狎玩,就亢奋得难以自持。 他们喘着粗气,走向秋江滟。 绿蔻嘶吼喊道:“不许动我家小姐!动我!我陪你们!我陪!” 小混混儿们嘻嘻笑着,伸手摸向绿蔻的脸,道:“你也跑不了。爷们儿都饿着呢。” 秃瓢儿抱紧秋江滟,捏了下她的屁股,发狠道:“爷儿会好好儿疼你的!” 秋江滟吓得两股战战,哆嗦道:“你……你不得无礼。” 秃瓢儿淫笑道:“等会儿,你会哭着求爷儿再无礼些。”说着,就往外拖秋江滟。 这时,唐不休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从厨房走出来。他咬着鸡腿,扫了眼众人,慢悠悠地开口道:“把桌子都修理好,今晚本尊还要在那上面休息。” 秋江滟并非强记之人,但一听见唐不休的声音,却是立刻就认出来了。她心中那铺天盖地的绝望,因唐不休的出现,竟瞬间消失不见。不知为何,她坚信她的救命恩人是一位绝顶高手,否则……背不动那么大的包。 秃瓢儿等人上下打量着唐不休,眼神颇为复杂啊。 秃瓢儿警告道:“别多管闲事。” 唐不休抬起手,向上指了指,道:“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怎么就好意思如此行事?” 秃瓢儿一抬头,发现二楼和三楼的楼梯口处,竟探出多颗脑袋。 二楼是中房,探出头的是妓院里的人。 三楼是上房,探出头的是一群多金商人。 众目睽睽之下,虽无人出头,却也让人不好下手。 秃瓢儿皱眉,沉着脸,掐着秋江滟的脖子往外走。 唐不休扔出鸡腿,打在门上,拦住秃瓢儿的去路。 秃瓢儿发狠,问:“怎么?你要逞英雄?” 唐不休打个哈欠道:“本尊说过,修好桌子在出去。” 秃瓢儿眸光发狠,不语。 一名小混混儿吼道:“日你娘地!修你娘个修!” 唐不休也不恼,而是放下包裹,道:“好吧,不用你们修了。出去吧。” 小混混得意了,秃瓢儿的额头却皱了起来。 他掐着秋江滟,向外走去。 秋江滟发不出声音求救,只能呜呜着将脸转向唐不休的方向,希望他能救自己。 待秃瓢儿等人将秋江滟和绿蔻压到外面后,唐不休也跟着走了出来。客栈掌柜赶快关上房门,并透过门缝向外张望着。店小二也趴在门缝处向外张望着。 唐不休没有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手中暗器一划而过,了结了众人性命。 秃瓢儿倒在血泊中,捂着脖子,瞪大不可置信地眼睛,死死盯着唐不休。 唐不休蹲下,用秃瓢儿的衣服擦了擦暗器,将其收起,这才轻叹一声,道:“都说了,让你们先修桌子,多活一会儿不好吗?你们啊,就是不珍惜生命。”站起身,对趴在门缝处不敢动的掌柜道,“取些油,给她们主仆二人擦擦眼。” 那些迷粉中参了生石灰,若用水洗,对眼睛伤害极大。 掌柜知道,唐不休是在和自己说话,一叠声地应着,用发软的手,推了呆愣发傻的店小二一下。店小二回过神,从地上爬起身,软手软脚地跑进厨房,端出来一碗油。 客栈掌柜打开房门,就像恭迎财神一般请唐不休进去。 唐不休道:“这回有空房了。” 掌柜一叠声地回道:“有有有……小人这就派人去打扫干净。” 唐不休点了点头,背起包裹,在掌柜的引领下,向下等房走去。 掌柜歉意道:“像公子这样的人物,应该住最好的房间,可惜被占了。” 唐不休淡淡地瞥了掌柜一眼,问:“可有一位黑衣姑娘来投宿?” 掌柜立刻回道:“没有。”仿佛是怕唐不休不信,他补充道,“三楼住得是一些商人,那里面有两个女人,不过是妾。二楼住得是窑姐儿,还有刚才被您救下的两位姑娘。一楼住得就是……咳……现在住得就是您了。小人已经让人去取干净的被褥过来,说什么也不能让爷住的不舒服。” 唐不休微微皱眉,不再言语。 昨晚,他被蘑菇几个屁蹦得昏厥过去,许是自我保护之力太过强悍,竟然进入到龟息的状态。他从没和蘑菇说过,自己练习过龟息大法,毕竟龟息大法不是唐门武功,且在他看来作用不大,只是一种通过假死来调节身体经脉的功法,算不得什么武功。以往,他用此法时,都是因为睡不着觉。 可就在他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的武功又精进了! 然,他无法喜悦。因为……蘑菇不见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如此喜欢,那般痴迷 绿蔻摸索着来到秋江滟身边,搀扶住惊魂未定的她,沙哑道:“小姐,我们没事儿了。” 秋江滟呆愣了半晌,终是缓缓吐出一口气,回过神,点了点头,眼泪禁不住要流出眼眶。 绿葵怕秋江滟不知那些下流手段,忙道:“那位公子已经吩咐人取来油擦脸,小姐千万不要睁开眼,那些迷粉里有脏东西,会伤到小姐。” 秋江滟忍下泪水,轻轻地“嗯”了一声。 待洗干净脸,它们看清楚周围的景象时,真是……惊得忘了呼吸。 那些小混混儿竟悄然无声地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死了。 是的,死了。 唯一活着的,就是摔断腿的那个人。他抱着腿,忘记喊疼,忘记求救,呆愣愣地看着门口,那种由灵魂深处发出的恐惧,飘散在空中,变成了尿骚味。因为,他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秋江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一看便知,这些人都是被人一招毙命的。且,可以算是同一时间。因为,无人发出求饶声。 绿蔻回过神,心惊胆颤道:“小姐,这……这些都死了。” 秋江滟的心口起伏,眼神变得火热而执着。她以为,自己的哥哥就是武林中最优秀的男子,她这一生,可能都不会嫁给一个如意夫君了。毕竟,珠玉在侧,谁不觉得自惭形秽? 然,唐不休的出现,却惊艳了她的生命。 俊美无双、恣意随性、不求功名、不计回报、武功高强,堪称绝顶高手。 这样的夫君,就算目前身无分文,又怎会平凡?再者,有她在,他定然会成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秋江滟心潮澎湃了。 她捡起自己的软剑,用帕子使劲擦了擦,才收回到腰间,而后扫了眼断腿之人,冷冷道:“杀了!” 绿蔻长剑一划,带出一串血珠。 断腿男子被割破喉咙,倒地死了。 店掌柜指挥着店小二将这些“瘦羊”扔下地窖。 地窖里有大厨负责处理这些“瘦羊”。 想吃肉,就要做好被当成肉的准备。 秋江滟和绿蔻回到屋里,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长发,又换了身藕粉色的衣裙,将自己衬得好似一朵芙蓉花那般娇嫩欲滴。她略施粉黛,与绿蔻一起来到唐不休的房门口,轻轻敲了门。 无人应答。 秋江滟咬了咬下唇,又敲了敲了门。 仍旧无人应答。 秋江滟看向绿蔻。 绿蔻道:“小姐,那位公子可能已经走了。” 秋江滟摇了摇头,道:他没走。门闩是在里面插着的。他……他只是不想见我罢了。” 绿蔻小声道:“那样的人,武功出神入化,想必是有些怪癖的。小姐无需难过。” 秋江滟道:“恩公不想见江滟也可,还请告知恩公姓名,秋家上下,不胜感激。” 还是无人应。 秋江滟觉得有些难堪,毕竟,先不说整个江湖都卖秋月白的面子,就说她本身,那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三大美人之一。哪位少侠不想讨好她?这种不被人看在眼里的感觉,真是……微妙。既让她难堪,又令她升起征服之心,想要让门内人非她不娶。 想到娶这个字,秋江滟的心突然扭痛一下。看那人的年纪,绝非少年郎,怕是……有家世了吧? 秋江滟心口堵得难受,攥紧自己的手,返回到了二楼,一夜未眠。 天刚亮,秋江滟便重新打扮一般,与绿蔻下了楼,来到临近门口的位置上,坐在,点了四个肉包子和两碗粥,以及两碟小菜。 秋江滟没有食欲,绿蔻一个人吃得倒是香甜。 妓院里的人抬着一箱箱的箱笼走下楼,将其放在车上。其中一只大的箱笼被抬到了老鸨的车上。 这些人,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一个个儿打着哈欠登上马车,就那么走了。 秋江滟从早晨等到中午,才看见唐不休背着巨大的包裹走出房间,迈着悠哉的步伐走向门口。 秋江滟忙站起身,挡住唐不休的去路,眸光潋滟地道:“恩公,可要用膳?” 唐不休看了看桌子上剩下的一只包子,唇角勾了勾。 秋江滟立刻道:“那是早膳,这会儿得换些了。” 唐不休弯下腰,与秋江滟隔了些距离,耳语道:“知道昨晚那些人都哪里去了吗?”直起腰,又撇了眼包子。 秋江滟脸色一变,看向绿蔻的目光就带了几分恶心与惊恐。 绿蔻忙站起身,问:“小姐,怎么了?” 唐不休绕开秋江滟,向外走去。 他那巨大的包裹撞得秋江滟一个趔趄,幸好被眼疾手快的绿蔻扶住了。 秋江滟回过神,又开始去追唐不休。 绿蔻只能去取马,尾随在二人身后。 秋江滟道:“恩公,你这是要去哪里?” 唐不休的步伐瞧着不紧不慢,却是健步如飞。秋江滟在问完这句话的时候,唐不休已经在三丈开外。 秋江滟目露惊艳孺慕之色,竟撒腿追了上去,问:“恩公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唐不休脚步不停,道:“本不相识,何必结缘?” 秋江滟美眸轻转,道:“恩公三番两次出手救江滟,怎能说不识?” 唐不休干脆停下脚步,问道:“姑娘的意思,是执意报恩喽?” 秋江滟点头,认真道:“江滟之心,日月可鉴,若不报恩,枉为人。”这话说完,她的双颊泛起两朵红云。 美人含羞带怯,最是惹人怜爱,可惜……唐不休那颗心啊,这么多年,只住着一个唐佳人。她小的时候,他当她爹、当她娘;她长大后,他很长时间都别不过那个劲儿,总觉得自己不能对蘑菇出手,让她失了双亲的爱。如今,蘑菇外出游历,他再也守不住自己,急吼吼的寻来,只想在自己有限的岁月里,每天陪着她吃喝玩乐。然,蘑菇竟然丢了! 唐不休望着秋江滟,想着蘑菇,那双颜色略显浅淡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无法言明的情感。 秋江滟抬头看向唐不休,一颗芳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如此欢喜,那般多情。 唐不休回过神,轻叹一声,道:“秋姑娘,你若真心报答,不如告诉本尊……” 秋江滟插话道:“恩公想知道什么,尽管询问,江滟知无不言。”眸光婉转,在唐不休的脸上轻轻划过。 唐不休继续道:“哪里有最热闹最繁华最美味的小食街?” 秋江滟的眉毛颤了一下又一下,终是颤到了能看清唐不休的位置上,惊讶道:“小食街?” 唐不休点头,正色道:“对,小食街。” 秋江滟有些羞恼、有些茫然,还有些好奇,于是问道:“恩公为何要寻小食街?可是饿了?这里江滟并不熟悉。” 唐不休背着大包裹,继续走。 秋江滟没觉得唐不休无礼,直接追上去,道:“恩公可知,秋城即将举办饕餮盛宴?” 唐不休停下脚步,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目露几分自豪之色,道:“秋城繁华,景色宜人,夜不闭户。然,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却是小食。我们秋城位于交通要塞,来此做生意的人不少,也将各色美食带到了秋城。且,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举办饕餮盛宴。最高得奖者,不但能吃到我哥亲手做的美食,还会被我们奉为上宾。” 唐不休没有任何犹豫,十分干脆地道:“本尊决定,亲自护送你回家。” 秋江滟双颊瞬间红透。 唐不休道:“本尊更正一下。本尊要参加饕餮盛宴。” 秋江滟垂眸,轻轻“嗯”了一声,模样仍旧羞涩。 唐不休暗道:蘑菇啊,你再不出现,为师就要被女妖精盯死喽。有关师母的位置,阿花不行,秋江滟不行,为师要为你留着哇。 阿花——大长老养得那条已经死了多年的土狗。 不得不说,唐不休的决定是明智的。 首先,在蘑菇消失后,他曾返回到二人扎树排的地方,发现了其他人流下的痕迹。以及蘑菇拖动大包裹留下的痕迹。所以,他猜,蘑菇是自己离开的,而不是被迫离开的。 其次,他在蘑菇拖动大包的路上,看到了不明显的血迹。那血,应该属于蘑菇。蘑菇受伤了。但她并没有处理伤口,因为……她怕自己会晕血。而他,当时就应该被塞进了大包裹里。 最后,他在自己醒来的不远处,看见了一滩血,想必蘑菇应该是昏迷后,被路人带走了。若是仇人,定会寻他。只因为是路人,不知道他的存在,才会带走蘑菇。 唐不休分析得清楚,却寻不到带走蘑菇的人。只因,老鸨子将唐佳人带进客栈时,也怕她给自己惹麻烦,所以将其装进了大箱子里。若非唐佳人将自己折腾瘦了,还真塞不进去她。 唐不休唯有一边寻,一边等。目标,自然就是那饕餮盛宴。他相信,蘑菇一定能逢凶化险,到秋城与自己相汇。而他,要做得,便是让蘑菇知道,他还活着。 唐不休的推断简直堪称身临其境,就仿佛他亲眼见到过整个过程一样。 与此同时,耳报通回去向二王爷复命说唐不休和唐佳人都死翘翘了。 二王爷心情大悦,举杯望月,对华粉墨道:“但凡不是本王的人,便是本王的敌人。粉末,你应该高兴,你是本王的人。嘶……”扔下酒杯,开始挠发痒的手,皱眉道,“本王得回京一趟,会会儿本王那六弟。饕餮盛宴要开始了,本王得寻个时间带上两位宠妾,一同游乐一番才好。”勾唇一笑,柔声道,“你说……本王带上谁好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他没死 老鸨的马车摇摇晃晃,在骨碌碌的声音中前行。 唐佳人躺在铺垫厚实的褥子上,睡得极不安稳。她的眉毛紧锁,头还不时的摇晃两下。偶尔,还有眼泪从眼角滑落。 老鸨那颗冷硬心肠,都跟着软了三分。直到听见唐佳人喃喃地说:“休休,我再也不放屁了。”老鸨子才从那种生死两茫茫的悲情中挣扎出来,露出一记笑,骂了声:“臭丫头!” 老鸨觉得,这个昏迷不醒的丫头,是一朵奇葩。 殊不知,一切皆有因由,只不过,自诩识人无数的老鸨子何曾想到,唐佳人的屁如此厉害呢,竟蹦得不休老祖在昏迷的状况下进入了龟息状态,且还让武学精进了一层。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呀。 老鸨子以为唐佳人会昏迷上两天,不想,她在马车行驶过集市的时候便醒了。先唐佳人一步醒来的是她的肚子。那饥肠辘辘的声音甚是嘹亮。若非知道唐佳人身受重伤,都会误以为她在装病。 唐佳人醒来时没有过渡,蹭地坐起身,张嘴就喊:“休休!嘶……”扯痛伤口,又跌回到褥子上。这一跌,又震痛伤口,发出一声闷哼。 哎……这个折腾。 老鸨跪坐到褥子上,垂眸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转动脑袋,快速地看了下自己所在的位置,忙捂着伤口坐起身,一把攥住老鸨的手,急切地问:“大娘,休休呢?” 老鸨回道:“只看见你一人昏迷在山间小路上。” 唐佳人摇头道:“不不不,休休也在。”言罢,就要往车下跳。 老鸨按住唐佳人,道:“若有人与你一起,你不会被我捡走。” 唐佳人的眼泪瞬间流下,摇头道:“不不,休休被我害死了,他不会再保护我了。” 老鸨打量着唐佳人的神色,终是一狠心,开口道:“若那人死了,应该在你身边;若没在你身边,定是没死,弃你而去。” 唐佳人那断线珍珠似的眼泪就那么硬生生地停在了脸上,整个看起来就像一张画卷。圆滚滚的大眼睛,像猫咪般清透,让人心软。眼尾微微上挑,不觉间便有了一种冶艳的风情,毫不做作,天然而成。微红的圆润鼻头,仿佛能柔滑人心。微张的唇瓣有些干皮,但在经过泪水的洗礼后,变得湿润诱人,就像两颗尚未熟透的樱桃,让人想要小心呵护,期待她成熟后的甜美滋味。修长的脖子好像天鹅颈般优雅,胸前缠着的白布条渗出一点儿已经干涸的血迹,那是混合了柔美与强韧、脆弱与残忍的奇怪感觉,夺人呼吸,慑人魂魄…… 这样的唐佳人,即使搭配上那头有长有短的奇怪头发,也美得令人窒息。 老鸨打量着唐佳人,已然看出,这是一个尚未长成、尚未自知、尚未懂得男人为何物的女子。若哪天她开窍,这世间男子又有谁能逃出她的一瞥? 都说男子爱妩媚女子、爱妖艳贱货、爱绝世美人…… 屁! 他们不是爱,而是喜欢睡!喜欢占有!喜欢得到!他们把那样的女子当成宝石般炫耀!最后,那些女子无一不被归类到红颜祸水中、妖魅祸主里,没一个得过好下场。为何?还不是因为男人的不爱。若真心以待,重若生命,怎会忍心让红颜变枯骨? 终究,还是爱自己胜过女人。 而唐佳人这种长相,实在是……太过讨喜。 能在不经意间揉化人心,让人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信任她。她的美,不具侵略性,不会让人防备,却能一点一滴渗透到人的心里,让人甘愿为她献出生命。 当然,前提是,她得有那种手段和心机。 怕的是,若哪天,她真有这种手段和心机后,眼神中却再也见不到这种世间罕有的清透。 老鸨在看着唐佳人的一瞬间,想了很多。 她想得对,却又像得不对。因为,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毫无爪子的软糯佳人,实则是个不缺心眼和心机的蔫坏。唯有被她修理过得人,才知道她那爪子有多锋利,可要人命。 唐佳人问:“你说得,是真的?” 老鸨回道:“只是猜测,却八九不离十。” 唐佳人的嘴角一点点上扬,眼瞧着就要露出一个夸张至极的笑,却生生停在了不上不下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僵笑。她道:“我得去看看。” 老鸨道:“已经走远了。” 唐佳人道“我自己走回去。” 老鸨道:“你身受重伤。” 唐佳人道:“我疼,我自己忍着。” 老鸨道:“老娘救你不是让你折磨自己的!” 唐佳人道:“大娘对我真好。” 老鸨:“……” 唐佳人:“我要回去!” 老鸨等人起个大早,就为了赶路,却为了唐佳人,又调转马头,往捡到唐佳人的地方返去。为了不让大家都跟着折腾,她独自一人陪着唐佳人前行,让大家寻店休息。 老鸨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那女娃娃诸多,这辈子临老还要跟着这顿折腾。可怜她的老腰板喽。 马车颠簸中,老鸨问唐佳人:“姑娘,你叫什么?”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回道:“大娘,我姓唐,名佳人。” 老鸨咀嚼着这三个字,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那人姓唐,丫头也姓唐,自然……是他的血脉。 老鸨垂眸,看了看自己那戴着夸张金饰的手,已经很久不拿针线,也许久不曾做过粗活,却再也不复当年的柔软细滑。这是……岁月,谁也涂改不了。 相见不如怀念。还是让彼此留个念想吧。 老鸨不再问那只荷包的由来,只是将唐佳人的东西,悉数还给了她。 唐佳人夹着胳膊,摆动小臂,一点点拨弄着自己的东西。 老鸨横了唐佳人一眼,道:“怎么?怕老娘拿你东西?!” 唐佳人摇了摇头,继续摆弄那些东西,道:“看到熟悉的东西,总让人心安。” 老鸨又瞪了唐佳人一眼,不再说话。 老鸨的视线再次被唐佳人的那些东西吸引,没话找话问:“那是本什么书?好像用水泡过了。” 唐佳人道:“这是能生娃儿的秘籍。” 老鸨噗嗤一声笑开了,直笑得前仰后合,头都撞在了车壁上,痛得哎呦一声。 唐佳人问道:“大娘笑什么?” 老鸨摆了摆手,道:“无事无事。你好好儿练着,一准儿能大有所成。” 唐佳人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道:“我会的。” 老鸨扭开头,使劲儿掐自己,才没有笑得那么夸张。那本书她看过,虽模糊不清,但怎么看,都不像男女之间那马子事儿,反倒像男人和男人之间那马子事儿。哎……她无聊了太久,实在不忍心掐断这个乐子,就让唐佳人误会下去吧。 唐佳人继续摆弄着自己的那些小东西,想着唐不休。 马车外,唐不休背着巨大的包裹,想着他的蘑菇,从马车边走过。 二人隔着一道车壁,以及差了一点点儿的缘分,就那样擦肩而过了。 所幸,待老鸨将唐佳人送到捡到她的地点时,恰好又赶上张寡妇活不下去要上吊。 张寡妇觉得,她这辈子是没希望被那样的男人睡了。不如,下辈子再见。 怀揣着对唐不休的一颗春心,张寡妇再次将自己挂到了歪脖树上。然,又后悔了。 想死的念头,一直有,奈何身体太诚实,压根没活够。 王寡妇拼命挣扎,腰带断了,人又砸了下来。 唐佳人一把扯开老鸨,防止她被王寡妇砸到山下去,同时一脚踢起,止住王寡妇的去势。 王寡妇落在小道上,痛得呲牙咧嘴,半晌过后,才哼哼着爬起来,坐地哭嚎道:“哎呦呦……俺的命怎就那么苦咧!啥时候才能死个干净,下辈子变成天仙样的妞子,去给俺那男人当婆娘呦……” 唐佳人感动了。她想:这竟是位深情的婆娘。看来,一定是他夫君死了,她要殉情。 唐佳人联想到自己和唐不休,眼眶又红了。她吸了吸鼻子,道:“大娘,别……” 王寡妇一听唐佳人叫自己大娘,当即嚎得更凶了。她拍着大腿道:“天杀的呀!俺才双十!去你娘个大娘!”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向后退了一步。 老鸨上前两步,直接吼道:“别嚎了!老娘问你,有没有在这里看见一个男人?” 唐佳人立刻补充道:“顶好看的男子。他那裤子,有些透,行走间露大腿。” 王寡妇一个高蹦起,回道:“见过!怎么没见过!那就是俺的男人咧!” 唐佳人又向后退了一步。 老鸨一脚踹向王寡妇,骂道:“疯婆子!”拉住唐佳人,“走,这婆子胡说八道。”昨晚,大家都在看热闹时,老鸨和兰花都在忙着照顾唐佳人,所以没看见唐不休。 王寡妇捂着肚子,喊道:“俺没瞎说!那男人还背着一个那么大的包咧。” 唐佳人停下脚步,看向王寡妇。她眼中的神采,就像薄如翼的琉璃,既美得惊心动魄,又脆弱得不堪一击。她颤声问:“人呢?” 王寡妇翻了个白眼,伸出脏兮兮的手,道:“给钱!” 唐佳人一回身,就要去抓自己的小金鱼。 王寡妇拦住唐佳人,问王寡妇:“要多少?” 王寡妇想了想,一咬牙道:“五个铜板!不不不,要十个!” 老鸨直接扔出一块碎银子给王寡妇,道:“说!” 王寡妇用颤巍巍的手捧起银子,将其送到嘴边咬了咬,然后看向老鸨,呆愣愣地送出两个字:“走了。” 唐佳人一把扯住王寡妇的衣领,将她提溜起来,问:“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快说!” 王寡妇磕磕巴巴地道:“昨……昨个儿日头快落下的时候,就……就走了。和两个仙女走的。” 唐佳人看向老鸨,目光呆滞。 老鸨恨恨地道:“男人皆寡情,你……不要往心里去,权当被狗咬了一口。” 唐佳人却咧嘴笑了。她仰头望天,泪水稀里哗啦地流淌而下。这一次,却是喜极而泣。她说:“大娘,他没死。” 第一百三十六章:嘿嘿 老鸨数落了唐佳人一路,唐佳人却傻笑了一路。 老鸨说:“听你们形容他那穿着打扮,定不是正经人家的公子。” 唐佳人:“嘿嘿……” 老鸨说:“他以为你死,竟弃你而去,就是绝情绝义。” 唐佳人:“嘿嘿……” 老鸨说:“他和两名女子一同离开,想必是早有预谋!” 唐佳人:“嘿嘿……” 老鸨怒道:“你到底听没听明白,老娘在说什么?!” 唐佳人:“嘿嘿……” 老鸨气得肝疼,干脆不理她。 唐佳人眉眼带笑,笑了很久,终是慢慢敛了笑。 老鸨没好气地问:“怎么不笑了?” 唐佳人夹着胳膊,揉了揉脸,回道:“笑得脸疼。” 老鸨真想一巴掌糊过去,打清醒这个迷糊团子。 唐佳人见老鸨真生气了,就挪啊挪地靠过去,抱着老鸨的胳膊,轻轻地晃动着,黏黏糊糊地道:“大娘,别生气了。我和休休关系非同一般。” 老鸨怒其不争,道:“你就是颗榆木脑袋!” 唐佳人晃了晃脑袋,眯眼笑道:“怎么会是榆木脑袋呢?大娘你敲敲看。” 老鸨被逗笑,嗔了唐佳人一眼。她这辈子,无儿无女,从不曾被人如此揉着推着逗开心过。楼里那些姑娘,无一不是怕她、恨她、惧她、恐她、怨她……当然,也有感恩的,却是凤毛麟角。感恩的姑娘对她还好,却总隔着一些距离,不敢靠近。 老鸨问:“佳人,你可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咱们即将去往哪儿?” 唐佳人摇了摇头。 老鸨道:“我是开妓院的。姑娘们叫我妈妈,恩客叫我老鸨。我们这是要去秋城,趁着热闹,捞笔银子。”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问:“秋城,是不是秋月白的那座城?” 老鸨点了点头。 唐佳人又问:“那有什么事儿,为何热闹?” 老鸨回道:“秋城每年都会举办一次饕餮盛宴。” 唐佳人的眼睛瞬间亮成了两盏小灯笼。她一把攥住老鸨的手,激动地道:“去去去!我要去!” 老鸨问:“你是自己去,还是和我一起去?” 唐佳人面露不解之色,道:“自然要一起同去。” 老鸨重复道:“我做得是什么营生,你懂吗?你和我同去,对你名声不好。” 唐佳人道:“名声又不是包子,有啥好不好、臭不臭的。” 老鸨轻叹一声,道:“你不懂。” 唐佳人道:“我懂得可多了。我装老鸨可像了。要不,我给你表演一个?” 老鸨立刻按住她,道:“好好好,你就别折腾了,仔细把伤口挣开。” 唐佳人咧嘴一笑,眯眼道:“休休一定会去饕餮盛宴寻我。” 老鸨皱眉,瞪了唐佳人一眼。她这是恨铁不成钢。 唐佳人道:“休休从小将我养到大,他怎么可能扔了我?定是我体力不支时扔了他。嘿嘿……” 老鸨疑惑地问:“你不是唐景的女儿?” 唐佳人反问:“唐景是谁?” 老鸨愣了愣,直接问道:“你那荷包是谁的?” 唐佳人也愣了愣,才回道:“二长老的。” 老鸨心下有了计较,缓了缓情绪,暗怪自己还是太过毛躁。明明决定要放下,为何还心生惦念。想然,还不是因为那段时光,占据她人生中最难忘的一个“真”字。 唐佳人的眼睛转了转,问:“大娘,你认识二长老啊?” 老鸨知道自己暴露颇多,若矢口否认,定会被怀疑。于是,她回道:“很久以前,有过一面之缘。” 唐佳人呲牙咧嘴地掏出那只荷包,看了看,道:“二长老说,这荷包是他最爱的女子送他的,让我好生带在身上。” 老鸨的心突然就狠狠地跳动几下。 唐佳人问:“大娘,你怎么称呼啊?” 老鸨捏了捏衣角,这才回道:“姓徐,闺名……馨钥。” 唐佳人拉长了调调儿,“哦”了一声。 白晓冉竟有些觉得不自然。她微微转开头,轻咳一声,道:“当年与唐公子有一面之缘,不知这些年,他是否安好?” 唐佳人回道:“挺好的。” 白晓冉点了点头,掩饰性地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唐佳人继续道:“二长老一直惦记着他心爱的姑娘,至今没娶。” 水杯从白晓冉的手中滚落,湿了裙子,落在褥子上。 唐佳人看着白晓冉,笑得像只小狐狸。 白晓冉弯腰捡起水杯,重新放回到小桌子上,故作镇定地问道:“这么多年,一直没娶?” 唐佳人回道:“反正打我记事儿起,二长老就一直一个人。哦,也不对,他和另外两名长老在一起。大长老喜欢教训人,给人讲道理;二长老负责种菜、养鸡、做饭;三长老则是负责修理桌椅板凳和门窗。” 白晓冉的表情有些怪异。 唐佳人不明所以,问:“大娘,怎么了?” 白晓冉眨了眨眼睛,挤出一个笑:“他们平时住一起吗?” 唐佳人随口回道:“住啊。一起住在一起。” 白晓冉的脸皮一僵。 唐佳人接着道:“我们大家都住在一起,可热闹了。” 白晓冉一直提溜着的心终是归位了。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道:“都住在一起啊。” 唐佳人回道:“那是自然。” 白晓冉摇头一笑,觉得自己真是太能胡思乱想。她身在泥泞里,便觉得谁都是一身泥。也许,唐佳人的出现,便是她看见的一束阳光。表面上,是她救了唐佳人,实际上,谁救了谁,还真说不准。 车轮滚滚,于午夜时分,终是和众人汇合于一间客栈。 唐佳人因失血过多,躺在床上便呼呼大睡。 白晓冉望着窗外的月亮,失眠了。 她拿出铜镜,揽镜自照,觉得镜中人还不算老。至少,风韵犹存。然,鬓角华发生,眼角纹堆砌,都是不争的事实。她自嘲地一笑,扣下铜镜,也躺下休息了。 一早,天还没亮,白晓冉便醒了。她见唐佳人睡得香甜,便没有叫醒她。她洗漱走,走出房,拍响姑娘们的房门,催促大家上路。 姑娘们一个个儿打着哈欠,衣衫不整地扭出房门,摇摇晃晃地飘到了楼下,在看见男人的瞬间挺直了腰杆,挺起了胸部,飞起了眉眼,嘻嘻笑着,撩拨着。 客栈门口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楼上,老鸨白晓冉叫醒了唐佳人,并递给她一套丫鬟穿的翠绿色短打,又将她的头发修剪了几下,让其看起来没那么糟糕,却能挡住几分姿色。 唐佳人换衣服的时候,手脚还算麻利,并未痛得龇牙咧嘴。 白晓冉道:“不用强撑。等会儿到车上,我再给你换药。” 唐佳人回道:“真没那么疼了。”说着,还简单活动了一下肩膀。 白晓冉立刻制止道:“行了行了,给老娘轻着点儿,别把伤口挣开了。” 唐佳人咧嘴一笑,那叫一个讨喜。 白晓冉瞪她一眼,用脚踢了下椅子,示意她坐下。然后亲自动手,将她的长发从中间平分,分别结成髻,固定于头顶两侧,梳成双丫髻,并系上了两根翠绿色的发带。 唐佳人掏出西洋镜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又摸了摸发髻,道:“感觉怪怪的。” 白晓冉问:“没梳过这样的发髻?” 唐佳人回道:“休休只会掉马尾。” 白晓冉问:“休休是谁?” 唐佳人回道:“休休就是休休。” 白晓冉知道她不想说,也就没继续问,而是道:“以后有人问你,你就说是风月楼的丫头小绿。” 唐佳人站起身,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道:“小绿?听起好像小驴。大娘,你起名字得走点儿心呐。” 白晓冉第一次被人嫌弃起名字不好,干脆一扬手,道:“谁你自己起。” 唐佳人陷入了纠结之中。 白晓冉道:“起个名字罢了,你纠结个什么?脸都皱成一团了。” 唐佳人揉了揉自己的脸,正色道:“这可是我混迹青楼的第一个假名,必须认真对待。” 白晓冉的嘴角抽了抽,道:“怎么,你还想在青楼里混出个名堂啊?”转而补充道,“那叫花名,不叫假名。” 唐佳人理解错误,点头道:“原来得叫花名。容我想想。” 白晓冉懒得纠正她,催她往外走。 唐佳人走出客栈门时,灵机一动,道:“我想好了,我的花名就叫果树开花!” “噗……” “啊哈哈哈哈……” “哎呦我的娘咧……哈哈哈哈……” 站在门口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是谁先笑的。总之,有人喷了,有人揉肚子,有人前仰后合,有人直捶墙。大家笑得五花八门,各有特色。 唐佳人见大家都笑,她也跟着笑。那讨喜的笑样子,别说,还真让几个男人看直了眼。 白晓冉用脚踢了下马车,喝道:“上车!” 姑娘们忙提溜起裙摆,踩着马凳,登上了马车。 这阵迷人的香风,就这么吹向了秋城。 唐佳人磨刀霍霍,准备大快朵颐……哦,不!她发誓,再也不贪吃了。万一又涨起来,又放了几个屁,又将休休崩死了怎么办? 坚!决!不!允!许! 为了休休,她决定,要当一个不被美食诱惑的好姑娘。 第一百三十七章:佳人出手力威 因耽搁了路程,白晓冉下令日夜兼程。 七辆马车,在路上飞驰而过。路过集市时,也不曾停下采买什么。然,白晓冉的车上却堆积起越来越多的各色小吃。最令人无语的是,还有一串臭豆腐。 唐佳人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将美食往老鸨白晓冉的面前推。 白晓冉轻叹一声,对唐佳人道:“随便拿人家东西,是不对的。” 唐佳人道:“我知道。”抓起只剩下半袋子的小金鱼晃了晃,露齿一笑。 白晓冉只觉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儿哽过去!她伸出颤巍巍的手,抓住仅剩下半袋子的小金鱼,抖了又抖,终是张开大嘴吼道:“你给老娘把金鱼儿拿回来!” 唐佳人一缩脖子,嘟囔道:“是你说,随便拿人东西不对。我给了金子,怎又不对?” 白晓冉气个倒仰。她十分干脆利索地将半袋小金鱼塞进自己的小箱笼里,锁好。 唐佳人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后,收回目光,又将那些美食往白晓冉的面前推。 白晓冉为了保持身材,许久不曾吃过饱饭。今天被气得狠了,竟抓起那些小吃往嘴里塞,就连臭豆腐都没放过。 唐佳人扭开头,吞咽着口水。 待马车里只剩下一颗大菜丸子时,白晓冉问唐佳人:“吃点儿?” 唐佳人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不吃!” 白晓冉暗道:饿着你也活该!要知道,那可是小金鱼啊!啊!啊! 白晓冉愣哼一声,道:“怎么,这是想将自己饿死?”将菜丸子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真是……撑死老娘了。 唐佳人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露出诗人般到惆怅,幽幽道:“我怕放屁。” 白晓冉:“呜……呜呜呜……”噎住了。 唐佳人一掌拍下,算是救了白晓冉一命。她总结道:“贪吃要人命,入口需谨慎呐。” 待晚上住店,唐佳人发现,自己的伤口竟然已经结痂了!她见不得血,没见过别人的伤口什么样,也不知道伤口复原需要多长时间,但隐约觉得,这不正常。她有自己的心眼,觉得这事儿不能和别人说,万一被别人当成怪物,就不妥了。因此,当白晓冉要给她换药时,她果断拒绝了。 白晓冉本就上了年纪,身体不算太好,这一路舟车劳顿,精神头明显不足。最主要的是,她吃撑了。挺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在屋子里不停地溜达着。她不想出去,怕被人瞧见,误以为她身怀六甲、老蚌含珠。 再者,白晓冉见唐佳人生龙活虎,知她恢复得不错,便懒得管她了。 就这样,白晓冉晃悠了一夜,唐佳人呼呼大睡了一夜,那叫一个香甜,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鬼东西。 马车滚滚,一路向着秋城而去。 因唐佳人一直与白晓冉同吃同住,还真没什么机会和其他女子接触,这一路倒也过得安生。 某天,窑姐们再也受不得这颠簸之苦,纷纷晚起耽误了行程。 再次上路,赶不到客栈投宿,只能在荒郊野外对付一晚。 升了篝火,姑娘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白晓冉嫌她们吵,干脆躺在马车里没出去。 唐佳人下了马车,活动了一下四肢,收到姑娘们的白眼若干。 娇梅道:“新来的,你眼里只有妈妈是对的,但对我们这些姐姐,还是要客气几分,学学规矩。” 百合道:“来,过来给我揉揉肩。” 杜鹃道:“我的腿也酸了。” 兰花小声道:“这样……不好吧?” 这时,一个声音说:“来,让爷们儿给你揉揉。”话音未落,一群凶神恶煞的悍匪出现。他们手持大刀,围住了姑娘们。 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站起,靠在一起。 四名打手抽出大刀严阵以待,但在二十余人的绿林悍匪前,他们四个完全不够看。 其中一位看样子是头目的胡须大汉道:“打劫!放下刀,交出银子和女人,否则……杀!” 唐佳人向前站了一步。 娇梅瞪了唐佳人一眼,壮着胆子,甩着帕子,抛着媚眼道:“这位爷儿,我们只是路过的弱女子,身上没银子。不信,你摸摸……”说着,就要往前面靠。 那胡须大汉一把捞过娇梅,直奔小林子里去。 其他悍匪哈哈大笑着冲向杜鹃等人。 白晓冉从马车上走下来,对唐佳人道:“上车去。” 唐佳人没动。 白晓冉急道:“你给我上车去!” 有四名悍匪冲着唐佳人而来,其中一人淫笑道:“这么水灵,想去哪里?来,陪爷乐呵乐呵。把爷服侍舒服来,没准儿让你上山给爷当婆娘,以后就不用出去被万人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呃……” 声音嘎然而止,整个人后仰,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放眼望去,除了唐佳人一人,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不能动了。他们瞪着不敢置信的眼睛,看着唐佳人从自己身边走过,直奔小林子而去。 不多时,小林子里传出娇梅哆哆嗦嗦的声音,惊恐地询问道:“你你……你把我们怎么了?” 唐佳人回道:“毒翻你们,然后给你一个人解毒。” 半晌,才听娇梅道:“把这人的毒解了吧。我……我瞧着,这块头不错。” 唐佳人不懂,问道:“解毒和块头不错有何关系?” 娇梅轻咳一声,道:“没……没关系。” 唐佳人走出小林子,给白晓冉解了毒。 白晓冉看向唐佳人的眼神变得复杂了。她接过唐佳人递过来的解药,在自己人的鼻子下晃了晃。 白晓冉走了一圈后,躺在地上的只剩下绿林悍匪了。哦,不,是绿林倒霉鬼。 所有风月楼的人,看向唐佳人的眼神都变了,那真是有敬佩有恐惧。 唐佳人问:“你们为何那样看我?” 风月楼的人立刻垂下头,不敢看唐佳人。 唐佳人在心中撇嘴,表情却是格外纯真地问道:“你们要是觉得我不应该毒翻他们,我现在就给他们解毒。” 白晓冉立刻道:“不,先不要给他们解毒。你这毒,是这样的毒?” 唐佳人道:“无解药,死定了。” 所有绿林悍匪都疯了。偏生,不能动。心中那个悔啊恨呀,真想找个地方好生哭一会儿。奈何,动不了。 白晓冉心中一凛。虽然,这群悍匪不值得人同情,但唐佳人小小年纪,一出手就要这么多人的性命,实在令人心生惊恐。 白晓冉看向唐佳人,却见她对自己眨了眨大眼睛。 白晓冉心中明了,抿嘴一笑,正色道:“这群人死不足惜,就扔他们在这儿等死吧。” 这时,林子里传出奇怪的声音,似乎有人在痛苦的*。 唐佳人要去看看,却被白晓冉拉住了,再次道:“上车去。” 唐佳人微微皱眉,道:“那个叫什么梅的,是不是受伤了?” 风月楼的人低头偷笑。 白晓冉回道:“对,她有病,入夜就疼。” 唐佳人登上马车,心中暗道:这病也够怪的。 待娇梅从林子里走出,她抚了抚凌乱的发鬓,扫了扫裙子,一脸春色的走向马车。 风月楼的人再次上路,剩下一地绿林悍匪在无限惊恐中躺了整整一夜,被蚊子叮咬得那叫一个凄惨无比。 至于那位被矫梅睡了的老大,那心情才叫一个跌宕起伏。最要命的是,在他被人享用后,却没得到应有的照顾。他家小兄弟被遗漏在外,遭受到一群又一群的蚊子拜访。 那种奇痒无比的滋味,真是……惨!无!人!道! 人生总有奇遇,若不坑些,怎让人印象深刻? 当天亮,绿林悍匪们却无人敢动一下。他们怕,怕自己的小命会完结于此。 当太阳高升,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帕起身,看着彼此那满脸大包的惨样,真是……全程无尿点啊。惨,实在是太惨了! 原本不觉得活着有啥好,如今被折腾得险些见阎王,才幡然顿悟,能每天看见太阳,便是人生一大喜事啊。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手下留情的歹毒小丫头。 劫后余生,真好! 从此后,他们要真爱生命,争取做一个有道德准绳,坚决不招惹小姑娘的有为劫匪。 悍匪们磨拳霍霍、眸光烁烁,突然想起,老大还在林子里,于是忙叫着冲入林子,搀扶出惨不忍睹的老大。 但见老大那话儿肿胀成了狼牙棒,纷纷感慨道:“还是老大英明。那话儿被蚊子叮咬后,愣是肿胀成了狼牙棒!厉害了老大!” 老大含泪咬牙送出两个字:“我日!” 众人攥拳,齐声大声吼道:“老大威武!” 老大将眼泪收入眼眶里。 唐佳人随着风月楼的人一路向着秋城而去,留下偶尔会感念活着真好的一群悍匪。 烟花女子,是非最多,但因唐佳人一出手就“毒死”一片,所以没有人敢惹她。白晓冉知道真相,却没有解释,只是让众人将嘴巴闭紧了,否则没有她们好果子吃。众人点头如捣蒜,噤若寒蝉。 等到众人都不敢靠近唐佳人时,老鸨又说出了真相。总而言之,虚虚实实,令人云里雾里,却都不敢欺负唐佳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六王爷终回宫 唐佳人混迹在烟花女子中时,端木焱终是以六王爷的身份回到了皇宫。 皇宫是一座城,外人看它金光灿灿,满是富贵荣华,却看不见它困住了多少青春,掩杀了多少生命。所有开在宫外的纯洁与甜美,移入宫内,都会变得外甜心苦,吃了更会要人性命。 端木焱了解皇宫是个怎样的存在,知道皇权是站在白骨之上的残忍,然,他却必须要站上去,没有退路。因为,身后就是万丈深渊,不能退。 值得放两串鞭炮的是,他的眼睛出现转机,竟变得能夜视。每当日头落下,他睁开双眼,世界逐渐变得清晰。若是天色大黑,他那双像极了涟妃的绝艳眼眸,越是看得清楚。别人是渴光,他是渴黑。为何?因为想要自捅两刀的是,天一亮,他眼中的世界又变成了一副被撕碎后胡乱拼到一起的画。不看还好,越看越是头痛欲裂。 端木焱是多么后悔放走了唐不休和唐佳人啊! 可惜,后悔药无处买,否则他想一头扎进去,哪怕胖成球,也要先吃个饱! 若有那二人在身边,他能不能成事先不说,至少他所有的敌人都会变得痛苦不堪,没有精力再针对他。当然,他自己也得贡献出半条小命,任由那师徒二人一同蹂躏。 唐佳人和唐不休真是一对儿奇葩。也许,这就是言传身教吧。 端木焱被圣上召见时,恰好是白天。 大殿之上,端木焱穿着涟妃最喜欢的紫烟色衣袍,腰系白玉带,脚蹬皂靴,眼睛上系着长长的飘带,垂于脑后。他一步步走进大殿,走回到他熟悉的阴谋味道里,走进最残忍最无亲情的地方。坐在至高无上位置的那个人,是他垂垂老矣的父皇。 是的,他改主意了。 为何要隐瞒自己的眼疾呢?他遭刺杀,是因为他将参与到皇位的竞争中。若他有眼疾,皇位自然与他无关。然,他相信,他的眼疾一定会医治好的。 圣上在大殿之上召见六王爷端木焱,便是对他身份的一种肯定。 当端木焱奉命取下遮挡眼睛的飘带,用那双茫然无焦距的眼睛望向圣上所在的方向时,已经很久不曾流泪的圣上,湿了眼眶。 太像了! 那张绝艳天下、举世无双的脸,真是与涟妃一模一样。 只不过,他的涟妃,双眼好似秋水,饱含坚韧,却荡着柔情,端得是风情万种。而他的焱儿,却有眼疾。那双本该傲视天下的眼睛,却变得茫然,看不见他父皇的样子。且,十年前,因宫中女子相嫉,害得皇家血脉流浪在外,饱受苦楚。后宫内乱,害死了涟妃。他每思及此,都心痛如绞。 一代君主,觉得自己亏欠了自己的孩子,必然是要补偿的。 圣上震怒,下令彻查刺杀六王爷端木焱的人。一时间,人心惶惶。 所谓彻查,自然是意有所指的。能刺杀六王爷的人,自然是几位王爷,除了已薨的五皇子,大家都有嫌疑。这要是调查起来,有要掀起腥风血雨,产生多少错案冤案,折损多少无辜性命啊。 端木焱站在朝堂之上,听着耳边刻意压低的议论纷纷,劝阻道:“父皇,儿遇刺,保住命却没保住眼睛,儿也恨不得踹那人几脚!然,儿能回宫再见父皇,已经是上苍眷顾。与再见父皇相比,这一双眼睛实在不足惜。儿臣不想掀起腥风血雨,让父皇伤心,此事就算了吧。” 如此深明大义的话,从端木焱的口中说出,又股子江湖味道,却真诚到令人无法怀疑。 圣上垂眸看着端木焱,*沙哑地问:“你果真这么想?” 端木焱点头,道:“正是。儿臣撞了脑袋,在民间流浪多年,待恢复了些记忆后,才知道自己是谁。这么多年,儿臣见惯了人情冷暖,虽经常食不果腹,但却知道兄弟情义堪比手足。如今,儿臣的眼睛看不见了,只求在父皇身边尽孝,其他不想理会。”挥了挥拳头,露出混世魔王的样子,“谁要是再敢动歪脑筋,老子捶他!” 明明粗鲁无比的话,但在这样一位既绝色无双又尊贵无比的六王爷口中说出,还真有几分爽直和痛快在里面。 龙心大悦! 若端木焱一上来便文绉绉的,定是假货。他在民间生活那么多年,沾染些不好的习气实属正常。此时不急,慢慢教导便是。 到了圣上这把年纪,身体又每况愈下,只想守着江山,看着儿女围绕膝下。当然,他还要为这江山选出一代明君。就算不能开疆扩土,也要守住江山,不能旁落。 端木焱的回归,一个稳字,才是正理。 若整个朝廷因他而动荡不安,就算圣上给他神宠不衰,也会被文人诟病。 圣上十分满意端木焱的态度,心里却也有些小小的失望。毕竟,端木焱的性子不像涟妃。不过想了想,也就释然了。他要得是顶天立地的儿子,也不是女儿,整出女子的性子,反倒让人膈应。 哪个男人不曾有过江湖梦啊? 尤其是垂垂老矣的圣上,午夜梦回时,也曾幻想过自己若还年轻,单刀行走江湖会是个什么情景? 所以,端木焱的江湖气和粗鲁,来得恰到好处。 总而言之,因圣上心生愧疚,所以对端木焱怎么看都顺眼。 当即,圣上下旨,封六王爷为圣王爷,赐美婢、歌伶、舞姬、珠宝玉器、金银锦帛,荣宠不衰,羡煞众人。然,让众人疑惑的是,如此圣宠,竟没有赐下府邸,实属怪哉。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触圣上的霉头,皆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样子,对端木焱露出友好的表情。圣上自然乐于见到这种情景,立刻宣布散朝,后花园设宴,为圣王爷端木焱接风。 一个圣字,便让其成为除太子外最尊贵的王爷。然,谁心里没个数,这还不是因为他瞎了,圣上给他的安抚。众位兄长嫉妒有之,心安更有之。谁听说过,瞎子坐皇位的?呵呵…… 第一百三十九章:王爷真凶猛 开宴前,圣上本想召见端木焱说上几句话,奈何身体不允许,只能派御医去为端木焱整治一番,而自己则是休息片刻,等个结果。和圣上一样等结果的人,不在少数。而结果,也确实没让人失望,端木焱确实有眼疾,同盲人一般。暂时看来,治愈的希望不大。 圣上轻叹一声,含了颗药丸,这才摆驾赴宴。 这次的宴会十分热闹。为了让大家都认识圣王爷端木焱,圣上将后宫中三品以上的妃子都叫来了。一时间,满园芳菲、争奇斗艳、环佩叮当、衣香鬓影。 太子端木阳长相不错,却顶着两个明显纵欲过度的大眼圈,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萎靡不振,就像浸泡在了酒水里,晕晕乎乎不清醒。 他拉着端木焱同席而坐,热情地给他倒酒,直说:“六弟啊六弟,你今个儿一亮相,大哥我就知道,咱是和缘的人呐。”将酒杯塞进端木焱的手中,嚷嚷道,“来来,多喝多喝。” 二王爷端木淳风度翩翩,好似美玉。他坐在太子的临桌,如沐春风般一笑,对端木阳道:“大哥,你这酒量谁能敌?六弟刚回,你可别把他灌醉了。” 太子嘿嘿一笑,道:“灌醉才好。这样,六弟才能答应和我换两个美婢。”靠近端木焱,低声道,“你不知,父皇把钰姬和瑶池都给你了,那可是名艳天下的伶人。钰姬善舞,身轻如燕,可做掌上舞。那小身段,那眼神,啧啧……真是婀娜多姿,望之销魂。瑶池善歌,那小嗓子一开,小鸟都能给你招来。若得她在身边,唱个艳曲儿,那才是销魂到了骨头里……” 端木焱道:“既然大哥喜欢,送你便是。” 太子立刻摆手道:“不不不,父皇刚送你,你便送我,不妥。六弟你哪天设宴款待大哥,让他们服饰大哥便可。君子不夺人之美,大哥怎好将人直接带走?” 端木焱豪放地道:“老子现有眼疾,设宴怕照顾不周。既然是自家兄弟,大哥何时想去,只管到府里喝上几杯,弟弟我随时欢迎。” 太子开心得直拍端木焱后背,赞道:“好好好!” 二王爷等人在一旁凑着趣,看起来兄友弟恭,格外和谐亲厚。 圣上来时,看见得便是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他心知是假,却还是十分开心。毕竟,有人愿意在你面前弄虚作假,除了有所图谋,也证明了你手掌乾坤。 众人恭迎圣上,三呼圣上万岁,娘娘千岁。 圣上与皇后落座,众人平身,回到座位上。 端木焱看不见,用手摸向桌子边。 二王爷端木淳伸出手,轻轻搀扶着端木焱,道:“六弟,这边坐。” 圣上看在眼中,道:“焱儿有眼疾,行动诸多不便,遇寡人可不跪拜。” “嘶……”有人觉得牙酸了。 端木焱却道:“儿臣知道父皇是体恤儿臣。然,儿臣一直流落在外,从未尽孝,如今能给父皇磕头,儿臣心里舒服。” 圣上久病,脸色并不好看,此刻却止不住的冒出喜气,笑道:“好好好,焱儿有心了。” 圣上为端木焱的回归举杯,众人同饮。 圣上对皇后道,“焱儿流落在外,一直孤苦无依,如今回到宫里,也住不了几日,便要出宫去。他那府邸,本应早早筹建,如今却是来不及……”微顿,“涟芷园,便改为圣王府吧。” 涟芷园,那是圣上自己的一处私宅。经过多年修建,其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奇花异草遍地生香。无论春晓秋冬,都有应人景色令人心旷神怡。若说这京城中,除了皇宫内院,哪里才是最尊贵逍遥之处,除了涟芷园,不做他想。 大家心中明镜,知道涟芷园是圣上为纪念涟妃所建,如今给了端木焱,那是也必然。只不过,知道是知道,心里终归是不舒服的。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只有端木焱是瞎子这一件事了。 众皇子都在心中劝自己:何必同一个瞎子计较。 皇后雍容华美地一笑,对圣上道:“圣上所言极是。稍后,臣妾会去看看,若焱儿缺些什么,臣妾会替他准备周全。这些年,他吃尽了苦头。幸而老天眷顾,让他想过往。臣妾瞧着,他那样子竟与涟妃有八分相像。若是女子,定又是一位艳冠群芳的绝色女子。即便是男子,那也是其他人比不了的。” 圣上点了点头,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像端木焱这等样子,若是无依无靠,流落在外,保不准会遭遇何等灾难。一些漂亮男孩子无故消失,只是其一。皇家尊严,绝不容玷污的。 圣上与皇后聊天,旁人是不应该插嘴的,可端木焱不,他直接站起身,扬声道:“父皇,皇后娘娘,儿臣虽流落民间,但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主儿。”说到兴奋处,一拍桌子,吼道,“”老子当过乞丐,走过镖,末了还拜了师傅,学得了拳脚功夫。哪个狗日的敢来招惹爷,老子打死他!“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六王爷实在是太过凶猛了。 这一溜话出来,又是狗日的,又是爷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呐。 半晌,圣上轻咳一声,开口呵斥道:“焱儿这规矩,得学学。”话虽如此,却是眉眼带笑。如此生猛的儿子,总是让人心安的。这就好比两个孩子在一起打架,当父母的都希望自家孩子勇猛一些,别吃亏才好。 皇后点头微笑道:“正当如此。前几天,收到焱儿给圣上的信,可真是闹得哭笑不得。听说,此事还牵扯出一位假王爷?假扮王爷可是重罪,不容儿戏。” 说着话,皇后的眼睛撇向端木焱。 端木焱的眼睛上虽系着飘带,挡住了他最是举世无双的双眼,但他单是往那里一站,便能夺天地之色。有些美人,单是一个背影,便能让人害了相思。端木焱身材修长、风姿不俗、身份尊贵,唯这眼疾是他唯一的缺陷,却也是成全他的一条天梯。人,果然不能完美。因为……完美的一切,都只能属于死亡! 第一百四十章:为佳人请了一只碗 端木焱听着皇后的话,在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却看似毫无心计地道:“皇后娘娘,那不是什么假王爷,是儿臣的一个朋友!她自诩武功比儿臣高,非要帮儿臣挡刺客。老子说不用,她非要往上凑。这不,扛不住了,留书一封就跑了。”言罢,还挥了挥拳头,伪怒道,“小没良心的东西!” 皇后拧眉道:“天家尊严,岂可儿戏?” 端木焱道:“对!儿臣也是这么和她说的。可她说,若不代儿臣顶替一段时间,怕儿臣小命不保。待儿臣下次看见她,一准儿揍得她哭爹喊娘!务必让她知道,儿臣小命是小,天家尊严……咦?此事和天家尊严有何干系?难道这不叫兵不厌诈?” 圣上道:“焱儿能平安归来,焱儿的那位朋友功不可没。” 一句话,便将此事掀过了。 端木焱欢喜道:“父皇英明!” 圣上道:“寡人看见那封信时,还真是……”摇头一笑,心中唏嘘不已,若他的儿子真成了那副嗜吃如命的样子,他这颗心呐,也挺不好总结感情的。 众人陪着笑,看样子那封信已经被公布于众了。 圣上接着道:“说说吧,想为你那位朋友求什么赏?” 端木焱道:“她啊,最是好吃不过。若父皇能赐她一些美食,能美死她。” 圣上哈哈大笑,道:“你那朋友也是有趣。寡人听说,她是女子,却圆如珍珠,嗜吃如命,一顿饭能吃一桌子的菜。” 端木焱有意逗圣上开心,于是点头道:“正是。儿臣和她同席,若是下手慢了,连口汤都喝不到。” 圣上哈哈笑道:“世间竟有如此能吃的女子。就依你所言,寡人赐她一只碗,名饕餮,可食天下美食。” 端木焱道:“谢父皇。” 圣上向下压了压手,道:“坐下吧,和你的兄弟姐妹们同乐一番。既然回来了,就要与大家多亲近。” 端木焱口中称是,慢慢摸索着坐下。 圣上将一切看在眼中,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的儿子,本应高高在上,鸟瞰一切,却……看不见一切。这眼睛,必须治!只是……不能急在一时。事缓则圆,过犹不及啊。 圣上心中有了计较,于是笑看兄友弟恭的表象。 他虽老,却不糊涂。真真假假,心里自有杆秤。 有奴婢将筷子送到端木焱的手中,服侍他用膳。 端木焱已经很久不曾吃到过宫中的食物,却觉得那味道不如在深山老林里和唐佳人抢东西吃来得香。 皇后娘娘道:“焱儿也到了迎娶王妃的时候,不可继续荒唐下去。”看向圣上,温婉地一笑,“圣上说,是也不是?” 圣上点头笑道:“焱儿刚回宫,要与大家熟悉一段时日才好。此事,不急。”这话的意思,竟是让端木焱先自己相看相看。 如此圣宠,实属难得。然,一个瞎子能相看什么?难不成要用手去摸人家姑娘是否蕙质兰心?是否落落大方?是否温雅秀美?实在可笑! 端木焱饮下酒,又站起身,十分开心地对圣上道:“谢父皇。儿臣一定选个能逗父皇开心的好姑娘。”说完这话,他自己都觉得违心。看唐佳人那样,不气死父皇,就算她孝顺了。 这么一想,端木焱顿觉惊悚。曾经几何时,他竟将唐佳人当成了自己人。且,还是这种彻头彻底同床而眠不分彼此同命相连的自己人。 此事儿,大条了。 端木焱说话,不像宫里人文绉绉、一套套的。他简单,直接,甚至粗暴,但却踢开里局面,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好的婚配权。若是旁人,稍微客套一下,皇后娘娘就会拿走他的婚配大权。然,即便如此,皇后娘娘也不会轻易放手。 心思各异中,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待宴散,圣上单独召见了端木焱。 端木焱此时已经能看见,却仍旧没有解下眼带。 圣上伸出手,攥住了端木焱四处摸索的手,问:“恨吗?” 端木焱收紧手指,点了点头。 圣上轻叹一声。 端木焱继续道:“父皇,儿臣在大殿上说得话,不假。父皇子嗣不多,儿臣不想父皇顾此失彼。这恨,儿臣忍得。” 圣上拍了拍端木焱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却突然咳嗽起来。 端木焱急道:“父皇?父皇身体可是有恙?” 圣上捂住胸口,喘了半晌,这才虚弱地回道:“身有疾,时好时坏,焱儿无需担心,并无……咳咳……咳咳咳……并无大碍。” 端木焱拍着端木焱的后背,皱眉道:“父皇万万不能疏忽……”微顿,毅然道,“父皇,儿臣混迹江湖,知道江湖中有不少能人异士。儿臣愿为父皇重返江湖,遍寻良药。” 圣上没想到,刚享富贵的端木焱愿意为他再入江湖。若是他年轻那会儿,兴许不会将这事儿当回事,可如今他久病缠身,且垂垂老矣,格外看重的便是亲情。且,这些年,为他寻药之人何其多,却都不是有眼疾的端木焱。 圣上摇了摇头,道:“你此番回来,父皇要你享受这天下尊贵,不忍你继续混迹江湖。父皇一直留着你母妃的宫殿,你暂且住那里吧。” 端木焱却道:“父皇,您身体康泰,才是儿臣之福。若父皇拖着病体,儿臣就算吃遍山珍海味、穿遍绫罗绸缎,也食不知味、身不知美。儿臣……儿臣想等父皇身体康泰后,与父皇一同游历江湖。一叶扁舟,一只竹笛……” 圣上惊道:“这……这是你母妃的心愿!” 端木焱点头道:“是的,父皇。这是母妃的心愿。她曾对儿臣说,若哪天父皇能放下这身重担,我们一家三口,就去放马南山中。届时,一叶扁舟,一只竹笛,两间茅草屋,即便清苦,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圣上的眼眶湿润了,陷入回忆,久久不能回神。 涟妃,那个绝世无双的女子,曾在他的山盟海誓中绽放芳华,却……又在他的怀疑中,香消玉损。 她没有等他想通,便将自己烧死了。他重修了她的宫殿,却修不出她曾经的笑颜如画。 圣上闭上眼,拍着端木焱的肩膀,沙哑道:“和父皇说说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吧。想必,你母妃也想听听。” 第一百四十一章:娘,我丑了没? 风月楼走了大约一个月,经过一番折腾,在人困马乏之际,终是到达了秋城。 秋城地处要塞,易守难攻,城中商人聚集,武人成群,最是热闹繁华,堪称小京城。 秋城入口,恢弘大气,秩序井然,并无人多生事端。 白晓冉等人经过盘查后,被放行。 唐佳人将头伸出车外,看着窗外的热闹。 经过这一个月,她努力控制饮食,竟轻减了许多。脸上的婴儿肥没了,秀美的尖下巴是标准的美人脸。且,她发现,自己只要不是吃得胖胖的,放出的屁就没有那么恐怖吓人。这让她心头的压力减少不少。若她每次放几个屁都能将休休蹦断气了,她真是连上吊的心都有了。 白晓冉不同唐不休,她只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所以唐佳人这一路都十分控制自己的饮食,就怕……将白晓冉崩死了。 哎……面对美食不能好吃的痛苦,谁能了解她内心的悲哀? 唐佳人微眯着眼,嗅着空气中漂浮着的饭菜香,像只贪吃的小熊嗅着蜂蜜的味道,唇角上扬,一副欢喜、享受、渴望的小样子,别提多诱人。 白晓冉将唐佳人一把拉了回来,道:“好人家的姑娘,是不会将头伸出窗外的。” 唐佳人问:“我们算是好人家的姑娘吗?” 白晓冉哽了一下,回道:“我们不算,你算。”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大娘,我以后孝敬你呀。”她喜欢白晓冉,虽然她总是管教她,可就是这份管教,让唐佳人觉得格外温暖。再者,她早已猜出,白晓冉就是二长老心心念念的女子。三位长老照顾她多年,早以被她视为生父。二长老的心上人,自然就是她的娘。没有任何异议! 话题转变得如此快,令白晓冉有些跟不上唐佳人转变的路线,抓不准她的意思。 唐佳人道:“我是休休养大的,不知道父母是谁。大娘救我性命,以后我就是大娘的女儿。” 白晓冉望着唐佳人,手指紧紧攥着衣袖,脸上的表情却是冷的。她说:“混说什么?我这样的人,怎么能称为别人的娘?你可知道,和老娘叫妈妈的,都是什么女子?” 唐佳人睁着一双清透的猫眼,回道:“她们叫妈妈,我叫娘,有何干系?” 白晓冉收紧手指,绷着脸不语。 唐佳人将头又探出窗口,向外张望。 白晓冉又去薅唐佳人,呵斥道:“你回来!” 唐佳人扭头,撒娇道:“娘……” 白晓冉的手一抖,松开了唐佳人。 唐佳人又探出头,看向窗外。她不是在看热闹,而是在寻唐不休。 阴暗的车厢里,因唐佳人掀起的窗帘投射进一束阳光,落在了白晓冉的手上。 白晓冉的眼眶一红,竟流出了眼泪。 她忙用袖子擦掉眼泪,伪装坚强。 这么多年,她一直是一个人拼死挣扎。若不够狠,就会被人踩死。然,这个才出现没多久的毛丫头,就这样……闯进她的心里。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死后卷个草席子便是了。现在看来,也许,她的晚年没那么凄凉。最起码,有唐佳人在,她不是被气死的,就是被笑死的,倒也不错。 白晓冉看向唐佳人的目光,明显软了许多。她细细打量着唐佳人的背影,发现她身段婀娜,真是越看越好看。嗯,就连那有长有短的头发,都如同小奶猫一样可爱。 白晓冉再次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将人拉了回来,道:“佳人,你被人重伤,想必是有仇人。这饕餮盛宴,人来人往,保不齐有你的仇家。你要谨慎一些。”从装着小金鱼的盒子里娶出一盒药膏,拧开,用食指抠了些,涂抹在唐佳人的脸上,柔声道,“这个是养颜膏,涂肌肤上,呈暗黄色,但洗掉后,皮肤会白净得好似剔透美玉。你再出去,就擦一些这个。都说一白遮百丑,这肤色是女子顶顶重要的容貌。哪怕你长得赛过天仙,却肌肤黝黑,也是个丑八怪。你将皮肤涂得蜡黄,再穿些普通衣裳,想必能起到遮挡的作用。不过,你自己还是要小心一些。” 唐佳人闭上眼,感受白晓冉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划来抹去,心中氤氲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软软的、酸酸的,也甜甜的。 白晓冉见唐佳人如此亲昵、依赖自己,鼻子禁不住有些发酸,眼眶又红了。她素来坚强,善忍,可今日竟两翻红了眼眶。 白晓冉为唐佳人涂好脸、脖子后,又将她的双手都仔细涂好。这东西特别金贵,她只得了一瓶,平时都不舍得用。 唐佳人睁开眼,看向白晓冉,见她眼底有泪痕,便呲牙咧嘴地问:“娘,我丑了没?” 一声娘,叫出了白晓冉刚要藏起来的眼泪。她一把抱住唐佳人,竟是哭成了泪人。 唐佳人本没想哭,许是被气氛影响,竟也红了眼眶。 唐佳人将头埋进白晓冉的胸口,嗅着她的味道,暗道:这就是娘的味道,很好闻。等见到休休,她第一件事便是要告诉他,她有娘了! 白晓冉哭得痛块,堪称号啕大哭、涕泪横流。 唐佳人抬起头,用手擦掉白晓冉脸上的泪水,问道:“娘,你为啥哭?” 白晓冉笑道:“娘是太开心了。这次远行,捡了个大便宜姑娘,赚到了。” 唐佳人揉了揉红鼻头,眯眼笑道:“我也赚了,终于有娘疼我了。小时候,我和休休要娘,休休说他就是我娘。可我看阿花都给崽子喂奶,能喂奶的才是娘。”视线在白晓冉的胸前一划而过,有着灼灼的热情,不容忽视。 白晓冉只觉得胸前一烫,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瞬间布满红霞。她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用食指点了下唐佳人的头,嗔道:“瞎看什么!” 唐佳人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吧嗒了一下嘴。 白晓冉摇头一笑,伸手抱住唐佳人,揉了揉她那头有长有短的头发。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之间的距离,瞬间亲厚起来。 唐佳人问:“娘,咱去哪儿?” 徐醒玥神秘一笑,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马车又行驶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唐佳人坐不住了。 她说:“娘,我要下车去溜达溜达,透透气儿。” 白晓冉道:“别跑太远,记得回来。我们的马车会沿着这条路再走上一盏茶的功夫。” 唐佳人爽快地应了声,利索地跳下马车,就像一只脱缰的野马,在街道上飞奔着。 她展开双臂,学习燕子的样子,幻想着自己可以翱翔。若她能飞,一定要飞到最高的地方,去鸟瞰整座秋城,去寻找她的休休。 唐佳人正在冥思苦想,如何能搞出大动静,吸引唐不休的主意,却见大街小巷里的人突然变得躁动起来。他们就像被拔掉了瓶塞的酒壶,且疯且醉。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个个儿都开始擦胭抹粉,抚鬓描眉,辣手……折花。 第一百四十二章:月白出,树全秃 如此盛景,唐佳人从未经历过,顿感新奇,立刻抻长脖子看着热闹,那叫一个积极热情。 仿佛是约定好了时间,这些女子抓着手中花枝冲出房门,悉数一个方向奔去。那场景……堪称万马奔腾,甚是吓人。最为诡异的是,这些女子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羞怯的表情,可眼神却暗自发狠,仿佛饿了很久的人,拼命奔向最后一块肥肉。 唐佳人虎躯一震,立刻撒丫子跟在那些女子身后,一同疯跑起来。其势头,并不比谁差。 跑了大约两条街,这些女子便分成两队,守在道路两边,一边整理着稍微凌乱的发丝,一边踮脚眺望着一个方向。眼中的渴望,那是*裸的不加掩盖。 寂静,那是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除了女子们努力平复的喘息声,唯有阵阵花香飘浮着,证明这一幕是鲜活的。 这样的场景十分刺激人的感官。唐佳人的一颗心,也随之砰砰跳动,就仿佛要见到令人毕生难忘的一幕。唐佳人学她们的样子,也垫脚眺望、渴望着。眨眼间,她又恢复了清明,觉得自己这样挺傻。 她噗嗤一笑,引得周围女子皆用美眸瞪她。 唐佳人立刻低声询问道:“你们在看什么呢?” 女子们没人搭理她,同时转开头,继续踮脚眺望。 唐佳人伸手推了身边粉衣女子一下,问:“姐姐,你们看什么呢?” 那女子被推得一个趔趄,稳住身体后,揉着被她推了一把的地方,没好气地道:“看人!” 唐佳人问:“看什么人?” 粉衣女子粉面含春,回道:“自然是看顶好看的人。” 唐佳人又问:“顶好看的人有啥看头?” 粉衣女子不耐烦了,皱眉道:“你是外地来的吧?一边去一边去……最是不喜你们这些外地女子,什么都不懂,就知道跟着瞎抢!哼!”粉衣女子撇开头,不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也不恼,继续踮脚望着,心中暗道:顶好看的人?难道是秋月白穿红裙出来逛游了? 思及此,忍不处窃笑起来。 话说,这抻长脖子等待的人,还真不少。 若非唐佳人个头够高,还真看不到街上的景象。 有人扯了扯她的衣摆。 唐佳人低头看了看,但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正在仰头看着她。 小女娃奶声奶气地道:“姐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唐佳人捏了捏小女娃的肉脸,询问道:“帮什么忙呀?” 小女娃道:“我想给城主大大送花花,姐姐能抱起我吗?” 唐佳人一听城主大大这个词儿,立刻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这时,传来了马蹄声,人群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那些人你推我攘,险些踩到小女娃。 唐佳人一把抱起小女娃,将她带离危险的地方。 小女娃不依道:“姐姐、姐姐,不要走,要送花花。人家好不容易偷跑出来的。” 唐佳人盯着小女娃看了两眼后,终是道:“败给你的可爱了。” 小女娃咧嘴一笑,开心地拍着小胖手,赞道:“姐姐真好!” 唐佳人将小女孩举起,让她骑着自己的脖子。小女孩一看见秋月白,也不曾考量距离,立刻抛出了手中鲜花。结果,可想而知。 小女娃撅嘴,失望地低声道:“姐姐……” 唐佳人讲小女娃抱进怀中,道:“姐姐有办法。”言罢,轻轻一跃,跳到树上,将小女娃放到树叉上后,站起身,折了根又长又粗的树枝,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然后眺望向秋月白的方向。 不远处,秋月白带着一队人策马而来。 那队人马大约二十余人,皆穿着白衣,骑着白马,男子俊俏,女子美艳,十分惹眼。 为首之人正是秋月白。他表情冷漠,肌肤如同雪堆,五官好似冰雕,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禁欲气息。 秋城盛传一句话:月白出,花尽折。 秋月白一出现,惹得大姑娘小媳妇们春心荡漾,纷纷将花投向他。街道上飘起了花瓣雨,那香味甚是怡人。 秋月白目不斜视,对周围女子的痴迷毫不理会。然,那份遗世独立、不容任何人靠近的美,却犹如万丈悬崖上的一朵灵芝,最是吸引人贪婪、渴望的目光。 唐佳人看准时机,投出手中又长又粗的树枝,直直袭向秋叶白。 秋月白飞身跃起,躲过一劫。 然,他的宝马却没那么好运了。 那宝马被树枝戳中,虽不见血,却痛得直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花瓣飞舞中,秋月白从空中落下,白衣翩然,鹤立鸡群。他脚踩马背,压在宝马的惊恐,一抬手,接住一只花枝,反手袭向唐佳人所在的位置。 然,树干上,哪里还有唐佳人的影子? 花枝入木三分,颤了颤,飘落一片粉嫩的花瓣。 围观的女子们齐齐发出赞叹:“好厉害哦……” 树叉上坐着一个小女娃,她拍着小胖手笑得口水直道:“大大,大大好看!大大厉害!大大抱抱!”许是大高兴了,竟一头掉下树。 秋月白脚尖一点,直接越过众人,伸手去抱小女娃。 不想,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一位梳着双丫髻的绿衣女子就站在树下,背对他,张开双手,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小女娃。她拧了小女娃的小脸蛋一把,将其放在了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蹿入人群中,很快消失不见。小女娃回过头,使劲儿摇着小胖手,喊道:“姐姐,姐姐……” 秋月白问:“你认识那位绿衣姐姐?” 小女娃回过头,星星眼地看向秋月白,抱着小拳头道:“就是那位姐姐帮小丫投花……哦不不不,是投树枝给大大的呀。” 秋月白微微点头,转身,回到马旁,飞身跃起,重新坐回到马上。 围在路边的女子似乎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投花始终引不起城主大人的主意,原来是……花太小、太轻、太没存在感。 呼啦一声,这些女子都奔向路边的大树。几乎如蝗虫过境,眨眼间,几棵树都遭灾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主树干。 这些人女子,守在道路两侧,手持手腕粗细的树枝,虎视眈眈地盯着秋叶白。 秋月白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终是起了微妙的变化。他的眉角跳了跳。 随从望东策马靠近秋月白,道:“主子,此地不宜久留。” 秋月白一马当先,向前冲去。 路两边的女子突然疯了,用纤细的手臂举起粗壮的树枝,纷纷砸向秋月白。 素来运筹帷幄的秋月白,慌了。 从此后,有关秋城城主秋月白盛世美貌的传言,彻底改为:月白出,树全秃。 第一百四十三章:偷吃被抓 唐佳人秉着做好事不留名的传统美德,一溜烟跑回到马车上。 白晓冉问:“跑哪里淘气去了?”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做好事儿去了。” 白晓冉不信,却也没继续问。 马车走了两个多时辰,终是在申时初到达了码头。 整片码头如同一位晨起的大姑娘,缓缓张开妩媚的双眼,伸展开白嫩的四肢,扭动柔韧的腰肢,抬起修长的大腿,轻轻的穿上薄纱,装扮容颜。 这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广阔水域。水面上停泊着七八只漂亮的大花船,和百十来只小花船。 大船气势不凡、暗香漂浮,雅致中透着几分慵懒和惬意。小船漆红挂绿、张灯结彩,酒香飘扬,也煞是好看。这些大船小船里,不时飘出几个调试的音符,带着靡靡之音的味道,尚未听全,已然醉了三分。 女儿香,酒儿烈,曲儿艳,水儿荡,柳儿垂,鱼儿跃,组成了一副活色生香的画卷。 白晓冉站在岸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指向一只格外雅致的大船,道:“看,那便是我们的船。” 唐佳人张大嘴,觉得自己被深深的震惊了一下。原来,她认得娘是有钱人咧。 唐佳人望着那艘大船,真是满心欢喜。她长这么大,还没做过船呢。更遑论,这么大的一只船。 她当即甩开膀子,撒丫子跑动起来。她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便跃到小船上,然后脚踩小船,一路跳到大船上。 白晓冉愣了愣,而后一拍大腿,喊道:“佳……”及时打住,改口道,“果树开花,你回来!那不是我们的船!”原来,白晓冉指得是那条大船旁的一艘小花船。即便是小花船,也能容纳五六十人。 唐佳人那速度,真要是牟足劲儿的奔跑,就连唐不休都需要拼了老命才能追上她。就在白晓冉愣怔的功夫,她已经蹿到了那艘大船上,且一头扎进了船舱里。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接客,倒也没注意到她。 再者,船上又新买了些姑娘,换了些新面孔。冷不丁冒出个唐佳人,还真不引人注意。 唐佳人自以为这是自家的船,一路大大方方地溜达进去,那份自然,毫无违和感。 这只船很大,唐佳人看得十分尽兴。走着走着,她闻到了一股子香味,十分鲜美。她嗅了嗅鼻子,突然拔腿,向拐角处冲去。 拐角的另一边,一名女子正端着食盘而来。当她看见突然出现的唐佳人时,竟吓得两眼一翻,向后倒去。 唐佳人见她手中端着食盘,而食盘上又放着四小碗美食。小碗里的东西唐佳人没见过也没吃过,但闻那味道却是十分诱人。于是,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端起了食盘,拯救了美食。至于人,又摔不死,没事儿的。 唐佳人觉得这是她的地盘,所以毫无顾忌,端着托盘就要寻个地方坐下慢慢品尝。结果,她刚走出拐角,就被一位穿着艳粉色衣裙的女子叫住,低声快语责备道:“怎如此慢?小骚蹄子胆敢偷懒,没你好果子吃!”言罢,就要伸手去接食盘。 唐佳人能把从没尝过的美食拱手相让吗?别开玩笑了!她十分自然地向后躲了躲。 穿着艳粉色衣裙的女子,皱起眉毛,急道:“干什么?!拿来!” 唐佳人借着食盘遮挡,将一个柔软的小药球弹进粉裙女子的鼻孔。 粉裙女子揉了揉鼻子,脚步开始打晃,她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嘟囔道:“怎么……怎么如此眩晕?”她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对唐佳人道,“你端稳了,随我来。” 唐佳人站着不动。 粉裙女子喝道:“快点儿!” 唐佳人不想给白晓冉添麻烦,于是抬脚跟在粉裙女子的身后。 粉裙女子带着唐佳人拐入一处雅间前,对受灾门口的四名男人笑了笑,对唐佳人道:“送进去。” 唐佳人听话的走进门里,粉裙女子拧着自己大腿退开,刚走过拐角,便昏倒在地,人事不知。 唐佳人发现门内有张屏风,挡住了她的身影,隔绝了屋内人的视线。 唐佳人心头大喜,立刻端起一只小碗,送到嘴边,撅起嘴巴,轻轻地啜了一口。她真的只是想尝尝味道,然……那味道实在是太鲜美了! 唐佳人禁不住沉浸其中,又啜了一口。 这时,有人出现在屏风一侧,冷声问:“你做什么?” 唐佳人提溜着小碗,撅着嘴,斜眼看向来人。 她没有时间去怪自己粗心大意,被别人发现偷吃之举,因为……那问话之人的出现,实在太令她震惊了! 深不见底的黑眸、冰雕雪砌的容颜,大热的天却穿戴一丝不苟的男子,不是秋月白又是谁?! 唐佳人知道这是秋月白的地盘,却没想到,自己刚入秋城就会见到秋月白,更没想到,她在做好事不留名后,又遇见了秋月白!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和感情呐?是不是就是娘常常挂在口上的恩客多情*无情?哎,不懂。 秋月白为何会从椅子上坐起,来到门口,便是因为看见了唐佳人这一身绿,以及那头双丫髻。此刻,他见唐佳人就像被人点穴般呆立不动,眸光随之沉了一分。 唐佳人见此,立刻回过神,忍住撒腿就跑的冲动,将声音增加三个甜度,道:“奴給爷尝尝这东西烫不烫。” “噗嗤……”屋内有人笑场了。 唐佳人不知道,有种屏风经过特殊秀法,可以让站在正面的人看清楚站在背面之人的一举一动,但站在屏风背面之人却看不清站在屏风正面之人的举动。 唐佳人听到这声笑,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为了证明自身的清白,扬声道:“奴说得是真的!”言罢,又拿起另一只小碗,凑到嘴边啜了一口,这才道,“现在这碗东西不冷不热喝下去真好,口味绵长鲜香,顶顶好喝!” “哈哈哈哈……”屋里有人哈哈大笑起来,并说道,“秋城主呀,你还是让她进来吧。难得有位姑娘不但不怕你,还敢当着你的面偷吃。” 第一百四十四章:奴不骗人的 秋月白不再看唐佳人,走回屋里。因为,他已经确定,用树杈砸他的第一人,便是眼前这位看似有些娇憨的姑娘。很好,他倒要看看,她想如何? 唐佳人犹豫着,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跟进去还是推出去。因为,那个哈哈个没完没了的人,她已经听出他是谁了。 所谓冤家路窄,就是这个意思了! 怎么到哪里都有孟水蓝的事儿呢?唐佳人真是顶顶烦他。其实,细算起来,孟水蓝也没对她做什么,反倒是她,没轻着折腾孟水蓝和孟天青。但是,这哥俩一个叫她嫂子,一个叫她弟妹,就是没安好心! 唐佳人还在犹豫,孟水蓝再次开口道:“来来,小丫头,你进来。某已经很久不曾这么笑过了。” 孟天青哼哼着道:“对!自从嫂子弃你而去,你就生无可恋了。” 啪地一声,孟水蓝一扇子敲在了孟天青的头上,喝道:“那是你媳妇!别乱了分寸。” 孟天青狠狠地瞪了孟水蓝一眼,转头看向窗外。 唐佳人从不曾自诩大度,如今被人如此排挤,自然一口气憋在胸口,决定小小惩治一番,让那兄弟俩长个教训。 她端着食盘,绕过屏风,走进了屋里。 屋里,只有三个人,秋月白、孟天青和孟水蓝,却摆了一桌子的好菜。很多食材,唐佳人原本是认识的,可如今竟然不认识它们了,也不晓得它们变成了什么滋味。都是老朋友,这样就不好了。 唐佳人忍着吞咽口水的冲动,将三小碗鱼翅放到了桌子上,端着食盘和剩下的一小碗鱼翅就要离开。她猜,一定会有人叫住她。 孟水蓝打量了唐佳人两眼,笑了。 孟天青问:“你笑得这么贱干什么?” 孟水蓝横了孟天青一眼,道:“别逼某出手打得你哭爹喊娘。” 孟天青撇嘴。 孟水蓝用扇子敲了敲桌面,道:“来,小丫头,我且问你,一共几碗鱼翅?” 唐佳人停下脚,继续用含糖量颇高的声音数道:“一二三四,四碗。” 孟水蓝挑了挑眉,问:“就这样?” 唐佳人开始数人头,手指从秋月白的身上划过,转了一圈后,最后落在了自己身上:“一二三四。四个人,没错。” 孟水蓝笑了,询问道:“小姑娘,你是客人吗?想吃这碗鱼翅可以,你得給某一个理由,懂?” 唐佳人回道:“远来即是客。奴是从远方来的。”眼神那叫一个认真。 孟天青忍不住咧了咧嘴笑,转回头,看向唐佳人。他觉得,她的眼睛看起来有几分熟悉,挺像那个死胖子。但是,明显不是。一个人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内瘦那么多。再者,那个死胖子一准儿和她那不着调儿的师父跑远了。一想到那个人,他的心口就会泛起怪怪的感觉。说不上恼火还是喜悦、苦涩还是酸爽…… 秋月白的视线在唐佳人身上淡淡扫过。 孟水蓝摇了摇食指,道:“这里理由不成立。” 唐佳人搓了搓手,劝道:“你们再不喝,等会儿凉了,就不美味了。” 孟水蓝慢悠悠地道:“我们不急,你急什么?” 唐佳人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奴知道你们为何不急了。” 孟天青趴在了桌子上,道:“说说看,说得好,那杯鱼翅赏你了。” 秋月白为自己倒了杯清水,仰头慢慢喝着。 唐佳人得意地一笑,道:“因为你们怕三个人分不均四碗鱼刺打架。” 孟天青瞪大了眼睛,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秋月白的手抖了抖。 唐佳人咧嘴一笑,直接拿起小碗鱼翅,吞入口中,慢慢咽下,露出一个十分享受的表情。她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道,“下次再吃鱼,奴也把刺好好儿炖炖。以前都扔了,怪可惜的。” 孟水蓝知道那贪吃的小丫头将鱼翅和鱼刺搞混了,却坏心眼地忍着笑,道:“对,好好儿炖炖!” 唐佳人自信满满地应道:“好!”转身,就要离开,却又想起什么,脚步微顿,“哎,你们说,你们吃得这碗鱼翅,又是谁吃掉鱼,吐得刺?” 三位男子明显愣了一下。 孟天青笑道:“喂,你真当这是别人吃鱼剩下的刺儿呢?傻帽!我告诉你,这是翅膀的翅,是由鲨鱼的胸、腹、尾等处的鳍翅制成,十分珍贵。” 唐佳人摇头,正色道:“不对,一定是别人吃剩下的鱼刺。” 孟天青道:“说你傻,你还不信。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百川阁的二阁主,最是博学多才。” 唐佳人眨动大眼睛,问:“百川阁是酒楼啊?你是厨子吗?” 孟天青一拍桌子:“你!”一个你字出口,却也没了脾气。 孟水蓝哈哈大笑,十分痛快。 秋叶白觉得,如果无畏是为勇者,且无知者无畏,那么眼前的绿衣丫头,定是能挫强者的勇者。不错。 唐佳人为自己补刀道:“等奴攒够银子,奴去百川阁吃饭,你可别给奴弄这种鱼翅。” 孟天青端起鱼翅,送到嘴边,瞪了唐佳人一眼,然后喝了一口鱼翅。 孟水蓝和秋叶白也端起鱼翅碗,用勺子轻轻搅拌了下,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唐佳人像只小狐狸似的眯了眯眼睛,道:“刚才,奴可是看见,厨房大娘挨个碗吃了口鱼翅。许是缺了两颗门牙的关系,吃进去的鱼翅,又哗啦啦的掉出大半,流回碗里。” 孟水蓝的表情瞬间变了。他瞪着眼,看向唐佳人,一副见了溃烂鬼的模样。 秋叶白的表情微变,掏出帕子,查了查唇。 孟天青直接吼道:“真的假的?!” 唐佳人的表情那叫一个乖。她点着头回道:“当然是真的。你若不信?就去厨房看看,是不是有个大妈缺两颗门牙?她的其它牙可黄了。你们去厨房看看,就知道奴不骗人。” 唐佳人言之凿凿,十分完美地诠释了何谓睁眼说假话。 厨房不远,一问便知。且,孟家兄弟不相信唐佳人有胆子说假话。一时间,只觉得腹中翻滚,喉咙发痒,恶心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吐,却觉得那样实在太丢脸。不吐,又难受得想吐。 第一百四十五章:果树开花你可晓得 秋叶白见孟家兄弟被唐佳人折腾得面如土色,眸光竟出奇的柔和了一分。这船上大大小小多少人,他了如指掌。厨房里绝对没有缺了两颗门牙的厨娘。然,他并不打算告诉孟家兄弟。 孟水蓝做垂死挣扎,问:“那你为何敢喝下那碗鱼翅?” 唐佳人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这算什么?挨饿的时候,看到有人喝酒喝吐了,都得往上扑。” “嗷……”孟水蓝和孟天青扑到窗前,冲着窗外大河开始喊话。 唐佳人的嘴角翘了翘,目露一点儿得意之色,这才真的准备离开,却见秋月白正看着自己。她立刻低垂下头,道:“奴退下了。” 秋月白直接问道:“为何用树枝袭我?” 唐佳人愣了一下,这才偷偷撇了秋月白一眼,乖乖地回道:“树枝撇得远,打得准。” 秋月白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唐佳人伸出脚,在地上滑动,目标是绕过屏风,溜出门口。 孟家兄弟终是吐干净了,这才回过身,半死不活地看向唐佳人,毫无气势地叫道:“站住!” 唐佳人皱眉,思忖道:我是听还是不听呢?从这里跑出去,应该问题不大。 秋月白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唐佳人当即改变了主意,暗道:秋叶白这眼神挺复杂啊。想从他全然戒备的情况下跑出去,难。再者,她若跑了,岂不是给娘招麻烦。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无精打采地问道:“干嘛?” 孟天青和“六王爷”同吃同住了一段时间,越看越觉得眼前人的举止有些像“六王爷”,当即虚弱地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颤巍巍地回到桌边,倒了杯水。 孟水蓝从孟天青的手中取走水杯,来到窗前,漱了漱口。 孟天青瞪了孟水蓝一眼,又重新倒了水,漱了口。 孟水蓝回到桌子前,有气无力地问道:“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唐佳人略显扭捏了。毕竟,这是她的花名,第一次说出口,总有些不太好意思。她微微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了两下,这才道:“奴……奴叫果树开花。” 秋月白一口水含在水里,要喷,忙忍住。他空握拳,抵在嘴边,低低的咳嗽几声。旁人见他优雅,实则……那口水呛得他脸都红了。 孟水蓝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他用手指擦掉自己的眼泪,气喘吁吁地道:“某好多年都不曾落泪了。今天,为你破例了。” 孟天青咋呼道:“果树开花?谁……谁给你起的名字?这是要笑死人吗?”他揉着肚子回到椅子上,笑得像得了羊角风。 唐佳人略显不悦地道:“怎么了?这是奴自己取的。既然要有花名,为何不能是果树开花?那些牡丹花啊、山茶花呀,兰花、荷花的,开败后,毫无用处。果树的花开败后,就会结出果子,甜香满秋。”她似乎想到了果子漫山遍野的情景,还吸了吸口水,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 孟天青笑着赞道:“好名字!听你这么一说,果然是好名字!” 孟水蓝看向秋月白,道:“秋城主想要换取之物,本阁主只取一千两。”抬起手指,虚点唐佳人,“这丫头有意思,且送给某吧。” 唐佳人瞪了瞪眼,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秋月白回道:“她不是秋某的人。” 孟水蓝道:“秋城之内,谁不是你秋城主的人?”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问秋月白:“奴是你的人?” 秋月白回道:“不是。” 唐佳人拍了拍胸口,道:“吓死奴了。” 秋月白再次看了唐佳人一眼。 孟天青好奇地问:“你们秋城的女子,不都以成为秋城主的人为荣吗?你怎么反倒害怕了?” 唐佳人回道:“奴还是当自己的人最好,免得被人送来送去,挺折腾人的。奴刚从很远的地方折腾来,万一被秋城主送给你们,奴还得跟着你们再往它处颠簸,想要回来参加饕餮盛宴,就难上加难了。” 孟天青哈哈大笑,道:“原来,你就是为吃而来。” 唐佳人咧开嘴吧,笑吟吟地回道:“正是。” 孟天青激动道:“我也是我也是。”说着就要站起身。 孟水蓝按住孟天青,问唐佳人:“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秋城人?” 唐佳人直接回道:“是你们说的,你们秋城女子如何如何的。” 孟水蓝笑道:“是啊,这话是天青说的。”转头看向秋月白,打趣道,“想不到,秋城主魅惑女人心的功夫,只对秋城女子有效。这外来的丫头,还算正常,对秋城主是敬而远之啊。保不齐是秋城主在水里下药了,可乱人心呐。” 唐佳人听不得孟水蓝挤兑秋月白,当即道:“才不是咧。奴瞧着秋城主那是顶好看的大人物。没听说秀色可餐吗?奴来参加饕餮盛宴,也是为了一睹秋城主风采。如今看到了,除了惊为天人之外,也明白了一些词儿的意思。例如什么翩若游龙,婉若惊鸿啊……”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还有这词儿呢?” 孟天青忍笑道:“有吧。” 秋月白终是开口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唐佳人一拍巴掌,赞道:“对!你自夸多好,免得奴词不达意,把你夸扭了。” 能让秋月白后悔之事很少,可刚刚他就后悔了。他不应该开口说话,且让果树开花一个人表演。 孟家俩兄弟笑得差点儿钻桌子底下去。 唐佳人问:“笑啥?” 无人回答,都忙着笑呢。 唐佳人觉得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道:“各位慢慢笑,奴先出去了。” 孟水蓝从桌子上抬起头,学唐佳人的语气,问:“为啥?” 唐佳人回道:“你们吃着奴看着,太过残忍。”言罢,向外走去。 孟水蓝喊道:“哎哎哎……那个花……你别走啊!”死胖子走后,他都好久不曾这么开心过了。 唐佳人脚步不停。她可不想和他们又任何牵扯。 秋月白开口道:“且慢。” 且慢?怎会且慢? 唐佳人脚步不停,就装作听不见,直接转到了屏风后面。 秋月白只得道:“果树开花,且慢。” 唐佳人停下脚步,将脸往屏风上一扎,试图透过屏风看清楚里面人的表情和动作。她问:“秋城主叫奴何事?” 秋月白望着那张脸,突然之间就不知道自己叫住她有何贵干了。 孟水蓝用手撑着脸,不让自己笑出皱纹。他道:“哎呦……哎呦……这宝气的丫头,从哪里冒出来的?” 孟天青笑得直打嗝。他横了孟水蓝一眼,道:“还有……嗝……还有你不知道……嗝……的事儿?” 唐佳人催促道:“秋城主,你还有事儿没?如果没有,奴就走了。奴很忙的。”语气是认真的,就仿佛她每天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 秋月白道:“席未散,侍者不可退。这是规矩。” 唐佳人直接道:“奴不是侍者,奴有花名,奴是烟花女子。” 孟水蓝直接趴在了桌子上,颤抖肩膀停不下来。 孟天青扯了扯孟水蓝的袖子,道:“哥,我要她。” 孟水蓝一巴掌将孟水蓝的手拍开,看向唐佳人,忍笑道:“果……果树开花啊,你既然是烟花女子,这席你还真得陪到某尽兴。来来,同饮。” 唐佳人微微皱眉,有心一走了之,又怕给白晓冉舔麻烦,毕竟……这是秋城。且,孟水蓝那人,睚眦必报,总不好给他一个借口,在《百川秘闻》上胡乱写下风月楼不懂规矩吧?虽然她压根就不知道规矩是啥。 唐佳人直起腰,从屏风后面走出。似乎是为了和那些烟花女子区分开,唐佳人轻咳一声,强调道:“奴既不卖身也不卖艺,只陪吃啊。” 孟水蓝和孟天青皆是微愣,转而却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二人捶着桌子,笑得差点儿滑到桌子底下去。就连秋月白也微微转开头,弯起了唇角。此笑,竟如冰河化冻、万物复苏、春回大地,令人为之沉醉。 唐佳人一眼望去,禁不住痴了。她想:若他穿上女装,如此一笑,全天下的英雄老腰不得骨折一片?咯嘣咯嘣的! 秋月白自然知道唐佳人在看自己。他的睫毛微不可查地眨动一下,就像高贵的黑蝶,明明无心,却也诱人。 唐佳人的口水瞬间泛滥了。 孟水蓝用扇子敲了敲桌子,戏谑道:“怎么?某是叫你来以色侍人的,还是让你欣赏美色的?” 唐佳人回过神,吸了吸口水,道:“谁好看看谁呗。” 多无赖的话,却被她说得理直气壮,这烟花之地怕是寻不到第二家了。 孟天青拍着巴掌赞道:“妙!” 秋月白表情冷漠,并未作出任何反应,仿佛他们口中的美色与他无关。 孟水蓝对唐佳人道:“来来,果树开花,你来倒酒。” 唐佳人凑过去,拿起酒壶,晃了晃,摇出一阵清冽绵长的酒香,她深深地吸一口,这才给三个人斟满酒。她心道:身份真是个有意思的东西。自己当六王爷的时候,他们对自己毕恭毕敬;自己扮演烟花女子的时候,他们却敲着桌子让她倒酒。不知下一次见面,她会扮成谁,他们又会怎么对她?甚是期待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被识破 唐佳人也没服侍过谁,不知道这酒桌上有何讲究,她一心将这些人灌醉,好及时脱身,于是一脸嫌弃地道:“用这种小酒盅喝酒,既不解渴,还显得小家子气。” 孟天青问:“那你何意?” 唐佳人直接坐在了椅子上,一拍桌子,道:“自然要换大碗!这样才能喝出江湖儿女的气势!” 孟水蓝眯眼打量了唐佳人一眼,转而看向秋月白,道:“秋城主做东,自然不能小气,换成大碗喝这碧落红尘,才叫豪气。秋城主,你说是也不是?” 秋月白道:“好。” 唐佳人点头复议。 一个呼吸过去,三个呼吸过去,六个呼吸过去,无人去取大碗。 三名男子看着唐佳人,唐佳人却看着满桌子的菜。 孟水蓝单手撑着下巴,看向唐佳人,道:“果树开花啊,你这样的烟花女子,甚是少见。老鸨子没有*好,便放你出来服侍客人?” 唐佳人盯着菜,询问道:“什么*?” 孟天青挥动胳膊,比比画画道:“抽啊!打啊!掐啊!拧啊!务必让你听话!” 唐佳人抬头,看向孟天青,惊讶道:“你这么了解?莫非你也加入了烟花之地?你在哪个阁?哪家楼?” 孟天青哽住,一张水嫩的小脸有些发青。 孟水蓝撑着眼角笑道:“对对对,他经常混迹烟花之地,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唐佳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摊开双手,无辜地道:“奴没挨过打。奴是自愿加入的。且,奴最听话。” 秋月白的睫毛又轻轻眨动一下,眼尾余光,看着唐佳人。 孟天青和孟水蓝都瞪大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孟天青咂舌道:“你……自愿加入的?” 唐佳人回道:“对啊。听说秋城有饕餮盛宴,奴又没有盘缠,只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混口饭吃,混个同行。哎……穷苦人家的事儿,说多了都是心酸,你们不懂的。”拿起筷子,戳像红烧肉,却在中途改了方向,夹起一口青菜,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皱眉道,“凉了。” 孟天青感慨道:“你还真陪吃啊?” 唐佳人回道:“陪吃,奴是认真的。”言罢,又夹起一块蘑菇,送入口中。 孟水蓝一下接着一下拍着巴掌,赞道:“人才啊!” 唐佳人略显羞赧地一笑,道:“记得打赏呀。”她的小金鱼都被白晓冉收走了,想要买些零嘴,才知道金银的可贵。这一路行来,她已经知道自己那些小金鱼的价值了。 孟水蓝看向秋月白。 孟天青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也没摸出一枚铜板。他干脆将孟水蓝的鱼翅递给了唐佳人,道:“这个可值钱了,赏你。”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美味不可多尝。” 孟天青问:“为何?嫌脏?你不是说穷人家的孩子,看人喝吐,都会……呕……”他连连摆手,“不说了不说。你说说,为何不吃?有个死胖子曾说过,美味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被人痛痛快快地吃进肚子里。” 唐佳人笑盈盈地看了孟天青一眼,问:“哪个死胖子呀?” 孟天青突然感觉有点儿冷。他抖了抖手臂,回道:“说了你也不认识。”又将鱼翅碗向唐佳人的方向推了推,“喝不?” 唐佳人的目光落在鱼翅上,恋恋不舍地道:“贪嘴必会发胖的。”伸出手,端起小碗鱼翅,用勺子一口接着一口地吃个干净。 孟天青呵呵一笑,问:“怎么又吃了?” 唐佳人慢慢咽下口中鱼翅,这才回道:“偶尔吃点无妨。” 孟天青给唐佳人夹了一大块红烧肉,道:“尝尝这个,可好吃了。”不知为何,他很想将果树开花喂成死胖子的模样。 唐佳人皱眉,表情那叫一个纠结,最后还是一口吞掉红烧肉,气势如宏地道:“岂容肥肉猖狂!” 孟天青愣了愣,赞道:“好!” 唐佳人笑道:“打赏。” 孟天青一伸手,将秋月白面前的鱼翅,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急忙摆手道:“不带这样的。” 孟天青手腕一转,将自己的鱼翅也送到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一脸为难地道:“这是要让鲨鱼恨奴呀。”伸手端起鱼翅,还叹了一口气。 孟天青笑嘻嘻地道:“还是别为难你了。不如倒掉。” 唐佳人突然一拍桌子站起身,喝道:“住嘴!” 孟天青吓了一跳,竟向后缩了缩身子。 唐佳人瞪着圆滚滚的猫眼,义正言辞地道:“你在决定倒掉之前,一定要想想后果。” 孟天青疑惑地问道:“有何后果?” 唐佳人回道:“你怎能让小鲨鱼们见到自己娘亲那残缺不全的尸骨?何其残忍啊!” 孟天青一听此话,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孟水蓝以手扶额。 唐佳人伸手一捞,直接将鱼翅碗捞起,一饮而尽,这才慢慢坐下,嘟囔道:“都说凉了不好吃,诸位还不信。” 孟天青、孟水蓝,以及秋城城主秋月白,皆彻底无语了。 为了吃一小碗的鱼翅,至于吗? 唐佳人又开始用勺子舀第四碗鱼翅,将其喝得干干净净。末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她吧哒了一下嘴巴,再次站起身,抱拳道:“诸位,奴吃好了,你们随意。”学着娇梅的样子飞出一记媚眼,这才转身离开。 不想,秋月白突然扔出一只酒杯,袭向了唐佳人。 唐佳人自以为没有露馅,压根就不曾防备。秋月白的酒杯直接打在了唐佳人的后腰上,害得她瞬间失去力量,跌坐在了地上。 唐佳人捂着腰肢回过头,看向秋月白,指着他的鼻子控诉道:“你干嘛偷袭人?!” 秋月白站起身,走到唐佳人面前,垂眸看着她,询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佳人一挺胸口,回道:“女人!” “噗嗤……”孟家兄弟又笑场了。 秋月白道:“这艘花船,水手八人,伙夫两人,厨娘三人,打手六人,姑娘原有四十二人,后补了十人。无你。” 唐佳人一拍地面,扶着腰站起身,冲着秋月白低吼道:“我是刚上船的!你以后要记得,新添姑娘十一人!” 秋月白的眸光沉沉,垂眸看着张牙舞抓的唐佳人。一种压人的气息,无声而沉重,令人的呼吸都无法顺畅了。 孟水蓝别有深意的一笑,暗道:不休门来此作甚? 第一百四十七章:红娘子的毒 在秋城这个地界,得罪了秋月白,就相当于被判了斩立决。 孟天青有些为“果树开花”担心了。 孟水蓝则是眯眼看着热闹。在他看来,“果树开花”出现得十分蹊跷。这女子,他曾在群山中见过。她自称是不休门中人,还随手涂改了他用来记事的本子。如今,她虽以风月女子的身份出现在秋城,明眼人却一眼能看出,她压根不是风月场所里的人。他刚才开口讨要,也是存了试探之心。毕竟,不休门里的人,无论提溜出哪一个,都有兴风作浪的本事。 到目前为止,他已认识三人:果树开花、唐佳人、唐不休。 前两人的言谈举止有几分神似。若非一个胖子迅速瘦下来后,皮肤不可能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变得如此光滑细嫩,他都要怀疑两者会不会是一个人。 综上所述,这个果树开花,到底是谁? 唐佳人仰头看着秋月白,一双猫眼里满是怒火,却在两个呼吸间转化成了色眯眯的眼神,且天外飞仙般来了一句:“你皮肤真白。”说着,竟要伸手去摸。 秋月白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微微用力。 唐佳人立刻喊道:“疼疼疼……轻点儿!” 守在门外的人听到这声,十分自觉地认为,自己一定是误会了。 雅间里,唐佳人妥协道:“好好好,我不走了,我陪你们玩还不行吗?” 秋月白松开手。 唐佳人揉着手腕,回到桌子前坐下。 秋月白亦回到座位上坐下。 唐佳人道:“这样吧,我们玩一个游戏。谁输了,谁学小狗边爬边叫。我们四个人,三人输,才算完。” 孟天青来了兴趣,问:“你说,如何玩?” 唐佳人道:“我说木头人,然后谁都不许动,眼睛也不许眨一下,否则就学狗爬狗叫。” 孟水蓝道:“可以。”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想知道唐佳人耍什么诡异,于是点了点头。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肩膀,道:“来,先吃两口,垫垫肚子,木头人考验得不光是毅力,还有体力呀。”言罢,拿起筷子,快速吃了起来。 孟家兄弟跟着吃,秋月白只是饮了口水。 唐佳人突然扔下筷子喊道:“木头人!” 画面,就此定格。 门外,一阵甜香袭来,守在门口的人竟都昏倒在地,人事不知。 一位红衣女子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门口,妩媚妖娆地一笑,用穿着绿色绣花鞋的脚,踩在了随从的身上,而后一脚踢开房门,哈哈大笑道:“秋月白,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嗯?!” 屋内,秋月白的手攥着水杯,举在半空中。孟天青伸长了胳膊,欲夹红烧肉。孟水蓝张开大嘴,正要往嘴里送豆腐。那块豆腐颤颤巍巍好像随时能掉进他的嘴里。唐佳人坐得笔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三个人。 红衣女子十分谨慎,见屋内四人造型怪异,忙向后退去,直接避到了门外。等了等,始终不见屋内人再有其他动作,便又抬腿跨入门内,绕过屏风,围着四人转了个圈。 四个人,在这种时候,各怀鬼胎,竟无人先动一下。这种默契,也实属难得。 唐佳人很想看清楚来人的样貌,奈何她坐在椅子上的视角,只能用余光看见来人穿着艳红色的抹胸,下配一条百褶红裙,中间露出一截性感至极的*。 秋月白等人眼珠子不动,皆用余光窥探着红衣女子的容貌和言行。然,角度使然,他们每个人看到的部分都大同小异,同样没有看见那红衣女子的脸。只知道,那红衣女子的脖子上戴着好几串彩珠项链,项链上还坠着几根彩色的鸟毛。她的左手手腕上缠着细长的红绳,一圈圈的,竟覆盖住了整条小臂。她的右手腕上戴着三个金色的大铃铛,但那大铃铛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佛只是一个空壳。她披着一层黑色的透明薄纱,波涛汹涌的两胸器,在黑色透肉的薄纱下颤来颤去,仿佛随时能跳出来供人揉捏。 这是一个尤物。鉴定完毕。 那红衣尤物在走动间扭腰送跨,好似在跳着勾人的舞蹈。若她身后有条尾巴,那便是狐仙成精。这样的女子,单看这身段,就够男人想死她肚皮上好几回。 她围着四人转了一圈后,噗嗤一声笑道:“诸位,这饭菜可美味?人家为了招待大家,可是特意在里面加了银汉。那药虽然凶猛,却不会让人变得一动不动。一动不动,岂不是失了情趣?诸位,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知道我花娘子来了,吓得不敢动了吧?”她用手遮挡着嘴巴,咯咯笑着。那纤细的腰肢,还随着她的笑轻轻摆动,十分撩人,“还是说,这银汉加上羞羞草的效果,竟如此了得?哎呀……这要怎么玩嘛?!”她快速跺脚,好似娇羞的姑娘家。 孟水蓝保持不动,心中暗道:“哎呀,中毒了?!花娘子?那不是江湖中有名的踩草*吗?怎到了秋城地界?这回,可有热闹看了。” 孟天青暗道:“哎呀,中毒了!都说花娘子最是手段了得,被她看中的男人就没有一个能逃过她的毒手。被她睡后,轻者腰酸腿疼,重者内力全无,最可怕的便是……死像凄惨,仿若干尸。她不会看中我吧?” 唐佳人暗道:“花娘子什么鬼?名字带花,也是烟花之地的女子?” 秋月白暗道:“留她不得。” 花娘子的发髻挽在一侧,看似松松垮垮,实则格外撩人。她的发髻上插着一根又长又尖的铁锈红色发簪,看材质十分坚硬。她还在发髻上佩戴了一朵拳头大小的红花。那红花做得十分逼真,每走一步花瓣都会轻轻颤抖,仿若真花,不胜娇羞。 她探头看向秋月白的时候,唐佳人正好看见她头上那夺大红花,颤啊颤的。 花娘子得意地道:“诸位何必摆出这种架势?诸位若能动,怎会任人家在这里窥视美色?来嘛,都躺下,我们大被同眠,好好儿乐呵乐呵。” 秋月白不动,孟水蓝和孟天青也不动。这会儿,他们终是发觉出身体的不对劲儿了。他们的内力正在迅速消失,一股子火热的感觉却由小腹处升起。心中不是不惊,却因大风大浪走来,不至于乱了阵脚。 花娘子对秋月白飞出一记媚眼,道:“世人都说,秋城城主秋月白,举世无双,如今瞧着,还真是令人家心生欢喜。”抬起手,就要去摸秋月白的脸。 孟天青和孟水蓝同时忍笑,暗道:摸他!摸他! 秋月白不动如钟,就像被人定格成了没有知觉的画卷。单是这份定力,就值得人竖起大拇指。然,素来不喜与人触碰的秋月白,又怎会容许花娘子如此放肆?!他的周围漂浮起一层刺骨的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成一层白冰。这一出招,令他的真气迅速消散。 花娘子的指甲来不及收回,竟生生的碎裂成片,掉落在桌子上。 花娘子大惊失色,忙收回手指,心中忌惮,口中却调笑道:“哎呦,秋城主这根冰刺,还真是不好采摘。”舔了舔唇,“不过,人家就喜欢抵抗厉害的。”冷哼一声,手指一转,指向孟水蓝,嘻嘻一笑道:“这位小哥好生俊俏。看来,人家今天真是艳福不浅呐。”眼睛一转,看向孟天青,目露垂涎之色,“真是……一根嫩黄瓜。” 唐佳人要忍不住了,她好想笑。 花娘子突然回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忙一个高蹿起,向后躲去。 但见那花娘子的一张老脸,不但布满褶皱,如同六七十岁的老妪,且擦胭抹粉格外恐怖。那些胭脂陷入褶皱的肌肤里,形成了大大小小细细密密的沟壑,使那张脸看起来就如同裂开了般恐怖。 花娘子一直以为屋里的人都中毒了,才会僵住不动,不想,有人还能动。她立刻谨慎地站起身,扫了眼秋月白等人,见他们仍旧一动不动,这才偷偷嘘了一口气,眸光不善地看向唐佳人,道:“小丫头,你没中毒?” 唐佳人问:“你把毒下哪儿了?” 花娘子一边打量着唐佳人,一边慢慢靠近,回道:“自然是菜里。” 唐佳人后退,道:“奴没吃菜。” 花娘子继续靠近,道:“还有肉里。” 唐佳人又后退一步,道:“也没吃肉。” 花娘子眸光突然发狠,道:“在筷子里!” 唐佳人陪笑道:“奴没用筷子。”伸出手,在空中抓了抓,“奴用手抓东西吃。” 花娘子真是没见过这种货色,软趴趴的,却拿不起手。她突然出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大喝一声,道:“住手!” 花娘子收手,冷笑着问:“怎么,怕了?我从不喜欢女子,也不会给女子留活口。” 唐佳人讨好地一笑,道:“大娘,我和他们不熟的。” 花娘子眸子一瞪,吼道:“谁是你大娘?!” 唐佳人继续向门口退去,陪笑道:“大妈,我和他们不熟。” 花娘子气个倒仰,五指成爪,抓向唐佳人,怒吼道:“谁是你大妈?!” 唐佳人躲到屏风后面,屏风却被花娘子一把抓碎了,并拦住了唐佳人的去路。 唐佳人哭丧着脸,哀嚎道:“奶奶!您是我奶奶还不成吗?别抓脸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佳人救人忙 花娘子险些被唐佳人气疯! 她的身体颤抖,发狠抓向唐佳人,誓要将其挠成肉丝。 唐佳人向后躲去,藏在了孟天青的身侧。 花娘子的锋利指甲,停在了孟天青的脸前,收回,再次抓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转身,躲在了孟水蓝的身侧。 花娘子的手从孟水蓝的脸旁插过,断了他一缕发。 唐佳人大惊失色,立刻一猫腰,钻进了桌下,猫进了秋月白的袍子下,双腿间。 秋月白的眸子终是轻轻一颤。 花娘子不忍伤了秋月白,当即喝道:“你出来!” 唐佳人抱着秋月白的小腿,歪着头,坚决地道:“不!” 花娘子气急,狂躁道:“好!你不出来,且看我是如何疼爱秋城主的!”言罢,竟去扯秋月白的衣服。 唐佳人见此,当即顶起椅子,驼着秋月白就往门外跑。 花娘子一甩缠在小手臂上的红色丝线,那红色丝线就像张了眼睛一样缠上秋月白的椅子腿。 唐佳人向前跑,跑不动。 花娘子笑道:“想跑?还没有人能逃过人家的露水线。” 唐佳人咬牙,用力一挣,竟是扯断了椅子的后两条腿,顶着秋月白撒腿就跑。那速度,令人咂舌。秋月白举着水杯,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所幸,在过门口时,唐佳人还记得自己顶着秋月白,当即回身,向上一掀秋月白的衣袍,露出自己的脸,同时从口中吐出一粒花生米逼退花娘子,然后快速转身,屈膝,从门口跑出,一路撒丫子奔出大船,顶着秋月白在小船之间跳跃着,引无数人举目眺望,咂舌不已。 白晓冉正准备登大船去寻唐佳人,却见她扛着秋月白到处跑,当即吓得腿都软了。 有些寻欢客手中的美酒已经倾斜,湿了一身,却仍旧毫无察觉。他们的一颗心,都被那坐在椅子上的秋月白和顶着椅子的唐佳人所吸引。无关风月,只为稀奇。 秋月白举着杯,自始至终都不曾动一下。既然决定要玩这个游戏,他定奉陪到底。且,他相信,屋里那两人定然输了。 唐佳人在万众瞩目下,将秋月白放在了码头上,为了立住缺了两条腿的椅子,她还特意将缺腿的位置放在了系缆绳的木墩上。如今,这条椅子算是三足鼎立了。 唐佳人目光纠结地看着秋月白,抿了抿唇,终是一咬牙,从地上捡起一根木头,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又冲回到船上去。 屋里,花娘子怒不可遏,知道今天这事儿算是败了。她恶狠狠地看向孟水蓝和孟天青,阴森森地一笑,道:“有你们两个陪人家,也是极好的。” 言罢,甩出红绳,缠上孟水蓝,舔唇道:“小哥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唐佳人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门口,然后就那么一步步走向花娘子,突然扬起木头棍子,打在了花娘子的头上! 花娘子的两眼翻了翻,却没有倒下。她转过头,看向唐佳人,晃了两下。 唐佳人再次扬起棍子,却被花娘子一爪子抓成了木屑。 唐佳人一脚踢在花娘子的腹部,趁她疼得弯腰之际,一溜圆,钻入孟天青的椅子下,顶起他,撒腿就跑。 孟水蓝的眸子瞪了瞪,却仍旧保持原样没有动。大家都是玩家,玩起来都是认真的。他真是恨得牙痒痒啊。那个果树开花难道看不出,他比那臭小子更危险吗?那花娘子看他的目光,明显热情似火啊。他现在虽然难受,但却不瞎,如何能从了她?他也是有原则、有气节、有追求的好不好?! 孟水蓝开始磨牙,明显气得不轻。 船外,当众人收回看向秋月白的目光,试图装着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继续寻欢作乐时,竟再次看见那个穿着一身绿的小丫头,顶着另一位美男子从大船上飞奔而下,脚踩小船,一路跑到码头上,将椅子往地上一扔,与秋月白凑成一对。 孟天青保持着夹菜的姿势,看起来格外怪异。因为,他的筷子下空空如也,既没桌子也没菜。然,这一刻,他还是满开心的。一想到果树开花先救自己,而不是去救孟水蓝,他就觉得神清气爽、格外提神!真是越看越觉得果树开花不错,那是真真儿的不错。他决定,以后要罩着果树开花。 唐佳人垂眸看向孟天蓝,道:“你不去救你哥?” 孟天青不言不语。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也好。”看来,她也不打算去救孟水蓝。 孟天青一听这话,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差点儿笑出声。 秋月白心存疑惑,不晓得孟水蓝如何得罪了……果树开花? 唐佳人在码头上来回踱步,最后也没有贸然行事。在她看来,有些事可二不可三。若她再回去,那花娘子一准儿准备好大刀等她往上撞。不妥。十足不妥。 然,唐佳人低估了女人的不理智。 花娘子竟单手拖着椅子,将举着筷子、含着豆腐的孟水蓝给扯出了船舱。她转动椅子,让孟水蓝面对河水,而后四下寻视,终是一眼看见了唐佳人等人。 花娘子单手一指唐佳人,怒喝道:“贱人!这还有一个,看你如何救?!” 唐佳人负手而立,眺望大船,而后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肩膀,幽幽道:“节哀吧。” 孟天青的手开始抖,他立刻稳住,不让自己输。错了,是先不让自己笑。 船上,孟水蓝仍旧保持着夹东西入口的造型,眸子却微不可察地眯了眯,暗道:好你个果树开花!待某过了这关口,定要给你洗洗眼睛,让你看明白,谁才是最值得救的风流才子!至于其他人,都是配菜! 花娘子没想到唐佳人竟然不准备再救人。这可不行!花娘子哈哈笑着,道:“你若不来,人家可会刮花他的脸,抓烂他的心……” 唐佳人瞪圆了眼睛,吼道:“你不是要睡他吗?!为何不睡?!江湖中人,怎能如此没有信誉?!” “噗……”不知是谁,竟喷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名扬秋城 花娘子一口气没提上来,气得胸疼。她修炼得是采阳补阴之法,自然是要睡男人,但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她……她还没练到如此放荡的修为。 孟水蓝瞪着唐佳人,咬牙切齿地暗道:“睡睡睡?!待某出手,第一个就睡了你!” 花娘子被怼,回击能力明显不如唐佳人。气氛有些尴尬了。 看客们不知深浅,跟着起哄道:“睡吧!睡吧!睡一个看看!” 一声声的“睡吧”,恨得人险些抓狂。 花娘子一甩手,甩起捆绑着孟水蓝和椅子的红绳,让那椅子的前腿搭在船边,侧立着。孟天蓝整个人被吊在半空中,脚下是荡漾的河水,胸腔里是激荡不平的心。 若花娘子放手,孟天青一准儿要掉到河里去。孟天青不会水,额头上的冷汗慢慢汇聚在一起,顺着鼻尖滑落进河水中。 椅子吱嘎作响,似乎随时有断裂的嫌疑。 孟水蓝紧张得身体僵直,却仍旧保持着夹东西入口的姿势,不曾变。变得是,他口中含着的那块豆腐也掉进了河水中,被鱼儿争相吞食了。 花娘子怪笑道:“嘎嘎……嘎嘎嘎……怎么样?人家让河中大鱼好好儿睡睡他。” 唐佳人攥起拳头,用力握了握,喊道:“干得好!就这么做吧!” 孟水蓝想哭了。他倒底是怎么得罪那个果树开花了?!难道,他就不是美男子吗?难道,她就忍心让他喂鱼吗?天理何在?! 花娘子的胸口起起伏伏,终是咬牙切齿道:“好!如你所愿!”言罢,就要松手。 孟天青的眸子颤了一下,嘴唇微动,看样子是要说话。 唐佳人先他一步,抬手道:“且慢。” 这两个字听在孟水蓝耳朵里,犹如天籁。虽然,唐佳人说得不紧不慢,但那好歹是“且慢”两个字啊。孟水蓝又想哭了。 唐佳人又开始往船上跳,那速度就跟闹着玩似的。由此可见,她是多么不想救孟水蓝。看那步伐,就差迈一步退三步了。真是……恨得人牙痒痒。孟水蓝想咬人了。 当唐佳人终于站在甲板上时,花娘子都忍不住暴躁地道:“你为何不干脆吃过晚饭再来?!” 唐佳人装傻,问:“可以吗?要是可以,我先回去吃过晚饭再来。你要是觉得我得打扮不够庄重,我也可以重新买身衣服再来见你。不过,银子得你出,我没影子了。” 看客们哄堂大笑。 唐佳人那乖乖的样子,坏坏的眼神,真是令花娘子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花娘子疯了般吼道:“受死吧!”五指成抓,抓向唐佳人的胸口。至于孟水蓝,已是翻转着掉向河里。 唐佳人直接撇出一物,袭向花娘子。同时,一转身,单手扯住了红绳,将其缠在了腰间,旋转着靠近船边,一脚蹬在船沿上,一把把将孟水蓝从水面扯回到船边上,而后冲着孟水蓝伸出了手。 孟水蓝转动眼球,看向唐佳人。视线从她的脸上滑到她手上。那只手,被细红绳勒出了道道红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孟水蓝的心中划过异样的感觉。他微微皱眉,冲着唐佳人伸出手,攥住那只火热的小手。 唐佳人咬牙,拼尽全力,一把将孟水蓝拉了上来。椅子落地,放出咣当一声响。 船上,花娘子捧着西洋镜,看着自己的脸。她目露不敢置信之色,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脸,一边喃喃道:“铜镜……不不不,这是照妖镜……这这……这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吼到激动处,竟一头扎进了河里。 唐佳人立刻扑到船边,喊道:“大娘,你这是自杀还是洗澡啊?要是自杀,先把那镜子还我!” 唐佳人特别宝贝那镜子,哪能让其石沉大海呢?只可惜,她也不会水。正因为她不会水,所以才会来救孟水蓝。因为,她能想象得到,一个人沉入水中的惊恐和无望。她在看见孟水蓝的汗水时,就笃定他也不会水。事实验证,聪明如她。 唐佳人跺了跺脚,心不甘情不愿地抓起孟水蓝,将他也送到码头上。 船舱一侧,悄然无声地出现一名穿着藏蓝色短打的男子。那人其貌不扬,就算站在人群中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男子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直接倒掉杯中水。 男子一头扎进水中,未曾惊起任何人的注意。 花娘子正拼命游着,却突然觉得脚踝一处紧,整个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扯进了水中。 此人,便是雅间中的第四人,秋月白的影子,名曰潜影。四碗鱼翅,便有他一份,却进了唐佳人的肚。 码头上,唐佳人站在秋月白三人中间,指着孟天青道:“你刚上岸时,胳膊抖了,别以为奴没看见。” 孟天青的胳膊开始颤抖,然后慢慢收回,揉捏着。 唐佳人的手指一划,指向孟水蓝:“你握奴的手了,你也输。” 孟水蓝的袖口滑出一只小巧的匕首,割开了绳子。 唐佳人的手指再次一滑,滑向秋月白,咧嘴一笑,道:“你赢了!”那样子,竟好像她自己赢了一样欢喜。 言罢,唐佳人蹦出了三人围成的圈子,十分利索地趴在地上,学狗汪汪了两声,然后站起身,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孟家兄弟看。 孟家兄弟傻眼了。 唐佳人学狗学得太快,旁人还没反应过味儿是怎么回事,她已经站起身了。若孟家兄弟再趴到地上去学狗叫,不但会引人注目,且会成为全武林的笑柄! 要不要这样玩啊? 孟天青和孟水蓝想要摇头,但在唐佳人的注视下竟扭不动这颗脑袋。唐佳人的眼神要不要这么明亮啊?!仿佛兄弟二人若不按照约定,就是罪无可恕的大恶人。 孟家兄弟一同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饮了口杯中水,连一个字都欠奉,更别说表情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再次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问:“不会学狗叫吗?要不,你们先汪汪几声,练习练习?” 孟水蓝和孟天青想哭了。 孟水蓝轻咳一声,似乎想要说话。 唐佳人立刻道:“你就算说出花,也不是奴要的结果。你也可以耍赖不认,下次奴就不陪你玩了。” 孟水蓝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玩,赢得开心,也定输得起。”话锋一转,靠近唐佳人,小声道,“我们中毒了。中了花娘子的银汉和什么羞羞草。” 唐佳人询问道:“怎么解?” 孟水蓝略显犹豫地道:“需要姑娘。” 唐佳人拍着胸口道:“奴就是姑娘!你好好儿看着奴,然后学狗趴吧。奴还有事儿,不能陪你们一直玩。” 孟水蓝吞咽了一口口水,转开了头。 孟天青使劲儿揉搓了一下绯红的双颊,挽起袖子,道:“我学!”说着,竟直接趴在了地上,汪汪了两声,然后站起身,纵身一跃,跳进了河水里。 唐佳人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硬着头皮趴在地上,学着狗叫:“汪汪……” 这时,二十余名白衣人从远处策马而来。 码头上的人见此,无一不避让。 唐佳人一见这阵仗,一个高蹦起,喊道:“打狗队来了!快跑!”言罢,竟是撒腿就跑。 孟水蓝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唐佳人的背影,磨了磨牙,暗道:果树开花,我们一定会再见的。白衣人马在即将靠近秋月白时,直接从马背上跃下,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子。” 孟水蓝看向秋月白,“秋城主是否应该给个交给?” 秋月白站起身,将手中水杯抛给了随从望东,冷声道:“详查。” 望东接住水杯,应道:“诺。” 孟天青从河里浮出水面,探头问:“果树开花呢?” 孟水蓝回道:“开花去了。” 孟天青爬上码头,拧了把身上的水,道:“哥,你应该下水里泡泡,感觉好多了。那花娘子的银汉、羞羞草的,不过如此。” 孟水蓝用扇子一拍手掌心,道:“糟了!” 孟天青拧袖口的水,问:“怎么糟了?” 孟水蓝看向已经骑到马背上的秋月白,道:“某猜,那些毒应该是下在了鱼翅里。” 秋月白一甩手,扔出一张银票。 孟水蓝一甩手,扔出一张小巧的烽火鸟。 秋月白调转马头,大喝一声驾,向前奔去。 二十余人,分成两队。其中一队,尾随在了秋月白的身后,另一队则是返回到大船上,开始调查花娘子下毒子事。 孟天青望着秋月白的背影,撇嘴道:“真是狠心!” 孟水蓝讽刺道:“秋城主心在江湖,哪会为一名女子牵肠挂肚?” 孟天青问:“哥,你说那果树开花是烟花女子吗?” 孟水蓝指着自己的头说:“她若是烟花女子,某这脑袋给她当凳子坐!” 远处,秋月白对尾随着自己的望东道:“找到果树开花。” 望东微愣,问:“主子要找什么品种的果树?是桃树还是苹果树?属下立刻去办。” 秋月白冷冷地瞥了望东一眼,道:“是人。” 望东素来自诩最是了解秋月白的心思,结果还是被一个名字給拉低了相知度。从此,他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将会不停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一个名字——果树开花。 第一百五十章:水中一吻 秋月白将身边人都打发走了,一个人、一匹马,不紧不慢地前行着。 他的左手手心里,攥着一只烽火鸟。 假王爷毁了老阁主留下的烽火鸟,所幸孟水蓝打探消息的功力也是不俗。百年传承的包打听,演变成今日的百川阁,没有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自然有它自己的生存法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百川阁的消息,从未曾出过错。 月色阑珊,垂柳依依,秋月白举头望月,沉沉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寂寥。 潜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秋月白的身后侧,就像灰色的影子,没有任何存在感。 然,秋月白却知道,潜影回来了。 秋月白收回望月的目光,淡淡地瞥向潜影。 潜影垂着头,低声道:“花娘子被属下拿下,搜走了她身上所有的武器,将其送入了黑崖。” 秋月白伸出手。 潜影从怀中掏出那只巴掌大的西洋镜,双手奉給秋月白。 旁人就算得了一块铜镜,都会下意识的照照自己的脸,可秋月白明知道这西洋镜是何物,却只是将其拿在手心里,压根就不打算物尽其用。 他暗道:“能拥有此物者,定与皇家关系密切。” 袖子垂下,挡住了西洋镜,秋月白继续慢步前行。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道:“你是打算将镜子物归原主吗?” 秋月白暗自心惊,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其他人。且,这个人的声音,竟如此熟悉,正是刚分开没多久的果树开花。 秋月白抬头,顺着声音望去。但见唐佳人整个人都趴在树干上,正探头看着他。 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闪烁出渴望的光,毫不隐藏。 秋月白道:“下来。” 唐佳人点了下头,像只灵巧的猴子,从树上轻轻跃下,直接落在了秋月白的马背上,然后一出溜,站在了秋月白和马儿的中间。 她伸手摸了摸那匹漂亮的白马,赞道:“它可真漂亮。” 白马本想踢她一脚,让她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但被夸奖,便决定饶她一命,只是高冷地哼了一声。 唐佳人继续道:“比骡子好看多了。” 白马转回头,张开嘴,要咬唐佳人的肩膀。 唐佳人一溜烟跑到秋月白的另一边,冲着白马吐了吐舌头,道:“真凶!” 白马显得有些躁动,竟跺了跺蹄子,好像打算冲过来踢死丫的。 秋月白伸出手拍了拍白马的颈项。 白马立刻服软,撒娇地哼哼了两声,还用马头去蹭秋月白的手。 潜影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悄然退下,隐在暗处,不远不近地尾随着秋月白。 唐佳人瞥了眼一人一马,道:“秋城主,今天饭桌上的那道烧马肉,好吃不?” 秋月白和白马同时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笑得牲畜无害。 白马又开始跺蹄子,看样子是想要踢死唐佳人。 唐佳人咂舌道:“小白好像能听懂奴说得是什么。” 秋月白道:“它叫驭雪。” 唐佳人皱眉道:“驭雪,不就是骑在白雪上?那多冰屁股啊?” 秋月白不再安抚驭雪,他觉得驭雪想要踢死果树开花情有可原。 隐在暗处的潜影,抿着嘴。 驭雪跺着蹄子,来到了唐佳人的身后。 唐佳人立刻蹿到了秋月白的身前,紧贴着他走路。秋月白迈左脚,她也迈左脚。非但如此,她还不忘探头,冲着驭雪做鬼脸。 驭雪喷着粗气,气得又开始哼哼上了。 唐佳人得意地一笑。 秋月白站定。 唐佳人也站定。她扭头看向秋月白,问:“怎不走了?” 秋月白问:“你要去哪里?” 唐佳人回道:“随便走走。你去哪儿,奴就去哪儿溜达溜达。” 秋月白又问:“为何跟踪我?” 唐佳人回道:“奴不是跟踪你。奴明明已经溜远了,却看见你带人追了过来,可把奴吓坏了。奴拼命跑,跑到这里,爬树上休息片刻,却又看见你了。若不是怕你寻找失主麻烦,奴也不想现身打招呼的。有句话怎么说着来的?怎么怎么地,不如相忘江湖。” 秋月白道:“你不用贴我这么近。” 唐佳人回道:“奴怕小白踢奴。” 秋月白道:“它叫驭雪。” 唐佳人点了点头,问道:“奴叫它驭雪,它就不踢奴了吗?” 秋月白觉得,答案是否定的。然,也许是晚风有些迷人,他竟回了一句:“试试。” 唐佳人转身,正面面对一人一马,喊了声:“驭雪。” 驭雪没有反应。 唐佳人又喊了声:“小白?” 驭雪还是没有反应。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道:“傻马!” 驭雪瞬间暴怒,扬起蹄子就要踩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缩回身子,整个人都蜷缩在秋月白的怀里,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咪遇见饿狗,迅速到主人怀里寻求庇护一般。 秋月白微微皱眉,却没有推开唐佳人。 隐藏在暗处的潜影则是惊叹不已。能靠近秋月白的女子,除了他的妹妹秋江滟之外,再无其他人。而今,这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能将自己蜷缩在了秋月白的怀里,且没被他扔出去,真乃……奇迹。 驭雪见自己主人庇护唐佳人,只能收回蹄子,继续用两只大鼻孔喷怒气。 月亮高挂,江帆远影,水波粼粼,垂柳依依,树下一男一女相拥的画面,真是美得令人想入非非。 秋月白垂眸,冷声问:“你摸什么?” 唐佳人微僵,抬头,冲着秋月白咧嘴笑。 都说灯下看美人,美人越美。此刻,看不见唐佳人脸上的暗黄之色,视线落下之处,都是她那双灵动的圆眼,轻轻上挑的眼尾,挺俏的小肉鼻,忍着坏笑的小嘴,以及那看似清透无邪实则清着几分讨好、几分风情、几分机灵的笑颜…… 唐佳人装无辜,回道:“奴没摸什么啊。” 秋月白道:“你从我手中拿走西洋镜,当我不知?” 唐佳人眨了眨眼无辜的大眼睛,道:“你难道不应该主动还给奴吗?奴怕你忘了,传出秋城主贪人小便宜就不好了。你也知道,百川秘闻上,最喜欢写些有的无的,可烦人了。” 秋月白回道:“你倒是好心。” 唐佳人笑弯了眼角,道:“你知道就好。”脸色微变,身子挣了挣,瞪向秋月白,“你摸奴干什么?!” 秋月白淡淡道:“今日刚得了一块西洋镜,被人抢去,自然要夺回。” 唐佳人扭着身体喊道:“哎哎哎……那是奴的西洋镜!你……你别抢啊!” 秋月白直接夺回西洋镜,将其攥进了手心。 唐佳人猛地向后跳开,指着秋月白道:“你,坏人!” 秋月白道:“河里捞珍,捞者得。”这话一出口,秋月白自己也是一惊。这话说着没毛病,可真么都觉得调调儿不对,就像地痞无赖之语。 唐佳人气得胸口起伏,眼瞧着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这么多年,敢抢她东西的人不多,唯一好好儿活着的也就唐不休一个。就这打铁的关系,一个月前,唐不休都差点儿被她几个屁給崩死了! 唐佳人太喜欢那块西洋镜了,脑袋一热,竟干出一件让她自己都后怕的蠢事。 她咬牙问:“河里捞珍,捞者得?” 秋月白看着炸毛的唐佳人,竟觉得挺有意思。于是,他点了点头,道了声:“自然。” “然”字尚未落地,但见唐佳人一头撞向秋月白的怀里,竟将他整个人顶起,身体腾空,直接向后坠去。 身下,是荡漾着河水。 秋月白在身体腾空的瞬间,伸手一抓,抓住了唐佳人的一只发髻,扯下了一条碧绿色的发带。唐佳人因用力过猛,又被秋月白这么一扯,整个人也随着秋月白一同向河中跌去。 潜影看得目瞪口呆,竟不知要如何反应。毕竟,秋城主水性极好,根本就不需要他去救。再者,他也不懂,这到底算不算是情趣?或者说,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不懂感情为何物的潜影有些迷茫了。 唐佳人一落水便蒙了,整个人拼命折腾着,连声救命都喊不出。 秋月白冷眼看着唐佳人在那里挣扎,暗骂了声:愚蠢。 就在唐佳人即将淹死的前一刻,秋月白靠近她,提溜起她的后脖领子,向上游去。 溺水之人,无论抓住什么,都会拼尽全力抱住。唐佳人虽然蒙了,却凭借本能回过身,一把抱住秋月白,像条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紧紧抱着。 幸好秋月白水性了得,不然非得被她拖水下去不可。 唐佳人想要呼吸,急需呼吸,而周围却都是水,无边无际的水。她瞪大惊恐的眼,捧住秋月白的头,撅起小嘴,直接吮了上去。 唐佳人的小嘴十分柔软,就像一只小吸盘,吮着秋月白的唇,急切地吸吮着,渴望得到一口气,救救她似乎要炸裂开来的胸腔。 秋月白的眸子沉了一分,张开唇,渡了一口气给她,而后揽着她的腰,破水而出,脚踩水面,跃上岸。 唐佳人仍旧紧紧扒在秋月白的身上,双腿夹着他的腰肢,小手抱着他的头,嘴巴紧紧贴着他的唇,还在那里用力吸吮着。 秋月白一甩手上的水。水珠袭向潜影。潜影闭上眼,退到树后。 第一百五十一章:动情 秋月白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女子,不可言喻的微妙感觉在身体里发生着变化。他是正常男子,只是不喜欢和别人身体接触,但每日晨起的反应,与常人无异。他年纪不小,知道男女之事,也懂得欲为何物。然,他好似没有欲。无论怎样的美女,怎样的诱惑,都激荡不起他的半分感觉。他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身有顽疾,可……此番看来,并非如此。 他就像一只固守城池的武者,不许任何人侵犯自己的领地。如今,他的领地被人投入一颗石子,成了挑衅。石子裂开,出现一名好似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却又能完美融入其中的女子。这,成了惊叹。 高高的墙还在,不喜与人接触的那个人还在,只是……感觉上,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虽是微妙,却又翻天覆地,不可形容。 怀中女子曼妙的胴体紧紧贴着他,柔软的小嘴用力吮吻着他,令他……悸动。 都说花娘子的毒最是霸道,他却不以为然。而此刻,那种感觉却如滔天巨浪席卷而来,将他湮灭。来势之凶,打得他措手不及,甚至无法防卫、不可自救。 秋月白是什么人? 他是江湖侠士的领军人物,素来洁身自好,冷静自持,运筹帷幄。 他未曾经历过感情,也一直认为自己不需要那种可有可无的牵绊。然,怀中那份柔软,却令他产生一种想要占为己有的冲动。 人,难得是活得明白。 秋月白,便是那种可以冷静分析自己喜好的男子。为数不多,却弥足珍贵。 当即,他收紧手臂,要反客为主,尝尝怀中女子的滋味。是他人口中的销魂蚀骨,还是他素来不喜触碰的红颜枯骨?或是……此时此刻不想放开的柔玉软香? 秋月白刚要动作,怀中女子却放开了他的嘴巴,大口喘息着,哈哈哈大笑着,那般畅快,如此开心。 秋月白的眸子又沉了沉,问:“为何笑?”一开口,嗓子有些沙哑,声音性感了三分。 唐佳人举起拳头,大声宣布道:“河里捞珍,捞者得!”言罢,用力抱住秋月白,还晃了晃。 她,将他当成了珍宝。 秋月白有些恍惚。秋城许多女子都倾慕他,会投花送他,却从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像她这般,不计生死,撞他入河,只为大声宣布——河里捞珍,捞者得! 秋月白觉得有些怪。对,心里怪怪的。那些从未破土而出的感情,突然冒出柔嫩的枝芽,令人新奇,也令人不适。 说不上多喜欢,却令人唇角上扬了一个小巧的弧度。 以至于,他都不想和她计较,到底是谁救了谁。 他想,他也应该有个女人了。姑且不管这个女人是何来历。毕竟,这世间令他不反感的女子,实在不多见。 在秋月白的眼中,所有女子都长得极为相似,那些所谓的美与丑,纵使有差别,却也不大。迄今为止,令他印象深刻的女子,只有两个人。一是不休门女侠唐佳人,二是……眼前这位,笑容璀璨,大声宣布自己主权的女子。前者,那张圆滚滚的胖脸,至今仍能闯入他的心湖,停泊片刻,然后化做一块巨石,随风飘散成粉末,污了一池宁静。后者,好似一位调皮的仙子,在他的心湖上跳舞。落入池中,她喊救命;立于池上,她载歌载舞。没有所谓的消停,满满的都是热闹。这种热闹,与他内心的清冷相比,好似火与冰。许,这一次,火能将冰烧成沸水吧。 秋月白望着唐佳人的目光,又沉了几分。他的眸子里似乎隐了一只独角兽,在窥探着那只看起来十分可口的小仙子。 唐佳人从秋月白的身上蹦到地上,甩了甩身上的水,又抹了一把脸。 秋月白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脸上,这才发觉她的肌肤是如此晶莹剔透,显然在落水前,她在脸上涂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视线下滑,落在她的唇瓣上,那柔软的触觉,令他甚是想念。 没有任何犹豫,单手抓向唐佳人的手腕,就要将她扯入怀中。 唐佳人却十分警觉地向后蹦去,瞪着一双猫眼,警告道:“不许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可以骂奴,但不能打奴!” 秋月白收回手,觉得一定是药效没过,否则自己怎会看中这样一个丫头?不过,他也意识到,这种药效可能一时半会儿也过不了,他竟觉得果树开花瞪圆眼睛的样子,有些可爱。 秋月白道:“上马。” 唐佳人谨慎地问:“干嘛?” 秋月白回道:“换衣裙。”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奴甩甩就干了,你自己去换吧,奴还有事儿,挺忙的。” 秋月白觉得,最能气笑人的,便是她口中的“有事儿,挺忙”。她若真忙,就不会趴树上当懒猫了! 秋月白不由分说,长臂一伸,抱起唐佳人,跃到马背上,策马狂奔起来。 唐佳人愣了愣,转头看向秋月白,道:“奴很忙的。”说完,就要往马下出溜。 秋月白即然决定要收用果树开花,又怎会让她轻易逃开? 就在唐佳人以为秋月白已经不愿意搭理她,准备放她走时,秋月白突然抱起唐佳人,将她直接扔进了河水里。 唐佳人一路尖叫中落入河中。一入水,她就疯了。她挣命地扑腾着,想喊救命,身子却开始下沉。无尽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向她。内心的恐惧,令她抓狂。她发誓,若能活着爬上岸,一定要咬死秋月白! 就在她觉得要溺水而亡时,秋月白跃入水中,来到她的面前。 唐佳人手蹬脚划地扑向秋月白,四肢缠绕,一嘴巴啃了上去,急切地吸吮着他口中的空气。 秋月白慢慢将气渡給了唐佳人。 唐佳人紧紧攀着秋月白。 秋月白一伸手,又扯开了她的另一只发髻。 唐佳人那头有长有短的发丝,好似海草一般飘散开来,划过秋月白的颈部,勾画出缠绵的痒。 第一百五十二章:河里捞珍,捞者得! 岸上张灯结彩,船上彩灯盈盈,河下倒影斑斓,别有一番镜中岁月的幻梦感。 唐佳人浸在河水中,就像一只妖。她紧紧缠着秋月白,用尽全力抱着他,不断吸食着秋月白口中的空气,用以延续自己的生命。 这一刻,秋月白真实感受到戏文里唱得那些,书生遇艳鬼,明知有异,却还是甘愿牡丹花下死。原来,妖吸人的嘴巴,是能吸走人的灵魂,让人无法抵抗、无法自拔。 而怀中女子的唇瓣,软糯得能让人陷入其中,沉沦到地狱。 秋月白的手划过着她的发丝,轻轻打了个卷。 唐佳人的发丝就像小鱼儿,细滑,抓不住,秋月白的眸光却为此染了一分笑意。他托起唐佳人,主动为她送上最后一口气,且借此,十分不君子地纠缠了一下。 唇齿相依的感觉,明明柔柔嫩嫩湿湿滑滑,却仿佛能撞进身体里,埋进内心最深处。 秋月白的热情简直堪比凤毛麟角,爆发起来却是骇人。 唐佳人也是个不懂男女之事的,且谁也没和她说过,陌生男女这样亲吻是不对的。她只是觉得,秋月白这个人还不算太坏,至少知道主动给她气。然,慢慢的,她也察觉出不对劲儿了。秋月白不但不给她气,反而要吸光她所有的气儿! 坚!决!不!给! 拼!死!抵!抗! 唐佳人开始挣扎,却不敢真的推开秋月白。她就像只毛毛虫,扭着软软的身体,躲着秋月白的吻。秋月白则是固定着她的头,不让她躲。直到彼此口中的空气都消失殆尽,胸腔被挤压得好似要炸裂开来,秋月白才带着唐佳人返回到岸上。 若非秋月白水性极佳,二人一定会沉入这河水中,做一对儿假殉情的水鬼。 唐佳人的双脚发软,倚在秋月白的怀里,除了大口喘息之外,就连脑子都险些停摆。眼下,她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能用拳头为自己伸张正义?不过,话说回来,她有些怕秋月白了。因为,他真敢扔她到河里。 秋月白直接将唐佳人打横抱起,道:“河里捞珍,捞者得。” 水珠顺着秋月白的脸颊滑落,滴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伸手,接住那串晶莹,抬头看向秋月白。 四目相对,没有任何的柔情蜜意,却见刀光剑影,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唐佳人暗道:怪不得大长老说,会咬人的狗从不轻易乱叫。秋月白话不多,出手却太狠。他明知道她怕水,还如此整治她。如此大的阵仗,只为一句“河里捞珍,捞者得”?她不想当他的珍宝呀! 唐佳人觉得嘴唇有些痛,她自己舔了舔,尝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唐佳人的猫眼瞪了瞪,狠狠地剜了秋月白一,突然用力,从秋月白的怀中翻身而下。 秋月白一伸手,直接抬起唐佳人的下巴。 唐佳人那种恶狠狠的眼神还没来得及转变,便被秋月白抓了个正着。 秋月白明知故问:“瞪我?” 唐佳人撅嘴,指责道:“你都把我嘴巴咬坏了!” 秋月白的目光落在那红艳艳的唇瓣上,明显沉了沉。 唐佳人立刻捂嘴嘴巴,模糊地道:“不许再咬我!” 秋月白收回发沉的目光。 唐佳人扭开头,嘟囔道:“你水性那么好,还抢我口中的气儿。你应该觉得愧疚!” 秋月白轻轻地“嗯”了一声,调子上扬。 唐佳人立刻改口道:“有道是,江湖规矩,见面分一半,你那么做,没毛病!”她是真怕秋月白再将她扔河里去。 秋月白的眸光染了三分笑意,询问道:“名字。” 唐佳人知道秋月白问得是真名,却不准备告诉他。她耍无赖道:“我说过了,奴叫果树开花。”声音又增了三个含糖量。 秋月白垂眸扫了唐佳人一眼,道:“好。” 唐佳人抬头看向秋月白,问:“好什么?” 秋月白道:“你以后就叫果树开花,不许改。” 如此霸道?!唐佳人垂下头,老老实实地应道:“哦。”实则,她才不拿他的话当回事儿呢。名字是她的,她爱怎么改就这么改! 秋月白淡淡道:“若让我知道,你还有其它名字,便将你扔河里去。” 唐佳人的身体一僵,一双猫眼提溜乱转。她的“无声哥哥”,有些霸道呀。这样不好。 秋月白觉得唐佳人不会老实听话,也猜到她在想鬼主意,可不知为何,他竟觉得难得的轻松惬意。 秋月白招来坐骑,不由分说,将唐家人带上马背,圈在怀里。 怀中女子来历不明,却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上多令人激动,却也有一分亲近之感。他听她的声音,也有三分熟悉。然,搜索记忆,着实找不到这样一个人。 唐佳人扭着身子道:“放我下去。” 秋月白用手摸了摸唐佳人的头发,问:“头发为何有长有短?” 唐佳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回道:“被火烧的。” 秋月白又问:“为何烧了头发?” 唐佳人抬起头,瞪向秋月白,怼道:“这么多问题,你也要加入百川阁,去写《百川秘闻》呀?” 秋月白被怼,竟无言以对。 唐佳人一击即中,心中得意,扭开头,开始用手戳驭雪地脖子,道:“骑你真冰屁股!” 驭雪不搭理唐佳人,玩命奔跑。 唐佳人道:“跑吧跑吧,多多运动,这脖子肉才够活,这大腿肉才够嚼头!” 驭雪跑得越来越快了。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道:“奴厉害吧?不用鞭子,就能让马儿跑快。” 秋月白保持沉默。 唐佳人打个哈欠,窝在秋月白的怀里,含含糊糊地问:“我们要去哪儿?” 秋月白回道:“秋枫渡。” 唐佳人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秋月白垂眸看着唐佳人,目光中划过疑惑。她听到秋枫渡三个字,竟毫不吃惊、毫不欢喜。 唐佳人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睛,道:“奴要小解。” 秋月白停下马,唐佳人从马背上滑下去,一溜烟跑进旁边的小树林里。 秋月白下马,负手而立,等在林子外。 驭雪尾随在唐佳人的身手,瞪亮了一双马眼,准备伺机而动。 唐佳人回头看了看驭雪,挥了挥拳头,威胁它快点儿滚,否则拳头伺候。 驭雪刨了刨蹄子,打算和唐佳人开战。 唐佳人捂住鼻子,将屁股对准了驭雪。 噗噗几声后,林子里再无动静。 秋月白等了半晌,终是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他开口道:“果树开花?” 无人应道。 秋月白,来到林子里寻了一圈,确实有几棵果树开着花,却并非他要的那一棵。而他的宝马驭雪则是急吼吼地转悠着,显然是……发情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月白,本尊够温柔不? 秋枫渡,虽然是富贵门庭,但看起来除了巍峨大气之外,不见任何奢华之处。一草一木,绝非名花异草;亭台楼阁,也非雕栏玉砌;就连引来的温泉,也只是挖个坑,堆积了几块石头而已。 诺大的秋枫渡,除了秋江滟的院子,所有的一切都透着古朴盎然、巍峨厚重,不见任何花哨之处。 秋月白自己拿着换洗便装,踱步来到温泉处。 但间雾气弥漫中,已有人霸占了一处温泉。 秋月白脚步不停,从温泉池旁走过,去往下一处温泉池。 两个池子之间隔着一排竹子,可隔绝彼此的视线。 那浸泡在第一处温泉里的人,懒洋洋地开口道:“想看看秋城主玉体横陈的模样,真是难啊。” 秋月白脚步不停,走到下一处温泉池边,放下束缚在头上的长发,脱掉鞋袜和衣物,走进温泉池中,坐下,闭目,这才询问道:“不休门主打算借住几日?” 唐不休游到靠近秋月白的地方,一挥手,掀翻整排竹子。他趴在一块石头上,笑吟吟地望着秋月白的侧脸,道:“秋枫渡所处的位置,占尽地利,正是灵气充沛的好地方。秋城主一人独享,不如众人齐享。”深吸一口气,“真是闻一闻精神百倍啊。” 这就是不打算走的意思了。 秋月白道:“不休门主在此,对舍妹名声不利。若要求娶,可请媒人前来。” 唐不休玩笑道:“若能求娶秋城主,本尊倒是可以考量一二;若是提及令妹,还是算了。” 秋月白睁开眼,看向唐不休,直接问道:“舍妹不合不休门主心意?” 唐不休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道:“这里被占得满满当当,旁人连一根发丝都塞不进去。” 不知为何,秋月白直接想到的是那个胖子——唐佳人。 并非他自夸,但若是将秋江滟和唐佳人放在一起,想必有眼睛的男子,都会选择前者,而非后者。 思及此,秋月白淡淡道:“不休门主喜欢油腻大肉,不喜珍贵佳肴,强求不得。” 唐不休一脸回味地道:“对!本尊就是喜欢满嘴流油,那才叫香!” 秋月白重新闭上眼睛,道:“还请门主与舍妹说清楚。” 唐不休莞尔一笑,翻个身,也闭上眼睛,轻松地道:“江姑娘从未开口说过心仪本尊,你却让本尊跳出去说不喜欢她?这样不妥。她会赶本尊走的。” 秋月白见过许多无赖,却没见过向唐不休这般,虽没脸没皮,却显得格外优雅的。雅痞,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秋月白应该庆幸,他在唐佳人手里打个转儿后,抵抗能力明显高出不止一星半点。否则,他真的容易被唐不休气得胸口疼。 唐不休用手往自己肩膀上扬了些水,话锋一转,道:“当然,若秋城主亲自邀请本尊做客秋枫渡,作为回报,本尊在沐浴后,便会义正严辞地告诉令妹,本尊心有所属,非庸脂俗粉能占据得了。” 秋月白道:“无需过激。” 唐不休回道:“本尊尽量温柔。” 二人,一冷一热,就这么聊了几句,便将女儿家那颗悄然暗许的芳心推到了明处,且……十分干脆地贱卖了。 看似冷清,实则却是善举。 在感情上犹豫不决,才最是伤人伤己。快刀斩乱麻,才是减少是非的明智之举。 唐不休潜入水中,洗了洗头发,然后钻出水面,抹了把脸上的水,问秋月白:“你今天掉河里了?” 秋月白的唇角微微勾起。 唐不休眼尖,当即喊道:“不得了啊!”趴在离秋月白最近的大石头上,“看你笑得如此放荡,定是有奸情的。来,说来听听,让本尊乐呵乐呵。” 如果秋月白真的坦白交代,唐不休绝对不会用乐呵乐呵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幸好,秋月白不适一个喜欢和别人分享心情的人。他干脆就不搭理唐不休。 唐不休无趣,翻转身体,仰望月亮,发出长长的叹息。 秋月白似乎是想到什么,他睁开眼睛,用眼尾看向唐不休,询问道:“还没寻到唐佳人?” 唐不休发出一声更长更婉转的叹息,低声哀嚎道:“蘑菇啊,你可真是想死为师了。” 秋月白的眉角跳了跳,道:“江湖中人,忌讳颇多。你若真心想要娶她,大可不自称师傅。” 唐不休回头,看向秋月白,突然飞出一记媚眼,学着华粉墨的样子,翘起兰花指,嗲声道:“就知道你心里有人家。” 秋月白冷冷地道:“你知道就好。” 这回,换唐不休的嘴角抽搐了。 有细微的响声传来。秋江滟偷偷靠近温泉池,躲在树后偷听二人的谈话。 唐不休收敛起不正经的表情,感慨道:“月白,若让你妹妹知道,你我之间非比寻常的感情,不知他是否能接受?” 秋月白望着唐不休,道:“你有断袖分桃之癖,我仍待你如兄弟。其它感情,恕难从命。” 唐不休的眸子轻颤:“月白,你难道忘记花前月下,你曾对我许下的承诺?” 秋月白沉吟道:“记得……我曾说过,你若一直浪迹江湖,便为你寻一门亲事。然,你已心有所属,此事便不劳我费心了。我只希望,你善待心中之人,不要再混迹断袖之流,惹佳人伤心。这秋枫渡,一直欢迎你长居。” 最后一句,点了主题。 唐不休感叹道:“知我者,月白也。” 秋江滟咬着嘴唇,含着泪,离开了。 唐不休和秋月白同时站起身,互看对方。 秋月白穿着亵裤,唐不休则是围着白布。 唐不休双手抱胸,歪了歪头,笑道:“月白啊,泡个温泉水还穿着亵裤,真看出你和这裤子感情深厚了。” 秋月白道:“白布送你了。” 二人转身上岸,取下挂在树杈上的干净衣物,以粗壮的树干为遮挡,分别快速换好衣物,这才并肩而行,向住处走去。 唐不休问:“月白,本尊够温柔不?” 秋月白不语。 唐不休调侃道:“像你这种冷冰山,谁家姑娘受得了?” 秋月白道:“你难道不知,有种果树,最是喜寒?” 唐不休道:“恕我孤落寡闻。” 秋月白道:“我知,即可。” 唐不休勾唇一笑,道:“被你惦念的姑娘,真是……祸不单行呐。哈哈哈哈……” 秋月白想起果树开花尿遁之事,眸光微冷,淡淡道:“也许。” 院子里,秋江滟的婢女绿蔻,捧着一大叠的纸制东西等在榕树下。 她看见秋月白时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快速低下头,曲膝行礼道:“城主,门主。” 秋月白一如既往没有反应。 唐不休立刻道:“绿蔻,你捧着的东西,可是本尊要的?” 绿蔻站起身,回道:“正是。”将东西双手奉上。 唐不休接过那叠东西,竟兴奋得像个孩子。他挽起袖子,将那叠东西放到地上,一一展开,然后拿出笔墨纸砚,蹲在地上书写着什么。 秋月白本想回屋睡觉,但今晚他的心情也有些波动,索性就站在唐不休的身边看他忙乎。 唐不休提着笔,在那些纸质的东西上留下一个个力透纸背的大字。一撇一捺,竟是十分认真。 秋月白一只手背在伸手,垂眸看着唐不休运笔,淡淡道:“也有让不休门主认真以待的事情。难得。” 唐不休头也不回地道:“待你心中被占满,想不认真都难。”写下最后一笔,扔了笔,扭头看向秋月白,露齿一笑,“待你太过认真,便会像极了玩笑。” 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油脂。 一盏盏孔明灯冉冉升起,漂浮在浓墨一般的天空上,就像神来之笔,为天空点亮了希望的色彩。 那一盏盏的孔明灯上,皆用潇洒不羁的字体写着两个大字:蘑菇。 唐不休仰望二十多盏孔明灯,唇角含笑,一副飞鸿传情书的甜腻模样,看得秋月白口中泛酸,直倒牙,忍不住刺了唐不休一句,道:“你若在天空中吊上几只烤鸡,没准儿能引起唐姑娘的故意。” 唐不休眼睛一亮,赞道:“秒极!”想要寻人,定要有的放矢,想必唯有美食能吸引蘑菇的主意。 秋月白用食指和中指揉了揉眉心,道:“你觉得,她此刻在秋城?” 唐不休负手而立,自信满满地回道:“她一定在秋城。” 秋月白难得生出好奇之心,问道:“你与她走散,这一路上多有变数,你怎能肯定,她就在秋城?” 唐不休挺起胸膛,勾唇一笑,道:“因为,本尊会在秋城等她。” 秋月白直接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他没空听唐不址在那里鬼扯。 唐不休轻咳一声,道:“当然,秋城会举办饕餮盛宴,这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突然之间,秋月白很不想举办饕餮盛宴了。 秋月白回到屋里,掏出烽火鸟,展开。 一张小巧的烽火鸟,经过水泡,不但没燃烧,且仅剩下两个字依稀可辨——唐门。 秋月白用手一捻,烽火鸟化成了纸屑。 色令智昏,此话不假。 秋月白若知道,他两次买烽火鸟,都被唐佳人一人折腾湿的,不知心情为何物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不休门的妖孽 唐佳人招惹了秋月白,却没往心里去。在她看来,她撞他落水一回,他又扔她一次,算是扯平了。她虽挺喜欢秋月白的女装扮相,但在寻找唐不休这件大事上,她是不会色令智昏,偏离方向的。实则,她若不折腾,乖乖被秋叶月带回秋枫渡,早就见到休休了。 唐佳人跑回到码头,躲过秋月白的人,寻到挂有风月楼三个大灯笼的花船,一头钻了进去。 白晓冉一直守在船头等着唐佳人,见她一出现,忙将她带进船舱,来到自己休息的房间,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骂道:“你个死丫头,这是要吓死娘吗?!”手下的触感湿嗒嗒的,白晓冉也顾不得再骂,忙扯出一块大布,裹在唐佳人的身上,关心地问,“这是怎么了?落水了?” 唐佳人揉了揉鼻头,道:“嗯,落水了,差点儿淹死我。” 白晓冉心疼了,忙抱着唐佳人拍了两下,然后冲出房间,喊道:“打热水过来!” 有人应道:“诺!” 白晓冉回到房里,问唐佳人:“你怎顶着秋城主跑?” 唐佳人回道:“我以为那大船是咱家的,就跑进去玩了。结果,碰见了秋月白和孟家兄弟俩。他们当我是丫头,让我陪着喝酒。后来,有个叫花娘子的来了,说是给他们下了毒。我心好啊,我就把他们都抢出来了。我抗出秋月白的时候,就看见娘了。我怕有人报复娘,所以没敢认。” 这么贴心的女儿,去哪里找? 白晓冉又被感动了。 她抱紧唐佳人,道:“乖女儿,外面那些江湖人、江湖事,咱都管不了,以后遇见这样的事儿,一定要躲得远远的。老娘看那个花娘子不是善茬,你务必要小心。”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秋月白将她关起来了。没事儿。” 白晓冉点了点头,终是放下心,转而却皱起眉,思忖道:“刚才,秋城主的人在到处寻果树开花。娘不知真相,没敢认,现在看来,他定是要报答你。” 唐佳人一撇嘴,道:“报答个鸟!” 白晓冉听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忙问:“何出此言?”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控诉道:“看见没?就是他把我扔水里,然后又使劲儿夺我空气的!”撅嘴,示意白晓冉看自己那略显红肿的嘴巴,“夺不去,他还咬我!” 白晓冉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唐佳人。她往返秋城,不止一年,否则也不会在这里有条船。虽然她见过秋月白的次数一个巴掌数得过来,但却不认为他会是那种急色的人。况且,对象还是唐佳人这么一位不懂风情为何物的小丫头。 唐佳人怕白晓冉担心,挥着胳膊道:“娘你放心,我狠狠地咬回去了!” 白晓冉的嘴角抽了抽,竟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和唐佳人细说男女之事。她不怀疑唐佳人的话,却担心唐佳人遇见的登徒子不是秋月白本人。毕竟,有人假扮秋月白骗吃骗喝这件事,去年还真发生过。当然,最后那人不知所终,想必是被秋月白收拾了。今年,不会还有人胆敢假扮成秋月白招摇撞骗吧? 白晓冉深深地疑惑了。她深吸一口气,一手攥住唐佳人的手,一手摸了摸她的脸,道:“佳人,男人和女子不同,他们贪杯好色,那叫风流;女子若守不住,让人占了便宜……” 白晓冉话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吵闹声,偶尔还夹杂着女子的尖叫。 白晓冉皱眉,对唐佳人道:“你洗漱后,先歇着。”一转身,出了房间,并不忘嘱托道,“锁好门。”这才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唐佳人又开始比比画画,练起了《残菊手》,口中还嘟嘟囔囔地说道:“我武功了得,谁敢占我便宜?!待我修炼得法,武功大成,且看我为唐门一举生俩!阿嚏!”唐佳人揉了揉鼻子,晃了晃头,感觉自己有些不大舒服。 身上的衣服已经半干,穿在身上仍旧难受。幸好,热水送得快。 唐佳人锁好门,泡了个热水澡,跳出浴缸,翻箱倒柜地寻了套亵衣亵裤套在身上,然后往床上一扑,便睡着了。那份无忧无虑的香甜睡眠,令人羡慕。 秋枫渡里,望东向秋月白回话:“主子,属下已经查明,花娘子的毒下在鱼翅里。四只碗,皆查出了毒。果树开花的下落,属下也寻到了。她住在风月楼,是老鸨白晓冉认的女儿。” 秋月白收回望月的目光,看向望东,眼中的寒意有些瘆人。 望东微愣,立刻补充道:“是……是亲属关系的那种女儿。属下打听到,果树开花并不接客。” 秋月白收回目光,继续望月,问道:“她来自哪里?” 望东回道:“属下不曾打听到,果树开花来自哪里。却知道,她在一个月前,重伤倒在路边,被老鸨救起。从此后,就跟着老鸨一路同行,从小福山一路来到秋城。” 望东问:“可用属下将果树开花带来?” 秋月白轻轻摆了摆手,望东抱了抱拳,退到门口时,想起一件事,回道:“主子,驭雪将马厩里的母马都……拜访了一遍。属下检查后发现,驭雪中毒了。此毒,与鱼翅中所下之毒一模一样。”言罢,退了出去。 秋月白站在窗口,淡淡道:“蒙西县的小福山。花娘子的毒。”一个月前,他也在西盟县,见识到了假王爷的手段,也经历了一段匪夷所思的经历。而今,他亲眼见到果树开花将四碗鱼翅吞下,却不见异样。而他的马,却身中银汗和羞羞草。 江湖中,能人异士确实很多,但他从未听说过,一个人可以在一个月之内瘦成另一个人。 秋月白透过窗口,看向在院子里扎孔明灯的唐不休。 唐不休嫌买来的孔明灯太小,担心他的蘑菇看不见,于是干脆自己动手,扎起一只奇大无比的孔明灯。 秋月白望着唐不休,禁不住有些失神。 不管他承不承认,唐不休都是一代风流人物。武功深不可测,样貌俊美不凡,虽嘴上犯浑,但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所有的感情都围着那只胖蘑菇在打转,世间万物在他眼中,不过是过眼烟云。 这样的浓情厚爱,给予的定不是凡人。 那唐佳人能扮演假王爷而不被拆穿,定有她的独特之处。抛开她那痴肥的身材不说,确实有些急智。虽不想承认,但事实却是,唐佳人有种能力,能将周围人折腾得人仰马翻,自己却抱着美食自得其乐。 能被唐不休珍而重之的人,应该……不是……藏身在妓院的果树开花。 然,果树开花到底是谁?花娘子的毒,并非浪得虚名。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武林高手被她得手,丟了功力和性命。 秋月白对果树开花越来越好奇了。 院子里,唐不休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挽着袖子,干得热火朝天,还不忘扭头对秋月白飞出一记媚眼,逗乐道:“你深情的凝望,为了哪般?” 秋月白直接关窗。 唐不休感慨道:“你紧闭窗口,留人暗思量。”收回目光,嘀咕道,“真是无趣啊。蘑菇啊蘑菇,你再不出现,为师就要被这些俗人谋杀了心情。”抓起笔,在纸张刷刷写下八个大字——甚是想念,极是认真。 唐不休吹了吹墨汁,卷起几张大纸,抓起一把竹棍,站起身,冲着秋月白的房门喊道:“明天给本尊准备些结实的大纸,本尊势必要造出一只巨大的孔明灯!” 唐不休没认为自己能得到秋月白的回应,却见他一把拍开窗,望向自己。唐不休戏谑道:“你推开窗,为谁轻狂?” 秋月白问:“你在哪里与唐姑娘分开的?” 唐不休回道:“小福山。”眸光闪动,突然靠近窗口。 秋月白关上窗。 唐不休一掌劈开窗口,笑吟吟地望着秋月白,问道:“怎么?有我家蘑菇的消息了?” 秋月白头也不回地躺在床上,放下帷幔,躺下,回道:“没有。” 唐不休扔下竹条和纸张,跳进屋里,掀开帷幔,道:“来吧小亲亲,你说说看,是不是有我家蘑菇的消息了?本尊严刑逼供的手段,那也是一等下流的。” 秋月白的眉角跳了跳,突然一脚踹向唐不休。 唐不休挥手隔开秋月白的脚,迎身而上,去按秋月白的肩膀。 两个人你来我往,在床上折腾得气喘吁吁。 满腹心事的秋江滟从屋里走出,正待仰头望月惆怅春秋时,忽闻秋月白屋里传出的动静,忙慢慢靠过去,顺着窗口向里一望。 只此一眼,真是……别开生面。 床板震动,帷幔抖动。影影绰绰间,还能看见秋月白和唐不休二人衣衫不整地纠缠在了一起。 唐不休被压在了褥子上,左手扯开了唐不休的衣裳,右腿还缠在了秋月白的腰间。秋月白一只手掐着唐不休的脖子,一腿分开了唐不休的双腿。 二人一同转头看向秋江滟。 眸光中的深意,令人胆颤惶恐。 第一百五十五章:侍寝这种事儿 秋江滟是秋风渡的明珠,谁身在江湖,却并未经历过任何不堪之事。秋月白将她保护的很好,但并未将她养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 男风,她略懂。 听说过,却未曾见过。 如今,秋月白与唐不休就在她眼前上演如此激烈的戏码,令她的灵魂都为之颤抖了。 她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且,这种侮辱源于她最尊重的哥哥和最新欢的男子。于是,侮辱变成了一记记大嘴巴子,一下接着一下,狠狠地抽在她的脸上,令她面红耳赤、气血翻涌、怒不可言、恨意难平…… 心里乱成一团,各种味道充斥其中,一时间无法理出头绪。 她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她! 太多复杂的感情,令她无法抵挡,终是捂着脸,脚步踉跄的跑开了。 床上,唐不休一用力,翻身而起,将秋月白压在身下,气喘吁吁地道:“说,本尊的蘑菇在哪儿?!” 秋月白冷冷道:“炖鸡了。” 唐不休咬牙道:“再炖一只鸭吧。”伸手,就去扯秋月白的亵裤。 若非唐不休的表情有些高冷,他这番动作,简直就像……就像急不可待的色魔。 秋月白的眸子缩了缩,忙严防死守,挥开唐不休作乱的手,问:“你做什么?” 唐不休舔了舔嘴唇,邪肆地一笑,道:“和你玩玩。”挑眉,“怎么?玩不起?” 秋月白一记手刀砍向唐不休的腰身,迫使他向旁一躲。秋月白抓准机会,翻身而起,一把抓向唐不休的裤子,道:“按照我的方式玩。” 唐不休一抬腿,用膝盖袭向秋月白的后腰:“怕你玩不明白!还是让本尊教教你!” 床板摇,帷幔颤。 床上两个人你来我往,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不时,有布匹碎裂的嗓音和男子的萌哼声传来,令人面红耳赤、想入非非。 这样的夜晚,注定是鸡飞狗跳、不让人睡觉。 负责守夜的人,蹲在树上,听着屋内的动静,皆是一副装死人的表情。 屋内,随着吱喳一声响,床从中裂开,从中飞出两个人。 唐不休衣衫不整,抓着秋月白的衣服,和一截裤腿。 秋月白裸着上身,光着一条腿。 唐不休甩着手中裤腿道:“丢车保帅?不过如此。” 秋月白冷冷道:“不休门主真是背后风凉。” 唐不休动了动肩膀,感觉到了何为背后风凉。他的后背衣服,被秋月白抓成了破布条。 唐不休挑眉道:“秋城主这份热情,真令人难以消受啊。本尊的好衣服不多,这……你得赔。” 秋月白道:“不休尊主堪称无赖鼻祖。” 唐不休抱了抱拳,道:“承让承让。”一步步靠近秋月白,目光中盛满不怀好意。 秋月白终是冷冷地道:“有消息说,一队商人行至小福山时,救起了一位姑娘。”他也不知,为何会如此说。也许,还是因为无法确定果树开花的身份吧。毕竟,没有人会突然暴瘦成那副样子后,还可以保持肌肤的紧致光滑。 他不认为果树开花和唐不休会有什么关系,但……他也没有义务将那硬生生跳入他心湖的姑娘讲给唐不休听。他不喜欢分享。 唐不休的眸光瞬间变得璀璨异常,好似天空中最明亮的两颗星星。他望着秋月白,豪不压抑自己的感情,激动地问:“哪队商人?” 秋月白毫无表情地回道:“查到后告之你。” 唐不休眨了一下眼睛,伸手点了点秋月白,道:“你呀,太坏了。”将抓在手中的衣服和裤腿扔给了秋月白,打个哈气,懒懒地道:“你呀,以后有话早嘛。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兵戎相见。瞧瞧,这好好儿的衣服是得罪谁了,惨遭次等毒手,真是够冤枉的。”哈哈一笑,抛出一记媚眼,“小白白,本尊睡了。”从窗口跃出,建起竹条和纸张,夹在腋下,步伐悠哉地回屋了。 秋月白垂眸,看向手中的残破衣裤。松开手指,任由衣裤飘落到地上,沾了灰尘。 他无喜爱之物,弃身外物亦不在乎。 这世间,能让他在乎的人,本就不多。从今后,添上的那个人便会变得无比重要。这样是好,也不好。 他的认真,没有谁能承受得起。 但愿,他尚未付出认真,而那果树开花,还不懂何为认真。 秋风渡里,三间房,三颗心,各有各的异样。 秋江滟回到房间后,呆坐许久。 绿蔻拧了帕子,递到秋江滟面前,轻声道:“小姐,擦把脸就寝吧。” 秋江滟抬起茫然的眼看向绿蔻。 绿蔻蹲下身子,仰头问:“小姐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刚才,绿蔻听见城主的房间里有打斗声。” 秋江滟的睫毛轻轻颤抖一下,终是伸手接过帕子,道:“没什么。哥……哥和不休门主在切磋武艺。” 绿蔻目露疑惑之色,却没再追问。毕竟,她只是一个会武功的奴婢,被城主派来保护小姐。有些话,主子不说,她便不能追问。失了分寸,会没有立足之地。 绿蔻刚要起身,秋江滟却一把攥住绿蔻的手,眸光灼灼地道:“绿蔻,我哥今晚可能会睡书房。你……你去收拾一下。” 绿蔻微愣,道:“城主不喜欢绿蔻服侍,绿蔻去了,恐让城主不喜。” 秋江滟站起身,推着绿蔻的肩膀,将她送到梳妆镜前,按着她坐在凳子上。 绿蔻心中一惊,忙站起身,道:“绿蔻不敢。” 秋江滟笑着将绿蔻按到凳子上,道:“你呀,跟了我这么多年,从来也不好好儿打扮自己一下。待我出嫁前,理应为你寻个好人家。” 绿蔻不自然地羞涩道:“小姐,绿蔻……一直保护你。” 秋江滟一伸手,扯下绿蔻绑着发髻的绳子,道:“我也不想和绿蔻分开。习惯了某个人的陪伴,若失了,总是不自在的。再说,哥哥既然将你给了我,就说明……在哥哥眼中,你是个好的。” 绿蔻紧张地道:“小姐谬赞。绿蔻……绿蔻只是肯吃苦,好生学武罢了。承蒙小姐不嫌弃,肯让绿蔻服侍,是绿蔻的福分。” 秋江滟勾唇一笑,认可了绿蔻的话。 绿蔻道:“像小姐如此美的女子,堪称江湖第一美女。也不知道将来会花落谁家。” 秋江滟的脸色一变,明显有些僵硬,转而却是摇头一笑,道:“都是命数。争不得,抢不到,要看老天肯不肯厚待我。” 绿蔻道:“像小姐如此好的女子,老天爷一定会厚待小姐。” 秋江滟用手拍了拍绿蔻的肩膀,道:“不说我了。你说说你,可有心仪的男子?” 绿蔻的双颊瞬间爆红,她一边站起身,一边紧张地道:“没……没有……” 秋江滟再一次将绿蔻按到凳子上,打趣道:“好了好了,你紧张什么?你跟了我有些念头,却从来都是这身武者的短打,看着……不美。你应学习如何打扮自己,别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个男人。呵呵……” 绿蔻垂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善此道。” 秋江滟帮绿蔻梳了个松散的发髻,道:“没有女子不会打扮的。今晚,我便送你一些饰品,让你看看自己有多美。” 绿蔻忙道:“小姐……不敢,绿蔻不敢要。” 秋江滟伪怒道:“你还和我客套!哼!” 绿蔻只能妥协道:“小姐别生气。全凭小姐做主。” 秋江滟这才见了笑模样,一伸手,从自己的盒子里取出一朵拳头大小的绢花,别在了绿蔻的头发上,然后又拿出两只珍珠吊坠耳环,戴在了她的耳朵上。 绿蔻有些不适应,也有些期待。 那个女子不爱美?只是……她十分明白一点。秋城主将她给了秋江滟,便是要保护她的安全,而不是将自己扮成花瓶,与秋江滟争艳。 绿蔻认为,她自己最是明白秋风渡的规矩,所以,从不曾跃雷池一步。而今,秋江滟于深夜回来,明显是心中有事,却还是要笑着打榜她。如此……机会难得,她也很想自己,自己打扮一番后,会不会变成一个令人心动的女子。 她不求那些江湖才俊对她另眼相待,只求一人,能多看她一眼。 秋江滟为绿蔻的唇涂了些胭脂后,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条自己许久以前的衣裙,让绿蔻去换上。 绿蔻接衣服时,手抖得不成样子。 尽管秋江滟没有明说,可……深夜如此打扮,又要去给秋月白铺床,有些事似乎已经浮出水面,不言而喻呀。 绿蔻的心跳跳得越来越快,仿佛要蹦出喉咙。 她手忙脚乱地换好衣裙,任由秋江滟上下打量了两眼后,便拍手称道:“看,这样多美!” 绿蔻望着镜中自己,眼中流露出几分无法压制住的喜悦之情。 秋江滟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赶快去给我哥把床铺一铺。” 绿蔻望了镜子中的自己有些失神。 秋江滟推了推绿蔻。 绿蔻的脸一红,垂眸道:“去去就回。”言罢,出了门,拍了拍有些发烧的脸颊,深吸一口气,去往书房。 书房里那团微黄的烛光,令绿蔻的心瞬间变得无比紧张。 她轻轻敲响书房的门,攥紧拳头道:“城……城主,小姐让绿蔻来给您铺床。” 秋月白直接吹灭蜡烛,道:“回去。” 两个字,令绿蔻的脸变得惨白。 第一百五十六章:花船之上 有句老话说,傻子睡凉炕,全靠火力旺。 唐佳人一觉醒来,竟然已经是酉时末了。 她洗漱过后,又涂抹了一层白晓冉送她的养颜霜,然后自己动手扭了两只乱七八糟的发髻,用红绳缠住。她用铜镜照了照,自认为效果还不错。站起身,从柜子里翻找出一套嫩葱似的短打,套在了身上。取下门闩,打开房门,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丝毫看不出昨晚的狼狈,那叫一个神清气爽、生龙活虎。 此刻客人陆续登船,着实热闹。 姑娘们吹拉弹唱,拿出了看家本领吸引着恩客。 厨房里甚是热闹,大刀剁菜板,咣咣有力。 肉香,酒香,混杂在小曲儿的咿呀声中,便有了声色犬马的热闹。 唐佳人像条机灵的小鱼儿,一路嗅着味道,来到厨房,随手抓了些肉干拖在手心,又像外溜达而去。 厨娘们看见唐佳人,都笑吟吟地问好。昨晚,她们便得了吩咐,知道老鸨子认了女儿,这诺大的产业,将来都是她的。她们这些人命贱,卖身契都拿捏在了白晓冉的手中,将来也会落在果树开花的手中,此时不讨好,更待何时? 唐佳人觉得大家都和气,真是越发喜欢这个地方。她一边咬着肉干,一边向外晃去。 尚未靠近甲板,便听见有人争吵的声音。 一条大花船挡在白晓冉的小花船前,不让小花船接客。且,大花船上的姑娘一个个儿摇着手帕,勾搭着小花船上的寻欢客。 两只船,一高一低,贵贱立分。 除了个别寻欢客包下小花船,图个闹中取静之外,大多数人都差在银子上,才没有登上大船,逍遥快活。 如今,被大花船上的姑娘一勾搭,这魂儿就开始往上飘。 风月楼的小花船上,娇梅一身是水,指着大花船上的姑娘骂道:“泼水时眼睛瞎了不成?!没看见人吗?” 名曰魏紫坊的大花船上,一位端着木盆的紫衣姑娘捂嘴一笑,娇滴滴地道:“还真没看见人。” 这话,却是在骂娇梅不是人了。 娇梅虽气得不轻,却也足够泼辣,她吼道:“贱蹄子,你下来!看老娘戳戳你那双眼睛,听个响儿!让你目中无人!” 紫衣姑娘瞥了娇梅一眼,笑吟吟地道:“人家可不能去那贱人处。要不,你上来?哎呀呀……人家忘了,这大船可不是一般娼妓能登上的。” 魏紫坊的姑娘们哈哈大笑,那样子别提多气人。 娇梅还要开口,却被白晓冉拦下了。白晓冉仰头看向大船,对一位长脸的中年女子道:“大家都做这欢场生意,齐妈妈何必挤兑我们风月楼?” 长脸老鸨齐妈妈阴阳怪气地一笑,道:“我们这些花船,在秋城经营有些年头,最是懂规矩。你们外来的人,想攥这份银子,也要看有没有资本。” 白晓冉能吃这口饭,自然不是善茬,当即道:“秋城主都没说不允,你算哪根儿葱?你赶快将船驶开,别挡我们的船接客。去年忍你们,今年又蹬鼻子上脸,真当我们风月楼好欺负吗?!我们光脚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就撞个鱼死网破,看看是我们的船头硬,还是你们的船声结实!” 齐老鸨一掐腰,呸了一口,骂道:“就凭你们这破船还想和老娘玩玉石俱焚那一套?痴心妄想!我告诉你,这河上可是有规矩的,但凡谁先动手惹麻烦,会被砸船的!有种,你就撞过来试试。这码头就这么大,我们家船大,站得地方大点儿,谁能说得出什么?你呀,就乖乖排在后面,等吃老娘剩下的吧!”帕子一甩,媚眼飞起,“哦,对了,你要撞,就快点儿,正好啊,我的这条船上,有贵客临门。你且睁大眼睛看看,那是谁,是不是你能开罪起的!我呸!” 白晓冉胸口起伏,恨恨地瞪着齐老鸨。 娇梅凑到白晓冉身边,低声道:“妈妈,咱得灭一灭魏紫坊的微风,不然这生意没法做了。” 白晓冉看向娇梅:“你有主意?” 娇梅拢了拢胸,挑眉道:“且等我勾搭那贵客过来!” 白晓冉道:“抢客是大忌。” 娇梅皱眉不语。 白晓冉又道:“抢她娘的再说!” 娇梅的脸瞬间笑花开。 白晓冉对娇梅耳语一番,娇梅点了点头,拉上百合、杜鹃和兰花,一同跑向船舱内。 唐佳人探头问:“你们干啥去?” 娇梅赶鸭子似的道:“一边玩去。女人的事儿,小丫头别管!” 唐佳人缩回头,继续咀肉干,眼睛却是看向了魏紫坊。 白晓冉看见了唐佳人,忙向她走来,低声嘱托道:“别下毒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不是什么毒都能搞死人的。那种毒,十分珍贵,我手头也不多。” 通过一个多月的相处,白晓冉早就看出,唐佳人是个蔫坏。她不会和人对阵骂敌,但背后捅刀子这种事儿,她干起来绝对得心应手。可偏偏,被她捅了刀子的人,除了恨她牙痒痒之外,着实奈何不了她分毫。这,也是能耐。 白晓冉并非心慈手软之人,却不想让唐佳人为自己涉险。她道:“魏紫坊养了两位高手,武功了得。” 唐佳人咀着肉干,乖乖地应了声:“哦。”再无下文。 白晓冉不放心,又嘱托道:“你吃你的肉干,等会儿看看娘的手段。” 唐佳人笑颜如花,将一块肉干塞进了白晓冉的嘴巴里,道:“娘,你吃。” 白晓冉婉唇一笑,伸手揉了把唐佳人的头发,道:“这头发都让你拧成稻草了。来,娘给你梳梳。”她刚要掏木梳,就听魏紫坊上传出了悠扬的琴声,且有四名女子在船板上轻歌曼舞。 白晓冉抬头望去,知道那贵客要登船了。她对身边的小丫头道:“让娇梅她们快点出来。” 小丫头点了点头,一溜烟地跑进了船舱。 岸边,一位紫袍华服男子,在众随从的簇拥下,登上了魏紫坊的大花船。 那人面如冠玉,气质温润,风度翩翩。通体的贵气中,透着几分文人墨客的雅致,任谁看了都会赞一声,君子如玉。 那人大约三十八九的年纪,额角一侧却已生出一缕华发。那缕华发非但没让男子显得苍老,反而为他平添了几分儒雅。 这人,便是二王爷端木淳。 他一步步走上魏紫坊的大花船,平易近人地欣赏着歌舞。他的眸光从四名歌舞姬的身上扫过,明明只是温柔的一撇,却好似一只彩笔,绘了四朵桃花,染了四张粉面。 那高贵的身份、温柔的目光、俊雅的脸庞,无一不令女子为之痴狂。 唐佳人的目光也落在二王爷的身上,却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恨不得将眼珠子都黏在二王爷的身上,她的目光只是在二王爷的身上打个转儿,便收回,老老实实地垂在脚前一寸之处。她那双大眼睛,滴溜一转,身子悄然向暗处退了半步,确保二王爷不会注意到她。 唐佳人倒不是怕二王爷认出她,毕竟她有时候照镜子,都难以想象,自己曾经胖成那样。反倒是,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曾掴她一个巴掌,还杀了夏三娘和夏坚。这些事,她都记在了心里,不会忘记。 唐佳人想不明白,那人为何在掠她去之前戴上面具?再次相见,就他那几根白毛,已经将他出卖得十分彻底。咋地,戴面具能吓唬人呐?!佳人不服! 就在唐佳人垂眸掂量手段的时候,秋月白也登上了魏紫坊的大花船。 原来,今晚的贵客是秋月白和二王爷,怪不得魏紫坊嘚瑟成那个样子。 若说二王爷的出现,乱了女子的心;那么秋月白的出现,便能荡了女子的情。 前者温润如玉、贵气雅致;后者冷若冰霜,却气度不凡。 前者是女子心中的良人,后者却是她们渴望不可求的冰山情人。 秋月白登上大花船,与二王爷并肩而立,视线便看似随意的一瞥,在风月楼的小花船上一划而过。 这时,风月楼上传出一阵激昂的鼓声,吸引了二王爷和秋月白的视线。 娇梅、百合、杜鹃和兰花,穿着艳丽的薄纱,踩着激昂的鼓点,挑起了热情的舞蹈。两条雪白的大长腿,在薄纱下晃动着,若隐若现,格外撩人。 二王爷和秋月白走到船边,垂眸看着四美跳艳舞。 二王爷道:“秋城的女子果然热情似火。” 秋月白在船舱旁不引人注意的暗处,看见了一只乱糟糟的发髻,和一只圆滚滚的眼睛。那只眼睛,正盯着娇梅等人的身体看,大有惊叹的意思在里面。 二王爷摇着扇子,勾唇一笑,道:“看来,这争奇斗艳,也是秋城河上一道风景。本王来此,果然不虚此行。” 一声“本王”,惊了多少人心呐!初见二王爷时,众人都以为他是达官贵人,没想到竟是位高高在上的王爷! 第一百五十七章:谁魅惑了谁? 魏紫坊和风月楼的女子,差点儿疯了。 她们竟然有机会给王爷跳舞?若被看中,那岂不是一步登天?哎呀呀,想想就激动得难以自持。 众人噗通跪下,娇滴滴地道:“恭迎王爷。” 二王爷温和地道:“本王来秋城游玩,只想尽兴而归。”向上抬了抬手,“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众人口称:“诺。”纷纷站起身。 二王爷笑着看向秋月白,意有所指地道:“秋城之行,真是令人期待。” 秋月白不接二王爷的话,却道:“饕餮盛宴,虽是民间杂食,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可尝。” 二王爷摇扇而笑。 唐佳人听见秋月白的声音,眯眼看向魏紫坊的大花船,竟与他的目光相对。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心虚,却还是缩了缩脖子,用“我看不见你、你便看不见我”的蠢方法,躲开了秋月白的目光。 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有怒火在冰山深处燃烧,旁人却看不透他半点情绪。 二王爷道:“来,歌舞继续。” 风月楼和魏紫坊的姑娘们开始载歌载舞,各自拿出看家本领舞动起来。一时间,热闹非凡,却也杂乱得很。 魏紫坊的人见二王爷和秋月白的目光被风月楼所吸引,立刻换了调调儿。她们解开了衣带,露出了修长的脖颈,探出了秀美的大腿,围着二王爷和秋月白跳起了撩人至极的舞蹈,真真儿的让众人大饱眼福。 与此同时,四名脸覆薄纱的女子,抱着琵琶从船舱里走出,手指翻飞,佳音绕梁。 二王爷赞道:“妙!” 风月楼的人见此,竟也要变路子斗下去。 唐佳人咬下肉干上的一块肥肉,吐到娇梅的脚下。 娇梅一脚踩上,直接后仰倒地,摔得眼冒金星,惨叫连连。老鸨白晓冉忙给百合等人使了个眼色。百合等人搀扶起娇梅,就要向船舱里退。娇梅却不想走,扭着身体还想跳。 白晓冉怕贵人怪罪,狠狠地瞪了娇梅一眼。 娇梅怕白晓冉,不敢再争,被搀扶了下去。 魏紫坊的老鸨垂眸扫了白晓冉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抖了抖嘴角,那叫一个得意。 白晓冉对着二王爷和秋月白施了大礼,这才让人将小花船向后退出些距离。 这一局,风月楼败。 旁人不知道唐佳人的所作所为,秋月白却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他猜,果树开花不想和二王爷有所牵扯。为何不想?若果树开花就是唐佳人,这一切都变得不言而喻。二王爷定是抓了唐佳人的那位神秘王爷。若果树开花不是唐佳人,这便是另一个谜题。 唐佳人偷偷抬眼,看向秋月白,但见秋月白正垂眸看着她,她也不知想了什么,竟做出插人双目的剪刀手,对着秋月白恶狠狠地比划了一下。 秋月白转开头,看向魏紫坊的歌舞,唇角勾了勾。暗道:唐佳人假扮六王爷时,看他的眼神就像饿狗盯着肉骨头,用垂涎三尺来形容不为过。而果树开花,却并非如此。一个人的眼神,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不知为何,尽管很多事都在证明,果树开花就是唐佳人,他却总在尝试找到一个点,反驳掉所有的证明。也许……是因为,唐不休的那份认真吧。 且让唐不休守着他的蘑菇,且让他将果树开花留在身边。谈不上多喜欢,却因难得的不反感,想要……拥有。 秋月白这一笑,竟令四人的琵琶走了音,令四人的歌舞踏错了点。 至此,秋城又有一语传出——月白笑,舞儿乱,弦儿掉。 秋月白这一笑,杀伤力不可谓不大。 二王爷望着秋月白的侧脸,道:“这无双风姿,除了秋城主,谁敢居第一人?” 秋月白恢复成往日的清冷模样,回道:“王爷谬赞。王爷风雅,无人能及。” 二王爷笑了笑,打趣道:“月白啊,我们这样互夸,可真是要让外人笑话了。”从秋城主转成月白,二王爷表现得亲切自然,毫无违和感,就仿佛二人已经相交莫逆。 秋月白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伸出右手,道:“王爷,里面请。” 二王爷抬腿,向船舱走去。秋月白落后半步,尽地主之谊。 魏紫坊的大花船在万众瞩目之下悄然驶离岸边。一个仿若青葱般的身影悄然溜上了大花船,竟无人知晓。 唐佳人寻到厨房的窗口,趁着无人注意跳了进去,在酒缸盘打个转儿,来到灶台旁,十分自然地端起一个摆放着凉菜的托盘,迈着小碎步走出厨房。 厨房李大娘回过身要往凉菜里加咸盐时却找不到凉菜了。她疑惑地嘟囔道:“凉菜,没做呢?” 大厨颠着大勺,头也不会地吼道:“别偷懒!麻溜儿的!” 李大娘应了声,又忙活开了。 唐佳人托着托盘,在热闹的大花船上溜达着。大家都很忙,没有时间盯着一个小丫头。姑娘们忙着擦胭抹粉,幻想着一飞冲天。无论是王爷的宠妾,还是城主的侍妾,都值得她们放手一搏。 场面有些乱,人心有些荡,奈何二王爷和秋月白所在的雅间外,却守着黑脸侍卫,不让任何人靠近。 且,老鸨也站在门口,对献艺的姑娘进行验看,生怕有人使出卑鄙手段,滥竽充数。至于送菜的丫头,被检查得更是仔细。 唐佳人脚尖一转,转到了隔壁房门口,伸手推门而入。 屋内,一个人撅着屁股,半趴在墙上,耳朵里赛了个喇叭形的东西,大开口处,贴在与秋月白共用的墙上。那人听见唐佳人发出的动静,立刻收起喇叭形的东西,看向唐佳人。 四目相对,彼此皆是一愣。 唐佳人咧嘴笑了笑,问道:“你偷听啊?” 孟水蓝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栗色长发,笑道:“某只是关心一下朝廷和江湖大事,算不得偷听,懂?” 唐佳人摇头:“不懂。” 孟水蓝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向唐佳人,盯着她的眼,询问道:“如何能让你懂?” 唐佳人讨喜地一笑,道:“那是你的事儿。你好好儿想想如何能让奴懂。” 孟水蓝在唐佳人身前站定,垂眸看着她。 唐佳人仰头问:“你要杀人灭口呀?” 孟水蓝道:“非也。我看姑娘有几分眼熟而已。似乎在群山之间,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为探听有关六王爷的消息,将自己打扮成一身绿,潜在群山之间。因此,亲眼看见眼前女子一出手,将福田等人毒翻在地。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奴记得你,你就是那个鸟人。”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用手轻轻一撩长发,道:“非也。某就是那位仙人。姑娘曾说,自己是不休门中人,为何流落至此?” 唐佳人反问:“你还说自己是仙人,为何被花娘子吓得差点儿尿裤子?你可以将她变成一颗大枣,啃了她。” 孟水蓝揉了揉额头,道:“就算讲她变成枣,也是满身褶皱的干巴老枣,啃都啃不动。”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也是哦。” 孟水蓝一转身,坐回到椅子上,问:“说说吧,为何来此?” 唐佳人将托盘放到桌子上,也坐在了椅子上,学着孟水蓝的样子道:“说说吧,为何偷听?” 二人互看半晌,孟水蓝终是道:“当某没问。” 唐佳人笑道:“奴突然就想明白了。你确实是在关心武林和朝廷大事。” 孟水蓝用食指敲了敲桌子,身子前倾,靠近唐佳人,扬了扬下巴,眼神里带上一种若有若无的挑逗之意,道:“你们那个不休门主,带着死胖子游山玩水去了,丢下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真是可怜。本阁主见你资质不错,不如加入百川阁,让本阁主为你指引出一条光明大道,令你后半生衣食无忧,嗯?”最后那声“嗯”,仿若柔软的花蕊,轻轻撩拨过心弦,留下一室花香和一点微痒。 没错,孟水蓝在诱惑唐佳人。这是他在履行自己对自己的承诺。他不信,他就不如秋月白那个面瘫!世间女子都可以瞎,但眼前这朵果树开花,却不能瞎。毕竟,如此聪慧可爱的女子,不多见呐。他必须要让她睁大眼睛看清楚,何谓真正优秀的美男子。 孟水蓝想得没错,奈何……唐佳人那根筋,被唐不休教导得有些不在正道上。若他此刻穿上女装,一展身姿,别说勾引唐佳人,只需一个眼神,唐佳人自己就得往上扑。 所谓审美和灵犀,都得踩在那个点上。 唐佳人学着孟水蓝的样子,用食指敲了敲桌面,靠近孟水蓝,瞥着刚才他的眼神,用他刚才的语调,道:“你口中那个死胖子,是指唐佳人,嗯?” 如此风骚噬骨、魅惑众生的眼神,令孟水蓝的心跳突然加快。那不算单薄的胸膛里,仿佛跑过一百头兔子,到处乱撞,一塌糊涂。 这种感觉很久不曾有过。久到……不,不对,这种感觉从不曾经又过,不是遗忘、不是敢开,而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这世间美女千万,想要魅惑他的人大有人在。然,无论哪种风情,都不如果树开花那一眼来得直接、有力、魅惑、猛烈…… 孟水蓝十分清楚明了地认识到,他被魅惑了。 却不知道,这种魅惑会在他的胸腔里缠绵多久? 毕竟,任何药效,都有时效。 孟水蓝一边享受着这种令人惊喜的悸动,一边安抚着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这只是偶尔和意外,所以……无需慌乱。 唐佳人见孟水蓝呆愣愣地看着自己没有其它反应,便用食指戳了戳孟水蓝的肩膀,重新飞出一记包含诱惑之意的眼神,重新问道:“你口中那个死胖子……” 孟水蓝的心猛地一跳,立刻开口阻止道:“对对对,是她。” 他真是有些承受不住果树开花那种魅惑众生的眼神,仿佛……一只刚入世的妖,尚不懂红尘万丈的凶险,却要靠“魅”之一字来完成修行。那么纯粹的魅,不掺杂任何虚假和目的在地中,令人……身体酥麻,恨不得死在她的裙下。 孟水蓝的回答令唐佳人十分不悦。为啥?还不是因为她就是那个不受人待见的死胖子! 唐佳人白了孟水蓝一眼,道:“胖咋啦?吃你家米面啦?” 孟水蓝被噎得笑了。他想起唐佳人伪装成的“六王爷”,禁不住摇了摇头,笑着感慨道:“有种胖,比吃我家米面还可恶啊。”唐佳人可是害他排泄在裤子内的罪魁祸首啊!此等深仇大恨,现在想来,虽不至于像当初那般咬牙切齿,却也……不会太愉悦便是了。 唐佳人笑吟吟地打量了孟水蓝两眼,道:“我们不休门中人,都不好惹。若是被她听见你说她是死胖子,你……”伸出手,指向孟水蓝的鼻子。 孟水蓝伸出食指,用手指尖,在唐佳人的食指上轻轻滑过,柔声道:“怎样?” 唐佳人狂抖一下,收回手指。 孟水蓝看向唐佳人,眼神颇有深意。 唐佳人又抖了一下,道:“别这样……” 孟水蓝的睫毛轻轻眨动,问:“怎样,嗯?” 唐佳人捂着小腹道:“你这样,就像我们风月楼里的姑娘,搞得我想去小解。” 孟水蓝的嘴角抽搐两下,果断拉直,扭头不语。 唐佳人将被孟水蓝用指甲划过的食指,在裤子上蹭了两下。 孟水蓝用余光看见,额头的青筋跳起一根。他突然转头,看向唐佳人,恶狠狠地道:“你们不休门里的人,都如你这般?” 唐佳人向后躲了躲,满眼防备地道:“这是机密,不能告诉你。” 孟水蓝向前靠近唐佳人,道:“机密?就没有我百川阁阁主打探不到的机密!”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孟水蓝问:“何意?” 唐佳人笑吟吟地道:“猜呗。” 孟水蓝感觉自己被耍了,向后靠在椅子上,双手搭在一起,左手食指轻轻敲打着右手手背,并用眼尾扫着唐佳人。 唐佳人学孟水蓝的样子,惟妙惟肖。 孟水蓝挑眉,唐佳人挑眉;孟水蓝翘起二郎腿,唐佳人亦然;孟水蓝眸子一转,轻轻拉开衣带,撩开衣领,露出一只香肩…… 第一百五十八章:撩拨摸底儿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拍在了桌子上,成功制止了孟水蓝的下流举止。 唐佳人一脸怒意地问:“你干什么?” 孟水蓝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弄出这么一手,来逗弄唐佳人。若是此事传出江湖,他百川阁主一定会成为江湖笑谈。 孟水蓝轻声咳了咳,扯起衣领,道:“有蚊子叮了某一口,某看看是不是红肿了。” 唐佳人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脱衣服呢。” 孟水蓝用眼尾扫向唐佳人。 唐佳人继续道:“我身上没有银子,你就算脱光光,我也拿不出什么给你。” 唐佳人的语气是认真的,眼神是不自然的,却令孟水蓝气个倒仰! 孟水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要给某银子?!”当他是什么了?! 唐佳人挪开目光,不好意思地道:“以前不懂啊,看你光着也就光着了。后来,我不是加入了风月楼吗?这回,我懂江湖规矩了。看人脱光衣服,是要给银子的。”手在腰身上摸了摸,一副弄中羞涩的模样。 孟水蓝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他……他竟被当成了小倌?!真的假的?虚幻的吧? 唐佳人轻咳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转悠了两圈后,一摊手,无辜地道:“是你自己要脱的,与我无关。” 孟水蓝站起身,走到唐佳人面前,挑眉道:“所以?” 唐佳人坦言道:“你脱吧。” 孟水蓝……心痛了。 脱吧?如此轻松?那般容易?哎呦,闹着玩呢?! 孟水蓝刷地抽出一把扇子,啪地一声打开,使劲儿给自己扇了扇风。他也在屋里转了两圈,总是将心一横,暗道:脱就脱!且看看她还能闹出什么花样?! 孟水蓝将扇子收起,就要去扯衣服。 唐佳人脚尖一转,又坐回到椅子上,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大爷模样地对孟水蓝道:“倒酒!” 孟水蓝磨牙,来到桌子边,倒了杯酒水。 唐佳人一伸手,欲取酒杯,孟水蓝却比唐佳人快了一步取走水杯,用眼神勾着唐佳人,慢慢吞咽下杯中酒。 他的喉结滑动,那样子竟性感非常。 唐佳人随着孟水蓝的动作吞咽了一口口水。 孟水蓝望着唐佳人,坐在椅子上,轻轻揉了揉额头,笑道:“你们不休门中人,是不是都学过气死人不偿命的本领?” 唐佳人点头,回道:“休休说,我们活着要有生气!所以,得尽量让彼此生气。” 孟水蓝道:“此生气和彼生气,也能混为一谈?” 唐佳人道:“都是一个词儿,自己理会吧。” 孟水蓝又问道:“你们是不是都喜欢学别人的一举一动?”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道:“我学得最像!” 唐佳人也是够坏的。她知道孟水蓝在套话,所以并不正面回答,只给出这么一句,成功误导了孟水蓝,让他以为不休门中有许多人。 这种误导下的结果,是孟水蓝的心生疑虑。唐佳人曾模仿六王爷,那叫一个惟妙惟肖。若非身体差距太大,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有时候,模仿一个人的神态、举止、语言、气质,远比临摹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来得重要。果树开花如果是此中佼佼者,就只能说明,不休门的坑挖得很大。若不休门还擅长易容之术,再结合所学的模仿技能,想要取而代之某位重要人士,岂不是轻而易举?谁又能分辨真伪? 嘶……如此一想,这不休门果然可怕啊! 孟水蓝不动声色,心中却起了防备之意。然,转而一想,又觉得自己的这种防备有些可笑。若不休门的野心真有那么大,眼前的果树开花为何不偷偷模仿他,而是明目张胆到气人肝疼?许,这就是个误会。 唐佳人靠在椅子上,没有继续学孟水蓝的神情,而是嘻嘻一笑,道:“学武功、学为人之道,不都是学?我们不休门中人,就是天生好学。我就是一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你不用太过惊讶。” 孟水蓝摇头一笑,让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稍微淡去,开口道:“你敏而好学,不如加入我百川阁。” 唐佳人问:“为啥?” 孟水蓝觉得自己可能没说清楚,于是又道:“跟着某,比跟着不休门主有前途。你若想得到不休门主的另眼相待……呵呵……得先胖过唐佳人。” 唐佳人眯眼笑道:“对此,奴很有信心呢。” 孟水蓝一哽,竟无言以对。 唐佳人道:“胖,是小事;瘦,才是难事。” 孟水蓝点头,深以为然。 唐佳人伸出手,道:“把你那喇叭样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玩玩。” 孟水蓝严肃地道:“这是百川阁的宝物,不能轻易让人把玩。” 唐佳人挽起袖子,问:“能用毒药解决不?” 孟水蓝呵斥道:“好好儿说话!”从衣袖里拿出喇叭状的东西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学着孟水蓝的样子,偷听着秋月白和二王爷的谈话,没有一丁点儿的不好意思在里面。 唐佳人偷听得格外认真,一双滴溜圆的大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孟水蓝看着唐佳人那颗毛茸茸的头,唇角弯了弯,竟伸手去揉搓了一下。 唐佳人看都不看孟水蓝,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 孟水蓝揉着手腕,笑道:“手劲儿挺大。” 唐佳人瞪了孟水蓝一眼,将食指放到唇边,作出禁声的手势。 孟水蓝好脾气的一笑,伸手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酒杯,倒掉杯中酒,而后将酒杯扣在墙上,和唐佳人头对着头,一起偷听着。 唐佳人扫了孟水蓝一眼,小声问:“用酒杯也行?” 孟水蓝嘚瑟道:“自然。此种原理,与你解释不通,但在百川阁内却是小把戏而已。”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那这个喇叭桶给我了。” 孟水蓝瞪了瞪眼睛,道:“为何?给某一个合理的解释。” 唐佳人回道:“你随手拿个东西就能当宝贝用,多有噱头。若没有酒杯,你还能扣个大碗,那叫特色!这小喇叭,于你无用,不如给我玩玩呗。”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道:“你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唐佳人立刻点头,附和孟水蓝的话,道:“你说得更有道理。” 这马屁拍得孟水蓝通体舒畅,终是得意一笑,道:“得,送你了。” 唐佳人开心地一笑,那样子能一路甜到你心里去。 孟水蓝又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痒,好想……揉上果树开花的脸,微微用力揉搓几下,看着她在自己手中慢慢变红。手感应该不错。 孟水蓝靠近唐佳人,刚要动手,就见唐佳人向他伸出了白嫩的小手。 孟水蓝问:“干嘛?” 唐佳人回道:“青枣儿。” 孟水蓝伸手入袖兜,摸出一包青枣,拉开袋子的封口绳,放出一缕清甜的香。他捏出一颗青枣,送到唐佳人嘴边。 唐佳人想都没想,直接张开了嘴。 孟水蓝却抓着青枣送入自己口中,半眯着眼咀嚼着。 唐佳人皱眉看向孟水蓝,吞咽了一口口水。 孟水蓝问:“你是不是偷过某一包青枣?” 唐佳人摇头,态度十分坚决:“没有。”她那不叫偷,只是拿来吃吃。再者,也不是一包,数量明显不对啊。 孟水蓝打量了唐佳人一眼,没看出异样,便将青枣给了唐佳人一颗。 唐佳人咬进嘴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了享受。 孟水蓝爱吃零嘴,尤其喜欢吃枣子,却也没觉得这枣子好吃到这种地步。他吐掉枣核,又咬进嘴里一颗青枣,慢慢咀嚼着。 许是唐佳人脸上的表情太过诱人,竟让孟水蓝觉得,今天这袋枣子格外美味。 唐佳人吐核后,连个招呼也不打,十分自然地伸手去抓孟水蓝托在手心的枣子,塞进嘴里,咀嚼着,含糊道:“一直都是那个什么王爷在得啵得啵地说个没完没了,秋月白总共也没说上两句话,其中还有一声满是应付的嗯。” 孟水蓝听着动静,问:“怎么,你是特意来听秋月白说话的?” 唐佳人学着孟水蓝的表情和语调,回道:“某是来听秘密的。” 孟水蓝一颗枣核卡在了喉咙里,一双桃花眼都瞪圆了。 这时,有人在门口喊了声:“客官……” 孟水蓝和唐佳人互看一眼,同时往桌子下钻。 唐佳人推孟水蓝,低声道:“你进来干什么?” 孟水蓝回道:“我偷偷潜上来的。” 唐佳人瞪孟水蓝,问:“酒水呢?” 孟水蓝学习唐佳人的样子,无辜地回道:“顺手而为。” 唐佳人使劲儿瞪孟水蓝。 孟水蓝低声道:“眼神那么崇拜,为何?” 唐佳人呲了呲牙,一扭头,不再搭理孟水蓝。 孟水蓝扭头看着唐佳人,真是……越看越觉得有趣。 他用手指捅了捅唐佳人的脸颊。 唐佳人一转头,瞪向孟水蓝。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孟水蓝眉眼弯弯,示意唐佳人禁声。 唐佳人一口咬在了孟水蓝的手指上,用眼神示意他禁声,同样笑得眉眼弯弯、豪不得意。 孟水蓝的脸扭曲成了一团。 第一百五十九章:隔间闻辛秘 从桌子底下看,能看见两名女子悄悄走进了房间,又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绿裙女子道:“你看,我就说,这里没人,我们能离王爷和秋成主近点儿。咦?这怎有一盘凉菜和一壶酒?” 红裙女子笑道:“没准儿是谁在偷吃。算了,别管他。不如你我二人高歌一曲,看看能不能得王爷和城主一声赞。” 桌子下,孟水蓝已经开始挤眉弄眼,一脸求饶的表情。 唐佳人示威般紧了紧鼻子,才松开了牙齿。 孟水蓝揉着自己的手指,那叫一个心疼啊!他虚指唐佳人。唐佳人一呲牙,吓得他立刻缩回手。他是舞文弄墨之人,手指何其珍贵,却差点儿被唐佳人当鸡爪啃,真是……痛心疾首! 绿裙女子犹豫道:“若王爷怪罪……” 红裙女子道:“你呀,想要富贵,就得放手一搏。所谓的怪罪,那是针对那些丑八怪的。姐姐如此美貌,王爷喜欢还来不及呢。呵呵……” 绿裙女子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便要开口唱,却觉得后脖子一痛,眼前一花,身子直接软倒在地。 孟水蓝接住绿裙女子的身子,看向昏倒在唐佳人怀中的红裙女子,赞道:“不错。”无需语言,二人能同步行动,单是这份默契,就十分难得。 唐佳人直接将红裙女子扔到桌子底下,发出环佩撞击到和重物落地的声响。 孟水蓝道:“看着点儿。”他将绿裙女子放到脚边,然后用脚一踢。 绿裙女子出溜进桌子底下,与红裙女子并排躺着,且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唐佳人点了点头,表示学会了。 孟水蓝伸手去扯唐佳人的一只小发髻,道:“孺子可教。” 唐佳人拍开孟水蓝的手,冲着他咧嘴一笑。 孟水蓝感觉不妙,心生警惕。然,唐佳人却并无其他动作。孟水蓝觉得自己并非疑心病重,而是果树开花的笑,令他觉得十分熟悉。看似无害,甚至讨喜,但却是裹着糖霜的毒药,一准儿要有人遭难的。他曾在哪里见过呢? 唐佳人问:“你那卡在嗓子眼的枣核呢?” 孟水蓝脸色一僵。半晌才道:“咽下去了。” 唐佳人靠近孟水蓝,眼睛亮晶晶地问道:“你说,若是将你埋进地里,明年,会不会长出一棵枣树?几年能结出枣子?” 孟水蓝心中一惊,道:“你不会对玉树临风的某,下毒手吧?” 唐佳人道:“哪能呢。” 孟水蓝抚了抚领口。 唐佳人继续道:“现在制毒多贵啊。” 孟水蓝攥紧了袖口。 唐佳人咧嘴一笑,又跑回到墙边,去听有关武林和朝廷的私密大事去了。 孟水蓝一伸手,又扯了下唐佳人的发髻。 唐佳人回头瞪了孟水蓝一眼。 孟水蓝贱贱地一笑,去将门落拴,而后也趴在墙上继续偷听。 隔着墙,秋月白所在的雅间里,走进一群身着薄纱的女子,她们手抱琵琶,自弹自唱自舞,配合得天衣无缝,令人耳目一新。 待女子们退出,屋里只剩下秋月白和二王爷两个人。 二王爷道:“秋城的歌舞真乃一绝。月白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好似冰山堆砌,却能将秋城治理得如此繁荣,实乃运筹帷幄、心思细腻之人呐。可堪大用,前途也不可限量。” 秋月白道:“江湖草莽罢了。” 二王爷的眸子眯了眯,道:“江湖草莽?江湖儿女最是热血豪迈,且一诺千金。江湖中的风流人物,虽写不进史册,却能成为传奇,为世人津津乐道。本王可还记得,十六年前,江湖中出了一个人物,名叫闻人无声。此人好似惊雷,一鸣惊人,却转瞬间消失不见。十六年过去了,此人竟再无消息。”话里,竟透着几分可惜和扼腕。 秋月白道:“此人若再次出现,定会成为武林公敌。” 二王爷呵呵一笑,道:“当初,他不过是十六七的少年郎,却在一日之内,连挑六大门派,确实折辱了许多有名有姓的名门正派。” 秋月白道:“不止如此。他在挑战第四大门派时,已经走火入魔。挑战第五门派时,变得嗜血成性,伏天门惨遭灭门。挑战第六门派时……”微顿,眉毛微皱。 二王爷接着道:“此事,本王也略知一二。闻人无声在挑战长眉门时,竟看中了长眉门主那身怀六甲的妻子。他将长眉门主斩杀,掠走了其妻柳芙笙。这么多年,一直毫无音讯。若柳芙笙产子,没有被弃,恐要认贼作父了。” 秋月白没有搭话,眉头却皱了起来。 二王爷道:“本王听说,那柳芙笙是秋城主的姨妈?” 秋月白冷淡地道:“二王爷的听说道是不少。” 二王爷莞尔一笑,继续道:“那闻人无声虽嗜血残暴,却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本王还听说,他原本就认识柳芙笙,这番与六大门派为敌,也是为了她。冲冠一怒为红颜,这闻人无声也算是一位人物。柳芙笙是江湖中首屈一指的绝色美女,只可惜无缘得见呐。” 秋月白道:“武林难得安宁下来,不应再掀起腥风血雨。” 二王爷点了点头,道:“月白所言极是。本王素来主张天下大同。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都要以民为本。无论哪里争斗,斗得都是个人利益,苦得都是百姓。本王乐见歌舞升平、国泰民安。”望着秋月白的眼睛,话锋一转,道:“本王欣赏月白之能。不知月白可有心帮本王,为这天下太平出一份力?” 二王爷的调儿唱得又高又好,可秋月白不是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的简单头脑。若他真得如此简单,二王爷也不会赶赴秋城,想收他为几用。 秋月白知道二王爷的意思,却不能轻易应允,更不可随便拒绝。江湖与朝廷,一直都密不可分。然,站错队,最后掉得不止是他的人头,还要整个秋城陪葬。 秋月白知道,他的拖延只会让二王爷不悦,但他的不悦比不得秋城人的性命来得重要。他刚要开口婉拒,就听隔壁房间传出碰地一声,这倒是为他解了燃眉之急。 侍卫们冲进屋子,侍卫头大声道:“保护王爷!” 秋月白站起身,向隔壁而去。 二王爷心中好奇,也紧随其后,向隔壁走去。 隔壁,两个满身酒气的女子,晃悠悠地从桌子下爬出来,显然神志不太清楚。待她们看见秋月白和二王爷时,眼睛一亮,口中喊着“王爷”“城主”的就要往上扑。 秋月白和二王爷转身离开。 侍卫伸出大脚丫,一人一脚,将二女踹得撞到墙面,又昏死过去。 第一百六十章:嫉意重重 将自己挂在船沿外的唐佳人,低垂着眉眼,微嘟着嘴,表情都是纠结之色。 同样将自己挂在船沿外的孟水蓝扭头看向唐佳人,小声道:“怎么了?一脸的苦大仇深。” 唐佳人抬眼看向孟水蓝,撅了撅嘴,道:“我觉得闻人无声不是那样的人。” 孟水蓝问:“你认识他?” 唐佳人摇头。 孟水蓝又问:“你今年多大?” 唐佳人回道:“十六。” 孟水蓝的心中划过异样,却又觉得事有巧合,十六岁的女子多如牛毛,不必太过联想。他道:“没见过的人和事,谁也无*断。事事保持怀疑的态度很好,却也没必要影响自己的心情。你且听那二人讲得头头是道,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唐佳人的眸子缓缓眨动,终是道:“你说得对哦。” 孟水蓝望向天上那轮明月,淡淡一笑,道:“这世间,肯听某讲道理的人,已经不多了。某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却是难觅知音。” 唐佳人道:“别这么说话,奴脚痒,想踢人。” 孟水蓝防备地看着唐佳人,道:“千万别。你这一脚下去,某就得去和河中大鱼讨论人生了。” 唐佳人学孟水蓝仰望月亮的样子,淡淡道:“不。你们讨论的不是人生,而是轮回。” 孟水蓝差点儿笑喷了。他忙稳住身体,道:“走了。此地不宜久留。万一某失手掉进河里去,某那混帐弟弟会笑疯的。” 他一用力,身体上翻,回到船上,唐佳人也翻回到船上。 孟水蓝指着不远处的一艘小船,道:“看见没?那是某的船,你能跃上去吗?” 唐佳人挽起袖子,又收了收腰带,这才回道:“差点儿。” 孟水蓝僵着脸问:“差那一点儿?” 唐佳人不答反问:“你能蹦过去吗?” 孟水蓝自信满满地一撩长发,道:“某轻功了得,区区距离,不成问题。” 唐佳人道:“你等我一会儿。”言罢,猫着身子跑了。 孟水蓝抬手,想要喊住唐佳人,告诉她,他可以划桨来接她。结果,唐佳人就像一只轻盈的猫咪,跑得那叫一个快。 眨眼间,唐佳人回来了。她提着一篮子的美食,郑重地交到孟水蓝的手上,道:“你拿好,去吧。” 孟水蓝的眉角跳了跳,道:“听你此话,怎么怪怪的?” 唐佳人一挥手,道:“麻溜儿的。等会儿菜凉了。” 孟水蓝按住眉角,点了点头,暗道:原来,是差一点儿美食的吸引力。 他有心卖弄一下自己的轻功,一甩衣袍,潇洒转身,如同大鹏展翅般从大花船上跃出,以极其轻盈的身姿飞过水面,直奔小船儿去。 唐佳人紧随其后,就在孟水蓝即将到达小船时,唐佳人在他的肩膀上踩了一脚,借力跃进了小船。而孟水蓝措不及防,被唐佳人一脚踩进了河水里。 他不会水。 一进水就拼命挣扎。 一只小手从船上伸向他,给了他生命的希望。然,那只小手却只是取走了他手中的篮子。孟水蓝一口气吐出,身子向水下沉去。这一刻,他想得是:若某活着,绝对要狠狠收拾果树开花!让果树不敢开花! 唐佳人将木桨递向孟水蓝。孟水蓝忙用力攥住,借力爬上小船。 他躺在小船上大口喘着气,仰头望天,竟觉得自己好似轮回了一次。 这个……该死的果树开花! 孟水蓝的一只耳朵进水了,嗡嗡响着。他噌地坐起身,吼道:“你要害死某!” 唐佳人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油脂包,抖掉上面的水,展开,露出一只烤鸡。她捧着烤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吞了吞口水,才道:“哪能呢?我都和你说了,就差一点儿。”眯眼一笑,“踩你肩膀上正好。” 孟水蓝吼道:“你大点儿声!” 唐佳人张开大嘴吼道:“哪能呢?我都和你说了,就差一点儿。踩你肩膀上正好!” 孟水蓝的眼睛瞪了瞪,竟无言以为。他能说,他以为果树开花口中的差一点,是差一点美食的吸引力吗?谁知道,是真的差一点距离。哭死的心都有了。就因为这理解上的错误,他差点儿论回了!这事儿找谁说理去? 孟水蓝胸口起伏,一甩袍子,凶巴巴地喊道:“好,此事算你有理。某问你,你为何不救某?” 唐佳人扯下一只鸡腿,送到嘴里咬了一口,咀嚼着咽下,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孟水蓝一眼,再次吼道:“没救?没救你现在已经在水里和大鱼讨论轮回了!” 孟水蓝一哽,对自己的问题感到绝望了。他晃了晃脑袋,又拍了拍耳朵,将水控出来。 唐佳人问:“咋啦?脑袋进水了?” 孟水蓝抬眼瞪唐佳人,咬牙道:“耳朵进水了!不是脑袋!” 唐佳人嘀咕道:“看你像脑子进水了。”咬了口鸡腿,香得眯起了眼睛,慢悠悠地道,“你这么喊,也不怕将人招来。” 孟水蓝晃了晃头,问:“你说什么?” 唐佳人吼道:“你这么喊,也不怕将人招来?!” 大花船上,秋月白冷冷地道:“已经招来了。” 孟水蓝和唐佳人一同转头看向站在大花船甲板上的秋月白和二王爷,以及八名侍卫。当然,还有几个偷窥他俩的欢场女子。 孟水蓝和唐佳人互看一眼,又同时转头看向秋月白。 孟水蓝拧了拧身上的水,道:“秋城主好雅兴啊,大晚上的游江逛花船。”直接忽略二王爷,就当不知道二王爷的身份,连个客套都欠奉。 秋月白瞧着浑身湿透的孟水蓝和抱着一只烧鸡的唐佳人,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他道:“不比孟阁主有此闲情逸致。穿衣下河,是要摸鱼,还是要洗洗脑子?”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发现秋月白这话挺尖锐啊。往常,秋月白可不是一个喜欢逞口舌之快的人。孟水蓝扫了眼抱着烤鸡攥着鸡腿的唐佳人,果断收回目光,就这货,塞水里溺死也不足惜! 恐水之人被害入水,心中的恨,比这大河还要一望无垠! 孟水蓝对秋月白道:“有女子相约垂钓,某不好不来啊。”用脚尖蹬了唐佳人的小脚一下,示意她配合。 唐佳人心中腹诽,面上却乖巧地一笑,回道:“是啊,孟公子说他善于垂钓,能钓上来一只大王八。奴刚才确实看见,孟公子自己趴上来啦。” 孟水蓝气个倒仰。 秋月白的唇角弯了弯,心中那种想要劈碎小船的愤怒消散了一些。 二王爷哈哈一笑,道:“妙极!”看向秋月白,“月白的这两位朋友,倒是有趣,不如请上来同饮一杯?” 秋月白道:“月白与他们不熟。” 二王爷微愣,脸色开始下沉,露出不悦之色,道:“月白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秋月白道:“王爷喜怒。月白确实与他们不熟。若王爷想要宴请,月白倒是能说上话。” 二王爷点了点头,不语。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和孟水蓝,道:“二位,同饮如何?”表情淡淡,毫无诚意。不过,秋月白素来这个样子,旁人也挑不出哪里不对。 唐佳人和孟水蓝都是耳聪目明之人,早就将秋月白和二王爷的话听到了耳朵里。唐佳人咬着鸡腿,憨憨地问道:“船上有烧鸡吃吗?” 秋月白回道:“有。” 唐佳人道:“不去!” 秋月白看向二王爷。 二王爷问:“为何?” 唐佳人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头,回道:“俺娘说了,不能和不认识的人喝酒,万一喝多了,把人打了不好。再说了,俺有烧鸡吃,干嘛还要去船上再吃?吃多了,胖了,嫁不出去,咋办?!”这一溜的话,竟像极了屡次上吊未果的张寡妇。 二王爷打开扇子,一边摇着,一边笑道:“这还是个憨的。” 唐佳人扯着脖子问:“啥叫憨?那字儿咋写?” 二王爷扫了眼唐佳人那头乱糟糟的头发,一转身,向船舱走去,道:“月白,我们再饮两杯。” 秋月白伸出右手,道:“请。”他用眼尾扫了唐佳人和孟水蓝一眼,留下一个颇值得人深思的眼神,随同二王爷一同走了。 孟水蓝甩了甩湿发,摇起船桨,道:“你对那秋月白倒是不错。知王爷问话让他为难,故意捶墙;知他不想让咱俩蹬船,便装傻充愣。” 唐佳人继续吃着鸡腿,回道:“敲墙,是不想让秋月白和那个王爷站成一队;装傻充愣,是不想和那王爷喝酒。” 孟水蓝问:“为何?” 唐佳人道:“看不惯头上长一缕白毛的人。” 孟水蓝眯眼笑了笑,道:“如此,我们是一队的。某也看不惯头上长一缕白毛的人。” 唐佳人问:“认真的?” 鬼使神差的,孟水蓝竟回了一句:“极是认真。” 唐佳人一手拍向孟水蓝的胸口,开心地道:“好!我信你!” 孟水蓝抚着胸口问:“你们不休门,是不是都爱问人是不是认真的?然后答上一句极是认真?” 唐佳人狐狸样的一笑,道:“唯有极是认真,才是真的认真。既然答了极是认真,就不能不认真。休休说,人可以信口开河,却不能没有底线。” 第一百六十一章:拼死一搏的情谊 “你觉得底线是什么?”孟水蓝笑吟吟地问。 唐佳人略一思量,回道:“底线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要求,是为心灵捍卫的最后一丝净土。所以,不容虚假。” 孟水蓝问出口的本是戏言,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认真的回答。哦,不,是极其认真。 唐佳人的脸上,有种世事当如此的磅礴大气,令人无从反驳。实际上,孟水蓝也不准备反驳。他被唐佳人的认真感染,一伸手,从唐佳人的烧鸡上扯下一条鸡腿,送入口中,咀嚼着。 唐佳人防备地道:“你这是干嘛?” 孟水蓝咬着鸡腿依靠在船上,幽幽回道:“某在认同你的话。” 唐佳人道:“认同就认同呗,干嘛扯鸡腿?” 孟水蓝回道:“为了让你印象深刻,为了让你确认某是真的认同。” 唐佳人仰头望天,道:“你这么说……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对吃,我们也是认真的。” 孟水蓝望和唐佳人那副样子,由心底发出微笑。 唐佳人一低头,目光落在孟水蓝的脸上,微微一愣,道:“你那是什么笑?” 孟水蓝不解,反问:“你觉得是什么笑?” 唐佳人琢磨道:“就像……就像在窥探我的烧鸡。” 孟水蓝笑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唐佳人立刻抱着烧鸡向后挪了挪,警告道:“等我吃饱你再吃,我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会揍你。” 孟水蓝甩了甩湿淋淋的发,道:“要不要这么护食啊?” 唐佳人咧嘴笑道:“要啊!休休说,食物不多的情况下,让我务必保证先吃饱,这很重要。” 孟水蓝的脸皮抽了抽,道:“你们不休门是不是很穷?门中人都和门主叫休休?听着……甚是不舒服。” 唐佳人的眸子闪了闪,回道:“我们正在修炼如何吸收日月精华,达到不食人间烟火。你口中的穷不穷,对我们而言,不重要。至于……为何叫门主休休,这是打从内心的崇拜,懂不?”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呀,难道你们百川阁里的人,都不叫你蓝蓝?” 孟水蓝被鸡肉噎到,狠狠捶了下胸口,将肉咽下,眼睛一转,这才笑咪咪地道:“你怎么知道某的名字?你不会是心悦某,特意打听的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对,心悦到将你踹河里去。” 孟水蓝不想笑了。 小船随波荡漾,慢慢荡离大花船的旁边。顶着一轮孤月,倒也有几分惬意悠然。 唐佳人以飞快的速度啃着鸡腿,而后向上一抛,将鸡腿骨扔进了河水里,发出一声轻响。 那声音……好似砸在了什么东西上。 孟水蓝慢慢坐直身子,眼神发生了异样,看起来有几分谨慎和小心。 唐佳人本不觉得什么,但见孟水蓝如此,也跟着紧张起来,悄然用眼睛扫视着周围,而后看细看孟水蓝。 孟水蓝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船下。 突然,小船底下被人用铁器狠狠地砸了一下! 船底露出一个眼睛大小的洞,河水涌进船内。 唐佳人和孟水蓝都是旱鸭子,虽想风起反抗,却无法施展拳脚。 孟水蓝抓起船桨,打向河水下藏着的人,不让更多的杀手靠近。 唐家人则是以飞快的速度又吃了一只鸡翅。 孟水蓝咂舌道:“还吃?” 唐佳人含糊地回道:“为啥不?” 孟水蓝的心在这一刻对唐佳人起了膜拜之意。 唐佳人从自己嘴巴里抽出鸡翅骨,然后顺着破开的洞口,向下甩去。 河下藏着的杀手被一只鸡翅骨射中眼睛,痛得掉头离去。 杀手们前仆后继,又有人游到船下开始摇船。 船身摇头,唐佳人惊恐道:“你下去打走他们!” 孟水蓝扶着船身,大声道:“下去容易,上来……不可能!” 唐佳人喊道:“他们一定是来找你的!你下去陪陪呗!” 孟水蓝:“真想掐死你!” 唐佳人一甩手,抽出腰带,甩给了孟水蓝,道:“攥着!” 孟水蓝心领神会,立刻扯下自己的腰带,扔给了唐佳人,道:“某来。” 唐佳人在船身的晃动中,努力撑住身体,将两根腰带系在了一起。 孟水蓝抓着腰带的一头,跳下船,与那些杀手斗在一起。 他不善水性,武功也一般,一来二去便落了下风。 唐佳人在船上等得焦急,眼瞧着船上的积水越来越多,她一咬牙,攥着腰带的另一头,跳到了与孟水蓝相反的方向,一脚踩懵了一位杀手,救下了孟水蓝。 今晚一共来了三位杀手,都是水性极佳之人,却在唐佳人和孟水蓝的通力配合下,纷纷沉入河中。这一仗,着实不易。二人不但要顾忌杀手,还要在河水中作战,最重要的是,必须保护腰带的安全,不让它从船身上划落。所幸,胜了。 二人在河水中太久,险些窒息而亡。 眼下,他们急需的就是一口空气,救自己一命。 因为腰带并不是很长,二人距离水面并不远,努力一蹬腿,便能游到水面上去。 二人为了平衡,彼此分开,一同向上游去。 孟水蓝的手刚搭在船板上,就感觉手中的腰带突然就松开了。 他翻身到船上,却不见唐佳人的身影,只有半船的河水,凉人心。 孟水蓝突然就兵荒马乱了。他大声喊道:“果树开花!果树开花!” 无人应。 孟水蓝心急如焚,真是……暗恨自己为何不曾好好儿学习一下水性? 他望了望周围,并没有看见可以求救之人,当即一咬牙,脱了外袍,便要往河里跳。 就在他做出动作的当口,一只手从河水中伸出。 孟水蓝立刻攥住那只小手,一用力,将其拉上了船。 望着湿淋淋的唐佳人,孟水蓝心中燃起从未有过的喜悦之情。这一次,他感谢老天爷。 孟水蓝一把将唐佳人抱入怀中,紧紧的。 “啪!”这一次,唐佳人拍得是孟水蓝的脸。 孟水蓝摸了摸自己的脸,意有所指地道:“某是靠脸吃饭的,你得负责。” 唐佳人拢了拢衣襟,道:“你还是让那些想要你命的人负责吧。”一甩手,丢给孟水蓝一只用来装炭笔和本子的黑色小袋子,上秀两个灰色的字——百川。 孟水蓝攥紧手中的小袋子,脸沉得有些骇人。 唐佳人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自救,再考虑弄死别人?” 孟水蓝赞道:“英明神武!” 于是,孟水蓝用脚踩住船底的破洞口,两个人甩开膀子开始用手往外泼水。 眼瞧着即将沉入河水中的小船在二人的齐心协力下勉强能向岸边划去,那种为了性命一同奋斗过的感情瞬间变得有些不同。 孟水蓝决定继续努力,让唐佳人对他另眼相待。 唐佳人决定离他远点,再远一点。 第一百六十二章:惊不惊喜? 魏紫坊的人许是吃坏了东西,竟上吐下泻倒下一片。 要说,这也没啥,倒下就倒下了。要命的是,这些女子在陪客时无法控制自己,倒置浴池水中阵阵冒黄屎,锦绣床上噗噗蹦臭屁,场景之热闹,难以想象。 二王爷和秋月白喝得是二王爷自备的酒水,没喝魏紫坊上的酒,因此逃过一劫。 当秋月白从望东口中听到有关魏紫坊上发生的一切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果树开花。看来,此女善用毒。这也就能解释得通,她为何在吃了花娘子的毒药后,丝毫不见异样。而他的驭雪……再过八个月,就要当爹了。一想到秋枫渡里会出现一匹小马,秋月白也觉得有些喜庆。再想到果树开花,想她要吃马肉的样子,又觉得那份喜庆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月上中天,秋月白换了身月牙色的衣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唐不休正在院子里忙乎着。他那只巨大的孔明灯已经初具雏形,若真的放飞起来,想必整个秋城都会看得一清二楚。 秋月白收回目光,径直向外走去。 唐不休回头看向秋月白,道:“打扮如此风骚,去约佳人?” 听到佳人二字,秋月白的心突然就颤了一下。他用眼尾瞥了眼唐不休,也不搭话,继续走。 唐不休叫道:“哎哎哎,你明天让人给本尊送来一大桶的油。” 秋月白点了点头,继续走。 唐不休摸着下巴,暗自琢磨道:“莫不是真有猫腻?且跟去看看。”扔下手中的竹条,偷偷尾随在秋月白的身后。 秋江滟从树后走出,挡住了唐不休的去路。 秋江滟不说话,只是用那双微微红肿的眸子看着唐不休。 唐不休向左横跨出一步,秋江滟也随之横跨出一步;唐不休向右横跨出一步,秋江滟也随之;唐不休突然跃起,跳到树上,这便要潇洒而去。 秋江滟喊道:“你若敢逃,我点了你的这些破东西!” 唐不休从树上跃下,慢悠悠地道:“知道何谓点天灯不?” 秋江滟目露不敢置信之色,道:“你竟为这个东西,要点我天灯?不,我不信!” 唐不休懒懒地道:“试试呗。”那调调儿,和唐佳人简直一摸一样。 秋江滟从唐不休的眼中看了残忍和随意,那是一种真正漠视一些的眼神,令人脊椎发冷。秋江滟忍着后退的冲动,咬着下唇,望着唐不休,固执道:“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不用拿哥来搪塞我。就算你有短袖之癖,我哥也不能喜欢男子。”上前一步,激动道,“难道我不好吗?” 唐不休双手抱胸,往树干上一靠,道:“你太瘦了。” 秋江滟道:“我可以多吃一些。” 唐不休比量一下高度,道:“你太矮了。” 秋江滟道:“我可以穿厚底儿的鞋子。” 唐不休道:“你太粘人了。” 秋江滟攥拳道:“我可以离你远一点!” 唐不休笑道:“好啊。” 秋江滟微愣,用手捂住脸,垂泪道:“为何我不行?” 唐不休道:“你太瘦了。” 秋江滟抬头看向唐不休,眼泪挂在了脸上。她问:“若我说我可以多吃一些,你是不是还要说……” 唐不休开口道:“你太矮了。” 秋江滟大受打击!她怒道:“你连应付我都如此不用心!” 唐不休妥协道:“好吧,既然吃住秋家,本尊也不好太过懒散,姑且用脑子想想,你到底有多少缺点。”他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这才一脸为难地道,“首先,你眼睛不够大,鼻头也不圆,嘴巴肉有些薄,不够丰厚饱满。你身高尚可,但本尊的脖子,只喜欢弯到一个固定的位置,不想继续往下,所以你太矮了。你的性格,太过自律,不讨喜。思想更是墨守成规,无惊喜感。本尊很无聊,又不想自己找事儿做。你这样,与本尊如何相处?” 秋江滟懵了。女子素来应该温婉恬静,不应惹事生非,她自认为,她虽是江湖女子,但却堪称表率,比官宦人家的小姐也不逞多让。如今,却被唐不休批了个一无是处、体无完肤!好半晌,她都反应不过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会儿,她连哭的感觉都找不到了。 唐不休压根就不在意别人心里怎么想,更何况,这些话还是秋江滟让他总结的。哎……数落着秋江滟的不足,让他越发想念蘑菇了。 他不知道世间女子都是何种模样,也不想了解她们的风情万种,他只想守着一只看似可爱的毒蘑菇,期待老天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一马,让他可以毒蘑菇厮守一生。真讲,他的蘑菇毒性太大,旁人怕是享受不了,会被毒得死翘翘。一想到蘑菇孤独终老的模样,他就难受哇。 唐不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长长地叹息一声,绕过秋江滟,蹲在地上,又开始做起他的孔明灯。至于秋月白,他是追不上了,姑且放他一马。 唐不休心情不错,因为马上就要到饕餮盛宴的举办日期了。他相信,他会在第一天找到蘑菇。然后领着她,在饕餮盛宴中逛来逛去。为期一个月的饕餮盛宴,不知道蘑菇会吃成多胖。他很期待。虽然,他会让她减肥,但实际上是,他还是满喜欢她胖乎乎的样子。一抱,便是满怀,不留任何空隙的感觉,真好。 秋枫渡里,一男怀春,扎着孔明灯,一女呆楞,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荡荡河水上,一位五官周正的蓝袍男子登上风月楼的小花船,道:“请果树开花姑娘出来说话。” 白晓冉微愣,当即调笑道:“哎呦,这位爷,我们这儿的姑娘各个美颜,最懂风情,您找什么果树开花啊?” 男子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道:“我家主子请果树开花姑娘说说话,并无他意。” 白晓冉谨慎地问:“不知,你家主子是?” 男子靠近白晓冉,耳语一声。 白晓冉的表情就像被雷劈了一般,好半天都闭不上嘴吧。 男子是谁?自然是望东。望东道:“徐妈妈还是去请姑娘过来吧,不要让主子等急了。” 白晓冉回过神,一叠声地道:“好好好……”一转身,恰好看见唐佳人捏着一只酒杯,晃出了船舱。 白晓冉忙快步走过去,攥着唐佳人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快走,我给你收拾一下,秋城主派人来接你了。”上次和魏紫坊斗,旁人都主意两家的姑娘,她却特意留意了秋月白和唐佳人的表情,发现二人不但认识,且有些情谊在里面。那……那啃了唐佳人嘴巴的人,竟真的是秋城城主!白晓冉暗自心惊,却也为唐佳人心生欢喜。再者,她是生意人,也为自己做了考量。若唐佳人真的跟了秋月白,唐佳人后半生衣食无忧,她这风月楼,也定能做得顺风顺水。最令白晓冉开心不已的是,秋月白至今尚未娶妻,后院也无乱七八糟的妾室,若唐佳人手腕了得,定能当上秋城的城主夫人。只因,秋月白对她不一样。 甭管白晓冉怎么想,唐佳人在听她的话后,竟是在微愣后坚决道:“不去!”她一看见秋月白,心就会小小的荡漾一下。如今,她也懂得那么一丁点的男女之情,知道这样下去不对劲儿。她最喜欢的是休休,不好和秋月白牵扯不清。关于情这个字,她看得明白。她喜欢吃各种各样的美食,但却缺不了盐巴。而休休,便是她的盐巴。 白晓冉和望东一听此话,脸色都是一变。 望东暗道:主子第一次约个姑娘,人家竟然不给面子?这……这如何是好? 白晓冉脸色一僵,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劝了。毕竟,这种事儿,不是能劝的。 望东见唐佳人要走,忙道:“姑娘且慢。敢问姑娘为何不去?也好让在下回去复命。” 唐佳人垂眸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酒杯,装出酒醉的样子,晃了晃脑袋,含含糊糊地道:“我喝醉了。”两眼一番,竟是向白晓冉倒去。 白晓冉忙抱住唐佳人的身体,一脸歉意地看向望东,道:“您看,她这醉得不省人事……” 望东敢要叹气,就听秋月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秋月白冷冷地道:“我这有一个方子,专治醉酒之症。只需……一扔。” 唐佳人蹭地站直身体,假笑三声:“哈!哈!哈!”一仰手,抛出手中酒杯,精神抖擞地道,“酒量这么好,怎会倒?!我逗你们玩呢。” 秋月白道:“如此,甚好。”转身向外走去。 唐佳人从白晓冉的手中扯走帕子,学着白晓冉的样子,摇着帕子道:“客官,再来呀。” 秋月白转头,看向唐佳人,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唐佳人心虚,帕子垂下,还给了白晓冉,然后向秋月白走去。 秋月白转回头,走出船舱,登上码头。唐佳人紧随其后。 原本热闹的花船,因秋月白的出现变得鸦雀无声,待秋月白离开后,竟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颤巍巍的声音道:“那……那是……那是秋城主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月白的约会 秋月白走在前面,唐佳人紧随其后。 秋月白怎么走,她便怎么走。 她踩着秋月白的影子,学着他的步调,竟是越走越像。 望东远远跟着,潜影更是躲在暗处,连个脸都不曾露。 秋月白突然停下脚步,唐佳人走得正来劲儿,却愣是凭借身形灵活停下脚步,与秋月白的后背留有半寸的距离。 秋月白转过身,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唐佳人。 唐佳人向后退了一步,秋月白向前逼了一步。 唐佳人又退一步,秋月白又逼近一步。 唐佳人奖眼珠子上翻,看向秋月白,突然蹲下,控诉道:“你这是干什么呀?!大家都说秋城城主是大人物,不能动不动就把人往河里扔!” 秋月白看着唐佳人在那里扭来扭去地撒泼,既不说话,也没有拉起她的意思。 唐佳人自己闹不下去了,只能慢慢站起身,偷眼瞧着秋月白的脸色。 秋月白转身,继续走。 唐佳人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城主,您走好。” 秋月白突然伸手,扯住唐佳人的手腕,拖着她前行。 唐佳人就像一只炸毛的猫,又蹦又跳地道:“放我走!你不能这样!你不能逼良为娼!我是陪吃不陪睡的!我是有尊严的!我……” 秋月白直接道:“秋城特色鱼肉面,要吃吗?” 唐佳人眨了眨大眼睛,扭捏了一下,这才道:“去。” 秋月白问:“你的尊严呢?” 唐佳人义正严辞地回道:“在面里!” 秋月白的眸光暖了一分,放开唐佳人,继续前行。 唐佳人屁颠颠地跟在秋月白的身边,探头问:“远不远啊?鱼面好不好吃啊?咱是不是得走快点儿,不然人家收摊了怎么办?对了,你那小白呢?叫它出来,驮着咱俩一路飞奔,那多快啊。” 秋月白淡淡地撇了唐佳人一眼,道:“养伤呢。” 唐佳人问:“咋啦?病了?” 秋月白回道:“中毒了。” 唐佳人唏嘘道:“中毒?那岂不是要死了?你打算将它埋哪儿?”千里马的马肉,想想就觉得又嚼头。 秋月白停下脚步,正色道:“驭雪不能吃。” 唐佳人干笑两声,道:“没……没想吃它。” 秋月白道:“驭雪若少一块肉,我便将你扔河里去。” 唐佳人的脸色微变,拔高了声音吼道:“都说了,你是秋城主,你不能这样!你怎就不听呢?” 秋月白冷冷地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瞪大眼睛,横眉冷对秋月白。 秋月白一抬手,唐佳人突然扑到秋月白的身上,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你是城主,你说了算。你爱扔谁就扔谁!我听话,我是不会吃小白的。我和小白关系可好了,就像亲姐妹。”末了,还点了点头,一副事实如此的狗腿模样。 秋月白的嘴角抽了抽,终是道:“驭雪是公马。” 唐佳人道:“哦哦,错了,那它是你兄弟。” 秋月白勾唇笑了笑。 唐佳人并非第一次见秋月白这么笑。以前,她以不休门女侠的英勇风姿偷袭秋月白时,他便这么笑过。现在想来,是因为愤怒至极吧? 唐佳人毛骨悚然。她暗怪自己逞口舌之快,得罪了秋月白。她现在既不是“六王爷”,也不是不休门女侠,只是一个柔弱的姑娘,如何能和秋月白的怒火抗衡?自从变瘦后,她那身恐怖的力量也随之消失不见。看来,她得加紧练功了,不能继续懒惰下去。饭前一只舞,必须提到日常。 唐佳人用那双大眼睛望着秋月白,晃了晃他的胳膊,道:“英雄,能否原谅小女子口误?” 秋月白垂眸看向唐佳人抱着自己胳膊的手。 唐佳人立刻松开手,将掌心朝上给秋月白看:“干净的。” 秋月白收回目光,道:“走吧。” 唐佳人偷偷嘘了一口气,落后秋月白半步,随他同行。 秋月白放慢速度,与唐佳人并肩。 唐佳人快走半步,对秋月白道:“快点儿走吧,咱到面摊上再休息。” 秋月白觉得,不懂风情这个词儿,他可以转让给果树开花了。 二人一路无话来到一家小店。 小店虽小,却收拾得十分干净。 店主是位四十多岁的胖大婶,一看就是位好相处的。她看见秋月白时,笑得那叫一个亲厚,热情地道:“秋城主,您来了,还是吃鱼肉面?里面不加葱?” 秋月白点了点头,道了声:“有劳。” 胖大婶忙摆着胖手道:“不敢不敢……” 唐佳人从秋月白的身后探出头,道:“大婶,我吃葱,多加些。” 胖大婶愣住了。她看了看秋月白,又看了看唐佳人,这才瞬间笑成一朵菊花,一叠声地道:“好好好,姑娘随意坐啊。” 秋月白道:“她也不吃葱。” 胖大婶有些茫然,口中却应着:“好好好……” 唐佳人道:“我吃……”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改口,接着道:“……面。” 胖大娘又是一叠声地道:“好好好……” 秋月白的眸光柔和了一分,坐在了木头凳子上。 唐佳人好奇,探头探脑地看着胖大娘做鱼肉面,还不时地嗅嗅味道,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赞道:“真香啊。” 水气氤氲,香气四溢,唐佳人那张小脸仍旧涂得蜡黄,却显得十分生动诱人。 待鱼肉面煮好,唐佳人直接捧过来一碗,放在了桌子上。她见秋月白看自己,便将碗推到了秋月白的面前,笑道:“你先吃。”一转身,又捧来一碗,放在自己面前,从筷子笼里抽出筷子,直接开始大快朵颐。 鱼肉面不但劲道,还十分鲜美,一口吞下,唇齿留香。 秋月白拿起筷子,问:“如何?” 唐佳人张开嘴,呼了两口后,才用力点了点头,道:“真烫!” 秋月白道:“这汤水,是要喝烫的,才够鲜。却不能急着喝第一口,否则会烫坏嘴巴。”端起碗,喝了一口汤。放下碗,夹起面条,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 唐佳人道:“等我吃第二碗时,会记得慢一点。”言罢,继续大快朵颐。 唐佳人的吃像既不粗鲁也不优雅,却别具一格,占了一个字——香。 秋月白吃相优雅却不做作。他捧着碗,喝下一口汤,透过热气腾腾的蒸汽看向唐佳人。但见她半眯着眼,一脸享受的模样,偶尔还会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舔嘴唇上的汤汁,不放过一滴美味。 秋月白的唇角弯了弯,笑了。 唐佳人一碗吃完,一拍桌子,豪气干云地喊道:“再来一碗!” 胖大婶爽利地应了声,将面下锅,又盛出一碗鱼肉面端到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盯着鱼肉面,为难了。 她想吃,又怕一旦开了吃界,自己会变成球样。她倒也不讨厌那样的自己,却怕几个屁蹦出,害死人呐。休休那样的高手,都没逃出她的几个屁,更何况普通人呢。 秋月白见她明明想吃却面露纠结之色,误以为她吃不下这么多,便道:“一人一半。” 唐佳人点头如捣蒜,开心地道:“好,同胖!” 秋月白点了点头,竟是默认了唐佳人的说法。 两个人,伸出筷子,将一碗热腾腾的鱼肉面一分为二,倒也有种相濡以沫的感觉在里面。 待二人吃完,望东走进小馆子,付了一小块银子。 胖大婶直说:“不用不用,上次就多给了,这回不用。” 秋月白站起身,对望东道:“你和潜影不用跟着我。”抬腿向门外走去。 望东应道:“诺。”心中暗道:城主终于开窍了,知道女人的好。 唐佳人冲着胖大娘摆了摆手,道:“大婶,我走了,下次还来吃面哈!” 胖大婶忙送出门口,笑得像朵花,开心地道:“好好好,下次再来。” 今晚的月亮大而圆,如同水洗过般明艳。 唐佳人吃饱喝足,心情十分美好,连带着也不抵触秋月白了。她与秋月白迎着月亮并肩而行,倒也生出几分美妙的心情。 秋月白有许多疑问,却任由其沉在腹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素来喜欢掌控全局的人,这一次,竟不想知道太多细节。 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花娘子出手时,身旁那个女子将他连同椅子一同顶出了船舱,放在了码头上吧。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若拉着他跑,胜算更大些,而她,却为了不破坏游戏规则,顶着他跑。现在回想起来,那种场景应该……很娱民。 且,他让望东问了花船上昏倒在隔壁间里的两名女子,知道她们被人偷袭了。不用细想便知,定是孟水蓝和果树开花躲在了隔壁间里偷听。 秋月白问:“为何撞墙?” 唐佳人装傻:“撞什么墙?南墙?” 秋月白望向月亮,淡淡道:“南墙。”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那张不苟言笑的侧脸,终是道:“那白毛一看就是坏的,你别和他玩。”因为,她早晚要收拾那白毛! 秋月白转头看向唐佳人,问道:“二王爷得罪过你?”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回道:“这里,看他就烦。” 秋月白道:“烦一个人,要放在心里,不能随便说出。” 唐佳人却道:“不。将烦的人放在心里,那喜欢的人放在何处?” 秋月白的心因唐佳人的话有所触动。他看着唐佳人那张固执的小脸,终是道:“你说得对。” 第一百六十四章:霸道夺吻的男人 唐佳人得到了秋月白的认可,心中十分欢喜,得意之意溢于言表。 她这一高兴,话匣子就打开了,比比画画地说着这一路上发生的趣事,说到笑点上,她自己都笑得都直不起腰。 秋月白静静听着,眸光柔和了三分。 唐佳人讲着讲着,突然就闭嘴不说话了。 秋月白问:“怎么不说了?” 唐佳人道:“你倒是给个反应啊?我讲到搞笑处,你得笑笑;我讲到倒霉处,你得轻叹一声。配合,懂不?” 秋月白转开头,不语。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有些无趣。 秋月白用眼尾扫了唐佳人,暗道:从没人要求自己配合谈话内容露出相应的表情。有些……难。 秋月白见唐佳人无精打采,终是道:“或可一试。” 唐佳人立刻来了精神头,又开始手舞足蹈地讲了起来。讲过搞笑处,唐佳人停下,盯着秋月白看。 秋月白十分不自然地扯了扯脸皮。 唐佳人直接伸出双手,用食指顶起秋月白的嘴角,道:“这么笑,叫微笑。”用食指抠着秋月白的嘴角,往斜上方扯,“这叫开心大笑。”将食指探入秋月白的嘴里,分开他的牙齿,上下一分,“这样叫开怀大笑。”收回手指,双手掐腰,张开大嘴,“来,跟着我学,哈哈哈哈……” 秋月白好想转身离开。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一个小丫头教应该怎么笑。唇角有些疼,估计是被扯坏了。实话,这么多年,他的嘴角从未到达过那个称之为开心大笑的位置。 秋月白心情复杂地转开头,望向月亮。 唐佳人用手敲了敲秋月白的胸口,道:“喂,有人在家吗?” 秋月白的眉角跳了跳,转回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道:“算了,不为难你了。我就是这么善解人意!” 秋月白偷偷嘘了一口气,面上却依旧冷着一张脸。 唐佳人用食指捅了捅秋月白的腰带玉石扣,道:“你笑可好看了。” 秋月白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唐佳人道:“不信?不信你拿镜子照照。” 秋月白身为男子怎么会随身携带镜子?然,他还真就带了一块。一块原本属于唐佳人的西洋镜。 秋月白瞬间明白了唐佳人的小心思,却有心情陪她演演戏。 他从袖兜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西洋镜,对着月亮,照了照自己的脸。 唐佳人立刻探头过来,问道:“这镜子照人是不是特别清楚?” 秋月白淡淡“嗯”了一声。 唐佳人又道:“你不梳妆,留着它没用。” 秋月白把玩着小镜子,又“嗯”了一声。 唐佳人有些急了,扯着秋月白的袖子道:“喂,你是城主,得明白物归原主的道理。” 秋月白垂眸看着唐佳人,竟是道:“河里捞珍,捞者得。” 唐佳人被气得跳脚。 秋月白把玩着镜子向前走去,唇角勾起,心情不错。 唐佳人使劲儿蹦了两下,这才去追秋月白。 二人一路无话,走回到花船停泊的码头。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目光那叫一个依依不舍。 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问唐佳人:“你可曾吃葱花?” 唐佳人瞪眼道:“你都不让人吃!还问……呜……” 秋月白一伸手,揽住了唐佳人的腰肢,一歪头,落吻在唐佳人的唇上。他想知道,那晚的撩人心动,到底是怀中女子之故,还是残留的药效。 唐佳人瞪大双眼,傻愣愣地望着秋月白。 秋月白同样睁着眼,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的心跳突然加快,就像一只被炮竹吓坏了的猫,猛地向后跳去,炸毛了! 她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秋月白,含糊地道:“你你你……” 秋月白的面颊微微泛红,所幸被黑夜遮挡。他从不近女色,也从不觉得女*人,更不认为男欢女爱有何销魂之处。然,前晚在河水中,被果树开花缠上的那一刻,他确实情动了。 而今,他亲口证明,他确实不讨厌果树开花的身体,甚至可以说,他是喜欢的。 这么多年,他从没觉得自己喜欢过什么。秋城的一草一木,他在庇护,却并非源于企图占有的喜欢。 喜欢,那是一个多么奢侈的词儿,带着一身喜气,却又满身傲骨。 秋月白伸手,去抓唐佳人的手。 唐佳人缩回手,捂着发烧的脸,急道:“都都都……都和你说了,我没吃葱花!你你你……你啃我嘴巴干什么?!” 秋月白心情不错,竟回了句:“鱼肉面的味道,不错。” 唐佳人点了点头,回味道:“确实美味。”转而一瞪眼,吼道,“别岔开话题!”一伸手,“拿银子来!” 秋月白问:“为何?” 唐佳人指着花船道:“别当我不知道。那些男人抱着女子亲,都是要给银子的!” 唐佳人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啊,秋月白却被气得肝疼。怎么,真当他是嫖客,她是烟花女子不成? 秋月白向着唐佳人走进一步,唐佳人警觉地向后跳去;秋月白又迈出一步,唐佳人继续向后蹦。 秋月白直接将唐佳人逼得退无可退,二人才停下这种幼稚的举动。 唐佳人在心里哀嚎道:人家胖的时候,你追着人家砍;人家瘦了,你又追着人家要亲亲。这样好吗?! 秋月白道:“明晚,我来接你。” 唐佳人防备地道:“我……我明晚不接客。” 秋月白觉得,遇见果树开花后,他一天下来的心情比十年之间的心情还要跌宕起伏、错综复杂。 秋月白顺着唐佳人的话,问:“为何不接客?” 唐佳人学着楼中女子的样子,瞥着媚眼回道:“奴……奴来了癸水,身体不便。” 秋月白的嘴角一僵,提醒道:“你只陪吃。” 唐佳人眨了眨眼睛,回道:“陪吃……来了癸水也不方便。吃得不尽兴。” 秋月白彻底无语了。 唐佳人小声试探道:“我回啦。” 秋月白却不让位置,垂眸看着她,问:“为何躲我?” 唐佳人眼神闪躲,东看看西看看,搪塞道:“哪有?你见过谁躲人躲得这么近的吗?”用手指丈量了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那个小样子,真是讨喜的很。 秋月白的眸光沉了沉,道:“明晚戊时初,在此等我。” 唐佳人捂着心口道:“不要。” 第一百六十五章:鹤唳风起 秋月白从不识情滋味,偶尔沾了些,便上瘾了。这会儿,他怎能放唐佳人潇洒来去?唐佳人溺水时,抓着秋月白不放;秋月白在万千人中,遇见一个让他渴望身体接触的人,又怎可能放过她? 秋月白步步紧逼,问:“为何?” 唐佳人对情也是一知半解,好在并不隐瞒,当即回道:“看到你,心跳有些快。我觉得,这不对劲儿。” 秋月白的呼吸一窒,一种由内而外的喜悦,从心尖上的一点开始蔓延。 唐佳人抬头扫了秋月白一眼,道:“可是……”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这里住着一个人,想要一起变白头。”垂眸,皱眉纠结道,“所以,我不能围着你转来转去。” 秋月白的喜悦之情被冻结成冰。想不到,他竟是晚到一步。一步之差,便是门里门外的区别。门里是自己人,门外是路人。 秋月白觉得胸口有些闷,呼吸有些艰涩。索性,其它一切安好。 他问:“他是谁?” 唐佳人抿嘴不语。 秋月白直接转身离开。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摇尾乞怜。既然佳人心有所属,他自不会纠缠不放。 唐佳人抬了抬手,想要要回自己的西洋镜,终究没敢招惹秋月白。 她觉得自己做得对,但心脏为此却不大舒服。感情有些复杂,她搞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 唐佳人轻叹一声,也学着文人墨客的样子,想要仰头感叹春秋,酸上两句,却发现周围有些不对劲儿。 她在这住了几天,知道岸边的树上会住着一些鸟,每天叽叽喳喳的叫。它们靠捕食小鱼而生,最是勤奋,从不倦怠。可今天晚上,那些小鸟竟然不叫了。 唐佳人略一思量,忙撒腿去追秋月白。 秋月白走得飞快,眨眼间便要踏上一处窄桥。 唐佳人一把拉住秋月白的手腕,喊道:“客官,您不能走哇,银子还没给呢!” 秋月白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冷冷道:“放开。” 唐佳人不但扯着不放,还将他向后拖。 秋月白挣开唐佳人的手,还要抬腿上桥。 唐佳人一个前扑,从后面抱住秋月白的腰肢,嚎道:“不给银子,不许走!”言罢,竟用力抱起秋月白,将他往回带。 秋月白那颗被怒火点燃的心竟奇迹般的放了朵烟花。 身体的接触,温热柔软的怀抱,就如同一朵芳香的花朵,包裹着他,令他愉悦。 那些躲在桥下的杀手见此,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动手。秋月白的武功名不虚传,想要杀他本就不易,更何况他身边还总有潜影跟着。今晚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绝佳的机会,想要趁其不备了结他的性命,奈何……那欢场女子去而复返,抱着秋月白便跑。哎呀,那速度还挺快,怎么一不留神,就被她将人抱着跑远了呢?这不对劲啊。 待跑远,唐佳人将秋月白放下,弯着腰,双手压在膝盖上,气喘如牛,汗如雨下。 秋月白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之色。他伸出手,用冰凉的食指划过唐佳人的额头,擦掉两颗汗珠。手指间滚烫的温度,灼了人的灵魂。 空气中,漂浮起一股子沁人肺腑的幽香,就像即将成熟的果子,十分诱人。 秋月白轻轻地嗅了嗅,感觉那味道好似来自于唐佳人。 秋月白靠近唐佳人,想要确认一下味道是否真的源于眼前人,唐佳人却一把攥住秋月白的手,气喘吁吁地道:“有……有刺客,在……在桥下。跑!” 秋月白问:“你怎知道有刺客?” 唐佳人吼道:“傻啊?!鸟都不叫了!” 秋月白弯唇一笑,道:“是啊,鸟都不叫了。”抽出腰间软剑,竟是向着窄桥走去。 唐佳人一跺脚,追上秋月白,急道:“我把你抱过来,容易吗?你一个人,他们那么多人,找死啊?” 秋月白难得地逗了唐佳人一句,道:“两个人。” 唐佳人微愣:“啊?” 秋月白补充道:“我们两个人,还有你。” 唐佳人立刻摆手道:“不行不行,我柔弱着呢,风一吹就倒。”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还晃了晃,柔柔弱弱地道,“这哪来的风?吹得人都站不稳。” 秋月白转开头,唇角弯了弯。 唐佳人用肩膀撞秋月白,道:“来来来,看前面,刺客们知道你回来单挑他们,不高兴了,决定群殴你。” 秋月白眸光一凛,看向刺客们,二话不说,软剑一抖,直接冲入刺客堆里…… 唐佳人尖叫一声:“啊!” 秋月白身形一转,回到唐佳人身边。 唐佳人抱着秋月白的手臂,道:“别,别杀生,人都是娘生的,容我和他们谈谈。” 秋月白的眸光沉沉,落在唐佳人的脸上,见她不见任何慌乱之色,便知她有自己的打算。秋月白点了头,唐佳人走向有些摸不清头脑的刺客,道:“給你们三个选择。一,回家去。二,回家去。三,倒下。” 刺客们被唐佳人搅得心烦意乱,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杀向唐佳人。 唐佳人就像跳舞似的,在刺客中穿梭着。一股幽香飘荡开来,那些刺客闻到后,双腿一软,竟都软倒在地。 秋月白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他屏住呼吸,待气味随风荡开后,才试着呼吸一口空气,一边从腰间软剑的手把里取出一根一指长的鸣箭,一边询问道:“为何给三个选择?” 唐佳人回道:“显得我仁厚。” 秋月白看了唐佳人一眼,问:“你手中拿着什么?” 唐佳人将从刺客身上扯出来的一个布袋递给了秋月白。 那布袋上赫然秀着两个字——百川。 唐佳人道:“百川阁起内讧呢,也有人在刺杀孟水蓝。” 秋月白的眸子发冷,直接问道:“所以,你认为这不是孟水蓝所为?” 唐佳人反问道:“难道就一定是他所为?” 秋月白道:“你在为他开脱。” 唐佳人无所谓地道:“好吧,是他干的,你去杀他吧。” 秋月白的表情变得柔和,将鸣箭在手把的底部轻轻一划,鸣箭尾部燃烧起火苗,嗷嗷叫着冲上天空,绽出一只绿色的箭头。他道:“不能只看表象。” 唐佳人的眸子变得灼灼明亮,暗道:要是以这东西为信号,何愁和休休找不到彼此?!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的裤腰,一脸垂涎的伸出手,去扯他软剑上的把手,道:“你这东西挺有意思的,平时是软的,一抽出来倒也能用。把儿硬硬的,还得这么拽才能出来。” 秋月白伸出手,按住她不安分的手。 孟天青从不远处直奔而来,看见得便是这惊人的一幕。他望着二人的侧脸,以及被秋月白袖子挡住的某个位置,喃喃地道:“我是不是不应该过来看热闹?” 第一百六十六章:嗅! 唐佳人和秋月白一同看向孟天青。 唐佳人一用力,抽出了软剑。 孟天青见唐佳人抽出软剑,一个高蹦起,惊道:“杀人灭口?!” 唐佳人冲着孟天青嘿嘿一笑,耍着软剑便砍了过去。 孟天青撒腿就跑,还不忘回头看秋月白一眼。见他衣袍不乱,才知自己误会了。 唐佳人紧随其后,砍得那叫一个刀光剑影。 两个人,竟就这么跑远了。 潜影出现,询问秋月白:“是否要取回揽月?” 揽月,那把软剑的名字。 秋月白收回目光,道:“随她。” 潜影暗自心惊,却并未再说其它。 望东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并带来十名随从。他们将刺客们悉数捆好,送去黑崖,严刑拷打,却并未问出什么。只因,这些人的舌头,不但被悉数减掉了,且……变得神志不清,就像被人抽走了魂魄。 秋月白没有等到结果,却预感到事情变得不太寻常。 这是十分明显的栽赃嫁祸。却也因为这份明显,显得有些不一般。 百川阁在江湖中的地位不俗,其一,便是因为他们从不参与江湖中事,只是以眼睛的身份出现,记录下一个个秘密。那些有着不可告人秘密的人,确实是想百川阁覆灭。所以,他们很有可能用这一招,借自己之手,结束了百川阁。 只是……如此明显的陷害手段,图谋在此处,明显意不在此。 再者,百川阁何时有能耐可以操控人的意志?那些刺客,如今变得痴傻,理智全无。留着无用,杀了只是让刀染血罢了。 秋月白心是百转,对望东交待了一番。 望东领命,带人砍杀了那些痴傻刺客,将这些人全部扔到了荒山之下。 横七竖八的尸体中,有一只手动了动,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人,也是一名刺客,唯一不同的是,他是这批刺客的头领。 刺客头领的胸口被砍伤,伤口很长,看起来鲜血淋淋十分恐怖,却并没有致命。 他站起身,嘿嘿傻笑着,转头看了看周围,而后低下头,用手触了触伤口,痛得哎呦一下,然后竟是捂着胸口,慢慢向一个方向盘而去。 他走了没有几步,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声。 那鼓声不大,就像孩儿把玩在手的拨浪鼓,只是声音并不令人愉悦,反而令人变得烦躁紧张。 秋月白手持一把长剑,面无表情地从树后走出。 没有二话,刀剑直接出窍,袭向那鼓声的所在。 鼓声嘎然而止,秋月白扑了个空。 秋月白站在原地,道:“出来一见。” 空中留下一阵怪笑声,再无动静。 刺客头领那涣散的目光瞬间变得清明,而后……竟是冲着秋月白露出一记诡异的笑,扬起手,一掌劈向自己的天灵感! 刺客头领死。 潜影出现,对秋月白抱拳道:“没追上。” 秋月白收起长剑,转身回到秋枫渡,径直向房间走去。 他推开房门,将长剑放到桌子上,刚要脱外袍,就听唐不休的声音从床上传来,不紧不慢地道:“这是跑哪里风骚去了?” 秋月白解开领口的扣子,看向侧躺在他床上的唐不休,道:“不休门主这般责问,好似后宅怨妇。” 唐不休打量了秋月白一眼,道:“秋城主出去一趟,牙齿明显锋利不少。怎么,磨牙了?”从床上坐起身,一眼看见他放到桌子上的佩剑,又扫了眼他的腰间,勾唇一笑,“秋城主出去一趟,软剑变成了硬剑,石头是否变成了金子?”站起身,踱步到秋月白的身边,鼻子忽然嗅了嗅,向秋月白又靠近三分。 秋月白的心思转得极快,当即脱下外袍,扔进盛着水的木盆里。 唐不休的眸光滑过疑惑之色,道:“你脱外袍做什么?” 秋月白回道:“脏了。” 唐不休盯着秋月白的眼睛道:“你身上有种本尊熟悉的味道。” 秋月白不搭理唐不休,走到木盆旁,将外袍浸入水中。 唐不休来到水盆旁,垂眸看着秋月白揉搓外袍,道:“秋城主何时学起本尊自己洗衣物了?” 秋月白回道:“刚刚。” 唐不休勾唇一笑,道:“你那么揉搓不对劲儿。来,本尊教你。”伸出手,抓过秋月白的衣袍。 秋月白收回手。 唐不休一边揉搓着一边讲解道:“看着点儿,你得这么用劲儿。重了,衣服会破;轻了,洗不干净。最好放些草木灰,或者皂角,这样洗得更干净。” 秋月白的眸光明明灭灭,终是问:“你倒是熟悉此道。” 唐不休回道:“十六岁以前,不会这些;十六岁以后,得了蘑菇,小到尿布,大到成衣,哪样不是本尊这双手洗出来的?” 秋月白的眉毛微皱,心中划过一丝怪异感,却说不上为什么。他很想将唐不休敢走,却还是开口问道:“你对唐姑娘……”后面的话没有问,也觉得他不应该问。 唐不休却听明白了秋月白的意思,毫不避讳地道:“一直想当个好爹,后来……”眯眼一笑,“若能护她一生,当个好夫君,也未尝不可。毕竟,这世间,唯有那只蘑菇能令本尊牵肠挂肚。” 秋月白垂眸看着水盆里的衣服,问:“她可知你心意?” 唐不休松开揉搓衣服的大手,看向秋月白,问:“秋城主可不像是长舌妇。你如此关心我们的事,为何?” 秋月白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回道:“随口一问,你可不答。” 唐不休道:“难得秋城主如此好奇,那本尊就给你讲讲,本尊与蘑菇那些感人肺腑的故事。你准备好帕子,免得等会儿哭出来。” 秋月白的心里划过一丝烦躁,直接道:“天色不早,休息吧。” 唐不休却招手道:“长夜漫漫,睡那么早做什么?来来来,先把衣服洗出来,泡到明天早晨就臭了。” 秋月白面无表情地道:“不休门主精力旺盛,拿回去洗也未尝不可。” 唐不休直接坐在了秋月白的床上,甩着手上的水,道:“小白白啊,你这种态度不对劲儿呀。” 秋月白的脸上被甩了水珠,他用手指擦掉,想起唐佳人抱着他跑后,馒头汗水的样子。 唐不休探头看着秋月白,道:“思春了?” 秋月白放下手,努力保持面无表情。只是,心中的异样感,强烈到难以忽视。这一刻,他竟觉得自己像一个毛贼,偷了……唐不休的珍宝。呵……无稽! 唐不休玩味地一笑,道:“来,现在换本尊问你了。你今晚都去了那里,见了何人?你可以不回答,但若骗本尊,本尊也不介意让你知道知道,何谓翻脸无情。”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眯眼一笑,牲畜无害。 秋月白心中划过两个字:真像。 至于谁和谁真像,哪里真像,就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了。 秋月白的睫毛满满眨动一下,这才道:“花船,面馆,遇刺客。” 简洁明了,毫不隐瞒,却也笼统得令人无语。 唐不休点了点头,眸光瞬间变得璀璨异常。他站起身,推开窗,咧嘴一笑,看向秋月白,道:“你见到了我的蘑菇。” 秋月白心下一慌,面上却仍旧毫无表情。 唐不休道:“你的身上,有我们不休门秘制的毒药,蘑菇为其命名为哎呀哎呀假死人。当然,你无需害怕,你定是吸入了解药,否则这会儿,你应该和那些刺客一样成为假死人,一动也动不了。本尊说得可对?” 秋月白道:“不曾见过唐姑娘。”这话,他说得冷淡,却透着理直气壮。 唐不休哈哈一笑,道:“蘑菇见到你,只有躲得远远的份儿,怎会出来见你?定是她见那些刺客要杀你,于心不忍,出于江湖道义,不得不出手救你。” 瞧这话说得,仿佛唐佳人多不待见秋月白似的。实则,他那是嫉妒,*裸的嫉妒!嫉妒蘑菇曾给了秋月白两颗蜜饯,地位仅在他之下。对于这种令他嫉妒的男子,必须狠踩! 唐不休脱掉鞋子,爬上床,道:“明天,你带本尊走一遍你今晚去过的地方。” 秋月白道:“求人,要拿出诚意。”脱下鞋子,躺在了床上。 唐不休一脚踩在床边,翘起兰花指,道:“让本尊拿出何种诚意?露条大腿给你看,可好?” 秋月白冷冷地道:“要打架?” 唐不休挽起袖子,道:“来!谁拍谁!” 秋月白干脆转身,背对着唐不休。 唐不休趴上床,粘粘乎乎地道:“来吧,小白白,给本尊讲讲,你今晚都去来哪里。要详细地,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环节,否则……本尊不依哦。” 秋月白一脚踹出。 床继续震动,帷幔继续抖动,两个男人再次扭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 唐不休道:“不许打脸!” 秋月白:“不许乱抓!” 长夜漫漫,心里空落落的,不打一架消磨掉多余的体力,难眠呐。 屋子外,潜影蹲在树上,透过窗口望着屋内二人,又迷茫了。感情,真是个复杂的东西。两个男人这么折腾,难道只是为了打一架?潜影不信。 第一百六十七章:吵 长夜漫漫,秋枫渡里的两个男人打得气喘吁吁,终是在一次对击中分开了彼此。 唐不休摊开四肢,四仰八叉地霸占了秋月白的床。 秋月白被唐不休挤到一边,躺得笔直。若非胸口剧烈起伏,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唐不休用胳膊肘拐了拐秋月白的腰,道:“看你平时不声不响的,武功修为倒是不错。这江湖中,本尊是位千年难得一遇的习武人才,你勉勉强强也能算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高手了。” 秋月白不语。 唐不休将双手枕到脑后,又翘起二郎腿,晃了晃,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秋月白睁开眼,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道:“其实,本尊也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蘑菇不在身边,没人和本尊说话,真是不太习惯。” 秋月白道:“不休门主看起来,并不像一位儿女情长之人。” 唐不休道:“本尊揽镜自照的时候,也不觉得自己会每日家长里短、儿女情长,偏生……呵……偏生养大了这么一个小东西。终日看着她,为了偷吃到一些小零嘴,费尽心机、花样百出,心里的豪情壮志悉数变成了绕指柔。护她一生无忧,便成了对自己的誓言……”唐不休虽没抓到秋月白与唐佳人有联系的事实,但怀疑却是一定的。如今说起话来,就颇值得人回味了。 秋月白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种感觉十分复杂,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不想继续听唐不休说他对唐佳人的感情,直接开口打断道:“护人的方式有许多种,未必都要和姻缘扯上关系。” 唐不休转头看向秋月白,打量了一眼后,道:“那你觉得,应当如此?”在唐不休看来,他的蘑菇天下无双、人见人爱,无论哪位英雄豪杰,多接触蘑菇两回,定会为她折腰。秋月白虽看似清冷无情,但是人,便有感情。他现在不懂,不代表以后不懂。再说了,瞧秋月白那样子,哪里是不懂?分明有指手画脚的嫌疑!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能让秋月白跟着操心的事儿,他不得不防啊。 秋月白感觉到唐不休的审度之意,于是又闭上眼睛,道:“与我无关。” 唐不休轻笑一声,坐起身,背对着秋月白,道:“你说得对,与你无关。”回头,露齿一笑,“最好一辈子无关。否则,本尊发起飙来,本尊自己都害怕啊。”呵呵一笑,站起身,施施然走了。 门开合的声音传来后,秋月白睁开眼睛。 唐不休的警告之意真是明显不过,就差掐着他的脖子,让他离唐佳人远点。 秋月白想起与唐佳人相处时的种种,又对比了与果树开花在一起的一幕幕,时而确认,时而否认,最后竟是……失眠了。 人是个奇怪的存在。人讨厌被人欺骗,却善于自我欺骗。 秋月白闭上眼睛,毅然决定,让唐不休去寻他的蘑菇,他则要……将果树开花移植到自己的城堡里。 一个人寂寞了太久,会习以为常。一旦沾染了颜色,谁还会甘愿一直在岁月中毫无意义的枯败? 厚重的墙壁上,偶尔开出一朵蔷薇,便想要引入院中,有何不可? 花儿本无主,有光自然开。 秋月白稳下心神,坚决不认为自己在挖墙脚。至于心中那点不自在,许到明天,去向果树开花讨要软剑时,便会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直侧耳听着秋月白屋内动静的秋江滟,看着唐不休走出秋月白的房间,眼圈再次红了。 唐不休嫌她苗条、嫌她小巧、嫌她知书达礼太过懂事!这些,本是她自信满满的优点,可是在唐不休口中,都变成了*裸的缺点。这让她情何以堪?! 姑且不论唐不休和秋月白到底是什么关系,单说唐不休如此羞辱她,便是一记大仇! 秋江滟打心眼里恨上了唐不休,愤怒的一转身,却看见镜中的自己,正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如此相貌,那般丑陋,令秋江滟心神为止一颤。她没想到,自己会因恨变得如此丑陋。 不,这样不行。 无论如何,她都要变得美艳无双,不能因别人之故,便得那般不堪。 秋江滟收敛起狰狞的表情,对着镜子缓缓眨动眼睛,露出一记温和甜美的笑意,务必要让自己满意。 绿蔻瞧着秋江滟的一举一动,心中有些发慌。以往,秋江滟只是自私了些,却不看这般诡异。 秋江滟透过镜子,看向绿蔻,问:“绿蔻,你在看什么?” 绿蔻回神,回道:“小姐真好看。” 秋江滟垂眸一笑,道:“就你嘴甜。” 绿蔻道:“不早了,小姐休息吧。” 秋江滟却道:“好久不曾练习舞剑,今晚耍耍,活动一下筋骨也好。”说着,开始给自己梳妆打扮起来。 一笼红色纱衣,穿在奥妙的身体上,手腕处系了一串铃铛,清脆诱人。云鬓高耸,插入点青描翠的精美发饰,额间一点朱砂,端得是国色天香、美绝人寰。 绿蔻取出两柄短剑,恭敬地递到秋江滟的手上。 秋江滟抓住两柄短剑,走到院内。 绿蔻手持笛子,站在树下,吹奏起来。 秋江滟踏着笛声,开始舞动。 柔软的女子身体,凌厉的双柄短剑,若有若无的风情,看得守夜者差点儿将眼珠子瞪出去。 然,这些都不是秋江滟要的。 她在等,等一个看不上她的男人出现。 她不信,不信自己就如此不堪;不信自己无法吸引那人的视线;不信自己不能夺得那人的一颗真心!不信……不信那人真的喜好南风! 说到底,终是心有不甘,想要奋力一搏。 秋江滟认为,喜欢一人,始于容貌。她自认为容貌不输别人,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然,她不知道的是,容貌这种东西,是对于初见者而言。唐不休养了唐佳人十六年,那种感情早已刻在了骨头里,不是任何美色能截断的。 所以,当秋江滟再次震动手腕,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铃声时,一只鞋子破窗而出,直接拍在了秋江滟的手腕上,制止了她的动作。 秋江滟捂着受伤的手腕,视线从那只鞋子上划向破洞的窗口处,满脸的不敢置信。 她的眼圈渐渐红了,却强忍着不肯落泪。她终是问出:“为什么?” 半晌,唐不休的声音才从破损的窗口处传出,却十分吝啬地给出一个字:“吵。” 第一百六十八章:请把我哥弄死 垂柳河边一男一女斗得热火朝天。 孟天青在前面跑,唐佳人在后面追。她手中的软剑毫无规律地抖来抖去,好几次都差一点儿划伤孟天青。孟天青就像一只被猎人追赶的兔子,上蹿下跳,惊叫连连。 他跑着跑着,忽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唐佳人,气喘吁吁地问:“你提把软剑追我干什么?” 唐佳人甩了甩软剑,回道:“我们顺路。”她越过孟天青,喜滋滋地向着停放花船的码头走去。 孟天青磨了磨牙,真是恨不得咬果树开花一口。!这种感觉,何其熟悉啊。想当初,他一看见假王爷,就会被逼出这种想要饱饮人血的感觉。 孟天青恨恨地瞪了唐佳人一眼,吼道:“顺路?!顺路你拿把破剑比比画画干什么?” 唐佳人头也不回地回道:“吃撑了,活动活动。” 孟天青气个倒仰。他淡定了一下情绪,撒腿去追唐佳人,口中还喊道:“喂,你等等我。” 唐佳人换了只手,继续抖着软剑,让孟天青无法靠近自己。 孟天青道:“喂,我没得罪过你吧?” 唐佳人眯眼一笑:“谁知道呢。” 孟天青一撇嘴,道:“你轻功不错啊。我那速度,一般人追不上。” 唐佳人道:“我不是一般人,我是……女人!” 孟天青捂着胸口道:“你是想气死我吗?” 唐佳人无辜地道:“我没那个心,却不知你肚量如何了。” 孟天青磨牙道:“我一定是得罪过你。” 唐佳人嘿嘿一笑,不语。 孟天青停下脚步,想了半晌,也没想到一个结果。 唐佳人脚步微顿,道:“对了,刚才秋月白遇刺,那刺客身上有你们百川阁的袋子。” 孟天青追上唐佳人,探头看着她,问:“开玩笑的吧?” 唐佳人回道:“极是认真。” 孟天青的心跳突然停止,整个人僵在了当场。他打量着唐佳人,唐佳人却是看都不看他。 半晌,孟天青道:“你们不休门都这么说话吗?” 唐佳人回道:“师传的,都这样。” 孟天青的眸光中流露出三分失望之色,又随着唐佳人走了一会,才道:“我们百川阁从来不参与江湖中的恩怨是非。孟水蓝是挺看不惯秋月白的,但也不回派人去刺杀他。孟水蓝那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脑子还在,不傻。” 唐佳人耸肩道:“要看秋月白怎么想喽。” 孟天青一拍脑门,喊道:“果树开花!” 唐佳人站定,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急道:“差点儿忘了,我是来寻你的!” 唐佳人问:“嘛儿事?” 孟天青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快语道:“快跟我走,我哥要死了!” 唐佳人微愣,当即笑道:“恭喜你啊,阁主大人。” 孟天青微顿,笑容瞬间在脸上绽开,竟是松开唐佳人的手腕,抱拳道:“客气客气。” 唐佳人继续向花船的方向走。 孟天青喊道:“哎,你别走,我哥让我找你去,你若不去,他得收拾我。” 唐佳人横了孟天青一眼,道:“你怕鬼啊?”孟水蓝若是死了,收拾孟天青时自然要变成鬼。 孟天青摇头。 唐佳人继续道:“你既然不怕鬼,且等他死了,再回去,看他能拿你怎样。” 孟天青的目光呆了呆,道:“这样好吗?” 唐佳人回道:“试试呗。” 孟天青点了点头,转而却又是一愣,竟觉得果树开花口中的“试试呗”如此熟悉。他狐疑地打量着唐佳人的背影,突然张嘴喊道:“六王爷!” 唐佳人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孟天青,然后毫无违和感地问了句:“六王爷在哪儿?”这份机敏,令唐佳人暗地里为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孟天青目露失望之色,追上唐佳人道:“听说六王爷也要游玩一番,到时候,咱就能见到两位王爷了。” 唐佳人不屑地道:“有何稀奇?王爷也没见到头顶长角,倒是生出一缕白毛。” 孟天青看了唐佳人两眼,这才道:“这么说……也没错。” 唐佳人哈哈一笑,又开始甩起了软剑,口中还嘀咕道:“这东西软趴趴的,怎么用都使不上劲儿啊。” 孟天青夸张地道:“哎呀,你就别甩那软趴趴的东西了,我们阁里,还有一个更软趴趴的东西等你去甩呢。” 唐佳人一听孟天青的形容便知,他口中那软趴趴的东西是孟水蓝。 唐佳人并不关心孟水蓝的死活,却还是好奇地问:“你哥怎么了?” 孟天青回道:“病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非让我来寻你去看看他。我寻到风月楼,得知你被秋月白带走来,便一路寻去。结果……就看见……看见你在那扯他的软剑玩。” 唐佳人道:“他病了与我何干?我不去。我要回去睡觉。” 孟天青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道:“别啊,你得去看看。你万一把他气得一命呜呼,我不就成阁主了?” 唐佳人挑眉看向孟天青,道:“我帮你,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孟天青问:“什么忙?” 唐佳人神迷地一笑,对孟天青耳语两句。 孟天青的眼睛转了转,道:“成交!” 唐佳人爽快地道:“前面带路。” 孟天青高兴地应道:“好咧!” 孟天青走在前面,唐佳人落后两步,又开始甩起手中软剑。 孟天青忙像一侧躲开,叫道:“你能不能别甩那破软剑了?” 唐佳人回答得干脆利索:“不能。” 孟天青气呼呼地一扭头,大步走。 唐佳人喊道:“喂。” 孟天青停下脚步,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道:“气不死,可不怨我。” 孟天青的嘴角抽了抽,道:“我觉得,你能行。”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那就试试呗。”手中软剑突然挽出一个剑花,直奔孟天青而去。 孟天青一惊,继续开跑。 唐佳人一边追一边舞动软剑,口中还道:“别乱跑,找准方向,我可是很忙的。” 孟天青刚要吼唐佳人,只觉得屁股蛋子一凉。用手一摸,竟是裤子被割开了。孟天青回头欲骂,却见软剑已经逼打了面前。他忙低头,转身,撒腿跑。 唐佳人开心了,暗道:这一碗半的鱼肉面算是快消化掉了。 孟天青想哭了,暗道:这哪里是烟花女子,简直比魔教女子还可恶! 第一百六十九章:病美男作妖 百川阁在秋城的窝是一家客栈。 从掌柜到店小二,都是百川阁的人。 这些人亲眼见证平时牛气哄哄的二阁主被一名梳着双丫髻的女子,用一把好似银蛇一般的软剑追着挑。 二人从客栈大门口一路打到后院,绕过掩人耳目的破旧木门,穿过一排墨竹,进了阁主孟水蓝的房间。 孟水蓝的房间十分简单,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寒酸。屋里除了一张床,一套桌椅,一只衣柜箱,一个洗漱盆之外,竟再无其它摆设。哦,桌子上还有一盏油灯、一只粗陶的水杯,以及一个缺了一角的水壶。 而孟水蓝就躺在那用几根木头搭建的简易床上,身上还盖着缝了两块补丁的灰蓝色薄被。 他的面色十分不好,竟呈现出青紫的颜色,看起来着实有些骇人,就像命不久矣的模样。 孟天青一进屋里,立刻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趴在桌子上,大口喘着气。汗水,顺着他的脸流淌而下,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钻出来似的。最为恐怖的是,他那一身还算不错的短打,竟然变成了碎布。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一条条细白的嫩肉。 孟天青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随手甩出一串晶莹,气喘吁吁地道:“我……我哥……我哥在这儿。” 一把软剑从门口出现,抖得像条游动的银蛇。 孟天青一看那剑就绝得遍体生寒、汗毛直竖,他立刻从凳子上站起身,向墙边靠了靠,带着哀嚎的调调儿,求道:“别抖了行不?!” 唐佳人探出头,咧嘴一笑,道:“抖习惯了,一会儿不抖,难受。” 孟天青一转头,将脑门顶在了墙面上。 唐佳人抬腿跨进屋里,问:“咋啦?要哭啊?” 孟天青鼻音颇重地横道:“哭个球!” 唐佳人莞尔一笑,抖着软剑向床边走去,道:“瞧你哥这样,确实时日无多。你找我来,是想现在送他去棺材里躺躺,还是让他回光返照,多蹦哒两天?” 孟天青回头,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瞪了唐佳人一眼,道:“咱不是说好了吗?” 唐佳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在床边站定,垂眸看向气若游丝的孟水蓝。 那把软剑,就在孟水蓝的面前抖来抖去,听声音都觉得瘆得慌,就别提那剑锋偶尔还会刮过孟水蓝的鼻尖,留下一种似痛似养的感觉。总而言之,令人抓狂。 孟水蓝额头上的汗漫漫渗出,人也随之缓缓睁开眼睛,一点点转动眼睛,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将软剑提高一点儿,对孟水蓝露齿一笑,道:“醒啦?” 孟水蓝虚弱地道:“能不能……把软剑……拿走?”他一张嘴说话,竟露出两只细长的僵尸牙。 唐佳人问:“这是什么?”一伸手,将那两只假牙从孟水蓝的口中拔出。 为了效果逼真,孟水蓝在黏假牙的时候下了一番功夫,被唐佳人如此粗鲁地一拔,痛得嗷呜一声。 唐佳人看了看假牙,心里明白孟水蓝这是要吓唬自己,却没吓唬到。她将假呀扔到孟水蓝的枕边,装出惊讶的表情,道:“呀!我听你弟说,你要病死了,这咋还长出了狗牙啊?我听说,唯有那些能幻化出人形的妖孽,在死之前,才会献出现出原形。”向后退了一步,一抖手中软剑,摆出驾驶,对孟天青道,“此人不是你哥,是一条狗精!待我用手中这把抖呀抖不停软剑将他制服,你速速取来童子尿,逼他现出狗尾巴!”言罢,大喝一声,就往床上冲。 孟水蓝确实病了,却没到活不成的地步。他只是躺着床上,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凭什么他躺在这里受罪,果树开花却陪着秋月白瞎溜达。这不行! 是的,孟水蓝得到消息说,秋月白登上花船叫走了果树开花。他拖着病歪歪的身体一阵折腾,想要先博得果树开花的同情心,然后再吓她一吓。没想到,自己差点儿被她吓个半死。 孟水蓝哪里还敢继续装病?当即做起身,举着手道:“误会误会!” 唐佳人将一把软剑抖得密不透风,将孟水蓝困在床上动弹不得。她道:“给个无懈可击的解释,否则杀无赦!” 孟水蓝急道:“某就是孟水蓝。好好好,算某怕你了。某确实病了,真经不起这种折腾。”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道:“你看我干什么?且去降妖伏魔!” 孟水蓝闻听此言,怒骂道:“孟天青,谁给你的胆子,刚对本阁主不敬?!”眼睛突然瞪了瞪,哈哈笑道,“你怎么了?被狗撵了?” 孟天青眼珠子一转,对唐佳人谄媚道:“他骂你是狗。” 孟水蓝的脸色一变,忙道:“息怒息怒……收剑收剑……” 唐佳人学着孟水蓝的调调儿,道:“某是认真的!快点儿给某一个无懈可击的解释,让某相信你是人,不是狗精。否则……哎呀,手有些酸。” 孟水蓝立刻用手护住脸,求饶道:“姑奶奶,某错了还不行吗?” 唐佳人摇头:“你错是一定的。某只要一个无懈可击的解释。” 孟水蓝发誓,他这辈子再写任何东西,都不会用到无懈可击这个词儿。太悲痛了! 孟水蓝被逼得无法,只得道:“某脱衣服给你看,某不是狗精。” 孟天青鄙夷道:“真不要脸!” 孟水蓝吼道:“你给我滚!” 唐佳人道:“下流!” 孟水蓝陪笑:“文人墨客之间的事,那都是气节和风骨,怎么谈得上下流呢。” 唐佳人道:“下流!” 孟水蓝的笑脸一僵,硬气地道:“你若非要这么说,我……”讨好地一笑,“我承认还不行吗?姑奶奶,您可那好手中软剑啊,某这张令万千女子心动的脸,可不能有任何损失。” 唐佳人停下软剑。 孟水蓝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唐佳人换了一只手攥住软剑,又开始抖了起来。 孟水蓝哀嚎道:“这是闹哪样啊?!” 唐佳人回道:“累了,换只手。” 孟天青哈哈大笑,道:“姐姐第一次拿剑,便抖得如此密不透风,堪称奇才啊。” 唐佳人转脸,用眼尾瞥了孟天青一眼,道:“嗯,你说得对。” 孟水蓝立刻道:“天青,你所言不实。开花姑娘……” 唐佳人纠正道:“果树开花。” 孟水蓝的面皮僵了僵,终是道:“果树开花姑娘,惊才绝艳,美绝人寰,武功盖世,天下无双!” 唐佳人道:“嗯,你说得对。”转而问,“美绝人寰什么意思?” 孟水蓝的眼皮跳了两下,终是回道:“就是说,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 唐佳人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个略显羞赧地笑,道:“嗯,你说得对。” 孟水蓝的嘴角抖了抖,挤出一个讨好的笑,道:“您看,您这纤纤玉手,是不是酸了?放下吧,别太执着了。”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某在等一个无懈可击的解释,怎么就那么难?!” 孟水蓝想哭了。他皱着眉头,道:“到底,如何才能证明某是人?!你说吧。”他是看来了,这一劫,逃不过。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明日正午,你蹬高处,大喊三声,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孟水蓝僵了僵,问:“这样……好吗?” 唐佳人正色道:“好。” 孟水蓝的眼睛紧紧瞪着晃动的剑尖,问:“有没有觉得一点点儿的不搭调?用不用改改?”说完这话,他就想抽自己俩嘴巴! 唐佳人问:“你有好的想法?”说着,剑尖又往前送了一点儿。 孟水蓝吓得立刻往后躲了躲,后脑紧贴在墙上,生怕唐佳人手上没有准头,刮花了他的脸。口中道:“仔细些仔细些,把软剑拿稳喽。” 唐佳人道:“晓得了。你说,可有好的提议?” 孟水蓝忙正色道:“你想得话已经十分好,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唐佳人皱眉思忖道:“我怎么觉得差强人意了那么一点点儿?” 孟水蓝努力表现的十分认真:“你看看某脸上的表情,多么认真。” 唐佳人将软剑移开一些位置,打量了孟水蓝两眼后,才道:“还差一点儿认真。”手腕微转,剑间又转回到孟水蓝的面前,晃得那叫一个哗哗作响。 孟水蓝又向后靠了靠,眼睛望向孟天青,示意他见机行事。 孟天青为了倒了一杯水,嘀咕道:“是你让我找她过来的。” 孟水蓝恨恨地收回目光,看向唐佳人,攥拳道:“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唐佳人得意地一笑,赞道:“好!”收剑。 意想不到的是,发生了意外。 唐佳人初次拿软剑,虽悟出了一些门道,但却因太过贪玩,导致手腕突然酸麻了那么一下下。射箭讲究的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软剑扭动起来的不可控性更大,力道稍有不妥,剑锋便会扭到意想不到的地方。 就因唐佳人手腕的这么一个小酸麻,软剑偏离了她的掌握,在孟水蓝的左脸颊上割开了一条一寸长的小口子。 血,涌出。 第一百七十章:发飙不是人呐! 孟水蓝伸手摸了摸脸上的血,看向唐佳人,还算淡定地道:“不是答应你了吗?”干嘛还出手伤人? 唐佳人紧张地望着孟水蓝,直接两眼一番,昏倒在地,连个招呼都没打。 孟水蓝瞬间暴起,跳下床,一把扯起唐佳人的衣领,怒吼道:“装死?!你给某起来!某要杀了你!” 唐佳人毫无反应。 孟水蓝扔下唐佳人,抓起软剑,学着唐佳人的样子,使劲挥舞着手软剑,吼道:“你起不起?!哎呦……”软剑扭得太狂躁,竟在他的左脸颊上割开了第二条伤口。同样,一寸长,并排在第一条伤口的下方。 孟水蓝的身子僵了僵,一点点转动目光看向孟天青,用自以为十分冷静的语调问:“刚才发生了什么?”那声音叫一个颤啊,颤得人都心慌。 孟天青瞥了孟水蓝一眼,用真正淡定的语调回道:“哥,你破相了。”垂下头,忍不住嘴角上扬啊,心里那叫一个舒爽啊!暗道:孟水蓝,你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呐!哈哈哈哈…… 孟水蓝暴走了。 孟水蓝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对自己的相貌那是相当看重。如今,他的孔雀翎被活生生拔掉了两把,露出了光秃秃的屁股,不,是血淋淋的屁股,让他如何忍得?不疯才怪。 孟水蓝气得不轻,在擦干净脸上的青色胭脂后,仔仔细细处理好伤口,这才将唐佳人拖到地中间,开始围着她开始绕圈圈。看那样子,真像一只成了精的孔雀,正在研究着,要如此将这该死的人类吞下腹。 孟天青躲在墙鸟,尽量较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孟水蓝发飙时波及自己。 孟水蓝盯着唐佳人半晌,目光阴森森的令人打心眼里恐慌。他终是怪异地一笑,大步走出房门,开始绕着客栈外围快走。 孟天青大惊失色啊!他哥,可许久不曾这么愤怒过了。以往,他气得狠了,会绕小圈走路。如今,竟围着客栈绕起了大圈! 孟天青悄悄靠近唐佳人,蹲下,用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声道:“喂,醒醒啊,你再不醒,我哥真能把你碎尸万段了!” 唐佳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孟天青又推了推她的肩膀,焦躁地道:“喂,你再不醒我可跑了?我哥发飙不是人呐!你快醒醒。” 唐佳人还是没有反应。 孟天青一咬牙,道:“我……我可先走了?” 门口出现孟水蓝的身影,他淡淡地问:“你要去哪儿?” 孟天青呼吸一窒,慢慢转头看向孟水蓝,立刻表现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老老实实地道:“想去寻你。外面风大,你还病了,不能见风。” 孟水蓝抬腿跨过门槛,三步走到唐佳人身边,垂眸看着她半晌,才道:“一张堪称绝世佳作的珍贵画卷,被撕碎了;一张无比珍贵的伏羲古琴,被扯断了弦;一只骄傲无比的凤凰,被薅掉了雀翎……哎……谁能饶了谁呢?” 孟水蓝蹲下,手在唐佳人的身上摸索着。 孟天青惊道:“哥,你……你要干什么?”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道:“你是帮凶。” 孟天青立刻摇头,道:“不不不,我只是听你吩咐行事的乖弟弟。” 孟水蓝收回目光,淡淡道:“饶你不死。”手,继续在唐佳人身上摸索着。 孟天青捂住眼睛,道:“哥,我提醒一句,你若动了果树开花,后果不堪设想。” 孟水蓝轻笑一声:“呵……” 孟天青张开手指,露出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道:“你不要我家人嫂子了?” 孟水蓝的手抖了一下,抬头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立刻闭嘴,装乖巧。 孟水蓝轻笑:“呵……”低头,将手探入唐佳人的胸口。 孟天青炸毛道:“哥!你到底要干什么?!人家果树开花没准儿是大姑娘呢!” 孟水蓝抓到《残菊欢》的一角,阴狠地一笑,道:“某要剥她的皮,吃她的肉,看看她到底是何……” 唐佳人做起身,揉着眼睛问:“吃啥?” 孟水蓝和孟天青都愣住了。 唐佳人感觉胸口有些异样,低头,看向那只探入她怀中的手,而后慢慢抬起头,看向孟水蓝,非常直接地问:“摸啥?” 孟水蓝松开了攥着的不知名本子,慢慢拔出手,竟是回了句:“随便摸摸。” 唐佳人摸了摸怀里的《残菊欢》,一拳头打在了孟水蓝的鼻子上。 孟水蓝嗷呜一声后仰,却没有摔倒在地。他费力地直起身,看向唐佳人,两行鼻血哗啦啦地流淌而下。他道:“果树开花,你太凶了。” 唐佳人两眼一番,又躺地上去了。 孟水蓝用手抹了把鼻子下的血,站起身,对孟天青道:“你看着她,某出去转两圈。”言罢,也不废话,直接冲出门口,向客栈外大步走去。 掌柜和店小二等人躲在暗处,看着孟水蓝一圈圈地暴走,一个个儿吓得噤若寒蝉。 店小二小声道:“阁主这是……怎么了?” 掌柜道:“嘘……小声点儿,小心他咬你。” 店小二噗嗤一声笑道:“你当阁主是什么了?还咬人?” 掌柜的目光落在店小二的身手,竟充满恐慌。 店小二回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孟水蓝,当即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去。 但见孟水蓝一脸血地站在幽暗的烛火旁,冷风一吹,发丝那个飘啊飘的,别提多瘆人。 店小二费力地扯动脸皮,颤声道:“阁……客……客官,您有何事?” 孟水蓝直接扑上去,照着店小二的肩膀就是一口。 店小二惨叫:“啊!!!” 孟水蓝松开店小二,道:“回去洗洗衣服,一股子油捻子味!”抬腿,向后院走去。 店小二捂着肩膀,望着孟水蓝的背影,吸着凉气磕巴道:“真……真咬?” 掌柜拍了拍店小二的另一只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还小,经历得还是少啊。” 店小二挪开捂着肩膀的手,哀嚎道:“都咬出血了。” 掌柜道:“给你放一天的假,回去养伤。” 店小二开心地应道:“谢谢掌柜。”一溜烟跑到客栈门口时,一拍大腿,恼火道,“明天本就休息!” 姑且不管掌柜和店小二的想法,孟水蓝又回到了后院,抬腿跨过门槛,走进屋里。然,却不见唐佳人和孟天青。 孟水蓝在屋里找了一圈,也没寻到人,气急败坏的他从床头抽出一把长剑,又冲了出去。 床下,孟天青使劲儿掐了掐唐佳人的脸,咬牙低声道:“你倒是醒醒啊!我哥真发狂了,会咬人的!” 唐佳人仍旧人事不知。 孟天青恼火地道:“就不应该帮你!你这头猪!”骂完,愣了愣,又仔细打量了唐佳人两眼。桌子上的一盏油灯忽明忽灭,床下的光线再亮也亮不到哪儿去。孟天青看不清楚,干脆就趴在地上,歪着脑袋,一点点的看着唐佳人。 死肥婆和唐不休走后,他心里一直别扭着。原本,他挺喜欢假王爷的。那人爱吃,也会吃,还喜欢和自己一起吃。当然,最后一点特别重要。那人不但能欺负孟水蓝,还挺逗。后来,他误会了假王爷,导致两个人结仇。可说到底,都是他误会了她。等她和唐不休走后,他心里就结了一个疙瘩,总想和她说点儿什么。 孟天青用手指捅了捅唐佳人的脸蛋,道:“你们不休门的人,是不是都一个性子?你要是胖成球,一准儿和死肥婆一样!” “什么一样?”一个声音问道。 孟天青立刻屏息,闭嘴,慢慢转头,看向那双停在自己眼前的蓝布靴。 孟!水!蓝! 孟天青吓得不轻,一双眼睛滴溜乱转,想着对策。 可惜,没给孟天青想出应对之道的机会,但见孟水蓝一剑劈下,将整长床一分为二! 孟天青在愣怔过后,一个高蹦起,大吼道:“你放什么疯?!万一砍中我,你就成孤家寡人了!” 孟水蓝吹了吹剑上的木屑,淡淡道:“躲开。还有第二剑。” 孟天青掐腰,吼:“不就划花你的脸,又给你一拳吗?你是男人!又不是靠脸吃饭的男人!哥,冷静点儿,别小家子气。” 孟水蓝举着剑,看向孟天青,扯动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齿。 孟天青伸出手,道:“给你咬一下,这事儿过了。” 孟水蓝问:“为何?” 孟天青扭头看了唐佳人一眼,皱眉道:“不为什么。她也是不休门的,死肥婆也是不休门的。我……我欠死肥婆一个人情,这次,还了。” 孟水蓝道:“好!”一拳头挥出,打在了孟天青的鼻子上。 孟天青的鼻血流出。 孟水蓝扬起长剑,道:“还有一剑。” 孟天青直接抱头蹲在了地上,道:“算了,你还是咬她一口吧。” 孟水蓝眯眼道:“咬她一口?呵……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儿?”他扔下长剑,掏出铜镜,擦干净脸上的血,然后打开箱子,取出一套水蓝色的精美华服换上,又梳了梳头发,在手上涂了些香膏,这才一转身,将唐佳人从倒塌的床下扯出来,放到地中间…… 第一百七十一章:绝了 孟水蓝用脚尖踢了踢唐佳人的肩膀,见她并没有清醒的迹象,这才骑到她身上,按着她的肩膀,恨恨地一笑,张开了血盆大口,照着唐佳人的脸就扑了上去。 唐佳人张开眼,看着孟水蓝,问:“干啥?” 孟水蓝张开的大嘴巴停在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想到秋月白曾这样探过头,啃了她的嘴巴,立刻变得警觉起来,一伸手捂住孟水蓝的嘴巴,道:“不许啃我嘴巴!” 孟水蓝的眸子颤了颤,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将其压在了头顶一侧,呲牙靠近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孟水蓝的嘴巴,将其推开,喊道:“不许啃我嘴巴!” 孟水蓝伸出右手,抓住唐佳人的手腕,将其压在地面上,用左手按着。 唐佳人扭着身体,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孟水蓝伸出右手,在桌子上摸了摸,摸到水壶,倒在唐佳人的脸上,然后扯出帕子,对着她的脸一顿猛擦。 唐佳人喊:“疼疼疼……” 孟水蓝冷笑:“你也知道疼!” 唐佳人脸上的姜黄色胭脂被擦掉,露出瓷白的肌肤。 孟水蓝舔了一下牙齿,满意地一笑,盯着唐佳人的眼睛,低下了头。 唐佳人见孟水蓝要用强,立刻挣扎道:“你放开!放开!不许啃我嘴巴!” 孟水蓝哈哈大笑:“别说是嘴巴,你这张脸都是某的!喊吧!你就算喊出血,都没用!”言罢,再次张嘴袭向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觉得,与其被动,不如主动,最起码当此事追究起来,旁人也会说,是不休门女侠啃了百川阁阁主的嘴巴,而不是被啃。 思及此,唐佳人撅起了嘴巴。 一张肉嘟嘟的小嘴巴,透着干净的肉粉色,那是任何胭脂水粉都涂不出的色彩,柔软得令人怦然心动。 孟水蓝微愣,心随之不受控制地猛烈一跳。 此刻的他,就好似狂风暴雨,要摧残整片森林,却被一棵刚刚舒展出嫩芽的小草吸引,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与此同时,孟天青举起剑鞘,砸向孟水蓝的后脑勺,骂了声:“禽兽!” 孟水蓝挨了一下,却没有昏迷。他转回头,去看孟天青。 孟天青立刻扔掉手中的剑鞘,讨好地笑道:“禽兽脑壳都硬。哥,你不用练铁头功喽。” 孟水蓝送给孟天青一记“你死定了”的眼神,又回过头,看向唐佳人。 迎接他的,却不再是嘟起的小嘴,而是一记铁拳! 孟水蓝脑中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昏倒在唐佳人的身上。 孟天青冲着唐佳人伸出大拇指,赞道:“干得好。”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见他挂着鼻血,两眼一番,又昏死过去。 孟天青嘀咕道:“这是什么病?怎么动不动就晕?”他伸手攥住孟水蓝的脚踝,像拖一条死狗般将其扔到一边,然后蹲下,拍了拍唐佳人的脸,见她始终没有反应,只得站起身,洗了把脸。手指揉过鼻子下方,沾了血,他灵机一动,暗道:不会是晕血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好玩了! 孟天青兴致冲冲地跑回到唐佳人身边,用沾水的手拍她的脸,口中还喊道:“醒醒!醒醒!” 唐佳人睁开眼睛,尚未看清楚眼前是谁,便一拳头挥了过去。 孟天青的一行鼻血流下。 唐佳人两眼一番,再一次昏死过去。 孟天青刚要傻笑,却是眼前一黑,也昏倒在地。 三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看起来就像一场入室行凶的惨案现场。 所谓互相伤害,被这三个人诠释得淋淋尽致。而起因,不过就是秋月白……的……一把软剑。果然,剑在谁手里,很重要。 月亮落下,日头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当第一缕光束照进屋里,唐佳人揉了揉眼皮,伸个懒腰,缓缓睁开眼,转个身,看见躺在自己不远处的孟水蓝正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早啊。” 孟水蓝的睫毛轻颤一下,唇角勾起一个性感的弧度,道了声:“早。” 唐佳人伸手到身后去摸软剑,孟水蓝同样伸手到身后去摸自己的长剑。结果,什么都没摸到。却见孟天青坐起身,一手抓着软剑,一手抓着长剑,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二人问:“西瓜熟没?” 孟水蓝经过一晚上的冷静,早就过了疯魔的状态,这会儿见孟天青梦魇,哪敢与其针锋相对,当即哄道:“没熟没熟,大侠您先休息片刻,待西瓜好了,小的给您送去。” 孟天青满意地一点头,却仍旧挺着胸脯横道:“唱小曲的呢?!” 孟水蓝看向唐佳人,唐佳人嘀咕道:“看我干嘛?我是蘑菇,不能动。” 孟天青一举手中长剑,指向孟水蓝。 孟水蓝立刻从地上爬起身,摆开架势,咿咿呀呀地唱着:“万里黄沙、风餐露宿,一剑走天涯……” 孟天青喝道:“换!” 孟水蓝狠狠地瞪了孟天青一眼,看样子是要撂挑子,不想竟在转身间捏起了兰花指,一边走着小碎步,一边捏着嗓子唱道:“春风头,洗水流,姑娘家家望村头……” 孟天青满意地点了点头,闭上眼,身子后仰,脑袋磕碰到地上,放出咣当一声,将他疼醒了。他闷哼一声,呲牙咧嘴地坐起身。一抬手,发现自己左手攥着软剑,右手攥着长剑,当即就懵了。他看向孟水蓝,问:“这……这是怎么了?” 孟水蓝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孟天青的面前,劈手夺过两把剑,一脸焦躁地道:“你昨晚出去一趟,将西巷口李家灭门,连条母狗都没放过。快走,官府就要来了。” 孟天青一个高蹦起,瞪大眼睛,吼道:“开什么玩笑?!” 孟水蓝急道:“信不信由你。你先出去躲躲,待风头过来再回来。” 孟天青有些懵了。他垂眸看向唐佳人,傻傻地问:“我……我真杀人了?” 唐佳人垂眸,不敢看孟天青的脸,怕见血,所以不知道孟天青在问她。 孟天青见唐佳人不敢看自己,这手就是一抖,心就是一抽。他对自己入睡后的所作所为虽然不清楚,但隐约也察觉到异样。只因偶尔他睡前穿得是白色亵衣亵裤,可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穿着外袍。当然,他也没当这是回事儿,毕竟无伤大雅,也没发生什么大事。这……如果他真的在梦中杀人,就……就太吓人了! 孟天青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慌,终于有了符合他这个年纪的不知所措。 第一百七十二章:沦为替代品 孟水蓝当机立断,从箱子里摸出一锭银子,塞进孟天青手中,也不说话,只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孟天青的腿一软,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在这时,掌柜从外跑来,口中还喊着:“孟公子孟公子……有人找……” 孟天青脑袋一热,攥紧银子,撒腿跑到屋外,直接翻身上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佳人抬头看向孟天青消失的方向,暗道:放心的去吧,我会帮你报仇的。你挂着干鼻血,影响了本女侠的发挥。 掌柜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道:“孟公子,秋城主来了。” 果树开花一夜未归,秋月白得到消息,怎会置之不理? 孟水蓝低头看向唐佳人,突然就不想将她拱手让人了。 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多能气人呐。他自问修养极好,却还是被气得跳脚、险些发狂。不行,这种祸害,不能放她祸害他人,还是让他代表正义,收了她吧。 思及此,孟水蓝一把拉起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脸,眼睛亮晶晶地问:“负责不?” 唐佳人的眼睛动了动,没回答。显然,她不想负责。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转头对掌柜道:“就说没看见某。”拍开装有机栝的墙面,拉着唐佳人走入其中,通过一段幽暗的路,竟从假山中走出,到了另一处院子。 院子里人来人往,都在忙碌着。这个人手捧信鸽,那个人攥着一只箭羽,这个人在谨慎地拆着一颗黑漆漆的珠子,那个人运笔如飞,写下一个个蝇头小字。人很多,却都鸦雀无声,井然有序。 孟水蓝拉着唐佳人又退回到假山里面,露出为难之色。 唐佳人小声问:“怎么了?” 孟水蓝指了指自己的脸。那上面,有两条并列的伤口。 唐佳人眼睛一眯,道:“我有办法。” 孟水蓝垂眸打量着唐佳人,目露怀疑之色。 唐佳人坦然地望着孟水蓝。 孟水蓝的眸光发软,终是道:“好。” 唐佳人在身上摸了摸,然后一抬手,抽走了孟水蓝头上的发簪,看了看发簪尖,目露满意之色,对孟水蓝小声道:“有点痛,你忍忍。” 孟水蓝问:“你要……呜……” 不等孟水蓝将话问完,唐佳人在孟水蓝的左脸上划下一条红痕。没出血,却起了一条红红的划痕。 孟水蓝瞪眼。 唐佳人立刻拍着他的胸口,小声安抚道:“息怒息怒,你想啊,等会儿别人看见你的脸,你就说是猫挠的。咦,你这脸上怎么多了一条伤口?” 孟水蓝掏出小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心疼得直皱眉。他抬起手,照着唐佳人的脑袋拍了一下,咬牙道:“某这是被猫抓吗?已经变成猫了!妥妥的三根胡须!” 唐佳人揉了揉头,瞪大眼睛道:“是哦。要是在另一边的脸上补上三条红痕就更像了。”扬起手中发簪,眼神那叫一个真诚,“我帮你吧。” 孟水蓝忙攥住她的手腕,一脸可怜相地道:“放过某吧。” 唐佳人眯眼笑道:“不好吧。” 孟水蓝轻轻晃着唐佳人,带着两分亲昵和一分撒娇,柔声道:“何必呢?我们可是有缘人。”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何必呢?我们若是有缘人,世人还敢期待缘分如吗?” 孟水蓝挑起眉毛,道:“这么说,是不能和好喽?” 唐佳人扬起下巴道:“除非你认错!” 孟水蓝:“某错了。” 唐佳人愣了。那呆呆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到令人手指发痒。 孟水蓝一抬手,捏上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回神,手中发簪向前一送,正中孟水蓝的大腿。 孟水蓝:“嗷!”扬起手中长剑,指向唐佳人。 唐佳人扬起手中软剑,指向孟水蓝,又开始晃上了。 孟水蓝头痛异常,忙道:“某认扎!你消消气,咱两清了行不?某好歹是百川阁阁主,外面都是某的属下,如此僵持,不好看呐。给点面子、给点面子……” 山洞外,不知何时围了一圈脑袋,都是百川阁的人。他们一同点头,对孟水蓝的话表示赞同。孟水蓝转头扫向洞口那些人。 那些人立刻该忙什么继续忙什么,就仿佛从不曾过来围观一样。 唐佳人咬了咬下唇,收起软剑,终是道:“昨晚说好的,你蹬高处喊三声,咱俩就两清了。” 孟水蓝皱眉道:“这样不好吧……” 唐佳人抬起手腕,又开始抖软剑。 孟水蓝眼前一花,忙向后退了退,捂着脸,轻咳一声,改口道:“……最起码,要喊四遍。”此话一出口,他就想捶死自己!男人要顶天立地,不能轻易妥协。长此以往,夫纲何振?孟水蓝眸光一凛,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收软剑,点了点头,似为难地道:“好吧。” 孟水蓝的表情再次发生变化,目光瞬间变得柔软,笑道:“你放心,某一定会喊得地动山摇,让整个秋城都听见!” 唐佳人的眸光瞬间变得璀璨明亮,隐隐还透着几分崇拜之色。她扯上孟水蓝的袖子,兴奋道:“真的吗?” 孟水蓝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道:“某若再使些力气,整个武林谁人不知?” 唐佳人拍手道:“你真是太棒了!” 孟水蓝心中的愉悦真是……无法形容了。他一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 唐佳人的眼睛闪躲一下,却没有躲闪。 孟水蓝心生欢喜,还想再揉两下。他刚抬起手,就听唐佳人道:“我以前,也很喜欢这么揉阿花。” 孟水蓝问:“阿花是谁?” 唐佳人回道:“一条小母狗。”想了想,补充道,“可能生了。”一伸手,揉了揉孟水蓝的头顶。这一揉,还真挺上手。孟水蓝的发丝十分柔软飘逸,摸在手中的感觉别提多好。 孟水蓝好想躲开,却……舍不得这种令人想要泪奔的亲呢。 唐佳人将孟水蓝的头发摸了一遍后,感慨道:“我都忘记阿花的毛是什么手感了。想必,比摸你头发能好上一些。” 孟水蓝当即道:“不可能!你再摸摸试试!”他就不信了,自己还比不过一条狗。每天理啊! 唐佳人一边摸着孟水蓝的发丝,一边看向洞外,心情不错地道:“你处理一下伤口吧。”一伸手,送出染血的发簪。 孟水蓝接过发簪,眸光微暖,半眯上了眼睛。 第一百七十三章:暗潮情涌 唐佳人固执起来,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对于别人答应过她的事儿,她特别较真儿。于是,就有了下面这一幕。 孟水蓝穿着华美的水蓝色长袍,大腿位置露了一个洞不说,周围还湿了一大块。晓得内情的人知道,那是洗血后流下的水痕;不晓得内情的人,都以为那是……咳……是把持不住的尿…… 他的发丝有些凌乱,脸上有三道疤痕,手上提着一把长剑,连个剑鞘都没有。 唐佳人根在他的身后,抖动着手中软剑,既像押解犯人,也像在赶鸭子上架。 二人沿着热闹的街道,一路前行,寻找着所谓的高处。 孟水蓝脚步微顿,扭头道:“容某换身衣袍,信不信?” 唐佳人摇头,使劲儿抖软剑。 孟水蓝只觉得后腰处一阵凉气袭来,吓得他不敢耽搁,立刻迈腿前行。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孟水蓝硬着头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长发,露出自认为风流倜傥的微笑,挺胸抬头,然后……一瘸一拐地走着。 他暗自磨牙道:早晚收拾你! 二人又走了一会,眼瞧着就要走过热闹的集齐,唐佳人终是良心大发,道:“别走了。就这儿吧。”抬起软剑,一指房檐,“上去。” 孟水蓝露出一个不善的表情,却在回头后变得可怜兮兮,仿若病美男般虚弱地道:“左腿受伤了,唯恐上不去那么高的位置。” 唐佳人道:“要不,右腿也受点伤,好能与并肩作战,一起爬?” 孟水蓝捂着胸口,一脸受伤地道:“如此狠心?” 唐佳人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孟水蓝真的很想再拧唐佳人的脸一把,奈何……左侧大腿隐隐作痛,他不想旧伤未愈,又填新伤,只能作罢。 孟水蓝在万众瞩目下,寻到梯子,架到房檐上,然后忍痛爬上去。他每蹬一步,都会自问一句:这是作了什么孽?! 等他蹬到房顶时,已是大汗淋淋。外袍虽没渗出血,但缠在大腿上的白布却染红了。 他站在房檐上,擦了擦头上的汗,垂眸看向围了半圈的人群。 楼下,有人喊话问道:“公子,您不能想不开啊!” 得,这是看孟水蓝手提长剑,一身狼狈,表情枯涩,以为他要自尽呢。 孟水蓝的眉角跳了跳,而后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优雅地笑了笑,道:“某……” 唐佳人紧随其后,用剑柄捅了捅孟水蓝的后腰。 孟水蓝的身子向前倾了倾,站稳,抬起头,将目光远眺,不再看地上的人群。 秋月白头戴幕篱,打马而来,抬头看向站在房檐上的二人。 唐佳人咳嗽一声:“咳!” 孟水蓝将心一横,干脆地道:“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声音不大。 唐佳人站在孟水蓝的身后,又用剑柄捅了捅他的后腰,不满地道:“你饿了很久吗?怎么有气无力的?” 孟水蓝点头,虚弱地道:“两日滴水未进,腹中无事。” 唐佳人一伸手,将一条肉干送到孟水蓝的面前。 孟水蓝苦着脸道:“大病未愈,咬不动啊。” 唐佳人将肉干塞进嘴里,咀嚼烂后,吐到手心里,又递到了孟水蓝的面前:“给你,软的。” 孟水蓝的整张脸都扭曲了。 楼下看热闹的人中,也有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见此情景,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孟水蓝深深觉得,自己这次丢脸丢大了。他真的不能继续矗在这里,应当尽早结束这场闹剧才是。他谁唐佳人道:“你自己吃吧,某凝聚了天地之灵气,有劲儿了!” 唐佳人一扬手,将托在手心里的肉送进嘴里,咀嚼着咽下。 孟水蓝转回头,深吸一口气,气势磅礴地吼道:“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一连三遍,震耳欲聋。 吼完,孟水蓝转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用曾经托过肉泥的手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好样的!嗓门真大!” 孟水蓝扫了眼自己的肩膀,愁眉不展地道:“过奖了。” 唐佳人竖起一根手指,道:“你说的,要喊四遍。第一遍声音太小,不算。” 孟水蓝已经突破了心灵枷锁,再喊一百遍也没问题。这就好比第一次做买卖的人,不好意思吆喝是一个道理。等他习惯两天后,不让吆喝都不行。 但见孟水蓝一甩衣袍,摆出一个异常拉风的造型,轻挑眉梢,勾唇一笑,道:“这有何难。”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一缕长发,轻轻抛起,眉眼含笑地转身,刚要张嘴说话,却发现对面茶楼的窗口站着一位曼妙的身影,正是……熟人。 孟水蓝的笑脸僵在脸上,慢慢消失,直到不见。他那双眸子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却被他狠狠压制着,不让其显露分毫。他缓缓勾起唇角,绽出一抹笑意,冲着那人点了点头。 站着窗口的女子大约二十一二的年纪,虽说不再鲜嫩如桃,却别有一番滋味在里面。她梳着妇人的发鬓,满头珠翠。那些饰品无论单拿出哪样,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她的皮肤白皙,五官甜美,笑起来的时候双颊会出现小巧的酒窝。她穿着粉嫩色的锦缎,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白色梅花。两只秀美的小手上各戴了一只血玉镯子,此刻,小手轻轻相交,捏着帕子钓在小腹前。血玉镯涌动着红色的水头,为她平添几分少妇的娇媚和冶艳。 甜美少妇张开嘴,似要喊孟水蓝,最终却只是闭上嘴,微微垂下眼睑,避开了孟水蓝的目光。 这时,窗口又出现一人,竟是有缕白毛的二王爷。 二王爷看向孟水蓝,笑道:“孟阁主,真是有缘啊。”第一次见面不识,他立刻派人打听了一番,终是清楚孟水蓝和果树开花为何方神圣。前者便是百川阁阁主,后者却是烟花女子。他对百川阁主早有耳闻,也一心想要招揽,奈何……百川阁主神出鬼没,对他的诚意视而不见。 孟水蓝疑惑地问:“阁下是?” 第一次相遇在河上,二王爷能看清孟水蓝,孟水蓝怎可能看不清二王爷?他如此说话,明显是在打二王爷的脸。 二王爷伸手环住甜美少妇的腰肢,笑得如沐春风,仿佛浑然不知孟水蓝的无理。他道:“若不是孟阁主贵人多忘事,便是本王长得过于普通,没给孟阁主留下任何印象。” 被二王爷揽在怀里甜美妇人脸色微变,看向孟水蓝的目光隐隐透着几分担忧。 孟水蓝抱了抱拳,道:“王爷说笑。王爷风姿不凡,某自然过目难忘。只是某这双眼睛一到天黑便要偷懒,着实看不清什么。隐约觉得,当日在花船上看见的人是王爷,却是不敢认的。” 二王爷道:“不知者不怪。今日真好碰上,不如同饮几杯?” 孟水蓝指了指自己的衣裳,道:“如此衣衫不整,怎好失礼?” 二王爷道:“无妨。” 孟水蓝只得道:“恭敬不如从命。”他尽量挺直腰杆,忽略腿上的疼痛,就要从房檐上跃下,却突然想起与唐佳人的约定,再次站定,大声喊道:“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唐佳人望着孟水蓝的侧脸,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至少,他还记得答应过她的事。 孟水蓝转头看向唐佳人,道:“你回去,某去赴宴。” 唐佳人略一思忖,点了点头。她要收拾白毛王爷,不能急于一时。因为,她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也怕连累了其他人。稳妥第一。 二王爷能放唐佳人离开吗?显然不能。 第一次见到果树开花,虽看见了她的脸,却因黑天,看得并不真切,只从她的言谈举止中看出,那是一位有些傻愣的憨女子。如今第二次相见,却觉得她有点儿意思。 唐佳人和孟水蓝爬上对面房檐时,他便注意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先不说唐佳人那副蔫坏的小样子,就说她逼孟水蓝喊得那两句话,就不能放她离开。 二王爷扬声道:“一同过来。”这话,却是有命令的味道在里面了。 孟水蓝垂眸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咧嘴一笑,样子牲畜无害,道了声:“好啊!” 孟水蓝的眸光闪了闪,转头看向二王爷,笑道:“好啊。” 二王爷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他觉得那二人笑得……笑得……怎么说呢,笑得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很开心不对吗?不尽然。能见到王爷,应该激动到颤抖才是,那是祖坟冒青烟。 二王爷的疑惑一闪而过,收回了目光。 孟水蓝一撩衣袍,就要往下跳。 唐佳人闻到了血腥味,眉头微皱,伸手拦下孟水蓝,道:“你等等。”她一马当先,从梯子上爬下去,一步步踩得那叫一个稳当。 当脚踩地面,她抬头,对孟水蓝道:“站到梯子上去。” 孟水蓝不解,问:“做什么?” 唐佳人仰着头,重复道:“站到梯子上去。” 孟水蓝见她眼神执拗,知她固执起来无人能敌,也就不再多问,当真站到了梯子上去。 唐佳人放下软剑,从袖兜里掏出两条肉干,塞进嘴里,咀嚼着。她深吸一口气,竟是一把抱起梯子,晃晃悠悠地走向对面的酒楼。 孟水蓝站在梯子上,随着梯子晃晃悠悠十分不稳,就像闹杂耍的人,随时有掉下去的可能。 然,这一次,他却没觉得丢脸。他垂眸看着努力控制梯子方向的唐佳人,心中再次划过异样,有些……暖,有些涩。这可能是他乘过最稳的一条船。腿上的伤,好像没那么痛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原来是师兄妹 站在窗口的二王爷和茹夫人都看傻了! 这一次,二王爷终是相信,果树开花确实是真傻,而不是娇憨。 面对直接出现在二楼窗口的孟水蓝,二王爷的嘴角抽了抽,终是让开位置,请孟水蓝进屋一叙。 孟水蓝正在想,如何在不呲牙咧嘴的前提下,以潇洒的身姿从窗口处进入雅间,就听到唐佳人咚咚咚地爬上梯子,脚踩房檐,来到他身后,然后……他整个人被打横抱起,顺着窗口,力道适中地一扔。 孟水蓝飘进窗口,站定,转身,看向窗外的唐佳人。 唐佳人满头大汗,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上都是汗水,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仿佛,她在做一件令她觉得十分开心的事儿。 孟水蓝的情绪被感染,一颗心随之蹦跶而起,竟也跳出了几分欢喜几分感慨几分心疼的滋味。 唐佳人一转头,又顺着梯子下到地面,捡起软剑,提在手中,再次爬上梯子,脚踩房檐来到窗口。 孟水蓝走到窗前,伸出手,托起唐佳人想要抓住窗框的手。 唐佳人借力,灵巧的跳进雅间,大口喘着粗气,道:“你得减肥咯。” 孟水蓝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到帕子,便抓起袖子,往唐佳人的脸上一拍,道:“还是你吃壮点儿吧。” 唐佳人用孟水蓝的袖子抹了把脸,然手随手一丢,咧嘴一笑。 茹夫人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起了惊涛骇浪。孟水蓝多注重仪表、多爱惜自己的衣袍,她是知道的。而今,却舍出衣袖,给那明显有些傻气的女子擦汗水?!二人到底是何关系? 茹夫人的眉毛,不受控制的皱了一下,却又立刻放开,展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让自己显得端庄恬静。 二王爷被忽略,轻咳一声。 孟水蓝和唐佳人同时看向二王爷。 孟水蓝抱了抱拳,道:“二王爷。” 唐佳人学着孟水蓝的样子,也抱了抱拳,道:“二王爷。” 二王爷笑道:“无需多礼,都坐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视线从守在门侧的两名护卫身上一扫扫过,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这才发现,桌子旁竟还坐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的眉眼十分漂亮,是典型的画中美人,眉眼之间却有种淡淡的疏离之色。 女子有双柳眉,微微上挑的凤眼,秀美的小鼻下是一张菱唇,涂着淡粉色的胭脂,却透出一分浅紫色,显出几分高冷。她的身子单薄,腰肢不及一握,纤细的皓腕上套着一只小巧的白玉镯,显得有些空旷。她穿着淡青色的衣裙,外罩一拢薄纱,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腾云驾雾而来。 唐佳人做得位置正好与那女子面对面。 茹夫人见二王爷尚未落座,那傻乎乎的女子却先行落座,便有些不悦。然,后宅生活教会她何为隐忍,也教会她怎么说话最是稳妥。 茹夫人柔声道:“这位姑娘,要待王爷入座后才能坐在,要懂规矩。” 唐佳人直接回了一句:“王爷让座,这会儿又不让座,到底是让座还是不让座?” 茹夫人没想到唐佳人这么敢说,噼里啪啦地直接就怼了回来。一时间,她竟蒙了,无言以对。 这时,护卫头领赵胜武上前两步,对孟水蓝道:“还请阁主将佩剑先交给在下。” 孟水蓝交出手中长剑,没有二话。 赵胜武又转到唐佳人身侧,道:“请姑娘交出软剑。” 唐佳人耷拉着眼皮,交出软剑。 赵胜武将两把剑送到门外,由守在门外的护卫暂时保管。 二王爷笑道:“来来,大家都坐,无需客套。” 如此平易近人的王爷,既温润如玉,又怜香惜玉,哪个女人会不喜?唐佳人第一个表示不喜!他抽她嘴巴子的时候,怎么不温柔啊?他派人掠她的时候,怎么不客气啊?他派刺客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良善?!虚伪!狗屁! 待二王爷、孟水蓝和茹夫人分别入座后,二王爷介绍道:“孟阁主乃包打听后人,百川阁在武林中的地位首屈一指。” 清瘦的习夫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茹夫人笑露两颗小酒窝,道:“原来师兄是百川阁阁主。” 一句话,惊了众人。 二王爷诧异道:“怎么,你们竟是师兄妹?” 茹夫人点了点头,笑着站起身,亲自提起酒壶,一边为二王爷斟酒,一边道:“王爷知晓,茹儿自幼体弱,被父亲送往六道陵霄,跟随师傅他老人家修养身心。待调理妥当,才下山离去。那时,师兄也在山上,随师父学些功法。不过……”抿嘴一笑,提着酒壶为孟水蓝也斟满酒,笑道,“师兄最是能偷懒,常常被师父他老人家责罚。” 二王爷道:“这些年,未曾听你说过这些。” 茹夫人情意绵绵地望向二王爷,道:“这些年,茹儿侍奉王爷,倒也没空想过往之事。”看向孟水蓝,“当初下山匆忙,都没时间和师兄道别。若非今日遇见,都不晓得师兄也来了这秋城。” 孟水蓝举起酒杯,道:“当初在山上,某曾笑称要为你送嫁,如今虽时过境迁,却是要为你补上一杯酒水的。”一仰头,喝下杯中酒。 茹夫人举起酒杯,以袖挡着脸,小酌了一口,道:“谢师兄。” 二王爷举杯,一饮而尽,道:“茹儿与孟阁主有这样的缘分,我们定要多多相处才是。孟阁主有何为难之事,本王能帮,义不容辞。” 孟水蓝道:“先行谢过王爷。” 二王爷道:“待本王帮到你,再谢不迟。” 茹夫人见二王爷对孟水蓝如此热情,心中有了计较,当即道:“王爷待人最是仁厚。师兄,你有何为难之处,但说无妨。” 孟水蓝略一沉吟,道:“若说为难之处,也确实有一件。” 二王爷挑眉道:“哦?” 孟水蓝轻叹一声,道:“不知王爷是否听说过千琼楼?” 听到千琼楼三个字,一直不曾言语的习夫人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孟水蓝一眼,然后又恢复成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样子。 二王爷打开扇子,轻轻摇了摇,道:“千琼楼?千琼楼做得营生,与你们百川阁一样。不过,他们却是江湖新贵,不如百川阁历史悠久。” 孟水蓝道:“确实如此。明人不说暗话,王爷也知道,这买卖江湖消息,素来是我们百川阁的营生,却被他们横插一杠。所谓独家消息,若成了你知我知之事,哪里还能卖上价格?哎……因这千琼楼的掺和,百川阁的日子不好过了。若王爷真想帮水蓝一把,这千琼楼,留不得。” 二王爷目露思忖之色,慢慢道:“具本王所知,这千琼楼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若本王贸然出手,怕是有负仁义二字。” 孟水蓝立刻道:“王爷仁义,是某失礼了。” 二王爷一摆手,笑道:“哪里的话。若有机会,本王做东,宴请孟阁主和羽楼主,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要以和为贵。” 孟水蓝道:“王爷说得是。” 二王爷合上扇子,道:“来,别光顾着说,大家尝尝这秋城的鱼宴,也算颇有滋味。” 茹夫人拿起筷子,夹了一颗鱼眼珠送到二王爷的盘子里,看向不动筷的习夫人,道:“妹妹为何不吃?难道不合口味?” 习夫人不冷不热地回道:“不喜鱼腥。” 二王爷吩咐道:“给习夫人下碗素面。” 赵胜武应道:“诺。” 茹夫人假装吃味,撅了撅嘴,道:“就知道王爷偏心。”这么说着,却又夹了块鱼腹肉给二王爷。 二王爷哈哈一笑,宠溺地道:“你啊。” 茹夫人眉目含情,羞赧地一笑,这才看向孟天青,道:“师兄也吃些,无需客气。” 孟水蓝拿起筷子,递给了唐佳人:“吃饭。” 唐佳人目光呆滞地转过头,看向孟水蓝。很显然,刚才的对话,对唐佳人而言,堪比催眠曲。 孟水蓝将筷子往前递了递,再一次说道:“吃饭了。” 唐佳人摇头道:“不,我不吃。” 孟水蓝知道,好戏来了。他故意问道:“为何不吃?这可是全鱼宴。” 唐佳人回道:“你俩唧唧歪歪半天,口水飞得哪儿都是。你说这是全鱼宴,我不信;你若说这是口水泡鱼,我信。” 孟水蓝一拍桌子,伪怒道:“你这人口没遮拦,不知道什么叫看透别说透吗?!王爷的口水,那是杨枝甘露,你还嫌弃?!” 唐佳人一缩脖子,道:“你不嫌弃?不嫌弃你喝两口。” 简单的话,直白的意思,单纯的表情,构成了一副十分难以形容的画面。唐佳人就像一把短短的匕首,明明捅不死人,却十分认真地捅着人,一下接着一下,令人抓狂。 孟水蓝被噎,瞪了唐佳人一眼,让她分清楚敌我关系。 茹夫人眉毛一竖,怒道:“贱婢!许你同桌而食,已是抬举。王爷之尊,岂容你口出妄语!” 唐佳人蔫巴巴地道:“就属你口水喷得最多。” 茹夫人气了个倒仰! 习夫人抬起眼,扫了唐佳人一眼,眸光中带着一分审视。 第一百七十五章:噎死几个 二王爷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如此*裸的嫌弃,心中怒火燃了六分,征服之心起了三分,竟还有一分隐隐的舒坦在里面。人心之贱,在美人面前,毫无底线。 唐佳人虽没打扮,但一张小脸却是如同晨曦中的一滴露水,最是水润清透,柔嫩得令人爱不释手。美人的无理,只会勾起男人的挑战之心。若此刻说这话的是圆滚滚的唐佳人,二王爷一准儿一个嘴巴子掴过去,让她深刻的明白一下,何为皇家尊严不容侵犯。 胖,没有罪;有罪的,是人的审美。 二王爷伸出手,拦下又要发飙的茹夫人,对唐佳人道:“听闻你是风月楼的姑娘。” 唐佳人一样下巴,大大方方地应道:“对。” 二王爷摇头一笑,道:“你这样子,可有人寻让你作陪?” 唐佳人回道:“有啊!喜欢找我陪吃饭的人,都是大人物呢。” 二王爷来了兴趣,问:“哦?都有谁?” 唐佳人伸出手:“点了点二王爷,又点了点孟水蓝。” 二王爷微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唐佳人正色道:“我很忙的。不是谁都能请得起的。” 二王爷用扇子轻轻打了打手心,道:“有趣。” 唐佳人冲着王爷咧嘴一笑,伸出手,道:“打赏。” 二王爷从没见过和自己要打赏要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唐佳人缓缓眨动眼睛,问:“王爷没银子啊?” 二王爷如沐春风般一笑,道:“王爷自然有银子。来,打赏。” 赵胜武看出二王爷对唐佳人感兴趣,于是取出一锭金子,亲自送到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用食指捅了捅金碇子,问:“这是金子吧?” 茹夫人噗嗤一声笑道:“自然是金子。” 唐佳人道:“这东西我有很多呢。” 茹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知道她那话的意思,就是没看中这碇金子。要知道,她身为夫人,一个月的月俸才三十两!而这碇金子,价值一百两白银! 二王爷岂能让烟花女子瞧不起?当即扫了赵胜武一眼,道:“打赏五百两。” 赵胜武从胸口取出一张银票,送到唐佳人面前。 唐佳人拿起银票看了看,嘀咕道:“前段时间,有人替我打架,我就给了他一叠银票,估摸着,也就这么多。” 哎呀……这话实在是太磕碜人了! 堂堂二王爷,一出手,一使劲儿,还不如一名烟花女子打赏时阔绰?! 二王爷的脸挂不住了。他觉得唐佳人不识好歹,应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一些分寸。不想,孟水蓝竟接话道:“不得无理。你是你,王爷是王爷,能相提并论吗?王爷就算赏下一片树叶,那也是金枝玉叶!” 这话,听着倒是那么回事。 不想啊不想,唐佳人又用食指戳了戳那锭金子,问:“那这是啥?金山银山吗?” 二王爷的脸皮抖了抖,茹夫人的脸色一僵,习夫人垂下了眼睑,盯着自己的手指尖看。 唐佳人又抖了抖银票,问:“这是啥?” 孟水蓝一脸为难地看向二王爷,二王爷皱眉不语,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险些令人窒息。 诡异的沉默中,孟水蓝开口道:“要不,给她加点儿?” 二王爷气得差点儿掀桌子!若非他想用孟水蓝,且还有话没有问明白,哪里容得他们放肆! 当他没有看出来,孟水蓝和果树开花一唱一和,都在挖他的银子!王爷身份高贵,最是富贵,却不富足。他撑门面,招揽人才,拉拢大臣,哪样不用钱? 二王爷忍了又忍,终是笑道:“水蓝啊,女子不能太宠。你呀,也要有个度。烟花女子,终究是个玩物罢了。” 孟水蓝长叹一声,道:“王爷有所不知。这果树开花名头可不小,规矩却只有一样。” 二王爷挑眉:“哦?” 孟水蓝道:“只陪……吃。” 二王爷诧异道:“只陪吃?” 孟水蓝点头道:“即便如此,众人也趋之若鹜。为了让她陪某吃一顿早点,某给足了一千两银子。刚才那一幕,王爷也看见了。旁人只道某是花钱遭罪受,殊不知,其中情趣最是销魂食骨,不足为外人道也。” 茹夫人的目光落在孟水蓝的脸上,一副不敢置信、无法接受的模样。 自始至终,习夫人都好似画卷,美则美矣,却连个表情都欠奉。 二王爷道:“水蓝在开玩笑吧。”一千两?一千两都能买两名妓了。 孟水蓝正色道:“怎敢糊弄王爷。”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这是无价宝。”那份认真,本就搞笑,可看在二王爷眼中,却变成了心塞。 他身为王爷,不是拿不出银子,而是……被人挖银子当傻子的感觉实在不好。最可脑的是,他还不能摆出皇家威严,只能低着头认! 二王爷笑道:“既然水蓝都觉得好,那便是真好。来人,赏……” 唐佳人瞪大眼睛看着二王爷。 二王爷话到嘴边打了个卷,终是道:“赏……三千两!” 孟水蓝赞道:“王爷出手大方,真是阔绰,某自认不及。” 唐佳人眯眼笑着,使劲儿点头道:“嗯嗯嗯……” 赵胜武将二王爷放在他身上的银票拿出,偷偷数了数,正好三千两。他抽出六百两,将剩下的两千四百两给果树开花,就正好了。 不想,唐佳人一手按着五百两银票和一锭金子,伸出另一只,对赵胜武道:“三千两。” 赵胜武见过贪财的,没见过像唐佳人这种,敢明目张胆地坑二王爷银两的。不要命了?! 赵胜武看向二王爷,见二王爷点了点头,这才将银票一股脑都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喜笑颜开,收好银票和金子,抓起筷子,直接挖出一块鱼鳃肉送入口中。 二王爷问:“怎么又吃了?不嫌这些菜里有口水?” 唐佳人道:“拿人钱财,陪人吃饭。我做人做事都是很厚道的。” 二王爷哭笑不得,用扇子敲了敲桌面,打趣道:“这顿饭吃得不易啊。” 唐佳人放下筷子,扯了扯孟水蓝的袖子道:“走啊。” 二王爷一听这话,皱眉,看向唐佳人,问:“怎才吃了一口,就要走?” 唐佳人小心翼翼地问:“那吃几口,才能走?” 第一百七十六章:果树开花坑钱有道 二王爷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茹夫人见此,冷着脸,开口道:“你身为烟花女子,三生有幸陪王爷用膳,王爷不曾离席,你却要走?好大的胆子!来人啊,把她拉下去……” 孟水蓝看向茹夫人。 茹夫人微顿,继续道:“教教规矩。” 赵胜武应道:“诺!” 唐佳人大声喊道:“好了好了,不就是打赏后心疼银子吗?都还给您们还不行吗?!” 二王爷的脸色不好看了。 茹夫人气恼地道:“掌嘴!” 赵胜武上前两步,便要去扯唐佳人。 孟水蓝一把攥住赵胜武的手腕,看向二王爷,道:“人是某带来的,得罪了王爷,是某的不是。” 二王爷挥了挥手,赵胜武退下。 二王爷对孟水蓝道:“烟花女子,上不了台面,却也能逗几分乐子。水蓝不用介怀,且随她去。来来,我们喝酒。” 孟水蓝起身,为二王爷和自己斟了杯酒,笑着举杯道:“王爷有容忍雅量,某敬王爷一杯。” 二王爷道:“水蓝学识渊博、谈吐不俗,可看大用啊。” 孟水蓝哈哈一笑,道:“谢王爷谬赞。” 二人举杯,同饮一杯酒。 唐佳人看向茹夫人,冲着她呲了呲牙。 茹夫人气得胸口疼,想要发作,却又不能发作。先不说孟水蓝护着她,就说今天与王爷同行,就不是她耍威风的时候。王爷喜欢温婉娴淑的女子,她不好太过泼辣。 放下酒杯,二王爷言笑晏晏地道:“这饕餮盛宴举办在即,各地极具特色的佳肴美味都聚集此地,定要有一方热闹可看。”摇头一笑,“不想,这秋城的热闹可不止是各色美食。水蓝今日登高一呼,也是一景。”这话,才是他今日要问的主题。唐不休已死,孟水蓝为何喊出那话,他与不休门又是何种关系?那果树开花与不休门又是何种关系? 孟水蓝扶额一笑,道:“真是让王爷见笑了。某那一喊,却是因为一个赌约。”说话间,用脚踩向唐佳人的脚。不想,唐佳人也偷偷伸脚,去踩他的脚。如此心有灵犀,少见呐。 孟水蓝的唇角勾了勾,继续道:““想必王爷对不休门也略有耳闻。这秋城中,也有人在传不休门之事。有人说那门主风流倜傥,武功了得;说那不休女侠十分美艳,倾国倾城。”用手一指唐佳人,“这个丫头,非说不休门门主比某好看,某自是不服。为了证明某的话没错,某想引不休门主一见,让这丫头看个清清楚楚,谁才是惊才绝艳的那一位!” 唐佳人撇嘴,道:“还不是你说,不休女侠美绝人寰。妈妈说,整个秋城,就没见过比我还漂亮的丫头!” 孟水蓝哈哈一笑,道:“某那是逗你的。” 二王爷对二者的话半信半疑,但料想那不休门刚出道不久,根基定然不深,这百川阁不可能与其结盟。至于果树开花,就算是不休门的余孽,也翻不起大风浪。因为,门主唐不休和女侠唐佳人皆死在他的手里。再者,一个呆愣愣的烟花女子,又怎么可能是不休门的人?呵…… 二王爷一想到那不休女侠唐佳人的样子,禁不住颇具意味地一笑,道:“本王听说,那不休女侠甚是痴肥、蠢笨得很,怎么传到秋城,变成了另一番模样?当真是人言可畏啊。” 孟水蓝咱道:“王爷英明。” 唐佳人嘀咕道:“等我见到不休门主,就知道是不是有些人在自夸!”说着,还横了孟水蓝一眼。 二王爷意有所指地道:“你想见到唐不休?呵……” 唐佳人问:“咋啦?为何笑得那么奸诈?” 茹夫人忍无可忍,怒声道:“口出不敬!该打!” 唐佳人看向茹夫人,问:“那你说,王爷笑成那样,怎么用词形容算是尊敬?” 茹夫人看向二王爷,词穷了。 唐佳人提醒道:“狡诈?” 茹夫人瞪向唐佳人。 唐佳人看向二王爷,认真地道:“王爷,要不你重新笑一个,我一定想个好词儿来形容。” 二王爷的眉角跳了跳,终于道:“罢了。此事翻过,不许再提。” 唐佳人追问道:“可你还没说,为何那么笑呢。” 二王爷回道:“本王听说,唐不休惹了不该惹的人,被杀死在小福山。” 唐佳人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睛,询问道:“怎么死的?被屁崩死的?” 二王爷微愣,当即笑得前仰后合,道:“你……你这个想法,绝妙。” 唐佳人看向二王爷的目光变冷。除了她和休休,没有人知道唐不休曾假死过。唐佳人想起那刺入她胸口的暗箭,心中有了计较。那晚,一定有人派出杀手来刺杀他们。他们行走江湖,靠得是以武服人,唯一没有收拾老实的人,便是有缕白毛的王爷!那王爷当他们不休门是好欺负的,所以痛下杀手! 孟水蓝察觉到唐佳人的异样,一伸手,捏着她的脸蛋,迫使她转向自己,这才笑道:“这回死心了吧?” 唐佳人的睫毛轻颤,终是道:“二王爷都说是听说,尚不能盖棺定论。你等我吆喝几天,没准儿能引来不休门主。” 二王爷摇着扇子,不阴不阳地道:“你若等到,别忘了告之本王,让本王也一睹不休门主的风姿。” 唐佳人转回头,冲着二王爷咧嘴一笑,道:“好哇。”她见到休休时,一定会让白毛知道的! 二王爷不知他已经被唐佳人盯上,随口夸了一句,道:“你这女子,这脾气秉性倒是与众不同。” 唐佳人笑露一口小白牙,道:“王爷,你就说,果树开花是秋城最漂亮的女子,比不休女侠漂亮百倍!” 二王爷这会儿银子也花出去了,却连个小手都没上,有心调笑两句,便道:“果树开花确实是秋城最漂亮的女子,比不休女侠漂亮百倍。”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道:“记下。” 孟水蓝掏出小本子和炭笔,刷刷写下几句话后,将本子和炭笔又收回到怀里。 二王爷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唐佳人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头,道:“再不走,人家就要陪吃第二顿饭了。” 二王爷的右眼皮一跳,茹夫人的心一抖。 孟水蓝呵斥道:“今日就算有事,也要明白事有轻重缓急。王爷出手如此阔绰,你就算看在银子的面上,也要陪好王爷。” 这话说得,挺戳人心呐。 唐佳人摸了摸被她塞进胸口鼓鼓囊囊的银票和金子,冲着二王爷咧嘴一笑,道:“王爷,要吃午膳了吗?” 二王爷道:“本王也乏了,今日姑且这样。你们回吧。” 孟水蓝和唐佳人站起身。孟水蓝抱拳道:“王爷,后会有期。” 唐佳人也抱拳道:“后会有期。” 孟水蓝看向唐佳人,道:“不要和某学。” 唐佳人反问:“那和谁学?” 孟水蓝感慨道:“算了,你还是和某学吧。” 这时,客栈掌柜亲自捧着一盘子珍贵的水果前来,声称要孝敬给贵客。 守在门外的护卫在检查后,将水果端了进来。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 二王爷道:“赏。” 赵胜武打开门,对掌柜道:“王爷赏,跪谢恩。” 掌柜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谢王爷赏。” 赵胜武轻咳一声,道:“退下吧。” 掌柜颤巍巍地抬头起,看向赵胜武,疑惑地问:“王爷赏……?” 赵胜武冷着脸,呵斥道:“你先下去。”王爷的银两都在果树开花那,压根就打赏不出什么东西。 掌柜吓了一跳,却仍旧壮着胆子,对着二王爷磕头道:“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王爷大驾光临,小人……小人孝敬这顿鱼宴,请王爷笑纳。” 二王爷看向赵胜武,问:“为何不赏?” 赵胜武脸色一变,不太自然地道:“回王爷,那银票……都给了果树开花姑娘。” 唐佳人瞪大眼睛咋呼道:“什么?!你们竟然没银子付账?在秋城吃霸王餐,会被打死的!哦,不不不,你是王爷,你吃霸王餐没人敢说什么的。”一把攥住孟水蓝的手腕,“快走快走,我们不能知道太多秘密。戏文里都唱了,知道太多,会被灭口的!” 孟水蓝装作无力反抗的样子,被唐佳人拖着从掌柜身边绕过,直奔门外而去。 唐佳人一把抓回软剑,孟水蓝抓回长剑,二人一溜烟地向外跑去。 茹夫人喊道:“师兄?!” 孟水蓝的脚步一窒,回过头,笑道:“保重。” 唐佳人探头,笑道:“保重不行,得再胖点儿!”拉着孟水蓝直接跑出酒楼,很快融入满街的热闹中消失不见。 二王爷隔壁雅间的窗口处,悄然出现一抹淡青色的身影。此人,秋月白。他看着唐佳人消失在人群中,这才转身坐回到椅子上。 隔壁,二王爷沉着脸走出酒楼,茹夫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地尾随在他的身后侧,习夫人则是落后茹夫人半步。 三人刚登上马车,二王爷便一个大巴掌掴过去,将茹夫人打得险些飞起来。她的头撞在车板子上,发出咣当一声响,却是连个哭音都不敢有。 第一百七十七章:分赃不均呐 唐佳人与孟水蓝联手,坑了二王爷三千六百两银子,害得他没银子结账,随手扔下一块玉佩抵了饭钱,又折了五千两! 如此看来,这出戏唱完,最大的赢家却是不劳而获的酒馆掌柜。然,那块玉佩,最终却落在了秋月白的手中。为何?只因这秋城的产业,有大半都是秋月白的。二王爷光顾的酒店,恰好就在那大半的产业当中。即便不是,这秋城之中,还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 还别说,真有一样,是他想捞在手中揉捏两下,都抓不到的。那便是,果树开花。 唐佳人和孟水蓝合伙坑了银子后,走起路来那叫一个威风凛凛。二人挺着胸脯,各持一剑,在街道上阔步而行,就差横晃。 孟水蓝道:“今日得了这么大的菜头,我们应该好好儿庆祝一番。” 唐佳人道:“妥!” 孟水蓝道:“普通的货色,不能吃;普通的烟花,不能看。总要吃些珍肴,赏些极品烟花,喝上几壶百年佳酿,再寻几位艳姬歌舞一曲,方不枉此生!” 唐佳人道:“妥!” 孟水蓝看向唐佳人,问:“真妥?” 唐佳人点头道:“妥!” 孟水蓝摇头一笑,道:“算了,艳姬怎如果树开花姑娘的风情万种。不如某来父抚琴,你来唱,如何?” 唐佳人道:“妥!” 孟水蓝诧异道:“如此好说话?” 唐佳人道:“刚才便说过,快到中午了,你想吃什么、听什么、看什么,我陪着便是。以往不知道为何烟花女子一陪客就笑得花枝乱颤,如今看来,这确实是一份不错的行当。你看,我陪王爷吃了一只鱼眼睛,就得了三千六百两。一碗鱼肉面,才十个铜板。你算算,我这一会儿的功夫,赚了多少碗鱼肉面。” 孟水蓝愣怔住了。 唐佳人掰了掰手指头,皱眉嘀咕了两句,轻叹一声,道:“算不明白,估计够吃一阵子了。” 孟水蓝道:“够吃……十辈子了。” 唐佳人兴奋得两眼发光,攥拳激动道:“如此说来,就算我一顿吃一锅,也是可以的?!” 孟水蓝按住直蹦哒的眉角,问:“你还有这想法呢?” 唐佳人意味深长地道:“人……得有理想。” 孟水蓝远目,无语。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问道:“你需要我陪你吃饭吗?” 孟水蓝警觉道:“你不会像对二王爷那样对我吧?” 唐佳人正色道:“怎么会?我会很认真的陪你吃饭。” 孟水蓝刚觉得心中甚慰,便听唐佳人继续道:“你给一千两就行。” 孟水蓝瞪眼道:“你怎么不去抢?!”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怕打不过别人。” 孟水蓝点了点头,道:“你能这么想,某心甚慰。” 唐佳人嘿嘿一笑,一溜烟向着码头跑去。 孟水蓝望着唐佳人那蹦蹦跳跳的背影,眯眼一笑,撒腿便追,口中喊道:“你等等!那银子好歹是我们配合着得来的,你一人独占,不好吧?” 唐佳人回头看了孟水蓝一眼,立刻加快动作,边跑边喊道:“你又不是烟花女子,这银子你拿不得!” 孟水蓝喊道:“吃独食,长白毛!” 唐佳人回道:“白毛,那多漂亮呀。” 孟水蓝吼:“你站住!” 唐佳人嘿嘿一笑:“不!” 二人,一个跑一个追,一路来到了码头。 唐佳人站定,气喘吁吁。 孟水蓝伸手拍在唐佳人的肩膀上,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你太能跑了!” 唐佳人回头看向孟水蓝,道:“没……没想到,你腿受伤,也跑得这么快。” 孟水蓝面色一僵,问:“受伤?” 唐佳人垂眸看向孟水蓝的下袍,但见那里已经血红一片。唐佳人两眼一翻,向地上倒去。 孟水蓝一伸手,将人抱在了怀里。他垂眸看着唐佳人那张好似婴儿般细嫩的小脸,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脸蛋,嘀咕道:“这是什么毛病?晕血?” 抱起唐佳人,笑着咬牙道:“非得提醒某,你若不说,某都不知道腿上这么疼。若是扔了你,你可别怨某,懂?” “哎呦,我说客观呐,您这是要将人带哪里去啊?”昨晚,唐佳人一夜未归,白晓冉心中惦记,一早爬起来,便派人去秋枫渡的门口转悠。秋枫渡出来人,询问了缘由后,赶走龟奴,并禀告了秋月白。待龟奴回来说了经历,白晓冉这一颗心便提溜了起来。她一早起身,守在船板上眺望着。这不,一见到唐佳人,她便登岸了。虽想不明白,为何带走唐佳人的是秋月白,送其回来的却另有其人。 孟水蓝知道白晓冉是谁,倒也客气,回了句:“妈妈不用担心,某与怀中人关系匪浅,不会害她。” 白晓冉笑容不改地道:“竟然是熟识,还请登船一叙。想必公子也知道,你那怀中人是奴认下的女儿,既不卖身也不卖艺,奴还指望她养老送终,不好让公子就怎么抱着离去。”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打量了白晓冉一眼,觉得她对果树开花倒也还算有心。他不想为难老鸨,便道:“既然如此,某便将她送回吧。待她醒来,某再来看她。”他也得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伤口了。嘶……真疼!果树开花下手是真狠呐。 白晓冉伸出手,要抱唐佳人。 孟水蓝却躲开了白晓冉的手,忍着痛,迈步跳上花船。 白晓冉见孟水蓝甚是不凡,又如此执着,心中有了计较,禁不住为唐佳人又担心了三分。情之一字,最是令人心动,却也最是害人不浅。昨晚出现了秋城主,今天却又多出来一位贵公子,真是……命犯桃花啊。 白晓冉捡起软剑,指引着孟水蓝将唐佳人送回到房里。 孟水蓝将唐佳人轻轻放到床上,看了两眼后,转身对白晓冉道:“她许是晕血,妈妈多照顾一二。” 白晓冉微微一愣,随即呵呵笑道:“公子这是哪里的话?女子怎会晕血?” 孟水蓝反问:“女子怎就不会晕血?” 白晓冉抿嘴一笑,不答。 孟水蓝略一思忖,闹了个大红脸。女子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要见血的,若果树开花晕血,她那几天……咳…… 孟水蓝在想明白的瞬间,脸色爆红,满抱了抱拳,道:“妈妈先照看着,某去请大夫来诊治一番。”言罢,也不等白晓冉答话,快步走了出去。 白晓冉喊道:“公子的伤口也需处理一下。” 孟水蓝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藏在床下的男人 白晓冉坐在床沿,垂眸看着唐佳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轻轻一叹。 不多时,一位大夫和药童赶来,登船给唐佳人诊治一番,确定无碍。 白晓冉拿出银子给大夫,大夫却只是笑着摆摆手,带着药童离开了。 与此同时,窗口开合了一下,再无动静。 白晓冉也躺在床上小睡片刻,直到太阳西下,花船上热闹起来,白晓冉不得不爬起身,离开唐佳人,锁好门,到前面去应酬。 白晓冉一走,床底下发出一声*,小声地道:“哎呀妈呀,我这胳膊腿啊……”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孟天青从床底下爬出来,表情呲牙咧嘴,十分痛苦。 他抚着床沿,颤巍巍地站起身,一屁股坐到了床边,揉着酸麻的胳膊腿,又捶了捶腰肢,扭了扭脖子,这才晃着脑袋转过头看向唐佳人,一手指向她的额头,怒声道:“我拼了性命帮你,你却任由孟水蓝欺负我!不帮我!你的心被狗吃了吗?!” 唐佳人一张嘴咬在了孟天青的手指头上。 孟天青发出高亢的惨叫声:“啊!啊!啊!” 唐佳人吓了一跳,立刻睁开眼,坐起身,看向孟天青,吐掉手指,唏嘘道:“你的手指为何在我的嘴里?” 孟天青攥着手指,狠狠地瞪了唐佳人一眼,呲牙咧嘴地吼道:“你属狗的,怎还咬人?!” 唐佳人吧嗒一下嘴,道:“我好像听见谁在说吃狗肉。”嫌恶地扫了孟天青的手指一眼,“没有一点儿狗肉味!” 孟天青气结,瞪眼道:“我哥有狗味,那就是一条爱咬人的恶狗,你去吃他!” 唐佳人横了孟天青一眼,肚子响起饥肠辘辘声。唐佳人感慨道:“这种声音,真是犹如天籁。” 孟天青夸张地道:“你还真能捧自己。” “咕噜噜……”孟天青的肚子也传出饥饿的咆哮。 孟天青揉了揉腹部,道:“咱俩吃点儿东西吧。” 唐佳人盘腿而坐,老神在在地道:“挺着!你得减肥了。” 孟天青不敢置信地道:“减肥?我哪里胖了?” 唐佳人皱了皱眉,突然问道:“哎,你怎么在我房里呢?你哥呢?” 孟天青不悦道:“我怎么就不能在你房里?你管我哥在哪儿!你和我哥串通一气将我赶走,是不是干了什么背着我的事儿?要不是我机灵,特意去西巷口李家看了看,见到他家那傻丫头还在门口抠鼻屎呢,真就被你们糊弄了!” 唐佳人道:“那是你哥糊弄你,与我无关。我哪里知道你昨晚都干了什么,我一直昏死得情真意切的。” 孟天青道:“能不能不要乱用词儿?” 唐佳人反问:“怎么的,我乱用你还肝肠寸断啊?” 孟天青捂着心口,道:“别说,你这个词儿用得还真是怪准确的。” 唐佳人和孟天青的腹鸣声就如同两个人对骂,一声高过一声。 最后,孟天青终是扛不住了,道:“我出去找些吃的去。再这样下午,我没被我哥折磨死,就得先被你饿死。”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算了,还是我去把。” 孟天青笑得一脸阳光璀璨。 唐佳人推了推门,没推开,于是从窗口跳出,直奔厨房,取了一些吃食端了回来。 孟天青要抓烤鸡,却被唐佳人一巴掌拍开了爪子。 孟天青不悦道:“你干什么啊?!” 唐佳人道:“你等会儿,我先活动一下。”言罢,竟跳起了舞。 孟天青看得目瞪口呆,一颗少男心怦怦乱跳。 他没想到果树开花会给自己这种待遇,实在是……太惊喜了! 唐佳人平时有些娇憨,但跳起舞来却是顾盼生辉,别有一番风流滋味在其中。那一双猫眼熠熠生辉,眼尾在随意的一瞥中上挑着几分动人心魂的妖冶,仿若暗香蚀骨,别具一格。她的身体轻盈,仿若一片风中飞舞的叶子,反转出一个季节的美丽。她的腰肢柔韧、四肢修长,舞姿流畅,举手抬足间别具一格,竟是比最柔的舞蹈更轻柔,比最充满气势的舞蹈更有力道。 孟天青看得痴了。 待唐佳人跳完,肌肤上竟是出了一层细汗。 空气里飘散出一股子幽幽暗香,十分特别。不艳不烈不浓,若有若无,令人无比舒畅,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想要贪婪地多吸几这种特别的清香。 孟天青情不自禁地下了床,走向唐佳人,着迷般靠近她的脸。 唐佳人一巴掌拍歪孟天青的脸,道:“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孟天青回头看向唐佳人,揉着脸,委屈地道:“我就是想闻闻,你身上那是什么味儿?” 唐佳人两步蹿到床上,道:“汗味儿!还能有什么味儿?”一抬手,扯下一只鸡腿,送到唇边,一口咬下。 孟天青盯着唐佳人的唇,眼神有些火热。 唐佳人招呼道:“来吃啊。” 孟天青挠了挠鼻子尖,走到床边,做好,扯下一只鸡翅吃。 没人说话,只顾着吃。 在吃这件事上,二人是难得的能保持一致,极是认真。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那叫一个香。 孟天青偷偷看着唐佳人,发现她不但十分好看,且是越看越难看。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味道,真是太好闻了。他靠近她,多吸入几口味道,整个人都觉得格外舒畅。就像……就像在青山绿水间练功,吐纳间都是天地灵气。 这么一想,孟天青把自己逗笑了。 唐佳人问:“你笑什么?” 孟天青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怪异,当即摇头道:“没,没什么。” 唐佳人不搭理他,继续啃鸡腿。 孟天青又开始偷偷打量着唐佳人。她总觉得和果树开花相处的感觉十分熟悉,就像和“假六王爷”在一起一摸一样。只不过,果树开花的食量明显不如唐佳人。 想到“假六王爷”,孟天青的眸子暗了暗,狠狠咬了一口鸡翅膀,用力吞咽着。口中的鸡翅味道不变,却没有第一口那么好吃了。 孟天青抬眸看向唐佳人,问:“你和唐佳人都是不休门的人,应该彼此认识吧?” 唐佳人咬着鸡腿,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 孟天青扔下鸡骨头,道:“她可比你能吃多了。” 唐佳人笑了笑,道:“她胖。” 孟天青抿了抿嘴,表情落寞地道:“嗯,确实挺胖的。” 唐佳人用鸡腿骨捅了捅孟天青的胸口,问:“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孟天青扫了唐佳人一眼,终是道:“我和她之间,有些误会。总之,等你见到她,你……你记得和她说,我……我……算了,我自己会和她说的。” 唐佳人迷眼一笑,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肩膀,道:“唐佳人心宽体胖,最是大肚,你若诚心认错,她一定既往不咎。” 孟天青一扬脖子,道:“我没错!” 唐佳人盯着他不语。 孟天青横了唐佳人一眼,道:“我们那是误会!误会两个字,你懂不懂?” 唐佳人慢条斯理地道:“懂啊。只有蠢货才会误会。聪明人,都知道何为真相。” 孟天青被噎了个倒仰,伸手指了指唐佳人,道:“你……你你……” 唐佳人一张嘴,作势要咬孟天青的手指头,吓得他立刻收回手,翻着白眼道:“别学我哥,动不动发疯咬人!” 唐佳人诧异道:“你哥真喜欢咬人啊?” 孟天青道:“那还有假?” 唐佳人唏嘘道:“你哥应该是被狗咬过,所以……” 孟天青好奇地追问道:“所以什么?” 唐佳人一本正经地胡诌回道:“所以,他总想咬狗抱负回来,奈何狗跑没影了,他就只能拿人出气。” 孟天青听得认真,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点了点头道:“嗯,很有可能是这么回事儿。我哥那人,最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哎,你说,要不我整条狗回来,让他咬个痛快?” 唐佳人道:“狗得罪你了?” 孟天青道:“算了。” 二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孟天青突然道:“不对啊!你和我哥不是水火不相容吗?怎么这一天的工夫就替他说话了?” 唐佳人眯眼笑了笑,道:“我和你哥的账两清了。” 孟天青一拍床,怒道:“你和他的账两清了?!我和他的账还得好好儿算一算!这百川阁,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眸光灼灼地看着唐佳人,“你说吧,你到底帮谁?!” 唐佳人皱眉疑惑道:“这事儿,和我有关吗?” 孟天青瞪着唐佳人不语。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表达着明显的想法。其意是:我帮过你,你就得帮我。 唐佳人想起孟天青为了救她,用剑鞘砸了孟水蓝的脑瓜这件事,终是道:“我今天用发簪给了你哥一下,扎在了大腿上。” 孟天青微愣,问:“真的?” 唐佳人回道:“极是认真!” 孟天青的眸子突然就是一颤。 唐佳人伸手在孟天青的脸前挥了挥,喊道:“喂!你愣什么神儿?” 孟天青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表情晦暗不明,隐隐透着几分急切和激动。 第一百七十九章:其中三车在我这儿 唐佳人用力扯回手,不悦道:“别拉拉扯扯的,一手的油。” 孟天青收回手,用眼睛扫了唐佳人一圈后,再次问道:“你真用发簪扎他大腿了?” 唐佳人挺胸,扬起下巴,道:“我最是够意思,怎能不替你报仇血恨?”实则,和替孟天青报仇雪恨有毛关系?!她为什么扎孟天青,她心里最清楚。这蔫坏心口不一,却任谁也不能剖开她的心看看真相。 孟天青还真信了她的鬼,当即抚掌笑道:“好!好!好!实在是太好了!”伸手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你果真够义气!” 唐佳人拍开孟水蓝的手,嫌弃地道:“有油。” 孟天青这会高兴,也不和唐佳人计较。他攥紧拳头,开心地道:“我就躲在你这儿先不回去了,姑且让他误以为我跑远了。哼哼……待我神出鬼没,给他使使绊子,让他明白一下我的重要性!” 唐佳人略一思忖,道:“我这可没你住的地儿。” 孟天青大咧咧地道:“没事儿,我就在你地上铺张褥子。现在天热,不碍事。” 唐佳人道:“那我下床时,一脚踩到你怎么办?再者,我是和娘一起住的。” 孟天青为难道:“那我就住你床下,等那妈妈出去,我再出来。” 唐佳人皱眉看着孟天青,道:“你回去吧,你哥没准儿会挂记你的。两个人总打闹,都不将对方当回事儿,但若分开了,一定会很想对方。” 孟天青诧异道:“你竟然劝我?不像你啊!说吧,我哥给你什么好处了?!” 唐佳人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待你们彼此分开,又偏偏寻不到对方,才知我今日之言,那是言之有物的。” 孟天青的嘴角抽了抽,道:“你这样,我很不习惯。” 唐佳人托腮道:“我也不习惯。” 孟天青推了唐佳人一把,道:“我和孟水蓝的事儿你就别管了。我和你说哦,我也是诗词歌赋样样通,玉树临风一蛟龙!住你床下,你不委屈。”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问道:“怎么,你诗词歌赋样样通啊?” 孟天青自负地一扬下巴,道:“那是。你当只有他孟水蓝学富五车呢?我告诉你,其中三车,在我这儿!” 唐佳人开心地道:“太好了!娘一直说要弄来几个会诗词歌赋的男子撑撑场子。要不你来这儿吧,帮帮我娘?” 孟天青恼羞成怒,一个高蹦起,吼道:“什么?让我当小倌?!!!”抬手指着唐佳人,颤呀颤地,“你……你你……” 唐佳人道:“你别激动呀。你不知道这活计多好吗?我今天陪二王爷吃了一只鱼眼睛,就得了三千六百两呢。” 孟天青忘记表达愤怒,咂舌道:“三千六百两?!你开玩笑呢吧?” 唐佳人伸手进怀,掏了掏:“我拿给你看。” 孟天青靠了过来,等着看银子。 结果,唐佳人并未掏出任何一张银票!就连她那本《残菊欢》都不见了!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孟天青意识到什么,忙道:“我可没拿你东西。不信你翻翻。” 唐佳人觉得,应该不是孟天青。孟天青见过她的秘笈《残菊欢》,若是他拿走了银票和秘笈,一准儿不会像现在这样,还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唐佳人稍做回想,便确定了目标,当即咬牙道:“孟!水!蓝!” 孟天青疑惑地道:“孟水蓝?他确实爱财,不过……不至于吧……” 唐佳人一个高蹦到地上,怒声道:“一定是他!” 孟天青劝道:“这事儿还得分析分析。虽说孟水蓝动手的可能性最大,还是问清楚的好。” 唐佳人在屋里暴走,一挥手,道:“除了他没别人!” 孟天青怒声道:“太过分了!他身为百川阁阁主,竟做出鸡鸣狗盗之事,天理不容!”咧嘴一笑,觉得好戏即将开场。 唐佳人道:“对!最过份的是,那是我的辛苦钱!你不知道,二王爷他们对着一桌子饭菜口若悬河,都不知喷出了多少口水,恶心死人了!我吃毒药都没皱一下眉头,面对着满桌子的酒菜愣是下不去筷!若不是为了拿银子拿得心安理得,我能吃那颗鱼眼?!孟水蓝知道我多难,却还是动了我的银票,此仇不共戴天!他就是欺负我!” 孟天青没反应。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立刻回神,道:“是啊,吃颗鱼眼,多大的事儿呢,不能饶他!” 唐佳人呵斥道:“真诚点儿!” 孟天青立刻攥拳,露出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怒声道:“不能饶他!” 唐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琢磨道:“我得拿回银票,然后給他一个教训,让他比脸划花了还皮疼、肉疼、心疼、骨疼!” 孟天青打了个寒颤,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得罪过果树开花。他沉吟片刻,充当起狗头军师的角色,道:“你说得对。咱得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必要让他长个教训!”恶意地一笑,“我知他小金库在哪儿。咱俩,给他搬空好不好?” 唐佳人问:“那里有三千六百两吗?” 孟天青夸张地道:“何止三千六百两?!走,我带你见识一下,何为金库!” 唐佳人挽起袖子,抓起软剑,气势磅礴地道:“走!” 二人前脚刚离开码头,立刻有人将唐佳人的行踪报告给了秋月白。 秋月白独自静坐片刻后,走出房门,看着那只已经做好的巨大孔明灯。 唐不休从孔明灯后探出头,随手扔下毛笔,甩了甩不曾扎起的长发,道:“稍等。”转身进屋,眨眼间又走出房门,这次却是换了身衣袍不说,还将头发高高束起,佩戴了一颗龙眼大小的东珠,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他身穿暗红色底儿绣着玄色花纹的长袍,领口和袖口都滚着金边,端得是华美非常,好似王孙公子一身贵气逼人。 秋月白转开眼睛,向院外走去。 唐不休与他并肩而行,哗啦一声抖开手中的扇子,摇了摇,道:“冰块啊,你看看本尊这身可有不妥?” 秋月白冷冷地撇了唐不休一眼,视线在唐不休的扇子上停顿片刻,这才转开视线,回了两个字:“没有。” 唐不休的扇子上只有一个字——唐。 第一百八十章:斗黑 那个唐字写得十分随意,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却隐含了不容小觑的力道和几分唯吾独尊的霸气。且,那个唐字的写法,与众不同。 唐不休摇着扇子,眯眼笑道:“来了秋城有些时日,竟都没出去感受一番秋城的热闹,差点儿成为一件憾事。幸而今晚清风徐徐、月儿圆圆,正适合与你把臂同游啊。来,我们就按照你昨天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在重新过一遍。” 秋月白挺步,看向唐不休,道:“你在怀疑什么?” 唐不休道:“能怀疑什么?自然是怀疑你见过了蘑菇,却不告诉本尊。” 如此直接、那般直白,令人防不胜防啊。 秋月白也是个人物,当即回了句:“秋城之中,我若想藏起个人,易如反掌。” 唐不休伸手拍了拍秋月白的肩膀,道:“小冰冰啊,恼羞成怒可不好。你这心态,还是缺少历练。本尊也是担心,你与蘑菇相见不识。” 秋月白问:“为何不识?” 唐不休回勾唇一笑,道:“谁知道呢。兴许,你就没结识我家蘑菇的命。” 这话说的,仿佛认识唐佳人仿佛是多么荣幸的事儿。 秋月白不再言语,飞身上马,狂奔而去。 唐不休骑上另一匹马,追上秋月白,道:“让那用两条腿跟着跑的人回去吧,有本尊在,谁能伤你分毫?除非本尊出手揍你,你安全得很。” 秋月白一扬手,道:“不用跟着了。” 潜影悄然无声地退下。 唐不休哈哈一笑,大喝一声驾,一马当先,狂奔而出。 秋月白打个弯,向一侧跑去。 唐不休大声喊道:“小冰冰,你淘气了!”调转马头,继续追。 二人一路来到码头,飞身下马。 一张张彩灯映入河水,一生二,点亮了河面,荡出了潋滟。 秋月白的眸光冷淡,仿佛那些欢歌笑语、衣香鬓影、推杯换盏、余音绕耳,都只似浮影,无法映入眼帘。 唐不休却显得很兴奋,急切地问道:“昨晚你光顾了哪条花船?寻了哪位姑娘?” 秋月白道:“风月楼,果树开花。” 唐不休挑眉:“果树开花?这个名字,本尊喜欢!”举目眺望,竟真的被他寻到了风月楼的花船。 那只花船离岸边有着不短的距离,只需五个铜板,便能乘坐停泊在码头旁的小船,一路摇桨到画船旁,再登船寻欢作乐。 唐不休等不及,身体如同大棚展翅般跃起,有船踩船,无船踏水,直接跃到了风玥楼的船上。是的,风玥楼,并非风月楼。自从果树开花被秋月白单独叫出去之后,至少两家花船改了名字,其中一家叫风玥楼,另一家叫枫月楼。以往,她们觉得这秦楼楚馆的名字,应该避开城主的名字,如今看来,占一个字也是无碍的。人家风月楼,不就占了一个月字吗?城主大人既没怪罪,还找她家的姑娘作陪。自家这生意,落得城主大人的光顾,那便是天大的庇护! 老鸨一见唐不休这扮相、这气度、这容貌,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扭着身子靠过来,扬着香帕道:“哎呦,贵客啊,您可是也要见果树开花姑娘啊?” 唐不休挑眉,道:“正是。” 老鸨爽利地应道:“好咧!我们果树开花的品种最多,您是要哪个品种呢?我们有梨、苹果、杏儿,还有……” 唐不休道:“都来。” 老鸨见唐不休满身贵气,乐得合不拢嘴,当即道:“好好好,都来。”老鸨喊道,“果树开花,接客啦!” 一群姑娘从船舱中涌出,在看见唐不休的瞬间,都呆愣了片刻,随即如同疯了般扑了上去,口中还喊道:“客官吉祥……” 唐不休被这群欢场女子追得有些狼狈,到处闪躲,最后干脆跳下花船,如同来时那般返回到码头,站在秋月白面前,整理了一下衣袍,摇头一笑,道:“秋城的女子太过热情。若非本尊身手矫捷,逃得快,都得被她们扯碎当树肥。” 秋月白的唇角上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转身,上马。 唐不休问:“这是要去哪儿?” 秋月白回道:“鱼肉面。” 唐不休飞身上马,来到小面馆。 胖大婶热情地招呼着,却不会多言多语。 唐不休在接连吃了三碗面后,赞道:“蘑菇一定爱吃这面。” 二人从小面馆走出,唐不休不再言语,只是牵着马慢慢走着。 秋月白本就不喜交谈,唐不休不说话,他也乐得清净。 唐不休上错花船,他看在眼中,却不曾提醒。他虽不是帝王,名字不许人用,但这秋城之中,敢拿他名字的某个字,用在秦楼楚馆上的人确实没有。风月楼,本是外来户,停船两个月便会离开。他若去计较,倒显得小家子气。而今,这本地的秦楼楚馆竟敢用他名字中的某个字,便是提溜着脑袋行事。然,他却不曾制止。其中因由,可意会,不可言明。 唐不休并没有消沉多久,过了片刻,便又笑了起来,道:“看来,今晚是一无所获了。都说佳人难求,本尊的佳人难寻一些也实属正常。”打个哈欠,飞身上马,“走吧,回去。本尊还是点只孔明灯,许个大心愿吧。” 秋月白打马而行,唐不休与其并驾齐驱。 快到秋枫渡的时候,唐不休看见院子里燃起了火光。他忙弃马飞奔到后院,秋月白紧随其后。 院子里,那只巨大的孔明灯正在熊熊燃起。风一吹,燃烧着的纸片打着卷飞起,划过唐不休的面前,被他一把攥进了手心。 秋江滟坐在窗前,透过火光看着唐不休,眼中有着明显的恨意和挑衅。 唐不休一挥手,燃烧着的孔明灯飞向秋江滟所在的窗口。 秋月白的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去救秋江滟。 绿蔻一把扯起秋江滟,逃出了屋子。 房间干燥,遇火便燃。 火光四起,秋家的家仆纷纷冲出房间,忙着救火。 秋江滟眼含泪,瞪着唐不休。 唐不休一抬手,吓得秋江滟缩了下脖子。 秋月白道:“天亮前,定还你一个完好如初的孔明灯。” 唐不休伸出三根手指:“四个。” 秋月白应道:“好。” 秋江滟一扭身,不再看那二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漂亮宝贝的报复 唐佳人和孟天青来到客栈后门对着的一间小民房。小民房实在普通,看不出任何异样,可孟水蓝在秋城的私房,就藏在这里。 孟天青趴在墙头向里张望,小声道:“孟水蓝藏得可深了。要不是有天半夜我起床如厕,看他偷偷出门来到这里,都不知道这是他藏私房的地方。”转头看向唐佳人,“你说,他能那么对他亲弟弟吗?” 唐佳人摇头道:“不能!” 两人眼神一对,从彼此的眼中确认了统一战线的情谊,这才翻墙而入,潜入空空如也的屋内。 唐佳人问:“怎么没有机关?” 孟天青回道:“孟水蓝多精啊。若布置了机关,有人中招,大家还不都知道这里藏着宝贝?你瞧瞧这屋里家徒四壁的样子,老鼠来了都得含泪走,谁能咋地?还真能将房子搬走?”说话间,孟天青已经跃到房梁上,蹲下,用匕首去撬一块木头。 唐佳人紧随其后,蹲在了孟天青的对面,看着他撬开了木头,将手探入木洞内,抓出一把银票,得意地笑了笑,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唐佳人探头向木洞里看了看,道:“里面还有东西,看不清是什么。”掏出火折子,吹亮。 孟天青惊道:“不要!” 唐佳人不明所以,孟天青手中的银票却突然瞬间燃烧起来。 孟天青一抖手扔掉那叠银票。银票飘落,地上瞬间燃起了成片的大火! 唐佳人看傻眼了。 孟天青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急声道:“快走!” 唐佳人问:“怎么走?地上都是火。要不,蹿出房顶吧?” 孟天青道:“房顶不能去。我哥最是心狠,这会儿都能狠心烧毁银票,怎会放贼人离开?” 唐佳人捂住鼻子,问:“谁是贼人?” 孟天青回道:“不是咱俩。” 唐佳人一点头,对孟天青道:“我有办法了!” 孟天青立刻捂着鼻子道:“你说!” 唐佳人道:“你用尿浇出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咱俩就能蹦出去。” 孟天青赞道:“好主意!” 唐佳人点头。 孟天青也点头,却是没动。 唐佳人问:“你等我尿啊?” 孟天青一咬牙,道:“我尿!你不许看!” 唐佳人捂住脸,闭上眼。 孟天青站起身,佝偻着腰,忍这滚滚浓烟和灼人的热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是尿出了一块潮湿天地。 唐佳人开心地推了孟天青一把,道:“快走!” 孟天青一头从房梁上栽下去,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 唐佳人也是遇火就急的主儿,直接尾随着孟天青就跳了下去。 结果,孟天青一头拍在了地上,唐佳人一脚踩在了孟天青的屁股上,跃出了房间,逃命去也。 孟天青的速读也不慢,忙从地上爬起来,就像外面跑。 他的衣衫和裤子都被点燃了,却也顾不得那么多,直冲出火海才是正事儿。 唐佳人还算有良心,没有自己跑走。她见孟天青的衣衫裤子被火点燃,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一把扯下他的衣裤,扔到一边。 孟天青蹬掉鞋子,又在地上滚了一圈,这才将身上那点儿仅剩的火苗灭掉。 唐佳人伸手要去扯孟天青,道:“快走,这里的火越来越大了。” 孟天青趴在地上不动,抬头,看向唐佳人,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终于名副其实地变得水润。 唐佳人蹲下,问:“怎啦?” 孟天青吸了吸鼻涕,道:“我光着呢。” 唐佳人迅速打量了孟天青的身体一眼。 孟天青全身绷紧,一张脸红得好似猴屁股。他恼羞成怒,吼着问:“你看什么?!”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道:“你的屁股好像比我圆点儿。” 孟天青一张嘴,吸入一口烟,呛得眼泪直流。 唐佳人忙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屁股圆不磕碜。”脱掉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孟天青的身上:“这样就不算全光了。” 孟天青咬牙道:“你给我躲开!”一把抓紧衣服,从地上爬起身,背对着唐佳人,用力将衣服裹在身上。 幸好,衣服勉强够长,上能遮他的胸,下能盖住他的鸟儿。 一想到他的鸟儿,孟天青的眼眶又湿了。不过,这时候逃命要紧,再不走,就要被人围观了。周围的邻居已经被惊醒,纷纷喊着走水了。 孟天青一手护着上面,一手护着下面,与唐佳人一起撒腿狂奔,逃离是非之地。石头割破他的脚,钻心的疼,却不能停下,生怕被人瞧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百川阁二阁主,也是江湖中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却落得这番境地,说出去,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好心塞。 待二人终于逃得远了,唐佳人这才停下脚步,靠在树干上喘着粗气。孟天青则是踮着脚,靠在树干的另一边,借着月光,掀开了衣服的下摆,快速地察看了一下自己的鸟儿。 孟天青不知道,自己那传宗接代的东西,还能不能好使了。 唐佳人喘够了,这才靠近孟天青,询问道:“你哥他……咦?你怎么哭了?” 孟天青用力擦了一下眼泪,横道:“没哭!” 唐佳人瞪了孟天青一眼,道:“凶什么凶?” 孟天青吼道:“我凶怎么了?!你让人尿尿,还不给人提裤子的时间!你随手就推,都要摔死我了!” 唐佳人比孟天青还大声地吼道:“让你尿尿是我的事儿,提裤子是你的事儿!你自己的事儿都做不好,还怨我?!” 孟天青张开大嘴,欲吼。 唐佳人直接吼道:“再凶把衣服还我!” 孟天青一口气憋在胸口,涨得胸口生疼。他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和这个棒槌合作了呢?孟天青真想将衣服甩唐佳人脸上去!但是,他不能。他闭上嘴,瘪了下去,委屈地横垂眸不语。明明不想哭,可眼泪却控制不住湿了睫毛。 唐佳人偷眼看着孟天青,见他确实伤心,便安慰道:“你别难过,不过是套衣服,烧了就烧了。” 孟天青再次被怒火点燃,瞪着漂亮的眼睛吼道:“衣服?那是一叠银票!” 唐佳人诧异道:“银票?那也不是咱们的银票,你替孟水蓝哭呢?” 孟天青的眼泪含在眼圈里,竟不知道要如何往下掉了。他一转头,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嘟囔道:“你说得对。”实则,他确实心疼那些银票,但更心疼的是自己。 唐佳人伸手去拉孟天青的手臂,道:“走……” 孟天青痛得倒吸一口冷气,缩回手臂。 唐佳人问:“怎么了?” 孟天青回道:“被火烧起泡了。” 唐佳人道:“走,我们回船上去,那里有药膏。” 孟天青应了一声,却没走。 唐佳人走了两步,发现孟天青没有动,便又转回身,问:“怎么不走?” 孟天青的脚趾头卷起,目光闪躲,人显得有些扭捏。 唐佳人吼道:“走啊!等会儿你哥追来了!” 孟天青忙撒腿和唐佳人一起跑向码头。 跑着跑着,他忍不住嘀咕道:“我可不是怕他。” 唐佳人表示理解,道:“对!我们不怕他,就是不想被咬。” 孟天青觉得这个队友还算不错。 来到码头,唐佳人看到风月楼的花船,对孟天青道:“你这个样子不能见人。你躲树后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孟天青望着唐佳人的背影,眸子闪了闪,吸了吸鼻子,笑了。 唐佳人从窗口潜入自己的房间,取了衣物,回到岸边,递给了孟天青。 孟天青拿着衣物抖了又抖。 唐佳人道:“裸着,还是穿上,你自己选。” 孟天青一咬牙,穿上唐佳人的衣裙。二人身高差不多,孟天青穿着唐佳人的衣裙倒也合适。 半晌,他从树后走出,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的眼睛瞬间一亮! 但见孟天青穿着嫩黄色的衣裙,整个人仿若一朵雨后的娇花,那叫一个鲜艳欲滴。 水灵灵的眼睛,水润润的嘴唇,微微泛红的鼻头,加上一张嫩豆腐似的脸,怎么看都是一位俏佳人。 再看唐佳人,那也是一位娇憨的妙女子。 二人凑在一起,着实养眼。旁人不知,定会被迷得丢了三魂七魄。知道的人,定会离他俩远远的。所谓物以类聚,祸害这种东西也是成窝的。 孟天青和孟水蓝是亲兄弟,可孟天青带唐佳人去掏他哥的私房银子时,可没见有过一星半点儿的犹豫。 总而言之,这是两个漂亮的小坏东西。 唐佳人那颗心呐,因为女装的孟天青又开始蹦跶而起。她一点点靠近孟天青,一双大眼睛仔细地盯着他看。 唐佳人靠近的气息令孟天青的心跳加快,某个被烧掉毛的位置,有了一展雄风的迹象。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难以形容,令孟天青手足无措,却又兴奋异常。 唐佳人伸手,扯开孟天青的发髻,放开他的长发,然后扯开了自己的双丫髻…… 青丝纠缠,是否就是情意缱绻? 第一百八十二章:捉奸 孟天青无法呼吸,也无法开口说话。因为,他怕一张口,心脏会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不是不懂男女之事,只是……除了被假王爷折磨得丢了一次外,从未和女子有过身体上的接触。 唐佳人的靠近,令他亢奋到难以自持。 他想闭上眼,听之,任之。又怕唐佳人也不会,反倒尴尬。他自认为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主动一下,于是……他看准方向,闭上眼,撅起了嘴儿…… 触感,怎么觉得不大对呢? 孟天青睁开眼,但见唐佳人用手指头戳着他的唇,似痴迷般喃喃低语道:“涂上胭脂,一定更好看。” 孟天青心思一荡,竟被唐佳人夸得不好意思了。他转开眼,道:“你涂上胭脂,也能好看。”用眼尾快速扫了唐佳人一眼,不太自然地道,“等我赚到银子,给你买胭脂。” 唐佳人点了点头,笑道:“好。” 孟天青一听唐佳人肯要自己的胭脂,心中一喜,便要去拉她的手。 唐佳人却先孟天青一步,抚上他的长发,道:“我给你梳梳头吧。” 这会儿,就算唐佳人说,你用头走路吧,孟天青也会照办的,更何况还是要给他梳头? 孟天青心中甜得直冒粉红色的气泡,一颗心咕嘟嘟的都要开了锅,他怕唐佳人给她梳头不方便,干脆蹲在了地上。他的肌肤变得滚烫,也不知掉是不是刚才被火烘烤得太久。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要镇定。不知为何,他一接触果树开花,心中就会升腾起一种喜悦之情,以及想要一直在一起的渴望。那种熟悉的感觉,令他既怀念,又舒坦,偶尔还会伴随着几下怦然有力的心跳。着魔,他一定是着魔了。 唐佳人的动作也麻利,很快就为孟天青梳上双丫髻,并系上了两条原本属于她的红发带。发髻虽有些毛躁,但意思没错。 梳完后,唐佳人捧着孟天青的头欣赏片刻,情真意切地赞道:“真好看。”攥着孟天青的手,“走,我们回去。” 孟天青被唐佳人的表情迷惑,迷迷糊糊地跟着她走。他看向两个人相握着的手,嘴角禁不住开始上扬,心中暗道:幸好昨晚救了她,没让孟水蓝将她咬死。 登船时,孟天青一抬腿,被裙子限制了步伐大小,差点儿将自己绊个跟头。他这才回过神,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然后伸手摸了摸头顶……没摸到男子发髻,手开始偏移,在头的左边摸到一个发髻,以及上面系着的红绸带。手向头的右边摸去,十分惊恐地发现,那里竟然还有一个系着红绸带的发髻! 孟天青的表情变了。一双眼睛睁大,嘴角抻直,一扭身,就要往外跑。 唐佳人攥住孟天青的手,小声道:“你不想住我床下了?” 孟天青瞬间处于神蘑交战的中心点。他的眼睛转了转,看向唐佳人,问道:“那……那我想住床上。” 唐佳人露出为难的表情,半晌才一点头,应道:“好!” 孟天青一咬牙,扭回身,硬着头皮和唐佳人登上船。他低垂着头,迈着小碎步,尽量减少存在感。他由衷的希望,千万别碰到熟人,就让他安全过关吧。 船板上美人挽袖,舞姿婆娑,衣香鬓影,琴声悠扬,好一番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倒也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俩。 扭了腰的娇梅正倚靠在船舱口嗑着瓜子,看见唐佳人,竟是微微一愣,嘀咕道:“没看出来,披头散发的还挺勾人。”抚着腰快步过去,低声道,“你跑哪里去了?妈妈正找你,你快点儿去吧。”言罢,拉着唐佳人的手腕就往船舱里拖。 娇梅的眼睛一扫,看见了孟天青,当即调笑道:“哪儿来的小哥?真是俊俏。”说着,竟要伸手去摸孟天青的脸。 孟天青抬头,冷冷地瞪了娇梅一眼。 唐佳人直接拍开娇梅的手,问:“能看出是个男人?” 娇梅风情万种地一笑,道:“胸平成那样,还有喉结,看不出是男人,那是眼瞎。” 唐佳人道:“我先回屋一趟,你去和娘说一声。”言罢,拉着孟天青一溜烟跑进了船舱深处。 娇梅喊道:“哎哎哎,你等等……” 谁等?反正唐佳人和孟天青不会等。 二人跑回到房门口,发现门锁已经打开,想必是白晓冉回来了。 二人直接推门而入,却看见屋内的床上坐着一个人! 太惊悚了! 因为,此人正是孟水蓝! 唐佳人和孟天青的心脏齐齐打了个突儿,同时脚跟一转,就像走错房间那般向外而去。 孟水蓝在见到那二人时也是一愣。先不说孟天青女扮男装,就说果树开花披散着一头青丝,那绝色无双的小样子,就能夺人呼吸。 孟水蓝在呆愣过后回过神儿,道:“孟天青,你这是要投身到秦楼楚馆里混日子了?” 孟天青听问此话,将提溜到嗓子眼的小心脏放回到肚子里。他停下脚步,转回头,冲着孟水蓝颇具意味地一笑,道:“百川阁大阁主来得,二阁主为何来不得?” 孟水蓝打量着孟天青,道:“某来是喝花酒、逗弄姑娘的,懂?你穿成这样,是准备接客啊还是已经接客了啊?啧啧……怎连鞋都混丢了?你这模样,真是令人惨不忍睹啊。” 孟天青气得胸口起伏,转而却是露齿一笑,道:“我如何,又不是给你看的。走,赶快走!”赶快回去看看你那些私房,然后痛心疾首地嚎上几个晚上。想想都开心呐。 孟水蓝打量着孟天青,幽幽道:“某怎么觉得,你这样子,好像……小人得志?嗯,还有点儿幸灾乐祸。” 孟天青立刻变了脸色,使劲儿咧嘴笑了笑,道:“我这就春风得意。”挥手,赶鸭子似的,“快走快走,赶快走。” 孟水蓝皱眉,走到门口,对贴墙站着的唐佳人道:“还以为你会来找某,看来,某真是低估了你那视金钱如粪土的气节。”将手探出怀中,抓出《残菊欢》和几张银票,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手指动了动,却没有伸手去拿。 孟水蓝诧异道:“哎呦,这可不像你啊。某还以为,你一见到某就会使出十八般武艺严刑逼供呢……” 唐佳人一伸手,夺回皱皱巴巴的《残菊欢》和银票,问:“金子呢?” 孟水蓝道:“金子拿着不方便,给你换成银票了。” 唐佳人将银票攥入手中,垂眸不语。 孟水蓝心中划过异样的感觉,忙完下腰,去看唐佳人的脸,问:“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唐佳人摇了摇头。 孟水蓝又问:“可是孟天青那小子烦到你?” 孟天青一直偷听着二人谈话,闻听刺眼,立刻要从孟水蓝的身边挤到过道里去,口中还道:“胡说八道!果树开花怎么可能烦我?这头发,还是她给我梳的呢!” 画船上,为了节省地方,门口建得都不大。孟水蓝不想孟天青跟着瞎掺合,十分干脆地后踢一脚,将人踢得嗷呜一声,捂着鸟儿,倒退三步。 孟天青咬牙吼道:“你是想老孟家后继无人吗?!” 孟水蓝头也不回地道:“养你一个就够某烦的,再养你儿子,岂不是要了某的命。” 孟天青举起拳头,冲向孟水蓝:“欺人太甚!” 孟水蓝回头,勾唇一笑,道:“敢打某,逐你出百川阁” 孟天青急忙收回拳头,起哼哼地坐到床上。 孟水蓝道:“下次投胎,记得比某早点儿。” 孟天青恨恨地道:“下次投胎,谁还要和你做兄弟?!我又不是脑子有病!受虐没够!” 孟水蓝毫不在意孟天青的脾气,转回头,看向唐佳人,问:“咱们可是说好,要以和为贵的。你这样,某心里不踏实啊。” 唐佳人抬起头,望着孟水蓝的下巴,道:“你都说了以和为贵,那我们就以和为贵。” 孟水蓝伸手,想要提起唐佳人的下巴,看她的双眼,孟天青一个高蹦到地上,一把攥住孟水蓝的手腕,喝道:“你干什么?!” 孟水蓝挑眉道:“某干什么,还要向你请示?” 孟天青挺胸扬下巴,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她是谁的人?” 孟水蓝微愣,看向唐佳人的目光中多了一分认真和审视。 孟天青傲娇地道:“你告诉他,你是谁的人?!” 唐佳人看了看兄弟二人,打个哈气道:“我是不休门的人。”一手一个,将二人扒拉开,走进门里,往床上一躺,看样子是要睡觉了。 兄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孟水蓝嗤笑道:“哎呀,某可得好好儿问问,她是谁的人。” 孟天青的脸色涨红,一头钻进屋里,站在床边,用手推了唐佳人一眼,道:“喂,你……” 孟水蓝走进屋里,学着孟天青的语调道:“喂,你,你怎么能翻脸无情,不认人家?!” 孟天青回头瞪孟水蓝,一副你死定了的模样;孟水蓝挑眉,回瞪孟天青,一副你敢动手试试的模样。 片刻后,老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城主大人勿怪,丫头她可能是玩累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争风吃醋的男人们 唐佳人的眼睛瞬间增大,就像一只猫受到了惊吓,蹭地坐起身。 孟水蓝和孟天青习惯使然,竟一同滚入床下,伸手入怀,去掏本子和笔,动作一致到令人瞠目结舌。然,结果却是不同的。前者掏出了本子和笔,后者却什么也没掏出来。孟水蓝送给孟天青一个鄙视的眼神,并在本子上写下四个字——不学无术! 孟天青直接扭开头,不看孟水蓝,心中暗道:等会儿你回客栈后,我也送你四个字——肝肠寸断! 孟水蓝薅起孟天青的发髻。 孟天青被迫瞪向孟水蓝。 孟水蓝张开嘴,无声地道:“自己干啥吃的不知道?必须时时刻刻带好笔本,记录下可能成为消息的经典时刻,切不可马虎大意,务必尊重事实。必要时,要利用百川阁积累的手段,学会抽丝剥茧,从对方的一言一行中寻找到有用的消息!” 孟水蓝无声地道:“啰嗦!” 秋月白走进屋里时,看见得便是唐佳人在装睡。 唐佳人自己也知道,她装睡时睫毛会抖动,于是干脆爬在床上,将脸埋进被褥中。那一头有长有短的头发披散在脑袋的四周,就像海草。 秋月白站在床边,瞧着唐佳人的背影,视线下滑,落在她的鞋子上。 老鸨白晓冉是明白人,见唐佳人这样,便知她在装睡,想然是不想见秋月白。她虽不知道唐佳人和秋月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秋月白能在大半夜的跑来看唐佳人,想必是有些情意的。 白晓冉道:“这丫头睡着了,您看……” 秋月白冷冷地道:“出去。” 白晓冉有些怕秋月白,但又不好扔下唐佳人不管。白晓冉陪着笑脸道:“城主大人,要不您去前面雅间里稍作片刻,奴叫醒她,梳妆打扮一番,再去见……” 秋月白看向白晓冉,成功冻结了她那尚未说完的话。 唐佳人心中好奇,不知道为何白晓冉说着说着没声了。她偷偷转过头,眯眼看向二人。结果,与秋月白看了个对眼。 唐佳人趴着没动,透过头发看着秋月白。 秋月白觉得好笑,直接问道:“醒了?” 唐佳人还是不说话。 白晓冉见唐佳人睁开了眼睛,便道:“丫头,秋城主来看你,等了一会儿了。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和城主说,想必城主也不会为难你。”言罢,缩着脖子溜走了。 秋月白道:“起来。” 唐佳人转头,用后脑勺背对着秋月白。 秋月白直接伸出手,一把抓住唐佳人的后衣襟,将她像上一抛,然后伸出双手,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向外走去。 唐佳人立刻挣扎道:“放我下来!” 秋月白道:“让你清醒一下,免得脑子糊涂。” 唐佳人一想到那深不见底的河水,立刻变得狗腿起来,眉眼弯弯地笑道:“刚睡醒,是有些不清醒,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不信你考我两道题。” 秋月白的脚步停在门口,垂眸看着唐佳人,道:“第一个问题。” 唐佳人道:“你问。” 秋月白问:“一个胖子是否可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减掉一半的重量?” 唐佳人下意识地道:“怎么可能?!除非一刀将人分两半喽!”她非普通人,几个屁蹦出,自己就瘦了,压根就用不上一个月的时间。 秋月白笑了笑。 唐佳人的眼神发直,一只小手忍不住摸上秋月白的唇角。 秋月白那双本就黑沉沉的眸子又黑了几分,既像深渊,又似墨池。深渊里藏着猛兽,似要噬人血肉,索人魂魄;墨池里漂浮起几缕浓墨的艳香,那是诗人笔下的缠绵,最是勾魂夺魄,至死方休。 有些人,从出生便好似在修行,禁了这个,否了那个;远了这个,弃了那个。可到头来,若让他沾了一点,便是食髓知味、彻底疯狂。所有的抵触都变成了一种积攒,就好似火山,只待喷发。若不能与之烧成一片灰烬,便算白活。 没有任何语言,秋月白直接将唐佳人压在了狭窄的床上。这是她在招惹他,所以,不容她拒绝。 唐佳人瞬间回神,瞪大眼睛,问:“干啥?” 秋月白眸光沉沉,盯着唐佳人的眼睛不语。 唐佳人的眼睛转了转,道:“你别这么压着我。” 秋月白声音略显沙哑地问:“理由?” 床下,孟家兄弟同时张开嘴,无声地骂道:“禽兽!” 床上,唐佳人的心跳变快,一双猫眼也变得有些惊慌失措。她磕磕巴巴地回道:“我……我说过,我我……我只陪吃,不陪睡!” 秋月白的身子又向下压了一分。 床下,孟家兄弟同时无声地攥拳,点头。 床上,唐佳人立刻推着秋月白的胸膛,道:“你是吓我的对不对?这是第二道题对不对?你是来取软剑的对不对?” 秋月白的身子又向下压了压,挺直的鼻尖几乎都要挨上唐佳人的鼻尖。 床下,孟天青要爬出去,孟水蓝却示意他冷静。 床上,唐佳人盯着秋月白的鼻子,变成了斗鸡眼,干巴巴地道:“床不结实,你小心点儿……” 秋月白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堪称为温柔的弧度,令唐佳人的双腿都为之一软。 床下,孟水蓝目露凶光,要往外爬,却被孟天青拦下,示意他冷静。 床上,唐佳人继续道:“……别将床下的人压死了。”她素来以“有理想”来标榜自己。眼下,她的理想就是……找到休休!因此,就算腿软,她也不会打出《残菊欢》的! 秋月白直起身子,低头看地面,只听床下传出一声闷哼,紧接着一名女子像只蚯蚓般从床下爬出,然后迅速站起身,回头冲着秋月白便是一脚。 那大脚丫子,脏兮兮的,直奔秋月白的脸而来! 秋月白微愣,这才抬起手,袭向孟天青的后脚跟,迫使他急忙缩回脚。 孟天青心有不甘,继续用脚去踢秋月白。 唐佳人趴在床上,瞪大眼睛看着。 秋月白伸出手,捂住了唐佳人的眼睛。 唐佳人去扯秋月白的手,嘀咕道:“我再看看。” 秋月白霸道地道:“不许。” 孟天青又气又恼,不悦地吼道:“凭什么不让她看?我是我的,我爱让她看,她怎么看都行!” 唐佳人点头,深以为此话实在是太有道理。 她这一点头,长长的睫毛划过秋月白的手心。微痒的感觉仿佛扫过心上,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秋月白收手,收紧手指,攥紧手心,看向孟天青,毫无温度地道:“孟阁主是否知道,其弟不但穿着女装,还不着亵裤?!” 孟天青只觉得脑中嗡了一声,所有的画面都跟着一颤啊!这会儿,他终于明白,唐佳人瞪大眼睛在看啥了!他的脸瞬间爆红,竟是恼羞成怒,指着唐佳人跳脚道:“你看什么看?!还不是你,害得我毛都烧没了!” 唐佳人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冲到孟天青的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关心地道:“啥毛没了?” 孟天青仿佛被雷劈中,好半天才转动眸子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送出一记混合了鼓励和安慰的眼神,还用小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胸口,安抚道:“不用难过,无论什么毛,都会长出来的。你刚才说啥,啥毛烧没了?” 孟天青愣怔地看了唐佳人半晌,眼圈竟又是一红,咬牙问:“你是关心我吗?你这是好奇!” 唐佳人反问:“好奇怎么了?我这不是好奇你的毛儿,也没……” 秋月白轻咳一声,对唐佳人道:“让他回去吧,免得孟阁主惦记。” 唐佳人直接蹲下,歪着头,问:“你惦记吗?” 孟阁主孟水蓝冲着唐佳人笑了笑,回道:“不惦记。”收起本和笔,拖着受伤的腿从床下爬出来,先是整理了一下衣袍和长发,这才冲着秋月白抱了抱拳,“秋城主。” 秋月白冷冷地扫了孟水蓝一眼,道:“孟阁主喜欢钻床下,看来已经养成了习惯。” 孟水蓝风流倜傥地一笑,道:“术业有专攻。某自认为钻床下的姿势,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要不,秋城主试试?” 孟天青道:“哥,你可别为难秋城主。人家秋城主善于欺负良家妇女,信手拈来,钻床下这种有技巧的活儿,他可做不来。” 孟水蓝赞道:“此言极是啊。” 一直互殴的兄弟俩,此刻终于抱成团,一致对外,真要感谢秋城主啊。 秋月白不喜言辞,并不代表他不善言辞。然,不等他开口说话,便听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 兰花出现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果……果……”看见屋里站着秋月白等人,立刻闭嘴不语,蹲下施礼。 秋月白问:“何事?” 兰花低垂着头,紧张地回道:“回……回城主,妈妈说,二王爷来了,说……说要见果树开花姑娘。妈妈……妈妈让……让奴来看看姑娘,是否在房里。” 秋月白果断回道:“不在。” 兰花应道:“诺。”施礼后,一溜小跑跑远了。 秋月白回头看向唐佳人,却发现她正往窗外钻,且不忘回头招呼他:“走啦。” 孟家兄弟分别钻出窗外,还不忘留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秋月白望着那狭小的窗口,眉毛微微皱了一下。最终,他抓起自己的软剑收入腰间,也从窗口钻了出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哪儿去了?! 四人前脚刚走,老鸨白晓冉陪在二王爷身边,一路调笑着来到唐佳人的房里,确定无人后,二王爷才心有不甘地点了其他女子作陪。 二王爷登上花船找果树开花姑娘这件事,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在秋城里盘旋一圈后,又飞向了外面。果树开花,出名了。一时间,烟花女子的名字都发生了倾向性的改变。没有四个字,你都不好意思号称是当红名妓。 至于唐佳人,她则是落得一个“无船可归”的下场,决定找个地方借住一宿,待二王爷离开后,再折返花船。不想,孟水蓝十分热情,竟邀唐佳人去客栈里小住,道:“那二王爷不是好相处的,此番寻来,也绝不会是想寻你陪吃一颗鱼眼珠。花船不宜暂住,不如去某的客栈吧。” 唐佳人哪敢去孟水蓝的客栈?尤其是,那客栈还紧邻着他藏私房的地方。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不去不去,我……”视线扫过秋月白,又落在穿着女装的孟天青身上,眼睛一亮,当即道,“我和他同住。” 孟天青立刻裂开嘴角,笑得眉眼弯弯。心中暗道:算你有良心,还记得自己的承诺。 孟水蓝和秋月白异口同声道:“不许。”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威胁之意。 孟天青和唐佳人同样异口同声地问道:“为啥?!” 二人对视一下,愣是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盟军的认真。 四个人,两两相对,互不退让。 唐佳人打了个哈欠,这才终止了这场毫无意义的眼神对视。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道:“跟某回去。” 孟天青摇头:“不回。” 孟水蓝逼问道:“你一做错事,便要逃得远远的。这一次,你做了什么?” 孟天青翻个白眼,道:“我做什么,你都觉得是错。哪里那么多的错事,让我做?!” 孟水蓝转身,直接道:“跟某走。” 孟天青偷眼看向唐佳人,唐佳人的眼睛转了转,点了点头。 孟天青靠近唐佳人,耳语道:“不怕死啊?!” 唐佳人回了三个字:“不承认。” 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乖乖跟在孟水蓝的身后。 秋月白见此,竟也尾随在三人身后,一同向客栈走去。 即将到达客栈时,孟水蓝停下脚,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焚烧味道,然后竟然顺着味道一路寻到了客栈后面。当他看见那只剩下空架子的房子时,竟是笑了笑,道了声:“很好。” 唐佳人飞快地扫了眼孟天青,孟天青则是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向后退了两步,小声道:“小心。” 秋月白直接飞出一片树叶,袭向孟天青的手。 孟天青立刻缩回手,不悦地瞪向秋月白,问:“干什么?!” 秋月白冷冷地回道:“有蚊子。” 孟天青瞪了秋月白一眼,转回头,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的背影无声地抖了抖,看不明白是哭是笑。 孟天青再次攥住唐佳人的手腕,拉着她向后退了退,压低声音道:“我哥要疯了。” 秋月白再次飞出一片树叶,袭向孟天青的手。 孟天青立刻缩回手,瞪向秋月白,做出插他眼睛的样子。 唐佳人转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淡定地道:“有蚊子。” 唐佳人:“哦。” 孟天青咬牙道:“我恨蚊子!” 这时,孟水蓝突然转身,看向唐佳人和孟天青。 唐佳人和孟天青感受到如有实质的目光,立刻回头望向孟水蓝。 孟水蓝指着房子,笑得咬牙切齿,半晌才道,“看见没?想要拿走某的银子,没那么容易!” 孟天青和唐佳人立刻点头如捣蒜,那叫一个配合加认同。 孟水蓝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逼问道:“是不是你们?” 唐佳人和孟天青一同摇头,动作那叫一个一致,表情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二人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太自然,立刻改了套路。 孟天青气恼地道:“好啊!你竟藏私房?!若不是这地儿烧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唐佳人神补刀,道:“你要是把私房拿出来给孟天青一半,今晚的损失至少减了一半。哎……你啊你,真是大错特错啊。” 孟水蓝气个倒仰,眼圈都气红了。他一脚踢起孟天青的脚,然后用手推着他的小腿,指着那脏兮兮的大脚吼道:“鞋呢?!” 孟天青一愣,唐佳人立刻探头回道:“跑丢了。” 孟水蓝拔高声音问道:“为何跑?!” 唐佳人回道:“被狗追。” 孟水蓝问:“为何被狗追?!” 唐佳人回道:“遭狗烦。” 孟水蓝问:“为何遭狗烦?” 唐佳人缩回头,蔫巴巴地回了一句:“得问狗。” 孟水蓝愣了愣,竟无言以对。 秋月白站在树下,唇角上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 孟天青单腿跳着,喊道:“松手!松手!大腿都露了!” 孟水蓝低头扫了孟天青的私处一眼,问:“毛呢?” 孟天青直接用双手捂脸,一副当我死了的模样。 唐佳人无法,只能继续代答道:“掉了。” 孟水蓝的呼吸一致,眯起双眼道:“这事你也能代答?” 唐佳人看了眼孟天青,果断点了点头,道:“我能。” 孟水蓝一口气堵在心口,差点儿没噎死!他缓了缓情绪,点了点头,问道:“为何掉?” 唐佳人回道:“狗还换毛呢,更何况人?” 孟天青将手从自己的脸上挪开,看向唐佳人,苦哈哈地喊了声:“姐!”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肩膀,道:“捂着脸吧,有姐呢。” 孟天青继续捂脸,心中却暗道:就是因为有你,才想喝四斤鹤顶红! 孟水蓝一语中的,道:“明显是烧没的!” 唐佳人瞪大眼睛道:“不!就是掉毛!” 孟水蓝怒笑:“当某傻,分不清何谓掉毛,何谓烧毛?” 唐佳人回道:“不信?不信你烧个,看看烧后啥样,掉毛啥样。” 孟水蓝明知道果树开花说得是假话,却无法去较真儿。毕竟,他是怒火攻心,又不是变成了痴傻,非要点把火证明自己的说法。 第一百八十五章:爱穿女装怎的? 孟水蓝被怼,气得胸口起伏,却又毫无办法。 孟天青张开手指,露出两只水灵灵的眼睛,道:“哥,能放下我的脚不?这一会儿的功夫,蚊子都叮我好几口了。” 孟水蓝扔下孟天青那条白嫩的大腿,,却又一把扯住他的衣领,问:“为何穿女装?” 孟天青看向唐佳人,道:“你回吧。” 唐佳人轻咳一声,回道:“他喜欢。” 孟水蓝挑眉:“喜欢?” 唐佳人认真地点头,道:“对,可喜欢了。”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假笑道:“对,我可喜欢了。以往没发现,今晚一穿女装,瞬间觉得神清气爽,就连走路都带上了几分摇曳风姿。哥,你信不?” 孟水蓝松开孟天青的衣领,还帮他抚平了褶皱,然后有顺了顺他额前的碎发,道:“哥错了。哥一直当你是弟弟,总欺负你。今后,哥当你是妹妹,一定好好儿宠着你。” 孟天青感动道:“哥!”心中暗道:孟水蓝这是要出幺蛾子了!整不死我,我就整死你! 孟水蓝柔声道:“明天,哥给你买几条裙子穿。” 孟天青扭捏道:“不用吧,直接给银子得了。” 孟水蓝正色道:“不!自从爹妈驾鹤西去,某当哥的都没有好好儿照顾你。从今后,一定让你过上富家小姐的生活!” 孟天青道:“别……别太认真了。” 孟水蓝露出一笑,阴沉沉地道:“你若不让某尽心照顾,便是对某说了假话。”一抬手,指向房屋废墟,“那里,便是你的埋骨之处!” 孟天青愣了愣,讨好地一笑,道:“哥,我们是兄弟。我希望自己的坟头挨着你的坟头。咱们不分开。” 孟水蓝冷冷地道:“好啊。那你先去把地儿占了。”言罢,直接抬手掐上孟天青的脖子。 唐佳人一抬手,啪地拍在孟水蓝的手背上。那声音,真叫一个清脆。 孟水蓝转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笑了笑,道:“有蚊子。” 孟天青借机逃出孟水蓝的魔爪,扯起唐佳人,撒腿就跑。 孟水蓝撒腿就追。 唐佳人眼瞧着跑不过发狂后的孟水蓝,立刻扯着孟天青藏到秋月白的身后,道:“有蚊子!” 秋月白挡在唐佳人的面面。 孟水蓝冷着脸问:“真要管闲事?” 秋月白直接拔出了腰间软剑。 孟水蓝傲娇地一笑,摆出了打架的驾驶。 唐佳人一把夺过秋月白手中的软剑,道:“你得这么晃,他才怕你。”说着,又开始抖起了手中软剑,直逼孟水蓝的面门。 孟水蓝知道唐佳人手上没准,立刻向后退去。 唐佳人见此,将手中软件抖得发出哗喇喇的声响。 秋月白道:“软剑不是那种用法。” 唐佳人得意道:“我这种用法最管用……”话音未落,手中的软剑的剑身竟被甩了出去!手中,只剩下剑把。至于那软剑的剑身,则是擦着孟水蓝的脖子划过,飞入断碗口粗的树干上。树干,倒。 唐佳人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剑把,又看了看秋月白,感慨道:“你敢不敢用把结实的好剑?”手一扬,将剑把扔给了秋月白。 秋月白接住剑把,彻底无语了。 孟水蓝大喊一声,扑向唐佳人。唐佳人掉头就跑。二人你追我跑,那叫一个热闹。 孟天青为唐佳人加油:“果树开花,谁都不怕!加紧快跑,甩掉尾巴!啊!” 孟水蓝从袖兜里抓出一块银子,砸向孟天青的脑门。 孟天青被打得晕头转向,却不忘顶着红肿的脑门,抓起银子藏入袖口,继续喊道:“百川阁主,穿衣老土!疯疯癫癫,打人用钱!” 孟水蓝用脚尖提起一块石头,袭向孟天青。 孟天青接住石头,扔掉,撇嘴道:“不是亲哥!打我都舍不得用银子!” 秋月白发现,遇见孟家哥俩,无论是怎样的事情,最后都会变成闹剧。他干脆拾起软剑剑身,送入剑把,只听咔吧一声轻响,剑身与剑把再次严丝合缝地连在一起。原来,这软剑在必要时,也能当飞剑用。唐佳人刚才挥得太动情,一不小心按到了机关上。 秋月白收起软剑,飞身跃起,追上孟水蓝,掠了唐佳人,脚踏树梢,直接离去。 孟天青撒丫子追上孟水蓝,一推他的肩膀,喊道:“追啊!” 孟水蓝冷冷地扫了孟天青一眼,道:“某现在一瘸一拐,如何追?” 孟天青皱眉道:“平时就知道臭美,不知道好好儿练功!这下好,人都被虐走了。” 孟水蓝慢慢勾起唇角,露出一口阴森森地白牙,道:“你留下,也是一样的。”言罢,直接逼向孟天青。 孟天青不停后退着,道:“哥,你不能这样……” 孟水蓝呵呵一笑,挑眉道:“怎么?这时候知道叫某哥了?哈哈哈哈哈……晚了!今晚,某一定要让你好好儿体会一下,何谓痛!” 孟天青求饶道:“不要,哥,你忘了我们是同胞兄弟啊!” 孟水蓝露出一记邪恶的表情,道:“你动某心爱之物时,怎没想到我们是同胞手足?来,天青,不要挣扎,让哥疼疼你……” 孟天青吼道:“不要啊!” 孟水蓝咯咯怪笑,道:“叫吧,你就算吼出血,也没人能救你!” 在唐佳人的要求下,秋月白抱着她去而复返。唐佳人趴在树干上,看着孟水蓝将孟天青压在了另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双手扯开了孟天青的衣领,张开了嘴巴…… 唐佳人伸手在秋月白的身上摸了摸。 秋月白问:“摸什么?” 唐佳人小声道:“有瓜子蜜饯没?” 秋月白回道:“没有。” 唐佳人扭开头,看向树下二人。 兄弟二人抬头,一同看向唐佳人和秋月白,异口同声地问:“看啥?” 唐佳人回道:“看你们咋地?” 孟水蓝撸袖子,嚷嚷道:“来来,你下来!” 孟天青起哄道:“对!你下来,下来打死孟水蓝!” 秋月白一手抱起唐佳人的腰肢,直接将人带走。 唐佳人嘀咕道:“没看他俩打一架就走,多无聊。” 秋月白回道:“犬吠有何可看。” 唐佳人打了个哈欠,嘀咕道:“也是。” 秋月白带着唐佳人骑上马。 唐佳人闭上眼睛,窝在秋月白的怀里,拱了拱,睡着了。 秋月白的表情柔和了两分,迎着月亮,放慢了马速。 树下,剩下哥俩面面相觑。 第一百八十六章:窥探那啥请闭眼 秋月白有处别院,十分清幽,名曰青莲居。 院子不大,却别有一番雅致在其中。 唐佳人醒来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喝下徐大娘准备的小米粥,吃下两屉鱼肉包,这才拧了双丫髻,悠哉悠哉地转出青莲居。 今日,便是举办饕餮盛宴的好日子,整个集市上热闹非凡。南来的,北往的,各种各样的小吃令人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看得唐佳人垂涎三尺,恨不得整个人扑上去。刚吃下去的东西,就像一个泡泡,瞬间消失不见。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想起了唐不休。她望着长长的集市,发出长长的叹息,喃喃道:休休,说好要吃遍天下无敌手,你躲在哪里睡懒觉? 这一刻,所有的美味似乎都失了味道,变得不再诱人。 唐佳人背着手,微仰着头,就像一位经历了沧桑的剑客,在孤独的流浪。那样子……有些可笑。 她一步步走出热闹,向着码头走去。 走到人迹罕至处,脚步微顿,向后退了去。不想,后路也被人封住。 四名男子,堵在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将她困在其中。 唐佳人谨慎地问:“寻仇?” 四名男子不语,逼向唐佳人。 唐佳人本想动手毒翻他们,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妥,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有人想欺负她,她至少要知道是谁出的手,才好反击呀。 唐佳人装出害怕的样子,紧张兮兮地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我很听话的。” 四名男子冷笑,其中一人用手掌砍在了唐佳人的脖子上,唐佳人直接倒地。 那名砍人的男子看了看自己的手,露出疑惑之色。 小眼男子问:“看什么呢?” 砍人的男子皱眉回道:“我怎么觉得,自己没用上劲儿?” 小眼男子道:“人都昏了,你还想怎么用劲儿?快走,不要让主子久等。”言罢,提溜起唐佳人,将其扔进了藏在树后的马车里。 马车驶离,滚向未知的方向。 马车并没有行驶多久,看样子还在秋城里转悠着,便与另一队人马狭路相逢。 另一队人马大约二十骑。为首之人,竟是穿着便装的东锦衣卫指挥使肖劲!他的身后侧跟着寒笑等东锦衣卫。至于那坐在轿子里的人,无需细说,也知是谁。 两家马车成了顶死牛的状态,谁先让? 掠走唐佳人的男子,是认识肖劲的,当即低垂下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将马车赶着后退,让出位置。 肖劲等人的高头大马从窄巷子里走过,连个眼神都不屑留下,那般高傲,仿佛目空一切。 待藏着唐佳人的马车驶入巷子,肖劲才策马来到车窗旁,低下身子,压低声音道:“王爷,属下看见二王爷的人驾着一辆普通马车向东而去。看样子,那马车里应该有人,却不是二王爷。” 车里传出端木焱的声音,淡淡地道:“既然二哥在此,我们也不好另住。二哥在哪儿住,我们便去哪儿。” 肖劲应道:“诺。” 端木焱道:“先逛逛,不急。” 肖劲应道:“诺。” 端木焱的马车在集市中溜达着,如此大的阵仗,自然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端木焱吩咐道:“每样小吃都买一份。” 寒笑应下,一路买下去,将各种小吃源源不断地送进六王爷的马车里。 有些小吃,端木焱会吃上一口,有些会直接扔在一旁,还有一些被他扯开,仔细闻一闻,品一品。 眼瞧着他的脚下堆积起越来越多的小吃,却始终不见他展露笑颜。 当寒笑将最后一份小吃送到他面前时,端木焱也只是闻了闻而已。 寒笑问:“王爷,这些小吃可要处理掉?” 端木焱道:“先留着吧。” 寒笑问:“王爷是否要去休息?” 端木焱道:“再逛一遍。” 于是,这群队伍,再次以十分慢的速度,在集市中逛游起来。 寒笑打马到肖劲身边,耳语道:“大人,王爷可是在寻人?” 肖劲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至于那被某人惦记着的吃货,则是被四名男子送进了某处院内,并由曾经砍昏唐佳人的男子提溜着她,将其送进了一间屋内。 屋内,坐着一位盛装女子。她低垂着眉眼,翘着手指,端着滚烫的茶碗。细打量,会发现她的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胭脂,用来遮挡伤痕。此人,正是茹夫人! 唐佳人被扔在地上,有些凉。 茹夫人一抖手,就要将热茶泼向唐佳人。 不想,唐佳人突然一个高蹿起,口中还大喊道:“啊!!!”看样子,似乎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茹夫人的手一抖啊,那碗滚烫的茶水至少有一半洒在了她的大腿上,烫得她惨叫道:“啊!!!” 守在一旁的丫环报喜,立刻跪下,帮茹夫人擦拭着腿上的茶水。 茹夫人气得狠了,一脚踹向报喜的胸口,骂道:“没用的东西!” 报喜痛得脸都白了,却还是立刻跪下,求饶道:“奴婢没有,惹夫人生气,是奴婢的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二王爷的声音,道:“茹儿,怎大呼小叫的?” 茹夫人立刻变脸,给男子使了个眼色。 那男子立刻扬起手到,砍向唐佳人的后脖子。 唐佳人再次软倒在地。那动作,叫一个绵软,毫无磕碰。 男子再次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目露疑惑之色。为何他觉得,自己压根就没碰到那名女子的脖子? 不过,眼下不是他思忖真相的时候,当即扯起唐佳人,将其拎进了里屋。 报喜也立刻站起身,搀扶着茹夫人。 茹夫人顾不得腿上的烫伤,迎向走进屋里的二王爷,忍痛施礼,娇羞地叫了声:“王爷……” 二王爷搀扶起茹夫人,柔声询问道:“听你痛呼,可是哪里不妥?” 茹夫人目露痴迷之色,道:“刚才不小心烫伤了腿。” 二王爷道:“来,本王看看。” 茹夫人羞涩道:“怎好让王爷看这些。” 二王爷一挥手,示意报喜退下。 二王爷轻叹一声,道:“本王在外,处处需注意,不能失了尊贵。唯有在你面前,本王能放松一二。” 茹夫人当即感动道:“王爷,茹儿知道您对茹儿的好。” 二王爷从袖兜里取出一串手珠,流光溢彩,令人惊艳。他将手珠套在茹夫人的皓腕上,道:“后院女子颇多,却都不及你懂事。王妃身体抱恙,已经不能理事,你还需多费心。” 茹夫人激动道:“定不负王爷所托。” 二王爷抬起手,抚摸上茹夫人的脸颊,问:“可还疼?” 茹夫人摇了摇头。 二王爷道:“本王在前,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若能得到百川阁的消息网,对本王百利而无一害。” 茹夫人道:“王爷放心,师兄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二王爷勾唇一笑,道:“但愿他懂得这其中利弊才好。”伸手,挑开了茹夫人的衣衫。 茹夫人有些紧张,毕竟里屋还藏着两个人。二王爷最厌恶后院女子与他的人牵扯不清,而今她却让他的人给自己做事。此事,可大可小。 茹夫人的紧张看在二王爷眼中,倒也有了几分别样风情。尤其是,当他脱下她的衣裙,看见她大腿上的烫伤后,呼吸又重了几分。 二王爷抓起了滚烫的茶壶,茹夫人目露惊恐之色,磕巴道:“王……王爷……” 二王爷安抚道:“茹儿这腿上烫红,好似一只彩蝶。本王为你加上一只,凑成一对儿,象征你我双宿双飞,永不分离。” 茹夫人阻挡的手,就此软了下去。 二王爷浇下滚烫的茶水,在茹夫人的痛苦哀嚎中,吟道:“红梅点点飞落,美人身绘彩卷,艳难忘。” 茹夫人悔死了!她就不应该被迷惑,答应二王爷的这个要求。然,她心怡王妃的位置,努力配合二王爷的步伐,希望有朝一日,她能与他比肩站在至高处,鸟瞰脚下黎民百姓,笑看万里江山如画。 因二王爷的托付太过美好,笑容太过温柔,竟让她忘了他私下的残忍。她知道,被二王爷玩死的人不计其数。王府后院的花海之所以开得那般娇艳,便是因为……一具具尸骨埋藏于地下,滋养着那些花,争奇斗艳。 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不同的。最起码,二王爷愿意哄她。 茹美人实在受不得了打,当即求饶道:“王爷,王爷……茹儿要死了。” 二王爷掀开自己的衣袍,压了上去。 茹夫人混合了痛苦和兴奋的叫声透过帘子传进了唐佳人的耳朵里,令她心惊胆战。 她在风月楼里混迹良久,经常听到这种声音,但每一次听到,都令她害怕。总感觉,会很疼。只不过,她想不明白,二人交-欢,难道不应该是男人痛得嗷嗷直叫吗?毕竟,女子用得是食指和中指,而男子用得是菊花啊。 哎……真是甚是疑惑呢。 看来,她得亲自验证一下了。 人选呢? 甚是迷茫啊。 休休不想为唐门传宗接代,她还得找别人试试。除了休休,她心中倒是还有一人,可堪大任!唐佳人决定,她要行动了! 唐佳人很兴奋,暗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一百八十七章:圣王爷来了 待二王爷和茹夫人云消雨歇,茹夫人觉得自己已经死上了三个来回,仅剩下半口气,调着。 她爬起身,看着一身虐痕,眼圈就是一红。 二王爷穿好衣袍,回头看向茹夫人,道:“今晚本王来陪你。” 茹夫人的身子一僵。她身上被烫过的地方起了一层水泡,若护理得当,还不至于落下疤痕,若再被二王爷折腾,怕是……小命不保。 茹夫人当即道:“王爷如此垂爱,茹儿心中不胜欢喜。只是……也不要冷落了习夫人才好。” 二王爷伸手,捏起茹夫人的下巴,道:“她的身子弱。还是你得本王的心。”勾唇一笑,放开茹夫人,向外走去。 茹夫人跌坐到床榻上,却压到了血泡,痛得嗷呜一声。 多喜进来,见到茹夫人这个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茹夫人忍着痛,穿上衣裙,然后让多喜搬来屏风,挡住自己。一切准备妥当,才让护卫赵汉将唐佳人提溜出来。 赵汉将唐佳人扔在地上,领了赏银,退了出去。 茹夫人掀起裙子,露出被烫伤的大腿,让多喜给她擦拭药膏,一转头,却发现唐佳人趴在屏风上看着她! 这一吓,差点儿没吓得她三魂七魄跑了一半。 茹夫人惊呼一声,捂着胸口,半晌才稳住情绪,将眼中的厌恶痕迹隐去,笑道:“果树姑娘,本夫人要送你一场泼天的富贵。” 唐佳人从屏风后探出头,看了看茹夫人,问:“像你这样?” 茹夫人放下裙子,抚了抚头上的发饰,又摆弄了一下手腕上的极品手串,目露得意之色,道:“自然。” 唐佳人摇头道:“我才不要。” 茹夫人喝道:“别不知好歹!” 唐佳人指了指茹夫人的脸蛋,道:“都被打成那样了,还说啥泼天富贵?当我小,不懂事儿呢?” 茹夫人气极,抓起茶壶,直接摔在了地上。 唐佳人向后一跳,笑道:“瞧你被烫成那样,还想烫我?坏心的小师妹!” 茹夫人气个倒仰。她指着唐佳人吼道:“你到底应是不应?!” 唐佳人问:“应什么?” 茹夫人道:“你一个下贱窑姐能有福气伺候王爷,有何资格说不应?” 唐佳人的眼睛瞪了瞪,惊讶地道:“伺候王爷?!” 茹夫人脸色十分大好,却还是笑道:“自然。”招了招手,示意唐佳人过来。 唐佳人走过去,被茹夫人亲热地攥住手,道:“王爷喜欢你,你留下来,服侍王爷,那便是一步登天,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造化。从今后,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谁还敢小瞧你?” 唐佳人的嘴角裂开,问:“给银子吗?” 茹夫人笑道:“当然給银子。你一个月能得十两银子,那可是寻常人家三年的开销。” 唐佳人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冷着脸,果断道:“我不去!” 茹夫人也沉下脸,问:“为何?” 唐佳人回道:“昨晚陪王爷吃了颗鱼眼,就得了三千六百两。去服侍他,一个月才给十两银子?你当我小,不会算账,要糊弄我呢?!” 茹夫人皱眉,沉默了。半晌,她才微扬着下巴笑道:“我看在师兄的面上,请你来作客,你却偷了我的东西!我不忍打杀了你,你便留下当个三等丫头吧!”来人啊,将她给我扔柴房里去! 有两名粗使婆子手持棍棒,蜂拥而入。 唐佳人立刻喊道:“别!一切好商量!” 茹夫人挥了挥手,两名粗使婆子向外退去。她摆弄着手指甲,笑道:“乖乖听话,你我还可以姐妹相称。” 唐佳人扭头看向粗使婆子,又看向茹夫人,问道:“她们就在门外?” 茹夫人点了点头。 唐佳人咂舌道:“你叫得声音都要喷血了,她们岂不是都听到了?” 茹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了。 唐佳人向后退去,道:“你……你不是要咬人吧?” 茹夫人深吸一口气,收敛了狰狞之色,尽量放柔语调,道:“你听见动静了?” 唐佳人特乖地点了点头,看似老实地道:“我感觉自己好像睡着了,结果被一声惨叫吓醒了。乖乖,那声音,真叫个凄惨无比啊。我都想不管不顾冲出来救你了。” 茹夫人的胸口起起伏伏,脸色也是阴晴不定。 唐佳人继续道:“你都说咱是好姐妹了。能帮的,我一定帮。” 茹夫人深吸两口气,扯出一个笑脸,道:“下去打扮一下,晚上服侍王爷。”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应道:“哦。”却是站着没动。 茹夫人挑眉,不悦地喝问道:“等什么呢?” 唐佳人展开双臂,回道:“我就这一身衣服,还要怎么打扮?” 茹夫人被气得太阳穴直蹦跶。她瞪向多喜,道:“去给她找两件衣裙和一些首饰。” 多喜领命,开箱找衣物。 唐佳人来了热情,一头扎进茹夫人的衣服堆里,口中还喊着:“我来我来,我自己选!”扯出这条,扔下那条,好好儿的衣裙被她一顿糟蹋。 茹夫人气得脸都绿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如果茹夫人的心里话被唐佳人听见,她一定会十分认真地高速她,那是你见识少,不认得不休老祖呀。 姑且不管屋里两个女人如何闹腾,大门外来了一队人马,正明目张胆地拉开大门,拆掉门槛,准备进入内院。 二王爷暂住的别院名曰东风客,自然是由秋月白提供的。二王爷入住秋城,秋月白不安排妥当,便是要和朝廷对着干了。 六王爷端木焱一路来到东风客,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眼系飘带,大摇大摆地下了马车,站在院中,啪地一声打开扇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但凡挡着他路的东西,都会被东锦衣卫的人在第一时间搬走。 有两位婢女因为惊讶,竟呆愣在当场,挡了端木焱的路,被东锦衣卫当成座椅,直接搬走,扔到了一边去。 闻讯赶来的二王爷,尽管见多识广,见此架势也是难免一愣啊。回过神后,二王爷笑道:“六弟何时来的秋城,怎没提前打个招呼?” 六王爷端木焱简单粗暴地直接开怼道:“秋城是人家秋月白掌管的,又不是你的管辖,本王来此和你打招呼,合适吗?” 二王爷的笑有些僵硬了。 六王爷接着道:“二哥最是宽厚,想必不会怪本王直来直去。”一抬手,“来来,将本王的东西般到二哥的隔壁。今晚,本王要与二哥秉烛夜谈。” 二王爷看出了端木焱的用意,却还是道:“六弟,你这是……?” 端木焱哈哈一笑,道:“咱们兄弟都到秋城游玩,自然要住在一处,否则旁人定会认为咱们兄弟不和。”脸色一冷,“谁敢说这话,老子一脚踹死他!” 二王爷无语了。 肖劲给寒笑使了个眼色,寒笑立刻带人冲进二王爷的隔壁,以不容拒绝之姿,将有碍端木焱行走的摆设系数搬出,又将端木焱的私人用品摆放妥当。 端木焱抻个懒腰,道:“二哥你先忙着,本王接连赶路,有些困乏,先休息片刻,再与你促膝长谈。”一抬手,寒笑立刻凑了过来,托起端木焱的手,向二王爷的隔壁走去。 端木焱跨进门槛,坐在椅子上。 寒笑小声道:“二王爷的笑脸不见了。” 端木焱勾唇一笑,道:“他那张笑脸,早就应该碎了。” 寒笑道:“王爷住在二王爷的眼皮子底下,若他动手……” 肖劲走进屋里,关上房门,道:“正因此,王爷若是伤了根汗毛,这事儿都会赖在二王爷的头上。与二王爷同住,王爷可随心所欲,二王爷却需提心吊胆。” 寒笑赞道:“王爷英明。” 端木焱并没有因为被夸而沾沾自喜。他问道:“可有……不休门的消息?” 寒笑看向肖劲。 肖劲道:“属下刚才见了本地的探子,得知一些事情。有位果树开花姑娘,曾与孟水蓝一同站在房檐上,逼他喊,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端木焱一把扯掉系在眼睛上的绸带,问:“果树开花可是……她?” 肖劲回道:“属下问过,那位姑娘是风月楼的姑娘,身材纤细苗条。” 端木焱目露失望之色,微微垂下。 肖劲继续道:“不过,怪得是,秋月白、孟水蓝、孟天青都与她交情非浅,且……二王爷也曾去寻那位姑娘,却落得一个避而不见的下场。” 端木焱抬起眼,看向肖劲的方向,唇角缓缓勾起,道:“是她。” 肖劲诧异道:“王爷如何得知那果树开花是唐姑娘?” 端木焱重新拿起绸带,系在眼睛上,回道:“这世间除了唐佳人,还有谁能有此能耐,吸引当世豪杰的目光,折腾得别人惹仰马翻?”声音柔了三分,不自觉间又带了三分宠溺、三分自豪,“再者,你又不是没见过她突然变胖之前的样子。想必,这是瘦下来了。” 肖劲赞道:“王爷果然了解唐姑娘。” 端木焱一掌拍碎桌子,怒道:“她没走,却不见老子,这事儿没完!” 肖劲无语。 寒笑蹲下,抱起那碎裂的桌子,扔到了门外。哗啦一声,听得人心一紧。 第一百八十八章:为寻佳人闹翻天 天刚擦黑,二王爷设宴为端木焱接风。 歌舞唱罢,几杯酒水下肚,二王爷送上美婢給端木焱暖床。 端木焱只留下四个字,便挥挥衣袖走了。他说:“庸脂俗粉。” 二王爷气个倒仰,独自对着月亮举杯独饮。 茹夫人看看时辰不早了,一瘸一拐地来到二王爷身边,忍痛坐下,轻轻靠在二王爷的身上,道:“王爷,茹儿要送给王爷一份大礼……” 这时,护卫头领赵胜武来报:“王爷,秋城主前来拜访。” 二王爷笑道:“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怎都都来本王这来了?”一摆手,“请秋城主!” 秋月白一声淡青色长袍,如同不懂凡尘情爱的谪仙,一步步走到二王爷面前,抱拳道:“王爷。” 茹夫人第一次见到秋月白,竟是看愣了。她从未见过如此丰神俊朗的人物,高贵得仿佛是一代帝王,优雅得仿佛是九天上仙,那双清冷无情的双眼,是最浓的墨、最寒的冰,微微泛着冰白色的唇,好似冰雪雕琢而成,明明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令人为之痴狂。 直到秋月白开口说话,茹夫人才慌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二王爷起身相迎,道:“月白能来,蓬壁生辉。来,同坐。” 秋月白一伸左手,道:“王爷请。” 二王爷坐下后,秋月白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二王爷的左手边。 二王爷打趣儿道:“今晚的风,一定是东风,否则怎能吹来月白?” 秋月白的神情柔和了一分,道:“王爷说笑了。王爷来秋城游玩,月白自当陪伴左右。” 二王爷心中纳闷,是什么原因令秋月白的褪掉了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他笑道:“月白于本王而言,乃天上明月,若能同行一路……” “啧啧……二王爷,您这就不厚道了。怎谁都能成为您的那轮明月?如此,水蓝也要嫉妒了。”孟水蓝蹲在墙头,笑吟吟地道。他那头栗色长发,随风轻轻摆动,一张笑脸竟比那轮明月都要耀眼。眼波轻转,笑意盈盈,无限风情荡漾其中,令人产生片刻的恍惚。 墙头又探出一颗头,正是孟天青那厮。他笑嘻嘻地道:“王爷,吃饭得带天青一个。” 负责二王爷安全地赵胜武脸色大变,竟不知道内院里何时溜进了两个人!然,此刻也不是拔刀相向的时候。二王爷有心收揽百川阁主,定是喜欢他来拜访的。只是,这种拜访方式,得改改。 二王爷长起身,笑道:“今晚真是个好日子。孟阁主和二阁主一同大驾光临,值得共饮三杯杯。” 茹夫人站起身,施礼道:“师兄。” 孟天青身手利索地爬上墙头,咂舌道:“哥,她就是你师妹啊?” 孟水蓝一巴掌将孟天青拍进院内,他自己也轻轻跃下,脚踩孟水蓝的后背,走向二王爷,道:“今晚的秋城格外热闹,某也来二王爷这里逃杯酒水。”冲着茹夫人点了点头,“叨扰了。” 二王爷张罗道:“来来,同座,同饮。” 众人落座,孟天青从地上爬起身,拍着身上的尘土,嘀咕道:“孟水蓝,你狠!”看向二王爷,“王爷,有衣服给天青换换没?” 二王爷对赵胜武道:“本王新做得衣袍取一件給二阁主……” 茹夫人立刻道:“不可!” 二王爷皱眉,看向茹夫人。 茹夫人脸色一变,尴尬地一笑,道:“王爷的衣袍都是茹儿亲手准备,怕被赵护卫翻乱了,还是茹儿亲手去取来給二阁主吧。” 孟天青当即一摆手,道:“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换去。”言罢,竟是抬脚便走。 茹夫人满追了上去,道:“怎能麻烦贵客亲自手动。” 孟天青直接开怼:“我不动手,难道动脚?” 茹夫人自从嫁给二王爷为夫人,已经很久没被人怼过了。来到秋城后,本想游玩一番,结果……接连被怼。且,怼她的还是孟天蓝的弟弟!这让她情何以堪? 茹夫人有些羞恼,终是道:“王爷的房间,怎好让你进入?再者,六王爷就住在王爷的隔壁,惊扰了六王爷,他可不像我们王爷如此好说话。” 孟天青和端木焱有仇,听闻茹夫人的话,脚步微顿,略显犹豫。 孟水蓝站起身,道:“既然六王爷在此,我们就不叨扰了。” 二王爷愣了,不明所以。来去如风,虽是百川阁的风格,但也不至于如此随意吧?真当他这是菜市场了不成? 二王爷站起身,道:“六弟有眼疾,不喜被人打扰,却也不是不好相处。孟阁主何必急着离开?” 秋月白站起身,道:“既然六王爷来了,月白身为秋城城主,理当去拜见。”言罢,竟向着主屋的方向走去。 这是他的别院,自然了如指掌。 孟水蓝沉吟道:“如此,孟某也去看看。” 孟天青对茹夫人道:“这位夫人,咱去取衣服吧。” 茹夫人看了眼二王爷,见他没有其它指示,便硬着头皮,忍着大腿上的痛,引领着孟天青前进。 孟天青问:“你怎呲牙咧嘴的?” 茹夫人立刻保持仪态,对孟水蓝微笑道:“师兄,你这个弟弟真是顽皮。” 孟水蓝道:“他不止顽皮,还十分可恨。你接触时间长了,会有杀他的心。” 茹夫人无法接话了。 二王爷看着秋月白等人竟直奔端木焱而去,心中警铃大作,生怕他们联手,当即紧随其后,也跟了过去。 众人来到主屋,但见肖劲、寒笑都聚在了二王爷的房门口,正与守在二王爷门口的两个人发生争执。 赵胜武顿感不妙,当即快步上前,询问道:“发生何时?” 守在门口的一位护卫回道:“六王爷听见里面有动静,非要进去看看。属下拦着,与东锦衣卫指挥使发生了一些口角。” 二王爷见此,怒火中烧,觉得端木焱是借题发挥、借此生事,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进他屋里搜寻一些东西罢了,当即问道:“六弟呢?” 刚才回话的人道:“六王爷踹了属下一脚,回屋了。” 二王爷脸色一沉,呵斥道:“胡闹!” 第一百八十九章:妾 茹夫人服侍二王爷有些年头,见他的脸色便知他动怒了。她怕二王爷和六王爷大动干戈后,才知道屋里真藏着一个人,当即靠近二王爷,小声道:“王爷,妾身刚才说,要送王爷一件礼物。” 二王爷转动眼睛看向茹夫人。 那眼中明明没有什么,却吓得茹夫人噤若寒蝉。 二王爷扯动唇角,笑道:“茹儿要送本王什么?” 茹夫人突然就不确定,此时说出此事,到底好不好。毕竟,孟水蓝对果树开花那般呵护,定是有些想法的。而她……却掠来果树开花,送给了王爷。不不不,不是她掠来的,是她请来的。且,果树开花自己也同意了。呵……也是,又有哪个女人在金钱地位面前不动心呢? 茹夫人不笨,也不想为此得罪孟水蓝,当即回道:“有位姑娘,为王爷风采所折服,今日寻到茹儿这里,茹儿想着,不如成全她一片心意,让她服侍王爷。” 茹夫人这话一落地,便发现很多双眼睛都看向自己。她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却也被大家看得十分不自然。 秋月白收回目光,暗道:果然在这里。 孟水蓝转开目光,似乎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孟天青最是积极,当即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且让我们看看,是何人如此仰慕王爷的风采。” 孟水蓝道:“别胡闹。王爷的人,且是你说看便能看的?” 孟天青撇嘴道:“又不是妻,又不是妾,只是一个送上门的玩物罢了。看看怎么啦?谁家歌舞姬不是给人看的?” 孟水蓝无奈道:“都是某惯坏了你!” 这兄弟二人一唱一和,将二王爷的话堵得死死的。别看二人平时打得难解难分,关键时候还是能拧成一股线的。 二王爷敏感地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然,事已至此,他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为了彰显自己大度,当即笑道:“你们啊,这是好奇美人是否绝色吧?也罢,一起看看吧,这人呐,本王还没看到呢。”这话,却是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秋月白等人闻听此言,还有何需客气的,当即跟了进去。 众人鱼贯而入,所幸,东风客的房间够大,不至于人挤人。 房内一片黑暗,隐约可见帷幔里躺着一个人。 赵胜武点燃蜡烛,房间亮了起来。 孟天青一把掀开帷幔,竟看见床上躺着一位绝色……男人! 一头锦缎般的秀发披散在身后,修长的脖颈好似天鹅颈般优美,一身淡紫色的便服,柔软地帖服在身上。 有人黄袍加身也不像皇帝,有人单凭一个侧影,便能惊艳天下。 此人的胸口微微起伏,看样子似乎在小憩,令人不自觉放缓呼吸,唯恐打扰到他的休息。 此人眼上还系着一条淡紫色的绸带,于完美中留下一抹让人心疼的遗憾。 此人,竟是六王爷端木焱! “六王爷!”肖劲一声惊呼,忙伸手探向端木焱的脉搏。他虽不懂歧黄之术,但却可以通过脉象确定六王爷的身体是否有异。所幸,无碍。 二王爷装出兄友弟恭的模样,问:“可有大碍?” 肖劲回道:“启禀王爷,末将不懂歧黄之术,还是请大夫前来诊治比较稳妥。” 二王爷刚要吩咐人去请大夫,肖劲便对寒笑道:“去请大夫。” 寒笑应道:“诺!”转身出了房间,快速向外奔去。 二王爷看向茹夫人,指着端木焱,怒声问:“这便是你要送本王的惊喜?!” 茹夫人吓得不轻,忙摇头道:“不不不,不是六王爷。妾身送得是果树开花姑娘!” 孟水蓝的睫毛轻轻一颤,唇角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笑意。 孟天青跳脚道:“胡说!果树开花怎可能跑来給二王爷当……当暖床的姬妾?!” 茹夫人一口咬定道:“就是她自己跑来的!难道,妾身还会特意寻个卑贱女子来分宠吗?” 孟天青怒道:“你才是……” 孟水蓝道:“天青,不要吵到六王爷休息。我们走。” 孟天青一扬下巴,道:“不走!找到果树开花我才走!” 此话一出口,二王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儿今晚来了这么多人,都是要找果树开花的。 茹夫人一指六王爷,发狠道:“好!不但你们要找果树开花,妾身也要寻她!六王爷何其尊贵,如今却躺在那里,生死不……不知……” 被指生死不知的六王爷竟坐起身,揉了揉酸痛的后脑勺,怒喝道:“哪个王八羔子偷袭本王?!” 茹夫人大乐,忙回道:“回王爷,是果树开花!她意图不轨,行刺王爷。妾身有视察之罪。” 但见六王爷那怒气腾腾的表情瞬间起了微妙的变化。他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道:“嗯,这一下子打得还挺舒服。赏!” 肖劲一听到果树开花这个名字,就猜到了结果。当即忍着笑,应道:“诺!”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茹妇人,问道,“夫人可否告知,果树开花姑娘在哪儿?” 茹夫人彻底懵了。怎么回事儿?这是怎么回事儿?打得舒服?! 端木焱等得不耐烦了,直接下了床,凭借感觉站到茹夫人面前,问:“老子问话,你听见没?” 茹夫人回过神,磕巴着回道:“妾……妾身不知……啊……” 端木焱一脚踹出,直接踹在了二王爷的腿上。茹夫人之所以尖叫,是因为吓的。茹夫人听说过六王爷是个混的,却不知他会混成这样,真的会动手打人。好歹……好歹都是龙子,怎能如此粗鲁不堪? 二王爷痛得向后接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身体。 端木焱抬腿,还欲踹,口中骂道:“贱人!” 赵胜武忙挡在二王爷身前,喝道;“住脚!回禀六王爷,您……踹错人了。” 端木焱脚不停,直接踹在赵胜武的腿上。 赵胜武不敢回手,生生挨了这一下。那是……真痛! 端模样收回脚,也不问自己踹到谁了,用手乱点着,跋扈地道:“刚才说话的那个妾,你出来,老子踹不死你!” 第一百九十章:休休来了 茹夫人是真怕端木焱。 因为,旁人说要踹死她,那是找死。端木焱说要踹死她,很可能不是戏言。对于一个倍受圣上恩宠的六王爷而言,踹死对自己不敬的妾,还算个事儿吗?最重要的是,端木焱真是混啊! 茹夫人当即向后退去,不敢靠前。 二王爷推开赵胜武,呵斥道:“不得无礼。六弟,你不要依仗父皇疼爱,便如此跋扈。” 六王爷端木焱一扬下巴,道:“老子历来如此!你看老子不顺眼,便是父皇面前告状吧。不过,世人都说二王爷是仁义君子。本王正纳闷,君子告状啥样。你去告給本王听听。” 二王爷气得脸皮都拧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道:“六弟,今晚人多,不可丢了皇家脸面。休要再闹。” 端木焱问:“人多?都是谁?你先把果树开花給老子寻来!老子得问问她,用啥打得老子,为何如此舒服!”最后两个字一出口,简直是咬牙切齿啊! 她竟对他下手,是没认出他? 二王爷看出来了,这端木焱是一定要见到果树开花。是好是坏,姑且不论,单说今天这么多人都围着果树开花,足见其不简单。 二王爷觉得,自己在对待果树开花这名女子时,太过草率了。 他看向茹夫人,目露威胁之色,道:“那位姑娘呢?” 茹夫人感觉自己真是要去喊冤了。她怎么知道那位姑娘去了哪里?她只是将人打扮一番,送到了二王爷的床上。她……她是真没想到,六王爷会出现在这里,还被砸了头。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六王爷被砸得十分愉悦。哎呀,莫不是傻了吧? 茹夫人这一思忖,便忘记回二王爷的问话了。 二王爷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掴在茹夫人的脸上。毕竟,她还有用。 二王爷忍着怒火,沉声道:“她人呢?!” 茹夫人立刻回神,道:“妾身真的不知道……” 话音未落,只听外面传来大喝声:“抓刺客!” 秋月白动作最快,当即闪身跃到屋外。 孟家兄弟紧随其后,跑到门口时,却撞在了一起。 孟天青一拍孟水蓝受伤的大腿,一个高蹿了出去,孟水蓝呲牙咧嘴,小声骂道:“混蛋!”一瘸一拐地冲出房门。 二王爷见众人如此积极,心中竟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大家此举,明显存了看热闹的心思,竟无人关心他这位王爷身在何处,是否安全。 六王爷将手伸出,肖劲立刻搀扶着他,二人快步走出了房间,直奔热闹而去。 二王爷看都不看茹夫人,直接向外走去。 茹夫人忙跟了出去。 赵胜武紧随其后。 院子里,一名女子的衣带被树叉勾住,整个人吊在树下,荡来荡去。 树下,一群护卫手持刀剑,严阵以待。 那名女子身着玫红色的衣裙,腰间缠着银白色的薄纱。风一吹,衣袖、裙摆和薄纱便会随风起舞,犹如仙女踏风而来。 女子的发丝梳起一半,佩戴着几朵栩栩如生的蔷薇花。花心处,竟是用夜光珠点缀,散发着华美的光晕,映着她那莹白如玉的脸庞,产生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不艳、不俗、不妖,就好似一朵刚刚绽放的昙花,穿过了无数等候期盼的日子,终见刹那芳华,绝色无双。 此女,便是众人要寻的果树开花。 她的眉间点了一朵三瓣花,唇上涂了胭脂,好似熟透的樱桃般诱人。她就像一只猫,挠了挠爪子,想要挣脱这种窘境,却只是徒劳。 她一动,整个画面都变得鲜活起来。 孟天青张大嘴,望着唐佳人,不敢确定地叫道:“果树开花?” 唐佳人放弃挣扎,垂眸看着孟天青,问了声:“啥事?” 啥事?!大家寻不到你,都跑二王爷这里要人来了,你说啥事儿?!这个没良心的小祸害啊! 孟天青继续仰望着唐佳人,羞赧地道:“没……没事儿。你……呵呵……你这样挺好看的。” 唐佳人瞪着一双圆滚滚的毛眼,问:“你是说我穿成这样好看,还是说我吊在树上的样子挺好看的?” 孟天青的脸一红,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脚面道:“都……都挺好看的。”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那我多吊一会儿。” 孟水蓝真想一巴掌拍昏孟天青这个棒槌! 孟天青忙扬起头,道:“还是下来吧。” 唐佳人道:“我也想啊。” 秋月白直接抽出软剑,砍掉树杈。 孟天青立刻伸手去接,却发现唐佳人身子一转,竟站在了树杈上。 唐佳人垂眸看着众人,咧嘴一笑,道:“今晚人真多。”眯眼眺望月亮,“我想家了。” 那表情,明明是笑吟吟的;那声音,明明是轻飘飘的。然,任谁都能从中听到浓浓的思念味道。且,此时她开口说话,竟没有任何伪装。一开口,便是唐佳人的调调儿。 她就像一只思念家乡的猫,仰头望月,载着满声寂寥,映着一世清晖。 都说猫儿难养,却不知,若真心以待,那才是最温柔、最温暖、最长情的陪伴。 在唐佳人的眺望中,天空中竟缓缓升起四盏巨大的孔明灯! 而四盏孔明灯上,分别书有一个大字,组在一起,便是……蘑菇佳人! 孔明灯下,垂着一块简单的木板,看起来就像长凳的凳面。 那上面,竟坐着一个人! 唐不休披头散发,穿着一身亮银色的长袍,手中还拎着一壶酒。他的一只脚踩在木板上,一条胳膊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偶尔喝一口酒,看样子真叫一个悠哉随性。 待孔明灯升起,他气运丹田,大声喊道:“蘑菇!” 唐佳人的眼睛看直了。 待唐不休喊了第二声蘑菇时,唐佳人立刻跳起来,摆动手臂,回应道:“休休!休休!” 那一声声的休休,真是惊了多少人心呐! 唐佳人担心唐不休听不到,竟掏出从秋月白的剑把里扣出来的鸣箭,点燃,让其在天空中绽放出五颜六色的色彩。 唐不休的眼睛一亮,用内力推动孔明灯,向着唐佳人所在的方向飞来。 唐佳人的心跳加快,震耳欲聋。 天空中垂下一根绳子,唐佳人一把攥住,像一只灵巧的猴子,直接攀岩而上,一屁股坐在了唐不休的身边。 她望着唐不休的脸,以为自己很多话要对他说,实则……只剩下傻笑。 第一百九十一章:吻了 孔明灯缓缓升起,唐佳人那璀璨至极的笑脸,明明越来越模糊,却在心中变得越发清晰。 秋月白攥紧手中软剑,冷冷地收回目光。早知道是她,却不信是她,终究是她。她痴肥时,追着他调戏,如今却……弃他如敝履!然,无论哪次交锋,但凡唐不休出现,她的眼中便没有任何人,只剩下那不着调的男子。呵……想如此轻松地离开?没那么容易。 孟水蓝眯眼望着远去的孔明灯,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疼。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被弄得一清二楚,所有的事情都在嘲笑他是个肤浅的傻子。他曾多么憎恶唐佳人,便有多喜欢果树开花。这……真是顶顶有趣的讽刺。就像……有人接连掴他几个大嘴巴一样!哦,不,不对,应该说,就像有人用一把银针刺入他的肌肤,不能要命,却想要人命。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 孟天青也傻眼了。他……他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就像一只踩在烧红烙铁上的猴子,就差抓耳挠腮哇哇直叫了。他想留下唐佳人,想和她认认真真说声对不起,也想和她大吵一架,问她为何欺瞒他,为何不肯承认,是否不肯原谅?他想和她继续一边吃一边逛,就像从前那样。可是,她再一次像上次离开时那般,再一次走得令人措手不及。心中,怎会没有怨? 端木焱系在眼睛上的绸带不知在何时被他扯下。那淡紫色的绸带随着风慢慢飞舞,一次次拍打过他的手背,发出轻轻地啪啪声,就像他此刻的心跳声,有些重,隐约可闻。他在得知打昏自己的是果树开花时,一颗心跳得是那样复杂。有些紧张、有些激动、有些愤怒、充盈着满满的希望和喜悦。他以为,这是一个开始。不想,一句话都没说上,便成了结局。他自嘲地一笑,转身向房间走去。肖劲立刻陪在他的身边,为其引路。 看到响箭的秋城守卫们,立刻从四面八方赶来,将东风客团团围住,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 秋月白走出,带着满城首位和侠士们离去。唐佳人走得轻巧,却留下一个大烂摊子給秋月白。 众人各分散,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曾留下。 二王爷望着空空如也的院子,气得杀心起。 当晚,一处隐蔽的密林里,一位耳报神被残忍的分尸了。其罪名便是,谎报敌情! 地上人影独行,空中却甜腻着两人。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眸光中流露出水般的潋滟缱绻。他一直都知道,他的蘑菇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唐佳人望着唐不休,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激动喜悦。那里面闪动着的光泽,仿若一坛子充满期盼的女儿红,大醉无声,最是动人。 没有客套,也没有问好,唐不休一伸手,从长凳下方拎出一只篮子,取出一只烤猪爪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接过,狠狠咬了一口,香得眯起了眼睛。 唐不休问:“香吗?” 唐佳人点头:“香!” 唐不休:“我尝尝。” 唐佳人递出了猪爪,唐不休却一把将唐佳人抱在怀里,低头吻上她的唇。 油滑的小嘴,又弹又糯,似乎能吮出少女的青涩滋味和调皮娇憨。 唐佳人瞪大了一双眼睛,好似被惊了魂儿。 唐不休的眸光柔和,亲昵地抚摸她的腰线。 唐佳人闭上了眼睛,撅起了小嘴,要亲亲。 唐不休灵魂里的凶兽露出锋利的爪牙,将唐佳人完全收入怀中,加深了这个吻。 他是豺狼虎豹,从不是善类。他了解自己,唐佳人却不了解。然,他愿意为她收敛起所有的锋利,只为能将她揽入怀中,守她百岁无忧。 唐佳人手中的猪爪滑落,直接转穿过黑夜,以不可抵挡之势砸向地面。 地面上,一家医馆的后院中,公羊刁刁正在练拳。那些戴着鬼脸面具,穿着绣有骷髅骨架衣衫的随从们则是负手而立,一字摆开,齐齐看着他练拳。 公羊刁刁打完一套拳,立刻有人送上干净的湿帕子。 公羊刁刁一边擦拭着汗水,一边得意地笑道:“长……长此以往,我的筋骨会越发强壮。贵……贵在坚持……啊!” 天上突然掉下一只猪爪,砸在他的脑袋上。 公羊刁刁两眼一翻,直接昏倒在地。 随从们一阵井然有序的忙活,终是弄醒了公羊刁刁。 他醒来时,第一句话便是:“谁谁谁……谁偷袭我?!” 随从黄莲抓起那只猪爪,回道:“应是此猪爪的主人。” 公羊刁刁一个高蹦起,却因起得太猛,又跌向地面,幸而被黄莲抱住了。 公羊刁刁指着那孔明灯,气喘吁吁地道:“追!给我追!” 黄莲劝道:“公羊家素来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就算追到……也不能像魔教那般行事。” 公羊刁刁道:“带带带……带上两斤补品!补补补……补死他!” 黄莲无语,只能组织人马,抬着公羊刁刁,一路去追那两盏捆在一起的孔明灯。 孔明灯下,唐佳人呜呜了两声。 唐不休放开了快要窒息的唐佳人,用食指擦了擦她水润红肿的唇瓣,眸光中的潋滟胜过繁星点点。 唐佳人抿了抿唇,一张脸红得好似水嫩的大樱桃。她转开头,不敢看唐不休。唐不休的突然亲昵让她有些慌乱,一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她不敢开口说话,怕将心吐出来。 两个相伴了十六年的人,对彼此知之甚详,哪怕十天半个月不开口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可如今……这亲呢过后的沉默,却令两个人都陷入到尴尬的境地。 唐不休抚额一笑,突然转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咬了咬唇,也突然转头看向唐不休。 二人视线相交,愣了愣,唇角勾起,都笑了。 还需要说什么?已经不需要了。 唐佳人问:“还有猪爪没?” 唐不休再次提溜起篮子,从中拿出一只猪爪,递给了唐佳人,道:“本想买一只,又觉得太过残忍,就算不能让整头猪留个全尸,好歹要奖它四只蹄子凑齐了。为此,为师挑了许久。” 唐佳人啃着猪爪赞道:“休休就是良善。” 唐不休喝了一口酒,感慨道:“如此良善,实属罕见,为师也甚是为难。”爪起一只猪爪,也啃了起来。 唐佳人一张嘴,唐不休便心领神会,将酒壶送到她的唇边,喂她喝下。 两个人,一壶酒,两只猪爪,任由孔明灯将他们带到任何一个地方。去哪里并不重要,只要那个地方有彼此,便能搭成一个家,成全这段情。 唐不休吃得并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在细看唐佳人的侧脸。 唐佳人啃着猪爪看向唐不休,问:“休休看我做什么?” 唐不休回道:“瘦了。”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嗯,我不贪吃了。” 此话,唐不休却是不信的。但,他却配合着问:“为何不贪吃了?” 唐佳人的眸子沉了沉,露出后怕的表情,道:“我就放了几个屁而已,差点儿将你崩死了。”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道:“为师练了龟息大法,那是假死之状。” 唐佳人唏嘘道:“幸好如此,否则我都要哭死了。” 唐不休却道:“蘑菇,你只记住一点,为师没那么容易死,那些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意外,你只需好好儿吃,好好儿玩,静待为师来寻你便是。” 唐佳人觉得有些难受,当即道:“能发生何事?我们这就回唐门去。” 唐不休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 唐佳人装出嫌弃的样子,道:“一手油!” 唐不休道:“正好滋润你的发。” 唐佳人咧嘴一笑:“也是。还是猪爪实惠啊。肉可以吃,油还能当桂花油用。” 唐不休指了指自己的唇,道:“冬日涂一些,比香膏还好用。” 二人嘿嘿一笑,竟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 唐佳人手舞足蹈地道:“休休没死,太好了!”手一松,猪爪骨掉落。 地上,公羊刁刁抬头指着孔明灯道:“追追追……啊!” 一只猪爪骨迎面而来,正中脑门。公羊刁刁被打得头晕目眩,鼻血直流,头一歪,昏死过去。 黄莲惊道:“公子?!” 一阵紧急救治之后,公羊刁刁醒来,伸手碰了碰脑门,痛得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他目露凶悍之色,咬牙道:“准准准……准备五斤……五斤黄莲,苦苦苦……苦死他!” 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追逐。 孔明灯下,二人闲话家常般说了分别后的种种经历。唐不休省略了被秋江滟追逐的经历,唐佳人也自动剪掉她被秋月白亲了小嘴这件事,真是……皆大欢喜。 唐不休沉吟着总结道:“二王爷是个有意思的人呐。” 唐佳人点头附和道:“可不。他都快赶上半仙了,竟说不休老祖已经离世了。这事儿我都不知带,他却知道。” 唐不休问:“欺负你的那位王爷,也是他吧?” 唐佳人点头,攥拳道:“揍他!” 唐不休笑道:“好。” 第一百九十二章:空中甜腻腻 所谓一拍即合,是一个挑事儿,一个愿意配合。 别说唐佳人只说要揍二王爷,便是说要他性命,唐不休也会说好,这便是一拍即合。 唐不休要扔下猪爪骨,唐佳人却拦着,道:“给我给我看,筋儿都没吃呢,那个最有嚼头。” 唐不休将猪爪給了唐佳人,唐佳人继续啃。一张小嘴吧嗒吧嗒,啃得油亮亮,甚是好看。她吃得认真,唐不休看得认真。 唐佳人一边吃,一边往地上扔骨头。 公羊刁刁深深地感觉到了何谓恶意伤害。头上那两盏写着蘑菇二字的孔明灯,就根瞄准了他似的,不停扔着大大小小的骨头,砸得他满头包! 他往左躲,骨头砸到了左边;他往右躲,骨头随他而行;他急进,骨头如约而至;他放慢速度,骨头仍旧不离不弃。 疯了! 没有这么折磨人的! 公羊刁刁发誓,以后每顿饭都要有蘑菇!他一定要咬碎它、咀嚼它、吞咽它、然后……呵……排泄它! 公羊刁刁指着孔明灯道:“射射射……射下来!” 黄莲道:“公子,太远了。” 公羊刁刁道:“他他他……他们能扔我,我我我……我射不下他们?是何道理?!” 黄莲忙安抚道:“公子莫气。”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不气……哎呦……”又被骨头砸中,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我我……我以德服人……哎呦……”深吸一口气,“我我我……哎呦……我恨!” 黄莲也怕将公羊刁刁气个好歹的,忙道:“要不,咱别追了。” 公羊刁刁指着自己那满头包,磕巴道:“都都都……都这样了,追!” 黄莲无法,只好继续追。 公羊刁刁掏出小药箱,用药膏揉着额头,那纤细的手臂,看着就令人心疼。 偏生,如此虚弱的身子,还要遭受唐佳人无情的摧残,真是……一言难尽呐。 孔明灯下,唐佳人伸手要第四只猪爪。 唐不休将猪爪給她,并点评道:“你这是还要崩死为师啊。” 唐佳人笑道:“哪能呢?你不是会龟爬神功吗?” 唐不休也不纠正她,只是道:“就算与龟同岁,也架不住你的屁。” 唐佳人兴奋道:“我这么厉害呢?” 唐不休点了点头,表情十分认真。 唐佳人仍旧不敢确定,问:“认真的?” 唐不休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笑得眉眼弯弯,道:“既然如此,以后若遇强敌,你只需继续练龟爬神功便是,且看我一个人用屁崩死千军万马!” 唐不休哈哈大笑,道:“好。” 唐佳人顿觉无比幸福,吭起猪爪来津津有味。 唐不休坏心眼地问:“现在啃起猪爪来,是不是毫无负罪感?且产生了一种理想而战的自豪感?” 唐佳人啃猪爪的东西微僵,斜眼看向唐不休,道:“要不要这么坏?” 唐不休哈哈大笑,道:“没你在身边,为师真是少了很多乐趣。” 唐佳人点头认可道:“没你在身边,我吃东西都不香了。” 唐不休笑吟吟地道:“可为师看你混得倒是如鱼得水。刚才那院子里,聚了不少人。一个个儿风神俊秀、仪表不俗……”言罢,冲着唐佳人挑了挑眉毛。 唐佳人立刻正色道:“与休休相比,那就是云泥之别。”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点头回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唇角的笑意逐渐加大,那是挡都挡不住的开心呐。 唐佳人也跟着笑。 有种喜悦,叫你开心我便快乐。 哄人,被哄,只要是对的人,都会令人心生柔软。 唐不休伸手捏了捏唐佳人的脸,道:“再吃点儿。” 唐佳人开心地应道:“好咧!”啃口猪爪,拧着屁股往唐不休的方向挪了挪。 唐不休直接揽住唐佳人的腰肢,就像呵护稀世珍宝那般环着她。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道:“休休,我们不分开了好不好?” 唐不休深深凝视着唐佳人,问:“你可知,何谓不分开?” 唐佳人回道:“不分开就是两个人要一直在一起。” 唐不休的眉目舒展一分,却仍旧说道:“长老让你为唐门传宗接代。” 唐佳人打量着唐不休,问:“你真的不行吗?” 唐不休的面皮一僵,真想……让眼前这个小妮子知道,何谓行、很行、十分行,必须行!然,他不能。他对唐佳人的感情,太复杂,也太厚重,怎忍她受一丁点的伤害?别人伤她,他必要其命;自己伤他,他又如何能绕得了自己? 唐不休的沉默看在唐佳人的眼中,便成了……不行。 她心中一痛,却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故作轻松地道:“没事儿,唐门还有我呢。我一定生两个娃娃給唐门。” 这话,却是让唐不休心中一痛。 他忍了又忍,重是没忍住,假笑着问:“你打算和谁生娃娃?” 心中暗道:说吧说吧,说出那人是谁,为师定要替你考验一番。他若断个胳膊腿什么的,只能说明其武艺不精,配不上你。 唐佳人抖了一下,道:“休休,咱能不这么笑吗?好吓人。” 唐不休摸了摸脸,揉搓了一把,重新笑道:“胡说。为师的笑素来如沐春风,怎么可能吓人?” 唐佳人嘀咕道:“刚才那笑,明显是龙卷风。” 唐不休一僵,道:“顽皮。” 唐佳人拍着胸脯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的视线从唐佳人的胸口诺开,道:“说吧,人选是谁?” 唐佳人不傻,怎会将心里的小九九和盘托出?她皱眉,纠结道:“哎……此番出来历练,倒是结识了不少人。” 唐不休斜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逮到唐不休的目光,咧嘴一笑。 唐不休竟转开目光,看样子没什么两样,但双颊却微微泛红。他在心里吼道:本尊也是第一次接触男女情事,脸红很正常!另一个声音则是鄙夷道: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学那少男的做派,实在有些做作。 唐佳人接续道:“这些人里……” 唐不休竖起耳朵,认真的听,一颗心也为之紧张了起来。若唐佳人对某人心动,他不会怪唐佳人,一定是那人勾引了不懂事的蘑菇。 唐佳人眯眼偷笑道:“我瞧着……许多人都不错。”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皱眉道:“可都不如休休呀。” 唐不休的嘴角上扬,那是按都按不住啊!他用手摸了摸唐佳人的头,道:“为师教你多年,你武功不成、用毒不行,唯这眼力却是世人望尘莫及。” 唐佳人窝在唐不休的怀里偷笑。 唐不休道:“世间女子,在你这般年纪,大多都生儿育女,却是困在后院里蹉跎一生。两年,蘑菇,陪为师两年,吃遍这个繁华世间。两年后……” 唐佳人见唐不休不再言语,便推了推他的胸口,追问道:“两年后呢?” 唐不休恍然回神,道:“两年后,自有缘法。”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问:“是不是两年后,你就行了?” 唐不休愣了愣,终是明白了唐佳人的意思,直接闹了个大红脸,呵斥道:“谁说为师不行的?!不许将行不行挂嘴边!唐门那些老东西最没正经儿,想出来的东西都是下三道!那个……你不许想这个问题。两年后,你便知真相。” 唐佳人问:“咋地?两年后能治好啊?” 唐不休的脖子都硬了!他抚摸唐佳人的头发,幽幽道:“蘑菇啊,别气为师可好?” 唐佳人皱巴着脸,憋嘴道:“看来是治不好了。”她是真为唐不休担心哪。 唐不休:“嘎吧吧……”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问:“什么声音?” 唐不休回道:“骨头摩擦声。” 唐佳人豪气地道:“再来一次。” 唐不休攥拳,嘎吧吧声再次响起。 唐佳人拍手道:“休休好棒!” 唐不休瞥了唐佳人一眼,道:“能不能夸得有点儿诚意?” 唐佳人眉眼弯弯,笑道:“休休火眼金睛,这都看出来了?” 唐不休笑道:“这句话,诚意明显多了几分。再接再厉。” 唐佳人眼珠转了转,正想着要要如何继续夸唐不休,却瞄到了孔明灯,当即惊喜地道:“休休,这是什么?会飞?” 唐不休解释道:“这是孔明灯,会为人实现愿望。” 唐佳人问:“它实现你的愿望了吗?”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一双眼睛好似能滴蜜。他道:“自然是实现了。” 唐佳人震惊道:“这么厉害?!” 唐不休指了指头上的孔明灯:“看见那四个字没?那便是为师的愿望。” 唐佳人读道:“人佳菇蘑。” 唐不休道:“反了。” 唐佳人重新读道:“蘑菇佳人。” 唐不休点头微笑。 唐佳人问:“为何写在孔明灯上的愿望能被实现?” 唐不休回道:“许是因为,我们离九重天很近,那些神仙怕我们闯入天庭闹得太凶,所以干脆满足我们的愿望。” 唐佳人如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暗暗发誓,她也要为唐不休许下一个愿望,让其实现。 第一百九十三章:你砸砸砸…… 砸到我了 孔明灯载着唐门俩败类一路飘着,不但引起众人举目眺望,还有人误以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参加饕餮盛宴,当即磕头便拜,那叫一个念念有词、诚心诚意。 孔明灯上,唐佳人甜滋滋地问:“休休,这孔明灯是你做的吗?” 唐不休回道:“算是吧。” 唐佳人兴奋道:“休休真厉害!” 唐不休点了点头,远眺茫茫四野,好似一代宗师在享受弟子们的称赞。 转而问,“休休,这孔明灯会载着我们回唐门吗?” 唐不休回道:“这孔明灯是个路痴,只能随风飘荡,像……为师一样。” 唐佳人喜悦道:“这孔明灯真是有趣!休休真棒!” 唐不休勾起唇角,作出世外高人的模样,留给唐佳人一个完美的侧脸。 唐佳人又问:“那它能飘荡多久啊?” 唐不休回道:“待油脂没了,便会落下去。” 唐佳人赞道:“休休……”脸色突然一变,“你是说,油脂没了,它会突然落下去吗?”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点了点头。 唐佳人的脸色一白,指着脚下道:“休休,那是……河吧?” 唐不休立刻明白了唐佳人的恐慌,当即道:“不怕,有我在。” 唐佳人攥住唐不休的手,上下齿轻磕,哆哆嗦嗦地道:“好,我我……我不怕死。” 唐不休道:“蘑菇不怕。为师能用内力推动……” “噗……”一只冷箭,射穿了孔明灯。 那孔明灯,本就是用厚纸糊成,勉强撑着两个人的体重,如今被射穿,乱了火的方向,瞬间燃烧而起。 唐佳人无比惊恐地看着唐不休。 唐不休感慨道:“屋漏偏逢连夜雨。来,蘑菇,抱紧了。” 唐佳人立刻身手去抱唐不休的腰肢,另一只孔明灯却突然没了油脂,飞快向下落去,唐佳人的身体一歪,只能攥紧掉着长椅的麻绳。 火苗乱窜,孔明灯都燃烧而起。 唐佳人就像一只被点了尾巴的猫,用爪子紧紧抓着麻绳,忘记了反抗。 唐不休见下面不远处便有花船,当即站起身,用内力拍向空中,推动燃烧着的孔明灯向花船而去,口中喊道:“蘑菇,跳!” 唐佳人是真怕水啊。旁人让她跳,她是决计不会跳的。但此时此刻,让她跳的是唐不休,就另当别论了。 唐佳人一咬牙……还是没敢跳。 唐不休道:“船上有烤乳鸽!” 唐佳人一跺脚,拼尽全力,蹦了下去。有时候,能不能奋力一搏,拼得便是一个信仰!唐佳人的信仰就是唐不休……口中的烤乳鸽! 唐不休勾唇一笑,紧随其后,一把抱住唐佳人的腰肢,将她带到了花船上。 燃烧着的孔明灯从半空中落下,掉入河水里,沉入其中,不见踪迹。 花船上人不少,吹拉弹唱扭着送跨的,这会都像被人点穴般,傻愣愣地看着唐门俩祸害,忘了动作和声音。 而唐门俩祸害则是有个特点,但凡彼此在对方的视线里,便看不到旁人。 唐佳人拍着胸口唏嘘道:“太……太吓人了。” 唐不休打趣道:“如此吓人,也没见你扔掉猪爪。” 唐佳人示意唐不休先闭嘴,举起手中猪爪,咬了一口,含糊地道:“容我先啃口猪爪压压惊。” 唐不休险些笑出内伤,虚点着唐佳人道:“你这是要笑死为师,好当不休门门主啊。” 唐佳人扭头,撇嘴,小声道:“一共就两个人,你嘚瑟什么?” 唐不休瞥了眼唐佳人的肚子,意有所指地道:“许有很多人。” 唐佳人转回头,看向唐不休,问:“哪儿来的人?” 这时,有人在岸边站了一排,齐声喊道:“点孔明灯的人过来说话!” 唐不休和唐佳人一同看去,但见岸边站了一排骷髅骨架! 唐佳人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却又因为好奇心向前走了两步,探头看着,问唐不休:“那是……人吧?” 唐不休站在唐佳人的身边,负手而立,道:“是……吧。” 唐佳人笑嘻嘻地横了唐不休一样,道:“别学我说话。” 唐不休垂眸看向唐佳人,道:“你都跟为师学了十六年了。” 站在岸边的黄莲等人见船上二人似在交谈,也不会话,当即一摆手,众人再次齐声喊道:“点孔明灯的人过来说话!” 唐佳人问唐不休:“要过去吗?” 唐不休回道:“随你。” 唐佳人干脆地摇头道:“不去。” 唐不休应道:“好。” 唐佳人冲着唐不休眉目含情地一笑,道:“休休每次说好,都让人心花怒放。” 唐不休笑道:“每次被蘑菇夸奖,为师这心也是充满喜悦。” 坐在软轿上的公羊刁刁抻长脖子看着二人在那里你侬我侬,就是不搭话,当即吼道:“再不过来,放箭!” 黄莲立刻挥手,有人喊道:“点孔明灯的人过来说话!” 也有人喊道:“再不过来,放箭!” 声音有些乱。 唐佳人对唐不休道:“哦,那箭一定是他们放的!” 唐不休点了点头。 唐佳人问唐不休:“要不要过去揍他们?” 唐不休道:“别动不动就说揍,你是女子,要温婉柔和一些,不能太过粗鲁。” 唐佳人问:“那怎么说?” 唐不会回道:“毒死他们。” 唐佳人点了点头,问:“要不要过去毒死他们?” 唐不休宠溺地一笑,道:“随你。” 唐佳人犹豫了。 岸边距离花船有些距离,且又是黑天,公羊刁刁看不清船上人的样貌,却被气得不轻。他都如此有礼貌了,对方却连个屁都不放!这是怕了还是瞧不起他啊? 公羊刁刁从软轿上站起身,走到岸边,大声喊道:“再不过来放箭!不客气!” 唐佳人将手拢在嘴边,喊道:“你过来!” 公羊刁刁喊道:“不去!” 唐佳人也喊道:“不去!” 公羊刁刁气个倒仰,指着唐佳人,半晌才道:“你你你……你的骨头,砸到我了!” 唐佳人回道:“你你你……你的箭射到我的孔明灯了!”唐佳人善于模仿,这一磕巴,还真是类似公羊刁刁。 第一百九十四章:刁刁落水 但凡身有残疾的人,最恼别人学自己的样子。这磕巴虽不是残疾,却是一种缺陷。公羊刁刁悬壶济世,世人都尊重他,哪个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嘲笑他?敢嘲笑他的,就是找死的。他虽不害人,但却可以选择是否为人看病。身为江湖中人,谁又敢保证自己求不到他头上去?况且,岐黄馆遍布各地,谁敢和他们为敌,若有个病痛,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如此不识时务的人,公羊刁刁也是第一次遇见。 他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儿抽过去。 黄莲忙喊道:“公子、小姐、我家公子乃岐黄馆的少主,不会害人性命。且,二位扔下的猪爪骨,确实砸到了我家公主。二位若是江湖儿女,不妨磊落一些,过来道个歉。冤家宜解不宜结,留分情面,好相见。”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也无为难人的意思,确实令人无法拒绝。 唐佳人虽是蔫坏,但却分是非,当即道:“好!”转头对唐不休道,“你等我,我去道歉就来。” 唐不休轻佻地道:“徒儿错,便是为师错。若蘑菇执意道歉,为师去好了。”言罢,竟是飞身跃起,如同银鹤一般直接飞向岸边。 公羊刁刁等人见此,都对唐不休的无功修为刮目相看。 唐佳人目测了一下距离,瞪大眼睛,喊道:“休休!” 唐不休已经到达一半的位置,闻听此言,以为唐佳人出了意外,忙脚踩水面,转身去看。 唐佳人咋呼道:“你的轻功精进了!” 唐不休一口气吐出,冲着唐佳人苦笑一下,人直接落进了水中,心中暗道:所谓坑师父,谁人比得过蘑菇?那真真儿是一把好手啊。 唐佳人愣了愣,忙喊道:“休休,你会游泳吗?!” 唐不休从水中钻出,回道:“会!” 唐佳人咧嘴一笑,向后退了三步,大声喊道:“我来了!”撒腿狂奔,足见一点,飞身跃起,如同仙子般驭风而来。她在到达极限时,正好落在唐不休的肩膀上,脚间一踩,借力飞起,直奔公羊刁刁而去。 公羊刁刁眼瞧着一位好似天仙般的女子,目露狡黠之色,笑吟吟地由远及近,直奔自己而来。 那一刻,呼吸停止,心跳却变得狂热。 唐佳人拼尽吃奶的劲儿,终是一脚踩在岸边,落了地。她的身子不稳,身体猛地向前探去,一把攥住公羊刁刁的手腕。 她以为,自己可以借助眼前人的力量站住。 却不想,眼前人是个不顶用的。 公羊刁刁被唐佳人这么一扯,竟直扑向她。 唐佳人本就没站稳,被公羊刁刁这么一撞,竟直接后仰,坠向河里。 她本就不会游泳,当即攥着公羊刁刁不松手。 黄莲见事不妙,立刻攥住了公羊刁刁的手腕。 公羊刁刁变成了人绳,吊在唐佳人和黄莲中间。 唐佳人探头看了看脚下的河水,只觉得那河水就像一只巨大怪兽,长着黑洞洞的大嘴,等着吞噬她的身体解馋。唐佳人既害怕,又紧张,声音都颤了颤,道:“千万别放手啊!” 公羊刁刁觉得自己的胳膊快被唐佳人扯掉了,却仍旧咬牙坚持着,道:“你好重!” 这话,唐佳人是不服的。 若她现在重,那她假扮六王爷时岂不是很重很重?她皱眉瞪眼道:“我已经很轻了好不好?!你真是见识少。”言罢,还扯着公羊刁刁蹬了两下腿。 公羊刁刁呲牙咧嘴地吼道:“别动!胳膊要断了!” 唐不休从水中飞身跃起,一把扯着黄莲的后腰带,将公羊刁刁和唐佳人扯了上来。 唐佳人因为紧张,大口喘息着。 公羊刁刁因为负担过重,也大口喘息着。 唐佳人的目光落在公羊刁刁的脸上,细看了两眼,发现此人有些面熟,回想一番,才想起,此人曾出现在小福山上。那时,她用屁崩死了休休,还被白毛二王爷派来的人射了一箭。若非此人突然出现,白毛的人没准还得捅她一刀,确认生死。 思及此,唐佳人冲着公羊刁刁咧嘴一笑。 公羊刁刁揉着酸痛的胳膊,虚弱地道:“笑没用,道歉!” 唐佳人毫不拖泥带水,直接道:“对不起。” 公羊刁刁倒也干脆,回道:“成,原谅你了。” 唐佳人抓起唐不休的袖子,赞道:“休休的武功越发精进了,堪称一千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用力一拧,哗啦一声,水花飞溅。 公羊刁刁快速收回脚,还是被溅上几个泥点子。 唐不休捞起自己的另一只袖子,拧了拧,笑着感慨道:“即便是练武奇才,也过不了你这一关呐。” 唐佳人嘿嘿一笑,看向公羊刁刁,一伸手,用食指触了下他额头正中央的红包。 公羊刁刁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向后躲了躲。 唐佳人咂舌道:“这不会是被我用猪爪骨砸出来的吧?” 公羊刁刁指着自己额头上的包,道:“不不不……”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道:“不是才好。” 公羊刁刁一跺脚,道:“不是才怪!”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你这么说话,挺逗的。”伸手給了公羊刁刁一拳。 这本是亲呢之举,奈何公羊刁刁弱不禁风,竟被唐佳人一拳头怼得倒退两步,直接掉落河中。 所有人都傻眼了。 公羊刁刁带来的人立刻往河水里跳,井然有序地将公羊刁刁救了上来。显然,公羊刁刁经常出状况,这些人都习以为常、一直时刻准备着。 公羊刁刁从河水中爬上来后,就那样站在岸边,不错眼珠地盯着唐佳人看。一头颜色浅淡的长发披散在身上,滴答落水。单薄的身躯在晚风中瑟瑟发抖,好似可怜的小绵羊。湿透的衣衫,隐隐勾出胸前两点和两条修长笔直的大腿。他那张小脸因河水的浸泡,变得惨白,却衬着左眼下的那颗红色泪痣越发妖艳。这明明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却不见任何老成,反而弱得令人禁不住怀疑,力气稍微大点儿,就会把他折断。 有些人的美,一看便知是毒药,会令人防备。而公羊刁刁的诱惑,则源于那份看似毫无攻击力的单薄。他就像一根红色的藤蔓,看似柔弱,却能卷住人的脖子,要人性命。同时,他又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因为,骨子里,他是大夫,给人以希望,让生命像藤蔓一样舒展。 公羊刁刁的气质,是复杂而矛盾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不甘呐! 公羊刁刁盯着唐佳人,唐佳人也在打量着他,且十分认真。为啥?只因……她觉得眼前人有些熟悉。貌似,她用屁崩得唐不休假死时,这个人曾出现过。 唐不休挪脚站在唐佳人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唐佳人从唐不休的伸手探出头,尚未看到公羊刁刁,便被唐不休用手压住头,又塞回到后背。黄莲取来披风,为公羊刁刁系上,劝道:“会把,公子。” 公羊刁刁来了脾气,直接道:“不不不……不回!阿嚏!” 唐佳人探头看向公羊刁刁,道:“小心伤风,回吧。” 公羊刁刁盯着唐佳人,道:“不不不……不回!” 唐佳人被他盯得有些不舒服,挪了挪脚,走到他面前,垂眸道:“不是故意的。” 公羊刁刁上下牙相叩,发出咯咯的声音。 唐佳人抬眼,看向公羊刁刁,道:“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拳,是友好的意思,我要是真打你,能将你打出个窟窿。” 公羊刁刁:“试试……” 唐佳人无法,一拳头挥出。 公羊刁刁嗷地一声,变成一个抛物线,再次落入江中。 黄莲等人一头扎进河水里,十分娴熟地去救人。 唐不休道:“为师觉得,咱们还是走吧。不休门扬名立万,不能靠欺负老实人。” 黄莲等人将公羊刁刁拖出水面,送上岸。 公羊刁刁就像游了整条河,强撑着身子站起身,看向唐佳人,不停喘着粗气,就像落水狗。 唐佳人扯了扯唐不休的袖子,小声道:“你说得对,我们不能欺负老实人,咱走吧。” 公羊刁刁一抬手,道:“不许走!” 唐佳人一抬手,公羊刁刁向后退了一步,踩到黄莲的手。 黄莲忍痛,没吭声。 唐佳人冲着公羊刁刁勾了勾手指,道:“你踩到人了。你往前走走,别再跌进江里去。” 公羊刁刁走向唐佳人,目露不善。 唐佳人指了指唐不休,笑道:“介绍一下,这是不休老祖,一拳头能将你得碎裂成千万片,落在江里,直接喂了鱼,想要捞起来,那可费老大劲儿了。” 唐不休为了配合唐佳人,负手而立,作出高人的模样,却打了个大喷嚏。 唐佳人对唐不休关心地道:“是不是着凉了?” 公羊刁刁也打了一个大喷嚏。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情真意切地道:“既然大家都着凉了,就别耽误了。你也消停点儿,别给那些随从添麻烦了,好不?” 公羊刁刁道:“好好好……”唐佳人刚要放心,公羊刁刁却接着道,“好个屁!” 唐佳人苦着脸道:“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你可以说不不不、不好!害我白高兴一场。”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乐意!” 唐佳人学公羊刁刁道:“我我我……不乐意!” 黄莲来到公羊刁刁身边,道:“公子,回吧。” 公羊刁刁执拗道:“不回!” 唐佳人摆了摆手,道:“那我回了啊。” 公羊刁刁道:“不许!” 唐佳人这次是真不悦了。她都道歉了,他为何还得理不饶人?她咧嘴一笑,靠近公羊刁刁,道:“干嘛不许?是应该刚才我们在天上飞,傻狗在地上追?” 公羊刁刁瞪唐佳人。 唐佳人挽了挽袖子,道:“还是说,你还想让我练练?” 公羊刁刁立刻离开河边,快步走到软轿上,一屁股坐下。 唐佳人拉着唐不休转身离开。 公羊刁刁道:“不休老祖,活不过两年。” 唐不休的心猛地一缩。他的情况,唯他一人知道。就连唐门长老,都没窥探到一分端倪。这岐黄馆的少主,竟能一语道破天机?难道这世间真有能医治他的高人?不,他这不是病,如何医治得了? 唐不休不敢给自己太多希望,却已经见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唐佳人转头,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说完那话,便咳得撕心裂肺。 唐佳人一步步向着公羊刁刁走去。 公羊刁刁忍下咳嗽,道:“你你你……怕了吧?求求求……求我……嗷……” 唐佳人突然发作,竟是以一人之力抓起软轿,在半空中一轮,将公羊刁刁连人带软轿,一起扔进了河水中。 黄莲等人反应不及,眼瞧着事情发生,只能再次跳进河里,去救公羊刁刁。哎……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后毫无杀伤力的姑娘,每次出手,都玩狠的? 唐佳人这次用力十分猛,竟将公羊刁刁甩出去一段距离。她掐腰,站在岸上,吼道:“你才活不过两年呢!你个锤子!” 公羊刁刁在河水中扑腾了两下后,力竭,直接向河下沉去。 黄莲等人拼劲全力,抬起软轿,让公羊刁刁浮出水面。 公羊刁刁吐了一口水,抬起颤巍巍的手指,指着唐佳人,气若游丝地道:“恶妇!它日你跪求,我我我……我也不治!” 跪求?唐不休挑眉一笑。他怎么舍得自己的蘑菇被人作践? 唐佳人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棵碗口粗细的树。 此时,黄莲等人已经抬着公羊刁刁快游到了岸边,若被唐佳人砸这么一下,他们倒是可以躲闪,但那坐在软轿上的公羊刁刁怕是要……香消玉损了! 公羊刁刁倒吸了一口凉气,深深感觉到了今晚出行不利,遇见了一个冒虎气的女子。唯恐,小命要交代于此。 紧张的气氛中,唐不休走到唐佳人的身边,道:“若出手,便不留活口。” 唐佳人的手一抖,黄莲等人的呼吸一窒。 唐不休勾唇一笑,转身离开,道:“蘑菇,走了。” 唐佳人虽心有不甘,却还是扔下了树干,恨恨地瞪了公羊刁刁一眼,道:“再让我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敢咒休休,嫌命长!”言罢,追上唐不休,攥着他的手,扬长而去。 公羊刁刁嘘了一口气,瘫软在软轿上,又打了一个大喷嚏。他的脑子发沉,眼皮子打架,看来,这场病,是逃不过了。 一个多月前,他在群山中,被那胖婆娘吓到,病了好久。如今,又要卧床一段时间了。真是……不甘呐! 第一百九十六章:百川阁 孟天青曾答应唐佳人一件事。 尽管唐佳人已经寻到不朽老祖,且又跟着他跑没影了,孟天青也毅然决定,要实现自己的承诺。 当一百零三刊《百川秘闻》纷纷洒向*时,一行醒目的大字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一时间,不休门的名声鹤起,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些曾吹捧秋江滟为江湖第一美女的江湖侠客们,又开始为不休门女侠摇旗呐喊。明明,没有几个人见过不休门女子,却偏偏有那喜欢吹嘘之人,将其夸得好比九天仙女,让人一眼忘忧,从此相思一生,不能忘。也有那曾见过不休门女侠凭借一块砖头降服秋月白和战苍穹之人,对此……唾弃不已,甚至连同百川阁都被骂得惨不忍睹。为此,口水大战热闹非凡。 有人说百川阁自打脸,也有人说不休门的女侠不止一人,有丑有胖有美,还有人说不休门女侠瘦下来后惊艳世人、美绝人寰。 传言四起,着实将不休门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实际上,不休门两名祸害对此却毫不在意。二人的眼中只有彼此,满眼的甜,到处飘着花香,喝水都是喝蜜。那份甜腻,看得某些人险些怒发冲冠,群起而攻之!然,二人的眼中何曾容得下别人?何时管过他人的风云巨变?至于江湖中那些流言蜚语、腥风血雨,又与他们何干? 孟水蓝的手稿被孟天青篡改,气得脑仁儿直痛,差点儿大义灭亲!新仇旧恨熊熊燃烧,让他追着孟水蓝喊打喊杀道:“《百川秘闻》素来中立,如今却成了不休门的狗腿子,成了江湖笑谈。你这是要将长眠地下的爹娘惊醒吗?!好好好,某且送你这个不肖子去爹娘坟里磕头认罪!” 孟天青跳上墙头,道:“就许你喊,不许我写?没这道理!” 孟水蓝指着孟天蓝道:“你写得是什么?!你写的是百川阁主站在高处,大呼四遍!你写某干什么?江湖中的一些朋友,见面都要问某,为何接连大呼四遍,而不是三遍?你让某怎么回答?!” 孟天青道:“你就说自己嘴欠,喊上瘾了,多喊一遍怎么啦?你要是怕说不明白,下一刊,我给你写明白!”言罢,跳下墙头,撒腿跑得无影无踪。 孟水蓝瞪了瞪眼睛,身子后仰,靠在树干,眯眼望着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撒落下来,竟是莞尔一笑,嘀咕一句:臭小子!跑得倒是快。 一片树叶落下,孟水蓝伸手接住,眉头轻皱,嗤笑一声,道:“怎地?还要感慨春秋不成?”一甩手,扔掉叶子。 孟天青去而复返,趴在树干上,挠着树干道:“哥,我要去提亲。” 孟水蓝抬头看向孟天青,问:“向谁?” 孟天青回道:“唐不休。” 孟水蓝道:“嗯,去吧,你若能娶了他,哥让你做阁主。” 孟天青一拳头打在树干上,树叶落下,像一场雨,纷纷落下孟水蓝的身上。孟天青道:“我要娶唐佳人!” 孟水蓝裂了裂嘴:“去吧,唐不休能捏死你,二阁主也不用当了。” 孟天青瞪眼道:“你不帮我?” 孟水蓝道:“不害你就不错了。” 孟天青瞪了孟水蓝一样,道:“不用你!”站起身,“对了,唐佳人说,有人刺杀秋月白。刺客身上带着百川袋子。”从树干上跃到墙头,眨眼间消失不见。 孟水蓝望着孟天青消失的方向,久久无法收回目光。 他是否已经过了那种执着追求所爱的年纪?心中所想,永远配不上身体的行动。呵…… 孟水蓝有些羡慕孟水蓝那种不怕死的执着精神。 年轻,冲动,真好。 明知道不可能而为之,真好。 用于挖唐不休的墙角,真好。 阳光有些炫目,孟水蓝怕晒黑自己,便一瘸一拐地进了客栈后院里那间隐蔽在角落中的寒酸小屋,推开墙面,走进暗道,走出假山,穿过仍旧无声而忙碌着的人们,向书房走去。 推开门,进入书房,坐在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椅子上,轻轻抚摸着扶手,想起了他爹。这把椅子,是老阁主的最爱。他并不喜欢秋月白,但却选择将这把椅子放在秋城,则是因为秋月白治下有方,秋城算得上是一片净土。他将椅子放在这里,心里倒也安生。 如今,他万幸得是,没将私房藏在这里,否则……定不能幸免于难。一想到孟天青和唐佳人,孟水蓝的心情就有些复杂。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孟水蓝那杂乱的思想。 紧接着,一个声音说:“阁主,有金草。” 所谓金草,说得就是有人出大价格买消息。 孟水蓝收起杂乱的想法,道:“进来。” 百一走进来,将一只小巧的纯金箭头交给了孟水蓝。 百川阁分工明确,百一是飞鸽的领头鸽,他专门负责将重要消息传递给孟水蓝。 孟水蓝接过纯金箭头,并不避讳百一,直接推动金箭头上的小机关,将其打开,从中取出一小卷的帛,展开。 一条大约两指长宽的帛上,写着一句话:唐不休,何人也?酬五千两白银。 孟水蓝若有所思地问:“此问何人何地送达?” 百一回道:“回阁主,此问直接送到了客栈,并未经其它地界。送此问的人说,他家主子今晚便要答案,并约阁主到风月楼一聚。” 孟水蓝掂量着金箭头,道:“这是下马威还是彩头?” 百一知道,孟水蓝这话不是问他的,所以没有凑趣,只是问:“阁主,接不接?” 孟水蓝道:“某刚被那个小畜生点了私房,自然要接此问,贴补家用。”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集合扫尘者,这便查吧。”眯眼一笑,“某也很好奇,这人到底是谁。” 扫尘,专门负责从各方汇集的细节中抽丝剥茧,寻找真相,最是心细如尘。 百一应道:“诺。” 不多时,六名男子推门进入书房,齐齐作揖,道:“阁主。” 孟水蓝坐在椅子上,手中提着一只毛笔,一边在纸上勾画着,一边道:“唐不休,不休门门主,自称不休老祖,约三十一二岁,武功深不可测,善用兵器只有手心大小,好似压扁的箭头,回弯处略带勾,薄如翼,锋利无比;其徒,唐佳人,约十六岁,善毒,曾假扮六王爷,真伪莫辨。唐佳人的身材忽胖忽瘦,不容琢磨。”微顿,放下笔,提起画像,正色道,“查。某要知道,唐不休和唐佳人到底是谁,与唐门有何关系?” 扫尘等人看向孟水蓝展示的人物画,愣了愣,这才抱了抱拳,应道:“诺。” 白纸上,赫然就是唐不休和唐佳人。那眉眼、那神态、那举止,简直栩栩如生。且,唐不休的身边,还画上了他用的武器。扫尘等人之所以愣了一下,不是因为孟水蓝画得太逼真,而是因为……他画的布局与以往不同。以往,他若是画彼此有关的两个人,定会将两个人画在一起。而这一次,他却将唐不休和唐佳人分开来画。一张纸,唐不休占据了左边,唐佳人占据了右边,两个人都紧靠边站着,中间都能赶过一辆牛车。看到这幅画,你会认为,这二人得多不得意对方,却不得不站在一起被画师入画。 孟水蓝不管别人心中怎么想,直接挪动机关,百宝架移开,露出整面的卷宗。 放置卷宗的框架从中间分开,露出后面一层的卷宗。放置卷宗的框架再次从中间分开,露出下一层卷宗。 卷宗一层层打开,就像敞开了一道道神秘的门,通向未知的地方。 放置卷宗的密室内,没有任何明火,却亮如白昼。 只因,那里镶嵌着一颗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虽不是金碧辉煌,却贵气逼人。 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此密室所展现的一切,便是最好的诠释。 那些卷宗有新有旧,分门别类地放置妥当,强大到令人咋舌。 百川阁看着经营着《百川秘闻》,实则,贩卖消息才是真正的营生。然,有些消息可以卖,有些消息不能。 这些卷宗便是记载了有关武林和朝廷的机密。 无论你是贩夫走卒还是权贵大臣,都有秘密。秘密便是弱点,弱点便是把柄。 百川阁落叶知秋,将这些消息串联起来,往往会得出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天秘密。然,有些秘密,他们宁愿让他们躺在密室里安静的睡去,也不会将其放出去掀起惊涛骇浪。 有底线,才是百川阁屹立百年的不二法宝。 扫尘等人扯出蒲团和简易小几,铺上一张纸,然后井然有序地搬出卷宗,分类放到自己的几上,席地而坐,竟是一手翻看卷宗,一手抓出碳笔,在纸上快速地划拉着什么。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屋里静悄悄的,唯有炭笔摩擦纸张的声音,沙沙作响,令人心安。 第一百九十七章:唐不休竟然是他! 能进入这间机密暗室的人,皆是孟家世代家奴,最是忠诚可靠。他们从小接受训练,能一目十行,且记忆力极其强悍,善于推演,可从细枝末节中抽出真相。 孟水蓝也没闲着,直接走到靠后的卷宗架,寻到有关十六年前的武林记事才停下脚步,微仰着脖子,细细看着。那认真的表情,隐隐透着一丝对这些文字的敬重,与平时的孔雀开屏绝不相同。 孟水蓝一伸手,准确无序地抽出八份卷宗,抱入怀中,放到几上,然后咬牙坐在蒲团上,竟是双手各翻一本卷宗,快速浏览了起来! 他阅读的速度非常快。 那些顶尖的扫尘者,可一目十行,他却是一目整页,且是两整页!单是这份左右开弓的阅读能力,便令人咂舌不已。 如此强悍,那般严谨,与他平时表现的嬉笑怒骂截然不同。 此刻的孟水蓝眸中认真,没有半点自以为是的样子。那张如同皓月般引人侧目的脸,在不知不觉间镀了层华光,竟令人移不开眼睛。 都说认真的女子最美,同样,认真的男子亦令人着迷。 太阳偏移,密室中的人却毫不知饥饿为何物,仍旧看得认真,勾画得随意。 扫尘者的纸上,出现一条条的弧线,和一组组备注的小字,以及一个个看起来有些古怪的符号。 六位扫尘者,配合默契。 六张纸,在彼此手中辗转,有些勾画的点重合在一起,便用红笔点一下。 天色渐渐染墨,孟水蓝的身边已经堆积了很多的卷宗,如同小山一般。 他埋首卷宗之中,如同一只书虫。 等他合上卷宗,目光落在炭笔上,竟是有些失神。 半晌,他用食指勾了下炭笔的笔尖。那只碳笔便在白纸上转了起来,留下一圈圈的痕迹。 孟水蓝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地道:“终是有迹可循哪。” 此时,六名扫尘者早已凑在一起,对着彼此手中的纸张指指点点,勾勾画画,小声交谈着。 不多时,六名扫尘者站起身,来到孟水蓝的面前,恭敬地施礼。 为首的扫尘者手持一副画卷,道:“阁主,唐不休此人已经查到蛛丝马迹。” 孟水蓝拿起碳笔,在白纸上写下四个字——闻人无声。 扫尘者们目露崇拜之色,纷纷赞道:“阁主高才。” 为首的扫尘者道:“阁主一目两页,落叶知秋,细心如尘,实乃百川阁之福。” 孟水蓝并未沾沾自喜,而是锁了眉头,道:“此事干系重大,还需谨慎才是。” 为首的扫尘者点了点头,道:“阁主所言不差。六年前,水路枭雄吴桂,曾在醉酒后与晚辈说起,当年闻人无声杀人的武器,便是一只像箭头一样的东西,既薄且利,饱饮人血而不粘。且,他在机缘巧合下,还收藏了一枚。那武器样式,与阁主所画如出一辙。只不过,大了一倍有余。十年前,有位落魄书生卖出一副人物画卷,声称那是闻人无声。然,江湖中无人敢认。老阁主用二两银子,将其买下,收在此处。”展开手中画卷给孟水蓝看。 与此同时,另一名扫尘者也展开了孟水蓝绘制的画卷。 落魄书生所画的男子,是一位只有十六七的青年。 他穿着一身黑色短打,扣子一丝不苟地系着。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板站得笔直,就像一只标枪。那表情看似严肃,实则眼中藏着一丝笑意,透着对新鲜事物的新奇。 这是一位英姿焕发的黑衣少年,身上虽没穿华服,却给人一种鲜衣怒马的既视感。 黑衣少年的气质,与现在的唐不休真是截然不同。两张脸,也仅有六分相似。然,诡异的是,别人却一眼能看出,这是同一个人。当然,前提是,两张画要放在一起,才会令人赞叹岁月的神奇。 不得不说的是,落魄画师和孟水蓝绘画的技巧,都是数一数二的。他们将不同年纪的唐不休都画得十分传神。 为首的扫尘者道:“江湖中有关闻人无声的记载很多,却都是通过别人传言得知。十六年前,闻人无声挑战六大门派,一战成名。留下的,却是嗜血的污名。江湖中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满身邪佞,嗜血无情,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却因武功出神入化,让人奈他不得。” 另一位扫尘者道:“依那落魄书生却言,那幅画上画得人物,确是闻人无声初入江湖时。当时,闻人无声没有盘缠,问他可要收字画。书生不想收闻人无声的字画,却见他仪表不俗,便给他十个铜板,让他站好,让自己画。三个月后,闻人无声的名声大噪。书生却是不敢拿出画卷去卖,生怕惹怒了江湖中人。六年过去,书生落魄,这才将画卷拿出售卖。却因这番说法无人信,大家都称书生是骗子。书生一气之下,将此画卷收起。老阁主恰好路过,以二两银子的价格,将其买了回来。” 孟水蓝伸手接过画卷,细细打量了两眼,终是一笑,道:“不休老祖啊,你这画像也就值二两银子罢了。” 为首的扫尘者继续道:“阁主,不休老祖杀人时,动作极快,且不喜听到声音。若有人言,他会竖起中指,以指尖轻触下嘴唇,示意人噤声。此人能以一人之力挑战六大门派,其实力不容小觑。说是武学奇才,不为过。” 孟水蓝勾了勾唇,道:“若他无能,也不至于让整个武林都忌惮三分。”用食指点了点闻人无声的人字,“此番,要热闹了。” 为首的扫尘者道:“若此消息放出,江湖定然掀起轩然大波。六大门派仍在,当初的血债必要血偿。” 孟水蓝微微皱眉,沉吟道:“唐不休……闻人无声……” 为首的扫尘者道:“唐不休与唐佳人皆善用毒,而江湖中,能将毒药用得如火纯青中,唯唐门也。然,此事暂无细节可考证。一百五十年前,唐门主家被灭门后,一些旁支消失不见,就此隐世而居。老阁主曾留下一只烽火鸟,记有唐门的蛛丝马迹。” 孟水蓝点头道:“秋城主出银一千两,买唐门的蛛丝马迹。”眉头紧皱,沉吟片刻,问:“唐佳人可有信息?” 另一位扫尘者回道:“回阁主。唐佳人初入江湖,除了假扮六王爷之外,还曾与多名武林豪杰有过接触。此中事,阁主应该更加了解详情才是。至于其他,便毫无信息记载了。不过……闻人无声血洗长生门时,带走了江湖第一美女柳芙笙……”伸手奉上一副画卷,“阁主请看,这便是长眉门门主之妻,江湖第一美人柳芙笙的画像。” 孟水蓝接画卷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却还是将画卷攥进手中,慢慢展开。 画面中,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正拈花而笑。那绝美的脸庞,纤细的腰肢,看似纯洁无暇,却隐含妩媚风情的眼眸,令人呼吸一窒,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不愧为江湖第一美女!孟水蓝盯着那幅画细看良久。 为首的扫尘者笑道:“柳芙笙之美,是能掀起武林浩劫的。想当初,多少俊杰为她大打出手。若她生下女儿,许给阁主,也是极般配的。” 另一名扫尘者道:“柳芙笙是秋城主的姑母,曾许诺,若自己生下的是女儿,便要许给秋城主当娘子。” 孟水蓝抬眼看向说出此言的扫尘者,而后又低下头,细细打量画卷两眼,道:“不像。” 送上柳芙笙画卷的扫尘者道:“唐佳人与柳芙笙确实不太像。” 孟水蓝问:“那你皱眉为何?” 扫尘者回道:“自是因为不像。若二者相似,可挖的内容又多了一分。” 孟水蓝卷上画卷,在手中掂了掂,扔给了扫尘者,道:“归位吧。” 六名扫尘者应道:“诺。” 如同进来时,六人悄然无声地将卷宗归位,动作有条不紊,不见任何杂乱。 孟水蓝也将自己的翻过的卷宗一一复位,丝毫不差。 待一切收拾妥当,孟水蓝对着六位扫尘者抱拳一礼,道:“有劳。” 六位扫尘者立刻回礼,纷纷道:“不敢。” 孟水蓝道:“诸位请回。” 六位扫尘者再次施以大礼,这才出了密室,踏着夜色回屋休息。 孟水蓝将密室关合,回到书房,取出一只烽火鸟,用鼠毫占墨,写下四个字:闻人无声。 他望着那四个小字有些失神,不知道都想了什么,脑海中偶尔还能跳出唐佳人那张璀璨的笑脸,以及……她跳进河水里,与他一同对付杀手的样子;还有她抱起梯子,将他送到二王爷窗口时的样子。 世人都说,女子泪水最是动人心魂,令人心生怜惜。 而他却觉得,唐佳人的汗水,有种幽香,沁人心脾,令人心动。 若江湖中人得知闻人无声重出江湖,定要掀起腥风血雨。那个时傻时鬼的坏东西,定会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怀孕了?! 唐佳人大发神威,仅凭一人之力将公羊刁刁连人带着扔进河里,有徒手拔起一根碗口粗细的树木后,就像霜打的茄子,彻底蔫巴了。 她躺在床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唐不休。 唐不休坐在床沿上,一会儿摸摸她的头,一会儿问问她的脉,表情严谨,眉头深锁。 唐佳人虚弱地道:“休休,我是不是快死了?” 唐不休沉吟不语。 唐佳人不是一个爱哭鼻子的人,但在唐不休面前,她控制不住自己,会变得十分柔弱。她的眼圈一红,鼻音颇重地道:“我一定是快死了,对不对?以前,一口气喝掉半斤毒酒,我都啥事儿没有。”伸手,扯上唐不休的袖子,“休休,我难受……” 唐不休心疼地摸了摸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问:“休休,你可诊治出什么?” 唐不休回道:“为师不动歧黄之术,还是要请人给你看看。” 唐佳人摇头,坚决道:“我不看。万一大夫说我活不了,我多难受啊。死前还要糟心,这个最要不得。” 唐不休无奈地一笑,道:“许是力竭,应该无碍,不要多想。” 唐佳人再次摇头,道:“我感觉不是那回事儿。” 唐不休建议道:“起来,走动看看。” 唐佳人虚弱地道:“毫无力气。” 唐不休继续建议道:“前面歌舞动人,值得一看。”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道:“没兴趣。” 唐不休眸光轻转,道:“饕餮盛宴正热闹着,各种美食小吃都汇聚此地,各种风味绽放舌尖,你应去尝尝。” 唐佳人的眸光亮了亮,终是道:“扶我起来,或可一试。” 唐不休偷偷嘘了一口气。蘑菇从小到大不曾生病,但凡有个不舒服,偷吃一些东西准能好。如果这大招都不管用,他也顾不得蘑菇想法,还真得去请大夫了。只要蘑菇肯吃东西,问题就不大。 唐不休刚要伸手去抱唐佳人,就听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响了房门。 唐不休站起身,打开房门。 娇梅端着一盘子小吃站在门口,扭着身子道:“公子,娇梅听闻果树开花病了,特来看看。” 唐不休一伸手,接过盘子,然后果断关门。 砰地一声过后,娇梅捂着胸,痛得呲牙咧嘴,咬牙小声骂道:“这是瞎……” 老鸨白晓冉出现在娇梅的身后,冷冷地问:“谁瞎?” 娇梅吓了一跳,立刻站直身子,巧笑倩兮地道:“自然是人家瞎喽。好好儿的门,差点儿撞上去。” 老鸨警告道:“别在这里发骚。再让老娘看见你过来,潘三爷的场子,你接。” 娇梅吓得脸都白了。当即道:“哎呦哎呦,人家可是乖巧听话的,妈妈您别气,人家这就走。”抬起腿,贴着墙,从老鸨身边划过。 老鸨伸手敲门,手尚未落在门板上,房门便打开了。 唐不休笑道:“妈妈来了,里面请。”自从知道老鸨白晓冉救了唐佳人,且认下唐佳人为干女儿后,唐不休对白晓冉十分客气。 白晓冉眼力过人,一看唐不休便知此人不俗。虽看着笑吟吟的,但绝非好相处之人。她在唐不休面前,是丝毫不敢因他的客套而随意玩笑,当即福了福身子,询问道:“丫头可好些了?”问着话,向屋里走去。 唐不休坐回到床上,垂眸看着唐佳人,回道:“许是能吃下一些美食。” 唐佳人支起身子,冲着白晓冉一笑,道:“娘,我要出去玩了。” 白晓冉放下心,伸手摸了摸唐佳人的脸蛋,笑道:“你一天到晚的出去疯,别再闹病了才好。” 唐佳人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给了白晓冉,道:“娘,这个你拿着。” 白晓冉低头粗略一看,暗自心惊不已。这么多的银票,快赶上风月楼全年的收入了。忙推拒道:“给我干什么?你拿着,自己拿着。” 唐佳人却道:“娘,这银票你拿着,把花船散了吧。” 白晓冉心中一惊,问:“何出此言?” 唐佳人的眸子微垂,回道:“有些客人不好相处,娘明明不喜欢他们,还要陪着笑脸。我看着难受。” 白晓冉的鼻子一酸,忙转开头,道:“我们烟花女子,干得就是陪笑的买卖,哪有那么多的喜欢不喜欢。”扭回头,将银票塞给了唐佳人,“你有这份心,娘就很开心了。出去玩吧。” 唐佳人却攥着白晓冉,不松手,道:“娘先拿着。等娘哪天觉得,喜欢更重要时,就甩脸子给那些不喜欢的人看。我还会赚银子的,娘不用担心饿肚子。要不,娘和我们回山里吧,二长老也在那儿。” 白晓冉就像被烫到般,挣了挣,终究没能挣开唐佳人。 她只能收起银票,道:“好,这些银票娘先收起来,和你的小金鱼放在一起。” 唐佳人这才露出璀璨的笑颜,一口小白牙,闪闪发亮。 唐不休看着二人,面露微笑。 唐佳人扫了唐不休一眼,惊讶道:“你……你笑得那么慈祥,是个什么意思?” 唐不休的笑脸一僵,然后立刻变脸,邪魅一笑。 唐佳人又道:“你笑得这些邪恶干什么?” 唐不休揉了把脸,不笑了。 唐佳人道:“你这样我害怕。” 老鸨白晓冉心惊肉跳啊!眼前这位一看就知道不好相处,唐佳人这么折腾,不怕惹恼了他? 不想,唐不休干脆抓起唐佳人的手,拍到自己脸上,道:“来,你来,你揉搓出一个合适的笑脸来。” 唐佳人真的动起手,调整起唐不休的笑脸。 唐不休老神在在,十分配合。 老鸨暗自称奇,果然一物降一物啊。不说其它,单说这份要风给风的宠溺,就非他人所及。她的丫头,果然是招人疼的。 这时,有人敲响房门。 白晓冉问:“谁?” 门外,兰花的声音响起,怯生生地道:“妈妈……是兰花。” 白晓冉对唐佳人道:“去吃些东西,别赖在床上,人反倒不精神。” 梦佳人收回揉搓唐不休的手,点了点头。 白晓冉转身,拉开房门,问兰花:“何事?” 兰花一脸纠结地回道:“妈妈,我月事没来,唯恐是……有了身孕。” 门缓缓关上,隔断了唐佳人的视线,却令她竖起了耳朵。 她忙下了地,靠近门板,趴在上面偷听着。 门外,白晓冉皱眉道:“不是喝了红花?” 兰花不安地道:“是喝了的。” 白晓冉一边向外走,一边问:“月事迟了多久?” 兰花跟随在白晓冉的身后侧,垂头回道:“有十多天了。” 白晓冉重重一叹,道:“这是有了。” 唐佳人拉开门板,探头问:“有什么了?” 白晓冉和兰花回头看向唐佳人,都是愣了愣。 白晓冉回道:“有病了。”言罢,扯着兰花快步离开。 唐佳人望着二人匆忙离开的背影有些失神。她明明听二人说,不来月事,就是有孕了。她……她的月事,迟了……迟了……迟了一个月! 唐佳人的表情有些呆愣,一颗心砰砰乱跳。她……她想不明白,自己的《残菊欢》还不曾打出,自己怎就怀有身孕了?! 细!思!极!恐! 唐佳人盯着自己的手指,一双大眼睛滴溜乱转,看样子有些发毛。 唐不休道:“蘑菇?” 唐佳人一个高蹦起,却撞到了门框,痛得哎呦一声。 唐不休立刻扯过唐佳人,揉着她的头顶,问:“为何惊慌?” 唐佳人抬眼看着唐不休,一副要哭不能哭的模样。 唐不休的心立刻提溜了起来,紧张地问:“怎么了?”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回道:“撞疼了。” 若是平时,唐不休是不信这话的,但今天唐佳人病了,格外娇气,他还真信了她的鬼话。 唐不休一边揉着她的头顶,一边调侃道:“用不用为师拆了门框,为你出口气啊?” 唐佳人摇了摇头,突然伸手抱住唐不休,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用力嗅着他身上的干净味道。这种熟悉的味道令她心安,仿佛天大的事儿都不用担心。因为,有他在。 对于唐佳人突然的热情和依赖,唐不休显得十分受用。他回抱着唐佳人,轻轻晃了晃,柔声问:“要不要去吃美食?” 唐佳人点了点头,却不肯从唐不休的怀里出来,而是闷声道:“再抱一会儿。” 唐不休失笑,应道:“好。” 怀中的娇躯,他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一直抱到现在。随着她的成长,他的心态也在发生不同的变化。原本,唯恐她知道后,会厌恶他,所以一直压抑着,不敢泄漏丝毫。两次分开,两次再见,却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便能确定彼此心意。 他多想一直守在她身边,护她百岁无忧。待她七老八十,还能像少女一般天真烂漫,躲他怀中撒娇,扯他花白的长须, 唐不休微微用力环着唐佳人,在他的发顶落下一吻。那是无声的誓言,记载了一个男人从最初到最终的情感,真挚而厚重,胜过千千万万句的甜言蜜语。 第一百九十九章:皇后娘娘是我姑 风月楼是只小花船没错,但如今却名声大噪。只因,船上有棵果树开花,甚是诱人。旁人倒也没存了能一亲芳泽的心思,毕竟那是二王爷和秋城主在捧着的女人。不,也许还要加上六王爷和百川阁的大阁主、二阁主。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偏生就有那楞头不要命的,非要睡一下王爷和秋城主捧着的女人! 白晓冉扯着兰花一路走向船板,刚一露面,便娇梅一把拉住,咋呼道:“妈妈快来,前面闹了起来。来了一位公子,非要让果树开花出来陪客……” 说话间,已经走出船舱,到了甲板。 甲板上,一位华服男子坐在椅子上,用扇子指着周围的寻欢客道:“这船,爷包了。船上的女人,爷睡了!你们赶快滚!” 现如今,能登上风月楼这条小花船的人非富即贵,又有哪个是怕事儿的?除了二王爷和秋城主,想要赶他们下船,还真不太容易。当然,也有那胆小怕事之人,闻听此话就想开溜。但见其他人都不动,这屁股刚抬起来又坐了回去,准备偷偷看个热闹。 不想,华服男子甚至跋扈,一挑眉,直接道:“怎么?不滚?!来人啊,送他们去喂王八!” 华服男子带了十多名护卫,这一声令下,那些护卫如同虎狼一般冲向寻欢客们,抓起人便往河里扔! 风月楼的花船,虽离码头不远,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游水。 一时间,惨叫声、求饶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白晓冉见此,忙小跑到华服男子身前,陪着笑脸道:“哎呦我的爷,您高抬贵手,且让他们下船去吧。” 华服男子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还不错,唯有两眼下方的大眼袋最是突出,一看便知是纵欲之人。他看人的时候,不先看脸,而是先看胸。那吊歪的样子,十分欠扁。偏生,还真没谁敢揍他。 此人是谁? 此人名曰王震,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皇后唯一的嫡亲哥哥的嫡子。皇后那嫡亲的哥哥膝下单薄,此子被宠得不像样。别说是杀人放火了,就是抢了某位大臣的小妾,状告到皇后娘娘那里,也是息事宁人的做法。 王震扫了老鸨白晓冉的胸,一撇嘴,也不去看老鸨的脸,只是道:“别废话,让果树开花出来陪爷乐呵乐呵。” 白晓冉心里骂着人,脸上陪着笑,道:“公子啊,那果树开花不是这儿的姑娘,不陪客的……” 王震一个巴掌甩过去,骂道:“贱人!也敢用这话来搪塞爷?!也不看看爷是谁?!你们秋城主见到爷,也得磕头卖笑,更何况你们楼里的一个姑娘!”捋起袖子,淫笑道,“快叫果树开花出来!” 二王爷登上船,看向王震,微微蹙眉,转而却笑道:“这么大的火气?” 王震回头,看向二王爷,嘿嘿一笑,靠过去,道:“是二哥啊。二哥,哪阵风把您吹来了?是不是果树要开花,您问香而来?”言罢,节眉弄眼地一笑。 老鸨捂着脸,给兰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通知唐佳人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兰花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向后退去,去通知唐佳人。 二王爷不动声色地看了兰花一眼,对王震温和地道:“来此喝几杯罢了。你这是闹得哪样?何不坐下来好生喝几杯?” 王震却一扬脖子,道:“二哥,听说你在捧一个叫果树开花的女子?你也别藏着掖着的,不过就是个玩物罢了。你让她出来,让我看看。” 二王爷看向老鸨白晓冉,道:“去请果树开花姑娘出来一叙。” 白晓冉放下捂着脸的手,陪笑道:“二王爷,丫头她本不是欢场女子,您也是知道的。那丫头的师父来了,说要接她离开。奴……奴也没法拦着。您看……” 王震气急败坏地上前两步,一脚踹向白晓冉的小腹,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二哥说话?找死也要看看儿时候,别惹爷不高兴!爷今天还就告诉你,不管是她师父来了,还是她爹来了,都没用!爷要见人,必须见人!她就算死了,也必须把人给爷抬来!” 白晓冉倒在地上,捂着腹部,痛得脸色苍白 二王爷摇着扇子劝道:“你啊,火气别这么大。果树开花连本王的面子都不买,你还是稍安勿躁……” 王震一听这话,怒了!他一甩胳膊,吼道:“给我搜!把那贱人拉出来!我倒要看看她 是不是镶了金边!爷今天还非要睡了她!哎,睡完不给银子!这样她就算不上是卖的。爷就是心善!哈哈哈……哈哈哈哈……”尚未哈哈完,只觉得身后有劲风袭来,来得及转身,便被踹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 王震闷哼一声,他的护卫立刻将其搀扶起来,且对偷袭王震的人拔刀相向。 二王爷转身,看向来人,笑了。 王震凶恶地扭过头,骂道:“好啊,你个瞎子……” 原来,来人正是端木焱。 端木焱眼系浅紫色的飘带,闻声而动,一把扯过王震,对着他便是一顿操练!踢打拍,不在话下。 端木焱是有功夫的,不学无术的王震哪里是他的对手?当即就被打得嗷嗷直叫了。他带来的那些护卫想要护主,却被肖劲儿呵斥住。 肖劲道:“圣王爷再此,谁敢放肆?!” 圣字,是圣上亲封的,除了太子,他在众多王爷中的名号最大。 王震只听说京城里多了一位瞎眼圣王爷,却一直没见到真人,这会儿……被打,也无处喊冤。 王震心里是不服端木焱的,觉得他就是以瞎眼博取了圣上的同情心,论起恩宠和根基人脉,那空着俩爪子归来的端木焱,绝非他的对手。奈何……今天倒霉,撞他手了!哎?不对啊!他可没得罪圣王爷啊。 王震喊道:“六哥六哥,别打,哎呦……六哥,我是……哎呦……我……嗷……皇后娘娘是我亲姑姑!嗷……” 六王爷端木焱收手,站定。 王震痛得浑身发抖,心中窝着一股火,被搀扶起来后,冲着端木焱吼道:“你瞎啊?!谁都打?!我……” 端木焱一脚踹过去。 王震双手捂着下体:“嗷……” 端木焱指着二王爷:“把这只胆敢侮辱本王、冒充皇亲国戚的狗,丢河里喂王八!” 肖劲和寒笑同时抱拳应道:“诺!”二人看向王震,目露凶光。 王震吓得腿软,当即喊道:“二哥二哥,你快和六哥说说,我到底是谁。” 二王爷推开端木焱指着自己的手,道:“六弟,你定要信二哥的话。你打得确实是皇后娘娘最疼爱的嫡亲侄子王震。” 王震抹掉脸上的血,忍着痛尖声道:“你看你看,我就说你打错人了!我……我也没得罪你啊。”他长这么大,从未遭此毒打,想再想想都怕。若不是有二王爷在,为他证明身份,那个瞎子真的会打死他! 六王爷端木焱疑惑地道:“真是皇后娘娘的侄子?” 二王爷没搭话,王震却点头如蒜,道:“真的!一百个真!”心里暗道:看你怕不怕?! 六王爷端木焱“哦”了一声,再没下文。 王震却不干了,指着端木焱道:“你如此欺负人,我定要告到姑姑那里!” 六王爷比王震还硬气,直接吼道:“你挡了老子的道,还骂老子是瞎子!打死你都不多!”挽起袖子,“你过来!” 都说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王震混迹朝廷多年,谁不給他几分薄面?如今被打不说,就连自报家门都没让对方怕到息事宁人,这见对面是个不要命的。 瞬间腿软,向后躲了躲。 六王爷的手在空中虚抓了两下,吼道:“过来!” 王震又向后退了一步,假装硬气地道:“不去!” 端木焱问:“你欺负瞎子是不是?” 王震感觉无比冤枉。他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欺负瞎子?瞎子不打死他已经不错了。王震看向二王爷,想要个说法。 二王爷道:“六弟,算了。你就算对他不满,也要给皇后娘娘面子不是。毕竟,这种事儿闹上去,谁都不好看。” 王震立刻配合道:“正是正是。” 端木焱这才放下袖子,一副不在计较的样子。 王震心中恨,嘴里苦,将目光落在老鸨白晓冉的身上,想要找回几分面子,当即喝道:“人呐?!死了?!” “没死。”唐佳人的声音从船舱口传出。 不知何时,唐佳人和唐不休已经站在船舱口,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唐佳人一直生龙活虎,如今是真病了,因此看起来有些虚弱,脸色白皙,眉眼轻柔,如弱柳扶风,好似病中西施,格外撩人。 她身材高挑,腰肢纤细,穿着昨晚的衣裙,好似驭风而来的仙子,投下怜悯众生的一眼。 王震顺着声音望去,只觉得眼前一亮,心中一喜,全身的痛都变成了痒。 美人如厮,风华绝代,甚是销魂呐! 第二百章:齐争果树开花 王震看得眼睛都直了。 好色之人如同好赌之人一般,那是头可断、血可流,酒色财气不能丢。 好色之人见到美女,若不能将其揽入怀中恣意欢爱,就好比赌鬼见到骰子不手痒,酒鬼见到烈酒不吞口水一样,那是不可能的! 王震忘了周身的疼,舔着脸,笑着走向唐佳人,口中还调戏道:“哎呦喂,小娘子还真是活生生的……哎……哎哎……”头发被拉住,王震回头,看向扯着自己头发的端木焱,急道,“六哥,六哥你这是干什么?哎哎哎……你是不是抓错人了?” 端木焱扯着王震的头发不动,疑惑地道:“抓错了吗?” 王震立刻回道:“绝对抓错了。六哥你要去哪儿,让那俩傻大个送你,别扯……哎呦……别扯……” 端木焱扯着王震,不耐烦地吼道:“别嚎!嚎得本王脑瓜仁儿疼。” 王震喊疼道:“疼疼疼……六哥,您轻点儿,这扯着头发呢。您要干什么?直说行不?” 端木焱道:“喝酒。” 王震忙应道:“好好好,喝酒。你等会儿,我把那个小娘们……嗷……” 端木焱手下用力,扯得王震惨叫连连。这会儿,他也明白过味儿了,当即道:“你看中那个小娘们了?”目露恨意,一把扯回自己的头发,“好啊,你个瞎子也敢和爷抢女人?!” 端木焱一拳头打过去,道:“本王是瞎子,看中你个鸟!”此事,绝对不能扯上唐佳人。宫中多肮脏事。但凡因为一名女子而造成两名男子矛盾的,最后死得一定是那名女子。 王震被打得后退三步,后脑勺撞在了一把椅子上,发出咣当一声。 他被打怒了,一骨碌爬起身,对自己的护卫吼道:“把那小娘们给爷掠走!哪个赶拦着,便是要让我们老王家绝后!” 护卫们都是皇后娘娘派来保护王震的。听闻此话,虽十分为难,却还是做出强抢烟花女子的样子。毕竟,二王爷和六王爷都在这儿呢,真抢,也不好看。 这时,孟天青登上船,探头问道:“这是要抢民女吗?” 王震还挺较真儿,直接道:“错!这要要抢烟花女子!” 孟水蓝登船,一手托着本子,一手拿着碳笔,边写边念:“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子王震,登花船,与二王爷同抢一位烟花女子,为此不惜大打出手,并嘲笑当今圣上亲封的圣王爷是瞎子,且故意挡在其身边,欲将其绊个跟头……” 王震瞪眼,指着孟水蓝骂道:“好你个孙子!你是从哪儿钻出来的?!竟敢编排起爷的不是?!” 孟天青拍了拍孟水蓝的胸口,道:“这是百川阁阁主。《百川秘闻》你看过没?那就是我们百川阁撰写的!”眯眼一笑,“阁下如此了得,刊出来,让朝堂大臣和江湖侠客一同观摩一番,谁不得赞一声:厉害!” 王震觉得,眼前那个水灵灵的小子表情配合的不错,但说出的话,和表情完全不是意思吧?他纵然跋扈,却也不敢成为众矢之的。皇后娘娘确实庇护他,却也不会任他为所欲为。尤其是眼下,还扯上了瞎眼六王爷,他就算去娘后娘娘面前哭诉得再狠,也不讨好。 王震愣哼一声,道:“信口胡言!我……我和二哥、六哥的关系好着呢,谁会为烟花女子大打出手?那是棒槌!”手指点着孟家兄弟,“谁让你们登船的?赶快下去!这船,爷包了!” 孟水蓝笑道:“也好。”看向唐佳人:“某来接果树开花姑娘同饮两杯。” 王震不悦地唆着牙花子道:“哎哎哎……你几个意思?敢和爷抢人?!找死呢?!” 孟水蓝对王震的话置若罔闻。他们江湖中人,与朝廷不同。哪怕得罪了朝廷里的人,大不了脚底抹油,换个地方继续逍遥。 唐佳人盯着孟水蓝看了半晌,却是差点儿将孟水蓝看毛了。 孟水蓝问:“这是……何意?” 唐佳人道:“好。” 孟水蓝有些懵,却也知道唐佳人这是答应了,当即一伸手,做出请的手势,道:“如此,请。” 唐佳人向着孟水蓝走去,王震却是不干了。 他直接伸手,拦下唐佳人,贱兮兮地道,“小娘子,与我做妾如何?你跟了我,我给你弄个诰命服穿穿。”不将人勾搭走,他睡不消停啊。不来硬的,可以来软的嘛。如果小娘子愿意跟他走,岂不是能气死那些干瞪眼的? 唐佳人的目光落在王震的脸上,咧嘴一笑。与唐佳人并肩而行的唐不休也笑了。和唐佳人打过交道的孟水蓝和孟天青都笑了。端木焱眼上系着飘带,唇角也为不可察的勾了一下。他眼睛上系着的飘带,看似都一样,实则却是分黑白两种功效。白日系着的飘带密不透亮,晚上系着的飘带却是轻薄而透。打眼看不出分别,内里却有乾坤。 王震被唐佳人的笑迷惑,瞬间晕头转向。 唐佳人指着二王爷道:“昨天,二王爷的茹夫人,要为二王爷纳果树开花为妾。今晚,阁下也要纳果树开花为妾。对此,我只能说,价高者得。”转动猫眼,上下打量了王震两眼,靠近三分,低声道,“你有银子吧?”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便是火上浇油。 王震闻着唐佳人身上的幽香,已然醉了,如今一听此言,那真是势在必得啊!他堂堂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子,岂会没有银子?! 王震一出手,道:“好!爷出五百两!”他也怕这事儿越闹越凶,于是直接转头看向二王爷“二哥包涵,别和我抢啊。” 二王爷打开扇子,轻轻扇动,笑道:“本王包涵了,可你未必能抱得美人归哦。” 二王爷不是在和稀泥,而是在挑事儿。 果然,孟天青第一个蹦出来,道:“我出六百两!” 王震愣笑道:“你算个鸟儿!敢和爷较劲儿,也不掂量一下身上有多少根轻骨头!” 孟天青看向唐佳人,道:“价高者得。” 唐佳人眯眼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王震为赢得美人心,自然不好继续以势压人。他冲着唐佳人笑笑,道:“美人,你放心,爷一定赢!一千两!” 孟天青喊道:“一千一百两!” 孟水蓝横了孟天青一眼,道:“你有银子吗?” 孟天青冲着孟水蓝讨好地笑了笑,道:“哥,先借点儿。” 孟水蓝直接道:“一边去!”扬了扬扇子,“两千两。” 孟天青咂舌道:“哥,你这是大出血啊!” 孟水蓝冲着唐佳人挑眉一笑,也不言语。看那样子,竟还透着几分风骚。 王震恶狠狠地瞪了孟水蓝一眼,道:“两千五百两!” 唐佳人看向老鸨,道:“妈妈,你得用个盘儿,把各位的银子接了,万一谁空口白牙的乱喊价,多影响感情啊。” 白晓冉瞧着唐佳人浅笑盈盈,知她心中有数,却还是悬着一颗心。唐不休冲着白晓冉点了点头,她这才将一颗心放进肚子里,让三名小丫头分别捧着托盘,站在王震等人的身边,好方便他们放银票。 不得不说,在坑人这种事儿上,唐佳人十分细致,简直为被坑者考虑得无微不至。这些人一抻脖子,喊得那叫一个热情似火。等过劲儿了,找他们要银子,谁能给?这银子,没准儿就黄了。 因唐佳人的介入,游戏规则变了。 孟天青两次喊价,分别是六百两和一千一百两。如果他能拿出银子,只需放托盘上一千两。然,因唐佳人突然改变了游戏规则,再玩这个游戏,就是添价。如果他想追加五百两,就得喊加五百两。这时,托盘上就是一千五百两。 假设没毛病,可惜孟天青没银子啊。他只能送给唐佳人一个复杂的眼神,然后捂着脸,蹲在地上,装死。 孟水蓝掏出一叠银票,数出两张,放在托盘里,道:”三千两。“ “嘶……”靠在一起的烟花女子们齐齐道吸了口凉气。要知道,二两银子就够贫困农家活一年了。知府大人的月份,也不过五两银子罢了。像他们这种卖艺又卖身的烟花女子,每个月到头来,所得的全部银子,也就二十来两。就这儿,都宝贝得不行不行的。三千两啊!公子好有钱!奴家好欢喜! 王震也是阔绰,当即给他的护卫长使了个眼神。 护卫长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看向了王震。 王震一把夺过银票,当成扇子扇了扇,才抽出两张放在了托盘上,神气活现地道:“四千两。” “嘶……”又有人道吸气了。 孟水蓝不负众望,道:“五千两。”放下银票,冲着王震鄙夷地一笑。 王震何时受过此等侮辱?!脑袋一热,将所有银票拍进了托盘里,吼道:“一万两!” 孟水蓝捧着自己的银票感慨道:“冲冠一怒为红颜,某到底要不要跟呢?”眼尾扫向唐佳人,轻轻眨动两下,颇具勾引的意思,慢声道,“再加,讨媳妇的银子就没喽。” 唐佳人觉得,也就是现在自己手脚无力,不然一准儿得扑过去,抖软剑,让他那半张花猫脸,凑个整! 看不惯孟水蓝的除了唐佳人,还有端木焱。哦,错了,是听不惯。 端木焱心中憋着一股火呢。他都这样了,唐佳人见面非但不问,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打!这是真当他是透明的瞎子不成?! 端木焱突然张口喊道:“两万两!” 肖劲和寒笑的腿就是一抖啊。两万两?!这是要干嘛啊!当然,最令二人颤抖的是,二人不认为端木焱身上有两万两。 果不其然。 端木焱在身上摸了摸,最后摸出一块美玉,提溜在手中,道:“本王今晚出来得匆忙,没带那累赘的银子。这块美玉,是本王从小贴身佩戴之物,姑且算它两万两。” 小丫头颤颤巍巍地用盘子接住美玉,一双小腿抖得差点儿跪地上去。 王震眼瞧着倒嘴的鸭子飞了,一颗心岂能善罢甘休?当即不是滋味地道:“六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也看不到那果树开花的美丑,胡乱插一脚这是干嘛儿?” 端木焱抚了抚系在眼睛上的绸带,道:“你的眼光,本王还是信得过的。” 一句话,将王震怼得上不来气。 唐佳人的嘴角弯起,眯眼笑了。她不搭理端木焱,并不是真的讨厌他。 端木焱透过绸带,隐隐约约看见唐佳人在笑,他的唇角也随之勾了起来。不想,唐佳人笑着笑着突然就冷了脸,然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端木焱继续笑着,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端倪,实则满头雾水啊。他纳闷,为何前一刻还笑得那么开心的唐佳人,转眼就变脸了? 谁能猜到唐佳人的心思呢?平时就搞不懂她,如今她有了心事,别人就更摸不清头脑了。 孟水蓝见场面有些冷场,边开始忽悠道:“真是要恭喜六王爷贺喜六王爷了。江湖传言,王公子阅女无数,最是懂得女子的好与妙。六王爷这两万两,花得真是值!常言道,美女倾城,佳人难得。若不是某囊中羞涩,又无人可借,决计不会放过此等机会。哎……相然,某要抱憾终身喽。” 闻听此言,王震又痒了。这年头,庸脂俗粉一抓一把,唯有倾城美女最是难得。那果树开花能被这么多王孙贵族追捧,想必不是凡品呐。他若能得到,将其揽入怀中恣意寻欢,单是被别人嫉妒这一点,就够他抖擞一个月了。 闻言,王震看向了二王爷,道:“二哥,借些银子如何?” 二王爷劝道:“甚重。” 王震的脸面有些过不去,当即道:“二哥,你就说借不借吧。” 二王爷只好取出银票,递给了王震,道:“这里只有一万两。” 王震取过银票,看向六王爷,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嘚瑟道:“看好了,现在,这里可是两万两了!”将银票扔到托盘里,又退下一只扳指,扔入托盘里,“再加一只价值五百两的扳指。”为了达到气人的目的,他还一边说一边晃着脑袋。 第二百零一章:很想落荒而逃 有钱的大爷?那要看身份。 在身份对等的情况下,那就只能拼银子了。 王震得了二王爷的支持,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端木焱绷着脸,不说话。 王震抖了抖衣袖,又做出一副文人雅客的模样,道:“如此,爷就抱得美人归喽。”言罢,淫笑着走向唐佳人。 “三万两。”一个冷冷的声音道。 王震的脚下一滑,差点儿跌个跟头。他怒火攻心,一个高蹿起,回身骂道:“哪个王八蛋敢……”一眼,看见了秋月白。 王震是认识秋月白的。他每天花天酒地,专往有趣的地方钻。去年,秋城举办饕餮盛宴,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花船云集的地方。 王震一看见秋月白,当即色变,闭嘴不语,看样子是真有些怕他。 那些烟花女子一看见秋月白,就好似疯了般,一个个都眼冒渴望地盯着他看。这其中还包括唐佳人。 唐佳人盯着秋月白看了两眼,眸光那叫一个复杂啊!她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小腹,心中猜测万前。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虽没说什么,但眸光却有些不同。仍旧是冷冰冰的,却在唐佳人的脸上停留了两个呼吸,才慢慢转开目光。 唐不休看了看秋月白,又看了看唐佳人,没说什么,眸子却沉了一分。 秋月白冲着二王爷等人抱了抱拳,道:“得罪了。” 二王爷笑道:“此等盛况,月白不来,无趣得很。” 王震冲着秋月白假笑了两下,道:“正是正是。” 孟水蓝道:“难得秋城主想要凑这个热闹,某即便想要退缩,也不得不拿出老本,拼上一拼。”看向二王爷,“二王爷,一起如何?大家忙乎了半天,总不好让他一句话占了头筹。” 二王爷笑道:“本王不是你们年轻人,对美色的热情少了许多。不过……若是能博美人一笑,令英雄醉酒,也无不可。”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动听。 不过,有人不买帐。 六王爷端木焱问道:“二哥高寿?” 二王爷摇扇子的手微顿。 六王爷哈哈一笑,道:“听二哥话中的意思,莫不是老叟?”摇了摇头,“二哥这把年纪,还张张罗着纳妾,真是……哈哈哈哈……” 端木焱笑得开心,二王爷的笑脸却出现裂纹,不再那么完美,缓了缓,终是道:“想必六弟是胸有成竹喽?既然如此,本王就陪六弟玩玩又如何? 老鸨白晓冉这次见机极快,立刻给一旁的小丫鬟们使眼色。 小丫鬟们看到现在,也终是明白了几分,当即走出两人,捧着托盘,来到秋月白和二王爷的身边,蹲下施礼。 秋月白将银票放入托盘中。 二王爷伸手入怀,取出一块小章,轻轻扔进托盘中,道:“广金钱庄,五万两。”他本想看热闹,却不能让人小瞧了去。再者,他若能以五万两买到唐佳人,转手送出,定能换回一人的誓死效忠。此事无论怎么想,都是有利可图,且意义非凡。 “啊!”有女子禁不住尖叫出声。 二王爷对此十分满意,投去微笑,令那尖叫的女子粉面含羞。 孟天青扯了扯孟水蓝的衣袖,道:“哥,拼了吧!” 孟水蓝扯回衣袖,问:“怎么拼?你是不是忘了你把什么烧毁了?!”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孟天青耷拉下脑袋,嘟囔道:“怪不得你娶不到媳妇。” 孟水蓝眯眼,阴森森地道:“你说什么?!” 孟天青不搭理孟水蓝,只是看向王震,继续嘟囔道:“还说自己是什么皇后娘娘的亲侄子,连这点儿钱都拿不出来。切!” 王震被刺激,一张脸涨得通红,看样子就要爆发,却在扫了眼二王爷的私章后,偃旗息鼓了。 端木焱冷笑一声,道:“二哥说不参与,却又参与,这食言而肥的能力,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幸好,本王有眼疾,否则这双眼睛都要废掉了。” 这话说得真是毫不留情啊。 二王爷的护卫统领赵胜武忍不住道:“六王爷……” 肖劲喝道:“没你说话的地儿。” 赵胜武瞪向肖劲,肖劲冷漠地转开视线,压根不看他。 二王爷看似好脾气地笑道:“有买有卖,自然价高者得。六弟,你不会是吃味了吧?” 端木焱假笑两声,吼道:“老子吃香喝辣,就是不吃醋!” 二王爷看向唐佳人道:“窈窕佳人,君子好逑。看来,本王与姑娘有缘。” 唐佳人的肚子发出一阵阵饥肠辘辘的声音:“咕噜噜……” 唐不休等人在微愣过后,纷纷笑了。王震却是哈哈大笑,好像看到了特别好玩的事儿。二王爷则是面不改色,一直保持着微笑。 唐佳人走到二王爷面前,道:“二王爷果然感慨大方。果树开花,是王爷的了。”一伸手,抓走了小丫鬟托盘中的小章。 二王爷扫了眼唐不休笑道:“自古美女配英雄……” 唐佳人压根不听二王爷的话,大步走到端木焱身边,一伸手,抓手了他放在托盘里的银票。 端木焱的手动了动。 唐佳人道:“六王爷的眼疾何时能治好?” 端木焱收回手,一扬下巴,傲娇地道:“你还关心本王这眼疾?你……” 唐佳人不等端木焱把那酸溜溜的话说完,已经来到孟水蓝和孟天青的面前,一把抓走了银票。 孟水蓝微怔,问:“这是何意?” 唐佳人瞪了孟水蓝一眼,没搭话。 孟水蓝道:“不给个说法,可不许你拿。”伸手便要去抢。 孟天青一把抱住孟水蓝,对唐佳人挤眉弄眼道:“拿走拿走!” 孟水蓝气急,骂道:“你个吃里爬外的混战东西!” 孟天青嘿嘿一笑,道:“谁是里谁是外还不一定呢。” 唐佳人来到秋月白面前,一伸手…… 秋月白一把攥住了唐佳人的手腕。 秋月白的手指仍旧很冰,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秋月白的目光很冷,仿佛千年寒冰冒着寒气,能冻结人的灵魂。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竟想……落荒而逃。 第二百零二章:你赢了 唐佳人不是怕秋月白,而是…… 而是什么? 说不明白。 她挣了挣,没挣开。 唐不休走向秋月白,笑道:“月白,这是要强抢民女?不如强了本尊吧。反正本尊在你家已经住习惯了。” 唐佳人瞪大猫眼,看着二人,惊讶道:“你们……你们住一起?!” 秋月白松开手,道:“稍后再说此事。” 唐不休道:“没错。本尊正想借你的床,和你秉烛夜谈一次。”抛了个媚眼给秋月白,补充道,“深刻点儿。” 唐不休的样子看似轻佻,实则……眼中的锋利好比利器。 孟水蓝和孟天青同时拿出杯子和笔,哗啦啦地忙活起来。 很快,孟水蓝画出了唐不休冲着秋月白抛媚眼的样子,那是真叫一个写实啊。而孟水蓝则是记录下二人的对话,十分生动,一点儿不差。 唐佳人走向王震,一伸手,去抓他的银票。 王震见准时机,贱兮兮地笑着,去摸唐佳人的手,口中还道:“哎呦,这是……嗷!”他的手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痛得一个高蹿起。 王震的护卫们齐齐拔出武器,大声喝道:“保护公子!” 唐佳人十分利索地收走银票和扳指,还不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明显慢了很多拍地道:“吓死人喽。” 王震仔细看了看手,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却不肯放过唐佳人,伸手要去扯她的胳膊,口中还道:“你别走!一定是你……嗷!” 他的手没扯上唐佳人,却又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痛得直冒冷汗,一张脸都白了。他抖着手,哀嚎道:“疼!好疼!快把那贱人拿下!一定是她用什么东西刺爷!” 唐佳人一脸无辜地道:“冤枉啊。” 王震的护卫们又为难了。这果树开花都是二王爷的人了,他们……不好下手啊。 唐不休笑吟吟望着秋月白,用眼神表达道:你这寒刺入体的本事,不错。 秋月白表情冷漠,完全不搭理唐不休。 王震见自己没有威望,令护卫们听命行事,立刻变得恼羞成怒,竟是抬腿就去踹唐佳人,口中骂道:“爷让你扎……啊!” 这一下,不知道什么东西刺入了他的嘴巴!不见血,也没有伤口,却令人痛得死去活来。王震捂着嘴巴,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呜呜。 唐佳人倒退两步,询问道:“他……他这是怎么了?” 端木焱皱眉道:“快按住他!没准是得了羊角风!” 王震的护卫们确实没看见有谁对王震出手,却见他如此痛苦,心里都有些不安。他们怕皇后娘娘怪罪到自己头上,正想着如何挽救,忽闻六王爷端木焱开口说话,自然喜得有他做主。若出了事,也正好有人可以背黑锅。 思及此,护卫们立刻按住了王震。 肖劲搀扶着六王爷走到王震面前。 端木焱伸手摸了摸王震,然后挽起了袖子。 王震惊恐地瞪大眼睛,含糊地道:“你干什么?!” 端木焱二话不说,左右开弓,掴了王震几个大嘴巴子。 王震被打懵了。 护卫们也都傻了。 端木焱收回手,问:“好点儿没?” 护卫们放开王震。 王震晕头转向地摸了摸喉咙,又捧了捧感觉上大了三圈的脑袋,费力地睁了睁眼睛,竟是道:“好像……好点儿了。” 端木焱正色道:“你那又跳又叫的,在民间就叫羊角风。本王见别人这么治疗过,确实有效。” 王震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含糊地询问道:“这脸……有些麻啊。” 端木焱道:“自然。你今个遇见本王,乃万幸。换个人都不敢这么救你。你看,二哥一定躲得远远的。” 王震看向二王爷,但见他果然躲得远远的。 王震看向唐佳人,伸手指着她,含糊地道:“一定是你!你把银票给爷拿回来!” 唐佳人从身边女子的手上扯走帕子,将银票、小章和扳指一同裹好,系在一起,眼也不抬地道:“话说得明白,你们都要果树开花,价高者得。” 王震摸着脸,不解地道:“都说价高者得,你拿爷的银票做什么?” 唐佳人用看啥子的目光看向王震,道:“你去赌坊里赌钱,输了还想拿回银子?” 王震愣了。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既然玩,就要输得起。”猫眼环视一周,“你们输了,二王爷赢了,我是东家,道理就是如此简单,可懂?” 孟水蓝眼巴巴地看着唐佳人,道:“说不懂,能不能把银子还回来?” 唐佳人将银子塞进自己怀里,语重心长地道:“就当买个教训吧。” 王震本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怒之情,但见秋月白等人的表情都十分淡定,这气焰就降了三分。他肉疼地问:“秋城主,秋城是这种玩法?”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点了点头,没言语。 王震瞬间觉得心痛如绞。他虽尊贵,但那银子也不是说来就来的。这一下在,他可谓是损失惨重。美人没得到,还欠了二王爷一万两。这……这不是要人命吗! 王震看向二王爷,道:“二哥啊,你看这事儿……” 二王爷今天算是见识到果树开花的敛财手段,且用了六万两试出果树开花和几个男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许,他可以利用得更彻底一点。男人为了女人,往往会失去理智。能为他所用者,可得果树开花;不能为他所用者,自然会与他反目成仇。所以,果树开花他不能留,送出去,用来招揽人才,才是上上策。 二王爷想好后,笑道:“此事我们稍后再议。”转眸看向唐佳人,却见唐佳人走进了船舱,一转身,又回来了。 唐佳人手中捧着一只大花盆,花盆里种着一颗小树,大约半人高,树干笔直,树叶翠绿。枝干上开着*色的小花,一朵朵,分外娇艳,香味也极是清香诱人。 唐佳人的脸,透过轻颤的树枝和花瓣看向二王爷,然后直接将花盆往二王爷的怀里一塞。 二王爷顺手接住,顿感不妙。 唐佳人咧嘴一笑,牲畜无害,纯洁无暇,开心道:“果树开花,王爷收下。” 第二百零三章:被欺负惨了 二王爷自认为,这世间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当他是傻子。可眼前人这个贱人,做到了。 他花费五万两白银,买到的却是一盆只有观赏价值的小果树?! 二王爷那张素来笑颜温润的脸,渐渐冻结了冰霜。手中抱着的小果树,在他的愤怒下轻轻颤抖,抖落一地的花瓣,还在不挺地抖。 唐佳人点评道:“二王爷这么抖,还是挺有意境的。没准儿能练成个什么独步天下的神抖功,要人小命!” 孟天青最是配合唐佳人,当即大声赞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端木焱哈哈大笑道:“真是恭贺二哥喜得果树开花,又得神抖神功。” 孟天青用胳膊拱了拱孟水蓝:“你不是说自己才思敏捷吗?你倒是夸夸王爷啊。万一王爷一开心,赏你个仨瓜俩枣的,多好。” 唐佳人神补刀:“他没银子了吧。” 孟水蓝道:“某岂是那种见钱眼看之人?”看向二王爷,抱拳道,“恭喜王爷喜从天降、好运连连。” 二王爷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恭喜”,弄得额头青筋爆起。 唐佳人觉得,自己再加把劲儿,都能把二王爷气死在这条小花船上。嗯……这样,不好,要给娘添麻烦。还是……让白毛气绝身亡在别处吧。 思及此,唐佳人开口道:“行了行了,都别夸了,没看见二王爷都要晃出虚影了吗?” 盛怒之下的二王爷,猛然扬起了手中的大花盆,看样子是要去砸唐佳人。 唐佳人向后退了一步,撕心裂肺般喊道:“不!要!呀!” 这三个,喊得真是字字含泪啊。 二王爷的手僵在半空中,真是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死。砸,倒是能体现出他身为王爷的身份,和不容亵渎的尊贵。但是,周围高手林立,王震都被刺了好几下,自己贸然出手砸眼前的贱人,会不会……被刺几下?若是被刺到喉咙上,岂不是……要出人命?! 不砸,这花盆都已经举起,难道要轻轻放下?皇家威严何在?他要如何服众? 怎么办?花盆挺沉的。 唐佳人盯着二王爷的眼睛,情真意切地道:“千万不要。王爷,这棵果树开花,好贵的。您花费那么多银子,若是摔碎了,多可惜。您要不是不要,赏给奴吧。” 二王爷慢慢收回花瓶,果树的树枝挡在他的脸上,为其镀上一层阴影。他透过斑斓树枝盯着唐佳人,那两双眼睛好似毒蛇,在伺机而动。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唐佳人回道:“奴的名字叫果树开花。” 二王爷直接扔下手中的大花盆,同时喝道:“你在欺骗本王!” 唐不休一伸手,竟是奖那大花盆抱进了怀里,勾唇一笑,道:“如此可爱的果树开花,砸了岂不可惜?” 烟花女子见二王爷怒了,吓得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唐佳人害怕地缩了缩肩膀,垂眸道:“哪里欺骗王爷了?这么大的罪,可别往人家上扣。”抬眼,小猫咪一般扫了眼二王爷,“欺骗王爷,是不是得罚打手板啊?” “噗……”孟家兄弟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六王爷端木焱笑得前仰后合。 “哎呦……”王震一笑,扯痛了伤口。 秋月白的唇角勾了勾,十分内敛。 唐不休抱着大花盆在那里抖啊抖的,好好儿的一棵小花都被他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绿叶:“果然,这么抖呀抖的容易练成绝世神功啊。”一抬手,将怀中大花盆扔向秋月白,“本尊抱得美人归,你不好让你空手回。来,这个给你了。” 秋月白接过花盆,抱在怀里,眸光沉沉,隐着暴风骤雨。 二王爷气得胸口疼,却仍旧努力保持着风度,喝道:“大胆!你便是果树开花,却想以一棵果树来欺骗本王?” 唐佳人回道:“哦,这样啊。那就是……王爷你误会了。你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回道,我叫果树开花。我的名字就叫:我叫果树开花。”伸出手比量着,“六个字。我的名字有六个字。你好好儿数数,果树开花是四个字。” 唐佳人的眼神那叫一个认真,可熟悉她的人,殊不知掉,她憋了一肚子的坏水儿?这会儿,她还不忘看向端木焱,拉他下水,“六王爷,你会儿数数,你数数,我的名字是不是六个字?” 二王爷自问……善于伪装,却也被唐佳人这一句话气得差点儿发飙!端木焱会数数?他二王爷就不会数数吗?! 端木焱真是太配合唐佳人。闻听唐佳人的话,他竟直接回了句:“如此肤浅的问题,竟敢问老子?寒笑,你目不识丁,你回!” 寒笑顿感冤枉,他哪里就目不识丁了?不过,既然六王爷都这么说了,他若不配合,岂不是变成了傻子?再者,他已经隐约猜到那位果树开花姑娘是谁了?眼中不敢置信,心中却是信了五分。毕竟,除了那位姑娘,谁能让六王爷陪着演戏,一同坑二王爷和王震的银子?好吧,六王爷和孟阁主的银子也一起被坑了。 寒笑稍作思忖,装模作样地数了数手指,认真地回道:“回禀王爷,姑娘的名字确实是六个字,那盆果树的名字,方是四个字。” 二王爷将目光投向六王爷,意味深长地道:“六弟,这样有趣儿?” 六王爷回道:“二哥这话让人迷惑啊。六与四的分别,难道二哥真不懂?你若真不懂,这确实挺有趣。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得哪叫一个放肆啊。 唐佳人甩了甩袖子,小声道:“再说了,奴也不是欢场女子,你总盯着奴干什么?你家里的母老虎绑了奴,让奴给你做妾。可是,奴不愿意。你若是真喜欢果树开花,就把花盆捧回去,好好儿照料。奴不骗人,这盆果树开花可有用了。平时闻着好闻,长出果子还能吃,最重要的是,遇见想要你命的人,还能当武器挡一挡,砸一砸,多实在。”说到“想要你命的人”时,唐佳人的眸子里划过一道不明显的亮光,就像……看见一只在自己面前悠哉漫步完全不知危险的小母鸡。 看来,这个蔫坏,是打算对二王爷出手了。 二王爷终是绷不住了,暴怒喝道:“放肆!” 六王爷抖了抖衣袖,打个哈欠,道:“二哥啊,你这么喊,是要吓唬人吗?实话告诉你……老子不怕!” 二王爷被彻底激怒,直接沉下脸,对赵胜武道:“带人走!” 赵胜武应道“诺!”上前两步,就要动手。 孟水蓝掏出本和笔,一边写一边读道:“二王爷与多人豪赌,以五万两买到一棵果树开花,却事后反悔,欲掠走一名江湖女子为妾,称其才是果树开花。” 赵胜武伸出去的手,有些僵硬。因为,秋月白攥住了他的手腕,对二王爷道:“王爷,息怒。开花姑娘,虽顽劣,却是秋某的贵客。”松开赵胜武的手,走到唐佳人面前,“将王爷的小章还回来。” 唐佳人一扬下巴,道:“买卖买卖,童叟无欺!二王爷求树得树,还想咋地?” 秋月白面容冷峻,直接道:“我给你五万两。” 唐佳人一伸手:“拿来。” 秋月白掏出一方椭圆形的印,给了唐佳人:“明日去钱庄取。” 唐佳人收起印,高兴地应道:“好咧!” 然,再无下文。 秋月白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脸上,载着三分无奈,道:“不要顽皮。” 唐佳人回道:“你都说给我了,我收了,你还说我顽皮?我若不收,你是不是得说我不知好歹?!”唐佳人一开口,就有些冲。 唐不休侧目,看向唐佳人。蘑菇的情绪因秋月白而波动,令唐不休心生警觉。 被凶了一句的秋月白却露出微不可察的笑容,转而看向二王爷。 二王爷一挥手,冷声道:“月白不必和这女子揪扯不清。本王并非糊涂之人,也不是任人揉捏之辈!” 六王爷道:“那个……咳……开花姑娘,本王十分欣赏你,且来东风客里坐一坐,喝上两坛。” 唐佳人看着六王爷道:“会去的。” 这个答案,还真是端木焱意想不到的。他僵了半晌,才回了句:“哦,等你。”转开头,迎风而立,一颗心跳得有些猛烈。他为唐佳人请了一只碗,至今没能送到她手中。不知,她得了碗是否会心生欢喜。御赐的饭碗,让她今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无人敢不给,也无人敢抢她碗里吃食。这对于她而言,应是件值得喝上两坛的喜事。 二王爷早已看得明白。今晚,他本想借用王震之手,教训一下不知好歹的果树开花,不想……那贱人竟然有如此多的人护着。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越想越觉得怒火中烧,当即一甩衣袖,下了船。继续呆下去,只能自取其辱。船上有端木焱这位混不吝的圣王爷在,他便不好施展。至于有些事,只能稍后再议。 王震见二王爷甩袖走了,忙放轻脚步,紧随其后,也准备下船。他大气不敢喘,生怕惹起二王爷的不满,更怕留下来继续被打。他暗道:原本以为自己够傻的,看到二王爷这样,瞬间觉得自己甚是英明神武、聪慧不凡。 这种想法刚令他挺胸抬头,忽觉一阵风吹来,在所有人的惊叫声中,他那身华美衣服竟然化为粉末,漂浮河中,消失不见! 王震傻了,所有人都傻了。 第二百零四章:娶你,应不应? 欢场女子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中间还夹杂着人们的笑声,尽量隐忍。 唐佳人察觉到异样,转头去看。 唐不休十分从容地一伸手,将唐佳人揽入怀中,同时捂住她的眼睛,低声道:“闻一闻,空中漂浮着什么味儿?” 唐佳人嗅了嗅鼻子,道:“阴谋味儿。” 唐不休笑了。 王震回过神,捂着某物落荒而逃。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用眼神表达道:化物入尘埃,好功力! 唐不休眼神在秋月白身上一飘而过,也不搭理他。 孟水蓝看向一直忙乎着的孟天青,问:“画得如何?” 孟天青举起本子给孟水蓝看:“画得十分传神。” 孟水蓝探头一看,但见孟天青笔下的二王爷,简直就是一头愤怒的狗。不但呲牙咧嘴,还目目眦欲裂。不得不说,那声袍子穿得倒是不错,堪称人模狗样。而王震光屁股的模样,也叫人印象深刻,难以忘记。 孟水蓝忍着笑,训斥道:“孟家祖训,笔下之一草一木,皆要如实。” 孟天青不悦道:“这是我自创的画风,你不懂欣赏!” 唐佳人从唐不休的怀中挣脱而出,跳脚去看王震,却那里还能寻到他的影子。唐佳人脚尖一转,瞬间出现在孟天青的身边,探头看着他的画作,点评道:“我看画得挺好。” 孟天青瞬间感动了。他一边帮王震画上大内裤,一边望向唐佳人,激动道:“还是你懂我!” 唐佳人却道:“但是,我觉得你不应该侮辱狗。” 孟天青愣了愣,问:“为何我觉得你所言十分有道理呢?” 唐佳人问:“认真的?” 孟天青立刻挺胸抬头瞪大眼睛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负手而立,横了孟天青一眼,一扭头,走向了老鸨白晓冉。 孟天青懵了,转头看向孟水蓝,问:“她……这是怎么了?为何瞪我?难道是答案不对?” 孟水蓝也疑惑着呢。他们兄弟虽然和唐佳人有过过节,但最近一段时间相处得甚是愉快。咳……算是愉悦吧?唐佳人都将他的私房烧了,就算二人之间有再大的仇,也应该烟消云散了。可今天,唐佳人却像吃了炮竹,逮谁怼谁。多说多错,还是谨言慎行吧。 唐佳人攥着老鸨的手,道:“娘,我要走了。” 老鸨依依不舍地拉着唐佳人的手,心中却是气恼的,口中还呵斥道:“你说你,何必招惹二王爷?那是怎样的人物?你……“想到六王爷还在船上,有些话不好说明,当即改口道,“你啊你,怎就不省心?!” 唐佳人笑嘻嘻地道:“我已经很乖了。”看向唐不休,“休休,对不对?”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蘑菇已经很乖,妈妈无需担心。” 唐佳人眉眼弯弯,美滋滋地道:“休休说不用担心,娘就不用担心。” 老鸨哑然。她能不担心吗?得罪了二王爷,她这一船的人,怕是都没有好果子吃了。纵使她心中气恼,却并没有将这些和唐佳人说,只是道:“走吧。此地……此地不宜久留。”唐佳人如此收拾那二王爷,想必……往后的日子不会消停。也许,没有往后了。能走一个算一个吧。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不用担心。天大地大,想寻一个人,没那么容易。到是娘,你今晚便离开吧。” 闻听此言,便知唐佳人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白晓冉刚压下去的火爆脾气被点燃,气恼地道:“你!你明知道这其中的利害,还非要如此行事?!你真是……真是不懂事!” 唐佳人推了推白晓冉,哄道:“娘,不生气嘛。一生气就出皱纹,可显老了。” 白晓冉头疼,却还是被唐佳人揉搓笑了。她轻叹一声,道:“罢了,已经如此,多说无益。只是……想要离开,怕是……不易。”说着话,视线一转,看向秋月白。她们能不能安全离开,还要看秋城主肯不肯帮忙。二王爷即便手眼通天,但却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再者,秋月白不是蛇,而是这秋城的白龙!是正道武林的领军人物!谁敢小觑?! 若秋月白肯护着她们,她们这一船人,毕然无恙。 唐佳人知白晓冉的意思,于是也扭头看向秋月白。虽没说什么,其意却再明显不过。其实,她敢讹二王爷的银子,一是因为有唐不休撑腰,二是因为这是秋城月的秋城。秋月白虽不像唐不休那样,明晃晃地护着她,但……她就是知道,秋月白也会护着她。 秋月白却没有说话,只是抱着那棵光秃秃的果树,表情冷得不见一丝温暖。这样的男人,心思好似大海,旁人无法窥探其中酝酿着情绪。 唐佳人撅了撅嘴,收回目光,拍了拍白晓冉的手,道:“一切交给我。你只管准备离开便是。”言罢,她用眼尾横了秋月白一眼,看那样子,似乎是有足够的把握,逼秋月白答应。 秋月白心中是既好气又好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等着唐佳人来求他。 自从唐不休出现,唐佳人的眼中便再无其他人的立足之地。此时,她想起他的重要,却也要拿出诚意才好。 秋月白不像唐不休,但凡唐佳人说什么,都会点头应好。他的付出,必要回报,没有人可以在撩拨他之后,轻易离开。 白晓冉忧心忡忡,却也不愿为难唐佳人,只是对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相信她所言。 唐佳人一把抱住白晓冉,耳语道:“娘,有山名群山,其山依山傍水,可以一游。”唐门在那里,二长老也在那里。 白晓冉抱紧唐佳人,眼眶湿润了,却是一狠心,将人推开,道:“走吧!”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一扭身,走向唐不休。 孟水蓝哗啦一声打开纸扇,一边摇着一边喊道:“喂,把银票还给某啊!” 唐佳人全当听不见。 孟天青眼巴巴地望着唐佳人,道:“哥,你去准备聘礼,帮我求娶。” 孟水蓝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 孟天青不再指望孟水蓝,而是牟足勇气,涨红着脸,冲着唐佳人喊道:“佳人,我求娶,你嫁不嫁?” 唐佳人停下脚步,看向孟天青,摇了摇头。 孟天青一颗少男心,瞬间碎裂成渣。他转开头,望向沉沉河水,不让唐佳人看见他发红的眼眶和心中的认真。 孟水蓝扫了孟天青一眼,在心里轻叹一声,暗道:明知不可能还问,这傻货就是自己弟弟。 六王爷端木焱直接吼道:“不是说要和老子喝酒吗?怎就跑了?老子会发飙的!别以为只有二王爷那个笑面虎不好惹,本王发飙,那也是……” 唐不休一伸手拦住唐佳人的腰肢,直接飞身跃起,奔岸上而去。 肖劲靠近六王爷,小声提醒道:“王爷,人已经离船了。” 端木焱皱眉,怒道:“下船!” 肖劲搀扶着端木焱,一步步走下船。 秋月白独自一个人站在船头,望着沉沉夜色,扔下手中抱着的花盆,飞身跃起,如同白鹤般掠过水面,去往岸上。 花盆落地,四分五裂。 白晓冉蹲下,伸手却拎那只光秃秃的树干,却被冰了一下,发出一声低呼。 原来,那根树干上竟然冻结了一层冰。 白晓冉站起身,深深感觉到了何谓命悬一线。只因,秋城主心中藏着愤怒。 花船上,惊恐的情绪,瞬间爆发了出来。 有些女子竟是冲回房间,收拾了细软便跑,也顾不上卖身契还在白晓冉的手里,自己跑出去成为了逃奴,可以任人作践、捕杀。 白晓冉站在船板上,看着她们跑,竟是拦都不拦。 兰花怯生生地来到白晓冉身边,哆嗦着道:“妈妈……妈妈,我们也收拾东西,跑吧。” 娇梅揉着两条酸麻的腿,骂道:“妈妈你捡了个祸害!瞧瞧把我们这儿祸害的。她得了银子,勾搭个男人就跑了,却害得我们吃苦!我呸!” 杜鹃拉了拉娇梅道:“快跑吧!再不跑,二王爷派兵过来,我们都得死!” 杜鹃扯了白晓冉一把,道:“走啦!你傻站这里也没用。咱们还是快想个办法,逃出这里才好。那个秋城主,平时看着是个好的,想不到,一看那死丫头和人跑了,也不管我们死活。他要是高抬贵手放咱们一把……哎呀,不说了,快收拾东西。”松开白晓冉,撒腿奔向自己的的房间去收拾细软。 船板上乱成一团,却也没几个人真往外跑。毕竟,这个时候跑,也是死路一条。 白晓冉冷着脸,对众人道:“都给老娘定定心!三个时辰!若三个时辰内没消息……”微顿,双手藏在衣袖下,相互用力搅着,咬牙道,“给你们卖身契,放你们离开!” 吵吵嚷嚷的花船,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白晓冉转身,回到自己屋里,收拾细软时,却发现自己的袖口里多出了一包东西。 她将那包东西掏出,打开,露出一叠银票和一枚小章、一块玉佩和一枚扳指。除了秋月白的印,其他人的银两都在这里了。 白晓冉愣了愣,眼眶瞬间红了。丫头说,她会赚钱养她。 第二百零五章:吃醋的休休 唐门俩败类,素来是彼此吃饱,饿死别人无所谓。唐佳人对白晓冉的好,却吓得很多人提心吊胆,生怕被二王爷迁怒。这样的夜晚,注定是无法风平浪静的。 原本还算清爽的空气,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压抑,就像瓢泼大雨、电闪雷鸣前的气氛。呼吸一口,都会觉得胸口发闷。 唐不休和唐佳人携手溜达着,彼此都觉得闷热,却并不想松开对方的手。二人走了一段路程后,来到小面馆门前,唐佳人眼睛一亮,指着鱼面馆道:“这里的肉鱼面很好吃。” 唐不休道:“那就进去吃四碗。” 唐佳人点头如捣蒜,一叠声地道:“好好好……” 二人走进小面馆,胖大婶一见二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成一朵花,开心地道:“快快,贵客里面请。” 唐佳人道:“大婶,四碗鱼肉面。” 唐不休补充道:“先下两碗。” 胖大婶爽利地应道:“好咧。” 胖大婶的动作很麻利,很快便做好两碗鱼肉面,端到了唐不休和唐佳人的面前。 两碗面,乳白色的鱼汤下,潜着一根根亮白色的面条,好似小鱼嬉戏其中。上面点缀的一小撮青葱,好似碧莲,极具野趣。 当然,这种点缀唯有唐不休的鱼肉面碗里有,唐佳人的面碗中却是只有面,不见葱花。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碗,道:“大婶,这回吃葱花。” 胖大婶立刻应道:“好咧,马上加。”手起刀落,切了一段葱花,洒在唐佳人的碗中,漂浮在鱼肉面上,煞是好看。 唐不休提起筷子,吃了两口鱼肉面,道:“想不到那冰坨坨还喜欢这种民生滋味。” 唐佳人的筷子微顿,将头向下埋了两分,闷头吃着。 唐不休吃了两口鱼肉面后,又道:“他这人,不吃葱,便不让别人吃。上次与他同来,本尊加了两次葱花,没有惯着他。” 唐佳人的头又向下埋了两份,一张脸都快塞进鱼肉面里去了。 唐不休的眸子沉了沉,转而笑道:“蘑菇,你这是要溺毙自己?” 唐佳人蹭地坐起身子,正色道:“休休,我和你说,我发现一种喝汤的新方法,格外有趣。你看。”言罢,将脸塞进碗中,用力吸了一口汤。 烫!烫!烫! 唐佳人面不改色,咽下滚烫的汤水,冲着唐不休点了点头,突然咧嘴一笑,道:“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唐不休突然就愤怒了!他养了十六年的蘑菇,从来都是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如今,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忍受滚烫的烫水?!不能忍! 唐不休冷冷地扫了唐佳人一眼,站起身,直接向外走去。 唐佳人瞬间慌了,慢追上唐不休,拉住他的袖子,喊道:“休休!” 唐不休不回头,只是透过敞开的门板望向外面的黑夜。 唐佳人问:“休休,你怎么了?生气了?你是不休老祖,一直修身养性,不能生气啊。生气破坏道行。” 唐不休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回身,道:“吃面。”重新坐回到长板凳上,拿起筷子吃面。 唐佳人坐回原位,用筷子戳着面条,嘴巴微微撅起。 唐不休抬眼看向唐佳人,问:“嘴巴起泡没?” 唐佳人眼巴巴地看着唐不休,摇了摇头。 唐不休道:“吃面。” 唐佳人唇角弯弯,继续吃面。 唐不休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心中的野兽咆哮道:让你心软?!让你受不得她苦哈哈的样子!活该头上生绿毛!你看看,外面那此起彼伏的山脉,便是你头上的绿! 心中的家禽道:算了吧。自己养的小东西,谁忍心苛责?若有不好,也是那些牲口的错。 野兽道:将秋月白等人比做牲口好吗?不如……都杀了吧?! 家禽道:算了吧。说好的善良呢?再杀人,怕是真要坠入魔道,称你心意了。 野兽道:哈哈哈哈…… 唐佳人喊道:“休休?休休?!” 唐不休回神,继续吃面。 唐佳人问:“休休,你想什么呢?” 唐不休回道:“鱼肉面哪里有鱼?” 唐佳人愣了愣,将面条从上翻到下,也没寻到一条鱼。她想了想,皱眉道:“这真是一个深刻的问题。” 唐不休知道,唐佳人在逗自己,当即配合的一笑,将面条吃干净,喊道:“再来两碗。” 胖大婶一直在不动声色中偷窥着二人的一举一动,闻听此言,立刻甩开膀子忙活上了。 不多时,两碗热气腾腾的鱼肉面被端到唐不休和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忙把自己剩下的面条吞进肚子里,然后转战另一碗。 二人闷头吃完,唐佳人立刻喊道:“再来两碗!” 胖大婶笑道:“姑娘,不是奴不愿做你这生意,却是怕姑娘像奴这样,吃成胖子。” 唐佳人偷眼去看唐不休。 唐不休道:“付银子,走人。” 唐佳人点了点头,遗憾地道:“好吧。”人却是坐着没动。 半晌,唐不休问:“没银子?” 唐佳人点头,小声道:“都给娘留下了。休休,你付吧。” 唐不休道:“本尊身为不休老祖,何时吃饭用过银子?” 唐佳人问:“啥意思?” 唐不休回道:“没带银子。” 唐佳人看向胖大婶。 胖大婶忙摇着胖手道:“没事儿没事儿。城主大人每次来,都多给,这四碗不收了。” 唐佳人道:“这怎么可以?” 胖大婶笑道:“城主大人从没带人来过,只是偶尔自己来坐坐,吃上一碗鱼肉面。二位可是城主大人带来的唯一……嗯……是唯二两人。” 唐不休喝完汤,放下碗,站起身,看向唐佳人,道:“为师说过,不能占人小便宜。想办法,付面钱。” 唐佳人很想问问,为啥你不想办法呢? 但是,她不敢啊。 在胖大婶的“不用不用”中,唐佳人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竟摸出了秋月白的那枚小印。 唐佳人想将其重新塞进袖兜里,却被唐不休的目光所迫,不得不交出小印。 此时此刻,谁心里没个数,那就是傻子! 第二百零六章:想把你揉进身体里 在胖大婶的“不行不行”中,唐佳人将秋月白的小印放在了桌子上。 唐不休终是露出一个舒心惬意的笑,拉着唐佳人的手,向外大步走去。 哎呦,一想到秋月白知道,蘑菇用他那块小印抵了四碗面,他这心情就无比舒爽。怎么办?好想吟诗一首啊! 唐佳人扫了眼唐不休唇角的笑意,捂着心口暗道:美男一笑值千金。为博休休一笑,我一掷五万两!这叫什么?豪气!哎呀,心口怎么有点儿疼呢? 二人手牵着手,各自想着心事,按理说应该用貌合神离来形容,偏偏二人想得都和对方有关。偶尔对视一眼,那也叫心有灵犀、柔情满满。 然,思想这种东西最是不可控。 二人的心事逐渐转到了其它地方。 唐佳人想到她那消失了一个月的癸水,以及白晓冉和秋月白等人。 唐不休则是想到了另一个人。 二人迎着闷热的空气,走了一会儿,竟同时看向对方,开口道:“我……” 唐不休笑了笑,问道:“你有事,要离开一会儿?” 唐佳人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咧嘴一笑,“你是不是也有事,要离开一会儿?’’ 唐不休点了点头,爽快地道:“如此,就暂别一个时辰。” 唐佳人的眼睛上翻,在心里合计了一下,才道:“一个时辰,不太够用啊。” 唐不休松开唐佳人的手,与她面对面,双手抱胸,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唐佳人。 唐不休的五官十分俊美,却因没个正经,总会令人忽略几分他的容貌和气场。此刻,他不言不语不笑不逗,给人的压迫感竟是犹如泰山压顶。 唐佳人一阵心虚,后脖子上更是传来一阵冷嗖嗖的感觉。她不敢看唐不休,一双猫眼左瞧瞧、右扫扫,看样子就差掉头跑了。 唐不休见此,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他收敛了那些令人恐慌的怒气,看似十分随意地一笑,道:“那就两个时辰吧。临别在即,总要和有友人絮叨上两句。” 若问这世间,谁最了解唐不休,除了唐佳人,谁人敢称第一?唐佳人听唐不休此言,立刻冲着他咧嘴一笑,道:“一个时辰够用了,不过说两句话罢了。” 唐不休的表情没有变,但眼中的光芒却又柔和了三分。他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道:“去吧,一个半时辰后在这里见。” 唐佳人开心地一笑,道:“休休真好。”一伸手,抱住唐不休,用力摇了摇,摇得唐不休心中柔软一片,想要抱着她不撒手时,她才松了手,向着东方走去。她准备利用一个半时辰的有限时间,找出……自己腹中宝宝的爹! 唐佳人满腹心事,没再继续关注唐不休的心情。 唐不休负手而立,望着唐佳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哀嚎道:“你个没良心的臭丫头!这是要去私会哪个小白脸?!竟不关心为师会不会在这茫茫秋城中走丢?” 唐佳人走着走着,突然站住,猛然回身,像一头小牦牛冲向唐不休。 唐不休那颗历练了三十二年的心,竟砰砰乱跳起来。 唐佳人冲到唐不休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道:“休休,我们一起去吧。先陪你处理事情,再陪我……陪我见几个人。” 唐不休心中一阵狂喜,笑得大嘴都合不上了。表现上,却绷着,只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问:“这是为何啊?” 唐佳人从不辜负他的期望,直接回道:“万一你又走丢了怎么办?” 唐不休毫无怒意地呵斥道:“胡说。为师怎么可能走丢?” 唐佳人勾腿地附和道:“对,不是休休走丢,是这路长得都一样,去的方向却不一样,明显是在折腾人嘛!” 唐不休真是……爱惨了唐佳人呐。 他心满意足地笑道:“好了,各自忙吧,无需担心。鼻子下是嘴,为师寻不到路,自会问别人。若你担心,那我们便在小面馆见。” 唐佳人盯着唐不休的眼睛,认真道:“休休,我们还是同行吧。什么事儿,我都不瞒着你。” 唐不休深深地凝视着唐佳人,终是摸了摸她的脸,唇角含笑道:“去吧。” 唐佳人问:“你是不准备带着我呗?” 唐不休点了点头。 唐佳人警觉地问:“你要干什么去?” 唐不休回道:“与友人话别。” 唐佳人追问:“谁?” 唐不休愣了愣,转而哑然失笑,道:“蘑菇,你可见过唐三奶奶是如何管她男人的?” 唐佳人不晓得唐不休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即神气活现地回道:“怎么不知道?!有一天,我去他家摸红薯吃,听见唐爷爷要去会会友人,就听唐山奶奶问,去哪儿啊?和谁一起?要干什么?何时回……”唐佳人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张脸瞬间爆红。 她……她怎么像唐三奶奶一样? 唐佳人羞怯的模样,可谓百年难得一遇。唐不休那颗自认为无欲无求的心,竟蹦跶出了无法抑制的激动与欢喜。 他一手揽着唐佳人的腰肢,将人抱入怀中,轻轻落吻在她的唇瓣上,如同亲吻最柔嫩的花瓣,带着百般宠爱和千般呵护,交织成万般缱绻,最是动人心魂。 唐佳人忘了呼吸,任由唐不休品尝着她属于她的甜美。 彼此唇齿相依的感觉,是直达对方心里的阶梯。 唐佳人一颗心被激动和好起胀满,试着舔吮了一下唐不休的嘴巴,觉得……口感特别好! 唐不休的呼吸一窒,一双眸子好似便成了漩涡,要将唐佳人吸进去! 唐佳人双腿一软,整个人都趴在了唐不休的身上,喃喃道:“腿……腿软了。” 唐不休抱紧唐佳人,情动道:“你只是腿软,我的心早已软了。” 唐佳人双颊绯红,眼波烁烁地道:“哦,休休,你这么说,我好开心。就像……就像吃了整头的烤乳猪。” 唐不休笑道:“真是贪吃的小东西!想把你揉进身体里。” 唐佳人竟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回道:“我可以挂在你的后背上。” 唐不休心情大好,哈哈大笑。 声音飘荡在夜空中,好似能划开这沉沉的天空。 第二百零七章:夜探娃儿爹 唐佳人说要抓几条毒蛇玩玩,唐不休用药粉引来毒蛇,然后扯了一条自己的内衣袖子,系住袖子的一头当袋子。他亲手将毒蛇装入袖子中,又弄了根棍儿给唐佳人挑着。 这份要什么给什么的宠溺,相比没人敢和他争第一。 唐佳人扛着毒蛇,和唐不休腻腻歪歪半晌,终是分开,去做自认为应该做也必须做的事。 唐不休的步伐悠哉,向着西边而去。走着走着,觉得自己可能选错了方向,于是又向着北面走了一会儿。索性,如今正在举办饕餮盛宴,路上还有出来游玩的行人。他拦住一人,询问一番,然后果断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向着东方而去。 唐佳人的路线十分清晰明了,她直奔的是孟家兄弟所在的客栈。 就在她即将踏入客栈时,天空中响起一声闷响。大雨将至,气压低得令人无法呼吸。唐佳人目露担忧之色,生怕等会儿路上无人可问路,唐不休再将自己转悠丢了。 她心中的不安在扩大,但却安慰自己说: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自诩为一千年难遇的武林奇才,应该不至于连个小面馆都找不回去吧?再者,就算路上没有行人可问,他也能抓个人给自己带路呀。 这么一想,唐佳人心中稍安。 她扛着一袋毒蛇快步冲入客栈,在店小二的笑脸相迎中,直接道:“找孟水蓝孟天青。”脚步不停,一路冲向后院。 店小二看向掌柜,不知道要不要拦着。 掌柜认识唐佳人,于是摇了摇头。 唐佳人就像一阵风,冲入了她曾经睡过一晚的寒酸房间,没看见孟家兄弟,于是打开机关,奔入其中,穿过假山,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空无一人,黑压压一片,令人心生惶恐。 唐佳人皱眉,大声喊道:“孟!水!蓝!孟!天!青!你们给我出来!” 无人应。 但是,唐佳人却察觉到,周围有人在窥探着自己。 她爬上假山,站在高处,气运丹田,张开大嘴,刚要大声呼喊,就看一扇窗被推开,孟水蓝穿着宽松的蓝色大褂,披着一头栗色长发,站在窗前,道:“姑奶奶,别喊着!你再喊下去,所有人都知道某的窝在哪儿了。” 唐佳人跳下假山,快步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站在窗前的孟水蓝,然后从窗口跳进屋里,瞪着一双喷火的圆眼睛看着他。 孟水蓝……嗯,孟水蓝觉得,这样的唐佳人还挺好看的。 他点燃蜡烛,问:“你半夜寻我,何事?”缓缓眨动眼睛,极具魅惑地一笑,“这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要某陪伴,还是心生愧疚,来还某银票的?”言罢,慢慢靠近唐佳人,诱惑道,“你也知道,某这是小本买卖,真是折腾不起啊。不休女侠,高抬贵手,把银票还给某吧。不然,某可要吃糠咽场,饿瘦喽……咦,你这是袋子里装得什么,还扭动得挺欢。” “啪!”唐佳人轮起巴掌,突然就给他一记大嘴巴子! 那声音,真响! 孟水蓝被打懵了,捂着脸,愣在当场。 唐佳人扛着棍,挑着毒蛇袋子,直接发飙。她指着孟水蓝的鼻子,瞪着眼睛问道:“你说!你是不是动我了?!” 孟水蓝从不曾被人打过嘴巴了。他心中气恼,脸色自然不好。他恼怒地吼道:“动你个指头!” 哎呦,这话直接戳到唐佳人的心上喽! 指头,可不就是指头?! 大长老给她的《残菊手》里,画得便是此法。一套招式练出,最后一戳对方的菊花,这孩子就怀上了。 果然啊果然,真的是孟水蓝这个混蛋! 那晚,她和孟家哥俩在客栈后院睡了一晚。清晨,三个人看似一同醒来,保不准孟水蓝在半夜醒了,那啥了她的手指! 唐佳人指着孟水蓝的手指气得直抖,本想向前一步戳死他,但一想到自己的手指头何其珍贵,那可是传宗接代的法宝,如何能随便戳别人?现在想起过往,她动不动就戳别人一下,实在不该。 唐佳人立刻收回手,保护好自己的手指,恨恨地瞪了孟水蓝一眼,忍着眼泪,捂着腹部道:“我怀孕了!” 孟水蓝正准备赶唐佳人离开,闻听此言,一个趔趄,竟是撞在了桌角上,捂着腹部痛得直吸冷气。他缓了缓,看向唐佳人,问:“你……你确定?” 唐佳人的视线顺着孟水蓝的脸,划过他敞开的胸口,最后落在他用手捂着的小腹上,眸光颤了颤,点头道:“对。”一抬手,指向孟水蓝的腹部,认真地问,“你捂着小腹干什么?” 孟水蓝不信唐佳人说言,因为,如果她真怀有身孕也不会来寻自己说这事儿。他已经完全摸不准唐佳人的思想路线,只能被动地回道:“疼……” 唐佳人的眼泪瞬间流出。 孟水蓝心中一乱,忙上前几步,哄道:“哎哎哎,你哭什么呀?这大半夜道,你一来,就掴了某一个嘴巴子,某都没哭,你哭什么?好了好了,不哭了。” 眼泪这种东西,不劝还好,一劝就会泛滥。 唐佳人的眼泪瞬间决堤。 孟水蓝只觉得心不太舒服,忙道:“停停停,你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何必……” 唐佳人一个大嘴巴子掴过去。 孟水蓝的头被打歪到一边,真是……气得浑身颤抖。 他猛然直起身,冲着唐佳人扬起了手,却……没打下去。 唐佳人用力推了孟水蓝一把,扑上去拳打脚踢地哭道:“我有身孕了!你不想承认?!你忘了咱们在客栈小屋里睡了一夜?你怎么那么坏!长老说让我找个精壮男子,瞧你瘦得,哪里精壮了?你……你不是好人!” 孟水蓝被唐佳人的话弄得彻底懵了,连带着被拳打脚踢都不知道反抗。待他回过神儿,已经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他拖着无一处不疼的身子,一把抱住唐佳人的大腿,仰着头,露出楚楚可怜之姿,道:“别打了!再打,宝宝就没爹了!”这话,存是在逗乐。 果然,一句话,成功阻止了唐佳人的拳头。 孟水蓝甩了下飘逸的栗色长发,情意款款地道:“为了你,某会变成一个精装的男子,上能掀瓦,下能种地。” 唐佳人目露疑惑之色,却是道:“起来吧。” 孟水蓝将手伸给唐佳人,唐佳人一脸嫌弃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孟水蓝摸了摸自己的脸,痛得呲牙咧嘴,然后捧着唐佳人的脸,对着她的眼睛照了照自己的脸,问:“没打破相吧?” 唐佳人冷冷地回道:“你全身上下不见任何血迹,可见我打人的时候,已经手下留情,如何能破相?” 孟水蓝心里狂飙过一万句他读书破万卷后留下的国骂,脸上却是露出柔情万千的表情,凝视着唐佳人,道:“蘑菇,某会善待你的。” 唐佳人不为所动,冷着脸道:“别叫我蘑菇。” 孟水蓝问:“为何?” 唐佳人吸了吸鼻涕,回道:“休休会打死你的。” 孟水蓝的眸子动了动,问:“他……会打是你浮肿孩儿的爹?” 唐佳人不确定地道:“这事儿以前没发生过,我也不知道他会怎样。不过……我觉得,你小命要丢。” 孟水蓝扯动脸皮笑了笑,道:“你吓唬某。”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问道:“你看,这叫什么?” 孟水蓝:“脸?” 唐佳人摇了摇头,而后才道:“这叫……极是认真。” 孟水蓝的心啊,突然就沉了沉。他倒不是怕唐不休找他麻烦,而是……他怎么觉得,唐佳人怀有身孕这种事儿好像是真的?且,看唐佳人的样子,是真的认为,他是她腹中胎儿的爹? 不,这绝不可能! 他做过什么,他会不知道?再者,他那……咳……他那东西被唐佳人用一把银针扎了一下后,就没再对他起立表示过应有的尊重。 思及此,孟水蓝心思一动,冒出了坏水。既然唐佳人认定是他,那便是他。如果他再也不能人道,替别人养养儿子,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更何况,那孩子还是唐佳人的血脉。若是女儿,定会像唐佳人一样蔫坏,若是儿子,可以像他一样文韬武略,学富五车,过目不忘…… 孟水蓝想着想着,竟是露出一记诡异的笑。当真是四分阴毒、三分得意、二分疑惑,一分期待。 唐佳人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问:“你笑成那样干什么?” 孟水蓝立刻收敛心思,凑到唐佳人身边,蹲下身子,仰视着她的小脸,道:“蘑菇……” 唐佳人皱眉:“别叫我蘑菇。休休打死你怎么办?” 孟水蓝心中一喜,问:“你可是关心某?” 唐佳人抚摸小腹,难过地道:“总得让孩子看看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呐。不能让他像我一样,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听着这话,孟水蓝心中一涩。他轻轻揉着唐佳人的膝盖,问道:“佳人,你是被唐不休养大的?” 唐佳人点了点头,无精打采地回了声:“嗯。” 第二百零八章:猜疑一千重 唐佳人的回答十分简单,却令孟水蓝的心咯噔一下,连呼吸都乱了分寸。 若唐佳人不知自己生身父母是谁,又是唐不休亲手将其养大,会不会与长生门柳芙笙有关?十六年前,闻人无声带走了即将临盆的柳芙笙,至今为止,柳芙笙下落不明,是死是活无人得知。十六年后,唐不休带着唐佳人重出江湖,虽不再以闻人无声的身份行走江湖,但……脸还是那张脸,武器还是那个武器,但然有心人,又怎会认不出他? 这一刻,孟水蓝真是生了怨念。唐不休一个人怎么折腾都可以,却还勾着唐佳人一起,若事发,十六年前那些苦主群起攻之,佳人如何自保? 而在这场腥风血雨中,佳人又要如此自处?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可是柳芙笙与长生门门主的女儿?若真相是这样,唐不休要得又是什么?!唐佳人是否能承受自己被仇人养大的真相?这其中的关系,真是细思极恐。 但愿,一切都是假象。 眼下,孟水蓝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便是唐佳人与柳芙笙并不相像。 唐佳人就像一只猫儿,睁着一双无辜大眼,那般讨人喜欢,实则……她的心是高冷的,最有主见。而柳芙笙,身姿婀娜好似牡丹花开,一颦一笑皆是诱人风景。若说美颜,柳芙笙当属第一;若比性子……还真不好比。毕竟,柳芙笙到底是怎样的人,孟水蓝没有接触过,不好评价。只不过,孟水蓝认为,这世间应该没有哪位女子比唐佳人还有趣。 这,许是要归功给唐不休。 孟水蓝摇头一笑,调整好情绪,望着唐佳人的眼睛,询问道:“某要迎娶你的话,可需他同意?” 唐佳人看向孟水蓝,悠悠道:“他会打死你的。”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咱能换句话不?” 唐佳人轻叹一声,回道:“他会毒死你的。” 孟水蓝的眉角跳了跳,总结道:“总而言之,谁是孩子他爹,唐不休就会杀了谁?” 唐佳人愁肠百转,哀怨道:“谁知道呢……没准,不用他动手,我自己就能拍死宝儿他爹。” 孟水蓝真是哭笑不得了。他想当个便宜爹,还得献上一颗人头不成? 唐佳人见时辰不早了,也不想耽搁,当即站起身,道:“我走了。” 孟水蓝也站起身,拉住唐佳人的手腕,问道:“干什么去?” 唐佳人没有回话,而是问:“孟天青呢?” 孟水蓝立刻警觉起来,问:“你找他做什么?”这俩小东西一但凑到一起,准没好事儿。 唐佳人道:“我觉得你不像宝儿爹,我要去问问孟天青。” 孟水蓝自诩聪明的头脑,被唐佳人这一句句拍得晕头转向,当即问道:“关他什么事儿?”这话一出口,他便是一愣。他想到,那晚,与唐佳人同躺地上的人,不只有他,还有孟天青! 难道……? 孟水蓝的视线顺着唐佳人的脸直接落在小腹上,心情和眼神都变得复杂了。一股无名火,冲天而起,竟是想扯来孟天青问个究竟。 然,他转而一想,又觉得孟天青那个愣头青,应该不至于当着他的面奸-淫-唐佳人。 他那弟弟,虽不是什么好鸟儿,却不至于做出禽兽之事。再者,以孟天青的道行而言,若真是他做的,定不会毫无破绽,隐藏至今。 在孟水蓝的百般猜测中,唐佳人靠近他,神秘兮兮地问:“你说,天青知道自己有梦行症吗?” 孟水蓝回神,鼻息间滑过唐佳人身上的馨香,怦然心动的同时伴随着心痛。是谁,动了佳人? 唐佳人推了一把孟水蓝,道:“你说啊,天青知道自己有梦行症吗?” 孟水蓝回神,心中划过异样,模棱两可地回道:“这种东西,知之、不知,不过一线之隔也。好似镜花水月,看得明白,却未必参透得明白。正所谓……” 唐佳人喝道:“说人话!” 孟水蓝哽了一下,干巴巴地道:“谁知道他知不知道,谁又知道,他知道了多少。” 唐佳人问:“他人呢?” 孟水蓝回道:“出去执行任务了。” 唐佳人问:“几时回来?” 孟水蓝不答,反问:“你要做什么?” 唐佳人抿着嘴不语。 孟水蓝的心不停下沉,终是问出:“你……真怀有身孕了?” 唐佳人的眼圈又红了,她一把推开孟水蓝,喊道:“没有!是你怀有身孕了!” 这回,孟水蓝是真信了。 他的呼吸一窒,感觉胸腔闷疼。他问:“谁的?” 唐佳人一扬手。 孟水蓝立刻捂住脸,配合道:“我的!” 唐佳人没想到孟水蓝会如此怂,悻悻地收回手。 孟水蓝也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反应会如此……贱。他尴尬地一笑,收回挡在脸上的手,长叹一声,为自己,也为唐佳人。 唐佳人问:“你感慨什么?” 孟水蓝摇头自嘲笑,道:“没什么。”心中却暗道:想给自己戴顶绿幽幽的帽子,看来也不是件容易事儿。 唐佳人显然不信孟水蓝的话,一直盯着他看。 那双清透的大眼睛映着孟水蓝的样子,让他有些自惭形秽。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轻咳一声,道:“天青确实有梦行症,却不至于……那样。”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你不懂。” 孟水蓝追问道:“我怎么就不懂了?” 唐佳人皱眉,沉吟半晌,终是问出心中最深的疑惑:“你有梦行症吗?” 孟水蓝哈哈一笑,道:“怎么可能?某怎么可能有那种毛病?” 唐佳人道:“如果问孟天青,他也会这么回答吧?” 孟水蓝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阵铺天盖地的咳嗽,险些将自己咳散架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吼道:“你怀疑某?!” 唐佳人瞪眼,用更大的声音吼道:“是你自己承认的!” 孟水蓝气极,直接回吼道:“你用一把银针扎我!当我是金刚不坏之身呢?!” 唐佳人问:“我扎你哪儿了?!” 孟水蓝一指自己下面,道:“这!” 唐佳人伸手一摸,道:“我看看。” 孟水蓝僵硬在当场,然后猛地向后跳去,一张脸瞬间爆红,仿佛染了血。 唐佳人伸出手,道:“给我看看啊!”从来没有人告诉她,男女之间需要设防什么。再者,她在风月楼里混记那么久,有些事看得一知半解,愣是没将男人那东西当成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若说男人为什么要穿裤子?那一定是为了保护菊花啊! 孟水蓝加紧双腿,向后又退了一步。那样子,就像被逼良为娼的小娘子,一副“奴誓死不依”的样子。然,诡异的是,他脸上的表情渐渐起了变化,瞬间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间,露出一副“中大奖”的表情。不,也许用起死回生来形容,更为合适。 孟水蓝那多日垂头丧气的兄弟,终是……扬眉吐气了! 他的眼中闪现着狂喜,直接上前一步,激动道:“你看某……” 唐佳人瞪大眼睛看着孟水蓝。 孟水蓝直接将满腹喜悦憋进了肚子里。他是文人,有些话说不出口。一旦出口,就是耍牛氓。 民生挺重要,还是闭嘴吧。 唐佳人问:“你让我看什么?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孟水蓝隆了隆袍子,激动道:“某……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唐佳人感慨道:“如何就不明白了?你一会儿说某扎坏了你,一会儿又这么高兴。依某看。你这是没睡醒,正梦行呢。” 孟水蓝心中一惊,呼吸一窒。暗道:难道,某真的得了梦行症?难道,某那兄弟早就康复了?难道,真是某做的?难道,某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太可怕了! 唐佳人不想过多揪扯,直接说了句:“走了。” 孟水蓝回神,拉着唐佳人,认真道:“先别走,让某想一想,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你是如何确定,是某?” 唐佳人心中烦躁,直接回了一句:“不确定!”一把推开孟水蓝,跑向门口,扯了扯门,竟没扯开。她一扭头,再次推开跟上来的孟水蓝,跳出窗口,向外跑去。 孟水蓝站在窗口喊道:“你等等!”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反而更像是在赌气,让他如何能安心? 孟水蓝手扶窗框,也要追,却见唐佳人随手抓起一盆花,砸向他,口中还威胁道:“不许跟来!” 孟水蓝从窗口躲开,花盆砸入屋里,发出咣当一声,碎裂一地。一朵小花,颤巍巍地抖了抖,就像可怜的他。 哎……他这是怎么招惹她了?拼白挨了两个大巴掌和一顿暴打不说,还……还医治好了他的隐疾! 孟水蓝唐佳人的背影,心情复杂到难以形容。 他抽出宣纸,提起毛笔,沾满了墨汁,在宣纸上龙飞凤舞了起来。 心乱,笔乱,一切都乱了。 难道,真是他在梦行中,亲近了唐佳人? 若真是如此,堪称……大善! 第二百零九章:我要当爹了! 唐佳人跑到院外,与完成任务赶回来的孟天青相遇。 孟天青一看见唐佳人,眼睛瞬间一亮,喊了声:“佳人!” 唐佳人停下脚步,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一挥手,示意尾随自己的属下们自行回去,他独自一个人,快步走向唐佳人,开心地道:“佳人没走啊?你来看我妈?那个……我说要娶你是开玩笑的。你以后还来找我玩呗。” 因为喜欢,怕分离,便谎称自己不喜欢,乞求能多多相聚。孟天青尚未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却因求而不得,学会了伪装。痛苦,唯有自己知道。 唐佳人咬了咬下唇,不语。 孟天青仔细打量了唐佳人两眼,心中一痛,问:“你怎么好像哭过?” 唐佳人垂下头。 孟天青弯腰,歪着头,抬脸看向唐佳人的脸,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吗?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你和我说,我帮你出头!”说着说着声音扬起,就要撸袖子。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道:“孟天青,你知道自己有梦行症吗?” 孟天青撸袖子的动作微顿,却仍旧保持着歪头看唐佳人的样子,认真地回道:“知道一点儿。”将大拇指和食指掐在一起,补充道,“就这么一点。” 唐佳人道:“哦……” 孟天青直起腰,问:“你怎么了?怎么蔫巴了?谁欺负你了,你就欺负回去呗。相当初,你是怎么收拾我的,就怎么收拾他去!一准儿让他痛不欲生。” 唐佳人用那双猫眼盯着孟天青不语。眼中明明灭灭的情感,令孟天青的心都随之高低起伏、动荡不安。 孟天青心生不安,问道:“你不是来辞行的吧?” 唐佳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孟天青急了,伸出双手,攥住唐佳人的肩膀,道:“你到底怎么了?!你欺负我时,不是挺能耐的吗?” 唐佳人张开嘴,说了一句话。 恰好,一记响雷炸开,将唐佳人的声音炸得粉碎。 孟天青喊道:“走!我们避雨!” 唐佳人站着不动。 孟水青无法,只能继续追问:“到底怎么了?!” 唐佳人道:“我怀有身孕了。” 瓢泼大雨瞬间落下,砸在两个人的身上,有些疼。 孟水蓝被唐佳人这一句砸晕了,竟忽略了这场大雨。 他以为自己幻听了,于是用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问:“你说啥?再说一遍。” 唐佳人会说什么?她什么都不想说了。她觉得,孟水蓝和孟天青都不像是宝儿爹。说不上为什么,直觉如此。 在第二道炸雷响起时了,唐佳人的身影消失在瓢泼大雨中,很快消失不见。 孟水蓝呆愣愣地站在大雨中,耳边不断回响着唐佳人的话——我怀有身孕了。 她怀了谁的孩子?是谁欺负了她?她为何跑来告诉自己?她问他是否记得自己有梦行症?她……她怀了他的孩子? 孟水蓝从最初的迷茫,到愤怒、疑惑、猜想,再到最后的兴奋、激动、转换得十分快。 雨很大,模糊了人眼。 他仰起头,迎着雨,开心地大吼道:“我要当爹了!让暴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咔嚓!”一记炸雷劈下。 孟天青被劈成了一团焦炭。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褪去黑色,再次露出他那张好看的脸。他一手指天,笑着骂道:“要暴雨,你给雷!今天心情好,不与你计较!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空再次有雷电闪烁,孟天青忙闭嘴,抱着膀子,一溜烟跑回到院里。 他本想回自己的房间,但见孟水蓝的窗口透着灯光,便直接奔去,口中喊着:“孟水蓝,我告诉你一件天大的……”从窗口处向里纵身一跃,一脚踩在了碎裂的花盆上,痛得抱脚直蹦哒,“啊!啊!啊!”结果,因脚下湿滑,他又踩到了泥土,直接身体后仰滑倒,眼瞧着就要坐在那竖起的花盆碎片上。 这一下,如果坐实了,他那朵屡遭不幸的小菊花就算是残废了。相当于被扯碎,飘散于凄风冷雨中。 所幸,孟水蓝还知道这是他亲弟弟。 他一伸手,将其捞起,扔到了一边。对,就像扔破抹布那般,扔到了一边,然后继续抓起笔,挥毫落纸。 孟天青脱下鞋子,搬起被扎出血的脚丫子,皱眉骂道:“你神经啊!在屋里扔盆花干什么?!你是想谋杀亲弟?!” 孟水蓝头也不太地道:“不是某扔的。如果是某动手,一定把你按那上面去,不然你混说个没完没了。”看向孟天青,挑眉,“懂?” 孟天青单腿蹦到孟水蓝的洗脸架子上,一把抓过他用来擦脸的棉布,裹住自己的脚,问:“那是谁砸的?” 孟水蓝皱眉,收回眼,继续挥毫,道:“唐佳人。” 孟天青一愣,嘴角的笑意那是止不住的开始扩大。他抱着自己受伤的脚,喃喃道:“砸得不错,花香满室。” 孟水蓝的笔尖一抖。心,又不静了。天青,貌似……真的很喜欢唐佳人。 孟天青问道:“哥,她是来找我的吗?” 孟水蓝看了眼窗外的瓢泼大雨,回道:“是。你去找她吧。”雷电劈死丫的,免得闹他的心,不得消停。 孟天青单腿蹦到孟水蓝身边,探头看着他写得字,道:“你写得这是什么?” 孟水蓝回道:“字。” 孟天青皱眉,道:“我看着不想。” 孟水蓝回道:“书画一体,才完整。” 孟天青的嘴角抽了抽,道:“难得今晚心情好,想夸一夸你,都找不到词儿了。” 但见,孟水蓝笔下那张纸,已经被他涂成一片黑,哪里看得出他在写什么画什么。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笑了笑,道:“哥,说实话,你到底是功底深厚,瞧着纸涂得多……均匀啊。” 孟水蓝冷着脸道:“滚!睡觉去!” 孟天青一低头,捡起那朵花,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将气别在耳朵上,一脸挡不住的喜色,笑得那叫一个美滋滋。 孟水蓝的眉头深锁,终是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要告诉我什么大事?” 孟天青一扬下巴,傲娇地道:“现在不想说了。我得滚回去睡觉喽。”他嘿嘿一笑,带着傻甜的气息,蹦哒着向门口走去。 伸手推门前,他看向孟水蓝,挤眉弄眼地一笑,道:“孟水蓝啊,你怎么胖头肿脸的?莫不是……被佳人打了吧?”推开房门,蹦了出去,迎着雨,哈哈大笑。何其开心呐! 孟水蓝气得扔下笔,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属于孟天青的尖叫,他的眉目才舒展开,一瘸一拐地向床边走去。 哎呦,唐佳人下手,真够重的! 第二百一十章:夜问惊魂 唐不休按照路人的指点,一路来到东风客。 秋月白口风极严,从不曾泄漏有关二王爷的居所所在。幸而,唐不休耳力极佳。愣是从秋江滟的一言半语中推测出,东风客里居住着二王爷。 唐不休自称不休老祖,支撑着不休门的门庭,怎能信口雌黄?他曾对陆野踪说,他要去寻二王爷,让陆野踪带个话。尽管陆野踪被他杀了,这话是带不成了,他却极是认真。 今晚,便要取二王爷狗命! 敢欺负他的蘑菇,那是千刀万剐的罪过。姑且念在他身为王爷,留他一个全尸吧。 唐不休被自己的善良感动到了。 唐不休不知道的是,如今的东风客里居住着两位王爷,不但有护卫把守,就连秋月白都派人来守护着,生怕出了意外。 唐不休如同一只蜻蜓,悄然无声地穿梭在树间,用毒药放倒了六位隐身在树冠中的护卫后,将他们纷纷挂在树上。打眼一看,就像一条条的腊肉,在等待风干。 唐不休独自眺望着东风客里的布局,确认自己看了也白看后,果断收回目光,脱下亮银色的外袍,将其翻转,露出里面的黑色衬里,穿在身上,系好。 他一伸手,撕下某位护卫的衣衫,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目露嫌恶之色地将其系在脸上。心里感慨道:本尊风华绝代,即便遮掩,这通身的气派,也瞒不住人呐。哎…… 唐不休眉眼弯弯一笑,像道黑色的影子般,在别人打哈气的空档,飘进了内院,然后跟在巡查兵的身后。 每一队巡查兵都有十个人,站在队尾那人竟不知道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两只巡查队伍交汇时,唐不休便会趴在地上,像只猎豹一样随着别人的影子前行,成功避开别人的视线。如此大胆心细,比最优秀的刺客还多出了几分悠哉和随意。 唐不休凭借巡查兵绕弯的路线,猜出二王爷的居所,直接摸了进去,将隐藏在暗处的护卫放倒,又用毒药迷昏守在门口的守卫,将其藏到暗处,这才悄然无声地摸进屋里,来到床边,垂眸看着帷幔中的人。修长的食指一弹,弹出一缕青烟,透过帷幔,落在帐中人的侧脸上。 唐不休动作优雅地掀起帷幔,不紧不慢地将其系好,然后扯下蒙脸布,坐在了床边,伸手拍了拍背对着自己的男子,笑吟吟地道:“二王爷,是时候上路了。” 被拍的男子瞬间睁开眼睛,奈何却是一动也动不了。此人是谁?自然是端木焱!他与二王爷都住在东风客,且只有一墙之隔。 唐不休坐在了床上,道:“本与你无冤无仇,奈何你欺负了蘑菇。本尊也不怕让你知道,在本尊这里,最过不得的事,便是有人欺负蘑菇。” 掏出自的武器,一手抚过端木焱的头,道:“给你留个全尸如何?咦?你这张脸与二王爷有些不一样啊。” 端木焱都要吓哭了!幸好唐不休眼神不错,没将他看成是二王爷,否则他真是死得太冤枉了! 端木焱瞪着一双喷火的眼睛,示意唐不休放开自己。 唐不休心知自己进错屋子了,却并没有立刻为端木焱解毒,而是道:“六王爷,本尊也想问问你,可曾欺负过蘑菇?” 端木焱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分。 唐不休从袖口里摸出一颗药丸,道:“得让你说话,不然,本尊真怕你将眼珠子瞪出来。届时,你再赖上蘑菇,非说是她踹的。哎……为师者,为难呐。”捏开端木焱的嘴巴,将药丸扔了进去,然后捏了下端木焱的喉咙,迫使他咽下药丸。 所谓药到病除,确有其药,但绝对不是唐不休给端木焱吃得这颗。 那药丸很大,噎得端木焱差点儿归西了。幸好,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能动了。 端木焱直接从床上坐起身,低吼道:“你干什么?!” 唐不休不紧不慢地回道:“明知故问。” 端木焱地声道:“赶快走,就当本王没看见你。” 唐不休一扬下巴,道:“偏不。” 端木焱磨牙,一抬手,指着隔壁道:“你当老子不想杀他?但是,不能!他若死在这里,秋城便永无宁日,老子也脱不了干系!”眼珠子一转,话锋一转,“要不,你先杀了他,然后再来假装杀我?” 唐不休斜眼看向端木焱,道:“本尊出手,岂有不死人的道理。假装这种东西,本尊不屑为之。” 端木焱终于深刻地发现,唐佳人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子,像谁了!唐门这二人,简直就是混世魔王啊! 端木焱脑中一阵眩晕,两眼一番,又重新倒回床上。他惊恐地问:“为何如此?” 唐不休又摸了摸衣兜,掏出一颗更大的药丸,道:“许是拿错了,或是药量不够,你再吃颗试试。” 端木焱闭紧嘴巴,拒绝唐不休的折磨。 唐不休问:“你吃不吃?” 端木焱硬气道:“不吃!一股子泥巴味儿……” 唐不休强行将药丸塞进了端木焱的嘴巴里。 端木焱一口咬住了唐不休的手指! 二人,目光相交,犹如点声雷鸣。 似乎是为了应景,外面响起一道炸雷,紧接着大雨倾盆而至。 唐不休道:“松口吧。” 端木焱咬着不放。 唐不休眯眼看了眼窗外,淡淡道:“再不松口,这里只会剩下本尊一位喘气的了。” 端木焱不信,咬着唐不休不放。 唐不休捏上端木焱的双颊,迫使他张开嘴,抽出手,在端木焱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站起身,问:“有蓑衣没?” 端木焱是被唐佳人历练过的,否则一准儿会被唐不休折磨疯。这会儿,他还能应对自如,真得多谢唐佳人。 但见端木焱蹭地坐起身,吐掉口中的泥球,指着唐不休道:“你喂本王泥球?!” 唐不休随口回道:“那可是果树开花的盆中泥巴,你吞下,应该备觉荣幸才是。”原来,他喂给端木焱的解药,当真是从花盆里挖出的泥巴。 端木焱吧嗒了一下嘴,终是确认了唐不休的话。他心中气恼,一连吐了两口,都没吐干净口中的泥土味。 真是……太折磨人了! 唐不休又问道:“你有没有蓑衣蓑帽?” 端木焱穿鞋下地,一巴掌袭向唐不休,怒道:“有你娘!” 唐不休直接伸手打向端木焱,口中道:“打到你哭爹喊娘!” 外面暴雨如注,两个人打得却十分火热。 轰隆一声雷鸣后,唐不休道:“手上功夫不错。” 端木焱勾唇一笑。 唐不休继续道:“照壁本尊,却是差远了。” 端木焱直接收手,道:“你们不休门说话,向来都是前一句,后一怼的吗?” 唐不休收回手,简洁扼要地回了两个字:“看人。”遇见不让自己厌恶的人,才会有心情怼两句。至于那些影响自己心情的人,不休门中人,皆会视而不见,或者……让那人消失,再也不用为难自己的眼睛。 端木焱假笑道:“本王真是荣幸啊。” 唐不休懒懒地道:“你确实应该荣幸。”扬了扬下巴,“有蓑衣没?” 端木焱揉着自己的手腕,没好气地道:“哪里有蓑衣?!” 唐不休皱眉道:“如此……怕是衣服要浇透了。” 端木焱头痛地道:“你选这样的天来行刺,还怕雨水浇头衣服?” 唐不休坐在床上,回道:“你不懂。唯有这样的天,才能毁尸灭迹,令人心安呐。” 端木焱心中一紧,也坐在了床上,然后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立刻行动?” 唐不休打个哈欠,回道:“等雨小点儿的。解决了他,本尊还得离开。被雨浇成落汤鸡,不符合本尊的形象。” 端木焱直接蹬了鞋子,躺回到床上,低估道:“本王中毒了,什么都不知道。” 唐不休直接躺在了端木焱的身边,还用胳膊顶了顶端木焱的后背,示意他往里挪些位置出来。 端木焱瞬间炸毛,蹭地回身,瞪大一双眼睛。 唐不休睁开一只眼睛,看着端木焱,也不说话。 二个人就这么互望彼此,直到……门被人轻轻推开。 唐不休一挥手,放下帷幔,然后一扯被子,盖住了……端木焱。 端木焱在心里嚎叫道:老子是王爷!是正主儿!你盖住老子算什么事儿?! 门外那人悄然无声地走进屋里。一双绣花布鞋踩在地上,虽然无声,当每一脚都是一个水印。 来人是谁? 唐佳人是也。 唐佳人站在床前,透过帷幔看着梦中人。 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那团模糊的人影看了半晌,就在端木焱以为来了刺客时,忽闻唐佳人小声道:“端木焱,我来看你了。” 端木焱那颗心哪,瞬间荡漾起来,美得差点儿出鼻涕泡。 他的唇角开始上扬,控制不住地往耳朵后扯,他想掀开被子,和唐佳人叙叙旧,奈何……唐不休使出手段,让他又动弹不得!真是……可恨呐! 唐佳人不知帷幔之内那个人是唐不休,在看见他坐起身后,更加小声地道:“我怀有身孕了,不敢和休休说。想问问你,你是宝儿爹吗?” 第二百一十一章:毒杀二王爷 什么能要人命?如何死最不值得同情? 曾经,唐不休曾对唐佳人说:“唯有武功高强,任何东西信手拈来,都能要人性命。吐口吐沫,那都是独门暗器。” 曾经,唐不休对唐佳人说:“蘑菇,吃到撑死,是最不值得同情的死法。” 如今,眼下,此时此刻,同样的问题问唐不休,得到的答案一定是不一样的。 前者他会回答:“情能要人命。” 后者他会回道:“被气死最不值得同情。” 可惜,没有人问不休老祖的想法。他坐在帷幔里,觉得地龙可能要翻身了。否则,为何床板子在不停颤抖。 他那被自己封印多年的残忍,因怒火的原因,变得越发嗜血。他觉得很多人在他耳边说话,烦躁得想要毁灭一切声音! 帷幔外,唐佳人敏感地察觉到异样,向后退了一步,问道:“怎么了?” 唐不休的心口处生出黑色的纹路,悄然蔓延至他的脖子。 那些黑色的线,就像有生命一般,自动勾出自己的轮廓,想要覆盖唐不休。 唐不休伸出手,弹入被子里,抚上端木焱的脖子,一点点儿用力。 端木焱那无声的痛苦挣扎,愉悦了他。 端木焱在心里骂着唐不休和唐佳人,意识却渐渐模糊了。他觉得,他一定是有史以来最冤枉的王爷,也是死得最乌龙的一人。 他与唐佳人之间,清清白白,却要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帷幔外,唐佳人又靠前一步,问道:“你没事儿吧?” 唐不休的手指轻了几分,端木焱终是透了口气。 唐佳人显得有些烦躁,道:“算了,不问你了,三棍也打不出一个屁来!我去问问秋月白。” 嗯?什么情况?!唐不休掐着端木焱的手又松了一分。 唐佳人走向门口,脚步微钝,道:“二王爷就是派刺客要你小命的人,我认得他那一撮白毛。他屠杀客栈里的人,不是好王爷。我把他收拾了一顿,你就装不知道吧。等会儿找个人在自己脸上吮几口,装睡就好。”言罢,直接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唐不休松开了端木焱,端木焱直接坐起身,一阵铺天盖地的咳嗽。 唐不休盘腿而坐,胳膊肘顶着膝盖,单手成拳,顶着左脸,静坐了一会儿。 端木焱张嘴喊道:“来……”刚发出一个音,立刻闭上了嘴。 唐不休问:“为何不喊人了?” 端木焱一掌拍向唐不休的后背,咬牙道:“待她跑远,再喊人!” 唐不休闪身躲开,直接下了地,在一记炸雷响起的同时,一掌拍开端木炎和二王爷共用的墙,用袖子扫了扫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迈步走进二王爷的房间。 一墙之隔的房内,二王爷躺在帷幔里,睡得那叫一个香艳。 他的衣衫被扒光,身上缠着几条毒蛇。其中两条,各咬住他的一只小乳。男子的小乳本就不大,可在毒液的作用下,竟逐渐肿胀起来。 哎呦,看起来颇为可观呐。 唐不休的脸上,终是见了笑模样。他轻叹一声,道:“帮人帮到底,怎可儿戏?”随手抓起一只毒蛇,在那毒蛇张嘴咬人的瞬间,他轻弹蛇头,迫使它改变方向,一口咬在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二王爷的身体抖了抖,却并没有醒来。 端木焱立刻加紧双腿,使劲儿摇头。 唐不休走到门前,道:“雨要停了,抓刺客的游戏即将开始,你回去睡一觉吧。” 端木焱瞧着在二王爷身上爬来爬去的毒蛇,顿觉毛骨悚然,声音沙哑地道:“就这么睡?” 唐不休回道:“怎么?还嫌这么睡不香?想长眠于此?” 端木焱指着唐不休怒道:“欺人太甚!” 唐不休道:“若非看你对蘑菇有几分真心,岂能容你活到现在?”一甩袖,猖狂而去,连门都不关! 端木焱望着唐不休的背影,只在门口一闪,便消失不见。那速度快得,令人汗毛直立。 端木焱相信,若是唐不休想杀一个人,那个人就算逃到皇宫大院里去,也无济于事。所幸,他们不是敌人。 不过,一想到唐佳人那段诡异的话,他又觉得,没准儿哪天,他和唐不休真的会拼死一战。唐不休固然厉害,但却抵不过千军万马。谁输谁赢,论断尚早。 端木焱摸了摸脖子,痛得皱了皱眉,然后踩着石块,穿过墙洞,回到自己房间,脱掉鞋子,掀开帷幔,躺回到床上。 耳边传来蛇吐信子的声音,听起来竟还挺令人愉悦的。 端木焱的唇角弯了弯,准备睡个好觉。突然,他想到唐佳人问他的问题,竟是蹭地坐起身,再也毫无困意。 唐佳人问他的话,是开玩笑的吧? 值得推敲的是,为何问过他之后,还要去问秋月白? 唐佳人与秋月白是何种关系? 端木焱的眉头微皱,真想现在就冲到秋月白的家里窥探一二。 若说先来后到,他不与唐不休比,却非要与秋月白争个远近亲疏! 端木焱想动,却没有动。他酝酿了一下感情,又重新躺回到床上,静静等着。 不多时,护卫来换岗,却发现两位王爷的门前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大!惊!失!色! 护卫们大惊失色,立刻高喊王爷,却无人应。 赵胜武、肖劲和寒笑,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便裹着袍子冲进了各自主子的屋里。 屋内虽无打斗痕迹,但两位王爷共用的一面墙却是露出一个大窟窿,可让人直立穿过。 寒笑打起端木焱的帷幔,前来换岗的护卫点亮蜡烛,肖劲直接冲到床边,看向端木焱,心惊肉跳地喊道:“王爷?!” 端木焱不动。 待肖劲看见端木焱脖子上的淤青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忙伸手探向端木焱的的鼻息,就听赵胜武撕心裂肺地吼了声:“王爷!” 肖劲一边将手搭在端木焱的脉搏上,一边吩咐道:“王爷状况不明,定要去请公羊刁刁。派人搜查东风客,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 这时,门外陆续有人来报,说那些藏身在暗处的护卫们被人打昏,一个个儿不省人事。 隔壁,赵胜武尖声吼道:“快请大夫!杀!把这些毒蛇杀了!” 夜,注定乱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佳人打出残菊手 唐们俩祸害,一个打前阵,放倒了诸多护卫,一个偷摸进来,使了恶毒的手段,可谓是心有灵犀、配合默契。 唐佳人也不傻,知道自己这番动作后,定会连累到风月楼。虽说她自认为没留下任何证据和把柄,但二王爷出了这种事儿,朝廷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先送走风月楼的人,才是正经。 实则,她应该先去找秋月白的,奈何……她有点儿不敢见他。不知为何,她拿不出质问孟家兄弟和端木焱的勇气,来质问秋月白。 实则,她心中最怀疑的人,还真就是秋月白。 有一晚,她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一觉醒来,却已经是艳阳高照。她虽贪睡,却不至于睡得人事不知。由此可见,秋月白一定是对她做了什么。 唐佳人揣着忐忑不安的心,踩着泥泞的地面,一路来到秋枫渡,站在大门前晃悠了半天。 唐不休紧随其后,看着她在门口徘徊,心中涌起一股子十分复杂的情感。 他不认为唐佳人真的怀有身孕。 唐佳人的怪异源于兰花和白晓冉的谈话,由此推断,她只是没来癸水而已。但是,她却自以为怀有身孕。紧接着,她找到端木焱……不,再此此前,她一定还找了别人。他方向感略弱,兜兜转转了一段时间。唐佳人方向感极好,不可能比他慢。由此可见,她定是找了别人。 唐不休想到自己调包的那本《残菊手》,真是忍不住喜上心头啊。 只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又觉得胸腔里怒火中烧,熟悉的嗜血感再次爬上他的心窝,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蘑菇能一一拜访这些男子,就证明这些男子与她关系匪浅。 他精心呵护十六年的蘑菇,眼瞧变得亭亭玉立,却要被其他猪吃掉,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唐不休了解唐佳人,知道她脸皮很是了得,如今却徘徊在秋月白的大门口,可见其对秋月白的感情非同一般。 唐不休既觉得自己的头上蹿出一撮绿毛,又觉得没有谁可以让唐佳人如此纠结。他的蘑菇,即便不是翱翔于天的雄鹰,那也是地上一只母老虎,威震四方、无所畏惧。 就在唐不休的心思百转中,唐佳人拍响了大门。 不多时,一位老者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问:“谁啊?!” 唐佳人回道:“唐佳人!我要见秋月白。” 老者呵斥道:“如此无礼!城主不会见!” 唐佳人皱眉,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无礼了?不过,既然人家提了要求,她照办便是。于是,她道:“唐佳人十分有礼,想见秋月白。” 门后老者气得胡子都直了!这话叫什么话?你大半夜的打扰,指名道姓的要见城主大人,连个尊称都没有,还说自己十分有礼?! 老者愣哼一声,道:“且等天亮后,递拜帖!” 唐佳人不想等到天亮,于是继续拍着铜环。 隔着大门,老者怒道:“放肆!再生是非,拿你去见城主!” 唐佳人眼睛一亮,将门拍得震天响。 唐不休躲在树后,不但笑弯了唇角,还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门后老者吼道:“岂敢无礼!” 唐佳人向后退了三四步,然后双手掐腰,张大嘴巴,喊道:“秋月白,你欠银子不还,讨债的来了!你给我出来!” 大门吱嘎一声打开,老者气得虎目圆瞪,胡子直抖,指着唐佳人喝道:“好个不知轻重的小娘子!且随老夫去见城主!” 唐佳人咧嘴一笑:“好啊。” 老者气得发丝凌乱,一伸手直接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后退一步,道:“别拉拉扯扯,我自己走。”言罢,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老者额头上的青筋蹦起,紧紧尾随其后。 唐不休就像一阵风,跃过大门,不远不近地跟随在老者身后,慢慢溜达着。 那些隐身在暗处的暗卫看见他,也只当没看见。 为何? 唐不休在秋枫渡里横晃了那么久,谁不认识他?他此番回来,旁人只当他是夜归而已。 唐佳人在老者的看押下,一路来到院子里。 今晚望东当值。 看门老者上前,将唐佳人的罪行阐述一遍。 望东立刻敲响秋月白的房门,低声道:“城主,我是果树开花姑娘来了。” 得,现在“果树开花”的名字已经变成六个字——“我是果树开花”。 江湖中以讹传讹,到最后,竟都将这六个字当成了一种诙谐的打招呼方式,风靡一时。当然,这是后话。 秋月白一直不曾入睡,等得便是唐佳人。他也丰富了门房,若是有位名叫果树开花的姑娘前来寻他,便请其进去。不想,唐佳人直接自报家门,毫不掩饰。 秋月白点亮蜡烛,道:“让她进来。” 望东推开房门,请唐佳人进去。 看门老者如醍醐灌顶,这才明白,眼前这位浑身湿呼呼的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果树开花。 老者颤巍巍地离去,唐不休则是解下腰带,穿过树干,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吊在了腰带上,垂在了树干下。 哦,不是吊着脖子上,而是坐在了系成圈的腰带上。他用脚蹬树干,轻轻晃着自己。看得别人一愣一愣地。 屋内,唐佳人走进屋里,像个认错的小孩一般,绞着双手,站在秋月白的面前。 秋月白坐在椅子上,手持一本武功秘籍,聚精会神地看着。 没有人说话,时间仿佛黏住了一般,拉不动。 半晌,唐佳人搭话道:“你看啥呢?” 秋月白没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上前一步,笑吟吟地道:“练功啊?” 没有得到回应。 唐佳人轻咳一声,用一双大眼睛偷偷瞥着秋月白,道:“你能不能放风月楼的人走?那二王爷是个小心眼的,唯恐打击报复啊。” 秋月白翻页,继续看。 唐佳人干脆将心一横,捂着腹部道:“我有身孕了!” 书卷从秋月白的左手滑落,被他的右手接住,攥进手心,用力收紧。 秋月白抬眼看向唐佳人,一双浓墨般的双眼看起来沉得骇人,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人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唐佳人攥紧拳头,深深吐呐一口气,这才道:“你这屋里有些闷。” 秋月白愣声问:“你来,便是告诉我,你怀有身孕?” 唐佳人点了点头。 秋月白道:“你可以走了。” 唐佳人微愣,忙道:“还没说完呢,怎么能走?” 秋月白重新拿起书,翻过一页,却因太过用力,将页面扯裂了。 唐佳人拍马屁道:“都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你这么读书,还真是破万卷的好办法。”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忙摆动双手,道:“你看、你看,你继续使劲儿看。” 秋月白将目光挪回到武功秘籍上,却是……再也看不进去半页。 唐佳人思存片刻,终是鼓起勇气问:“那晚,你是不是动了我的手指?” 秋月白不语。 唐佳人的好脾气突然被消灭殆尽,当即一把扯过他的武功秘籍,问:“你说,是不是你动了我的手指?!” 秋月白不明白唐佳人何出此言。那晚,是哪晚?动没动她的手指,有何干系?他站起身,伸出手,冷声道:“给我。” 唐佳人向后退了一步,并将武林秘籍藏在自己身后,瞪着一双有些红肿的眼睛,固执地道:“我就知道是你!那晚,我睡着了,你将我带回那个叫啥的小院,我一觉睡到大天亮。一定是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才睡得如此沉。你敢说,你……你……你没动我手指?!” 秋月白确实动了唐佳人的手指。他曾,攥住了她的小手,丈量了一下她手掌的大小。 秋月白没觉得这事儿有何不能承认,当即回道:“动了又如何?” 唐佳人的眼眶一红,眼泪瞬间落下。 秋月白心中一慌,皱眉道:“书还来,你离开。” 唐佳人愤怒了!她吼道:“你动了我的手指,便是我腹中胎儿的爹爹!你竟敢不认账?!”直接扬起手中的秘籍,“一本破书你心心念念,我毁它!”言罢,便要撕碎秘籍。 秋月白素来冷静自持,如今却被唐佳人搅得乱成一团。他虽一头雾水,却还是知道要夺回秘籍。他出手袭向唐佳人,唐佳人却身形诡异地躲开,与他在屋子里折腾起来。 唐佳人从秋月白的裤裆下钻过,动作快得像老鼠。 秋月白想起不朽门女侠曾耍过的微风,也是有几分气恼,回手便去抓她。 唐佳人横道:“你竟敢不承认!今晚让你好好儿想想过程!”言罢,竟是扔出秘籍,照着秋月白打出了《残菊手》。 秋月白为正派的领军人物,武功上走得是正气长存的路线,哪里见过这种下流的招式? 唐佳人那两根手指头,不是戳他胸前小果,便是顶他肚脐眼,刺他双眼。最要命的是,在他不妨时,竟……攻入了他的菊花! 虽是隔着裤子,但那种滋味,生生激起了他想杀人的冲动! 第二百一十三章:月白认当爹 秋月白的瞳孔迅速收缩,一张脸也变得惨无人色。 窗外,将自己吊在树上看着热闹的唐不休,则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杀猪般的笑声,没让自己从裤腰带上掉下来,摔个狗啃屎。 屋内,唐佳人收回手。 秋月白恼羞成怒,一抖衣袍,盖住臀部,瞬间转身瞪向唐佳人。 唐佳人眼含泪水,悲悲切切地道:“大长老说,要得子,唯有参照此法。你和我都已经这样了,你却还不承认?!” 秋月白的一腔怒火,瞬间被泪水淋灭了。他的怒火好似被浇灭的柴火,冒出一阵阵白烟,哧得他都想落泪。所幸,他不是孟天青,不会轻易落泪。 秋月白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也懂得了唐佳人的怪论。原来,她认为,她用手指将他如此这般地捅一遍,便会令她受孕?按照唐佳人的这种想法,他岂不是趁她沉睡,骑坐在了她的手指上?! 秋月白的瞳孔急剧地收缩了几下,那刚被浇灭的柴火,又好似淋了油脂,再次熊熊燃起。 唐佳人总有种能力,将别人气得风中凌乱,她却巍峨不动。 秋月白试图让自己冷静了片刻,感要开口说话,就听唐佳人呵道:“你到底认不认?!” 秋月白瞬间无语了。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威胁道:“有些招式,我没使出来。你要是不信,我们脱了衣服再试!务必让你想起来,你是如此无耻地对待我这两根手指头!” 门外,树上,唐不休慌了。心道:哎呦喂,打架还带脱衣服的?这可不行! 门内,秋月白的额头跳起一根青筋,咬牙道:“唐佳人!” 唐佳人一扬下巴,横道:“干啥?!” 秋月白用脚尖挑起武林秘籍,攥入手中,一掀衣袍,坐回到椅子上。 他的脸色变了变,却是坐着没动。 唐佳人看出异样,关心道:“你没事儿吧?是不是菊花疼啊?我听娘说,第一次,总是要疼的。”随即皱眉,疑惑道,“按理说……你不应该是第一次啊。” 秋月白手中的秘籍瞬间渡上一层冰,在他的手中化为碎片。 唐佳人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她才将放在桌子上的一杯水推给了秋月白,道:“冻一个。” 秋月白微微挪开眼睛,不看唐佳人。他怕……自己失手杀了她。 唐佳人捧着水杯蹲在秋月白的面前,抬起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满眼渴望地道:“我想吃冰,就是娃儿想吃冰,你不能不管我们娘俩。”如此厚颜无耻的话,唐佳人说来还是有几分娇憨可爱的。 秋月白凝视着唐佳人那双认真的眼睛,终于在自己被活活儿气疯之前,接过杯子,将杯中水冻结成冰。 唐佳人一声欢呼,躲过杯子,舔了一口冰,道:“要是有些放些糖就更好了。” 秋月白觉得,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对唐佳人心软。 她什么脾性,他应该十分了解才是,怎么就忘了呢?一言难尽。 唐佳人吧哒吧哒舔着杯子,突然一惊一乍地道:“我得走了,你赶快放我娘的花船离开,不然……” 秋月白问:“不然如何?” 唐佳人站起身,指着自己的肚子,道:“看见没?将来你儿子出生,我打他!” 秋月白的嘴角抽了抽,竟是问出一句:“为何不是女儿?”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若是女儿,我舍不得打。我要像休休照顾我一样,好好儿宝贝着她。” 秋月白的心突然变得柔软三分。 他明知道唐佳人是误会了,但不知是怎么心理作祟,他竟不想为她讲明白这个道理。 唐佳人见秋月白不语,立刻扯住他的袖子,摇了摇,道:“快点儿啊,别让我娘被抓了。” 秋月白回神,道:“你与白晓冉倒是有几分情意。” 唐佳人道:“我没娘、没爹,遇见她,觉得投缘,便给自己认了一个娘。我娘对我好,我承诺养她老。多简单的关系,却挺让人舒坦的。” 秋月白点了点头,道:“你将白晓冉当你娘,可是将唐不休当爹?” 门外,树上,唐不休瞬间竖直了耳朵。 唐佳人皱眉思忖着,明明没用多长时间,但对唐不休而言,却好比一等万年。 终于,唐佳人开口道:“休休对我而言,既是爹,也是师父,还是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一句话啊,让唐不休的心从人间跌入地狱,又从地狱爬到人间,最后竟从人间一跃飞天,好似逍遥仙。那满脸的喜气,就像新郎官,嘴角都差点儿咧到后脑勺。 秋月白道:“孝顺爹,孝敬师父,也是一辈子的事儿。” 唐不休那咧开的嘴角,僵在了脸上,然后慢慢归位,等着唐佳人的回答。 所幸,唐佳人没有令唐不休失望。 唐佳人回道:“那可不一样。如果不是休休不能,无法让我怀有身孕,我就不用出山了。” 如此一本正经,如此信以为真,如此的言之凿凿,令唐不休直接从自己的裤腰带上掉下去,整个人就像糊大饼子似的拍在地上。秋枫渡的地面虽铺了青砖,却不会铺到树下。唐不休整个人拍在泥泞的地上,样子着实有些惨不忍睹。也许他的心在抽搐,连带着一只脚也在不停抽搐。 秋月白的暗卫们见此,默默收回目光,却是唇角带笑。 不得不说,相较于唐不休的痛苦而言,秋月白的心情则是舒爽了几分。 他看得出,唐不休对唐佳人的占有欲很强。所以,他想不明白为何唐不休会放任唐佳人出来为祸武林,扯动如此多的人心。如今从唐佳人口中得到真相,真是喜忧参半。 喜得是,一直耀武扬威的不休老祖,原来……不举。 忧得是,秋月白只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 唐佳人不知秋月白心事,直接推了推他,道:“和你说半天了,你到底放不放风月楼离开?” 秋月白冷着脸道:“你真当放过她们一时,二王爷会放过她们一世?”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他能忙过来再说。” 秋月白心生警觉,问:“你做什么了?” 唐佳人摇头,一脸的无辜:“我能做什么?我都怀有身孕了,肚子会变得越来越大,行动起来很麻烦,怎么可能多生事端?”瞪了瞪眼睛:“你知道人大肚子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吗?”身手捏了捏自己的腰身,感慨道,“估计,会像我变胖时那样。哎……” 秋月白本就不喜欢多话,如今听着唐佳人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心情竟平复许多。他想到唐佳人以前的样子,竟露出一记浅笑。 唐佳人的眼睛多尖啊。她见秋月白笑了,立刻道:“没事儿多笑笑,挺好看的。” 秋月白的笑,凝在了唇角。 唐佳人伸出食指,顶着他的唇角向上。 秋月白知她心意,却看不透她的情意。他拉下她的手,道:“早已放她们离开。” 唐佳人心中一喜,开心地蹦起,喊道:“冰坨坨,你真好!” 冰坨坨?秋月白感觉自己一点儿都不好。 唐佳人用手拍了拍秋月白的胸口,道:“你真够义气!怪不得大家都夸你!你等着,等我生完宝宝,带他来看你。” 门外,唐不休抱着树,抖成一团。哎呦,蘑菇呀,你这是闹哪样儿呢?!一想到秋月白那张了无生趣的脸,他就忍不住想要对月高歌。 门内,秋月白竟说了句:“既然你……怀有我的子嗣,便留下安心养胎吧。” 门外,唐不休不笑了。暗道:平时瞧着冷冰冰的不爱说话,原来满肚子坏水啊。 门内,唐佳人为难了。她皱眉半晌,才道:“不,这个宝儿是我的,不能给你。等以后我再生,可以给你一个。”转而却是眼睛一亮,“如果我能像阿花那样,一次生六个,给你俩也行。” 秋月白问:“阿花是谁?” 唐佳人回道:“大长老养得一条黄皮狗。” 秋月白突然愤怒了。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唐不休就是这么教你的?!” 唐佳人吓了一跳,像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看着秋月白,半晌才道:“这都是我自己看见的。阿花生产后,我去数过,一共六个。” 秋月白额头上的青筋跳起三根。 唐佳人又向后退了一步,嘀咕道:“我知道人和狗不一样,我这么说,不是想逗你开心吗?你生什么气啊?” 秋月白缓缓吸入一口气,让自己平静。 唐佳人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一脸憧憬和向往,咧嘴笑道:“原本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后,心情挺激动的,感觉……特委屈。现在见你认下此事,我心中安慰不少。哎呀,也不是非要让你认,但我至少得知道宝儿爹是谁吧?好了好了,我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 秋月白从桌子上抬起手。桌子哗啦一声散架,碎裂成一堆。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笑道:“你这脾气不好,不如加入不休门,好好儿修行?” 秋月白道:“各有缘法,强求不得。” 唐佳人扼腕地道:“那好吧,我走了。”推开门,向外走去。心中那点儿别扭,随着每走出一步,便少一分。如此没心没肺,实属少见,却也沾得上大智若愚。毕竟,聪明人从不会给自己寻烦恼。 秋月白站在门口,望着唐佳人的背影,将一些话默默埋入心底。 本以为这是一个短暂的结局,不想,只是一个跌宕起伏的开始。 第二百一十四章:好混乱的关系 唐佳人并没有走出几步,便被匆匆赶来的秋江滟和绿蔻拦住了去路。 秋江滟在不动声色中打量着唐佳人,询问道:“你可是果树开花?” 唐佳人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友好,于是摇了摇头,回道:“不是。” 秋江滟哪能信她的鬼话?绿蔻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又怎会搞错? 秋江滟见唐佳人不肯承认,眉头皱起,道:“你不是果树开花,又是谁?” 唐佳人回道:“我是……我叫果树开花。” 秋江滟以为耍她玩,心中气恼,面上却并未变现出扭曲的表情,只是冷冷地道:“还不是果树开花?!” 唐佳人伸出手指,比划道:“果树开花四个字,我是果树开花六个字,怎会一样?不信,你数数。” 秋江滟被唐佳人的无耻激怒,当即沉下脸,道:“你身为烟花女子,怎敢深夜来我秋枫渡里闹事?” 唐佳人扭头看向秋月白,问:“这是你夫人吗?” 秋江滟气个倒仰。她明明梳着未婚发髻,怎就成了夫人?!她寻来,只是因为在她心中,秋月白这位哥哥好似冰雕雪琢的神仙,容不得其他女子来亲近!更何况,还是那种来自风月场所的妓女。她出现在哥哥的视线里,都是对哥哥的一种侮辱。 秋月白迈步走出房门,对唐佳人道:“这是舍妹。” 唐佳人……没听过这个词儿,误以为秋江滟叫舍妹,于是敏而好学地追问道:“舍妹是什么?” 秋江滟差点儿厥过去!她她她……她这样的烟花女子,竟然问自己是什么?! 秋月白还是比较了解唐佳人的,解释道:“妹妹。” 秋月白的解释,听在秋江滟的耳朵里,还真是……不敢置信呐。秋月白从不多话,却能给一位烟花女子解释什么是舍妹?!看来,外面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她那高不可攀的哥哥,竟……竟喜欢上了一位低贱如泥的妓女?! 秋江滟整个人都变得痛苦了。若这样一个女人进她的家门,她们秋家一定会成为整个武林耻笑的对象。不行!坚决不行! 唐佳人看了看秋月白,又看了看秋江滟,道:“你俩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这话,又是几个意思?!!! 秋江滟真是无法容忍唐佳人了。唐佳人竟敢说她和哥哥长得不像?这话的意思,难道不是说她不是哥哥的亲妹妹?真是……找死! 不想,秋月白竟解释道:“舍妹像娘。” 唐佳人笑弯了眼角,对秋月白道:“那你爹一定非常非常好看。” 秋月白勾起了唇角。 见到这笑,秋江滟彻底崩了! 秋月白多久不曾对她这么笑过了?她都快遗忘了,自己曾被哥哥宠爱着。如今,这温柔的笑意竟给了一位妓女,这让秋江滟如何能接受的了?更何况,那青楼女子的话,明显在说她,不好看。如果她还能忍,她就不是秋江滟! 秋江滟恼羞成怒,喝道:“绿蔻,将她扔出去!” 绿蔻得令,毫不犹豫,一伸手便抓向唐佳人的脖子,准备将她扔出去。 唐佳人的身形多灵活啊。她一低头,躲过绿蔻的一抓,然后吱溜一声躲到秋月白的身后,道:“你舍妹嫉妒你比她好看。” 秋江滟觉得秋月白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看上这么一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蠢货!什么叫你舍妹?那叫你妹! 绿蔻继续动手。 秋月白冷冷地道:“休要胡闹。” 秋江滟的眼圈一红,道:“哥!你身为秋城城主,却与青楼女子牵扯不清,岂不是让整个武林笑话?都说逢场作戏,可你却让她……让她寻上门来!哥!”言罢,不由分说,直接袭向唐佳人。 秋月白伸手拦下秋江滟。 绿蔻再次发难,一掌拍向唐佳人的后背。 唐不休突然出现,一巴掌拍飞了绿蔻。 绿蔻跌落到地上,哇地吐出一口血。 与此同时,唐不休一把扯过唐佳人,将她抱在怀里,不让她去看血。 唐佳人的一颗心呐,在这一刻才变得跌宕起伏呀。 休休来了?!休休竟然来了!?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他会怎么做?会不会不要自己了? 秋江滟见唐不休出现,不但打伤了绿蔻,还将唐佳人抱进了怀中,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整个人都懵了。 绿蔻倒在地上,强支持起身子,看向秋月白,却见他并未看向自己,而是……注视着那名青楼妓女。她默默擦掉唇角的血,用手扶住树干,才借力站起身。 唐佳人就像一只鸵鸟,一头扎在唐不休的怀里,半晌都不肯动一下,直到唐不休道:“蘑菇……”这两个字,就像机关的开关,瞬间启动了唐佳人。 她一咬下唇,小声开口道:“休休,我……怀有身孕了。” 唐不休忍笑,绷着脸,问:“谁的?”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回道:“我的。” 唐不休的嘴角抽动两下,继续忍笑,道:“还是谁的?” 唐佳人回道:“秋月白的。” 唐不休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秋江滟却炸了。她瞪大眼睛,唇不停颤抖,那样子竟是惊到了极致。 绿蔻看了唐佳人一眼,却在触及到唐不休的目光后,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 诡异的沉默中,唐佳人补充道:“可能是他的。” 唐不休发出意味深长的调调:“哦……” 秋月白微微扭开头。对于这样一个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野丫头,他也甚是无奈啊。 秋江滟的嘴巴张开了。她……她想不到,那青楼女子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 绿蔻地垂着头,攥紧了拳头,发誓要杀了唐佳人,不让她玷污自己心中的白月光。 唐佳人头头抬头,飞快地看了唐不休一眼,道:“休休,怎么办?”那眼神,就像小猫咪,可怜兮兮中带着依赖和乞求。 唐不休本是在逗唐佳人,可见她眼神中饱含期待,心中竟是一痛。自己养大的蘑菇,他自然是知道她的。蘑菇一直惦记着为唐门传宗接代这件事。这番,她误以为自己坏有身孕,心中虽然惶惶不安,但却是满心期盼。这么一个时而聪明绝顶,时而傻乎乎的小东西,真是令人想含在口中啊。他不求其它,只奢望唐佳人能陪他两年。两年后,他若生,便给她一堆娃娃。两年后,他若死,又何苦拖累她?他不能填满蘑菇的希望,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唐佳人见唐不休沉吟不语,心中紧张,又晃了晃他。 唐不休回神,宠溺地一笑,道:“若怀了,为师来养。为你换尿布,已经十分有经验。”伸出手,在唐佳人的眼前晃了晃,“洗尿布,也极是干净。” 唐佳人真是……开心死了! 她抱住唐不休,使劲儿摇晃,道:“休休,你真是太好了!” 唐不休得意地一笑。 秋江滟傻了。她望着唐不休和唐佳人,彻底傻了。她万万没想到,这腻腻歪歪的两个人,竟是师徒关系。如此说来,果树开花不是青楼女子,而是不休门的一位女侠? 这种认知给她来带了几种极端复杂的感觉。一是为自己的哥哥不用与青楼女子纠缠而开心,二是为唐不休竟和自己的女徒弟有感情牵扯而不耻。反过来,她又认为唐佳人不知廉耻,既然与多名男子有染,还扑到唐不休的怀里装柔弱、装可怜!简直无耻到了极限!这样的女子就算到秋家当三等奴仆都不配!唐不休如此宝贝她,定是被她迷惑了双眼。如此妖孽,若不除之,定会为祸武林! 唐不休拍了拍唐佳人的后背,道:“走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攥着唐不休的手,随着唐不休一同前行。 唐不休说:“若是没怀上,也不打紧,说明大长老给的法子不对。为师这里有一种办法,最是稳妥不过。你可想学?” 唐佳人眼睛一亮,朗声道:“想学!”话一出口,立刻小心地左右一看,生怕别人讲这个秘密听了去。 唐不休挑眉一笑,伸出两根手指,道:“两年时间,你好好儿和为师练功。待出山之即,功法大成,为师亲自传授你一本书,定能大成。” 唐佳人问:“包教包会?” 唐不休轻咳一声,眸光中闪过一丝尴尬,点了点头。 唐佳人真是……开心呐。若在此期间,她能找人医治好唐不休,岂不是两全其美。到时候,她多生几个,两个给唐门,两个自己留着,也可以给……给秋月白两个,免得他那么寂寞。 想到秋月白,唐佳人回头看向他。 两个人目光相触,唐佳人两眼一番,昏倒了。 秋月白的身子瞬间移动,来到唐佳人身边想要接住她,唐不休本就在唐佳人身边,且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当即伸手抱住她,没给秋月白一点儿机会。 秋月白伸手去抓唐佳人的手,唐不休却抱着唐佳人躲开。 秋月白微微皱眉,直接袭了上去。 唐不休莞尔一笑,抱着唐佳人继续躲闪。 秋月白紧追不放,手指从唐佳人的肩膀滑向她的手腕。 唐不休踢起一脚,逼退秋月白。 第二百一十五章:独宠你哥一人? 唐不休和秋月白围着唐佳人打得难解难分,看得秋江滟和绿蔻一愣一愣地。 秋月白问:“为何不让我诊脉?” 唐不休反问:“你懂岐黄之术?” 秋月白回道:“不懂。” 唐不休毫不客气地:“那让你诊个球儿?!” 不休门主出口成“脏”,众人却见怪不怪。 秋月白收回手,冷着脸,道:“你身为她师傅,怎可当其性命是儿戏?” 唐不休抱着唐佳人,邪魅地一笑,回道:“哪里儿戏了?本尊是可宝贝着蘑菇,生怕你一不小心给摸坏了。” 秋月白皱眉,道:“公羊刁刁在秋城,你带上佳人,随我来。”言罢,转身便走。 唐不休却站着没动。他知道,唐佳人定是看见绿蔻下巴上尚未擦拭干净的血,所以才会如此。只是……此事不好和任何人说,生怕变成蘑菇的把柄,落入其他人手中。 秋月白回头,看向唐不休,眸光里有着明显的不悦。 唐不休看向秋月白,意味不明地道:“这浑水,你搅得还挺来劲儿。”抬头看了看天,眼瞧着天要亮了,倒也不急于一时,当即道,“不走了。”言罢,也不管秋月白如何表态,是否要收留他,抱着唐佳人便走向他住过的房间。 秋江滟来到秋月白身边,眉头紧锁,目露忧色。 秋月白道:“绿蔻,你去给唐姑娘换身干净衣裙。” 绿蔻看了秋月白一眼,抱拳应道:“诺。” 秋江滟道:“哥,你留那女子在家里,恐有不妥。” 秋月白反问:“可像你留宿唐不休一样不妥?” 秋江滟被秋月白那句不冷不热的话,噎得哑口无言。 绿蔻垂眸,走向唐不休的房间,尚未敲门,便听唐不休扬声道:“煮一锅瘦肉粥来。” 紧接着,屋里传出蹭地一声,就像有人弹坐而起,紧接着传出唐佳人的声音,问:“粥好了吗?” 唐不休扑哧一声笑,回道:“还需等等。” 唐佳人:“哦……”声音明显失望。 一阵翻找东西的悉悉索索声。 唐不休:“把衣裙换了。” 唐佳人:“嗯。我的亵裤呢?” 唐不休:“等会儿,没翻到呢。” 唐佳人:“我不要那个亮面的,我要薄棉布的。” 唐不休:“嗯。” 唐佳人:“我看楼里的姑娘穿得肚兜都可好看了。有粉的,有红的,还有绿的。” 唐不休:“哦……你要什么颜色的?我给你做两件。” 唐佳人:“我要一件红的,一件蓝色的。” 唐不休:“嗯。换下来的衣服给我。” 唐佳人:“现在就洗啊?” 唐不休:“嗯。袜子。” 唐佳人:“给。” 唐不休单手抱着盆,打开房门,看着傻愣愣的三人,对绿蔻道:“傻愣着干什么?煮粥,打热水来。”这份霸道,就像指使自家奴婢。实则,唐不休大小就没有奴婢服侍。 绿寇回神,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回神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点了点头。 绿寇应了一声,向厨房走去。 唐不休扬声道:“把手洗干净了。第一碗给你家城主大人喝。” 瞧瞧,这人的心眼可够多的。他生怕绿蔻不讲卫生,或者乘机报复,于是将秋月白拉下水,让他尝第一碗。 唐不休出去打水洗唐佳人的衣服,那份认真和熟练,看得众人一愣一愣地。谁能想到,这个平时连走路都懒得多走一步的不休老祖会给女子洗衣裙。且,洗得还挺干净。 屋里,亮起灯,唐佳人塔拉着鞋子回到床上,抱着腿,披散着长发,白嫩的左脚踩着右脚,右脚的脚趾还不老实的勾动着。她在等着粥,等着热水,等着她的休休。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但只有休休在她身边,她便觉得哪里都舒坦。 不多时,唐不休端着洗干净的衣裙冲了回来,然后用不知道从哪里扯回来的绳子系在门框和床头上,充当晾衣绳。 他拧干净亵裤亵衣和衣裙的水分,将其挂好、抚平。 唐佳人歪着头,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看着唐不休忙活。那眉眼弯弯的样子,就像吃饱喝足的猫咪,满满的幸福餍足。 唐不休忙完衣裙,又将唐佳人的一双绣花鞋用清水冲了冲,而后用干净的布巾包好,放在窗台上。 这时,热水送来。 唐佳人完全没有赶唐不休出去的意思。她塔拉着唐不休从隐世唐门里背出来的鞋子,弯腰避开衣裙,就要去解自己的衣带。 唐不休轻咳一声,道:“为师去看看粥好了没。”避开衣裙,伸手去拉房门。 唐佳人嘀咕道:“又不是没看过。” 唐不休的老脸一红,忙拉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他心道:十年前和十年后的看过,能一样吗?! 唐佳人咧嘴一笑,那模样竟是有些坏。 她乐呵呵地脱下衣裙,美滋滋地泡进热水中,将自己从上到下揉搓干净。因为心情不错,她还唱了起来。 门外,院内,呈现三角形站着唐不休、秋月白和秋江滟。 三个人,一同听着唐佳人展露歌喉。 唐门里的人,从没唱歌的情趣,也没发现谁会唱小曲。所以,可想而知,唐佳人这小曲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秋江滟听得脸色羞红,一跺脚,道:“她这都唱得是什么啊?!” 唐不休懒懒地道:“你不都听清楚了吗,怎还问?” 秋江滟一扭头,道:“此曲怎能入耳?!实在是……荒唐。” 唐不休道:“没人逼你听。” 秋江滟羞怒道:“你!” 唐不休勾唇一笑,得意地道:“如何?本尊的蘑菇,是不是生动有趣得多?” 秋江滟想了想,意有所指地回道:“不休的喜好着实与众不同。” 唐不休笑容璀璨,道:“那是。一般的庸脂俗粉本尊看不上。” 这话如同一只箭,直接射入秋江滟的心。依唐不休所言,她岂不是成了庸脂俗粉?! 唐不休一点儿都不怕惹恼秋江滟,还十分愉快地将秋月白拉下水,道:“秋城主当懂本尊。” 秋月白什么都不想说。 秋江滟忍下抓狂的冲动,淡淡道:“不休门主和哥哥私下关系莫逆,没想到,呵……” 唐不休挑眉,眼中有了利色,道:“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本尊在转身间,便喜欢了蘑菇?”转而却是颇具玩味地一笑,“难道还要独宠你哥一人不成?” “嘶……”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二百一十六章:秋风渡与东风客 不休老祖,不但武功了得,单是这副伶牙俐齿,也够人死上几个回合。 若说唐佳人蔫坏,那么不朽老祖就是明枪。总而言之,唐佳人不喜欢谁,他便攻击谁,无论是下手下嘴,那是相当的不留余地。没啥,就是宠着!旁人生死,与他何干?唯有蘑菇,才是他毕生呵护的珍宝,不容任何人伤害。秋江滟对唐佳人的敌意,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所以,不休老祖怎会对她和颜悦色。 面对唐不休的攻击,秋月白面色不改,秋江滟却无法淡定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激动的竟是唐佳人! 她听到唐不休说要宠着秋月白,立刻从屋里冲了出来。身上的衣裤虽穿戴妥当,但却是披散着头发,趿拉着鞋子,一看便是有多匆忙。 她冲到三人面前,盯着唐不休的眼睛,认真地道:“休休,你宠着秋月白?” 秋江滟看着唐不休和唐佳人,偷偷攥紧了拳头,暗自期盼着一场大战。 唐不休点了点头,口中却道:“比不得你。” 唐佳人咧嘴一笑,美滋滋地道:“这样挺好。” 唐不休眼含戏谑之色,问:“为何好?” 唐佳人回道:“我就是要霸占休休心中最大最好最高最重最美的位置,”扫了秋月白一眼,“其它位置,给他一些,也行。” 秋江滟开始不懂男女之情了。这都是什么和什么,乱七八糟的? 唐不休也够坏的,一抬手,指向秋江滟,问:“给她一些位置如此?”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一叠声地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她看我的眼神不友好,没法相处。” 唐不休点了点头都,笑着应道:“依你。” 秋江滟的脸皮开始发紧、发黑、发烫。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如此嫌弃过。她看向秋月白,眼神中饱含委屈,希望哥哥能为她出头。结果,秋月白的目光只是落在唐佳人的身上,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得意地道:“有休休罩着,你可以……”突然闭嘴不语。 秋月白问:“可以什么?” 唐佳人冲着秋叶白神秘一笑,道:“你就当可以为所欲为好了。”其实,她想说的是,你就可以来唐门看我们娘俩了。或者,是娘仨?唐佳人自我感觉,她应该是一个特能生养的人。毕竟,每次吃东西,她那肚子都能装下许多。想必塞进去几个小娃娃,也不成问题。 秋月白觉得“为所欲为”这个词儿真是不错。也许,这一次,他真能寻到心中所愿。唐不休、唐佳人,可是……唐门? 唐不休一伸手,拦着唐佳人坐在石凳上,从怀中掏出木梳,十分自然地将她那头凌乱的发丝收拢到一起,仔细梳理。 唐不休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饱满干净。他的手指穿梭在唐佳人的黑发中,有种不可言喻的华丽。唐佳人的凌乱发丝,在他的手下变得温软服帖,令人艳羡。 唐不休的手指十分灵活,很快便为唐佳人梳了条油光水滑的辫子,看起来干净利索还好看。 这时,绿蔻捧着粥锅,从厨房走来。 唐佳人嗅了嗅空中飘浮着的香味,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道:“大雨过后的清新味道,伴着米粒和瘦肉扭打出的滋味,最是销魂不过。来,上大碗!” 唐不休满眼宠溺地看着唐佳人。若眼神能溶化一个人,唐佳人一定会变成一滩糖水,流淌进唐不休的心里。 天光微亮,唐佳人心情好,一拍石桌,道:“就在这吃。” 唐不休笑吟吟地道:“好。” 于是,唐不休和唐佳人,还有唐不休,便坐在擦干净的石凳上,准备一同用早膳。至于秋江滟,她则是毫无食欲地回屋了。气都气饱了,哪里还能吃得下。 秋枫渡里升起炊烟,飘起米粥肉香,东风客里却是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六王爷昏迷不醒,脖子上被掐得指痕触目惊心;二王爷同样昏迷不醒,样子却凄惨了许多。他的胸部肿胀得如同两只紫色大馒头,似乎随时会爆裂开来。至于他的小兄弟,也肿胀成了非人类的尺寸,大小甚是令人瞩目,却也……唯恐会爆裂开来。哎…… 为了主子活命,为了自己保命,寒笑等人愣是将染了风寒的公羊刁刁给抬了过来。 大夏天的,公羊刁刁裹着被子,就像一只蚕宝宝,被两名随从以手为轿,抬到了两位王爷的门口。黄莲则是背着医药箱,尾随在一侧,伺候着。 肖劲和赵胜武起身相迎,异口同声地道:“有劳公子。” 二人互看一眼,再次开口,大同小异。 肖劲道::“六王爷情况危急,请先给六王爷看。” 赵胜武道:“二王爷情况危急,请先给二王爷看。” 为此,二人差点儿大打出手。 公羊刁刁从被子里伸出一只干瘦的手,随手一点,道:“从从从……从左到右!” 肖劲立刻让出位置,道:“请。” 两名随从将公羊刁刁抬进屋里,来到六王爷的窗前。 公羊刁刁打了个大喷嚏,伸出手,抚上端木焱的脉搏,然后又查看了一下他的颈项,这才道:“没没没……没被掐死,命大。”一挥手,“下一位。” 肖劲急道:“公子,您不用施针开药?” 公羊刁刁道:“睡睡睡……睡着了,我我我……我把他扎醒,他不得吼我?!” 肖劲傻了。睡着了?六王爷这是睡着了?若诊断出这个结果的不是公羊刁刁,他一准儿将那人打得去轮回,让其好生学习一下岐黄之术。可……公羊刁刁的医术,即便不如江湖传言那般神乎其神,却也相差无几。据说,此人能看见病气。一些南蛮子懂得憋宝之术,单凭一双眼睛便能窥探藏在山川大河里的宝贝,有人能看见病气也就不足为奇。当然,此乃传言,公羊刁刁从未承认过。 随从抬着公羊刁刁,直接来到二王爷的床前,示意赵胜武掀开了盖在二王爷身上的薄被。 赵胜武虽为难,却还是硬着头皮照做了。毕竟,耽误下去,二王爷真出了意外,他是要跟着掉脑袋的。 被子掀开的那个瞬间,素来因自信而沉稳的公羊刁刁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轻咳一声,忍笑。二王爷这胸,真是汹涌澎湃不容小觑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摩莲圣果 公羊刁刁查看了一下二王爷的伤口后,问:“蛇蛇蛇……” 赵胜武大惊失色,道:“折了?都肿成那样,竟然折了?!” 公羊刁刁本是有话没说完,被赵胜武这样一打断,心中不悦,直接一扬下巴,不搭理他了。 赵胜武不解其意,看向了黄莲。 黄莲解释道:“公子问,蛇哪里去了?” 赵胜武问:“要蛇何用?” 公羊刁刁最是不喜欢这些问东问西的人。他本就口痴,解释起来格外费劲儿。病着命在旦夕,有说话的功夫,不如直接照做,为病人争取一线生机。 不过,一些自诩人身份了得的人家,都难免蹦出几个分不清主次的蠢货。 黄莲见公羊刁刁脸色不好,便主动开口道:“不看蛇,哪里知道是什么毒?毒蛇品种繁多,为了最快确定毒性,看蛇最稳妥。” 赵胜武立刻大声喊道:“把砍死的毒蛇拿过来!” 有人呈上毒蛇,公羊刁刁翻看一番后,取出三粒不同颜色的药丸,递给赵胜武,道:“喂下。” 赵胜武不敢耽误,立刻轻轻捏开二王爷的嘴巴,将三粒药丸送到他的嘴边,因为不放心,还询问道:“公子,王爷吃下这三粒药丸后,是否能安然无恙?” 公羊刁刁回道:“能……能能……”赵胜武的嘴角裂开,尚未拉伸到最夸张的那个点,便听公羊刁刁接着道,“能保命,就不错了。” 赵胜武的手一抖,药丸滚进了二王爷的喉咙。 也不知道公羊刁刁从哪里抽从一根小棍,照着二王爷的脖子敲了一下。二王爷喉咙一动,咽下了药丸。 公羊刁刁道:“薄刀、火罐。” 黄莲打开医药箱,取出锋利的薄刀和小巧的火罐,然后抱起公羊刁刁,将他放到床上。 公羊刁刁伸出纤细的手臂,抓起薄刀,皱着眉,在二王爷的胸上划开一个十字交叉口,放出黑紫色的血,然后点燃黄纸,在火罐里快速转了一圈后,将火罐扣在二王爷的伤口上。 公羊刁刁依次处理完二王爷的胸口后,将目光移到二王爷的小兄弟上,没再继续操作。 赵胜武满眼忧愁地问:“公子,为何不继续?” 公羊刁刁不语。 赵胜武跟在二王爷身边,从未被人如此怠慢过,就连宫中的御医都不敢如此无视他。若非为了救王爷,这口气,他如何忍下?赵胜武陪着笑脸,继续道:“公子可否告知,王爷何时能醒?” 公羊刁刁回道:“三个时辰。” 赵胜武看向二王爷那两只硕大的胸部,道:“这个……可能消?” 公羊刁刁道:“把把把……把毒拔出……” 赵胜武仿佛看到了希望,竟是冲着公羊刁刁点了点头,希望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不想,公羊刁刁却接着道:“……也……也也消不了肿。” 赵胜武如丧考妣。 公羊刁刁继续道:“胸胸胸……胸大点儿,没关系。就是这……这这这个东西,怕是要废。”赵胜武顺着公羊刁刁的目光望去,一颗心随之沉入谷底啊!若二王爷的小兄弟废了,那皇位……岂不是与他再无关系?皇家血脉何其重要,不能生儿子的王爷,形同废人呐! 赵胜武可以想像,天要变了。 赵胜武双腿发软,竟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道:“公子,公羊公子,您一定要救救王爷,他……他不能如此……” 赵胜武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颓废道:“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 公羊刁刁回道:“不不不……不是,也不是没有办法。” 赵胜武眼睛一亮,忙道:“公子,请说。若能救得二王爷,必将重报。” 公羊刁刁问道:“摩莲圣果,听听……听过没?” 赵胜武摇头。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道:“走。” 黄莲抱起公羊刁刁,将他放到两名随从的手臂上。 两名随从抬着公羊刁刁,就要离开。 赵胜武忙站起身拦下公羊刁刁,急切地道:“公子!公子!不能这样走,且先说说,那摩莲圣果去哪里才能得到?其样子是何模样?其作用又是怎样?还有,我家王爷就……就那么挺着?”话都没说完,怎么就要走了?这公羊刁刁果真如江湖传言一般,说翻脸就翻脸。 公羊刁刁打个响指,道:“讲。” 赵胜武纳闷,这是要让他讲什么啊?他已经将得差不多了。 黄莲懂公羊刁刁的意思,开口道:“火罐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可拔下。公子说走,便是让你派人随他回药馆取药。公子给二王爷服下那颗药,是凝香五步丸。正所谓,但凡毒物者,五步之内必有解药。这凝香五步丸,极是这珍贵,可保二王爷性命无忧。至于那摩莲圣果, 说是起死人肉白骨有些夸张,但却是武林至宝,二王爷若得之,经我家少爷亲手调治,不但会痊愈,且……武功修为会登峰造极,就连陈年旧疾都会无药而愈。只不过,这摩莲圣果有些邪性。相传,一百五十年前,曾有人得到过一颗,大喜,吃之,却有枝叶从身体里生长而出,最后变成了人树,结出一株摩莲圣果。有那为救娘亲拼死一搏之人,抢走摩莲圣果,喂给只剩下一口气的娘亲服下。那娘亲竟返老还童,一夜间回到双十年龄。只可惜,人心不古,竟有人丧心病狂,抓走那位娘子,剥其皮,噬其血肉……” 赵胜武追问道:“后来呢?” 黄莲回道:“后来,那娘子埋尸骨处,又长出一棵摩莲树,结出一颗摩莲圣果。所以,也有人称它为魔怪的魔,而非摩天的摩。至于那些吃了那位娘子血肉的人,都极力掩藏自己,谁又知道他们怎样了。阁下若真相知道究竟,怕是要去百川阁买消息了。至于那摩莲圣果,也随着一场武林浩劫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胜武点了点头,将摩莲圣果四个字刻在了心里。 端木焱的眼皮子动了动,记住了这个名字——摩莲圣果。 也许,这便是他的希望,父皇的希望。 第二百一十八章:事发鸟 秋月白的人,顶着被披成焦炭的脑袋,从东风客门前的大树上爬下来,在于门内守卫交流一番后,颤巍巍地返回到秋枫渡。 此时,天光乍亮,为了*的宅院染上了一层金光。 一棵老树下,唐佳人、唐不休和秋月白,一人端着一只碗,正悄然无声地喝着瘦肉粥。 秋月白一碗粥没喝完,唐佳人和唐不休已经盛了第三碗。这是什么?这就是差距啊! 唐佳人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同休休和小雪花一起吃饭。是的,小雪花,唐佳人刚为秋月白想到一个适合的好名字。至于冰坨坨之类的,好似屎坨坨,实在不符合秋月白在她心中的形象。 唐佳人用圆溜溜的大眼睛向左扫了眼唐不休,又向右扫了眼秋月白,一颗小心脏蹦哒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左手边是她想要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休休,右边是她看着就心生欢喜的小雪花,人生如此,真是心满意足啊。 唐不休道:“笑得那么荡漾做什么?” 唐佳人收回看向秋月白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碗,咧嘴笑道:“没什么。” 没什么才有鬼! 唐不休觉得,饭后他得和她谈谈所谓怀有身孕的真相了。若再让她误会下去,没准儿她都敢在半夜里去钻秋月白的被窝。没有教导她男女大防是他的失误啊。 唐佳人埋头喝了两口粥后,终于再也忍不住,道:“你们说……” 唐不休和秋月白正在喝粥,闻听此言,都转头看向她。 唐佳人既激动又扭捏地笑了一笑:“我这样算不算是左拥右抱啊?” “噗……”唐不休和秋月白一同喷了。 洁白的大米粒混着香喷喷的肉丝,挂了唐佳人一脸。 唐佳人眨巴了一下眼睛,求知欲极强地问:“这喷一下的意思,是认同我的话,还是不认同呢?” 唐不休开口道:“蘑菇啊……” 话没说完,就听望东来报,对秋月白道:“主子,负责东风客的人会来了。说,东风客出事了。” 秋月白微微垂眸,道:“带来回话。” 望东应道:“诺。” 唐不休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擦干净脸,继续道:“你们怎么不回话?噗,是什么意思?” 唐不休扫了唐佳人一眼,心中一阵得意,暗道:瞧瞧,这就是本尊养大的蘑菇,临危不乱。任谁能看出,造访东风客要弄死二王爷的人是她?单是这份淡定,便值得竖起大拇指。 为了配合唐佳人,唐不休道:“没听见东风客出事了吗?秋城主哪里有心情回答你的问题。” 唐佳人抱起锅,用勺子开始垮锅里残留的米粥。 唐不休道:“蘑菇啊,别刮锅了,留点儿给秋城主舔吧。” 唐佳人回道:“我怕他舌头不够长,舔不到位,我给他刮干净。”说这话,将半勺粥倒进了秋月白的碗里,且给出一个热情洋溢的字,“吃!” 唐不休嫉妒了,用眼尾淡淡地扫了秋月白一眼。 秋月白没有那么大的饭量,一碗足矣,但唐佳人如此热情,唐不休又如此表情,还真成了他的下饭菜。他重新端起碗,慢慢喝着粥,心中思量着东风客里出了何事,口中慢慢品着肉粥滋味。 放下饭碗,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道:“味道不错。” 唐佳人那叫一个开心呐!直接拎起锅,抱在怀里,又一把抓起木勺,道:“我再给给你刮刮。”说着话,手上开始用力,愣是用木头勺子从木盆里刮下一层泛黄的木屑。 秋月白淡淡道:“不用了。” 唐不休却是笑道:“好好儿刮,用点儿劲儿。” 唐佳人头也不抬地点了点头。显然,她认同唐不休的话。 秋月白不忍直视,转开了目光。 幸好,望东时分及时地将人带了过来。 那负责东风客安全的小队长单膝跪地,抱拳道:“回禀城主,东风客出了大事。昨晚下大暴雨时,有人潜入东风客,成功打昏所有暗卫,不但差点儿掐死六王爷,还引来毒蛇,咬伤了二王爷。若非寒笑及时请到公羊刁刁,唯恐二王爷性命不保。眼下,二王爷性命无忧,再过一两个时辰,应该会醒。” 秋月白问:“可缉拿到刺客?” 小队长回道:“刺客逃之夭夭。且,昨晚雨大,冲刷了痕迹,怕是……不易寻。” 唐佳人问:“你怎么如此狼狈?” 小队长抬头看向唐佳人,又立刻低下头,略一犹豫,才回道:“被刺客挂在树上,挨雷劈了一下。” 唐佳人嘿嘿直笑,那样子真是天真无邪啊。只不过,她那小眼神却是偶尔一瞥,飘向了唐不休。唐不休察觉到唐佳人的目光,回以微笑。 得,眼神一对便知,挂人的是唐不休,毒人的是唐佳人。 二人心照不宣,十分自然地转开头,继续看笑话,逗乐呵。单说这份做坏事的默契,便是一般人没有的。 秋月白挥手示意小队长下去,看向唐家俩败类,道:“这江湖之中,能解决掉所有暗卫,悄然潜入东风客的高手,屈指可数。不休门主,便是其中之一。昨晚,恰逢大雨刚过没多久,二位便出现于此。” 唐不休眯眼笑道:“哦。” 唐佳人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问:“然后呢?” 秋月白突然就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了。话已经如此明显,这二人还装傻充愣,多说还有何意义?然,有句话,他还是要说:“二王爷和六王爷在秋城遇刺客,秋城上下都逃不了干系。朝廷若是介入,唯恐百姓不太平,江湖起波澜。” 唐佳人一撇嘴,道:“关秋城什么事儿?二王爷被毒,那是因为他作恶多端,屠杀百姓,有人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放蛇咬人!六王爷被掐……那个……” 唐不休补充道:“许是二王爷掐六王爷的脖子,六王爷便放毒蛇咬他。秋城主啊,那是自家兄弟的事儿,咱就别跟着掺和了。” 唐佳人点头附和道:“嗯嗯。” 言罢,二人还一起冲着他咧嘴笑,笑得秋月白直头痛。 秋月白知道多说无益,干脆站起身,道:“我去东风客看看。” 唐佳人蹭地站起身,道:“我也去看看。” 唐不休也站起身,道:“那为师就陪你去看看。” 秋月白道:“饕餮盛宴为期一个月,如今看来,只怕要提前结束了。” 唐佳人立刻改口:“我要去吃美食!” 唐不休看着秋月白,笑吟吟地应道:“好。” 三个人,兵分两路,秋月白去了东风客,唐门两位去逛了美食一条街。 唐佳人梳着长长的马尾,穿着一身黑色盘扣劲装,看背影就像一位冷血杀手那般干练,看正面却如同年华娃娃那般招惹喜爱。她抱着美食,边走边吃,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像小松鼠吃榛子般鼓溜溜的。她半眯着眼睛,脸上洋溢着璀璨的笑颜,任谁看见了都会觉得心情不错,美食不错,阳光也不错。 以前没得吃,唐佳人不挑嘴,是肉就行。如今美食多了,她也挑剔上了。但凡遇见小吃,都先用鼻子闻一闻,觉得味道尚可,才会将其抱在怀里吃。那份心满意足的小样子,怎能暖化人心。 都说艺高人胆大,从唐不休和唐佳人身上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二人刚将尊贵无比的两位王爷折腾得险些去见阎王,却还有心情在这里大摇大摆地吃吃喝喝,既可说其心胸宽广,也可称之为没心没肺。 二人从街头吃到街尾,然后租了条小船,去河上垂钓,其中的悠哉自在,无须多言。 另一边,秋月白静坐着,等到两位王爷醒来。 六王爷醒来后,静坐了好一会儿。眼前的事物再次变得扭曲的画面。他闭上眼,倚靠在床头,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肖劲禀告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并告诉端木焱秋月白来了。 端木焱用绸带系住双眼,示意肖劲带秋月白进来。 肖劲去请秋月白。 秋月白走进屋里,抱拳道:“六王爷。” 端木焱抬了抬手,道:“坐。”一开口,声音沙哑好似破锣。 肖劲取来凳子,放在床边。 秋月白道了声“有劳”,一掀衣袍,坐到凳子上,尚未开口说话,便听隔壁喊道:“王爷醒了!” 端木焱慢声道:“走,我们去看看。” 秋月白站起身,肖劲搀扶着端木焱,并未穿墙,而是走出一门,进入一门,来到二王爷的房间。 端木焱刻意走得很慢,给赵胜武一个对二王爷口述事情经过的时间。 果然,当他走到门口,便听二王爷端木淳直接摔了药碗,虚弱地咬牙切齿道:“贼人可恨!” 端木焱的唇角翘了翘,在肖劲的提示下,抬腿跨过门槛,进入房间。 兄弟俩相对无言,心中却都有一个想法:那刺客怎就没弄死他!手残啊?! 赵胜武拿出威严之态,对秋月白道:“秋城主,两位王爷在秋风客里遇刺,你难辞其咎。” 秋月白不卑不亢地道:“自当抓到刺客,给两位王爷一个交代。” 二王爷道:“三天。且,本王不希望此事声张,扰了百姓安宁。秋城主,你可懂得?” 第二百一十九章:宠爱若蛇毒 秋月白离开东风客后,思前想后的赵胜武,终是将二王爷的真实状况交代清楚。闻听有刺客用毒蛇咬自己,二王爷已经怒不可遏,如今又听到自己以后会挺着两个巨大的胸部,且提溜着巨物却不能人道,这怒火如飙风,险些将东风客给掀了! 二王爷再也顾不得遮掩,直接冲着端木焱而去,尖锐地道:“本王如此凄惨,险些丧命,六弟的脖子上却只是多了几个点,真是可喜可贺。” 端木焱扬声道:“二哥此言就不对了。二哥身上也不过就是突出了三个点而已。哦,许是大点儿?” 二王爷余毒未清,怒火攻心,竟被气晕了。 端木焱道:“咦?怎没声了?不会是断气了吧?” 赵胜武立刻摸了摸二王爷的脉搏,紧张地道:“王爷?王爷?!” 二王爷缓缓睁开眼,咬牙道:“查!给本王查出来,是谁!”转眼看向端木焱,“六弟不气不恼,想必胸有成竹,知道谁是刺客。不如说出来,让本王听听。” 端木焱点了点头,道:“没错。本王可以肯定,要掐死本王的是一个人,咬伤你的是毒蛇。” 二王爷冷笑道:“六弟这个笑话,真是不好笑。” 端木焱反问:“如何才好笑?难道本王要说,令你胸部肿胀如奶娘的是人?” 二王爷心中那个恨呐!他一口气没提上来,接连咳嗽了好几声,震得胸部乱颤,小兄弟也跟着一阵颠簸,那叫一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堪称波澜壮阔。 赵胜武护主,道:“六王爷,二王爷身上余毒未清……” 端木焱冷声道:“本王刚从鬼门关爬出来,就来看你家二王爷,我们兄弟情深,你可有质疑?” 赵胜武立刻闭嘴,不敢言语。 这时,茹夫人和羽夫人寻来。前者一进门便噼啪落泪,扑倒二王爷的床边时,已经成了泪人。后者依旧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蹙眉不语,眼中有着关切之意。 二王爷默默拉起薄被,盖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茹夫人哭着道:“王爷啊王爷,您可算醒了。自从知晓王爷被刺客所伤,茹儿心急如焚,却谨记王爷吩咐,不敢在此时来添麻烦。得知王爷醒了,茹儿这一颗心,终是放下。若是抓到那刺客,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二王爷虚弱地道:“知你心意,出去吧。” 茹夫人含泪道:“茹人要照顾王爷。那些丫头粗手笨脚,茹儿不放心。” 端木焱突然开口道:“本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肖劲,咱们走,老子要抓刺客,吃美食,享受一下秋城的秀丽风景!” 肖劲应道:“诺。” 端木焱伸出手,肖劲搀扶着他,二人渐行渐远。 二王爷伸出手,摸了摸茹夫人的脸,柔声道:“乖,不哭了。本王无事。” 茹夫人点了点头,一双眼睛柔情百转地望着二王爷。 二王爷道:“本王买了个消息,你带五千两,去替本王取来。” 二王爷从来不让女人参与到正事中,如今却肯让她去取机密,可见是把她当成了王府的女主。思及此,茹夫人擦干净眼泪,微微扬起下巴,认真道:“王爷尽管放心,茹儿一定不负卿命。” 二王爷微微一笑,绽放出一记透着虚弱的认可。 茹夫人问:“去哪儿取?” 二王爷回道:“百川阁。” 茹夫人的身体一僵,笑得有些勉强。 二王爷道:“本*你,难道茹儿不信自己?” 茹夫人立刻变得好似打了鸡血,道:“王爷放心,茹儿一定完成这个任务。”言罢,站起身,从习夫人的身边走过。那真是目不斜视,仿佛对习夫人不屑一顾。 茹夫人走后,二王爷对习夫人招了招手。 习夫人走到床边,低声道:“王爷。” 二王爷攥住习夫人的手,感慨道:“还是你最懂本王,不给本王添乱。” 习夫人垂眸道:“谢王爷垂爱。” 二王爷轻叹一身,道:“轻歌,你对本王,何需如此客气?想当年,本王对你一见钟情,这么多年,怎就捂不热你的心呐?” 习夫人淡淡一笑,道:“王爷对轻歌的好,轻歌怎会不知?只是……性子如此,王爷不要怪罪才好。” 二王爷拍了拍习夫人的手,道:“疼你都来不及,如何能怪罪?西域进贡的药,你可记得按时吃,切记多思多虑,唯有你保重身体,才令本王心安。” 习夫人眼波轻轻一荡,柔声道:“是,王爷。” 二王爷露出疲惫的样子,微微闭了闭眼睛。 习夫人询问道:“王爷可要用膳?” 二王爷摇了摇头,道:“休息一会儿便好。这毒……实在歹毒!” 习夫人站起身,道:“轻歌告退,王爷好生休息。”言罢,施礼,向外走去。 待习夫人快走到门口时,二王爷睁开眼,道:“本王叫他过来了。你们也当聚一聚。” 习夫人的脚步微顿,回身又施了一礼,道:“谢王爷。” 二王爷摆了摆手,习夫人退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习夫人却执意眯眼望了望那骄阳似火。然,她并不能感受到任何温暖,反而遍体生寒。然,日子终究要过下去。她托着弱不禁风的身子,不想死,便要活。 有些冷,源于骨子里,驱不掉的。 她垂眸,一步步向着自己的小屋走去。 她的大丫头名叫霜降,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取完银票的茹夫人,将自己打扮一番,与习夫人擦肩而过。前者斗志昂扬,就像一只骄傲的母鸡;后者静静而行,好似随风飘荡的一根羽毛。二人的每一次交际,都戴着完全不同的气场,向着不同的方向而行。 谁又能看清楚彼此的结局,笑一下谁比谁凄惨,赞一声谁比谁了得?不过是……二王爷手中的棋子,必须站在那个位置上去罢了。 茹夫人的丫鬟四喜靠近茹夫人,赞道:“夫人,您得王爷看中,眼瞧着越发风光。” 茹夫人笑道:“总比那些罪臣之女过得如意一些罢了。” 习夫人的丫鬟耳朵动了动,却和她的主子一样,权当没听见。 第二百二十章:买消息的女人 茹夫人怀揣着五千两银票,呈上马车,来到孟水蓝的客栈。丫鬟四喜下了马车,寻到掌柜,小声抵语道:“我家夫人要见百川阁孟阁主。” 掌柜一脸疑惑之色,问:“啥阁主?” 四喜皱眉,道:“别装傻!我家夫人可是二王爷的夫人。” 掌柜立刻抱拳:“哎呦喂,夫人来此寻什么阁主,可是小的真不知啊。”眼神一飘,看向店小二。 电小二会意,一溜烟跑去寻孟水蓝了。 丫鬟四喜急了,瞪眼道:“好你个掌柜的!我和你说,你要是耽误了我家夫人的大事儿,保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掌柜陪着笑脸,道:“哪敢呢?不敢不敢。绝对不敢。关健是……哎,要不,您稍等,小的让店小二挨个去问问。” 四喜见掌柜这样,也不拿捏不准孟水蓝到底是不是住这儿,只能傻等着。 掌柜态度好,陪着小心说着话,四喜却仍旧十分烦躁。她生怕自己的差事办得不好,被茹夫人责罚。报喜因不会说话,以及不被待见,若她做事不讨喜,怕也没好果子吃。 茹夫人久等了许久,也不见四喜回来报信儿,心中焦急,当即戴了顶幕篱,下了马车。尚未走进客栈,便看见孟水蓝迎面而来。 孟水蓝五官俊美,一头栗色长发似乎沾染了三分异国风情。一身草绿色的长袍,用银线绣着精美的图腾。腰间一条祖母绿的玉带,水头十足。他举手投足间都有种文人墨客的风骚之气,便生被他隐藏起来,只展露出令女子疯狂的笑颜。 他摇着白玉为骨的扇子,头上插着一根同色发簪,是一截青竹的样式,极为精致。 如此打扮,加上那才子独具的气质和风流的眉眼,竟令周围女子心中小鹿乱蹦,纷纷偷偷窥视向他。 孟水蓝也不怕人看,摇着扇子一笑,真是道不尽的勾魂。 茹夫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孟水蓝,一时间竟是看得痴了,直到孟水蓝在她面前站定,问:“师妹,寻某何事?”她才回过神。 茹夫人笑颜如花,声音甜美,道:“怎么,无事便不能来看望师兄吗?” 孟水蓝道:“师妹总是这么神出鬼没,某实在没有招架之力。” 茹夫人脸色微变,幸好有幕篱挡着,否则她真怕被人看了去。她抿了抿唇,道:“师哥……” 孟水蓝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当即一指对面的茶楼,道:“不如饮杯粗茶?” 茹夫人点头,应道:“好。” 客栈里,四喜一直注意着茹夫人的动静。当她看见孟水蓝的样子时,竟忘了呼吸。直到茹夫人要和孟水蓝一同抬脚走向茶楼,她才恍然回神,迈着小碎步追了上去。她偷偷望着孟水蓝的侧脸,一颗心随之荡呀荡的。原本,她以为二王爷就是顶好看的人物,没想到,眼前人竟好似风流才子,令人过目难忘。 走进茶馆后,孟水蓝要了雅间。 茹夫人让四喜守在门口,她则是走进雅间,取下幕篱,与孟水蓝面对面而坐。 滚烫的热水和小点心被端上来,考究地摆放在桌子上。 孟水蓝让茶师退下,自己提起热水壶,慢慢煮茶。 水汽氤氲中,茹夫人望着孟水蓝的容颜,有些恍惚,直到孟水蓝将一杯煮好的茶放到她的面前,她才回过神,提起茶杯,轻嗅小品一口。放下茶杯,茹夫人品着舌尖滋味,道:“师兄的手艺又精进了许多。我已经很久不曾喝过如此回味悠长的好茶。还记得在山上学艺时,师兄惯于偷懒,但在吃喝玩乐上,却是造诣颇深。那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画风一转,“师哥变得许多。” 孟水蓝品了一口茶,道:“只是顺其自然而已。” 茹夫人的眸光闪动,问:“师兄见我,可变了许多?” 孟水蓝勾唇一笑,道:“差不多吧。” 听闻此话,茹夫人心中无比失望。怎能差不多呢?为何回答得如此含糊?他应该记得她原来的性格和模样,却非要这么说,是何意?偶尔,她揽镜自照,都会觉得岁月没有善待自己。 许,是生她的气吧。 茹夫人用手摸了摸,自嘲地一笑,道:“已经分别,便是四年。师哥还说茹儿没变,岂不是哄茹儿开心?”台眼看向孟水蓝,眼中有了幽怨之色,“还是说,师哥忘了茹儿当初的模样?” 孟水蓝笑道:“自然没忘。” 茹夫人面露喜色。 孟水蓝接着道:“却也记不真切了。毕竟,时隔太久。” 茹夫人面色一边,笑容僵在了脸上。 孟水蓝转头看向窗外,唇角勾了勾。他发现,唐佳人的说法方式果然很有意思。前一句,令人欢喜;后一句,令人断肠。残忍吗?如果这都叫残忍,当初她连声招呼都不打,便消失四年之久,又叫什么? 茹夫人眼圈一红,攥紧帕子,可怜兮兮地道:“师哥,你还在怪我是不是?我……我也是逼不得已。但是,爹爹的官位岌岌可危,家里一筹莫展,若非我……我嫁过去,我们一大家子就得露宿街头!”垂眸,噼啪掉眼泪,“身为子女,我如何忍心让年迈的爹娘吃这种苦?” 孟水蓝觉得口中的茶水,有些苦了。 茹夫人抬眼看向孟水蓝,道:“师兄,我也曾想过,待稳定后给你送去消息,让你……忘了茹儿。可……可王府庭院深深,又岂是茹儿能随便出入的?王爷喜新厌旧,茹儿在府里如履薄冰。如今能被王爷带出来,全依仗家父身居要职,尚能助王爷一臂之力。”说话间,眼泪如同豆子,噼啪落下,湿了帕子。 四年。不告而别四年。孟水蓝并没有找茹夫人四年。他身为百川阁阁主,想要寻一个人,虽不是易如反掌,却也不难。他知道她在哪儿,也曾去看过她。只不过,她不知道罢了。 他曾因她之故,刻意收集二王爷的罪证,关注六王爷的动向。结果,却误打误撞结实了唐佳人。 孟水蓝的眸光落在袅袅而起的水雾上,隐下自己的故事,只是随意的呆楞了一会儿。他觉得,时间真是个好东西。曾经,他最见不得的便是师妹筱茹儿的眼泪。如今,却能视而不见。真好。 茹夫人见孟水蓝陷入沉思,以为他在回忆过去。可见他不再为自己的眼泪而心疼,心中着实别扭了许多。她等了等,也没等到自己要的结果。心中的失落感,险些将她淹没。 曾经,她与他关系最好,羡煞旁人。如今,隔着一张桌子,却好似分割在两个世界。 曾经,她是喜欢他的。但在遇见权势滔天的二王爷时,竟是一颗芳心悄然暗许,十头牛都拉不回。二王爷的温柔眼神、二王爷的柔情软语、二王爷的出手阔绰、二王爷的大胆亲吻,无一不让敢懂情滋味的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且,家里出了事,她又有求于二王爷。如此这般,便嫁了。 曾经,孟水蓝只是一个小气的穷小子。他爱穿漂亮的衣服,却又格外珍惜,不舍得弄褶一点。大家都说,孟水蓝一定是小富之家的少爷,谁曾想,他竟是百川阁的少主。 曾经……曾经不堪回首,却还要问一问眼前人。 茹夫人心中不舒坦,面上却笑得天真无邪,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曾经的那个自己。她道:“师哥,你在想什么?可是想我们的过往?” 孟水蓝提起茶壶,为彼此添了些茶水,道:“说说吧,来寻某何事?你现在贵为夫人,某这江湖草蜢,有何效劳之处?” 茹夫人忍不住皱眉道:“师哥,你我之间,除了这个,再无其它可说了吗?!” 孟水蓝道:“你随意说。若是回去晚了,不怕王爷责备,某又有何惧?” 茹夫人心中一暖,略带情意地撇了孟水蓝一眼,暗道:师哥还是如此,嘴冷心热,善解人意。 她看看时辰,也不敢再耽搁下去。当即伸手入袖兜,掏出一个荷包,解开,取出一张价值五千两的银票,递向孟水蓝,道:“师兄,名人不说话暗话,是王爷让茹儿来买一个消息。这是五千两,师兄收好。” 孟水蓝挑眉,扫了银票一眼,道:“原来与某相约花船一游的人是王爷。怎么,他为何不自己前来?” 茹夫人面露纠结之色,她在等,等孟水蓝自己拉回那句话,不再逼问她。奈何,孟水蓝只是看着她,等答案。 茹夫人无法,只得道:“王爷……遇刺了。” 孟水蓝心中一惊。停顿片刻,他才开口问道:“王爷可有碍?” 茹夫人低声道:“此话与你说,千万不可外传,王爷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提此事。王爷被毒蛇咬了,幸而请到公羊刁刁,救下一条命。六王爷被那刺客掐住了脖子,能活都是造化。” 孟水蓝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 茹夫人本不想继续回答,奈何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再隐瞒,怕是不妥。再者,二王爷一直想要招揽孟水蓝为几用,否则也不会派她过来。既然……是自己人,说说也无妨。于是,她将自己知道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孟水蓝听。 第二百二十一章:价值五万两 听完茹夫人的讲述,孟水蓝的脑中竟勾出一副画面——唐佳人背着一个小布袋子。布袋里有东西扭来扭去,看样子……像蛇。 说实话,如果此事真是唐佳人做的,并不令人吃惊。唐佳人扮演六王爷,被二王爷多次追杀,这仇,怕是早就结下了。那唐不休又是个护犊子的,无论小祸害唐佳人闯什么祸,都只会帮者杀人越货,压根不会拦着。 说实话,这次的篓子捅得有些大。 再说一话实话,那小祸害都不如直接捅了二王爷,日后麻烦还能少些。至于六王爷,估计是……误伤吧? 茹夫人轻叹一声,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师兄,这银票你拿着。” 孟水蓝也站起身,却道:“你可知,你家王爷,为了一女子,一掷五万两?” 茹夫人的眼睛瞬间增大,却又立刻恢复如常,尽量强装镇定,不自然地笑道:“是……是吗?” 孟水蓝道:“告诉你家王爷,这个消息的难度太大,需费些时间。若真想得,拿五万两来。”言罢,扔下银子,向外走去。 茹夫人愣了愣,忙提着裙摆追了出去。王爷好不容易交给她一个任务,若这都搞不定,岂不是……岂不是令王爷失望?令后院那些贱人笑话?!坚决不行! 孟水蓝大长腿,又是个轻功绝佳的高手,几步便走出了茶馆。 茹夫人武功不弱,奈何四年的后院生活,让她只知道争宠,忘记了锻炼。如今追起孟水蓝,真是费劲。 她气喘吁吁地追上孟水蓝,急道:“师兄!你怎么说走就走?王爷既然让我来办此事,怎能半途而废?以你我多年的情意,不好半路涨价吧?” 孟水蓝刚要回话,却看见唐佳人迎面而来。她步伐欢快,举着一只大大的荷花叶当伞。一张小脸上,满是餍足的幸福笑容。那粉嫩的颜色,好似一朵初绽的莲花。唐不休落后唐佳人半步,满眼宠溺之色地看着她随意地逛着。 这本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可看在孟水蓝眼中,却变得有些刺目。只因,他明明确认自己不曾动过唐佳人,奈何唐佳人的样子好像比他还确定他动了她,且让她怀有身孕。导致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不是和孟天青一样,在梦行中动了她。有些乱。 茹夫人顺着孟水蓝的目光看见了唐佳人,感觉就像被油腻淋了满头,瞬间燃烧起熊熊怒火!因唐佳人之故,她被二王爷冷落,这笔帐,必须算!然,现在却不是时候。 茹夫人急道:“师兄!你怎能薄情寡义?!” 孟水蓝收回看向唐佳人的视线,落在茹夫人的脸上,淡淡道:“某的情谊本就不多,付出必要回报。茹夫人敢要吗?” 这话,问得实在是令人心惊肉跳啊! 这是要给二王爷带绿帽吗? 如此明目张胆,好吗?! 茹夫人怕了。她以为,孟水蓝认真了。 孟水蓝嗤笑一声,取出烽火鸟,夹在手指间,道:“想要,五万两,一文也不能少。” 唐佳人看见孟水蓝,本想绕路走,毕竟……昨晚她闹了个乌龙,挺对不起他的。可瞧着孟水蓝手中的烽火鸟,她又觉得心痒难耐。曾经,她手上有一只秋月白的烽火鸟,却被她毁了。至今,她还没见过烽火鸟展开后的样子呢。 唐佳人的好奇心之强,能杀死猫。幸好,猫有九条命,够她折腾的。 唐佳人悄然无声地凑了过去,一把夺走孟水蓝手中的烽火鸟,问:“你又拿个小纸片子晃悠啥?” 孟水蓝转头看了眼唐佳人,没说话。 茹夫人眼睛一瞪,怒道:“那是我的!”伸手就要抢。 唐佳人躲开茹夫人的手,道:“才不是你的。我都听见了。孟水蓝说,这个要卖五万两。” 茹夫人收手,挑眉问:“你有五万两吗?!如果有就把消息拿走,如果没有,把它留下。”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我当然有啊!” 孟水蓝神补刀:“某刚才说了,你家王爷为了位姑娘一掷五万两。却忘记告诉你,她是谁。如今你瞧见了,也不用某多废话。” 茹夫人满眼的不敢自信,气得生子都颤抖了。 孟水蓝在心里轻叹一声,终是道:“某言尽于此,你回去复命吧。” 茹夫人哪里肯走?当即扯住孟水蓝的袖子,道:“水蓝!” 孟水蓝皱眉,道:“男女授受不亲,茹夫人请注意。” 茹夫人立刻松手,望着孟水蓝的目光却充满欲言又止的复杂感情:“师兄,你不将消息买给我,让我回去如何复命?我知,你怨我。可……可我也是没办法啊。” 孟水蓝笑道:“某怨你什么?茹夫人,话可不能乱说。旁人听了,还以为某对二王爷不满呢。再者,某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不方便和其他女子提什么情谊二字。” 茹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问:“有家室?” 孟水蓝点头。 茹夫人不自然地一笑,问:“不知……不知师兄娶了哪位千金?” 孟水蓝一抬扇子,直指正准备开溜的唐佳人。 唐佳人被定格在当场,傻了。 孟水蓝见唐佳人终于傻了一回,心情大好。 唐佳人却觉得孟水蓝指错人了,于是忙蹲下,避开那把可恶的扇子。偏偏,无论她往哪边闪躲,孟水蓝的扇子头都会随着她移动,不差分毫。 唐佳人无法,只能一把扯过看热闹的唐不休,让他挡在自己面前,然后歪着身子,探出头,质问孟水蓝道:“你干啥?!” 孟水蓝道:“昨晚,有人亲自对某说,怀了某的孩儿,今天怎就不认账了?!” 唐不休挑了挑眉毛,仰头望天,当自己不存在。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蘑菇如此鲁莽,是得长些教训才是。女子名节多金贵,其他女子生怕传出自己和谁有染的传闻,恨不得会以死明志。可再瞧瞧自家蘑菇,这是往衣服里塞个枕头就往上冲啊。不但如此,还随便扯过一人便问他是不是孩儿爹。这缺心眼的劲儿,像谁呢? 第二百二十二章:淡定一点儿,能吗? 唐佳人被孟水蓝质问得哑口无言。 茹夫人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这……这是什么世道?女子何时能如此猖狂了?! 孟水蓝轻飘飘地瞥了唐佳人一眼,道:“你准备准备,某即日去不休门求娶。”看向唐不休,“不休门主,你不会有异议吧?” 唐不休收回四处寻鸟的目光,回望向孟水蓝,道:“你若不介意多本尊一人,随时可来下定。” 得,这又是一个明目张胆要给孟水蓝戴绿帽子的人。 这是什么年景?怎流行起了给别人戴绿帽子? 尴尬中,唐佳人一刀劈下,道:“别忘了,还有秋月白。” 唐不休第一次生出,想要掐死唐佳人的心! 唐佳人被唐不休的目光吓了一跳,问:“休休,你怎成了斗鸡眼?” 唐不休道:“这叫恨不得掐死你的目光,不叫斗鸡眼。” 唐佳人疑惑道:“原来,这就叫恨不得掐死你的目光?我……我怎么你了?你为何这么看我?” 唐不休深吸一口气,道:“没什么,你习惯就好。以前,你小的时候,本尊经常用这种目光看你,你都能泰然处之。如今长大了,怎么反而越发胆小了?” 唐佳人感慨道:“我以前小,不懂事,不知道你这种目光的杀伤力。” 唐不休笑道:“也是。自从本尊修炼不休大法之后,想掐死你的念头,也能控制得恰到好处。” 唐佳人立刻赞道:“休休真厉害。” 唐不休挑眉:“认真的?” 唐佳人正色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得意了。 孟水蓝掏出小本子,边写边说:“天已三十二年,八月三日,百川阁阁主孟水蓝求娶不休门女侠唐佳人,不休老祖应。” 唐不休一把扯过本子和笔,紧随其后,写下两个字——个头! 将本子和笔扔还给孟水蓝,拉着唐佳人便走。 茹夫人看得一愣一愣地。半晌才道:“哎呀,那消息被拿走了!” 孟水蓝撒腿便追。 茹夫人只能登上马车,无功而返。 唐佳人对唐不休神秘一笑,小声道:“这烽火鸟里都是秘密。等会儿咱俩一起看。”将烽火鸟藏入腰带里,然后随便摸出一块纸,用火点燃。 孟水蓝追上唐佳人,拦住她的去向,伸出手,道:“拿来。” 唐佳人展开手指,露出手心里那一小捏的纸灰。风一吹,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水蓝瞪了瞪眼睛,又眯了眯眼睛,问:“什么内容?” 唐佳人道:“我嘴巴很严的,不会说。” 孟水蓝呵呵一笑,道:“是吗?你这是逼着某自己翻找喽?” 唐佳人立刻摆开架势,道:“不许动手动脚。” 孟水蓝道:“你都怀了某的宝宝,动手动脚又怎么了?” 唐佳人的猫眼一瞪,指着自己的肚子道:“你再过来,我打他!” 孟水蓝挽起袖子,扑向唐佳人,道:“看看谁打谁!” 二人在街道上扑腾起来,扰得鸡犬不宁。 待孟水蓝将唐佳人逼入死角,他邪恶地一笑,伸出手,道:“自己拿出来,还是某动手翻?” 唐佳人捂着腰带,道:“我都没见过烽火鸟真正的样子。” 哎呦,瞧她那样,她还委屈呢。 孟水蓝心一软,道:“那只烽火鸟不是你能看的,懂?你把它给某,某给你换个有趣的。”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问:“什么有趣的?” 孟水蓝问:“你觉得什么有趣,便给你什么。” 唐佳人开心地道:“好!等我想到了,便告诉你。”伸手去腰带里一摸,脸色却是一变。她看向孟水蓝,挤着笑,陪着小心,“和你说个事儿,你能保证不闹怒吗?” 孟水蓝摇了摇头,道:“好像……不能。” 唐佳人皱着一张脸,道:“淡定一点儿,能吗?” 孟水蓝摇了摇头,回道:“够呛。” 唐佳人踮起脚尖,开始张望唐不休。 孟水蓝道:“做错事,就会找爹?” 唐佳人将心一横,抱着头,蹲在地上,道:“烽火鸟丢了,你轻点儿打。” 孟水蓝一动,唐佳人立刻抬头道:“打狠了,我会报复的!”言罢,立刻低下头,做鹌鹑状。 孟水蓝真是哭笑不得啊!他抬起手,做出要打唐佳人的样子,其实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吓她。不想,他身后突然有劲风袭来! 孟天青举着一根擀面杖,照着孟水蓝的脑袋便砸了下去。 孟水蓝两眼一番,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孟天青蹲下,拉起唐佳人,心疼地道:“孟水蓝那畜生没有吓到你吧?”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摇了摇头,问:“你怎么来了?” 孟天青回道:“就知道你得在饕餮盛宴里逛,我特意来寻你的。”眼波微微闪躲,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生出小舌舔了舔嘴唇,紧张兮兮地道,“那个……你那晚说得事儿……” 唐佳人站起身,用脚踢了踢孟水蓝的身子,道:“你不会将他打死了吧?” 孟天青要说得话没说出口,有些烦躁不安,一跺脚,伸手摸了摸孟水蓝的鼻息,道:“没死,我哥可耐打了。哎哎哎,你关心他干什么?你说,他才刚要干什么?是不是要欺负?!” 唐佳人回道:“我把他的一只烽火鸟弄丢了,他恼羞成怒,要打我。” 孟天青点了点头,道:“这样啊,那咱俩还是走吧,等会儿他醒了,估计又要咬人了。”言罢,一把抓住唐佳人的小手,就要往外拉。 孟天青突然伸腿,绊倒了孟天青,然后飞身而起,压在孟天青的身上,道:“对某下手如此狠,某白养你这么个白眼中山狼!” 唐佳人想走,奈何哥俩堵着唯一的出口,打得难解难分。 唐不休悄然出现在墙头,冲着唐佳人伸出手。 唐佳人一脚蹬在墙上,一手攥住唐不休的,轻松地溜了。 孟水蓝眼尾一扫,见二人消失不见,果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面无表情地走了。 孟天青揉了揉自己的脸,捡起擀面杖,疑惑地道:“怎么回事儿?”他敏感地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尤其是孟水蓝,怎么不对他进行口头教育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但凡你求,我皆应之 茹夫人铩羽而归,回到东风客后,心中惶惶不安,纠结了半晌,才去给二王爷回话。 二王爷换了房间,躺在床上,闭着双眼,既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柔声安慰,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指,示意她出去。 茹夫人悄然松了一口气,退出房门后,却又提心吊胆起来。如果,她失去了王爷的宠爱,别说无法再进一步,就连后院那些贱人们都会排着队看她笑话。这样,不行! 茹夫人攥紧拳头,迈着小碎步,一路急步回到自己的小院,听见隔壁房间里传出一阵清冷的琴声,心中火起,随手抓起一根棍子,狠狠地敲了下木门,道:“一天到晚地弹个没完没了,还让不让人睡个午觉!”言罢,用力推开房门,大步走进屋里。 习夫人的琴声不停,继续弹奏着清冷的调子。 主房里,二王爷忍着痛,慢慢坐起身,下了地,来到放在墙角的大面铜镜前,伸手解开自己的亵衣,退下亵裤,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 他抚着自己的胸部,缓缓勾起唇角,笑道:“不错,甚是丰满。”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小兄弟,“甚是可观。”提上裤子,抓起放在桌子上的砚台,突然用力砸向铜镜! 咣当一声,铜镜被砸出一个大坑。 赵胜武误以为二王爷出了意外,忙冲进屋子,喊道:“王爷?!” 二王爷抓起长椅,一边继续砸镜子,一边嘶吼道:“假的!都是假的!” 赵胜武远远看着,不敢阻止。 二王爷砸够了,坐在椅子上,抽搐着肩膀,呵呵笑道:“本王有生之年,从未被人如此侮辱过。”看向赵胜武,眸光中闪烁着嗜血的狠辣和疯狂,“本王一定要找到刺客,然后……活剥他的皮!” 赵胜武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子息怒,属下一定竭尽全力搜查刺客!” 二王爷打量了赵胜武两眼后,收回目光,闭上眼,道:“好好儿查。” 赵胜武应道:“诺。” 赵胜武刚要起身,就听二王爷继续说话,又忙跪了回去。 二王爷道:“昨晚,公羊刁刁所言,都谁听到了?” 赵胜武心中咯噔一下,生怕二王爷将他这个知情人灭口,当即开始拉人下水,道:“回禀王爷,昨晚,在王爷的房间里,除了属下,还有公羊刁刁和他带来的三个人。隔壁房里,却有六王爷和肖劲二人。” 二王爷的指甲,挠着椅子手把,发出吱嘎的声响。 赵胜武闭嘴,不语,额头上的冷汗却开始噼啪落下。实则,他问有关二王爷小兄弟是否能恢复这句话时,问得比较隐蔽。只不过,多拉一人下水,他活命的机会就多一些。所以,无论六王爷知不知道,都必须知道。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二王爷终是道:“谣言,不可以有。本王这病,必须得治好。否则……本王便让所有人陪葬!” 赵胜武吓得腿一软,却强撑着身体,抱拳应道:“诺!” 二王爷的手指动了动,赵胜武起身,向后退去。 在赵胜武即将退出门口时,二王爷开口道:“他什么何时到?” 赵胜武回道:“日夜兼程的话,也需两天两夜。” 二王爷闭嘴不语,好似睡着了。 赵胜武继续后退。 二王爷道:“备轿。” 赵胜武关切道:“王爷要多休息才好。如今余毒未清,不适合出行啊。” 二王爷睁开眼睛,看向赵胜武。 赵胜武立刻闭嘴不语。 二王爷道:“本王遇刺、身中剧毒之事,必须保密。本王不想听到有关此事的任何传言。” 赵胜武瞬间明白此中干系。若是一般遇刺,可拿来做些文章,可……现如今二王爷中毒的地方见不得人,若被圣上得知,二王爷再也不能人道,此事的后果,比遇刺还惊险万分。二王爷图谋那么久的江山,定会与他无缘。 赵胜武想明白了二王爷的顾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道:“王爷的意思,是要先破一破可能发生的谣言?” 二王爷微微点头。 赵胜武立刻应道:“诺!属下这就去准备。”他小心地关好房门,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这才命人去准备轿子。 二王爷和六王爷被刺,本是一件大事,奈何尚未有风声传出,便看见了活蹦乱跳的六王爷,穿着高领衣袍,坐在茶楼里听小曲。 至于二王爷,竟也坐着轿子,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转了一圈。他偶尔掀开车帘,向往眺望两眼。 秋月白带着人,在不动声色中查找着刺客的踪迹,搜过茶馆时,看见了六王爷,心中便有了计较。 能让六王爷被掐成那样,还不追究的人,屈指可数。其中,排在第一位的,唯有唐佳人一人罢了。 端木焱对秋月白道:“秋城主一定要认认真真好好儿搜搜,不过……低调些,也是对的。想必,本王那二哥,一会儿也能出来溜溜。你若见了,别忘了告诉他,本王在这间茶楼里十分惬意,让他也过来听听小曲儿。” 秋月白闻听此言,觉得端木焱话中有话,却并未点明。按理说,身中剧毒的二王爷,应该会在东风客里养伤,为何却要出来走动? 秋月白心中存了疑惑,退出茶馆,继续打马前行。 不多时,他果然路遇二王爷! 秋月白心念转得极快。能让二王爷带病出来溜达,定是要破除他被刺的传言。为何?他可是在为谁这样?不,他应该是在为自己这样。今日,他去看望二王爷时,发现他薄被下凸起三个点。想想那三个位置,秋月白瞬间明白了一切。他认为,那三个位置被毒蛇咬伤,怕是……有了异样,不方便被人知晓。 不得不说,秋月白这份细腻心思,十分了得。 他不动声色地来到轿子前,下马,抱拳道:“二王爷。” 二王爷的脸色并不好,但隐在轿子的暗处,倒也不引人注意。 二王爷点了点头,回了句:“月白辛苦。” 秋月白道:“缉拿毛贼,谈不上辛苦。” 二王爷满意地一笑,道了声:“好。” 轿子继续前行,秋月白飞身上马,继续以低调的方式去寻刺客。 每个人都在以不同的轨迹打转,彼此之间却又藕断丝连,总有交叉碰撞点。这便是生命的有趣。 唐佳人和唐不休两个人,向着秋枫渡的方向,携手走在夕阳中。相对于别人的兵荒马乱、费心费力、劳心劳神,这二位则是显得悠哉而惬意。 唐佳人问:“休休,公羊刁刁的医术很厉害吗?” 唐不休回道:“也许吧。” 唐佳人道:“你说,医者悬壶济世,本是好事。可他救了二王爷,岂不是助纣为虐?” 唐不休赞道:“这两个词儿用得好。” 唐佳人感慨道:“我离出口成章,不远矣。” 唐不休哈哈大笑,附和道:“却是如此。” 唐佳人目露得意之色,又向前蹦哒了两步,停下脚,用眼尾扫着唐不休,问:“休休,那只烽火鸟被你拿走了吧?” 唐不休随口道:“怎么会在为师这里?定是你不小心丢弃在街道上。” 唐佳人一撇嘴,嘀咕道:“才没有。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没丢过一样东西。” 唐不休指了指地面,道:“看,那不是你丢下的?” 唐佳人扭头看向身后,认真看了两眼,道:“也没丢东西啊。” 唐不休笑道:“笨呐。那脚印都被你丢了十六年了,怎好意思说从未丢过东西?” 唐佳人抱着膀子,斜眼看着唐不休。 唐不休伸手掐了下唐佳人的脸蛋,道:“为师就喜欢看你这种表情,这让为师特别有优越感。智商的碾压,蘑菇,你服不服?” 唐佳人一拍胸口,道:“本蘑菇不服!” 唐不休道:“来来,为师再与你说说,必要让你心服口服。”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到秋枫渡,遇见了正要外出的秋江滟。 秋江滟以为这二位已经离开,没想到人家只是出去转悠一圈又回来了。如此厚颜,实属罕见。 唐佳人有身为客人的自觉性。她扬起璀璨的笑脸,却无人接。 秋江滟见唐不休和唐佳人那般亲密,心中憋了一股子气,干脆来个视而不见,挺胸抬头从二人身边走过。绿蔻紧随其后。 唐不休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道:“她眼神不好,并非不懂待客之道。” 这话说得秋江滟双颊一红,当真比掴她两巴掌还难受。她素来自诩是有侠女之风骨的名门闺秀,如今……却被讽刺不懂待客之道,确实难看。 秋江滟有心为自己辩驳两句,可一回头,却发现那二人已经携手进了院里。那份自然随性,就像回到了自己家。 秋江滟一扭头,恨恨地走了。 院子内,唐佳人对唐不休道:“咱们走吧。” 唐不休回道:“好。” 唐佳人眼帘地垂,改口道:“明天走。” 唐不休回道:“好。” 唐佳人抬眸望向唐不休:“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说好?” 唐不休笑吟吟地回道:“好。” 唐佳人道:“那后天走?” 唐不休伸手捏了捏唐佳人的脸,打个哈欠,道:“好。”抬腿,向着唐佳人隔壁的房间走去。 唐佳人也打了个哈欠,回到昨晚她曾躺过一会儿的床,一头扎入其中,拱了拱,翻个身,用手摸了摸腰间的带子,疑惑地嘀咕道:“怎么就没了呢?”将头埋入被子里,睡着了。 唐不休的房间里,燃起一团幽兰色的火苗。随即,化为一团纸灰,落地碎裂成万千颗尘埃。 第二百二十四章:人证 尽管两位王爷声称要查要低调,尽管秋月白从未大张旗鼓,但还是有消息走漏了。只不过,那消息只能成为茶余饭后的猜测,毕竟大人物们都拒绝承认。 不得不说,唐不休放蛇咬得位置,真是好啊。若非如此,二王爷也不会按下此事,不敢搅得满城风雨。 表面上,秋城仍旧太平,但那紧张而焦灼的气氛,却令人倍感压抑。 原本热热闹闹的饕餮盛宴,竟显得清冷了几分。所幸,有不少艺高人胆大的江湖人士,还逗留在此地,支撑着这份热闹。 在白与夜交替,天边绽出一丝光亮时,秋风客里迎来了一位披着斗篷,戴着幕篱的男子。他伸出修长白皙的纤细手指,展示出掌心内的一块金牌。守在门口之人,立刻躬身放行。 神秘男子迈腿走入东风客,他身后尾随着六人,也一同进了东风客。这六人中的后两位,还提溜着一个麻袋。袋子有些沉,里面好似装了一个人。 隔天,二王爷坐着软轿,带着人马,直接冲进了秋枫渡,要捉拿“我是果树开花”! “我是果树开花”是谁?那可是秋城主的心上人! 且,有小道消息说,人家可是怀有身孕的。 当然了,众家丁也闹不明白,有关秋家俩兄妹和唐家俩祸害到底是个什么回事。毕竟,唐家俩祸害动不动就手拉着手一起溜达,看得众人是云里雾里,不晓得感情这种东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复杂难懂啊。 但是! 无论怎样,都不能让二王爷的人将唐佳人带走! 秋家为武学世家,家里那怕是一位普通的打扫小奴,也是会些武艺的,岂容朝廷的兵马放肆?!再者,朝廷不管武林中事,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如今带兵进犯,不给个说法,便要拼个你死我活! 巧的是,秋月白并不在秋枫渡里,没有人能拿出主意,是打是合。 紧张而焦灼的气氛中,秋江滟款款而出。她身穿一笼淡青色的长裙,腰间系着银白色的腰带,不及一握。因在家,没有外出,所以她只是将一半的长发轻轻挽起成髻,并插入一根简单的白玉梅花簪。淡淡的妆容,冷艳的眉眼,不说不笑时,便有六分江湖侠女的爽利,与宫中女子决然不同。 不得不说,秋江滟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一出现,令焦灼的空气都冷静了三分,转而却又热了六分。心热,心热…… 她抬起美眸,看了看二王爷,道:“王爷来势汹汹,可是要缉拿人?” 二王爷心中欢喜,声音中便温润了三分,道了声:“自然。” 对于男人欣赏的眼神,秋江滟已经习以为常。不过,如果对方是王爷,还是令她有几分优越感的。 秋江滟淡淡地回以一笑,道:“不知王爷要抓谁?” 二王爷下了软轿,走到秋江滟面前,回道:“果树开花。” 秋江滟的眸子闪了闪,问:“她可是犯了何事?” 二王爷的眸光沉了沉,回道:“三天前,大雨夜,她到东风客里偷窃,此乃重罪!” 秋江滟问:“王爷可有证据?” 二王爷拍了拍手,便有护卫将一名男子扔在了地上。 那男子穿着短打,长相普通,但身材瘦小,看起来就像没有发育好的孩童。 那男子也不用人问,直接磕头:“小人……小人刘二,在……在大雨夜看见一位姑娘,扛着一根棍儿,挑着一袋子东西,跳进了东风客。那姑娘……那姑娘瞧着眼熟,就像花船上的果树开花。小人曾在码头上见过一次。就……就记住了。” 秋江滟道:“秋枫渡素来公允,绝不会保藏宵小。既然王爷有人证……”向后退了一步,“此事,秋枫渡不会插手。” 这便是要交出唐佳人了。 唐不休推开窗户,看向院子里的人。 秋江滟感觉到唐不休的目光,脸色竟是微微泛红。然,她并没有改决定。人家二王爷既然能来抓人,便是有真凭实据。他们秋枫渡素来公正不阿,便不应该掺和到朝廷的事情里去。 二王爷看向唐不休,二人的目光相会,拼杀出一片火花。 二王爷有心招揽人才,但若这人才想着要他性命,那便留不得!再者,二王爷并非对一次对不休门中人下手。这一次,他要得是斩草除根! 二王爷一挥手,赵胜武立刻喝道:“还不束手就擒?!” 唐佳人左手抓着鸭脖子,右手抓着一根萝卜,从窗口探出头,道:“手都忙着呢,没空束手。” 一句话,就能将人气个倒仰,舍蘑菇其谁? 二王爷一想到,自己是被这两个人给毒成这幅模样,当即怒道:“放肆!给本王拿下!” 赵胜武拔出大刀,第一个冲了上去。 唐家俩败类没动手,赵胜武却被拦下了。 秋月白白衣飘飘,拦住了赵胜武的去路。 二王爷皱眉,道:“秋城主这是要与朝廷为敌吗?” 秋月白道:“是非尚未论断,王爷此言太早。” 二王爷一指趴在地上的刘二,道:“证据在此。” 赵胜武踢了刘二一脚,道:“再说一遍!” 刘二忍着痛,立刻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得话。 二王爷笑了笑,对秋月白道:“秋城主一连搜查三天,无果,本王便帮你个忙,不好让城主的三天之约,失信于人。”转而又道,“不过,在着秋城之中,还有秋城主不知道的事情,也着实令人称奇。秋城主,今天一过,你还抓不到凶手,便有包庇之嫌。本王不忍秋城主名声受损,亲自前来处理此事!” 秋月白不理二王爷,只是垂眸看向刘二,面无表情地问:“你确定在瓢泼大雨中能看清楚那女子的长相?” 刘二害怕二王爷,却更不想得罪秋月白。他的汗水噼啪落下,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半晌,才缩着肩膀道:“看……看得不大清楚,” 二王爷皱眉。 赵胜武怒道:“狗眼瞎了吗?!” 秋月白淡淡地扫了赵胜武一眼,对二王爷,道:“王爷,秋某也寻到了一位男子,声称看见了一位女子扛着一袋东西,跳进了东风客。巧得是,皆因天降暴雨,都没看见那姑娘的脸。” 第二百二十五章:花娘子为谁顶包? 秋月白面容冷峻,但那翻话说出,却有着包庇之意,这让二王爷十分不满。 在二王爷看来,秋月白虽没有明说,却有投诚之意。而今,竟为了那刺客与自己为敌,实在是打他的脸。 二王爷无法继续用笑脸伪装,冷冷地道:“秋城主说出这话,又是何意?” 秋月白不卑不亢地继续道:“然,秋某却已经知晓,是谁对二王爷下此毒手。” 二王爷微愣,看向仍旧肯着鸭脖子的唐佳人,心口一塞,忙转开头,问:“何人?”此时,二王爷看见唐佳人只是心口一塞,日后,他再看见她,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喽。当然,这是后话。 秋月白回道:“不知二王爷可曾听过花娘子?” 二王爷摇头。 唐佳人立刻摇着鸭脖子,喊道:“我听过!我听过!”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道:“说来听听。” 唐佳人立刻挺胸抬头地回道:“花娘子最喜欢美男子。她用银汉和羞羞草,迷倒美男子,然后……嘿嘿……做不可言说之事。” 唐不休挑眉看向唐佳人,不咸不淡地道:“你知道的还挺多。” 唐佳人回道:“那是!有一次,花娘子就对秋月白下手了,可是我救的人!我顶着他,他坐在凳子上,一路逃出来的。” 唐不休扫过秋江滟,看向秋月白,意味深长地道:“哦,这样啊。那咱们住这儿,还真是住得心安理得。毕竟,我家蘑菇可是秋城主的救命恩人呐。” 唐佳人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特别站礼!”一扬脖子,喊道,“再来一只烤鹅!” 秋江滟不知这一段,于是看向秋月白,唤了声:“哥?” 秋月白点了点头。 秋江滟的心情复杂了。她是不喜欢唐佳人,但人家却救过她哥,这事儿……很烦! 二王爷道:“秋城主不会是想告诉本王,因她救过你,所以你要包庇她?” 秋月白道:“非也。秋某要说得是,那花娘子才是王爷要抓之人。” 二王爷明显不信,挑眉道:“哦?” 秋月白道:“花娘子对秋某怀恨在心,又窥视两位王爷龙凤之姿,所以才下了毒手。” 二王爷冷笑道:“她有哪个胆子?”此话只得得是花娘子。 秋月白针锋相对:“难道王爷觉得,她有那个胆子?”眼神扫过唐佳人,此话只得便是唐佳人。 二王爷道:“既然花娘子喜爱美男子,为何……”为何没有对他和端木焱下手,而是下毒、下杀手? 秋月白道:“此事,王爷可以亲自问问花娘子。” 二王爷挑眉:“哦?” 秋月白道:“望东!” 望东押解着花娘子,从门外来到秋月白身边,道:“主子,人带到。” 花娘子画着妆,却掩盖不了肌肤上的沟沟壑壑。她的发丝凌乱,衣裙褶皱,裙摆上还沾着一些干涸的血迹,看样子是刚进过一场殊死搏斗。值得一提的是,花娘子穿得衣裙,类似于唐佳人作案时穿得的那套。由此可见,秋月白何其有心。 唐佳人一看见那血迹,双腿一软,便向后倒去。 唐不休一把捞住她,低声道:“烤鸭来了。” 唐佳人双腿一瞪,站起身,问:“哪儿呢?” 唐不休笑而不语。 唐佳人垂头,继续啃手中的鸭脖子。 刘二看见花娘子,着实被吓了一跳。毕竟,打扮得如此漂亮,却拥有一张堪比老妪的脸,着实令人不舒服。更何况,这张脸还涂着胭脂。 赵胜武喝道:“刘二!你可看清楚,那晚之人是不是她?!” 刘二看细致看了看花娘子,道:“大眼一看,挺像的。就是……就是这脸,太丑了。” 一句话,戳到了花娘子的痛脚上!她突然挣开望东的钳制,发疯般冲到刘二身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其提溜起来,嘶吼道:“我丑?!我哪里丑?!你个瞎眼男人!”言罢,竟是身处两根手指,直接戳瞎了刘二的眼睛! 唐不休直接挡在唐佳人的面前,不让她看见那些血腥。 在刘二的惨叫声中,花娘子将其砸向二王爷。 赵胜武一脚踹出,将刘二踢飞了出去。 花娘子冲着二王爷飞出一记媚眼,道:“奴家好喜欢王爷,王爷……是否喜欢奴家?那晚,王爷甚是凶猛呢。”言罢,竟作势扑向二王爷。 二王爷差点儿将昨晚的隔夜饭吐出来!那晚?那晚到底发生了何事?一想到自己身中剧毒,可能人事不知,被眼前的妖女强行合欢,二王爷就觉得遍体生寒、恼羞成怒、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赵胜武挡在二王爷身前,十分清楚地看见花娘子那张沟沟壑壑的老脸,一想到她曾压在二王爷的身上颠鸾倒凤,就……就心里发寒。 他忍着恶心,扬起了手中大刀。 不想,花娘子只是虚晃一招,放下一团迷烟,便向外跑去。 她于空中哈哈大笑道:“待它日,再与王爷切磋床技。” 一只冷箭隔空飞向花娘子,正中她的小腿。 花娘子的身子摔在房檐上,却又挣扎着站起。 秋枫渡外,带着幕篱的神秘男子再次弯弓射箭,射穿了花娘子的另一只小腿。 花娘子跌倒在房檐上,如同被折翼的鸟。 神秘男子收起长弓,一抬手,示意随从去抓花娘子。 花娘子垂眸看了秋月白一眼,眼神中划过复杂之色,似乎带着点儿依依不舍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和祈求。 秋月白仍旧完美得如同冰雕,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花娘子突然发狠,拔出腿上的长箭,刺入自己的胸口,没给别人抓她拷打的机会,便一命呜呼了。 秋月白收回目光,看向二王爷。 人已死,落得一个死无对证的下场,还能如何?二王爷派人检查一遍,在确定花娘子已死后,只能偃旗息鼓,如同来时那般,气势汹汹地走了。只不过,离开前,二王爷曾看了秋江滟一眼,饱含深意。 望东带人收拾起残局。 秋月白转身,看向挡在窗口的唐不休。 唐不休莞尔一笑,关上窗。心中暗自思忖道:若自己注定无福与蘑菇携手一生,秋月白对蘑菇而言,倒是个不错的归宿。至少,这人真心护着蘑菇。 第二百二十六章:理当弄死他! 唐佳人低着头,一边啃着鸭脖子,一边闷声问道:“花娘子死了?” 唐不休坐在唐佳人对面,随意地“嗯”了一声。 唐佳人提了提眼皮,问:“那刘二呢?” 唐不休回道:“还有口气。” 唐佳人不再问,继续啃鸭脖子,将骨头咬得嘎嘣作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爱吃那鸭脖子。 唐不休看着她吃,半晌才道:“你认为是自己之过,害了他俩?” 唐佳人不言不语,使劲儿咬骨头。她在唐不休面前,无需隐瞒任何感情,也无需用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因为,他懂。 唐不休轻嗤一声,道:“时也,命也。花娘子对秋月白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又是银汉又是羞羞草的,秋月白那人,冷血得很,岂会容她苟活于世?” 唐佳人抬头扫了秋月白一眼,又低下头,嘀咕道:“我没觉得他冷血。” 唐不休一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道:“为师的血也是冷的,比他还冷。” 唐佳人立刻看向唐不休,道:“胡说!休休是热乎乎的!” 唐不休在唐佳人的眼中看到了认真。那份认真,竟令他愣了愣,转而才笑道:“蘑菇,为师但愿你这一生中,接触的所有人,都是热乎乎的。”这样,便不会有人欺负你,每个人都想着为你遮风挡雨。 唐佳人敏感地感觉到不对劲儿,一把攥住唐不休的手,道:“休休,咱不是要回家吗?为何要遇见其他人?我个人认为,我的一生里有你,就挺好的。你一会儿神经兮兮,一会儿冷傲,一会儿笑哈哈,一会儿懒得要命……” 唐不休道:“你如此形容,为师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儿照照镜子才是。” 唐佳人大声笑道:“不用!你看这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最好看!” 唐不休想笑,嘴角忍不住上扬,却又刻意崩着,道:“放眼茫茫人海,唯有蘑菇最有眼光。”点了点头,样子十分中肯。 唐佳人嘿嘿一笑。 唐不休追问:“认真的?” 唐佳人立刻挺胸抬头,朗声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唇角一勾,样子那叫一个慵懒迷人。 唐佳人望着唐不休感慨道:“能看到休休的笑真好。寻不到你时,心中乱糟糟的,吃什么都不香。这江湖,看看则罢,不宜久居。人生短短数十载,若都用来防备这个,打死那个,着实没趣儿。”言罢又是重重一叹。 唐不休知道,她还惦记着花娘子为她顶包之事,便继续开解道:“这江湖的魅力与朝堂的区别,在于不埋没人才。朝堂之上,风起云涌下都是一张张笑脸。又时候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死在谁人之手,更不知为何而死。 这江湖,崇拜力量,却也诋毁力量。你若足够强大,便无人能捍卫你的地位。否则,某些自以为是的泰山北斗,便容不得你居其中一位。 不过,蘑菇啊,人只要活于事,便躲不开纷争和人心,区别只在于鹿死谁手罢了。 那花娘子定是落在了秋月白之手,被他威胁利诱,才心甘情愿出来顶包。这样一死,也算死得其所。至于刘二,他的命在权贵眼中如同蝼蚁,谁会在意他的死活?祸事,皆因贪。他若不贪二王爷的赏银,怎会说出看见了你?若非惧怕秋月白之威,又怎会改口?贪生怕死,乃人之常情。既是人之常情,就逃不开这世间永恒的法则——优胜略汰。说来残忍,动物尚如此,更可况人?” 唐佳人拍了拍胸口,道:“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唐不休却道:“别太早下结论。接下来,为师要说,蘑菇你确实错了。” 唐佳人目露不解之色,道:“休休,你一会儿一样,是要证明你口才好,能说得黑白颠倒吗?” 唐不休哽了一下,才继续道:“别打断。没看为师一本正经吗?这么难得的场景,你要珍惜。” 唐佳人立刻规规矩矩坐好。 唐不休继续道:“为师说你错了,然,为师比你错得还离谱。”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 唐不休靠近唐佳人,笑道:“为师若直接弄死那二王爷,便以绝后患喽。你像为师,还是太过善良。”这话说得真是脸不红气不喘,端得是情真意切啊。 蘑菇……信了。 她点了点头,吐掉口中的鸭骨头,发狠道:“弄死丫好了!” 唐不休道:“再补一刀便是。” 唐佳人却是摇了摇头,道:“不能在这里动手。等以后有机会,想个两全的法子,弄死他!” 唐不休宠溺地道:“好。” 唐门俩祸害嘀嘀咕咕,便决定了二王爷的生死。 二王爷打个喷嚏,觉得后脖子拔凉拔凉的。 软轿一路抬进东风客,与正要出门的端木焱隔着一个圆型水池向两个方向而行。 肖劲对端木焱道:“二王爷刚从外面回来。” 端木焱道:“你派人去打听一下,看看他那么早去哪里溜狗了。” 肖劲应了一声,给寒笑使了个眼神。 寒笑领命,离开。 端木焱的马车继续前行,刚走出东风客没多远,寒笑便来复命了。 寒笑对肖劲耳语两句,肖劲脸色大变,当即靠近马车的窗口,道:“王爷,寒笑打听到,二王爷去了秋枫渡,射杀了女刺客。” 端木焱心中咯噔一下,一把扯下眼睛上的布条,吼道:“去秋枫渡!” 肖劲应道:“诺!” 车轱辘转动,向着秋枫渡狂奔而去。 端木焱心中焦急,干脆下了马车,坐上肖劲的马背,道:“快骑!” 肖劲大喝一声“驾”,马儿狂奔而去。 另一边,东风客里,二王爷解开宽松的衣袍,松开缠在胸口的布袋,解开亵衣,让赵胜武给他取下贴着肌肤的布带,换药。 为了掩饰自己身体的异样,他还真是处心积虑、用尽了心思。 待一切处理好后,他披上外衣,依靠在床头,道:“然他进来。” 赵胜武退出,神秘男子走进屋内,单膝跪地,道:“给主子请安。” 二王爷打量着神秘男子,半晌才道:“起来吧。把那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摘掉。” 神秘男子站起身,取下幕篱,露出那张风情万种却又略显老态的脸,此人正是……华粉墨。 他解开斗篷,露出一身暗紫色的衣袍,老老实实地垂首而立。 二王爷道:“靠近点儿,让本王看看。” 华粉墨走到床边,站定。 二王道:“跪下。” 华粉墨遗言跪下,无波无澜。 二王爷一伸手,抬起华粉墨的下巴,道:“不错。昨晚一来,便送本王一份大礼。你办事,果然令本王放心。” 华粉墨道:“谢王爷谬赞。” 二王爷放开华粉墨,道:“按照路程,你两天两夜才能到,如何提前了?抓到刘二这条线索,也用了些时间吧?” 华粉墨回道:“得到王爷的消息后,属下日夜兼程,不曾吃睡,提前两个时辰到达秋城。粉墨得知有人刺杀王爷,便带人混迹在酒肆茶楼和烟花之地,听到那刘二在说自己的所见所闻,于是威逼利诱,得了准确消息,方来见王爷。” 二王爷笑道:“好!算你有心。起来吧。” 华粉墨站起身,垂首立于床边,就像一道美丽的风景。 二王爷眯眼打量着华粉墨,道:“可去见过她?” 华粉墨回道:“没有主子的同意,粉墨不敢。” 二王爷笑道:“去见一见也无妨。” 华粉墨道:“谢主子。” 二王爷闭上眼,道:“百川阁的根基很深,他们掌握了太多秘密,有些辛秘,定对本王有用。只可惜,孟水蓝不识好歹,不肯为本王所用。本王问他,唐不休是谁,他却坐地起价,从五千两要到五万两。” 华粉墨道:“如此不识好歹,且让属下杀了他!” 二王爷睁开眼,看向华粉墨,道:“杀了他容易,那些藏在犄角旮旯里的眼线,便要断了。本王要得是消息,而不是他那条狗命!” 华粉墨垂眸道:“是粉墨鲁莽。” 二王爷收回目光,幽幽道:“杀,是早晚的事,不急于一时。不过,没有杀死唐不休和唐佳人,还真是令本王十分不爽。不休门如此神秘,怕是不好相处啊。” 华粉墨不语,就像一个听话的影子,主人怎么动作,他陪着便是。 二王爷道:“本王要知道有关不休门的一切。” 华粉墨应道:“诺。” 二王爷笑道:“你曾在唐不休落魄时收留过他,想必想要探知唐不休的身世,易如反掌。” 华粉墨道:“唐不休为人看似疯癫,实则最是机警。属下曾打探过他的家世背景,却都被他推开,直言不会告诉属下。这一次,属下定当全力以赴,不辜负王爷期望。” 二王爷舒心地道:“好!”转而又道,“还有一事,需你去做。” 华粉墨态度恭敬地道:“请王爷明示,粉墨定当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二王爷目露狠戾之色,攥拳道:“本王要摩莲圣果!” 华粉墨的呼吸一乱,心跳得猛烈起来。摩莲圣果……摩莲圣果……若能得到摩莲圣果,他……他何必如此不堪?! 第二百二十七章:王爷的温柔 另一边,秋枫渡。 端木焱快马加鞭赶到秋枫渡,对着大门一阵猛拍。待大门打开,他直接冲了进去。 肖劲紧随其后,道:“王爷,小心脚下。” 端木焱喊道:“唐佳人!唐佳人你给老子出来!” 负责守门的老头子愣了愣,而后,发出深深地感慨:“这是怎么了?王爷们一个个儿往这里扎堆找同一名女子。” 老头子忙扬声道:“又一位王爷拜访!” 声如洪钟,先端木焱一步传进院子里。 端木焱在肖劲的指引下,一路来到院中,喊道:“唐佳人!” 院子中,两棵树下,吊着一个床单。 从床单中探出一颗头,睡眼朦胧地问:“你喊什么呀?我在这儿呢。” 端木焱闻声摸过去,捧着唐佳人的脑袋揉搓了两把,终是确定这人是唐佳人,才将提溜到嗓子眼的那颗心,重新放回到它本应该呆着的地方。 他就像脱力般,依靠在唐佳人的身上。不想,那吊着的床单如此不靠谱,被他靠得向一侧退去,导致端木焱向倒地上倒去。 唐佳人伸手去拉端木焱,却被他扯得翻了个跟头,从床单中跌下去。 最终,端木焱趴在地上,唐佳人跌在了他的身上。 唐佳人抱怨道:“睡得好好儿,你喊人也就罢了,还把人拉下来。” 端木焱一拍地面,吼道:“老子还不是误以为你死了!赶着来给你送捧纸钱!” 唐佳人嘿嘿一笑,从端木焱的身上爬起身,然后一伸手,抓着他的后背衣衫,将其提溜了起来。结果,却因力气不足,导致端木焱从她手中滑落,再次拍在了地上。 肖劲不忍再看,直接转开头。其实,他已经习惯了。每次六王爷和唐姑娘在一起,不被虐,就是在去往被虐的路上。 唐佳人蹲下,用手指戳了戳端木焱的后腰,道:“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吧?” 端木焱一拍地,手压掉系眼的绸带,猛地坐起身,瞪眼看向唐佳人,咬牙道:“老子不知道!” 唐佳人慢慢站起身,向后退。 端木焱冷着脸,问:“干什么去?” 唐佳人脚步微顿,靠近端木焱,重新蹲下,问:“你能看见,怎么总装瞎子?” 端木焱微怔,眼睛转了转,唇角的笑容开始扩大,一脸的惊喜之色,激动得一把抱住唐佳人,动情地喊道:“佳人……呜……” 唐佳人一巴掌拍在端木焱的脑袋上,骂道:“流氓!” 端木焱眼前的世界再次变得扭曲了。 端木焱松开唐佳人,望着鼻子不在鼻子上、眼睛不在眼睛上的唐佳人,真是……欲哭无泪啊! 唐佳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问道:“你怎么来了?” 端木焱耷拉下肩膀,有气无力地道:“我以为你死了,过来看看。”转而瞪眼道,“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唐佳人一吐舌头,笑道:“睡迷糊,忘了。” 端木焱轻叹一声:“哎……” 唐佳人问:“怎么了?我没死,你好像还挺失望。” 端木焱道:“混说!” 唐佳人问:“那是怎么了?” 端木焱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刚才,我以为它好了,可现在看来,还是没好。” 唐佳人在端木焱的眼前挥了挥手。 端木焱一伸手,攥住唐佳人的手,道:“别挥了,看着一团乱,脑仁儿疼。” 唐佳人见端木焱不像作伪,皱眉问:“怎么会这样呢?” 端木焱一提到这个就有气!当即道:“还不是你一脚踹出来的毛病!你的负责!” 唐佳人一惊,忙往回缩手,道:“不关我事啊!” 端木焱攥着唐佳人的手不放,言之凿凿地道:“你们不休们,都是骗子!唐不休说,老子眼睛一天不好,他就护着老子一天。结果呢,一见到你,屁颠颠地就跑了。” 唐佳人辩解道:“那晚,我看你眼睛是好的呀。” 端木焱骂道:“屁!老子的眼睛御医都诊治过,压根就是坏的!你别想耍赖!你们不休门……” 唐佳人一手被端木焱攥着不放,只能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快速向周围看了一圈,压低声音道:“别喊了!不就是保护你吗?!我以前都替你顶着锅盖跑,那还不叫保护?我护着猪头肉那股劲儿,都不如护着你多。” 端木焱感觉唇上的柔软馨香,一颗心随之荡啊荡地。又听唐佳人这声声软语,比喻得虽不恰当,但却充分体现了他的重要性不是?! 端木焱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唐不休和秋月白都没在家,秋江滟却是在家的。她闻听又有一位王爷登门拜访,当即快速打扮一番,结果……一出门,看见得便是那拉拉扯扯的二人。她第一个感觉就是:哥哥被绿了!第二个的想法是: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绿了!第三个想法是:六王爷……真是绝美啊。 端木焱本想沉浸在唐佳人的馨香中,奈何唐佳人手不大,捂得面积倒是不小。端木焱被捂住鼻子,已经上不来气,不得不想后退了退,躲开唐佳人的魔爪,喘了两口后,才道:“跟我走吧。” “嗯?”这是怎么回事儿?唐佳人呆住了。 端木焱继续道:“以前便与你说过,待我荣华,必要善待你。”他在唐佳人那双瞪得溜圆的猫眼下,有些羞赧,刻意粗着嗓子道,“老子不能说话不算数!那个……你懂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端木焱道:“你脑子笨,不懂没关系,你跟着老子走,每天给准备各种各样的美食,让你吃尽天下间的山珍海味。”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却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去。我得和休休回家了。休休说,他有事儿要办,让我等一会儿。我们下午就要走,许就不出山了。” 端木焱一听,急了!当即道:“不许!” 唐佳人扯回自己的手,道:“不许没用。”站起身,继续往用床单做得吊床上爬。 端木焱站起身,顾不得拍拍身上的土,伸手摸到唐佳人的所在,口中道:“佳人?” 唐佳人一把攥住端木焱,将他拖回到身边,道:“你眼神不好,就不要乱走,万一撞树上,脑门就磕坏了。” 自从端木焱有眼疾之后,宫中没有人敢当面问候他的眼睛,仿佛怕他会突然发飙一样。如今,听着唐佳人的碎碎念,他想起了他们一同躲避追兵的日子,心里格外舒坦。 他攥住唐佳人的手,柔声道:“佳人,跟我走吧。这饕餮盛宴不过如此。做出的东西,虽新奇,却食之无味。你尝过老子的手艺。等你到了老子的府上,老子天天给你做各种各样的美食,撑胖你!” 第二百二十八章:王爷,您被忽悠懵了 所谓打蛇打七寸,端木焱这一招用来对付唐佳人,真是……太无耻了! 唐佳人吞咽了一大口的口水,道:“现在做点儿,成不?” 端木焱怀揣了拐人的心思,自然满口答应,道:“可以。” 唐佳人一声欢呼,眼波缩缩地问:“做什么?” 唐佳人回道:“你说你做得比别人都好吃,那我们就去参加饕餮盛宴!如果你得了第一名,咱俩就能吃到秋月白做得美食。嘿嘿……想想都开心。” 端木焱沉下脸,道:“干什么?让老子站大街上做美食给大家吃?就为了你想尝尝秋月白做得东西?老子不干!老子疯了才会干!” 唐佳人的眼珠子转了转,就像求唐不休那那样,轻轻晃动着端木焱的手臂,道:“做给我吃嘛。我想吃、想吃……” 端木焱退了一步,道:“你和我回去,咱们到东风客里做。” 唐佳人摇头,道:“你做得那么好吃,我想让所有人都认可,都认为你做得最好吃!” 端木焱的唇角弯起,却还是坚持道:“不行。老子好歹是王爷,没有给贩夫走卒做美食的道理。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在?!” 唐佳人纠结道:“可是,你唯一的优点就是做饭啊。” 端木焱瞬间暴怒,吼道:“老子的优点怎么可能只是做饭?!” 唐佳人抹了把脸上的口水,用更大的声音回吼道:“那你道是说说,你还有什么优点?!你武功有休休好吗?!你夏天自带凉气,比秋月白凉快吗?!你文有孟水蓝学富五车吗?你哭起来有孟天青好看吗?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哎呦,怎还把你气到了? 端木焱本想发飙,奈何唐佳人说她气死了,端木焱禁不住陷入沉思,她为何深沉自己要气死了呢?是恨铁不成钢吗?这是关爱之心?可是……她如此诋毁他,真的好吗?还是说,他在她心中,真的如此一文不值? 端木焱越想越多,越想越想不明白。 唐佳人推了推端木焱。 端木焱回神。 唐佳人道:“你别想太多,你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你做东西好吃啊。”心中偷偷补了一句:长得也好看。 端木焱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后,重拾了那么一点点儿的自信。 唐佳人再接再厉道:“你换上衣服,我们装成普通百姓,去摆摊吧。” 端木焱有些心动。 唐佳人鼓励道:“你想,你如此俊美,又看不见,一出手,就惊艳全场,多厉害啊!”转而有些担心地道,“你会用刀吗?不会切到自己的手吧?” 端木焱回道:“放心,就算看不见,切东西也没问题。” 唐佳人激动地问:“真的?!” 端木焱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一声欢呼,道:“太好了!走,我们出去摆摊!” 端木焱唇角勾起,道:“好。” 唐佳人笑成了狐狸样。 肖劲目不斜视,暗道:这才是高手啊。王爷,您被忽悠得都不分东南西北了。 唐佳人拉着端木焱往自己屋里走,积极地道:“走走,咱俩换衣服。” 手心里的那份柔软,令端木焱的脚步有些发飘。他特积极地问道:“我们以什么名义出摊?” 唐佳人问:“出摊还要名义?” 端木焱回道:“谁家店没个名字,每个招牌菜啊。” 唐佳人纠结道:“那我们叫什么呢?” 端木焱回道:“就叫天下第一无敌夫妻小吃百味坊。” 唐佳人问:“名字是不是有些长?” 端木焱回道:“那就叫夫妻小吃。” 唐佳人纠结道:“夫妻啊?” 端木焱冷下脸,道:“要去的是你,事多的也是你。不想去就算了。” 唐佳人立刻哄道:“好好,都听你的。” 端木焱道:“既然不能让别人知道老子是王爷,你就叫老子夫君,别露馅了,知道吗?” 唐佳人动了动嘴,没叫出口,只是哼哈地应着,道:“知道了。” 端木焱道:“娘子,我们走吧。” 唐佳人揉了揉自己脸,道:“走吧。” 肖劲的唇角弯了弯,暗道:看来,王爷心中自有成算。 秋江滟眼瞧着肖劲对寒笑吩咐几句,寒笑转身向外跑去,唐佳人则是拉着端木焱一同坐在了用床带做成的吊床里,轻轻晃悠着。 微风徐来,二人的发丝轻轻飞舞,笑容璀璨绽放,竟好看得好似画中人。 秋江滟听说过六王爷的事情,知道他的脾气最是火爆。无论是谁,但凡挡了他的路,都会被他一脚踹开。那份嚣张和狂傲,当真是名声在外。偏偏,上有圣上护着,下又不欺压百姓,只是率性而为而已。他在民间反倒有几分好名声。不过,在秋江滟看来,这和端木焱是个绝美的瞎子有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怜惜之人,人更有之。这两样都被端木焱占了,谁又会真的讨厌一位坏脾气的画中人? 再者,在秋江滟看来,端木焱和唐佳人相处时,脾气可不坏。非但不坏,反而好到不可思议。别看他吼呀吼的,但最后还不是为了唐佳人的喜好,放下尊贵之躯,去街头当一个市井小民。非但如此,还要做美食给大家吃。 秋江滟说不上心头是何滋味。有些嫉妒,有些艳羡,有些……向往。她若能得一个优秀男人,真心相对,此生足矣。 可惜,现在看来,唐不休是不会喜欢她了。 为何? 因为……有只毒蘑菇,毒瞎了所有人的眼睛。就连她那素来清冷的哥哥,都被她迷得不分东西,甘愿为她布局,欺骗二王爷。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二王爷早晚会知道真相,届时……这秋城,是否还能是一片乐土? 若说有醉,唐佳人罪孽深重! 秋江滟一转身,回到屋里,打开铜镜,打量自己镜中自己。如此盛世美颜,为何无人真心相待? 绿蔻悄然来到秋江滟的身后侧,问:“小姐可要重新梳妆?”说着,拿起了木梳。 秋江滟透过铜镜,看向绿蔻,道:“绿蔻,你是喜欢我哥吧?” 绿蔻被人揭穿心事,心中掀起巨浪,面上却尽量表现的如常,道:“奴不敢的。” 秋江滟笑道:“不敢是不敢的,与是否喜欢无关。不如,我做主,将你送给哥哥当个妾如何?” 绿蔻的心跳如鼓击,手指也在微微颤抖,半晌,终是费力地一笑,道:“小姐就别打趣绿蔻了。城主……城主不喜欢绿蔻。” 秋江滟勾唇一笑,没再言语,开始为自己上妆。 绿蔻问:“小姐可是要出去?” 秋江滟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颔首。 第二百二十九章:练摊的绝色王爷 唐佳人和端木焱说着二王爷来闹腾的事儿。 寒笑拿回来了一些衣物,虽是全新,但却都是粗布。 唐佳人和端木焱分别换好后,走出房间,发现肖劲等人也都换好了普通短打,看起来就像一般的武人。 众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大门口,发现门外还停放着一个旧推车。推车上,有火有锅,还有面板和刀。 寒笑道:“属下从他人手中买来这个小摊,却因不知王爷要做什么,尚未准备食材。” 端木焱问唐佳人:“你要吃什么?”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我想吃一些,我没吃过的味道。” 端木焱道:“去买些熊掌、鱼眼、鲜驴肉、螃蟹……” 寒笑一脸苦逼地看向肖劲。 肖劲开口道:“有些食材,不如宫里全。” 端木焱又开始勾引起唐佳人,“你看,老子要给你做点儿美食,食材都没有。” 唐佳人道:“先可有的来。” 端木焱只得道:“那就肉、面、鸡蛋之类的吧。你看看能买到什么,就都弄一些。记得,调料一定要全。买好后,去饕餮盛宴那条街寻本王。” 寒笑应了声,带着两个人,跑了。 肖劲对唐佳人道:“有劳唐姑娘搀扶一下王爷。”言罢,自己推起了车。 唐佳人忙道:“你放下放下。” 肖劲放下车,看向唐佳人,问:“可有事?” 唐佳人搀扶着端木焱,让他坐在车上,然后对肖劲道:“这回可以推了。” 端木焱却不干了。他道:“都说是夫妻小吃,你让别人推,算怎么回事儿?” 唐佳人想了想,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想让我推啊?” 端木焱笑道:“还行,不算太笨。想吃美食,不付出辛苦怎么行?本王都屈尊降贵去练摊了,你怎就不能推着本王去?” 唐佳人思忖道:“我仔细想了想,发现你说得还挺有道理。”挽起袖子,抓起车把,在左右摇晃中,推着端木焱一路前行。 端木焱的眼睛上系着一条灰蓝色的布带,一身同色短打,虽都是粗布,却无法掩盖他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更何况,他唇角含笑,如沐春风,一副无比开心的模样。 唐佳人推得满头大汗,却因觉得好玩,格外开心。她咧嘴笑的样子,真是令人一见忘忧。 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饕餮盛宴,开始张罗着摆摊。 端木焱习惯了市井,却不习惯练摊这种事儿。他负手而立,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几次想掉头就走。 唐佳人也不会摆摊,但照葫芦画瓢还是会的,她看看人家怎么整,她就这么整,忙活起来后,倒也像模像样。 肖劲等人装成是路人,分散在周围,秘密保护着端木焱。 有位大妈从二人的摊位前走过,搭话道:“哎呦,这是要卖什么啊?瞧着你们两个,可不想做粗活的人。” 唐佳人回道:“不知道呢。等会儿食材来了,才知道要做什么。” 大妈笑道:“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吗?” 唐佳人点头回道:“有啊。今个儿你不就看见了嘛。” 大妈哈哈大笑,道:“小丫头说话真逗。” 端木焱开口道:“她不是小丫头,是老子……嗷……” 唐佳人踢了端木焱一下。 端木焱揉着脚踝,改口道:“是我的娘子。” 唐佳人眯眼笑。 大妈瞧着端木焱,小声问唐佳人:“他那眼睛?” 唐佳人十分坦然地回道:“瞎了。” 大妈露出扼腕的表情,感慨道:“可怜见的。成咧,你们先忙着,等会儿我溜达回来,投一只签。” 唐佳人开心地笑道:“谢谢大妈。” 一只签,一文钱,得买。待饕餮盛宴结束后,得签最多的摊主,便是赢家。做了一辈子美食,若能尝到秋城主亲手做得美食,绝对值得炫耀。再者,若得了第一,便能得到秋城主的帮助,在秋城开一家店,想想都开心。众人摩拳擦掌,倒也哄得食客送出不少签子。 为了防止有些人作弊,每人每天都只能买一只签。虽说也有那心事活的,想给自己买点儿,但秋月白的人往那里一站,谁敢呐?!得罪了秋月白,就等着举家搬出秋城吧。在这里,那是没活路的。 不多时,寒笑等人送来食材。 旁边摊主咂舌道:“这……这么多好东西啊?” 端木焱冷冷地道:“少见多怪……嗷……” 唐佳人收回脚,教训道:“要客套知道不?都说和气生财,就是这个意思。” 端木焱沉着脸不语,不怒自威的气质令旁人侧目。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发飙时,他却挽起袖子,大声问:“面呢?!” 唐佳人将他引到面的所在。 端木焱道:“盆!水!” 唐佳人一一给他准备好,放在手边。 端木焱摸着盆,道:“倒水。” 唐佳人依言而为。 端木焱慢条斯理地洗干净手,道:“把水倒掉。” 唐佳人将水倒掉。 端木焱提溜起面,倒入盆中,然后一边加水,一边指挥道:“你去生火。” 唐佳人应了声,去生火。 这种小摊位,一般都是左边驾着一个案板,用来做美食,右边直接生火架铁锅。 唐佳人就在端木焱的旁边忙活开了。 在唐门里,生火这种活不用她干,但她却是经常看着二长老生活做饭。为啥?还不是为了乘人不备,偷吃两口肉吗?现在想来,二长老怎会不知道她在偷吃,只不过是不揭穿罢了。 唐佳人想起长老们,心中发酸,毅然决定最后玩一天,就回去。 她这边又是扇风又是添柴,忙得不可开交。 端木焱被呛,咳了两口,却也没任何怨言。 唐佳人眼瞧着火苗又灭了,干脆倒了一大碗的油到木头上。 这份败家,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终于,火着了。不但着了,还挺大。堪称哗啦一声,熊熊燃起。 酒楼上,正与茶商交谈的唐不休,只觉得外面火光冲天而起,忙探头去看。但见唐佳人一个人围着个熊熊燃烧着的火炉子,正在那里开心地道:“终于点着了!” 肖劲喊道:“王……王公子着了!” 唐佳人侧头一看,但见端木焱的衣袖,连同那系在眼睛上的带子都燃烧了起来。 她忙扑过去,一把扯下带子,拍灭了火,摸着端木焱道:“你没事儿吧?没事儿吧?” 端木焱睁开灿若星河的眼睛,望向唐佳人。 周围人一阵到吸气声。谁能想到,那个用布系住眼睛的男子,竟是人间绝色! 端木焱幽幽道:“你没事儿吧?” 唐佳人摇头道:“没事儿没事儿,你放心吧,我没事儿。火一起,我就跑开了。” 端木焱点了点头,突然张大嘴吼道:“老子差点儿被你点着了!” 唐佳人往后躲了躲,却因自觉理亏,没和端木焱对着吼,而是小声嘀咕道:“我刚才可是救你一命,不然你都变碳烤肉了。” 端木焱闻听词话,真是又气又恨。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跟着她胡闹。端木焱一甩手,就要走。 唐佳人忙伸手去拦着,道:“哎,你别走呀……” 端木焱一伸手,打开拦着自己的唐佳人。 唐佳人:“嘶……” 端木焱立刻站定,问:“怎么了?” 唐佳人展开自己的手心,看了看,道:“起水泡了。” 端木焱伸出手:“给我……摸摸。” 唐佳人伸出手,道:“你轻点儿摸。” 端木焱伸出细腻柔滑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唐佳人的掌心,果然摸到好几个水泡。他皱眉,问:“是刚才给我扑火,弄伤的?” 唐佳人点了点头,回道:“嗯。” 端木焱冷着脸,道:“去洗洗手,轻轻的,别弄破了。” 唐佳人应道:“哦。” 端木焱道:“先把我送到面盆旁。” 唐佳人将端木焱送到面盆旁,端木焱一声不响地继续和面。 唐佳人探头看着端木焱,到:“不走啦?” 端木焱冷着脸,道:“洗手去!” 唐佳人嘿嘿一笑,跑去洗手。 端木焱的唇角弯了弯,继续揉面。 酒楼上,秋月白看着这一切,觉得有些刺眼。不知为何,看着唐佳人围着唐不休打转,他尚能理智对待。但是,他却见不得唐佳人对其他男子好。尤其是,某些男子还有着十分明显的别有所图。 秋月白微微皱眉,吓得那些茶商们噤若寒蝉。 秋城地处要塞,若他不放行,他们想将茶叶售卖到远方,得走上很多冤枉路。一个不巧,遇上山贼,那便是血本无归。说不得,还得赔上性命。 为了让秋月白将眉目舒展开,茶商们眼神一对,主动让了一成利给他。 秋月白当机立断,拍板定案,直接端茶送客。 楼下,端木焱已经揉好面。 唐佳人道:“我可以帮你递东西。” 端木焱点了点头,道:“将肉放到案板,然后拿两把菜刀来。” 唐佳人依言照做。 端木焱开始剁肉。两把菜刀上下翻飞,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不多时,肉剁好,他开始调味。然后接着将胡萝卜、大蒜、青椒、葱、蘑菇、大头菜,一一剁成馅,分别调好味道,并在青椒里搅拌了一枚鸡蛋。 大家都是做小吃,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前面摊位不大,但后面那一大车的食材,都是什么鬼?! 第二百三十章:粉墨遇佳人 许是折腾得太欢,两个人又都是难得一见的俊男美女,当即围上了很多人,驻足观看。那真是里三层外三层,无比的热闹。 端木焱将所有的馅都做好后,开口道:“将锅放到炉子上,再倒上半锅的油。仔细些,别弄伤手。” 唐佳人依言照做。 周围看热闹的大妈打趣道:“哎呦,小伙子,你真是心疼婆娘啊。” 端木焱唇角含笑道:“应该的。” 唐佳人倒完油后,望着油发呆。 端木焱道:“那两根长筷子给我。” 唐佳人没有反应。 端木焱扬声道:“佳人?!” 唐佳人回神,看向端木焱。 端木焱问:“与你说话,你怎不应?” 唐佳人望着那些油,感慨道“平时吃饭,二长老都舍不得用这么多的油做菜。” 端木焱心中一酸,道:“以后,你的油,你家长老的油,本……咳……老子都包了!” 唐佳人咧嘴一笑,一点儿也不客气地道:“行。” 端木焱见唐佳人不和自己客套,简直堪称心花怒放。他道:“拿两根筷子来,长一点儿的。” 唐佳人为难道:“好像没有筷子。”眼睛四处一转,“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说话间,已经冲到一棵树上,两上下爬了上去,直接掰断下两根细长笔直的树杈,简单休整一下,将其咬在口中,爬下树,回到端木焱的身边,得意地展示着手中的长筷子,“你看,我这两根筷子够长了吧?” 端木焱道:“你觉得够长就行。”手话间,扯下一块面,用手掌将其拍成薄薄的饼,然后捏成一朵花的模样。他将五种馅分别放入五个花瓣中,填充好,这才对唐佳人道:“轻轻夹起,放入油锅中炸熟。” 唐佳人如临大敌,轻手轻脚地将其夹起放入油锅中。 一朵颜色饱满的花朵,在油锅中热闹的绽放,看得人啧啧称奇不说,那多种食物混合出的芬芳扑鼻而来,竟产生了从未有过的诱惑,害得人口水直流,险些泛滥。 端木焱听见唐佳人吞咽口水的声音,唇角的笑容又扩大三分。他本就是绝色美男,如今这一笑,险些要了人命。 唐佳人一边炸,一边问:“好没好?好没好?” 端木焱道:“油温不能过高,炸到花朵皮呈金黄色,变得酥脆,便可捞出。” 唐佳人瞪大眼睛等着盼着,终于盼到花皮呈金黄色,忙将其捞出,放到案板上,凑上去闻了闻,香得眯起了眼睛,道:“这个是我的!” 端木焱道:“尝尝,小心烫。” 唐佳人用手指头将其捏起,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往嘴里送。每吃一口,都会惊呼出含糊的一声:“嗯,好吃!” 姑且不说东西好不好吃,单说唐佳人吃东西的样子,那绝对叫一个香。 观者们随着她一同吞咽着口水,真是恨不得替她咬上一口,常常那从未尝过的精致味道。 原先来过的那位大妈开口道:“小娘子,那东西叫啥名?卖对钱一只啊?” 唐佳人忙着吃美味,没时间回答大妈的问话,便用脚胳膊顶了顶端木焱。 端木焱回道:“这叫五色金花绽。卖……”卖多钱,他也有些犹豫。 唐佳人伸出三根手指,道:“三个铜板一个,外加一根选签。” 三个铜板,也就一个包子的价格,值了! 大家立刻蜂拥而至,这个喊来一个,那个喊来十个! 唐佳人用更大的声音喊道:“一人只能买一个!” 大娘问:“为啥?”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万一累坏我家相公怎么办?” 众人哄堂大笑,也就没有为难这可爱的小娘子。 许是因为物以稀为贵,端木焱这里排起了长队不说,人们还奔走相告,纷纷赶来尝个鲜儿。就连其它摊位的摊主,都忍不住抽根签,掏出三个铜板,排队买一朵尝尝。 端木焱嫌唐佳人动作慢,干脆将包好的五色金花绽一朵接着一朵地投下油锅,让它们分先后逐一绽放,令人赏心悦目。 至于唐佳人,则是第一次尝到何谓收铜板收到手软。 趁着休息的功夫,她还将偷偷留下的两朵五色金花绽,递给端木焱一只。端木焱接过,与唐佳人一起蹲在地上,捧着吃。那叫一个香甜酥脆、飘香可口。五种馅,五种滋味,随便咬掉两种馅,又变成了第六种滋味,其中的趣味性令人着魔。 端木焱觉得,这种生活也不错。 新的一锅出炉时,两个人又忙活上了,那叫一个热火朝天,生意兴旺。 能不兴旺吗?这才是正宗的赔本赚吆喝,哦,不,是赔本赚选签。 华粉墨从东风客里出来后,也来到这美食街上溜达起来。 他并非贪嘴之人,相反,他有已经厌食许久。若不是必须活着,他都想将自己饿死。 一个人,若没有了口舌之欲,活着就像影子,不痛不痒,可有可无。 他穿着暗紫色的衣袍,梳着简单的发髻,画着略显老态的妆容,一步步行走在热闹之中,却永远容不进热闹之内。 他看见一群人,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在一个摊位前面。人都有好奇之心,然,他的好奇心却早已被自己杀死了。 且,他不喜欢热闹和拥挤。 他避开人群,向比较清静的地方走去。 尚未走出多远,他听见一位男子的声音传来,说:“娘子,我们没有面了。” 女人的声音响起,道:“那就买些呗。我去!” 有些熟悉的调调儿,不是十分特别,却令人难忘。 华粉墨停下脚步,转回身,站在了队尾。 他这次接受的任务十分繁重复杂,本应早做打算,但他却站在队尾,认认真真地排着队。 他看见,一位穿着褐色短打的女子,风一般跑了出去。不多时,她扛着一袋子面,又如同风一般跑了回来。速度很快,足见轻功了得。 袋子上浮着一层白面,随着她的跑动而飞扬。天边的红霞落下余晖,将她的面颊染成粉红色,如同一颗成熟的果子般诱人。 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晶莹剔透,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异香,随风飘来,竟是竟是极其诱人! 华粉墨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随着队伍向前缓慢地挪动着。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却听那男子喊道:“肉不够了,最多只能再买十五个。” 华粉墨探头看去,但见端木焱熟练地揉面、拍面、掐花、填馅,下锅炸。那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多年的老厨子。然,经验老道的老厨子却是无法和他相比的。因为,他是王爷,还是一位极其受宠的瞎眼王爷。 若说,华粉墨曾怀疑那女子的身份,如今……却已经没有任何疑问。 他不知道,女人的身体为何会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从一个胖子变成一个纤纤佳人。但是,很显然,唐佳人做到了。 为何如此肯定? 只因,除了唐佳人,华粉墨不认为还有哪位女子能将圣王爷端木焱折腾来市井之中练摊儿。 这不是一物降一物,而是……而是什么呢?华粉墨有些疑惑了。 唐佳人听闻端木焱的话,立马应道:“行,我出去数数。” 她一溜烟地跑出摊位,十分认真地数着人头:“一、二、三、四……”数到十五的时候,正好数到了华粉墨的前一位。 她一抬头,看向华粉墨,张嘴劝退的话被活生生地噎在了喉咙里。 她对华粉墨的感觉,也挺复杂的。他明明是二王爷的人,但却被二王爷抽打成那样。 她绕过华粉墨,对他身后的众人道:“没肉了,只能卖到这儿了。” 后面那女子立刻放下脸子,道:“别当我不识数。你都说只能卖十五个,前面这个明明是十六位!为何他能买,我买不得?瞧不起人吗?!” 唐佳人愣了愣,道:“我把自己的一朵花给他了。” 女子继续胡搅蛮缠地道:“为何给他,不给我?!我们都等了那么久。” 华粉墨转过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直接回了句:“他好看。”言罢,转身便走。 女子十分气恼,指着唐佳人跺脚道:“你……你给我等着!我再也不来捧场了!” 唐佳人从摊位后探出头,咧嘴一笑,道:“只卖一天,明天我们不来了。” 女子一甩袖子,气呼呼地走了。 女子身后尾随着的人,眼瞧着没戏了,也只能悻悻地走了。 华粉墨忍下摸脸的冲动,看向忙碌的唐佳人和端木焱。 她说,他好看。可是,他心知肚明,他没有端木焱好看。 嗤……一位男子,怎还在是否好看上转心思?华粉墨决定不想了。 新的一锅五色金花绽起锅,一朵朵漂亮异常味道新鲜的金色小花绽放在案板之上。 买到的人,就如同得了宝贝,开心的不得了。 买不到的人,眼瞧着别人吃得满嘴香,只能吞咽口水。 眼瞧着十五朵金花被人捧走,案板上还剩下六朵。这是端木焱给唐佳人留的。 唐佳人一伸手,捧起一朵,便要递给华粉墨。 不想,有壮汉直接扔下一碇银子,道:“六朵,都包了,我家公子要了。”那语气,那表情,仿佛他家少爷肯吃这地摊货是多么给脸的一件事。 第二百三十一章:粉墨挡热油 面对壮汉的硬气,唐佳人不以为然。毕竟,二王爷那种狠角色,都能被她折腾得苦不堪言,面对这种小角色的挑衅,自诩大神级别的佳人,自然不放在眼中。 她觉得,自己若和那壮汉大眼瞪小眼,那才跌份儿呢。 瞧瞧,才混江湖多久的小蔫坏,也在乎起了脸面。 那些看热闹的人不知唐佳人的心事,都当她怕事呢。 壮汉见无人应话,脸上有些难看,向前走了一步,看清楚了唐佳人的脸,心中一喜,语气柔软了三分,道:“小娘子,你把东西包好,跟我走,领赏钱去。” 端木焱微微皱眉,随手摸起了一把刀菜刀。 唐佳人瞧着壮汉表情不对劲,就像风月楼上的男客,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子不怀好意。她冷下脸,道:“不卖了。这几朵,是我的。” 壮汉被拒,当即瞪眼,开始威逼道:“别給脸不要脸!我家公子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你若识抬举……” 端木焱这位活阎王当即暴怒,用菜刀指着壮汉的方向骂道:“哪儿来的疯狗?!活腻歪了不成?!”手中菜刀直接飞出,照着壮汉的脑门劈去! 壮汉没想到,一个练摊儿的竟敢说动手就动手,索性他有功夫傍身,否则还不得被他一分为二?壮汉勉勉强强闪身躲开,脑袋一热,恶由胆边生,当即一脚踹向油锅,骂道:“狗日的!烫死你!” 唐佳人眼疾手快,拉着端木焱就向一边闪开。 滚烫的油连同油锅一同跌落到地上,飞溅而起,落在身上便是一个燎泡。不死,也得脱层皮。 唐佳人为了护着端木焱,挡在了他的身前,眼瞧着飞溅而起的热油要落在她的腿上。她倒是能跳起来躲避,但是,如果她躲开了,被伤得一定是端木焱。事发突然,唐佳人也没有细想,只是牢牢护在端木焱身前,未曾移动半分。 秋月白将一切看在眼中,无法继续置身事外,竟是直接从窗口跃下,却也是迟了。 天黑后,端木焱的一双眼睛犹如野兽,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唐佳人那单薄的背影,如同一座小山般挡在他的面前,是那般的坚定不移。从这一刻起,端木焱心中的风景便有一座小山,常年驻扎,坚定不移。 他一伸手,扯住唐佳人的后背衣衫,便要将她扯到自己的身后。 不想,华粉墨竟一闪身,挡在了唐佳人的面前。滚烫的热油飞溅到他的小腿上,他却是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垂眸看着唐佳人,唐佳人惊讶得张大嘴巴。 华粉墨将三个铜板放在唐佳人的手中,唐佳人下意识地将手中金花給了华粉墨。 一买一卖,没毛病。 华粉墨将金花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觉得味道尚可,却……不如唐佳人身上散发出的味道诱人。他想靠近闻一闻,或者……可以舔上一口? 想归想,他却不会那么做。他不是浪荡公子,也不是显赫权贵,他只是一个低贱的狗奴才,他不敢碰别人的玩物。尽管,他也很想尝试一下唐佳人脸颊的手感。 华粉墨单手捧着五色金花绽,慢慢想后退去。不知为何,他今天不想和任何人虚伪的客套,或者假情假意地调笑。 端木焱担心有油点子飞溅到唐佳人的身上,立刻用双臂揽着唐佳人不说,还一直用手去摸她的身体,口中急声问道:“可有受伤?可被烫到?” 乱摸的手一不小心出碰到某处柔软,唐佳人的眸子当即竖起,回过手,照着端木焱的脸便是一拳! 端木焱被打,却……咳……却觉得不冤枉。 毕竟,他那手……确实在众目睽睽之下,摸到了不应该摸却十分渴盼再摸摸的地方。哎呀,心跳很快,呼吸很乱,举着的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才好。要不,供起来得了。 唐佳人一把推开端木焱,扭回身,探头看向华粉墨消失的方向,有心问他是不是烫伤了。不过,看他那走路的样子,还真不像被烫伤。难道,他裤子料子厚? 壮汉以为自己逞了威风,不想,眨眼间便被寒笑等人围住,一顿好打! 壮汉惨叫连连,知道自己踢了铁板,当即求饶道:“别打,别打……啊!” 不打?没有直接打死你,便是在哄王爷消气! 壮汉发现软得不行,当即发狠,横道:“我家公子,那可是秋城主的表弟!你们敢动手试试?!” 寒笑等人的动作稍停,齐齐看向秋月白。 壮汉以为他们怕了,忍着痛爬起来,一叠声地道:“你们这帮龟孙子……”一抬头,看见了秋月白。 秋月白面无表情地道:“把你家公子叫来。” 壮汉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去。他多想原地消失,就当自己从来不曾到此一游,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啊。他一边在心里嘀咕着倒霉,一边应着头皮,去寻他家公子。 结果,刚和公子说了事情始末,便被掴了一个嘴巴子! 公子名叫郑舟,确实是秋月白的姑表兄弟。只不过,他素来怕秋月白,每次看见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哪敢在他面前惹事生非? 如今被点名到姓地叫出去,想必没有好果子吃。 郑舟爱声叹息了半晌,终是不敢继续耽误,愣是硬着头皮下了楼 摊位前,秋月白的目光落在五色金花绽上,不言不语。 唐佳人凑过去,用手抓起一只,送给了秋月白。 秋月白接过,捏在手指间,仍旧不言不语。 唐佳人道:“尝尝。” 端木焱扬声道:“尝什么尝?!任亲逞凶,便是一罪!” 秋月白淡淡道:“看来,六王爷擅长大义灭亲?” 一句话,堵住了端木焱的嘴。谁家没几个狐假虎威的糟心亲属啊。若真能大义灭亲,嗯……估计自己也会被灭。 唐佳人捧着无色金花绽咬了一口,香得眯起了眼睛,忙招呼道:“肖劲、寒笑,都来尝尝。这真是太好吃了。外皮酥脆,馅儿够鲜美,吃一口忘忧,吃两口解馋,吃三口……” 端木焱问:“吃三口怎地?” 唐佳人吞下口中美食,回道:“没了。” 端木焱问:“什么没了?” 唐佳人回道:“吃三口,没了。” 端木焱哭笑不得,心情却是不错。 唐佳人见秋月白和华粉墨并不吃手中美食,当即大声喊道:“秋月白、华粉墨你们要是不吃,就给我吧,休休还没吃到呢。” 瞧这惦记的,真是令人心生不悦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处罚 一直摆着造型的秋月白和华粉墨闻听此言,心中皆划过异样。二人如出一辙地面无表情,捏着美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口吞咽下五色金花绽。嗯,还别说,味道确实不错,六王爷手艺了得。 肖劲和寒笑早就心痒难耐。试问,历朝历代,谁曾吃过王爷亲手做的美食?如今,便……不客气了。 二人一人拿了一只,十分痛快地吃个干净。 最后剩下一个,端木焱伸出了手。 唐佳人赶在他下手之前,将其拿走,用帕子包好,揣进了胸口。 端木焱在案板上摸了摸,道:“还应该有一只。” 唐佳人矢口否认道:“没了。” 端木焱道:“不对,应该有一只。” 唐佳人笑嘻嘻地道:“没有。” 端木焱一拍面棒,道:“当瞎子心里没数呢?” 唐佳人道:“知道你会数数,行了吧?别拍了,怕一脸的白面。”说着话,手往白面上一戳,然后往端木焱的脸上摸了摸。 端木焱心里喜忧参半啊。喜得是,唐佳人又和他闹上了;忧得是,唐佳人好像没将他当成一个男人看待。端木焱愁肠百转,语气软了三分,道:“擦干净点儿。” 唐佳人应道:“嗯。” 肖劲暗道:幸好无路人知晓,这是位王爷。 就在唐佳人用面粉给端木焱画完老虎头的时候,郑舟来了。 郑舟将那壮汉五花大绑,一副他有罪,我要清理门户的样子。 郑舟一看见秋月白,便软骨头似的笑道:“表哥,你是知道我的,从来都以家族荣耀为己任。这么个狗东西,出来狗仗人势,扰了秋城安宁,您说怎么办,我便怎么办,绝无二话。” 这话说得好听,但谁看不出,狗之所以能仗着人势,还不是因为人纵着。 秋月白看了唐佳人一眼,道:“三家布店、一家米面、一间茶庄、两间酒楼,你们家不要做了。” 郑舟一听这话,立刻慌了!他没想到,只不过出了这么件小事儿,秋月白竟要收回他们全家的生意?!这……这不是要绝他家门户吗?! 郑舟立刻陪着小心,舔着笑脸,靠近秋月白,小声道:“表哥,你也知道,我娘她身体不好,万一……万一知道这消息,不得气得一命呜呼啊。我娘可是奶过你的,咱不能这么绝情是不是?”眼珠子一转,“再说了,不过就是个摊贩罢了。我陪些银两,这事儿就算了吧。”看向唐佳人和闭着眼的端木焱,一伸手,“五十两!二位可满意?” 唐佳人一边数着签,一边摇头。 郑舟继续道:“一百两!” 唐佳人继续数签,摇头。 郑舟在心里骂娘,扫了秋月白一眼,终是一狠心,道:“二百两!这回可以了吧?” 唐佳人瞪郑舟一眼,继续数签摇头。 郑舟火了!他忍着怒火,对唐佳人道:“不要不识好歹啊。” 唐佳人咧嘴一笑,继续摇头。 郑舟直接问道:“你到底想怎样?!你毫发无伤,难道要讹人不成?我告诉你,这秋城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道:“哦,我不敢撒野的。你继续、你继续,看你撒野就好。” 郑舟额头上的青筋蹦起。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狰狞的笑,道:“你说,你要如何,本公子照办就是。” 唐佳人看似憨厚地道:“我听秋月白的。” “嘶……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名带姓叫我表哥,你……你……本公子不和你一个妇人说,让你男人出来做主。” 端木焱一直绷着脸,这会儿竟是嘴角一扬,道:“老子听娘子的!” 郑舟不屑道:“你一个爷们,要听娘们的?别给爷们丢脸!你说,要多少才肯罢休?” 唐佳人道:“看你长得像个人,所以劝你,还是别让他说了。” 郑舟不耐烦地道:“一边去!” 端木焱皱眉,道:“那就加颗人头吧。” 郑舟哈哈大笑:“你有病吧?” 肖劲大喝一声:“放肆!”上前一步,便要动手。 秋月白对郑舟的惩罚虽狠,但却不想要他性命。当即开口道:“闹够了,就回去,将账本交出来。” 此话,也阻了肖劲的步伐。 郑舟却不知深浅,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翻了天。他陪笑道:“表哥,你可别逗我了。” 他眼睛一转,再次落在唐佳人身上,觉得……表哥似乎对这女子有些不同。不然,为何如此难为自己?难道说,这女子是秋月白的相好?啧啧……平时看着,秋月白总装出高高在上的样子,想不到,背地里竟是喜欢偷香窃玉这种把戏。 得,他认栽! 郑舟再次看向唐佳人,软语道:“这位娘子,” 唐佳人道:“我听秋月白的。” 郑舟想哭了。 他看向秋月白,可怜巴巴地道:“表哥,你不能为了这不相干的人,就如此待我。再说了,这事儿本就不大,你……你这样,也有失公允。” 秋月白竟是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道:“你若觉得我有失公允,便按六王爷的意思办吧。” 郑舟愣了愣,道:“六王爷?”视线在周围人的身上一一划过。 日头落下,端木焱睁开眼。虽看不得不太清楚,但最起码眼前的人是人,不再是拼贴在一起的怪物。 郑舟的视线落在端木焱的脸上,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有此容貌气度者,又怎会是普通百姓? 端木焱并未打量别人,视线落在郑舟身上,便不动了。 郑舟被他看得发毛,一颗心提溜起来,落不下去。 端木焱一伸手,肖劲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条特制带子给他。端木焱将其系在眼睛上,透过带子看着众人,道:“秋城主的提议,本王认可。至于那踹油锅的人,便让他尝试一下被热油泼的滋味。” 肖劲等人齐声应道:“诺!” 壮汉吓坏了,噗通一声跪地,一个劲儿地磕头,连声求饶都说不出。 郑舟知道,这一次确实栽了。他有心求秋月白高抬贵手,但却知道,这样没用。他只能捂着心口,回去找娘。 端木焱伸出手,在身边摸了摸。 唐佳人立刻上前一步。 端木焱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道:“累了一天,和我回去,给你炒两道什锦小菜,最是可口不过。” 唐佳人的目光充满向往之色,舔了舔嘴唇问:“什么是什锦啊?” 秋月白看向即将被拐走的唐佳人,以及……二人相握的手。 第二百三十三章:吃醋者 能让秋月白产生不良反应的事情不多,因为不关心,所以不在乎。而今,他发现,但凡唐佳人与哪位男子接触,都会令他不悦。这种感觉,以前不曾有过,如今却格外频繁。 秋月白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开口吩咐道:“把这里收拾一下。” 望东应道:“诺。” 唐佳人听见秋月白的声音,扭头看向他,对端木焱道:“我刚才数了数,我们得了五百零一只签!”冲着秋月白咧开嘴角,激动道,“你是不是要做美食给我们吃啊?” 秋月白又扫了眼二人相握的手,道:“选签一共一千只,你得五百零一只,第一无疑。你想吃什么?” 唐佳人挣开端木焱的手,掰着手指头道:“我想吃得可多了,你会不会做蟹黄鲜菇、夜合虾仁、京都肾球、青瓜拼腰花、银针炒翅、仙鹤烩熊掌、炒梅花北鹿丝、清汤雪耳、烧乳猪、百花酿鱼肚、七彩冻香糕?” 秋月白面无表情地道:“换一样。” 唐佳人试探道:“你……到底会不会做美食啊?” 秋月白回答得简单干练:“会。”言罢,竟是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便要往回走。 端木焱将一切看在眼中,哪里能让秋月白明目张胆地强人,当即道:“那我们可有口福了。”伸出手,似乎要抓什么东西。 那个被暗示了的“东西”,十分自觉地要往端木焱的身边蹿。 秋月白收紧手指,不放人。 唐佳人后知后觉,垂眸看了看二人相握的手,一张小脸瞬间红了。她觉得自己不应如此,却又偏偏如此。为了驱散掉心头那点不该有的羞涩,她使劲儿晃了晃脑袋,从秋月白的手中挣脱而出。 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们纷纷心潮澎湃地议论起来。 甲说:“第一次见到城主大人亲近女子!看来,好事将近喽。” 乙说:“嘘……那是有夫之妇。夫君,还是王爷咧。” 丙说:“有夫之妇咋地了?这是秋城!” 丁说:“我怎么瞧着,城主和王爷之间有些微妙呢?” 众人举目望去,但见被议论的三个人就那么站在原地,呈三角鼎力之势,互不相让。 唐佳人瞧瞧这个,又瞧了瞧那个,终是两手一伸,同时抓起端木焱的秋月白的手,放到一起,咧嘴一笑,道:“你俩好好儿相处,别打架呀。”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就像……就像大老爷对后宅妇人说,“你们要好好儿相处,家和万事兴”一样,颇具内容啊。 秋月白的眉角跳了跳,端木焱的嘴角抽搐两下,两者各自抽回手,很想在身上蹭蹭。 端木焱道:“听闻秋城主要亲自下厨,本王也十分期待。适才摸城主的手,可不像是善疱之人。” 秋月白道:“王爷金枝玉叶,都能街头练摊儿,秋某一介粗人,不敢与王爷相比,却也不至于浪费粮食。” 端木焱道:“秋城主这是要与本王相争喽。”此话,意有所指。 秋月白道:“定当竭尽全力。”这话,挺有意思。 二人这边为了唐佳人摩拳擦掌,唐佳人那边却开始扫摊。 何谓扫摊? 但凡看见美食,便豪情万丈地甩出铜板,精神抖擞地吼一句:“包起来!” 片刻的功夫,唐佳人已抱了一怀的美食。 有那大娘打趣儿道:“小娘子买这么多小食,吃得完吗?” 唐佳人回道:“休休特能吃,定能吃得完。” 休休两个字,让秋月白与端木焱之间的暗流,瞬间变成了阳春三月。斗什么?有何可斗?!那个小没良心的,心中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唐不休! 秋月白冲着端木焱抱了抱拳,道:“若王爷不嫌弃,可到秋枫渡里尝尝秋某的手艺。” 端木焱暗道:这就是明晃晃的抢人喽?!输人不输阵,去了!再者,他还不信了,那秋月白的厨艺比他强。 端木焱客气道:“如此,就劳烦秋城主了。” 唐佳人开心地道:“太好了。走走,我们回去。休休一定等急了。”看向秋月白,“你那菜量可以做大点儿,我和休休都挺能吃的。” 秋月白微微颔首,作出请的手势。 端木焱迈开步子,前行,眼瞧着就奔着那摊位而去。 寒笑欲动,却被肖劲一个眼神拦住了。 唐佳人一把攥住端木焱的手腕,将其拉了回来。 寒笑看向肖劲。 肖劲送给寒笑一个“学着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秋月白道:“备马车。” 望东立刻赶来马车,那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唐佳人拍了端木焱一下,道:“上车啊。” 端木焱多想拉着唐佳人的手,一步步走回去,奈何……秋月白从中作梗!端木焱不好拉着唐佳人不放,只得乖乖上了马车。唐佳人紧随其后,爬上马车,还不忘招呼秋月白:“来呀。” 秋月白登上马车,与之同行。 车轮滚动,唐佳人掀开车窗帘,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华粉墨。 四目相对,华粉墨将捏在手指间的最后一小块五色金花绽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咽下,微微蹙眉。唐佳人走了,空气中没有那种诱人的馨香,竟令口中的小食都失了味道。 唐佳人放下窗帘,对秋月白道:“我的镜子呢?” 秋月白道:“海底捞针,捞者得。” 一句话,将唐佳人怼得没了脾气。 端木焱怎能放过这个讨好唐佳人的机会,当即道:“你要什么镜子?老子给你弄来。” 唐佳人眼睛一亮,屁股向着端木焱挪了挪,比比画画地回道:“我要西洋镜。巴掌大小,照人可清楚了。” 端木焱点了点头道:“我府里有一块,半人高。反正我也用不到,给你了。” 唐佳人一声欢呼,激动道:“你太好了!” 端木焱勾起唇角,道:“那是。全天下,你想找个像老子这么好的男子,有钱有权有貌,那是凤毛麟角,打着灯笼都难找。咳……得珍惜,知道不?” 唐佳人点头如捣蒜,补充道:“而且,你还会做美食,这最是难得。” 端木焱唇角的笑意开始扩大,那是拢都拢不住。 秋月白侧目而去,想要封住唐佳人那张粉嫩的小嘴。 第二百三十四章:不过是恶鬼罢了 眼瞧着端木焱和唐佳人相谈甚欢,秋月白开口寻问道:“王爷的眼疾可好些了?” 端木焱顿感扎心。他这边正将自己夸得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秋月白一根毒针飞过来,直接戳他要害上,真是……可恼可恨呐!端木焱没有发飙,而是假笑道:“秋城主是练过口吐毒针吧?” 秋月白回道:“练过。” 马车内一片静寂,再无声音。 马车走远后,寒笑给两名锦衣卫使了个眼神。二人架起瘫软成泥的壮汉,扔到推车上,然后捡起油锅,放到炉子上,倒满油,推着油锅和壮汉向远处而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吓得脸色苍白,连声都不敢吭。 郑舟更是吓得不轻。他连滚带爬地跑回家,抱着那仍旧风韵尤存的娘便是一顿嚎啕大哭,直说:“秋月白要弄死咱家啊!娘啊娘,他让咱家明天将商铺都交上去,一间不留。娘啊,咱们就要露宿街头了!他……他这是要谋财害命啊!” 秋月白的亲姑姑闻听此言,气得全身颤抖,抽出两把短剑,便要去寻秋月白问个究竟。 郑舟哪敢让他娘亲冒进?万一又遇见了六王爷,那岂不是找不自在。虽说武林和朝廷不同,但毕竟都在朝廷的统治下。若不服,那便是谋逆!他们虽会些拳脚功夫,却不是千军万马的敌手啊。六王爷得罪不起,只能从秋月白身上下手,最为稳妥。 郑舟拦下脾气火爆的娘,道:“娘啊,你今个先别去,等明天,咱再找他理论。” 郑舟的娘,名叫秋彩凤,她气呼呼地坐下,将两只短剑拍在桌子上,道:“你说,他为何如此?” 郑舟倒是没敢说假话,却是刻意略过了六王爷。只说秋月白看中了有夫之妇,拿他当靶子练。 秋彩凤闻听此言,怒道:“我们秋家,岂容此等龌龊之事?!待娘明日去找他理论!” 郑舟道:“我记得娘说过,秋月白是有婚约的。” 秋彩凤一翻白眼,什么都没说。 郑舟想问,秋彩凤却不耐烦地走了。 与此同时,东风客里,二王爷问赵胜武:“最近可有可用之人来秋城?” 赵胜武回道:“刚接到消息,说是水路枭雄吴桂要来秋城。估摸着日子,今天应该到了。” 二王爷道:“关注他的动向。天亮后,将人请来。” 赵胜武应道:“诺。” 二王爷又问:“他人呢?” 二王爷口中的他,素来都指一个人——华粉墨。 赵胜武回道:“去逛夜市,至今未归。” 二王爷皱眉,闭眼。 被二王爷问到的华粉墨,则是尾随着寒笑等人来到人烟罕至处,看着他们将壮汉暴打一顿后,便要送其上路。 华粉墨从树后走出,道:“不如交给我。” 寒笑看了看华粉墨,一点头,招呼其他人走了。 壮汉捂着头,感激涕零地道:“谢谢救命之恩,谢谢救命之恩……” 华粉墨不语,开始点火烧油。 壮汉心中惊恐,开始偷偷攀爬。 华粉墨一抖手,从袖口滑出两根细长的钢刺,慢慢走到壮汉面前,蹲下。 壮汉心中的恐惧瞬间放大,哆嗦着陪笑道:“大侠,小人家里尚有老母要照顾,就……就先走了。改日重谢大侠相救之……啊!!!” 华粉墨双手齐下,将两根钢刺插入壮汉的两条腿,将其直接钉在了地上,再也无法爬行。壮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刺人耳膜,惊得野鸟展翅飞走。华粉墨满满站起身,走到炉子前,继续烧油。 壮汉叫够了,开始求饶:“大侠大侠,饶了小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侠,您给指条明路,说个章程,小人一准儿照办。求求……求求大人放过小人吧。” 华粉墨看都不看壮汉,只是弯腰吹着炉火。火星四射,有些幻梦之感。 壮汉本以为自己被华粉墨救下,心中的喜悦刚刚蹦跶两下,便坠入真正的地狱。 他开始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甚至隐隐期盼着,眼前人能给他一个痛快。显然,这只是痴心妄想。 火光燃烧起来,映红了华粉墨的脸。他勾着眼线,画着浓妆,看样子就像上了年纪、无人捧场的小倌兔爷,但那双眼睛,却透着一种看尽世间炎凉后的清醒。 世人皆说难得胡涂,实际上却是因为看不透、想不明白的自我安慰罢了。若真能透过浮华,看透本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活着,才有资格说难得糊涂。华粉墨,恰恰就是那看透之人。只不过,他深陷囫囵,为事所困,永世都要挣扎于苟活之间。所谓的不破不立,是需有一个人,或者一件事,能戳破他的囫囵。现如今,他仍身陷地狱,自然对恶鬼之流毫无悲悯之心。壮汉见华粉墨毫不动容,一颗心便死了八分。尽管只剩下两分,他也要放手一搏! 壮汉自以为动作无人知晓,竟忍着痛,去拔插在膝盖上的钢刺。 那种痛,比剜肉还要命! 壮汉痛得满眼血丝,全身颤抖,汗水混合着血水流淌而下,却又必须闭紧嘴巴、咬紧牙关,不敢坑一声。因为,命悬一线。 待男人将牙齿咬碎,终于拔出一只钢刺时,只觉得头顶的月光被遮挡住。抬头看去,与华粉墨四目相对。 华粉墨右手提着一瓢滚烫的油,用脚一踢,拔起钉在壮汉右腿的钢尺,用左手攥住。 壮汉痛得发狂,惨叫一声后,突然用手中钢刺去刺华粉墨。 华粉墨夺走壮汉手中的钢尺,收入袖中,而后扬起了手中热油。 壮汉求饶道:“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饶小人一命……” 华粉墨一言不发,直接将油倒在壮汉的身上。 壮汉的惨叫声中似乎含了血腥味道。 华粉墨扔下瓢,道:“好,饶你一命。”转身离开。 壮汉嚎得撕心裂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魔鬼!” 华粉墨勾了勾唇角,自言自语般说了句:“见识太少。”他只是魔鬼身边的恶鬼罢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月白的厨艺 唐佳人、端木焱和秋月白回到秋枫渡。 唐佳人大声喊着休休,却无人应。 唐佳人皱眉,一溜烟跑进唐不休暂住的房间,发现他压根就没回来过。 她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微微撅嘴,凝眉不语。 端木焱透过特制带子,看着唐佳人那副看不见娘的样子,真想刺她两句,话到嘴边却又换了内容,问:“忙了一天,老子都饿了。你饿没?” 唐佳人这才来了精神头,道:“饿了!”转头看向秋月白,一双猫眼充满渴望。 秋月白二话不说,直奔厨房,留下唐佳人和端木焱大眼对瞎眼。 端木焱问:“不休门主不在?” 唐佳人忧心忡忡地道:“嗯,二王爷来闹腾一顿后,他就出门了。” 端木焱安慰道:“不休门主武艺高强,你还害怕他出事不成?” 唐佳人绕梁三日般一谈,那叫一个悠扬婉转。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又知道,武功深不可测的某人,竟是路痴。若非他执意自己出去,她怎放心让他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秋城瞎转悠?哦,就算是人生地熟也救不了休休的路痴之症。对于路痴而言,脚下的路长得都是一模一样,毫无辨别之力。 正如唐不休从不会暴露唐佳人晕血,唐佳人也不会对外人说他是路痴。 若端木焱知道,唐佳人将他当外人,定会暴跳如雷。不过,若他知道,除了唐不休,所有人对于唐佳人而言都是外人,应该会平静几分。当然了,这外人里也有内圈、外圈之分。端木焱等人,便是唐佳人的内圈外人。 端木焱问:“好好的一声叹息,让你弄得好似感怀春秋。” 唐佳人直接趴在了石桌上,装死。 端木焱道:“喂,你倒是说说,你那肚子是怎么回事儿?” 唐佳人一个激灵,做起身,道:“没事儿!误会!” 端木焱道:“唬弄老子呢?!” 唐佳人摇头,咧嘴笑:“我逗自己玩呢。”既然秋月白认了,她也不想倒处嚷嚷。 端木焱实在是摸不清唐佳人的思想套路,于是只能作罢。不过,他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 他对唐佳人道:“记得……咳……记得你以前说过,要让老子当你夫君,你想生俩个小娃娃。” 唐佳人再次趴在桌子上,懒懒地道:“你不是没答应吗。” 端木焱的脸色一红,强作镇定道:“你问得没诚意。你再问一遍试试?” 唐佳人直接将脸埋进胳膊里,含糊地道:“没空。” 端木焱一拍桌子,唐佳人抬头看向他,他本是恼羞成怒,却愣是扯了扯嘴角,道:“这饭菜怎还没好?” 唐佳人又趴回道桌子上,哼哼唧唧地道:“休休去哪了?怎还不回来?” 端木焱心中不悦,泛着酸,道:“你干脆喊他爹得了。” 唐佳人横了端木焱一眼,道:“那你叫我姐。” 端木焱略一思量,真是被唐佳人气个半死。如果唐佳人真跟唐不休叫爹,他跟唐佳人叫姐,那唐不休岂不是成了他爹?他爹是谁?那是当今圣上!唐佳人这话混话要是被旁人听了去,那便是杀头重罪! 端木焱无法和唐佳人掰开馅儿说明白,只能继续歪解她的意思,道:“你想当公主,那是费点劲儿。若想当个郡主,倒是可以酝酿。” 唐佳人一手指戳端木焱嘴上,道:“闭嘴!” 端木焱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道:“你闹心个什么劲儿?!唐不休一个大活人,还能找不到回来的路?” 一语中的啊!可惜,唐佳人和唐不休都拒绝承认。 唐佳人抽回手,望向天空中那轮明月,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感慨道:“我这乱糟糟的心情呢,唯有靠秋月白的美食拯救了。” 端木焱嘲讽道:“出息!你还指望他?老子都想不明白,为何要将此作为奖赏?是为了让人印象深刻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别看端木焱笑得猖狂,实则心里并没有底儿。毕竟,秋月白不是无的放矢之人,若那厨艺真拿不出手,也不会定下这种规矩。 说话间,秋月白端着一个托盘走来。那托盘上放着三张大碗,碗上还各自扣着一张盘子,将香味捂得严严实实的。 秋月白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毫无烟火的味道。一张脸,冷若冰霜,为这炎炎夏日降了几分燥热。他将托盘放到石桌上,然后一掀衣袍,坐在石凳上。 望东将三张大碗,分别摆放在三人面前,然后放好筷子,端起托盘,退了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三个人,十分安静。 唐佳人率先打破沉寂,指着饭碗问道:“值得期待吗?” 秋月白回了一句模凌两可的话:“试试看吧。” 唐佳人抓起筷子,掀开盘子,只觉得一股子人间烟火的饭菜香扑面而来,令她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她望着一大海碗的饭菜混合物,问:“这是什么啊?” 秋月白掀开盘子,回道:“饭炒菜。”端起碗,用筷子夹起一口,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 唐佳人帮端木焱掀开盘子,然后将筷子塞进他手中,道:“吃吧,这回可省事儿,不用夹菜,都炒在一起了。”她端起碗,往嘴里扒拉两口,立刻狠狠地“嗯”了一声,表达自己的认可。 端木焱嗅了嗅,觉得味道尚可,便怀揣着挑剔的心,捧起饭碗,夹了一口饭菜送入口中…… 当即,动作一僵,然后便要将饭菜吐出去。 这时,秋月白开口道:“之所以要为饕餮盛宴的第一名得主亲自下厨,便是要让其在开店后,不忘本,知粮食不易,需珍惜。” 端木焱强行咽下口中饭菜,拍着桌子指责道:“还说什么不忘本,什么珍惜,依老子看,都是狗屁!你若珍惜,能放这么多的咸盐?!都发苦了!你这才是浪费食物!” 秋月白放下碗筷,淡定地回道:“本想放一勺糖,有些匆忙,错放了盐。” 端木焱继续敲桌子,道:“说是饭炒菜,为何菜不熟?!” 秋月白回道:“生的,也能吃。” 端木焱眯眼道:“你是故意的吧?” 秋月白道:“并非所有人都像六王爷一般,善庖。” 第二百三十六章:临行前的愿望 端木焱指了指秋月白,道:“你你你……你这是逼着本王下厨啊!” 秋月白道:“若王爷吃得下,秋某乐于奉陪。” 端木焱当机立断,道:“佳人,咱不吃了!” 唐佳人将空碗推到桌子中间,道:“味道还行,就是有点儿咸。” 秋月白和端木焱一同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舔了舔嘴角的一颗饭粒,问:“能来碗凉水吗?嗝儿……我现在一打嗝儿,都是一股子咸盐味儿。” 秋月白的眸光沉了沉,问:“如此咸,为何都吃光了?” 唐佳人的目光闪躲,不太自然地回道:“你下厨做饭,我便吃饭。” 简简单单的回答,并不复杂,却饱含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端木焱听着,只觉得每个字都十分刺耳。秋月白听在耳中,却露出一记浅笑。 端木焱想不明白,什么时候秋月白和唐佳人如此要好了?唐佳人追着唐不休跑也就罢了,若再追着秋月白跑,那成什么事儿了?!至他于何情何地?! 端木焱心烦意乱,直接道:“来酒!”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喝点儿也行。休休不回来,我也睡不着。” 秋月白本不想喝,听闻此话,觉得今夜确实适合小酌几杯。他自问不善感情,但却遇见了一位比他更不懂感情为何物的女子。似乎唯有一醉,才能解忧。 秋月白让望东送来美酒,又备下几碟小菜,这便同饮起来。 唐佳人的心情有些烦躁不安,几杯酒水下肚便显了醉态。她每喝一杯,都会问一遍:“休休去哪儿了?怎还不回来?” 这话,让本是小酌的秋月白和端木焱心头火起,纷纷豪饮起来。二人你一杯,我一杯,无需语言和客套,一切皆在酒里面。 端木焱暗道:看不出,这人还挺能喝。 秋月白暗道:六王爷酒量不错。 唐佳人暗道:他俩在一起的画面,好美哦。 唐佳人站起身,一脚踩在椅子上,举杯,豪情万丈地道:“来,我们同饮!为了今日的胜利,为了明日的相聚!” 秋月白和端木焱异口同声道:“你少喝点儿。” 唐佳人高举酒杯,道:“我可以少喝几口,但不能少喝点。你们看,我一口就能喝掉这一杯!” 端木焱道:“你逞什么能?” 秋月白道:“用不用给你上大海碗?” 唐佳人瞪了秋月白一眼,放下脚,重新坐下,嘟囔道:“真是坏心眼。” 端木焱勾唇一笑,道:“这话,老子赞同。” 秋月白不接此话,而是问:“饕餮盛宴得第一者,可得一家店铺。你想开什么店?” 唐佳人立刻陷入自己日进斗金然后坐拥各种美食的场景中不可自拔。只不过,想是想的,她心里也有数,知道自己要走了,怎可能要秋月白的店?她扼腕地道:“不要店了。等休休回来,我们就走了。”看向秋月白和端木焱,“我会想你们地。”说着,眼睛竟是一红。 唐佳人是谁?那是蔫坏的鼻祖。她闷不吭声,能害死人;一开口,便要人命。如今,她竟红着眼圈说会想自己,那种被老虎温柔以待的感觉,真是在毛骨悚然后心软成汪洋。 端木焱道:“不走了!走什么走?走到哪里不是脚踩黄土?!老子告诉你,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除非人死绝了,就剩你自己。” 唐佳人瞥了端木焱一眼,暗道:隐世唐门里的人,真地快死绝了。活着的人,除了她和休休,都垂垂老矣。 秋月白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唐佳人回道:“我们回家。” 秋月白道:“若想家了,先回去也无妨。你留下地址,待我去探望你。” 唐佳人刚要张口回话,却想起长老们的嘱托,便又闭上嘴,道:“不能说的。还是,我寻机会出来看你吧。” 秋月白没有继续追问。 端木焱却道:“怎么还神秘兮兮的。” 唐佳人点了点头,回道:“极是神秘。” 四个字,让有心抱怨的端木焱没了脾气。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没再言语。 唐佳人喝掉杯中酒,眼睛突然一亮,看向秋月白,道:“我不要店铺,你能满足我个其它愿望吗?” 秋月白自觉不妙,但在唐佳人那双充满渴望的眸子中,终是回道:“先说来听听。” 唐佳人一把扯住秋月白的袖子,激动道:“临行前,你能穿女装给我看吗?” 秋月白僵在了当场。 端木焱在愣怔过后,发出惨绝人寰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佳人横了端木焱一眼,再次看向秋月白,眼巴巴地道:“让我看看吧,都想得心疼了。” 秋月白扯回自己的袖子,冷冷地呵斥道:“胡闹。” 端木焱开始添柴火,道:“佳人要辞别,下次见面不知何年何月,如此一个简单的请求,秋城主都不应,岂不是寒了佳人的心?” 秋月白看着唐佳人道:“想必六王爷的女装扮相,定是艳压群芳、举世无双。” 唐佳人的眼睛转到了端木焱的身上。 端木焱立刻端起架子,道:“本王都陪你胡闹一天了,再扮成女装,不妥。” 唐佳人的头不动,眼睛又转向了秋月白。 秋月白道:“百花各有风姿,又有谁能比得过王爷这株魏紫?” 唐佳人的眼珠子又转向了端木焱。 端木焱碗袖子,道:“唐佳人,你再敢逼着本王穿女装,老子和你拼了!”言罢,直接扑向了唐佳人,去掐她的脖子。 唐佳人用手推着端木焱的下巴,道:“我什么都没说,你激动什么?要是你想穿,需要我配合,那我立刻配合。” 端木焱一甩手,放过了唐佳人,重新坐回到石凳上,道:“老子没病!不穿女装!” 唐佳人冲着秋月白挤眉弄眼地一笑,意思是:他说你有病。 秋月白转开头,不搭理唐佳人。他怕……自己手痒,学那端木焱,也去掐唐佳人的脖子。怪不得唐不休总说修身养性之类的话,与唐佳人在一起,着实容易失去理智。 唐佳人见无人搭理自己,竟还感慨道:“我能穿女装,也可穿男装;你们只能穿男装,却不肯穿女装。由此可见,当男人不如女人自在。” 嗯?这言论倒是新鲜。世人谁不知,男人顶天立地,可封侯拜相,光耀门楣,最是风光。而女人,只能居于后院,守着子嗣过日子。上要孝顺公婆,中要管理钱财收支和人情走动,下要让小妾、丫头们老老实实,不能起幺蛾子。然,无论有多大能耐的女子,都不能肆意而行,都得循规蹈矩,生怕被人泼点儿脏水,唾一声不洁。 如此想来,像唐佳人这样,能捂着小腹问别人,是不是宝儿爹的女子,实乃……奇葩啊! 端木焱问:“你真觉得女子逍遥自在?” 唐佳人点了点头,笑吟吟地道:“是啊,多逍遥自在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休休说,江湖任我行,不行也得行!若不是我思念长老们,都舍不得回去呢。” 秋月白暗道:唐不休真是极宠唐佳人。 端木焱暗道:能将唐佳人养成这份心性,唐不休也算是一位能人了。 唐佳人拍了拍端木焱,继续道:“你别忘了,给我买好多地油啊。”看向秋月白,“我不要店铺,你不穿女装,那就给我准备好多好多的美食。我要带回去给长老们吃。” 秋月白和端木焱没有答话。 唐佳人不敢了,嚷嚷道:“喂,你们不可以耍无赖啊!” 端木焱有些烦躁地道:“行行行,老子还能差你那点儿油。” 唐佳人比比画画地强调道:“不是点儿,是很多!” 端木焱不耐烦地道:“好了,知道了。”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点了点头,道:“不休门主至今未归,不知出了什么变动,许要耽搁一些时日。”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道:“他要是有事儿,我就陪你们多玩几天。”转而又皱起眉毛,“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儿吧?心里甚是不安呢。” 端木焱道:“你就别瞎操心了。不休门主武功高强,谁能奈何得了他?你们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真真儿是俩祸害。” 唐佳人将下巴放在了石桌上,无精打采地道:“不告诉你。” 端木焱呲牙:“你个坏东西……” 唐佳人瞥了端木焱一眼,道:“再问就骗你。” 如此明目张胆毫无隐瞒,倒是令端木焱心生欢喜。 他乐道:“行,你这么说,老子心里倒是舒服了。老子问你,你以前骗过老子没?” 唐佳人道:“你还是问问,我以前没骗过谁吧?” 一句话,啥都交代清楚了。 端木焱身手去掐唐佳人的脸,道:“你就是个小骗子!” 唐佳人一把打开端木焱的手,然后一把扯下他的眼带,道:“你是不是不瞎了?” 端木焱道:“天黑后,勉强能看见个人影。这事儿,你必须负责!”端木焱说谎了。天黑后,他这双眼睛就像兽瞳,看得格外清楚。只不过,他可不打算坦白交代。他留这一手,一是防范于未然,二是要让唐佳人心生内疚,不舍得走。如果可以,他更想将其勾搭走。 第二百三十七章:休休能行! 端木焱给得答案,显然不能让唐佳人满意。她逼问道:“看见个影儿?那你系着带子干什么?看见个影儿,总比什么都看不见强。还是说,你看见得是鬼影啊?” 端木焱不是第一次知道唐佳人的难缠,怕越扯下去越没边,当即回道:“习惯了。”一伸手,扯回自己的飘带,放入怀中。 秋月白的目光在飘带上一扫而过,并未多说什么。实则,他怀疑端木焱在装病。瞧他扯回飘带的手法,可一点儿都不含糊。 唐佳人契而不舍地追问:“你白天什么都看不见呀?” 端木焱回道:“不是看不见。是看不明白。就像一幅画,被扯碎,然后重新乱拼在一起。看了还不如不看,脑仁儿疼。” 唐佳人抬起屁股,用双手捧着端木焱的脸,仔细看他的眼睛。 呼吸落在端木焱的脸上,散发着令人向往的馨香。端木焱醉了,一颗心怦怦乱跳。 唐佳人研究了半晌,才道:“待我有办法,一定给你治好。” 秋月白扫眼二人之间的亲密举动,道:“可曾听说过公羊刁刁?” 一句话,成功吸引了唐佳人的注意力。唐佳人放开端木焱,看向秋月白,做回到凳子上,问:“听你说过一嘴。他真是神医?” 端木焱心中涌起一股子失望,在心里狠踩了秋月白一脚。 秋月白回道:“医术确实了得。只不过,他寻常不出诊。” 唐佳人追问道:“怎地?是有怪癖吗?是不是每次出诊的要很多银子啊?” 秋月白回道:“非也。他身体虚弱,禁不得劳累。” 唐佳人咂舌道:“身体虚弱?他不是大夫吗?为何不给自己好好儿调理?” 秋月白道:“他的病,是打娘胎带来的。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 唐佳人感慨道:“哦……”再无下文。 端木焱冷着脸,问:“你打听来打听去,便没下文了?” 唐佳人问:“不然呢?” 端木焱干脆不语。 唐佳人狡黠地一笑,道:“别气嘛。我若不走,就带你去看看。我若离开,你自己去寻他。” 端木焱绷着脸,道:“说和没说一样!” 唐佳人用手指头戳了一下端木焱的肋骨。 端木焱没绷住,笑了。 唐佳人斟酒,举杯:“来,同饮!”她见无人应她,便要独饮。 二人同时伸手将她拦住。 端木焱道:“别再喝了,醉了耍酒疯,老子可有得罪受。” 唐佳人不依道:“不行!我得用酒解解咸!” 秋月白道:“且饮一桶冰水,去去咸。” 唐佳人松开攥着酒杯的手,嘀咕道:“不喝总行了吧?” 真是……气得端木焱心肝脾肺都疼!他就疼她这么一个鬼东西,偏偏她就是踩他,让他痛!秋月白的话是圣旨,他的话是狗屁是吧?等老子的话是真正圣旨就那一天,你就等着……等着进宫吧! 唐佳人问端木焱:“你傻笑什么呢?” 端木焱收了笑意角,直接摔了酒杯,蹭地站起身,怒道:“唐佳人!老子告诉你……” 唐佳人抬头看向端木焱,道:“你小点儿声,大家都睡了。” 端木焱满腹怒火被浇灭,只能讪讪地坐下。 唐佳人问:“你要告诉我啥?” 端木焱揉了揉额头,无力道:“告诉你早点儿睡。”他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堂堂王爷,偏偏搞不定这么一个坏东西。 唐佳人“哦”了一声,站起身,向着自己屋里走去。 如此听话,令人狂喜啊!端木焱那跌入谷底的情绪,瞬间变得腾空而起。他笑道:“真乖。” 这两个字一出口,那真是花也开了,草也绿了,空气都变得甜腻腻。一想到唐佳人肯听他的话,他就觉得通体顺畅,脸上的笑啊,那叫一个星光灿烂。 不想,唐佳人回到屋里后,竟是抱出唐不休上次做孔明灯留下的材料,冲着二人咧嘴一笑,兴奋地道:“我们做孔明灯吧!” 一只趴在窗口偷偷窥探着院内情况的秋江滟,真是被气得不轻。她那冷若冰霜的哥哥,对谁都不假颜色,偏偏对唐佳人如此用心。那六王爷,明明尊贵无比,却陪着唐佳人胡闹!还有尚未归来的唐不休。这人护着唐佳人,就跟护着眼珠子似的。疯了!一定都是疯了! 绿蔻艰难地收回看向秋月白的目光,低声对秋江滟道:“小姐,休息吧。看样子,他们是要一起做孔明灯了。” 秋江滟冷笑道:“怎么可能?哥哥怎会陪她胡闹?” 说话间,但见唐佳人走向秋月白,直接蹲在他身边,将东西往地上一放,仰头问:“你会做吧?” 秋月白回道:“可试试。”言罢,竟是蹲下,和唐佳人一起摆弄起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 屋内,秋江滟被打脸,感觉不舒服极了。 院子里,端木焱不甘示弱,道:“本王就算一点儿都看不见,也比你们扎得好。”言罢,也蹲在了地上。 秋月白吩咐望东多找些做孔明灯的材料,又点了几盏灯,将院子照得灯火通明。 三个人埋头其中,认认真真地做起了手工。 这种行为,史无前例,从不曾发生过,却因唐佳人的存在,变得合情合理、顺其自然、十分融合。 三个人,都没做过孔明灯,唯有秋月白见唐不休做过。因此,唐佳人和端木焱都在和他学。 天亮之前,最黑的时刻,从秋枫渡的院子里,飘起三盏孔明灯。其中两盏,一路飘起,渐行渐远。 第一盏孔明灯上什么都没写。 第二盏孔明灯上画着一只蘑菇。 第三盏孔明灯一路颤颤巍巍地飘起,看样子好像随时会一头栽倒在地上。然,它却慢慢飞上了天空,也算是一种奇迹。但见,那孔明灯上写着四个大字——休休能行! 虽无什么笔体,也不见风流的一撇一捺,却是格外用心。 原来,唐佳人一直惦记着唐不休不能配合她生娃娃这件事。既然孔明灯能带着人的美好愿望去见神仙,那她便许下自己的美好愿望。 不远处,唐不休仰头望着那四个大字,用袖子遮住了脸。 第二百三十八章:蘑菇对阵江滟 有关休休到底能不能行这件事,众说纷纭。 有人猜测,不休门主一定是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不休门女侠才会点亮孔明灯为其祈福;也有人说,不休门主的武功要突破到更高一层的境界,十分凶险,所以不休门女侠才会有此一说;更有人说,那不休门主怕是……嘿嘿……不中用喽。不休门女侠心生不满,所以才放出孔明灯,嘲笑其雄风不再…… 别看三盏孔明灯只是随性而为,但这这三盏灯可是从秋枫渡里飘出来的,其意可大可小。往浅处说,秋城主、不休门和六王爷的关系非浅;往深处说,圣上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此时站队,要得便是从龙之功! 《百川秘闻》和《千琼变》最新一期的小报里,皆写上了这三盏孔明灯。由此可见,秋枫渡外,早就有人蹲点守着这些消息,看着这份热闹。 正午十分,艳阳高照,唐佳人从床上爬起来,第一时间冲出房间,要去寻唐不休。 院子里,秋江滟正在树下抚琴,而唐不休则是躺在秋江滟身后侧的树枝上,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悠哉地听着琴声悠扬。 唐佳人冲到树下,抬头望着唐不休道:“休休,你跑哪里儿去了?害我担心得睡不着。” 唐不休侧头,垂眸,看向唐佳人,笑道:“随意转转。” 唐佳人问:“那怎不带着我?” 唐不休回道:“怕耽误你放孔明灯。” 唐佳人惊喜道:“你看见我放的孔明灯了?” 唐不休点了点头,扭回头,闭上眼,懒懒地道:“字还得练练呐。”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晓得了。你下来,咱是不是得走了?” 唐不休睁开眼,眯眼望着从缝隙里透出的光束,道:“真想走?” 唐佳人下意识伸手抚上小腹,纠结了一会儿后,当机立断道:“走!”她怕自己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秋月白也好,端木焱也罢,都会成为拉扯住她的一根绳子。而她,只想和休休一起,不让休休不开心。 唐不休再次看向唐佳人,目光有些复杂。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脸,问:“你那么看我做什么?” 唐不休道:“你没洗脸吧?有眼屎。” 唐佳人立刻低下头,嘀咕道:“还不是惦记你,一醒来便跑出来看看。” 秋江滟将手掌轻搭在琴弦上,道:“能一觉睡到正午,唐姑娘的这份惦记,真是特别。”因唐不休在听,她抚琴格外用心动情,偏生唐佳人跑来噼里啪啦一顿说,将她抚琴的雅兴搅成一团乱麻。 唐佳人十分中肯地回道:“若不是担心,我能睡到天黑。”冲着唐不休招了招手,“你下来呀。” 唐不休道:“你去洗漱,为师再听会儿这琴声。” 秋江滟唇角勾起,笑容中难掩得意。 唐佳人问:“咋滴?她弹琴有助睡眠呀?” 唐不休在树上扑腾了一下,险些没掉到树下去。 秋江滟被怼,气个半死,却只能回一句:“对牛弹琴!” 唐佳人对唐不休道:“休休,她骂你是牛,你还要听吗?” 秋江滟怒道:“我是骂你是牛!” 唐佳人看向秋江滟,问道:“你看我像牛吗?” 秋江滟点头,眼神犀利,直接回道:“像。”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哦,这样啊,那我不怪你,那是你眼瞎。” 秋江滟气个倒仰!她怒道:“唐佳人,你不要放肆!” 唐佳人向着秋江滟走进一步,认真道:“你哥人挺好的,你别给你哥抹黑。你脾气这么坏,将来找不到相公怎么办?”伸手要拍秋江滟的肩膀,秋江滟立刻向后一退,避开唐佳人的触碰。 秋江滟道:“我和你不同。我们秋家是名门正派,想要求娶之人甚多。”视线在唐佳人身上轻轻一扫而过,其意不言而喻。 唐佳人目光真诚地问:“那你要嫁几个呢?” 秋江滟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憋死过去。 唐不休笑得太狠,树都跟着颤抖起来。他干脆从树上翻身跃下,对唐佳人道:“蘑菇,不要欺负江滟。”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等着后话。结果,没了! 秋江滟也提溜着心,等着后话。结果,确实没喽。 唐不休护着唐佳人,那是有目共睹之事,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唐佳人冲着唐不休挑了挑眉毛,道:“没了?” 唐不休笑道:“还有什么?” 唐佳人道:“难道你不应该接着说,咱不好欺负傻子吗?” 秋江滟暗自磨牙啊。你才是傻子!你们全家都是傻子! 唐不休扫了眼秋江滟,对唐佳人道:“江滟生性纯良,你们多多相处,不要欺负她。”言罢,竟是留下傻愣愣的二人,去厨房里寻吃的了。 半晌,唐佳人回过神,望向唐不休的背影,喃喃道:“昨天出去一趟,该不会是被人砸坏了脑子吧?” 秋江滟不敢自信,下意思地认为这里面有阴谋。然,心中小鹿乱撞,却是不争的事实。 陷阱这种东西,之所以能困住野兽,还不是因为利刃千挑着的食物太诱人。 秋江滟有些招架不住了。 她望着唐不休的背影,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猜,一定是唐不休终于看明白,唐佳人就是个人尽可夫的下贱东西,所以……所以,他看到了自己的好? 嗯,一定是这样! 秋江滟那颗死了一大半的心,忽然之间燃烧而起,好似死灰复燃。 唐佳人用手托着脸颊,使劲儿晃了晃头,觉得一切都变得不可思议。然,她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唐不休时不时的抽风,她已经习惯了。 唐佳人一伸手,拨弄了一下琴弦。 秋江滟不悦道:“你干什么?” 唐佳人回道:“弹琴啊,你这都没看出来?” 秋江滟皱眉道:“我是问你,为何碰我的琴?” 唐佳人回道:“你真小气。”言罢,转身便走。 秋江滟气结。 唐佳人突然回身,又拨弄了一下琴弦,嘀咕道:“也没什么难的。” 秋江滟厉声道:“你难道不知,抚琴前需焚香沐浴?” 唐佳人瞪了秋江滟一眼,道:“咋滴?焚香沐浴后,弹得格外好听啊?” 秋江滟心口一阵闷疼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一起上吧,我不怕! 唐佳人一扭头,蹦蹦跳跳地走了。她走了两步,才想起自己是怀有身孕的人,应该……慢行。 有些事,真的不用人教。 但见唐佳人一手扶着腰,一手托着自己的小腹,一步三晃地去寻秋月白。那份小心翼翼,那份志得意满,就跟母凭子贵的嘴脸没啥两样。 看在秋江滟的眼中,就跟钉子似的,怎么都想将其拔出,最好除之而后快! 至于唐佳人为何要去秋月白的书房,自然是因为她曾在秋月白的书房里看见过一把琴。那琴的样子古朴大气,被人保养得当,看着就舒服。她总觉得,那琴若被她拨弄几下,定会发出悦耳的声音。 秋月白外出,书房里没有人,唐佳人推门而入,一幅当家女主人的模样。 守在书房外的护院见此,真是犹豫再三,不知道应不应将她拦下。毕竟,母凭子贵嘛。若唐姑娘真的怀有身孕,定会成为这秋枫渡的女主子。提前和女主子卖个好,也是很重要的生存之道。最重要的是,城主没说不许唐姑娘进书房。嗯,是这个道理。 护院们装作看不见。唐佳人以她独特的走路姿势,一路过关斩件而不知。 她进入书房后,将放在琴架上的古琴搬到桌子上,屁股往椅子上一坐,轻咳一声,像模像样地拿好姿势,便开始抚弄起来。 那声音……挺好听,就是不成曲。 唐门中,大长老倒是会抚琴,却也不是什么高手,自娱自乐尚可。唐佳人不学无术,每天鸡飞狗跳地追着美食跑,哪里肯静下来学学抚琴?若是来了兴致,上去拨弄两下,顶天了。 这会弹琴,也不过是心血来潮。 旁人听见她的琴声,皆暗自皱眉,唯有她自己,一幅陶醉的表情,仿佛置身其中,不可自拔,端是很能糊弄人咧。 院子里,秋江滟听到这响动,一颗心直接翻了个跟头!转而,却是勾唇笑了,暗道:那琴,也是旁人能动的?看看日头,哥哥也快回来了。且看那自以为是的疯子,如何收场! 秋江滟取出干净的棉布,仔细擦拭着琴弦,一根接着一根,根根能要了那贱人的小命! 唐不休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筷子,从厨房里踱步而出。他走到树荫下,听了听书房里的动静,笑了。 秋江滟抬头看向唐不休,道:“那琴,哥哥不许旁人动。”丑话她说在前头,到时候可别说她没提醒。 唐不休夹起一块排骨肉,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这才不紧不慢地道:“蘑菇又不是旁人。” 噎人?!对,噎人! 唐门俩祸害一开口,都能噎死个人!幸好,唐不休说这话时毫无攻击力,只像在随口开玩笑,否则……秋江滟一准儿心塞得要死。 唐不休不怼秋江滟,她的能耐却见长,开始攻击起唐佳人,道:“不是旁人,难道是内人?我可不记得,我有这样一位不同文墨、不懂音律的嫂子。” 唐不休垂眸扫了秋江滟一眼,道:“别瞎想,秋月白可配不上本尊的蘑菇。” 秋江滟的手指一颤,在琴弦上拨弄出一个音符。她不想让唐不休看出她的情绪,干脆信手一抚,让一串悠扬的琴声荡漾而起。 唐不休道:“比起旁人那装腔作势的琴声,本尊更爱听蘑菇抚琴。不为名与利,也不需他人赞扬,她只是依照本心,抒发心中所感。秒,真是妙!” 话音未落,只听书房里传出一阵混乱的咣咣声,实在刺耳。 秋江滟挑眉看向唐不休,嗤笑一声。 唐不休面不改色地道:“如此直白的琴声,苍劲有力,不错。” 秋江滟终是崩了,一巴掌拍在琴弦上,怒声道:“是不是她做什么都是好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唐不休看向秋江滟,如沐春风般笑了笑,道:“你并非一无是处。你看,你这句话说得就是对的。” 秋江滟气结,眸中含泪,瞪向唐不休。 这时,有守门小厮快步而来,道:“启禀小姐,姑奶奶回来了。” 秋江滟想到唐佳人还在书房,心中一喜,立刻对绿蔻道:“你随我去迎迎。” 唐不休捧着饭碗回到屋里,将窗支撑开一条缝,他一边吃,一边关注着院内的动静,心中暗道:没办法,我当爹当娘当师傅当玩伴当陪练当大哥当小弟当奶妈多年,这双眼睛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人欺负蘑菇而生,真是一刻都转不开啊。 不多时,秋江滟搀扶着她的亲姑姑秋彩凤走进院里,两个人有说有笑,看样子十分亲密。 秋彩凤道:“不是说月白没在家吗?怎么书房里有人?” 秋江滟眉头微蹙,回道:“姑姑可曾听过果树开花?” 秋彩凤皱眉道:“怎没听过。秋城中盛传,月白喜欢那烟花女子。” 秋江滟笑道:“传言也不尽详实。那果树开花,本是不休门中人。谁知怎的,跑到了风月楼。如今,她与不休门主,都是哥哥的座上客。诺……”眼神一撇,看向书房,“这会儿,拉琴弦的便是果树开花姑娘。”她不说抚琴,只说拉琴弦,这其中的轻蔑可见一斑。实则,唐佳人确实是在拉琴弦。一下接着一下,不成调儿。 秋彩凤挑眉道:“不休门?可是《百川秘闻》里写的不休门?” 秋江滟回道:“对,便是那个不休门。其门主武功深不可测,堪称大英雄。” 秋彩凤笑睨了秋江滟一眼,打趣道:“你也应该寻个好婆家喽。” 秋江滟双颊一红,轻轻推了秋彩凤一下,道:“姑姑取笑江滟。” 秋彩凤呵呵一笑,看向书房的方向,道:“走,我们去看看这位女侠是何等颜色。” 秋江滟微笑随行。 秋彩凤道:“你可听说,月白为了有夫之妇,于舟儿大动干戈?” 秋江滟惊讶地道:“怎么可能?” 秋彩凤道:“昨晚,舟儿派人去买小吃,起了点争执。月白为此大动干戈,让舟儿交出全部的铺子。哎……” 秋江滟的眸子微转,当即道:“姑姑,若江滟猜得不错,表哥得罪的人,定是书房里那位。” 秋彩凤诧异道:“怎会是她?” 秋江滟笑道:“昨晚,她可不就是去练摊了。” 秋彩凤摇了摇头,皱眉道:“这不休门是怎么回事儿?哎……”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的门没有关,唐佳人正用手指一下下勾着弦儿,发出一声声的声响。若不听声音,单看她那幅沉浸其中的认真样子,定会以为她是此中高手。 秋江滟以为秋彩凤会发挥一下她那火爆的脾气,却不想,秋彩凤只是望着唐佳人发呆。 秋江滟轻轻推了推秋彩凤。秋彩凤回神,心神有些不宁,竟是皱起了眉头。她问:“这是不休门女侠?” 秋江滟回道:“正是。” 秋彩凤道:“瞧着不胖啊。” 秋江滟笑道:“这是瘦了。” 秋彩凤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秋江滟问:“姑姑这是怎么了?” 秋彩凤回道:“哦,没什么。”她只是瞧着唐佳人抚琴的样子有几分眼熟。许是琴之故吧。毕竟,那琴是属于柳芙笙的。任谁都忘不了,那张琴,那张脸。 回过神的秋彩凤扬声道:“别糟蹋那琴了。” 唐佳人正沉浸其中,压根就没听见有人开口说话。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接触到琴弦,每根琴弦震动时发出的声音,都是那么与众不同。它们是独特的存在,有直达心灵的力量。 秋彩凤这一生,最恨别人忽视自己,当即走进书房,大声道:“住手!那琴,不是你能动地!速速放下,别糟蹋好东西。” 唐佳人回过神,看向已经来到面前的二人,神情有些恍惚地问:“为何不能动?” 秋彩凤瞧着明显有些痴傻的唐佳人,皱眉道:“月白不在家,你怎能擅自动他之物?不休门也当有不休门的规矩才是!还是说,不休门中人,都是如此无礼?” 唐佳人站起身,老实巴交地道:“不休门自然有不休门的规矩。你别乱说,惹休休不高兴。” 不得不说,唐佳人真有点火的本事。她明明没说什么,但那样子,却令人心中烦闷,好像自己变成了恶人,专门欺负不休门中人。 秋彩凤的脾气素来不好,当即冷笑一声,道:“你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难不成,还想出去哭诉我欺负你不成?你们不休门若是有礼,便不会擅自进别人的书房!” 唐佳人晃了晃头,恢复了清明,却还是那幅不温不火不紧不慢的矬样,慢声细语地道:“我和秋月白的关系很好的,怎能算是善进别人的书房?你们呢?你们现在站在哪儿里?你们这才叫擅入别人的书房!” 秋彩凤气急,直接向前一探身,就要去抓唐佳人的肩膀,像给她一个教训,口中还道:“我是他姑姑!” 唐佳人脚底抹油,以巧妙的身法躲开秋彩凤的恭喜,气死人不偿命地道:“嫁人了吧?” 秋彩凤被噎了一下。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确实没资格回来管秋月白的家务事。 秋江滟见姑姑败下阵来,立刻扬声道:“我是哥的妹妹!”言罢,也出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灵巧得就像一只猴子,直接跳上桌子,道:“也得嫁人吧?!” 哎呦,这是要气人吗? 第二百四十章:败北 秋江滟和秋彩凤对视一眼,一同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干脆抱起古琴,对着二人便拍。 秋江滟和秋彩凤知道那把琴的重要性,哪敢硬碰硬,立刻向一边躲去。 唐佳人正得意,突然看见秋月白走进书房。她就像遇见老鹰的兔子,立刻双腿一蹬,就要跑。然,一左一右都被秋江滟和秋彩凤守着,门口又被秋月白占领,她逃无可逃啊。 唐佳人灵机一动,单手抱琴,用另一只袖子擦拭着琴弦,道:“怎么都是灰啊。” 秋月白走进书房,视线从秋江滟的身上扫过,落在秋彩凤的脸上,道:“姑姑。” 秋彩凤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月白回来了。” 秋月白微微颔首,走向椅子。 唐佳人跳下桌子,将琴放回到琴架上,道:“你们叙旧吧,我去找休休了。”言罢,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秋月白道:“你为何私自进书房?” 唐佳人回头,一手抚着腰,一手抚摸小腹,讨好地一笑,道:“你也没说不让我进啊。你们聊吧,我走啦?” 秋月白瞧唐佳人那造型,心中好笑,面上却冷着脸,道:“过来。” 唐佳人一脸不愿意啊,却还是挪呀挪地挪到了秋月白的身边,站定,不动。 秋月白看向秋彩凤,道:“姑姑若是为了郑舟之事前来,无需再议。” 秋彩凤急道:“月白,我是你亲的姑姑,舟儿是你的亲表弟,你不能为讨女子欢心就断我们生路!” 唐佳人开口道:“不对。不是为了女子,是为了一名男子。” 秋江滟不信:“胡说!” 秋彩凤目露不悦之色,道:“我与月白说话,还请姑娘不要插言。”目光在唐佳人的小腹上一扫而过,目露鄙夷之色。 唐佳人耸肩,摊手道:“当我没说。” 秋彩凤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道:“唐姑娘说得没错。” 啊?这是几个意思?为了一名男子?此事可大可小,还不如为了一名女子呢! 秋江滟和秋彩凤一同看向唐佳人,又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素来惜字如金,且没有解释的意思。 不得已,秋彩凤只能看向唐佳人,求个解释。 唐佳人却变成了锯嘴葫芦,啥也不说了。 秋彩凤这个气呀!她一生顺遂,生来好强,最不喜欢求人。如今,被一个小丫头如此那捏,心情可想而知。 再者,通过这件事,她也看出来了,秋月白对那小丫头真是护着呢。 秋彩凤为了自家铺子,酝酿了半晌情绪,终是笑道:“唐姑娘,你且说说看,我家舟儿到底哪里做得不对。若真是他犯下大错,我这个当娘的,决计不饶他!” 唐佳人没有继续为难她,而是直接道:“你儿子的走狗,脚踹滚烫油锅,泼人。不幸的事,他泼得是端木焱和唐佳人。幸得是,没泼到。重点是,端木焱是六王爷,唐佳人是不休门女侠。两人都不好惹。” 秋彩凤第一次听见有人站在第三人称讲述身为第一当事人所发生的事。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惹怒了王爷。 秋彩凤心惊胆战,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求秋月白给自家一条生路,“月白,你也知道,姑姑一生好强,从不肯轻易求人。你表弟虽蛮横了些,但心肠不坏。咱都是至亲之人,你做事得给我们留条活路不是?” 秋月白淡淡道:“六王爷要得是人头落地。” 秋彩凤双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地上去。 秋月白道:“姑姑养而不教,注定要酿成大祸。如今事已出,姑姑取其轻,选一个吧。” 唐佳人在旁边煽风点火道:“你们不知道,六王爷可凶了。一言不合,便要砍头的!人家六王爷看不见,你们家的奴才就用热油泼人家。这事儿,能轻易算了吗?”摇头,一脸怒意,“不能!” 秋江滟搀扶住秋彩凤,道:“唐姑娘和六王爷关系莫逆,想必能说得上话。” 秋彩凤抬起满是希望的眼睛,看相唐佳人。 唐佳人绕梁三日般一叹,道:“若不是我求情,你儿子早就脑袋落地了。你回去后,多拍拍他那脑袋,别总往里面塞稻草,偶尔也得想象为人处事的道理。王爷那么尊贵,是咱们惹得起的吗?” 秋彩凤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唐佳人道:“别忘了,今天得将商铺都交上来。万一六王爷怒了,改了想法,非要人头,这事儿我可拦不住啊。” 秋彩凤含泪看向秋月白。 唐佳人道:“别看他了,他也是自身难保。他现在,不但得罪了六王爷,还得罪了二王爷。你们家出去后,别拿你是秋月白他姑姑说事儿。一个不好,被人套了麻袋仍河里去,你都不知道是哪位王爷下得黑手。” 唐佳人的表情太认真了,而秋月白则是眉头微锁不言不语,这套组合下来,让秋彩凤想要怀疑都无法怀疑喽。她捂着心口窝,对秋月白道:“下午,便让舟儿将那些铺子的账本和商契送来。”言罢,身子还晃了晃。 秋江滟喊了声:“姑姑。” 秋彩凤一咬牙,站稳身子,沙哑道:“扶我出去。” 秋江滟看了看秋月白和唐佳人,搀扶住秋彩凤,向外走去。路过院子时,正好与端着碗走出房间的唐不休擦肩而过。 秋彩凤头痛欲裂、双眼赤红,本是自顾不暇,但当唐不休从她身边走过时,她还是下意识地身体一僵,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唐不休的背影。 秋江滟问:“姑姑,您看什么?” 秋彩凤摇了摇头,收回目光,边走边问道:“那位是谁?” 秋江滟回道:“那便是不休门主唐不休。武功甚是了得。” 唐不休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地笑,拐入厨房的方向。 秋彩凤又走了两步后,再次回头去看唐不休,却哪里还能看见他的背影? 秋江滟疑惑地问:“姑姑,您这是怎么了?” 秋彩凤收回目光,嘀咕道:“瞧着有些眼熟。没事儿,走吧,应是眼花了。” 秋江滟垂眸一笑,道:“姑姑先宽宽心,待缓解一二,再来秋枫渡里坐坐。” 秋彩凤无暇顾及秋江滟的小女儿心思,只想快快回到家里,拍那畜生几下! 第二百四十一章:腥风人死 秋江滟和秋彩凤离开后,书房里只剩下唐佳人和秋月白。 秋月白站起身,走到古琴旁,用手指在上面轻轻拨弄出一串悠扬琴声,道:“此琴名叫梧桐,是我姨母生前最爱之物。” 唐佳人道:“我分不清琴的好坏,却也知道,任何物件放久了,都会老化。唯有人精心爱护,时常摆弄,才能见其华彩,平添几分主人的神韵。” 秋月白用眼尾看向唐佳人,道:“你这是在为自己辩解?” 唐佳人笑嘻嘻地道:“我这是在讲自己的感受。经我今日一阵抚弄,这琴弦明显光亮不少。至少,没灰了。”往门外一望,抻着脖子喊道,“休休,你吃什么呢?”撒腿便追了出去,那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唐不休拎着只鸡腿,慢悠悠地走着。被唐佳人拦住去路后,直接将鸡腿塞进她的嘴里。 唐佳人咬着鸡腿,屁颠颠地跟在唐不休的身边,眉开眼笑地问道:“你昨天去哪儿了?为啥不带我?” 唐不休回道:“为师不在,你玩得岂不是更尽兴?”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你不在,心慌慌。” 唐不休的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眯起修长的眼,望向院内的一棵树,幽幽道:“蘑菇,你要学会独立了。” 唐佳人咬着鸡腿,含糊地道:“我已经很独立了,不需要学。哪位女子能像我一样,独自一人走出群山,闯荡江湖呀。” 唐不休将目光远眺,落在墙外的某处,道:“你这次出山,肩负着历史重任,不能马虎。” 唐佳人咽下口中鸡腿肉,回道:“我已经出色完成任务。休休,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振兴……”左右看看,靠近唐不休,耳语道,“唐门!” 馨香柔软在唐不休的耳朵上一擦而过,好似一只火折子,落在了油桶上。然,他不等大火蔓延,便将其扑灭。唐不休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向唐佳人,道:“为师……年纪不小了。” 这时,秋江滟送走了秋彩凤,从外面回到院子里,听到唐不休这句话,一颗心便是一抖。 唐佳人点头,附和道:“对,确实不小了,所以有话吞吞吐吐,说不明白。” 唐不休真的很想笑,很想为唐佳人的这份机敏赞叹一声,但是,他不得不将她推到一个安全的位置上。唐不休一狠心,干脆道:“为师想寻个情投意合的女子,当你师娘。” 秋江滟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躲到树后。一颗心砰砰乱跳,差点儿没蹦出喉咙。 唐佳人攥着鸡腿骨,愣了愣,道:“干嘛那么麻烦?我觉得,我就挺合适給自己当师娘的。” 秋江滟在心里唾了一口,骂道:不要脸! 唐不休真是万万没想到唐佳人会给出这么一句。他愣怔了一会儿,才摇头一笑,道:“为师这个年纪,都能当你爹了。” 唐佳人直接喊道:“爹!” 唐不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没将自己拍地上去。 唐不休强作镇定,道:“与你这劣徒真是说不清了。算了,你且记下有这么回事儿便是。为师要继续游历江湖,你自己回去吧。”甩甩衣袖,竟要走了。 唐佳人这回事真懵圈了。她上前两步,一把攥住唐不休的衣袖,急切地问道:“休休,你怎么了?是心情不好,还是脑子不清楚?要不,咱这就走,马上回家。” 唐不休低垂的眸光中闪过挣扎之色,终是道:“好,回家。” 二人二话不说,一同回屋打包行李。唐不朽将衣裤抓起,直接扔进大包裹中。唐佳人从窗台上抓起两只绣花鞋,随手一抛,投到大包裹中。唐不休将包裹系好,背在身上。 门外,秋江滟仿佛踩着棉花,走进秋月白的书房,看见秋月白站在窗口,负手而立。她走到秋月白身旁,与他一同看着唐不休推开房门,背起巨大的包裹走出房间,唐佳人紧随其后,手中还抓着挂着两口肉的鸡腿。唐不休一回手,捞起唐佳人的手,攥在手心,大步向院外走去。这二人,竟是连声招呼都不打,便离开了秋枫渡。 直到人去楼空,秋江滟才颤了颤唇,声音沙哑地道:“他们……就这么走了?” 秋月白收回目光,抱起梧桐古琴,放在桌子上,轻轻弹奏起来。 一首《故人行》,听不到任何深情纠缠,却如同月夜下独撑一叶扁舟,独饮一壶烈酒,独醉一人清欢。故人远行,剩下一人,独枕月光。 琴声悠扬,浅浅淡淡。 唐不休听到琴声,脚步放慢,神情有些恍惚。 唐佳人探头,问:“想听完再走?” 唐不休回道:“不,即刻便走。” 唐佳人攥紧唐不休的手,笑得一脸璀璨,道:“走得太匆忙,真是便宜他们了。端木焱答应给我油,秋月白答应给我准备吃食。” 说话间,二人出了大门,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望东守在马车旁,看见二人出来,立刻抱拳道:“不休门主,唐姑娘,这是城主给二位准备的一辆马车和一些薄礼。”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将大包裹往车里一扔,对唐佳人道:“上车。” 唐佳人一个高蹦到马车上,坐在了车板上。 唐不休充当车夫,扬起鞭子,架马车前行。 唐佳人对着望东摇了摇手臂,挥手告别。 望东学着唐佳人的样子,挥了挥手臂。 马车渐行渐远,望东收回目光,将一声叹息咽进心里。他走回院落,来到书房,对秋月白道:“主子,唐姑娘已经走了。” 秋月白停止抚琴。 秋江滟的眼圈一红,咬着唇,小跑出书房,回到自己的闺房,一头扎进被子里。 书房里,望东低声询问道:“可要派人跟着?” 秋月白将梧桐古琴放到架子上,道:“唐不休何其警觉。” 望东抱拳道:“属下鲁莽。” 秋月白用手指轻轻抚摸琴弦,问道:“可有吴桂消息?” 望东皱眉回道:“有消息说,昨晚,吴桂来到秋城,直奔花船而去。属下已经派人去请,想必一会儿便有消息。” 秋月白拉动一根琴弦,发出低沉的一声。 望东压低声音道:“花娘子醒了,说要见主子。” 秋月白道:“让她等。” 望东应道:“诺。” 秋月白动了动手指,望东退出了书房。 不多时,有随从来到书房门口,对望东耳语几句。 望东目露震惊之色,当即重返书房,对秋月白道:“主子,吴桂死了!” 秋月白正在练字,闻听此言,笔下不停,只是问道:“可验看死法?” 望东回道:“属下派去的人,已经验看了吴桂的死法。他被人一击毙命,直接割断了喉咙。从伤口处能看出,那是一柄既锋利又轻薄的暗器。” 秋月白放下笔,问:“是否还有伤亡?” 望东回道:“陪睡的烟花女子并无大碍,只是惊吓过度,至今不敢开口说话。” 秋月白道:“去看看。”抬腿向书房外走去。 望东紧随其后。 二人来到停播花船的码头,直接登上昨晚吴桂入住的花船——魏紫坊。 老鸨齐妈妈因得了吩咐,没敢声张,只是心神不宁地守在被吓傻了的烟花女子门前,与秋月白的人一同站岗,阻止任何人靠近。 她见秋月白来了,竟是嘘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地上去。她一叠声地道:“城主大人,您可算来了,这……这真是天降横祸啊,我们老老实实做生意,哪能想到,会出现……出现这么一码子事儿啊……城主大人呐,您……” 秋月白一个冰冷的眼神过去,老鸨齐妈妈立刻闭嘴不语。 守在吴桂房门口的随从道:“城主,请看。”言罢,推开房门。 房间里飘散出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恶。 秋月白走进去,面不改色地察看了一下死亡现场。 吴桂大约四十五岁的年纪,光着身子横尸床上,看样子连个反抗和挣扎都没有,便被送去见了阎王。 秋月白顺着吴桂的伤口方向,向墙面望去。但见由木材拼接而成的墙面上,有一些裂痕。这些裂痕是木材在拼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出现的细微裂痕。 秋月白道:“将床移开。” 望东和守在门口的随从得令,便要动手移床。 这时,老鸨慌慌张张地跑到门口,道:“城主大人、城主大人,二王爷派人来请吴老爷。” 秋月白道:“让他过来。” 老鸨一溜烟跑出去,眨眼间便引领着赵胜武来到充满血腥味的房间。 赵胜武并不是自己来的,他带着两名护卫和一位头戴幕篱的神秘男子。神秘男子是谁?自然是华粉墨。 赵胜武一见眼前的情景,便知出事了。他抱拳道:“秋城主,二王爷派赵某来请吴英雄。” 秋月白抬手一指床铺,道:“昨晚被杀。” 赵胜武已经猜到,却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一头扎进屋里,开始查看现场。 华粉墨也走进屋内,悄然无声地观察着每一个细节。 他蹲下身子,看着吴桂脖子上的伤口。 视线顺着伤口一路向前,来到木墙上。他站起身,一指木墙。 第二百四十二章:烟花女子口中的杀手 赵胜武知道华粉墨有几分能耐的,当即询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华粉墨刻意变了声调,用不再沙哑如同破锣般的声音道:“搬开床。” 望东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没有言语,任由二王爷的人折腾。 望东有些想不明白秋月白的心思,不知他为何处处退让,让二王爷的人在秋城逞威风?但他跟随秋月白多年,知他心思甚远、算无遗漏、运筹帷幄,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当即收敛心神,尽量减少存在感,同秋月白一样,主动让贤。 赵胜武一抬手,命人搬开床。 华粉墨来到床边,用手点了点一处细小的裂缝处。 赵胜武拔出佩刀,探入细小的缝隙中,从中拨弄出一枚比暗器大许多,比匕首小许多的武器! 那枚暗器好似压扁的箭头,回弯处略带勾,薄如翼,锋利无比,光可鉴人。 赵胜武目露欣喜之色,道:“看来,这便是杀人利器!”言语间,不无得意。 望东低垂着眼睑,看不出表情,心中却暗道:得意什么?城主早已发现了暗器的存在。 这枚暗器,秋月白曾见唐不休用过。只不过,他用来逼退陆野踪和红霞子的暗器,比眼前这只小了一半。除此之外,如出一辙!唐不休的眸子沉了沉,却并未将心中的怀疑说出。 赵胜武看向华粉墨,将暗器收入怀中,这便有了三分抢功的意思。赵胜武敢这么做,是笃定华粉墨不会告状。二王爷的心思,大家都看在眼中。同样,华粉墨躲着二王爷,也是众所熟知。若没有二王爷传唤,华粉墨从不轻易出现在二王爷眼前。即便出现,也会打扮一番,刻意变丑。 望东见赵胜武要拿走凶器,当即就不干了。若没有这个证据,就算拿下刺客,也要费一番周折才能定罪。若事情办得太过拖拉,会影响秋城主在江湖中的威望。为此,望东道:“大人,此命案发生在秋城,城主定要给吴家一个交代,还请将凶器留下。” 赵胜武却道:“二王爷派赵某来请吴英雄,赵某如果空手而回,怕是不好交差。若秋城主执意要此凶器,还请到东风客里和王爷说说。想必,王爷不会为难城主。” 望东还想再说些什么,秋月白开口道:“既然二王爷接手此案,那便烦请二王爷多多费心,早日抓到凶手,还吴桂一个公道。”言罢,微微颔首,竟要离开。 赵胜武懵了一下,立刻反应过味儿,秋月白这是要当甩手掌柜,将此命案留给二王爷处理。姑且不说二王爷是来游玩的,且现在还身染重疾。就说吴桂手握水路,他这一死,不知道要闹腾出怎样的乱子。若他主动担任下调查此时的重担,二王爷一定会踢爆他的头! 赵胜武立刻拦下秋月白,扬起热情的笑脸,道:“赵某就是来看看,怎能越俎代庖?秋城主勿怪,此事既然是江湖事,还得仰仗秋城主主持公道。”说着,从怀中掏出那枚暗器,就要送还给秋月白。 秋月白却道:“既然吴英雄是二王爷要见的人,总不好给二王爷一个说法。阁下姑且将此暗器带回去,给二王爷过目。” 赵胜武一直觉得秋月白孤芳自赏、不好相处,如今看来,倒也会为别人着想。他心中一喜,客套道:“那便给秋城主添麻烦了。” 秋月白道:“不敢。” 赵胜武问:“不知秋城主可能通过这枚飞镖,确定凶手为何人?” 秋月白回道:“还需谨慎,不敢妄断。隔壁屋里有位烟花女子,目睹了事发经过,不如一同问问。”看向华粉墨,“二王爷身边有此心细如尘之人,待抽丝剥茧,定能查到真凶。” 赵胜武扫了华粉墨一眼,道:“城主客套,此事还需城主多多费心。毕竟,这是江湖事,最终还要江湖了。当然,这是赵某个人的浅薄之见,做不得准。”来来,请。 赵胜武反客为主,竟把自己当成了主人。 望东真是半个眼睛都看不上赵胜武,秋月白却没表现出异样,只是对望东道:“你处理一下这里。” 望东应道:“诺。” 秋月白向隔壁走去,赵胜武和华粉墨紧随其后。 隔壁的房间里,受到惊吓的烟花女子位于房间的一角,抱着双腿坐在地上,看起来就像一只受到生命威胁的小兔子。秋月白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吓得她一个激灵,忙报紧身体,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个蛋,不停地哆嗦着。 秋月白等人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烟花女子。 这一次,赵胜武学乖了,不再擅作主张,而是等着秋月白发问,而秋月白却不急着问话,而是慢慢打量着烟花女子。 过了半晌,待烟花女子不抖了,秋月白才开口询问道:“琼姿,昨晚发生了何事?” 烟花女子听到自己的名字,先是猛地一惊,抬头看向秋月白等人,紧接着,又快速低下头,抱紧自己。 赵胜武见烟花女子不说话,便要呵斥,刚一张嘴,却被华粉墨拦下,示意他不要开口。赵胜武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多言,便闭嘴不语。 许是秋月白的冷静与强大令人心安,那烟花女子竟慢慢抬起头,又看了秋月白一眼,然后低垂下头,缓解了几分紧张与恐惧,慢慢爬起身,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磕磕巴巴地回道:“昨……昨晚,昨晚那位吴爷让奴家服侍,折腾……折腾了一会儿,便睡下了。奴家……奴家身体困伐,睡得正香,感觉脸上有些异样,就像……就像被水花飞溅到。”说着话,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尖声哆嗦道,“都是血啊,黏腻腻的血!”说着说着,又要疯上了。 秋月白清喝一声,道:“冷静!”同时,催动内力,让冰霜之气给女子降降温,冷静几分。 烟花女子本要发狂,听闻此话,竟是一抖,再次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面无表情,冷若冰霜,身子隐隐泛着一层白霜,好似掌管生死大权的神仙。他高高在上,俯瞰一切,无所畏惧,不知惶恐,不懂不安,却最能安抚人心。仿佛一切有他,则无需惊慌失措一般。 女子紧绷的心弦慢慢松开,终于认识到自己只是卑贱如泥的妓女,哪怕是死,都没有权利去恐慌失措。她自惭形秽,偷偷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凌乱的发丝,点了点头,仍旧心有余悸地回道:“昨晚,吴老爷死在了奴家的床上,奴家吓得半死,刚要尖叫,却看见床头站着一名男子!” 秋月白问:“可看清楚了长相?” 烟花女子琼姿要摇了摇头,回道:“没……没看清。屋里太黑,只看到一个大概。那人个子很高,长得应该挺好看的。奴……奴不敢细看。对了,那人曾将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奴家闭嘴。奴家……奴家想喊,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醒来后,已是正午。本以为自己在做梦,不想……身边……身边躺着已经死透的吴老爷。”说到最后,牙齿上下打颤,显然是吓得不轻。 秋月白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收敛了内力,让身上泛起的冰霜之气退掉。 烟花女子琼姿的情绪慢慢平复,跪在地上有些发呆。原本闷热的房间,因秋月白之故清凉了三分,她也冷静几分,不再自己吓自己。 烟花女子觉得,自己没有被那人杀死已经是上天恩赐,若自己将自己活活儿吓死,反倒没个痛快,成为笑柄。 秋月白给够时间让女子冷静,这才再次开口道:“可遗忘了什么细节?” 女子下意识地摇头,回道:“没……没有……” 秋月白道:“不急,慢慢想。” 烟花女子用手捶了捶自己的头,半晌才道:“对了!瞧着……瞧着那人,有些怪。旁人都会竖食指到唇边,让人噤声,而他好像竖起的是中指。” 赵胜武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华粉墨都收紧了手指。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却还是面无表情。 能让这三个人齐齐变色的人不多,江湖中恰好有那么一位,接连挑战六大门派不说,还在屠杀时不许别人发出声音,这人……便是闻人无声! 此人不在江湖十六年,但提起他,无人不觉得毛骨悚然。就连小孩,都可因此名止哭。 赵胜武站起身,匆匆告辞离开。 华粉墨紧随其后,消失不见。 秋月白走出房门,对忐忑不安的老鸨道:“看管好琼姿。” 老鸨紧张地点了点头,提心吊胆地问:“城主大人,您看,我们这儿……会不会受到连累啊?奴家听说,那吴家家大业大有权有势,吴爷死在奴家这条花船上,奴家可担待不起呦。”说话间,愁容满脸。 秋月白回道:“休要多言,方可无恙。” 老鸨面上一喜,一叠声地道:“哎哎哎,您放心,我们这条船上的姑娘,都是锯嘴葫芦,什么都不会说。奴家更懂得其中厉害关系,绝不会多说。” 秋月白微微颔首,向船外走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疑云后可是真相? 老鸨一边相送,一边嘀咕道:“早知道,就不收下这丫头喽,没准儿是个扫把精!哼!” 秋月白脚步微顿,问:“琼姿何时入得楼?” 老鸨回道:“也就七八天的功夫。” 秋月白问:“谁将她卖来的?” 老鸨回道:“她啊,自己卖身葬父来的。吴爷那晚,可是给她开苞了。”说着,还甩着帕子,眉飞色舞地一笑。那帕子甩到一半,突然挺住,老鸨瞪了蹬眼睛,谨慎地问,“可是那琼花有问题?” 秋月白道:“吴桂武功高强,非高手不可为。” 老鸨终是将心放会到肚子里,道:“奴就说吗,定是高手潜入奴家这艘花船上……” 秋月白用眼尾扫了老鸨一眼。 老鸨吓得不轻,立刻闭嘴不语,声怕自己惹怒了秋月白。 秋月白下了船,看见赵胜武和华粉墨等待码头,未曾离去。 赵胜武冲着秋月白抱了抱拳,道:“想必城主也有话要和王爷说,不如同行。” 秋月白微微颔首,道:“真有此意。请。” 赵胜武、华粉墨,秋月白,望东,四骑同性,策马赶往东风客,去见二王爷。 至于赵胜武为何会等在码头,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此举太过大惊小怪,怕平白让秋月白笑话。闻人无声既是江湖中人,想必秋月白定然心有计较。他是想将差事扮得漂亮,但五桂已死,二王爷免不了要大发雷霆。有秋月白这个外人在,二王爷就算装,也要装得漂亮,不会当场发飙。至于过后,那气儿消了,也就无事了。 赵胜武不愧是跟在二王爷身边多年的人,对二王爷的性子了解了五分。 当几人进入东风客,二王爷正半躺在床上休养生息。他的身上盖着薄被,却仍旧掩不住胸前的波涛汹涌。 赵胜武将吴桂死的消息,以及探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讲給二王爷听,并呈出凶手的作案武器。 二王爷虽气恼没能招揽到吴桂为自己所用,却也并未大发雷霆。他将凶器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后扔给了华粉墨,问:“可曾见过此物?” 华粉墨伸手接住,仔细看了两眼后,摇了摇头,幕篱随之轻轻晃动。 二王爷看向秋月白,道:“此事出在秋城,想必秋城主自然会给大家一个公正严明的交代。” 秋月白道:“理应如此。” 二王爷道:“这武器,看起来甚是奇怪,想必秋城主心中应有计较。” 秋月白微微垂眸,半晌才道:“曾见过一枚比之小了一些武器,被一人使用。” 二王爷来了精神头,瞪眼看向秋月白:“谁?!” 秋月白直视二王爷,回道:“唐不休。” 二王爷眯了眯眼睛,道:“果真如此,那便将其投入大牢,先审问一遍,万万不能让吴英雄死得不明不白。” 秋月白道:“唐不休已经离开秋城。” 二王爷一拍床,喝道:“追!”他本想表现得大义凛然,实则,却震得胸前脱兔乱蹦,十分滑稽可笑。他自己有所察觉,立刻拉高被子,盖住胸口, 秋月白抱了抱拳,道:“听从调遣。” 二王爷微愣,上下打量秋月白一眼,笑道:“秋城主素来独行,如今这是闹得哪样?” 秋月白面无表情地道:“唐不休武功高强,秋某唯恐不敌。” 二王爷哈哈一笑,再次震得胸前乱颤,忙敛了笑,道:“行了,本王排赵胜武带人与你同去追击凶手,务必要将其绳之以法!给水路上的英雄豪杰一个交代!” 二王爷的声音虽因病显得底气不足,却掷地有声。若不晓得他的为人,定会以为他是爱民如子的好王爷。 秋月白和赵胜武灵命,带人追了出去。 二王爷拍了拍床,示意华粉墨过来坐。 华粉墨走到床边,道:“不敢僭越。” 二王爷发出意味不明地一声嗤笑,道:“怎么?怕本王吃了你?” 华粉墨忙道:“王爷说笑。” 二王爷闭上眼,道:“把幕篱除了,本王看着闹心。” 华粉墨犹豫道:“脸上画了妆,怕惹王爷心烦。” 二王爷突然睁开眼,抓起放在小几上的茶碗,砸向华粉墨,骂道:“滚!” 茶碗从华粉墨的身上滚落到地上,碎裂成十多片。每一片,都像锋利的牙齿。它们组在一起,变成怪兽的嘴,想要吞噬一切。 华粉墨忙跪在地上,膝盖被瓷器刺破,流淌下殷红的血。不多,却触目惊心。 二王爷将一切瞧在眼中,却并没让他起来,直到自己的怒火渐渐平息,才缓了口气,开口道:“起来吧。” 华粉墨站起身,静静而立。幕篱挡住他脸上的表情,将他变成一个没有知觉的影子。他开口道:“适才秋城主在,有些话不好名言。不过,想必秋城主心中是有计较的。” 二王爷闭上眼。 华粉墨继续道:“陪吴桂的烟花女子说,那杀手曾竖起中指,放到唇边,示意他禁声。” 二王爷没有搭话。 华粉墨透过幕篱,看向二王爷,道:“此举,倒像一人。” 二王爷淡淡道:“谁?” 华粉墨微顿,才道:“闻人无声。” “什么?!”二王爷立刻睁开眼睛,惊呼出声。 这一声,惊动了六王爷端木焱。 端木焱来到二王爷的门前,直接推门而入,道:“二哥喊怎么大声做什么?莫不是胸口痛了吧?” 二王爷脸色一沉,道:“什么时候六弟也学起了小贼,干起了偷听的营生?” 端木焱道:“二哥这话就偏颇了。路过,可懂?是二哥叫得太过撕心裂肺,老子不来看看,怕捡不到笑话啊。”说着,欲向屋里走去。 肖劲道:“王爷小心,地上有碎裂的茶碗。” 端木焱收回脚,果断道:“不去了。晦气!” 二王爷被气个倒仰。他摔个茶碗怎么就成晦气了?! 端木焱开心地哈哈大笑,转身离开。 二王爷望着那扇忽扇的房门,眼中的恨意如同毒蛇的毒液。 华粉墨屏息凝神,微微佝偻着身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半晌,二王爷收回目光,咬牙低语道:“早晚,送他去见阎王!” 华粉墨这才开口道:“愿为主子分忧。” 二王爷一摆手,道:“不能急于一时。他现在和本王住在一起,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父皇定会拿本王问责。谁让……他是个睁眼瞎!”伸手揉了揉发晕的头,继续道,“有一事,你立刻去办。” 华粉墨应道:“诺。” 第二百四十四章:小叛徒追来 唐不休的马车在即将驶出秋城时,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原来,是孟天青追来了。 孟天青虽是骑马而来,却因追得急,弄得满身大汗淋漓,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直接拦在马车面前,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唐佳人。 唐不休勒停马车,看这这俩小人儿。 唐佳人感觉不太对劲,开口问道:“孟天青,你这么了?” 孟天青一吸鼻子,开口便吼道:“我怎么了?!我要恨死你了!” 唐佳人一缩脖子,面露不解之色,喃喃道:“我怎么得罪你了?!” 孟天青气得身子都颤抖了。他长大嘴巴,吼道:“你说怀了我的孩子,我拼命给孟水蓝那吸血虫干活,想多赚些银两带你远走高飞。”伸手指着唐佳人的鼻子,“你你你……你却又要和他走?!你连招呼都不和我打?!要不是阁中人看见你的行踪,你是不是连个招呼都不和我打?!” 唐佳人的嘴巴张了张,闭上;张了张,又闭上。她转头看向唐不朽,唐不朽则是抱着马鞭,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唐佳人轻咳一声,对孟天青道:“和你说个事儿呗。” 孟天青绷着脸,凶巴巴地道:“你要是和我走,便点头。要是伤我心,我和你没完!” 唐佳人伸出手,比量道:“我想和你说,咱俩之间好像出了一点误会。我没怀上你的宝宝,你别误会。” 孟天青闻听此言,眼圈一红,怒不可遏地道:“这个时候,你竟想到如此烂的借口搪塞我?真当我是随意糊弄的小孩?!”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靠近唐佳人,耳语道:“要不,为师认下此事?”唐佳人看似没心没肺,实则一直将振兴唐门当成己任。如今误以为怀有身孕,才会痛快地离开秋城。若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误会,定会受些打击。不过,唐不休相信,一只烤鸭就能拯救唐佳人低落的情绪。所以,真相不急着交待清楚,待寻到一间美食坊,再说不迟。 唐佳人十分干脆地抓住唐不休的手,对孟天青道:“宝儿爹是他。你回去吧。” 这真是……一万点伤害啊。 孟天青呆愣在当场,好半天都反应不过味来。 唐不休重新赶着马车,绕过孟天青,向前而去。 眼瞧着马车要走出秋城,孟天青突然回神,大喝一声驾,再次追上唐佳人的马车,拦在她面前,瞪着一双泛红的眼睛,冲着唐佳人笑了笑,道:“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总误会你。可你不能这样。”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你这样,我这里痛。比打我一顿都痛。” 唐佳人心中也不好受。她跳下马车,来到孟天青的马前,仰头看着他,道:“你这样不对。我走了,你应该高兴。这样就没人欺负你了。” 孟天青跳下马车,站在唐佳人面前,道:“我更不想让你去欺负别人!” 唐佳人哄道:“你乖哦。以后,我会回来看你的。” 孟天青怒吼道:“我不要以后!我就要现在!你怀了我的宝宝,不许和其他男人走!”言罢,一把抱住唐佳人,紧紧揽入怀中。 唐不休挑了挑眉,却并未出手干涉。蘑菇于他而言,不只是心爱的女子,还是养大的孩子。感情有些复杂,心态也十分微妙。 孟天青的眼泪滴答落下,道“你不许走!听到没?你要是走,我会恨死你的!” 唐佳人拍了拍孟天青的后背,安抚道:“你先恨着,等我回来着你玩。” 孟天青用力攥着唐佳人的两条手臂,盯着她的眼睛,磨牙。 唐佳人笑道:“孟天青,你又要哭出鼻涕泡喽。” 孟天青立刻松开唐佳人,用手抹了下鼻子。 唐佳人哈哈一笑,跳回到马车上,孟天青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唐不休一鞭子抽向马屁股,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向前冲去。 孟天青将心一横,竟是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挡在了马车前。 唐佳人无法,急中生智,喊道:“你不想当爹了?!” 这话,真比千言万语都管用。 孟天青一咬牙,躲到一边,让马车通过,然后飞身上马,追上马车,策马在唐佳人身边,破涕为笑道:“我就知道,你怀得是我儿子!” 唐佳人第一次头痛了。她怎么就遇见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哭巴精? 唐不休看向孟天青道:“本尊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挺傻。” 孟天青恶狠狠地瞪了唐不休一眼。 唐不休继续道:“却比你聪明千倍。” 孟天青鄙夷道“就算你当初聪敏异于常人,眼下也是个蠢笨如猪的。” 唐不休挑眉:“愿闻其详。” 孟天青一扬下巴,傲娇道:“为何要和你说?!” 唐不休用胳膊肘顶了顶唐佳人。 唐佳人冲着孟天青咧嘴一笑。 孟天青立刻变得毫无招架之力,却仍旧横了唐佳人一眼,道:“让我说可以。但是,你们要去哪里得带上我。我不想回去给孟水蓝那吸血虫当什么狗屁二阁主了。不给工钱不说,还处处欺压我。以后,我就投入到你们的不休门门下。你们要是有产业,我帮着打理。我算帐特别厉害,谁都别想糊弄我。你们要是没产业,咱也可以卖消息。反正这个操作我特熟悉,闭着眼都能搞定。” 唐佳人惊讶地问:“你会算数啊?” 孟天青挺胸抬头,道:“自然!我不是会,是精通。但凡账本,过目不忘,还能找出虚假账目呢。” 唐不休轻咳一声,道:“谈重点。” 唐佳人立刻应道:“哦哦哦……”一转头看向孟天青,“你说咱可以卖啥消息?” 唐不休一伸手,弹在唐佳人的脑袋上。 唐佳人哎呦一声,捂住头。 孟天青伸出手,揉了揉唐佳人的手,不悦道:“当师父就得有当师父的样子,不能欺负佳人,也不能欺负我。你要大爱无私,有成人之美。你将唐佳人许配给我,我给你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让你养一群美女当徒弟,每天叫你休休、休休……” 第二百四十五章:重情之人死在男人的肚皮上 给他赚很多钱?养一群美女当徒弟?都叫他休休? 貌似……很具有挑战性啊。 唐不休眼瞧着唐佳人开始撸袖子,莞尔一笑,挑眉道:“你看本尊很缺钱?很缺美女徒弟?” 孟天青打量了唐不休一眼,道:“一定缺。你瞧你,穿得袍子倒是不错,但一看便知是老款式,没准儿都得往前追个十五六年。这份寒酸,也就你穿着不磕碜罢了。” 唐不休被人如此毫不留情的鄙夷,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这位不休老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袍,感慨道:“你说得对,这衣袍确实是十六年前之物。那时,本尊为了蘑菇有奶喝,漫天遍野地抢奶。遇狼抢狼奶,遇狗抢狗奶,遇见人自然也不会放过。唯独人想得颇为复杂。本尊抢得明明是人奶,为何总要连带着送出金银财帛?本尊也甚是苦恼啊。” 唐佳人点头配合,仿佛亲眼见证了唐不休的种种壮举。 孟天青继续道:“其实,佳人是不错,但总比过不一群美女围着您争奇斗艳。那时候,您就是万花丛中一点绿,每天活得多滋润呐!就像那战苍穹,一出门,就整几个美女抬轿,看着就拉风。师傅,他用四人,你用八人,才不辱没我不休门的威名!哎呦……” 唐佳人收回砸向孟天青的拳头,恶狠狠地道:“狼子野心!你是想累坏休休好当不休门门主吗?我告诉你,门主之位是我的!你休想惦记!”说完,自己嘿嘿笑上了。 孟天青陪着笑,觉得和佳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格外舒坦。人这一生,不就图个舒坦吗?他在她身边舒坦,他就要在她身边。至于他心心念念的百川阁,就扔给孟水蓝好了。大不了,他自己建个千川阁,总被百川阁强。至少,名字强。 唐不休深深觉得自己被打趣了,且……此趣味偏向下流。他问:“怎么就能累坏为师呢?” 唐佳人回道:“万一孟天青给你弄来二十来个小奶娃,你岂不是又要漫山遍野的到处抢奶?休休,这事儿咱不能干!”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眼含秋波,意有所指地道:“是啊,此生一回足矣。为师忙活了十六年,才种出这么一株水灵灵的毒蘑菇,怎能让其毒害他人?” 唐佳人被甜到,整个人都晕乎乎地冒泡泡。 孟天青觉得这话不对劲儿,立刻表态道:“毒蘑菇,我也爱吃!” 唐不休横了没眼力见的孟天青一眼,道:“毒死你!” 孟天青望向唐不休,装折感动的样子,道:“师父,您对我真好,还担心我是否中毒。您若不收我为徒,也行,从今天后,您就是我义父!” 唐不休举起的马鞭,啪嚓一声软了下去。他转头看向孟天青,道:“待本尊抽死这匹马,便让你代替它,为本尊效劳。” 孟天青一扭头,道:“我只拉佳人,不拉你。” 唐不休道“不孝子!” 孟天青冷笑:“真当自己是爹了?行,你将佳人许配给我,我给你养老送终。” 唐不休道:“本尊掐指一算,你命中不缺佳人,缺得是孟水蓝。” 孟天青哈哈假笑两声,冲着唐不休道:“不,我缺义父。” 唐不休今日终是见识到孟天青的厉害之处了。有人善武,有人善谋,有人善于攻心,有人善于皮厚,偏生这是典型的一根筋。他不管别人如何,认准的事儿便一头扎进去,头破血流,只当填些彩头。 傻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傻子能分得清在谁面前当傻子。 孟天青见自己三言两语将唐不休怼无言了,心里那叫一个得意。他靠近唐佳人,道:“等到了前面,咱们换匹马再走。” 唐佳人问:“为什么?” 孟天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得意地一笑,道:“自然是因为它看出了问题。你可听说过一个词——老马识途?”伸手虚点秋月白准备的两匹马,道:“这两匹马,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实则应该五十多岁,那当真是爷爷辈的老马。你若不信,去看马牙。马一共有四十颗牙,有臼齿、犬齿和切齿。你看这些牙的磨损程度,以及空隙大小,便能推断出它们的年龄。当然,也有那牙口好的,不容易看。这两匹马,年轻那会儿定是千里马,一直保养得不错,所以不见老态。但你看那马蹄、鬃毛、牙齿,和其走路的样子,便知,这就是两匹老马。” 唐不休挑了挑眉。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紧张地问:“秋月白想干什么?是要抢我宝宝吗?” 唐不休轻咳一声,道:“蘑菇啊,有关你宝宝这件事,为师觉得,我们还得请大夫详细诊断过,再议。” 唐佳人一手抚着小腹,幽幽道:“也好。” 孟天青直接探头问道:“他为何要抢咱俩的宝宝?” 唐佳人瞪了孟天青一眼,道:“和你没关系!” 孟天青嚷嚷道:“什么叫和我没关系?!我忙活了好几天,不吃不睡,终是得到一个大消息卖给了孟水蓝,换了银两,不就是为了让你安心生宝宝吗!”伸手,掏出银票,抖开给唐佳人看,“诺,你看,这可是一千两呀!” 唐佳人看了一眼,果断……晕倒。 唐不休扫眼银票,十分淡定地伸出手臂,将唐佳人抱进怀里。 孟天青一惊,立刻从马背上跳到车板上,拍着唐佳人地脸蛋问:“喂喂,你怎么了?” 唐不休道:“别拍了,等她醒后,饶不了你。” 孟天青见唐不休如此淡定,猜唐佳人应该无事。他皱眉,嘀咕道:“这是看见银票激动坏了?”将银票调转方向,垂眸一看,便是一惊! 但见那张银票上有一团血渍!血迹已经干涸,但用手指头一碾,仍能碾下血痕。 孟天青的呼吸一窒,眉头瞬间紧锁。 他看向唐不休道:“我哥出事了!” 唐不休没搭话。 孟天青翻身跃上马背,深深地看了唐佳人一眼,对唐不休道:“我是真的喜欢她,如果她……她也喜欢我,你让她来找我。我一定好好儿待她。”言罢,深深地望了眼唐佳人,以及她的肚子,这才调转马头,大喝一声驾,策马狂奔而去。 唐不休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感慨道:“江湖中二货辈出,真是各领笑话三五年呐。”一扬鞭,继续赶路,却是放慢了速度,偶尔垂眸看看昏迷过去的唐佳人,眸光中便有纠结之色划过。 不多时,他终是自嘲地一笑,道:“蘑菇,烤鸭做好了。” 唐佳人蹭地坐起身,吸着口说问:“哪儿呢?”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拍额头,看向自己身边,却不见孟天青。唐佳人问:“人呢?” 唐不休继续赶马,不言不语。 唐佳人一把抱住唐不休的胳膊,晃了晃,问道:“休休,孟天青呢?”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狭长的眸子里似有大火在风中在燃烧,明明灭灭,忽高忽低。半晌,他才抬起攥着马鞭的手,指向前方,开口道:“继续走,我们回唐门,从此深山老林,不问世事,继续过悠闲自在的生活。”放下马鞭,勾唇一笑,“孟水蓝被重伤,命不久矣。你若想看他最后一面,便要做好卷入江湖纷争和各种残忍中。你会见识到每个人私藏的各种面具,多到你怀疑人生。而真相,往往堆积在白骨之后。” 唐佳人愣住了。 唐不休身手抚摸唐佳人的脸颊,道:“本不想让你去面对这些,却不能因一己私欲阻止你去做你认为应该做得事。蘑菇,告诉我,你要什么。” 要什么? 唐佳人攥紧唐不休的手,眸光灼灼地道:“休休,我一直想要你!以前不懂,只觉得两个就应该在一起。如今懂了,便不想再分开。孟水蓝……”眸光微涩,悄然爬满不忍,“他……他重伤,许是得罪了谁,那是命。”自嘲地一笑,“我又不医术,就算回去,也无用。如果未来真相你说得那样,我宁愿当个缩头王八,就和你躲在壳中遮风挡雨。”收紧手指,用力攥住唐不休的手,“休休,我们走。” 唐不休将唐佳人抱入怀中,闭上眼。许久才呢喃了一声:“许是命……” 唐佳人感觉到了唐不休的不对劲儿,当即扯着脖子唱道:“哦哦哦,这就是命。哦哦哦,谁都无法预知的命……”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笑道:“孟水蓝是被为师打伤的。” 唐佳人瞬间瞪大眼睛,一口气没提上来,也没咽下去,将自己憋得面红耳赤。 唐不休一拍唐佳人的后背,唐佳人这才散开那口气儿,铺天盖地地咳嗽起来。 唐不休一边拍着唐佳人的后背,一边用聊天的语调说道:“为师尚未用武器,只凭借一句话,便能要了你这条小命。蘑菇,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唐佳人顺了顺气,道:“因为你是一千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 唐不休摇头道:“非也。重利之人,死在利上;重色之人,死在女人的肚皮上;重情之人,死在……” 唐佳人抢答道:“死在男人的肚皮上?” 第二百四十六章:一个惊人的真相 唐佳人的抢答太溜了。 唐不休哽了一下,转而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道:“蘑菇啊,你可要好好儿活着。哪怕活得没心没肺,也不能将自己的死法,交到别人手上去。” 唐佳人信誓旦旦道:“放你,我会掌握自己的死法的!我人生的最终理想,便是在酒池肉林中撑死!”咧嘴一笑,目露向往之色,挥舞着拳头激动道,“光是想想,都觉得无比美妙啊。真的,休休,此想法一出,死又何惧?!” 唐不休抱着马鞭,眯眼望天。 唐佳人歪着脖子,也同他一头望天,继续道:“休休,你可是从我这句话中顿悟到了什么绝世真理?”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不答反问:“所以呢?” 唐佳人也反问:“什么所以啊?” 唐不休道:“你都不畏生死了,所以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唐不休咧嘴一笑,靠近唐不休,讨好道:“休休啊,你真是料事如神啊。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聪明绝顶呢?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这样,让其他自命不凡的英雄豪杰们可怎么好意思活啊?!” 唐不休挑眉道:“认真的?” 唐佳人收敛笑脸,点了点头,认真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盯着唐佳人看了两眼后,终是笑着转开头,继续挥舞着软绵绵的鞭子,毫无诚意地赶路。 唐佳人偷眼看着唐不休,终是道:“休休,瞧你这赶车的样子,真是挺没有诚意的。怎么,你不想走?” 唐不休回道:“非也。为师在等你问一个问题。为师怕将马鞭挥舞得太有力,路程走得太远,还要拼了命往回赶。如此折腾,为师心疼咱们不休门仅有的两双肉脚。” 唐佳人的心里突然就打了个突儿。她和唐不休在一起,说话的方式不固定,偶尔绕来绕去,最后拐得彼此都忘了最初要谈什么;偶尔直来直往,痛快得仿佛要用刀子了结谁的性命。 原本,唐不休说他打伤了孟水蓝,她真的以为他在开玩笑。毕竟,唐不休和孟水蓝两个人,真的可以称之为八杆子打不到。然,现在看来,不知是谁将八根竿子都接到了一起,那真是够长了。 唐佳人小心地道:“休休,你真打伤了孟水蓝啊?” 唐不休微微颔首。 唐佳人的心瞬间往下一沉,问:“为……为什么呀?” 唐不休回道:“孟水蓝长了一张欠打的脸。”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你这么说,也没错。但是……也不至于让他去重新轮回。万一他下辈子,投胎成猪,岂不是更是挨一刀的命?”手一点点攥紧唐不休的衣袖,那是她紧张时会做出的下意识动作。 唐不休静静注视了唐佳人一眼,知道她心里在乎孟水蓝的死活,也无意为难自己的宝贝疙瘩,当即道:“并非为师要他性命,而是另有其人。” 唐佳人大惊失色,问:“是谁?为何?你怎么知道?” 唐不休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缓解了她的紧张和烦乱,这才开口道:“为师打了他,不假,却并未打算要他性命。为师离开后,咳……”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继续道,“又绕了回去。自然看见有人对他出手,要取他性命。” 唐佳人捧着自己的脸,晃了晃,道:“路又是一样的?”所以,绕了回去。 唐不休点了点头。 唐佳人继续道:“你没救他?” 唐不休特无辜地回道:“孟水蓝也没喊为师救他啊。” 唐佳人逼问道:“他看见你了吗?” 唐不休回道:“为师来无影去无踪,行踪飘忽不定,为师都经常寻不到自己,他又如何能看见得为师?” 唐佳人斜眼瞪着唐不休,终是怒声道:“你就是想让他死!” 唐不休语重心长地道:“没有。一般而言,为师都会努力实现自己的想法。若是为师真想他死,他现在早就躺进棺材里去了。”唐佳人刚嘘了一口气,便停唐不休继续道,“为师只不过将自己当成一根木头,袖手旁观罢了。”伸手一点唐佳人的鼻子,“所以,你不许生为师的气。” 唐佳人张了张嘴,竟然哑口无言了。论起浑,唐佳人唯一服气唐不休。半晌,她才挤出一句:“你你你……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唐不休眯眼一笑,道:“为师这不是怕他真死了,你又不知道真相,会生为师的气嘛。” 唐佳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为自己顺了顺气,这才翻着白眼道:“你怎么不等回家后再告诉我?” 唐不休笑道:“万一你又要回去看望孟水蓝,岂不是要走很远的路?就在这儿说,挺好。” 唐佳人一头扑进唐不休的怀里,用力抱紧他的腰肢。 唐不休在唐佳人的发顶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微不可察。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回望唐佳人,挑了挑眉。 唐佳人当机立断道:“回家!” 孟水蓝出事了,她不是大夫,帮不上什么忙。可……若是和休休回去探望孟水蓝,保不准有人会跳出来指证唐不休是要害孟水蓝性命之人。毕竟,他曾去寻孟水蓝的麻烦。 唐佳人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唐不休会寻孟水蓝的麻烦,还是说,他是准备寻孟水蓝买消息?此中详情,唐不休没有直接言明,她就算步步逼问,也不会得到答案。 唐不休了解唐佳人,唐佳人又何尝不是了解唐不休? 唐不休揉了揉唐佳人的头,笑道:“蘑菇呀,为师真是欣赏你这种先己后人的做法。那些嚷嚷着先人后己的人,嚷嚷得是挺好听,但这样的人若非是大修行者,便是伪善之人。人若不能先顾及自身安危,一拍脑门就去做事,往往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闹个人财两空过是好的,就怕是个拎不清了,最后死都不知道为何而死。” 唐佳人适时的恭维道:“休休是有大智慧的人,教导的好。” 唐不休哈哈一笑,开心地道:“你能如此明辨是非,为师心中甚慰。” 唐佳人眯眼笑道:“这回,不给我找师娘了吧?” 唐不休笑容一僵,略显尴尬,却马上回复如常,笑吟吟地道:“你不是不让吗。” 唐佳人垂眸,掩住眼中的恶意报复,喃喃地道:“也不是不让……” 听闻此话,唐不休有些不淡定了,手指头都显得僵硬起来。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却仍旧是地垂着头,低声道:“我也想过。你若真想给我找师娘,要找个什么样子的。” 唐不休的呼吸一窒,胸腔里翻滚起的气血,好似刀子,在胸腔翻滚着痛。他略显晃乱地开口道:“蘑菇……”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正色道:“我是个固执的。从小,我便认定,阿花是我师娘。你若想找,便去寻阿花那样的。反正,除了我自己,我容不下其他人。” 唐不休静静凝视着唐佳人的眼睛,心口的痛变成了一片滚烫。他用力将唐佳人抱入怀中,发狠道:“真是真不得将你勒入骨血中,混为一人。” 唐佳人笑得像个顽童,道:“我听三长老说,有蛮夷之地,相爱的两个人,若其中一人死了,另一个便会将其煮了,食下腹。” 唐不休的脑中自动补出一个画面。他死,唐佳人围着他打转,认真地研究着,是要红烧还是清蒸? 他的嘴角抽了抽,问:“你也想如此?”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笑道:“我只是纳闷,那头发要如何吃?不太好咬断啊。” 唐不休仰头望天,悠悠道:“大概得先用火烧一遍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估计是。”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蘑菇,咱能不研究这个不?” 唐佳人问:“让你不适?哈哈哈哈……”推了唐不休一把,“怎如此胆小了?” 唐不休回道:“不是话题不适,而是你的眼神让为师不适。” 唐佳人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向唐不休,问:“这回呢?” 唐不休道:“你别像盯红烧肉那般盯着为师,为师的感觉会好很多。” 唐佳人笑道:“胆小!若我死你前面,你把我炖了吃,我都不会觉得恐慌。” 唐不休决定要改变唐佳人这种不着调的想法,于是道:“都是自己人,真下得去口?” 唐佳人点了点头,回道:“能!唯有吃进肚子里,才能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唐不休挑眉道:“最后呢?最后将对方变成一泼稀屎,排到其它大便中去?” 唐佳人脸色一变,看向唐不休:“能不说这么恶心的结果不?” 唐不休甩了一下马鞭,在空中发出一记清脆的声响,道:“好。” 车轮滚滚,二人继续前行。 唐佳人在心里合计着事儿,本想自己想通,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休休你说,秋月白为什么給咱们两匹老马?还是认路的那种?” 唐不休一伸手,在唐佳人的鼻子上轻轻一刮,反问道:“你认为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别样甜宠 唐佳人竖起两根手指,回道:“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想要我肚子里的宝儿。”用手捂住腹部。 唐不休的唇动了一下,忍下想要问出口的话。 唐佳人察觉到唐不休的异样,问:“你要说什么?” 唐不休道:“你先说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攥拳道:“宝儿是我的,在我肚子里,我不能给他。将来,他还要振兴唐门呢。” 唐不休赞道:“不错。不改初衷。” 唐佳人美滋滋地一笑,道:“第二嘛,我觉得……”上下扫了唐不休的一眼,小声道,“我觉得他知道你不认路,所以用两匹老马笑话你。说你不如老马。” 唐不休横了唐佳人一眼,道:“他没你那么无聊。”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敢自信地道:“我无聊?!我每天都很有追求的好不好!?我一点儿都不无聊!” 唐不休不冷不热地道:“每早醒来,第一件事,想得是今天能吃点儿什么。” 唐佳人撅嘴:“每晚睡下前,也会认真想一遍呢。” 唐不休爆发大笑:“哈哈哈哈……” 唐佳人也跟着笑了。 唐不休道:“蘑菇啊,你知不知道,为何说最毒不过美人心?” 唐佳人问:“为何?” 唐不休答道:“因为美色惑人呐。美色能令人失去防范,变成一个筋的傻子。” 唐佳人斜眼看着唐不休,问:“休休,你认真回答,你是认为秋月白是美人,还是在说我是傻子?” 唐不休云淡风轻般地道:“自行领会吧,蘑菇。” 唐佳人拉长了脸,瞪唐不休。 唐不休休哈哈一笑,一甩马鞭,继续赶路。 唐佳人抱膀,气呼呼地瞪着唐不休。半晌,终是道:“那你说,我怎么被他迷惑成一根筋了?” 唐不休这才开口道:“他想知道唐门的所在,所以才会派来两匹识途老马。” 唐佳人问:“他为何想要知道唐门的所在呢?” 唐不休眯了眯眼,道:“许多人,都想知道唐门隐身何处。” 唐佳人道:“咋地?唐门是有金山银山,还是有绝世大美女啊?要是有金山银山,就能顿顿吃肉了,也不至于让我见肉就流口水。若说绝世大美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太确定地道,“我这美名不至于传得那般离谱吧?嘿嘿……” 唐不休道:“若按照你的说法,他们想要窥探为师的俊美,还能说得过去。” 唐佳人正色道:“好吧,我不闹了,你说正事儿。” 唐不休回道:“人心最贪,闻风而动。他们都觉得,我们唐门避世而居,定是守着宝贝。以前种种,都是昨日。以后,为师就守着你这个绝世大宝贝,不许别人来抢。” 唐佳人的嘴角上扬,笑容变得越来越夸张,整个人看起来好似漂浮在天上,道:“休休,你说得没错,美色惑人呐。瞧,你一夸我是大宝贝,我就笑成了傻子。” 唐不休眉眼弯弯地道:“嗯,如此美色惑人,让你当回小傻瓜,也不冤枉。” 两个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互捧得那叫一个开心快活。 车轮继续滚动,不匆忙,有着几分闲逛的悠哉。 唐佳人一头钻入车厢里,抱出一只酱猪肘子,回到唐不休身边,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咬着吃。 唐不休道:“蘑菇,有件事,为师要和你说一下。” 唐佳人含糊地应道:“嗯。” 唐不休扫了唐佳人一眼,问:“你如何确定自己怀有身孕?” 唐佳人咽下口中肉,靠近唐不休,小声道:“我癸水没有来。都一个月了!” 唐不休的心咯噔一下。虽然,明知道她不懂那些,却还是因为这一句话产生了异样。只因为,蘑菇不懂,不见得秋月白不懂。 唐不休的脸色变了变,终是问出:“你……如何确定,这孩子是秋月白的?” 唐佳人回道:“他自己承认了。”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嘀咕道:“好像……不只他一人承认吧?” 唐佳人脸一红,目光闪躲道:“我人缘好,大家都像当宝儿爹。” 唐不休哭笑不得地道:“人缘好啊?” 唐佳人点头。 唐不休轻叹一声,不自然地问道:“蘑菇,可有人……咳……有人脱你衣裙?” 唐佳人点头:“有!” 唐不休手中的鞭把咔嚓一声折了两段。 唐佳人惊呼:“休休?!” 唐不休一甩长鞭,直接掉转了马头。 唐佳人问:“休休,你……你要干什么去?” 唐不休面无表情地回道:“回去。” 唐佳人问:“干什么呀?为何要回去?” 唐不休没有回答。 唐佳人推了推唐不休。 唐不休这才开口道:“去寻那脱你衣裙之人。” 唐佳人眨了眨大眼睛,问:“你寻那人做什么?” 唐不休:“杀了,剁了,煮了,倒了!” 唐佳人用手点了点唐不休,道:“去年大雨,我去唐九伯家里找糖吃,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脚踝和手臂摔坏了。是你亲手帮我换得干净衣裙。” 唐不休将目光远跳。 唐佳人盯着唐不休看。 唐不休赶着马车转个圈,继续前行。那张老脸,迎着夕阳,泛起两朵红云。 唐佳人感慨道:“是不是人老,记性差?” 唐不休不答。 唐佳人用手捅唐不休的肋骨。 唐不休只得蹦出一个字:“嗯。” 唐佳人哈哈大笑,开心得不得了。 唐不休的唇角勾起,心情不错。 唐佳人道:“休休,前面有岔路,你说我们应该怎么走?” 唐不休道:“走右边这条吧。” 唐佳人道:“这样啊。那就走左边的吧。” 唐不休扫了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挑眉。 唐不休果断将马车赶上了左边那条岔路。 唐佳人直接后仰,躺在了车板子上,咬口肉,眯眼看着蓝天白云,暗道:孟水蓝不像短命鬼,应该能请到公羊刁刁。如果公羊刁刁真有神通,她倒是可以请他給休休治疗一番。 唐佳人实在想不明白,男女之间那点儿事,为何就有行与不行的分别。按照《残菊手》上所示,行与不行,在她,不在于男人啊。 哎……若非她认下的娘亲,不让她偷看男女房事,她早就成个明白人了。 天蓝蓝,云白白,唐佳人想着自己的心事,竟渐渐睡着了。 唐不休莞尔一笑,放慢了马速。 不远处,尘土飞杨,一队人马载着肃杀之气,飞奔而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出手即裸 唐不休听到声响,眼中划过疑惑之色,继续不紧不慢地赶着车。耳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唐不休微微皱眉,点了唐佳人的睡穴,将其抱起,送到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上,自己则是返回到马车上,继续慢慢悠悠地向前行。 不多时,那队人马追上唐不休,将其团团围住。 带队之人,竟是秋月白和赵胜武。 唐不休抬起眼皮,看向来人,勾唇笑了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月白无需太客气,回吧。” 秋月白道:“不休门主,昨晚水路英雄吴桂被杀。” 唐不休笑吟吟地道:“本尊与他不熟,就不用随礼了吧?” 赵胜武冷笑道:“不熟?不休门主将吴桂杀死在床上,怎还能说不熟?” 唐不休挑眉,直接道:“证据。” 赵胜武道:“证据自然是有,否则我们也不会兴师动众来寻不休门主。不休门主这般落荒而逃,真是叫人大开眼界。本官一直以为,不休门主天地无惧,没想到,呵……”一伸手,“请吧,不休门主。” 唐不休道:“可否容本尊说一句话?” 赵胜武冷着脸,道:“你还要说什么?” 唐不休道:“本尊要说……就凭你们几个,还真无法请本尊回去做客。” 赵胜武怒道:“大胆!你这是要公然挑衅、违抗朝廷?!” 唐不休从车板上站起身,吓得赵胜武等人立刻防备起来。唐不休却只是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皱,道:“别犬吠个不停。本尊喜静。本尊没有杀人,为何要与你回去?就算本尊杀了人,不想回去便不回去。你如此吓唬本尊,实不相瞒,本尊是不怕狗的。” 赵胜武不曾被如此当中羞辱,当即目露凶光。 唐不休莞尔一笑,道:“你若再呲呲牙,还真像一条恶犬。” 赵胜武勃然大怒,直接抽出佩刀,冲向唐不休,却被秋月白拦下。 赵胜武怒道:“为何拦我?” 秋月白淡淡地撇了赵胜武一眼,没有回话,而是看向唐不休,道:“此事若不是不休门主所为,想必不休门主应该不怕走这一遭。若是,不休门主大可逃之夭夭,带着佳人亡命天涯。能不能将不休门主拿下,那便各凭本事。” 唐不休看向秋月白,唇角含笑,道:“世人都说秋城主不善言辞,可见世人皆又瞎又聋。世人不知,秋城主的牙齿,堪比千年玄铁,最是锋利不过啊。” 秋月白淡淡一笑,伸出手,道:“请。” 唐不休却冲着秋月白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道:“本尊还是不想去。” 赵胜武怒道:“不用多说,拿下他再说!” 秋月白看向赵胜武,道:“那就有劳赵大人了。” 赵胜武微愣,问:“何意?”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回答着赵胜武的话,道:“秋某自认不敌不休门主,唯有仰仗赵大人。”看向赵胜武,“有劳。” 赵胜武一口气憋在心口,真是……气得肝疼!秋月白号称白道的领军人物,武功更是了得,却不战而退,逼他出手! 赵胜武看向唐不休,顾及多了三分,道:“这是秋城,还是劳烦秋城主做主,赵某不好越俎代庖。” 秋月白直言道:“刚出了秋城,赵大人无需拘谨,随意便好。” 赵胜武恼羞成怒,咬牙道:“打,你拦着!不打,你又催着!秋城主,你到底想怎样?!” 秋月白只是看着唐不休,道:“不急。且等不休门主自己决定,是去是留。想必,不休门主也好奇,为何我等大动干戈追到此处,非称不休门主是杀人凶手。”眯眼看向夕阳,“再者,佳人不在,秋某总要等她出现,和她道声珍重才好。” 唐不休莞尔一笑,虚指秋月白,道“秋月白啊,你真是一肚子坏水。你当什么白道的领军人物,邪魔歪道岂不是更适合你?” 秋月白垂眸看向唐不休,淡淡道:“承蒙夸奖。” 赵胜武早就听闻闻人无声的名头,知他强悍。他身为习武之人,有些技痒难耐。试想,若他胜了闻人无声,定会名声大噪。无论在武林还是朝廷,都将有他一席之地。 心思一动,赵胜武大喝一声,拔刀冲向唐不休。 唐不休衣袍猎猎,一手化开赵胜武的雷霆一击,转手拍向赵胜武的胸口。 赵胜武一抬手,与唐不休对了一掌。毫发无伤。赵胜武刚要心喜,便觉得不对劲儿。他身上的衣衫竟四分五裂,碎裂成片,随风飞舞,离他远去。 赵胜武身心大振!他满用大刀挡住最私密的位置,扭头跑到树后,喊人送来衣衫,快速套在身上。 唐不休点评道:“嗯,臀挺白。” 赵胜武羞愧难当,真是……咬碎一口白牙! 唐不休看向秋月白,道:“得,衣服都脱到这份上了,本尊就和你们走一趟吧。哎……你是真看明白了,本尊最不喜欢蘑菇接触你这种小白脸。” 秋月白的嘴角抽了抽,立刻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道:“请。” 唐不休十分干脆地转身,一把扯下车帘,随手一扔,然后大赤赤地坐进马车里,对秋月白道:“你的两匹老马,你自己赶回去吧。” 秋月白看向望东。 望东捡起手柄断裂的马鞭,担任起车夫,赶着马车去往秋城。 秋月白走到最后,举目四望。 唐不休又扯下窗帘,从马车中探出头,道:“那个冰坨坨呀,来,和本尊说说那个谁是怎么死的?为何赖在本尊头上?你不说明白,本尊这颗心呐,甚是不安咧。” 秋月白策马前行,来到唐不休的车窗边,道:“此时多说,便是通风报信。既然不休门主心中坦荡,无须多虑。” 唐不休抻个懒腰,半眯着眼睛看向秋月白,懒洋洋地道:“也是。整个秋城谁人不知,你我关系莫逆,多说一句,都容易遭人想入非非。”扬了扬下巴,“你来,陪本尊小睡一会儿。没你,本尊睡得不够香甜。” 秋月白冷冷地道:“生前何必多睡,死后自会长眠。” 唐不休嘿嘿一笑,闭上了眼。 赵胜武从树后走出,脸黑色吓人,却是再也不敢招惹唐不休。 马车驶向秋城,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后,与另一辆毫不起眼地马车擦肩而过。 第二百四十九章:什么东西偷袭刁刁 这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里,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瘦瘦弱弱不说,还裹着一个被子,仅露出一颗披头散发的脑袋,昏昏欲睡。这人的眼角,有颗红色泪痣,随着幽暗的车厢晃动着妖艳的色彩。 另一人,是名随从,名黄莲。 黄莲道:“公子,我们就这样走了,会不会得罪二王爷?毕竟,他那身体,还有余毒未清,尚需要公子调养。” 公羊刁刁眼也不抬地道:“没没没……没有摩莲圣果,他他他……他就得顶着俩南瓜,吊着大黄瓜!与与……与我何干?!” 黄莲道:“公子所言极是。摩莲圣果真是好东西,只可惜,我们寻了多年,却始终没有它的下落。唐门中人,为此避世而居,竟有一百五十年。若二王爷能寻到摩莲圣果,将其拿给公子,想必公子的身体,定会脱胎换骨。” 公羊刁刁勾唇一笑,坏坏地道:“让他寻去,我我我……我等着。”转而却是表情落寞,嘀咕道,“就就就……就不知道能不能等到。” 黄莲的呼吸一窒,道:“公子放心,我们的人一直在寻摩莲圣果,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 公羊刁刁自嘲地一笑,道:“从从从……从我出生,爹就一直在寻,结果呢?爹都驾鹤西去了,也没托梦告诉我,那鬼东西在哪儿。” 黄莲的眼中划过心疼的痕迹,道:“公子万万不可放弃。凭借公子的医术,哪怕……哪怕不能长命百岁,也不至于……” 公羊刁刁道:“没事儿。生死,我都不当回事。就是……不喜欢……那种痛。” 黄莲苦涩地喊道:“公子!” 公羊刁刁闭上眼,含糊地道:“又快到日子了。真是……讨厌。” 黄莲攥紧拳头,半晌才道:“公子睡一会儿。” 公羊刁刁全身放松,依靠在了车板上。 车轱辘继续滚动,前行。 不多时,公羊刁刁的腹中传出一阵饥肠辘辘的声音。 黄莲小声道:“公子,吃些东西吧。” 公羊刁刁眼也不睁地摇了摇头。 黄莲劝道:“要不,下车走走?外面红霞满天,不冷不热,走上几步,再吃点儿东西,多好。前段时间,公子还打了几次拳,说要多动动才好。” 公羊刁刁睁开眼,道:“要要要……要不是那个臭丫头,我我……我也不能又病倒了!” 黄莲笑而不语。 公羊刁刁道:“下车!” 黄莲用脚踢了两下车板,车夫将马车停下。 黄莲先下了马车,然后挑着帘子让公羊刁刁出来。 公羊刁刁裹着被子,像只蝉蛹般挪出车厢,被黄连抱起,放到地上。 黄连道:“外面不冷。” 公羊刁刁却裹着被子不放,迎着夕阳,慢慢挪着。 黄莲见周围并无异常,便放心地去准备吃食,任公羊刁刁自己随便走走。 公羊刁刁沿着小路,慢慢挪动着自己。没走多远,便出了一身的汗。他长长地吐纳一口气,觉得身子舒服了一些。于是仰起头,做出声呼吸的样子。 结果…… 那只一直抓在唐佳人手中,没剩多少肉的猪肘子迎面而来,直接砸向公羊刁刁的额头! 若他没裹着被子,定能闪躲开。可惜……他裹着被子。 公羊刁刁被砸个正着! 树上,唐佳人睁开眼,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向树下的公羊刁刁,表情那叫一个迷惑。 公羊刁刁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目露凶光,再次抬头向树上望去,口中喊道:“谁谁谁……谁打我?你你你……你下来!” 唐佳人下意识地想躲,却忽略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人直接向下栽去。 公羊刁刁的话音未落,但见一个庞然大物穿过茂密的树枝,直落而下。 公羊刁刁在自己的尖叫声中,被砸倒在地,一口气没上来,竟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唐佳人从公羊刁刁的胸口抬起头,看向公羊刁刁的脸,觉得有些眼熟,细看两眼,终是确认此人她是见过的。 唐佳人想起,此人曾诅咒休休活不过两年!为了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唐佳人干脆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配合着,撑开公羊刁刁的眼皮,看他眼珠子。 这时,黄莲火速奔来,一边拔出匕首,一边大声喝道:“放开我家公子!” 唐佳人抬头,看向黄莲。 黄莲见过唐佳人,当即挺下脚步,收起匕首,蹲在公羊刁刁身边,伸手探向公羊刁刁的脉搏,问道:“姑娘,发生何事?” 唐佳人骑在公羊刁刁的身上,向上一指大树,道:“我在上面睡觉,他让我下来。我下来了,他昏了。” 黄莲的眉角跳了跳。 唐佳人站起身,开始寻摸唐不休的踪迹。她问:“你看见我家休休了吗?” 黄莲掏出一个小瓷瓶,扭开盖子,将瓷瓶凑到公羊刁刁的鼻子前,道:“不知姑娘说得是何人。” 唐佳人顺着车轱辘留下的痕迹,向前寻去。 公羊刁刁瞬间睁开眼睛,猛地吸了一口气,醒了。 黄莲搀扶着他坐起身,关心地询问道:“公子,可有哪里不适?” 公羊刁刁有些迷糊地回道:“后脑痛,胸口闷,呼吸不顺。”眼睛突然大睁,“什么东西偷袭我?” 黄莲看向唐佳人的背影,道:“是那位姑娘。” 公羊刁刁想要顺着黄莲的目光望去,奈何身上裹着被子,让他行动不便。他干脆将被子打开,一个高蹦起看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动作倒是挺利索,却因身体虚弱,晃了晃,才站稳。他喘着粗气看向唐佳人的背影,喊道:“站住!” 唐佳人脚步不停,继续向前。 公羊刁刁一跺脚,开始追唐佳人。 唐佳人突然回身,向着公羊刁刁跑来。 公羊刁刁在看清楚唐佳人的脸时,竟是一愣。他眼瞧着唐佳人从他身边跑过,才回过神,转身继续追:“你你你……站住!” 唐佳人跑到唐不休扔下车帘的地方,捡起捡起,看了看。 公羊刁刁终是追上唐佳人,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盯着她看。 唐佳人问:“你见过休休吗?就是上次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 公羊刁刁也不答话,只是盯着唐佳人,继续大口喘气。 唐佳人皱眉道:“咋不说话?磕巴严重,变哑巴了?” 公羊刁刁怒道:“放屁!” 唐佳人诧异道:“不磕巴了?” 公羊刁刁瞪眼道:“关关关……关你何事?!” 唐佳人回瞪公羊刁刁一眼,皱眉看向秋城的方向,心里那叫一个疑云重重。 公羊刁刁一手拍向唐佳人的肩膀,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道歉!” 唐佳人问:“为何?” 公羊刁刁址自己的额头:“砸我。” 唐佳人抬头,一拳头砸在公羊刁刁的额头上。 公羊刁刁两眼一番,混到在唐佳人的怀里。 黄莲喊了声:“公子!”急忙奔了过来。 唐佳人抱着公羊刁刁,有些茫然。 黄莲忙着再次诊脉,确定公羊刁刁只是暂时昏迷后,才嘘了一口气,道:“姑娘,我家公子从小体弱,真经不起这个。如果姑娘再下重手,就不要怪我们岐黄馆的人,不留情面了。” 唐佳人从醒来后就不见唐不休,这会儿脑袋都想着唐不休身在何处呢,哪里有心情应对黄莲?当即回了句:“是他让我砸他的。” 唐佳人真诚的表情、认真的样子,让黄莲感觉哭笑不得。 他能感觉到,唐佳人并无恶意,但是……最要命的是,每次公羊刁刁遇见眼前女子,都免不了一身伤。这到底是缘分,还是孽缘啊? 黄莲无法,只得伸手接过公羊刁刁,道:“姑娘将公子交给我吧。” 唐佳人果断松手,然后继续前行。 黄莲知道公羊刁刁的脾气,当即喊道:“姑娘!” 唐佳人回头,看向黄莲。 黄莲道:“姑娘,你若没什么急事儿,不如稍等片刻再走。我家公子虽不适睚眦必报之人,却有些较真儿。他醒后,若不见姑娘,定会去追。为得,便是一声道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姑娘稍等片刻,如何?” 唐佳人果断摇头,道:“不行,我得去追休休,没空等他。”言罢,竟是撒腿遍跑。 黄莲快速掏出小瓷瓶,送到公羊刁刁的鼻钱。 公羊刁刁再次醒来,长嘴边问:“那个臭丫头呢?!” 黄莲看向唐佳人奔跑的背影,回道:“在那。” 公羊刁刁站起身,顺着黄莲的目光看去,磨牙道:“她她她……她竟敢跑?!追!”撒腿就要追。 黄莲忙拦下公羊刁刁,道:“公子,不如乘车追?” 公羊刁刁道:“快!” 黄莲招呼车夫。 车夫掉转马头,快速来到公羊刁刁身边。 黄莲像往常一样,伸出手,去搀扶公羊刁刁。不想,公羊刁刁一个高蹦起,直接蹿到车板上,以大将军指点千军万马等姿态,指向唐佳人即将消失不见的背影,吼道:“追!” 黄莲愣了愣,在公羊刁刁的催促下,慌忙跳上马车,对公羊刁刁道:“外面风大,公子到车厢里坐会儿。” 公羊刁刁一摆手,精神头十足地喊道:“追!” 第二百五十章:咔吧一声响 车夫得了主子吩咐,甩开鞭子,牟足劲儿去追唐佳人。 马儿吃痛,撒开蹄子狂奔。 一时间,尘土飞杨,马儿嘶鸣,踢踏声不绝于耳,大有一决生死的劲头。 黄莲低声提醒道:“公子,我们可是刚从秋城出来。”他见公羊刁刁不答话,便补充道,“公子不是说,二王爷得了那种见不得人的病,若无法治愈,定会杀人封口吗?我们这样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公羊刁刁的一双眼睛盯着唐佳人的背影不放,对黄莲的话置若罔闻。 黄莲只得提高声音道:“公子!回秋城,二王爷恐对公子不利!请务必三思!” 公羊刁刁回神,看向黄莲,眼睛瞪得滴溜圆,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地回了四个字:“怕他个鸟!”转回头,继续盯着唐佳人不放。从小到达,他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般,急切地想要得到某样东西。眼下,他就是要追上她,一定要追上她! 黄莲的嘴角抽了抽,彻底无语了。暗道:说要避难得是你,说不怕的还是你,我一个当下人的,还能说什么? 黄莲轻叹一声,坐在了车夫的身旁,任由马车将他颠起又落下。他担心公羊刁刁的安危,开口道:“公子,坐下吧,安全些。” 公羊刁刁置若罔闻。 黄莲在心里安慰自己道:算了,别管了。好歹公子的精神头比以往都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可见,这一追,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尤其是,这都病病歪歪多少年了,从未如此精神抖擞过。瞧瞧,这站姿,堪比大将军,都能指挥千军万马了。 唐佳人自认为没有练过什么轻功,但这身堪比草上飞的功夫,却着实了得,令她都忍不住对自己竖起大拇指,手动戳出一百个赞。 身后马儿追得紧,唐佳人心有余悸,跑起来就像脚不沾地。她发现,自己突破了。心中一喜,竟大声喊道:“快点儿追啊!人没吃饭还是马没吃草?来呀,追我啊。” 公羊刁刁眼瞧着她就在前方跑,奈何他快马加鞭就是追不上!那种肉就在前,明明一张嘴就能咬到却偏偏一直吃不到的感觉,太揪心了!此刻听她叫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从未有过的好胜之心在这一刻爆裂开来。 公羊刁刁牟足了劲儿,一指向前,以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喊道:“儿郎们,杀啊!” 唐佳人的腿一软,差点儿将自己摔地上去。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身后那位是段子听多了吧?还儿郎们,你咋不喊众将士呢?切!唐佳人表示不服。 车夫被公羊刁刁激发了豪情壮志,使劲儿抽马屁股,害得马儿慌不择路,车轱辘直接撞到了石头上! 惯性将公羊刁刁弹起,致使他像一只美丽的风筝,在黄莲的惊呼声中,飞出马车,越过马匹,穿过树枝,直接扑向那片尘土飞扬的土地。 公羊刁刁不忍自己摔得面目全非,立刻调动起自己那点儿惨不忍睹的武功,在半空中扑腾着,强行改变了自己的方向,直奔唐佳人的后背而去!此时,他脸上竟是大仇得报的笑意。堪称五分激动喜悦,五分恶狠狠的狰狞。 不得不说,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战略,也就公羊刁刁会用。他见惯了生死,从最初的感慨到如今的麻木,没用多长时间便过度完毕。尤其是,他本身便有重疾,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百般痛苦的折磨之后,早已让他对生活失去了热情,更是不惧生死。 如今,他就像即将燃尽的蜡烛,蹦出一串火花。当真是燃烧自己,弄死别人! 唐佳人感觉到身后有劲风袭来,但那速读实在是太快了,她有心躲,却已经来不及。然,常年的斗争经验让她足以自保。但见唐佳人直接抱头蹲下,将自己缩成了一只鹌鹑。 公羊刁刁脸上的笑意被惊慌失措所取代。他想抓住一些什么,稳住自己的身体,奈何……无从下手啊。高处的树枝,他抓不到。锁在地上的可恨女子,他也够不到。人生,悲凉啊…… 公羊刁刁认命地闭上眼,整个人拍在了唐佳人的身前,激起大片的黄土,在空中飞呀飞,那叫一个热闹。 唐佳人松开手,放出自己的头,看向不停向前出溜的公羊刁刁,在心里写下一个大字——惨! 黄莲飞奔而来,喊着:“公子!”伸手就要去拉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的手脚僵直,这会却猛地抽搐两下,然后坚定而缓慢地摇了摇左手,阻止黄莲的靠近。他需要时间,确定自己是否安好。这会儿,他被摔得七荤八素,全身麻木,感知不到痛。他需要痛来判断自己哪里折了。 唐佳人蹲在地上,向着公羊刁刁挪了几步,来到他身边,唏嘘道:“如此执着的追人方式,如此惨烈的偷袭姿势,阁下真令我大开眼界。好吧,你赢了,你追上我了。你想干什么,直说。” 公羊刁刁猛地从地上爬起身,怒道:“你……嗷……”手腕一痛,竟又将自己扔向地上。 黄莲手急眼快,一把抱住了公羊刁刁,才没让他跌得太惨烈。 公羊刁刁推开黄莲,道:“别管!”一扭身,在尘土飞扬中瞪向唐佳人,一张嘴,咳嗽得撕心裂肺,“咳咳……咳咳咳咳……” 唐佳人捂住追,站起身,道:“你这么咳,会将肺咳出来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准备开溜。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唐佳人的裤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别跑!” 唐佳人的腰带系得松松垮垮,哪里经得起这样凶猛的拉扯?她感觉裤腰从自己的腰部滑落,立刻一把攥住裤子,怒声道:“松手松手!” 公羊刁刁好不容易逮到唐佳人,哪里肯松手?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使劲儿拽着唐佳人的裤子不放。想走?没那么容易! 唐佳人急了,一脚踹了过去。 公羊刁刁用手一挡,结果……只听……咔!吧!一!声! 唐佳人慢慢收回脚,心虚地道:“我好像听到……咔吧一声?”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十分镇定地道:“骨折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冤家,断了。 唐佳人多想跑啊,奈何公羊刁刁就那么仰头看着她,不言不语。他满脸的灰,表情倔强而充满敌意,双眼却因尘土弄得通红,看样子就像忍受委屈的大孩子。 唐佳人并不喜欢欺负别人,奈何……从她身边走过的人,都好像挂了牌,表明自己就是被欺负的命运。这样就不好了,多伤和气啊。最重要的是,唐佳人不想自责。所以,这事儿得摆摆。 唐佳人慢慢蹲下身,露出一记无辜的笑容,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随便一踹,真没用劲儿。” 公羊刁刁重复道:“骨折了。”那份固执,就像他曾追着孔明灯跑,非要她道歉不可。不,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佳人与公羊刁刁对视半晌后,终是败下阵来,重重一叹,妥协道:“好,你说,怎么办吧?”不等公羊刁刁开口,她急忙补充道,“那啥,你可不行狮子大开口呀!是你拉着我的裤子不放,险些耍了流氓。我这也是为了维护你并不猥琐的形象,才有此一踹。” 公羊刁刁试着动了动手,却痛得直冒冷汗。他怒从心中起,吼道:“你你你……你知不知道,你害得多少人性命?!” 唐佳人蹲在地上,向后挪了挪身子,目露不解和防备。 公羊刁刁道:“不许躲。” 唐佳人又向后挪了挪两步,道:“你是不是撞坏了脑袋?” 公羊刁刁道:“是是是……是个球!”直接翻了个白眼。 是个球?带球了?唐佳人瞪大眼睛,看向公羊刁刁的腹部,咋呼道:“你你你……你是不是女扮男装?是不是怀有身孕?”猛地倒吸了一口气,“还是个多胞胎?!” 公羊刁刁呆愣了。他虽身体纤细柔弱了些,但从未有人将他错认成女人! 这仇,是要变成血海深仇的意思吗? 唐佳人见公羊刁刁好像傻了的样子,一颗心瞬间跌落到谷底,竟是嗷呜一声哭上了。她嚎叫到:“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你怀有身孕呐!我我……我实在太坏了!我不应该跑的,我不应该……”眼睛一转,又细细打量着公羊刁刁,突然伸手去摸他的喉结。 公羊刁刁被唐佳人这一出出的弄得有些发傻,竟是任她摸了两下。 唐佳人自己嘀咕道:“好像有喉结。”手指下滑,直接捏了捏胸,“胸……挺平。”手指继续下滑…… 公羊刁刁瞬间回过神,问:“你摸什么?” 唐佳人回道:“随便摸摸,没事儿,不疼。” 公羊刁刁炸了!当即怒吼道:“随便摸……摸摸……摸……” 唐佳人怎会不明白公羊刁刁的意思,他是不让她摸,但他自己没说清楚,怪谁?于是,这蔫坏假装不知,认真点了点头,手继续向下,一路摸去…… 手法很简单粗暴,动作却十分下流。就算是红娘子,都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猥亵男子。这到底是青出于蓝不要脸至极,还是单纯得太过简单,自然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 黄莲将一切看在眼中,却不知道当不当管。毕竟,公子挺精神呐。瞧瞧,都气成这样了,竟还是两眼圆瞪的斗鸡似的。实属难得。好吧,就当看不见。黄莲看得出,唐佳人并非恶意伤人,便转开头,当自己是影子。 公羊刁刁的瞳孔瞬间缩紧,整个人都炸毛了!他抬起剧痛的手臂,直接推向唐佳人的胸口,手下的柔软令他愣了愣,尚未来得及感觉一下那种柔软的不同,便被疼痛所取代。他惨叫一声,立刻缩回手,吼道:“不需摸我!滚滚滚!” 唐佳人只觉得自己的胸被人怼了一下,不疼,却让人恼火。她有心发飙,奈何……眼前的单薄公子叫得太过惨烈,致使她都不好意思伸手去怼他。唐佳人觉得委屈了。她收回手,不悦地道:“是你让我摸的。你说,随便摸……摸摸摸……”她学公羊刁刁,故意气他。 公羊刁刁磨牙道:“让你死,死死死……去死!” 唐佳人摸了把脸上未干的眼泪,一扬下巴,道:“才不。”她的休休又丢了,她得将人寻回来,没空去死。 公羊刁刁发誓,他此生的仇敌除了战苍穹之外,必须加上眼前这人。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侮辱我!” 唐佳人摇头道:“没没没……我没侮辱你。”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学我!” 唐佳人摇头道:“没没没……我没学你。” 公羊刁刁气结,以为唐佳人在学他口痴。当即吼道:“不许学!” 唐佳人苦哈哈地道:“真没学。”哎……她的心好累,嘴巴也好累。学人磕巴,还要学得自然,是有些难度的。 公羊刁刁问:“为为为……为何摸……摸摸……摸我?” 唐佳人道:“我以为你是女子。可摸了摸,不像。” 公羊刁刁的双颊爆红,那是恼羞成怒的表现。他道:“我我我……我是女子?!你瞎!” 唐佳人嘀咕道:“还不是你说,我害得许多人性命。我家阿花一次生了六个崽儿,我以为你是女子,也怀了多个宝宝。” 公羊刁刁一听就明白了,唐佳人口中的阿花,不是猫就是狗。他很想扑向唐佳人的身上,展现一下自己拳打脚踢的能力。然,他十分清楚一点,届时,被揍得一定是他自己。为此,他只能过过嘴瘾,骂道:“蠢货!” 唐佳人嘟囔道:“就你那种说话方式,早晚得害死人。” 公羊刁刁深吸一口气,忍痛,呲牙假笑:“乐意!” 唐佳人扭头,不看公羊刁刁。实话,她手痒,很想揍人。若不是见公羊刁刁被自己搞得太惨,她定要“替己行道”,再踹他两下。阿花死时,她都没这么哭过。 公羊刁刁道:“扶扶扶……扶我起来!” 唐佳人扭回头,伸手搀扶起公羊刁刁,那是一脸的不高兴啊。 公羊刁刁道:“拍拍拍……” 唐佳人照着公羊刁刁的脸便是一顿拍。 公羊刁刁躲闪着,扯着脖子喊道:“拍……灰!” 唐佳人立刻转移阵地,将他从上到下都拍了一遍。 公羊刁刁虚弱地瞪了唐佳人一眼后,看向黄莲。 黄莲心领神会,立刻寻来夹板和布带。 公羊刁刁横了唐佳人一眼,道:“给她。” 黄莲将夹板和布带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接过后,一脸茫然地望着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气呼呼地转身,一咬牙,走到马车边,看样子是想上去。 黄莲立刻跟过去,准备抱他。 不想,公羊刁刁来了脾气,竟一鼓作气蹦了上去。他晃了三晃后,走进车厢,坐下,大口喘息着。待调匀了气儿,这才喊道:“过来。”一开口,声音都是嘶哑的,却神奇地充满力量。 唐佳人轻叹一声,扭头看向秋城的方向,道:“我有急事要做。要不,你也踹我一脚得了。” 公羊刁刁道:“十脚!” 唐佳人瞪眼道:“那你得让我扯十下裤子!” 公羊刁刁骂道:“无耻!” 唐佳人呲牙一笑,学公羊刁刁刚才假笑的样子,回道:“乐意!”那样子,真是气人呐。 公羊刁刁翻个白眼,继续盯着唐佳人不放,道:“骨骨骨……骨折了!你你你……你给我处理一下。” 唐佳人苦着脸,道:“我不会。”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教你。” 唐佳人愁眉不展,道:“我不想学。我有急事,真的,特大的急事儿。要不,你先忙你的,等你忙完了,去秋城寻我?” 公羊刁刁摇头,问:“何事?” 唐佳人:“寻人。” 公羊刁刁:“不急。” 唐佳人:“急!” 公羊刁刁:“骨折……” 唐佳人:“哎……” 二人僵持半晌,唐佳人突然恶狠狠地道:“我若跑,你可追不上!” 公羊刁刁也恶狠狠地道:“你你你……你敢跑,我我我……我与你永世为敌!” 唐佳人气鼓鼓地瞪着公羊刁刁,公羊刁刁回瞪,毫不示弱。 半晌,唐佳人终是耷拉下肩膀,爬上马车,拍着夹板,道:“我给你包好,咱俩两清。” 公羊刁刁学着唐佳人的样子呲牙一笑,既不答应,也不否认。 唐佳人撇嘴,道:“真丑。” 公羊刁刁抬起胳膊,道:“固定夹板,缠紧布带。” 唐佳人心不在焉,却还是按照公羊刁刁的吩咐,忙活了起来。她缠好布带后,自我感觉还算不错,公羊刁刁却并不满意,道:“勒勒勒……勒紧点儿!太太太……太松!” 唐佳人抓住布条两端,开始用力勒。 公羊刁刁道:“勒勒勒……勒……勒……” 唐佳人暗道:这是要往断了勒吗?果然,不懂岐黄之术,瞎嚷嚷,太可怕。不过,既然人家有吩咐,没准与“死马当活马医”是一个套路,常人不懂,照做便是。 唐佳人是个一单打定主意,就会用心为止的人。于是,她在公羊刁刁的“勒”字诀总,十分听话地继续用劲儿! 公羊刁刁的冷汗流下,身子不停颤抖,终是用撕裂般的声音吼道:“勒断了!” 伴随着这声吼,夹板应声而断。果然,断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誓追你天涯海角 唐佳人咂舌道:“这种治疗方法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你从哪儿学来的歪门邪道?” 公羊刁刁依靠在软垫上,在汗如雨下中大口喘着粗气。他不再言语,只是盯着唐佳人不放。眼中燃烧着的小火苗,令人心惊胆战啊。 唐佳人不自然地向后挪了挪,道:“你别这么看我,怪瘆人的。你说怎么包,我重新给你包好,还不行吗?” 黄莲探头看了眼马车里的二人,语重心长地道:“这位姑娘,我家公子的手,十分珍贵,请你务必用心对待。” 唐佳人心虚地点了点头,回道:“我尽量尽量。” 公羊刁刁再次抬起手臂,道:“重包。” 黄莲拿出一只新夹板,递给了唐佳人,并附赠一个“拜托了”的眼神。 唐佳人深吸气,接过夹板,看向公羊刁刁,一脸浩然正气地道:“你说,这回要勒断哪里?!” 公羊刁刁干脆闭眼不语。他说话本就不便,每次开口,都感觉像一场战役,自己和自己博弈。若非必要,他都不想说话。实则,他却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如此矛盾之下,伴随的自然是心有不甘。如今,又和这样一个人对上,不想自己将自己气死,唯有先休养生息,稍后再战。 黄莲与公羊刁刁相处多年,听他不语,便回头看向车厢,耐心地指挥起了唐佳人给公羊刁刁固定夹板。 唐佳人疑惑道:“这捆绑力度不够吧?” 黄莲解释道:“公子说得是,胳膊要被你勒断了,而不是让你真的勒断它。” 唐佳人抹了把头上的汗,唏嘘道:“看来,你家少爷没撞坏脑子。真的,刚才可吓坏我了。我还寻思呢,若他真傻了,是不是得讹我一辈子啊?” 黄莲的唇角抽搐两下后,终是道:“姑娘多虑了。” 公羊刁刁眼也不争地道:“傻缺!” 唐佳人莞尔一笑,并不将公羊刁刁的话放在心上,到底谁是傻缺,看看谁受伤严重便知,无需争论。这次有黄莲指点,唐佳人用了心,分别将公羊刁刁的两只手臂捆绑在夹板之下,固定好。力道适中,捆绑得也不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懂正骨之术。 黄莲询问道:“姑娘手稳,力度拿捏得均匀,可是懂正骨之术?” 唐佳人回道:“不懂。不过,二长老养得驴,有一次摔断了脫,是我帮着处理的。活驴我都能搞定,更何况知识驴脾气的人?”咧嘴一笑,那小样子还挺骄傲的。 公羊刁刁痛得额头冒汗,却始终一声没吭,听闻此话,也只是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他是真的很累、很累,这一翻折腾,仿佛燃烧尽了他所剩不多的生命,却也像点燃了他库房里的私存。总而言之,他发现了自己的潜能,貌似照这样折腾下去,他还能多活个三五年。当然,这是他自娱自乐的想法。身子很累,呼吸的气息却载着三分轻松。他不怕痛,这点儿痛与他每月都要经历的痛苦相比,简直算不得什么。他只是……只是什么?说不准…… 唐佳人抬头扫了公羊刁刁一眼,暗道:没想到,小样儿挺抗痛。 公羊刁刁缓缓吐呐,整个人像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胸口在微弱的起伏着,那是单薄而顽强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黄莲道:“劳烦姑娘给公子盖上被子。” 唐佳人道:“这天也不冷,盖被子干什么?” 公羊刁刁睁开眼,看了唐佳人一眼。眼波浅淡,只是随意的一瞥,隐含一丝艳羡。 唐佳人心有所动,拿起被子,盖在公羊刁刁的身上,道:“你太瘦了,应该多吃、多跑,这样就不会虚弱至此。” 公羊刁刁闭上眼,休养生息,不再言语。 唐佳人假装活动身体,弯腰出了车厢,突然纵身一跃,跳下马车,向着秋城方向,撒腿就跑。公羊刁刁瞬间睁开眼,一跺脚,怒道:“追追追……追!” 黄莲吩咐车夫掉转马头,而后苦口婆心地劝着公羊刁刁:“公子,人生来便带着生辰八字。有些不合,是天注定的。” 公羊刁刁扬起自己那缠着夹板的左手臂,也不说话,只是半眯着眼睛望着在马车前飞奔的唐佳人。 黄莲闭嘴不语。 过了一会儿,黄莲再次开口道:“看那姑娘要去的方向,应该是秋城。公子若再回去,定会麻烦不断。” 公羊刁刁扬起了右手手臂,继续盯着唐佳人的背影,暗自研究她那两条小腿是不是安装了机关,才能不知疲惫的奔跑? 黄莲低垂下头,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公羊刁刁放下手臂,道:“我我我……我得讨回公道。不不不……不然,都当我岐黄馆好欺负!我们救死扶伤,不不不……不假。却却……却也不是谁都能欺负了的!我就要跟……跟跟……跟着她,看她什么时候生病。我我……我就不给她医治!哈哈……哈……咳……咳咳……” 黄莲忙进入车厢,轻轻拍着公羊刁刁的背,劝道:“切忌大喜大悲。” 公羊刁刁终于止了咳,闭着眼,喘了半晌,才半死不活地幽幽道:“不大喜大悲,活着如行尸走肉,何意?” 黄莲心中一痛,当即道:“公子放心,一定追到那位姑娘。” 公羊刁刁睁开眼,目露灼灼,丝毫不见刚才那副病歪歪的模样。由此可见,精神力量这种东西何其重要。 黄莲道:“公子入秋城寻人,却始终不见那人踪迹。此番,正好可以继续打探一番。如果实在无果,不如和百川阁买个消息。” 公羊刁刁翻个白眼,道:“花花花……花银子,买他消息?哈……我傻……傻吗?我就是去看个热闹!战魔宫的人到处在寻战苍穹,却一直无果。用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知道,战苍穹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那秋城。到时候,城就的热闹可想而知。” 黄莲道:“看来,咱们得多准备些草药。” 公羊刁刁道:“战苍穹的人来买,加大价卖。” 黄莲应道:“诺。” 第二百五十三章:背后一刀 两位身披着黑色斗篷,头戴黑色幕篱的女子,来到东风客,要拜见二王爷。 二王爷正躺在床上修养,听到侍卫的禀告,耷拉着的眼皮缓缓掀起,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让她在客厅等候吧。” 侍卫应道:“诺。”转身走出门口,将二王爷的吩咐交代下去。 二王爷从床上坐起身,胸口两只硕大的瓜,令他心中一阵恼火。他忍着痛,下了床,抓起宽布条,重新缠在胸口,将鼓起来的胸部勒平。此种痛苦,堪比一大酷刑。先不说他胸口上还有伤口,就说将有变无,就够人喝一壶,明白啥叫痛苦不堪。 二王爷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小兄弟,此刻虽极其壮观,却不顶个鸟用!他心中火起,却不能随意发作。他深吸一口气,穿好衣服,恢复温润的面样貌,走出房间,来到大厅。 大厅里,秋江滟掀开幕篱,冲着二王爷盈盈一拜,道:“深夜打扰,有些唐突,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绿蔻尾随在秋江滟身后侧,也随之一拜。 二王爷笑得如沐春风,道:“得知秋姑娘来访,本王心中欢喜,怎能说怪罪?”虚扶一把,“快快请起。” 秋江滟起身,用漂亮的眼睛扫了二王爷一眼,道:“王爷平易近人,乃国之福、民之福。” 二王爷谦逊道:“承蒙姑娘姑娘,不敢当啊。倒是秋姑娘,不但有钟鸣鼎食的大家之风,还有江湖侠女的飒爽之姿。这世间女子与秋姑娘同行,定会自愧不如。” 秋江滟被夸得面如桃腮,微微避开二王爷灼热的目光,道:“王爷谬赞。” 二王爷呵呵一笑,风流倜傥自不用说。 秋江滟不如二王爷能沉得住气,秋波轻荡,道:“王爷不奇怪,为何小女子深夜前来?” 二王爷道:“无论何事,本王都想认真听一听。秋姑娘,请坐。” 二人分宾主落座。 秋江滟面露犹豫之色,好似欲言又止。 二王爷软语道:“秋姑娘有话,但说无妨,一切有本王做主。” 秋江滟望向二王爷,终是道:“此时,本不应说。然,此事关系重大,小女子若不说,怕哥哥被奸人蒙蔽,怕王爷再次遇袭。” 二王爷目露郑重之色,道:“哦?” 秋江滟捏了捏袖子,道:“王爷遇刺当晚,那唐佳人并不在秋枫渡。且,小女子听她所言,似乎做了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二王爷皱眉,不语。 秋江滟略显慌乱,继续道:“哥哥被其迷惑,竟没怀疑到她头上。小女子怕她再次出手,伤了王爷金贵之躯。且,小女子听说,唐佳人曾从花娘子手中救走了哥哥。花娘子此人十分厉害,江湖中人最是不耻,却也忌惮三分。那唐佳人虽有些能耐,却也不见得多厉害……” 二王爷问:“依你所言……?” 秋江滟道:“没凭没证,小女子不敢胡说。不过,心中却有怀疑。” 二王爷道:“但说无妨。” 秋江滟道:“那晚袭击王爷的,不是一个人。花娘子与唐佳人,蛇鼠一窝!” 二王爷皱眉,沉吟不语。 秋江滟垂眸道:“这不过是小女子的猜测罢了。不过,唐佳人确实与那花娘子一样,十分喜爱男色,且与多名男子纠缠不休。如今,她肚子里怀着孩子,却不知谁才是孩儿爹爹。如此不知检点,却能迷了我哥心神,可见是用了一些手段的。” 二王爷问:“此时,你可与秋城主说过?” 秋江滟看向二王爷,苦涩地一笑,道:“如今,哥哥眼中只有她,怎能听进入我的言语?” 二王爷点了点头,道:“好,本王晓得。” 秋江滟情真意切地道:“只盼着王爷能缉拿真凶,早日还秋城一个太平。” 二王爷用手拍了拍椅子扶手,道:“你说得没错,那晚前来行刺本王之人,确实是两人。只可惜,如今那花娘子已死,想要抓到唐佳人审问,有些不易。她身为不休门中人,受门主庇佑。那唐不休看起来没个正形,武功却着实了得,堪称独步天下。不知……”眯了眯眼睛,“此事中,不休门扮演着何种角色?” 秋江滟的眸子微闪,道:“正如王爷所言,那不休门主的武功确实了得,若是他动手,想必……不会失手。” 二王爷心中存疑,却仍旧微微颔首,表现出认可的样子。 秋江滟见此,心中一喜,也悄然松了一口气。她自认为应该走此一遭,却不想让二王爷误会唐不休。不知为何,唐不休虽没个正行,瞧着也没什么家底,但那身武功和无拘无束的样子,却十分迷人。他越是不搭理她,她越是惦记着他。 江湖中不少的青年才俊都白摆到在她的罗裙之下,唯有唐不休一人对她视而不见,令人心中不是滋味。当然,她也不是因此才高看他一眼。这个谜一样的男人,一举一动都令她芳心大动。许,这就是缘分。 秋江滟见目的达成,立刻起身告退:“如此,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二王爷起身相送,道:“秋姑娘能来,蓬荜生辉,何来打扰?若非秋姑娘心细如尘,本王只能蒙在鼓里。改日,本王设宴款待姑娘,姑娘不要推辞才好。” 秋江滟抬起秋水般的眸子,看向二王爷,道:“此时关系到哥哥,还请王爷为小女子保密,免得让我们兄妹二人为此生分。哥哥虽然明辨是非,但……毕竟男女之情能一叶障目。” 二王爷点头,道:“姑娘放心。只是不知姑娘,对唐不休是否了解?” 秋江滟回道:“小女子与不休门主相识,是因其出手相救。至于其它,真是不甚了解。不休门主的性子比较洒脱,不拘小节,也……不喜与人闲话家常。小女子对他的了解,也仅止于他是不休门的门主而已。” 二王爷微笑道:“不休门主果然神秘啊。” 秋江滟如同昙花绽放般一笑,转身离去。 二王爷望着秋江滟的背影,露出一记势在必得的笑。 若能得了秋江滟,还怕那秋月白不与自己为伍?届时……整个江湖,便是自己囊中物!至于唐佳人……许能死前,能有点儿作用。至于唐不休,他到底是不是闻人无声,想必很快就会知晓。 二王爷太腿跨出门槛,扯痛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微微皱眉。 他走了几步,脚步微钝,道:“寻个美貌的丫头。” 护卫应道:“诺。” 二王爷走回房里,随从急忙将一位美貌的丫头送进了二王爷的房间。 一个时辰后,一位美貌的丫头被卷了草席,从秋枫渡的后门抬出,随便择了片小树林,挖坑埋入其中。 席子散开,美貌丫头全身上下无一处好肉。且,那嘴……竟被人活活儿撕开,不忍直视。 第二百五十四章:狭路相逢者 红尘滚滚,尘土飞扬,在夜色中,唐佳人凭借一人之力,始终领先于公羊刁刁的马车。 每当公羊刁刁问黄莲,是否追上时,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公羊刁刁一怒之下,干脆钻出马车,继续站在车板上,用那双见惯了生死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看,且暗道:那是腿吗? 实则,唐佳人对自己也有此一问。她也问自己:你那是腿吗?你那简直就是千里马的腿啊! 累不累? 累。 跑不跑? 跑! 前面就是休休,后面却有追兵。 唐佳人跑得大汗淋漓,差点儿泪如雨下。其中的心酸,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就在她终于进入秋城入后不久,一队人马迎面而来。整整齐齐的五骑,皆是一脸肃杀之气。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孟天青。 唐佳人的眼睛多贼啊。想当初,她身在唐门,最喜欢做得事,便是在那群人老成精的老家伙身边,偷偷寻东西吃。她之所以能成功,凭借得便是眼疾手快。 所以,就在孟天青策马狂奔时,唐佳人一眼便认出了他。 也许是因为做贼心虚,唐佳人直接躲在了树后,生怕被孟天青认出来。至于为什么心虚,自然是因为唐不休收拾了孟水蓝,且……见死不救。在唐佳人的想法中,但凡唐不休做下的事,与她亲手而为毫无分别。这不,见到孟天青的时候,她便心虚了。 公羊刁刁见唐佳人躲闪,眼睛瞬间亮了三分,当即向着孟天青所在的方向望去。 孟天青一马当先,扬声道:“天色已黑,出城后,遇路分一人,务必寻到公羊刁刁!” 剩余四骑应道:“诺!” 为了救孟水蓝的性命,孟天青调集了秋城内善于追踪的人手,一同去寻公羊刁刁。而这四人,也知道自己身兼重任,各个儿打起精神头准备拿出看家本领,务必追到公羊刁刁。 孟天青策马狂奔,看样子是牟足了劲儿的。 公羊刁刁眼瞧着孟天青带人从自己身边跑过,竟是愣了愣。 所幸,孟天青没有丢脸,跑出门没多远便来了个急停。他掉转马头,绕回到公羊刁刁的马车前,打量着站在车板上的单薄公子,着重看了看他脸上的那颗泪痣,问:“阁下可是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 唐佳人的眼珠子一瞪,差点儿用瞪出眼眶来表达自己的惊讶之情。那弱不禁风的货,竟是秋月白口中的神医公羊刁刁?是秋月白夸大其词,还是孟天青认错人了?如果公羊刁刁真的神乎其神,那……那他曾说过,休休活不过两年。是真是假?还是赌气之语? 不不不,不能慌,先看看太多。休休说过,这世间欺世盗名的人太多。许……公羊刁刁就是其中之一。 唐佳人捂着心脏,继续听。 孟天青喜出往外,道:“太好了!我哥命在旦夕,还请公子相救。”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 唐佳人还是关心孟水蓝的,但是……一想到自己和公羊刁刁的关系,她便装出很惧怕孟天青的样子,缩着肩膀,悄悄转到树干的另一侧,避开众人的视线。 不得不说,唐佳人实在是太聪明了。 公羊刁刁见此,喜上眉梢,立刻应道:“好!” 孟天青知道公羊刁刁很龟毛,已经准备许下重诺,任他开条件。不想,公羊刁刁如此痛快。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紧接着,公羊刁刁道:“不过……” 孟天青的心随之一提溜,却并未慌乱,而是等着下文。 但见公羊刁刁一抬手臂,指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继续道:“你得把躲在树后的人抓来给我。” 这个要求虽然奇怪,但公羊刁刁的任性而为和他那神乎其神的医术是同样齐名的。 孟天青应了声好,便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直奔唐佳人藏身的树后而去。 然,树后并没有人。 孟天青微微皱眉,顺势抬头一看,与唐佳人两眼相望,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瞬间充满惊喜之色,情不自禁地喊道:“佳人!”一个高蹦起,就要往树上蹿。 与此同时,唐佳人尴尬地一笑,跳下了树。 两个人,毫无意外地在半空中相遇,碰撞出痛苦的嚎叫。 孟天青被砸回地上,却不忘用手抱住唐佳人,尽自己最大努力,护她安全。 唐佳人趴在梦天青的身上,小声道:“装成我的仇人。” 孟天青疑惑:“啊?” 唐佳人急了,刚要开口解释,就见孟天青点头道:“明白了。” 这回轮到唐佳人疑惑了。她小声问:“你明白什么了?” 孟天青道:“你得罪了公羊刁刁?” 唐佳人点头,赞道:“还行,不算太笨。你就装成……” 公羊刁刁出现在树的侧面,磕巴道:“装装……装成深仇大恨,都都……都没用!我我我……我都听到了!” 唐佳人一骨碌爬起身。一伸手,又将孟天青抓了起来。 公羊刁刁道:“人人人……人不大,心眼不小!哼!”他一转身,走向马车。 唐佳人和孟天青互看一眼。 孟天青道:“我哥被人中伤,急需他救命。” 唐佳人装出刚知道的样子,恰好到处地惊讶道:“你哥被人重伤?谁下的手?” 孟天青目露冷峻之色,道:“等我哥清醒,才知道是谁下的手。阁中有人看见了凶手,不过……只有一人尚有呼吸,也待救治。” 唐佳人的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事儿出得太巧了。凶手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等唐不休教训过梦水蓝后动手杀人。这事儿,值得寻思啊。不过,眼前不是细思量的时候,还是要先救醒孟水蓝才行。只有他清醒了,才能抓到真正的凶手。 唐佳人扭头看向公羊刁刁,觉得,是时候出手了。 她攥紧拳头,給孟水蓝使了个眼神,然后……撒腿奔向公羊刁刁。 孟水蓝收到唐佳人的目光,一点头,也跟着扑向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虽武功不行,但警觉性却挺高。他转回头,看向扑过来的二人,道:“抢抢抢……抢……嗷……” 孟水蓝一把抱住公羊刁刁的双腿,唐佳人则是抱住了他的肩膀,两个人配合默契,抱着公羊刁刁便跑。 黄莲抽出佩剑,悄然放出一只小飞虫,喊道:“放下公子!” 百川阁的人见二阁主动手强人,立刻拦在黄莲面前,不让他动。 唐佳人本就跑了挺长时间,如今再次负重跑,体力严重透支,却不忘对黄莲喊道:“是你家公子让我抢的!” 公羊刁刁怒道:“放屁!” “噗……”唐佳人顺其自然地配合了公羊刁刁一下,放了一记臭屁。 公羊刁刁闻到的不多,却仍旧被熏得直翻白眼,咬牙道:“真放?!”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听你话,配合你,让你消消气。” 公羊刁刁磨牙道:“你你……你这是要毒死我!” 听闻此话,孟天青道:“你这么说,我不服。她明显是要臭死我。” 唐佳人一边跑,一边回头瞪孟天青,道:“混说!我出人出力为了谁啊?” 孟天青哭着脸,道:“为了孟水蓝。” 唐佳人想了想,道:“你这么说,也没错。” 孟天青道:“佳人,你别这么说。你一这么说,我就不想去救他了。” 唯一看路的公羊刁刁喊道:“看看看……看华……” 唐佳人道:“画有什么好看的?”一回头,发现华粉墨已经近在眼前。唐佳人立刻停下脚步,抱紧差点儿撞到华粉墨的公羊刁刁。 华粉墨垂眸垂眸看着唐佳人,看似风骚地一笑,拿捏着调调儿,问:“哎呦喂,姑娘这是要投怀送抱吗?姑娘自己一头撞来便好,怎还拖家带口的?” 孟天青喊道:“没空和你废话!佳人,走!” 唐佳人抬腿欲走,华粉墨却拦着不放。他身后,尾随着六人,各个儿面无表情,绝非善类。 唐佳人问:“怎么,要拦路?” 华粉墨道:“今夜风清气爽,最适合漫步而行。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如闲聊上两句,也算应了这风情。” 唐佳人觉得,华粉墨这是有备而来,就是要拦下孟天青等人,不让他们去救孟水蓝。 为何? 二王爷不是要勾搭孟水蓝为己用吗? 难道,二人翻脸了? 想到孟水蓝配合自己黑二王爷的银子,唐佳人觉得这翻脸没准儿和她有关。 思及此,唐佳人冲着华粉墨咧嘴一笑。 华粉墨下意识地戒备起来。要知道,唐佳人这么笑的时候,准是在掂量着坏主意。 果不其然,唐佳人问道:“你认识我吗?” 华粉墨哑然。如此说认得?如何又能说不认得?唐佳人这身材变化得实在是太大了。且,他与她之间的关系,还没到一个眼神便知真相。 唐佳人接着道:“你瞧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当街调戏小女子,就不怕被秋城主抓起来,当地痞无赖暴打?”抱紧公羊刁刁,对孟水蓝道,“走!” 第二百五十五章:如何救? 华粉墨被辱被威胁,却并没有因此让开路,反倒是再次拦在唐佳人的面前。 孟天青心急如焚,冷声喝道:“你再拦着,便是和我们百川阁为敌!” 华粉墨风情万种地一笑,道:“哎呦,瞧您说的,人家心里好生怕怕啊。人家哪敢和百川阁为敌啊?万一哪天百川阁写个什么鬼东西,说人家人老色衰,岂不是要了人家的命……嗷……” 唐佳人一脚踹向华粉墨的脚背,想要阻止他的长篇大论。华粉墨早有防备,直接收脚,转而却是踩向唐佳人的脚背。 二人你来我往,竟动起了手。 孟天青的人丢下黄莲,冲向华粉墨的人。 华粉墨带来的人纷纷拔出尖刀,准备拦下孟天青等人。 在双方的对峙中,公羊刁刁喊道:“放我下来!” 唐佳人吼道:“我不!” 华粉墨娇笑道:“吼这么大声做什么?吓唬人呀?” 孟天青喝道:“冲!” 百川阁的人轻功都不错,但论起冲锋陷阵,却缺少了几分武力。 华粉墨带来的人,一看便知是高手,动起手来,既狠又稳,且十分阴损。他们竟然放到了百川阁的快马,毁了他们的坐骑。 百川阁的人不敌,竟无法冲出重围。 黄莲来到唐佳人的身边,欲夺公羊刁刁。 唐佳人当即立断,对孟天青道:“给他。” 孟天青也是听话,直接一扬手,与唐佳人一起,将公羊刁刁扔给了黄莲。 黄莲抱住公羊刁刁,撒腿遍跑。 公羊刁刁喊道:“放放……” 黄莲道:“公子,此地危险,不能放你下来。” 华粉墨身影一转,拦在黄莲面前,对公羊刁刁道:“人家最近身体不舒服,特意来请公子给诊治一番。” 唐佳人和孟天青对视一眼。唐佳人道:“抢!”用力一点头,孟天青也一点头,就像达到了某种默契。 但见,二人突然发力,扑向了公羊刁刁所在的方向。 唐佳人一把抱起华粉墨,钻入街道,撒腿就跑。 与此同时,孟天青从黄莲手中夺回公羊刁刁,向着另一个方向拼命狂奔。 此举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华粉墨带来的人愣了愣,竟不知道要追谁才好。 百川阁的人见孟天青得手,气势高涨,撞开拦路者,尾随孟天青而去。 华粉墨带来的人见此,兵分两路,追了上去。三人去追抱着华粉墨的唐佳人,三人去追扛着公羊刁刁的孟天青。 孟天青跑了几步后,突然停下脚步,将公羊刁刁又扔给了黄莲,他则是带人杀向尾随而来的三人,以人数和战术上的优势,将三人斩杀。而后,留下一句:“送大夫去诊治。”撒腿去追唐佳人。 他觉得,自己被唐佳人给忽悠了。 他以为,唐佳人所谓的抢,是要抢公羊刁刁。不曾想,唐佳人竟抱起华粉墨便跑。她这么做,确实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突围效果,却……陷她自己于危险之中。 孟天青发力狂奔,终是追上了三具尸体。 是的,尸体。 去追唐佳人的三个人,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街道上,血腥味刺鼻。至于唐佳人和华粉墨,则是不知去向。 孟天青一攥拳,又追了一段距离,却始终不见唐佳人的身影。他将手拢在唇边,放声大喊:“唐佳人!” 无人应。 孟天青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街道上,心中焦躁得想要锤墙。 他想翻遍每一条街道,每一个犄角旮旯,每一家灯火阑珊,去寻唐佳人。然,时间不等人。 他那一身臭毛病的亲哥,眼瞧着要一命呜呼,他真的没有时间继续寻唐佳人。 孟天青一咬牙,在挥汗如雨中向回奔去。 果不其然,公羊刁刁在人们的虎视眈眈中,正一步三晃地向着孟水蓝所在的方向走去。黄莲陪在他的身边,步伐也是悠哉得很。 孟天青怒从心起,先是对百川阁的人吩咐道:“派出我们全部的影记,务必追踪到唐佳人的所在,护她安全。” 百川阁的人应道:“诺!” 百川阁中的三人,隐入黑暗中,消失不见。剩下二人,守在孟天青的身边。 公羊刁刁听到唐佳人这个名字时,眼睛动了动,问:“唐佳人就是刚才那个臭丫头?!” 孟天青不答,而是冲着公羊刁刁吼道:“我哥命在旦夕,你身为救死扶伤的大夫,却在这里闲庭漫步?!还有心情问东问西?”一扬拳头,“信不信我打死你?!” 公羊刁刁道“信……信信……” 孟天青吐出一口气,放下了拳头。 公羊刁刁继续道:“信你个鬼!” 孟天青直接扬起拳头,砸向公羊刁刁。 黄莲攥住孟天青的拳头,道:“息怒。” 孟天青甩开黄莲的手,不冷静地吼道:“如何息怒?!”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和那臭丫头,是一伙儿的。臭丫头的朋友,就就……就是我的敌人!给敌人看病,做不到。” 孟天青恶狠狠地盯着公羊刁刁,道:“直说!你要怎样才肯给我哥看病?”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道:“不看!就是不看!你你……你别跟我磨叽,快去请其他大夫。我……我我……我心情不好,不想给别人看病。” 孟天青靠近公羊刁刁咬牙道:“如何才能心情好?” 公羊刁刁向后躲了躲,道:“离离……离我远点!” 孟天青恨恨地瞪了公羊刁刁一眼,威胁道:“别逼我动粗哦。” 公羊刁刁扬起右手手臂,吼道:“动动动……动粗看看!我胳膊都这样了,还……还怎么给你哥诊脉?!一一一……一晚上的,被你们扔来扔去,当我是什么?沙……沙沙……沙包吗?!统统死开!” 孟天青这才注意到,隐藏在公羊刁刁那宽大的衣袖下,是捆成粽子的手臂。不过,孟天青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继续道:“就算不能用右手诊脉,也能用左手处理伤口吧?” 公羊刁刁抬起了左手手臂。 孟天青的唇角抽了抽,道:“怎么怎么惨?” 公羊刁刁假笑道:“你去问那臭丫头,都都……都对我做了什么!” 孟天青愁容满面地道:“她被华粉墨抓走了。” 公羊刁刁道:“错!是华粉墨被她抱跑了!” 孟天青问:“有区别吗?” 公羊刁刁假笑:“呵……” 孟天青道:“别废话,跟我去一趟,能不能救,看了再说。” 公羊刁刁一扭头,道:“不不不……不去!” 孟天青发狠道:“再磨蹭,我就要以武力解决问题了。我们百川阁虽不是战魔宫,但也没是良善之辈!” 公羊刁刁眼睛一转,看向孟天青,道:“去,也行。两个条件。” 孟天青立刻道:“你说。” 公羊刁刁道:“一,我我……我要知道战苍穹在哪儿。” 孟天青应道:“好。” 公羊刁刁继续道:“二,你你……你把臭丫头抓来,伺候我,直直……直到我的两只手,好了。” 孟天青眸光微闪,应道:“好!” 公羊刁刁打量孟天青,目露狐疑之色。 孟天青道:“我们百川阁,素来注重承诺。我身为二阁主,既然答应你,便不会信口雌黄。现在,你立刻去救孟水蓝。只要我哥醒了,我便立刻去寻唐佳人过来。” 公羊刁刁磨牙道:“唐!佳!人!”他曾受人之托,救过一个胖子,名曰唐佳人。那时,她胖成了球。如今,她虽然瘦了,却仍旧欺人太甚!此仇不报,他就不叫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心中生出美好的愿景,如何虐唐佳人一百零八遍。他站在路边傻笑,肩膀偶尔还抽搐两下。 孟天青的心里已经是火烧房子,哪里有心情看着公羊刁刁傻笑?他冲着公羊刁刁吼道:“别傻笑了!再不走,我可动手抗你了!” 公羊刁刁回神,瞪了孟天青一眼,道:“肝火旺盛,口口口……口臭!离我远点儿。”转头对黄莲微微颔首,“车。” 黄莲对孟天青道:“麻烦二阁主派人去将车夫引来。” 说话间,车夫赶着马车而来。不但如此,车前车后还尾随着二十多名脸戴骷髅面具的随从。这些人,与其说是岐黄馆的人,不如说是专门负责保护公羊刁刁的高手。 这些人一出现,公羊刁刁的底气立刻暴涨。他轻蔑地扫了孟天青一眼,然后……狠狠打了个喷嚏,鼻音颇重地哼唧了两下。 黄莲抱起公羊刁刁,将他放到马车上。 孟天青是个自来熟,不用人请,直接跳到了车板上,积极地指挥着路。 车夫在孟天青的催促下,一路跨马加鞭,终于赶到了孟水蓝住着的客栈。 还是那间不起眼的小屋,还是那张简陋的小床,躺在床上的却不再是假装病重的孟水蓝,而是明显重伤未治、时日无多的百川阁阁主。 他盖着薄薄的被子,面如金纸,嘴唇却呈现灰白的颜色。若不是眼力好,都看不出他的胸口在微弱的起伏着。他的脖子上覆着一叠白布,掩着伤口;*的胸口上,则是呈现一团铁灰色,好似阴曹地府里的乌云密布。这个素来注重外貌的骄傲男子,此刻正跨在生死线上,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公羊刁刁只看了一眼,便道:“准备后事吧。” 孟天青的心神一颤,绷着声音问:“你都不亲手检查一下伤口?” 公羊刁刁默默举起自己被唐佳人踹断的两条手臂。 第二百五十六章:粉墨登场 夜色中,唐佳人迈着小步伐,十分快速地走在街道上,并不时探头探脑地向左右寻摸着什么。她身后侧,紧随着一位画着重妆的男人……华粉墨。 华粉墨一手捂着胸口,脚步有些踉跄。 二人疾步半晌,谁都没说话。黑暗压抑的空气中,只剩下压抑的喘息。 半晌,华粉墨终是开口道:“你在寻什么?” 唐佳人头也不回地答道:“破庙。” 华粉墨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愣怔,道:“秋城里没有破庙。” 唐佳人顿足,看向华粉墨,不可置信地道:“怎么能没有破庙?那些孤苦无依的乞丐、行走江湖的落魄剑客、挎着小包准备私奔的小男女,还有像你我二人这样急需安身之地的人,住哪儿?” 华粉墨的眉角跳了跳,道:“住客栈。” 唐佳人皱眉道:“那岂不是很容易被寻到。” 华粉墨有心说些什么,最后却改开道:“我知道这附近有所民居空着。”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道:“早说嘛!快走快走,你带路。” 二人脚跟一转,直接来到华粉墨所说的民宅。 这间民宅果然许久不曾住人,不但积满灰尘,还爬了些蜘蛛网。所幸,还有半盏油灯。华粉墨将其点亮。 唐佳人寻了把扫帚,随便挥舞了几下,卷走蜘蛛网,然后指着只剩下木板子的床,对华粉墨道:“躺着去。” 华粉墨垂眸扫了眼床板上的灰,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躺上去,可能会被呛死。于是,他站着没动,道:“擦擦。” 唐佳人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乖巧,直接出去打来水,然后一伸手,道:“给快布。” 华粉墨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将手帕展开,见这块手帕质地十分柔软,拿在手心里轻如无物。她心中喜欢,用手帕蹭了蹭脸,道:“这么好的帕子,擦灰可惜了。我来想办法。”言罢,将帕子塞进怀里,然后蹲下。 华粉墨只听见呲喇一声,左小腿处便是一凉。 又是呲喇一声,唐佳人站起身,手中攥着他的裤腿,投入水盆里沾湿,然后开始擦床板。 华粉墨僵硬地道:“你扯我裤腿?” 唐佳人头也不回地道:“咋地,还想扯我裤腿?流氓!” 华粉墨不想说话了。 唐佳人擦好床板后,华粉墨直接坐下,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弯腰盯着华粉墨的脸,仔细大量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半晌,她才开口问道:“你没事儿吧?” 华粉墨眼也不争地回道:“没死。” 唐佳人自讨没趣,咧嘴笑了笑,道:“没死就好。你怎么不看看伤口?” 华粉墨不答。 唐佳人伸出食指,戳了华粉墨的胸口一下:“不疼?” 华粉墨痛得皱眉,睁开眼,道:“痛着痛着,就习惯了。”这话,既像向对唐佳人说的,也像在告诉自己,让自己坚信这便是真理。 唐佳人撇嘴,道:“逞能!把衣服脱了,我给你看看。” 华粉墨问:“你会歧黄之术?” 唐佳人道:“都说看看了,只是单纯的看看而已。”一扭身,也坐在了床板子上。 华粉墨垂眸,道:“好奇心那么重,形同找死。” 唐佳人打个哈欠,道:“真是搞不懂你。你是二王爷的人吧,怎还杀自己人?你不怕二王爷回去收拾你?”眼睛一亮,看向华粉墨,“还是说,你假意从了二王爷,实际上是要和他对着干?” 华粉墨转动眼睛,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兴奋道:“正当如此啊兄弟!”一抬手,拍在了华粉墨的肩膀上。 华粉墨的伤口被扯痛,导致身子颤了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唐佳人收回手,满是歉意地笑了笑,道:“这种痛,习惯不?” 唐佳人问这话,纯属无话找话,也没指望华粉墨回答,不想,华粉墨竟回了句:“习惯。” 唐佳人哑然,半晌才抱着腿,嘀咕道:“如果有人那么打我,我早就宰了他!” 华粉墨嘲讽地一笑,道:“真那么容易?”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难道还挺复杂。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谁欺负我,我便欺负回去,让他不敢再欺负我。” 华粉墨转开目光,道:“没那么容易。” 唐佳人笑道:“我懂。人嘛,总有牵挂,总受制约。就像那二王爷,不就是喜欢给人吃什么衷心丸嘛。实话告诉你,但凡毒药,就有解!说什么解不了,那是不对症。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你等我寻到休休,我问问他,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救你。” 华粉墨的手指慢慢收紧,成拳,道:“与你没有关系,为何要救我?” 唐佳人调皮地一笑,道:“你刚才不是救了我吗?你把那三个人都杀了,回去如何交待?” 华粉墨看向唐佳人,道:“你怎知这不是一出苦肉计?你怎知我今夜的目的不是为了诱你心软,套出秘密?” 唐佳人微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有啥秘密?” 华粉墨问:“你们不休门,一共多少人?” 唐佳人回道:“两个人。” 如此轻易说出口的话,又怎可能是实话?华粉墨直接转头,不想再问。 唐佳人靠近华粉墨,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道:“怎么了?不说了?你还想问什么?你问,我答。” 华粉墨的唇动了动,终是开口道:“唐不休到底是谁?” 唐佳人眸光烁烁地回道:“他是不休门门主,顶顶厉害的男人!” 华粉墨干脆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又用食指点了华粉墨一下,笑道:“我都将不休门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你怎不激动喜悦?” 华粉墨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又点了华粉墨一下:“喂,给个表情嘛。” 华粉墨睁开眼,看向唐佳人,学着唐佳人的样子,傻傻的咧嘴一笑。 唐佳人点评道:“这笑,傻乎乎的,不过挺适合你。” 华粉墨与唐佳人对视。 唐佳人补充道:“极是认真。” 华粉墨扭开头,肚子传出一阵饥肠辘辘的声音。 紧接着,唐佳人的腹部传出一阵高歌,其气势不容小觑。 唐佳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打架要打得过别人,腹鸣也不甘示弱,果然是我唐佳人的肚子!” 华粉墨忍俊不住,笑了。 唐佳人探头看着华粉墨,道:“别笑别笑,粉掉了!” 华粉墨的肩膀轻颤,伤口阵痛,心情却是难得的轻松愉悦。 第二百五十七章:闻君怕老鼠 唐佳人揉了揉肚子,跳下床,道:“你等着,我去寻些吃的。” 华粉墨道:“别乱走。现在不安全。” 唐佳人问:“为什么不安全?出了什么事儿?你知道休休去哪里了吗?” 华粉墨思忖片刻,才道:“漕运吴桂惨死,此事怕是与唐不休有关。秋月白与赵胜武追出秋城,不知是否带回唐不休。” 唐佳人那舒展的眉,瞬间变得紧凑凌厉,豪不掩饰她的怒意,道:“吴桂是谁?与我们何干?!休休不屑杀无名小辈!”微微一顿,补充道,“我们不休门只收拾欺负我们的人和恶人,那吴桂,可是恶人?” 华粉墨道:“是与非,好与恶,我如何能回答?恶人也有慈善之心,单看对谁;好人未必就不会作恶。” 唐佳人微愣,道:“你这话说得有些道理。” 华粉墨继续道:“吴桂此人,是河上一条龙,除了好色,名声素来不错,且武艺高强,非等闲能进身。” 唐佳人摸着下巴道:“你要是这么说,我还真得见到休休后,问问他,是不是他做得。毕竟……”咧嘴一笑,那叫一个骄傲嘚瑟,“他非等闲,武艺更是出神入化,罕有敌手。别说是一个什么河上一条龙了,就算两条,也不怕!” 华粉墨对于唐佳人这种看自家热闹非但不怕反而添柴浇油的人,很是无语。说来也怪,若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他定会在心里嗤笑一声,可这话从唐佳人口中说出,他却觉得有几分憨直之态。至少,不令他反感。 华粉墨的腹中再次传出饥肠辘辘的鸣叫。 唐佳人的肚子紧随其后,继续嘹亮高歌。 二人相视,唐佳人眯眼一笑,华粉墨却直勾勾地盯着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抬手指着华粉墨的脸,喝问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是不能吃的!” 华粉墨并不解释,只是收回那种有些渗人的目光。 唐佳人瞪了华粉墨一眼,道:“我可警告你,别打歪主意。” 华粉墨嗤笑一声,倚在床边,瞧自己的手指头。他的手指纤细柔美,指甲好似美玉。他缓缓动了动手指,道:“二王爷让我趁乱将你带去东风客,你说……我是带,还是不带?” 唐佳人的眼睛转了转,笑道:“你不是把我带到这里了吗?咱不能瞎折腾是不是?” 华粉墨挑眉,看向唐佳人,拿捏着调调道:“可是,如果不带你回去,人家又要挨打。” 唐佳人的眼皮一跳,心也跟着抖了抖,却是厚颜无耻地道:“你不是习惯了吗?”轻叹一声,在屋里负手而行,如同文人墨客般感慨着,“人活在世,谁不是被无情鞭打?自以为武功高强的,出门总挨揍;自以为做饭好吃的,就得在后厨忙乎得大汗淋漓。”看向华粉墨,“粉墨啊,你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高手咧。因为……你没啥喜好,也不怕被打。相信我,你能挺过去的!” 华粉墨的嘴角抽了抽,突然就没有了拿捏作态的心思。 唐佳人的肚子再次嗷嗷叫起。她一指自己的肚子,道:“你看,这东西明明属于我,但却可以指挥我。粉墨,你等着,我寻些吃的,搞定它。”说着就要往外走。 华粉墨的眼神沉了沉,盯着唐佳人道:“二王爷见我没回去,定会派出其他人寻你。” 唐佳人突然转头,蹲在地上,哀嚎道:“他想怎样?我不过就是讹了他一点儿银子而已。堂堂王爷,也忒小心眼了!”心中暗道:上次的毒蛇不够毒啊,没能了结这个祸害,真是失策。 无声无息中,一只肥硕的大老鼠,从门口溜达而入。屋里虽然多出两个人,但却都静止不动,没让老鼠察觉到危险。它溜溜达达,从唐佳人的面前走过。 唐佳人那双充满哀怨的眼睛立刻迸发出了炙热的神采。 这样的目光如有实质,吓得大老鼠一个高窜起,逃命般冲着华粉墨而去。 唐佳人大喊一声:“抓住它!” 华粉墨的动作十分敏捷,但见他一个高蹦起,直接……闪身躲开。 唐佳人微愣,以猛虎扑食之姿,扑向已经躲到床上的肥硕老鼠。 那老鼠十分警觉,立刻拼命逃窜。 唐佳人智慧华粉墨:“拦住它!” 华粉墨……果断散开,回到了床上。 唐佳人又是一愣。这一回,她终于相信,原来……华粉墨怕老鼠! 哈哈哈哈哈…… 唐佳人在心中笑得东倒西歪,面上却不显。 眼瞧着那只大老鼠要跑走,唐佳人怎能放过即将到嘴的美味?她脱下鞋子,用力砸去! 老鼠被砸晕,晃了晃昏倒在地。 唐佳人单脚蹦到老鼠身边,趿拉上鞋子,抓起老鼠尾巴,恶意的一笑,转过身,看似纯良地跑到华粉墨面前,提溜着老鼠晃了晃,笑露八颗牙,道:“看,抓到了!” 华粉墨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体却是僵着没动,冷冷道:“恶心。拿开。” 这份淡定,又让唐佳人怀疑自己的猜测。确实,很多人都厌恶老鼠,觉得它们挺恶心。 唐佳人扯着老鼠尾巴抖了抖,那老鼠吃痛,竟突然醒了过来。它张开嘴巴,伸出爪子,就是一阵尖叫乱挠。 华粉墨急忙向后退去,额头上都出现了冷汗。 唐佳人哈哈一笑,提溜着老鼠上前。她一脚踩在床上,身子前倾,继续甩着老鼠,道:“哎呦,你躲什么啊?” 华粉墨瞪着唐佳人不语。 唐佳人将老鼠移到自己面前。 华粉墨立刻转开目光。 唐佳人得了趣儿,笑得那叫一个邪恶,就像在欺凌小丫头的恶霸。她将老鼠摇得那叫一个吱哇乱叫,脚蹬爪刨。 华粉墨刚要爆发,那老鼠突然用力一挣,从唐佳人的手中逃脱,直接落在了华粉墨的身上。 华粉墨在微愣之后,发出惨叫:“啊!!!”一抬手,将老鼠挥到了唐佳人的脖子上。 唐佳人发出惊恐的惨叫:“啊!!!”一手抓向老鼠,将其甩向华粉墨。 华粉墨拔出匕首,直接穿透老鼠的肚子。 血,滑下一滴。 唐佳人两眼一番,砸向华粉墨。 华粉墨甩掉老鼠,被唐佳人砸了个正着。胸前剧痛传来,华粉墨也昏死过去。 由一只老鼠引发的血案,也是十分惨烈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复杂的男人心 华粉墨醒来时,唐佳人仍处于昏迷。 华粉墨从未与人如此亲密过。他厌恶任何身体上的接触,也……厌恶一切活着的人! 这种亲密,令他无法忍受。 他收紧手指,攥着匕首,除了小拇指抖呀抖的,却并未有其它动作。 他若真想杀她,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在此刻?只是……心中厌恶与他人身体接触的灵魂,叫嚣着想要用血清洗一切肮脏。 华粉墨在忍耐、在煎熬、在憋着自己的呼吸,直到……他累了。 他放弃了心头的固执认为,敲碎了自己订下的距离,渐渐放松身体,允许自己当一个普通人,试着去嗅一嗅身边人的气息,是否如记忆中的诱人。 淡淡的特别馨香,几不可闻,似乎只有贴在她的肌肤上,才能嗅到那种令人食欲大增的味道。华粉墨闭上眼,靠近唐佳人,用力嗅了嗅她的头顶,好似“毒蛇嗅蔷薇”。 唐佳人对他而言,只是陌生人。他与她之间的交集,一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然,令人摸不清的是,他并不厌恶她。尽管,她总能做出令人厌恶的事。 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活得那般鲜活,就像初生的太阳,拥有着令人渴望的炫目和温暖。而他,一直深陷泥泞,忍受着肮脏,用冷漠掩盖心中的惊恐,直到……将心也变成腐烂之物,便安然于此。只是偶尔会抬头望望太阳,知道它一直挂在天上。 如今,那只会发光的小太阳,就趴在他的胸口,身子软软的,仿佛能化成一团水,流淌进他的身体里;她头顶的发,有长有短,梳得并不光滑。有些发丝落在了他的脖子上,撩拨着他的敏感神经;她温热的呼吸穿透他的衣裳,落在肌肤上,是微不可察的痒。 多么奇妙的感觉。 华粉墨扔掉匕首,抬起手,用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唐佳人的脸颊。他的肌肤很好,比大多数女子都要嫩滑,但却和女子不同。唐佳人的肌肤,软软糯糯,仿佛带着无数小吸盘,令他……无法抽回手。 他看不见她的脸,却用指尖感受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起伏。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奇妙到,令他的胸口变得微烫。 华粉墨的手指沿着唐佳人的鼻峰向下探去,直到触碰到她的唇瓣…… “嗯……”华粉墨发出一声闷哼。他的手指被唐佳人咬在口中。 唐佳人像只小奶猫,眼睛都没睁,就卷着舌头用力吸吮了两下,却没吸出她要的奶。 华粉墨只觉得一串酥麻的感觉从自己的指尖传来,直接通过他的手臂,直抵心脏。那种血液加速、呼吸无法顺畅、心跳突然加快的感觉,是如此陌生。打得他措手不及。 唐佳人吧嗒两下嘴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嘴里竟然含着一根手指头,心中便是一惊。她轻轻扯出华粉墨的手,看了眼那明显的牙齿印,心中一虚。她慢慢支起身子,抬头看向华粉墨。 四目相对,都显得有几分慌乱。 唐佳人迅速爬起身,一转头,看见地上的那只死老鼠。死老鼠没啥可怕,可怕的是……血啊! 唐佳人两眼一闭,又倒了下去。 华粉墨刚起身,便被砸了回去。 胸口虽痛,却变得不再难以忍受。 他伸出手,睁眼望着床顶,不知在想些什么,手却揽上唐佳人的后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颈,就像在抚摸一只猫。 他自言自语道:“幼时,想养一只猫,爹却不同意,说是玩物丧志。娘宠着我,派人到府外寻了只小奶猫,偷偷养在家中。我是那般喜欢它,常常抱着它同床共枕。突然有一天,爹派人带我出府。我不肯走,要带上猫。爹……亲手掐死了它。” 他的指尖在唐佳人的后劲处榴莲,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亲昵。 他从来不喜回忆过去,今天不知为何,竟想与一个人所说自己的过往。难道,是怕遗忘? 华粉墨闭上眼,淡淡道:“若知会是那样一场变故,我便应亲手杀掉那只猫。心爱之物,怎容别人替我残忍?”勾了勾唇角,“本是纨绔子弟,却成了卑贱的狗奴才!呵……” 世事无常,却只希望这是大梦一场。 唐佳人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没敢往地上看,而是一直盯着床顶,叫道:“华粉墨。华粉墨?” 华粉墨从屋外走回,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她。 唐佳人扬起笑脸,道:“我觉得,我们那么对待一只肥硕的老鼠,是不人道的。你……你把厚它葬了吧。” 华粉墨不语。 唐佳人坐起身,一把攥住他的袖子,义正言辞地道:“我们不能在杀其生后,再食其血肉。这样太残忍!” 华粉墨道:“我用布将其盖住了。” 唐佳人这才嘘了一口气,放开华粉墨,下了地,少了眼盖在老鼠尸体上的布,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还怕老鼠?”一扭头,看见华粉墨两只光溜溜的小腿,瞬间笑道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你怎么扯了自己的裤腿盖老鼠?这算不算厚葬啊?” 华粉墨问:“扯你的?” 唐佳人撇嘴,嗔道:“流氓!” 华粉墨无语。说他是流氓的人,除了唐佳人,还真没有第二个。儿时他虽调皮,却因年纪关系,无法折腾出花样。出了变故后,他心性大变,看谁都像看死人。他重新回味了一下刚才二人的对话,也琢磨出几分不正经的味道来。心下微微一惊,闭嘴不语。 唐佳人推开窗,望了望天外的月亮,神色有些焦躁和惆怅。 华粉墨来到床边,也抬头望向月亮,道:“日月如何同辉?” 唐佳人扭头看向华粉墨,道:“咋还诗性大发?” 华粉墨没有回答。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每说一句,都像在调情。 唐佳人瞪了华粉墨一眼,又扭头看向天上的月亮,突然正色道:“这样不行。”再次看向华粉墨,“有件事,我必须去做。” 华粉墨正色道:“去救唐不休?” 唐佳人摇头一笑,道:“他哪里用我救?我是说,我必须去寻些美食,否则就要饿瘦了。你等我一会儿。”言罢,手撑窗台,直接跳到窗外,撒丫子而去。 唐佳人逝去寻美食?真当她没心没肺?呵…… 唐佳人直奔秋枫渡,想去问问秋月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之所以没有急着跑去查探真相,一是因为她觉得唐不休可以自保,二是想从华粉墨口中探知一些二王爷的消息。毕竟,知己知彼,方能干死那个王八蛋! 华粉墨虽然当着她的面,打死了二王爷的人,但……保不齐在演戏。她与华粉墨非亲非故,仅相处几次,收尾却不那么愉快。他为何冒着被二王爷虐打的危险,帮她?有病啊?!找打啊?! 唐佳人不信任华粉墨,却又觉得这个人有些意思。既然,他带着目的接近她,她便虚虚实实,逗逗他。 唐佳人一路飞奔,在即将接近秋枫渡时,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四个人,皆是黑衣蒙面,一看便是要做见不得人的事儿。 唐佳人稳住心神,问:“劫财劫色?” 四个人,不又分手,直接出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这一天,跑得小腿快断了,却还得拼命跑。她掉转方向,继续咬牙跑。结果,没跑多远,便发现有人拦住自己的去路。挡住她去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华粉墨。 唐佳人脚步微顿,便被后面四人追上了。 华粉墨走向唐佳人,对围攻她的黑衣人道:“回去禀告王爷,说人在我这儿。” 为首的黑衣人为难道:“这……” 华粉墨冷笑道:“怎么?这是要抢功劳喽?”说着,逼近四人。 为首之人立刻低下头,抱拳道:“诺。”一招手,示意其它三人一同撤。 当四个人转身之际,华粉墨悄然无声地拔出匕首。 唐佳人见此,立刻闭上眼睛,转过身。 几声闷哼传来,三名黑衣人被割喉。 为首之人恨声道:“你不怕二王爷怪罪?!” 华粉墨道:“更怕你乱嚼舌根。”一匕首挥下,为首之人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死不瞑目。 华粉墨弯下腰,又在四人身上补了几刀,做出厮杀的样子,鲜血飞溅,他却浑不在意。手起刀,站起身,对唐佳人道:“这笔帐,王爷会算在你的头上。” 唐佳人背对着华粉墨,带着哭声道:“他他他……他会发现,自己错怪了好人。我……我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这话说出口,唐佳人自己都信了三分。她似乎忘了,是谁背着一袋子毒蛇要弄死二王爷。 华粉墨站起身,出现在唐佳人的身后,对她耳语道:“你是好人?” 唐佳人抖了抖手,道:“至少……不敢杀人。” 华粉墨步步紧逼,问:“可想杀人?” 唐佳人不答。 华粉墨道:“随我洗漱一下。” 唐佳人地垂着头,应道:“嗯。” 华粉墨在唐佳人耳边一笑,唐佳人一缩脖子,觉得痒。 第二百五十九章:与你同食霸王餐 唐佳人和华粉墨来到河边,华粉墨蹲在身子,洗干净飞溅到脸上和手上的血,也洗掉了脸上的铅华,露出原本的柔美脸庞。 他的喉结不显,五官好似女子般柔美,若非身高七尺有余,定会被人误以为是女子。 他一甩脸上的水珠,收起干净的匕首,站起身,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望天望河望脚尖,就是不看华粉墨。 华粉墨走到她面前,一把提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阴森地道:“我杀人,你不敢看我?你可知,你若被他抓去,等待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唐佳人冲着华粉墨咧嘴一笑,有些假。 华粉墨心头火起,目光落在唐佳人的唇瓣上,觉得口干舌燥,牙齿发痒,真想……狠咬一口,尝尝她鲜血的滋味。 唐佳人触及到华粉墨的目光,心里打个颤儿。她向后退了退,甩开华粉墨的钳制。 华粉墨危险地一笑,问:“怕了?” 唐佳人点头,应道:“你看我的目光,就像我看愣头青,是挺渗人的。” 华粉墨心生不悦,问:“愣头青是谁?” 唐佳人回道:“一条蛇。” 华粉墨的唇角勾了勾,问:“为何那么看它?”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道:“想吃了它。” 华粉墨目光幽幽,盯了唐佳人一会儿,终是道:“走吧,吃饭去。”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随即问道:“能吃得下?” 华粉墨点头。 唐佳人眸光一闪,道:“我知道有个家鱼面馆,可好吃了。” 华粉墨直截了当道:“我不喜欢吃鱼。” 唐佳人强调道:“是鱼面。” 华粉墨道:“不喜欢吃鱼面。”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嘀咕道:“你想吃老鼠肉啊?” 华粉墨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暗道:果然,她知道我畏鼠。口中道:“我看你是想吃血豆腐。” 唐佳人一点点转动眼球,看向华粉墨。心中暗道:糟糕,这人看出我晕血了! 二人相视一笑,都有些假。然后一同转开目光,感觉食欲都失了大半。心中皆琢磨着,怎么能让对方相信自己无所畏惧。结果,无果。 二人不语,并排走着,彼此腹中的饥肠辘辘声再次响起。 唐佳人道:“我们真得吃点儿东西了。饥饿堪比酷刑,都不用二王爷使出手段,咱俩就得互相折磨死。” 华粉墨认可了唐佳人的看法。 为了安全起见,二人来到青楼妓院的门口,一同仰望着那亮闪闪的门楣。 唐佳人问:“你为何一再救我?” 华粉墨回道:“无聊。” 唐佳人问:“你是嫌命长?” 华粉墨回道:“嗯。” 唐佳人道:“你在外面等我,我去去就回。” 华粉墨道:“你等,我去。” 唐佳人冲着华粉墨贱兮兮地一笑,道:“你去不方便。”言罢,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青楼。 老鸨迎出,娇滴滴地道:“哎呦,我说这位姑娘,这里可不是您来的地儿啊。” 唐佳人道:“咋地?不缺姑娘啊?” 老鸨微愣,打量唐佳人两眼,立刻笑成了花,一叠声地道:“缺缺缺……就缺你这样的。” 唐佳人得意一笑,道:“先摆桌酒席,让我与过去的纯洁告别。” 老鸨没见过这种架势,虽一头雾水,却还是照办了。她怕唐佳人会有后招,干脆将她关在二楼的房里,还派人看住她。 唐佳人一巴掌将龟奴砍昏,推开窗,冲着华粉墨吹了声流氓哨,吸引他的注意,然后冲着他勾了勾手指。 华粉墨身轻如燕,脚踩墙面,飞身跃进屋内。 唐佳人抓起筷子,将其掰成两截,递给华粉墨一半。 华粉墨接过,用两根半节筷子夹起菜,默默吃了起来。 他的食量很小,如同小猫。 唐佳人风卷残云,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华粉墨基本可以确定,唐佳人这一顿,相当于他六七天的饭量。尽管盘碗皆空,看唐佳人的样子,还有些意犹未尽。 华粉墨没觉得这些食物有多好吃,却被唐佳人的食欲感染,也多吃了两口。 唐佳人发出舒服的哼哼声,道:“终于……吃上饭了。”一抬手,拎起酒壶,就要往自己的嘴里倒。 华粉墨伸手拦下她。 唐佳人看向华粉墨,问:“一起喝?” 华粉墨知道这种地方的酒水都不干净,或多或少,都会下些*物。然,今晚,他也想尝尝,这酒的厉害。 华粉墨收回手,点了点头。 唐佳人仰头喝下两口后,将酒壶地给了华粉墨。 华粉墨接过,也喝下两口,又还给了唐佳人。 二人互推酒壶时,手指相握,彼此都僵了一下。 唐佳人眼瞧着华粉墨的小拇指似乎轻抖了一下,便问道:“你没次想杀人,是不是小拇指都会抖啊?” 华粉墨回道:“大多数如此。” 唐佳人又问:“小部分呢?” 华粉墨垂眸回道:“不适应。” 唐佳人仿佛十分了解般点了点头,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道:“不适应?呵呵……你这个习惯不好,能令人看出心中所想。那撮白毛……嘿嘿,就是二王爷,他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你呀,还是藏起自己的手,千万别让他看。” 华粉墨垂眸看自己的左手,久久不曾回话。 唐佳人也探头看着华粉墨的手,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后,总结道:“你的手真好看。” 华粉墨将手攥成拳头,嗤笑一声,道:“有何好看。” 唐佳人伸出自己的手,道:“你看我的手,没根手指头还算不错,却并不那么漂亮。你的手,每一根都那么秀气,指尖还微微泛着粉色,多好看……嗝……” 华粉墨伸展开自己的手。 唐佳人惊呼一声:“呀!” 华粉墨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抓过华粉墨的手,与自己的手到一起,对比着,道:“你看你看,咱俩左手的小拇指,像不像?” 华粉墨垂眸细看,发现二人的小拇指还真是十分相似。且,最为神奇的是,他们的小拇指上都有一道红痕。那红痕,就像一枚细弱红线的戒指,镶入了肉中。不仔细看,看不出。仔细看,却令人啧啧称奇。 华粉墨看向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眼波烁烁激动地道:“你说,咱俩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从一出生,就被迫分开。如今,这两条线,便是我们本是同根的证明?!” 华粉墨觉得这个说法太过荒谬,若说是前世的缘分今生待续,没准儿还有些可信度。这个想法一出,他自己也是一惊。稳了稳心神,才问道:“你今年多大?” 唐佳人回道:“十六。你呢?” 华粉墨回道:“十九。” 唐佳人思忖道:“难道说,不是双胞胎,而是……” 华粉墨道:“我娘没给我生妹妹。” 唐佳人又问:“那有没有可能是……” 华粉墨直截了当地道:“不可能。” 唐佳人憋嘴:“我都没说完。” 华粉墨:“喝酒。” 唐佳人心有不甘,却还是拿起酒壶,又开始喝酒,当真是又急又猛。几口下肚,酒壶空了。她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颇有绕梁三日的意思。 这时,门口传来老鸨的声音,问守门者:“里面的人可还老实?” 唐佳人一把抓过华粉墨的手,大喊一声:“不老实!”钻出窗口,跳下房檐,在老鸨的骂声中撒欢而去。 二人一路回到原先居住过的民宅,坐在床板上一同喘着粗气。 唐佳人道:“这一天,可把我累坏了。” 华粉墨依靠在床边,身心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只不过,退掉虚假妆容的他,不善于表达。 唐佳人一扭身,躺在了床板上,打个哈欠道:“我得睡一会儿,实在是太累了。” 华粉墨掏出匕首,攥在手心。 唐佳人一个激灵坐起身,道:“我不困了。” 华粉墨道:“你睡。”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 华粉墨道:“你不睡,我睡。”将匕首扔给唐佳人,“你守夜。”身子一歪,躺在了床板上。背对着唐佳人,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攥着匕首,用拳头砸了下自己的头,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二百五。关键是,他着实被华粉墨吓到了。谁让他一出手,就杀了七个人,却还能淡然处之。她也不是不知好歹,更不是敌人虐我千百遍,我待敌人傻白甜的人。只不过,心里总有些惧意,挥之不去。 哎……人比人果然得扔啊。如果她杀了人……那人只要一出血,她就得将自己交代了。 唐佳人打个哈欠,在华粉墨的身边躺下,攥着匕首闭上了眼睛。 月光透过窗口,洒落在二人身上。 华粉墨悄然睁开眼睛,觉得体力有股不同以往的躁动,诱惑他转过身,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也睁开眼,却是悄然坐起身,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头也不回地道:“我不放心,必须去找休休。你别拦我,我记得你的好,你再拦着,我会生气的。”言罢,走了出去。 华粉墨望着唐佳人影子,直到其消失不见。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和一只散发着死亡味道的老鼠。 第二百六十章:孟水蓝将死 唐佳人走出民宅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那双明显在轻颤的腿,道:“你抖什么呀?这次不用你跑很远,放心吧。”自起身,牟足劲,再次直奔秋枫渡。 说来也巧,她跑着跑着竟又遇见有人拦路。 这次拦路的两个人虽没有遮面,却也是一身黑衣。 唐佳人暗叫一声糟糕,掉头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身后人边追边喊道:“唐姑娘,留步!” 唐佳人脚步不停,跑得更快了。 黑夜里,三个人你追我赶,跑得那叫一个热闹。 黑衣人气喘吁吁,勉强喊道:“我们是……是百川阁的人!” 闻听此言,唐佳人跑得更快了。 唐不休说,他收拾了孟水蓝,然后又见死不救,令孟水蓝命悬一线。如今,百川阁寻来,怕是因为种种误会,要上演一出来者不善。 唐佳人逃跑的功夫,那叫一个出神入化。当然,前提是,对方不想伤她性命,没用箭射她。毕竟,她能躲过名叫初一的冷箭,未必能躲过那个可恶的十五。 百川阁的二名跟踪高手,跟丢了唐佳人,自觉羞愧难当,垂头丧气地回到客栈,去向孟天青复命。 孟天青的脸色十分不好,公羊刁刁的脸色更不好。 公羊刁刁道:“那个臭丫头,最是狡猾,许许许……许是知道我在这里,所以避而不见。” 孟天青当即道:“不,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不然……”看向孟水蓝,“她若知我哥这样,定会来看看。” 公羊刁刁道:“她她她……她看个屁!” 孟天青瞪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的鼻子动了动,将脸转向窗口,继续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那是一种十分特别的馨香,十分诱人却并不魅气。公羊刁刁觉得,是唐佳人来了。因为,今天他追着唐佳人跑时,便闻过这种味道。这种味道随着风向,忽近忽远,令他忘记了小手臂的伤痛,只想追着那味道跑。 果不其然。 唐佳人从窗口探出头,整个人已经脱力,趴在窗台上,张大嘴巴,气喘吁吁。 孟天青和公羊刁刁同时看向唐佳人,双眼皆是一亮。 孟天青冲到窗边,惊喜道:“佳人!”一伸手,将人拉进了屋里,“你真的来了。我就知道,你不是无情之人。我哥……我不太好,你去看看吧。” 唐佳人的双腿在打颤儿,走起路来都在画圈。尽管如此,她觉得自己还能走到床边,去看孟水蓝最后一眼。 她攥紧拳头,一步步走到床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垂眸看向孟水蓝的脸。 曾经那般鲜活的生命,却……成了这个样子。谁之过? 休休见死不救,虽令她心中不舒服,但若那刺杀孟水蓝之人武功高强,她倒是宁愿休休袖手旁观他人生死。说到底,她只是一个自私的小女子,希望休休安好,自己安好。至于别人,可以不好。 然,孟水蓝不是别人。 他是她的朋友。 一路打打闹闹,却从未真正伤害过彼此的朋友。 唐佳人心中难受,沙哑着嗓子问:“有救吗?” 孟天青回道:“大夫说,让准备后事。” 唐佳人咬牙道:“狗屁大夫!换人!” 唐佳人从进屋后,从未看公羊刁刁一眼,这已经让他十分不悦。如今,又听她这么说自己,心中的不爽可想而知。他当即站起身,道:“我我我……” 唐佳人猛然回头,看向公羊刁刁,使劲儿瞪他。眼神那叫一个凶恶哦。 公羊刁刁的话被唐佳人的眼神打断,问:“看……看啥?” 唐佳人大声回道:“看个屁!” 公羊刁刁气个倒仰! 唐佳人蹬蹬几步上前,站在公羊刁刁的面前,瞪着眼,伸出食指,每说一句,都使劲儿戳一下公羊刁刁的胸口,大声喊道:“你不是神医吗?秋月白夸你!孟天青捧你!你就这点儿能耐!” 公羊刁刁本就单薄,被她戳得接连后退,直接跌向凳子上。若非黄莲及时出手搀扶,公羊刁刁都得后仰躺地上去。 公羊刁刁瞪眼,虚弱地吼道:“我我我……” 唐佳人继续上前一步,再次伸手去点公羊刁刁的胸口,吼道:“你什么你!你给我说话!” 公羊刁刁气得小脸通红,又急又怒地道:“我我……我……啊啊啊啊!!!!” 他越急越说不出完整的话,最后竟气得哇哇直叫。 黄莲怕公羊刁刁犯病,忙道:“公子满满说。”看向唐佳人,冷着脸道,“唐姑娘不可欺人太甚。公子身子孱弱,经不得姑娘如此对待。在公子来之前,百川阁已经请过其他大夫。那大夫处理得不错,所以我家公子才没有出手。再者,孟阁主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就算公子有心,也无力为之。再者,若非为了等姑娘,公子早已离开。” 唐佳人被呵斥,脸色变了几变,终是道:“你说得对,是我无理取闹了。”看向公羊刁刁,“要不,你戳回来吧。” 公羊刁刁再次站起身,道:“道歉!” 唐佳人道:“对不起。” 公羊刁刁抬头,指着唐佳人,抖了又抖,道:“我我我……我就知道,你会道歉,却没诚意。” 唐佳人委屈地道:“我的诚意都要倾泻而出,是你看不真切。” 公羊刁刁哼了一声,道:“治病,不是救命。” 唐佳人垂眸道:“我知道了。就是……就是心里难受。” 公羊刁刁冷言道:“习惯……就好。” 唐佳人抬头恶狠狠地瞪了公羊刁刁一眼,道:“你自己去习惯吧!” 公羊刁刁一耸肩,嘀咕道:“早以习惯。” 这时,孟天青突然喊了声:“哥!”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急忙冲到床边,看向孟水蓝。 孟天青指着孟水蓝的睫毛,激动道:“我哥的睫毛动了一下。” 唐佳人立刻弯下腰,贴着孟水蓝的脸看。 公羊刁刁一抬腿,踢了唐佳人一脚,坏脾气地道:“滚开!” 唐佳人回头,扫了公羊刁刁一眼,这次倒是什么都没说,立刻乖巧地躲到一边,让开位置。 公羊刁刁想要伸手去把脉,可一抬手,却弄痛了手臂。他转头看向老老实实的唐佳人,目光十分复杂。 唐佳人的眼圈一红,可怜巴巴地望着公羊刁刁也不说话。 公羊刁刁抬起左手,道:“解开这只。” 黄莲立刻上前。 公羊刁刁瞪了黄莲一眼,再次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公羊刁刁的意思,当即上前两步,蹲在他身前,为他解开左手的夹板。 孟天青将一切看在眼中,记住了唐佳人的好。 公羊刁刁慢慢抬起左手,放在了孟水蓝的脉搏上,细细问诊。虽然他只是小动作,但额头的汗水却开始渗出、堆积,变成一串晶莹,滴落而下。 唐佳人伸手,接住那些汗滴。 公羊刁刁抬头扫了唐佳人一眼,一脸嫌弃地道:“没有帕子啊?” 唐佳人掏出从华粉墨那得的帕子,给公羊刁刁擦了擦汗,道:“他怎么样?” 公羊刁刁回道:“还得再看看。” 唐佳人唏嘘道:“怪不得你脾气不好,不爱给人看病。没想到,这问诊如此痛苦,都赶上酷刑了。” 公羊刁刁嗤笑一声,道:“你你你……你骨裂给人诊脉试试!” 唐佳人诧异道:“真骨裂了,不是装的?” 公羊刁刁气结,干脆不搭理她。 黄莲解释道:“公子两条小臂的骨头都有裂痕。只不过,左手小臂的裂痕相较于右小臂而言,轻一些罢了。” 唐佳人赞道:“你真是身残智坚。” 公羊刁刁傲娇地瞥了唐佳人一眼,道:“准备吧。” 孟天青的腿一软,紧张地问道:“准……准备什么?”不是准备后事吧? 公羊刁刁横了孟天青一眼,对黄莲道:“金针。” 黄莲担心道:“公子,你的手……”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挑高眉梢,道:“扎扎扎……扎不好,也扎不坏。人……人人……人都快死了,不怕痛。” 孟天青的嘴角抽搐,很想一巴掌拍死公羊刁刁。见过烦人的,没见过这么烦人的。 唐佳人却喜出望外,问:“他有救?” 公羊刁刁道:“没没没……没救……” 唐佳人瞪大猫眼问:“然后呢?” 公羊刁刁继续道:“……我瞎忙乎什么?!”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咧嘴笑了。 公羊刁刁却道:“不不不……不过,也只有三分希望。他……他伤得太重了。是是……是他自己不想死,我我……我便帮他一把。”尖尖下巴一抬,“你给我打下手。” 唐佳人笑容绽放,那般耀眼。她开心地道:“太好了!我总听三长老说,唯有死马当活马医,才见厉害。公羊刁刁,你行的!努力!”攥着拳头,为公羊刁刁加油。 公羊刁刁想说什么,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得险些背过气去。 黄莲忙取出药丸,服侍他吃下。 公羊刁刁缓了缓,道:“请针。” 黄莲取出一个特别精致的鹿皮软包,展开,露出一排能晃花人眼的金针。 第二百六十一章:救治 公羊刁刁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孟水蓝。 孟天青道:“大夫,一定要救他性命。” 公羊刁刁不搭理们天青,吩咐道:“扒光。” 唐佳人直接伸手,去扒孟水蓝的裤子。 公羊刁刁一抬脚,又提了唐佳人一下,不悦道:“干嘛?!” 唐佳人无辜地道:“是你让我当打下手的。” 孟天青看向公羊刁刁,警告道:“你别再踢她,不然……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暴打你。” 公羊刁刁嗤笑一声,无赖道:“打……打打吧!” 孟天青气恼地转开头。 唐佳人拍了拍公羊刁刁的肩膀,道:“别这样,万一遇见当真的,真打死你怎么办?快动手治病吧。” 公羊刁刁一扭肩膀,躲开唐佳人没完没了的巴掌,对黄莲道:“取金雕丸。” 黄莲的脸色一变,当即道:“公子!” 公羊刁刁道:“取!” 黄莲的一张脸,瞬间皱成了黄莲样,看一眼都让人觉得苦。他将手探入衣领,从里衣内掏出一只小巧的荷包。展开荷包,取出一粒裹着油纸的药丸。去掉油纸,露出一颗好似珍珠般裹着光晕、散发着点点金光的药丸。 黄莲用手心托着金雕丸,对公羊刁刁道:“公子,这药丸……不能给别人。孟阁主不但体内受损严重,且身中剧毒,就算吃下这颗金雕丸能有三分活命的机会,能不能醒,却是未知。这药丸……公子……” 公羊刁刁扬起尖尖的下巴,示意黄莲将金雕丸味给唐佳人。 黄莲无法,只能将金雕丸给唐佳人,眼神那叫一个依依不舍、万般不愿啊。 唐佳人捏着金雕丸,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眉头就是一皱,道:“看着挺好看,怎么闻起来这么臭。” 黄莲解释道:“金雕丸本是用许多毒虫的尸体制成。公子嫌它不好看,才过了彩衣。” 唐佳人点了点头,问公羊刁刁:“这个怎么吃?” 公羊刁刁回道:“用嘴吃。” 唐佳人忍下暴打公羊刁刁的冲动。 黄莲道:“孟阁主已经无法吞咽,需将药化入水中,慢慢喂下。只怕有些喂不进去,不但浪费,还影响疗效。” 孟天青道:“硬喂如何?” 黄莲道:“容易噎死。” 唐佳人捏了捏手中的金雕丸,眼睛一亮,果断将其搓成长条,露出它黑漆漆的真容,然后将其揪成许多小块,揉成一个个小球,这才撬开孟水蓝的嘴巴,丢进入几小粒药丸,然后从碗里抓出勺子,照着孟水蓝的喉咙戳一下。 就这样,唐佳人愣是以极其残忍的手法,将药丸喂进了孟水蓝的肚子里,一点儿都没浪费。 公羊刁刁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公羊刁刁暗道:好生猛!不过,这个办法确实不错,以后可以尝试将所有救命药丸做成小球,方便吞服。 孟天青暗道:我不要生命,我一定好好儿活着,不让佳人给我喂药。 唐佳人办成一件事,自信心暴涨,当即大声道:“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如果孟水蓝能在她的帮助下康复,那就太好不过了。 公羊刁刁道:“针灸。” 唐佳人为难道:“我敢下手,就是不知道往哪里扎。” 公羊刁刁横了唐佳人一眼,道:“我我……我说,我针灸,你……你你……你给我过来挽袖子。” 唐佳人爽快地应道:“好咧!” 公羊刁刁十分满意唐佳人的殷勤,连带着脸上都多了几分大爷般的享受之态。然,当唐佳人帮他挽好袖子,他伸手抓起金针时,那种扯痛骨头的感觉,实在太过痛苦酸爽。光洁的额头上,再次渗出汗水。 唐佳人掏出帕子,继续给他擦汗,并对着他竖起大拇指,用行动给予鼓励。 公羊刁刁纤细的手臂,抖了又抖,终是拿稳金针,为孟水蓝施针。 唐佳人不想公羊刁刁太过辛苦,便跪在床边,伸出双手,拖住他的小臂,按照他施针的大概方向慢慢移动,当她感觉到公羊刁刁的手臂肌肉开始用力,便停住,让他施针。 如此聪慧、细心,倒是令公羊刁刁多看她一眼。 唐佳人的动作看似简单,实则必须聚精会神,且十分消耗体力。她额头的汗水慢慢渗出,一股异样的馨香慢慢散发而出,令人闻之身心愉悦。 公羊刁刁深吸一口气,拿稳了金针,将最后几针补上,这才颤着手臂,嘘了一口气。因有唐佳人的帮助,公羊刁刁的施针过程不算太痛苦。 孟天青立刻追问道:“如何?” 公羊刁刁回道:“准……准备……” 孟天青捂着心口,瞪大眼睛,屏息静听。 公羊刁刁继续道:“……客房。” 孟天青嘘一一口气,道:“你这么说话,实在太吓人了。” 公羊刁刁冲着唐佳人道:“擦汗。” 孟天青立刻掏出帕子,给唐佳人擦了擦汗。 唐佳人则是掏出帕子,给公羊刁刁擦了擦汗。 公羊刁刁傲娇地一笑,道:“一刻钟后,拔拔……拔掉金针。明天早上,能醒,就没事儿。不醒,就……就等后天;再……再再不醒,就等大后天。” 孟天青追问:“要是大后天也醒不了呢?就等大大后天?” 公羊刁刁回道:“那……那就不用等啦。等了,他也醒不了。” 孟天青想哭了。一直睡着,是个什么事儿?! 公羊刁刁眼神在唐佳人的身上一扫,道:“睡觉。” 唐佳人的手一僵,帕子从手中滑落,落在了公羊刁刁的手上。 唐佳人问:“你……你你……你想怎么睡?” 公羊刁刁抓着帕子,站起身,随口回道:“洗洗,再睡。”回头,扫了唐佳人一眼,呲牙一笑,“不和你睡!” 唐佳人愣了愣,才发现,自己被这臭小子给耍了! 唐佳人看了看自己金贵的手指,决定饶他一命。 孟天青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公羊刁刁伸手救治他哥,他是感激的;可这小子明显和佳人不对盘,若自己不收拾他,如何能证明自己和佳人的关系非比寻常?难啊! 得,姑且忍他三天吧。好歹,也得让他住在客栈,守在梦水蓝的身边。若梦水蓝有个紧急情况,直接就能扯过来大夫,那是最好不过。 唐佳人见梦水蓝的情况已经得到缓解,便要去寻休休。她对孟天青道:“我有事儿,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他。” 孟天青忙拦下唐佳人,问道:“有何事?我派人陪你去。” 公羊刁刁眼瞧着到嘴的肥肉……哦,不对,是可以报复的对象要走,哪里肯干?当即道:“你走……我……我我……我也走!” 唐佳人气结,回头瞪向公羊刁刁,学着他的样子,磕巴道:“不不不……不走!” 公羊刁刁翻了个俏生生的白眼。 孟天青道:“别总抛媚眼勾搭我家宝宝。” 公羊刁刁上下打量了孟天青一眼,又看了看唐佳人,而后做出自插双目的样子,大步从唐佳人身边走过,道:“让让……让你宝宝,来给本公子打洗脚水!” 如此狂傲,那般讨厌,却因他是个磕巴,便产生了几分令人不笑不得的感觉。 孟天青暴怒,向前一步,便要动手。 唐佳人拦住孟天青,道:“别和磕巴计较,别人会说你欺负弱小的。” 孟天青收了拳头,公羊刁刁停下脚步。 这时,客栈掌柜来报,说:“二阁主,那位重伤的兄弟,醒了!” 孟天青的眼睛一亮,瞬间目露凶光。他攥拳道:“好!我去看看,这里你照应着。” 客栈掌柜应道:“诺。” 孟天青大步走出房门,直奔隔壁一间毫不起眼的小屋而去。 唐佳人的眼睛动了动,也打算跟上去,却被掌柜拦下。 掌柜道:“二阁主审讯过后自然会回来。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姑娘稍安勿躁。” 唐佳人心中焦躁不安,生怕那人一张嘴就说出是唐不休动手杀人,她必须跟过去瞧瞧才能放心。 幸好唐佳人是演戏高手,此刻并不见慌乱,而是灵机一动,一把扯住公羊刁刁的袖子,道:“这是神医,已经救了孟水蓝。这会儿有空,正好去看看那位重伤者。别等那人一口气没上来,再动手救人,那可就是从阎王那里抢人喽。”咧嘴一笑,“抢不过。” 掌柜听闻孟水蓝没事,心中一喜,脸上见了笑容,道了声:“真要谢谢神医啊。”他觉得唐佳人所言极是,此事万万耽误不得,当即道,“那就劳烦神医过去看看。” 唐佳人扯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却站着不动。 唐佳人一用力,将公羊刁刁的袖子扯坏,露出一段精致的肩膀。 唐佳人愣了愣,道:“你这衣袍太不结实,等我有银子,给你买件好的。” 公羊刁刁直言道:“亲手做。” 唐佳人点头如蒜,一叠声地道:“没问题没问题。走走,人命关天,先去看看再说。”说着话,便推着公羊刁刁的后腰,蹿了出去。 二人来到隔壁,唐佳人直接推门而入,就见那躺在床上的男子身上缠着渗血的布带,颤巍巍地张开嘴巴,费力地吐出三个字:“唐……不……休。” 唐佳人怒吼道:“不是他!” 许是这声吼太过突兀,许是重伤男子已经看见了死神,总而言之,他俩腿一蹬,死了。 唐佳人两眼一翻,也昏死在地。为啥?晕血呗。 第二百六十二章:粉墨断指 东风客。 微微跳动的烛火中,二王爷半躺在贵妃椅上,轻轻摇动着。吱嘎声中,他的脸忽明忽暗,看不出任何情绪,却令人觉得阴冷。 华粉墨敲了敲房门,道:“主子,我回来了。” 二王爷道:“进。” 华粉墨推门而入,而后关上房门,静静立在二王爷的身边,主动道:“粉末寻到了唐佳人。” 二王爷挑起耷拉着的眼皮,问:“人呢?” 华粉墨单膝跪下,道:“唐佳人十分狡猾,让她跑了。” 二王爷满满直起身子,一个大嘴巴子掴过去! 华粉墨被打得将头歪到一边,嘴角破裂,献血顺着唇角滑落,在柔和的下巴上流淌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没有擦拭血痕,也没有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而是立刻跪好,声音平稳地道:“请王爷息怒。” 二王爷跳到地上,一脚踹在他的胸口,骂道:“息怒?本王要留下唐不休,若没有威胁他的利器在手,如何拿捏住他?!若拿捏不住他,如何让吴家人臣服?就连那秋月白,都会把本王当软包子!你……”一挥手,却没有继续打下去,而是气得直甩袖子。 他在屋里转了两圈,眼神越发狠戾,终是道:“你给本王想一个能让唐不休乖乖听话的办法,不然……呵呵……” 华粉墨将纤细的手指收入宽大的袖口,忍下胸腔里翻滚着的血腥味,慢慢直起身子,老老实实地跪好,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双手奉给二王爷,道:“这是从唐佳人那摸来的书。她一直带在身上,想来十分宝贵。唐不休也一定是知道的。拿这本书,告诉唐不休,唐佳人已经在王爷的手上。想必,他就算怀疑,也不敢轻举妄动。” 二王爷接过书,翻看了一下,却一把扔在了华粉墨的面前,道:“拿这样一本破书,就想威胁唐不休乖乖听话?你当他是傻子?”闭上眼,仰起头,皱着眉,轻轻一叹,“本王一直最是欣赏你。你冷静、心肠够狠、不争宠、对本王也足够衷心……”睁开眼,垂眸看向华粉墨,“可你最近总让本王失望。” 华粉墨的眸子轻轻颤抖一下,不着痕迹,却犹如静静的湖水中被砸下一颗石头,竟乱了人心。他仰头望着二王爷,道:“王爷教训得是。粉墨为了博得唐佳人的信任,得到有关不休门的秘密,联手杀了自己人。” 二王爷道:“杀了自己人?” 华粉墨点头。 二王爷道:“杀了几人?” 华粉墨回道:“七人。” 二王爷勾了勾唇角,道:“为了得到一个消息,死了七个人?你说……值不值?” 华粉墨一脸狠戾地道:“值得!只要是王爷要知道的消息,哪怕需要粉墨付出性命,粉墨也在所不辞。” 二王爷脸色稍霁,道:“说吧。” 华粉墨这才道:“唐佳人不知道唐不休的真正身份,唐不休一直隐瞒得很好。唐佳人一直认为,不休门里,只有她和唐不休两个人。粉墨不信,一再试探,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若非唐佳人太过谨慎,便是事实如此。若真如此,王爷大可不用将不休门放在心上。” 二王爷眯起了眼睛。 华粉墨接着道:“粉墨拿回来的那本书,是不休门的绝学。虽被水晕湿,有些地方模糊不清,但唐不休一定认得。” 二王爷一把捏住华粉墨的下巴,咬牙切齿地道:“就为了这么一点消息,你折损了本王七个人?!” 华粉墨不语。 二王爷笑容狰狞,道:“你知道,本王是怎么处罚完不成任务的人?” 华粉墨的一张脸变得惨白。 二王爷勾唇一笑,甩开华粉墨的下巴,转身走到床边,坐在,冲着华粉墨勾了勾食指,淫-邪的一笑道:“本王最近身体有疾,你来侍疾吧。” 华粉墨惊道:“王爷!” 二王爷哈哈大笑,道:“本王保你的性命之时,你曾经说过,试死效忠本王。本王从不会狎玩有用之人。”微微向前探头,“你……越来越没用了。” 华粉墨呆愣半晌,整个人都想死了一般。唯有左手小拇指在不停跳动,代表他还是有喜有怒有感情的一个人。 二王爷打量着华粉墨,一颗心充满了恶意和狠戾。他已经变得人不像人,一定会拉着别人下水。他是尊贵的王爷,所以,一般人无法陪他坠落,唯有眼前那个跪在地上的男子,与他博弈多年,最是合适不过。 二王爷的心因自己变态的想法而扭曲出一丝丝的快感。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了一点点的满足。这种感觉,已经很久不曾有过。真好。 他等了等,也不见华粉墨有动作,于是睁开不悦的眼,道:“怎么,还想造反不成?!” 华粉墨眼中的绝望好似溺水之人,静静站立水中,连呼救都是奢侈。谁知道,他正在慢慢死去?也许,许多年前,他早已死了。半晌,他的唇瓣颤了颤,终是道:“求王爷……别……”别折辱我。 二王爷见此,心中的快意竟如万马奔腾,令人兴奋。 他禁不住站起身,快步走向华粉墨,伸手便要去拉他。 华粉墨突然拔出匕首。 二王爷吓得后退一步,怒声喝道:“你要做什么?!” 华粉墨慢慢伸出左手,将其用力按在地上,然后冲着二王爷淡淡一笑,道:“粉墨给王爷一个让唐不休听话的物件。”言罢,一匕首切下,小拇指从他的身体分离,从此再也不属于他。 血,流淌而出,温热的,渐凉。 没有眼泪,不会痛。没有心的人,痛给谁敢? 那根小拇指上,有一圈细红的红。 他想起唐佳人抓着他的手,与她对比二人的小拇指,声称彼此的小拇指十分相像。 他想起,他年幼时,娘亲曾抱着他,指给他看小拇指上的那圈红线,笑着说:“这是哥儿的姻缘呐。上辈子套在了小拇指上,这辈子一定要寻到。待哥儿遇见哪家姑娘,手指上套着这种红线,哥儿就告诉娘,娘给你求娶去。” 华粉墨看着被自己亲手切断的姻缘,笑了。 狗奴才,没资格哭。不求怜悯,何需落。 第二百六十三章:红线断 二王爷知道华粉墨素来是个心狠手辣的,却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身体下手也会如此之狠。这么多年,他眼瞧着华粉墨一步步成长。他自己的心思虽然明显,却从不曾想过要断华粉墨的肢体。毕竟,养了多年,有些不同寻常的感情。 愚忠之人可用,却不会让人放在心上。因为,无论你是打是骂,他都会对你忠心耿耿,又何必多分精力在意?眼前人,却是不同。华粉墨对他表忠心,作出甘愿臣服的姿态,也着实是把好刀,为他处理许多不能走明面的事儿。但是,无论他多么卑躬屈膝,他的骨头都是硬的。 这么多年,二王爷一直想要打弯他的脊椎骨,却也欣赏他与自己斗智斗勇的不屈精神,否则,怎容他放肆?! 如今,他竟自断尾指,却是二王爷始料未及的。 二王爷的心头划过异样,唇角的那根线绷得死紧。 华粉墨用右手,从鲜血中捡起左手的断指,举起,道:“主子,只要将这根手指给唐不休看,他定会乖乖听话,不敢造次。” 二王爷问:“为何?” 华粉墨回到:“此小拇指上有根长在肉中的红圈,与唐佳人的尾指几乎一模一样。只要唐不休心神不宁,便不会信以为真。想要锁下他,事半功倍。” 二王爷仿佛十分疲惫,道:“那便试试吧。” 华粉墨站起身,重新戴上幕篱。 二王爷皱眉,道:“处理一下伤口。” 华粉墨抽出条帕子,缠在伤口上,然后将手攥成拳头,浑然一幅无知无觉的模样。 血水渗出帕子,一滴接着一滴,流淌到地上,汇聚成一小滩。 二王爷舔了舔唇,道:“应让本王动手。” 华粉墨伸出右手,道:“主子若喜欢,可再切一根。” 二王爷一掌打在华粉墨的胸口。 华粉墨身体后退,直接撞在门框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二王爷阴森地道:“你是本王的,本王可以处理你任何一块肉,你却不能再伤自己半分。可懂?” 华粉墨咽下涌上喉咙的血,道了声:“诺。” 二王爷冷哼一声,抬腿走出房间。 幕篱下,华粉墨的眼睛幽幽似蛇,且咧嘴笑了笑,这才迈步尾随在二王爷的身后,来到一间较为偏僻的房门前。 门前,重兵把守,一派严阵以待的模样。 秋月白和赵胜武听见动静,从刑房里走出,施礼后,秋月白对二王爷道:“王爷,我已经与不休门主说好,在证明他的清白之前,他会暂住此处。”微顿,补充道,“为期,三天。” 二王爷点头,道:“好。” 秋月白抱了抱拳,道:“天色不早,告辞。” 二王爷眼瞧着秋月白离开,幽幽道:“月白,可曾抓到余党唐佳人?” 秋月白回过头,道:“烟花女子的口供中,不曾提及唐佳人。江湖规矩,一人做事一人当。王爷以为如何?” 二王爷道:“话是没错,但唯有抓到人,审问过后,才知是不是同谋。想必,秋城主不会护短。” 秋月白静静地看了二王爷一眼后,转身离开。 赵胜武靠近二王爷,低声道:“这秋城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会儿看起来处处以王爷马首是瞻,却又在唐佳人的事上与王爷做对。” 二王爷道:“此事干系中大,那吴家人,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处理不好,他的江湖地位岌岌可危。本王出手,他自然要主动让贤。” 赵胜武立刻拍马匹道:“那是。若他能抱住王爷的大腿,自然高枕无忧。” 二王爷并未因赵胜武的赞美而喜悦,他眯了眯眼,道:“吴桂虽死,吴越定要上位。与其拉拢一位会漫天要价的老狐狸,不如寻个幼崽养在手下,用起来才得心应手。” 赵胜武赞道:“王爷真是英明神武。” 二王爷扫了眼浑身是血的华粉墨,终是道:“回去吧。” 华粉墨应道:“诺。”一抬手,将一只断指塞进赵胜武的手中,而后直接转身,扬长而去。 赵胜武垂眸一看,差点儿将断指扔出去! 他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但任谁的手心里突然被塞进来一截断指,也绝不会淡定得跟没事人一样。太……太他娘地渗人了! 赵胜武想起华粉墨那一身的血腥味,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人,攥着自己的断指,竟还如此淡定自若,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赵胜武特想将手中的断指扔掉,却……不敢呐。看样子,这断指有用。 二王爷嘱托道:“拿好了。” 赵胜武应道:“诺。”快走两步,推开房门,请二王爷进去。 房间里,唐不休躺在了床上,一副没骨头的样子。 二王爷道:“不休门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若发誓效忠本王,此劫,可渡。” 唐不休扭头看向二王爷,懒懒地道:“冤枉啊……” 二王爷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脸皮,道:“不休门主与唐姑娘一同离开,却独自一人回来,多寂寥。本王让唐姑娘来陪陪你,如何?” 唐不休从床上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道:“好啊。” 二王爷瞧着唐不休那副要与人约会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出来。这样的人,太不好掌控。他必须让唐不休身陷囫囵,明白当阶下囚的含义,才好施展手段,让他敬畏。若,他真不能为己用,宰了便是。 二王爷勾唇一笑,道:“不休门主真是气定神闲。这样也好。不休门主想要见唐姑娘,本王想做个公正严明的王爷,或者我们彼此可以达到共识。” 唐不休直接道:“明说吧。” 二王爷道:“你现在是阶下囚,便要有个阶下囚的样子。这屋子,你住不得。” 唐不休站起身。 赵胜武立刻护在二王爷面前,谨慎地呵斥道:“你要干什么?!”声音不太严厉,是因为怕了唐不休一出手就震碎人衣服的流氓打法。 唐不休耸动肩膀,道:“躺累了,活动一下。” 二王爷道:“不休门主若想唐姑娘安然无事,最好……懂些规矩。” 第二百六十四章:困龙锁下囚休休 听闻二王爷的话,唐不休的微变,脸上虽笑着,眼神却锋利起来。他挑眉道:“怎么?你抓了蘑菇?来吧,把她送过来,让本尊瞧瞧。” 二王爷道:“想看?没问题。为了留住不休门主,本王也是下了大本钱,请出了千锤锁龙链,请唐门主去池子里沐浴一番,才好见佳人,不然,只能看一本《残菊欢》了。” 唐不休呵呵一笑,道:“如此,请吧。” 二王爷虽恐惧唐不休的武力,但他身为王爷,自然不能做出胆小怕事的样子。就算硬着头皮,也要走得自然。 可恨的是,唐不休走路并不老实,偶尔还一伸手,抓下一只鸟,逗弄两下,才将其放飞。 二王爷那颗心呀,差点儿被他折腾碎了。 二王爷的护卫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手把都攥出汗来了,就怕唐不休突然出手,挟持了王爷。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众人一眼,唇角勾着一抹坏笑,真是……使坏的鼻祖。 实话,他不相信二王爷抓了蘑菇,却坚信有人要对付他。此人不除,早晚是个祸害。他便顺藤摸瓜,会一会那只幕后黑手。 十六年前,他曾得罪整个武林,树敌无数。十六年后,他本不想出山找麻烦,奈何……相思令人不顾一切。若因他之顾,害蘑菇身陷囫囵,才是真的该死。 为今之计,只有寻到那只拉扯着他,不肯让他离开的黑手,速战速决,让其不安心的去轮回,才是正事。总而言之,没有千日防算计的道理。这日子,不好过啊。 唐不休一边在心中感慨,一边随着二王爷来到怪石后的池子边,垂眸一看池子锦鲤,忍不住笑道:“王爷真要请本尊沐浴啊?还留下几位红鲤陪着,啧啧……真是香艳。” 二王爷道:“为何只见锦鲤,不见千锤锁龙链?” 唐不休的视线从钉入怪石的黑铁链上划过,直接送给二王爷一句:“真当本尊傻子,会乖乖被你锁不成?实话告诉你,本尊喜欢将自己当傻子,可以;当别人将本尊当傻子,不行。” 二王爷冷笑道:“看来,得给你喂一记良药,才能治病!赵胜武!” 赵胜武应道:“诺。”一扬手,将手中攥着的手指抛向唐不休。 唐不休伸手接住,垂眸一看,便是一愣。 细看一眼,这节尾指上竟有圈微不可察的细小红线! 唐不休的眼睛本是琉璃般的赭石色,却在这一刻,颜色变得越发浅淡,好似浅褐色的猫眼,隐隐透着几分散金色的光。 若非他额头青筋瞬间爆起,周身涌动起令人不安的真气,那眸色的瞬间变化,定会被人所察觉。 而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被他散发出的强大气场所摄,二王爷更是因为心惊,悄然向后退了一步。赵胜武等护卫瞬间变换队形,将二王爷团团围在其中,怕唐不休突然发狂。 唐不休是谁? 有些事,虽没有挑明,二王爷却是心知肚明。 正因此,二王爷才会处心积虑地想要让唐不休怕他、畏他、仰仗他。若是不是当初不知唐不休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不休门的掌门,二王爷也不会命人去追杀他。此刻,再想着利诱,已经不现实,唯有将他打压到泥土里,再扶他一把,才是正理。可惜的是,二王爷似乎没有搞清楚,唐佳人在唐不休心中的分量。 实则,二王爷只当唐不休的真实身份是闻人无声,却不知,这位也是唐门的门主。江湖中人,谁人不知唐门?即便他们避世而居,可谁提到唐门,不是又惧又怕,心生敬畏?! 就是这样一个强大的男子,唯一的软肋,便是那只蘑菇。 此刻,他攥着那节尾指,衣袍猎猎,眉头紧拧,胸口处再次浮现一些黑色图腾,由领口透出一些黑色线条。那些线条无法窥探全貌,只是一条条的弧线,明明应该是个柔然的图腾,却给人一种强大的不安感。 二王爷等人注意到那些突然出现在唐不休脖子上的图腾,无不惊奇。待细看,唐不休却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但见,唐不休慢慢转动眼睛,看向二王爷。 那种目光,如有实质,好似一千把锋利的剑迎面而来,让人无处可逃。 二王爷的呼吸一窒,突然就怕了。 他这一生,能让他怕的人不多,除了当今圣上,便是眼前的男子。强大到无法掌控。 唐不休冲着二王爷勾了勾唇角,似笑,却令人不寒而栗。 二王爷刚要安抚唐不休,却见他的身子突然移动,呈现一种虚影。 呼吸间,挡在二王爷身前的护卫都被掀飞了出去,且……连一声都没有发出,便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没人看清楚唐不休是这么出手的,人,便死了。 赵胜武躲开唐不休的致命一袭,待要反击,却发现二王爷已经落在了唐不休的手中。 唐不休一手掐着二王爷的脖子,将其按在了怪石壁上,静静看着他。他的眸子明明浅淡,但眸光却沉得骇人。 有护卫大喊:“放……” 唐不休一挥手,一只仿佛可以溶于夜色的暗器,直接隔开那喊话的护卫的脖子。护卫的身子向后倒去,血水喷溅而起,好似下了一场血雨,将他自己葬送。 唐不休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大家噤声,别吵。 谁,还敢吵? 唐不休看向二王爷,竟是轻轻嗅了嗅,道:“你恐惧的味道,好似尿臊。” 二王爷被*裸的羞辱,却不敢呵斥,甚至连尊严都无法维护。他脸色涨红,连挣扎都显得可怜兮兮。 赵胜武慢慢靠近,小声道:“不休门主,请放开王爷。” 唐不休头也不回,只是打量着二王爷,道:“蘑菇呢?” 二王爷试图掰开唐不休的手,却是徒劳。 眼瞧着二王爷要被活活儿掐死,赵胜武生出急智,继续小声道:“不休门主,您要寻的人,唯有二王爷知道。”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赵胜武一眼,道:“若你说得是真话,你要感谢自己。”松开手,放开二王爷。 二王爷大口喘息着,中间还夹杂着两声咳嗽。 赵胜武立刻搀扶住二王爷,唯恐他腿软,坐地上去。 唐不休一甩袖子,吓得众人又是一个严阵以待。实在,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千军万马也阻挡不了他们取敌军头领的首级。 唐不休的衣领松散,发丝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他将一只手背在身后,伸出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手指,指向二王爷,道:“你,割了蘑菇的尾指?” 此刻,二王爷真是骑虎难下。说不是,就像怕了唐不休,且……华粉墨这根手指切得,便显得一点作用也没有;说是,又怕唐不休突然发飙。这人武功深不可测,真要动起手来,这些护卫明显不够看。二王爷养了一批杀手和死士,却并未带来秋城。此刻无人可用,才最是要命。 二王爷开始后悔,不应该以如此激烈的方式来拿捏唐不休。 唐不休的手指就在前面,仿佛轻轻一动便能要人性命。 众目睽睽之下,二王爷不好当个怂包,只能硬着头皮,沉声道:“本王就站在这里,若你敢再放肆,本王便切断她全部手指!让她碎尸万段,给本王陪葬!” 唐不休目光骇人地盯着二王爷,赵胜武等人盯着唐不休,惊恐从心中钻出,变成了汗水,表现在额头和后背。 唐不休眼中的风云密布,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不顾一切的掠杀二王爷时,他却留下一句:“你不应该用她威胁我。”转身,走进池塘,任由水吞噬他的双腿、漫过腰际。 他转回身,十分平静地对二王爷道:“锁吧。” 二王爷点了点头,赵胜武立刻命人下水,去锁唐不休。 那些护卫虽吓得半死,却必须壮着胆子潜入水中,提着千锤锁龙链靠近唐不休。 二王爷给赵胜武使了个眼色,赵胜武心领神会一点头,取代了一名护卫的位置,亲自去锁唐不休。 唐不休的眸光一扫,吓得那些护卫手脚发软,差点儿扔了千锤锁龙链。 唐不休看向二王爷,道:“带她来见我。” 二王爷点头应道:“好。” 唐不休展开双臂,护卫们立刻分别锁住唐不休的四肢,而千锤锁龙链的另一边,则是被钉入巨大的怪石上。 千锤锁龙链终于成全了它的名字,困住了一条龙。 赵胜武心中稍晚,一把扯开唐不休的衣领,露出他的胸口。 那里,空空如也,不见任何黑色图腾。 二王爷微微皱眉,隐下心中疑问,站在池塘边,垂眸看向唐不休,道:“本王无意锁你,却必须给吴家人一个交代。不休门主,你好生想想,若诚心辅佐本王,本王就算拼了一世英名,也要护你无恙。当然,也会让你见一下唐姑娘。” 唐不休自己道:“二王爷,本尊没空陪你玩文字游戏,也不想证明你多么厚颜无耻。本尊入锁,你带蘑菇过来,如此简单而已。” 二王爷脸色一冷,道:“你如此冥顽不灵,且等吴家来人吧。至于……唐姑娘,本王会让你见到的。”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赵胜武紧随其后。 二王爷低声吩咐道:“让人往池水里倒化功散,暂不伤他性命。” 赵胜武应道:“诺。” 池子里,一轮明月下,唐不休冷静下来,爬上脖子的图腾渐渐消失不见。 他攥紧手中尾指,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六十五章:天青困佳人 唐佳人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她缓缓眨动眼睛,看清了孟天青那张憔悴的脸。 孟天青看见她醒来,竟还冲着她笑了笑,道:“我哥还没醒。” 唐佳人猛地坐起身,道:“真的不是休休!” 孟天青问:“你为什么回来?” 唐佳人见孟天青避而不谈这个话题,皱了皱眉头,下了地,塔拉上鞋子,走到孟天青面前,蹲下,将两只爪子放在他的膝盖上,道:“休休被抓了。有个叫吴桂的被杀,他们怀疑是休休干的,便将人带走了。” 孟天青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眼睛上,轻声问:“若非如此,你是不是不会回来?” 唐佳人想:我若回答是,他一准儿暴跳如雷将我关起来;我若回答不是,他不会相信,结果还是暴跳如雷将我关起来;我若回答的似是而非,他恼羞成怒暴跳如雷,继续关我没二话。当务之急,先解开误会,出去见休休才是正理。 唐佳人脑筋一转,直接道:“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但在此之前,你得先听我把话说完。” 孟天青望着唐佳人不语。 唐佳人立刻道:“休休说,他确实找过孟水蓝,但并没有杀他。这话,你千万别说你不信。若休休出手,也就没公羊刁刁什么事儿了。” 唐佳人瞪着一双猫眼,仔细观察着孟天青脸上的表情。她见孟天青不言不语,便伸手推了推他,道:“你倒是说话啊。就算不想说话,也给个表情呀。” 孟天青问:“孩子,是假的吧?”视线,落在了唐佳人的腹部。 唐佳人一手摸向自己的腹部,下意识的回道:“怎么可能是假的?” 孟天青的唇角刚要翘起,便听唐佳人继续道:“不过孩子真不是你的,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孟天青的身体一颤,感觉自己好像被雷给劈中了,且,直达心房。他慢慢收紧手指,道:“谁的?唐不休?” 唐佳人回道:“你别问了。总而言之,孩子是我的,不是任何人的。” 孟天青的身子晃了晃,眸子颤了颤,已然在心中认定,自己被唐不休給绿了!这种认定毫无道理,若论起与唐佳人相处的早晚而言,他只是个外来者。然,对感情而言,唐佳人却是他情窦初开时的唯一。所以,在他心里,他和唐佳人才是一对儿,却被唐不休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給横插一脚! 孟天青稳住心神,问:“你……们……不休门,到底要做什么?” 唐佳人重重一叹,道:“我们只是为了理想而活。我想吃遍天下美食,顺手振兴一下……家门。休休想陪我吃遍天下美食,顺便看我顺手振兴一下家门而已。如今简单纯洁的小想法,就是我们要做的事。真的,一点儿都不复杂。倒是你们,总是猜猜猜的,累不累?”轻咳一声,正色道,“天青,我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你说,你们百川阁误以为休休要杀孟水蓝,自然要真对休休。据说那吴桂是混什么水路的。他的死如果挂在休休身上,估计他手下的人,也会与休休闹不休。你说,我们如此纯良的不休门,为何突然就卷入这么多的事中?” 孟天青坦言道:“我不知道。” 唐佳人打了个响指,道:“你说得对。若人尽皆知,那就不叫秘密,也不叫阴谋。你等着,我去探听一番,给你一个准确的消息。孟水蓝的仇,你若忙不过来,我给你报了!”敢陷害休休的人,死定了! 最后那一句话,好比浆糊,令孟天青那颗七零八碎的心终于能粘成一个原有的形状,不至于太凄惨。 孟天青伸手拉住欲走的唐佳人,沙哑地道:“别走。” 唐佳人安抚道:“你陪着你哥,我去去就来。” 孟天青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百川阁上上下下都当你是帮凶。你从这间屋子走出去,不安全。” 唐佳人瞪眼道:“什么?我是帮凶?!” 孟天青放开唐佳人,转开头,道:“你先在这里住着,待我哥醒来,公布真相。” 唐佳人心中的怒火被一把点燃,怒声道:“你不相信我?!” 孟天青转身走向门口,道:“我信你,不信唐不休。” 唐佳人微愣,忙伸手去拉孟天青,道:“哎哎哎,你别走。你既然信我,自然信我所言。我用我这颗人头担保,休休绝对没有要孟水蓝性命。你可别掉入别人的圈套,便成可以随意戏耍的猴子。” 孟天青一把甩开唐佳人,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大声吼道:“我哥命悬一线,我没能力服众!你给我老实呆着,不然就得死在百川阁!”吼完,拉开房门,大步冲了出去。 唐佳人欲追,厚重的木门却在她的面前关上。 唐佳人气恼得攥紧拳头,在半空中用力挥舞了两下,然后一转身,直奔窗口。尚未靠近,便看见窗户已经被从外面订死。几块结实的木板,拦住了她的逃生路。 唐佳人不死心,用手去推了推,又用脚踹了踹,都没用。 她在屋里转悠两圈,又踩着桌子跳到房檐上看了看,十分惊恐地发现,越是了解你的人,收拾起你来越是得心应手啊。 得,孟天青那哭唧唧的死小子,竟为她选了个由木桩子细密搭建的屋顶。想从这里出去,做梦!除非……她变回力大无穷的胖子,一屁股撞出去!哎呦,貌似可行啊。 唐佳人挠心挠肝地闹心,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干脆躺回到床上,闭着眼,自言自语道:“别乱、别慌,就当这是个游戏,没什么能难住你。” 许是这碎碎念起了作用,唐佳人的呼吸放缓,整个人都显得放松不少。 她重新睁开眼睛,勾了勾唇角,大声喊道:“我!饿!了!” 那声音,绝对叫一个理直气壮、气势磅礴! 门外守着的人,得了孟天青的吩咐,在孟水蓝没有清醒,真相没有大白于天下时,不可苛待唐佳人。于是,美食的味道飘进了屋里。 第二百六十六章:摸摸刁刁白玉肌 唐佳人的房间里,不时传出两个字:“不够!” 守着门的人一颗心,从防备到震惊,只经历了几次送菜罢了。 唐佳人凭借一人之力,令整个百川阁都震惊了。那是……真能吃啊! 唐佳人吃饱喝足了之后,倒头便睡,那份随遇而安和悠然自得,令人瞠目结舌。只是偶尔,她爬起来时想要吃饭时,会问一句:“孟水蓝醒没?” 一天之中,就在唐佳人第十八次喊饿了的时候,也不过是亥时初。 看守者打着哈欠,摇着头,送进一大盘的美食,放在桌子上。 唐佳人一记手刀砍下,将人放倒,然后用嘴叼着一个茶杯爬到正对着门框的房梁之上,嘴巴一松,让茶杯落地,发出碎裂声响。 同样负责守门的三个人同时冲进屋里。两人巡视屋子找唐佳人,一人去翻看躺在地上的那位死了没。 唐佳人就像一只灵巧的猫,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直接溜出房门,推开走廊里的窗,脱掉一只鞋子,扔出窗外,然后一扭身,直接用掰开的筷子尖,挑开隔壁房间的门栓,一闪身溜了进去。 门外,兵荒马乱十分嘈杂,那是追赶她的声音。 唐佳人得意地一笑,刚要回身,却被一根细针刺了一下后腰。 她一个高蹦起,瞬间转身,扬起手中半截锋利的筷子,狠狠扎向偷袭者的颈部。 只是,这凶狠的一招,却并没有造成实际的伤害,只因……那偷袭她的人是公羊刁刁。 但见公羊刁刁裹着被子,一手按着被子,不让其掉落,另一只纤细苍白的手臂,裸露在外。两只白皙的脚,就那么直接踩在了冰冷的青砖地上,有种肆虐的美。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异口同声道:“是你?!” 唐佳人立刻做出禁声的手势,然后一伸手,从后腰处拔出一根毒针,呲牙咧嘴地压低声音道:“干嘛扎我?” 公羊刁刁瞪了瞪眼睛,看了看毒针,又看了看唐佳人,问:“头晕不?眼花不?腿软不?想昏不?” 唐佳人直接扔了针,道:“什么破玩应儿?毒针啊?你那毒失效了吧?” 公羊刁刁心里存了疑惑,思忖着为何毒针对唐佳人没有效果?难道,真是毒性失效了?不能啊。还是说,唐佳人和他一样,不畏毒?他迷迷糊糊地转身,结果……一脚踩在了微微翘起的毒针上,直接发出一声惨叫:“嗷……” 唐佳人哪里能让他发出声音?当即以恶狼之势扑了上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公羊刁刁下意识的挣扎,结果……被子松开,一只白斩鸡就那么*裸地躺在了唐佳人的怀里。 公羊刁刁的眼睛大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唐佳人的眼睛大睁,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公羊刁刁欲叫,唐佳人立刻狠狠捂住他的嘴巴,低声快语道:“你怎么不穿衣服啊?凉快啊?!” 公羊刁刁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唐佳人的视线在公羊刁刁的身上一扫,咋呼道:“你你……你那个……” 公羊刁刁的脸爆红,开始拼命反抗,就像一个即将被*的黄花大闺女。 就在这时,百川阁的人来敲门,道:“神医,可起了?” 原来,公羊刁刁从昨晚回屋后,一直睡到现在。 唐佳人急了,立刻耳语道:“你不许出卖我,不然我……我切你尾巴!” 起先,公羊刁刁没明白唐佳人话中的意思,可随之一想,便想通了。他的一张脸爆红,很想一头扎被子里去。奈何,今天的唐佳人格外有劲儿,堪比壮汉,令他无法挣脱。 羞恼中,公羊刁刁竟犯病了。他全身抽搐,整个人都往地上出溜。 唐佳人见事不好,只能慌忙抱起公羊刁刁,将其放到床上。 门外,百川阁的人已经起了疑心,问道:“神医?” 唐佳人一咬牙,偷偷清了清嗓子,道:“滚滚……滚开!睡觉呢!” 一开口,竟与公羊刁刁的声音有六分相似。隔着门版,有些模糊,便像了八分。 百川阁的不敢惹怒公羊刁刁,怕他不给阁主看病,只能退下,去向孟天青禀明情况。 房间里,唐佳人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公羊刁刁的这种状况,只能按着他,不让他抽搐,然后随手抓过一团东西,塞进他口中,防止他咬到舌头。 半晌过后,公羊刁刁终是停止抽搐,整个人就像从水中打捞出来的美人鱼般,美艳得令人不敢直视。 他的发丝凌乱,双颊因呼吸不顺变得潮红,一双眸子里载着刚清醒时的迷茫,仿佛不知欲为何物的孩子,偏偏那眼角的红色泪痣却如红尘万丈般撩拨心弦,令人情难自禁。他修长纤细的四肢,从佝偻着的样子慢慢舒展开,如同昙花般绽放,刹那芳华。 他单薄的胸口,起伏着,证明他还活着。 他看向唐佳人,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破烂的身体,耗尽了他的勇气,也打磨掉了他的脸皮。 唐佳人从公羊刁刁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绝望。 那丝绝望,好似琴师手中的弦,看似简简单单,却触动了她的心弦。 唐佳人从地上捡起杯子,小心地盖在公羊刁刁的身上,低声道:“你这是什么病?为何会抽搐?” 公羊刁刁不看她,微微便开头。 唐佳人一伸手,从他嘴里拔出那团东西,一边抖开,一边道:“幸好随手一抓,抓到这个,不然你那舌头怕是得被你自己咬掉。咦?怎么是袜子?!” 公羊刁刁瞬间回头,用软成水的眼,用力瞪向唐佳人。当然,他也是要看看,刚才塞进他嘴里的东西,到底是不是袜子。 晃动的柔软白布后,是唐佳人得意的笑脸。 公羊刁刁气恼地转开头,表示不愿意和唐佳人废话。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唐佳人问:“为什么在枕边放白布?是怕自己抽搐咬断舌头吗?” 公羊刁刁不搭理她。 唐佳人伸出食指,捅了捅公羊刁刁的肩膀,道:“别生气了。我道歉还不行吗?我被孟天青关起来了。我这不是得想办法逃嘛。我真不是有意来看你光溜溜睡觉的。” 公羊刁刁的睫毛颤了颤,道:“道歉!” 唐佳人笑道:“不是已经道歉了吗?” 公羊刁刁不妥协,继续道:“道歉!” 唐佳人立刻正色道:“对不起,看光你。” 公羊刁刁的睫毛颤了颤,慢慢转过头,看向唐佳人,问:“他他……他干嘛关你?” 唐佳人发现,公羊刁刁真是好奇宝贝。自己都那样了,这一缓过气儿,就开始打听她的事儿了。她没世间和他细说,只能道:“百川阁误会是休休刺杀孟水蓝。嗤……如果真是休休,孟水蓝这会儿都得去地府里写《百川秘闻》。” 公羊刁刁扑哧一声,笑了。 唐佳人站起身,道:“我走了,我得去看看休休,你自己躺会儿再起来,帮我打个养护,好不?” 公羊刁刁道:“好好好……好个屁!” 唐佳人撇嘴,道:“就知道你小子一开口说好,就是不好。”走到床边,悄悄推开窗,往下一看。好家伙,楼下竟有人在巡视。 公羊刁刁从床上坐起身,被子顺着他的胸口滑落到腰边,露出一片春色。 公羊刁刁道:“是是……是不是楼下有人,走不了?” 唐佳人关上窗,皱眉不语。 公羊刁刁得意地一笑,道:“我有办法。”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问:“说来听听?” 公羊刁刁摇头。 唐佳人上前两步,哄道:“说来听听嘛。” 公羊刁刁虚弱地道:“帮……帮帮……帮你也行,我我我……我有什么好处?” 唐佳人做出一个停止的表情,道:“你就别说话了。万一哪口气上不来,直接憋过去,别人还得误以为是我杀了你呢。” 公羊刁刁气得一拍床,结果……弄痛了手臂,张嘴就喊:“嗷……” 唐佳人一个恶狗扑食,捂住公羊刁刁的嘴巴,压低声音道:“别喊。自残需要勇气,你千万挺住了!” 公羊刁刁被唐佳人捂得直翻白眼,单薄的身子眼瞧着又要抽搐,唐佳人忙松开手,扶住他的身体,抚摸他胸口,给他顺气,口中还指挥道:“慢慢呼吸,别抽,千万别抽。” 公羊刁刁终是缓过劲儿,毫无反抗之力地软在唐佳人的怀里,任她那只咸猪手自己自己胸口摸来摸去。好恨! 唐佳人见公羊刁刁没事儿了,便道:“你这脾气不行。动不动就生气。生气也是需要资本的。你身体不好,就得做到敌人虐我千百遍,我笑颜如花给他看,气死丫的!” “扑哧……”公羊刁刁被气笑了。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咳嗽。 唐佳人忙拍着他的后背,道:“你瞧,笑这种东西也得控制,谁让咱有病呢。哎……” 公羊刁刁一扭身,躲开了唐佳人的熊掌。再让她拍下去,他就可以丢掉这具破身体,重新轮回了。 唐佳人知道公羊刁刁在生自己的气,为了从这里出去,她还真得哄哄他。说到哄人,唐佳人自问是不服别人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刁刁真情 唐佳人眯眼一笑,像只猫儿般趴在床上,仰头望着公羊刁刁,瞪着明媚大眼,赞道:“你真好看。”平时,只要她这么夸休休,无论她惹多大的祸,他都不会生气,还会屁颠颠地帮她解决。 如此突兀的一句,只是单单四个字,却好似一头凶猛的兔子,一头撞进公羊刁刁的胸口,令他的呼吸都乱了。他没敢动,就像一具完美的雕塑,呆愣愣地盯着被子。那素来毫无血色的双颊,慢慢漂浮起两朵淡粉色的云彩,顿生三分温柔、三分可爱、四分呆萌,似乎能柔化人心。他低垂的睫毛,轻而缓地忽扇一下,就像两只黑色的蝴蝶,舒展翅膀,欲高飞。 唐佳人见此,有些拿捏不准,公羊刁刁是否被她哄好了。毕竟,这反应和休休大相径庭啊。每次她这么哄休休,休休都会笑得格外开心,就像她吃糖时的样子,而公羊刁刁却不然。他明显在魂游天外。 唐佳人缓缓眨动眼睛,伸出食指,隔着被子,捅了捅公羊刁刁的身子。也不知道她捅到了那哪里,公羊刁刁就像被烫到一般,立刻向后退去,一张粉面瞬间涨红,整个人就像煮熟的螃蟹,蹭蹭冒着热气。 他飞快地瞥了唐佳人一眼,目光一歪,落在与唐佳人相反的方向。许是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对劲,他又调整了一下身体,看向唐佳人,不自然地道:“这么瘦弱也叫好看?你瞎吧!”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明媚大眼,笑着晃了晃脑袋。 公羊刁刁垂眸,嘀咕道:“就知道哄我开心!哼!” 唐佳人微愣,道:“你怎么不磕巴了?” 公羊刁刁回神,反问:“哪哪……哪里不磕巴了?” 唐佳人无语。她刚刚明明听到他说话挺顺溜的,怎么一提醒,又磕巴上了?咋地,磕巴这事儿还需要刻意注意啊? 这时,敲门声响起。 黄莲询问道:“公子,可醒了?” 公羊刁刁看了看唐佳人,这才开口道:“等会儿。” 黄莲应道:“诺。” 公羊刁刁道:“下床,转身。” 唐佳人依言而行。 公羊刁刁自己下了床,用左手抓起亵裤,就要往身上套,却扯痛伤处,低低的闷哼一声。 唐佳人转身,问:“咋啦?” 公羊刁刁正背对着唐佳人,在那弯腰抬腿穿亵裤…… 只此一眼,令素来皮厚的唐佳人闹了个大红脸。只因,公羊刁刁某个地方就躲在两股之间,若隐若现呐。 大长老的话就在耳边,真是令人羞涩难挡。 公羊刁刁感觉不对劲,回过身看向唐佳人。 四目相对,一脸娇羞的唐佳人眸光水润,仿若汪洋,在公羊刁刁的心口荡漾开来。这一刻,公羊刁刁真的相信了唐佳人的话,她……确实觉得他很美。 这种认知,让公羊刁刁的身体微微泛红,就连脚趾头都紧张得卷了起来。 无所适从,脸红心跳,别扭得想发脾气,却又按不住心中那一丝窃喜。许,这就是爱情来临时的样子吧。有些粗鲁,足够生猛,令人防不胜防。 二人互看半晌,眼神似乎陷入对方的身体里,拔不出来。 唐佳人一颗心怦怦乱跳。说真的,这是她在清醒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与男人的那个神秘位置做眼神接触。看得不清楚,却还是令她双腿发麻,口干舌燥。 唐佳人缓缓垂眸,看了看自己竖起的食指和中指,一张脸红得险些滴血。她忙转过身,用手当扇,给脸降温。小嘴张张合合,就像渴水的鱼。 公羊刁刁干脆坐在床上,望着唐佳人的背影愣神。 唐佳人降温后,忍不住问:“你好了没?” 公羊刁刁回神:“啊?” 唐佳人问:“穿好了没?” 公羊刁刁道:“小臂疼,用不上劲儿。” 唐佳人道:“小臂疼?小臂疼你将自己脱那么干净做什么?” 公羊刁刁回道:“不脱干净,睡不着。” 唐佳人无语问苍天,突然转过身,道:“我帮你穿。”再耽误下去,她怕休休出事,也怕自己会熟。毕竟,看美男子的裸体,还是挺热的。 公羊刁刁略显慌乱了一下,却立刻镇定下来,轻轻闭上眼睛,任由唐佳人将他扯起,往他身上套衣物。抬腿,伸胳膊,无声配合。他尽量控制心跳,生怕它蹦哒得太欢实,直接穿过单薄的胸腔,蹦哒到唐佳人那里去。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令他惊慌失措,想要落荒而逃。然,脚下好似生了根,身体如同喜阳的藤蔓,恨不得向着阳光生长,最好……最好能紧紧缠绕在阳光上,恣意生长。最好,野蛮些。这样才能长得充满生机。 而那阳光,便是眼前这位给自己穿衣的女子。 唐佳人的动作挺快,甚至可以说有些粗鲁。 公羊刁刁却觉得时间很漫长,仿佛过了一年。然,当唐佳人手工,说搞定了,他又觉得一切只发生在弹指之间,快得令人没来得及体会其中滋味。 心中,竟有些失望。 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也……失望了。 唐佳人拍了公羊刁刁一下,道:“睡着了?” 公羊刁刁睁开眼,用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扫了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微愣,问:“要哭啊?我……我也没占你便宜啊。” 公羊刁刁恶狠狠地瞪了唐佳人一眼,喊道:“黄莲!”一开口,声音沙哑,隐着不一样的欲。 何谓欲?情也,想也,思也,渴望也。 黄莲应声而入,在看见唐佳人时,明显愣了一下。他一早便醒了,所以隐约知道百川阁内发生了什么。与其说孟天青囚禁了唐佳人,不如说孟天青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了唐佳人。若此时此刻任由唐佳人随意出入,那些认定唐不休杀害孟水蓝的人,定不会放过唐佳人。 黄莲冲着唐佳人点了点头,将手中水盆放到架子上,道:“公子洗漱吧。”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道:“小手臂长好之前,你负责我的饮食起居。”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忙……忙忙得很。” 公羊刁刁哼了一声道:“行,你继续忙去,反正我不急。” 唐佳人激动道:“不……不不……哎!这这……这怎么说话还不利索了?急急……急死我了!真的不行呀,你不是说好,要要……要帮我出去吗?”言罢,她缓缓眨动眼睛,问,“我我……我是不是磕巴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磕巴也能转移? 唐佳人磕巴了? 是的。 公羊刁刁愣住,半晌才慢慢道:“口痴说话不能急,要慢慢说,越急越是说不好。” 唐佳人一拍脑门,想死。 黄莲惊喜道:“公子,您说话不口痴了。” 公羊刁刁回想一下,笑容瞬间绽放,激动道:“是啊!我的口吃好了!怎么会这样?我做了什么?”看向唐佳人,试探着问“你是特意学我说话吗?还是……” 唐佳人开口道:“我我我……我……”捂嘴,一脸惊恐。 天啊!出鬼了!怎么回事儿?她……她怎么成了磕巴?是因为她嘲笑他是磕巴吗?冤枉啊!她真没嘲笑过他,只是喜欢拿这事儿当个话题罢了。 唐佳人悲催了。这日子,怎还雪上加霜了? 公羊刁刁还算有良心,微微皱眉,道:“你不用担心,许一会儿就好了。”转而开心地一笑,对黄莲道,“准备酒席,我要庆祝一下!别,还是低调吧。准备三十桌流水席,大庆七天好喽。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佳人指了指公羊刁刁,又指了指自己,一张脸变成了苦瓜。 公羊刁刁意气风发,就要出门。 唐佳人立刻伸手扯住他,道:“我……我我……我要走。” 公羊刁刁问:“你要去哪儿?百川阁的人在到处抓你。你若跑了,岂不是戴罪潜逃?依我看,这样不妥。” 唐佳人张了张嘴,突然就不想说话了。人家怼她那么顺溜,她说什么都跟不上趟。难受,想哭。 公羊刁刁眉飞色舞地道:“要不,你就安心在这里呆着,把我照顾好。我呢,善心大发,保你不死,如何?” 唐佳人瞪了公羊刁刁一眼。那眼神,真叫一个哀怨啊。 公羊刁刁眉眼弯弯一笑,道:“逗你玩呢。突然说话这么利索,真是令人欣喜。你是不是感受不到我的心情?哈哈……没关系,我说你听就好。你放心,我不会像你一样笑话我一样笑话你的。” 唐佳人胸口闷疼一下,忍不住开口道:“你你……你别嚣张,没……没准啥时候,咱又换回来了。我我……我这是……逗……逗你玩呢!”越急,越是说不明白。 公羊刁刁道:“我耐心最好。你慢慢说,别急。我和你说,口痴这种事儿,不算病,所以不好医治。我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慢慢练习。” 唐佳人头痛了,一转身,推开窗,向下望去。 许是怕有人再刺杀孟水蓝,这间客栈已经挂牌不再营业,周围受着的人,都是百川阁的高手。 唐佳人惆怅了。 公羊刁刁探头向下一看,道:“我有办法送你离开。” 唐佳人直接问:“想要啥?你你……你说。” 公羊刁刁狡黠地一笑,道:“你给我当药童。” 唐佳人回道:“行……行行……” 公羊刁刁刚面露喜色,就听唐佳人继续道:“行个屁!” 公羊刁刁感觉自己被耍了。 唐佳人咧嘴一笑,有些调皮。 公羊刁刁的眼波闪动,微微避开唐佳人的目光,道:“你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言罢,转身对黄莲道,“给她准备一身衣服、长布条,名牌,易容膏。” 黄莲应了声,走出房间,关好门。 唐佳人两眼冒光,惊喜道:“易容膏?是不是要给我贴……贴贴……贴人皮面具?” 公羊刁刁问:“从死人脸上扒下来的皮,有毛用?易容,主要是改变脸部的轮廓和五官,薄薄一层人皮,没用。别听那些武林八卦瞎嚷嚷。你贴层人皮出去试试,孟天青不抓你才怪。” 唐佳人抬起手,做出暂停的样子,道:“别……别说了,我我……我听得懂。”公羊刁刁说得越多越溜,她心里的堵就会越积越重,呼吸苦难啊! 公羊刁刁扫了唐佳人一眼,来到水盆旁,道:“服侍我洗漱吧。” 唐佳人有求于人,自然乐于动动手,先还点人情。 在唐佳人的服侍下,公羊刁刁洗漱完毕,神清气爽地嘀咕道:“身上有汗,应该沐浴。” 唐佳人伸出双手。 公羊刁刁问:“做什么?” 唐佳人回道:“来,踹断!” 公羊刁刁微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唐佳人立刻扑上去,捂住他的嘴,道:“别笑!按按……按理说,现在屋里就你一个人,你你你……你笑什么?傻了还是疯了?” 公羊刁刁望向唐佳人,含糊地道:“高兴了。” 唐佳人收回手,憋屈道:“是应该高高……高兴。” 公羊刁刁的眸子闪了闪,道:“也不知道你冲撞了什么牛鬼蛇神,得了口痴。得,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笑话我。还……还是让我口痴吧。反正……我也习惯了。” 唐佳人突然抬头,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不自然地闪躲开她的目光,道:“看什么?我是大夫,自然不忍心看患者痛苦。” 唐佳人抱拳道:“牛鬼蛇神呀,成成……成全他那颗载满医德的心……心心……心愿吧!” 公羊刁刁一抬脚,踢向唐佳人的小腿。他觉得,一定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可怜起唐佳人?! 唐佳人被踢,却没叫,只是抱着腿,单腿蹦哒着。看样子,还挺疼。 公羊刁刁有些后悔踢她了。 这时,黄莲取来东西会到屋里。 公羊刁刁冷着脸,示意唐佳人坐在椅子上。 唐佳人发觉,公羊刁刁在生气,却想不明白他在生谁的气。明明是他踢了她,好吧?!他占便宜还生气?是嫌自己抽得不厉害?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万一公羊刁刁抽搐的样子转移到她身上,她……她真的会哭得不省人事。 唐佳人立刻正襟危坐,表情严谨地看向公羊刁刁,大有任它风吹雨打、我自巍峨不动的架势。 黄莲见这二人都在那摆架势,于是取出易容膏,小心打开,上前两步,道:“姑娘见谅。”言罢,就要动手给唐佳人易容。 在黄莲看来,公羊刁刁的两条小手臂都收了伤,每动一下都会扯痛伤处,自然不会做自损身体的事。再者,他本身的易容术虽然不及公羊刁刁,但却也能依靠服饰等伪装敷衍过去,所以才主动请缨上阵。不想,公羊刁刁一个眼神瞪来,止了他的步伐。 公羊刁刁伸出颤巍巍的手,取过易容膏,调出适合的肤色,亲手給唐佳人易容。 没动一下,他的手臂骨都会发出撕心裂肺的痛。 即便如此,他也坚持为其易容完毕,并顺手给她画了个装,调整了眼角和嘴形。 一切做完,他的汗水湿透了衣衫,一双手抖成了筛子。 唐佳人将一切看在眼中,突然就迷茫了。这个公羊刁刁都不肯用两只手一起給孟水蓝诊治,却肯为她易容,这是……殊荣吗? 唐佳人决定,再记他一个好。 唐佳人的好奇心十分旺盛,当即来到水盆,探头一看。 喝!好家伙!这……这竟是……如此陌生的一张脸。 公羊刁刁看着唐佳人那副见鬼了的表情,心中的满足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坐在椅子上,调整着呼吸。汗水顺着额头滑落,还挺舒服的。 唐佳人伸手要摸自己的脸,公羊刁刁阻止道:“别动。现在不能摸。等过一刻钟,才能初步定型。这种易容术,只能维持六个时辰,便会干裂。六个时辰后,你必须回来。” 唐佳人不安道:“六个时辰?太紧凑了。我未必回得来。” 公羊刁刁道:“你若回不来,就用帕子沾水,敷脸,能缓解一二,不至于让自己看起来像戴了假面。” 唐佳人心中少安,点头道:“嗯,明白了。” 公羊刁刁道:“给你易容的那张脸,名叫葛根,也是我岐黄馆的人。” 唐佳人抓起长布条,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红着脸,正色道:“易容之术,不能徒有其表。” 唐佳人赞同道:“你说得对。”一溜烟跑到床上,放下帷幔,裹好胸,穿戴整齐,跳下床。速度之快,也算一景。 公羊刁刁道:“岐黄馆的名牌你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唐佳人抓起岐黄阁的外衣套在身上,又蹬上裤子,将名牌塞进腰带里,一弯腰,捡起被她扔在地上的毒针,别在衣服上打趣道:“不怕给你惹麻烦?” 公羊刁刁道:“东西被偷,我有什么办法?” 唐佳人送出一记“同为恶人,我懂”的眼神,嘿嘿一笑,摆摆手,走向门口。 公羊刁刁心中不舒服,却什么都没说。 唐佳人走到房门口,脚步微顿,回过头,看向公羊刁刁,咧嘴一笑,道:“公羊刁刁,我记得你的好。” 公羊刁刁傲娇地哼了一声。 唐佳人拉开房门,消失在走廊里。 公羊刁刁站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户,看见唐佳人在经过盘问后扬长而去。 黄莲问:“公子,手臂疼不?” 公羊刁刁回神,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道:“快,夹夹夹……夹板绑好,别别别……别长歪了。” 黄莲露出吃惊的表情。 公羊刁刁自己也张开嘴,愣住了。 他,怎么又磕巴上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刑房里的血腥 唐佳人一路来到秋枫渡时,已经是月上中天。 她怕周围有二王爷的眼线,也不敢自报家门,只是亮出名牌,声称岐黄馆有重要消息要告诉秋月白。 看门老者不敢怠慢,在禀告后,将唐佳人请进了大厅。 家仆出现,点亮了八根蜡烛,并奉上一杯香茗,这才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唐佳人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看样子简单无害,实则却在酝酿着见面后的说辞。她非初入江湖的小女子,明白眼下的利益关系。二王爷并非第一次对唐不休出手,若吴桂的死被做实是休休做的,二王爷顶着朝廷的名头,一定不会放过休休。即便无法证实是休休下手杀人,二王爷也不会轻易放过休休。这梁子,是结下了。 如今,人心惶惶、风声鹤唳,唐佳人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便是秋月白,她也留了几分心眼,想要一探究竟。万一,秋月白和二王爷狼狈为奸,她也能退一步,給自己留些余地。 不是她不相信秋月白,而是……所谓的诱惑和逼不得已,都是背叛的好借口。她与秋月白之间,虽有些瓜葛,但感情绝对没到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地步。所以,她一定要冷静、要淡定。至少,在揪出幕后黑手之前,要沉稳应对。在揪出幕后黑手之后,她便要让那厮见识一下,能将整个唐门乃至整个江湖都搅得鸡飞狗跳的不休门女侠,是何等的手段了得! 唐佳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秋月白衣袂飘飘,走进大厅里。 唐佳人立刻站起身,露出焦急之色,微垂着眼,用略带沙哑的男子声音道:“秋城主,在下葛根,乃岐黄馆的人。我家公子派小的来递一句话……”微微一顿,压低声音,继续道,“二王爷在派人四处抓唐姑娘,问您知不知道?” 不得不说,唐佳人这句话讲得实在是妙。若秋月白知道,就说明他已经和二王爷一个鼻孔出气;若他不知道,且急着寻唐佳人,就证明他的心还是在一个比较适当的位置上。 但见秋月白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葛根”一眼,问道:“你家公子与唐姑娘颇为熟识?” 唐佳人回道:“不算熟识。只因……唐姑娘曾救了公子一命,公子心存感激,派小人来传个话罢了。” 秋月白谨慎地道:“为何传给秋某?” 唐佳人开始给秋月白带高帽,道:“唐姑娘曾说过,秋城主是她最信赖的人。” 秋月白的眸子闪了闪,道:“好,秋某知道了。” 唐佳人抱拳道:“告辞。” 秋月白却道:“且慢。” 门口出现两名家奴,拦住了唐佳人的去路。 唐佳人心中一凛,以为自己暴漏了,却并未太过慌张。她继续演戏,道:“秋城主,这是何意?” 秋月白道:“公羊刁刁派人送信,想必此时此刻,唐姑娘应该与神医在一起。”一伸手,做出请的姿势,“不如同行。” 唐佳人没想到,秋月白这就要去“接”自己。心中说不感动,是假。只不过,眼下的一切,都要以见到休休为主,其它都要往后靠。至于感动这种东西,她酝酿一下情绪,也能双倍回馈给秋月白。 唐门小没良心的,就这么痛快地决定了,要一直忽悠秋月白,直到见到唐不休。 她抬眸看向秋月白,道:“唐姑娘说,若秋城主不去接她,便算了;若要去接她,便让在下将话传给秋城主。”微顿,继续道,“唐姑娘说,她现在不敢见任何人。若秋城主能确定不休门主安好,她自然会出现。” 秋月白的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唐佳人继续道:“敢问秋城主,可知不休门主在何处?是否有话让小人带回去?” 秋月白回道:“有话……”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 秋月白继续道:“不劳烦他人带。”一伸手,“请吧。” 得,秋月白这是执意要去见公羊刁刁。 唐佳人心情复杂了。她刚从那边逃出来,又要被送回去?可以这么玩吗?哎……悲催了。 唐佳人无法,只能坦白从宽。她刚要说出自己是谁,就见望动急忙赶来,对秋月白道:“主子,二王爷派人来请。” 秋月白看向“葛根。” 唐佳人道:“既然王爷有事,且先忙去。” 秋月白却道:“不如同往。” 唐佳人正有此意,刚才那话,不过是以退为进。只是,她却想不明白,为何秋月白会邀请初次见面的人同往。这防备之心,着实弱了一些吧? 秋月白率先走出大厅,唐佳人紧随其后。 马匹已经准备妥,三人三骑,一路奔向东风客。 这大半夜的,二王爷找秋月白,能有什么事?唐佳人的心有些忐忑不安,仿佛预感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三人,一路无声,唯有马蹄踢哒之声急促而行,仿若阵前鼓点,声声落在人心。 在唐佳人的忐忑中,终于到了东风客。 三人下马,报名身份,被请进了园内。 二王爷的护卫,引领着三人,直接来到一处用以处罚犯错奴仆的刑房。 刑房前,守着两队护卫,皆是一脸的肃杀之气,严阵以待。 尚未靠近,便听见一声声鞭子抽打到血肉的噼啪声。声声入骨,不绝于耳。 唐佳人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动,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捏住、捏碎! 她猜,被抽打之人,一定不是休休。休休武功那般高强,怎会沦落至此。然,值得二王爷半夜发威的人,除了休休还有谁? 此时此刻,唐佳人只希望,二王爷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对谁下手都这么狠。只要不是休休,是谁都可以!只要不是休休,是她自己也无所谓畏惧。 唐佳人告诉自己,眼见为实,可那厚重的大门却遮挡了她所有的视线,令她……令她无法窥探真相和残忍。 透过门的缝隙,可以看见,刑房里有刺眼的光透出,犹如一根根锋利的长针,刺入眼中,令人不安。 唐佳人努力调整呼吸,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赵胜武拦下唐佳人和望东,道:“王爷只请秋城主一人进去,其他人等,外面候着。” 唐佳人哪肯?可,不肯又能如何?她素来只是一个没有能耐大杀四方的蔫坏,除了小打小闹,她没有能力力挽狂澜。这种认知,让唐佳人无比难过。 唐佳人停下脚步,却站在门口没有动。 秋月白淡淡地扫了“葛根”一眼,一伸手,推开刑房的门。 吱嘎一声,仿佛开启了地狱之门。 诡异地是,地狱里灯火通明,地狱外的人间,却漆黑一片。到底,哪里才是地狱? 门开的那个瞬间,秋月白用身体挡住了唐佳人的视线,并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唐佳人的偷窥。 唐佳人恨恨地收回目光,脚尖一转,就要换个地方转转。 立刻有人呵斥她,不让她乱动。 唐佳人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支棱着耳朵听着动静。 实则,是她自己胆怯了,不敢想办法去看。她怕……怕看到里面受刑之人,是休休。 皮鞭抽肉声,因秋月白的进入而暂缓。 二王爷坐在刑房的一侧,端着茶水,笑看秋月白,道:“月白来了?” 秋月白抱拳道:“王爷。” 二王爷道:“坐。” 秋月白:“谢王爷。” 二王爷将手中茶水向着受刑人泼去,道:“唐不休的嘴,不好撬啊。” 秋月白道:“若王爷的手段都不能令其认罪,月白亦无计可施。” 二王爷却是呵呵一笑,道:“人啊,都有弱点。月白,你还是不够狠。”挑眉,“怎么?你可是顾及唐佳人那贱人?!” 秋月白看向受刑者,淡淡道:“佳人无辜,王爷既要主持公道,还是要让唐不休亲口承认才好。” 二王爷哈哈大笑,道:“本王的手段,你会慢慢看到。” 听闻此话,受刑者的身体明显一抽。那是肌肉的痉挛,是人在遭遇虐待后下意思的反应。 受刑者披头散发,被绑在十字木桩上。他的身体身体悬空,血肉模糊、皮肉翻滚,全身上下竟无一处好肉。血水,沿着他的身体汇集到脚尖,滴答落下,于脚下汇集成一滩黑褐色的浓稠,散发着血腥的味道。 门外,听到二人谈话的唐佳人,手心一片滑腻,不知是汗是血。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失去冷静。然,做不到。 一想到在里面受刑的是休休,她便无法思考,只想撕烂了二王爷,解救休休出来。 痛!全身都痛!心,更痛! 痛让她保持了一丝难得的清醒,知道如果动手,首先要保证一点,那就是……自己不会晕血昏倒。 否则,万事皆休。 为了休休,她坚信,自己可以对自己更狠一点! 为了休休,她坚信,没有什么恐惧是自己客服不了的! 所以,当二王爷淡淡道:“把他眼睛挖了,让他下辈子投胎时能张个记性。”时,唐佳人突然出手,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冲进了屋里…… 第二百七十章:伪装者的厉害 刑房里,因唐佳人的突然闯入变得兵荒马乱。 有人喊着:“保护王爷!” 有人喊着:“有刺客!” 受刑之人以为有人来救自己,竟抬头看向唐佳人。 四目相对,不认识。 受刑之人眼含渴望,希望唐佳人是侠肝义胆路见不平的侠士。哪怕,给他一个痛快,也是好的。 可惜,唐佳人不是。 唐佳人是什么? 她是看起来没心眼实则特别能随机应变的……晕血伪装者。 当她的前后呈现刀光剑影,自己脑中又是一阵眩晕,眼瞧着人要往地上出溜去,唐佳人当机立断,直接将藏在手指间的毒针插入大腿,人也随之清醒过来,并一边扭着发软的身子站直,一边发出好似撒娇的一声低吟:“哦……”眼睛瞪向秋月白,喊话,“秋城主,到底走不走了?!” 秋月白愣了,二王爷愣了,所有人都傻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一个面容平平的男子,竟……冲着秋月白撒娇?问他走不走了? 二王爷看向秋月白,目光饱含深意啊。 秋月白在万众瞩目中,站起身,对着二王爷抱了抱拳,道:“若王爷无事,月白先走一步。” 二王爷摆了摆手,笑得暧昧不明:“去忙吧。” 秋月白的脸有些黑,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脚步,转身对二王爷道:“本以为,王爷深夜寻月白来,是要提审唐不休。” 唐佳人的身子微僵,手指放在刺入自己身体的那根毒针前,做着随时动手的准备。 二王爷笑道:“不急。不休门主,犹如猛虎,怎能轻易审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秋月白道:“吴家来人了。两日后,定到秋城。” 二王爷点了点头,没言语。 秋月白转身,从唐佳人的身边走过。 唐佳人心有不甘,恨不得现在就掐着二王爷的脖子,逼问出唐不休被他关在了哪里。若他不答,便用针扎他一个满脸花!眼珠子都不能放过! 唐佳人心中发狠,面上却表现得十分老实,规规矩矩地尾随在秋月白的身后,向外走去。 二王爷留下一句:“活埋了。”便走出刑房,冲着秋月白的背影阴阳怪气地一笑,张开道,“月白,留步。” 秋月白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二王爷。 二王爷走到秋月白面前,道:“本王听闻,月白和不休门主的关系有些微妙,待提审时,还是要秋城主到场的。” 秋月白道:“吴英雄死在秋城,月白是要给吴家一个交代。” 二王爷看向唐佳人,见她穿着修着骷髅骨头的衣裤,便道:“这是公羊刁刁的人吧?” 不待秋月白回话,唐佳人道:“回禀王爷。在岐黄馆,除了公子,便属小的医术最高。且,小人善于解毒,这手艺比公子都要高出些许。小人曾与秋城主有一面之缘,见其面相得知,其身体里有隐毒,所以特来帮其医治,用以证明小人解毒的手段天下第一。” 二王爷心中一喜啊!如果此人真的手段了得,若能留下给自己解毒,自己何苦每次见人都要将胸部捆绑起来?这份罪,既羞愤难捱,还令人愤怒抓狂!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医治好他那不可言说的地方。若他没了延续香火的能力,就算得到皇位,也无法纵情享乐。再者,他为了表现得清心寡欲,膝下……只有一个世子,以及…… 算了,无需多想,先医治好自己才是正事儿。此事关系重大,万万马虎不得。 二王爷听出“葛根”不甘心居于人下的不满,心中有了计较,便对“葛根”说:“本王见惯了世人自以为是的吹嘘。你若真有能耐,本王便送你一个牌匾,上书治毒第一手,如何?”这便是,要捧他自立门户。 唐佳人哪里在意这些?她要得,只是一个留在二王爷身边的机会。因为,她从二王爷和秋月白的对话中得知,唐不休是被二王爷关起来的,所以,这东风客才是她搜寻的主要方向。 尽管她不在乎,但还是要表现出欣喜的样子,抱拳道:“谢王爷。” 二王爷呵呵一笑,特别的仁慈,于刚才的嗜血便若两人。他问秋月白:“本王寻你来说话,为何带着他?” 秋月白回道:“怕自己身体不支,所以不敢让大夫远离。” 二王爷沉吟道:“这样啊。不过,本王看月白,并不像中毒之人。” 秋月白看了唐佳人一眼,回道:“月白也觉得不像,奈何这位大夫说得头头是道,不得不令月白相信。” 二王爷笑道:“既然如此,看来此毒并无大碍。你若不急于一时,且先让他留下,本王有用。” 秋月白回了一个字:“急。” 二王爷不悦了。 唐佳人双手插入袖口,使劲儿搓了搓胳膊,却……收货无几。 不过,聊胜于无啊。 她用食指托着一颗特别特别小的黑丸,送到秋月白面前,道:“这就是秋城主的解药。待城主心慌气短、皮肤红肿时服下便可。”好吧,她承认,她也不想让秋月白服下她的泥球,所以强调了一下前提。 秋月白不接,眉毛皱起。 唐佳人二话不说,拉过秋月白的手,将那颗特别小的泥球拍入他的手心,而后看向二王爷,谄媚地一笑,道:“二王爷,借一步说话。” 二王爷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道:“来人啊,送送秋城主。” 赵胜武令命,来送秋月白。 二王爷与唐佳人凑到一起。 唐佳人在二王爷耳边刀:“王爷身中蛇毒,对否?” 二王爷心中一凛,看向唐佳人,怀疑道:“可是公羊刁刁说的?” 唐佳人立刻正色道:“岐黄馆中人,都会对病患之事守口如瓶,才乃从医的医德之一,万万不容多嘴。” 二王爷信了唐佳人的话,面色稍霁,道:“你随本王来。” 唐佳人应道:“诺。” 二王爷与唐佳人并肩而行,渐行渐远。 秋月白回头,看向二人的身影,又收回目光,垂眸看了眼手心中的小小泥鳅,大步向外走去。 若说……他刚开始没看出那所谓的“葛根”是谁,有情可原,可这会儿若还不清楚,就真是愚钝之人了。 唐佳人,真是胆大妄为,忽悠了他不要紧,却敢来二王爷处施展手脚,真是……不要命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大骗子是佳人 秋月白心中气恼,步子走得飞快,眼瞧着就要走出东风客,却是脚步微顿,心生不确定。 唐佳人晕血,此事他心照不宣。可那“葛根”,在见血后,却并未昏厥。难道,他看错了?那人不是唐佳人?还是说,唐佳人寻到了不昏厥的法子? 秋月白的身子走出了秋风客,心却留在了秋风客里,不得安宁。他有心回去,却认为不妥。若他去而复返,定会引起二王爷怀疑,届时……唐佳人会更不安全。秋月白皱眉离开。今夜,注定无眠。 秋风客里,二王爷叫上唐佳人回到他的住处,然后躺在了床上,伸出手,让唐佳人给他诊脉。 唐佳人装模作样地摸了摸,沉吟半晌,终是在二王爷的注视中,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开口道:“王爷身上致命的蛇毒,清了大半,却也残留了不少。哎……” 这世上最恐惧的事,便是大夫的一声叹息。 二王爷直接从床上坐起身,问:“如何?可能清除?可用本王脱衣细看?” 这是真慌了。 唐佳人道:“王爷莫慌。通过望闻问切,小人看出,王爷的致命之毒,停在了胸口。” 二王爷觉得,眼前之人虽不年长,但能通过简单号脉便说出他被毒蛇咬伤的地方,显然是有些门道的。只不过……有个地方的毒,最是令他惶恐不安呐。 二王爷生性多疑,于是不动声色地道:“照你这么说,只要解决胸口之毒,本王便高枕无忧了呗。” 唐佳人心想:胸口的毒,是她捏着毒蛇咬的,至于其它地方有没有被蛇咬,谁知道?所以,这个问题明显是陷阱。 唐佳人心中有了计较,便送出去一个“你懂”的眼神,道:“这就不好多说了。总而言之,只要将胸口之毒解开,其它地方的毒,自然一通百通,王爷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二王爷暗道:这是个明白人。知道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 二王爷满意地笑了笑,道:“如此,就劳烦大夫了。” 唐佳人立刻正色道:“能为王爷分忧,实乃三生有幸。只是……这需要准备的东西,可能有些麻烦。” 二王爷狂傲地一笑,道:“这世间,有何物是本王得不到的?”转而却是一皱眉,问,“你要得,不会也是摩莲圣果吧?” 摩莲圣果什么东西?不晓得啊。 唐佳人不敢搭这个话茬,怕多说多错,只是要了摇头,道:“非也。王爷尊贵之躯,却被毒蛇咬伤。这毒蛇的种类之多,小人就不一一列举了。咱今晚,只说一事。” 二王爷见有门,当即眼睛一亮,道:“请说。” 唐佳人负手而立,做出沉吟之态,在屋里走了两步,待二王爷急了,打算催促,这才开口道:“但凡蛇毒,都有可解之法,每位大夫都有一定的手段。然,为有许多毒,无解?”眼眸烁烁,言辞激烈,竟无比蛊惑人心。 二王爷下意识地问:“为何?” 唐佳人回道:“因为……缺药引!” 二王爷答应唐佳人,明天晚上让她去取药引,至于今晚,先休息。 唐佳人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被安排在了一间客房里,合衣躺下,整夜未眠,直到天亮。 诡异的是,天亮后,她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可以吃午膳了。 有奴婢来服侍唐佳人梳洗,却都被她拒之门外。 开玩笑,她的脸是假的,哪敢让别人碰。 她来到铜镜前,伸出泛黄的手,摸了摸脸,感觉到手下的弹性和细微处的变化,深深为易容术痴迷了一把。 公羊刁刁并没有在她脸上用过多的易容膏,只是调整了一些细节,令她看起来像个男人。 唐佳人欣赏一会儿后,想起公羊刁刁的话。这伪装只能挺六个时辰,若无法及时赶回,只能用帕子沾水敷面,延缓它干裂的时间。 眼下看来,她一定无法在六个时辰内回到公羊刁刁的身边,只能……提前自救。如果在去救休休的路上,自己的假脸裂开,后果可想而知。 唐佳人拿了布巾,在水里揉了揉,然后拧掉一些水分,敷在脸上。 这种感觉不太好,憋得人无法呼吸。 唐佳人和奴婢要了剪纸,在布巾上剪出眼睛、鼻孔和嘴巴,这才将其往脸上一敷,顿觉心安不少。 吃过饭后,唐佳人在屋里转了转,有些坐不住了。 她想出去溜达一下,看看能不能提前知晓唐不休所在的位置。尽管等到晚上,成功率大上许多,奈何心中焦躁的感觉,真是好比灌入热油,将一颗心炸得娇嫩易碎。 唐佳人顶着布巾,溜溜达达地走向门口。为了防止布巾掉落,她不得不仰着头走路。尽管如此,也没挡住她寻找唐不休的步伐。然,守在门外的护卫声称二王爷有令,不许她出门。 唐佳人无法,只能退回到屋里,悄悄推开窗向外张望。果然,窗外也有护卫把手。显然,二王爷并不信任她。也是,信任如果这般廉价,早就比猪下水便宜了。 唐佳人回到屋里,叫来奴婢把好菜好饭呈上,一顿风卷残云之后,抚着肚子躺在床上,继续敷布巾。若非心中有事,这小生活绝对惬意。 奴婢来收拾碗筷后,退出房间。唐佳人想着心事,直到一阵香风传来,打断了她的想法。 一位绿裙女子,从后窗爬进屋,悄然靠近唐佳人。 她口中唤着:“公子……公子……” 唐佳人突然睁开眼睛,看向绿裙女子,问:“干啥?” 绿裙女子一愣,开始轻解衣衫,含羞带怯地道:“奴来服侍公子……” 唐佳人坐起身,想起风月楼,想起《残菊手》,顿觉菊花一紧,当即摇头道:“别……我们还是吟诗作画吧。” 绿裙女子一扬手,将衣衫扔到唐佳人的头上。 唐佳人怕她碰坏自己的脸,一边用手撑着衣衫,一边伸脚去踹绿裙女子。 绿裙女子吃痛,却并未发出声音。 唐佳人觉得事情不对劲儿,立刻一跃而起,将衣衫套在了绿裙女子头上,然后张嘴就要喊人。 不想,身后竟有人偷袭,直接用手刀将她砍昏。 唐佳人软到在偷袭者的怀里。 第二百七十二章:活埋 偷袭者和绿裙女子将唐佳人从窗口送出,装入一个木头箱子里,抬起,送入六王爷端木炎的窗口。 韩笑等人接过箱子,大摇大摆地抬起,走出房门,送进一辆马车上,放好。 端木焱坐上马车,驶出东风客。 端木焱知道,二王爷一直派人跟踪他,于是也不着急,在秋城里转悠一圈,又吃了几杯茶,解决了盯梢者,这才重新登上马车,驶向郊外一处偏僻处。 此时已是申时,太阳偏移,红霞染天。树林里光影斑斓,别有一番美态。 肖劲策马来到窗边,对端木焱道:“王爷,我们已经到了郊区。” 端木焱轻挑手指。 肖劲喊道:“停!” 马车停下。 肖劲道:“这箱子里装着的,便是善于解毒的岐黄阁神医。二王爷将其保护得密不透风,想必解毒之事已有了希望。王爷,您看,这人是杀了,绝了二王爷的希望,还是先审审?” 端木焱的脸隐在阴暗中,虽美绝人寰,却有着往日看不到的犀利与冰冷。他的眼睛上,虽然系着绸带,一看便知是有眼疾的人,但那从骨子里散出的尊贵,却压得人不敢放肆,必须服从。 他轻启唇瓣,开口道:“审。” 肖劲应道:“诺。”走到木头箱子旁,一脚踢在木板上。 唐佳人被震醒,却没有动。 肖劲又踢了一脚。 唐佳人忙睁开眼睛,向四周围看了看,摸了摸,当即确定,自己被关在了木头箱子里。 箱子里留了几个小孔,不至于让她憋死,却也无法呼吸顺畅。 唐佳人想透过小孔看向外面,可小孔外面却被贴了一块黑布,挡住了她的窥探。如此细心,可见并不是临时起意。 唐佳人有些慌了,因为……敌人有备而来,却不知是谁。 就在肖劲准备踢第三脚的时候,唐佳人配合着敲了敲箱板,表示自己醒了。 肖劲道:“我问你话,你老实回答。” 唐佳人试着调整一下身体,却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关节处每动一下便针扎似的痛。她忍着痛,慢慢活动着身体,并用男子的声音回道:“你问吧。我的为人,素来以知无不言为准绳。不过,你得先说明白,要问我几个问题。问过之后,是不是放我离开?做买卖,你来我往才有诚意。” 肖劲没想到,一个阶下囚还敢和自己讲条件。然,不得不说,这两个条件讲得十分精妙。 肖劲看向端木焱,端木焱直接道:“埋了。” 肖劲应了一声,开始动手挖坑。 透过木板,端木焱的声音有些模糊,但却仍旧让唐佳人觉得有几分熟悉。她立刻大声喊道:“且慢且慢,别一言不合就埋了。大家身在江湖,没什么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你说,我哪里碍你的眼了?我改;你说,我挡了你哪条路,我挪;你说,我怎样你才开心,我做!如此全方位无死角的配合,你要珍惜啊。” 端木焱的眉毛挑了挑,觉得箱子里那人说起话来一套套的,倒是有几分机敏。于是,他开口道:“你能医治好二王爷的蛇毒?” 唐佳人在心灵深处发出深深的咆哮……这是一道送命题! 若掠走她的是二王爷的,用意是试探她,那么她回答不是,自己便死定了;如果掠走她的是二王爷的敌对,她回答是,一定死定了。 端木焱问话后,没得到答案,干脆又扔出两个字:“埋了。” 肖劲和寒笑抬起箱子,唐佳人立刻喊道:“别晃别晃,我晕。真的,头晕……” 肖劲和寒笑险些被逗笑。 这都什么时候了,晕不晕的很重要吗? 若非彼此阵营不对,箱子里的人,留下也不错。 二人将箱子扔进一处树根腐烂后形成的天然坑中,用脚踢了些泥,盖住箱子,这才回到马车前复命。 车轮滚动,端木焱走了。 唐佳人隐约觉出问题的所在,又喊又叫却再也无人应,心中的恐惧瞬间爬满全身。如果……她死了,真是做鬼也不能放过那个瞎子!自己人坑自己人,都这么顺手了吗?日你仙人板板! 因箱子并不大,唐佳人的四肢无法伸展,想要用力踹开箱子盖着实有些困难。 唐佳人在箱子里扭动着,扭得自己大汗淋漓,也无法脱困。 想她大风大浪里走来,竟……竟要死于此地,甚至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何其悲也?! 这一刻,唐佳人真希望将自己吃成一个大胖子。想当初,她假扮六王爷时,胖成那样,别说这么一只小箱子,就算弄副棺材来,也未必装得下她! 唐佳人已经无法呼吸,只能大口喘气。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狗,还是那种热得直吐舌头的狗。 心中的恐惧渐渐变得模糊,对生命的执著也渐渐淡去,唯有休休,是她放不下的执念。想到唐不休,唐佳人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觉得自己不能轻易放弃! 想到这两天吃得不少,却从未放屁,十分没有道理。于是,她牟足了劲儿还是晃悠自己的身体,想摇出一个可令日月为之变色的屁!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一个载满希望的屁喷出,愣是以不可抵挡之势,崩裂了箱板。 唐佳人心中一喜,一鼓作气,终是撞开箱板,手脚并用地从中爬出,仰头望向渐黑的天空,感慨道:“果然,日月变色。” 来不及调整呼吸,简单辨认了一下方向,撒腿便向东风客跑。 许是拼了老命,许是上天垂怜,她赶超近路时,竟发现路边有几匹马在悠哉吃草。她二话不说,偷偷扯走一匹,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听到动静的女子探头一看,立刻目露凶光,当即大喝一声,道:“敢抢我们战魔宫的马,找死!”解下捆绑在树干上的马绳,飞身上马,狂追而去。 那些负责打野味的人,听到女子的喝声,纷纷回转,解开马绳,一同狂追而去。 这一路的热闹,真是鸡飞狗跳,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暗自揣测不已。 唐佳人不是没听见身后女子的怒喝,偏生事有轻重缓急,她若再不回去,营救休休真要无望了。 她放开喉咙,喊道:“别追了!我有急事儿!” 女子喊道:“站住!否则杀了你!” 唐佳人一缩脖子,玩命的跑。 可恼的是,她两条腿跑得比其他人快,四条腿却明显跑不过人家。 那紧追她不放的女子终是绕到她的前面,瞪着一双不友善的眸子,凶巴巴地瞪着她。 唐佳人被困其中,前不得,退不了。所幸,她的脑子还在,想起战魔宫是魔头战苍穹的人,当即喝道:“本人乃岐黄馆的神医,专门负责为秋城主解毒!你们这些魔头,想要掠我去做什么?!难道是想加害秋城主?!”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秋月白的秋城。 不客气的说,在这里,谁骂上秋月白一句,都会被众人唾弃。更何况,那些自诩名门正道的人,素来标榜和魔教水火不容,那些游荡在秋城的名门正派听到唐佳人的话,谁不是虎躯一震,想与魔教中人练练身手,讨好一下秋月白啊? 当然,最重要的是,听说战苍穹出了事儿,许是跌入深渊尸骨无存,战魔宫至今群龙无首,谁不想踹上两脚,给自己标榜一个好名声。 江湖是一个奇怪的圈。但凡打魔教的,都被认为是正义侠士。平时吧,想要混个侠士的名头,可不容易了。但是,只要在打魔教上出了力,那好名声,是瞬间移到头上,想躲都不容易啊。 唐佳人不懂这些人的歪歪肠子,却知道,将几只威风凛凛的老鼠扔进猫窝,猫是会群起攻之的。 这,不假。 打蛇打七寸。唐佳人这手,太狠了。 茶楼酒肆,纳凉消夏的江湖人,纷纷探头观望。 他们见唐佳人穿着公羊刁刁随从的衣裤,便信了三分。毕竟,公羊刁刁的岐黄馆素来不问江湖恩怨,只做救死扶伤一事。再看那围着唐佳人不放的五匹马六个人,各个儿都是战魔宫的高手。 众人心下有了计较,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些魔头的心狠手辣,随便叫出一位,都能止小儿啼哭。 唐佳人见势已起,当即吼道:“我为秋城主送解药,哪位豪杰谁助我?!” 这话一出口,真叫人热血沸腾啊。 有人想借此一战攀上秋月白,也有人是真的侠肝义胆,当即有人应道:“地公五龙,前来领教!” “凤山三侠,愿护兄台送药!” 一时间,声音此起彼伏,人影络绎不绝,那叫一个热闹。 唐佳人直接大喝一声“架”,从拦路女子的身边跑过。 那女子想拦,却被大侠们围住,不能动弹。 人多欺负人少,感觉……挺微妙啊。 唐佳人跑了几步后,回头看向被围攻的六个人,在心里道了声:对不住了。 那女子挥着两柄大刀,逼退围上来的武林侠士,眺望向唐佳人。那眼神,真叫一个凶狠呐。 唐佳人又是一缩脖子,继续狂奔。 第二百七十三章:终于得见休休真颜色 一辆马车,赶着夜色,驶入东风客。 肖劲掀开车帘,搀扶着端木焱下了马车。 二王爷得到端木焱回来的消息,立刻带人杀气腾腾地冲了出来,当面质问道:“端木焱!将人交出来!” 端木焱透过特制的飘带,早已看见二王爷,却还是装出一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捂着心脏怒道:“你吼个鸟儿?!吓死老子了!” 二王爷一把扯住端木焱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交出人,听见没有?!” 端木焱一拳头砸了过去,骂道:“交你个王八蛋!” 二王爷被打,发出一声闷哼。口腔里有血,却被他咽了回去。 赵胜武等人喊着“保护王爷”,纷纷手按刀柄,严阵以待。 端木焱的人立刻围了上来,同样高喊“保护王爷”,气势逼人。 这一刻,什么皇家的尊严,什么王爷的体面,统统不要了。 二王爷要得,只是生儿子的能力!原本,他还想再试探一下“葛根”,结果……人没了。在这东风客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人,除了端木焱,还能有谁? “葛根”是什么?是二王爷眼下能抓到的希望! 二王爷这次是愤怒了,再也顾不得其它,瞪向端木焱的眼神好似一条满身巨毒的蛇。他已然撕破伪装,想以武力解决问题,要回“葛根”。当然,前提是,“葛根”没死。 端木焱的唇角挑着笑,道:“二哥这借题发挥的功力,真是越来越高杆了。本王都没弄清楚,你要得是什么人,你这边就要大打出手?此事,本王一定会如实上奏给父皇。” 二王爷愣笑道:“端木焱,你敢吗?!什么叫拔出萝卜带出泥?你若上奏,本王也有本上奏。好叫父皇知道,何为弑兄!” 端木焱哈哈一笑,道:“若二哥敢,老子陪你到底!正好,老子这儿有一个笑话,要讲给父皇听。” 二王爷闻听此言,脑中便是一声轰鸣。他怕……端木焱已经知晓自己的隐疾,欲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若此事暴漏,其后果……不堪设想! 若真如此,他还不如先杀了端木焱! 这个想法,早已在二王爷心中蕴酿很久,奈何时机不对,不好随意出手。而今,却是再也管不得那些。只是,事成之后,这院子里的人都要统统灭口。成大事,谁不是踩着万千白骨?呵…… 二王爷心中发狠,直接说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道:“端木焱,你明知那神医是本王为父皇所寻,你却将其残害,如此歹毒之心,与弑父无异!来人呐,把他给本王拿下,压去见父皇!反抗者,杀无赦!”看向赵胜武,微微颔首。 赵胜武得了信儿,立刻扬起大刀,大声应道:“诺!” 二王爷的人纷纷拔出大刀,逼向端木焱等人。 端木焱的人手持利刃,严阵以待。 赵胜武率先出手,直袭向端木焱的脖子。 肖劲用兵器将其拦来,与赵胜武斗在一起。 两方人马,瞬间打得难解难分。 这时,一只酒坛子从天而降,砸在两位王爷的中间,啪地炸裂开来,酒香四溢,坛碴子乱飞。 除了两位王爷,所有人都大喊:“有刺客!保护王爷!” 无比紧张的气氛中,众人抬头望去,但见一只面如白纸的恶鬼正趴在树杈子上! 嘶……好吓人! 那白面鬼还冲着众人摇头晃脑地道:“在下只是小睡一觉,诸位怎就动起手来?火气太旺,得喝黄莲水……” 说着话,那鬼的白脸皮掉落,露出“葛根”的脸。“葛根”一把捞回看起来像脸皮的白布巾,重新贴回到脸上,这才继续道,“日灌三壶,不嫌少啊。” 众人面面相觑,再次诧异事态的转折和奇妙。 肖劲心中大惊,忙靠近端木焱,耳语两句。 端木焱不好抬头去看“葛根”,心中却也放起了狐疑。 二王爷喜出望外,立刻道:“神医何时爬到树上?快请下来。”这语气,那是前所未有的客气。 唐佳人一边往下爬,一边感慨道:“在下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将在下的弟弟打昏,装入箱子,埋入郊外。在下吓得一蹬腿,这梦就醒了,却是出了一身臭汗。这不,用帕子敷敷脸,压压惊,绝没有吓人的意思。” 端木焱略一思索,觉得这事儿有些诡异。他不信“葛根”所说,什么弟弟被埋入郊外。“葛根”随同秋月白进入东风客时,是一个人。住下后,是一个人。怎么又多出了个弟弟? 二王爷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故事,却失了耐心,只想快点儿医治好自己。待唐佳人脚落地面,尚未站稳,他便开口道:“神医,且随本王来。” 唐佳人应了声,尾随在二王爷的身后。 打得头破血流的敌对双方偃旗息鼓,只能等它日再战。 端木焱伸出手,寒笑搀扶住他。端木焱道:“二哥,本王有眼疾,不如让神医给本王诊治一二。” 二王爷果断拒绝,笑道:“六弟稍安勿躁。待本王查明,此神医是否有真才实学,再推荐给六弟才显稳妥。” 兄弟二人都笑得好看,谁能想到前一刻,这二人还要拼个你死我活? 二王爷不等端木焱,大步离开。唐佳人紧随其后,不敢多生是非,所以没有回头去看端木焱。 属于二王爷的人散去,端木焱站在院子中一动不动。 寒笑开口道:“王爷,葛根说他有个弟弟,属下怎么觉得这事儿十分可疑呢?” 端木焱直接道:“假的。” 寒笑不解地问:“假的?我们派出的人并非高手,却能得手,就证明葛根并无什么武功。且,那箱子上了锁,还被埋入土中,着实不容脱险。” 端木焱道:“去看看便知。” 寒笑令命,道:“诺。” 寒笑走来,肖劲搀扶住端木焱,问:“王爷可要休息?” 端木焱道:“有热闹可看,为何要休息?走,去二哥那里讨杯茶水。本王睡不着,自然要寻人说说话。” 肖劲搀扶着端木焱向“葛根”的房间走去。 二人走了几步后,端木焱问:“可有佳人的消息?” 肖劲回道:“一直派人搜索,却始终没有消息。” 端木焱道:“这几天,让大家都盯着点,佳人应该会来救唐不休。” 肖劲略显犹豫,问道:“我们……袖手旁观?” 端木焱回道:“连个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让她自己忙乎去!老子没空管她的事儿!”话锋一转,“只是一条,不许别人伤了她。” 肖劲应道:“诺。” 若唐佳人听见端木焱的话,一定会大笑三声。她一个人刀山火海里溜达过,却差点儿被他六王爷给活埋了!若非她的屁了得,这会儿都得去给阎王敲敲腿,求还魂呢。当然,她没死,就得继续折腾。 唐佳人的房间里,已经按照唐佳人的要求,摆好了她要的许多珍贵药材和一些密封在四个坛子里的活物,分别是蜈蚣、知了、巨蟒和林蛙。 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起来就挺渗人。 唐佳人逐一检查过后,表示很满意,道:“不错。这些药材准备得都算充足,唯有蝎子少了些许,不过也无大碍。” 二王爷一听这话,生怕出了意外,当即吩咐赵胜武:“再去准备一些蝎子。” 赵胜武应道:“诺。”走出房间,将此事吩咐下去,又折返回到二王爷的身边,以防不测。 唐佳人道:“如今,药材都准备齐全了,缺得唯有药引。”言罢,徒手捞出一只毒蝎,攥在手心。 赵胜武和二王爷都被这生猛的手法吓了一跳,却也更加相信,眼前这人有几分能耐,才能不畏蝎毒。 唐佳人道:“请把绝世高手请出,让小人采献血。” 二王爷心有防备,于是问道:“是否让毒蝎蜇那高手即可?” 唐佳人高深莫测地一笑,道:“非也。这毒蝎如此厉害,万一将那高手蜇死了,王爷去哪里寻新鲜的高手血?不过王爷放心,只要有我在,那高手非但死不了,且能长期为王爷供血解毒。” 二王爷心中一喜,当即道:“如此,甚好。” 在二王爷的首肯下,唐佳人让赵胜武将她准备好的药材,系数搬起,跟她走。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后院深处,在众多奇石之后,有一处小池塘。那里,养了几条锦鲤。而今,却还养了一个人。 那人披头散发,衣襟微敞,四肢分别被扣在黑色的玄铁中,玄铁的另一边,钉入怪石上,限制着他的自由,迫使他展开四肢,露出精装性感的蜜色胸膛。腰线处,浸入墨色水中,偶尔被几只艳红色的锦鲤围住,轻轻一啄,令人想入非非。 月儿悄然升起,照亮一池碧波,抚亮那人剪影,仿若神来之笔,令这静止不动的画面变的鲜活,甚至渲染出几分不可言喻的魅惑之意。 有种男子,无论他身在哪里,陷入何种囫囵,所在之处,皆是风景。此人,便是唐不休。 第二百七十四章:心中的那个人 见到唐不休的那一刻,唐佳人所有的烦躁不安都消失殆尽。 真的,她以为自己会热泪盈眶,或者痛苦不堪,再者情绪失控到不管不顾,结果……她那颗一直焦躁不安的心,终于嘘了一口气,不再备受煎熬。 人,就在眼前。 好与坏,都能看得见。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好,她更好;他坏,她陪着他更坏。若说出生没得选,如何死却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由此可见,人就算处于绝境,也是有得选的。多好。更何况,他们并未处于绝境,只是前路未明罢了。 唐佳人真想怼唐不休两句,问问他这千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为何落到这番田地。这是千年弹指间而过,还是千年石化成灰了?平时那般牛气的一个人,都敢自称不休老祖,竟被人锁在这里,丢不丢人?!为了争回脸面,我们是不是要打回去?恩,一定的! 仿佛感觉到唐佳人灼热的目光,唐不休竟缓缓抬起头,打了个哈气,随意一扫,将所有人的脸扫入眼中。 唐佳人愣了愣,暗道:这是……睡着了?甚是不可思议呢。待从这里脱困,要不要真心实意夸张休休一句,站着也能睡觉,好生厉害!想必,休休定会欣喜异常。 唐佳人深感唐不休的强大,在心里偷偷跪拜了一下,并默默送上三炷香。 唐不休随意地打量众人,唐佳人怕自己露馅,微微调整目光,躲开唐不休的目光,只是盯着他的下巴看。 即便如此,唐不休那强大到令人发指的直觉,还是令他多关注了“葛根”两眼,才转开目光,而后竟又闭上眼睛,耷拉下脑袋,继续睡。 唐佳人见此,心中泛酸。本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休休,却被困锁在这满是泥巴的池塘里。唐不休越是表现得不在乎,她越是心痛得无法形容。 唐佳人有种冲动,现在就冲过去,救走休休,哪怕为此付出生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索性,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并未生根发芽。 唐佳人是个有理智的人,她懂得动脑子思考问题。若撒泼耍横能解决问题,她早就趟地上蹬腿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休休那么宝贝她,从不舍得她难过,更何况受伤?为了休休,她也要保重自己。休休已经很难,她不能再往他心口撒盐。她要好好儿的,一定要好好儿的。 有种保全自己的自私,又何尝不是因为爱?所谓的爱屋及乌,便是为你的喜欢的我,保护好自己。 二王爷道:“不休门主在这里睡得如何?” 唐不休不道理他。 赵胜武喝道:“王爷问话!胆敢不答?!” 唐不休掀了掀眼皮,看向赵胜武,勾唇笑了笑。 赵胜武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又立刻站定,刻意对唐不休怒目而视,用以证明自己不怕他。有些儿戏,呵…… 唐不休道:“今晚夜色迷人,水中鱼儿肥美,二王爷这是要来欣赏本尊的夏睡图吗?” 唐不休一开口,唐佳人就更心疼了。他的嗓子干哑,一听便知已经许久不曾喝过水。二王爷,白杂毛,她早晚会让他尝尝什么叫做不休门的报复!她错了,真的错了,当初就应该直接弄死他!这些年,她虽从未直接动手杀人,但帮助端木焱出群山时,手下沾染了几条人命,她却是大概清楚的。那时,也曾怕过,唯有猛吃,才能抵消内心的烦躁不安。而今,她仍旧怕见血,但却无比期待见到白杂毛血溅当场的样子! 二王爷啪地一声展开扇子,摇了摇,道:“不休门主之姿,确实值得一看。若门主点头,本王更想以礼相待,而不是将门主锁在池水中,如此作贱。” 唐不休挑眉道:“以身相许?本尊做不到啊。”话锋一转,“若二王爷想要加入不休门,本尊倒是可以考虑看看。”上下打量二王爷,“以二王爷之姿,本尊一定舍不得将你锁在这腥臭的池子里……” 唐佳人在心里补了一句:一准儿将你锁到更臭的粪坑里。 二王爷面不改色地道:“不休门主这么说话,实在没有诚意。吴家人即将到此,本王就算有心保你,也不好太过不公。” 唐不休半眯着眼睛,笑道:“真是呱噪啊。” 二王爷的脸色一变,竟是突然收紧扇子,大喝一声:“放肆!” 唐佳人彻底迷糊了。 这二王爷的愤怒点,有些不好琢磨啊。先前,休休那么戏耍他,他都能跟着兑付两句,如今休休只是说他呱噪,这人竟突然就暴怒了。是何原因?咋地,讨厌呱噪两个字啊? 唐佳人不知的是,闻人无声杀人时,最是厌恶别人惨叫的声音。所以,他一说呱噪,就令二王爷联想到噤声,从而认定唐不休又想动手杀他。焉能不怒? 唐不休淡淡地嗤笑一声,完全不将二王爷的愤怒放在眼中。那样子,竟有些无赖。 二王爷攥紧扇子手把,喝道:“唐不休!” 唐不休微微皱眉呵斥道:“小点声,本尊不聋。” 二王爷冲着唐不休冷笑,道:“本尊最是惜才,也真好缺一把快刀。不休门主,好生考量考量,别逼得本尊做出难以挽回之事。”看向唐佳人,道:“去采血!” 唐佳人点了点头,攥着蝎子,下了池子,一步步蹚水走向唐不休。 每走一步,她都必须控制自己,不让自己飞奔起来,像一只小鸟般投入唐不休的怀抱。 从小到大,都是他护着她。在唐门时,旁人不知,都以为是她机灵,能偷到大家藏起来的美食,殊不知,有人给她放风,陪她胡闹。 她一直觉得自己从未学过轻功,实则,休休一直从旁指点,否则她怎能跑得像一只不知疲惫的小马驹。 眼前人,既是将她养大的人,也是她的玩伴,更是她的师傅,还是她心中的那个人。 短短的几步路,不停将脚从泥巴里拔出,一下接着一下,用劲力气,拼命挣扎,鞋子掉了,脚踩在泥泞里,却不觉得辛苦,只因那个等她的人,是休休。 第二百七十五章:势不两立 四目相对,眸光从疑惑到轻颤,似乎并没有过程。 你就是你,眸光中的深情,出卖了你所谓的伪装。有种恨可以称之为“你化成灰我都认得”。爱,亦然。 唐佳人背对着二王爷等人,胸口剧烈起伏着,心中一遍遍喊着:休休!休休! 唐不休眸光疏远,打趣道:“二王爷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傻东西?” 二王爷不答,唐不休也没指望他回答。 唐佳人终站到唐不休的面前。 唐不休问:“做什么?” 唐佳人用伪装后的声音回道:“采血。” 唐不休问:“用什么?” 唐佳人回道:“蝎子……” 抬手,展开手指。她本打算借着蝎子当掩护,试探一下唐不休的身体状态是否安好,是否能跑路。但不知为何,手中那只蝎子竟不知何时放弃了挣扎,死了。 她……明明没有用力啊。 唐佳人伸出左手,用食指戳了戳躺在右手手心动也不动的蝎子。 唐不休低垂着头,看见唐佳人的手,以及他左手尾指上那根微不可查的红线圈,突然爆发出不可抑制的哈哈大笑声。那声音真是充满了欢喜和痛快。 唐佳人愣了愣,果断转头,蹚水向回走。 二王爷皱眉,问:“怎么了?” 唐佳人用男子的声音回道:“蝎子被我捏死了。” 二王爷的青筋蹦起一条。 唐不休哈哈大笑道:“这是要取哪门子的血啊?” 二王爷道:“你只要乖乖配合就好。” 唐不休道:“想让本尊配合,你也拿出一些诚意才好。本尊真的不稀罕总提醒你,可你这不要脸的劲儿,也着实另本尊无奈。说好的,本尊入锁,你带蘑菇来。人呢?” 唐佳人正要往池子上爬,突然听见唐不休问蘑菇,脚下一滑,直接跌进了池子里,玩命地扑腾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水不深,这才默默站起身,垂头不言语。 唐不休笑得前仰后合,险些背过气去。他道:“王爷啊,你是打哪儿找来的这位大夫?这位一亮相,本尊的不悦瞬间散去,堪称笑到病除。” 二王爷真是不喜欢别人和自己贫嘴,当即道:“不休门主,你是不是觉得本尊太好说话了?!” 唐不休轻蔑地扫了二王爷一眼,道:“你这人真没趣儿。首先,本尊不可能成为你的走狗,就算是虚与委蛇,本尊也是不屑。你派人刺杀本尊也好,诬陷本尊杀了吴桂也罢,本尊可以陪你玩到底。但是……”眸光一凛,竟目露一种视人生死为玩物的恐怖笑意,幽幽道,“本尊的蘑菇,谁动谁死。她若不安全,本尊活而无意。”这话,却是对唐佳人说的。 他扬了扬下巴,继续道:“二王爷,本尊已经无法信任你。且,你已经让本尊失去了耐心。” 二王爷心下一凛,虽惧怕唐不休这种恐怖的眼神,却不能丢了皇家颜面,当即道:“本王说过,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尊不会为难唐佳人。” 唐不休直接道:“证据。” 二王爷开口道:“送给不休门主过目。” 怪石后,走出一人。那人身穿玄色秀着艳红色大花纹的衣袍,脸戴青面獠牙的面具,慢慢走到二王爷身边,施了一礼。宽大的袖子下,掩住那只已经没了小拇指的左手。 他伸出右手,从怀中掏出一本皱皱巴巴的书。 蓝皮上,上书三个字——残菊欢。 唐佳人一扬头,看向面具男子手中的书,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却生生忍住了。 这书,尽管被水浸泡了,但她一直将其带在身上,就好像自己还与长老们在一起混日子一般。如今,这书却跑到了……嗯,跑到了华粉墨的手上! 对,华粉墨! 唐佳人断定,那青面獠牙的面具下,藏着一张堪比女子还柔美的脸。因为,他的手指纤细白皙,虽不矫揉造作,却比一般女子都要轻柔上几分。腰肢纤细,好似一手便会将其掐断。且,这幅青面獠牙面具,她曾见华粉墨戴过。如此明显的特征,她若还猜不到,真可以蠢死了。 这么想着,唐佳人没有感到丝毫的骄傲,反而陷入到愤怒和背叛的泥沼中。 华粉墨在她表现,表现的好似要与二王爷决裂,可一转身,却偷偷拿走她的书,证明她已经落入二王爷手中,用以威胁休休。 如此行径,简直……不要脸到令人发指! 唐佳人十分气恼,脚蹬手刨地要从水池中爬上岸,奈何水池周围湿滑,一脚踩上去和踩在稀泥里没啥分别。 唐佳人在那里折腾,甩得泥点子乱飞。她很想大吼一声,问他是否能冲出这里,给这些王八蛋一个教训!奈何,怪石后藏着一排弓箭手,令她不敢放手一搏。 唐不休不着痕迹地扫了唐佳人的背影一眼,又在她的手指上打个转,这才转眼看向华粉墨手中的《残菊欢》,十分淡定地道:“书是假的。”不着痕迹地张开手,将一直攥着的那节断指扔入池塘中。 二王爷呵呵一笑,道:“不休尊主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也是不休门的一大特色?秋月白将你压来的那一天,本王便说过,只要你不反抗,肯配合,本王便不会动唐佳人。如若不然,你只能每天吃一根她的手指!不休门主难道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还是说,想要吃一根唐姑娘的手指?” 唐不休意味不明地一笑,道:“所以,在本尊妥协后,你注入这满池子的化功散,想将本尊泡成残废不成?”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一弯腰,从泥巴里扯出鞋子穿上,这才用力抓住石块,攀上了地面,悄然向二王爷靠近。她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她的心一直坦坦荡荡,充满欢愉,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可偏偏,二王爷亲自坐到了那个位置上。 她一直不想将记恨这种东西放在心里,因为,她的心不大,希望它包裹着的是一张张笑脸。可恼可恨的是,二王爷如此作践休休! 不休门与白杂毛,从此势不两立! 第二百七十六章:红了眼睛 杀了二王爷,成了唐佳人心中的执念。 原来,恨比爱容易得多。 爱需要刹那间的心动,需要眼神交汇时的动情一笑,需要相濡以沫的温柔,需要经历风雨后的执子之手,而恨,只需要伤害。太简单,太过廉价,却同样太过残忍,因此,容不得。 二王爷早已心生不悦,当即对唐不休道:“不休门主自称武功天下无敌,本王不使些手段,哪敢留住你?只要不休门主诚心归顺,本王自然会以上宾的规格真心相待。” 唐不休却道:“嗯,待我双腿废了,正好可以留在王爷身边,给你讲些鬼怪故事,发挥一下余热。” 如此不买账,令二王爷恨得想要咬死他! 唐佳人又抓了一只蝎子在手心,来到二王爷身边,尚未来得及动作,就听二王爷道:“神医,去取血!若不休门主敢反抗,本尊再送它一根手指尝尝味道。” 唐佳人觉得有赵胜武和华粉墨在,自己动手的成功率不高,于是隐下心中的所有杀意,点了点头,再次下了水,望着唐不休的眼睛,一步步靠近他。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淡淡的眸光中似乎渗了一丝名叫温柔的东西,旁人不觉,唐佳人却感觉到了。 她的眼眶一红,想哭。 唐不休开口道:“这位神医,可能医治好本尊发软的双腿?” 唐佳人回道:“不能。”但我可以背着你。 唐不能又问:“可能解开这千锤锁龙链?” 唐佳人回道:“不能。”但我可以砸碎石头。 唐不休戏谑道:“看来,神医不是救死扶伤的。” 唐佳人回道:“对。我是来给二王爷治病的。” 二王爷一听这话,顿感不舒服,眉头随之拧了起来。 赵胜武观察入微,当即喝道:“不许多语!” 何需多言? 他就在那里,她也在这里,即便改变了脸,又如何能掩住眼睛?那浅淡的瞳孔中,有彼此的身影和颜色,是这世间最独特的存在,无可代替。 唐佳人懂唐不休的意思,他是想让她自己离开。所谓知难而退,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答案却是否定的。 她一定会将唐不休带走。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护着她。今天,也应该让她来护着他。 风雨同舟,才是真理。 唐佳人的眼神坚定不移,唐不休虽知不易,却也没再多说。毕竟,他与她之间,素来是她提个头,他说声好,这事儿便成了。 这份宠,不会因为天时、地利、人为而改变。哪怕彼此身处险境,但凡她决定之事,他也会说声好,陪着她。 按照唐佳人的设想,她要从腰带里取出原本有毒现在没毒的钢针,扎唐不休一下,然后让蝎子饮下唐不休的血,然后返回到岸上,让蝎子去蜇二王爷!同时,踢翻那装蝎子的罐子。并用二王爷的性命,威胁他们放了唐不休。 按照唐佳人的想法,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计划了。 奈何,事出突然。 秋月白竟去而复返,寻到此处,对二王爷道:“王爷,月白思前想后,觉得葛根此人出现得着实有些突兀,还请让月白将其带走,辨别真伪。” 二王爷抓着“葛根”,就如同抓着救命稻草,哪肯放过任何一点希望。他沉吟道:“公羊刁刁还在秋城,不如请他来确认一下。” 唐佳人见事情不妙,假装刺了唐不休一下,随手用蝎子一挥,便转身,蹚着池塘里的泥巴,向着地上爬去。 秋月白的视线在唐不休的身上扫过,落在正要爬上岸的唐佳人身上。 唐佳人一抬头,与秋月白四目相对,直接怒道:“秋城主怎能说在下是骗子?!”似乎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她还向二王爷的脚前砸下一只蝎子。 唐佳人觉得,她明明没用什么力气,便生那蝎子竟被她砸得无法动弹了。这是……什么鬼? 唐佳人蹬那蝎子,二王爷瞪着唐佳人,并一脚踩死了蝎子。 唐佳人抬头看向二王爷,惊呼道:“二王爷,那是治病的。” 二王爷挪开脚,冷着脸道:“你是想让本王吃了它,还是想让它蜇本王?” 唐佳人:“自然是蜇王爷啊。” 赵胜武喝道:“大胆!” 秋月白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挽,留下两个字:“告辞。”拉着唐佳人便大步往外走。 二王爷望向秋月白的背影,气得险些跳脚。 赵胜武凑到二王爷身边,低声道:“这个秋月白,太过放肆。王爷都没说让他走,他竟说告辞!” 唐不休望着二人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唐佳人不想走,屁股一个劲儿地往后坐,道:“不能走,小人必须替王爷治好病,才能名扬天下!” 秋月白站定,看向唐佳人,道:“治得好,名扬天下;治不好,死无全尸。” 唐佳人捂着胸口,道:“别吓唬小人好不好?” 二王爷扬声道:“若是月白不放心,便留下来一起看看这葛根到底有何手段。想必,有你在,他也不敢放肆。” 唐佳人点头:“对!王爷英明!小人可是很惜命的。” 二王爷走到二人面前,道:“再者,本王怎能不做万全的准备?本王已经派人去请公羊刁刁,想必这会儿他也快到了。届时,真假一问便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如何?再说多,就有阻挠王爷恢复健康的嫌疑了。 唐佳人一个用力,从秋月白的手中挣脱,就要去扑二王爷。她相信,只要自己攥住二王爷的生死,便能救出唐不休。 不想,秋月白一把扯住了她的后脖领子,将她提溜了起来。 唐佳人个头比照一般女子都要高出半头,便生还是被秋月白提溜得双脚离地,不停扑腾着。 她回头,用力瞪了秋月白一眼。 赵胜武看着唐佳人,突然开口道:“神医的胸……” 秋月白将唐佳人往地上一扔,唐佳人打个滚,站起身,挺着胸部道:“没见过胸肌大的神医?王爷的胸肌,就比小人大。” 赵胜武收回目光,不再看。他怕自己打量的目光,惹来杀身之祸。 第二百七十七章:唯有护着你方心安 二王爷和唐佳人一样,在胸口缠了布条,如果不缠,还真比唐佳人的胸部大上许多。毕竟,人家那是货真价的浮肿啊。 “扑哧……”有人笑场了。 这种时候,敢笑的人都得准备好脑袋,等着二王爷的问候。 二王爷转眸看去,但见一颗假石后,有飘带随风摆动。 二王爷沉声道:“想不到六弟有偷听的癖好。” 端木焱从石头后走出,又倚靠在石头上,笑道:“现在明着听了。老子好不容易听个乐呵,来来,继续。” 肖劲出现在端木焱的身边,冷着脸,面无表情地守护着端木焱。 唐佳人看见端木焱就气不打一处来。平时,看这人好似被惯坏的大爷,脾气坏点儿,但人不错。结果呢,一转身,他就将她活埋了!好吧,他不知真情,她可以原谅他,但是,他明知道被锁在水的人是她的休休,却不管不顾,这是要绝交的意思吗?! 唐佳人的目光饱含怒火,端木焱透过特质沙带,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便是一颤,暗道:那目光,为何令人觉得有些熟悉?就像某人被抢了烤肉。 这时,有护卫来报,说公羊刁刁来了。 唐佳人的心里发毛,不知道公羊刁刁会不会为她以身涉险。要知道,他若是承认了她,那么她所做的一切,都与岐黄馆脱不了干系;若他不认她,她的身份会被瞬间揭穿,届时想要做什么,便不那么容易了。就算秋月白和端木焱不会为难她,她想救出唐不休,也是不现实的。偷袭,是她可以制胜的一把利刃。 唐佳人想要动手,悄然向着二王爷的身边挪了挪。 秋月白道:“神医打算以什么办法医治王爷?” 唐佳人站定,看向秋月白,暗自磨牙,挤出两个字回道:“秘法!” 秋月白道:“刚才神医给秋某的药,并不见疗效,秋某胸口仍旧会隐隐作痛。” 唐佳人瞪了瞪眼睛,真想问一句“你吃了我的泥?”幸好,她脑袋还在,知道秋月白在和自己扯淡,当即回了句:“痛啊?来,让本神医给你诊治一二。”一伸手,捏上秋月白的手腕,摇头晃脑地诊治一二,这才松开手,皱眉沉吟道,“你这病啊,是骨子里的问题。有神医在,没事儿。等你下次再疼,就这么扎几下,准好。”拿出钢针,对着秋月白的胸口就要下针。 秋月白也不躲,只是垂眸看着唐佳人。那目光,就像大雨倾盆前的天,黑沉沉的顶在头上,令人倍感压抑,无法呼吸。 这一刻,唐佳人竟觉得,秋月白好像知道她是谁了。当然,这也是猜测罢了。 终究,唐佳人没能下去手。她是气恼秋月白多管闲事,但这并不会成为她胡乱发脾气的原因。秋月白没有直接揪着她严刑拷打,已经……值得深思了。 她收起针,道:“改天给你好好儿扎扎,现在不合适。” 秋月白道:“那就恭候大驾了。” 唐佳人笑道:“好说。” 说话间,一顶软轿被抬了进来。 公羊刁刁裹着被子,像只蝉蛹般半躺在软轿上。黄莲走在公羊刁刁的身边,随行保护着他。 软轿停下,公羊刁刁睁开眼,看向众人,视线一扫,落在唐佳人的身上。 赵胜武开口道:“公子,请问这人可是岐黄馆的人?” 公羊刁刁直接闭上眼,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又打了个哈欠,这才尖酸地道:“大大大……大晚上地,叫叫……叫我来,就是为了认人?!有有……有病!” 赵胜武被怼,无话好说,毕竟……他家二王爷的身体健康还挂在人家岐黄馆里呢。 唐佳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公羊刁刁一开口,就不给他留活路。毕竟,二人之间也没啥交情。咳……若要较真儿,她还欠他两条骨折的小手臂咧。他肯帮她一次,已经可以感谢天地了,哪敢再奢望那么多? 唐佳人再次准备靠近二王爷,却还记得秋月白这颗绊脚石。她转目去看,但见秋月白正看着她。 哎……这是干啥?!这目光为何充满警告意味?难道说,自己的目的暴露了? 唐佳人有些琢磨不透秋月白的态度,不晓得他在这件事中,到底要扮演什么角色。若秋月白真成了二王爷的人,她现在动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一想到秋月白会与自己作对,她这颗心就闷得难受。她虽没奢望过左拥右抱,但最起码,秋月白与她关系非同一般也是事实。 就在唐佳人的犹豫中,二王爷开口道:“公羊公子,这位小兄弟说他善解毒,是你岐黄馆的人,还请公子看看,别出差错才好。” 这话,着实客气。 有求于人的时候,二王爷素来能礼贤下士。 公羊刁刁缓缓张开眼睛,看向唐佳人,然后从被子里伸出绑着夹板的手臂,勾了勾手指,示意唐佳人过去。 唐佳人一溜烟跑过去,蹲在了软轿旁边。 公羊刁刁上下打量她两眼后,对二王爷道:“这这……这人有些能耐,却也善于自以为是,总而言之,是是……是个不成器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脸上,“跟我走。” 唐佳人拧眉。 公羊刁刁道:“别别……别拧。你这张老脸,都……都都……都要掉渣了!”言罢,又闭上了眼睛。 软轿抬起,公羊刁刁昏昏欲睡。唐佳人只能低垂着头,乖乖跟在公羊刁刁的身边往回走。公羊刁刁说她脸上的易容膏要裂开了,她不敢冒险救休休,怕偷鸡不成蚀把米,浪费了大好机会。万一救不成,岂不是让二王爷心生警觉?万一他将休休囚禁到其它地方,就不妙了。 二王爷见公羊刁刁一出现就要带人走,立刻不干了。他开口道:“既然葛根自称善于解毒,或许可一试。” 唐佳人捂着脸,头也不回地道:“二王爷这么说,小人都没脸见人了。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赵胜武喝道:“没有王爷首肯,谁也不许走!” 黄莲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子,道:“二王爷,可否皆一步说话?” 二王爷猜此事和自己的毒有关,微微颔首,与黄莲向外走了几步,避开众人的耳目。 黄莲道:“公子为王爷准备了此药,可为王爷缓解一二。” 二王爷看向赵胜武,赵胜武伸手取过小瓶子,双手送给二王爷。 黄莲道:“我家公子说,这世间除了他,没人能解王爷之毒;除了那物,任何东西也无法根除王爷之毒。”言罢,施了一礼,快步来到软轿的另一边。 唐佳人多想回头去看看唐不休,却……不敢…… 她怕自己的眼眶会红,会哭得像个孩子。 她的休休,被锁在满是软骨散的池子里,而她却无能为力。 这样不好,真的不好。 池子里,唐不休只是淡淡地扫了眼唐佳人的背影,便收回目光。他的蘑菇,学起男人来虽有六分像,但却做不到情绪不外漏,太容易露出破绽。若她再历练个一两年,这江湖将任她逍遥快活。唐不休垂眸,掩住眼中的骄傲之色。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道:“明天一早,吴家便会来人。”言罢,转身离去。 唐不休抬头,戏谑道:“同床共枕的人,不下来陪陪本尊?” 秋月白脚步微顿,道:“异梦之人,无法同行。” 唐不休笑道:“怎知是异梦?还是你心生异?” 秋月白道:“不休本是异,怎怪梦荒唐?”头也不回离去。 唐不休嘀咕道:“这蚊子还挺多。”抬眼,看向那轮恒古不变的明月,勾了勾唇角。 端木焱道:“蚊子确实不少。”伸出手,肖劲搀扶住他,二人渐行渐远。 待走远,肖劲问:“王爷,唐不休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若能辅助王爷,许多不方便明面上做得事,由他出手,最好不过。” 端木焱道:“他若是那么好降服,那笑面虎早就将其收为己用了。都说江湖便是小朝廷,实则,有些人,注定不是朝廷中的人,也不会让江湖左右。” 肖劲道:“如此说来,唐不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人?” 端木焱的嗤笑一声,道:“他啊,他注定是徒弟奴。唐佳人一出现,让他蹲地上扮忠犬都能干。” 肖劲的眼睛转动,扫了端木焱一眼。他怎么觉得,这话用在某些人身上一样通用呢?只是……这个想法不能说出来,否则便是杀头的重罪。 肖劲将端木焱送进屋里后,劝道:“二王爷对公羊刁刁如此客气,想必他是有真才实学的。王爷不如请他看看眼睛。” 端木焱躺在床上,回道:“不急。” 肖劲放下幕帷,退了房门。 寒笑一路快马加鞭,终是在端木焱入睡前赶了回来。 端木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道:“说吧。” 寒笑单膝跪地,道:“回王爷,那箱子裂开,确实是葛根从中跑了出来。” 端木焱蹭地坐起,透过幕帷,直勾勾望向寒笑。 寒笑被端木焱瞪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王爷,可要属下去结果了他?” 端木焱一把掀开帷幔,道:“老子要去治眼睛!” 第二百七十八章:营救之计 公羊刁刁的软轿刚从东风客出来,便被百川阁的人“请”去了客栈。 唐佳人抬头看向公羊刁刁,有苦说不出。公羊刁刁睁开眼睛,冲着唐佳人翻了记白眼。 软轿刚到客栈,孟天青便迎了出来,对公羊刁刁道:“公子,我哥至今未醒,如果……如果他到明天还醒不过来……” 唐佳人在心里补了一句:那么百川阁就是你的了! 但当她看见孟天青眼中的红血丝时,又觉得自己心里那句话得改一改,变成:那么你就没有哥哥了。 公羊刁刁睁开眼,道:“我我……我去看看。” 随从抬着他,一路来到孟水蓝居住的小屋里。 这里,已经不再宁静,被百川阁的人团团围起,既像保护,又像示威,唐佳人有些看不懂。 一位穿着长袍、书生打扮的男子,轻轻摇着纸扇,冲着孟天青和公羊刁刁施了一礼,文质彬彬地道:“二阁主、公羊公子。” 孟天青脸色不愉,直接道:“你将这里围成这样,是存心让人不痛快吗?!” 长袍男子道:“二弟遇刺,身受重伤,我得到消息立刻赶来,并非添堵。你我皆为同根兄弟,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爹派我来,只是想保护二弟三弟,绝无他意。” 孟天青冷笑一声,道:“你若真是好心好意,便将这些人到外面守着去。这里,需要清静。还有,请称我哥为家主,叫我二阁主,别乱了称谓。” 长袍男子轻叹一声,道:“自家如此生疏,岂不让外人笑话?” 公羊刁刁可不管别人家事,当即道:“别……别别歪歪唧唧,里面还有一个快断气的!” 这话,若是一般大夫说,早就被打残废了。什么叫快断气的?!这是大夫说得话吗?可偏偏,说这话的是素来有神医美名的公羊刁刁。除了忍,还能怎样?毕竟……在说话难听和妙手回春之间,后者更为重要。再者,公羊刁刁只是说话不好听,却十分有医德。但凡他接手,便不会轻言放弃。 孟天青果断挥开挡在面前说着一嘴屁话的孟云浩,将公羊刁刁请进了屋里。 唐佳人扭头看了孟云浩一眼,也没觉出这人是好是坏。不过,若孟天青不喜欢,她也自然站队到不喜欢的行列里。 公羊刁刁在房门口下了软轿,裹着被子要往屋里进。 院子里,孟云浩一改刚才的文质彬彬,铿锵有力地道:“唐不休刺杀阁主,便是与我们百川阁为敌。从此后,不休门与百川阁,水火不容!” 百川阁中人齐声喝道:“水火不容!” 孟云浩继续道:“二阁主声称要看住唐佳人,待阁主醒来后再做处理,却没想到,那唐佳人太过狡猾,欺骗了二阁主的感情,偷跑出去……” 孟天青突然回头看向孟云浩,冷冷地道:“要煽动,去一边!别碍我们兄弟的眼。” 孟云浩道:“三弟,我知你心情不好,去吧,去照顾二弟,这里有我。” 孟天青已经懒得和这种人说话,直接推门,走进屋里。 院子里,孟云浩继续道:“天亮后,若阁主……”声音哽咽,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们便为他报仇雪恨!我们要让江湖知道,我们百川阁并不软弱!” 百川阁的人开始振臂高呼:“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唐佳人关门前,又看了孟云浩一眼,这一次,她看出了他的坏。孟水蓝这边还没死呢,他便开始煽风点火喊着报仇。真相尚未查明,他却如此积极,定是有所图谋。不过,在常人眼中,这名男子的所作所为正应是二阁主孟天青的所作所为吧。 瞧那些人激动的,就好像找到了活着的目标。当然,也有人在看戏。不是所有的百川阁人,都在振臂高呼。这里面,定是有孟水蓝的人在旁观着。 唐佳人可以肯定,有人比她会演戏。若是平时,她行许会和他斗斗演技,较量一番,可眼下,她没那种心情。 唐佳人关上房门,不再关注外面的动静。 不过,就在门关上的那个瞬间,她好像想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那是什么呢? 唐佳人皱眉沉吟,转身看向床上的孟水蓝。 孟水蓝的气息仍旧微弱,脸色变得越发不好,整个人孱弱得好似一张纸,稍微用力就能将他捅碎。 唐佳人的心抽痛了一下,因为……孟水蓝。 她不是不在意这个人的生死,只是孟水蓝的生死与休休的性命相比,她的选择更自私一些罢了。 公羊刁刁再次伸出手,示意唐佳人給他解开夹板。 这一次,唐佳人配合得驾轻就熟。 公羊刁刁給孟水蓝诊脉后,又施了针后,累得大汗淋淋,软弱无力地道:“他的经脉已经得到一定修复,眼下,需……需寻个绝顶高高……高手,用绵柔的内里,辅助我走遍全身的经脉。” 孟天青道:“绝顶高手?” 公羊刁刁回道:“对!绝顶高手!一一……一般高手,控制不好力道,反反……反而会要他性命,成……成催命符。本来还能活两个时辰,一个不小心,就……就挂了。” 这话用不用说得这么透彻? 唐佳人道:“万一能活三个时辰呢。” 公羊刁刁道:“就就……就俩!我说了,准没错。” 唐佳人不服气,道:“那你说,他什么时候被打成重伤的?” 公羊刁刁道:“大大……大前天夜里,亥时。” 唐佳人愣了愣,问:“那你说,那个叫吴桂的,什么时候被刺?” 公羊刁刁回道:“不不不……不知道,” 孟天青道:“我知道。”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眼中满是希望。对,这就是她关门时想到的,时辰问题。 孟天青垂眸看着孟水蓝,道:“吴桂也是大前天夜里亥时左右被刺身亡。” 唐佳人一拍手,眼睛亮亮地道:“这就对了!休休怎么可能在同一个时辰,跑到秋城的两边,既刺杀孟水蓝,又弄死吴桂?!”说话间,脸上的易容膏龟裂开,掉下一块。 孟天青听着听着,慢慢转头看向唐佳人,瞪大了眼睛,颤了颤唇,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唯有一把将人抱住,紧紧的。 这是佳人,唯一会叫唐不休为休休的一个女人。 唐佳人也没想瞒着孟天青,当即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公羊刁刁看着相拥的二人,感觉……胃疼。嗯,是胃疼。 他轻咳一声,开口道:“你你……你哥都要死了,你你……你还抱别人?!” 一句话,将孟天青所有脆弱的情绪踹得细碎。孟天青放开唐佳人,却红着眼眶伸手去抠她脸上的易容膏,道:“你跑了,还回来干什么?” 唐佳人真想告诉他,她压根就没想回来,但是……这话不好直接说出口,太无情了。她想试着说一些可以安抚孟天青情绪的话,可刚张嘴,便听公羊刁刁道:“你以为她要回来?她她……她是迫不得已,没办法才回来!” 孟天青瞪向公羊刁刁,道:“我问她,又没问你。”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自己说话,不行吗?!” 黄莲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 唐佳人道:“现在的重点是,我们得救醒孟水蓝,救下休休。”看向公羊刁刁,“你觉得,我们将凶手动手的时间说出来,会不会让二王爷放了休休?” 公羊刁刁道:“以……以不休门主的武功,一个时辰内往返客栈和……和花船上,没问题的。”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道:“能不能不要把他想象得那么厉害?”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去和二王爷说,他信,才怪。”转而道,“你你……你身上什么味儿?”嗅了嗅鼻子,当机立断,“化功散。”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那白毛的心都黑了,在锁住休休的池子里倒了化功散。”眼睛一亮,“你有解药吗?” 公羊刁刁道:“没没没……没有。”没有现成的,不过可以现做。 唐佳人横了公羊刁刁一眼,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思忖道:“如果我哥能醒,证明不休门主是申时中来刺杀他,那么就算不休门主轻功再高,也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内从客栈赶往花船之上,刺杀两位高手。咳……我哥虽武功一般,但轻工了得,即便是唐不休想要追上他,也要费很大的劲儿。” 唐佳人兴奋道:“对!我们就这么办!让孟水蓝证明休休的清白,然后让休休救他。” 公羊刁刁假笑:“哈!” 唐佳人问:“你笑什么?” 公羊刁刁道:“没有……没有绝顶高手的内力,孟水蓝醒不了,如如……如何让他为不休门主作证?” 唐佳人气恼地往床上一坐,随手扯下左边脸上的易容膏,扔到地上,郁闷地道:“二王爷是不会放休休来给孟水蓝医治的!奶奶地,这是江湖吗?江湖不就是刀光血影吗?!他一个王爷跟着瞎掺和什么?!想试试刀子锋利不?!” 孟天青将手放在唐佳人的肩膀上,道:“也许,还有一位高手,可以请动。” 唐佳人眼睛一亮,问:“谁?!” 孟天青道:“秋月白。” 唐佳人愣了愣,试探地问道:“他算是绝顶高手吗?” 孟天青道:“我看过有关秋月白的卷宗。他七岁时,武功便小有所成。十二岁时,其功力更是不容小觑。可奇怪的是,过了十六岁,他的武功越发趋于寻常。这里说的寻常,也是高手,却不再那么令人啧啧称奇。我总觉得,他在隐藏实力。” 唐佳人攥拳道:“好!我这就去寻他!” 第二百七十九章:堂主们 在孟天青的掩护下,唐佳人成功出了客栈。 孟天青要给她准备马,唐佳人拍了拍自己的腿,表示自己的腿比马腿跑得快。实则,她骑马纯属现学现卖,并没有马技傍身。 孟天青还想说些什么,唐佳人已经顶着两副半边脸,跑没影了。 唐佳人刚走,端木焱便赶来了。他打着请公羊刁刁治病的名头,想要一探唐佳人的所在。不想,公羊刁刁避而不见,只说身体不适,改日再为六王爷诊治。 端木焱本想来硬的,又怕唐佳人不喜,只得作罢,灰溜溜地回去了。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其他,一心要去找秋月白救命。至于路上是否安全,已经完全不在她的考量之内。 魔教宫的人,为了寻找战苍穹,走出六位堂主,只留两位守着战魔宫。这六位堂主刚到秋城,便被唐佳人抢了马,紧接着……被众位豪杰一顿胖揍。若非功夫了得,真是不容易逃出侠客们的群殴。 这会儿,这六人正坐在房檐上,远远地挑望着秋风渡。 六人中,有两名女子,四名男子。 两名女子,一人穿暗红色的衣裳,长相冷艳,吊着眼尾眉梢,一看便知不好相处,此女名叫段青玥,是个狠角色,负责青堂,专司刑罚。 另一名女子,长相妩媚,身体柔软,看起来就像一条美女蛇。此女名叫许红娘,专门负责收集情报。 剩下四名男子,分别是袁绿野、沈白蜇、方黑子、荷紫朗。 入战魔鬼的人,都会给自己改一个名字,从此与过去一刀两断。他们每个人负责不同的堂口,便在自己名字中间,夹一个所在堂口的主色,时刻提醒自己所要肩负的责任。 这六位,无论拎出哪个,都是令人心惊胆颤的人物,今晚却被人群殴,有些……丢面子。 若是玩狠的,他们倒是不惧。只不过,眼前战苍穹不知在哪里,他们又深入秋城寻人,不好太过招摇,唯恐没寻到战苍穹,却被仇家寻来,闹得太狠,不易行事。 六个人,发丝凌乱,衣裳褶皱,领口大开,坐在别人家的房檐上,一声不吭,望着秋风渡,眸光灼灼似狼。 方黑子名副其实,是个黑脸汉子。这人黑就黑吧,还留了满脸络腮胡,打眼一看就跟黑炭头似的。他粗声道:“干他娘地!没这么憋屈过!等老子寻到那小兔崽子,非要弄死他不可!” 荷紫朗面如冠玉,是个清秀书生模样的人。他抚了抚歪掉的发冠,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打死,也不冤枉。” 许红娘风情万种地瞥了荷紫朗一眼,道:“我们是魔教,弄死个人,还用在这里大张旗鼓地商量?嗤……别逗了好吗?” 沈白蜇比较沉稳,道:“那小子身穿骨架服,明显是公羊刁刁的随从。你们,真敢动公羊刁刁的人?” 袁绿野性子油滑,嘿嘿一笑,道:“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呗。”看向段青玥,“是不是青堂主?” 段青玥一抬手,擦掉脸上的血痕,眸光沉沉,道:“公羊刁刁的人,不能死。” 荷紫朗整理了一下头发,道:“对,不能死。” 袁绿野鸡贼般笑道:“半死不活,总是行的。” 说话间,就见那一身坏水的臭小子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跑过,那速度……真快。 六位堂主探头一看,皆是一愣,彼此对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他们自诩魔教,自然是别人得罪我一分,我要他断一寸。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才是真本色。看见仇人面前过,却能含笑以对的,那是……出家人! 六位堂主直接站起身,开始追唐佳人。上天入地,都不能放过她! 唐佳人觉察出身后有异,扭头一看,心中一惊,立刻转回头,玩命地跑。正所谓冤家路窄,这大晚上的都能遇见,真是……孽缘呐! 此时,唐佳人的左脸属于自己,又脸属于“葛根”,看起来十分诡异。所幸,夜色朦胧,她转头时面向六位堂主的是右脸,倒也没露出真容,给自己添麻烦。 唐佳人跑得快,身后人追得忙。六位堂主房檐上,街道上,飞檐走壁,追得那叫一个热闹。 许红娘喊道:“别跑!” 唐佳人用男子的声音回道:“别追!” 许红娘喊道:“哎呦我的小哥哥,你就疼疼人家,别跑了……” 唐佳人喊道:“我的那个好妹妹,你就别追了,追上哥哥,哥哥也不娶你!” 许红娘一哽,其它堂主看了个热闹,被逗笑。 许红娘飞出黑色的星形暗器,袭向唐佳人的双腿。 唐佳人就像背后长了眼睛,轻轻一跃,躲了过去。 许红娘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没二两肉的男子,竟有如此高的本事,能躲过她的暗器。当即,掏出暗器,下雨般袭向唐佳人。 方黑子道:“别把人弄成马蜂窝。” 唐佳人的身体向墙上一翻,躲过暗器,继续跑。 最近是多事之秋,秋月白命人执夜。负责守夜之人,立于树杈高出,看见这等阵势,立刻去禀明秋月白。 因此,当秋月白带着一干随从,打开大门,站在门口时,唐佳人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秋月白一伸手,抱住唐佳人,抬眸看向紧追不放的六位堂主。 话说,秋月白不喜与人肢体接触并非传闻,可以说是大家茶余饭后的一件逗趣话题。大家纷纷猜测,这朵高岭绿草,最终会为哪家女子折了腰。不想……眼前的画面太美,令人不敢直视。 唐佳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抱着秋月白的腰,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只剩下大口喘息的份儿。而秋月白则是一手拦着她的腰,自然而然地将人纳入羽翼之下,那份护着,不是瞎子都能看得明白。 真是……真是……真是辣瞎人眼啊! 六位堂主望着二人,竟忘了反应,久久无法回神儿。待回神时,六人表情虽不同,但却都饱含深意。 秋月白微微皱眉,低声问唐佳人:“可有受伤?” 唐佳人抬头,看向秋月白,一开口便是:“救……救救……” 秋月白误以为唐佳人被逼至此,心中怒火瞬间燃起,当即眸光一凛,一抖手,抽出软剑,就要与六人动手。 唐佳人见此,忙攥着他的衣襟不松手,急声道:“救救孟水蓝!” 秋月白垂眸看向唐佳人,问:“如何救?” 唐佳人踮起脚尖,趴在秋月白的耳边低声耳语。 许红娘妩媚的眸子一眯,风情万种地开口道:“哎呦,秋城主,你摆开这么大的阵势,吓得人家这颗小心肝砰砰乱跳,还以为你要如何待人家呢。原来……却是要会会小情人呀。啧……想不到,秋城主的口味如此特别。” 秋月白看向许红娘,对她的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这倒是符合他一贯的做事风格。他只是面无表情地道:“诸位来秋城,最好是游山玩水,若是惹事生非,便不能善了。”一抖手,将软剑收入腰间,用身体挡着六人的目光,护着唐佳人向门内走。 段青玥开口道:“且慢。秋城主,敢问你可知道我们宫主的下落?” 秋月白头也不回地道:“你不应该来问秋某。” 秋风渡的大门关上,挡住了六位堂主的窥视视线。 方黑子唾了一口,道:“格老子的!他这是什么意思?” 荷紫朗道:“人家是不爱搭理咱们。知道,也不会告诉咱们。不知道,那就更不会说喽。” 方黑子气得喘着粗气,拔出别在身后的大菜刀,道:“你们等着,老子去问问他!” 沈白蜇比较沉稳,开口道:“别多生事端。这不是战魔宫。咱们在这里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若再惹怒了秋月白,如何查询宫主的下落?” 方黑子问:“那你说,怎么办?” 沈白蜇道:“刚才那小公子说,让秋月白去救孟水蓝?” 方黑子道:“关我们什么事儿?” 段青玥开口道:“孟水蓝是百川阁阁主。我们可以从他那里买消息。” 方黑子一拳头捶向段青玥胸口,笑道:“还是你……嗷……” 段青玥一脚将方黑子踢飞,冷着脸道:“再动手动脚,把你做人瓮!” 众人嘿嘿地笑。 方黑子从地上爬起来,呲牙咧嘴地道:“你这婆娘,咋怎么凶咧?” 段青玥一转身,快速离开此地。 许红娘阴阳怪气地道:“呵……你当人家是谁啊?是你随便捶的?人家那胸口,除了宫主,谁能碰得?” 方黑子揉着肚子不语。 袁绿野靠近许红娘,挑笑道:“你那胸……嗷……” 许红娘一把飞镖扎在袁绿野的手背上,娇笑道:“人家这胸,也等着宫主摸一摸,你呀,别想喽……”一甩衣袖,也走了。 方黑子立刻表态:“我这胸,也给宫主摸!” 其余三位堂主,齐齐送出一记白眼。 方黑子憨笑,问:“她俩这是去哪儿?” 荷紫朗回道:“自然是去寻孟水蓝。”言罢,施展轻功,也追了上去。 方黑子看向秋风渡的大门,粗声道:“咱们就这么走了?不等那臭小子出来教训一番?” 无人应。 方黑子回头一看,好家伙,怎么都走了? 好吧,他也快点儿走,免得秋月白出来,直接砍他的头。 方黑子的轻功一般,拼尽全力去追,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正当他要大声喊人,却见许红娘从一棵树后探出头,冲着他勾了勾手指。 方黑子忙凑过去,埋怨道:“你怎么……呜……” 袁绿野捂住方黑子的嘴巴,道:“别喊。” 方黑子这才注意到,五位堂主都在附近藏着呢,当即问道:“你们……” 段青玥呵斥道:“闭嘴!那小子说要救孟水蓝,我们跟着他定能找到孟水蓝。” 方黑子赞道:“真聪明啊。” 第二百八十章:求求你救救他 秋风渡,后院。 唐佳人顶着左右各半的两张脸,扯着秋月白的袖子,急道:“走走走,和我救人去。” 秋月白停下脚步,看向唐佳人,冷着脸问:“我何时答应你去救人?”说着,一伸手,扯下她右边脸上的易容膏。 唐佳人呲了下牙,心中有了计较,一双猫眼笑嘻嘻地望着秋月白,哄道:“你生气啦?” 秋月白干脆抬头望月,不搭理她。 唐佳人攥着秋月白的袖子晃了晃,道:“秋城主多大气的一个人呐,怎会和我这升斗小民一般见识?我也没想瞒着你,不过是想试试这易容膏好使不。若这易容膏能瞒过你的火眼金睛,其它牛鬼蛇神何惧?!”探头看看,见秋月白始终面无表情,心下一慌,又向前凑了凑,“秋秋?月月?白白?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气了。人命关天呐,你救孟水蓝一命,他们百川阁就欠你一个大人情,跪磕三百响头,都不为过。 秋月白回头看向唐佳人,问:“你呢?” 唐佳人装傻:“我怎么了?” 秋月白眸光森森,步步紧逼:“与你无关?” 唐佳人拍着胸脯道:“我更是心生感激啊!” 秋月白盯着唐佳人不语。 唐佳人有些心虚,终是道:“你救了孟水蓝,孟水蓝就能救休休。” 秋月白从唐佳人手中挣脱袖子,向房间走去。 唐佳人微愣,忙追上去,拦下秋月白,也学着他的样子,只看着他,不说话。与秋月白不同的是,唐佳人的眼神并不高冷,而是可怜巴巴的。 秋月白看着她,半晌,终是发出若有若无的轻叹,道:“他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唐佳人点头。 秋月白垂眸,唇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道:“重要到,不顾一切?” 唐佳人毅然点头。 秋月白突然抬眼,望进唐佳人的眼中,道:“重要的,无悔?” 唐佳人的心颤了颤,不是因为秋月白的问话,而是因为他的眼神。那眼神,似乎能直指灵魂,令人不安。 唐佳人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于是吞咽了一口口水。 秋月白刚要转开目光,便听唐佳人道:“无悔。” 秋月白轻笑出声:“呵……” 唐佳人一把攥住秋月白的手腕,道:“别笑了,再笑我要揍人了!” 秋月白没想到唐佳人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微愣。 唐佳人扯着秋月白便往门口拖,口中快语道:“走吧走吧,证明你实力的时候到了。别总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有事儿就明说,别暗示。”瞥了秋月白一眼,“暗示,不懂。” 秋月白站定,眸光中的神色晦暗不明,终是道:“你可知,唐不休到底是谁?” 唐佳人暗道:我自然知道,但是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唐门的秘密。 就在唐佳人在思索,要如何回答时,绿蔻从秋江滟的房间里跑出,一脸焦急地喊道:“城主……城主……小姐她腹痛如绞,快去看看。” 秋月白忙丢下唐佳人,大步冲进秋江滟的房里。 唐佳人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绿蔻却拦在门口,不让唐佳人进去。 唐佳人道:“你拦着我干什么?” 绿蔻回道:“小姐的房间,不许外人进。”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我是外人吗?” 绿蔻冷着脸,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转身走开,来到树下,从土里挖出一块石头,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重量后,又来到绿蔻面前,问:“我是外人吗?” 绿蔻谨慎地问:“你要干什么?” 唐佳人扬起石头,道:“外人要动手砸人!”言罢,直接向绿蔻砸去,一点儿犹豫也没有,那叫一个出手狠辣。 绿蔻身手不错,立刻向旁边躲去,勉强躲过一劫。 唐佳人借此机会,一个高蹿进屋里,看见秋江滟披头散发地躺在床上,捂着腹部,微微佝偻着身子,看样子确实有些不舒服。秋月白则是坐在她的床边,低声询问道:“可是吃了不应当的东西?是否需要请大夫?” 秋江滟哼哼唧唧,也不回答秋月白的问话。 绿蔻冲进屋里,横了唐佳人一眼,替秋江滟回道:“小姐已经疼了一会儿,却一直不让喊城主。起初只是……只是小腹坠痛难忍,这会儿有喊着冷。” 秋月白果断道:“去请大夫。” 唐佳人立刻道:“走走,抬着她,我们去请公羊刁刁给看看。” 秋月白道:“也好。” 秋江滟虚弱地道:“哥,我……我无法动弹。你……你帮我推推真气,许会好上一些。” 秋月白应道:“好。”搀扶起秋江滟,转到她的背后,盘腿而坐,怕向她的后背,慢慢推入真气。 唐佳人急道:“这……这得多长时间啊?” 绿蔻回道:“一两个时辰吧。” 唐佳人气急败坏,道:“你家小姐是无底洞啊?!” 绿蔻冷着脸,道:“小姐是城主的亲妹妹,自然要照顾仔细。” 唐佳人心急如焚,真想掠了秋月白便走,奈何……强扭的瓜不甜啊。万一秋月白因无法救济秋江滟而生气,不肯给孟水蓝输入真气辅助公羊刁刁治疗,岂不是更糟心? 想救休休为何那么难?! 是她能力不够吗?若她强大,何须求人?! 第一次,唐佳人对自身能力产生了质疑。 唐佳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无计可施。 毕竟,在亲妹妹和孟水蓝之间,任谁都会选择前者。 只是,情是这个情,事却不是这个是事。 有些话,她不该说,却必须说。因为,时间不等人。 唐佳人蹲在床边,轻声道:“秋江滟,我背你去就医如何?” 秋江滟闭着眼,眉头紧锁,不看唐佳人。 唐佳人只得对秋月白道:“月白,事有轻重缓急。秋江滟顶多就是吃坏肚子,痛一痛就好,孟水蓝却命在旦夕。如若天亮前还不醒,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你……救救他吧,我记你一辈子的好。” 秋月白的睫毛轻颤,却并未张开眼。 唐佳人狠咬下唇,又看向秋江滟,道:“秋江滟,求求你,忍一忍。” 秋江滟缓缓睁开眼,看向唐佳人。 那目光,饱含恶毒和得意,好似铺天盖地的细长刺,一点点推入唐佳人的身体,令她一辈子不能忘。 如此清晰明白的眼神,令唐佳人深刻的意识到,秋江滟所谓的腹痛难忍,不过是一场骗局。为了留下秋月白,为了绝了孟水蓝的命,为了……封死唐不休的路。 为何? 唐佳人想不透。 为何要如此恶毒? 谁得罪她了? 绿蔻一把扯住唐佳人,将她拉出门外,推向院子,呵斥道:“城主在救小姐,旁人不许打扰。若城主走火入魔,定要你好看!” 唐佳人的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绿蔻开始赶人,道:“快走!” 唐佳人微微皱眉,看向绿蔻,觉得这个丫头太过狂傲,是谁给她的底气? 绿蔻守在门口,直接拔出长剑,寸步不让。 唐佳人心中一惊,仿佛……懂了些什么。 这是秋风渡,这是秋月白的家。除了一家之主,谁能纵容一条狗咬人?! 会吗? 不会吗? 唐佳人有些不敢置信。毕竟,休休和秋月白之间,也算是朋友吧? 唐佳人不死心,终是大声喊道:“秋月白,你随我救人!你妹妹在装病!” 屋内,无人应。 绿蔻扬起长剑,将剑尖对准唐佳人,喝道:“你再扰乱城主,休怪我手中剑无情!” 唐佳人等了等,等了又等,都没等到秋月白的回应。 她的心,一点点凉了。 这一刻,她终是明白了秋月白的立场。 他是见死不救的。 唐不休如何得罪了他?自己如何得罪了他?江湖中的尔虞我诈、人心险恶,是不是非要体现在这里? 许,是她太过自以为是。 是啊,没有谁规定,谁一定要帮谁。 唐佳人很想跪下求求秋月白,然,她记得休休的话。她是他养大的,除了他,谁都不许跪。而他,永远不会让她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 她的膝下却是唐不休的真心。 所以,不跪。 唐佳人毅然转身,跑出秋风渡,直奔客栈。 不知是不是风大,刮得脸有些疼。 房间里,秋月白放下手,站起身,推开窗,望向空空如也的院子。 秋江滟捂着腹部,道:“哥,还是有些疼。” 秋月白直接道:“你不疼。” 秋江滟微顿,放下手,笑道:“还是哥了解我。” 秋月白问:“为什么?” 秋江滟勾唇一笑,道:“没有为什么。哥,你对唐佳人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唐不休到底是谁?” 秋月白回头,看向秋江滟:“他是谁,与你已然没有关系。” 秋江滟却是苦涩地一笑,道:“怎会没有关系?他可是我第一次动心的男子。”下了床,来到秋月白面前,仰望着他,眸光发狠,仿佛淬了毒,咬牙道,“他却视我如无物!” 秋月白道:“这不应该是你阻拦我救他的理由。江滟,你应无暇。” 秋江滟呵呵笑着,笑中有泪,道:“若非我如此,哥你要如何?真去救孟水蓝?”转身走回到床边,躺下,闭上眼,幽幽道,“我看得出,哥不想救他们。” 第二百八十一章:心计霸气 战魔宫的人没有等到“葛根”,却看见一位眼含泪水不肯掉落的小姑娘,像风一样跑出秋风渡。 同样的服装,同样的身型,心中有着疑惑,自然要跟上去一探究竟。 六位堂主尾随唐佳人来到客栈,却再也无法更进一步。因为,客栈外站满了百川阁的人。这些人在孟云浩的带领下,等着……等着一个结果。若孟水蓝死,他们便要冲向东风客,要唐不休血债血偿! 唐佳人见无法进入客栈,干脆转身,对尾随而来的六位堂主道:“我们做个买卖。” 小丫头,模样好看,眼儿圆圆,红着鼻头,忍着眼泪,怎么看都是令人赏心悦目、心生怜惜。 许红娘掐腰,诱人的胸部起伏着,喘息道:“小丫头,跑得挺快吗。来,和姐姐说说,你是谁?要做什么生意?” 唐佳人直接道:“别问哪些。你们只说,想不想救出战苍穹?” 这一句话,好似火折子,隔空抛起,落在了油桶上,哗啦一声,点燃了熊熊大火。 段青玥瞬间上前,一把扯住唐佳人的衣领,危险地问:“你知宫主在哪儿?” 唐佳人回道:“我不知,但孟水蓝一定知道。孟水蓝现在命在旦夕,需要高手用内力配合公羊刁刁救他一命。你们是高手吗?” 荷紫朗笑道:“小丫头,你这话问得有些伤人呐。”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道:“我寻思,你们能追着我跑,应该差不了。” 这话,真是扎心。尤其是,袁绿野和方黑子还在努力往这个方向跑呢。哎呦,这么个小东西,到底打哪儿钻出来的?还挺厉害的。 唐佳人用充信服力的声音,正色道:“你们若想救战苍穹,唯有此计可行。你们去救孟水蓝,等他醒后,让他告诉你们战苍穹在哪儿。” 段青玥问:“若孟水蓝不知道……” 唐佳人截住段青玥的话,道:“不知道,不代表不会知道,他可以派出整个百川阁去寻啊。若他寻不到,就砸了他的招牌!顺便再给他一刀!咱不能白救他!”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毫不见妇人之仁,真有几分魔教中人的真风采! 袁绿野和方黑子终于跑到唐佳人身边,前者气喘吁吁地道:“小丫头,够狠呐。”后者只顾着喘个不停,连个字儿都蹦不出来。这通跑真是要老命了。 唐佳人笑了笑,牲畜无害,天然无辜。她简单地回道:“被逼的。”是啊,被逼的。有人要休休的命,就是要她的命。她不想死,便要奋起反抗。第一步,便是要救醒孟水蓝。不管他愿不愿意为休休作证,他都必须为她作证!她如此辛苦,不容孟水蓝不还这个人情。 这一刻,唐佳人是沉稳而霸气的。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一件事、一个人,她的性子也会随之转变。这么多年,唐不休养育了她,却从不曾刻意雕琢过她的性子。所谓的天生天养,落在唐佳人身上,也是适合不过的。而今,事发突然,她的性子在不知不觉中吸入了一些东西,悄然做着改变。 段青玥放开了唐佳人,问:“我们如何能信你?你是谁?” 唐佳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当机立断道:“我是不休门的人。” 六位堂主暗自心惊。 许红娘上前一步,问:“你是不休门的人?可认识不休门女侠?” 唐佳人道:“以诚相待。”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我。” 许红娘气得抬起手,就要拍死唐佳人:“好你个……” 段青玥拦下许红娘,对唐佳人道:“你不胖。” 唐佳人鼓起脸,道:“以前胖,现在瘦了。” 许红娘指着唐佳人,好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最后竟是一甩袖子,笑了,道:“你厉害,竟能欺负人家的宫主大人。” 唐佳人道:“巧合、误会。咱就别在这里翻小肠了,救人要紧。要是孟水蓝死了,可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寻到你家最最伟大的宫主大人。” 六位堂主互看一眼,最后都将目光落在段青玥的身上。 段青玥看向唐佳人,问:“你就是刚才那个坏小子?” 唐佳人硬着头皮一点头,道:“一笑泯恩仇。”咧嘴,笑了笑。 方黑子挑脚道:“格老子的,老子差点儿让你折腾死!” 六位堂主的想法,和方黑子不谋而合。 唐佳人偷了他们一匹马,又害得他们被武林人士围攻,按魔教的规矩来说,这是生死大仇。奈何……做这事的是一位灵秀的小丫头,样子讨喜不说,眼神还十分坦诚,这就不好办了。 唐佳人无辜地道:“我都让你们别追了,你们却非要追。一匹马而已,战苍穹那么大方,你们不好小气。再说,我赶着救人,不得已才牵走你们的马。来,废话少说,我们行动。” 六位堂主又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呢。不太舒服。然,事已至此,只能放手一搏。 段青玥当机立断,道:“好。” 五位堂主点头复议。 唐佳人直接指挥起众人,小点子十分简单粗暴,却不得不说,在紧急时刻,十分管用。 待三言两语布置妥当,七人准备挽袖子配合时,许红娘问唐佳人:“哎,小丫头,你和那秋月白什么关系?” 这是一道送命题。 战魔宫与秋风渡,那是黑与白的对比;战苍穹与秋月白,那是魔与神的存在。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然,就在刚刚,六位堂主可是眼瞧着秋月白是如何护着唐佳人的。这一点,不得不防。 唐佳人不再是刚出茅庐的傻丫头,早已洞悉江湖这点儿是非恩怨,当即吸了吸鼻子,回道:“求他救孟水蓝,他都不肯,以后……没啥关系了!”一扭身,跑了。 六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明白了什么。 许红娘笑吟吟地道:“想不到啊,秋月白也有因爱不得的时候。” 荷紫朗点了点头,道:“看来,孟水蓝更得佳人放心。” 唐佳人回头,咬牙低声:“要不要找几个关注,给你们鼓鼓掌?” 许红娘和荷紫朗面皮一紧,其余三位堂主露出看热闹的笑意,唯段青玥一人皱眉不语。 唐佳人一招手,六人追了上去。 寂静无声的夜里,突然有人喊声嗓子:“唐佳人!” 墙头人影一闪,可看出是位女子。 百川阁的人立刻组织人马追了上去。 紧接着,有人喊:“唐佳人在那儿!” 百川阁留守的人中又分出去一部分,追了出去。 剩下的人,被四位堂主悉数放倒。 唐佳人直奔孟水蓝的房间。 孟天青的人守在门口,看见唐佳人回来,立刻让开位置,请她进去。至于尾随在她身后的六位凶神恶煞之人,也权当没看见。 房间里,公羊刁刁和孟天青一直等着,看见唐佳人回来,却没带回来秋月白,心中自然明白了几分。 然,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唐佳人竟带回来了战苍穹的六位堂主! 要知道,江湖中之所以分正邪两派,有时候并不是因为谁作恶多就是邪,做善事多便是正,而是因为,有些人,比较正常,能通过大多数人正常的感情进行沟通,而邪教中人却不然。他们做事没有章法,全凭心情喜好。喜欢你,和你一个被窝里睡觉。恨你,定要让你死无全尸。最为难以捉摸的是,他们的喜怒哀乐,与常人不同。 唐佳人能带回六人,且为自己所用,可见……也是个小魔头。 人一多,房内瞬觉狭小许多。关好门,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不那么友好。 公羊刁刁最是不待见战苍穹的人,只看了一眼,便撇开头。他没有直接赶人,已是难得。 唐佳人来到床边,垂眸看着孟水蓝,快语道:“秋江滟肚子痛,秋月白来不了,这六位自称高手,可以帮忙。” 啥叫自称高手?埋汰人呢?! 六位堂主明明知道,这是激将法,却还是悉数中招。谁让那坐着公羊刁刁,为了战苍穹的脸,不蒸包子也得争口气啊。这江湖中,谁人不知,战苍穹和公羊刁刁是世仇,偏生,二人的关系又非同一般。有战苍穹的一天,谁也不能动公羊刁刁。有公羊刁刁的一天,战苍穹也得活着。 段青玥直接道:“有言在先。我们可用内力辅助公子,救孟阁主,待孟阁主醒后,需告知我们,宫主何在?” 孟天青道:“我是二阁主。此事,应了。”一抬手,“请。” 公羊刁刁却是眼皮也不抬,一看便知,是不想合作。 孟天青急道:“公羊公子,请。” 公羊刁刁不动,看起来就跟睡着了一样。 黄莲道:“公子体力不支……” 唐佳人不等黄莲将借口讲完,一把扯起公羊刁刁,双手攥着他的肩膀前后摇晃,口中大声喊道:“公羊刁刁,醒醒!醒醒!” “嘶……”如此简单粗鲁的手法,令六位堂主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摇,真得不会摇死公羊刁刁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月白来,佳人坏 要知道,公羊刁刁的脾气和他的医术一样,那是十分诡谲刁钻的。他高兴了,怎样都行;他不高兴了,怎么样都不行。关键是,他总是不太高兴。 结果,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公羊刁刁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提起昏昏欲睡的眼皮,道:“又又……又不是打架,人……人多,坏事。内……内内……内力,更不好控。”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问:“真的?”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呵斥道:“放开!” 唐佳人松开手,跌坐到床上,双眼无神。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还能再给他扎一针。”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问:“他会好吗?” 公羊刁刁道:“回回……回光返照,听过没?” 唐佳人摇头,又立刻点头。 公羊刁刁道:“就就……就是将人的最后一点精气神,凝结于很短的时间内,让……让……让他能清醒一会儿。” 唐佳人喃喃道:“一会儿……一会儿……一会儿的时间……”抬头看向孟天青,眼神有些迷茫。 公羊刁刁继续道:“他……他这个样子,估计能有时间交代个后世。” 孟天青走到唐佳人面前,蹲下,仰望着她,道:“佳人,我同意了,我让他清醒一会儿,让他亲口承认是唐不休曾来揍他。”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一下,仿佛一滩死水里游过一条金色的小鱼,有了生机。 公羊刁刁接着道:“不……不过,你哥已经只剩下半口气,若用此法,他……他死后,身上的肌肉会萎缩,人……人变丑。” 孟天青愣住了。他是知道孟水蓝的,既然是死,也要死得漂亮。如此爱惜容貌的一个人,若在死后变丑,做鬼也不会放过自己。 唐佳人用手揉了一把脸,垂眸看着孟天青,问:“我给他画个漂亮的妆,如何?” 孟天青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久久的凝视着她,终是将头趴在唐佳人的腿上,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用手捂住了孟天青的耳朵,对公羊刁刁道:“给他施针吧。孟水蓝若是变成丑鬼,就让他来寻我。反正,我不怕鬼。” 孟天青攥住唐佳人的手,道:“我也不怕。” 六位堂主看得是一愣一愣的。原本以为,唐佳人这丫头和孟水蓝关系匪浅,如今看来,却是和二阁主孟天青有所牵绊。哎呀,好混乱的关系。都说他们战魔宫的人不知廉耻、关系混乱,如今却要败给这个小丫头了。好生不习惯呢。 公羊刁刁一抬手,黄莲为他挽起袖子。公羊刁刁瞪了唐佳人一眼,才来到床前,拿起金针。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有人喊道:“不能进去!” 紧接着,门被撞开,孟云浩欲带人冲入房间,口中还喊着:“保护阁主!有刺客!” 结果……没挤进来。 房间本就不大,门口还堵着六位战魔宫的堂主,想冲进屋里着实有些困难。 面对老老实实站门口的六位堂主,孟云浩有些发蒙,终是抱了抱拳,道:“劳烦六位让一让,百川阁办事,要抓唐佳人。” 六位堂主直接转开头,继续看公羊刁刁施针。 孟云浩感觉不妙,立刻抽出长剑,喝道:“六位若挡着,便是与百川阁为敌。” 六位堂主这次来,本就是要救孟水蓝,好询问战苍穹的下落,此刻不动手,更待何时? 袁绿野却对段青玥道:“青堂主,这百川阁的浑水,咱趟不趟?谁当阁主,咱问谁便是,是也不是?” 段青玥扫了眼公羊刁刁,道:“做生意也有先来后到。”转眸看向孟云浩,毫不掩饰眸中的厉色。 孟云浩见此,直接道:“动手!” 孟云浩带来的人纷纷拔出武器,冲进屋里,却被六位堂主踹了出来。 孟云浩见此,直接命人扔出飞虎抓,扒开房子的一面墙。 荷紫朗笑道:“这文人动起手,也挺生猛有力。” 说话间,房间的一面墙倒塌,屋里人和屋外人直接面对彼此。 方黑子挽起袖子,抽出大刀,怒声道:“奶奶地!还让不让人好好儿治病了?!”第一个冲了出去。 孟云浩想要干扰公羊刁刁对孟水蓝的救治,所以非要拿下唐佳人,造成混乱。六位堂主本是魔教中人,和谁都不是一路。但因与唐佳人有约在先,不好做那言而无信的缩头乌龟,只能护着孟水蓝,合力拦着孟云浩。 两方人马打得热闹,不时有乱箭射向床的方向。 孟天青震怒,掏出匕首,便冲向那虚情假意、心怀不轨的孟云浩。 唐佳人从地上捡起一节窗框,在手中掂量了两下,守在了床边。 胡乱中,只听公羊刁刁道:“要糟!” 唐佳人的心脏一阵抽搐,却强忍着,没有回去去看。 她已经拼到这个地步,却还是留不住孟水蓝的命,又能怎样?唯有……尽人事听天命。 唐佳人不去看那些血肉横飞,只是眯着眼,仰望天边。那里,好似蹲了一个怪兽,正要睁开布满金丝的眼,俯瞰大地上这些渺小的生命。 突然,她看见了一只白鹤。 唐佳人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忙揉了下眼睛,再次定睛去看。 原来,是他! 秋月白踏着一线微光而来,好似一只白鹤于展翅于海浪之上,给人希望。 秋月白跃进院子,直接站在唐佳人的面前。 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唐佳人一眼,便绕过唐佳人,搀扶起孟水蓝,盘腿坐在他身后,一手推在他的后背,对公羊刁刁道:“你施针,我用真气随你游走。”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道:“尽人事……” 唐佳人吼道:“不信命!”一棒子挥出,打飞企图靠近床的人。 秋月白和公羊刁刁齐齐看了唐佳人的背影一眼,都觉得那单薄的身姿看起来极其彪悍、十分可靠。 二人不再耽搁,开始为孟水蓝疗伤。 孟云浩带来的人,虽是高手,但却不如六位堂主来得悍勇凶狠。偶尔有漏网之鱼,也被唐佳人放倒在棍下。 孟天青与孟云浩打得难解难分,看起来两人的武功不分上下。 六位堂主和孟水蓝的人放倒孟云浩的人之后,便开始看热闹。 孟天青发狠,一匕首刺向孟云浩的胸口。 孟云浩急忙后退,却还是被划伤了胸口。 孟天青乘胜追击,直取孟云浩的咽喉。这一刺,又快又狠,逼得孟云浩无处可逃。 就在这时,一只长箭破空而来,直接逼退了孟天青。 一位瘦如竹竿的老者,出现在房檐上。他身穿褐色长袍,留着两撇花白的胡须,还用所剩不多的灰白头发,拧了个发髻在头上。此人,便是孟云浩他爹孟斐然,亦是孟天青和孟水蓝的亲大伯。孟斐然是孟老爷子的嫡子,孟天青和孟水蓝的爹,是孟老爷子的续弦所生,也是嫡子。孟老爷子将百川阁給了孟水蓝他爹,孟斐然这一只,一直心有怨念,伺机而动。 如今,便是时机! 孟斐然的左手边站着一位手持弓箭的男子,大约四十来岁,是个独眼。他的右手边,站着一位三十岁上下的丰盈女子,手持两柄弯刀,寒光逼人。 来者不善呐。 孟斐然怒声呵斥道:“孟天青,你爹就是这么教你手足相残的?!” 文人最是注重孝道,这找上门来的是孟天青的亲大伯,就算你有满腹的理,也不能和长辈对着干。再者,孟云浩一直喊得都是抓刺客的口号,并没有明着对孟水蓝下手。 孟水蓝满身是嘴,却也讲不出一个理! 孟水蓝攥着匕首,抬头瞪向孟斐然,沉身道:“大伯,我哥正处于紧要关头,不许任何人打扰。孟云浩带人硬闯,是何意?” 孟斐然怒声道:“放肆!孟云浩是你大哥!你连名带姓叫他,便是不敬!你与刺客勾结,想要孟水蓝性命,当老夫不知?!孟天青,束手就擒!” 孟天青直接扬起匕首,吼道:“老……呜……” 唐佳人捂住了孟天青的嘴,并夺过了他手中的匕首,指向他的喉咙,对孟斐然喊道:“老大,我制服了这小子,你说,杀他不杀?!孟水蓝已经被我们干掉,小的也直接送去见阎王吧!” 孟斐然懵圈了,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他看向了孟云浩,希望得到答案。 孟云浩见过唐佳人的画像,自然认识她。于是捂着伤口向一旁退了退,道:“爹,那女子就是唐佳人。” 孟斐然一甩袖子,骂道:“胡闹!” 唐佳人扬声道:“哪里胡闹了?!你就说杀不杀吧?你说杀,我就捅他一刀!一刀不就两刀!你是老大,你说得算。” 孟斐然的眼睛一转,便知唐佳人这是拖延之计,当即道:“小女娃,你杀不杀他,与老夫无关。” 唐佳人疑惑地道:“怎么会无关?你不是他大伯吗?还是说,你不是他大伯,你恨不得他死?” 孟斐然冷哼一声,道:“休要胡说!我们百川阁,容不得你放肆!” 唐佳人松开孟天青,道:“你大伯可能疯了,一会儿说要抓我,一会儿说要杀你,咱离他远点儿,万一他咬人怎么办?咱们也不好追着他咬啊。我牙口不好,啃不动老骨头。” 第二百八十三章:渴望与希望 孟斐然被唐佳人气个倒仰,瞪眼吩咐道:“射死她!”再不弄死她,恐要坏自己大事。 一直守在孟斐然身后侧的独眼龙拉开弯弓。 与此同时,孟云浩直接动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喊了声:“天青保护我!” 在孟天青与孟云浩再次交手的瞬间,她以十分轻巧的身姿,突然出现在孟云浩的身后,用匕首顶在了他的后腰上,迫使他当自己的保护伞,让独眼龙不敢动手。 果然,孟斐然拦下独眼龙,道:“且慢。” 唐佳人对孟天青道:“快到后面来,没看上面是只独眼,万一射偏了你都找不到地方说理去。” 独眼龙被嫌弃得如此彻底,也是头一回。 孟天青转到孟云浩的身后,与唐佳人一同退到床边。 唐佳人一手扯着孟云浩的后腰带,一手攥着匕首轻轻捅他的后腰,道:“从这里插下去,人就瘫痪了,你请公羊刁刁也救不了。” 孟云浩强装镇定,道:“你敢?!” 唐佳人笑道:“试试呗。”一副无赖的口吻。 孟云浩有些拿捏不准了。 唐佳人继续道:“我不是吓唬你,只是想告诉你,人残了以后,大小便会失禁,你就可以被窝里吃被窝里拉喽。试试呗。” 孟云浩忙道:“别冲动,别冲动。” 唐佳人勾唇一笑。 孟斐然和两名高手从房檐下跃到园内,步步紧逼。 孟斐然喝道:“妖女!不许伤害他!” 唐佳人探头一笑,又缩回头,道:“老头!不许吼我!和老子说话要面带笑容,要温柔小意,还要卑躬屈膝,不然卸掉你儿子的脊梁骨,熬骨头汤喝!” 在一旁看热闹的魔教中人纷纷表示:此女应加入魔教,定能令武林色变,不容小觑呀! 孟斐然遇见如此横的,着实没有办法,只能对孟天青道:“孟天青你还年轻,不要一错再错。放了你大哥,我们一切好说。” 孟天青看向孟水蓝,冷淡地道:“我可做不了佳人的主。” 孟云浩被唐佳人戳得双腿发软,生怕她控制不好力道給自己一下。他好言哄道:“姑娘,你冷静,匕首拿稳一点。” 唐佳人假笑三声:“哈!哈!哈!我不冷静吗?你重说!”用刀背給了孟云浩一下子。 孟云浩吓了一跳,误以为唐佳人捅了他,当即颤声道:“别别……别捅,是我……是我不冷静。”额头上的汗水哗啦啦流下,一张脸惨白的十分骇人。 孟斐然急声问道:“云浩,你没事儿吧?” 孟云浩慢慢抬眸看向他爹孟斐然,道:“爹,她……她捅了我一刀。” 孟斐然爆怒,喝道:“妖女!” 唐佳人看向许红娘,道:“他吼你,你不揍他?” 许红娘瞪了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突然“咦”了一声。 孟天青立刻看向唐佳人,问:“怎么了?” 唐佳人回道:“这匕首,是我的!” 孟天青的眸中滑过一丝不自然,转而却点了点头,道:“我睹物思人。” 唐佳人的手一抖,孟云浩以为她又给了他一下子,当即惨叫出声:“啊!” 孟斐然慌了,忙妥协道:“好!你说,你要怎样才肯放了云浩?前往不要伤了云浩性命。” 唐佳人露出一只眼睛,看向孟斐然,道:“你们退出去,别让我看着闹心,我就不捅他。” 那样子,真是乖呦,却恨得孟斐然牙齿发痒,恨不得撕了唐佳人。天知道,他为了等这次机会,默默期盼了多久。好不容易盼到头,却蹦出了战魔宫和一个臭丫头。难得的机会,稍纵即逝,若不能让孟水蓝一命呜呼,必然要被其反噬。孟斐然显得犹豫不决。 唐佳人用匕首割开孟云浩的衣裳,道:“你爹呀,想弄死你啊。你说说,是不是你平时不孝顺?” 孟云浩的双腿抖得厉害。总觉得后背凉飕飕湿淋淋的,也不知道血流了多少。有心低头看看脚下,却……没有那份勇气。他已经吓得无法言语,只能颤抖着双腿看向孟斐然。 孟斐然终究是心疼自己的嫡子,当即一咬牙道:“好!老夫退出去。待水蓝生死定论,老夫再与你理论!”言罢,一甩袖子,带人退了出去。 唐佳人一脚踹在孟云浩的屁股上,道:“绑了!” 孟天青扯下帷幔,撕成几条,系在了孟云浩的身上,让他无法动弹。 孟云浩这才发现,自己除了衣服被割开一切安好。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刚要喊人,口中便被塞进了一团破布。 唐佳人转头看向床上三人。 秋月白面色无恙,额头上却已经渗出一些细密的汗珠,散发着寒意。 唐佳人想伸手给他擦擦汗水,却被孟天青拦住了。 孟天青说:“别动。他修炼的武功与常人不同,属于阴寒一路,你现在动手,会伤到自己的手指,也会害他经脉受损。” 唐佳人收回目光,看向公羊刁刁。但见公羊刁刁大汗淋漓,手抖得不成样子。她忙过去,用袖子擦掉他额头的汗珠,然后轻轻托起他的手臂,帮他省些力气。唐佳人的手很稳,令公羊刁刁好受许多。 公羊刁刁施完最后一只针,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衣裳尽湿。 他两眼一番,竟昏倒在唐佳人的怀里。 唐佳人抱着虚脱的公羊刁刁,将追问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黄莲喊了声:“公子”,伸出手,从唐佳人的怀中接过公羊刁刁,轻轻地放在了床上,让他休息。 秋月白睁开眼,目光从孟水蓝的脸侧擦过,落在了唐佳人的脸上,带着微不可察的包容和宠溺。 孟天青急切地问:“如何?我哥怎样?” 秋月白一抖袍子,下了地。 孟天青扶着孟水蓝,将他轻轻放到床上,细看他的脸上。 秋月白回道:“能做得,都做了。” 孟天青的腿一软,唐佳人的呼吸一窒。 秋月白继续道:“能不能醒过来,要看他自己了。” 孟天青含泪喊道:“哥!哥你醒醒!你再不醒,我就当阁主了!哥,你醒醒!”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的侧脸,有些恍惚。 天,终是亮了。 孟水蓝却一直不曾醒。 唐佳人觉得,她还有下一场硬仗要打,所以,不能倒下。 她迎着阳光站起身,想要离开。但,脚步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动。 时间如此金贵,她却……不能就这样丢下孟水蓝。 若她没有回来,不曾为孟水蓝的性命这般奔波,许就不会生出这种难以割舍的感情。如今,感情生出,她便无法不在意。 唐佳人转头看向孟水蓝,慢慢跪在上床,推了推孟水蓝的胸口,沙哑道:“孟水蓝,你得醒醒了。” 孟水蓝毫无反应。 唐佳人道:“你不是喜欢被万众瞩目吗?如今,只要你醒来,你便做到了。” 孟水蓝没有回应。 唐佳人的情绪突然失控,一把抱起孟水蓝的头,吼道:“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最臭美吗?!你敢不敢自己跳起来?!孟水蓝,你不要死……不要死……”眼泪噼啪掉落,颗颗砸在孟水蓝道的脸上,顺着他的唇缝,辗转在味蕾上。 唐佳人哭得声嘶力竭,泪如大雨磅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暗自感慨他对水蓝的情意深重。 荷紫朗感慨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许红娘横了荷紫朗一眼,道:“直叫人*。” 袁绿野砸吧一下嘴,道:“这个买卖,赔了。那个孟阁主啊,看来是凶多吉少。” 方黑子嗅了嗅鼻子,道:“怎么有丝异香?” 众人在空中嗅了嗅,只觉得那股异香时有时无,好似从床上飘来。六位阁主想要靠近细看,却被秋月白拦住了窥探的目光。 床上,唐佳人用力吸了吸鼻子,突然捶了孟水蓝的脸一下,发狠道:“丑死你!”扔下孟天青,一抹眼泪,扫了秋月白一眼,攥紧手中匕首,撒腿向着东风客奔去。 公羊刁刁不知何时睁开眼,望着唐佳人的背影,直到看不见,还不肯收回目光。 黄莲见公羊刁刁醒了,忙关心道:“公子,可要服药?” 公羊刁刁没有回话,仍旧看着唐佳人消失的方向。 黄莲顺着公羊刁刁的目光看去,然后又收回目光,轻声问:“公子可要喝粥?” 公羊刁刁还是不答,眼中的渴望和流连,就像一个望着糖葫芦的小孩,单纯而执着。 黄莲心疼公羊刁刁,终是问:“公子想要什么?” 公羊刁刁的睫毛轻轻一颤,终是道:“要要……要……要一个人,在我我……在我死时,这么哭一场。” 晨曦有些刺眼,照在公羊刁刁的肌肤上,好似能穿透他,落在床上,落在……孟水蓝的身上。 孟天青紧紧攥着孟水蓝的手,沙哑道:“孟水蓝,你欠唐佳人一条命,你得还。” “哦……睡一觉,便欠一条命,咳……咳咳……孟天青,你败家啊!”沙哑如破锣的声音,从孟水蓝的喉咙里发出。虽极其不清,却令人无比激动喜悦。 活着,真好。 第二百八十四章:迎战之前过过招 迎着天边那束光亮,唐佳人拼命奔跑。哪怕挡在在面前的是一只可怕巨兽,也阻挡不了她的脚步。 连夜的奔跑,让她的脚下磨出了血泡,每踩一脚,都是痛的。然而,血泡又算得了什么?哪怕脚下是一排排的利刃,也不能让她畏疼退缩。因为,休休就在前面。 在靠近东风客时,唐佳人看见一行人,正气势汹汹地赶往东风客。 为首之人,是位红脸胡须壮汉,名曰吴越,是死者吴桂的嫡子。此番,吴桂出事,消息传出,他一怒之下统领水路上人,连夜赶路,直逼东风客而来,要向唐不休血债血偿! 吴越的太阳穴突起,一看便知是位练习外家功夫的高手;他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可见下盘功夫十分了得;他的双臂肌肉纠起,看起来有些恐怖。可以想像,当那双胳膊抱住人时,会将人轻易勒断。 吴越的身后,尾随着三十余人,声势之浩荡,气势之凶猛,引人侧目。 唐佳人躲到墙后,快速脱掉秀有骷髅骨架的外衣,然后收敛气息,悄然无声地尾随在这队气势汹汹的人马身后,像一道影子那般,豪不引人注意。 吴越带领众人,大步来到东风客的门前,冲着两名守卫一抱拳,朗声道:“吴桂之子吴越,求见二王爷。” 俩守卫一见这架势,再一听这自报家名,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其中一位守卫道:“稍后。”转身进入大门,去通报二王爷。 不多时,大门打开,守卫出现,高声道:“二王爷有请。”微微一顿,继续道,“交出武器,只准三人入内。” 吴越一点头,招呼二人随自己入内。 吴越招呼的二人,一是江湖人称鬼点子的师爷,二是人称水上飞的高手于跃。 唐佳人眼瞧着三人抬腿跨入门槛,觉得自己这样偷偷摸摸毫无意义,当即用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向前迈出一步,朗声道:“不休门女侠在此!” 唰唰……唰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身普通的黑色对襟短打,有些褶皱;脚蹬一双黑布短靴,脚趾尖破了个洞,鞋帮上都是尘土;一花青丝有长有短,着实乱了些;一双猫眼瞪得颇具气势,眼底却泛着红色。 这样的唐佳人,怎么看都像一只被人欺负了小猫咪,正在张牙舞爪地奋起反抗。 吴越等人打量了唐佳人一眼,想起《百川秘闻》所言,都觉得分外可笑。 吴越疑惑地开口道:“你是不休门女侠?” 唐佳人挺胸抬头,微微颔首。 吴越皱眉,冷声喝道:“知道吴某在此,你还敢来,真是不要命了!今日,便让你们不休门血债血偿!” 唐佳人继续点头,口中赞道:“你说得对。江湖事,江湖了,你们打不过我们,便抱了官府大腿……”微微一顿,咧嘴一笑,“我们不笑话你们。” 这话说得真是柔和,这笑容真是讨喜,可听到耳朵里怎么就那么扎心呢?你这是不笑话吗?你这是拐个小弯的嘲讽吧?死丫头,找死啊?! 吴越等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可用凶神恶煞来形容。 有人吼道:“小丫头,找死!” 有人怒声道:“先收拾了她,让不休门长个记性!” 唐佳人在吵嚷中一步步走向吴越,道:“你们三十人,一起来打我吧。我不还手。”眸子低垂,嘀咕道,“反正又打不过。” 这话……怎么有种可怜兮兮的味道?哎呦,这三十位大老爷们要是一同出手打个小丫头片子,说出去……能丢死个人。 吴越觉得有些被动了。 唐佳人抬起头,盯着吴越的眼睛,道:“吴英雄是不是休休所杀,现在盖棺定论太早。你冷静一下,我们把事情弄清楚。江湖中事,黑的能漂白,白的能染黑,唯有心是红的,不许虚假。” 吴越三十多岁,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历练的也都走了一遭,自认为见识不少,既不会轻易心软,也不会失去理智。然,这一刻,在唐佳人那双清透的眸光注视下,他……他竟觉得,不休门女侠说得有几分道理。然,他爹被杀,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谨慎处理。 吴越将脸一沉,道:“空口白牙,多说无益,且见到唐不休再说。” 唐佳人点头,一伸手,作出请的是手势,道:“请。” 吴越被唐佳人这种突然之间完全男性化的姿态弄得一愣。 这时,军师对吴越耳语道:“听闻不休老祖武功高强,若拿住此女,胜算更高三层。” 吴越心思一转,微微颔首。 军师得了首肯,便对唐佳人道:“不休老祖,胸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呵……不休门欺世盗名,血腥残忍,人人得而诛之!且将此魔女拿下,一同处置!” 军师的话音未落,水上飞已然出手,袭向唐佳人。 水上飞的轻功,任谁提起来,不得竖一竖大拇指。他这突然发力抓人,一抓一个准,能逃脱之人,在整个江湖都屈指可数。 然,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唐佳人竟轻轻一扭身,就躲开了。 水上飞继续去抓,唐佳人继续躲,口中还喊道:“还能讲理不?!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还要脸不?!”真是一躲一问,相得益彰。 东风客里,二王爷得知唐佳人出现,立刻派人去抓。抓到唐佳人,还怕唐不休不肯就范?! 正当水上飞和唐佳人上串下跳追得热闹,赵胜武带走护卫从院内冲出,围上唐佳人,不由分说直接动手。 唐佳人一个高窜起,跳到了东风客的牌匾上。 赵胜武喝道:“下来!” 唐佳人一样下巴,道:“我不!” 赵胜武一伸手,从一名护卫的手中取过弓箭,拉开,威胁道:“唐姑娘,不要逼在下无理。” 唐佳人站在牌匾上,纤细窈窕的身姿迎风而立,巴掌大的小脸上有中“老子天下第一,就是不鸟你”的气势。 赵胜武得来吩咐,务必拿下唐佳人,当即一箭射向唐佳人的小腿。 离弦之箭,破空而出。 唐佳人本是要躲的,结果……却因为看见某人,竟忘了躲闪。 一道白影瞬间而至,一把攥住了那只冷箭。白衣翩翩,不染纤尘,不是秋月白又是谁? 秋月白落在牌匾之下,冲着吴越等人抱了抱拳,淡淡道:“节哀。” 吴越等人纷纷回礼,口称:“秋城主。” 端木焱从东风客冲出来,一脚踹向赵胜武,将人踹翻在地,骂道:“老子的人你也敢射?来人,绑了,本王也要射箭玩玩。” 瞎子射箭?这到底是要人命还是要吓死人啊? 肖劲和寒笑二话不说,直接夹起赵胜武。 赵胜武挣扎到:“王爷、王爷,卑职奉命捉拿同党唐佳人!” 端木焱又是一脚踹去,骂道:“事发当晚,佳人和本王在一起,同你娘!”言罢,又是两脚踹出,那模样,真是……恨不得踹死赵胜武。 端木焱那副暴躁的模样,真是令吴越等人大开眼睛。传说中有眼疾的六王爷,果然……别具一格。当然,最令众人大感意外的是端木焱对唐佳人的态度,那岂止是护着啊?简直就是将其当成了心肝宝贝,妥妥地捂在了胸膛里。 实则,吴越等人还是不了解唐佳人的隐藏实力啊。 但见秋月白转过身,面对唐佳人,张开双臂,道:“下来。” 如同猴儿般灵巧的唐佳人,垂眸看向秋月白,而后纵身一跃,竟是……跳进了秋月白的怀中。 这一幕,真真儿是惊得多少人下巴脱落啊! 秋月白为人公正,但素来冷情,从不曾听说他和哪位女子纠缠不清。如今,不但为不休门女侠抓箭,还展开臂膀如此护着,可见关系非同一般。 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难道是美色迷人眼?可瞧瞧那张小脸,美则美矣,却还不到红颜祸水的地步。还是说,不休门使了见不得的手段,勾引了秋城主和六王爷? 如此,真要谨慎提防了。 在吴越等人的揣测中,秋月白将唐佳人放到地上,问:“为何自己跑来?”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万一动手,怕你为难。” 秋月白的眸光中划过三分暖色,一伸手,捏了下唐佳人的脸颊,没有语言,却是十足的亲呢、自然与宠溺。 吴越等人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秋月白此举,是明晃晃地护着不休门女侠,告诉大家,这是他的人,不许动。 肖劲瞧着唐佳人和秋月白之间的亲呢,慢慢转动目光看向端木焱。他觉得,他家六王爷可能要伤心一段时间了。 端木焱的眼睛在白天什么都看不见,耳朵却是好使的。他听着秋月白和唐佳人的对话,总觉得暧昧不明,令人不悦。他闻声而至,摸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道:“佳人,我们说说话。”爪子一抓,摸到一只手,细滑冰凉,有些大。 秋月白扯回自己的手。 唐佳人搀扶住端木焱,道:“我要去救休休。” 端木焱本就等着唐佳人来求自己,奈何她就是不来。这会儿,他倒是想拿拿身份,奈何……昨天已经将唐佳人活埋,这会儿赔罪才是正理,哪里敢支棱毛?当即应道:“好。” 吴越等人被气个倒仰,你说救就救啊,当自己死人呐?! 第二百八十五章: 相亲还是审讯? 有端木焱开道,谁还敢拦着唐佳人?有秋月白陪着,谁还敢抓唐佳人?唐佳人迈开大步,颇有虎虎生威之势,只是苦了看不见的端木焱,只能甩开步伐跟着。 所谓盲从,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讲,其实是一种特别珍贵的信任。看不见的人,摸索着前进很正常,因为他们害怕撞到东西,或者掉进坑里。唯有厚重的信任,才会让人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与携手之人飞奔而行。瞧端木焱对唐佳人的那份信任,就值得众人侧目。 吴越眼瞧着事情不好,使了个眼色給吴家人。吴家人便嚷嚷着要进去观看二位王爷和秋城主是如何秉公处理此事的。 赵胜武被肖劲和寒笑压着,身子动不了,心思却转得极快,当即道:“进进进!二王爷最是公正不阿,无畏吴家观审。” 众人一拥,呼和着就冲进了东风客。 秋月白听见动静,并没有回头去看,而是任由大家尾随着,他对唐佳人低声道:“孟水蓝醒了。” 唐佳人的眸子一颤,眼中闪现出璀璨的色彩,那是名曰喜悦的光。 唐佳人暗道:孟水蓝醒了,她要为他争取时间,让他可以有力气过来救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囚禁唐不休的池塘。 初生的太阳载着万道金光,落在他的身上。一只蜻蜓,停在他的头顶,安然而立,浑然不知自己脚下踩得是位怎样了得的大人物。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四条千锤锁龙链,锁着他的四肢。粗黑的铁环套过他的手。那无力垂下的手指尖,凝聚着一滴露水。露水滴落进池水中,荡漾开一小圈涟漪。池水在他的腰间,宁静乖巧的模样。鱼儿围在他的腰间,缓慢的游动,既像巡视自己的领地,也像在保卫自己的主子,平白生出几许雅致和悠然。 他似乎感觉到了唐佳人的气息,慢慢抬起头,直接看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没有迟疑,也不用寻找。她在那里,他的心便在那里。 四目相对,不见惊慌和困苦,也不见激情和庆幸,只是……淡淡的欢喜,慢慢萦绕。 在吴家人拜见王爷的杂乱声中,唐佳人的唇瓣轻动,逸出两个字:“休休。” 唐不休勾唇一笑,回了两个字:“安好。” 你若无事,我便安好。 唐佳人收紧手指,掐疼了端木焱。 端木焱忍着痛,对唐佳人道:“走,坐着去。” 一共四把椅子,二王爷穿着华服坐在主位上,手持一杯香茗,正准备严审唐不休。 赵胜武甩开肖劲和寒笑的钳制,来到二王爷身边,耳语两句。 唐佳人搀扶着端木焱,让他也坐在了主位上,自己则是近邻端木焱而坐。 二王爷转动眼眸看向唐佳人,眸光中的寒意,令人骨头发凉。 唐佳人豪不畏惧二王爷的目光,直接迎视而上。眸光中,还带着三分挑衅和七分*裸的鄙夷。突然,她捂住胸口,“哎呦”了一声。 这一声,成功引起了唐不休、秋月白和端木焱等人的注意。 端木焱忙问道:“怎么了?” 唐佳人捂着胸口,用那双大眼睛撇着二王爷的胸部,字字清晰地感慨道:“不知为何,一看到王爷的大胸,我就上不来气。可能是因为联想到大凶之兆吧?” 寂静,无比的寂静…… 忽然,唐不休发出一声轻笑,紧接着就是畅快淋漓的大笑。那笑声,真是格外舒爽,痛快至极,毋庸置疑。 二王爷感觉自己的胸口好似针扎般疼,心更是被人戳了好多刀,血淋淋不说,疼得要命啊。他头上青筋蹦起,杀人的欲望如同大火般熊熊燃烧而起。他明明已经用宽布缠住了胸部,但那该死的东西,却仍旧显得有些突兀。他最恨别人盯着自己的胸部看!如今,却被唐佳人当面挑出,哪怕别人不懂其中意味,也难免偷看他的胸部。 这么一想,他真是恨不得杀了唐佳人!不,杀了不够,定要千刀万剐! 当然,仅存的理智让他明白,自己这一身的伤,与唐佳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好!恨!呐! 若说,他在前一刻还存了抓住唐佳人要挟唐不休为自己做事的心思,那么这一刻,他只想讲这二人碎尸万段! 周围窥探的目光令他险些大开杀戒!那些窃窃私语令他脸皮直跳,手指都缩进了衣袖里,狠狠攥住。端木焱和唐不休那肆无忌惮的大笑,令他端着水杯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二王爷忍无可忍,欲直接发飙。 与此同时,吴越也要发飙了。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吴家人虽对唐不休的容貌俊美有些惊讶,但杀父仇人就算是朵花,也要辣手摧花、血债血偿! 吴越的眼睛迅速充血,当即喝道:“唐不休,拿命来!” 二王爷一个杯茶砸在地上,怒喝道:“放肆!本王岂容你个贱民猖狂?!” 吴越扑向唐不休的动作一滞,扭头看向二王爷,眼神有些不友善。江湖中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脑袋掉了碗口大的疤,面子没了谁都敢踩你两脚。 二王爷接收到吴越的目光,扔下怒火,站起身,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道了声:“误会。吴老英雄武功了得,吴公子更是不凡。” 吴越一进来便盯着唐不休,没注意唐佳人和二王爷的对话,此刻听二王爷说误会,想必堂堂王爷也不回在这上面耍无赖。当即抱拳道:“参加二王爷、六王爷,只因家父突然离世,在下伤痛欲绝,失了礼数,不要见怪。” 二王爷道:“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本王定还给你们吴家一个公道!来,请坐。”看向秋月白,就像招呼自家人般亲呢地道,“月白,坐。” 吴越看向秋月白,抱了抱拳,道:“有劳城主。” 秋月白道:“此事出在球城,自会给你公正。” 二王爷重新坐下,看向唐佳人。 吴越和秋月白的目光一扫,发现只剩下一张椅子。谁坐? 唐佳人被唐不休保护这么多年,虽十分聪慧,但偶尔还是会有孩子气的表现。她见二王爷对秋月白表示亲厚,心中不喜,于是对秋月白勾了勾手指,道:“来,坐这儿。”屁股挪挪,愣是给秋月白挪出了一个位置。 众目睽睽之下,秋月白的一举一动备受关注了。 二王爷有心看秋月白如此行事,并不想为他解围;端木焱生唐佳人的气,觉得她偏向秋月白,所以直接沉了脸,也不吭声。 吴越在江湖中地位不俗,但与秋月白却比不了。 此情此景,他只能让椅子,道:“秋城主请坐。” 秋月白却是径直向唐佳人走去。 唐佳人的屁股一台,坐在了两只椅子的扶手上。 秋月白则是坐在了唐佳人原来的位置上。 吴越见此,顿感不安。阵营如此明显,令他怀疑报仇无望。他稳了稳情绪,坐在了二王爷的下手处。 二王爷的目光投向唐佳人,隐隐透着一股子厌恶之情,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一女子高座?” 唐佳人看向二王爷道:“你喜欢,你可以坐树上去,那里更高啊。” 二王爷没开口,赵胜武呵斥道:“放肆!” 唐佳人捂住胸口,道:“果然,大凶之兆啊。” 二王爷发誓,谁再在自己面前说什么胸啊凶的,他一定要弄死他!刚刚平息的怒火,再次被撩拨而起。二王爷沉声道:“来人啊,仗责五十!” “谁敢?!”端木焱一把扯掉系眼飘带,看向二王爷,笑嘻嘻地道:“二哥,注意形象啊。本王有眼疾,你再把本王的耳朵震聋了,父皇那里,不好交代。再者,佳人指名道姓说你了吗?她说的是本王。本王喜欢让她说。”说完,还挺了挺胸。 二王爷细想一下,唐佳人确实没有指名道姓说他的胸。这口气,必须忍,忍到哆嗦也得忍! 突然,端木焱“哎呦”一声。 肖劲忙问:“王爷可是哪里不适?” 端木焱皱眉道:“也不知道刚才看到了什么,眼睛太疼,好像要长针眼。” 唐佳人声神补刀,道:“你刚才扫了眼二王爷的胸。” 端木焱重新系上飘带,感慨道:“这眼睛习惯了干净,真是受不得一点……呵呵……” 好一声呵呵,真是意味颇深。气得二王爷头上的青筋暴起,却仍旧强忍着笑道:“六弟,逞口舌之快若有意义,这江湖从此后岂不是风平浪静?我们,还是为民做一些实事,还吴家一个公道。有本王在,就不允许他人玩弄人命、无视国法!” 二王爷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致使吴家人情绪高涨,纷纷赞道:“二王爷英明啊!” 有人赞道:“二王爷不愧是极具盛名的王爷。” 还有人赞美道:“这是朝廷之福,武林之福。” 二王爷摇着扇子,一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道:“诸位都是英雄豪杰,最是值得本王钦佩。” 众人又开始了新一波的赞美之词。 池塘里,唐不休打了个哈欠,道:“你们是来相亲的还是来还本尊清白的?” 一句话,令所有人都闭嘴不语了。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咧嘴一笑,大声赞道:“还是休休有正事!” 唐不休赞道:“还是本尊的蘑菇讨人喜欢。” 唐佳人:“嘿嘿……” 端木焱:“传膳!” 第二百八十六章:甚是疑惑呀 为了让这场审讯看起来更加严谨、残酷、公正,而不是一场闹剧,二王爷决定立刻审案。奈何,端木焱并不配合啊。 就在大家都以为端木焱说“摆膳”只是个玩笑时,寒笑竟然带着人,搬来一张桌子放在了六王爷等人的面前。 紧接着,六名衣香鬓影的婢女捧着早点鱼贯而入,将散发着香味的美食,一盘盘一碗碗地摆放在桌子上。 脆皮虾饺、黄金煎包、红枣小米粥、葱绿薄冰、百刀烤鸭、百合绿豆粥、红泥雪衣、蒸粉团、炸海鱼、红油小菜、鲜醋小瓜…… 白瓷碟碗,拖着红的、粉的、白的、绿的、黄的,煞是好看。 微风徐来,香味飘散开来,不但引人食指大动,还馋得人口水泛滥。 吴家人来得匆忙,一大早不可能用过早点,且接连几天赶路,也不能吃到什么美味。 这精工细作的香味荡漾开来,鼻息间充斥着诱人的面食肉香,却又只能看不能吃,绝对相当于一大酷刑! 一时间,副鸣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端木焱靠近唐佳人,低声道:“尝尝老子的手艺。” 唐佳人差异道:“你做的?” 端木焱的双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嘀咕道:“别嚷嚷。吃你的。” 唐佳人拿起筷子,插起一只脆皮虾饺,送入嘴中一口咬掉半个,狠狠点头,赞了一声:“香!”咬着虾饺,含糊地问,“怎这么好心?” 端木焱又将身子像唐佳人靠了靠,低声道:“赔罪。” 唐佳人用眼尾扫了端木焱一眼,实现落在他手背上的烫伤时,终是送出一记璀璨的笑容,爽快地道:“原谅你了!” 端木焱这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归位了。行啊,只要小祖宗吃得开心,不生他的气,不怪他将她活埋,也不枉费他整夜未睡,就折腾这些东西了。 端木焱拿起筷子,道:“老子陪你吃。” 唐佳人扭头看向秋月白,将一碗百合绿豆粥推到了他的面前,道:“吃。”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的举动,心里冒起了酸水,鼓起一个接一个的大泡泡。难受,那是真难受。就好比,他养了十六年的小母鸡,突然就跑到别人家菜园子里下蛋了一样。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在唐不休的怨念中,唐佳人看向唐不休,扬声问:“休休,你要吃什么啊?包子还是饺子?” 再次被关注的唐不休差点感激得热泪盈眶。他的蘑菇,终于想起他了。唐不休也不含糊,直接回道:“都来点儿!” 唐佳人应道:“好咧!”端起盘子,用筷子夹起小巧的脆皮虾饺,轮圆了膀子,将食物远投给唐不休。 唐不休一张嘴,将脆皮虾饺咬入口中,那鲜香的口感和美妙的滋味,以及被唐佳人投食的幸福感,瞬间包围了唐不休,令他由内而外散发出柔和的喜悦之情。 若说这人就是心狠手辣的杀人凶手,任谁看了都会摇头说不像。 端木焱眼瞧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美食都进了唐不休的肚子,心生不悦,却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这一桌子美食是给唐佳人赔罪的。只要她开心,她将美食倒进狗肚子里都行。 端木焱想得明白,却难免加快进食速度,用闻声辨位的方法,尾随着唐佳人筷子,一同风卷残云。 秋月白这人也挺有意思。其它的美食,他一概不动,只是拿起勺子,默默喝着唐佳人推给他的那碗粥。 二王爷额头上的青筋蹦起三根,眼瞧着就要发飙掀桌子,却还是隐忍下来,斥责道:“六弟,你好歹是位王爷,怎能如此不顾皇家颜面,当众用膳?” 端木焱用筷子敲了下碗边,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道:“本王嗓子不舒服。佳人,你代言。” 唐佳人一边继续投喂唐不休,一边开怼二王爷,道:“你没去过酒肆茶楼吃饭啊?你吃饭自己端个碗蹲小黑屋啊?” 哎呦,唐佳人这一开口,真是怼得人扎心扎肺啊! 二王爷气个倒仰,怒道:“放肆!” 唐佳人怒拍桌子,骂道:“敢这么跟老子说话,小心老子发飙,踹你脸上!” “嘶……”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这句话,唐佳人可是用端木焱的声音说的。这一开口,真是震惊了多少人呐。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生被震撼了。 能学人口语的口技者,不多,但也不是凤毛麟角。关键是,唐佳人不但能将端木焱的声音学得十足相像,最令人震惊的是,那语调、那表情、那气势,简直就是一摸一样啊。 二王爷彻底头痛了。其它奴才给主子代言,都会说,主子的意思是什么,哪有像唐佳人这样,上来就直接将自己当成主子了?若说唐佳人僭越,却也无法定她的罪。因为,是端木焱说让唐佳人代言的。 二王爷十分内伤,火气蹭蹭上涨,险些将自己自燃喽。 站在他身后侧的赵胜武小声安抚道:“王爷息怒。这些人,插科打诨,有些不对劲。” 二王爷因胸部的问题失了冷静,这会儿经赵胜武提醒,也发觉出唐佳人似乎在刻意拖延时间。他当即朗声道:“你们尽管胡闹。本王,审案!” 唐不休喊道:“来口小咸菜!” 唐佳人爽快地应道:“好咧!”掰开包子,将小咸菜塞进去,继续投喂唐不休。 二王爷一巴掌拍在放置茶水的小桌上,喝道:“本王要审案!” 唐佳人扫了二王爷一眼,道:“本王又没堵你的嘴。你审你的,本王吃本王的。你小声点,别吓到本王就好。” 二王爷看向端木焱,恨声道:“端木焱,你就允她如此放肆?” 端木焱冲着二王爷笑了笑,道:“允!” 二王爷原本就怀疑,自己被毒蛇咬伤与端木焱有关系,如今看他如此护着唐佳人,还有什么不明白?本就是死敌,增一条不多,减一条也不少,总而言之,就是一个你死我活。 他当即冷笑一声,扇子一合,摇指唐不休,沉声道:“唐不休,你于三天前夜里,谋杀了水路枭雄吴桂,可认罪?!” 唐不休咽下口中美食,对唐佳人道:“你想噎死本尊,好当不休门主吗?弄点水来。” 唐佳人站起身,左右看看,抓起二王爷的茶壶,直奔池塘而去。 二王爷一拍桌子,唐佳人和唐不休异口同声喊道:“放肆!” 声音特别大,吓得端木焱手一抖,二王爷眼一瞪,秋月白放下了勺子,吴越攥紧了扶手。 唐不休对唐佳人道:“别弄湿了鞋子。”在心里嘀咕一句:还得本尊去刷。 唐佳人乖乖地应道:“哦。”从池边跃起,直接蹦到唐不休的肩膀上,展开四肢,单腿站立,扬手倒茶。 唐不休仰起头,张开嘴,让那香茗入口,划过柔肠百转。 二王爷见二人如此漠视自己的存在,一颗心充满了杀意,当即道:“唐不休不答,便是默认。此人,便交给吴家人……” 唐佳人收起茶壶,唐不休吧哒一下嘴,开口打断了二王爷的话,道:“此言差矣。若一只恶犬对人犬吠。人不懂其意,绕路而行。恶犬追之咬之。难道,此事还要怪人听不懂狗语不成?”眉眼弯弯地一笑,“你说是吧,二王爷?” 赵胜武大喝道:“你敢口出狂言侮辱王爷?你个……” 在唐不休和唐佳人二人充满戏谑的目光下,赵胜武终于察觉到自己失言了。他吓得不轻,立刻跪地,对二王爷道:“属下口误,罪该万死。” 唐不休只是打了个比喻,赵胜武却直接落实了二王爷是狗的名头。自己人扎自己人刀子,还真是挺利索的。 二王爷深吸一口气,动了动手指,示意赵胜武退下。 赵胜武额头冒汗,弯着腰,退到了一边。 二王爷看向唐不休,道:“唐不休,你纵使抵赖,却掩盖不了杀人的事实。杀人者偿命,无可厚非。” 唐不休道:“逼良为娼,二王爷倒是做得得心应手。本尊没杀那个吴什么的。无名小卒,本尊杀他做甚?” 吴家人见唐不休如此目中无人,感觉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痛,就像被人接连掴了几十个大嘴巴子,连个回击之力都没有。如此丢脸,令他们一个个儿怒火高涨,纷纷叫嚣着要宰了唐不休。 唐不休嗤笑一声,抬头看向唐佳人,道:“换个肩膀踩踩,为师这肩膀着实不舒服。” 唐佳人一挪脚,干脆将另一只脚踩在唐不休的另一边肩膀上,两*替,如同走路一般踩了起来,口中还问道:“用不用使点劲儿啊?” 唐不休哼哼道:“这样就行。哎哎,就是那儿,用劲儿。” 唐佳人踩得认真,仿佛周围的人都只是路人,与他俩完全不相干。 唐不休闭上眼睛,看样子还挺舒坦,心中却泛起了疑惑:设计陷害他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此人不除,才是真正的隐患。且,为何他想不通,那人要得到底是什么?若说要他性命,他如今已经成为阶下囚,远远一箭便可。哎……甚是疑惑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证人来了 不得不承认,身为阶下囚能却能如此舒坦自在的,非唐不休一人莫属。这是心大啊,觉得自己一定无事,还是自持武功高强,以为能冲出重围,杀出一片晴空万里? 二王爷给赵胜武使了个眼神。 赵胜武掏出用来杀吴桂的武器,展现在众人面前,道:“唐不休,你且看这里,这凶器,是不是你的?” 唐不休抬眼看向赵胜武手中的武器,道:“那武器曾属于本尊,现在却不用了。” 赵胜武问:“为何?” 唐不休回道:“本尊武功已经如此了得,还用那么大的武器,岂不是显得本尊无能?” 真是噎人。 唐佳人跟着溜缝:“休休说得对!” 赵胜武冷笑一声,道:“你的武器,割开了吴桂的脖子。你的人,自然出现在了花船上。辩无可辩!” 唐不休蹙眉,道:“别诬陷本尊。本尊素来洁身自好,怎会跑到花船上?就算要听个曲儿,都是自弹自唱。” 唐佳人道:“对!休休说得对!” 秋月白和端木焱同时扫了唐佳人一眼,前者唇角勾了勾,笑得有些冷;后者直接扔了筷子,在心里骂了句:马屁精! 赵胜武哈哈一笑,道:“不休门主不承认也没关系。来人,带人证!” 一位哆哆嗦嗦的女子,慢慢走进了众人的视线。 此女,正是陪吴桂一夜风流,却险些被吓死的烟花女子琼姿。 琼姿缩着肩膀,来到二王爷和六王爷的面前,匍匐在地,磕磕巴巴地道:“奴……奴给王爷请……请安。” 赵胜武问:“你是何人?” 琼姿回道:“奴是魏紫坊的姑娘,三天前……陪……陪吴爷一夜风流。半夜,奴感觉异样,睁开眼睛,看见……看见吴爷已经死了,床头还站着一个人。他……他冲着奴竖起中指,让奴别出声。奴吓坏了,直接昏死过去。” 中指? 原本在低声议论着的吴佳人,瞬间无声。他们看向唐不休的目光,明显起了变化。有那不知深浅、不了解过往的人,则是无比纳闷,为何气氛变得不同了? 年纪较轻的吴家人,低声问身边的老者:“叔,这是怎么了?” 老者横了后生一眼,示意他别问。 赵胜武继续对烟花女子道:“你且看看,这里是否有那晚站在你床头的男子?” 琼姿应道:“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将目光在众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了唐不休的身上,竟是吓得后退一步,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连滚带爬地跪在两位王爷面前,道:“就就……就是他!” 二王爷问:“谁?” 琼姿伸出手指,指向唐不休。 二王爷看向唐不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本王给你最后辩驳的机会。” 唐佳人道:“我来说。”她从唐不休的肩膀上飞身跃起,来到烟花女子身边,询问道,“你说,你看到休休是哪个时辰?” 烟花女子抬头看了唐佳人一眼,这才回道:“大概是亥时。” 唐佳人问:“亥时初亥时亥时中,或者亥时末?” 烟花女子向后躲了躲,这才回道:“这个……奴家就无法确定了。” 唐佳人一拍手,道:“好!我们姑且认为,吴桂被杀,是在亥时。可我却有证据证明,亥时,休休不在魏紫的花船上!” 此话一出,真是炸锅啊。 唐佳人道:“吴桂死的当晚,百川阁阁主孟水蓝遇刺,也正好发生在亥时。巧得是,在孟水蓝遇刺前,休休曾……曾与他切磋了一下武艺。” 孟水蓝遇刺的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唐佳人此话一出口,立刻引起了骚动。 二王爷问:“如何证明你所言非虚?” 唐佳人道:“孟水蓝的弟弟孟天青就在客栈里,可以问他。” 二王爷道:“孟水蓝遇刺,他弟弟可亲眼目睹?” 唐佳人摇头,没有说孟水蓝已清醒之事。她怕……怕有人从中作梗,拦了孟水蓝的路。 二王爷笑道:“没有亲眼目睹,怎能确定准确时间?” 唐佳人道:“公羊刁刁能通过伤势,看出受伤的时间。” 二王爷道:“除非亲历者,他人之言,不可信。” 唐佳人怒声道:“那你怎么不让吴桂爬起来,亲口说说是谁杀了他?!干嘛信一个烟花女子的话!” 二王爷一拍桌子,想呵斥放肆,但最后只是动了动嘴巴,阴沉沉地一笑,道:“是非公道,由本王断定。你若不能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你便是做伪证,一并砍头!” 六王爷端木焱道:“二王爷,你当自己是王法吗?” 二王爷站起身,厉声道:“本王素来公证,依法而为。烟花女子是人证,凶器是物证,你若为其开脱,便是枉顾王法!” 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道:“听闻王爷此言,某这一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也得牟足劲爬出来,做个证啊。”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但见孟水蓝半躺在软轿中,被人抬着来到此处。 孟水蓝的脸色惨白,一看便知是大病之人。然,这人却发丝柔亮,头戴东珠美冠,身穿水蓝色的华服,脚蹬一双白色断靴,上面还用金线绣着竹叶。 孟天青身穿青葱色长袍,头戴金色发冠,竟是难得打扮了一番。乍一看,就根一根青葱似的青翠可爱。 孟水蓝的软轿旁,还有一顶软轿,躺着……裹着棉被的公羊刁刁。 不知道的,还以为公羊刁刁的伤势比孟水蓝严重很多,实则,他只是体虚,畏冷罢了。 唐佳人看见孟水蓝的时候,差点儿热泪盈眶! 她就像一只小燕子,张开翅膀,飞奔到孟水蓝的软轿边上,抓着他的手臂,激动道:“你活了!你活了!” 孟水蓝死中得活,身子虚得厉害,但此时此刻,一种从不曾有过的神采却出现在他的眼中,就好似大雨过后的彩虹,带着梦幻般的五颜六色,充满对生命的敬畏和可以沐浴阳光的喜悦,以及想要善待人生的感悟,和那毫不掩饰的宠溺与温柔。 他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摸向唐佳人的脸,柔声道:“不哭,某很好……” “啪!”孟水蓝的手被孟天青打掉,劲儿还不小。哪里看得出,他在孟水蓝生死未卜时的关心则乱? 孟天青冷着脸,道:“哥,自重。”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虚弱地道:“若不是某现在动不了,一定拍碎你的头!” 孟天青冲着孟水蓝咧嘴一笑,像极了唐佳人。孟天青冲着唐佳人眨了眨眼睛,道:“佳人,我好看不?” 唐佳人点了点头,视线在哥俩中间转动一圈后,咧嘴一笑,问:“你们还特意打扮一番才过来?” 唐佳人的坏笑方式与众不同,显得格外纯洁无暇、璀璨异常,真是……久违啊。 孟水蓝意识到危险,没搭话。 孟天青却道:“我哥臭美,非要梳洗打扮一下才来。” 唐佳人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尴尬地一笑,道:“某总不好蓬头垢面就过来……” 唐佳人抬起手,一下接着一下地拍着孟水蓝的胸口,赞道:“嗯,不错,挺好看的。衣服好看,人也好看……” 孟水蓝被拍得脸色发青,忙道:“别……别拍了,都碎了……” 孟天青冲着唐佳人挤眉弄眼地一笑,转而却耷拉下眼皮,一脸歉意地道:“佳人,对不起,把你关了起来。”突然抬头,看向唐佳人,眸光坚韧地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变强,任你来去,也能护你平安喜乐。” 孟水蓝一巴掌拍在梦天青的后脑勺,道:“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闭嘴!” 孟天青拂开孟水蓝的手,眼圈一红,道:“我现在不说,万一等会儿她又跟不休门主跑了怎么办?!” 一直被唐佳人忽略的公羊刁刁生气了。他像一只蝉蛹,裹着被子,拱来拱去转过身,背对着唐佳人不看她。 黄莲见此想笑,却只能偷偷咽下心中的那声叹息。 唐佳人对孟天青道:“我没生气。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关住我。但是,以后不许这样。你关住我才是害我。我跑起来,一般人抓不到的。” 孟天青用力点了点头,道:“好。”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唐佳人的手中,讨好的一笑,“酥糖。” 唐佳人眯眼笑了。 孟天青靠近唐佳人,耳语道:“有孟水蓝作证,你放心吧……” 孟水蓝直接伸手将孟天青推开,道:“佳人救了某,某决定以身相许了,你离你嫂子远点儿。” 孟天青瞪了孟水蓝一眼,凶巴巴地咬牙道:“你敢以身相许,我就给你药里下毒!” 秋月白淡淡地道:“要演戏?没台子。” 这性子清冷的人,一张嘴就是冰溜子,能扎死个人。 孟水蓝没有怼秋月白,因为,他知道,秋月白为救他也出了不少的力。他心存感激,却也没表现出感激之意。毕竟,欠的债,早晚要还。那些口头上的感谢,最是不值钱,顶多值一顿饭。 第二百八十八章:谁是闻人无声? 秋月白怼了孟家兄弟俩一句,孟水蓝没有恼,只是对秋月白抱了抱拳,直接换了话题,道:“某来亲自证明,不休门主于三天前,亥时,来寻某切磋武功。某说不要,他偏要。咳咳……咳咳咳……” 唐佳人看向二王爷,道:“人证,有了。”抬起手,示意大家看孟水蓝,“看伤,便是物证。”得意地一笑,“二王爷,放人吧。” 二王爷不搭话,只是问孟水蓝:“孟阁主,你这伤可是唐不休所为?看样子,伤得不轻。”二王爷的眸光沉沉,隐含深意,“孟阁主可要好好儿想想,千万别记错了才好。” 孟水蓝道:“一部分而已。切磋,哪有不受伤的?” 二王爷紧追不放,逼问道:“那刺杀孟阁主之人,又是何人?” 孟水蓝回道:“此事已经有了头绪,某会处理得当,不敢劳烦……咳咳……咳咳咳……不敢劳烦二王爷费心。” 二王爷还欲说些什么,孟天青开口道:“王爷,我哥最是记仇,谁打他一顿,他能记不住吗?” 二王爷点了点头,眉头紧锁。 赵胜武开口道:“从孟阁主所住的客栈到魏紫花船,只需半个时辰。凭借不休门主的伸手,想必都用不上半个时辰。” 孟水蓝看向唐不休,意味颇深地勾唇一笑,其意是:今天,某可是来救你命的。感恩,懂? 唐不休目光锐利,寸步不让。其意是:不懂! 孟水蓝看向唐佳人,唐佳人直接给予信赖的眼神。孟水蓝舒坦地一笑,继续道:“某与不休门主过招时,是在亥时中。某的武功虽不如不休门主,但素来轻功了得,不休门主想要追上某,即便用上九牛二虎之力,也难。” 唐佳人看向吴越,问道:“你说,你爹武功厉害不?” 吴越皱眉,不明白唐佳人问这个做什么,却还是回道:“家父武功了得,江湖中赫赫有名。” 唐佳人歪了歪头,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你爹比休休年纪大上许多吧?武功又那么高。休休就算要杀你爹,也不会那么容易。怎么可能没有打斗,被一击毙命?再者,休休和你爹都不认识,干嘛杀你爹?他一天可忙了,总说自己又当爹又当娘地照顾我,哪里有空杀人呢?” 端木焱开口道:“时间上冲突,也无杀人动机,二哥,你将人锁在这里喂蚊子,是不是因为私人恩怨啊?你堂堂王爷,可千万别借吴家之手杀人。丢人呐!”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那叫热闹,逼得二王爷节节败退,不得不重新坐到椅子上,另想对策。总而言之,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让唐不休去死!今日让他离开,它日死得定是自己。闻人无声的名字,怎可小觑? 思及此,二王爷道:“既然有孟阁主为不休门主证明清白,本王自然是信服的。不知道吴公子意下如何?” 吴越站起身,抱拳道:“百川阁素来不参与江湖纷争,孟阁主所言也应不假,只是……那烟花女子所言,又做何解释?” 唐佳人道:“易容啊!你不知道易容术吗?”一扭头,看向公羊刁刁,“公羊刁刁,你说是不是?” 公羊刁刁只留给唐佳人一个傲娇、单薄的背影,连个表情都欠奉。 唐佳人屁颠颠地跑到公羊刁刁的软轿旁,推了推他裹着的被褥卷,道:“公羊刁刁,你告诉他们,何谓易容!” 公羊刁刁闭上眼睛,就像睡着了。 唐佳人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撑开公羊刁刁的眼皮,歪着头道:“别睡了,天亮了!” 公羊刁刁也不躲闪,只是睁开另一只眼,看向唐佳人,问:“我我……我和你熟吗?” 唐佳人点头,应道:“自然熟识啊。你那么好看,认识你我很开心。” 公羊刁刁的唇角瞬间勾起,却又立刻抻平,道:“那……那那……那你刚才怎么不第一时间过来和……和和……和我说话?” 唐佳人愣了愣,随即义正严辞地道:“今天事关重大,不容分心。你那么好看,万一我看见后分心了怎么办?” 这话,说得多少人牙酸啊! 唐不休道:“蘑菇啊,几日不见,你又拜在谁家门下,学得如此油嘴滑舌?你这是要叛出师门呐!” 唐佳人立刻回头看向唐不休,保证道:“休休你放心,我始终是不休门的人。油嘴滑舌是啥,不知道。逢人夸两句,却是徒儿行走江湖自悟的不二法宝。” 公羊刁刁蹭地坐起身,冷声道:“你你你……你夸得违心?” 唐佳人回头看向公羊刁刁,正色道:“我夸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点了点头,自己认可了自己的所词。 公羊刁刁冲着唐佳人翻了个白眼,道:“易容多简单,找块面团,调好色,随便往脸上拍一拍,捏一捏。个子矮了,穿个高根的鞋子;个子高了,穿个平底的。大晚上的,大眼一看就是那么回儿。” 唐佳人积极地点头道:“对……对对……对!就……就就……就这么回事儿!” 公羊刁刁瞪了瞪眼睛,疑惑地道:“你又学我?” 唐佳人也瞪了瞪眼睛,道:“没……没没……没有!” 二人眼神交汇,瞬间达到心有灵犀。至于其他人,都在以为二人在闹着玩、开玩笑。 江湖中人都知道,公羊刁刁口痴,这会儿听他说话挺顺溜,以为他的口痴好了许多,也没有多想。至于唐佳人,她学公羊刁刁的口痴,是她自己的事儿,与旁人无关。公羊刁刁不记仇,那也是他和唐佳人之间的事儿,与旁人无关。 只有当事人知道,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 二王爷道:“若真如此简单,还请公羊公子掩饰一下。” 公羊刁刁从被褥里抽出两只绑了夹板的手臂。 二王爷无语了。 唐佳人镇定了一下情绪,控制了一下嘴巴,小声道:“你怼他。” 公羊刁刁横了唐佳人一眼,开口道:“江湖中人,谁人不知易容之术。手法糙的,也就敢在天黑时扮成牛鬼蛇神出来害人。” 唐不休眯了眯眼睛,深刻地感觉到了公羊刁刁的恶意。 公羊刁刁继续道:“我们岐黄馆虽不会易容术,但其中简单的道理还是懂得的。” 唐佳人的用眼尾扫了公羊刁刁一眼,暗道:这人嘴巴溜了,谎话也溜了。 公羊刁刁说得开心,竟是松开了被子,坐直身子,道:“二王爷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懂得江湖中的手段。” 二王哥被鄙夷,却无力反驳。 公羊刁刁环视中人,道:“这江湖事江湖了,和朝堂不同,怎能掺和一起,混为一谈?你们且说说,这时江湖啊,还是朝廷啊?” 吴佳人被呵斥个没脸,纷纷低下头。 公羊刁刁又开始转战二王爷,道:“二王爷,你高坐朝廷便好,管他们打成什么鬼样子。人死了,山头土下一埋,滋养得药草繁盛,也算死得其所。” 二王爷很想让公羊刁刁闭嘴。 奈何,他说话又快又顺,就根往外蹦豆子似的,想拦下都费劲儿。 公羊刁刁还欲继续“诲人不倦”,唐佳人咳嗽一声,道:“重重……重点。” 公羊刁刁道:“我得铺垫够了,才能让他们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从而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重点,自然就出来喽。搞不明重点的人,都是蠢货,我也没功夫让他们必须懂。” 唐佳人蹲下,用胳膊抱住了脑袋。 公羊刁刁继续道:“我说了这些,你们都明白吗?看在佳人的面子上,你们若不明白,我就再给你说一遍……” 吴家人异口同声道:“明白!” 公羊刁刁翻了个白眼,点评道:“不懂装懂!” 唐佳人站起身,道:“二……二二……二王爷,你你……你可以放了休休吧。” 孟天青见公羊刁刁还要开口,忙抢先一步,道:“不休门主也没杀人,为何不放?留着吃晚饭不成?” 孟水蓝道:“天青,你错了。” 孟天青不服:“我怎就错了?” 孟水蓝道:“眼瞧着,是要吃午饭了,不适晚饭。” 孟天青道:“你要是这么说,我服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二王爷的身上,等一个结果。 二王爷终是道:“如此说来,不休门主确实是无辜的。来人啊,放了不休门主。” 赵胜武应道:“诺。” 一直跪在一边的烟花女子突然尖叫一声:“啊!”她缩着肩膀,抱着头,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那样子,看起来确实吓得够呛。 二王爷皱眉,呵斥道:“闭嘴!” 烟花女子抬起头,看向二王爷,抬起中指,放到自己唇边,作出禁声的样子,神经兮兮地哆嗦道:“对,噤声……奴噤声……”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也有人突然大声喝道:“不能放了他!他是闻人无声!” 众人瞬间变得躁动,纷纷摆开架势,严阵以待。 唐佳人蒙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最后将目光落在唐不休的身上,用胳膊拐了拐公羊刁刁,问:“闻人无声……在哪儿?” 公羊刁刁抬起捆绑了夹板的手,指向了唐不休。 第二百八十九章:蘑菇的选择 顺着公羊刁刁的手指,唐佳人看见了唐不休那张熟悉的俊美容颜。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咂舌道:“开……开开……开玩笑的吧?” 公羊刁刁看了圈众人的脸色,道:“我看不像。” 唐佳人捂住砰砰乱跳的心口,道:“我我……我看也不像。” 公羊刁刁道:“我说,我看不像开玩笑。” 唐佳人一甩手,就要向池塘里冲,衣服却被孟水蓝拉扯住。 孟水蓝道:“稍安勿躁。” 唐佳人挣开孟水蓝的拉扯,向着唐不休冲去。不像,秋月白竟一伸手,拦下她,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望着唐不休,问:“唐不休,闻人无声,可是一人?” 唐不休看着池塘里的那条红鲤在自己面前游动,直到它转到他的身后,不让他继续观看,他才慢慢抬起眼睛,看向秋月白,以及,被他拦下的唐佳人,缓缓勾起唇角,道:“你不是早就怀疑了吗?为何现在才问?不过……你或早或晚来问,答案也只有一个——是。” “嘶……”众人的倒吸气声此起彼伏。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有关闻人无声的所有传言,瞬间涌入她的脑袋。如何残忍、如何血腥,如何没人性,都只是几个词儿罢了,对她而言,毫无意义。唯有,唐不休说过的话在她胸腔里激荡。唐不休说:以前有个男人叫闻人无声,风流倜傥、放荡不羁、优雅不凡、武功无敌,后来……他穿了女装,令无数英雄竞折腰。那是相当漂亮了。 一想到唐不休可能就是闻人无声,唐佳人这颗心呐,简直要沸腾了! 唐不休看见唐佳人那双神采奕奕饱含激动喜悦的双眼,便知道她那颗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他觉得,自己离再次穿女装,不远了。 他是习惯宠着她,但穿女装这种事,真是有损他一直以来为人师傅的形象。慎重,必须慎重…… 当然,所有后续的前提条件都是能逃离这里。 逃出,他到底有信心,却怕……自己真的杀得兴起,再也回不到从前。他的胸口住了一只恶魔,最爱屠杀生灵。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胸口的魔鬼,会做出伤害唐佳人的事。 嗜血之时,便是恶魔。无人能敌,无人可控。 唐不休露出一抹苦笑。 世人都当他如何了得,这会儿,不也陷入到为难之中?不怕天,不畏地地男子,只怕伤害自己用心呵护了半辈子的宝贝。 今天这个局,他奉陪到现在,仍旧不见鱼儿上钩,却引来这么多的虾兵蟹将,也算失策了。最要的是,他让自己的珍宝担惊受怕,着实不该。 唐不休的坦然承认,令多少人心惊肉跳啊。一想到他曾经单挑六大门派,又血洗伏天门和长眉门,心中那种恐惧混杂着兴奋,令人变成了魔鬼,恨不得撕烂了闻人无声,扬名立万! 在诡异的寂静中,秋月白与唐不休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前者深沉似海,后者饱含戏谑。 唐佳人想起自己曾偷听到秋月白和二王爷的谈话。那话中的意思说,闻人无声爱慕柳芙笙,血洗了长眉门,带走了即将临盆的柳芙笙。那柳芙笙,却是秋月白的姨妈。 唐佳人并没有因为这些传言而动摇对唐不休的感情,因为,旁人说一万句,也不及她自己的真情实感。她觉得,休休是喜欢她的。只不过,若柳芙笙真是秋月白的姨妈,休休与秋月白之间的关系,就有些微妙复杂了。 唐佳人尽量不让自己多想,因为……休休并没有亲口说这件事。能令她坚信不疑的真相,必须是休休版本,其它都是野史,不足为信。 唐佳人用心观察唐不休和秋月白之间的气氛,敏感地意识到有事情要发生,心下一沉,赶在秋月白动手前,大声道:“放人!” 然,无人听她指挥。 唐佳人急了,绕开秋月白,就要往池塘里跳。她知道,池塘里被二王爷投放了化功散,然,那又如何?!她既无武功,也无惧生死。眼下事太紧迫,江湖中人都说闻人无声残忍嗜血,且仇敌众多,她若不快一点儿将休休救出,保不准要出什么乱子。 唐不休开口道:“站住!” 唐佳人问:“为何?” 唐不休道:“池塘太脏了,别把鞋子弄脏。” 唐佳人一扬下巴:“这个理由不接受。” 唐不休道:“鞋子脏了,还得为师刷。” 唐佳人犹豫道:“这样啊……” 唐不休勾唇一笑。 唐佳人道:“我可以不穿鞋子的。” 唐不休的笑容消失。 唐佳人将脚跟从鞋子里提起,就要往池塘里跳。 秋月白一伸手,按住唐佳人的肩膀,不让她脱鞋子。 唐不休对秋月白道:“你把她弄走,我们择日再战。” 秋月白怎会听唐不休的?他不言不语,却按着唐佳人不松手。 唐佳人急了,回身去打秋月白。 秋月白任由唐佳人蹦哒,却始终按着她的肩膀,不松手。 唐不休道:“蘑菇啊,为师还是不休门门主,为师的话,你听是不听?” 唐佳人停下挣扎,道:“听!” 唐不休道:“那咱不跳。” 唐佳人皱眉,咬了咬下唇,道:“那我蹦过去。总之,我要在你身边。” 唐不休看了眼锁着自己的什么鬼铁链,道:“且等为师去寻你。” 唐佳人问:“咋滴,能挣开啊?”若你能挣开,为啥不早挣开,害我一个人着急上火有意思? 唐不休一见唐佳人的表情,便是事情要坏,当即道:“哪能挣开呢?这可是什么什么困龙用的。”这话一出后,唐不休就想给自己一下子。宠着、哄着、溺爱着,总要有个底线,也要看看身处何种环境。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认为自己做得对。她的蘑菇要当女英雄救他,他便如她的意。如此,也好,只要不伤害到蘑菇,他窝囊点又能怎样。若他用力挣脱这铁链,定会引发心魔,届时……一切都会变得不可控。 唐佳人用手捶了捶胸口,耷拉着肩膀,闷闷地道:“哦。”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似感慨般轻吐三个字:“傻蘑菇。” 众人暗道:这是打情骂俏的地方吗?太刺目了! 唐佳人突然弯腰,躲开秋月白的钳制,转个圈,就要往泥潭里跳。 秋月白喝道:“站住!” 唐佳人第一次听到秋月白饱含怒意的大喝,心下一缩,脚步微顿,扭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声色俱厉地道:“你要去救的这个人,曾血洗伏天门和长眉门。至今,伏天门的地缝里,都渗着洗不掉的血腥!而长眉门,因为他,家破人亡!” 唐佳人扭头看了唐不休一眼,见他并未为自己辩解,心知这事儿八九不离十。她很难想象唐不休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因为……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一副懒哈哈的样子。提刀杀人,多浪费体力,他怎会做?不过,事实好像已经摆在眼前,她……得信。 唐佳人扭回头,看向秋月白,道:“哦……” 只此一声,再无其它。 唐佳人回身,跳进池塘,向着唐不休走去。趟水的哗啦声,成为这院子里唯一的声音。 秋月白再次道:“站住。” 唐佳人有些气恼,猛然回身,看向秋月白,喊道:“站站……站什么站?!”又磕巴上了。 秋月白的眸子缩了缩,伸出手,道:“过来。” 唐佳人没动。 秋月白继续道:“他杀人如麻、血腥残忍、心已成魔,武林必将群起攻之。” 唐佳人一扬下巴,犀利地道:“与我何干?!” 秋月白并没有收回手,而是一直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凝视着唐佳人的样子,道:“十六年前,他血洗长眉门,掠走我姨母柳芙笙。至今,生死不知。” 这,便是选择。 秋月白让唐佳人选,到底是要去维护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嗜血魔头,还是站在他的身边,与唐不休划清界限。 秋月白与唐不休之间,隔着一个唐佳人,就像是一道分界线,正与邪、是与非,明晃晃的,不容模糊。 唐佳人觉得,这一池水,着实有些刺骨。 她为了救休休,求秋月白去救孟水蓝。孟水蓝证明休休没有杀吴桂,却并没有换来休休的自由。休休血洗长眉门,带走秋月白的姨母,成了仇。她就站在这里,成了一个分界点。 她希望她身边的人都能和和气气,如今看来,只能打得血肉模糊。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小手无意识地抚上小腹,咧嘴一笑,道:“我和休休一起。” 一转身,奔向唐不休。 转身并没有那么容易,因为,站在她面前的是秋月白。但实际上,转身也并不难。因为,等着她的是休休,是她最最最爱的人。 唐佳人像一只小燕子,投入唐不休的怀抱。纵使,他被困住四肢,一身狼狈,她也抱紧了他,感受肌肤相贴带来的安心。 唐不休闭上眼睛,唇角上扬,享受着佳人投怀送抱的美好。一颗心,从无比紧张的状态,变得豁然开朗,偶尔还能得意洋洋地蹦跶几下。他的蘑菇啊,绝对是上天赐给他的宝贝。她不怕他满手血腥,不惧周围杀机重重,不恐未来满路荆棘,坚韧的好像一颗顽石,啪地砸向他的胸膛,滚进了他的心里,变得出奇柔软。 第二百九十章:为你厮杀 若说,被一个人喜欢是值得庆幸的事,那么被喜欢的人无条件信任,便是心中那永不落幕的烟花,恨不得让世人普天同庆。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问:“心跳怎那么快?” 唐不休深情地一笑,道:“佳人投怀送抱,为师定力不足。”言罢,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秋月白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两下,突然攥成拳头,收入袖中。 真的抓不住吗?未必! 吴家人见唐佳人选择了闻人无声,弃了秋月白,心中一喜。若秋月白一力维护唐佳人,他们动起手来定然诸多顾虑,如今……如今还得顾虑啊!因为,护着唐佳人的何止一个秋月白,瞧着六王爷端木焱、神医公羊刁刁、百川阁阁主和二阁主那架势,真是……结局难料。 不过,今时今日,闻人无声被锁住,若娶其性命,定能扬名立万。拼一拼,势在必行! 吴家人心思活络,当即将池塘岸边围个水泄不通。 吴越咬牙怒道:“嗜血魔头,人人得而诛之!家父不过见过你本人一面!”一抬手,指向唐不休,“你便杀人灭口!为了私仇也好,为了武林也罢,今日,我们吴家便要替天行道!” 唐不休直接送出两个字:“蠢货。” 唐佳人这只小跟屁虫,立刻大声赞道:“休休说得对!” 这个时候,还能上纲上线的人,除了唐佳人,世间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因为物以稀为贵也好,因为情之所至也罢,就在吴家人准备动手时,端木焱摔了个碗,喝道:“住手!”他站起身,大声喝道,“这是本王和二王爷暂住的地方,你们敢在这里动手,有滴水飞过来,都是刺杀王爷的重罪!” 磨拳霍霍的吴越等人,慢慢收回了拳头。 端木焱继续骂道:“你们江湖事,自己解决去,少他娘地碍老子眼!滚滚滚!都滚一边去!肖劲!” 肖劲应道:“末将在。” 端木焱道:“去把他们都扔出去!一个不留!” 肖劲明白端木焱的意思,配合道:“诺!”看向二王爷,“二王爷,麻烦您拿出千锤锁龙链的钥匙。” 二王爷看向端木焱:“六弟,这样不好吧?” 端木焱道:“行,你说不好就不好。本王今天就在这里,听着他们手动。但凡有什么东西伤到本王,本王定会叫父皇知道,是二哥执意如此。” 二王爷冷笑道:“真是物以类聚。想不到,六弟也变成了泼猴无赖。” 端木焱将脸一沉,道:“二哥这话什么意思?老子是父皇的儿子,你这么说老子,是在骂父皇吗?!” 唐佳人攥拳,小声道:“怼得好!” 端木焱听到,唇角自然勾起,心情瞬间美丽了不少。 二王爷的脸越拉越长,转而却是一笑,道:“六弟,你可千万别误会二哥的意思。此时,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小事一件,别上了你我兄弟之间的和气,平白让外人笑话。” 端木焱直接了当道:“钥匙。” 二王爷看向赵胜武,道:“把钥匙给六王爷。”眼神发神,隐藏深意。 赵胜武陪伴王爷多年,自然知道这种眼神的含义,当即跪倒在地,道:“回禀王爷。属下将钥匙交给了许末保管,却被其弄丢。” 护卫许末愣了愣,刚要张嘴为自己辩解,赵胜武直接抽出佩刀,插入许末的腹部,了结了他的性命。 事发太突然,令人防不胜防。虽然,任谁都能看出来,二王爷这是耍赖不肯给钥匙,但是许末已死,谁还能掐着二王爷的脖子,逼问他钥匙的下落?再者,二王爷已经给了答案,显然就是要将此事做实,不会回转。 唐不休在赵胜武拔刀时,低声喊道:“蘑菇。” 唐佳人尚未来得及回头,赵胜武的刀子已经拔出,血喷溅而出,许末倒下,无法闭眼。 唐佳人的腿一软,立刻用藏在指尖的钢针刺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口中发出一声呻-吟:“嗯~”双腿用力,站直了。 这一声,无比清晰地传入众人耳朵,荡起了不同滋味。 孟天青比较直接,竟是吞咽了一口口水。 孟水蓝送给孟天青一记鄙夷的眼神,道:“既然大家都不想伤了二位王爷,就不要在这里解决江湖恩怨。天青,你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开锁。” 孟天青望着唐佳人,送给她一记安心的眼神,直奔池塘而去。 吴家人哪里能让孟天青放开唐不休。遥想他当年的恐怖,如果解开锁头,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尤其是,这位动不动就喜欢灭门,实在令人心惊胆颤啊。 师爷对吴越耳语道:“万万不可放开闻人无声。今日,我们吴家已经得罪了他,他日,他必然报复,屠杀满门!” 吴越一点头,再也鼓不得其它,当即一抖手,掏出飞镖,直接袭向唐不休的咽喉。 此刻,唐佳人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有个风吹草动便会引起她的注意。飞镖尚未到达身边,她便一伸手,将其接住,怒喝道:“偷袭?!不要脸!”一甩手,将肥膘投掷向吴越。 吴越虽没想到,唐佳人一伸手便接下自己的飞镖,但他早以做好开战的准备。所以,当唐佳人用飞镖砸向他的时候,他成功地躲开了。站在他身后侧的人却没有那么好运,被正中眉心。 师爷立刻大声喝道:“大胆妖女,敢动手杀人!今日,饶不得你!” 吴家人听到号令,立刻跃下池塘,向二人冲去。 孟天青见此,怒道:“你们果真不要脸!”冲到唐佳人面前,将两名吴家人打倒。 唐佳人道:“你护着后面。” 孟天青应了一声,转到唐不休的身后,施展拳脚。 唐佳人攥着匕首,以极其悍勇的模样,将试图靠近的人逼退。 唐不休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背影上,好似要投下一世的缱绻柔情。 端木焱听到动静,当即道:“肖劲,去!” 肖劲领命:“诺!” 二王爷喝道:“赵胜武!” 赵胜武领命,拦下肖劲。 二王爷道:“保护好六王爷,万万不能让他涉险,哪怕是他的人,也不行!” 六王骂道:“谁挡老子,就是刺客!给老子打!” 同属朝廷的两方人马,就这么打了起来。 孟水蓝对自己的随从一点头。 随从心领神会,直接冲向池塘,去帮忙。 二王爷看向孟水蓝,冷声道:“孟阁主,这是要搅和江湖事,维护闻人无声喽?” 孟水蓝笑道:“非也。某的弟弟被打,某怎能视而不见?此事……与闻人无声无关。” 二王爷勾了勾唇角,笑得阴风阵阵。 公羊刁刁用脚后跟踢了踢自己座椅下的药箱,道:“池……池子里啥味?去……去撒点儿药粉,去去味儿。” 黄莲领命,抽出药箱,抱起,突破重围,打开药箱,将一整箱能解化功散的药,倒入池子里。 按理说,池子里有化功散,吴家人也捞不到好处。然,吴家人多势众,不休门双拳难敌四手,唯有让唐不休恢复武力,才是正理。 公羊刁刁这一手,真是……釜底抽薪呐。 二王爷瞪向公羊刁刁,道:“神医也偏帮嗜血魔头?” 公羊刁刁回道:“治病……救人,不不不……不问是与非。如若不然,也也……也不会救你。” 真是扎人呐! 孟水蓝一定盯着池塘中的动静,闻听此言,还是笑道:“公羊公子此言值得在《百川秘闻》上亮个相。” 公羊刁刁翻个白眼,道:“稀罕!” 这逆天小扑棱,怼人素来不分敌我,得罪人更是不留余力。不过,谁让他是神医呢,救活别人一条命,也为自己积福一条命。所以,至今为止,他还活着。 孟水蓝感慨道:“选择手艺果然很重要。若某像公羊公子这么说话,早就死上几个来回喽。” 公羊刁刁道:“不急。咳咳……咳咳咳……” 孟水蓝扫了公羊刁刁一眼,没搭话,又转头看向唐佳人。 池塘已经被大家踩成一片泥泞,污泥翻滚,浑浊不堪。 唐佳人见有帮手,立刻对孟天青道:“开锁!” 孟天青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工具包,就去给唐不休开手上的锁。 草上飞见此,立刻缠上孟天青,不让他施展。 化功散的效果尚未发挥多大效果,解药的效果已然悄然产生,只是还需一些时间,才能驱出唐不休身体里沉积的毒性。 唐佳人见草上飞缠住孟天青,立刻扑上去,捅了草上飞一刀! 拔刀时,血喷在了她的脸上。 唐佳人浑然不觉,死命护在唐不休周围,不许任何人伤害他、靠近她。 秋月白站在岸上,看着唐佳人,眸光沉沉,似冰天雪地里的一只恶兽。他的目光与唐不休相撞,怒火瞬间炸起,一抖手,抽出腰间软剑。 那软剑好似游龙般蜿蜒抖动,却……并未袭向唐不休。 只因,唐佳人就像一只疯狂的野兽,恨不得扑上去将敌人咬死!那凶恶的眼神,是执念,是宿命,是天与地的见证,是用生命护卫一个人的勇气! 第二百九十一章:佳人绝艳 虽然,唐佳人身处泥潭中,满脸污浊、一身泥泞,看似狼狈不堪,但那一双猫眼里却灼亮得吓人,也……美艳得动人心魂。 她的眼,就像寒冬里最亮的那颗星,锐利得能划破夜空,高傲得如同女王。她的眼中没有畏惧,只有一股子特外特别的狠劲儿。那是对信念的捍卫,和对幸福的守候,不允许任何人践踏。 好似绝世宝剑一般的佳人,是那般耀眼。 公羊刁刁等人皆是心灵剧震,看得痴了。 池塘中,唐不休问秋月白:“等什么?” 秋月白道:“等你……来战。” 唐不休嗤笑一声,道:“从不觉得,小白白是道貌岸然的君子,此时出手,岂不省时省力?” 秋月白道:“嫌泥太脏。” 唐不休眸光阴冷,幽幽道:“你要这么说,本尊就在这里呆着了。本尊……可是很怕你呢。” 秋月白一抬手,剑尖直指唐不休。 唐佳人见此,立刻挡在了唐不休的身前,那叫一个护着。 秋月白攥着剑把的手指收紧,沉声道:“让开。” 唐佳人摇头,同样攥紧了手中的匕首,目光凶悍得像一头小母狼。 如此拼命的唐佳人,成了一根刺。狠狠刺入秋月白的胸口,扎得他血肉模糊。他知道,唐佳人与唐不休的感情非同一般,然,他自以为,唐佳人对他的感情也十分不同。眼下看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感情,最是不平等。 他明明没有多少,却悉数给了她。而她,看似给了他同等重量的感情,却私留下那么多,给了另一人。 素来冷静自持的秋城主,觉得自己竟裂开了一道缝隙。体内的困兽,似要撞破牢笼,扑向唐佳人! 秋月白放缓呼吸,稳住心神,将目光从唐佳人的脸上移开,落在唐不休的脸上,喝问道:“唐不休,我姨母身怀六甲,却被你掠走杀害,一尸两命,你认是不认?!” 唐不休转动眼睛,将目光从唐佳人的背影挪到秋月白的脸上,道:“人,确实是本尊带走的。至于……一尸两命,本尊不认。” 秋月白悲愤道:“十六年前,父亲带人追铺你时,我虽年幼,却也紧随其后。追到山林里,看见……野狗啃噬着姨母的身体,和……一个初生婴儿。唐不休!何其残忍!你既然贪恋姨母美色,为此血洗长眉门,就该善待她,为何……如此……” 唐佳人的胸口传来闷痛,令人十分难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胸腔里翻滚,似乎要逼出一口老血,方能罢休。 秋月白的话,在她的脑中碰撞,似能杀了她。然而,理智告诉她,要听休休的解释。就算休休真的做下那些不可饶恕之事,她也不会和世人一样恨他、怨他、毁他。只不过……她似乎真的在意这件事,为什么?为什么?!是因为在意世人口中所说,休休爱慕柳芙笙?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有人呼喝,有人沉默,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孟天青喜悦地道:“妥了!” 一条千锤锁龙链从唐不休的左手腕处脱落,砸入池塘里,激起了大片的污水。 吴家人见此,知道必须拼死一搏了。若让唐不休脱困,他们吴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岂不是要遭遇灭顶之灾? 既然动手,就不能后悔。 吴越喊道:“一起上!” 吴家人纷纷出手,以最无耻的方式,围攻起唐不休。 孟天青立刻转到唐不休的另一边,十分利索地解开另一条千锤锁龙链。 锁落的瞬间,他被一把匕首刺中,却只是闷哼一声,又一头扎进了已经泥泞不堪的池塘里,去给唐不休解困住双脚的千锤锁龙链。 唐不休双手得了自由,功力也恢复了三层,当即将手斜切入水面,击起一片水珠,打在吴家人的身上。 痛,迫使吴家人向后退去。 吴越摸了摸被打重的胸口,讽刺道:“不过如此。” 唐不休一手揽住唐佳人的腰肢,微微用力,让她转向自己,将其抱入怀中,这才对吴越竖起中指,放到唇边,轻轻嘘了一声,道:“嘘……不仅如此。” 吴越等人的身上,突然崩裂出一个个血洞。 血水喷溅,染了衣襟,艳了池塘面。 孟天青从泥水里站起身,抹了一把脸,道:“成了!”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孟天青一眼,道:“不错。” 如此随意的态度,就像在对自己属下的一句褒奖,气得孟天青一扬下巴,道:“不是为你,少自作多情。” 唐不休一伸手,抱起唐佳人,蹚着泥泞,一步步向着岸上走去。 一直打斗的官方人马,终是意思到动手已经没有意义,当即散开,各自护在自家王爷身边。 唐不休上了岸,站在秋月白的面前,道:“本尊带走柳芙笙不假,行了一段路程后,她要分娩,本尊去寻大夫,结果……总而言之,回来后,见你们已经寻到她,本尊便转身离去。” 秋月白恨极,怒道:“你说得如此轻巧,行事如此疯狂,做事可问后果?!” 唐不休嗤笑一声,道:“就算本尊不带走柳芙笙,她也活不了。再者,你怎能将野狗噬人这种帐,也算到本尊头上?秋月白,你不可理喻,可知晓?”言罢,眸光轻轻扫过众人的脸,最终落在六王爷的脸上,勾唇一笑,“二王爷,后会有期。”言罢,便要离去。 公羊刁刁突然开口道:“血!” 唐不休脚步微顿,垂眸看向唐佳人。 一滴血,从唐佳人臀部滴落,落在了地上。 孟水蓝直接坐起身子,孟天青瞪大眼睛,异口同声地喊道:“佳人?!” 端木焱忙问:“怎么了?唐佳人你怎么了?” 秋月白上前一步,便要从唐不休的怀中抱走唐佳人。 唐不休直接转身,冲着公羊刁刁大步走去,道:“快给她看看。” 唐佳人紧紧抱着唐不休,颤声道:“我……我哪里受伤了?我是不是快死了?我……我觉得全身都痛,肚子……肚子最痛。”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看向唐不休,眼中满满的惊恐好似要逸出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争当孩儿爹 唐不休的心随之一颤,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悄然爬上他的脊椎,啃噬他所有的感官。他明明看着她的,并没有见她受伤,为何……为何会这样?难道,有人对蘑菇下毒?!蘑菇从小到大,身体一直非常好,鲜少有个头痛脑热,而今却痛成这幅模样,着实令人心中不安。 公羊刁刁从被子中爬出来,用牙齿咬着缠在手臂上的绷带,口中急声道:“死死……死不了!有我在,死不了。” 黄莲忙上前,为公羊刁刁揭开绑带,卸下夹板。 唐佳人瞪圆了一双猫眼,颤声问:“有人……有人给我下毒吗?” 没有人回答。 唐佳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身体一僵,瞳孔快速收缩,看向公羊刁刁,道:“你说,怀有身孕的人,如果中了化功散,孩子……孩子能保住吗?” 公羊刁刁用力甩掉手上的夹板,吼道:“保个屁!”急忙下了软轿,伸手去摸唐佳人的脉搏。 唐佳人满眼希望地望着公羊刁刁,令公羊刁刁不忍再看。 公羊刁刁避开唐佳人的目光,凝神静气,摸了一会儿脉搏后,开口道:“没没……没……” 唐佳人只觉得自己的头部一炸,似乎被什么东西用力击中,竟是一阵轰鸣。她死死捂着腹部,高喊一声:“我的孩子!”眼前一黑,竟是昏死过去了。 见惯了腥风血雨的唐不休、冷静自持的秋城主、学富五车的孟水蓝、机灵聪敏的孟天青、刁钻善医的公羊刁刁、桀骜暴躁的端木焱、躲在假山后偷窥一切的华粉墨、以及心狠手辣的二王爷和众人,悉数傻了。 孩子?谁的孩子?唐佳人和谁的孩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冷箭般四处乱射。那是充满怀疑和敌意的目光,交叉式落在几位俊美男子的身上,真是恨不得将被怀疑者直接弄死!到底是谁?站出来!受死! 也有那自认为是娃儿爹的人,无畏生死,顶着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直接痛哭失声。 但见,孟天青直接扑向唐佳人,攥着她的手腕哭得肝肠寸断不说,口中还痛苦地喊道:“都是我的错!我是我的错!明知道你有身孕,还让你进了那池子!都是我的错!我不配为人爹,都是我的错……” 所有交错的目光,瞬间击中到孟天青的身上,就算无形,也令他千疮百孔。 孟天青浑然不觉,哭得那叫一个痛彻心扉,任谁都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悲痛。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冲着唐佳人挤出一个笑,道:“我不应哭,不应让你难过。佳人,孩子还会有的,你睡一觉醒来后,一切都会好的。你说娃儿爹是秋月白,我不信,我真的不信。” 众人的目光从孟天青的身上拔出,一起射向了秋月白。 秋月白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脸上,非但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反而对唐不休道:“我来负责。” 一句话,真是令众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这种事儿是随便负责的吗?佳人糊涂,你也傻了不成?若说顶天立地,承担起一个家,诸位自认为都是可以的。就算顶包,何时轮到他秋月白负责了?心中那颗与众不同的白菜,被猪拱了,男人们的心情可想而知。此时此刻,不大干一场,还叫男人吗?! 孟天青率先发难,直接打向秋月白。 秋月白闪身躲开,欲从唐不休的怀中抱过唐佳人。 端木焱大怒,吼道:“给老子打!” 肖劲问:“打谁?”肖劲之所为这么问,是因为想直接当爹的人不少,他自认为武功尚可,却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啊。 端木焱吼道:“秋月白!”在端木焱看来,孟天青瞎嚷嚷一万遍,不及唐佳人自己说一声。既然唐佳人说,她腹中孩子的爹是秋月白,此时儿便跑不了。一想到秋月白在暗中对唐佳人出手,他就想杀其泄愤! 肖劲领命,袭向秋月白。 孟天青回过神儿,也袭向秋月白。 秋月白以一敌二,却不见任何慌乱。 在这份热闹中,唐不休看向公羊刁刁,问道:“没什么?” 公羊刁刁从打得热闹的三人身上,收回目光,道:“没……没没……没事儿。” 所有的热闹,瞬间变成了一副画卷,定格了这份热闹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孟天青一把攥住公羊刁刁的领口,急声问道:“她真的没事儿?” 公羊刁刁一扭头,不搭理孟天青。 黄莲上前,道:“孟公子,请放手。”一伸手,将公羊刁刁从孟天青的提拉中解救出来。 孟天青急得直蹦,跳脚着问:“孩子呢?!孩子也没事儿?” 孟天青那副焦急关心的样子,就好似在问亲儿子怎样了,令唐不休侧目,禁不住在心中暗道:孟天青不会被蘑菇打了一招残菊手吧? 公羊刁刁在万众瞩目中,回道:“没没……没……” 孟天青吼道:“没了?” 公羊刁刁冲着孟天青翻了个白眼,道:“没有!” 孟天青炸了,又要去扯公羊刁刁的衣领,被黄莲拦下,跳脚问:“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你平时磕磕巴巴也就算了,现在敢给我磕巴一个看看,上天入地,我打死你!” 唐不休垂眸看了唐佳人一眼,果断抱紧她,直接跃起,甩下漫天的泥点子,潇洒离去。只因,他心中已然明白,所谓的没有,自然是没有孩子。 聪明人不止唐不休一个。秋月白一甩软剑,飞身跃起,追向唐不休,留下一院子人在那里抹脸上的泥巴。 公羊刁刁转过身,又躺回到软轿上。 黄莲为他盖好被子。 孟天青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却上来了固执劲儿,非要问个究竟。他追到公羊刁刁的软轿旁,攥着把手,问:“公羊刁刁,你说她没身孕啊?是这个意思吗?” 公羊刁刁不想搭理孟天青,在被窝里拱了拱身子,背对着孟天青闭上了眼睛。 孟天青又跑到软轿的另一边,扯他的被子,道:“公羊刁刁,你把话说明白。” 公羊刁刁睁开眼,不耐烦地道:“笨笨笨……笨死了!她是姑娘,来了癸水,喊……喊个鬼!” 孟天青的脸瞬间爆红,半晌,才底气不足地磕巴了一句:“你你你……你说话,真真……真气人!” 公羊刁刁抬起脚,踹向孟天青:“滚滚滚!别学我!” 孟天青闪身躲开,骂道:“你个棒槌!” 公羊刁刁直接转身,裹住被子,嘀嘀咕咕起来。 孟天青靠近,问:“你嘀咕什么呢?”嗅了嗅,“有些香?”立刻警觉地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喷嚏一个接着一个一个地打出,打到他鼻子通红,嗓子发干,差点儿怀疑人生。 黄莲示意随从抬稳软轿,第一个离开了东风客。 吴越等人见这一出闹剧竟以孟天青一个接一个的喷嚏中结束,纷纷捂着伤口从池塘里趴上岸,躺在地上苟延残喘。不得不说,唐不休出手时虽未下死手,但却还是重伤了吴家人。有那激灵的,直接撞死,自以为躲过一劫。结果,这会儿唐不休走了,安全了,大家都“活”了过来,着实有些尴尬。 孟天青打着喷嚏对孟水蓝道:“我着道了,阿嚏……” 孟水蓝一脸嫌弃地道:“某不瞎,看得见。离某远点儿,你可真够臭的。” 孟天青一甩手,甩了孟水蓝一脸的泥巴。 孟水蓝掏出帕子,擦了擦脸,道:“待某恢复,非把你按泥潭你不可。” 孟天青道:“不用等你恢复,我现在就能……阿嚏……就能把你按泥潭里!阿嚏!” 孟水蓝动了动手指,道:“得,咱也回吧……”勾了勾唇角,笑中有了寒意,“阁里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 软轿抬起,向外而去。 孟天青走在孟水蓝身边,摩拳擦掌道:“好……阿嚏!孟水蓝,你说,人能不能打喷嚏打死?” 孟水蓝道:“依某看,你这样打个一两个月,死不了,顶多脑子受损;若是接连打上一两年……嗯,某说错了,应该打不上一两年,你就挂了。” 孟天青道:“孟水蓝,你好像挺开心呐,唇角翘起那样做什么?” 孟水蓝道:“你不是说,某欠了佳人一条命,得还吗?某决定了,以身相许,想想……咳咳……想想就开心呐。” 孟天青用眼尾扫了孟水蓝一眼,道:“别开玩笑。万一,我弄死你怎么办?” 孟水蓝同样用眼尾扫了孟天青一眼,道:“天青,你得看明白一点,你不是秋月白、唐不休的对手。” 孟天青鄙夷地道:“怎么,你是?” 孟水蓝眯眼笑了笑:“拭目以待吧。” 孟天青呸了一口,道:“那就看看,鹿死谁手。” 孟水蓝道:“就冲着你这话,你就没法抱得美人归。” 孟天青问:“为啥?” 孟水蓝闭上眼,勾唇道:“因为……你傻。” 孟天青吼道:“孟水蓝!” 孟水蓝慢悠悠地道:“没大没小。” 孟天青在袍子上拧下一摊泥水,全部甩在了孟水蓝的脸上,然后撒腿就跑。 孟水蓝摸了把脸,咬牙切齿地道:“孟天青!” 孟天青跑到远处,爬到树上,蹲在树干上,笑吟吟地道:“注意形象啊,阁主大人。” 孟水蓝干脆闭上,不搭理这个小畜生。 孟天青看着孟水蓝的软轿从自己脚下而过,站起身,眺望四周,终究没能看见那个让他魂牵梦系的女子。 第二百九十三章:阴损红线牵 东风客里,不但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位伤势较重的吴家人,还飘散着一股子血腥味和尿骚味,着实令人不舒服。 端木焱用帕子捂住鼻子,感慨道:“堂堂王爷,跟着江湖人一同胡闹,真是丢脸啊。幸好,本王看不见,否则这张脸,真要丢尽了” 二王爷攥紧扶手,道:“六弟,注意你的言行。” 端木焱假笑一声,道:“老子就这样。不服?不服去写折子,告老子啊。我说二哥啊,你也要冷静一下才好。要知道,那闻人无声的名声虽然不好,但那武功却是出神入化。二哥有空写折子,不如想想,如何保命吧。毕竟,人家对你的印象着实深刻得很呐。临别前,还说后会有期呢。哈哈哈……哈哈哈哈……肖劲,走!” 端木焱甩开衣袖,开心地走了。 吴越给军师使了个眼神,军师命人将重伤之人搀扶起来。 吴越捂着伤口,对二王爷道:“多有打扰,告辞。” 二王爷冷着脸,没搭理吴越。 为何? 今日,二王爷本打算收拾了唐不休,借此将吴越招为己用。结果,鸡飞蛋打,一事无成。 热热闹闹的后园,顷刻间变得冷清。 二王爷静坐片刻后,直接掀翻了桌子,愤而起身,沉着脸大步回到屋里,又砸了一些摆设,这才觉得气儿顺了一些。他喊道:“进来!” 守在门口的赵胜武推门而入,询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二王爷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阴沉沉地道:“让他过来。” 赵胜武知道,二王爷口中的他,一定是华粉墨。 赵胜武应了一声后,转身离开,去寻华粉墨。 不多时,华粉墨来到二王爷的房间。 他的脸上画着浓妆,身上穿着颜色不搭调的青紫色衣袍,左手小拇指上套着一只寒光烁烁的钢指托。这样的打扮,真是令人不喜,却是华粉墨的最爱。 华粉墨失礼后,道了声:“主子,有何吩咐?” 二王爷阴阳怪气地道:“没有吩咐,就不能叫你?” 华粉墨立刻单膝跪地,诚惶诚恐地道:“王爷息怒,属下不敢。” 二王爷用那双阴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华粉墨,道:“唐不休就是闻人无声,与本王结了梁子,怕是不能善了。此人,不好对付啊。” 华粉墨道:“再厉害的人,也抵不过千军万马。” 二王爷冷笑道:“可惜,本王不能调用千军万马来对付一个人。果真如此,岂不是让人笑话?!” 华粉墨问道:“那……王爷的意思是?” 二王爷勾了勾手指,道:“起身回话。本王……不是吃人猛兽。” 华粉墨站起身,垂着双手,微微佝偻着后背,一副老实奴才的模样。 二王爷眯了眯眼,继续道:“是人,就有弱点。而闻人无声的软肋,就是唐佳人!只要拿住唐佳人,一百个闻人无声都不可怕!”眼皮抽搐两下,看向华粉墨,“此事,你去办。” 华粉墨略显犹豫。 二王爷突然暴怒,站起身,一脚踹向华粉墨的腿,喝道:“狗东西!本王还指使不动你了?好好好!今晚,便让轻歌侍寝!” 华粉墨的呼吸一窒! 他跟随二王爷有些时日,怎会不知,二王爷温润的假象下是一颗多么残暴的心。今天,他盛怒至此,定是要折腾得别人血肉模糊才肯作罢。说是侍寝,还不如说是要人性命。 华粉墨直接跪倒在地,颤声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粉墨只是在想,要如何才能从唐不休手中掠走唐佳人。王爷放心,就算拼死一搏,粉墨也在所不惜!” 二王爷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谁让你拼死一搏的?你的命是本王的,你的人也是本王的,本王可舍不得让你有所损伤。” 听闻此话,华粉墨觉得,他那断指处竟然不疼了。是啊,他都不是他自己的了,还有什么资格去痛? 华粉墨做处感激的样子,道:“谢王爷。” 二王爷恨声道:“端木焱、孟水蓝、公羊刁刁,还有那秋月白,都被唐佳人迷惑,一个个儿明里暗里地帮衬着她。呵!本王倒要看看,那唐佳人到底哪里销魂蚀骨,令人难忘!” 华粉墨低垂的眼睛动了动,道:“属下看来,与其和闻人无声硬碰硬,不如……”抬头看向二王爷。 二王爷问道:“不如什么?” 华粉墨这才接着道:“不如先剪掉帮助唐佳人的羽翼。唐佳人和六王爷交好,孟水蓝等人自然也会向着六王爷。王爷若能将这些助力砍掉,就算闻人无声再厉害,今日这种情况,若无人相助,他也难以逃出生天!” 二王爷慢慢坐回到摇椅上,轻轻摇动,慢慢思索,终是重新戴上面具,露出一记温润的笑容,道:“起来吧。你说得有几分道理。” 华粉墨站起身,垂手而立。 二王爷道:“逐一下手可以,却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才行。本王可是仁厚的君子,不可做出那背后下手之事。” 华粉墨道:“这是自然。王爷,这些人中,秋月白不好对付,六王爷暂时动不了,至于公羊刁刁……还需他为王爷整治,只剩下百川阁,可先行铲除。” 二王爷点了点头,道:“你用些信息,先处了孟水蓝,再把百川阁接手过来。” 华粉墨道:“诺!” 二王爷挥了挥手,示意华粉墨退下。 华粉墨却没有走。 二王爷问:“还有事?” 华粉墨道:“回禀王爷。百川阁刚出了事,此刻定然全员戒备,不好下手。” 二王爷一拍扶手,怒道:“这也难,那也难,本王要你何用?!” 华粉墨道:“王爷,属下有一计,可要那孟水蓝的性命!” 二王爷闭上眼睛,唇角上扬,道:“说来听听。” 华粉墨低声讲解几句,二王爷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表情,道:“好,便依你所言。事后,还要处理干净才好。” 华粉墨应道:“主子放心。” 二王爷狠戾地一笑,道:“本王为了以防万一,对那唐不休略施了些手段,用了红线牵。你且将消息散播出去,看他……能逃到哪里!” 第二百九十四章:佳人身世 唐不休抱着唐佳人,跑进了山里。 为何跑进了山里?还不是因为他路痴! 在唐不休眼里,所有的路都长得一摸一样。他凭借感觉选了条通往医馆的路,但是,凭借以往那些惨不忍睹的经验教训,他毅然决定否定自己的直觉,选择一条可能通往山里的路。事实证明,老天爷嫉妒他玉树临风、俊美无双,实打实给他玩了一出攻心计。这不,他成功将自己跑进了山里。敢情儿,他的感觉就是错觉;他的错觉就是直觉;他的直觉就是……扯淡! 唐不休很少因为自身某个问题而心灰意冷,但在路痴这件事上,他实打实感觉到了何为扎心和绝望。 就拿孟水蓝被刺这件事来说吧,他早早就从秋风渡出来,去寻孟水蓝,结果,又将自己绕丢了。他一路打听,终是寻到了客栈,却没找到孟水蓝。他准备回秋风渡,却溜达到了码头,看见了花船,以及从花船上走下来的孟水蓝。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便是这个道理了。 他这一生,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路,唯一清醒的是,其中一条通向蘑菇。捡了她,养大她,陪着她…… 秋月白眼瞧着唐不休在秋城里绕来绕去,以为他在为唐佳人寻医馆。就算不是寻医问药,也是在寻客栈,让佳人换下满身湿答答的污泥。不想,他竟绕到了山脚下,眼瞧着就要往山里钻! 秋月白不淡定了。喝道:“站住!” 唐不休哪肯听?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喊道:“八戒,你就别追了!”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逗哏,秋月白都不知道应夸唐不休心大,还是说他拎不清。 秋月白微微皱眉,脚下不停,继续追唐不休,口中还喊道:“你要去哪儿?!” 唐不休回道:“为师要带着女妖精进山修炼。” 秋月白心生怒意,呵斥道:“胡闹!”一鼓作气,飞身跃起,挡住唐不休的去路。 唐不休停下脚步,问:“决一死战?” 秋月白点了点头。 唐不休嗤笑一声,道:“有病吧?本尊杀你全家了?本尊只不过带走了你姨母,救她脱离苦海,怎就成了罪人?要杀本尊的人何其多,你却不应该是其中一个。除非……”眯了眯眼睛,小声道,“是情杀!哎呦,你这是气本尊抱走了蘑菇,还是气本尊抱着蘑菇啊?一字之差,内容很微妙啊。” 秋月白面色冷峻,一甩手中软剑,喝道:“信口雌黄!你说救姨母脱离苦海,是何意?” 唐不休回道:“你姨夫打你姨母,你不知道?” 秋月白的呼吸一窒,道:“不可能!姨夫姨母的感情素来很好。姨母是江湖第一美女,姨夫视她如珍宝,怎会拳脚相加?!” 唐不休笑道:“你当时才几岁?小屁孩一个,懂什么感情?!” 秋月白平稳了一下情绪,问:“你懂?” 唐不休回道:“自然。” 秋月白问:“若真如你所言,姨夫打姨母,你带走姨母,难道就是因为路见不平?难道没有一点点儿私心?!” 唐不休略一沉吟,反问:“你信本尊所言?” 秋月白没有直接回答,却给出一句:“别用谎言污了你那张自以为是的脸。” 唐不休微愣,转而莞尔一笑,道:“既然你如此说,本尊也得对得起你那张小白脸,以及你陪本尊同床共枕多日的情谊。” 秋月白的眸子缩了缩。 唐不休吹了声流浪哨,露出一记邪魅的笑容,这才慢慢收敛了那种轻佻,眸光沉沉地续道:“本尊十五岁,便结识了柳芙笙,阴差阳错,彼此分开。十六岁时,再见面,她已身怀六甲,临盆在即。你那姨夫怀疑,芙笙怀得孩子是本尊的,对她大打出手……呵……后面的事,本尊说过了。本尊教训了长眉门主,带芙笙离开。本欲为她寻人助她生产,却因疏忽,害她被野狗啃噬……” 唐不休给出的答案,虽只有寥寥几句话,却承载了太多的内容,令人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十六岁的闻人无声不是初入江湖。他十五岁时,便与柳芙笙相识。江湖第一美女和俊美无双的闻人无声,可想而知,会擦出怎样的火花。至此,闻人无声血洗长眉门,就有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理由。 昏厥在唐不休怀中的佳人,睫毛轻轻抖动一下,再无动静。她不是有意偷听二人谈话,而是……故意的。有太多的话,她想问出口,却又不知从何开口。以这样的方式听唐不休亲口说明,虽无耻了一些,却令她心安。没有什么,比她心安更重要。唯有心安,才能坚定她所有的信念,在所有人都痛骂休休的时候,她可以一个人笑话他们所有人都是傻子。 只是,当她亲耳听见唐不休口中的真相后,整个人都是懵的,为何? 十五岁的休休,便认识了柳芙笙。为了她,血洗长眉门;为了她,担下天下骂名。而长眉门主,又是因为怎样的误会,才会认为柳芙笙腹中的孩儿是休休的? 误会是个奇妙的东西,既是巧合,又需深琢磨。是休休和柳芙笙的言谈举止,让长眉门主误会了吗? 至于休休,血洗长眉门,只是因为长眉门主打了柳芙笙?不知为何,她个人十分不喜欢这个原因。 原本,她以为,她听了休休的解释后会豁然开朗,可到头来,却只剩下一句——甚是疑惑呢。 心神不安,思虑极烦,唐佳人却十分完美地扮演着昏厥者,软软的没有任何异样。 秋月白垂眸看向被唐不休抱在怀中的唐佳人,终是问出:“她是谁?” 唐不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静止,就像在专注思考一件大事的样子。转眼间,他却已经恢复如常,十分随意地回道:“捡的。” 那份不甚在意的口吻,有着令人窒息的云淡风轻。若是以往,唐佳人定不会在意,可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却不舒服了起来。她不是无关紧要的蘑菇,她是他在蘑菇堆里捡的小家伙。 秋月白继续逼问:“捡的?!姨母身怀六甲,曾被诊出,是双胞胎。当时,那几只野狗啃噬得只有姨母和一个婴儿。另一个婴儿何在?!” 难道不是一个婴儿,而是两个?!唐佳人仿佛被刺激到,令她完美的伪装破裂,身体竟是一绷,呼吸也随之乱了几分。 她告诉自己,到底是几个婴儿与她无关,可偏偏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喊着:“两个!两个!是双胞胎!” 唐不休察觉到怀中娇躯的异样,却并没有揭穿唐佳人的伪装。若她想要知道真相,他说给她听又何妨。只是,真相那种东西,不如欺骗来得美丽。他的蘑菇,不应该为她不曾参与的过去而痛苦。如此不值当的事,不如一笑置之。 男人心思与女子终究不同。唐不休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直接怼了秋月白一句,道:“你问本尊做什么?为何不去问那几只野狗?本尊没捡柳芙笙的孩子,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这时,树后传来一声娇呵,道:“你说谎!” 随着这声娇呵,从树后走出一人。这人身穿劲装,手持弯弓,梳着妇人头,正是秋月白的亲姑姑秋彩凤。 秋彩凤的出现,令人倍感意外。 秋月白问:“姑姑为何在此?此话又是何意?” 秋彩凤回道:“我来此狩猎,活动一下筋骨,无意听到你们的谈话。”转头看向唐不休,目露恨意,扬声道,“上次在秋风渡里一晃而过,只觉得背影有些熟悉,却不曾想起你是谁。今日遇见,又听你们一番言谈,心里若再不清楚,便是我的错!”抬手一指,指向唐佳人,“她就是柳芙笙的女儿!” 九个字,掷地有声,如同冰山砸下,万千兵马踏体而过,何止是惊了魂,简直就是要人命! 不待唐不休回答,唐佳人翻身而起,跃到地上,冲着秋彩凤大声吼道:“说谎!”说谎!说谎!一定是说谎!她怎么就成了柳芙笙的女儿?哈!要不要这么可笑?! 秋彩凤上前两步,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道:“孩子,我没有说谎。上次在秋枫渡见你抚琴,我只觉得这种场景似曾相识。现在想来,你抚琴的样子,与柳芙笙神似啊!” 唐佳人嗤笑一声,道:“神似?什么叫神似?你行不行,我立刻能与你神似?!我能模仿很多人,我能与很多人神似!” 秋彩凤皱眉道:“你这孩子,怎如此说话?” 唐佳人一把扯回自己的手,道:“你让我如何说话?我好好儿一个人,你突然跳出来,说我像柳芙笙,我就是柳芙笙的孩子了?若明天再蹦出另一个人像柳芙笙,你要怎么说?” 秋彩凤激动道:“你是闻人无声抱走的,也唯有你是!你若不认,岂不是让你父母九泉之下不得安心?!” 唐佳人摇着头,看向唐不休,道:“休休,你告诉他们,我就是捡来的。哦,不不不,你说,我不是柳芙笙的孩子,我就是你在蘑菇堆里捡到的。” 唐不休的手指慢慢攥成拳头,却又悄然松开,笑道:“对,你不是柳芙笙的女儿,你是为师捡的,便是为师的。”伸出手,“蘑菇,来。” 唐佳人的眼泪瞬间冲入眼眶。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掉落。她笑着扑向唐不休,就像一只美丽的飞蛾。 第二百九十五章:求求你,带我走。 秋月白突然出手,一把扯住唐佳人,眸光深沉似海,盯着她的眼睛道:“骗自己,很有趣儿?” 唐佳人冷着脸,字字清晰地道:“我没骗自己。我原本就是休休捡了。他说我是谁,我便是谁!” 秋月白突然大怒,吼道:“你是谁,岂是他说了算?!他杀你父,害死你娘,你却还要与他一起?!” 唐佳人用比秋月白更大的声音吼道:“长眉门主不是我父,柳芙笙也不是我娘!你听没听见?!” 秋彩凤柔声道:“孩子,你想想,谁会随手将孩子抛弃?就算他捡了你,也是从柳芙笙的身边将你捡走。若不是,那也一定是野狗将你叼到不远处,被他捡走的。”突然转头瞪向唐不休,厉声喝道,“事到如今,你认是不认?!你养了她十六年,难道还要骗她无数个十六年?!” 唐不休将微微跳动的手指垂到袖口下,缓缓抬眸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用手背狠狠擦拭了一下眼睛,然后瞪大眼睛,迎视向唐不休的目光,咧嘴一笑。那模样,是全身心的依赖,是格外讨喜的表情,是冬日里最璀璨的阳光,却……隐藏着一丝不确定以及卑微的祈求和单薄的脆弱。 唐不休冲着唐佳人笑了笑,道:“蘑菇,你确实是为师捡的。距离柳芙笙……一里处。” 唐佳人点了点头,轻轻地“哦”了一声,再无下文。 唐不休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道:“事因你而起,本是世仇,但你照顾佳人多年,往事……且翻过。你若再出现,新仇旧恨,必要清算!” 唐佳人突然回头,冲着秋月白吼道:“休休照顾我,与你何干!你要为柳芙笙报仇,尽管找他!”一扭头,可怜兮兮地看向唐不休,“休休,我们回家。”向回缩着手臂,想从秋月白的手心挣脱。 秋月白攥着唐佳人不放,任她在那里扑腾。 唐不休走向唐佳人,唐佳人立刻停止挣扎,眼巴巴地望着唐不休,等他就像以往那样,以无所畏惧的姿态来救自己。 然,唐不休却没有走近,而是道:“既然秋城主认下你,你便随他回去吧。” 唐佳人一愣,问:“休休,你说什么?” 唐不休笑道:“为师照顾你多年,便被你折磨了多少年。如今,你换个人折磨折磨,也是好的。” 唐佳人眨动了两下眼睛,一副迷糊的样子。刚刚,他不是否认了她与柳芙笙的关系吗,为何……突然就不要她了? 唐不休看了唐佳人一眼,果断转身离开。此时此刻,无法多言。 唐佳人一下子就懵了。 她一边试图从秋月白的手中挣脱,一边冲着唐不休喊道:“休休!休休!你等等我!” 唐不休脚步不停,一步步离开。 唐佳人发出恐惧的嘶吼:“休休!休休!休休别扔下我!我听话的,我吃得不多,有肉都给你吃!休休!求你别扔下我!我……我喜欢你!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唐不休脚步微顿。 唐佳人似乎看见了希望,猛然回头,一口咬在秋月白的手臂上,那般用力,血染衣袖,让味蕾沁透了伤痛的味道。 秋月白却……没有松手。 唐佳人疯了般吼道:“松手!快松手!休休要走了!他会找不到我的!你松手……” 秋月白垂眸看着唐佳人,终是松开手指。 唐佳人转过身,笑容在脸上绽放出璀璨的烟花,却又瞬间落幕成灰烬。 休休……不在了。 林子里,空无一人。 休休曾经驻足的地方,只剩风吹过野草的沙沙声,就像痛苦而隐忍的低-吟。 唐佳人冲了过去,用已经沙哑的嗓子嘶吼着:“啊!” 她受伤了,很痛。休休快来救救她。不要让她死在这片绿荫下。 唐佳人的声音如同野兽受伤,临死前的怒吼悲鸣。证明……她曾存在,祈求……那人回头。 她会很乖,不会那么调皮,也不会使坏,更不会问……不会问休休,是否真的心悦柳芙笙,更不会问他,是否因为柳芙笙,才照顾自己,才从不轻易许诺永远。 她很厉害,可以自己拔掉心里的那根刺。若真的拔不掉,她就像老蚌生珠哪般,将那根刺含成珠!为了与休休在一起,她任何痛苦都能承担,且……甘之如饴。 休休…… 休休…… 不要丢下蘑菇…… 秋月白走到唐佳人的身后,伸出手,捏上唐佳人的后颈。 唐佳人软倒在秋月白的怀里,一直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失去主人的控制,流淌成河,湿了秋月白的衣襟,烫了他的胸口,滚入他的心口。虽然这泪不是为他而流,却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痕迹,隐隐作痛,不可磨灭。 秋月白抱起唐佳人,转身离去。 秋彩凤紧随其后,低声道:“月白,你看……” 秋月白用眼尾扫了秋彩凤一眼,她立刻闭嘴不言。 二人渐行渐远。 唐不休从树后出现,活动了一下肩膀,道:“来,都出来给本尊松散一下筋骨。” 八个人,由四面八方出现。 这八人,身穿斜襟短打,腰间分别佩戴一块黑色无字石牌,正是伏天门的八柱。 八人中,一位年约四十五六的男子道:“伏天门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却血洗伏天门!伏天门遭首重创,十六年来不敢忘。今日,便要一个你死我活的结果,为死去的……” 唐不休嗤笑道:“你们伏天门不是好鸟,死在本尊手上,那是因果报应。” 那男子怒吼:“放屁!我们……” 唐不休竖起中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嘀咕道,“真吵。” 唐不休嘘不嘘,无所谓,但闻人无声的嘘,却是会要人命的! 八位伏天门的高手,当即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实则,这八人中,只有两人是老一辈的八柱,其余六柱早在十六年前便被闻人无声弄死了。现今的六柱,是在十六年前从有资质的人中挑选出来候补上的。在没动手之前,倒也说不得孰高孰低。 有那听过闻人无声名头,却不信其事迹者,当即出言不逊道:“如此恶贼,今日便让你碎尸万段!待你死了,我便割下你的肉,送那女子吃!她若不吃……哈哈哈哈……我们便吃了她!”恶意满满地一笑,以一招狠辣的掏心手,攻向唐不休的胸口。 唐不休非但不躲,反而抬手抓向那人的手腕,顺势一扭,只听咔吧一声脆响,那人的手骨竟然被唐不休拧断了。 那人的惨叫声在山脚下回荡,刺得人耳膜生疼。 唐不休微微皱眉,道:“让你闭好嘴巴,可是听不懂?如此,要你耳朵何用?!”言罢,一掌拍向那人的左耳朵,竟是让血珠从其右耳飞出。那人应声倒地,别说耳朵了,就怕是性命都不保。 较为年长的那名男子喝道:“竟出手竟如此狠毒!” 唐不休挑眉道:“你才知晓?”勾了勾唇角,“别用蘑菇威胁本尊,否则……”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本尊会发狂的。”言罢,直接出手,袭向剩余七人。 另外七名男子见此,皆心生寒意,不敢再自以为是,当即掏出武器,合力围攻起唐不休。 为了不让某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唐不休一掌挥出,手臂却被利刃所伤。然,他毫不在意。唐不休不允许他们叫,因为……他要让蘑菇好好儿睡一觉。至于这些企图伤害蘑菇的人,一个……不能留。 这是一场八对一的围剿,却变成了一对八的屠杀。 没有任何惨叫声,也没有留下任何活口,唯有血腥味充斥鼻息,挥之不去。 八具尸体倒下,唯有一人站立。 唐不休迎着风,静静而立。 他的发丝轻轻飞舞,证明周围确实有风。然,诡异的事,周围却静得出奇。就连所谓的墙头草,都没有随风轻摆、故作姿态,似乎怕了这位嗜血修罗,不敢生出一点儿动静。 八个人的血,悄然无声地渗入地下,穿过绿油油的草地,钻入黑漆漆的土地,被小虫子们吞噬,被大地饱饮。 一张黑网突然从天而降,罩向唐不休。与此同时,四面八方涌上一群人,将他团团围住,让他避无可避。 唐不休被巨网罩住,无法逃出生天。 周围人群起攻之,喊打喊杀地冲了上去。 唐不休飞出暗器,旋转一圈,饱饮人血。 唐不休抓着巨网,旋转起来。巨网飞舞而起,逼退一些企图靠近的人。他将巨网向上一抛,将阳光分割成若干个小块。 他伸手抓住暗器,与那些人拼杀在一起。 血花四溅,发染红痕。 唐不休是个不着调的师傅,也是一个不靠谱的情人,却愿将一生的情爱都给与蘑菇一人。闻人无声的故事里,充值了太多的血腥残忍、痛苦恨意,不应让蘑菇沾染一丝一毫的气息,污染她一点一滴的幸福时光。 所以,他要将她推开,让另一个男人去庇护她,让她的笑可以继续璀璨似骄阳。 世人死活,与他毫无干系。唯有一人,断不能受一点伤。如他所说,他接受不好,会疯掉。 大网落下,罩住一些人。他们像鱼儿一样挣扎着、惊恐着、嘶吼着…… 唐不休的衣领处浮现出几根似乎在蠕动着的黑线,却无人注意到,因为,他们在忙着自救。 唐不休用手抚住胸口,对众人道:“不管你们是谁,不要再试图追杀本尊,否则……本尊很可能会做出极其残忍的事情。”丢下一个轻蔑的眼神,踩着那些人的头,潇洒离去。 追杀不会停歇,闻人无声残忍嗜血,人人得而诛之。 呵…… 这世道,黑与白,真是说不清啊。 他怎就成了黑,秋月白怎会是白? 第二百九十六章:善后 孟水蓝的软轿刚抬进客栈,便被孟斐然拦住了。 孟斐然是孟云浩的亲爹,也是孟水蓝的大伯,这百川阁本应传给孟斐然,奈何孟水蓝他爹更为优秀,拔得头筹,得了阁主这位。此后,又将阁主之位传给了孟水蓝,也就没孟斐然什么事儿了。 孟斐然心怀怨恨,趁着孟水蓝被刺命悬一线,派出儿子孟云浩来夺位。不想,唐佳人搅合其中,使出卑劣手段,拿下孟云浩。 孟斐然守在此处,便是要护住孟云浩的性命。至于他为何没有趁着孟水蓝不在动*人,自然有其不得不按兵不动的原因。 孟斐然看见孟水蓝回来,立刻迎了上来,沉着脸道:“水蓝,你身为阁主,自然要明辨是非。你大哥为了救你牺牲良多,你却误会他要夺位,这是大大的不应该。你速速让人将你大哥放了。此事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听到孟水蓝回来的动静,六位堂主推着孟云浩来到大厅。 孟斐然看见儿子,立刻上前一步,口中喝道:“大胆魔教,还不放我儿!” 六位堂主的目光齐齐扫去,止住了孟斐然的步伐。 沉稳的沈白蜇开口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纵使我等是魔教,也有自己的行事准绳。”看向孟水蓝,“孟阁主,你所托之人在这,完璧归赵。你答应我们的事,如今可以兑现了。” 孟水蓝道:“有劳。六位等三天。三天后来此,必有你们要的结果。” 六位堂主护看一眼。 段青玥开口道:“好,就等三天。三天一到,如果孟阁主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也休怪我们翻脸无情!” 孟天青道:“你们当我们百川阁是信口雌黄的地方?” 许红娘娇笑道:“哎呦,别恼啊,我们这不也是心焦吗。小阁主,你这是怎地了,钻泥坑了啦?嘻嘻……” 孟天青道:“此泥美容养颜,要不给你糊点。” 许红娘飞出一记媚眼,骂道:“讨厌啦~” 孟天青打个寒颤,身上的泥巴簌簌掉落。 翩翩公子荷紫朗开口道:“不知那东风客发生了何种热闹?无缘得见也是遗憾呐。” 孟天青回道:“一群野狗咬一只恶犬……” 孟水蓝打断了孟天青的话,道:“不可妄语。” 孟天青改口道:“一群自以为是正人君子的江湖人,群殴一位被千锤锁龙链锁在池塘里的恶人……预知后事如何,请买《百川秘闻》。” 孟水蓝咳嗽几声,满意地点了点头。 方黑子粗声粗气地道:“说了还不如不说!吊人胃口!” 孟天青轻叹一声,引人侧目,却又什么都没说。 孟斐然急道:“你们还有完没完?快放了云浩!” 孟云浩被五花大绑不说,嘴巴里还塞了一团破麻布,整个人侧躺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闻听此话,他立刻点头如蒜,再也顾不得半点形象。 孟水蓝慢悠悠地撇了孟斐然一眼,竟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孟天青喊了声:“哥!” 孟斐然吼道:“孟水蓝!”一伸手,就要去扯孟水蓝。 孟天青拦下孟斐然,道:“阁主刚苏醒,身体虚弱,禁不得打扰。大伯,您稍安勿躁,且等阁主醒来后,再做计较。至于……”眼睛一瞥,看向孟云浩,“至于大哥,到底是不是被奸人误导,才做出背叛百川阁之事,还需等阁主醒后,问过话,才能定论。” 孟斐然大怒:“依你的意思,便是要这么一直绑着云浩?!” 孟天青露出一记无辜的表情,道:“大伯,阁主昏迷,你想怎样?一盆凉水将他泼醒吗?你这样大吼大叫没有用,万一气个好歹,找谁说理去?不如,静静等待。” 孟斐然气得不轻,却知此事必须从长计议,只能退一步,道:“好歹先放了云浩,这么困着不像话。再者,我们百川阁内部的事,怎能让魔教中人插手?传出去,江湖中人岂不是会误以为我们百川阁投靠了魔教?” 孟天青为难道:“这……此事我不好做主吧?” 孟斐然再接再厉,道:“天青,你好歹是二阁主,自然能做主。” 孟天青道:“这样啊……那就捆着吧。” 孟斐然青筋暴起,咬牙道:“这就是你的决定?!” 孟天青笑道:“你不是说我能做主吗。怎的,又不能了?哎……”看向六位堂主,抱了抱拳,“六位若是不嫌弃,可先在客栈住下,等个消息。” 油画的袁绿野问:“条件是?” 孟天青道:“劳烦六位,暂时看管那只粽子。” 袁绿野又问:“看管到何时?” 孟天青回道:“待我哥醒来即可。” 六位堂主互看一眼,应下了此事。看一会儿是看,看一天还是看。再说,他们是魔教,压根就不怕得罪任何人。别看孟斐然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但谁怕啊?!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为魔教,在秋城行走多有不便,若能住在这里混吃等消息,实在是再美好不过。 魔教六位堂主十分痛快地同意了,孟斐然却不干呐。他儿子,将来是要当百川阁阁主的,被魔教如此作践,何谈威严服众? 孟斐然给一直尾随在自己身后的一男一女使了个眼色,二人突然发难,出手去救孟云浩。 段青玥一把刀子竖在孟云浩的后脖子上,道:“住手!我们战魔宫做事,素来只问结果。你再动手,休怪我们交出去的是一具尸体!” 孟斐然无法,只得恨恨地退到一边。 孟天青对掌柜道:“好吃好喝安排着。” 掌柜应道:“诺。” 孟天青对抬轿之人道:“抬稳了,我们走。” 软轿抬出客栈,潇洒离去。 孟斐然喊道:“你们去哪儿?” 孟天青回道:“阁主休息的房间被你们扒了,自然是再寻一处地方休息。” 孟斐然道:“在这里休息即可。” 孟天青勾了勾唇角,回头道:“阁主不喜欢,二阁主也不喜欢,大伯姑且将心放下,好好儿休息。等阁主醒来,自然会有安排。” 孟斐然气个倒仰,却只能看着软轿渐行渐远。 孟水蓝睁开眼睛,打个哈欠,道:“还真有些犯困。” 孟天青道:“困就睡一会儿呗,我又没撑你的眼皮。” 孟水蓝右手成拳托腮,看向孟天青,慢悠悠地道:“天青,你以前遇事易怒,现在却懂得用脑子解决问题了。” 孟天青嗤一声,道:“我一直很聪明,堪当大任,知道不?若不是怕自己光芒太甚,将你比得越发不堪,早就光芒万丈了。” 孟水蓝不语,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孟天青。 孟天青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微微转开头,避开孟水蓝的目光,却又立刻转回头,瞪向孟水蓝,想要挽救那份不自然。欲盖弥彰,便是这样。 终究,孟天青还是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慢慢收回视线,目视前方,随着软轿走出七八步,这才说出一句话:“不想让自己太没用。” 都说知子莫若父,孟天青可谓是被孟水蓝养大的,如何能不知道他的那点儿小心思。然,知道是知道,可听到这话从孟天青的口中说出,又令孟水蓝非常不是滋味。谁的成长不是因为伤痛?一次受伤,一次试图用什么来武装自己,保护心中那份柔软…… 孟水蓝收回审视的目光,什么都没说,眯眼看着天边那几朵流云,聚聚散散。 能再次闻到空气中漂浮的烟火味道,能再次看见天空中的蓝与白,能再次听见临街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真好。 孟天青用眼尾扫了孟水蓝一眼,道:“你说说,到底是谁要杀你?” 孟水蓝笑了笑,道:“唐不休。” 孟天青瞬间炸毛!吼道:“什么?!是他?!” 孟水蓝道:“刚夸你沉稳不少,你又蹦跶起来了。” 孟天青才不管那些,直接问道:“若真是他,你为何还要帮他做伪证?” 孟水蓝垂眸一笑,道:“因为……某不信是他。” 孟天青来了精神头,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问:“这话就有意思了。你的意思是,刺杀你的,是一个像唐不休的人?” 孟水蓝露出嘉许的表情,道:“对。吴桂被杀当晚,某也在那条花船上。” 孟天青终是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孟水蓝一抬手,伸出两根手指,做出插孟天青眼睛的样子。 孟天青向后躲开。 孟水蓝哈哈大笑,却扯痛了内伤,又咳嗽了起来。 孟天青鄙夷道:“刚捡回来一条小命,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孟水蓝瘫软在软轿上,虚弱地喘了两口气后,语重心长地道:“天青,你可知,人死过一次,心态会变得十分不同?” 孟天青问:“咋地,你想上天啊?” 孟水蓝捂着胸口,道:“别学佳人说话,你是想笑痛某吗?” 孟天青一扭头,道:“我才没学她呢!那就是个没良心的!大雨夜,跑来告诉我,她有身孕了,害我……哼!什么都不懂的傻货!”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她不止告诉你了。在你之前,还来问某了。” 孟天青额头的青筋蹦起一根,攥紧拳头,似乎想要吼些什么,最终却将那话吞进了肚子了。能说什么?好无力…… 第二百九十七章:被刺的真相 看着垂头丧气的孟天青,孟水蓝笑了笑,道:“佳人是一股清流,与这浑浊世间不同。她从不认为男女之事需要遮掩,却也不懂男女之事。”唇角绽开一朵堪称温柔的笑意,“总要有人护着这股清流才好。” 孟天青横了孟水蓝一眼,道:“就您这武功,还是老实养伤吧。别总惦记什么以身相许,佳人不稀罕。哼!” 孟水蓝道:“某还是得让佳人看见某的诚意。” 孟天青道:“唐不休打不死你。” 孟水蓝老狐狸眼样地一笑,道:“你当唐不休还能精力保护佳人?” 孟天青问:“何意?” 孟水蓝挑眉,道:“虚心求教?” 孟天青点头:“极是认真!” 四个字,让孟水蓝通体舒畅。 孟水蓝道:“此事,得从花船上说起。某下花船,吴桂登上花船,我们擦肩而过。某认得他,他却不识某是谁。某下船后并未离开,本欲返回花船,去寻吴桂同饮几杯,却被唐不休堵个正着。你猜,唐不休见某时,第一句话说得是什么?” 孟天青思忖道:“拿命来?” 孟水蓝鄙夷道:“你江湖野史看多了吧?真正要杀一个人,不会喊话,上去就是一刀,捅死完活。唐不休说,秋城不大,找你却不大好找。看样子,他寻了某有些时候。他看了某一眼,示意某随他走。某带着两名随从,与他同行……” 在孟水蓝的讲述下,当晚画面清晰在目。 月黑风高夜,唐不休走得随意,孟水蓝跟得谨慎,却不露痕迹。 走着走着,唐不休突兀地开口道:“选个死法,如何?” 两名随从瞬间掏出匕首,挡在了孟水蓝的面前。 孟水蓝道:“退下。” 随从犹豫。 孟水蓝道:“若不休门主真要动手,你们此举,无疑是螳臂当车。” 两名随从这才收起匕首,退到孟水蓝身后侧,却不敢放松警惕。 孟水蓝看向唐不休,笑道:“不休门主风尘仆仆而来,便是要送某一道选择题?也是不错。如此,某就选择……” 唐不休打断孟水蓝的话,开口道:“不许选择撑死,也不可选择老死。” 孟水蓝道:“这就为难人了。左右不过一个死,不休门主还是看如何顺手,便怎么切吧。”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靠近孟水蓝,道:“你以为你态度随意,本尊就不会动手?” 孟水蓝道:“被你盯上,哭求又有何用?” 唐不休的眸光泛着凶狠的光,如同准备进食的凶兽。 孟水蓝不甘示弱,与其目光相对。 唐不休道:“你那张写有闻人无声四个字的小纸条,特意丢给本尊看,是何意?” 孟水蓝道:“本是有人买消息,奈何答案丢了,某也甚是无奈。” 唐不休缓缓勾起唇角,道:“你是否认为,你提前知会本尊,便是卖了一个好?” 孟水蓝道:“现在看来,这是正经的老人与狼。” 唐不休道:“孟水蓝,你既然想做好人,便要有剜肉哺狼的觉悟。你死,本尊的秘密便能掩盖一些时日。本尊求得不多,只要蘑菇玩够了,想回了,就算整个江湖都知道本尊死谁也无所谓。如今,却是不行。所以……你死,如何?”虽是问话,却是突然出手,拍向孟水蓝的胸口。 孟水蓝武功一般,但观察力十分恐怖。当唐不休的瞳孔刚有变化,他便向一旁躲去。 百川阁,素来以追踪、藏匿、轻功闻名天下。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孟水蓝就像一条飘忽的薄纱,在唐不休即将抓到他时,他又能向前一跃,逃出生天。 唐不休赞道:“好轻功!” 孟水蓝苦笑:“不休门主的夸奖,令人毛骨悚然啊。” 孟水蓝向着客栈方向跑,唐不休在身后紧追不放,最后还跟着两位上气不接下气的随从。 唐不休飞出树叶,拦住孟水蓝的去路,飞身跃起,出现在孟水蓝的面前,一掌拍去,打向孟水蓝的胸口。 孟水蓝还欲逃,却无处可逃,被唐不休打得后退数步,撞在了树干上。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唐不休道:“你的轻功,还得练练。”一转身,走了。 两名随从追来,搀扶住孟水蓝,急声问他是否有事。 孟水蓝摇了摇头,擦拭掉唇角的血,喘息道:“确实得练练。” 两名随从搀扶着孟水蓝向客栈走,没走多远,只觉得身后有劲风袭来,竟是“唐不休”去而复返。 此“唐不休”穿着打扮与唐不休一模一样,身高长相几乎相同。一出手,便是狠辣要命的招式。 两名随从,一人当场毙命,另一人看似已死,实则还留着一口气。至于孟水蓝,不但经脉被震伤,且险些遭遇割喉。那暗器,在他的脖子上划过,所幸只是破了个皮,并无大碍。 “唐不休”离开后,那名身受重伤的随从拼劲全力,点燃了“识风香”,引来百川阁的人,将他们抬回了客栈救治。 孟水蓝断断续续讲述完整个过程,累得头冒虚汗,胸口刺痛。 孟天青道:“又没拿刀子逼你,慢慢讲不行吗?” 孟水蓝瞪了孟天青一眼,连训斥的话都懒得说。 孟天青继续道:“按照你的说法,你认为,去而复返的人,不是唐不休,而是易容成逃不休的人?” 孟水蓝轻轻点头。 孟天青问:“为何如此认定?” 孟水蓝道:“当时不觉,醒来后,听你说了这些事,便觉得其中有异。首先,唐不休若真要杀某,何必故作姿态,去而复返?再者,闻人无声做事,素来不喜留活口。一个烟花女子罢了,杀了便是,何必给自己留下后患?当然,最重要的是,一夜之间,吴桂和某都遇刺,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闻人无声,太过巧合。唐不休真想灭口,这江湖中认识闻人无声者,何止某和吴桂,简直是大有人在。最令人心生疑惑的是,吴桂之子吴越,来得太快了。就算秋月白认定唐不休是凶手,也断然不会立刻通知吴家人来此同审唐不休。除非……这一切早有预谋!咳咳……咳咳咳……” 孟天青伸出手,要帮孟水蓝拍胸口顺气,孟水蓝立刻抬手阻止。 孟天青收回手,皱眉思忖道:“预谋?谁才是幕后黑手?难道是……二王爷?!二王爷一直想拉拢百川阁为己用,你却一直不远不近地吊着他,他借假唐不休的手,除掉你和唐不休,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想不明白,他为何会对吴桂出手。如若不然,就是秋月白。唐不休落难,他好借机亲近佳人,抱得美人归!” 孟水蓝放缓呼吸,慢慢道:“不同目的,构建了不同故事的走向。到底都有谁伸手了,终究能看得明白。” 孟天青道:“你这么说……等于没说!” 孟水蓝道:“百川阁阁主,必然要言之有物。瞎说,可不行。” 孟天青道:“都出来转悠半天了,你到底要去哪儿?” 孟水蓝道:“三日小筑。” 孟天青道:“三日小筑?那是咱们的别院?我怎么不知道?” 孟水蓝道:“那是某的别院,你不知道……就对了。” 孟天青冲着孟水蓝呲了呲牙。 孟水蓝打个哈欠,又闭上眼睛。 孟天青问:“你说,要你性命的人,会不会是大伯?毕竟,他们来得也实在太快了,就像早有预谋一样。” 孟水蓝含糊地道:“或许吧。” 孟天青道:“你不发威?” 孟水蓝道:“没有证据,如何发威?” 孟天青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孟云浩?” 孟水蓝道:“晾着。” 孟天青勾了勾唇角,道:“既然没有证据,这样也好,先让他担惊受怕几天再说。” 孟水蓝道:“这次跟着孟云浩闹事的人,可都记住了?” 孟天青道:“放心吧,一个也跑不了。” 孟水蓝勾了勾唇角,道:“分三天,每天砍几颗头,拉孟云浩去看。” 孟天青唇角的笑容扩大,道:“吓死丫地!不过,咱就这么放过孟云浩父子俩?上次你和佳人同舟,被沉船的事儿,估计就是他们干的!” 孟水蓝睁开眼睛,扫了孟天青一眼,道:“没有证据,只能高拿轻放。再者,沉船事后,还有人以百川阁之名,偷袭秋月白。这事儿,除非抓到那根线,撤出末后黑手,否则……将敌人放在明处,总比又添新敌的好。” 孟天青思忖道:“你的意思是,孟云浩身后还有别人?” 孟水蓝笑了笑,闭上眼,淡淡道:“唯有忍得,才能取得。” 孟天青赞道:“哥,你真有王八之气!” 孟水蓝骂道:“滚!” 软轿一路抬进入别院。此别院色调淡雅、环境舒适,清风徐来花香阵阵,格外惬意,名曰三日小筑,却是一处令人忘忧之地,恨不得长住才好。 三日小筑布置得十分有特点。无论是树木、怪石还是池塘,看起来都十分随意,就仿佛随手乱扔而至,实则却大有学问。此中机密,待有人想要私闯入内,方知其厉害。 孟水蓝开始真正善待自己。 第二百九十八章:别啃我嘴巴! 秋枫渡。 老妈子帮唐佳人洗干净了一身泥泞,又为其换上一套柔白色的干净衣裙。 唐佳人披散着乌黑长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样子就像陷入熟睡般一样甜美。 秋月白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唐佳人,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眼中却有浓烈的感情在熊熊燃烧,好似要将唐佳人燃烧殆尽,吞入腹中。 他一身白衣,并没有因为早晨那场池塘打斗而沾染上半点泥巴,唯有手臂上一团血渍,那是鲜血渗出的痕迹。拜唐佳人一咬所赐,那些献血从伤口,闯过衣衫,在时间的推移中,从艳丽的红色变得暗沉,宛如一只开在彼岸的花,令人心颤到极致。 阳光从正午开始偏移,为清冷的屋里镀上一层暖金色,为秋月白那瓷白的肌肤升起一丝温度。 他就像一座完美的雕塑,守在唐佳人的床边,一动不动。任由时间划过,在他身上留下不同的光影。 当一种感情变得复杂,不再那么纯粹,有人会嘲讽这种掺杂,变得不知所措,然,秋月白却知道,无论唐佳人是谁,她永远都是那只跳入他心湖的毒蘑菇。她毒死了他的冷漠,勾起了他的罪恶,让他想要疯狂占有她的全部。那些,他不曾了解的过往,成为他嫉恨的原因。若能根除,他将……不留余力。 爱,便是自私。所谓的大度,所谓的成全,都是因为可以放手而编织的鬼话。 夕阳西下,秋月白终是站起身,走出房间。 唐佳人等了半晌,没听见异样,这才睁开眼,茫然地望着头顶那方青色帷幔,影影绰绰间,她以为自己能够望见未来,实在永远跳不出现在。 唐佳人闭上眼,攥紧拳头,将千万个为什么吞入腹中。再次睁开眼,恢复清明,坐起身,赤足下地,向门外摸去。 她的手刚碰到门板,就听秋月白那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去哪儿?” 唐佳人的手指一僵,慢慢收回,看样子似乎是要妥协,却又出其不备,推门而出,撒腿就跑。去哪儿?自然是要去寻休休。细嫩的脚板,颗颗饱满圆润的脚趾,落在尖锐的石子上,却浑然不知痛为何物。她只想去寻心中那个人,完成自己对未来的百般期望。 秋月白的眸子一缩,竟直奔而出,在院子中间,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抱住唐佳人的腰子,冷着脸,一言不发地将人往屋里抱。 唐佳人的逆鳞被掀,手脚并用地扑腾着,大声嘶吼着:“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她那个样子,就像要送去屠宰的小兽,在做垂死挣扎、拼尽全力、张牙舞抓! 秋月白哪肯听她的,抱着便往屋里去。 秋江滟和绿寇听到动静,立刻从屋里跑出来,皆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唐佳人一爪子抓在秋月白的伤口上,秋月白面不改色,毫不在意,大不走到门前。 唐佳人像一只灵巧的猴子,伸出只肢,脚撑手抓,攀在门框上,就是不肯进屋。 秋月白道:“闭眼。” 巡视院子的随从,立刻闭眼,转身。 唐佳人误以为这话是对她说的,当即用手攀住门框,转过身,一脚踹向秋月白,吼道:“滚开!” 秋月白一把攥住唐佳人的脚,将她直接薅入怀中,直接吻了上去! 秋江滟和绿寇发出一声惊呼,立刻闭上眼睛,转开头。 唐佳人瞪大眼睛,傻了。 秋月白抱起唐佳人,一脚踹开房门,直接进了屋,将她扔到了床上。 唐佳人翻身跃起,还要往外跑。 秋月白直接将她按倒在床上,沉声道:“再跑,定罚不赦!”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攥紧秋月白的衣襟,怒声道:“你不能这样!我要去找休……呜……” 秋月白最听不得的,便是休休两个字。当即二话不说,以嘴封口,不让唐佳人吐出伤人话语。 唐佳人知道,这种亲密之举应是彼此要相伴一生之人才能做得,她与秋月白虽有情,却不能与他携手一生。因为,她早在十六年前,便将自己预定给了休休。 秋月白的吻是冰凉的,却是霸道非常,与平时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绝不相同。他不允唐佳人逃避,也不许她拒绝。他要她,她便要给他,因为……他已将心给她。 唐佳人躲不开,唯有用牙齿去咬他的唇! 血腥味道绽放在味蕾之上,却只是让秋月白稍微暂停了进攻,转而却变得越发强势猛烈。 他要吞了她!他一定是要吞了她! 唐佳人害怕了,这一天积攒下的泪水,瞬间决堤。她含糊地喊着:“你要吞了我!你要吞了我!” 那委屈的模样、那决堤的晶莹、那颤抖的小嘴唇、那抽搭的小鼻子,都令人……更想欺负她。 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却并未继续,只是那样看着她哭。 唐佳人被秋月白看得有些不舒服,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秋月白的身体变得僵硬,呼吸也重了几分。他果断站起身,背对着唐佳人负手而立。 唐佳人从床上爬起声,脚尖一点地面,就要跑。 秋月白瞬间回头,食指中指并用,直指唐佳人。 唐佳人的性子里,有点儿欺软怕硬的成分。她被秋月白一凶,趋吉避凶的性格使然,竟将那点在地上的脚尖灰溜溜地收了回去。 收回去后,她又觉得不是滋味,干脆放赖,哭喊道:“你管我干什么!?我得去找……” 秋月白转身,垂眸看着唐佳人,打断她的话,沉声道:“找唐不休,报仇雪恨?” 唐佳人摇头,吸鼻子:“才不是。” 秋月白步步紧逼,道:“为何不是?十六年前,他害你家破人亡,这便是不共戴天之仇。十六年后,他期你无知、骗你感情在先,弃你于不顾在后,你却还要去寻他?!今天,你敢从这里出去,我便……” 唐佳人将腿藏在裙子里,试探性地接话道:“打断我的腿?” 秋月白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唇上,似乎有些重量。 唐佳人立刻捂住嘴巴,向后躲了躲,含糊地警告道:“你别再啃我嘴巴了!你惹恼了我,我弄死你!” 在唐佳人义正严辞地警告下,秋月白竟笑了。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记不算太明显的笑意,道:“试试。” 第二百九十九章:三日后大婚 试试?这种事儿能试试? 唐佳人微愣,紧接着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秋月白道:“你我打小便订了娃娃亲。如今寻到你,三日后可大婚。” 唐佳人下意识地放下手,长大嘴巴,傻乎乎地望着秋月白。 秋月白一伸手,欲捏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一朝被蛇咬,错,是多朝被蛇咬,防范心自然很强。但见她一把捂住嘴巴,瞪大一双猫眼,警觉地盯着秋月白。仿佛只要他稍有动作,她便会暴起挠人。 秋月白觉得好笑,收回手,没有继续吓这只一惊一乍的小喵咪,而是转身出了房间。 唐佳人放下手,一拳头捶在床上,真是……恨铁不成钢啊!她抱起枕头,恨恨地咬了两口,就像在咬秋月白的手臂。这人,得多坏啊!他非要提醒她是个什么身份,非要让她恨休休,可她便不!她从未见过爹娘,是休休将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且,如休休所说,她爹打她娘,休休只是出手相助罢了。谁知道野狗会啃娘?谁晓得意外会发生?当然,最最最重要的是,谁又能证明,她就是柳芙笙的孩子?! 除非柳芙笙跳出来,对她说,你就是我的孩子,否则……她不信! 唐佳人信誓旦旦地给自己打气,不让自己伤心,不让自己放弃。 她不和秋月白争辩,是怕他起了防备之心。如今,待到夜深人静,她还是要跑的。 休休可以扔了她,但她自己有腿啊,完全可以自己跑回到他的身边去。 唐佳人打定主意,心中稍安,这才觉察出脚底板生疼一片。她扳起脚,看了看,几点血痕触目惊心。 门被打开,唐不休端着一只托盘走到床边。托盘上放着一些处理伤口用的干净白布和金创药。唐不休问道:“不晕血了?” 唐佳人摇头:“鬼才晕血……”话音未落,两眼一番,直接后仰,脑袋磕碰到墙上,活活儿将自己疼醒过来,立刻装出无恙的样子,继续道,“我早晨在池塘里浴血奋战,杀得血花四溅,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晕血?”扭了扭身体,坐直。 秋月白觉得,唐佳人这种晕血的症状,是思想上的。若她集中精力,见血可以不晕;若她随意而为,见血定然会晕倒。秋月白心中有数,却不戳破。 他将托盘放到床上,自己坐在椅子上,抓过唐佳人的脚,态度严谨认真地为她处理伤口。 唐佳人抱着枕头,看着秋月白低垂的眉眼,道:“你亲我,是不是代表你喜欢我?” 秋月白抬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改口:“就当我没问。” 秋月白回道:“是。” 唐佳人一阵尴尬,扭开脸,别扭了一阵,才道:“可是我喜欢……嗷……你轻点!” 秋月白拔出一块锋利的小石子,扔到托盘里,冷冷地道:“我说得话,你不信,你还准备去寻他,与他双宿双飞?” 唐佳人垂眸,半晌才道:“你说他如何如何不好,别人说他如何如何残忍,我都听在耳朵里,却不想记在心里。我只记得,他待我好,这就够了。每个人都善于欺骗别人,我送自己一个谎言,哄自己一个开心,为何不可?” 秋月白道:“我会放出消息,说三日后与你成婚。他若敢来,我放你走。如若不然,你将心收好,与我完婚。”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问:“这样好吗?不好吧。万一他听不见……嗷……你轻点!” 秋月白冷着脸,快速包好唐佳人的两只脚。 唐佳人抱着自己的脚,看了看,道:“你是不是包过包子?” 秋月白不会包包子,但是谁还没吃过几个包子?如此深刻的比喻,傻子才会不动她的意思。然,秋月白并没有因此感到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坦然回了句:“儿时觉得有趣,曾包过两只。如今,又包了两只。” 旁人讲这种笑话,表情一定会配合到位,秋月白却不。他明明在逗唐佳人开心,脸上却丝毫不见任何挤眉弄眼的表情,就仿佛他说得是一件再正经不过的事。 平时呢,唐佳人也是个逗的,定会捧着两只脚逗趣儿,而今却是愁上了。踩着这样的两只脚,想要跑跳,怕是有些难度了。 秋月白见唐佳人蹙眉,心下不悦,问:“不满?”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丑。” 秋月白伸出受伤的手臂,“包个丑的。” 唐佳人一看见秋月白衣服上的血迹,两只眼就要往上翻。 秋月白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微微用力。 唐佳人一痛,清醒了几分,头晕目眩地问:“干嘛……干嘛捏我?” 秋月白再次送上受伤的手臂,道:“包扎。” 唐佳人两只眼睛,又开始上翻。 秋月白再次用力,攥紧唐佳人的手腕,迫使她清醒。 唐佳人是清醒了,却也恼火了,怒声道:“你干什么!?捏,使劲儿捏!还让不让好好儿昏一次了?” 秋月白的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勾,道:“江湖哪天不流血,你必须学会克制自己。” 唐佳人也无心隐瞒自己那点儿秘密,小心思一转,当即开口怼道:“你口口声声说要娶我,却是劲儿捏我,让我痛。休休从来不舍得让我痛!” 秋月白的眸子变冷,道:“你若昏迷,我许会做出一些疯狂之事。”言罢,直接用左手扯起右袖,露出先是被唐佳人咬伤,后有被她狠狠一抓的伤口, 唐佳人被鲜血刺激,两眼一翻,就要昏倒,却在翻到一半时,硬生生停下,又转了回来。她强迫自己,直勾勾地盯着秋月白的脸。 秋月白一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的伤口。 唐佳人将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却是一点都没有昏厥的意思。 秋月白悄然松了一口气。并非他残忍,非要逼迫佳人,而是江湖凶险,他虽身为一城之主,却未必能将佳人护得毫发无伤。旁人若是知道她这个弱点,加以利用,想要铲除佳人,或者用她威胁他,实在易如反掌。与其将弱点示人,不让将弱点填平,不给敌人可乘之机。 秋月白十分难得地赞了声:“很好。” 话音落下,唐佳人却连一个表情都欠奉。 秋月白凑近,看了看唐佳人,并伸手在她的面前摆动两下。 唐佳人仍旧毫无反应。 秋月白伸手,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唐佳人直接倒下,自始至终都睁着双眼,看起来就跟醒着无异。 第三百章:真真假假的真相 唐佳人明明晕血昏迷,却瞪着双眼做出了清醒的假象。 秋月白坐在床头,露出一丝宠溺中透着无奈的笑。 唐不休曾说,江滟性格太过中规中矩,着实无趣。他的蘑菇却是每天花样百出、无比鲜活。秋月白深以为然。就这份假装清醒的独特,绝非一般人能为之。 他的性格本就有些闷,秋江滟从出生就跟着他,自然不会多活泼。若对比这一点,他确实不如唐不休。然,毕竟目的不同,也无法较真儿。他教养得是妹妹,唐不休却是怀揣险恶心思,养得是媳妇。 想到唐不休曾说过的那些有关唐佳人的儿时趣事,秋月白禁不住勾了勾唇角。随之,眼神一暗,涌动起幽深的光,好似恶兽。若非唐不休掠走他的姨母,也不会有这些错乱到无法追究真假的关系。 秋月白伸出手,轻轻抚上唐佳人的脸颊,眸光中涌动起复杂的情感。 他想起,唐佳人扮成六王爷,看他穿过女装后,追着他叫无声哥哥。他当时厌恶至极,恨不得杀她灭口。在与果树开花的接触中,她撞进他的心湖,他起了占有之意,不许任何人将她带走,更不许她心中没有她。那时,想起她曾经叫他无声哥哥,泛起几丝不为人知的甜美滋味。如今,再想起她曾叫他无声哥哥,只觉讽刺异常。她不知唐不休是闻人无声,却将闻人无声当成心中那朵曼珠沙华。 他可以允许佳人任意妄为地活在五光十色中,却不允许她的生命里种下唯一一朵曼珠沙华。若有,必诛之。 唐佳人细腻的肌肤,好似婴儿,吸住了秋月白的手指,令他流连忘返。 这时,望东在门外道:“城主,姑奶奶寻你说话。” 秋月白的指尖在唐佳人的唇瓣上划过,慢慢站起身,走出房间,细心的关好门,走向书房:“请她来书房。” 秋彩凤来到书房,冲着秋月白笑了笑,道了声:“月白。”笑中,三分讨好,七分亲厚。 秋月白道:“姑姑坐。” 秋彩凤应了声,坐在椅子上,却又站起身,从袖口掏出一只小盒子,轻手轻脚地放在了秋月白的桌子上,道:“这个,还给你。” 秋月白没搭话。 秋彩凤笑道:“我原本寻思,这个小东西能有什么用。没想到,它真能寻到你。这东西可千万别落在他人手中,对你安危不利。” 秋月白道:“有劳姑姑关心。” 秋彩凤笑得不太自然,扭捏了一下,才道:“你看……我家那些铺子,是不是能还给我们?我家那小畜生,真是不省心,每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家底眼瞧着要空了。” 秋月白道:“不能。” 秋彩凤的脸瞬间变了,道:“我按照你说的,追上你,又说了那些话,你可是承诺要……” 秋月白一抬手,制止了秋彩凤继续喋喋不休。他从抽屉里,取出三张契纸,放到桌子上,道:“这里田肥,铺子旺,再加上这些银两,够你们一家一生吃穿无忧。” 秋彩凤取过那些契纸,眼中瞬间亮了,忙道:“好!我们这就走。” 秋月白却道:“不急。上日后,我大婚之后,你们再走。” 秋彩凤将契纸踹入怀中,一口应下。 秋月白道:“记住你说得话,佳人便是柳芙笙的女儿。若有异样的声音传出,你知道后果。” 秋彩凤一脸正色,保证道:“你放心。”转而却皱眉道,“只是,月白,你庇护了她,却得罪了闻人无声,也会被武林人攻击,可值得?” 秋月白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角,打开了小盒子。盒子里,躺着一只蛊虫——红线牵。 秋彩凤知道问不出什么,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 秋月白这才幽幽道:“若非我愿,何须如此?”他要唐佳人,她便要成为他的妻。至于其他,真真假假,何必在意? 秋月白站起身,回到唐佳人的房里,着迷般,又用手指戳了戳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的睫毛抖了一下,睁开眼,秋月白收回手,唐佳人坐起身,道:“我没昏。来,我给你包扎伤口。”伸出手,抓起金创药,拉起秋月白的衣袖,看都不看,直接将金创药扬了上去。金疮药遮盖了伤口,很好。 唐佳人拿起白布带,在伤口上缠绕好几多圈,成功将好好的一条手臂缠成猪肘子,这才作罢。 秋月白放下衣袖,问:“是否饿了?” 唐佳人的眉头突然一皱,感觉一股热流从身体里流淌而出。那种熟悉的感觉,在出山之前,每个月都会拜访她。 唐佳人伸手抚住自己的小腹,瞪大眼睛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顿感紧张,问:“怎么?” 唐佳人问:“我……我是不是没怀宝宝?” 秋月白避开唐佳人的目光,点了点头。 唐佳人的一双眼睛缓缓眨动两下后,竟是带着哭音道:“我好像得了重病,要死了。我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你快去请个大夫给我瞧瞧。”秋月白前脚走,她后脚立刻逃跑。 秋月白转回目光,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急道:“大出血,你听说过没?” 秋月白问:“所以?” 唐佳人哽咽着回道:“所以,我不能嫁给你,祸害你。我们不能将好好儿的喜事变成丧事啊!” 秋月白站起身,道:“枕边有你所需之物。”言罢,走出房间。 唐佳人愣了愣,伸手到枕边一摸,竟……竟摸出两条癸水带! 屋内,想要忽悠人的唐佳人闹了个大红脸;屋外,并非什么都不懂的秋月白,双颊漂浮起两朵粉云。终究是,不太自然。 他用手抚了抚袖子上的血迹。这血,混合了两个人的血。他抱起唐佳人时,蹭了些她的血在衣袖上。那血由上至下,渗透着。被唐佳人咬伤的手臂,涌出的鲜血,则是由下至上,去与佳人的血纠缠。这般亲密,还有谁? 秋月白道:“望东,给小姐送双鞋子。” 望东应道:“诺。” 第三百零一章:焦滴滴呀? 月黑风高…… 不是。 今晚的月亮真是又圆又大又明亮。如果没有树下负手而立的那个人,风景一定是秀色可餐的。 唐佳人轻轻推开房门,在看见秋月白后,几乎是立刻决定,回去躺着睡觉,乖乖的。 秋月白甚至都没有回头,却已然知道唐佳人的行动。他开口道:“过来。” 唐佳人犹豫片刻,大大方方的推开房门,踩着厚重的白布袋,一步步来到秋月白的身边,学他的模样,负手而立。 两个人也不说话,但此时的动作和神情却是出奇的一致。不得不说,唐佳人模仿他人的功力,真是越发精进了。 若是以往,秋月白能这样站上三天三夜,也不想说一句话。而今,唐佳人就在身边,心情大不相同,竟想说些什么。无需有太多的内容,也没有所谓的目的,闲聊两句,也是应景应心。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秋月白细细体会了一遍后,开口道:“为何学我?” 唐佳人道:“都说从不同角度,看到的风景绝不相同。我想知道,从你眼中看到的风景是怎样的。”实则,这小东西却是在寻可以逃跑的路线。 秋月白用眼尾扫向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送上一记牲畜无害的纯美笑颜。 秋月白一伸手,直接掐住唐佳人的腰肢,将其提到自己面前,让她背对着自己,视线与自己平行。 唐佳人就像一只受惊的毛,眼瞧着就要张牙舞爪。 秋月白道:“看吧,这便是我眼中的风景。” 秋月白注视着唐佳人那颗毛茸茸的头,唐佳人安静下来,眺望着秋月白目光所及的风景。 月亮还是那轮月亮,树木还是那几棵,黑暗也并非变得明亮,一切与她刚才看见的并无二样。然,却又有些不一样。说不清,道不明,隐约存在着。 唐佳人双脚离地,被秋月白提在半空中,看他看过的风景。腰间两只大手,温度略低,却好似镶嵌进了她的肉里,既完美的禁锢了她,又成为她的一体,随她呼吸。秋月白的呼吸十分浅淡,落在她的后脑勺,微不可察地拂到几根发丝,有些痒。 这种若即若离的亲密,令唐佳人有些发慌。不太习惯,有些紧张,喉咙干渴,想要逃亡。唐佳人觉得,这样不对。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道:“秋月白,我也曾这么提起阿花呢。” 秋月白没有搭话。 唐家人继续道:“阿花,就是大长老养得一条小母狗。以前,我很小的时候,还以为阿花是我师娘呢。” 腰间的手震动两下,唐佳人知道,秋月白笑了。 唐佳人扭头看向秋月白,道:“为何不大声笑?” 秋月白回道:“因为……不允许。” 唐佳人诧异道:“谁不允许?” 秋月白回道:“我。” 唐佳人皱眉,思忖道:“你为何不允许自己大声笑?你岂不是太坏了?” 秋月白道:“七岁时,父母双亡,江滟嗷嗷待哺,不敢笑,怕旁人欺我辱我。” 唐佳人道:“你现在可以笑了。放我下来。” 秋月白依言,将唐佳人放到地上:“已经养成习惯,不会大声笑。” 唐佳人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儿的心疼。她说:“笑多简单啊,咧开嘴就是。”伸出两只手,捏上秋月白的脸,向上提了提。 秋月白没有动,任她拉扯。 唐佳人主动放弃,嘀咕道:“总听人说,最可恨的是逼良为娼。如今看来,逼人大笑也挺讨厌。” 秋月白觉得,唐佳人这个比喻特别不合适,却也不想纠正她。唐不休给了唐佳人第一份宠,他便能越过他,给她绝世盛宠。只不过,在世人眼中,像他这种性子的人,应该不讨喜吧。 思及此,秋月白勾了勾唇角,展露一记笑颜。 不常笑的人,笑起来格外迷人。这就好比满地苦瓜,偶尔蹦出一个甜瓜,哪位只是微甜,也令人惊喜异常。 唐佳人盯着秋月白,幽幽道:“你这么笑,真好看呐。” 秋月白道:“因不得而渴之,因得而远之,唯不得,恒之。” 唐佳人笑道:“要是按照你这个说法,你每天远远看着我,多永恒啊。” 秋月白道:“未尝不可。” 唐佳人道:“你站好,咱先试一试。”言罢,装出随意的样子,跑到墙头,一甩裙摆,就要跳上墙头往外跑。 秋月白开口道:“你是想明日大婚?” 唐佳人停下脚步,回头,笑得那叫一个纯洁无辜:“不是说好三天吗?急什么。”放下裙摆,哼哼着歌,在墙边溜达着,就是不肯回到秋月白的身边。 秋月白道:“你本姓焦。” 唐佳人挑眉:“啥意思?让我姓焦?焦佳人?这是烧糊的还是烤焦的?” 秋月白的眉角抽搐两下,道:“可以换名字。” 唐佳人掰手指道:“焦饭?焦燥?焦滴滴?焦小妞?焦花?” 秋月白无语了。 唐佳人硬气道:“我就要姓唐!你别想着给我改名字,你改好了,叫我我也不应!” 秋月白终是见识到唐佳人难缠的一面了。他向唐佳人走去。 唐佳人立刻捂住嘴巴,跳脚道:“你正式警告你,你再敢随便啃我嘴巴,我毒死你!” 秋月白站定,道:“夜深了,睡吧。” 唐佳人道:“我不困,你去睡吧,我晚饭吃多了,得溜达溜达。” 秋月白知道,唐佳人在说谎。晚饭十分丰盛,她却并未吃什么东西。此事他不会提及,只是问道:“要我抱你回去?” 唐佳人重重一叹:“哎……” 秋月白问:“为何叹息?” 唐佳人道:“为自己,为休休,也为你。” 秋月白没有追问,但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脸上,任谁都会懂他想听下文的意思。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秋月白的肩膀,一副不想多言的模样,背着手,晃悠悠地往回走。 第一次,秋月白被人晾了。其中滋味,是好是坏,还得慢慢体会。 秋月白道:“晚上加强守卫。” 隐在暗处的人齐声应道:“诺!” 唐佳人悠哉的步伐一僵,在心里骂了声:冰坨坨!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的背影,眸光中泛起浅淡的柔光,隐着冷山的旖旎。 秋江滟从房间走出,来到秋月白的身边,低低地叫来声:“哥。” 秋月白收回目光,看向秋江滟,道:“早些休息。”言罢,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秋江滟喊道:“哥!” 秋月白停下脚步,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上前两步,来到秋江白的面前,仰头道:“哥,我有话要问你。” 秋月白不语,走向书房,点亮了住烛火,坐在了椅子上。 秋江滟紧随其后,走进书房,隔着案台,坐在了秋月白的对面,道:“哥,你真要娶她?” 秋月白微微颔首。 秋江滟咬了咬唇,继续道:“她……真是姨母家的妹妹?真与哥有婚约?” 秋月白道:“无论她以前是谁,现在,她是姨母家的妹妹,将来,她是你嫂子。” 秋江滟眉头深锁,不见丝毫喜色。半晌才道:“我不同意!” 秋月白冷冷地道:“我没征求你的意见。” 秋江滟一脸受伤的表情,道:“我一出生没多久,爹娘都离世了,唯哥一人带着我,守着这份家业,受尽人情冷暖。若没有哥护着,江滟绝对活不到今日。哥,你我二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理应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如今,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唐佳人,不但离间了我们兄妹情,还让你甘愿娶她为妻!哥,你曾说过,要为我寻个门当户对的夫婿。如今,到了你身上,怎就选了那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秋江滟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简直可以用吼来形容。 秋月白的表情一直十分冷淡,就仿佛秋江滟在自说自话,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秋江滟见秋月白这种态度,便知他心意已决,自己再多说什么都无用。一种无力感混合着被夺宠的酸楚,开始不断袭击她的感官,催她泪流。 一滴、两滴、三滴…… 秋江滟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泛着晶莹,在脸上留下痕迹。 秋月白终是再次开口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的路,在婆家,不在秋枫渡里。” 秋江滟闻听此话,眼泪流得更凶猛了。 秋月白考虑她的感受,难得说得委婉,那话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他在说,你不是秋枫渡的女主人,这里的一切不用你操心。你经营好自己在婆家的地位便可,不要多管闲事。 秋江滟觉得十分心痛。被唐不休拒绝时,她的心也很痛,但更多的是一种不肯服输、不愿相信自己不如别人的愤怒,因此,她恨上了唐不休。如今,被秋月白嫌弃,她的心竟好似被刀切碎了一般。这是一种痛,一种能将人生生痛死的痛! 她一直那么依赖他,一直那么仰慕他,一直当他是天!因为亲哥哥的优秀,她将所有追求自己的男子,与他进行比较。放眼整个江湖,除了唐不休,谁能与他争锋媲美? 为何,两名如此优秀的男人,都喜欢那个贱人?!为何?!一定是那个贱人对他们施了巫术,迷惑了他们的心智! 对,一定是这样! 所以…… 不管唐佳人是谁,都,不能留。 第三百零二章:清荷 追杀唐不休的人,就像虫子。 一堆堆,一团团,层出不穷,前仆后继。 强悍如唐不休,也吃不住了。他的手臂、大腿和后肩,都被砍伤,皮肉翻滚,鲜血淋淋。尽管这样,他也没逃出秋城。 待追杀稍缓,他坐在石头上,从衣领处摸出一只小巧的暗红色蛊虫,笑道:“本尊曾见过你的同伴。想必,你就是那白毛的走狗,专门负责引人来杀本尊的吧?今晚,本尊累了,游戏到此结束。”手指用力,捏死了那只红色蛊虫。 唐不休说得不错,这只蛊虫名叫红线牵。二王爷曾让妓院老鸨在他的大包裹里放过一只,而今这只,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起先,他不知,但当一批批的江湖人冲他而来,他若还不怀疑,便是真傻。没有立刻除掉身上这只小奸细,也是想将这些人处理得差不多后,好去寻蘑菇。 他知,自己的言行一定会让蘑菇伤心。然,此时此刻,唯有将她推远,让她跟着秋月白,才最安全。他唯一受不得的,便是蘑菇受伤。 唐不休想着蘑菇,无法继续淡然处之,毅然决定去看她一眼,哪怕远远看上一眼,知道她安然无恙,便能心安。 唐不休休息了一会,站起身,踏着别人的尸骨,于夜色中来到河水的浅湾处,刚要脱衣物,却可见有个东西从河中顺流漂来。 唐不休本不想理会,奈何那个东西竟飘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沉了下去。 唐不休不紧不慢地脱下鞋子,趟水而入,水深至胸口处时,一弯腰,将身子探入水中,从中提溜出那个东西,转身回到岸边,随手一抛,将其面朝下,扔到一块圆滚滚的石头上。是的,那个东西是个人,且……是个溺水的女人。 女子被圆滚滚的石头顶了腹部,哇地一声,吐出大口的河水,以及一条生命力十分旺盛的小鱼。她咳嗽得撕心裂肺,半晌才哆哆嗦嗦看向四周。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水中的唐不休。 俊美的容颜,挺拔的身姿,染血的衣衫,孤冷的表情,湿淋淋的长发,有水珠从他的下巴尖滑落,好似能溅入人的心里。 这是一个好似修罗般完美的男子。不是神仙,却救了她。 女子穿着粗布衣裙,却难掩国色天香。她的左脸,有着笔墨难以形容的美艳,就好似一朵正在盛开的牡丹,闻之馨香馥郁,令人痴迷。然,她的右脸,却好似恶鬼,红白交织、凸凹不平。乍一看,真是十分骇人。 四目相对,唐不休竟是愣了愣。女子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右脸,慌忙爬起身,却又因腿软,摔倒在地。膝盖磕碰到石头上,发出一声脆响,听着都觉得疼。 女子却只是闷哼一声,再无动静。 她忍着痛,重新站好,低垂着头,用沙哑的嗓子道:“谢谢……谢谢恩公相救。”言罢,竟是跪下,行了个大礼。 唐不休打量了女子半晌,没有说话,也不求女子报恩,与那些被他杀的人相比,救这一人性命简直微不足道。 唐不休趟水走到巨石后,脱掉所有衣物,将自己浸泡水中,洗净一身血腥。 他的胸前,竟然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图腾。那图腾就像老人的胡须,也像大树的树根,因为不完整,所以无法窥探全貌,却给人一种格外神秘之感。 唐不休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图腾,微微蹙眉。 他自认为是惩奸除恶,却也手染太多鲜血,满身杀戮。是与非,反倒说不清了。正如别人逃不开他的手,他也逃不过自己的罪与罚。 唐不休本是豁达之人,并没有过多纠结,松开眉,放过自己,不去过多纠结,直接将自己沉入冰凉刺骨的河水中,洗去这一身的血腥。 女子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应话。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河中,却不看人影。女子咬牙忍痛,站起身,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鞋子,确定唐不休没有走远,便开口喊道:“恩公?恩公?” 唐不休从水中钻出头,一伸手,在石头上抓下自己的衣物,压入河水中揉搓起来。 女子看见了那只手,立刻上前两步,道:“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小女子自知长相丑陋,愿为奴为婢,当牛做马,供恩公差遣。” 唐不休不搭理人,看起来十分高冷,实则心里却想着:怎么一出手总是救下女子?上次救了秋江滟,是个麻烦;如今又救下一个丑女,直觉还是个麻烦。下次救人,定要看清楚是男是女。哎……本尊当真不适合做善事呐。 女子没有听到唐不休的回应,却听见了洗衣服的声音,当即拧了拧衣裙上的水,道:“恩公,小女子名叫清荷,是一个渔娘。这几日秋城不太平,总有江湖人闹事。有那江湖人,看见小女子的左脸,便要掠人。结果,又看见小女子的右脸……”咬了咬牙,“便将小女子踹进了河里。小女子水性极佳,奈何被踹得太痛,竟昏迷过去。幸好……幸好遇见恩公,否则……小女子定会死在这河里。求恩公收留。” 唐不休洗干净了衣物,用手拧了拧水,发出哗啦一声。因他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湿淋淋的衣服便干了七八成。 清荷听见动静,道:“让小女子来洗吧。” 唐不休拿出药粉,洒在伤口上,然后扯了亵裤,裹住伤口。这才穿上衣物,站起身,对着河水整理了一下长发,点了点头。在心里逗乐道:不错,依旧是那个千年前难得一见的英俊少年。 勾了勾唇角,将手中捏着一块石子弹入河水中,发出咚地一声轻响。 唐不休转过身,看见清荷捧着已经擦拭干净的鞋子来到面前,跪下,奉上鞋子。 唐不休穿好鞋子,第一次开口道:“走吧。” 清荷抬头,眼睛中流露出惊喜之色,却又立刻垂下头,应道:“诺。”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系在了脸上,挡住伤疤。 唐不休问:“不问去哪里?” 清荷会道:“已是苟延残喘,去哪里对小女子而言,都是一样。”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道:“如此,便送你去一个当去之处。” 清荷不再疑问,微微佝偻着身子,跟在唐不休身后侧,向着她的未知走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深夜里,速度不快,可也不慢。 清荷腿上有伤,这会儿竟一声不吭咬牙跟着,不是有所算计,便是心智极其坚韧之人。唐不休没有过多考虑清荷出现得突兀与否,因为……他要将包袱丢给秋月白。 二人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秋枫渡,在一处隐蔽位置站定。 周围,寂静无声,看起来并无异样。 唐不休很想直接跳进秋枫渡,去看他的蘑菇,然……直觉告诉他,秋月白敢将人带走,便不会没有布置。 唐不休不动声色,指着不远处的大门,压低声音对清荷道:“去那里找秋月白。” 清荷吓得两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地上去。她忙道:“不不不,不敢……” 唐不休义正严辞地道:“有何不敢?你是秋城人,他是秋城城主,你的事,他必须管!”微微挑眉,“还是说,你心虚,不敢告状?” 清荷深吸一口气,看向秋枫渡的大门,双手护掐,狠了狠心,道:“恩公觉得小女子应该去,小女子就去!”言罢,抬腿向着秋枫渡走去。 她将背脊挺得笔直,好似在完成一件性命攸关之事。 当她刚出现在秋枫渡的门口,就听有人大喝一声:“呔!” 紧接着,只听呼啦一声,原本空无一人之处,竟围上了那么多人。他们各个儿手持利刃,一副欲杀之而后快的模样。 清荷尖叫一声,吓得跌倒在地。 周围这些武林人士见来者不是唐不休,而是一位双眼美艳多情的女子,纷纷躁动起来。 这个说:“都怪你,呔个毛呔!吓到了人家姑娘。” 那个说:“老子呔怎么了?你们不还是跟着往外跳?” 还有人问清荷:“小娘子,你为何在脸上系了块布,可是有不可告人之事?”说这,竟要伸手去扯清荷脸上布。 这时,秋枫渡的大门打开,秋月白和望东等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江湖中人立刻转身抱拳,纷纷恭敬地喊道:“秋城主。” 秋月白也抱了抱拳,问:“诸位守在秋枫渡的门口做甚?” 一位干瘦男子回答:“秋城主知道,唐不休就是闻人无声,人人除之而后快。我等知道,唐不休有个女徒弟,名曰唐佳人。现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秋城主的表妹,住在秋枫渡。” 一位壮汉道:“对对对,我等寻思,守株待兔或可行,便守在这里等闻人无声。” 一位高挑男子道:“若秋城主肯与我等一般,为武林除害,不如交出唐佳人,用她诱出唐不休。” 秋月白转眼看向那高挑男子。 高挑男子继续道:“秋城主可知,为了给武林除害,多少英雄豪杰命丧他手?为了江湖正义,为了众人性命,秋城主也该交出唐佳人。” 江湖人士一想到唐不休的可怕,纷纷点头称是。若能拿捏住唐佳人的性命,想要抓拿唐不休,便容易得多。 第三百零三章:不休与月白的厮杀 秋月白冷眼看着这些江湖人士,目光所及之处,令那些口称“当如是”的汉子纷纷闭嘴不言。 待众人安静下来,秋月白才开口道:“江湖正义,铲奸除恶,何时沦落到需挟持小女子的性命?佳人自幼被恶人掠走,刚知真相,痛不欲生,尔等自诩江湖名门,便要逼她当饵,捕杀闻人无声?若所谓的正义之士,皆如此行事,又与魔教有何区别?!” 鸦雀无声中,江湖中人纷纷低垂下眼睑,避开秋月白的目光。 秋月白暂缓三分,继续道:“秋某知,诸位皆有匡扶正义之心,行得也是侠义之举。却因闻人无声的手段太过残忍,而心急了些。” 江湖人就好像活了过来,纷纷舔着笑脸称是。 秋月白正色道:“诸位为武林奔波,令人敬佩。秋某与表妹本有婚约,如今寻到她,自然要照顾她一生无忧。三日后,秋某与表妹大婚,还请江湖豪杰前来喝杯喜酒。” 江湖中人立刻抱拳道喜。 秋月白的唇角终是含了丝笑意,看向跪在地上的清荷。 清荷仿佛感觉到秋月白的目光,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秋月白一眼,又忙低下头。 只次一眼,竟让秋月白也愣了愣。 清荷道:“城主大人,小女子情和,求城主大人救命。” 秋月白回神,道:“说。” 清荷掐着自己的手指,道:“小女子是渔娘,却因长相丑陋,被人欺凌。” 江湖中人纷纷开口。 这个说:“不丑啊。瞧那眼睛,便知是绝世美人儿。” 那个说:“把布扯下来,看看。” 还有人道:“说,谁欺负你,老子打死他!” 在众人的哄哄中,清荷伸出颤巍巍的手,扯下覆在脸上的布,露出了那张混合了美艳和丑陋的脸。 周围此起彼伏的倒吸气声,在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楚。 清荷立刻低下头,用帕子捂住右脸,缩着肩膀不敢抬头。 秋月白道:“河上确实有一位渔娘,名清荷,据说样貌丑陋,一直以布蒙脸。” 清河惊讶地看了秋月白一眼,又立刻低下头,道:“小女子就是清荷。若非今天被人踹下河,痛得险些死掉,小女子万万不敢来寻城主做主。” 秋月白问:“你所求何事?” 清荷咬了咬唇,没吭声。 秋月白对望东道:“问明是何人所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从今后,不许他进秋城。” 望东应道:“诺。” 清荷抬头,看向秋月白,双眼含泪道:“城主大人,小女子丑陋,经常吓到别人,被人踢打是常事。小女子不求报仇,只求他人不要再欺凌小女子。” 清荷的双眼初见惊艳,此刻含泪,竟别有风情,令人心生怜惜。此女若非毁容,整个江湖都会为其疯狂。即便她已经毁容,此刻梨花带雨的模样,也令诸多江湖人士忘了自己是谁,恨不得替秋月白点头应下此事。 实则,这本就不是多大一个事儿。秋月白若不帮,倒显得太过无情。 秋月白对望东道:“吩咐下去,但凡在秋城中人,皆不可欺凌渔女清荷,否则……赶出秋城,永不得进。” 望东应道:“诺。” 清荷感激涕零,给秋月白磕了个头,哽咽道:“谢城主大人。” 唐不休将一切看在眼中,莞尔一笑,觉得清荷够机敏。她见他不肯露面,便隐下他的存在。行,这救命之恩,算她报答过了。 唐不休一转身,绕过热闹的正门,向后院摸去。 想三日后大婚,也要问过他这个师傅答不答应!当然,他的答案一定是不行。 唐不休在后门处制造了一些乱子,引出不少人。 他没有硬闯,而是趁乱观察一圈后,选择了守卫最薄弱的地方,站定。 果不其然,秋月白的身影出现在墙头,拦住了他的去路。 唐不休冲着秋月白勾了勾手指,掉头走进林子里。 如此随意,饱含挑衅。 秋月白跃下墙头,尾随唐不休而去。 二人来到无人处,停下脚步。 唐不休转身,看向秋月白,眼含揶揄之色,笑道:“三秋不见,小白白想本尊没?” 秋月白冷着脸,面无表情地道:“于我而言,只是一日。于不休门主而言,这一日过得定是赛过三秋,无比漫长。” 唐不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刀口,道:“何止三秋?这些伤,堪比十六年前,令人印象深刻。” 秋月白道:“你若束手就擒,顶多伤一处。”用手比了下脖子。 唐不休笑道:“哎呦,你讲笑话时,非要这么冷吗?本尊这破衣烂衫,有些驾驭不住啊。”说着,向秋月白走去。 秋月白冷冷道:“杀掉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却依旧能谈笑风生。闻人无声,你果真是个疯子。” 唐不休在秋月白面前一步之遥站定,道:“你这么说,真是冤枉人呐。这些江湖人中,都是自己找死。本尊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却因道听途说来杀本尊。你说,这不是找死是什么?”伸出食指,点了点秋月白的胸口,“小白白,你心机真深啊!说实话,若非本尊武功了得,真要着了你的道。” 秋月白不语。 唐不休嗤笑一声,收回手,道:“你儿时,一定见过本尊。本尊不记得你这个小屁孩,你却记得本尊是谁。从本尊出现,你便怀疑本尊是闻人无声,对不对?你心怀仇恨,却并没有立刻对本尊动手,而是慢慢接近蘑菇,一边挖本尊墙角,一边酝酿复仇。关键时刻,本尊为了蘑菇,不得不舍弃蘑菇。你呀你,对本尊的报复,何止是要本尊性命,简直是一场活生生的挖心刑。你稳扎稳打,一步步将本尊逼到这一步,真是厉害。” 秋月白勾了勾唇角,露出一记浅淡的嘲讽笑意,道:“闻人无声欠下漫天血债,难道换个名字就可以让一切重来?是你的债,你得还。”这,便是承认是自己布局算计唐不休。 唐不休的眸子隐含利刃,唇角却一直勾着几分懒散的笑意,道:“本尊不想死,所以……你暴露本尊的身份,只是徒增亡灵罢了。他们的死,有一半,要算在你的头上。而你,也如那些自诩正义实则不要脸至极的武林人士一般,用蘑菇要挟本尊!” 秋月白道:“技不如人,便不能怨天尤人。你若强大,大可以从秋枫渡带走佳人。可惜……你不能。你能保护得了自己,却护不住她。唯有我,能护她无忧,让她安心喜乐。” 唐不休突然伸手,却掐秋月白的脖子,口中怒声道:“放屁!” 秋月白向后一躲,同时抽搐腰间软剑,与唐不休斗在一起。 二人打了三个来回后,秋月白道:“不过如此。” 唐不休道:“连战一天。不过,杀你绰绰有余。” 二人又打了五个回合,震得树叶如雨下。 一棵树在二人中间砸下,将彼此分开。 两个人隔着树枝,对视着,没有继续厮杀。 秋月白问:“怎会怀疑是我布局?” 唐不休道:“本尊一直在想,是何人布局;本尊也一直在等,等那人出现。结果,你却冒头了。吴越来得太快了,那些仇家来得太快,就像预谋好了一般。如此大的阵仗,没有你秋城主暗中放出风声,又悄然放行,他们怎么可能在秋城横行?现在,本尊倒要怀疑,是不是你杀了吴桂,栽赃本尊,只为今日一局。” 秋月白道:“吴桂是我请来,却并非我杀。十六年前,你造孽太多,得罪之人太多,如今报应来了。你,逃不掉。” 唐不休哈哈大笑,道:“秋月白,是非对错,岂是你一言而断?本尊所杀之人,定是该死之人。你不是傻傻的认为,所谓的武林六大门派,都是真正的仁义之士?” 秋月白道:“如你所言,是非对错,岂是你一言而断?” 唐不休道:“看来,你是非杀本尊不可喽?” 秋月白道:“不。” 唐不休挑眉,等下文。 秋月白道:“我是非娶佳人不可。姨母曾应我,若她生下女儿,便是我娘子。至于你,该死。” 该死,却不是必死。只是一个该死,也是不许人活。 唐不休道:“你定下的娘子,早就被野狗啃了!送只鸡,让你结个冥婚!”话音未落,手中暗器已然飞出,划过树枝,直奔秋月白的咽喉。 秋月白急忙躲闪,却还是被划伤了肩膀,鲜血瞬间奔涌而出。 他一抖手,用手中软剑缠住暗器,向唐不休抛去。 唐不休一伸手接住暗器,秋月白的软剑破开样前的树枝,直奔唐不休而去。 唐不休随手折断一根树枝,与秋月白打斗一起。 二人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好似要毁天灭地一般。 秋月白的软剑割开了唐不休的胸口,唐不休的树枝刺入了秋月白的胸腔。 二人抽回武器,隔着倒地的树枝,互推一掌。 那翠绿的树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冰。突然,化为粉墨,飘散于夜空中。 秋月白与唐不休冷冷地对视着彼此,没有人再继续出手。 风起,卷着树的木屑飞舞。 秋月白与唐不休各自分开,没有留下一句多余的话。 本是家仇,如今又添情仇,注定是今生死仇。 秋月白吐了一口血,昏倒在院子里,惊动了一干人等。 唐不休也吐了一口血,却无处可依。他倚靠在树干上,慢慢滑坐到树下,闭上了眼睛,固执得不肯离开。 第三百零四章:死定了! 这注定是一个无眠夜。 唐佳人一听见有人落地的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趿拉着鞋子就跑了出去。 她以为,是休休来接她了。 她就知道,休休不可能丢下她、不要她。 休休那般决定,一定是因为他被困多日,脑子迷糊,很多事情都拎不清。等他想明白,自然会知道,她才是他最重要的人。她与他之间,是割舍不下的存在。 这世间,谁比她更爱休休?谁比休休更懂她? 秋月白送的癸水带是那般蓬松柔软,就算一片云朵,光摸着就十分舒服。然,她还是喜欢休休裁了柔软衣裳给她做的癸水带,贴贴补补,夹了多层,用着就安心。 一想到休休半夜翻墙进来寻她,唐佳人那颗心呐,欢快得差点儿扭出一朵花。 她顾不得真理自己,一阵风似的冲到院子里。 院子里,望东等七名随正围着一个人。那人躺在地上,看不真切。 唐佳人知道唐不休武功深不可测,见此情景,还是脑袋一热,误以为唐不休中了机关暗器,道地不起。所谓关心则乱,正是这个道理。 唐佳人如同疯了一般冲向望东等人,口中喊着:“都给我让开!” 望东回过头,尚未看清楚唐佳人的脸,便被她以十分彪悍的身姿,顶得向一边退去。 唐佳人一鼓作气来到那躺着不动的人身边,探头一看,心下一惊,竟是两眼一番,身子一软,向秋月白砸去。 这一个瞬间,特别令望东为难。 伸手抱住唐佳人,不妥;让唐佳人砸中秋城主,更不妥。如此这般,只能得罪了!望东将心一横,竟是要伸手去推唐佳人。不想,秋月白竟醒了过来,挥开望东的手,让唐佳人砸向自己的胸口。 秋江滟与绿蔻跑出房间,看见得便是这样一幕。 望东惊呼一声:“城主!” 秋月白抱住唐佳人,剧烈的疼痛致使他再次陷入昏迷。 院子里,望东忙对其他人快语吩咐道:“速去请公羊刁刁。”略一停顿,补充道,“不可声张。” 两名轻功最好的随从领命,飞奔而出。 望东命其余人找来软布,将秋月白和唐佳人一同抬起,轻手轻脚地放到床上。 望东请绿蔻帮忙,将唐佳人从秋月白的伤口上挪开。 绿蔻动手搬了搬,却发现秋月白竟抱紧了唐佳人,无法将其从怀里弄出来。若用力大力道,又怕伤了秋月白。绿蔻恨得咬碎了后槽牙,却也没有办法。 秋江滟问望东:“我哥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是何人伤她?” 望东不晓得发生何时,于是问潜影:“潜影,到底发生何事?” 潜影从房梁上探出头,面无表情地道:“不知道。城主不让我跟着。”说完这话,他又缩回头,将自己隐在阴影里。 秋江滟烦躁地道:“当今武林,能将哥哥伤成这样的人不多。若让我知道是谁,定不放过他!”她在屋里来回踱步,越想心越难受,总觉得这一切都与唐佳人有关。她没来秋枫渡之前,她是哥哥最亲近的人。她来了之后,不但秋城变得不太平,就连哥哥都与她疏远了许多。 思及此,秋江滟红了眼眶,跑到床边,抚着秋月白的手道:“哥,你一定没事儿的。”这话,是说给秋月白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她不敢想象,若秋月白出事,她们秋枫渡将会沦为怎样的存在。她已经习惯高高在上,不想去仰人鼻息。就算哪天她嫁为*,只要有哥哥在,就没人敢为难她。 秋江滟看着秋月白护着唐佳人的手,只觉得异常碍眼。她低垂下眼脸,转开目光,对望东道:“你去看看,大夫为何还不来?” 望东得了吩咐,从屋里退了出去。 秋江滟对绿蔻道:“把她从我哥怀里拉出来。伤口被她压住,岂不是伤上加伤?!” 绿蔻得了吩咐,立刻动手。 影子一般存在的潜影,这时开口道:“不要挪动。” 绿蔻和秋江滟一同向房梁上看去。 秋江滟横眉冷对,怒声道:“你身为影子,却不以命保护我哥的安全,害他受此重伤,已然犯下大错。如今,还想阻止我救哥哥。我且问你,到底是何居心?!” 潜影面无表情地道:“小姐,唐小姐压住了城主的伤口,减少血液流失的速度。你若将她挪开,城主难以坚持到神医过来。” 秋江滟秀美微拧,直接转回身,看向唐佳人,终是道:“绿蔻,动手!我来压着哥哥的伤口。” 绿蔻敢要动手,潜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推开绿蔻,守在床前。 秋江滟怒道:“潜影,你干什么?!” 潜影不吭声。 秋江滟道:“你知不知道,这是秋江渡,哥哥受伤,我便是这里的主子!你敢公然违抗我的命令,便是叛主!” 潜影面无表情地道:“潜影的主子只有城主一人。守护主子,便是潜影的职责所在,请小姐息怒。” 秋江滟冷笑道:“你如此对我,就不怕哥哥醒来后,处罚你?!” 潜影道:“任凭处置。” 秋江滟向前一步,站在潜影的面前,盯着他的脸,道:“你在害哥哥,你知不知道?” 秋江滟身上的馨香钻入潜影的鼻息里,令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表面上却保持着不为所动的模样。 秋江滟又向前靠了靠,潜影突然抬头看了秋江滟一眼,又快速低垂下头,向后退了半步。 秋江滟在心里冷笑一声。她身为武林第一美女,爱慕她的人如过江之鲫。潜影虽对秋月白忠心耿耿,却也是个正常男人。是男人,就会喜欢美女,没有人可以例外。 秋江滟用自己的身体,将潜影逼退。 绿蔻立刻动手,去掰秋月白的双手,却……终究不忍心下死手。毕竟,这是她心爱的男子。她可以恨唐佳人,却不会做出伤害秋月白的事。 绿蔻转身,看向秋江滟,道:“城主双手用力,绿蔻……使不上力。” 秋江滟一转身,道:“我来!” 女子诱人的馨香退去,潜影不再躲闪,一伸手,拦下秋江滟,道:“得罪。” 秋江滟斜眼看了潜影两眼,道:“你也是为哥哥好,我便不与你为难。”慢慢收回手,走到窗边,盼着大夫快点到。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终是迎来了一顶软轿,以及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的大夫。 公羊刁刁披散着一头柔软顺滑的青丝,闭着眼,像一只蚕宝宝似的窝在被子里,随着软轿颤来颤去。 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实则眉毛轻拧,显然有着心事。 轿子落下,黄莲轻轻唤了声:“公子。”然后伸出手臂,抱起公羊刁刁,迈步走进屋内。 瞧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公羊刁刁是那个病号。 秋江滟没见过公羊刁刁,一直以为世人口中所谓的神医,应该是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没想到,竟是位如此年青的小哥。 他裹在被子里,柔软得好似花蕊,纯净得好似一滴水。眼尾那滴红色泪痣,为他苍白的脸平添了一分生机与妖艳。公羊刁刁的美,明明脆弱得好似一朵洁白的红蕊小花,一掐即断,偏偏又如野草般顽强,总能在下一个春天相见。 公羊刁刁的睫毛轻颤,睁开眼。 干净得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眸,似能净化人心的贪婪与欲念,勾起那锁在深处的怜惜。 秋江滟望着公羊刁刁,竟觉得,此人定人活佛转世,有着普度众生的悲悯胸怀。而他眼尾的那滴红色泪痣,便是他为世人恶念流下的血泪。 在秋江滟那明显偏颇的感悟中,公羊刁刁张开眼,看向围在床边的三个人,开口道:“起起起……起开!气儿多的,都起开!” 若说一叶障目,自己眼拙,好歹还能怨片叶子。秋江滟看走眼,却只能怪她自己。公羊刁刁的不讨喜,与他的医术同样齐名。 有些人,当了一辈子好人,其中七分愿意,都因为那张嘴。 像公羊刁刁这种,一开口,就能扎人心,却还能病病歪歪活到现在的,绝对是他医术了得,为自己积福了。 秋江滟被公羊刁刁一句话,敲碎了自己编织的假象,在跌跌撞撞中醒来,感觉仍旧是那么的不真实,却还是下意识地散开,让出位置。 公羊刁刁打了个哈欠,黄莲将他放在了床边上。公羊刁刁的哈气尚未打完,却是一眼看见了唐佳人! 好家伙,他这边担心她没睡着,她倒是在秋月白的怀里睡得安稳?! 公羊刁刁硬生生收起那个哈欠,从被子中抽出手,指着唐佳人道:“死死死……死定了!” 公羊刁刁指得是唐佳人,但除了黄莲之外,所有人都以为他指得是秋月白。 死定了? 真地死定了? 秋城主,死定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存了疑惑和惊恐,以及漫天的恐惧。 秋江滟双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去。她扑到床上,瞪大不敢置信的眼睛,仰头看向公羊刁刁,颤声道,:“死定了?” 第三百零五章:神医倒 公羊刁刁皱眉,横了秋江滟一眼。觉得她有病。 这一眼,好比五雷轰顶,打得秋江滟跌坐到地上,颤抖个不同。突然,爆发出尖叫,大声嚎哭到:“不可能!不可能!我哥不可能死,我哥……我刚刚还好好儿的,不可能……” 绿蔻喊了声:“城主!”也跟着大哭起来。 公羊刁刁道:“吵吵……吵死人了。出出出……出去!” 秋江滟和绿蔻一听这话,似乎又看见了希望。 黄莲知道,这是出了乌龙,当即道:“二位还是出去吧,别影响公子诊治。” 绿蔻一把攥住黄莲的衣袖,急切地问:“能救是吗?是吗?” 黄莲转头看向公羊刁刁,但见公羊刁刁掏出银针,照着秋月白的手腕一扎。秋月白的手一抖,松开了力道。黄莲的心颤了颤,感觉头上要冒冷汗,忙收回目光,摆出医者的专业表情,正色道:“公子正在努力,还请不要打扰。” 绿蔻听闻此话,搀扶起秋江滟,两个人听话得退出房间。 潜影翻身跃上房梁,继续当影子。 望东看看黄莲,问:“可有需要准备之物?” 黄莲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的两只手骨都受伤了,这会儿每动一下都痛得要命,干脆从被子里抽出细长白嫩的脚丫子,去踹唐佳人。 望东见此,毅然决定,还是自己动手将唐佳人从秋城主胸口拉下来比较好。若城主醒来后得知,唐佳人是被公羊刁刁用脚丫子踹下去的,他也要跟着吃锅烙。 思及此,望东一边伸出手,一边开口道:“还是我来吧。” 公羊刁刁心中不语,直接道:“起开!” 望东微愣,目露不解之色,看向公羊刁刁。 黄莲知公羊刁刁为何生气,却不好在此事言明,只能为他打马虎眼,对望东淡定地道:“公子做事,素来亲力亲为。请准备百年人参,一盆热水,白布,剪刀,一碗甜粥。” 望东收回不解的目光,问:“人参和粥一起熬吗?” 黄莲道:“不。人参给城主,甜粥给公子。” 望东应下,忙走出屋子,吩咐人准备。 公羊刁刁终是以不懈的努力,愣是将唐佳人从秋月白的胸口踢下去,栽歪在了床上。 这一折腾,累得公羊刁刁头冒汗珠,大口喘息,心脏跳得咚咚响。 尽管如此,他在大口喘息了两下后,便爬起身,来到二人中间,伸出两只手,分别为唐佳人和秋城主一同诊脉。 都说一心不可二用。如今看来,这话却是对正常人而言。那些聪慧至极之人,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 收回手,对黄莲道:“剪衣!验伤!” 黄莲从医药箱里取出剪子,又看了公羊刁刁一眼。 公羊刁刁道:“剪剪剪!” 黄莲越过唐佳人,将秋月白衣袍剪开,仅给他留了条亵裤,然后轻手轻脚地验看伤口:“两处伤,比较严重。胸口一个血洞,后背一道抽伤,皮肉翻滚。”抬眼看向公羊刁刁,“公子可要施针?” 公羊刁刁嘀咕道:“没没没……没人拖着手臂,怎么施?想想……想疼死我?!” 黄莲道:“黄莲托着你?” 公羊刁刁道:“你手粗。” 黄莲道:“寻个丫头?” 公羊刁刁翻个白眼:“丫丫丫……丫头懂个屁?!” 黄莲垂眸看向唐佳人:“若唐姑娘伤得不重,叫醒她如何?”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不语。 黄莲摇头偷笑,喊道:“唐姑娘,唐姑娘?” 唐佳人毫无反应。 公羊刁刁探头,看向唐佳人。 这时,望东去而复返,带着人,将热水、人参和甜粥都送进了屋里。 唐佳人的鼻子动了动,突然睁开眼,坐起身。 “嘭!”下巴和脑门相磕,发出一声轻响。 公羊刁刁呆愣愣地望着唐佳人,两眼一闭,昏倒在唐佳人的怀里。这回可好,一张床,躺了三个人。 唐佳人捂着下巴,傻了。怎么……怎么好像被什么东西袭击了? 望东和黄莲急忙喊着公羊刁刁:“公子!公子!” 门外,秋江滟和绿蔻听到动静,误以为秋月白出了状况,忙冲进屋里,看见得却是这样一幅混乱的场景。除了傻乎乎的唐佳人,所有人都围着公羊刁刁喊公子。至于秋月白,则被剪开衣服,丢在一旁,无人管。 秋江滟愤怒了。她尖声道:“你们在做什么?!为何不管哥哥?” 望东听到动静,回道:“小姐,神医昏倒,正在叫醒。” 秋江滟随口一问:“为何会昏倒?!” 望东不好直接回答这事儿,只能道:“神医撞在了唐小姐的下巴上。” 这得是什么蹩脚得造型,才能撞到唐佳人的下巴上啊!再者,撞昏不稀奇,这撞到下巴上昏倒的,还真是凤毛麟角! 别说秋江滟了,就连唐佳人都震惊了。 唐佳人揉着下巴,诧异地道:“撞昏了?他脑袋豆腐做的吧?” 黄莲暗道:不是豆腐做得,却也差不多了。 黄莲心里这么想,却不能做么说啊,只能干着急。 望东问黄莲:“你身为岐黄馆的人,难道没有办法救醒神医?” 黄莲回道:“若是寻常人,自然是有几种办法可以救醒。奈何,公子自幼体弱,不易受药。且,公子曾有吩咐,若他只是小病,不许给他用药。”这话,却是假话。不是黄莲有意耽搁救治秋月白的时间,而是公羊刁刁已经开始净身,为了下一次用药做准备,实在不适合用含有药效的东西将其弄醒。 望东傻眼了,半晌才道:“就……就这么等着?” 秋江滟心中怒火中烧,越看唐佳人越是刺眼,当即冲着唐佳人而去,怒声道:“自从你来了秋枫渡,便横生是非!我哥可怜你,说你是姨母家的表妹,你还真当自己是了不成?我现如今,我哥昏迷不醒,多半也是因为你!你若还有点儿自知之明,赶快离开,不要让我赶人!” 唐佳人眼睛一亮,问道:“真要赶人?!” 秋江滟冷笑道:“当我开玩笑不成?!” 第三百零六章:死不了 闻听秋江滟诚实十足要赶人,唐佳人立刻摆手道:“不用这么认真,不用不用,我自己走、自己走。”言罢,推起公羊刁刁就要下床。可这脚才迈出一只,又收了回来,慢慢扭头看向躺在床内的秋月白,眸子便是一缩,眼瞧着要上翻,却被她咬住舌尖,强行忍住。她深吸一口气,转回目光,看了看昏倒在自己怀里的公羊刁刁,当即将推改成了晃。 唐佳人一边晃着公羊刁刁,一边喊道:“醒醒!醒醒!” 黄莲急了,忙道:“轻点儿轻点儿。” 望东暗道:干得好!使劲儿!使劲儿! 唐佳人一鼓作气,愣是将公羊刁刁摇醒了。 公羊刁刁头痛欲裂,双臂生疼,一腔怒火随着苏醒被点燃,他猛地抬头看向唐佳人,与她一双大眼睛相对,心跳漏了一拍,那火气似乎也卸掉了几分,却仍旧难免怒火地道:“看看看……看什么?!” 唐佳人一伸手,将公羊刁刁的头转向秋月白所在的方向,道:“看看看……看那里!” 公羊刁刁不再耽搁,直接道:“扶住我的手臂,我们行针。” 唐佳人点头。 黄莲取出银针,放到公羊刁刁的面前。 公羊刁刁爬起身,光脚踩在地上,捏起一根银针。 唐佳人跪在床上,弯下腰,托着公羊刁刁的手臂。 公羊刁刁道:“参片。” 黄莲应了,切下一片人参,放入秋月白的口中,而后退到一边。 秋江滟看得提心吊胆,想要阻止,却怕耽误了救治,只能对黄莲道:“这是否稳妥?” 黄莲道:“公子和唐小姐配合不止一次,你当放心才是。” 秋江滟的心情有些复杂了。她既高兴,二人的配合是稳妥的,又不爽二人竟是旧识。且,看样子还十分熟悉。若非如此,那口吐恶言的公羊刁刁岂会任由唐佳人随意摆弄? 秋江滟在焦急等待的过程中开始胡思乱想,唐佳人却在努力摒弃自己的杂念,凭借感觉,配合公羊刁刁施针。她不敢看秋月白,也不敢问公羊刁刁怎样,只乖乖地等待一个结果。她想,公羊刁刁医术了得,应能救治秋月白。 想到公羊刁刁的医术,又想到他曾说唐不休活不过两年,心下一惊,手便是一抖。 公羊刁刁一针插错地方,当即暴怒!他冲着唐佳人吼道:“一针错,要人命,这个时候也敢马虎?!滚开!滚开!” 唐佳人哪敢争论,当即收回手,在秋江滟的横眉冷对中,逃出房间,一路飞奔,看样子是准备跑出院子。然,她脚尖一转,又跑了回来,抱着腿,蹲在窗下,等个结果。 公羊刁刁吼完,脾气顺了,心里却不舒服了。只不过,箭在弦上,也不容他多想。别看他平时磨磨蹭蹭、病病殃殃,干什么都一幅不情愿的样子,但是一旦动手,却是最认真、最不允许出错。若非如此,也不会成为世人口中的神医。 没有唐佳人托着他的手臂,还真是痛不欲生。别说施针了,就连抬起,都是一种酷刑。 黄莲小声道:“公子,我来吧。” 公羊刁刁放下针,看向窗外,其意不言而喻。 黄莲为难道:“这人刚被你骂走……” 公羊刁刁的唇动了一下,却没说话。 唐佳人听见对话,猜出个大概,当即从窗口探进头,道:“还可以将我吼回来。”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傲娇地道:“快滚回来!” 唐佳人冲着公羊刁刁咧嘴一笑,笑得公羊刁刁背脊发凉。 唐佳人手脚麻利地爬进屋里,来到床边,重新拖起公羊刁刁的手臂。 秋江滟有心要说些什么,最终却闭上了嘴,等个结果。 这一次,唐佳人凝神静气,再也没出错。 公羊刁刁施针完毕,累得不轻,瓷白的身体布上一层汗水,晶莹剔透,好似玉人。 他提起眼皮,扫了唐佳人一眼,颤巍巍地站起身,停滞背脊,来到软轿前,坐下。 黄莲立刻抱起被子,将公羊刁刁捂住,仅露出一颗小脑袋。 秋江滟忙含泪问道:“神医,我哥怎样了?可是无碍?” 公羊刁刁道:“死不了。” 秋江滟一僵,一种怪异的感觉油然而起。高兴七分,莫名三分。啥叫死不了啊?这话说得真够难听的。残了,也叫死不了。只不过这话,她不会说罢了。 不想,唐佳人直接开口寻问道:“啥啥啥……啥叫死不了啊?会不会残?以后……以以……以后说话会不会磕巴?他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总要和我们说……说清楚啊!”得,又犯病了,唐佳人望向公羊刁刁的眼神,有些绝望。 公羊刁刁一听唐佳人磕巴,心情就瞬间美丽起来,当即开口道:“他身上两处外伤,一处内伤。外伤等会儿处理一下即可,不至死,活受罪罢了。内伤比较严重,五脏六腑皆受损,现在还活着,一是靠他内力雄厚,自我保护做得不错,二是本人医术了得,救他一命。这个时节不错,伤口好得快,护理妥当,不会腐烂。至于内伤,需调养一段时日,让他像孕妇那般好好儿侧躺在床上,别压伤口。” 这话说得顺溜,哪里有一点儿口痴的样子?众人只当他的口吃已经有所治愈,却不知,但凡他与唐佳人靠近,他的口吃便会转移到唐佳人的身上去。待分开,口痴又变得如影随形。这是他和唐佳人之间的秘密,唯有彼此心知肚明。单是这一点,就令公羊刁刁觉得心喜。 听闻公羊刁刁所言,唐佳人终是将提溜着的一颗心放回原处。 望东抱拳道:“谢谢公子。待城主醒后,定用大礼谢公子。” 公羊刁刁看了唐佳人一眼,微微颔首,道:“别拿不值钱的东西糊弄我。” 望东抱拳道:“请放心。” 公羊刁刁道:“黄莲,开方。扒针后,灌药。” 黄莲拿出笔纸,按照公羊刁刁口述的内容,将方子写好,交给了望东。 望东出了房间,派人快马加鞭跑去岐黄馆取药。 黄莲问:“公子,要喝碗甜粥吗?”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 黄莲端起粥,送到公羊刁刁面前。 公羊刁刁不接,用眼尾看向唐佳人。 第三百零七章:粥也暧昧 公羊刁刁也不说话,就是盯着唐佳人看,就像一只期待被喂养却不肯放下身段的猫。 唐佳人有事要问公羊刁刁,自然愿意放下身段,当即扯过凳子,从黄莲手中拿过碗,坐在凳子上,舀了一勺子甜粥,像哄小孩似的开口道:“张嘴,啊……” 公羊刁刁弄了个大红脸,嘀咕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唐佳人眯眼笑了笑,举着勺子不放下。 公羊刁刁张开嘴,含住汤勺,慢慢咽下口中香甜软糯的凉粥。 唐佳人又舀了一勺,送进公羊刁刁的口中。 秋江滟见此,越发认定唐佳人水性杨花,根本就不配嫁入秋枫渡,当即道:“唐姑娘,我哥说,三日后要娶你进门,你如此亲近公羊公子,着实不妥。” 唐佳人没啥,公羊刁刁却突然喷了! 一口粥啊,喷了唐佳人一个满脸开花。 唐佳人呆愣愣地问:“不不不……不好喝吗?” 公羊刁刁在铺天盖地的咳嗽过后,指着唐佳人道:“你要和秋月白大婚?!” 唐佳人十分淡定地道:“秋秋……秋月白说的,我我……我在观望。” 公羊刁刁嘘了一口气,道:“观望?这事儿不用观望,就应道一口回绝。袋有病的人才会应。秋月白冷冰冰的,嫁给他就如同嫁给一座冰雕人像,几多没趣儿。秋月白说你是她表妹,却拿不出证据。空最白牙,最是没劲儿。有能耐,让他指着宫里某位妃子认表妹,看不砍他一颗狗头!” 这话……好刺耳啊! 若非秋月白的身体还需要公羊刁刁来调理,秋枫渡里随便找出几个人,都想踢死他,更何况守在这屋里的人,都是秋月白最亲近之人。 望东将拳头攥的吱嘎作响,秋江滟瞪圆了眼睛,绿蔻的手中已经攥了把匕首,就连躲在房梁上的潜影,也不淡定地挪了挪身子,掉下来一些灰尘。 唐佳人一手端着碗,一手摸着脸上的饭粒,每摸到一颗,便扔回到碗里去。 公羊刁刁见唐佳人不为所动,喘了几口后,继续道:“家里有妹妹的男人,最是麻烦。他妹妹若是个好的,嫁了也省心;若像秋月白的妹妹那样,瞪你、辱你、嫉妒你,一心想要比过你,这日子就不好过。若她嫁得不如意,回来打秋风,也顶顶烦人。” 秋江滟感觉自己好似被捆绑在了一个木头桩子上,公羊刁刁手持一把把小巧的尖刀,抡圆了膀子,照着她,一柄接一柄地飞来。刀刀见血,却不至死。生生要痛死她了! 想她身为武林第一美女,多少英雄豪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何时让人当面辱骂成如此不堪的模样?! 秋江滟气得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最后那四个字,无可奈何,才是最大的悲哀啊! 她倒是想讲公羊刁刁打出去,奈何……秋月白的身上,还插着那么多的银针。先拔哪根,再拔哪根,公羊刁刁可不曾交代过。如此,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可是,咽得好痛苦、好不甘、好想死啊! 最最令人抓狂地是,唐佳人竟然配合道:“你你你……你说得好像有几……几几……几分道理。”舀了一勺甜粥,送到公羊刁刁的口中。 公羊刁刁正说得性起,又得到唐佳人的一点认可,脑袋一热,嘴巴一张,咽下甜粥,继续道:“你若是个聪明的,就应知道我所言非虚。” 唐佳人送粥,公羊刁刁咽下,继续道:“当个狗屁城主夫人,最不得自由。像你这种性子,一准儿耐不住。” 唐佳人继续送粥,公羊刁刁继续喝,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 黄莲看在眼中,本想提醒一下,那粥可是从唐佳人脸上抓下来的,转而一想,又觉得,兴许自家公子就喜欢这个味儿呢。好吧,他不忍再看,转开头,去注意望东等人的情绪,生怕他们失控,群起攻之。这事儿,不是没发生过。 公羊刁刁将整碗甜粥都喝干净后,气喘吁吁地问:“我说得,你听懂没?可别把我累坏了,你还不明白。这世间蠢笨之人多如牛毛,你可别学他们那样。” 唐佳人抱着碗,道:“听懂了。” 公羊刁刁露出笑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缩回到软椅里,吧哒一下嘴,道:“粥还挺好喝的。”笑容尚未绽开,脸上的表情便是一僵,这粥的来历,有些……咳……公羊刁刁将目光落在唐佳人那张水灵灵的脸上。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立刻转开目光,看向它处。 黄莲为公羊刁刁盖上被子。 公羊刁刁的双颊慢慢升腾起两朵粉色云朵,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黄莲心中一惊。他知道公羊刁刁对唐佳人有种不同寻常的执着,却不知何时,他的感情发生了变化,竟……跨向了男女之情?! 唐佳人是个不错的姑娘,但……绝非良妻人选。 先不说一群狼盯着这块肉,就单说秋月白和唐不休,单独提溜出哪个,都不是好相处的主儿。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唐佳人的心明显不在公子身上。公子的身体本就不好,若感情再受挫,岂不是雪上加霜?不行,这样坚决不行! 黄莲打定主意,直接用身体隔开公羊刁刁和唐佳人,不让二人过多相处。 公羊刁刁的害羞劲儿过后,又从被子里钻出头,对黄莲道:“去给秋城主处理一下外伤。” 秋江滟听闻这话,心里终是舒服了三分,觉得公羊刁刁虽然口吐恶言,但还是有起码的医德。 不想,公羊刁刁继续道:“又不是出卖色相,光着膀子给谁看?!哼!” 秋江滟顿觉心肝脾肺都疼。奈何一病不劳二主,不然……不然如何?她能如何?她不过终究是个外人罢了。亲妹妹成了外人,唐佳人那贱人反倒要成为内人,真是……毫无道里!哼! 黄莲听命,洗干净双手,开始给秋月白处理伤口。 唐佳人站在床边,眉头紧锁,垂眸看着秋月白的脸,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消停。既惶惶不安,又隐隐作痛,还充斥着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慌。 第三百零八章:剩下这点儿喂你 秋月白的武功如此高强,谁能伤他?可是……休休? 如果秋月白伤得如此重,那么休休呢?他是否安然无恙?不,他一定不会安然无恙。公羊刁刁曾说过,秋月白在隐藏实力。若非其内力惊人,也不可能辅助公羊刁刁救醒梦水蓝。两个如此强大的人动起手,两败俱伤才是结局。 唐佳人在得知秋月白性命无忧后,再也等不得。若不能确定休休安好,她怕是要急出病来。 唐佳人俯下身子,微微用力攥住秋月白的手,道:“秋月白,我我我……我等不得三天,要要……要失言了。你……你要好好儿的。我会回来看你的,一定。”后面那句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若真的寻到休休,她一定会打晕他,带他回唐门,隐居一辈子。江湖是很热闹,但这些热闹都是由人组成的。人难忘,江湖难忘,却终究不适合不休门。 唐佳人的眼圈一红,吞下万般不舍,就要离开。 手,却被攥住。 唐佳人一惊,向秋月白望去。 但见秋月白竟然睁开了眼睛,静静凝视着她。 四目相对,唐佳人惊喜道:“醒了?!” 秋月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唐佳人,开口道:“言而无信?”沙哑的嗓子,带着一丝上扬的尾音,努力掩盖着虚弱。 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却为了一命女子,挽留至此,本应该令闻者感动才是,偏偏,没人感动。秋江滟和绿蔻都恨不得唐佳人立刻滚蛋,公羊刁刁则是觉得自己扎入秋月白手腕上的那根银针,着实细了些。 唐佳人被问得哑口无言,一张脸火辣辣的发烫。 秋江滟等人立刻涌到床边,纷纷问他是否安好。一时间,真是热闹。 秋江滟的泪水颗颗掉落,泣不成声地道:“哥,你可要吓死我了!到底是谁对你下此重手?我们秋风渡,定当与他形同水火、势不两立!” 唐佳人竖起耳朵,听着答案。 秋月白道:“无需惊慌,只是有高手来寻仇。” 唐佳人觉得,秋月白这话说好似说得明白,实则却是什么都没说。她开口问道:“仇家是谁?他他他……他是不是很厉害,才能将你打打打……打成重伤?” 这是秋月白第二次听到唐佳人说话磕巴,在心中存了疑惑,却没有问出口,而是微微颔首。 望东对公羊刁刁道:“公子,麻烦您再给看看。” 公羊刁刁扬起脖子看向秋月白,目光从秋月白和唐佳人想握的手上划过,一个高从软轿上蹦起,晃了晃,稳住身型,这才快步来到床边,道:“黄莲,上银针!” 黄莲应了一声:“诺。” 秋月白则是道:“不用。” 公羊刁刁道:“你是大夫我是大夫?我说用,就得用。” 秋月白道:“命是自己的,我自行负责。”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道:“你下次再被人打得半死不活,可别来找我。” 唐佳人眼瞧着两个人要斗起来,忙她从秋月白的手中抽出小手,开始做和事佬,道:“秋月白,你你你……你要听大夫的话。你瞧,你身上都这么多银针了,也也……哎……也不差多扎几根!”最后几个字,说得格外用力。 公羊刁刁扫了秋月白一眼,神补刀道:“反正也死不了。” 唐佳人安抚了公羊刁刁后,又开始怼公羊刁刁,安抚秋月白。她对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施针怎么不一气呵成?吃饭歇气,是想多吃点;你你你……你这扎针歇气,是想收两次费用啊?” 公羊刁刁恶狠狠地瞪了唐佳人一眼,道:“磕巴死你!” 唐佳人呲牙,咧嘴:“乐意。” 公羊刁刁道:“不知好歹!” 唐佳人不搭理公羊刁刁,而是看向秋月白,也不说话,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他。 秋月白知道唐佳人心中所想,也知她想问什么,却不打算先开口。佳人是猫,用小鱼干勾着她,她才不会跑得连头都不回。 秋江滟对唐佳人不悦地道:“闪开!没看见大夫要给哥哥处理伤口,你别在这里碍事。” 这话说得难听,却也是事实,因此,唐佳人没有怼她,而是往旁边挪了挪脚。 秋月白看向秋江滟,眸光有些沉。 秋江滟顿觉委屈。她明明是为了哥哥好,可哥哥却在无声地斥责她。 公羊刁刁不悦,直接对秋江滟道:“滚开!你挡着本大夫发挥了。” 秋江滟提起一口气,想要吼公羊刁刁两句,却又慢慢卸掉气,一跺脚,向后退开了。 公羊刁刁给黄莲使了个眼色,黄莲配合默契,继续为秋月白处理伤口。 唐佳人不敢看,低垂下头。 秋月白偶尔发出一声闷哼,却比痛苦大叫更令人心疼。 唐佳人主动伸出手,道:“你抓着。” 秋月白攥住唐佳人的手,却是再也没吭一声。手心里,有汗水渗出,紧紧包裹着唐佳人的小手,密不透风。 公羊刁刁瞧着扎眼,道:“起开。你在那里,黄莲如何包扎?” 秋月白抬眼,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道:“看什么?!若是拉个小手就能止疼,还要我们大夫做什么?” 黄莲道:“劳烦姑娘让一让。” 秋月白慢慢松开手,唐佳人站起身,退到不碍事的地方站好,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她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错事。 黄莲手脚麻利,却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唐佳人一刻心七上八下,总是不得消停。半晌,她犹豫着问:“可是休休?” 秋月白反问:“是如何,不是如何?” 唐佳人垂眸不语,一脸的纠结之色。 秋月白闭上眼,淡淡道:“不是他。” 唐佳人心中一喜,松了口气,看向秋月白,笑容璀璨地道:“你你……你们都同床共枕过,是是是……是好朋友,别动手打架,让人笑话。”转而眼神一凛,“你你你……你说,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将你伤成这样?姑姑姑……姑奶奶饶不了他!” 秋月白睁开眼,看向唐佳人,道:“不许说粗口。” 唐佳人一缩脖子,扭开了头,嘀咕道:“你你……你不和我同仇敌忾,还还……还管我,没……没……” 公羊刁刁看不下去了,代替唐佳人开口道:“没天理了!” 唐佳人点头道:“对!” 黄莲继续给秋月白处理伤口。手指触碰到翻滚的皮肉,秋月白却是哼都没哼一声。黄莲忍不住赞道:“秋城主不负盛名。明明身受重伤,却如此快就能清醒过来,可见内力雄厚,非等闲。这伤口里有残留的木屑,需要处理干净,请稍做忍耐。” 望东惊道:“木屑?那人的武功竟如此厉害?”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特认真地道:“那那那……那人那么厉害,你都能活下来,可见你你你……你十分厉害了得!”用力点点头,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大侠!” 见过拍马屁,没见过拍得这么别具一格的。被人打,打不死,也值得这么一夸? 秋月白素来冷静自持,却也被这么一通马屁拍得有些不自然。 公羊刁刁看着二人互动心塞,干脆一扭身,回到软轿里,气鼓鼓地一拉被子,却扯动了手臂,痛得哎呦一声。 唐佳人还想问问有关唐不休的事儿,自然不能不管公羊刁刁。她来到公羊刁刁身边,给他盖好被子。 公羊刁刁那脾气,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横了唐佳人一样,道:“算你那良心喂狗后,还剩下那么一丁点。” 唐佳人好脾气地道:“嗯,剩下这点儿喂你。”这句,倒是没磕巴。 “呵……咳咳……咳咳……”秋月白发出一声轻笑,紧接着便是一阵咳嗽,止不住。 公羊刁刁顾不得和唐佳人生气,立刻开口道:“忍住!” 秋江滟慌乱地垂泪道:“哥,哥你千万别咳嗽,大夫不让,你忍忍……” 绿蔻急切地道:“城主!城主!” 唐佳人两步蹿到床边,一伸手,照着秋月白的手臂便是一拧。 咳嗽声嘎然而止。 秋江滟两步冲上来,一巴掌拍在唐佳人的胸口,尖声吼道:“你干什么?!疯了?!” 唐佳人被打得一个踉跄,垂眸看向胸口,见到秋月白留下的干涸血液,两眼一番,昏死过去。 秋月白喊了声:“佳人!”要起身,却又跌了回去。 与此同时,公羊刁刁翻身而起,用胸口托住唐佳人的身体,用手臂环抱住她的腰肢。动作简单,却痛出了一头冷汗。 黄莲立刻放下手中的金创药,要伸手去接唐佳人,口中还道:“公子,小心手臂。” 秋月白开口道:“绿蔻,送佳人回房。” 绿蔻得了命令,应道:“诺。”她一伸手,抱起了唐佳人。 秋月白又开口道:“照顾好她。否则,唯你是问。” 绿蔻面无表情地应道:“绿蔻知晓。”抱着唐佳人走出房间,将人送回到床上。 绿蔻站在窗前,看着唐佳人,眼神冷得骇人。 最终,她也没有做出任何出格之事,而是转身出了房间,继续去守着秋月白。 绿蔻前脚刚走,唐佳人后脚便睁开眼睛,呲牙咧嘴地拔出插在自己大腿一侧的钢针,狡黠地一笑。 江湖有危险,做事需留个心眼。 第三百零九章:刁刁真溜 护院虽得了吩咐,要严防死守整座秋风渡,但却因秋月白的突发状况,有所疏忽。 唐佳人往被窝里塞了枕头,便偷偷摸摸出了屋子。她躲开护院,藏到树后,待公羊刁刁出来时,扔出石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另一边,自己则是飞快地跳到软轿上,钻进了公羊刁刁的被窝里。 那份胆大心细,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公羊刁刁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慢慢放缓了呼吸。只是,控制不住心跳,一声声,好似要冲破胸口,跃然于衣襟之上。如此胆大心细的女子,突然钻进了他的被窝里。单是这么一想,公羊刁刁就无法淡定。 所幸,他身为大夫,素来能拿稳。无论遇见怎样的生死大事,都能以平常心处之。他面不改色控管起自己的心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往常无异。 公羊刁刁的随从觉得手中的软轿一沉,虽没多重,却显然不太对劲。他们看向公羊刁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想知道是否有人对他不利。 公羊刁刁打个哈欠,往杯子里缩了缩,闭上眼,嘀咕道:“还还还……不走?等甜粥呢?!” 四名随从心领神会,抬稳轿子,继续前行。 负责送公羊刁刁的望东微微皱眉,对其他随从道:“加派人手,好生搜索一下,不许放一只苍蝇飞进来,也不许放一个人出去!” 四名随从齐声应道:“诺!” 望东快走两步,追上公羊刁刁的软轿,欲将其送出秋风渡。 走着走着,他发觉公羊刁刁的被子似乎隆起一些,便多看了一眼,借口询问道:“公子可是不适?” 公羊刁刁眼也不争地怼道:“给你家城主看病累的,身体能舒服才怪。” 望东觉得公羊刁刁这说话,一会儿嗑吧一会儿顺溜,有些怪异,却也没往心里去。料想那被子下,也不可能藏起一个大活人,便作罢。 望东将人送到大门口后,道了声“辛苦”,这才转身离开。 软轿一路前行,悄然无声。 黄莲的视线落在被子上,满是疑惑,却并未开口询问。他伴着公羊刁刁长大,对他知之甚详。先不说他的喜好,就连他躺下的姿势,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如今,这被子下的身姿,明显有些别扭。若是平时,公羊刁刁绝对不会这般躺着。且,他憋在被子下太久了。 黄莲道:“公子,换换气吧,小心头晕。” 公羊刁刁不动,被子却突然被掀开,唐佳人从公羊刁刁的双腿间抬起头,大口喘息着。而公羊刁刁则是紧闭双眼,双颊通红,身体在微微颤抖。 黄莲露出不敢自信的表情,道:“唐小姐?!” 唐佳人竖起食指在嘴巴前,嘘了一声。 黄莲立刻禁声,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似乎是觉得冷,竟用纤细的手指,不停扯被子,想要将自己裹住。他的手臂受伤,使不上力力道,却又执意拉扯,可见固执程度非同一般。 唐佳人站起身,俯下身子,一手撑在软轿靠背上,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公羊刁刁的脸,道:“喂,你也太不厚道了!我还在被窝里,你就放屁?!放得那叫什么屁?一点儿也不正宗!一股子怪味!”言罢,翻身从软轿上一跃而下,撒腿跑开了。 公羊刁刁扯被子的动作一僵,下一刻,却是一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两条腿却是露在了外面。 黄莲不是男孩,而是男人,且是一个嗅觉敏锐的男人。他闻了闻由公羊刁刁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瞬间心领神会。 公羊刁刁早已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却从未表现出对女子的喜爱。黄莲曾寻个干净丫头给他暖床,却被他一脚踹下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如今,闻到那种味道,黄莲那颗一直提溜的心终是放回到原处。哎……他一直以为,公子身有顽疾,无法人道呢。 黄莲心中狂喜,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怕敏感的公羊刁刁有所察觉。他轻咳一声,靠近公羊刁刁,低声道:“公子……” 公羊刁刁似乎抖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用沙哑的声音道:“盖上,冷。” 黄莲不好多说什么,拉好被子,盖住公羊刁刁的全身。他寻思着,是不是得给公羊刁刁寻个通房丫头了。毕竟,若非公羊刁刁的身体一直不好,每天病病殃殃,连那传宗接代的物件儿也蔫头耷恼,他也不会一直将他当孩子看。现如今看来,时候到了。 黄莲心里做着打算,却不知公羊刁刁心中做何感想。 公羊刁刁睁着双眼望天,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完全一副呆傻发愣的模样。 黄莲偷偷打量一眼,立刻收回目光,摇头一笑。 二人一路无话,回到岐黄馆。 黄莲命人打了热水,本要亲自服侍公羊刁刁沐浴,公羊刁刁却摇了摇头,示意黄莲出去。他一个人,用颤抖的手脱下衣袍,然后用脚踩下亵裤,慢慢脱下底裤后,光溜溜地蹲在自己的底裤前,目不转睛地看着。 第一次。 这是他的第一次。 寻常男子,十二三便能如此,可他……已经十七岁了,方经历了第一次。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可偏偏……没有那样。 月光落下,轻柔地洒落在公羊刁刁的身上。他静静蹲在那里,将下巴放在膝盖上。长长的轻柔发丝披散在身后,遮盖住他那单薄的背脊,却遮盖不住那柔美的线条和小巧圆润的肩膀。这本是成年男子,却因母胎里带来的病痛,被折磨得格外纤细。 他用食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底裤。眼泪啪嚓掉落,在月光下溅出晶莹。 岐黄馆里的人,都知他身体不好,却不知,他就是个废人! 他无欲无望,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旁人娶妻生子,他从不艳羡。只因,太过了解自己这具破身体。别人洞房花烛夜欢天喜地,他的洞房花烛夜,定要沦为笑谈。这还是好的,若说那不好的,许他一激动,羊癫疯犯了,一命呜呼也是没地方说理的。 他唯有让自己厌恶一切,看什么都不喜,才能稳住自己的心神,不至于大喜变大悲。 其实,死并不可怕。 他怕得是,自己死后,遍布各地的岐黄馆怎么办? 有他在,岐黄馆在。 无他时,岐黄馆分崩离析,怎么办?! 无解。 人活在世,就算潇洒随性,也并非去牵无挂、没有重担。他的担子,便是让岐黄馆延续下去,救活更多的人,驱除复杂的病痛。这是他爹,老馆主的遗愿,也是他从小活到大唯一的信念。他多希望,自己是个健康的孩子,可以像别人那样随意奔跑,可以娶妻生子,可以生养出一个健康的宝宝。 黄莲曾为他准备了暖床丫头,却不知,他多厌恶那样的安排。 曾经,他一直好奇,他人口中的欲-仙-欲-死,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他想不明白,那种事会带给人怎样的震撼。 直达,唐佳人钻入他的被窝,趴在他的双腿间。温热的气息,随着软轿微微颠簸的头颅,掐着他大腿稳住身体的双手,都成了从未有过的诱惑。 他知道,自己在变化。内心的惶恐不安,与期盼雀跃相互交织。他想要闪躲,想要避开,却……好似被点了全身穴道,动不得分毫。心里的期盼在一点点燃烧,终究化为熊熊燃化,将他整个人吞噬掉。 羞耻心,让他努力掩藏身体和心理上的变化;灵魂深处的渴望,却让他陷入了一个人的疯狂。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儿!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 最后的最后,他感受到了那种源于身体、直达灵魂的喜悦颤栗。 不敢动,不敢言。 唯有心,绽开了花。 公羊刁刁的这颗泪,实在太复杂了。即为自己,也为医术传承,更为了香火得以延续。他始终觉得,他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岐黄馆的。若他是自己的,他早就不想活了。总要经历那些痛,重要沉于黑暗无法期盼,活着,既非喜乐,还有什么意义? 所幸,他救助了许多人、岐黄馆救了许多人,终是积福了。 他可以当个男人了! 他也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 他可以不用熬着噬骨之痛,继续活着了! 他……嗯,他不想死了。 活着多好。 至于噬骨之痛,他从小忍到大,也习惯了。 唐佳人夸他好看,他若熬不住,死了,唐佳人岂不是再也看不到这么好看的人了吗? 这,不行! 绝对不行! 想到唐佳人,公羊刁刁的一双眼变得熠熠生辉,与平时的半死不活绝不一样。 因羞涩也好,因无措也罢,他心中的欢喜被他刻意压制了一路,如今爆发出来,着实可怕。他那单薄的胸口起起伏伏,似乎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盛宴欢呼。 公羊刁刁站起身,用双脚在屋里直上直下地跳动着。 他喜欢听小刁刁拍打自己大腿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十分悦耳澎湃,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第三百一十章:暗地里的关系 公羊刁刁跳累了,也出了一身的汗。 他气喘吁吁,却只觉得舒服,并不觉得有多累。 他光着屁股,赤着脚丫,从梳妆台上摸出一把剪刀,用微微颤抖的手,将其抓起,然后踮着脚尖,兴冲冲地来到底裤前,蹲下,举起了剪刀,将沾染了自己味道的那部分剪成一个方形,使其看起来就像一块帕子。 裤裆剪成帕子,总归不平整,公羊刁刁却喜欢非常。 他将帕子捡起,放在了床上,自己美滋滋地看了两眼后,转身回到浴桶边,抬腿跨入其中,将自己简单洗漱一下。若非出了汗,他都不想洗掉身上残存的味道。 公羊刁刁的身体洁白无瑕,唯有在阳光下才能看见细小的绒毛。就连某些应该长毛的地方,也干净异常。他的身上从无体味,更无男人的臭汗味,可偏偏,他嫉妒那些特属于男人的味道。面对那些身强体壮的男子,他素来自觉形秽。可如今,还有什么味道,比他刚才释放出的味道更加诱人? 公羊刁刁咧嘴傻笑。平时上下嘴唇闭得严实,如今却是怎样都合不拢,真是怪了。 洗干净自己后,他湿淋淋地来到床前,一头扎到床上,开始蹭水。是的,蹭。 床上铺着一条软软的大布巾,特别吸水。 他蹭着蹭着,又想起某人躲在他的被子里,因不舒服轻轻调整身体,蹭到他时的感觉。 那种全身酥麻,脚趾头蜷缩在一起的感觉,再次突袭。 公羊刁刁从枕头下,抽出一块手帕,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 那帕子,是唐佳人给他擦汗用的。他当时也不知道是怎地,竟鬼使神差将其留下。 如今,贴着帕子,就像……贴着她那般,令他情动。 床上,公羊刁刁想着佳人,折腾着自己,想要重温那种感觉。 紧闭的窗被无声推开,一个人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屋内,站立在床边。 公羊刁刁正兴奋着,不但不觉得冷,连窗户开了都不知道,更不晓得屋里多了一个人。然,许是手臂痛,许是方式不对,总而言之,他始终无法搞定自己。他喘息着,转过身,用手帕覆盖在小刁刁处…… 四目相对,彼此还是熟识的彼此,却又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存在。就好似炸裂的爆竹,明明产生了震撼的效果,却又诡异的悄然无声。有些,尴尬。 下一个瞬间,公羊刁刁如同受惊的小鸟,突然咋呼着膀子坐起身,捂住自己的小刁刁,喊道:“你你你……” 守在门口的黄莲忙问道:“公子?” 公羊刁刁道:“没没没……没事儿。” 私闯者,谁? 但见来者身穿一身黑袍,脸覆青面獠牙的面具,看起来就像夺人性命的索魂野鬼。 他十分淡定地坐在床边,取下面具,看向公羊刁刁。 一张比女子还柔美三分的脸,出现在了公羊刁刁的眼前。此人,正是华粉墨!今夜,他没有化上浓墨重彩的妆,而是洗净铅华,露出一张柔美的脸。好似皎皎明月,盈盈而亮,照着诗人的浪漫与感伤、流浪者的释然和孤独。这是一个揉捏了许多不同感觉的男子,却常常被人误以为是女人。他的冷,再骨头里,却不在脸上。 公羊刁刁一边拉扯被子,一边道:“你你你……你来干什么?!” 华粉墨的视线在公羊刁刁的帕子上一扫而过,伸出手,展开手指,露出一截肿胀的断指,问:“能接上吗?” 公羊刁刁扫了眼断指,道:“能……能能……能个毛!” 华粉墨收回手,攥着从泥潭中打捞出来的断指,不语。心头划过他娘曾对他说过的话。娘说,这是他的红线姻缘,是天注定的。可如今却被他亲手斩断。断得那么彻底,就连公羊刁刁都无法将其接上。 这,便是他的命?呵…… 公羊刁刁看向华粉墨的左手,道:“切切切……切都切了,还想安回去?当……当当……当自己是木头人呢?一颗木钉搞定?!” 华粉墨垂眸看着自己的断指,露出一记嘲讽的笑意,道:“是啊,切都切了,再续上也是枉然。”一抬手,竟是将断指扔出了窗口。 楼下,不知是谁经过,被断指砸中,发出哎呦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狗叫,渐渐远去,再无动静。 公羊刁刁皱眉,道:“留在身边,也也也……也留个念想不是?” 华粉墨反问:“有何念想可留?” 公羊刁刁哑然。 二人再无言语,一声不响地坐着,却不见任何尴尬。显然,二人是熟识的,且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一丝尴尬。 半晌,公羊刁刁用脚踢了踢华粉墨,道:“你来找我,就就……就这件事儿?你你你……你最近没受伤?” 华粉墨道看向公羊刁刁,道:“没有。我发现,他残虐成性,却不喜欢我自残。如此……”伸出双手,“在我切光九根手指之前,想必他不会再伤我。” 公羊刁刁气恼得瞪圆了眼睛,道:“我我我……我这里有毒药!” 华粉墨收回手,道:“你不是不伤人性命吗?”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不会偷去用啊?!你那么心狠手辣,还……还还……还害怕杀人不成?” 华粉墨垂眸,发出一声轻笑:“呵……” 公羊刁刁问:“傻笑什么?” 华粉墨道:“若能杀,你当我会……”闭口,不再言语。 公羊刁刁气恼地道:“怎就杀……”不知想到什么,竟也闭上了嘴巴。 又是好一阵沉默,华粉墨开口道:“上次拜托你,去救唐佳人和唐不休,害你病了许久。” 公羊刁刁想起自己受华粉墨所托,去山上提醒不休门俩祸害小心二王爷的追杀,却被唐佳人打到犯病。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他一想起这件事,就恨的牙痒痒。如今,再想起这件事,就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缘分呐! 公羊刁刁的唇角自然上扬,道:“小小小……小事儿一件。我我……我们岐黄馆,素来就是以救人性命为己任。” 如此好说话的公羊刁刁,真是……诡异啊! 华粉墨心中存了疑惑,打量了公羊刁刁一眼。目光所及之处,看见了一块怪异的帕子。那帕子中间有……裆。是的,裤裆。 华粉墨伸手去拿,却被公羊刁刁抢先拿走,藏进了被窝里。 华粉墨的视线在屋子里一扫,看见了扔在地上的残破底裤,微微皱眉,问:“你剪底裤做什么?” 公羊刁刁翻个白眼,道:“你,管不着。” 华粉墨非好奇心旺盛之人,当即站起身,道:“走了。” 公羊刁刁突然变脸,骂道:“你你你……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当……当我这儿是妓院呢?!” 华粉墨道:“我没给银子。” 公羊刁刁道:“穷酸!每每……每次来我这儿,你给过银子?” 华粉墨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扁瓶,扔向公羊刁刁,落在了他的面前,道:“这是西域进贡的续骨秘药。”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道:“我我我……我是神医,用不着外来的玩应儿。要……要要……要是真这么管用,你咋不把自己小拇指结上?” 华粉墨走回床前,去抓小黑盒。 公羊刁刁先他一步,用脚将小黑盒踩住。 华粉墨的视线顺着公羊刁刁的脚趾划过小腿,最终落在他的脸上,略微停顿片刻,才开口墨道:“找个女子结婚吧。” 这个话题是如此突兀,令公羊刁刁十分不舒服。他皱眉,不悦地道:“关关关……关你屁事!” 华粉墨的眼中有纠结之色,却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决的态度。他用看似平淡的语气道:“你与我,同为男子,绝不可能。” 公羊刁刁愣住了。那表情,就像被雷劈中了一般。华粉墨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我同为男子,绝不可能?什么叫找个女子结婚吧? 他不会是脑袋拎不清,觉得自己在窥视他的美貌或者肉体吧? 嗤……真是个傻子! 华粉墨长相如此阴柔,怎能和充满阳光之力的男子相比?哎哎哎……不对,就算华粉墨变得孔武有力,他也绝对不会喜欢上他! 自作多情的傻子! 在公羊刁刁的腹诽中,华粉墨戴上面具,直接从窗口跃出,飞檐走壁,很快消失不见。 那帕子本就是他的,一共有三块。一块被唐佳人拿去,一块在他怀中,另外一块则是不小心弄丢了。不想,第三块竟是被公羊刁刁私藏,用在了这里。 若非与公羊刁刁自小相熟,他定不会让其活过明天! 但凡觊觎他的男子,都不可活!因为,他们活着,就是证明他的无能! 愿公羊刁刁能幡然悔悟,放下心中所想,否则……只能永世不见。 两个人,都觉得对方的脑子出了问题。实际上,所谓的误会,就是一个迷迷糊糊的罗圈账。 华粉墨离开后,公羊刁刁打了个喷嚏,嘀咕道:“可能个毛!”他收起帕子,又扯出自己剪得那块布,眼睛一亮,福至心灵,毅然决定送一份大礼给唐佳人。 第三百一十一章:风花雪月误 唐佳人从公羊刁刁的软轿上逃跑后,在秋城里转悠了一圈,也没看见唐不休的身影。她有心站在高处敲锣打鼓喊人,却怕招不来老虎,反倒引来一群恶狗。 她溜溜达达地走在大街上,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头顶落下。 她一抬头,脑门正中央被断指砸中,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哎呦。”气势汹汹地抬头一看,岐黄馆三个大字映入眼帘,让有脾气也变成了没脾气。毕竟,公羊刁刁算是半个自己人嘛。她借助 实则,唐佳人想错了。公羊刁刁哪里算是半个自己人了?人家已然全身心的认为自己是内人。咳……内部的人。 唐佳人揉了揉留下一个浅淡红痕的额头,垂眸看向地上那截被小萝卜。认真看了两眼后才发现,那哪里是小萝卜,丫就是一根被泡肿的小拇指! 唐佳人的嘴角抖了抖,暗道:这岐黄馆里怎么还乱飞手指头啊?快走,等会儿别丢下来一颗人头,怪吓人的。 唐佳人准备脚底抹油,却突然发现面前惊现一条通体黑亮的恶犬!那恶犬有半人高,一双眼睛里满是凶光不说,眼角还泛着血丝,看起来十分骇人。 恶犬冲着唐佳人呲牙,发出警告的哼哼声。 唐佳人慢慢直接腰,向后退去。她是不怕狗,可却怕恶犬啊! 恶犬慢慢上前,一口咬起那节断肢,直接吞咽下腹,连咀嚼都剩了。 唐佳人看得胃部翻滚,一阵恶心,差点儿吐了。 恶犬吞下断指后,许是觉得那块肉太小,不够填饱自己的胃,于是……盯上了唐佳人。 唐佳人感觉到不妙,在心里骂道:谁家养狗不拴住了,这主人比畜生还可恨! 唐佳人慢慢后退,突然转身就跑。 恶犬嗷呜一声扑了上去,却并未如愿以偿的咬到人。 唐佳人十分机敏地一错身,让恶犬扑了个空。 恶犬契而不舍,一路狂追猛咬。偏偏,鲜肉就在眼前晃来晃去,却奈何不得。 一人一狗,向着远方一路飞奔,那叫一个热闹。 恶犬契而不舍,佳人不肯相让,唯有跑到最后,才有结果。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唐佳人和恶犬都有体力不支的症状,却还在拼尽全力。 唐佳人脑中想过三种可以摆脱恶犬的办法,但最终都放弃了。她就不信,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今晚,她非得溜溜狗不可! 唐佳人停下脚步,大口喘息。 恶犬停下,吐着舌头。 唐佳人挽起袖子,对恶犬道:“来追!” 于是,一人一狗又开始跑开了。 不知跑了多久,恶狗终是累趴下了。 唐佳人回过身,在恶犬面前手舞足蹈,那叫一个嘚瑟。 恶犬猛地站起身,吓得唐佳人向后跳开,恶犬却没有攻击她,而是……晃了晃,又倒下了。 唐佳人送给恶犬一个轻蔑的眼神,转身,昂首阔步地走了。待到无犬处,她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大口喘息着。那模样,比恶犬好不到哪里去。 待休息够了,她才爬起来,拖着疲惫的身子,有些茫然地走着,竟不知要去哪里才好。 走着走着,她突然用拳头砸了下自己的头,道:“你就是个笨的!绞尽脑汁跑出秋风渡寻休休,还不如让休休来寻你!”言头望天,发出长叹,“唉……人生,在于折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皆眉弄眼地一笑,“走吧,我们回去。” 唐佳人辨别方向后,向着秋风渡走去。 穿进一片荒凉的林子,她闻到了一股熟烂的肉香味。 她本没有食欲,可跑了这么久,不但消化了她那堵在胸口的幽怨,也消化了她腹中全部的粮食。 饿了。 唐佳人嗅着味道,悄然无声地向摸到洞口,吞咽了一口口水,探头向里看了看,寻思着用笑脸为自己开疆辟土,换得一碗肉吃。 山洞并不大,洞里生着火,跳动着橘色的光,看起来有几分暖意。火堆旁,靠近门口的地方,用稻草捆了三根木棍,做成了简单的晾衣架。一件女子的里衣,挂在上面,挡住了唐佳人的目光。 唐佳人弯下腰,看见火堆上架着一只破了口的粗陶罐,香味便是从那罐子中飘散而出。唐佳人轻轻吸了吸鼻子,透过氤氲的香气,看见洞内地上,铺着一些稻草,而稻草之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皆披散着一头柔顺的长发。 男子后躺倚靠在木墩上,女子则是低垂着眉眼,轻轻拉扯开男子的衣带。 火光挡住了男子的脸,却能让人看见那女子的容颜。 女子的半张脸被火光镀上了一层金橘色,好似撒落一层璀璨的金粉。微微上扬的眉峰,好似秋水含情的双眸,挺翘的鼻子,饱满的唇瓣。半张脸,美艳不可方物。 男子突然伸出手,捏上女子的下巴,微微用力拉向自己。 唐佳人觉得,她不应该再看下去。可不知为何,脚下好似生了根。那颗对男女之事的好奇之心,胜过羞耻之心,非要一探究竟。且,她十分想知道,美艳女子的男人,长成什么样。是不是和美艳一样,俊得不要不要的? 许是为了成全唐佳人,有风吹过,拂动挂在门口的女子里衣,吹动火苗向一旁偏移。 男子的脸,露了出来。 那张脸,确实很俊很俊。 那张脸,她看了十六年,每次见到,都会觉得真俊。在她的成长中,那张脸一直是俊美无双的存在。 唐佳人以为自己眼花了,想要再看,那火苗却又回归到原位,不让她像个小贼似的继续偷窥。 唐佳人愣了愣,站起身,伸出手,想要扯下女子的里衣。那衣服太白,看起来太过刺目。 山洞里传出唐不休的声音,沙哑中透着一*惑:“这张脸,真是好看。” 女子惊呼一声:“别……” 唐不休戏谑道:“别什么?不喜欢这样?” 女子娇柔道:“有些……疼。”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整个人都傻掉了。 她想起,在风月楼上,她曾投过窗口,看见兰花房里的景象。 一位男客,抚摸着兰花的身子,说:“真是好看。” 兰花含羞带怯地躲闪道:“别……” 男客脱掉兰花的衣服,调笑道:“别什么?不喜欢爷疼你?” 兰花低声道:“恩公轻点,有些疼。” 娘走来,拖着她走来,不许她继续看。 那些画面,当时只觉得新奇,别样不同。如今听到这些对话,也是别样不同,却是……剜肉般的疼。 第三百一十二章:真相与打算 唐佳人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休休不可能在这里,更不可能和一个女子如此亲密。唐佳人觉得,自己一定要勇敢一点,直接冲进去,用暴力破坏这个魔咒。 然,她又听见唐不休说:“你可知,你长得像一个人。” 那女子回道:“偶尔,会有人说,清荷这双眼睛,长得颇像江湖第一美女柳芙笙。” 唐不休囔囔道:“柳芙笙……” 女子道:“若恩公喜欢,清荷……呜……” 唐佳人觉得,她真的出现幻听了。前面,不是山洞,一定是万丈深渊。她不能去。她若进一步,会掉进万丈悬崖。对,她应该回去睡觉。醒来后,休休来寻她,他们一起回唐门,再也不出来! 唐佳人突然转身,向远处走去,越走越快,转眼间消失不见。 洞穴内,唐不休和清河听到动静,转头去看。 清河整张脸跳跃在火苗旁,所有的美艳都成了假象。当真如同要吞噬人灵魂的恶鬼,靠左脸吸引男子过来,吸他精魂,然后用右脸吓死他,将尸体埋进地下,养出一山的繁花似锦。 清荷一手捂胸,一手捂着右脸,站起身,向门口张望。 唐不休慢慢从席子上站起身,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他用手扶住洞壁,稳了稳身子。伸手摸了摸秋月白送给他的伤口,呲了呲牙,系好衣物,向门口走去。 清荷一把扯下自己的里衣,抱在胸口,低垂着头,解释道:“以为恩公昏迷,才会晾一下湿衣。” 唐不休并不理会清河,径直走出山洞。他受伤严重,警觉性定是降低了。 清荷忙跟了上去,道:“恩公,你身受重伤,必须休息。瓦罐里煮了田鸡肉,好歹吃一些才好。再者,你的伤口必须用药才行。” 唐不休停住脚步,看向清荷。 清荷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右脸,道:“适才,恩公夸清荷的脸美,却掐清荷的右脸,可是……看着不喜?若恩公不喜,清荷可以遮住脸。” 唐不休冷声道:“不用。”他掐她右脸,是怀疑她那脸是假的。掐了掐,可以确定,那受伤的脸确实是真肌肤。一个女子脸变成这样,却还有勇气活着,这个清河的心性倒也坚韧。然,他并不信她。一名女子,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河中,恰好被他所救?若他这么厉害,怎不捞条大鱼给佳人解解馋? 唐佳人在林子里闷头走了一段时间,越走心里越是堵得慌。她想起,唐不休说让她等她两年。啥意思?直接让她当他孩儿的娘啊?! 唐佳人猛地停下脚步,在地上寻摸一圈,找到一根棍子,在手中掂量了两下,觉得……轻了。 扔下棍子,又转悠了两圈,终是寻了根手腕粗的棍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步向回走去。走着走着,开始飞奔。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懦弱地逃跑。是怕休休真的不要她吗?若他真的要了那个名叫清荷的女子,而不再要她,那么无论她怎样,他都不会要他。与其在心中存了疑惑,不如当面问个一清二楚! 若那二人偷练了《残菊手》,她就敲断那女子的手,然后……将手中这根又粗又长的棍子,送给唐不休的菊花! 这世间,谁都可以欺辱她,唯唐不休不可以。因为,她付出了真心,必要要收一颗真心回来。若收不回,便捣烂他! 休休说过,谁都不可以欺负她。这话,她信了,也当真了,就不许任何人欺负他,哪怕是休休,也不行! 唐佳人发恨,像一头怒气冲冲的牦牛,载着熊熊怒火,气势汹汹地直接冲进了山洞里。 然,山洞里除了几只炖在瓦罐里的田鸡,竟无一人在此。 田鸡的味道是那般醇香诱人,嗜吃如命的唐佳人却好似闻不到一般,拎着棍子在屋里巡查一圈,试图寻到一丝蛛丝马迹。至于,她到底要找些什么,自己也十分迷茫。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现。 她跌坐到稻草上,发现屁股下有些湿。 她用手摸了摸,竟……摸到一手的血! 娘说,女人的第一次不但会见血,而且会……很痛。 手指这东西,怎么会很痛? 咋地,菊花里有牙,咬人手指头啊?! 唐佳人在心里横着,却抵不住心底的抽痛。 她不知道那名叫清荷的女子会不会很痛,但她的心确实很痛很痛。 休休的身边一直只有她一人,最是亲近,也是唯一。他让她等他两年,可是他却不肯等她两天。 晕血的唐佳人倒在稻草上,睫毛间含着泪水,昏死过去。额头那片似叶似瓣的图腾隐现,洒落银辉。一只新的小芽卷着身子,若隐若现。 有些人痛了,恨不得让所有人听见他的悲鸣;也有一种人受了伤害,看起来无恙,却是痛得无法形容,连呜咽都成了奢侈。 实则,唐佳人在看见唐不休的脸时,忽略了他一身的伤。而这些血,便是唐不休流下的。唐不休并不相信清荷,却又怀揣着一丝挑破真相的想法。 唐不休初见清荷时的心惊,以及秋月白见清荷时的微愣,都唐不休怀疑清荷的身份。没有赶她走,便是想要探明一点——清荷到底是谁。 柳芙笙生下两名女婴,若其中一个婴儿被野狗啃死,那么另一个婴儿,是不是清荷?虽说人有相似,但如此相似,却是少见。 若清荷是柳芙笙的女儿,那么秋月白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骗子,利用他身陷囹圄之事,想要抱得美人归。如此,他便送他一个表妹,让他这位正人君子,好好儿履行自己的承诺吧。 夜色中,清荷紧紧抱着里衣,小跑着跟在唐不休的身后,寸步不离。 唐不休突然道:“去你家。” 清荷目露喜色,展露出能让人甘愿为她去死的笑容,转而却犹豫道:“家里实在破旧,唯恐……” 唐不休不语,继续前行。 清荷一咬牙,道:“恩公,这边。” 唐不休脚尖一转,改了方向。 最喜欢领路的人,偏偏是个路痴,想找老天说理,怕是有些难度喽。 第三百一十三章:人间恶念 江湖中难有大热闹,却是打打杀杀没完没了。今日你伤了我,明日待我武功大成,定叫你血债血偿!这不是大热闹,而是江湖的周而复始。 说起大热闹,除了武林大会,秋城的饕餮盛宴,也是能满足口腹之欲的热闹之一。如今,闻人无声就是唐不休,而唐不休就在秋城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般飞出秋城。这,定然是大热闹中的极品。 江湖中人,无论黑道白道,无一不想见识一番闻人无声的风采。十六年前,闻人无声名声鹤起,却又消失不见。多少人无缘得见。而今他重出江湖,姑且不管他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人们想要窥探奇珍猛兽的心思,却是拦不住的。因此,江湖中的三教九流,都围上了秋风渡。 唐不休疼唐佳人,早已被传得神乎其神、上天入地。如今,唐佳人摇身一变成了秋月白那可怜的表妹,唐不休岂会善罢甘休?再者,秋月白是武林正道人物地领军人物,为武林除害那是必然之举,跟着他,不但能看到闻人无声,还能混个人人都在意的虚名。谁不想走路带风,到哪里都有女子崇拜的目光相随,更有人围前围后地抱拳叫大侠啊。 于是,围在秋风渡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却也都是在秋城附近走动的一些人罢了。那些正正与闻人无声有深仇大恨的人,正快马加鞭地赶来。 因人多,自然事儿就多。 前一刻,仇敌见面,打一架;下一刻,某些不言说的感情爆发,寻个地方,安慰一下所谓的相思。总而言之,大家都很忙。当然,也有人闲得无事可做,想干点儿缺德事儿乐呵乐呵,却不能明目张胆,毕竟,在人前,大家都要脸嘛。 这样的人干脆来到僻静处,寻思着若有机会,便下手乐呵一番。毕竟,秋城现在这么乱,哭鬼蛇神都混迹其中,就算有苦主,都不好喊冤。 这六个人,平时便顶着正派的嘴脸,却是实打实的好色之徒。 正午时,这六人溜溜达达地走进林子里,吹嘘着若见到闻人无声,定叫他知道什么叫怕! 有人尿急,转过身,掏出那物件便放水。结果,一眼看见了山洞,以及山洞里那个隐约的女子身影。 这一眼那还了得?! 消息一出口,六人都不用合计,直奔山洞而去。 山洞里的佳人,本是晕血,结果……昏迷后,却又被烟熏到了。这会儿没死,那是因为山洞没门。 六人一见草席上躺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女,心中的欢喜可想而知。 六人本不是正人君子,平时在人前,还能装模作样一番。如今,四下无人,先玩乐一番再说!若女子反抗,大不了,直接将人弄死!此处如此偏僻,就算抛尸埋了,一时半会都不会有人知道。 六人打定主意,留两个人守门,四个畜生钻进了山洞,直奔唐佳人而去。 另一边,秋月白在得知唐佳人不见踪影之后,慢慢从床上坐起身,穿戴整齐,在望东的阻拦下,出了秋风渡。 秋月白的背脊挺得笔直,旁人根本看不出他身受重伤。实则,这人昨天才刚捡回来一条命。 秋月白知道,唐佳人一定是去寻唐不休了。不管她是否寻到,他都要去那片林子看一看。昨晚,他被唐不休重伤,看起来十分凶险。实则,唐不休也没讨到多少便宜。 秋月白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带着望东出门,看起来与平时没有二样。 躲在暗处窥探的众人,见他如此,都没有跟随,而是四下散开,去处理自己的吃喝拉撒。 望东十分懊恼,低声道:“都怪属下失察,让唐姑娘跑了出去。只是,属下至今不知,唐姑娘是怎么出去的。昨晚虽有些乱,却也是井然有序,各门皆有人把守。” 秋月白道:“公羊刁刁。” 望东诧异道:“是他?怎会是他?属下亲自送他出的大门。”微微一愣,“他那被子盖得有些虚高,难道……唐小姐藏在了被子下?” 秋月白道:“佳人的机智,非你可想象。”想当初,她扮演六王爷,就连自己都被她骗得团团转。如今佳人看起来老实安分,他却对她的过往记忆尤深,不敢有片刻的马虎。况且,她的心中有个执念。若不能让她再次见到唐不休,她定不会安生。而他,却不能让她现在就见到那个人。 他骗了她,说与自己对决之人不是唐不休。谎话终究有一日会揭穿。他为得,不过是让她暂时安心罢了。他承认,他身受重伤时,受不得唐佳人关心别人比自己多。如此嫉妒,从未有过,却鲜明得令他不惜说谎。 望东问:“城主,我们去哪儿寻?若不多带些人手,怕是不容易寻回唐小姐。且,现在十分混乱,就怕有人铤而走险,挟持唐小姐来威胁唐不休。” 秋月白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 盒子里躺着一只虫,动了动触角。 望东惊道:“红线牵!” 秋月白垂眸看了眼盒子怀中的蛊虫,一扬手,将其放飞,提醒道:“焦小姐。” 望东立刻明白了秋月白的意思,道:“是。焦小姐身上也有红线牵的话,想要寻到她,便易如反掌。” 二人跟着雄蛊虫一路来到林子里,正好看见山洞口不但有人把守,且两个人都探头看着山洞里面。 秋月白的心跳似乎被什么东西扼住,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在胸腔里蔓延。他的脸色一变,二话不说,直接冲了过去。 守在门口的二人察觉到不对劲儿,立刻回过头,拔出武器,严阵以待。当他们看清楚来人是秋月白时,真是吓得不清,却还知道要用身体挡住洞口,万万不能让他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守在洞口左边的男子道:“有幸得见秋城主……” 雄蛊虫没有秋月白的动作快,所以他不能确定山洞里是否有佳人,但却不愿放过任何一种可能,也不会耽误任何一点时间。他没有废话,直接一掌劈下,逼退挡在面前的人,大步冲进山洞里。 山洞里的四个人,本要动手,奈何秋月白来得太快,他们压根就没来得及伸出魔爪。 秋月白一看见人事不知的唐佳人,那根最是冷静的弦,瞬间断裂。 第三百一十四章:冷静的断弦 秋月白就像一只危险的猛兽,载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一步步走向唐佳人。 这六个人中的老大开口道:“原来是秋城主啊。我们天保六侠路经此地,刚救了一位姑娘。你看,这人昏迷不醒,要如何处置?” 秋月白慢慢蹲下,一伸手,探了探唐佳人的颈动脉。知她只是昏迷,心下稍安,却又难掩怒火,唯有一个字,方能平息他此刻的雷霆之怒——杀。 一个“杀”字出口,望东直接拔出长剑,刺穿一人胸口。 剩余五人大乱。他们万万没想到,素来公允的秋城主,竟不等那姑娘醒来问问,便直接动手。老大以为,自己的说辞十分完美,却忽略了秋月白的怒火。 老大着实怕了,却知此事不能善了。秋月白敢将“杀”字说出口,就不会留下活口。遂,他怒道:“城主不问青红皂白便要人性命……呜……” 秋月白头也不回,直接拔出软剑,割了那老大的喉咙。他终于明白,为何唐不休不喜欢听杂乱的声音了。若非是他亲眼得见,这四人要行不轨之事,单听几人说话,岂不是要放过这些贪色小人?!若他晚来一步,岂不是要悔恨终身?杀,都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 老大瞪大眼,倒在了地上,伤口喷射出血雾,好似下了一场朦胧细雨。 其余四人,不过是虾兵蟹将,上不得台面。他们今见老大被秋月白一剑了结了性命,心中的恐惧可想而知。 四人就是欺软怕硬的闹脑中,纷纷跪地求饶道:“饶命饶命啊……都是老大见色起意,和小人们无关呐。” “小的什么都没做。” “对对对,连那女子的手都没碰一下,您就进来了。” “求求城主饶命。” 秋月白收起软剑,抱起唐佳人,走出洞外。身上的伤口裂开,却不如他心中之痛。虽佳人无恙,他怒火却是难消。 望东看向四人,扬起了手中长剑。 剩余四人奋起一博,却只是徒劳,最后皆死在了望东剑下。 望东点了一把火,将山洞里的六个人,一同烧成一把灰。如此恶人,唯有当成肥料,才不算白活一世。 秋月白的伤口崩裂,血水渗出衣袍,一张脸却冷得出奇,不见丝毫痛苦之色。只是,那渐渐凝聚的汗水,见证了他的痛苦。 一滴晶莹滴啦落下,落在唐佳人的胸口,犹如第一粒春雨敲打门窗。 唐佳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阳光有些刺眼,秋月白的脸色真是难看。 秋月白? 秋月白! 迷迷糊糊的唐佳人瞬间清醒过来。她转动眼珠,左右四顾,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山洞,正被秋月白抱着前行。 唐佳人想到秋月白那一身的伤,心下一痛,忙道:“我醒了。我可以……” 秋月白看都不看唐佳人,冷声道:“闭嘴。” 唐佳人哽了一下。因心虚,闭了嘴。她本想装睡,奈何心中不忍,无法镇定自若。她偷眼瞧着秋月白,发现他的脸上隐现汗水,整个人好似即将融化的冰雕,看着就让人心疼。 唐佳人不安地勾了勾脚趾,再次开口道:“我自己能走……” 秋月白突然一扬手,将唐佳人抛了出去。 唐佳人在空中侧翻个跟头,勉强站定。 秋月白突然发飙,怒声吼道:“能走?!你要如何走?!除了逃走,你会如何走?!大婚在即,你却弃我而寻他?!为了寻他,你夜宿山洞,可知差点儿被人欺辱,命悬一线?!” 唐佳人被吓了一跳。秋月白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的,就算她百般挑衅,他也从未发出这么大的怒火。唐佳人缩了缩肩膀,垂头不语。 秋月白见唐佳人那副被吓到的样子,深知应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但一想到若自己晚来一步,唐佳人就会被那几个畜生糟蹋,当即怒火高涨,瞬间燎原。他一抬手,指着唐佳人道:“好,你去寻他!” 唐佳人抬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道:“打断你的腿!” 唐佳人低下头,腹诽道:怎么感觉这才是爹呢? 秋月白说完那句话后,也觉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唐不休说他是又当爹又当娘,一把屎一把泪将唐佳人抚养长大,却也从不见他说过哪句像慈母严父的话。可偏偏,自己一张嘴,竟蹦出了那么一句。 秋月白安慰自己,许是……气极了吧。 他自问自己做事素来有分寸,但在唐佳人这里,却多次受挫。每次挫败,他都用冷静自持安抚自己,可今天,真是见鬼了。他的冷静自持一定是被狗啃了,才会如此暴躁。 秋月白按了按眉角,深吸一口气,警告自己,不可如此。他是佳人的夫婿,不是爹。尽管操碎了心,也不是爹!不是爹! 唐佳人等着秋月白教训,却没等到小文。她闻到空气里传来肉烧焦的味道,禁不住嗅了嗅鼻子,顺着味道转头寻去。 秋月白一把拦住唐佳人的后脑勺,将她按在胸口。 唐佳人挣扎了一下,却因为闻到了血腥味,立刻老老实实地没再动作。 秋月白问:“怎不挣扎了?” 唐佳人道:“你伤得那么重,还出来寻我?” 一句反问,好似一场绵绵细雨,慢慢浇灭了满山野火。秋月白闭上满是冰碴儿的眸子,将她抱进了怀里。暗道:公羊刁刁刁说她只剩下一点良心,不假。所幸,这点良心还留给了自己。 唐佳人被抱住,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知道,秋月白对她是真的好,可……她与唐不休十六年的感情,不是说断便能断的。她若不撞个头破血流,怎能接受秋月白的好?毕竟,心就是那么大的地方,赛不下太多人、容不下太多事。 唐佳人不是不懂感情,否则也不会将别人学得惟妙惟肖。只是,她心里有自己的一杆秤,不愿轻易歪斜到自己不能掌控的位置上去。 可此时此刻,她的称斜了。 因为心,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昨天一整天经历的种种,最近一段时间奔波的种种,如今被人关爱的种种,都压在了她的秤上,令她觉得特别累。 她闭上眼,将泪水隐在睫毛间,轻颤而不落。就像她的心,悬而未决。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不堪凌-虐 三日小筑内琴声悠扬,闻之令人忘忧。 树荫下,孟水蓝躺在软椅上,手持书卷,昏昏欲睡。 一只小鸟落在他的书卷上,轻轻啄了啄书页。 孟水蓝半眯着眼睛看着小鸟,一幅悠然自得的模样。 这时,有门房来报,道:“阁主,有位故人登门拜访。”双手奉上一只发簪,“这是信物。” 孟水蓝道:“送过来吧。” 说话的震动声,吓得小鸟展翅飞起。 孟水蓝一伸手,竟将小鸟抓住,笑着问:“啄了某的书,还想跑?”伸手接过门房送来的所谓信物,看了看,随手扔还给了门房,“还回去。” 门房捧着信物退出了院子。 孟水蓝张开手指,小鸟扑扇着翅膀飞远了。 大门口,门房将发簪还给了头戴幕篱的女子,道:“还请小姐拿好。” 女子收下发簪,便要往院子里进。 门房拦下女子,道:“小姐请回。” 女子问:“怎么?他不请我进去?” 门房道:“阁主只说,让老奴将发簪还给小姐,其它没有吩咐。还请小姐回去吧。” 女子道:“他果真不见我?” 门房不卑不亢地道:“请回。” 女子突然出手,袭向门房。 门房闪身躲开,回手就是一抓。 女子的斗篷被抓掉,露出淡粉色的衣裙,格外娇嫩。 女子脚步不停,一边向里冲,一边喊道:“师哥,你当真狠心不见我?” 另一位门房本要拦下她,听闻此话,这拦阻的胳膊变得沉了几分,竟没拦下她。毕竟,自家阁主都这般年纪,却一直不曾迎娶娘子,难道要一直单着?好不容易来个母的寻找阁主,听这话的意思还有些深意在其中,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两名门房当了睁眼瞎,女子一路冲进迷林里。 她取下幕篱大声,露出一张娇俏的芙蓉面,正是筱茹儿,孟水蓝的师妹,二王爷的茹夫人。 她喊道:“师哥!听闻你病了,茹儿特意来探望一番。难道师哥忘了我们曾经的情谊?不肯原谅,不肯相见?” 无人应她。 筱茹儿举目四望,调皮地一笑,道:“师哥定是忘了,你我可是一位师傅。你会的机关术,我也会几分。”言罢,开始在迷林里转悠起来,却是越转越迷糊。 孟天青从外归来,走进迷林,看了筱茹儿一眼后,脚步一转,消失不见。 筱茹儿感觉身侧有人走过,转头去看,却没见到人。 孟天青走进后院,一抬手,端走孟水蓝手中的乌鸡汤,道:“你又不是坐月子,喝什么乌鸡汤。”一仰头,喝下乌鸡汤,咂巴一下嘴,“味道不错。” 孟水蓝挑眉道:“味道不错?某怎么觉得,乌鸡炖紫车河的味道有些怪呢?” 孟天青的脸色一僵,问:“紫车河?” 孟水蓝微微颔首,皱眉道:“恶心得吃不下啊。” 孟天青一转身,哇啦一口吐了。 吐过后,他倚靠在树上,虚弱地问:“公羊刁刁的这个药方,怎如此恶心?” 孟水蓝淡淡道:“鹿的紫车河,还好吧。” 孟天青恶狠狠地瞪向孟水蓝,道:“孟水蓝,你耍我?” 孟水蓝笑道:“锻炼你罢了。这是生动的一课,告诉你,做事不要毛躁,要稳得住。因为结果,未必如你所想。” 孟天青点了点头,抱拳道:“受教了。” 孟水蓝满意地点了点头,笑了笑,问:“某让你打听的事,可有线索?” 孟天青正色道:“战苍穹最后出现的地方,确实是秋城,却又神奇的消失不见了。此时看来,和秋月白脱不了干系。秋月白有一出黑崖,专门用来关押十恶不赦之人。我们的人正在查,相信很快会有消息。不过,令人想不明白的事,若秋月白真将战苍穹关在了黑崖下,又是怎么做到的?战苍穹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就算秋月白技高一筹,却不可能毫发无伤。此事需要确定,还需更深入一步,难。” 孟水蓝道:“战魔宫的人情,可不好欠。查,务必查仔细,将这个人情还了。” 孟天青点了点头,眉头却是紧锁。 孟水蓝问:“还有事儿?” 孟天青拿起大勺子,在小砂锅里舀了半碗汤,递给了孟水蓝。 孟水蓝接过,喝了一口。 孟天青道:“哥,迷林里的那个女子,你不打算见见她?” 孟水蓝问:“某为何要见?” 孟天青回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可是很喜欢她的。” 孟水蓝自嘲地一声,道:“你说得对。是以前。” 孟天青道:“今天出去,听闻一件事。” 孟水蓝问:“何事?”又喝了一口汤。 孟天青盯着孟水蓝道:“秋月白要和唐佳人大婚!” 孟水蓝抬头看向孟天青,一张嘴,咳嗽得昏天暗地。他一把攥住孟天青的手,喘息道:“何事?消息可准确?” 孟天青道:“两天后。” 孟水蓝蹭地在站起身,捂着胸口,呲牙咧嘴地道:“走,去看看。” 孟天青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道:“做事不要毛躁,要稳得住。因为结果,未必如你所想。” 孟水蓝转眼看向孟天青,咧嘴笑了笑。 孟天青道:“你别学佳人那么笑。她笑得就够渗人了,你那笑简直要吃人呐。” 孟水蓝捂着胸口,慢慢坐回到软椅上。 孟天青道:“佳人跑了。” 孟水蓝微愣,转而笑问:“怎么跑了?” 孟天青道:“不知怎么跑的,刚被秋月白抓住,又带回了秋风渡。” 孟水蓝一拍扶手,道:“孟天青,耍某呢?!” 孟天青撇嘴,道:“没心情耍你。没看见我这都十分惆怅了吗?” 孟水蓝道:“没看出来。” 孟天青道:“哥,你这是犯病了。犯了和多年前一个毛病。” 孟水蓝挑眉,表示疑惑。 孟天青铿锵有力地道:“瞎!” 迷林里,茹夫人的尖叫声响起,刺人耳膜。 孟水蓝对孟天青道:“把她送出去。” 孟天青点了点头,走向迷林,引着茹夫人出了三日小筑。 茹夫人的目的没有达到,竟是突然昏倒在了大门口。 孟天青探头看向茹夫人,见她露在外面的手腕处都是淤青虐痕。他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茹夫人,茹夫人仍旧人事不知,没给他任何回应。 孟天青只得让人架起茹夫人,将她……送回东风客。 他又不喜欢她,他哥也不再喜欢她,自然没有留下她的必要。从哪来,送哪儿去,没毛病。至于她那满身虐痕,也是自己种下的因,得了果,怪不得别人,更不用让孟水蓝知道。 刚将茹夫人送进马车,茹夫人便醒了过来。她哭闹着要见孟水蓝。孟天青一记手刀劈下,茹夫人终于真的昏死过去。 孟天青赶着马车,来到东风客,对门口俩护卫道:“你家茹夫人昏倒在路边,快抬进去吧。” 守在大门左边的护卫立刻跑进府中喊婆子丫鬟出来抱茹夫人进内院。 孟天青一甩马鞭,直接走人了。他赶车来到秋风渡,问早已潜在周围的影记:“可有状况?” 土地震动,从中探出一颗头,小声道:“回禀二阁主,秋风渡大门紧闭,不见任何访客。” 孟天青望着那扇大门皱了皱眉。即便心急如焚,他也不会冒然行动。但,无论如何,他必须进去看看,问问唐佳人是否真心想要嫁给秋月白。若唐佳人摇头,他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将她带走! 孟天青打定主意后,赶车离开。 东风客里,因茹夫人的昏厥乱了三分。 茹夫人醒来后,忙爬起身去见二王爷。心中的惶恐不安,已非笔墨能形容。 二王爷躺在摇椅里,前后摇动。吱嘎吱嘎的声音,听在如夫人的耳朵里,就像刀子刮肉,格外恐怖。 茹夫人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快步进门,咬牙切齿地道:“王爷,师哥不识好歹,不见茹儿。依茹儿看,他定是不想为王爷所用!” 二王爷扯起眼皮,看向茹夫人。 茹夫人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都是茹儿不好,不能为王爷分忧。” 二王爷不说话,冲着茹夫人勾了勾手指。 茹夫人跪行至王爷身边,哆嗦着媚笑道:“王爷……” 二王爷道:“本王派人查过,你在山上拜师学艺时,与孟水蓝关系非同一般。” 茹夫人真要吓死了。她摇头道:“不不不,王爷,师哥只是对我多有照拂,我对他却并无它意。如若不然,怎会心甘情愿入府,伴随王爷左右?” 二王爷勾了勾唇角,笑了。 茹夫人用小手抓住二王爷的手,用自己的脸蛋摩擦着王爷的手,娇滴滴地道:“王爷,信茹儿呀。” 二王爷提起茹夫人的下巴,道:“把衣服脱了。” 茹夫人微愣,扭头看向敞开的大门。 守在门口的赵胜武听到这句话,立刻关上了房门。 茹夫人站起身,用僵硬的手指扯开衣带,道:“请王爷怜惜。” 二王爷站起身,挡住了茹夫人眼前的微光。 女子的痛苦惨叫声从房间里传出,一直断断续续持续到天黑。其中,夹杂着几声拔高的尖叫,以及断断续续的求饶声。 六王爷端木焱从二王爷的门口经过,听到动静,微微皱眉。 肖劲低声道:“二王爷在凌虐茹夫人。” 端木焱嗤笑一声,道:“总欺负女人有何能耐?!有能耐,凌虐秋月白去!” 肖劲暗道:秋月白要娶唐佳人,被王爷记恨上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抓一把 公羊刁刁再次被请到秋风渡,正是夕阳西下时。 他裹着被子,窝在软轿上,唇角含笑,眯眼望着天空中那朵火烧云。 被抬入内院时,他的视线下滑,竟……竟竟……竟看见了唐佳人! 唐佳人坐在树干上,嘴里叼着一片树叶,眸光呆滞地眺望远方。红霞满天,映在她的眼眸中,本应是一种热闹,却莫名变成了一场秋寒,好似枫叶飘落的安静。 秋月白则是侧躺在床上,透过敞开的窗口,看着他心中那道风景。 公羊刁刁在被子里拱来拱去,终是从软椅上坐起身,仰头看着唐佳人。 佳人的裙摆随风轻轻飘荡,好似一池荷叶层层叠叠。一圈圈在公羊刁刁的心头荡漾开来,温柔了岁月,也鲜活了生命。 一只鞋从她的脚尖滑落,啪地一声落在公羊刁刁的软轿上,她却浑然不觉。 公羊刁刁伸出手,拿了那只鞋子,却没有还给唐佳人。 软轿抬到秋月白的房门前,黄莲来抱公羊刁刁。公羊刁刁却摇了摇头,慢慢掀开被子,打了个冷颤,站起身,从软轿上踱步走下。 一身淡蓝色的衣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却别有一番遗世独立的超凡脱俗滋味。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非但不难闻,反而令人心安。一头柔软的长发,梳理起一半,挽成髻,插入一根白玉簪。他的脚下,穿着白色短靴。靴子的鞋面和帮边,都用淡蓝色的丝线秀着古朴的图腾。 公羊刁刁一直病病殃殃的,对什么事儿都提不起精神,从没心思打扮过自己。今早起来,转了性,不但翻箱倒柜地挑选出一件衣袍,还特意逛了逛商铺,买了些饰品。是的,饰品。两根发簪,一块美玉,以及……一对儿流光溢彩的耳环。 那店家老板说耳环是西洋的物件儿,名叫猫儿眼,十分名贵。 公羊刁刁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也不问价,直接让包了。 这会儿,那对猫儿眼正揣在公羊刁刁的怀中,捂得热乎。 公羊刁刁下了软轿后,也不进屋。他站在门口,一会儿背对着唐佳人负手而立,一会儿转过身,飞快地撇她一眼,一会儿又轻咳一声,试图引起唐佳人的注意。直到望东请了三次,才翻着白眼走进屋里,去给秋月白复诊。 黄莲背着药箱,紧随其后。 公羊刁刁也不搭理秋月白,沉着脸,将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那下拉的唇角恢复如常,整个人都进入到大夫的状态中,静心诊脉。 秋月白收回看向唐佳人的目光,看向公羊刁刁。 静待片刻后,公羊刁刁收回手,面无表情地道:“别别……别作死,好好儿养着。躺躺躺……躺在床上,半个月,不许下地!” 秋月白微微颔首,道:“有劳。” 公羊刁刁心中一喜,暗道:“趁着面瘫养病,把佳人拐走才是正理。”面上却不显分毫,仍旧冷着脸,对黄莲道:“教他换药。” 望东很有自觉性,知道公羊刁刁口中的他,是指自己。他立刻上前,慢慢搀扶起秋月白,看着黄莲如何换药。实则,他会换药,但公羊刁刁都这么说了,他若不虚心求教,怕惹他不快。 公羊刁刁用脚踢着凳子,将其踢到窗口,然后坐下,仰头望着唐佳人。 秋月白见公羊刁刁这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且,公羊刁刁做得如此明显,便是要给他看吧?幼稚…… 秋月白的视线被望东挡住时,他微微皱眉。 望东问:“可是痛了?” 秋月白道:“让开。” 望东心中疑惑,却还是让开位置。他顺着秋月白的目光望去,瞬间明白了其中缘故,不免在心中轻叹一声,暗道:这算是什么?你看着我,我望着她,她又在看谁? 望*然发现,自己竟然有几分诗人的气质。哎呦,不容小觑啊。 公羊刁刁等了半晌,也不见唐佳人回头看自己。他对此相当不满。 公羊刁刁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关上窗,不让秋月白继续看佳人。转身,送给秋月白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望东自然是向着秋城主的,怎容别人明晃晃地挖墙脚?他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回头看向秋月白,发现那双素来没什么感情的双眸中竟流露出几分嘉许的光。望东觉得,死也值了! 院子里,公羊刁刁软轿上拿下鞋子,提溜在手中,来到树下,仰头看着唐佳人,轻咳一声。 唐佳人没有回应,仍旧望着天边。 公羊刁刁开口道:“喂,唐佳人,你爬那么高干什么?仰头看你,只能看见鼻孔,好丑的。”一张嘴,公羊刁刁就想给自己跪了。这得多不会说话,才能这么说话啊?他不是要来哄唐佳人开心的吗?可是,她看都不看他,他已经十分不开心,为何还要哄她开心?好吧好吧,让着她点。对,一点就好。 公羊刁刁重新抬起头,对唐佳人道:“你下来啊。鞋子掉了,差点儿砸到我,你得道歉!那个……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下来,我和你说说话。” 唐佳人无知无觉,不知在想什么,竟失了神。 公羊刁刁向后走了两步,一扬手,用鞋子砸向唐佳人。因扯痛了手臂,发出一声惊呼:“哎呦!” 唐佳人被鞋子砸中胸口,回过神,顺着声音望去,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本痛得呲牙咧嘴,见唐佳人望来,立刻变了脸。不但站直了身子,还露出一记自认为俊美的笑颜。那样子,就像一只小兽在等人摸头夸奖。 可惜的是,此时此刻,任何人在唐佳人眼中,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纸片人,大体都是一个模样。她,没心思审美。唯一不同的是,此刻树下那张纸片人的脑们上,写着四个紧凑的小字——公羊刁刁。 唐佳人开口道:“公羊刁刁,你来了。” 公羊刁刁的笑脸垮掉,翻个白眼道:“我我我……我都来了一段时间了!” 唐佳人淡淡地“哦”了一声,再无下文。 公羊刁刁早已察觉出唐佳人的不对劲,当即道:“你你你……你下来,咱俩说说话。看你那样,就就……就是心有郁结。我我……我是大夫,你和我说说,没准儿我能治。”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探头问:“真的?” 公羊刁刁点头:“真的。” 唐佳人摇头,表明不信。 公羊刁刁喊道:“为何不信?你你你……你脑子出问题了?!” 唐佳人道:“若是真的,你必须说极是认真。这是心里的底线,不能退,必须实打实。” 公羊刁刁烦躁地道:“麻烦!”转而却道,“极极极……极是认真!这这这……这样可以吧?” 唐佳人点头,道:“你上来吧。我不想下去。” 公羊刁刁默默举起自己的两只手臂。 唐佳人皱眉道:“真麻烦。再这么折腾下去,我自己就痊愈了。” 屋里,秋月白勾了勾唇角。 公羊刁刁红着脸,瞪唐佳人。 唐佳人穿上鞋子,从树上爬下来,公羊刁刁刚要笑,却见她一转身走到院子角,抱起长梯,来到树下,放好,然后推着公羊刁刁道:“走,上去。” 公羊刁刁从未爬过树,更未登过梯子。眼下,他双臂受伤,用不上劲儿,想要登梯上树,着实有些困难。 奈何,佳人在身边催促,他……他不好做那缩头乌龟,怕佳人瞧不起。 公羊刁刁一咬牙,登上了梯子,颤微微地向上而去。 唐佳人仰头看着公羊刁刁的腿,道:“别抖,别怕,大胆往上走。” 公羊刁刁颤声道:“没没没……怕,没没没……抖。” 唐佳人鼓励道:“对,你不怕。你那是磕巴,不是颤抖。” 第一次,公羊刁刁感谢自己是个结巴。第一次,别人说他是个磕巴,令他心生柔软。唐佳人在维护他的尊严,真好。 公羊刁刁毕竟有武功底子,如今又信心倍增,当即几步踩到树杆上,深吸一口气,感受微风在心头掠过的喜悦和舒爽。他开心地转身,道:“我我我……我终于站到树上了!” 话音未落,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树上坠落。 公羊刁刁很想表现得勇敢一点,却又下意识护住脸,生怕自己的脸先着地,摔成惨不忍睹的柿子饼。 然,想象中的惨烈并未发生。 唐佳人伸开双臂,抱住了公羊刁刁。 这种抱姿,便是男人抱女人到床上的标准姿势。 公羊刁刁张开手指,看向唐佳人。 这一刻,唐佳人在他的眼中闪闪发光,无比美艳。 公羊刁刁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类似于甜言蜜语的东西,结果,一开口却是:“我不怕摔。” 唐佳人道:“哦,那我松手了。” 公羊刁刁立刻扯住唐佳人的胸前布料,道:“别别别……别扔。”手下衣料好似藏了馒头,格外柔软。 唐佳人本是在逗公羊刁刁,结果……却被抓胸!真是,叔可忍,婶子不可忍。二话没有,直接扔! “呜……”公羊刁刁被摔得昏迷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我是不是命不久矣? 唐佳人知道公羊刁刁的身体不好,却没想到,他是如此的弱不禁风。不不不,非但弱不惊风,还十分不耐摔。 唐佳人抱起公羊刁刁,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用力掐他的人中,口中喊道:“醒醒!醒醒!” 公羊刁刁幽幽转醒,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唐佳人。 唐佳人关心地问:“你没事儿吧?是不是哪里又折了?” 公羊刁刁摇了摇头,道:“我我我……我不怕摔。” 唐佳人心中疑惑,暗道:几个意思?还想让我再摔你一次?口中却道:“我怕把你摔碎了。” 公羊刁刁觉得,唐佳人这话的意思,就是心疼他。他闻着唐佳人身上的特别清香,神色微醺,道:“我也不是琉璃做的,可以爬得更高。” 唐佳人一指树:“上!”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站起身,再次登上梯子,一步一步上了树,然后扭过身,冲着唐佳人挑眉一笑,道:“上!” 唐佳人爬上梯子,转身坐在树杆上,一脚蹬开了梯子。 公羊刁刁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倚靠在树杆上,坐了下来。 公羊刁刁看着唐佳人,唐佳人继续望着天边那片红霞,两个人都不说话,皆欣赏着自己的风景。 天色渐渐暗里,那片红霞不再鲜艳。 唐佳人的睫毛颤了颤,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立刻收回目光,看向天边,道:“天都被你看……看看……看黑了。” 唐佳人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天边,道:“刁刁,你说我有病,是吧?”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道:“望闻问切,方能定论。你你你……你让我切切看。” 唐佳人扑哧一声笑了。她看向公羊刁刁,眸光流转,明媚皓齿,调皮地道:“切碎了,包包子吗?” 公羊刁刁略一思索才明白唐佳人的意思,当即道:“怎怎怎……怎能包包子?得得……得煮饺子!” 唐佳人道:“我曾和休休说,两个人若相爱,就要一直在一起。一个死了,另一个就把他吃了,也不错。”勾唇笑了笑,“现在想来,这个想法实在残忍。” 公羊刁刁道:“”吃人,确实有些残忍。”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不,吃人不残忍。吃人,是因为爱。残忍的是,为了吃人,强行杀掉爱人。为了在一起,非要让对方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这才是残忍。” 公羊刁刁目露不解之色。 唐佳人眯眼望向天边,道:“我在这里望了一下午的风景。天还是那个天,云彩却聚聚散散,总有变换。你说,这像不像我和休休?他就是天,一直不曾变。他说,要我给他两年时间,却从不告诉我,为何要两年?等到了,结果如何?等不到,我当如何?云彩、风雨、冰雪、都是我。我变成不同的样子,吸引天的注意。想求永恒,却总被代替。云彩聚聚散散,冰雪溶化后又是一场春雨。风吹开雨,又见另一道风景?人都说变天了变天了,到底是天变了,还是季节更替,才变了脸?” 公羊刁刁皱眉道:“他他他……他是天,你你你……你是风雨冰雪云朵,我是什么?雷电?!专劈天!” 唐佳人斜眼看向公羊刁刁:“没看见我在感伤吗?能不能配合点儿?” 公羊刁刁道:“已经很很很……很认真了!” 唐佳人怒道:“下去!” 公羊刁刁微愣,也跟着瞬间变脸,道:“我不!” 唐佳人威胁道:“你自己下,还是让我踹你?” 公羊刁刁道:“你踹……踹……” 唐佳人抬起脚,作势要踹。 公羊刁刁急了,忙道:“你踹……我死!” 唐佳人放下脚,轻叹一声,道:“不休的名声已经很不好,再传出我一脚踹死了神医,往后的日子怕是要在刀尖上过了。” 公羊刁刁道:“对。” 唐佳人抱住头,使劲儿晃了晃。 公羊刁刁伸手拉她:“疯了?” 唐佳人打开公羊刁刁的手。 公羊刁刁:“嗷……” 唐佳人立刻举起双手,道:“没用劲儿,真地没用劲儿。” 公羊刁刁重重一叹,垂眸不语。 唐佳人问:“怎了?很疼?” 公羊刁刁重新依在树干上,幽幽道:“我……不怕疼。” 唐佳人道:“开玩笑呢吧?你不怕疼?” 公羊刁刁摇了摇头,道:“不怕,也也……也不喜。” 唐佳人喃喃道:“没人喜欢疼。刁刁,你说,你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了,你会不会伤心难过?” 公羊刁刁盯着唐佳人,道:“会。” 唐佳人又问:“会不会继续喜欢她?原谅她?” 公羊刁刁回道:“她她她……她都不喜欢我了,我为什么还喜欢她?!不喜欢!不原谅!”所有,请你一定要喜欢我,不要和别人在一起。 唐佳人转头看向公羊刁刁,眼神有些迷茫。 公羊刁刁心中明白,唐佳人这个样字,定是因为唐不休。他有心安慰两句,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唐佳人无力地笑了笑,道:“你这样痛快,真好。秋月白让我远离休休,说他是我的杀夫杀母仇人。可是,十六年了,休休对我那样好,我从不相信他会是一个嗜血残忍的人。” 公羊刁刁问:“如果他真是呢?” 唐佳人回道:“这个问题我曾想过。如果他是,我也认。” 公羊刁刁目露诧异之色。 唐佳人解释道:“他与别人如何,那是他与别人之间的事情。我在意的,是他与我如何。与他一起,我满心欢喜。就算所有人都恨他,我也会站在他身边,陪着他。生父生母,对我而言,只是四个字而已。且,休休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杀人。若我父母对不起他,我更要跟在他身边,陪着他。”慢慢低垂下眼睑,“可惜……他不要我了。” 公羊刁刁多想大声告诉唐佳人,唐不休不要她,他要! 然,初尝情滋味的刁刁,却隐约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说这些。在恰当的时候,下最恰当的药,才是治病之道。他,不能火上添油。 唐佳人用手抚平裙子上的褶皱,一下接着一下,动作很慢,也很认真。半晌,她好似呢喃般低语道:“昨晚,我看到休休了。他和一个女子在一起呢。他要给我找师娘,却没问我同不同意。”用手点了点胸口,“这里很疼。”抬起头,看向公羊刁道,“我想,我一定是病得很重。刁刁,我从没这么痛过,真的,太痛了。” 公羊刁刁他觉得,自己被唐佳人传染,得了和她一样的病,心口痛得无法呼吸。 他伸出手,抱住唐佳人。 唐佳人的眼泪瞬间决堤,湿了公羊刁刁的衣裳,烫伤了他的肌肤,在他的胸口处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 这眼泪,明明不是为他而流,却触动了他的灵魂。只因,这是唐佳人的眼泪。而唐佳人,是他迄今为止唯一一位让他动心动情的女子。别人的一生,许有很长的时光,还会遇见不同的风景,可他,时日无多,只此一生,注定只此一人。若他能守着自己的地老天荒,也是一份圆满。 公羊刁刁沙哑道:“若我死,你能不能在……在在……在我的尸体上,这么哭一通?” 唐佳人抬起头,抹了把眼泪,看向公羊刁刁,道:“这事儿还需提前预约吗?” 公羊刁刁点头,表情认真。 唐佳人点头,应道:“好!我应你!” 公羊刁刁笑了,笑得三分心酸,三分不舍,四分满足。 唐佳人一伸手,用食指点在公羊刁刁的脸颊上,道:“你爬上树,是为了帮我治病。你笑得这么心酸,说得那么凄凉,是想让我帮你治病吧?” 公羊刁刁道:“戳戳……戳……” 唐佳人用力戳。 公羊刁刁喊道:“戳漏了!” 唐佳人收回手,嘿嘿笑了起来。 公羊刁刁神气活现地一笑,道:“看,你你你……你被我医治好了。” 唐佳人的笑容减淡,横了公羊刁刁一眼,发出长长的叹息。 公羊刁刁问:“为何?” 唐佳人耷拉耷下肩膀,垂下头,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道:“堵得晃。” 公羊刁刁信誓旦旦地道:“我我……我是大夫,我我我……我能治好你!” 唐佳人挑眉问:“认真的?” 公羊刁刁点头:“极是认真。” 唐佳人捂住心口,脸皱成一团。 公羊刁刁立刻关心地问:“怎么了?给我看看。” 唐佳人捂着心口,摇了摇头,道:“不行。怎么一听那四个字,心口就痛得厉害?”眼巴巴地望向公羊刁刁,“我是不是命不久矣?” 公羊刁刁翻个白眼,道:“上次给你诊脉,并无不妥。” 唐佳人主动伸出手:“你再看看。” 如此随意地使唤一位神医,唐佳人绝对是第一人。甘愿被唐佳人随意使唤的神医,公羊刁刁当仁不让。 公羊刁刁伸出手,将手指搭在唐佳人的脉搏上,道:“为你面诊,就不像有事。”话虽如此,他却还是认真的为唐佳人诊脉。 唐佳人道:“休休,一直想问你来着。上次在河边,你说休休活不过两年,是咒他……” 公羊刁刁瞪了唐佳人一眼,道:“闭嘴。” 第三百一十八章:竟真的有了身孕?! 唐佳人被公羊刁刁呵斥,闭嘴不语,心里却觉得公羊刁刁医术不错,嘴巴却太缺德,上次他说休休活不过两年,一定是在咒他。毕竟,公羊刁刁自己都说,望闻问切,方能定论。他不可能凭借随便看一眼,便知每个人能活多久。这样哪里是神医,简直就是神仙呐。 公羊刁刁凝神静气,继续诊脉。他的手指突然一抖,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 唐佳人暗道不好,忙问道:“怎样?” 公羊刁刁不语,再次起诊。 唐佳人道:“你上次给我诊脉,说什么没没的,我还以为自己孩子没了,真是吓坏了。癸水来了后才知道,你是说没事儿。你以后,可不许那么说话,实在太吓人。” 公羊刁刁道:“闭嘴。换手。” 唐佳人依言而行。 公羊刁刁见惯了生死,素来能以平常心处之,而今……却不能冷静了。 他慢慢收回手,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道:“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就像……我已经死定了。” 公羊刁刁凝眉不语,眼神从唐佳人的脸上,滑落到她的肚子上。 唐佳人捂住腹部,警觉地问:“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公羊刁刁的眸子颤了颤,回道:“你……好像……怀孕了。” 唐佳人那笼罩着乌云的天瞬间晴空万里,她抱着肚子笑容璀璨地道:“我一直怀孕呢,有何大惊小怪。” 公羊刁刁呆愣愣地道:“你说,你刚来了癸水。” 唐佳人愣了愣,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又看向公羊刁道,身体突然一抖,咋呼道:“你说,我能不能是一边怀孕一边来癸水啊?!” 公羊刁刁也是一抖,道:“不不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唐佳人瞬间喜笑颜开,心潮澎湃地道:“我怀孕了!我肚子有宝宝!” 公羊刁刁喃喃道:“可可可……可是!我上一次为你诊治,你你……你并未怀有身孕。” 唐佳人抚着小腹,一脸的温柔,美滋滋地道:“没准儿昨晚怀上的。” 公羊刁刁张大嘴巴,半晌才道:“恕我孤陋寡闻,一晚,就就……就能怀上?” 唐佳人不悦地道:“不一晚,还几晚?” 公羊刁刁瞬间红了脸。脑子转了转,想到被窝里发生的事儿,竟是瞬间无措起来。这种无措,伴随着惊涛拍岸的巨大喜悦。难道……他要当爹了? 转而一想,又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亏自己还是岐黄馆的当家人,竟……竟险些被唐佳人带阴沟里去。不,是已经带进去了。亏他理智尚在,自己又爬了上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公羊刁刁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对自己的医术素来自信,万万不可能诊断错。若说第一次给唐佳人诊脉时,胎儿月份小,看不出,也是自然。可是……那时,她的脉象明明是处子身,这细微的差别,他绝不会弄错。事隔一天,她……她怎就怀有身孕了?且,看样子,至少一个月了。 公羊刁刁觉得头顶天雷滚滚,围着他一顿劈,将他劈得外焦里嫩,却不肯弄死他。这也……太玩人了! 他回过神,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道:“容我再诊诊看。” 不知何时,秋月白竟出现在树下,对唐佳人道:“下来。” 唐佳人激动道:“我……我我我……我有宝宝!我肚子有宝宝!” 他们的对话,秋月白听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出了乌龙,却和公羊刁刁一样,满头雾水。 以她对唐佳人的了解,她绝对还不懂男女之间应当如此才会令女子受孕。一想到她自以为的欢好方式,秋月白的菊花就是一紧。那段绝不美好的回忆,令他眉头微蹙。 唐佳人敏感地察觉到秋月白皱眉,当即问道:“怎么,你不欢喜?”唐佳人一直认为,唐不休就是她腹中孩儿的爹爹。 秋月白慢慢放开眉头,缓缓勾起唇角,道:“自然欢喜。” 唐佳人笑得眉眼弯弯。 公羊刁刁看看二人的互动,瞬间明白了,唐佳人一定是认为,孩子爹是秋月白。再看秋月白的样子,明显……要认! 不,不行!这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 瞧秋月白那个笑,就跟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一准儿没安好心。 公羊刁刁攥着唐佳人的手腕,道:“你别动,我再……再再……再给你看看。” 秋月白伸出手,道:“下来。” 唐佳人心中欢喜,甩开公羊刁刁的手,像一只猴子似的,抱着树干出溜到树下,那动作叫一个利索。 她蹦跶到秋月白的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激动道:“你听见没?刁刁说我怀孕了!最少一个月了!还有九个月我就要生了!” 秋月白点了点头,用带着三分温度的眸子望着唐佳人,道:“你要当娘了。” 唐佳人一个高蹦起,却又立刻稳住身子,道:“我得小心一些,不能瞎蹦跶。” 秋月白道:“还需吃些东西。” 唐佳人撅嘴:“吃不下。” 秋月白道:“为了胎儿好。” 唐佳人道:“你要是这么说,我觉得自己能啃下一头猪!” 秋月白的唇角勾了勾,道:“我也没吃饭,一起吧。” 唐佳人点头,眸光灼灼,饱含希望。 树上,公羊刁刁看得眼热,心肝脾肺都跟着较劲儿疼。他身为半个局外人,看得明白,秋月白这就是在拐人。可恨的是,唐佳人那个没心没肺不懂男女之事的傻妞,眼瞧着就要屁颠颠地被拐跑!对,唐佳人有病,他得给她治治! 公羊刁刁打定主意,打算揭穿秋月白的奸计,却……不知道要如何揭穿。毕竟,说佳人不曾怀有身孕的是他,又诊出身孕的还是他。这才一眨眼的功夫,他怎……怎就诊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公羊刁刁愁肠百转,千言万语只变成一声呼喊:“佳人……” 唐佳人正要扯着秋月白去吃饭,听到公羊刁刁的声音,才想起树上还有这么一位。她停下脚步,仰头看向树上的男子。 第三百一十九章:示威是吧? 树上的刁刁,就像被人遗弃的小兽,单薄的身子让他无法跃下大树,只能发出求救的呜咽声。 唐佳人心中一软,一脸歉意的道:“太开心了,把你忘了。”张开怀抱,“来,你下来,我抱住你。” 公羊刁刁问听此言,一肚子的不快瞬间消失殆尽。几乎没有犹豫,屁股向前一挪,就那么傻乎乎地蹦下去了。 不知哒为何,他是真的相信唐佳人会抱住他。哪怕保不住,一起摔倒,也没关系。 唇角含笑的公羊刁刁被抱住了。抱住他的人,却不是唐佳人,而是……秋月白。 公羊刁刁瞬间瞪了眼睛,怒声道:“哪个用你抱?不是让你躺在床上别动弹吗?你当我的话是什么?待你病了残了别再找我!” 唐佳人安慰道:“别别别……别动怒,我我……我才想起,自己怀有身孕,不不不……不能抱你。哎哎……这这……这怎么又磕巴上了?!” 公羊刁刁扭头看向唐佳人,笑了。一听见唐佳人磕巴,他就知道,自己的磕巴好了。他磕巴了多年,心中虽不喜,却也接受了。可当唐佳人一磕巴,他心里就会产生一种特别温柔的窃喜。就像,唐佳人穿了他的衣袍一样,有种别样的暧昧和温暖。 秋月白松手,放下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站定,伸手摸向唐佳人的手腕,道:“来,让我再给你确诊一下。” 秋月白一抬手,攥住公羊刁刁的手,道:“先吃饭。不急于一时。” 公羊刁刁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手下微微用力,似有它意。 公羊刁刁点头道:“也好。” 秋月白放开公羊刁刁的手,对唐佳人道:“你去厨房看看,要吃什么,吩咐她们做。” 唐佳人应了声,笑嘻嘻地离开了。 公羊刁刁问秋月白:“何意?” 秋月白道:“佳人因唐不休之事,形神俱伤。若因一个小误会,让她能喜笑颜开,未尝不可。”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却又立刻摇头道:“不行。这事儿透着蹊跷,我我……我得好好儿给她看看。” 秋月白道:“佳人心思细腻,却也单纯。过于细腻,便是慧极伤。单纯,却要有人呵护疼爱,才能养出这份得天独厚的单纯。” 公羊刁刁明知道秋月白的意思,是要娇养唐佳人,但他还是刻意装作不知,道:“你的意思是,唐不休将将将……将佳人娇养得很好?” 秋月白淡淡地瞥了公羊刁刁一样,看向厨房方向,道:“这世间,未必只有一个唐不休,会娇养佳人。她若欢喜,便是让她真的怀有身孕,又何妨?” 公羊刁刁气结,道:“你你你……你怎能将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说说说……说得那般云淡风轻?!” 秋月白看向公羊刁刁,道:“你若真心相对佳人好,就把嘴巴闭牢。你只需记得,佳人若不是我的,便是唐不休的,却永远不可能成为你公羊刁刁的。”言罢,向厨房走去。 公羊刁刁像只凶狠的小兽,虽单薄,但眼神却勾外凶悍。他恶狠狠地瞪着秋月白,攥紧了拳头。 黄莲出现在公羊刁刁的身后侧,小心翼翼地低声道:“公子莫要因气恼伤了身子。” 公羊刁刁咬牙道:“欺人太甚!” 黄莲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秋城主所言却是令人不喜,但……却是所言非虚。” 公羊刁刁瞬间转头,看向黄莲。 黄莲道:“公子您想,唐小姐对不休门主的感情多么深厚,咱们是看在眼里的。若非出了变故,二人早就退隐江湖,做一对儿神仙眷侣了。” 公羊刁刁拧眉,道:“屁!顶顶……顶多一对儿野鸡。” 黄莲在心里轻轻一叹,却还是点了点头,道:“对,公子说得对。秋城主横刀夺爱,令人不耻。” 公羊刁刁道:“屁!男未婚女未嫁,谁……谁谁……谁管得着?!” 黄莲在心里重重一叹,知道公羊刁刁并非为秋月白说话,而是在为他自己说话。为了不惹公羊刁刁说话,黄莲违心地道:“公子说的对。” 公羊刁刁却摇了摇头,思忖道:“不不不,你说得也对。秋月白横刀夺爱,确实令令令……令人不耻。”一挺胸抬头,“我我……我……我要替天行道,灭了他!” 黄莲立刻靠近公羊刁刁,小声道:“公子就算要毒死他,也无需声张。这里毕竟是秋风渡,还要小心些才好。医毒本就不分家,以公子的手段,定能神不知鬼不觉……” 公羊刁刁瞪了黄莲一眼,扬声道:“弄死他?!” 黄莲吓了一跳。 公羊刁刁继续道:“我我我……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抢!抢抢……抢佳人,不给他!” 黄莲道:“公子,此事不妥。” 公羊刁刁冷下脸,道:“我我我……我说妥,就……就就……就妥!” 黄莲低垂下头,闭嘴凝眉,心中并不认可公羊刁刁的做法。以往,是因为公羊刁刁身子孱弱,追着唐佳人跑时精神头好,可如今公羊刁刁的身子明显能娶妻生子,就应尽快传宗接代。围在唐佳人身边的男子,个个儿出类拔萃,却也极不好惹。最重要的是,唐佳人的心思不在公羊刁刁的身上,若纠缠下去,还不知道要扯到猴年马月。万一……哪天公子的身体每况日下,如何为公羊家留后? 黄莲何止是心里苦呀。哎…… 公羊刁刁打定主意,让秋月白去挖唐不休的墙角,他挖秋月白的墙角。如此一想,真是令人期待。 当饭菜准备妥当,秋月白对望东道:“将晚饭摆在大厅里。” 望东道:“在屋里吃吧。吃完饭,城主也能马上躺下休息,不折腾。” 秋月白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身上,道:“屋里药味重。” 望东心中一惊,暗道:没想到,城主为了唐姑娘有胃口吃饭,竟如此心细。 望东领命,将饭菜摆在大厅。 秋月白与唐佳人来到大厅坐下。 公羊刁刁不请自来,直接坐在了椅子上,道:“闻着,香。” 秋月白道:“多添一副碗筷。” 小厮应了声,很快将碗筷摆放在了公羊刁刁的面前。 第三百二十章:哎呦,争宠了 待饭菜都摆好,唐佳人端起饭碗,深吸一口米饭的香气,道:“虽然不太饿,但我觉得自己最少能吃三大碗。”夹起一筷子回锅肉,刚要送入口中,就看见秋江滟带着绿蔻娉婷而来。 秋江滟笑颜如花,对秋月白道:“哥看起来精神许多,多亏公羊大夫医术了得。”视线在唐佳人身上一扫而过,就像看不见一样,笑吟吟地坐在椅子上,垂眸看了眼饭菜,“今天这饭菜可真是够丰富的。我哥素来节俭,绝不浪费粮食,却也不喜吃隔夜的东西。”看向公羊刁刁,“不知公羊公子的食量如何,江滟是吃不完这些的。” 唐佳人将肉送进嘴巴里,咀嚼着。 秋江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唐佳人夹哪道菜,秋江滟便夹哪道菜,且用筷子别着唐佳人,不让她夹。 秋月白道:“绿蔻,送小姐回房。” 一句话,令秋江滟变了脸色。 秋江滟收回筷子,假笑道:“哥,我和佳人闹着玩呢。” 秋月白道:“别有下次。” 秋江滟垂眸,点了点头。 唐佳人站起身,照着自己爱吃的几个菜,挨个吐口水。 秋江滟猛然抬头,瞪向唐佳人,不敢置信地道:“你干什么!?” 唐佳人坐下,笑嘻嘻地道:“吐口水啊。” 秋江滟瞪大眼睛,嫌恶地问:“你恶不恶心?还让不让人吃饭?!” 唐佳人学着秋江滟的样子,特无辜地回道:“我和你闹着玩呢。” 秋江滟气极,一指唐佳人:“你!” “噗嗤……”公羊刁刁笑喷了。 唐佳人继续吃饭,看都不看秋江滟。 秋月白拿起筷子,淡定吃饭,心中暗道:佳人看似软面团,却非他人可欺。江滟一再挑衅,是应受些教训。将来嫁人,才不会因为太过跋扈让日子难过。 秋江滟见无人帮自己,一甩筷子,便要走。 秋月白道:“坐下。” 秋江滟最怕这个哥哥,纵使心中百般不愿,却还是坐了下来。 秋月白素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只是安静地吃着饭菜。 唐佳人知他身受重伤,有些较远的菜够不到,便站起身,帮秋月白夹菜。 秋江滟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唐佳人,觉得她不懂礼数,就像个野蛮人,却因不想被秋月白厌恶,而不敢闹得太过,只能干噎下饭,满腹委屈。 公羊刁刁看着热闹,对唐佳人道:“秋城主家的饭,想必比菜好吃。你瞧,秋姑娘噎得多来劲儿。”这话,说得那叫一个顺溜。 唐佳人看向秋江滟,笑了,有心怼两句,却怕一出口又成了磕巴,干脆闭嘴不语。 秋江滟快速吃完饭,放下饭碗,对秋月白道:“哥,我吃好了。”站起身,向外走去。 秋月白道:“我大婚后,让你大嫂为你操办婚事。” 唐佳人惊道:“我我我……我不会!你你你……你看中谁,自己拎包去就行。” 秋江滟站定,猛地回头,眼中含泪,怒声道:“你竟然如此侮辱我?!你当我是你,随便找个男人就能住过去?!我知礼义廉耻,知……” 秋月白一抬手,一道劲风袭向秋江滟。只听啪地一声,秋江滟的头偏向了一边。 她捂着脸,看向秋月白,瞪着不敢置信的眼,道:“哥,你从未打过我。今天,你为了她,竟打我?!” 秋月白沉声道:“娶她,是我所愿。你可不喜,却不能辱她。” 秋江滟尖声叫道:“是她侮辱我!你怎不问她将我当成什么?!” 不待秋月白开口,公羊刁刁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怀揣辱意,自然认为佳人是在侮辱你。其实,她没空。不信啊,你自己看看。”下巴一扬,示意秋江滟看向唐佳人。 但见唐佳人筷子翻飞,正吃得香甜。满满一桌子的菜,被她一一照拂到,还真是不挑口的好娃娃。这天下,除了某个人,还真没有谁能影响她的食欲。 秋江滟被忽视得如此彻底,也是头一次。她呆愣愣地看着唐佳人,一口一口将那一桌子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一颗心瞬间颤抖起来。 唐佳人回过神,看向秋月白,见他正在干噎饭菜,顿觉自己太过分,忙靠过去,小声问:“要要要……要不要来点儿汤?泡饭可可……可好吃了。” 秋月白点了点头。 唐佳人狗腿的端起盘子,给秋月白倒入碗中。 公羊刁刁闭上嘴巴,道:“不能暴饮暴食啊。” 唐佳人道:“连连连……连个饱嗝儿都没打。” 公羊刁刁眨了眨眼睛,道:“我也泡饭得了。” 唐佳人问:“你你你……你要哪个汤?” 公羊刁刁回道:“你觉得哪个好吃,就给我泡哪个吧。” 唐佳人端起肉汤,倒入公羊刁刁的饭碗里,示意他吃。 公羊刁刁道:“手臂不吃劲儿。” 唐佳人用脚踢椅子,坐到公羊刁刁身边,端起碗,拿起勺子,开始喂饭。 秋月白看了眼,没说什么。 秋江滟却不淡定了。她上前一步,义正言辞地道:“唐佳人,你怎能喂其他人吃饭?” 唐佳人回道:“你你你……你也要我喂?” 秋江滟觉得,唐佳人脑袋中的那根筋与常人确实不同。最起码,唐佳人那根筋就特别长,长到能绕晕她,勒死她。 秋江滟看向秋月白,见他无动于衷,心中一喜一怒,交织得人难受。喜得是,秋月白并不简单多在乎唐佳人。怒的是,唐佳人敢当着秋月白的面和其他男子亲近。秋江滟真是越发想不明白,唐佳人到底那点儿好,为何那么多俊杰都喜欢她? 是因为她憨傻可爱,还是大肚能吃?或者是因为她心机深沉手腕了得? 秋江滟不想继续看下去,转身去了厨房,吩咐厨房多做一些甜点,最好是用肥肉和白糖混合着做,吃起来香甜才好。 唐佳人喂完公羊刁刁之后,发现秋月白并没有吃干净碗里的饭,问:“怎不吃?” 秋月白道:“无碍。” 唐佳人觉得,这两个字回答得有些玄妙,略一思索,明白了其中因由。秋月白身受重伤,吃饭自然会扯痛伤口,所以他才回了两个字——无碍。 唐佳人站起身,用脚踢着椅子,回到秋月白身边,自然而然地端起饭碗喂他,口中还埋怨道:“你伤口痛,就早说嘛。” 秋月白的眼神从公羊刁刁的脸上飘过,若有若无。 公羊刁刁难得吃这么多饭,正在那美呢,秋月白如此,心中虽堵,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翻个得意洋洋的白眼送了回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与你同看一个月亮 唐佳人吃饱喝足后,问秋月白:“你你你……你有彩色的薄薄薄……哎,又又……又磕巴上了。你你……你有薄纱没?” 秋月白问:“多薄?” 公羊刁刁问:“你要薄纱干什么?” 唐佳人比量道:“很薄。今今今……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我我我……我想透过薄纱,看见不不……不同颜色的月亮。” 秋月白心中狐疑,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公羊刁刁也没觉得唐佳人有这种心情,却不揭穿她,只是道:“眼下没有,明日派人给你送来。” 唐佳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秋月白道:“有件外衫,蓝色薄纱做成。望东,取来给佳人。” 望东应了声,很快便将外衫取来,送到佳人手中。 秋月白问:“可用?” 唐佳人捧着薄纱连连点头,道:“够用够用。一块即可。” 秋月白和公羊刁刁互看一眼,都没闹明白唐佳人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却在心里种下了好奇的种子。 唐佳人打个哈欠,站起身,道:“睡了。”捧着薄纱外衫,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锁上门。 她慢慢坐在床上,一伸手,取出癸水带,拿在手中,摸了摸。 她的癸水带,一直都是休休做的。一针一线,拼拼贴贴,从歪歪扭扭到工整舒适,并未经历多长时间。可见,他是多么用心。 一个肯为她做癸水带的男子,怎会不喜欢她?怎会喜欢其他女子? 唐佳人晃了晃头,又深吸一口气,拿出秋月白的外衫,在手里比量了几下,终究没舍得下剪子,而是将其整个缠在头上,然后……用薄薄的一层,包住头,系好。 院子里,秋月白对公羊刁刁道:“经历这么多,佳人定睡得不安慰。可有方法,让她睡得沉一些?” 公羊刁刁道:“用药、施针,都可。” 秋月白道:“施针。” 公羊刁刁不疑有他,敲响唐佳人的房门,十分开心地亮出了银针。 屋子里,唐佳人掀开裙子,脱下裤子,透过薄布,看向改变了血色的癸水带,取下旧的,刚要换新的,就听敲门声响起。 唐佳人一惊,问:“谁?” 公羊刁刁回道:“公羊刁刁。” 唐佳人磕巴道:“等……等等……”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想要换上新的癸水带,奈何越是紧张越是出错。几条带子,愣是被她系错了。 公羊刁刁皱眉,用脚尖踢了踢门,道:“开门!” 秋月白走来,喊道:“佳人?” 唐佳人道:“别……别别别……”她想说别进来,可听在二人耳中,怎么都像被坏人挟持的声音。 秋月白以为是唐不休在严防死守中潜了几来,当即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房间里,唐佳人提好裤子,放下裙子,顶着包裹着薄纱外衫的头看向两名不速之客,怒声道:“都都都……都说让你们别进来,还还……还踢门硬闯?!” 二人见佳人这幅样子,都是一愣。 公羊刁刁走进屋里,道:“我没劲儿,可踢不动房门。” 秋月白走到床边,环视一周。 唐佳人跟着秋月白转身,道:“你你你……你找什么呀?” 秋月白不答。 公羊刁刁看见,唐佳人的后面裙子竟然塞进了裤子里。他脸一红,伸手去扯唐佳人的裙子。 唐佳人敏感地转身,瞪向公羊刁刁,道:“你干什么?!” 公羊刁刁回道:“我我……我没……没干什么。” 得,这磕巴又转移了。 位于唐佳人身后的秋月白,看见唐佳人的背影,自然明白刚才公羊刁刁要干什么。为了维护唐佳人的脸面,他也没挑明,而是给公羊刁刁一个眼神,示意他吸引唐佳人的主意,自己则准备动手将掖在唐佳人裤腰里的裙子扯出来。 公羊刁刁心领神会,指着唐佳人的头问:“你你你……你就这么看……看……看月亮啊?不不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闷死自己呢。哈哈……哈哈哈……” 唐佳人一拳头打过去,公羊刁刁向后退了三步,捂着脸,站定。唐佳人一回身,发现秋月白正伸着手,不知要干什么。 秋月白见被唐佳人抓个现形,也不紧张,只是笑了笑。 秋月白不常笑,因为一笑,便如冰山化为春水,让人随之荡漾。 唐佳人看得有些着迷。 公羊刁刁一个箭步冲上去,轻轻扯出唐佳人的裙子。裙子扯到一半时,他看见了一条布绳,似乎系着裙子。公羊刁刁只好改变方法,开始扯绳子。 这绳子,貌似……挺长啊。 公羊刁刁扯得认真,殊不知,唐佳人已经回过神,扭头看向他。 轰地一声,唐佳人觉得自己好像炸了。 她没有多想,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他扯我癸水带! 唐佳人一拳头砸去,公羊刁刁应声倒地,连个为自己申辩的机会都没有,便昏厥过去。 唐佳人立刻扭身,一边放下裙子,一边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已经站在窗边,望着月亮。 此举,可谓是求生本能超级强悍了。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的侧脸,第一次觉得,这人冰山外表下,长了一颗黑乎乎的心。瞧那小样子,谁能想到,他曾看到了什么。唐佳人无法冲上去质问,只能红着脸,将自己扔到床上。 两个人一站一座……哦,不,是三个人,一站一座外加一躺。三个人,躺着的无法发声,醒着的不想说话,就那么尴尬地同在一个屋檐下。 半晌,秋月白回头,看向唐佳人,道:“过来。” 唐佳人不动,装作听不见。 秋月白走向唐佳人,一伸手,攥住她的手。 唐佳人就像烫到般,立刻往回缩手。 秋月白攥着不放,不许她躲闪,低声道:“还记得我们说过,河里捞珍,捞者得。” 唐佳人道:“忘了。” 秋月白低头,慢慢靠近唐佳人,道:“需要我让你记忆深刻一下?” 唐佳人伸手推绝着秋月白,慌乱地道:“好了好了,不就是看月亮嘛,走吧走吧。” 秋月白被推到伤口上,脸色微变。 唐佳人立刻缩回手,道:“我不是有意的。” 秋月白微微颔首,表示他知道。他拉着唐佳人来到窗口,将窗户大大推开,一同望向天外的月亮。 秋月白道:“在我眼中,此时的月亮是乳白色的。” 唐佳人自然而然地道:“在我眼中,它是淡蓝色的。” 秋月白转过唐佳人,让她面对自己。他伸手去解她头上的薄纱外衫。 他的动作很慢,指尖很凉,每次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上,都会形成强烈的对比,令她微微清颤。 不知是不是月亮的原因,今晚秋月白的目光格外温柔缱绻,好似一湖春水,在碧波荡漾间,流入心田。温柔的包裹,多情的滋润,细心的呵护,总要长出茁壮的苗,开出艳丽的花,散出诱人的香。 秋月白望着唐佳人,眼中、心中,都是她。 唐佳人有片刻的失神,险些迷失在这难得一见的温柔中。 待薄纱解开,她迫使自己回神,想要向后逃开。 秋月白却用薄纱罩住彼此,道:“且容我们看同一个月亮。”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心跳突然变快,想要再退,却无路可退。 秋月白环住她的腰肢,将她抱进了怀里。 唐佳人知道这样不对,她还在等一个结果,不能与秋月白相拥看月,这是对休休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自己感情的背叛。 唐佳人欲挣,却听耳边传来秋月白的闷声声。声音不大,却通过她的耳朵,传进了心里。 终究,没舍得推开。 月下,窗口前,两个人的身影笼罩在淡蓝色的薄纱中,令人嫉妒的险些失去理智。 唐不休像只黑猫,悄然无声地爬在墙头,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那令人发狂的一幕。 心口的那团黑色图腾,如同疯了般开始生长,穿过胸口,爬上脖子,就像恶鬼要将人吞噬。 唐不休闭上眼,捂住胸口,用沙哑的嗓子,低语道:“不可以伤害蘑菇。”转身,毅然离开。 秋月白透过薄纱,看向那消失不见的人影。眸光闪闪,收紧了手臂。 唐佳人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秋月白的后背,道:“秋月白,谢谢你喜欢我。” 秋月白皱眉,放开了唐佳人。 唐佳人仰头看着秋月白,笑道:“其实,我也喜欢你。” 秋月白并没有因为这句他渴望已久的话而欣喜若狂。 唐佳人继续道:“我是个笨的,不能像其他女子那般蕙质兰心,能在心中开出万紫千红。我的心里住进了一个人,就会把他当成树,给它浇水,给它捉虫。我会守着他,长成参天大树,然后才会躲在树下,安心的过日子。你不要一把火将我心中的树烧了。他是我的房子,我的家,更是我的希望。我要见他,问问他,是否还要和我在一起。如果他点头,我们之间不会有别人。” 秋月白不语,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望着唐佳人。 唐佳人显得有些紧张,不安地做着小动作。 半晌,秋月白开口道:“我的感情,他不配决定是与否。若你要个答案,我可应你,等他一问便是。”言罢,拎起昏迷不醒的公羊刁刁,走出了屋。 如此霸道,竟令唐佳人哑口无言。 唐佳人躺在床上,自言自语道:“用习惯了休休做的,用其他人做的,就算面料轻柔得像一片云,也不那么舒服呢。”她在床上拱来拱去,很久才睡过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为你失身 夜色中,唐不休行至无人处,一口鲜血吐出,身子晃了晃,却并未倒下。 身后传出轻微的响动,女子的绣花鞋在树后漏出尖尖一角。 唐不休那张沉似水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他笑嘻嘻地转过身,道:“蘑……”看见清荷,闭上了嘴,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阴沉。 清荷被吓到,向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道:“恩公?恩公身受重伤,却还要强行出门。清荷不放心,想跟着恩公,却……跟丢了。清荷笨,只能在这里等。” 唐不休粗鲁地道:“滚开!”转身,继续走。 清荷犹豫片刻,却还是跟了上去。 唐不休穿着夜行衣,就像一只受伤的黑豹,始终挺直背脊,守着自己的尊严,一步步离开热闹。 然,没走几步,终是因伤势严重,一头栽到在地。 清荷忙扑过去,急声问:“恩公?恩公?” 唐不休毫无反应。 清荷伸出颤抖的手,探向唐不休的鼻息。 唐不休突然睁开眼睛,攥住清荷的手。 清荷被唐不休吓了一跳,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儿间叫出声。只因,唐不休的瞳孔竟变得不像人类!就……就好像野兽的眸子,泛着暗红色的光。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黑瞳周围,竟出现一圈红色的线圈。 清荷稳定了一下情绪,颤声问:“恩公,可要清荷搀扶你起来?” 唐不休慢慢坐起身,放开清荷的手,闭上眼,开始打坐。他体内的噬,已经开始风速生长。他若不加以控制,怕是会变成真正的嗜血狂魔,屠杀一切生灵。他不怕屠尽万人,只怕刀尖所向之处,是蘑菇的所在。他不怕被因果惩罚,坠入十八层地狱,却怕……再也见不到她。 他精心养育了十六年的蘑菇,承载了他所有的喜怒哀乐。敌人杀来,他将她推开。明知道很可能将她推入秋月白的怀抱,却……终究不忍她受一丝伤害。 胸腔里气血翻滚,既想一吐为快,又想饱饮一口鲜血,安抚暴躁的灵魂。 唐不休脖子上的黑线越来越多,看起来就像一幅尚未完成的笔墨画。他的眉头紧锁,自知不好。立刻放空心思,用雄厚的内力,慢慢修复起自己的心房。若心房被击垮,他与兽何异? 清荷看见唐不休的脖子上出现几条黑色线。它们好似有生命般,在慢慢扭动生长。然后又慢慢退去。清荷吓得倒退两步,捂住嘴,瑟瑟发抖。 这时,不远处,传来吵杂声。 有三个人,正往这边寻来。 高个子的道:“明明看见一个黑影,怎就没人了?” 胖子道:“小声点儿。没准儿是闻人无声。” 瘦子道:“若是闻人无声,他一定是去看唐佳人的。没有现身大杀四方,定是因这段时间被众高手围攻,身受重伤,不方便动手。你我三人合力,定能扬名立万,将他大卸八块!” 三个人相视一笑,自信心那是前所未有的高涨。 清荷看向唐不休,回想今天一早有人拿着唐不休的画卷在到处搜寻此人,便知眼前遇见了麻烦。 她一个弱女子,平时总被欺凌,能有什么办法从江湖人手中护住闻人无声? 清荷想跑,却又不能跑。不能跑,却又必须跑。 她一狠心,围住脸,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还故意发出一些声。 三个江湖人士闻声而动,调转方向,追了上去。 没等清荷跑多久,便被三人拦住了去路。 高个子道:“怎是个婆娘?” 胖子上前一步,凶恶地道:“说!你半夜在外跑什么?” 瘦子拦下胖子,笑嘻嘻地道:“别吼啊。没看见这是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你这么粗鲁,唐突美人可就不美了。”说着话,手便伸了出去,去扯清荷系在脸上的布,“天这么黑,何苦挡着脸蛋,来,露出来,给哥哥们看看。” 清荷一把打开瘦子的手,撒腿就跑。 一位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 瘦子将清荷拦下,笑嘻嘻地道:“小美人莫要害怕,我等都是侠客,不会为难你。只求月下见美人容颜,就算一死,也无憾了。” 清荷满眼惊恐,捂着脸,向后退去。 高个子挡住女子的去路,并顺手摸了她的腰肢一把。 清荷吓得尖叫:“啊!” 胖子皱眉,道:“喂,你们还追不追闻人无声?” 瘦子道:“追!自然是追。”看向清荷,慢慢靠近,“小娘子,你说,你看没看见闻人无声?” 清荷摇头哆嗦道:“没……没看见。不知大侠口中之人是谁。” 瘦子一脸正色地道:“知不知道,还得……搜搜看。万一你将闻人无声藏在了身上,就是为虎作伥的共犯!”说着,直接扑向了清荷,一手抱住她的腰肢,一手扯下了她用来挡脸的帕子。 乍见那张脸,吓得瘦子一把推开清荷,猛地向后退去,口中还发出一生惊呼:“啊!”许是怕被另外二人嘲笑,瘦子恼羞成怒,竟又上前一步,一脚踹向清荷,口中骂道:“长成这样出来吓唬老子?早死!” 清荷捂着小腹,躺在地上,痛得佝偻起了身子。 瘦子还欲踹,被高个子拦下,道:“好了,别闹了,正事要紧。” 瘦子却道:“你当追兔子呢?那是闻人无声!这么会儿功夫,他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今晚,咱们算是白等了。”眼睛一瞥,落在了清荷的脸上,“这娘们的左脸,还真挺漂亮的。老子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胖子凑上来,仔细打量着清荷,道:“是挺漂亮。” 高个子发出淫笑:“嘿嘿……” 瘦子道:“今晚抓不到闻人无声,总要乐呵一下才好。这有不要钱的,想必滋味更销魂。”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扑向了清荷。 因怕她尖叫后喊来人,三人干脆勒住她的嘴巴,绑住她的双手,将她整个人背靠着树干吊在树上,便火急火燎地冲了上去。 清荷扭着身子,拼命闪躲,却只是徒劳。 她的衣服被撕烂,裤子被扔到地上,裙子被掀开,整个人如同一朵在秋风中摇曳的小白花,微弱地挣扎着,想要摆脱即将凋零的生命,却只是徒劳罢了。 高个子抓起清荷的裤子,围住她的脸,只剩下一双美艳的双眸,在绝望中默默流泪。 高个子兴奋道:“这么看,真是太美了。看一眼,就让老子兴奋!”说着话,他伸手揉搓起清荷,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胖子催促瘦子“你快点儿,快点儿……呃……” 胖子的声音嘎然而止。 瘦子正忙乎着,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胖子的脖子上喷薄而出。瘦子侧目看去,但见胖子的头后仰,有血水从他的脖子里喷出,瞬间染红了瘦子的脸。 胖子就像一坨大肉,直接砸在地上,肉儿颤,血儿流,瞪大双眼死不休。 而闻人无声,则是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们。 一身夜行衣,一头黑发,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就像从地狱里走出的死神。他的右手指间,隐现一个好似尖头的东西,薄如翼,过血而不粘。 瘦子和高个都被吓到。 瘦子张开嘴巴,似乎要尖叫。 闻人无声将中指放到唇边,示意瘦子禁声。 这一个手势,比胖子的死更骇人呐! 瘦子都快被吓尿了。 高个直接抓出两把染毒飞镖,掷向闻人无声。 闻人无声飞出手中暗器,切开高个男人的一枚暗飞镖,直接刺入高个男子的喉咙,了结了他的性命。 瘦子顾不得提好裤腰带,便扑通一声跪在地声,求饶道:“大侠大侠,饶命啊!” 闻人无声微微皱眉,显然不喜欢瘦子说话的声音。他一挥手,隔断了吊着清荷的绳子。 清荷摔在地上,露出两只白玉般修长的大腿,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发愣。 闻人无声将胖子的佩刀,扔到清荷面前,毫无感情地道:“杀了他,或者自己死。” 瘦子一听这话,立刻撒腿就跑,结果,慌乱中被自己的裤子绊倒,直接摔在地上,露出白腚。 清荷的眸子动了动,看向瘦子。她抓起胖子的佩刀,将刀尖插入地面,靠着刀的支撑,慢慢爬起身,而后拔出大刀,在地上拖拉着,一步步,赤足靠近瘦子。 清荷的脚步有些踉跄,但并不柔弱。 瘦子还想跑,却发现闻人无声已经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瘦子求饶道:“小人错了,真的错了,求大侠放过小人吧……”突然出手,偷袭向闻人无声。 闻人无声直接用脚踩住瘦子的手腕,用力一碾。 瘦子的惨叫声没有发出。因为,在他张嘴的那一刻,才发现,他的舌头竟然没了!而地上,则是多出了一条血淋淋的舌头! 这一刻,他深深感受到了闻人无声的恐怖。 清荷来到了瘦子身边,满眼恨意,扬起了手中大刀! 许是因为没有力气,许是因为准头不行,清荷一刀刀砍下,直砍得瘦子血肉横飞,最后还是留了一口气,在血液的流失和无比的惊恐中,慢慢死去。 闻人无声拔出高个喉咙上的武器,用布擦拭干净,收好。 清荷解下系在她脸上的裤子,穿在身上,紧随闻人无声离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发出声音。寂静的,就在魂魄飘荡在无人之地。 第三百二十三章:街遇 秋月白本应在床上躺着休息,可他这种人,素来是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躺着无所事事。更何况,大婚在即,他要忙得事有很多。其中一项,便是陪唐佳人去买头面首饰。 他上无父母,并不知道要如何张罗婚事。一些年长的亲属倒是能用得上,偏偏一个个儿都讲究得很,非要按照古礼来办。此婚事原就匆促,很多事情自然要简而化之。秋月白干脆谁都不用,只吩咐酒水丰盛,嫁衣精美,便可。此举虽委屈佳人,却也是无奈之举。 秋月白穿戴整齐后,拉着唐佳人坐上马车,去了最繁华的街道。 秋城的物资丰富,更是交通要塞。这里的货品琳琅满目,种类之齐全,不亚于京城。其中,多宝斋的头面饰品品相最好,当然,价格也是最高。 马车里,唐佳人打着哈欠,没精打采地道:“你说,要给我买什么来着?” 秋月白道:“头面首饰。” 唐佳人一顿摇头:“不不不,我戴不惯那东西。我们回去睡觉吧。” 秋月白那张如玉的脸颊,因唐佳人的口误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什么叫我们回去睡觉吧?这话现在说来有些孟浪,明天说起,却是正当。 秋月白没有纠正唐佳人,而是道:“秋城中,以极盛楼的美食为最。花样万千,种类繁杂,香甜麻辣,总有一味能让你口齿留香。” 唐佳人那双睡眼朦胧的眸子,瞬间变得神采奕奕。她看向秋月白,用力点了点头,道:“去吃!” 秋月白微微颔首:“买完头面,便去。” 唐佳人用双手托起自己的脸,道:“我曾经有个美好而单纯的小愿望,就是吃遍天下美食。” 秋月白道:“满足你。” 唐佳人怀疑地道:“这么简单?” 秋月白道:“江湖中人,江湖为家,陪你四处走走,也无不可。” 唐佳人指着自己的胸口道:“你看看,你看看……这里是不是跳得十分猛烈?若非我皮厚肉多,这颗心,一准儿冲出胸口,蹦跶而出。” 秋月白的视线落在唐佳人所指的位置上,瞧着那明显起伏的山岭,一张脸……慢慢红了。他一伸手,攥住唐佳人的手,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唐佳人往回缩手,却没扯动,禁不住嘀咕道:“瞧君这孔武有力的样子,着实不像身受重伤之人。” 秋月白闭着眼,道:“周身皆是豺狼虎豹,半分柔弱,都会被分食个干干净净。” 听闻这句话,唐佳人心里就是一痛。她想到,他们出门时,周围那些窥探的目光,让人十分不舒服。她问:“你不是武林正道最厉害的领军人物吗?” 秋月白的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勾。不管现实如何,能被佳人这般认可,他还是挺高兴的。秋月白道:“每隔三五年,武林中都会出现一位领军人物。而这位领军人物,往往都死得莫名其妙。” 唐佳人心中一惊,用力攥住秋月白的手,认真道:“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秋月白睁开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急忙收回手,却又没扯动。她只能扭头掀开小窗帘,看向窗外。一张脸,热乎乎的,需要冷风吹。她暗骂自己:傻呀?缺心眼啊?!都说要撇清关系,这会儿信誓旦旦的做什么?! 唐佳人没有回头,不知道秋月白唇角含笑的样子,多温柔。 车厢里的温度节节高升,唐佳人向外探头不肯缩回来。结果,竟看见华粉墨正扭腰送胯地与两名江湖男子同行。那样子,还真是风骚酥骨,引得男女老少皆探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华粉墨的动作一僵,唐佳人直接一甩小窗帘,缩回头,拒绝看他。华粉墨微微皱眉,便明白了其中缘由。唐佳人,定是因为他为二王爷出力,威胁唐不休乖乖听话而气恼了。 立场不同,本就应该明白,早晚会如此,可为何……仍旧如此不舒服? 身穿黑衣的江湖男子寻问道:“粉墨,为何蹙眉?” 华粉墨展开眉峰,轻笑一声,挑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人家皱眉?当罚!” 黑衣男子点头附和道:“好好,当罚,当罚。” 蓝袍男子与黑衣男子交换了个眼色,道:“如此,便寻间酒家,同饮几杯如何?” 黑衣男子笑道:“自然是好。”看向华粉墨,“粉墨怎么说?” 华粉墨含笑道:“二位的酒量,怕是不如人家哦。” 三人相视一笑,一同前行。 华粉墨落后半步,回首望向唐佳人消失的方向,左手的小拇指虽被他亲手斩断,但指套却还是轻轻颤抖了两下。有时,未必是因为想要杀人,那根挑动神经的小拇指,才会回应他的心思。 马车里,秋月白敏感地察觉到唐佳人情绪不对,问道:“为何不悦?” 唐佳人道:“看见一个讨厌的人。” 秋月白没有继续追问。 马车在多宝斋停下。 唐佳人没灯秋月白起身,直接蹦下马车。 等秋月白从马车里走出来,却见唐佳人站在马车旁边,举着小手,等着给他搭把手。 众目睽睽之下,秋月白的唇角勾了勾,将大手放在了唐佳人的小手上,借着她的一托之力,轻轻落在地上。 白衣翩翩,翩若惊鸿。 冷若冰霜的秋城主,唇角含笑的样子,谁曾见过?如此,还有谁不信他即将大婚? 秋月白这一笑,不知迷醉了多少女子芳心,也敲碎了多少女子的旖旎春-梦。喜欢的那个人要大婚了,新娘却不是自己,此种滋味可想而知是多么酸楚。于是,挑剔的目光都落在了唐佳人的身上。可是,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人家哪里不好。如果鸡蛋里挑骨头,只能说个头太高,不会打扮罢了。 唐佳人从秋月白的手心里扯回自己的手,低声耳语道:“我怎么觉得,路人看我的目光不太友好?” 秋月白眸光清冷地投向那些看客,成功令她们转开眼,不敢再用挑剔的目光看佳人。 唐佳人长嘘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听说过看杀卫玠没?我原本还不信,人能被人看死。现在看来,一定确有此事。以后,我也要练练这看人的目光,若能将人看死,也算是独步武林的神功了。” 秋月白觉得好笑,却并未再展露笑颜,而是道:“那站在你身后的敌人,你当如何?” 唐佳人调皮地道:“不是还有你吗?” 秋月白垂眸看向唐佳人,道:“对,有我。”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秋月白的肩膀,负手走进了多宝斋。 秋月白举步跟在唐佳人的身后。 掌柜知道秋城主亲自登门,自然将镇店之宝统统拿出来供他挑选。至于价格,哪里还有什么价格?这多宝斋,就是秋月白自己的产业。他完全可以让掌柜将头面带去秋风渡里供佳人挑选,却偏偏带她出来走走,自然有他的打算。 唐佳人的喜好和大多数女子不一样,美丽饰品她也喜欢,但却更喜欢美食。心中惦记着美食,挑选起头面来便显得不太走心。 秋月白将一切看在眼中,便做主为她选了三套镶嵌了不同宝石的头面,而后直奔极盛楼。 午时,极盛楼里正热闹着。 一楼有人唱菜名,听着就让人食欲大增。二楼有二十来间雅间,为贵客提供更私密的空间。 掌柜亲自出迎,笑得格外热情。 秋月白带着唐佳人直接登上二楼的雅间,唐佳人却道:“我要在一楼吃,热闹。” 秋月白明白,唐佳人这是想打探唐不休的消息,没有戳破,只是道:“二楼靠近天井的位置,一样能听到一楼的热闹。” 唐佳人点头:“好,那就二楼。我也怕自己吃得太多,吓到别人。” 掌柜亲自将二人引领至二楼天井处,并吩咐小二立刻上菜。显然,秋月白不但算好了时间,且早已安排妥当。 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被一一端到桌子上,唐佳人那双眼睛变得灼灼明亮,就像见到小鱼干的喵咪,就差将所有菜都搂到怀里,说: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不用招呼,唐佳人拿起筷子,风卷残云。一双耳朵,却始终支棱着,听着楼下的动静。 有人说:“知道吗,闻人无声又杀了三个人!啧啧……你们一准儿想不到,闻人无声这次杀人,还脱了人家的裤子。你们说,这算什么事儿啊?!” 唐佳人暗道:正事儿!一准儿是那人下作,令休休不喜。 有人说:“自此闻人无声出现,这江湖就变得腥风血雨。哎……何时,才能还江湖一个安宁?” 唐佳人暗道:人死后,遇见盗墓的,也得不到安宁。江湖想要安宁,你傻不? 还有人说:“我和你们说,天刚擦亮的时候,我似乎看见闻人无声在河边溜达。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啧啧……那女子衣裳不整,一看就知道,两个人……嘿嘿……” 唐佳人一口菜呛到了喉咙里,咳得撕心裂肺。 秋月白伸手,拍了拍唐佳人的后背,道:“仔细些。” 唐佳人站起身,捂着嘴,道:“我去咳咳……”撒腿跑出雅间。 她本是想直奔楼下,扯那人问问究竟,却被人一把捂住嘴巴,扯进了另一间雅间。 第三百二十四章:野中烧 被人掠走,唐佳人非但不怕,反而心中满是喜悦之情。 当那人拿开捂着她嘴巴的手,唐佳人激动地转身,嘴唇轻颤“休休”两个字,就要投入那人的怀抱。 然,眼前之人,却不是她朝思暮想的休休,而是……华粉墨。 唐佳人眼中的失望和愤怒,瞬间代替了激动与喜悦,转换得是那么自然,自然到华粉墨尚未仔细体会那种甜美滋味,尚未记住那可以点亮灰暗天空的神采,便被利刃刺入胸口,痛。 唐佳人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华粉墨,连句话都懒得和他说。 华粉墨愣了愣,突然出手,拦下唐佳人,将她按在墙上,不许她动。他说:“告诉我,为何?” 唐佳人挥开他的手,一脸厌恶地道:“是叛徒,天生就会背叛!你偷我的书,要挟休休,最是无耻!但凡伤害休休的人,都是我至死方休的敌人!华粉墨,从此后,我和你再无瓜葛!”一用力,推开华粉墨,就要走出雅间。 华粉墨的睫毛轻颤,来不及细想唐佳人对他的厌恶,只是希望,她不要走,不要夺走他闻之下饭的味道,不要带走他仅存的一丝微暖。他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道:“别走,让我想想……” 唐佳人想要的是解释,而不是想想。若连解释都没有,想想如何继续骗他,又何用?! 唐佳人绝情地道:“想想如何继续骗我?华粉墨,你真令我厌恶!”一把甩开华粉墨的手,一头冲出雅间。 秋月白已经等在门口。 华粉墨透过慢慢关合的门,看见秋月白自然而然地牵起唐佳人的手,留给他一个淡漠的眼神,慢慢向楼下走去。 华粉墨低垂着眼,就像失去灵魂的美丽玩偶,静静站立着。唯有他戴在左手尾指上的金色指套,在一下接着一下不停地颤抖着。 斜对面的雅间里走出一位黑衣男子,喊道:“粉墨,粉墨?你在哪儿?不会是逃酒吧?哈哈……哈哈哈……” 华粉墨的睫毛轻轻颤抖一下,缓缓抬起眼,木然地走到门前,拉开房门,走出雅间,笑得格外妩媚地道:“哪个逃酒?” 黑衣男子的眸子一亮,道:“共醉如何?” 华粉墨笑道:“好。” 黑衣男子一伸手,攥着华粉墨的手,将他拉进了雅间,与蓝袍男子共饮。 酒水一杯杯灌下,有些扬到了脸上,有些落在衣服上。 扬到脸上的,花了妆;落在衣服上的,沁入肌肤,钻入心里,让人醉得狠些。 黑衣男子和蓝袍男子看出华粉墨化了妆,彼此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黑衣男子拿起酒壶,高举,道:“二王爷让粉墨来招待我们兄弟二人,定是真心实意。粉墨与我们相处甚欢,也定要真情实意才好。来来,我们喝!”将手中酒壶高举过华粉墨的头顶,倾倒而下。 华粉墨张开嘴,后仰着脖子,任由那滚烫的酒水入腹。 一壶酒水被他喝得一干二净。 黑衣男子赞了声好,又拍开了一坛酒水。 蓝袍男子拿出帕子,给醉了七分的华粉墨擦了擦脸,道:“瞧这喝得,满脸都是。得,这酒都溅到眼睛里,将眼儿辣红了。”手下飞快地擦拭着,终是见到了粉墨真容。 一张清水芙蓉面,双颊泛着醉人的红晕,比女子的腮红更多了三分自然和七分风流。柳叶眉,新月眼,眼角眉梢都睨着万种风情,眼中却有种危险的风雨飘摇。他的唇瓣殷红,无胭脂而占尽颜色,又因酒水的滋养,泛着诱人的光泽和迷人的酒香。 一眼,便醉。 黑衣男子和蓝袍男子都愣住了。 他们只知华粉墨年纪不小风骚酥骨,不知道,那瞒天过海的妆容下是一站令人魂牵梦系的脸。 如此身段,如此容颜,就算是绝世美女,也不过如此。 且,又有哪个女子比他更妖媚? 这男子,简直就是狐妖,单单一个眼神,就能令人为他疯狂至死。 蓝袍男子禁不住用手去抚摸华粉墨的脸,却被华粉墨一把推开,道:“再来!”抓起杯子,一饮而尽。 黑衣男子和蓝袍男子都心有所动,自然陪着华粉墨痛饮几杯。 酒过三巡,华粉墨做着傻笑两声,慢慢闭上眼,一头磕在桌子上,醉死过去。 看似醉得不省人事的两名男子坐起身,拍了拍华粉墨的肩膀,不见他有反应,便心照不宣地将人架起,直奔客栈而去。 马车上,华粉墨张开朦胧的醉眼,看向抱着他上下其手的两名男子。 二人的动作微滞,面露尴尬之色。 黑衣男子道:“粉墨这等姿色,便是绝色女子,也比不得。” 蓝袍男子道:“未曾尝过男子滋味,却对粉墨一见倾心,不如大被同眠,全了彼此这份情谊。” 华粉墨半眯着眼,撩人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扫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继而一发不可收拾。 二人不解其意,却被其风采所惑,很不得死在华粉墨的肚皮上。 黑衣男子道:“粉墨如此颜色,却遮在妆容之下,实在可惜。” 蓝袍男子道:“它日见惯了花魁,却抵不住粉墨这一笑倾城啊。” 黑衣男子道:“粉墨,我们兄弟二人真心悦你,你可给个话儿?” 蓝袍男子点头,道:“是了是了,粉墨能为二王爷所用,定非常人。不知,粉墨可喜欢我们兄弟二人?” 华粉墨柔媚酥骨地问:“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呢?” 兄弟二人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 华粉墨唇角噙着笑,闭上眼,道:“野外一游,方得其味,方知精妙。”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兴奋之色。当即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到荒郊野外无人处。 大家都是男人,不像女人那么矫情,随便找个地方鬼混一下,才最有滋味。 尤其是,一想到华粉墨很可能是二王爷的人,二人就更兴奋了。 二王爷高高在上,他的妻女高不可攀,可若能睡了二王爷的人,无论从心里还是身体上,都能得到极大的满足感。于是,一种想要蹂-躏高贵的残暴,在彼此心中悄然滋长。 车夫也是有眼力见儿的,将车赶到地方后,便躲到一边偷着乐去了。 马车里,兄弟二人将华粉墨围在了中间。 华粉墨拔下头顶的发簪,放下一头青丝,似祸国妖姬般微扬着下巴,轻咬唇角,露出一记魅惑众生的笑。 兄弟二人的呼吸急促了。 华粉墨伸手去扯蓝袍男子的外袍…… 马车摇晃,伴随着男子的闷哼声,显得格外淫-靡。 车夫偷窥着车内的动静,心痒难耐,终是按耐不住,偷偷靠近,想窥探三分春色,饱饱眼福。 他透过车帘缝隙,看向车厢内的情景。 一只钢刺直接刺入他的眼睛,穿透头骨,又迅速拔出。 车夫连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魂魄散开。 车帘被一只手掀开。那只手纤细柔美,圆润饱满的指尖,沾了艳红色的血,就像涂抹了胭脂花,有种诡谲的迤逦在悄然绽放。 帘子掀起,华粉墨坐在了车板上。 车帘落下,挡住了车厢里的两具尸体。 华粉墨一只脚踩在车板子上,一只脚垂在车板下,轻轻晃动着。晃动的那只脚上没有鞋袜,干净漂亮的脚白皙粉嫩,宛若佛主莲花座下的一片荷花瓣。一滴血,从他的小腿划下,顺着脚踝流淌过脚尖,而后坠入泥土中,流下一个暗红色的圆点。 华粉墨将身子后仰,双手撑在车板上,眯眼望着天上的阳光,轻轻哼唱着什么。 他的表情似乎十分放松,就像一个出来踏青游玩的小顽童。若非满身酒气,血染嫣红,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刚刚杀了三个人。 不知为何,身上的痛苦竟令他心安。 那些因为某人的言语,而变得不知所措的心,在酒水与鲜血的浇灌中,奇迹般的被淹死了。 是的,淹死了。 他从不觉得自己怕什么,也不认为自己还算是一个人,他将自己活成了走狗,就从未渴望过做人。 有个人出现,她的身体有好闻的味道,她的尾指和他一样,有条浅浅的红线…… 他以为,见到了希望。 实则,她的出现,只是为了推他一把,让他看清楚自己是谁,不过就是二王爷身边的一条恶犬罢了!恶犬尚能咬人,便留着逗弄几天。恶犬无用时,杀了吃肉也无不可。 这是他的命,挣不开的。 华粉墨伸出一只手,捂住眼睛,遮挡住头上的一片阳光。那样刺目的东西,果然不适合他。 他就应该老老实实的生活在地狱里,不应该心存幻想,渴望阳光。 将手探入车厢,摸索着,抓到自己的鞋袜。 黑衣男子没有死透,一把攥住华粉墨的手腕,气力不足地咬牙道:“可是……二王爷让你动手?!” 华粉墨扯回自己的手,将寻到的鞋袜重新穿回到脚上,跳下地,将火折子扔到车上。 他看着火光慢慢燃起,幽幽道:“二王爷是谁?只是恶狗不想被吃肉罢了。”衣袍翻飞,直接转身离开。 车厢里传出黑衣男子痛苦的哀嚎声。声音并未持续多久,便嘎然而止。 在痛苦面前,死是解脱。 第三百二十五章:饶你不死 三日小筑是个什么地方? 若住在三日小筑的是一位浪荡公子,这里便是风花雪月之地;若住在这里的是一位博学之士,这里便是读圣贤书之地;如今,住在这里的是孟家兄弟,自然就变成了秘密集散地。 巳时初,一辆马车在六位护卫的随行下,从东风客的后门驶出。路过成衣铺子的时候,停了片刻,而后继续前行。 马车离开后不久,一位头戴幕篱的女子用宽大的斗篷裹着自己,步伐蹒跚地来到三日小筑,昏倒在了门口。 孟天青从三日小筑里走出,正要去寻佳人,却看见这么一出。 他蹲下,掀开女子的幕篱看了一眼,又立刻放下幕篱,站起身,对门房道:“备车,把茹夫人送回东风客。” 两名门房应道:“诺。” 两名门房上前,架起茹夫人。茹夫人的幕篱掉落,露出了那张惨无人色的脸。 孟水蓝的软轿抬出大门,自然看见了被架起的茹夫人,禁不住微微皱眉,问:“怎么回事儿?” 孟天青回道:“谁晓得?这女人一天两天的总往这边跑,当我们百川阁有免费的饭菜不成?” 孟水蓝道:“抬她进去,找大夫给她看看。” 孟天青道:“哥!你别没事儿找事儿!” 孟水蓝虚弱地道:“她好歹是我师妹,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孟天青不悦地嘀咕道:“我要去寻佳人,你就留下来好好儿照顾她吧。” 孟水蓝轻咳几声,才继续道:“此时此刻,公羊刁刁应该在秋风渡,我们空手去不好,不如带者患者一同前往。事出有因,想必秋城主也会打开大门。” 孟天青的眼睛一亮,道:“哥,你真是老奸巨猾啊!” 孟水蓝轻叹一声,道:“让你好好儿学习你不肯,此时怎能用老奸巨猾来形容?这明明是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啊。” 孟天青没继续和孟水蓝逗哏,当即指挥起人,将茹夫人抬进了马车里,一同直奔秋风渡,去寻公羊刁刁。 与此同时,唐佳人和秋月白回到了秋风渡。等待他们的,自然是公羊刁刁那张臭脸。 公羊刁刁道:“一一一……一个身受重伤,一一一……一个怀有身孕,你你……你们出去做什么了?为何不带上我?” 望东从外面入内院,对秋月白低声道:“主子,望东有事禀告。” 秋月白微微颔首,对公羊刁刁道:“秋某已经无碍,公羊公子无需如此费心,请回吧。”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认真负责!”看向唐佳人,发现她脸色并不好,忙上前一步,伸手去抓她的脉搏,“怎么了?可是不……不不……不舒服?” 唐佳人不让公羊刁刁诊脉,将手缩到身后。 望东低声对秋月白道:“主子。” 秋月白不再耽误,举步走向书房。 院子里,公羊刁刁契而不舍地道:“让……让让……让我诊脉看看。只只只……只要有一口气,保你不死。” 唐佳人幽幽地道:“刁刁,我心情不好,得食补。” 公羊刁刁道:“这样啊,那就出去吃吧。我我我……我不会做饭。不过,吃饭不耽误诊脉。多多多……都少人求我,我都没空呢。” 唐佳人仍旧背着手,道:“就你那医术,我现在深表怀疑。一会儿说我没有怀孕,一会儿又说我怀有身孕。真的,你对自己产生过怀疑没?” 公羊刁刁的手僵在半空中,慢慢收回,道:“以前,从未怀疑;现在,深感疑惑。”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我是不会让你拿我练手的!” 公羊刁刁气结,骂道:“傻货!” 唐佳人扭身,从公羊刁刁身边走过。 公羊刁刁将手探入怀里,抓出一把各种颜色的薄纱,道:“这个,给你。” 唐佳人站定,看向公羊刁刁,取走他手中的薄纱,咂舌道:“这么多颜色。”她脑补出自己将这些薄纱分别系在眼睛上,从而看见不同颜色的癸水,忍不住感叹那是何等的……壮观啊!真是,不忍直视。 公羊刁刁见唐佳人不接,直接塞进了她的手中。 唐佳人脸一红,急忙将那些薄纱塞进了怀中。于是,她的胸口支棱起一个碗大的包,看起来着实怪异。 公羊刁刁见唐佳人红了脸,他的脸也随时变得滚烫,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会用一双眼睛偷窥着佳人的大红脸。 秋月白进入书房,却没有急着听望东回报事情,而是先推开了窗户,后才坐在椅子上,一边听望东报告,一边望着院中二人。 世人皆有眼色,看得懂眉眼高低,可这公羊刁刁却不。他竟敢明目张胆地来挖自己墙角,这是嫌命长?再者,佳人脸红,定是因为那各色薄纱的作用,而非其它。偏偏公羊刁刁不懂。 望东道:“主子,城中各方势力混乱,已经闹出十多起武斗事件。” 秋月白问:“可寻到唐不休的落脚处?” 望东回道:“有人称,看看他和清荷在一起。如今,二人却不知所终。” 秋月白凝眉不语,半晌才道:“查一查清荷。” 望东道:“主子怀疑她?” 秋月白转回头,看向望东,道:“一个无依无靠的渔娘,却生出那样一双眉眼。事出反常,必有妖。” 望东领命,道:“诺!” 秋月白接着道:“此事,不急于一时。” 望东心中疑惑,却并未问出为何,点了点头,道:“主子让望东派人查琼姿的来历。望东派人去了花船上,却从老鸨处得知,那琼姿受惊过度,竟跳河自尽了。” 秋月白转头看向窗外,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望东诧异地问:“主子不奇怪?” 秋月白道:“若她留下,才奇怪。” 望东皱眉思忖不语。 秋月白站起身,走到窗前,道:“你一定认为,是我出手栽赃陷害唐不休?” 望东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直接应道:“是。” 秋月白道:“我出手,不假,却不过是顺了某些人的意罢了。从我被刺开始,就已经有人开始布局了。那人,知道唐不休是谁。”微微一顿,“而我,却不知他是谁。” 望东愣怔道:“还有人比主子更善布局?” 秋月白若有若无地一笑,道:“看三步者,聪敏;看五步者,大才;看八步者……图得绝非个人恩怨、儿女私情。你当唐不休甘愿被绑在池塘中为何?” 望东问:“他甘愿被绑,难道不是因为受二王爷威胁?” 秋月白道:“二王爷,一个王爷罢了。唐不休若想一走了之,谁能拦得住他?” 望东抱拳道:“还请主子指点。” 秋月白道:“他要等的人,自然和我一样,是那真正看透八步之人。唐不休要他露出尾巴,浮出水面,方知那人要得到底是什么。” 望东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问:“主子可知那人是谁?” 秋月白望着院子二人,眼中划过不悦之色,回道:“不知。还有何时?” 望东道:“战魔宫的人在寻战苍穹。百川阁许诺,会给他们战苍穹的消息。昨晚有人想要混入黑崖,被我们的人识破,逃得倒是快。看样子,应该是百川阁的人。” 秋月白道:“既然如此,就给他们一个战苍穹好了。” 望东向秋月白靠近两步,仔细听他吩咐。 院子里,公羊刁刁和唐佳人又爬到了树上,并肩坐着。 公羊刁刁问:“为什么不开心?” 唐佳人扫了他一眼,不语。 公羊刁刁问:“怎不回话?石头被猫叼走了?” 唐佳人哀怨地道:“你你你……你不磕巴了,我我……我一定会磕巴。不不……不想说话。” 公羊刁刁眉飞色舞地一笑,问:“我磕巴那么多年,我不还是照样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幼时,我懂事时,也不想说话,可是后来,我发现,你越是不说话,一单开口,就会有人笑话你是个磕巴。为了不让别人笑话我,就开始试着说话。过程不如意,结果却不错。现在,我倒是觉得,我一磕巴起来,说话虽然费劲,但那些听我说话的人应该比我更累。我一张嘴开开合合,他们却要好多人跟着我干着急。其中妙趣,你得自我体会啊。不要怕,你慢慢就习惯了。” 公羊刁刁一旦不磕巴,说话就跟蹦豆是的,真是又快又稳又顺溜。 他噼里啪啦蹦完了,将唐佳人崩得四分五裂、风中凌乱。她知他不容易,刚要心疼一下,却被他炸个面目全非。啥叫慢慢就习惯了?她一点都不想习惯! 唐佳人将双手交叉,示意公羊刁刁闭嘴。 公羊刁刁却喜笑颜开地道:“不知为何,与你一起,我总有很多话要说。” 唐佳人干巴巴地道:“你你你……你这样,会让我一句话也……也也……也不想说。” 公羊刁刁道:“你不用说啊。你听我说,我说给你听。” 唐佳人垂眸看了眼地面。 公羊刁刁警觉地道:“你要干什么?千万不要动歪脑筋,我这俩手臂还痛着呢,不用夹板是觉得那东西不好看,你可千万别把我踹下去。若是两条腿也断了,我就得乌爬了。” 唐佳人原本乌云密布的脸,瞬间绽出璀璨笑颜。她道:“好吧,饶饶饶……饶你不死。” 第三百二十六章:逆天的帕子 在树影斑斓中,公羊刁刁与唐佳人相视而笑,就像两只蹲坐在树上的顽皮猫咪,有着两小无猜的情谊。谁知道,这二人,在前几天还喊打喊杀的闹腾不停。 喜欢一个人,无需时间长短,却要岁月见证;恨一个人,往往都源于一个真相或者误会,简单粗暴,那是岁月都拯救不了的错综复杂。实则,无外乎情深情浅罢了。若不在乎,哪里有老是不想见的执着? 公羊刁刁这人,善于望闻问切,却不大会看人眼色。 她见唐佳人开心,便挪动臀部,向她靠近两分,问道:“你为何不开心?刚才啊,你眉心的皱纹都能夹死蚊子了。” 唐佳人的笑脸消失不见,眉毛再次皱起。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轻叹一声,道:“不不……不值得多思。”晃了晃头,似要甩出心中的烦闷。 公羊刁刁从兜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了唐佳人,不太自然地道:“拿去。” 唐佳人诧异道:“送我的?” 公羊刁刁转开目光,微微颔首,道:“对。看你不开心,送你份礼物,我都没想过,自己竟是这样的好人。” 唐佳人伸手接过荷包,打开,倒出里面的东西在掌心。 那是一对儿耳环,绿莹莹的,流光溢彩,就像两只猫眼格外讨喜。 唐佳人看着喜欢,唇角的笑容再次绽放。她将耳环提溜在手指间,对着阳光眯眼看,赞道:“真好看。这这这……这小东西,若能雕琢成两颗白菜,一定……一定……一定很有食欲。”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道:“你若不喜欢,还我!” 唐佳人直接将荷包扔还给公羊刁刁:“给你。” 公羊刁刁一颗少男心,瞬间碎裂成千万条,随风飘荡。他将荷包攥在手中,浑然不觉小臂疼。捏着捏着,渐渐察觉出不对。因为……荷包是空的。 公羊刁刁转头看向唐佳人,发现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轰……公羊刁刁的脸瞬间红透了。 他磕巴道:“你你……你怎么这样?!太太太……太过分了!” 唐佳人狡黠地道:“我说给你,又没说要给你什么。你送我耳环,我用上荷包,还给你,咋啦?不符合江湖规矩呀?” 公羊刁刁闭嘴,不语。 唐佳人用胳膊肘顶了顶公羊刁刁,道:“说话啊,聊天呀,你不是很喜欢说吗?” 公羊刁刁耷拉着肩膀,道:“不不……不想说了。” 唐佳人猖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终于不磕巴了。 公羊刁刁望着唐佳人嘚瑟的笑脸,眼神有些痴迷。 唐佳人察觉到公羊刁刁的目光,转眸看去,问:“看啥?” 公羊刁刁道:“随便……看看。” 唐佳人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不是随便给别人看的人。”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也不是随便看别人的人。” 二人说完,都扭开头,不看对方。 半晌,公羊刁刁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叠得十分工整的手帕,递给了唐佳人,道:“这个,也给你。” 唐佳人咂舌道:“你到底藏了多少东西要给我?”说这话,伸手去摸公羊刁刁的胸口。 公羊刁刁被摸,一动都不敢动,直挺挺地僵在那里。 唐佳人没摸到其它东西,收回手,抓过帕子,展开。 这只手帕十分特别。白底上绣着一棵大树。树下有只圆滚滚的肥兔子正抱着萝卜啃。兔子憨态可掬,萝卜水灵灵的醒目。绣工不见得多好,却是真是一见心喜。 唐佳人用手抚摸着那块帕子,道:“这料子真好,这上面秀得东西也好看。小兔子胖乎乎的,萝卜瞧着就可口。”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公羊刁刁的双颊红似火,忍不住快语道:“我洗过了。” 唐佳人不解,问:“送人帕子,还要提前洗一洗吗?” 公羊刁刁紧张地磕巴道:“我我我……我爱干净。你你你……你喜欢就好。这这……这是我亲自秀的,你你……你留好。”一扭头,又看向别处,不敢和唐佳人对视。 唐佳人面露不解之色,又摆弄了一会儿手帕,用帕子抱着耳环放进怀里,询问道:“对了,我上次拿块帕子给你擦汗,那帕子不见了,在你哪儿不?” 公羊刁刁立刻正视向唐佳人,瞪着眼睛道:“不在。” 唐佳人嘀咕道:“不在也好。要不然,还得烧了。” 公羊刁刁忙追问道:“为何?” 唐佳人重重吸入一口气,又吐掉一口气,这才道:“那帕子原本也不是我的。” 公羊刁刁瞬间瞪大眼睛,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稳了稳情绪,却无论如何都稳不住。他颤声道:“是……是谁的?” 唐佳人烦躁地道:“说了你也不认识。问那么多干什么?不会是你偷了我的帕子吧?” 公羊刁刁摇头道:“不是我。” 唐佳人用手捧着脸,左右晃了晃,道:“真是烦呐。” 公羊刁刁的眼睛一动,道:“我是大夫,你你……你可以和我说说。” 唐佳人撇嘴,一脸的嫌弃。 公羊刁刁契而不舍地道:“我我……我们就来说说,那帕子,是是……是谁的?”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挺胸抬头,拿出救人性命时的沉稳。 唐佳人的情绪得到安抚,这才开口道:“帕子是华粉墨的。” 一句话,七个字,却将公羊刁刁劈了个外焦里嫩。他的记忆瞬间挪到了昨晚,他……他用帕子裹住自己那不可言说的地方,被……被华粉墨撞个正着。怪不得他说:你和我,不可能。 当时,他还在想,这人莫不是有毛病吧?莫不是看谁都像断袖?就算他是断袖,也不会选个比自己只强壮一丢丢的华粉墨啊。 今时今刻,答案揭晓,公羊刁刁好想一头撞唐佳人身上去!死了算了! 今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华粉墨? 哎呦,好想死! 唐佳人不知公羊刁刁心中所想,仍旧沉寂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可自拔。她扯着衣袖,烦躁地继续道:“华粉墨是二王爷的人,却也是我的朋友。我一直认为,他打算弃暗投明,和我一伙儿斗白毛,结果……他接近我,只是为了从我身上取走信物,用来威胁休休。若非他背叛我的信任,休休也不会被捆在池塘里。若休休没被困,就不会扯出那么多事情。我俩联手,休休打九百九十个,我打十个,谁还能奈何我俩?”眸子垂下,挡住眼中的恨意,勾了勾唇角,“你说,这样的人,多可恨呐。”抬起左手,“你看,我这根小拇指竟然和他一样,都有个红线圈。线圈很细,不太容易看,你得贴近点儿。” 公羊刁刁捧着唐佳人的手,看着那根细小的红线圈,又是一愣。 唐佳人缩回手,一股脑地道:“刚才心烦,就是因为看见了华粉墨。真希望,以后他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说着,还挥了挥拳头。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回望公羊刁刁,问:“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认识华粉墨呀?” 公羊刁刁道:“粉墨,昨晚来寻我,问……问我能不能把他的断指接上?他他……他的左手尾指断了。是……是他自己切断的。我我我……我不知道原因,却知道,他心思重,做事够狠,却也善待朋友。若他当你是朋友,定不会害你。” 唐佳人的眸子缩了缩,心中划过异样,却没有开口说话。 公羊刁刁继续道:“他送……送送……送我一盒药膏,说是谢我帮他通知……通知唐不休和唐佳人。” 唐佳人缓缓眨动一下眼睛。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道:“小福山,第一次见面,你你你……你打了我。我我……我却是受他所托,去提醒你,小心……二王爷的追兵。只不过,晚了一步。唐不休够凶,将人都杀了。” 唐佳人的眸子突然睁大,看样子就像被人点穴一般,动弹不得。 公羊刁刁靠近唐佳人,歪着头,看着她的那双大眼睛,目露狐疑之色,问:“怎么了?” 唐佳人不语。 公羊刁刁收回目光,想起有关帕子的误会,嘀咕道:“这回,误会大了。” 唐佳人回过神,点头附和道:“许是真有误会。”手撑着树干,就要往地上跳。 公羊刁刁眼疾手快拉住唐佳人,喝道:“干什么?!” 唐佳人回神,看向公羊刁刁,道:“我好像对他说了些狠话。” 公羊刁刁问:“什么狠话?” 唐佳人摇头,咬唇,不语。她当时说那些话,是认真的,却也是伤人的。如今,听完公羊刁刁的话,她心中惶惶,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十分残忍的事。 公羊刁刁又问:“能死人不?” 唐佳人摇头。 公羊刁刁十分自然地口吐毒液道:“死死死……是不了,就没事儿。” 唐佳人痛苦地道:“我的话,一定伤了他。像华粉墨那样的人,一定没什么朋友,否则,他也不会和你成为朋友。” 和他交朋友怎么了?!怎么了?! 公羊刁刁觉得,他的恶毒言语,远不如唐佳人乱箭伤人来得杀伤力大。 第三百二十七章:别找我,找狗! 院子里开始张灯结彩,布置起了新房和院子。处处红彤彤一片,既喜庆,又让人烦躁。 唐佳人道:“不行,你别拉着我,我得去找华粉墨。” 公羊刁刁呲牙咧嘴地道:“别别别……别挣。我手臂疼。” 唐佳人停止挣扎,愁眉不展地道:“有人丢东西,有人丢银子,为哈我总丢人呢?休休丢了,华粉墨也丢了。这会儿,就算我去寻他,他也未必想要见我。” 公羊刁刁心生嫉意,翻个白眼,用脚踢了踢唐佳人的脚,问道:“你你……你真要嫁给秋月白?” 唐佳人没有回答。 公羊刁刁急了,道:“你到底怎么想的?脑子可……可可……可在?!” 唐佳人一扬下巴,气呼呼地道:“休休不来,我就嫁给秋月白!” 公羊刁刁问:“认真的?” 唐佳人顿了顿,才回道:“极是认真!” 公羊刁刁头上的青筋蹦起,竟是手脚并用从树干上站起来。 唐佳人怕他摔倒,忙站起身,去拉他,口中道:“别动别动,快坐下……” 公羊刁刁一脚踢在唐佳人的脚脖上。 唐佳人吃痛,身子一歪,直接从树上栽了下去,整个人就像糊大饼子似的拍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公羊刁刁愣了愣,发出惊叫声:“佳人!” 唐佳人的手指动了动,慢慢翻过身,看向公羊刁刁,呲牙咧嘴地道:“我说,我要下来。你非扯着我,不让我下来。我不让你下来,你却踢我一脚,将我踹我下来。为啥?甚是疑惑呢?” 公羊刁刁一急,说话更不利索了。他急着直跺脚,最后竟不管不顾地从树上纵身一跃,直奔唐佳人而来。 唐佳人的眸子瞬间睁大,在灵魂深处发出嘶吼:啊!!!要命了! 所幸,秋月白赶来得十分及时。他直接抱住了公羊刁刁,避免唐佳人二次受伤。 唐佳人狠狠地嘘了一口气,瞧着悬在自己上空,与自己面对面的公羊刁刁,发次内心地唏嘘道:“你跳下来的时候,我想,你一定是要与我同归于尽。” 秋月白一扬手,将公羊刁刁抛起。 公羊刁刁在半空中翻个身,勉强站稳,道:“是是……是根毛!”天知道,他刚才一定是被吓傻了,才会犯傻,从树上一跃而下。 秋月白被公羊刁刁撞得伤口裂开,眉头微皱,却并未言语,而是一弯腰,抱起唐佳人,向屋里走去。 唐佳人想到自己怀有身孕,当即一手捂住小腹,一手伸向公羊刁刁,颤声道:“快……给我看看,我的宝宝是否安好?” 公羊刁刁忙来到唐佳人身边,伸手搭上她的脉搏,为她诊脉。 秋月白脚步不停,公羊刁刁跟在旁边脚步也不停。 进入门口时,公羊刁刁松开手,盯着自己开始颤抖的手指,一脸被雷劈中的傻样。完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懂岐黄之术,更怀疑自己神医的名头,是从哪个二货口从穿出的?这真是……邪门了! 公羊刁刁跌跌撞撞地跑进屋里,扑到床边,对唐佳人道:“容……容我仔细探探。” 唐佳人却不肯再给公羊刁刁看。她缩回手,硬气地道:“不给你看。一看你那表情,就知道不妙。万一你说,宝宝没了,我会哭。万一你明天又来诊脉,说宝宝很好,我……公羊刁刁,我不想打死你,你走吧。” 公羊刁刁跌坐到床上,一脸茫然。 秋月白扬声道:“望东,去请另一位大夫来看看。” 门外,望东应道:“诺。” 唐佳人立刻坐起身,固执地道:“不看!” 秋月白垂眸看向唐佳人,道:“身体为重。” 唐佳人坚决道:“不看!” 秋月白打量唐佳人一遍,觉得她精神头不错,不像有事情的样子。再者,他并不信公羊刁刁所言。佳人正来着癸水,怎可能怀有身孕?一个两个都是糊涂虫,他不好跟着胡闹。 秋月白不想惹唐佳人不快,再次开口道:“不用去了。” 望东应道:“诺。”转而道,“主子,孟家兄弟拜访,说要请公羊公子救人。” 唐佳人直接从床上坐起身,惊喜道:“孟水蓝能下床了?刁刁,你说得对,只要死不了,就能活着。” 公羊刁刁耷拉着肩膀,驼着背,茫然地看了唐佳人一眼,道:“我我我……我说什么,你你……你不用记得太认真。” 哎呦,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公羊刁刁也会谦虚了?哦不,这不是谦虚,这是……茫然不确定好吧? 唐佳人诧异道:“刁刁,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呆呆的?就像个二傻子?” 公羊刁刁呆呆地道:“二傻子?像吗?”心里补了一句:没准儿就是呢。 秋月白瞧着倍受打击的公羊刁刁,终是确认一点——佳人的脉象有异。他有心寻其他人来给佳人看看,却怕佳人的怪异体制,为她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秋月白很想将公羊刁刁扔给孟水蓝,但却知道,孟家兄弟来寻公羊刁刁不假,但想进入秋风渡与佳人说上两句话,更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会一一解决掉这些麻烦。 秋月白面沉似水,装作无恙,走出房间,去迎百川阁阁主孟水蓝。 房间里,唐佳人推了推公羊刁刁,下了床,道:“走啊,去前面看看。人家找你救命呢。” 公羊刁刁疑惑地问:“我还能……能能……能给人治病?” 唐佳人咋呼道:“你不能?我能?!你忘了,只要不死,你就能救。” 公羊刁刁嘀咕道:“我连自己都……都都……都救不了。” 唐佳人没听清,问:“你嘀咕什么呢?” 公羊刁刁抬头,看向唐佳人,眼神中的不确定,令人心生怜惜。 唐佳人真怕自己让公羊刁刁留下阴影,再也不敢自信行医,那她可就罪过大了。她伸出手,笑嘻嘻地道:“要不,你再给我诊脉看看?毕竟……刚才走路颠簸,诊得不准,怪不得你。” 公羊刁刁犹豫片刻,几番挣扎,终是动了动手指。 唐佳人继续鼓励道:“你怕什么?昨晚,我从岐黄馆楼下走过,被你们家扔出来的小拇指砸中。你瞧,你们连人身上的这些物件都敢大卸八块,随手一扔,还怕什么?” 索性,打击不够深,唐佳人的鼓励又十分及时,公羊刁刁对自己的怀疑也只停留在了表面三层,并未渗透骨髓。他终是伸出手,探向唐佳人的手腕。为了不让自己太过疑心,且显得淡定从容,他还开口道:“那截手指,是……是是……是华粉墨。” 话音未落,唐佳人直接收回了手腕。 公羊刁刁急了,生怕自己多年来建立的自信被唐佳人敲打得细碎,当即站起身,道:“怎不让诊?” 唐佳人有一瞬间的呆滞,转而一溜烟跑出了房间。空中,只漂着四个字:“我去找狗!” 我去找狗? 我去找狗! 公羊刁刁只听见嗡地一声,仿佛心中那根弦儿,断了。 唐佳人宁愿去找狗,也不让他诊脉? 他是伤到她了吗?是他的医术太过不堪吗? 不! 一定不是这样的! 公羊刁刁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竟也一头冲出房间,如同惊恐的小羊,闷头奔跑着。速度,不慢。 大门口,秋风渡的大门已经打开,秋月白站在门口,看向孟家兄弟俩。 孟水蓝半躺在软轿上,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孟水蓝探头探脑,显然在寻唐佳人的身影;旁边一辆马车,躺着昏迷不醒的茹夫人。 秋月白冷冷地道:“要吃喜酒,明日再来。”他说这话,只是提醒孟家兄弟,他即将和佳人大婚。却不认为,这简单的两句话,能打发掉眼前人。 孟天青道:“知道公羊刁刁在你这儿,我们有急事寻他,耽误不得,也折腾不得。” 秋月白看向马车,又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点了点头,却没再说其它。 孟水蓝道:“几日不见秋城主,心中实在想念。你看,某可是重伤在身。单看这份顶着重伤也来看你的情分,你就不想请我们进去坐坐?” 秋月白一伸手,简简单单地道:“请。” 一行人,在武林人士的窥探目光中,慢慢进了秋风渡。 孟天青左脚刚跨进门槛,便询问道:“佳人呢?” 没等秋月白回答,但见唐佳人一股风似的冲了出来,直奔孟家兄弟而去。 孟天青的呼吸一窒,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攥住唐佳人的手。佳人……佳人知道他来了,竟如此欢喜。孟天青狂喜,在心中一遍遍呼喊着佳人两个字。 孟水蓝死里逃生,多亏了唐佳人契而不舍。虽说,唐佳人最终的目的是救唐不休,但孟水蓝的心里,仍旧存了不一样的感激。他的唇角自然而然地勾起,不觉间绽放出迷人的笑颜。眼中的欢喜,是遮挡不住的。 然,唐佳人却只是从兄弟二人的身边穿过,口中还急忙留下一句话:“我去找狗!” 找狗?! 狗比自己重要? 那是什么狗? 坐拥江山的狗啊?! 兄弟俩不淡定了。 紧接着,公羊刁刁也冲了过来。 孟水蓝还算记得那个重伤昏迷的小师妹,当即道:“公羊公子,这里有患者……” 深受刺激的公羊刁刁从兄弟二人身边风一般的跑过,口中留下一句:“别找我,找狗!” 咋滴? 狗家里有金矿呐?! 狗会望闻问切呀?! 第三百二十八章:抢宝贝 江湖从来不缺传说,但关于一条狗的传说,却是从不曾有过的。但,因为江湖有了唐佳人,什么事不可能发生呢? 孟家兄弟见唐佳人追狗,许还觉得这是一种游戏,可就连公羊刁刁都追狗,这就有内容了。 狗呀狗,到底是怎样的一条狗? 孟水蓝行动不便,孟天青却是活蹦乱跳之人,他可不管三七二十几,直接撒欢去追唐佳人,以及……那条狗。 秋月白不想知道唐佳人为何去追狗,却知道,不能让唐佳人一个人跑出去。江湖中,想要通过杀掉闻人无声而立威的人,太多。怎能确保,没有人敢挑衅他,动他的佳人? 秋月白一甩衣袍,直接出了秋风渡,去寻佳人。 望东带人紧随秋月白之后。 孟水蓝眼瞧着孟天青和秋月白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开口吩咐道:“回吧。” 软轿抬起,马车前行。 孟水蓝闭上眼睛,道:“请个大夫。” 随从应道:“诺。” 又走了一会儿,孟水蓝再次开口道:“派人去寻狗。某要吃狗肉。”一条狗,都比他重要,真是令人不舒服啊。 随从应道:“诺!” 秋风渡、百川阁、岐黄馆,分别开始大规模搜寻一条狗。 一时间,狗心惶惶。 大的、小的、黄的、花的、纯色的,秋城的流浪狗,成了众人争抢的目标。一些不明真相的江湖人士,自以为那条狗的肚子里一定是吞噬了十分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会惊动那么多人一起追狗。于是,江湖人士也出动了。东风客里,二王爷和六王爷听闻此消息,自然也派人出来寻狗。一时间,那是真真儿的鸡飞狗跳。 唐佳人凭借一人之力,在秋城里纵横,终是在一处僻静之地,看到了那条恶犬。 恶犬看见唐佳人,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呲着牙,慢慢靠近,做出要袭击人的样子。恶犬以为唐佳人会像上次一样,掉头就跑。不想,唐佳人竟冲着它扑了上去! 恶犬能感觉到唐佳人的气势汹汹,于是……掉头就跑。 这一次,换成唐佳人追恶犬。 孟天青轻功了得,却也废了好大劲儿,才追上唐佳人。他拼了老命,一鼓作气,跑到恶犬前面,拦住了它的去路。 唐佳人一个高蹿起,跳到恶犬背上,用力抱住它的脖子,随着它左蹦右跳外加地上打滚。 孟天青愣了愣,立刻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就要去砸恶犬的头。 唐佳人忙喊道:“别!” 孟天青收手,急道:“再折腾下去,它会咬断你的脖子!” 唐佳人却道:“我要以德服狗!” 孟天青骂道:“你是被秋月白毒傻了脑子吧?”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掂量着手中的棍子,恶狠狠地看着那条恶犬,打算随时护驾。他嗅了嗅鼻子,禁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暗道:佳人身上的香味,原本是若有若无,如今怎浓了些?好诱人。 恶犬见摆脱不了唐佳人,又开始用力奔跑。 唐佳人四肢并用,紧紧抱着恶犬,就是不松手。 孟天青攥着棍子,紧随其后,不离不弃。 如此奔跑了一会儿,恶犬终是被唐佳人勒得直翻白眼,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恶犬突然用力,继续狂奔。 唐佳人再次追上恶犬,蹦到了它的后背上,四肢并用,紧紧锁着。 又折腾了一会儿,恶犬终是没了气力,瘫软在地上,吐着舌头。 唐佳人爬起身,掐着恶犬的脖子,气喘吁吁地喝问:“还跑不了?” 恶犬吐着舌头,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孟天青蹲在恶犬身边,一抬手,用袖子给唐佳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它怎么招惹你了?” 唐佳人道:“它吃了我的东西。我要它吐出来还给我。” 孟天青感觉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心情,不太好形容。 唐佳人一伸手,道:“腰带。” 孟天青直接扯下腰带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捆住恶犬的两条后腿,而后在周围寻了几棵催吐的草药,用棍子撬开恶犬的嘴,强行将野草塞了进去。 恶犬欲吐,唐佳人摆开架势,挥舞着拳头吼道:“咽下去!” 恶犬之所以能作恶,便是因为它够机警、够聪慧,知道谁好欺负谁能对付。它不敢忤逆唐佳人,只能咽下那些草药。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恶犬吐得昏天暗地,却没有唐佳人要的东西。 唐佳人皱眉,疑惑道:“难道是……拉出去了?”大眼一瞪,吓得恶犬一抖。 孟天青遥想以前,唐佳人收拾他的手段,再对比眼前这条恶犬的遭遇,顿感唐佳人对他的仁慈。 就在孟天青的唏嘘中,唐佳人用手指了指地面,对恶犬命令道,“去拉粑粑!” 恶犬听不懂。因为,至今为止,它还没听过谁指挥这事儿。 孟天青道:“它应该是听不懂吧?”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若有所思道:“嗯,你说得对。这样,我说去拉粑粑,你就脱裤子拉粑粑,这样它就明白了。” 孟天青顿感北风卷着雪花往他心里灌啊!他提溜着裤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唐佳人,道:“佳人,我觉得这个点子不大好。你换一个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孟天青松了一口气。 唐佳人道:“我也知道,让你这样不大好。这样,你假装拉粑粑就好。行不行?” 孟天青觉得,若自己继续拒绝唐佳人,实在……不够意思。他向周围一看,见此处没有其他人,便将心一横,咬牙点了点头。 唐佳人开心地一笑,解开了捆绑在恶犬后腿的腰带,改为系脖子。 恶犬挣扎,唐佳人一个巴掌拍过去,恶犬立刻老实了。 唐佳人道:“去拉粑粑!” 孟天青的脸一红,却还是蹲在地上,将石头当成粑粑,一颗颗往下放。 唐佳人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块糖。她将糖送入口中,咬下一半,递给了孟天青,口中还赞美道:“真乖。赏你了。” 孟天青瞧着那亮晶晶的糖,真是既想哭又想笑。他有多久,没和唐佳人一同胡吃海喝了?遥想唐佳人假扮六王爷的日子,竟是他一生中难得的开心惬意。而今,唐佳人要嫁给秋月白,他与她,怕是再也没有可能了吧?之所以痴心妄想,是因为心是真的那样想。 孟天青觉得眼眶有些发涩,忙张开嘴,吃下半块糖。嘴唇触碰到唐佳人的手指,有种别样的甜。 唐佳人看向饿犬,指挥道:“去拉粑粑。” 恶犬站起身,用嘴叼了一块石头,放到了唐佳人的脚前。 唐佳人转目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捂住脸,想哭。难道还要来真的吗?不要啊!他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二阁主,但也是有尊严的好吧? 唐佳人喊道:“孟天青?” 孟天青抱着头道:“死了。” 只听噗嗤一声。 孟天青猛然抬头,看向唐佳人,道:“不是我!” 唐佳人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向恶犬,含糊地道:“使它。” 孟天青看向恶犬,见它开始排泄了,这颗心那,真是……别提多开心了。 孟天青猛地站起身,道:“好样的!” 唐佳人横了孟天青一眼,道:“别吓到它。务必让他拉个尽兴。” 孟天青捂着鼻子道:“它到底吃你什么了?” 唐佳人回道:“前天晚上,它吃了我一根手指。” 孟天青一惊,立刻扯过唐佳人的小手仔细看了看。 唐佳人收回手,道:“不是我的,是……好了,它拉完了。” 孟天青嘘了一口气,道:“都这么久了,没准儿它早就排泄掉了。”话虽这么说,却还是探头看向那堆狗屎。 唐佳人忍着恶心,也探头看去。 孟天青不忍唐佳人动手翻找,从旁寻了根小木棍,捏着鼻子,刚准备翻找。 突然,一阵黄风刮过,迫使唐佳人和孟天青都向后退去。于此同时,一蒙面人出现,一手抓过狗屎,撒腿便跑。紧接着,一群人从四面八方出现,开始追那蒙面人,并……抢狗屎。 唐佳人和孟天青以及一条恶犬,皆目光呆滞地望着那些人打来打去,渐行渐远。 唐佳人纳闷道:“不是说,狗改不了吃屎吗?” 孟天青疑惑道:“是啊,什么时候改成人吃狗屎了?” 唐佳人和孟天青收回远眺的目光,一同看向那只恶犬。 恶犬回望二人,眼神十分脆弱。人类太可怕了,连狗屎都抢,还给不给活路了? 唐佳人解开绑着恶犬的腰带,看了它半晌,终是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道了声:“你走吧。” 孟天青不忍看唐佳人失望,扭身到树后,一边系着腰带,一边道:“你若想找,还有办法。先跟着它转转,看它都在哪里排泄,没准儿能找回那根手指。若这样还找不到,就杀了它,看看胃里有没有。” 唐佳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恶犬身上。 恶犬打个激灵,撒腿就跑。没跑几步,又恶心上了,吐得那叫一个心力交瘁。突然一个用力,竟呕出了一根断指! 断指上已经没了肉,只剩下森森白骨。 唐佳人蹲在恶犬身边,拍了拍它的狗头,道:“你成功救了自己一命。” 恶犬趴在地上,用爪子抱住了自己的狗头。说好的恶犬尊严呢?呜呜…… 第三百二十九章:多情的佳人 狗屎终究是狗屎,不可能成为宝贝。身为江湖人,必须明白这个道理。一场闹剧,终究落幕。 天黑时,唐佳人攥着洗干净的断指,来到东风客的门前,转悠着。 所有企图掠走唐佳人的人,都聪明地退避三舍。 为何? 唐佳人的左手边是孟天青,右手边是那只自愿跟随的恶犬。身后……还尾随着悄然无声的秋月白。这阵仗,也没谁了。 孟天青问:“你转悠什么呢?要找谁?” 唐佳人抬头看了眼东风客的门匾,小眼神有些复杂了。她不好直接去找华粉墨,怕二王爷知道她与华粉墨的关系,会对华粉墨不利。想到关系两个字,唐佳人自己也觉得不太好定位。其实,她与华粉墨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孟天青心中哀怨了,暗道:唐佳人这是为谁如此? 东风客里,已有人将唐佳人的行踪分别回禀给了两位王爷。 二王爷一边抖鸟一边道:“寻她时,寻不到。如今却送上门来,何意?” 垂手立在一边的华粉墨低垂着眼睑,视线落在脚前,看似波澜不惊,实则眸光却变得有些异样。 二王爷勾了勾唇角,道:“人呐,最傻便是重情重义。秋月白本应是位枭雄,却因为儿女情长,执意保护唐佳人。且看大婚之日,他如何娶到美娇娘。呵……” 华粉墨知道,二王爷想让他附和他的想法,但他却一直当自己是个聋子、哑巴、傻子,这样,他才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旁人当他没脸没皮,他只要不把自己当个人,又怎么会难受? 二王爷又逗了一会儿鸟,才扔下小杵棍,用帕子查了查手,道:“你去准备一下,本王得回去尽孝了。” 华粉墨应道:“诺。” 二王爷继续道:“请公羊刁刁同行,给秋月白送份贺礼。这浑水,让秋城主自己趟吧。”看向华粉墨,“本王的子嗣单薄,世子又刚愎自用,不讨父皇欢喜。父皇虽年迈,却心如明镜。子嗣乃人中龙凤,才有所谓的传承。”意味深长地一笑,“也许,是时候给父皇一个惊喜了。” 华粉墨赞道:“主子英明。” 二王爷呵呵一笑,看样子心情不错,口中却问道:“那西江双杰怎样?可愿辅佐本王?” 华粉墨想起那兄弟俩的死相,回道:“他们说,主子无法为吴家人主持正义,放走了唐不休,便是……” 二王爷皱眉,问:“便是什么?” 华粉墨回道:“便是……无能。” 二王爷最听不得无能两个字,当即怒道:“放肆!” 华粉墨道:“主子息怒。属下已经让他们知道,侮辱王爷的后果。” 二王爷看向华粉墨,等待答案。 华粉墨面不改色地道:“属下……杀了他们。” 二王爷没想到华粉墨这么狠。他愣了愣,转而却是笑道:“好!既然不能为本王所用,留着无意。”摆了摆手,“下去吧。” 华粉墨安静地退出房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起唐佳人说得话,转身向后门走去。 另一边,端木焱一听唐佳人来了,立刻亲自迎了出去,激动地道:“老子就知道,你还是有良心的。” 孟天青横了端木焱一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她有良心了?” 端木焱透过特质薄纱看见了孟天青,却不想搭理他,干脆道:“什么犬在吠?” 孟天青并没有因为端木焱的话而暴跳如雷,他只是笑了笑,道:“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这话,明显是在明指端木焱是个瞎子。 端木焱一抬手,指向孟天青。 唐佳人一伸手,抓住端木焱的手指,道:“你俩换个地方打呗。” 端木焱反手攥住唐佳人的手,道:“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唐佳人探头看向敞开的大门里。 端木焱扯着唐佳人,道:“走,进去说话。老子正想问问你,是不是被迫的。秋月白那冰坨坨有什么好,你若嫁给他,半夜都得被冻醒。” 孟天青复议道:“可不。游遍大川,吃遍美味,逍遥江湖中,才是最美。” 端木焱道:“此话有理。京城中繁花似锦,各种美味佳肴可大饱口福,你若不去尝尝,实在可惜。” 孟天青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 端木焱道:“也可。” 眼瞧着两个人抱成团,要拐走唐佳人,秋月白不得不从暗处走出,道:“佳人,回了。” 唐佳人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伸出手,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唐佳人向着东风客里眺望两眼,果断转身,跑向秋月白。恶犬紧随其后,尾随在侧。 柔软的手指在手心里消失,令端木焱怅然若失。他有心将唐佳人抢回来,狠狠抱住,却……没有理由和立场。他不是唐不休,没有那种能力。 端木焱和孟天青眼瞧着唐佳人和秋月白渐行渐远,心中一片冰凉。 端木焱问:“喝酒不?” 孟天青回道:“怕你?!” 两名情场失意的人,相继走进院中,坐在椅子上,对着冉冉升起的月亮喝闷酒。 端木焱觉得用酒杯喝酒有些小家子气,于是直接举起酒壶,豪饮起来。 孟天青扫了端木焱一眼,直接拎起酒坛子,拍开封口,痛饮。 辛辣的酒水下肚,却浇不灭心头的火。 孟天青揉搓了一把脸,抱着酒坛子,垂头不语。 端木焱摔了手中空酒壶,道:“老子不服!” 孟天青呵呵一笑,道:“不服你去抢啊。” 端木焱站起身,吼道:“抢!必须抢!”愣了愣,又跌坐到椅子上,喃喃道,“一直以为,她心里只有唐不休。一直想着,若这世间没了唐不休,结局一定有所不同。呵……结果呢,唐不休退居二位,秋月白又蹦了出来。父皇怜我多年流浪在外,许我自己选妃。只要一道圣旨,她……便是我的。”扯下系在眼上的飘带,看向地上碎裂的酒壶,“可惜……终究不够狠心。” 孟天青后仰瘫在椅子上,望着月亮,道:“人就是犯贱。她假扮六王爷时,我恨她恨得要死。知道是误会后,又惦记她惦记得要死。” 端木焱发狠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孟天青坐直身体,眸光灼灼地问:“你待如何?” 端木焱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信誓旦旦地道:“还得送粉大礼,让她忘不掉我!” 孟天青站起身,道:“我走了,你慢慢想送什么吧。” 端木焱闭上眼,软倒在椅子上,含糊地道:“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好。” 孟天青附和道:“一点儿也不好。”用袖子在眼角一抹,擦掉泪痕,心中暗道:却……忘不掉。 华粉墨从二人身边走过,就像一个影子,毫不引人注意。空中的酒香钻入他的肌肤里,令他那颗千苍百孔的心,也随之醉了几分。如果他可以像别人那样肆意醉一回,便不会痛,多好。 长长的街道上,秋月白用冰凉的大手,攥着唐佳人热乎乎的小手,在安静无声中,一步步向着秋风渡而去。 唐佳人就像做错事的小孩,低垂着头,攥紧了手中的断指。只听,咔吧一声,断指的骨缝处被她捏开,一根小拇指变成了两节。 秋月白转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冲着秋月白谄媚地一笑,道:“狗放屁。”心中暗道:华粉墨,对不住了,我把你小拇指攥折了。 恶犬抬头看了唐佳人一眼,莫名其妙地承担了莫须有的罪名。 秋月白明明没说什么,但唐佳人却觉得有些紧张。一紧张,她就会想方设法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攥拳头,便是方法之一。于是,在咔吧一声轻响过后,一根小拇指成功变成了三节。 唐佳人再次看向秋月白,道:“这狗挺能放屁啊。”心中暗道:华粉墨,对不住了,我又把你的小拇指攥折了。不过,你应该不会在意的它变成两节还是三节吧? 仿佛为了和唐佳人较劲,恶犬果真放了一个屁。声音,略有不同啊。 秋月白听下脚步,静静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心虚,眸光有些闪躲。 秋月白不知道唐佳人手中攥着什么,却知道,那东西对她而言很重要。否则,她不会接连撒谎,不想让他过问。 东风客里,住了几个人,他清清楚楚。很显然,那东西不是六王爷和二王爷的,便只有一种可能,那东西属于华粉墨。他虽想不明白,唐佳人和华粉墨的关系,何时如此亲密,却不可避免地心中醋意横生。只不过,他这人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看起来不大明显罢了。 令秋月白自己都觉得诡异的是,这一刻,他想得并不是要处理掉华粉墨,而是想起了唐不休。他想:自己此时此刻的感觉,是不是如同唐不休眼睁睁看着唐佳人将两颗蜜饯塞进他手里一样? 想必,是了。 从来没有那一刻,让秋月白清晰明了地认识到,唐佳人就是一个处处留情的多情女子。偏偏,她不自知。被她招惹的人,也不知。唯有真的将她撞进心里的人,方知。可惜的,为时晚矣。 秋月白在心里轻叹一声,攥紧唐佳人的手,继续走。 路很长,人总能转性,走着看吧。 第三百三十章:发誓挖你墙角 孟天青回到三日小筑时,已经是月上中天。 他一路摇摇晃晃地进了门,一头钻进自己的被窝里,捂着被子,嗷嗷大叫几声,这才慢慢醉死过去。 少年不识情深重,轻叹当愁。而今识得情深重,哽泪在喉。 一间主卧里,孟水蓝依在榻上手持书卷。左手中,两颗龙眼大的夜明珠滴溜乱转,碰撞着奢华的声音,散发着莹润的光泽,照亮了孟水蓝的脸和他手中的书卷。 主管徐峰来报,道:“阁主,二阁主醉酒而归,似……似发出哀嚎声,隐隐不清楚。” 孟水蓝看完整页书卷,这才将其放在几上,抬眼看向徐峰,问道:“茹夫人怎样?” 徐峰恭敬地道:“回阁主,茹夫人已经醒了,她想见您,被属下拦下了。如今,刚刚喝了药,又躺下了。” 孟水蓝点了点头。 徐峰犹豫着开口道:“阁主,这茹夫人是二王爷的人,如今遍体鳞伤的出现在三日小筑,怕是要带来麻烦。” 孟水蓝捂着胸口,慢慢下了塌。 徐峰立刻蹲下,为孟水蓝提上鞋子。 孟水蓝道:“走吧,去看看。” 徐峰应道:“诺。” 徐峰提着灯,引领着孟水蓝来到茹夫人暂住的房间,又对守在门口的奴婢低语两句。 奴婢转身进入房间,片刻后,又转身出来,道:“阁主请进,茹夫人醒着呢。” 孟水蓝走进房间,徐峰和奴婢守在门外。 负责照料茹夫人的奴婢为孟水蓝搬了椅子后,也悄然退出房间。 茹夫人盖着被子,侧躺在床上,面无人色地望着孟水蓝。她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流着眼泪。 二人对视半晌,孟水蓝收回目光,站起身,道:“好生修养。”转身,向外走去。 茹夫人忙坐起身,却因扯痛伤口,发出一声痛呼,又跌回到床上。她望着孟水蓝,泪水决堤,哽咽道:“师兄,我错了。” 孟水蓝停下脚步,看向茹夫人。 茹夫人捂着胸口垂泪嘶吼道:“是我贪慕虚荣,妄想天开,以为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师兄,我知道错了,真的错了。他打我,一次、两次、三次……我能忍,可如今,他竟要活活儿虐死我!我好歹是他的夫人,他却拿我泄愤。师兄,救救我吧。求求你,救救我吧……” 孟水蓝淡淡道:“每条路,都是自己选的。你当初选择不告而别,去给人当妾,便要承担这个结果。” 茹夫人猛地坐起身,拉起袖子,露出小腿,尖声道,“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孟水蓝看去,但见茹夫的手臂和小腿上,都是青紫交错的虐痕,看起来十分骇人。 茹夫人跄踉着下地,跪在地上,抱住孟水蓝的腿,哭求道:“师哥,你救救我吧。王爷他怕自己的行为暴露,派人送我回去。路途遥遥,我一定会死在路上。我怕呀,师兄,我怕死。我让丫头装成我的样子,代我上车。可这种事,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师兄,你帮帮我吧。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茹夫人梨花带雨,哭湿了孟水蓝的衣袍。 终究是有过一段未曾挑破的感情,即便已经成为过去,却也不能全然否定它曾真实的存在。 孟水蓝问:“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茹夫人抬起头,看向孟水蓝,幽幽道:“我想死。” 孟水蓝盯着茹夫人看了半晌,终是道:“如你所愿。只是,此事后,你我再无关系。” 茹夫人的眼中有犹豫之色。 孟水蓝转身向外走去。 茹夫人立刻应道:“好!” 孟水蓝微微颔首,走出房间。 茹夫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回到床上,望着天棚默默流泪。就如孟水蓝所言,每条路,都是自己选的。哪怕流出的眼泪都是苦的,也要咬牙走下去。 孟水蓝走出房间后,来到池塘边,拿起鱼食,慢慢投喂池塘里的锦鲤。 他以为自己会回忆一番在山上学艺的点点滴滴,实则想起的却是与唐佳人相处的点滴。 唐佳人的身上有种特质,总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她的憨、她的坏、她那狡黠的小样子,清楚的历历在目。 他重伤时,唐佳人为了他、为了唐不休,四处奔走。 她为他流淌出的那滴眼泪,划入他干裂的唇瓣,沁入他的味蕾,钻进了他的心里,好似生了根。 旁人不知,他在秋月白与公羊刁刁联手后,便已经恢复了神识,只是身体不能动罢了。 唐佳人的泪,咸中带着苦,入喉却异常甘甜。这些,许是他的错觉,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感官在吞入那些泪水之后,才变得清晰真切。他能动了,却不想动。他的私心让他选择继续沉睡,奈何他的良心终究不忍佳人一个人为救唐不休去铤而走险。 许,他这辈子注定不能像某些人那般心狠手辣。难道,就因为这样,就要错过佳人? 天亮后,秋月白便要将其纳为己有。他是应该感念二人为救自己的付出,缩在自己的壳子里装只龟?还是应该努力争取一番,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二人,他们并不合适?秋月白的心是冷的,佳人若真心以待,必然会受伤。 总管见时辰不早,开口道:“阁主,夜深了,休息吧。您的伤势未愈,不宜吹冷风。” 孟水蓝道:“寻人安排茹夫人假死脱身吧。” 总管微微一愣,却还是应道:“诺。” 孟水蓝道:“刺杀某的人,理应还在秋城。明天,又是一出好戏。咱们百川阁啊,也好久不曾热闹过了。让刺青准备一下,也让江湖中人知晓,我们百川阁最初干得,可不是包打听的活儿。” 总管徐峰惊道:“要用刺青?” 孟水蓝将手中的鱼食都撒入池塘里,拍了拍手,站起身,行至总管徐峰身边,眯眼笑道:“江湖中人定是忘了,最初,我们百川阁的川字,可是刺穿的穿。百穿阁,专刺杀。爷爷知刺杀之道有损阴德,这才改汤换药,成了刺探消息的百川阁。百川,容纳百川。一字之差,天壤之比。” 徐峰应道:“诺。” 孟水蓝打个哈欠,感慨道:“最近那千琼楼都没了动静,搞得某都不太好意思独自蹦跶。世人说,千琼楼楼主羽千琼最是冷艳妖娆,一直无机会得见,真是一件憾事。”眯了眯眼睛,“许,这人呐,也在秋城之中。” 徐峰道:“属下定会让大家留意。” 这时,有小厮来报:“启禀阁主,战魔宫的六位堂主来了,说时间已到,请阁主给个交代。” 孟水蓝道:“真是急性子。”轻轻挥了挥手,“告诉他们,一个半时辰后过来。” 小厮应道:“诺。”转身退了出去。 徐峰问:“阁主可是要将刚得到的消息告诉战魔宫的人?可……为何要让他们一个半时辰后过来听消息?” 孟水蓝道:“刚得到的消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在里面。至于为何让他们在一个半时辰后再来,那是因为……呵……从这里到黑崖,只需半个时辰的功夫。某啊,果然不懂得知恩图报啊。来,煮壶好茶,容某精神精神。” 徐峰道:“黄莲大夫曾言,阁主不宜饮茶。” 孟水蓝道:“好吧,那就换酒。” 徐峰道:“还是茶好,暖身。” 孟水蓝微微颔首,徐峰去准备茶水。孟水蓝来到孟天青的房里,刚要伸手推门,却见孟天青就坐在窗口,傻愣愣地望着天空。 孟水蓝道:“怎么,酒醒了?” 孟天青道:“端木焱的酒,定是假酒。喝得人头痛欲裂,却无醉。” 孟水蓝倚靠在墙上,慢悠悠地道:“没听说过买醉买醉,你不花银子喝酒,如何能醉?” 孟天青看向孟水蓝,道:“你真有学问。” 孟水蓝勾了勾唇角,道:“没想到,如此轻易的就被你认可。” 孟天青道:“没心情和你逗嘴皮子。” 孟水蓝道:“也许,你有心情收拾一下孟云浩?” 孟天青的眼睛一亮,转而却道:“现在,也没心情收拾他。不过,也可以试着收拾他来调节一下心情。” 孟水蓝打个响指,道:“一个半时辰后,战魔宫的人会提着孟允浩过来换取战苍穹的消息。” 孟天青问:“然后呢?” 孟水蓝幽幽道:“然后,就是一场戏。我们的人已经探明,战苍穹确实在黑崖下。闯一闯,还是有必要的。” 孟天青望向远方,艰涩地道:“哥,佳人心里没有我。她若是能成为我的嫂子,我也是高兴的。” 孟水蓝的心中一痛,为孟天青,也为自己。他心疼孟天青的痴情,却也为自己那点心思而烦闷。然,更多的,却是因孟天青这话中的兄弟情,而感动着。他闭上眼,放松自己,倚靠在墙上,低低地应了声:“嗯。” 半晌,没等到孟天青的回应,孟水蓝睁开了眼睛。 但见,孟天青就站在他的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眸光灼灼地吼道:“我早看出来,你就是个挖墙脚的!我告诉你,佳人不给我当娘子,也不会给你当娘子!她要是给你当娘子,我天天挖你墙角!”冲着孟水蓝挥了挥拳头,一扭身,跳进窗口,恶狠狠地关上房门。 孟天青捂着胸口,喘了两口后,骂道:“某就娶回唐佳人给你看看,建座玄铁城,让你挖一辈子!”小兔崽子,害他白感动一回。真是病中老虎,警惕心也着实下降太多。 第三百三十一章:家法棍法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只因,天亮时,有位名叫佳人的女子,要嫁给秋月白,成为他的娘子。从今后,她会冠以他的姓氏,不会再属于其他人。 三日小筑,大门打开。 战魔宫六位堂主,提溜着孟云浩已经等在门口。 他们见大门打开,便走了进去。 一顶软轿从林子中穿过,迎向六位堂主。 软轿上坐着孟水蓝。他身穿孔雀翎织成的长袍,头戴由孔雀翎编织的发冠,打扮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孟天青一身青葱色的长袍,外罩银丝薄纱,头戴美玉,脚蹬一双白色靴子,竟有种翩翩公子立于浊世的惊艳感。 软轿停下,落地。 方黑子一推孟云浩,道:“人给你,消息给我们。” 孟云浩跌跌撞撞地跑向孟水蓝,渴望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似乎忘了,是他与他爹孟斐然一同策划,准备趁乱要了孟水蓝的命,好取而代之。 孟天青甩出手中的烽火鸟。 段青玥一伸手抓住烽火鸟,展开。 其余五名堂主立刻将头凑到一处,看着烽火鸟上的字。 但见,黑崖两个字跃然于纸上。 来不及细看,烽火鸟燃烧而起,发出幽蓝的光。 六位堂主抱了抱拳,没有言语,直接转身离开。 孟云浩呜呜叫着,想要孟水蓝解开他的束缚。 孟水蓝点了点头,孟天青道:“给他解开。” 随从上前,解开了孟云浩身上的捆绑和塞进嘴里的破布。 孟云浩怂了,当即开口求饶道:“水蓝……”一开口,嗓子沙哑得如同破锣。 孟水蓝直接道:“来人,棍责一白,打在右腿上。” 随从们应道:“诺。” 四名随从上前,两人将孟云浩按在了长凳上,另外二人手持棍棒,准备行刑。 孟云浩吓坏了,扯着脖子喊道:“水蓝,你误会了!真的误会了!我真的是要去救你,没有他意……啊!!!” 棍棒落下,毫不留情。 这棍棒若是打在屁股上,他顶多受些皮肉苦,养养也就好了,可这棍棒若落在一条腿上,他定会成为一个瘸子! 孟云浩的哀嚎声格外刺耳,却不能令孟水蓝有半分的动容。 孟斐然带着人,急匆匆地赶来,却还是晚了。 孟云浩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一条腿,废了。 孟斐然气得浑身哆嗦,想要抢回孟云浩,但孟天青却将匕首抵在了孟云浩的脖子上,令孟斐然不敢妄动。他指着孟水蓝,嘶吼道:“你还有没有人性?!这是你亲大哥!” 孟水蓝慢慢站起身,走到孟斐然的面前,直视他的眼睛,道:“某身为二弟,饶他一命,是情谊;然,某身为阁主,断他一条腿,是规矩。若所有人都认为,老虎病了可欺,那便试试。” 孟斐然张了张嘴,半晌才道:“那件事上,许是云浩处理不当,但却是误会。你大哥平时最喜纵情山水,对你的位置绝无半分窥视之意。你断他一条腿,让他以后如何活?” 孟水蓝嗤笑一声,道:“大伯,说到厚颜无耻,您真是给某上了生动的一课。”一抬手,“来人,关门。” 孟斐然警觉地回头,看见三日小筑的厚重大门已经关合,心中便是一惊,问:“你这是要做什么?!屠杀亲大伯不成?!” 孟水蓝道:“某与佳人河上同游时,被人砸船,想要淹死某。佳人在那人身上扯下我们百川阁的袋子。大伯,你说,除了天青,谁会知道,某不会游水?” 孟斐然冷着脸道:“你不说,谁知道?” 孟水蓝一抬手,指向孟斐然:“你。” 孟斐然装傻,道:“我怎会知道这些?笑话!你莫不是疯了,胡乱攀咬人?” 孟水蓝笑了笑,道:“好,我们暂且不说这事。某问你,是你派人刺杀秋月白,想要诬陷到某的身上吧?某确实不喜他,却不至于要他性命。” 孟斐然道:“胡说!老夫与秋城主无冤无仇,为何要刺杀他?” 孟水蓝道:“你说得对,这也正是某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不过,当某被假扮唐不休的人重伤后,孟云浩来得实在太快了。可惜,他是个不成事的,您老人家还得亲自出马。却因为佳人横插一脚,坏了你们的计划。某醒来后,天青和某讲了这些细节,某就在想,大伯您一定知道某难逃一劫,才要放手一搏。为何呢?”笑了笑,继续道,“大伯,你私通外人,谋害阁主,这是怎样的重罪?!还用某亲自来为你讲讲阁规?” 孟斐然的脸色变了变,却还是死不认账,哈哈假笑两声,道:“笑话!老夫怎会伙同外人加害于你?莫须有的罪名,不要往老夫身上扣!” 孟水蓝坐回到软轿上,道:“来人呐,一百棍,打在孟云浩的左腿上!” 立刻有随从上前,按住了孟云浩。孟天青收起匕首,退到孟天青的身旁。 孟云浩吓坏了,立刻高声尖叫起来:“不要!不要打了!爹,救救我!救救我!” 孟斐然怒道:“孟水蓝!你不要太过分!” 孟天青冷哼一声,道:“你们想要阁主性命,阁主只要他两条腿,怎就过分了?!这不,还给他留着两条胳膊,能绘画山水呢。” 孟斐然被气个倒仰,使了个眼神,示意自己的随从动手。 使双刀的女子和独眼龙箭手刚要动手,便听周围传出异响。三十多人,手持弓弩,对准了他们。 孟天青冷声喝道:“谁刚动,便把他给我射成马蜂窝!” 三十多人,气势如虹地应道:“诺!” 棍棒拍带肉上的声音响起,一下下,血花四溅。 孟云浩的惨叫声,都能喊劈叉了。 孟斐然的脸皮一抽抽的,显然在极力忍受怒火和心疼。 孟水蓝对孟天青道:“把香膏给某拿来,这皮儿有些干。” 孟天青懂得维护孟水蓝的绝对权威性,二话不说,从软轿庞的布兜里翻找出香膏,打开,自己抠了点涂抹在手背上,将剩下的丢给了孟水蓝。 孟水蓝仔仔细细涂抹着手指,那样子真是悠哉自在,全然不受孟云浩的干扰。 孟斐然额头上的冷汗渐渐汇集,一张老脸憋得通红,终是一咬牙,道:“别打了!我说!” 孟水蓝一抬手,打手立刻停棍。 孟水蓝道:“大伯,你可知,为何老爷子将阁主之位传给了父亲,父亲又将位置传给了某,自始至终没有考虑过你?” 孟斐然的眼皮子一抽,没有言语。 孟水蓝接着道:“早就能遇见结局的事,你却偏偏看不透。你早晚要开口,为何偏要等孟云浩被打得这番凄惨?你早点儿识时务,他的左腿定会完好无损。取舍之间,你总选择错,你让老爷子如何放心将百川阁交到你手里?你以为,你杀了某,这位置便是你们的?错!你要先杀了孟天青,这样才是绝了某的路。” 孟天青的嘴角抽了抽,看向孟水蓝,道:“真是厚爱深重啊。” 孟水蓝眯眼笑了笑,像一只老狐狸。 孟斐然气个浑身哆嗦,却也辩不出一个字。他想说了,这兄弟二人却又扯东扯西,明显不急。可是,他急!他就孟云浩这么一个独子,若他被打残废了,自己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孟斐然看向疼得昏厥过去的孟云浩,狠狠吸了一口气,道:“我说出真相,敢问阁主,能不能放过孟云浩?” 孟水蓝打量着孟斐然,在他紧张中,终是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孟斐然一直以为,孟水蓝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而今见他动手,才知道,何谓“诛心罚身”。这跟头,他栽得够狠够痛,却也能够长个记性。 孟斐然收敛心神,道:“你说得不错,砸船、行刺秋月白,都是老夫命人做的。砸船是因为知晓你畏水,在船上动手,易成功。不想,唐佳人横插一脚,与你携手,杀了老夫派去的人。刺杀秋月白,本意是要让他对付你。你身在秋城,就算有通天的手段,也无法逃过秋月白的报复。”冷冷一笑,“不想,那秋月白竟按兵不动,并没有对你进行报复,反而顺藤摸瓜,差点儿抓到老夫。老夫不敢再贸然出手,只能伺机而动。得知你命悬一线,便让云浩前来寻找机会。仅此而已。” 孟水蓝仔细打量孟斐然的表情,终是道:“大伯,你是想让某断了孟云浩的手骨吗?” 孟斐然怒吼道:“你言而无信!” 孟水蓝淡淡道:“是你,言不尽实。” 孟斐然的眼皮一跳。 孟水蓝道:“若没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你不可能知道某命悬一线,更不可能连夜筹备,夜奔而来。某只问一遍,你若不说……”眸光落在孟云浩的身上,勾了勾唇角。 孟斐然心下一惊,几经挣扎,终是道:“好,我说!是有人通知我来接掌白川阁。” 孟水蓝问:“那人是谁?” 孟斐然道:“只字片语,不见人。” 孟水蓝冷笑:“不见人,你会信?某若信,岂不是脑子有问题?” 第三百三十二章:逼问出的真相 孟斐然被孟水蓝嘲讽,瞬间哑然,半晌才道:“那人从不曾露面,一直戴着幕篱。有一次,老夫设计去看他的脸,却只看见一张鬼脸。他警告了老夫,若再试图窥探,便要老夫的性命。他料事如神,经他指点,老夫颇为受益,自然不会与他起争执。” 孟水蓝沉吟片刻。 孟斐然忙道:“这一次,老夫所言不虚。还请阁主宽宏,让老夫带走云浩去诊治一二。” 孟水蓝问:“他要什么?” 孟斐然微愣。 孟水蓝重复道:“给你出谋划策的那个人,要什么?无利不起早,谁会无缘无故帮助别人做下这种阴险恶毒之事?” 孟斐然的眼皮跳了跳,道:“老夫也曾问过他,要什么。他的回答却是……呵呵一笑。那声音,好似恶鬼,令人不舒服。至于其它,老夫确实不知道。” 孟水蓝微微颔首,道:“把孟云浩带下去好生照料。” 孟斐然怒道:“你出尔反尔!” 孟水蓝笑道:“某答应你,不再惩罚他,自然也要将他养好,怎能将着血淋淋的人交年迈的大伯照料?某虽年轻,却不能让人唾一句不懂事。” 孟斐然被笑面狐狸气得不轻,却不能再次和他撕破脸。为了自己的儿子,他只能道:“唐不休被困东风客时,那人曾言一句:不过如此。” 孟水蓝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道:“把孟云浩交给大伯,都仔细些,别让他的另一条腿也断了。” 孟斐然终于抱住孟云浩逐渐冰凉的身躯,不敢再做耽搁,让人将其抬走,去请公羊刁刁诊治。 孟天青道:“放虎归山,必有后患。” 孟水蓝问:“依你之见,弄死?” 孟天青点头:“对,弄死。” 孟水蓝笑道:“弄死了,你可就不知道那幕后黑手是谁喽。某想要报仇雪恨,还要等他下一次露头才行。” 孟天青伸手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道:“你越来越像老爷子,简直就是一只老狐狸。天色不早,我要忙了,你回去养伤吧。”言罢,吹了声口哨,叫来自己的马,飞身跃起坐在马背上,信誓旦旦地道,“且等我给你抢个弟媳妇回来!”一打马屁股,马而嘶鸣一声,却是转了个圈,跑到一边开始拉稀屎。 孟天青又抽打了马儿两鞭子,马儿回馈给他的却是一连串的稀屎。孟天青跳下马,逃离那种恐怖的味道,瞪眼看向孟水蓝,吼道:“孟水蓝!你给我的马吃了什么?” 孟水蓝捂住鼻子,道:“巴豆。” 孟天青一扭身,就要往马棚里冲。 孟水蓝道:“今晚所有的马儿都吃了巴豆。”动了动手指,对随从道,“走吧,某要为亲弟弟娶回一位好嫂子。”扭头看向孟天青,“都说长嫂如母,以后,你可要尊重佳人呐。”哈哈一笑,那样子真是欠扁。 孟天青冷哼一声,道:“我还有腿!跑起来,不比马儿慢。” 孟水蓝笑眯眯地道:“跑个试试。” 大门打开,软轿抬出了三日小筑。 孟天青扑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他晃了晃脑袋,一捶地面,吼道:“孟水蓝!你在醒酒茶里下药!” 大门关上,孟水蓝笑道:“一壶茶,都被你喝了,还好意思说。” 软轿迎着晨曦的光芒,向着秋风渡而去。 三日小筑里,孟天青颤抖着双腿,从地上爬起身,笑道:“原本还有些于心不忍,现在看来,正是恰到好处!”一伸手,“拿酒来!” 随从取出一壶酒,递给了孟天青。 孟天青大口灌入酒,将胃里残存的药效都催吐了出去,这才迈着打晃的双腿,出了三日小筑。目的地,自然是秋风渡。 东风客里,端木焱磨拳霍霍,问肖劲:“可准备好了?!” 肖劲应道:“王爷放心。” 端木焱道:“走,我们去会会秋月白!” 端木焱蹬上马车,三十位东锦衣卫开道,气势磅礴。 二王爷从屋里走出,道:“收拾一下,本王也要去看个热闹。” 赵胜武应道:“诺。” 二王爷问:“他出发了?” 赵胜武回道:“启禀王爷,华粉墨一早便去请公羊刁刁了。” 二王爷点点头。 岐黄馆里,公羊刁刁正裹着被子,望着厚厚的医书发呆。 黄莲知他有心事,却不知他为何这般毫无精神,若是因为唐佳人要嫁给秋月白,也应奋力一争才是。昨天,从秋风渡回来后,公羊刁刁便一直如此。 看着公羊刁刁这般,黄莲心中格外难受。公羊刁刁一直体弱,是他从旁照顾多年。说句大不敬的话,他对公羊刁刁的感情,比对自己亲生儿子都深上许多。 敲门声响起,有小药童道:“馆主,百川阁抬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想请阁主亲自诊治。” 黄莲看向公羊刁刁,道:“公子,有人血肉模糊,请求公子诊治。” 公羊刁刁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抖,却没吭声。 黄莲稍微提高了音量,又说了一遍:“公子,有人求诊。” 公羊刁刁望着医书,低语道:“让让让……让他们找其他大夫吧。我……我我……”我到最后,没了结尾。 黄莲觉得,事情大条了。他稳住心神,想要再说些什么。 这时,又有小药童来敲门,道:“馆主馆主,二王爷派人来请馆主。” 公羊刁刁闭上眼睛,就当自己听不到。 黄莲小心翼翼地道:“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公羊刁刁不语。 黄莲问道:“公子,二王爷来请,你看……?” 公羊刁刁道:“让他换换……换个大夫。我……我我我……”又是无疾而终的一句话。 黄莲心中一惊,深刻的认识到,事情不妙。最起码,公羊刁刁的状态就不对。 若是以往,他不想给人诊治,顶多回说两个字——不去。 而今,竟然让人家换大夫。 黄莲一颗心七上八下,半晌,终是问道:“公子想不想睡一会儿?” 公羊刁刁又像听不到一般,两个表情都欠奉。 黄莲又问:“可像喝碗甜粥?” 公羊刁刁将额头顶在医书上,装死。 黄莲心慌了,在屋里来回踱步。他本不想提起唐佳人,可看公羊刁刁这样,不得不开口道:“对了,公子,唐小姐今日大婚,我们岐黄馆,是不是要送些贺礼去?” 公羊刁刁慢慢抬头,看向黄莲。 黄莲笑得十分和蔼可亲。 公羊刁刁问道:“我送她的耳环和帕子,她都……都都……都收了,怎还要嫁给那块冰坨子?” 黄莲道:“这个,我就不懂了。不如,公子亲自去问问?”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扭头看向窗外的太阳,眼睛突然睁大,猛地站起身,却又跌回到椅子上。 黄莲忙搀扶住公羊刁刁,道:“小心些,小心些……” 公羊刁刁急道:“洗漱,换衣,要快。” 黄莲一叠声的应下,心也随之落回原位。有精神就好,有精神就好啊。 一顿忙活后,公羊刁刁顶着黑眼圈,走出房间,从两名小药童的身边走过,噔噔噔地下了楼。黄莲和两名小药童紧随其后。 今日的岐黄馆里比较冷清,只有两伙人等在大厅。一伙是百川阁的孟斐然等人,一伙是二王爷这边的华粉墨。 黄莲问小药童:“怎没有其他病患?” 一名小药童回道:“他们都去围观秋城主的大婚之喜了。” 公羊刁刁听见,怼了句:“还是不疼。” 小药童立刻闭嘴不语。 孟斐然看见公羊刁刁,立刻迎了上去,道:“公羊公子,请快给犬子看看。” 公羊刁刁站定,垂眸看了眼血淋淋的孟云浩,道:“另请高明吧。” 孟斐然吓得双腿一软,一颗心就像被人接连捅了几刀似的,那么痛!如果连公羊刁刁都无法医治好孟云浩,他……他岂会有希望? 孟斐然伸出手,想要攥住公羊刁刁的手,求他救命,公羊刁刁却早有防备,将双手背到身后,好生保护着。 孟斐然抓了个空,却还是道:“神医啊,你一定要给犬子看看。他只是腿上有伤,不至于……不至于不治身亡!” 孟斐然不知,公羊刁刁被唐佳人折腾得,深深怀疑起自己的医术。这会儿,他不出手诊治,最大的原因是没有自信。一位大夫,若没有自信,如何能救命治病? 公羊刁刁转开头,道:“请别人,看吧。” 孟斐然还想说些什么,头戴幕篱的华粉墨却上前两步,抱拳道:“公羊公子,二王爷有请。” 公羊刁刁看见华粉墨戴着指套的左手,便知道他是谁了。一想到他与华粉墨之间的误会,他就觉得脸上一片烧红。 公羊刁刁不知要如何与华粉墨解释,大步走出岐黄馆,上了软轿,又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黄莲对华粉墨道:“公子要去参加秋城主的婚宴,稍后再去为王爷复诊。” 华粉墨慢慢站直身子,看向公羊刁刁。 四目相对,公羊刁刁的脸又红了几分,忙闭上眼,装睡。 误会,似乎更深了。 孟斐然被公羊刁刁拒绝后,命人抬起孟云浩,去了另一家医馆。诊治的结果,只是断了一条腿,命却是保住的。孟斐然在欣喜异常的同时,恨上了公羊刁刁。觉得他是孟水蓝的好友,所以才不肯好好儿医治孟云浩。 第三百三十三章:凤冠霞帔佳人脸 晨曦的光,照亮了叶子上的水珠。 水珠就像珍珠,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晕,耀人双眼。 人眼生出华彩,用这一刻的深情厚爱,惊艳了人间的光阴。 谁来说说,是谁温润了谁?是谁感染了谁?是谁精彩了谁? 秋风渡里,秋月白安静的穿上艳红色的喜服。晨曦之光落在喜服上,好似一把燃烧的长剑,慢慢点燃了金银彩线,既活色生香,也危险绝艳。 如此瑰丽的色彩,他从未穿过,不适应中有种新奇与激动,皆掩盖在波澜不惊的面色中,却又在眼底悄然燃烧着。这一生,只穿一次足矣。 冰若化成水,还是冰吗? 这滩水,难道不是由冰而来? 秋月白看向窗外的一片喜色,远眺天空中洒落的光束,笑了。 他从未酣畅淋漓的大笑过,但此笑,却是发自内心,散发着淡淡的温暖。不灼人,能安心。 他淡淡道:“天亮了。” 三个字,既是希望与等待,也是吹响号角敲响、敲响战鼓的前奏。 今天注定不会只是喜庆的热闹,他要面对,远比他以为的要繁重。然,那又怎样?!从他独自照顾幼妹的那天起,他所肩负的重量,便是常人难以想象。 秋月白伸出手,让那束光线落在掌心,如同手持长剑,无畏无惧。 另一间房里,唐佳人盯着凤冠霞帔在愣神。 婆子在一旁催促道:“我说姑娘呦,这么好的日子,咱得快点儿换上嫁衣,千万不能错过了吉时。” 唐佳人对婆子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盯着戏服发呆。 婆子得了吩咐,不敢耽误,给另一个负责梳妆的婆子使了个眼神,两个人笑吟吟地扑向唐佳人,手脚利索地往她身上套喜服。 唐佳人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她一蹦三尺高,直接跳到桌子上,警觉地喊道:“不许靠近我!否则统统打出去!” 俩婆子又要往上扑,唐佳人立刻摆开大鹏展翅的造型,做出随时要武斗的样子。 俩婆子不敢靠近,着实为难了。 这时,门被推开,秋月白逆光而立。 一身喜服,如同镶嵌了金边;一张冷脸,仿若勾画出天神的光。唐佳人这只小鬼,被晃得睁开不开眼睛,更加无处遁形。 她那颗被美色惊艳的心,在恢复意识后,变得有些躲闪。她装做活动的样子,顺势摆了摆胳膊,又放下抬起的一条腿。 两名婆子齐声道:“城主。” 秋月白道:“出去。” 婆子不敢置疑秋月白的决定,乖乖地走出房间,并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秋月白走进屋里,将手抬起,递给唐佳人。 唐佳人将小手背到身后。 秋月白二话不说,直接抽出软剑。 唐佳人咂舌道:“来来……来硬的?” 秋月白砍了桌子的四条腿,收起软剑,用脚随意一踢桌腿。 桌子应声倒下,唐佳人惊呼着跌向地面。 秋月白一伸手,将其抱入怀中。 唐佳人惊呼道:“吓死我了!”两眼一翻,直接昏倒。 秋月白垂眸看着耍赖皮的唐佳人,真是又好气又想笑。半晌,终是道:“想直接入洞房?” 唐佳人立刻“清醒”过来,开始扭着脖子,拉伸胳膊腿,看样子就像没听见秋月白的话一样。只是,双颊红得好似火烧。 因为她不曾看向秋月白,所以不知道,某人的脸也泛起了两朵淡粉色的云彩,霎时诱人。 两个对情对爱对懵懵懂懂的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若说有,唯有秋月白是男人,脸皮着实比女子厚了些罢了。 尴尬的沉默中,外面传来嘈杂声,甚是热闹。 秋月白拿起嫁衣,抖开,亲手为唐佳人披上。 唐佳人的睫毛轻颤,慢慢抬起眼睑,看向秋月白。那眼神、那表情、那样子,像极了主子猫。明明被人服侍着,却是一脸的不乐意。那高冷的样子,配上猫眼和肉腮,以及那头有些乱的头发,却令人心生柔软和喜爱,恨不得将她抱入怀中,狠狠揉搓几下。 秋月白心有所动,却没有行动。他知唐佳人在等谁,知她为谁不肯穿嫁衣,知她心中心思,却不能顺了她的意,成全她的心。 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提着唐佳人的胳膊,穿过衣袖。 唐佳人僵着身子,一把攥住秋月白的衣襟,看向他。那双猫眼中,有着明晃晃的迟疑和纠结,以及无法说出口的歉意。 秋月白低声道:“他会来,我会等。莫慌。” 秋月白的冷静,对唐佳人起到了极大的安抚作用。她收拾起散落一地的感动,点了点头,慢慢松开了攥着秋月白衣襟的手。 秋月白又将另一只袖子,套入唐佳人的胳膊上,道:“这身喜服,红得艳丽,我从未穿过如此颜色。想必,不太好看。” 这话,又令唐佳人缓解了三分不自然。她眸光一转,扬起笑脸,道:“你忘了,你在客栈里可穿过十分艳丽的女装,可好看了。” 秋月白没想到唐佳人会提起这茬,眸中闪现不自然,避开了唐佳人的目光。 唐佳人见此,嘿嘿笑上了。那样子,还真是贱贱的,与刚才绝不相同。 这时,望东在门外道:“城主,各路英雄来贺。” 秋月白留下一句:“让婆子服侍你梳妆。”便大步走出房间。 他虽没有落荒而逃,但脚步却明显快了几分。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心中的感觉总有些不同。 屋子里,唐佳人脸上的笑容消失,慢慢坐在凳子上,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使劲儿揉搓了一把脸。 婆子走进屋里,开始为唐佳人梳妆。 院子里,各路英雄豪杰手持贺礼,并肩而来。他们三五成群,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脸,看起来是那么的喜庆。实则,却藏着暗潮汹涌。 秋月白那*冰山脸,终因这一日,有所改变。他的唇角轻轻上扬,将心情第一次展露于众人面前。 江湖豪杰们更加好奇,忍不住想要一睹不休门女侠的风采。毕竟,百川阁都说了: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热闹的寒暄中,突然有人高喊一声:“闻人无声来了!” 闻听此言,所有江湖豪杰皆变了脸色。 屋内,唐佳人刚化好妆,闻听此言,再也顾不得其它,急忙扣着衣服上的盘扣,就往院子里冲,就连胸前盘口没有扣好都不知。 唐佳人一路跑到大门口,看见众人严阵以待。 不远处,一队人马穿着灰蓝色的长袍,抬着一顶软轿,转过拐角,迎面而来。 这群人,各个看起来其貌不扬,却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就像一位位老学究,腹有诗书气自华。 软轿上坐着的人,头戴幕篱,令众人无法窥视他的脸。 唐佳人站在人群之后,本想突围冲过去,但一见这阵仗,就知道,来者不是唐不休。 唐门上上下下有几个人,她心知肚明。不休门家里家外有几个人,她只需竖起两根手指即可。 心中的失望,泛滥成灾,想掉头回去,却又觉得,出都出来了,不如跟着看看热闹。 得,唐佳人已然忘记自己是待嫁新娘的身份,就那么透过人头缝隙,向外看去。 软轿上的那个人,不时扭了扭身子,看起来似乎很不舒服。他每次扭动,都会引发众人的防备。所过之处,更是令众人严阵以待。抽兵器的声音,此起彼伏,令人不安。 软轿终于在秋风渡的门口停下,放到地上。 软轿上的人慢慢下了轿子,对秋月白抱了抱拳,道:“秋城主,又见了。” 秋月白听声识人,回了一礼,道:“孟阁主,有劳。” 周围严阵以待的江湖人开始切切私语。原来,来者不是闻人无声,而是百川阁阁主孟水蓝。众人虚惊一场,渐渐放松了绷紧的身体,却都伸脖子眺望着。 要知道,百川阁的人,素来喜欢偷偷潜伏、暗中观察,若非必要,绝不会这般摆开阵势参与到武林热闹中。孟水蓝此人,更是喜欢混迹在人群中,谎称自己是谁家那小谁,从不轻易言明身份。 百川阁今日这般阵仗,既令人感慨秋月白的威望,又令人心生疑惑,不知百川阁是否还有其它目的? 有人道:“这百川阁阁主真够神秘的。” 有人道:“千琼楼的楼主,那才叫神秘。” 还有人道:“哎,你们说,百川阁和千琼楼,都是卖消息的营生。世人都知,百川阁乃老字号,能拔得头筹。那阁主与楼主相比,谁更胜一筹?” 窃窃私语中,孟水蓝忍下挠痒痒的冲动,和吊打孟天青的冲动,伸手到幕篱下摸了摸脸,没摸到小疙瘩之类的东西,这才取下幕篱,笑吟吟地环视众人。 周围此起彼伏的到吸气声,令他十分满意。百川阁与孟水蓝,又岂是千琼楼和羽千琼能比的? 透过人群,孟水蓝看见了唐佳人的脸。那脸,虽只露出半张,却是那般美艳动人,瞬间吸走了孟水蓝的三魂七魄。 第三百三十四章:美男们的贺礼 唐佳人的双眼清透,眼尾微微上扬,睨着三分与众不同的风情。她的眉心处绘有一朵红莲,既别致又妖冶。唇瓣涂了胭脂,好似红透的樱桃,越发饱满丰润,令人垂涎欲滴。长发尚未盘好,只轻轻挽在侧,慵懒而华美。如此装扮,迷了人眼,醉了人心。 众人注意到孟水蓝的目光有异,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惊觉,那本应藏在盖头下的美人脸,竟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惊艳了时光。 大婚当日,唐佳人自己跑出来,本是不应。然,江湖儿女,对于那些繁文缛节并没有那么看重。再者,秋月白这边,少数几个长辈被请来参礼,却都没有什么发言权。秋彩凤是秋月白的姑姑,倒是与他亲近一些。只是,秋月白的性子很冷,她也不敢触他霉头,去挑新娘的不是。至于秋江滟和绿蔻,前者存了看唐佳人笑话的心思,后者则是恨她不死。绿蔻等着看唐佳人如何收场!像唐佳人种不贞的女子,凭什么嫁进秋风渡,有何资格给城主当娘子?若非城主处处提防,她决计穿不上那身嫁衣! 孟水蓝隔着人山人海,对唐佳人道:“佳人,某有话对你说。” 一句话,引起轩然大波。 这……这是几个意思?哪有客人参加别人的大婚,却要找新娘子谈谈的?谈什么?抢人吗?哎呦,今天这事儿要有热闹看了。 秋月白见此,心如明镜,直接怼了一句:“孟阁主可是来感激佳人与秋某的救命之恩?”若孟水蓝不知好歹,他也不介意让他回到命悬一线上去。 孟水蓝知道,秋月白这话是何意思。他若强行说些不利于秋月白的话,就成了不知好歹、不懂知恩图报、见色起意的小人。然,那又如何? 孟水蓝笑道:“救命之恩,岂能挂在嘴上,自然要放在心里。”用手轻轻点了点胸口,继续道,“然,人心中,不能只装着救命之恩,而不分是非。秋城主,你说,是也不是?” 秋月白道:“是非曲直,素来都是人自己的感官。大是大非如此,小家小业,毅然。孟阁主可能确定,自己所言所行便是最正确的?” 孟水蓝尚未开口,就听有人气喘吁吁地喊道:“佳人,别听他俩在那瞎嚷嚷,咱去吃遍天下美味吧!”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但见孟天青像条死狗般,趴在门框上,虚弱地喘息着。只是那双眼睛,却是灼灼而亮地望着唐佳人,就像看见了肉骨头。 众人再次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想等的人没来,失了说话的兴致。她摇了摇头,给了回答。 孟水蓝一看见孟天青就气不打一出来,若非顾及面子,他都想将他吊起来打!这个混账东西,竟敢给他的新衣里洒痒痒粉!若非他意志坚定,早就挠坏了这身华美的衣袍。 孟水蓝送给孟天青一个不善良的眼神,孟天青却被唐佳人的拒绝打击得体无完肤。虽然,结局早就知道,却还是想来拼死一博。心中的难过与伤痛,慢慢漫过他,令其倍感窒息。 孟水蓝终究不想孟天青如此伤心,当即道:“佳人爱吃美食,若不能随你同行,你大可以在寻到美食后,送给她吃。佳人每日见你,定然欢喜啊。” 这话,真是够损的。这是明晃晃地要挖秋月白墙角啊! 孟天青打起精神,几步来到唐佳人的面前,努力笑道:“佳人,我们还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吗?” 唐佳人点头。 孟天青的眼眶发红,却强颜欢笑道:“这样就挺好的。”伸手在身上摸了摸,“你今日大婚,我……我没准备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把威武豹,赛到唐佳人的手里,“这个你拿着,但愿你用不到。” 众人一见威武豹,眼睛都直了。 要知道,百川阁里的宝贝不少,唯有这威武豹是个顶顶好的东西。炸人啊,逃跑呀,用处那叫一个广泛,用法那叫一个简单,结果那叫一个理想。众人看得眼热了。 秋月白不怕孟水蓝那种老谋深算的狐狸,却……担心唐佳人被愣头青拐走。毕竟,在感情与美食之间,秋月白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认为,他站在了二者中间的尴尬位置。然,该来的总会来,他却不信,这些虾兵蟹将能拐走他的佳人。 秋月白直接转身走向唐佳人,对孟天青道:“多谢。” 孟天青用微红的眼睛,瞪了秋月白一眼,直接开怼道:“不是给你的。” 孟水蓝来到唐佳人身边,看了秋月白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牌子,上雕刻着四个大字:百阅大川。 有那识货的,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孟水蓝用手指提着牌子上的金线,道:“某知你不学无术,有空的时候,却也要读读书。恰好,百川阁里藏书颇多,你可来读读看。”挑眉看向秋月白,“有不会不懂的,大可来问问某。”一伸手,亲自将那牌子挂在了唐佳人的腰带上。 孟水蓝说得低调,什么读书,什么学习,实则,百阅大川里收藏的,何止是书?!那里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随便了解一些,便能洞悉许多人不曾知道的真相,从而得到不为人知的目的。孟水蓝给出的,当真是一份大礼啊! 唐佳人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那块牌子,道:“凭这个,可以看许多的书?” 孟水蓝点头。 唐佳人问孟天青:“你有吗?” 孟天青点头,回道:“我有。”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道:“你一定没有。等我刻个一模一样的给你。” “嘶……”众人的倒吸气声此起彼伏,纷纷暗道:还有这种操作? 秋月白身为武林正道的领军人物,自然不好应承此事,但一颗心却好似裹了糖霜,那叫一个甜如蜜糖。佳人,终究是记挂着他的。 孟水蓝本觉得全身发痒,这会儿却觉得开始冒冷汗了。他一想到,自家大门就像妓院般任人随意出入,就想呕出三两老血。他将身子微微贴向唐佳人,低声道:“这块牌子里,百川阁做了特殊的处理,旁人能效仿一个大概,却不知其精髓。你不要害得秋城主身首异处才好。”孟水蓝说得神秘,实则却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不可随便雕琢一块牌子,就试图在百川阁闲逛。 唐佳人垂眸看了看那块牌子,嘀咕道:“哦,那我研究研究。” 看来,这就是不死心了!孟水蓝都想抱她大腿,求她别给大家启发了。好好儿的江湖,能想到这些鬼点子的人还真不多。偏偏,唐佳人就是其中一个。结果呢,她还不私藏,随嘴一说,都是顶顶坏透了的主意。 尽管孟水蓝强调了牌子的特别,还是有人不死心,当真模仿着雕刻了几块。结果,被百川阁的暗箭射成了马蜂窝。此乃后话,不提也罢。 唐佳人大婚,可谓是一波三折,看得江湖豪杰们一愣一愣地。众人以为,这也就到头了,没想到,还有更疯狂的。 孟天青不想唐佳人嫁给秋月白,也见不得孟水蓝和自己抢人。感情这种东西,实在太过特别。若是其它东西,他们兄弟二人联手,奋力一搏,一个敲昏,一个抗包,倒也配合默契,可惜……他们要得是一名女子——唐佳人。 孟天青靠近唐佳人,从袖口拿出一包糖,递了过去,道:“路过苏记,买了包花糕糖,我吃了一块,确实不错。你要不要尝尝?毕竟,看这么多人,挺累的。” 唐佳人接过糖,道:“没什么胃口。不过,你说得对,一个人,看着这么多的人,确实挺累心。” 孟天青立刻道:“那我们出去走走?吃些美食?” 孟水蓝觉得丢脸,拐人的方法千万种,这孟天青怎就认准了一条?平时挺机灵的小东西,怎一遇见唐佳人,就傻了?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突然听有人吼道:“你寻得美食,能有老子做得好好吃?” 东锦衣卫两边开道,端木焱的马车与二王爷的马车,分先后停在秋风渡的门口。 端木焱下了马车,二王爷亦然。 众人纷纷抱拳,口称六王爷、二王爷。 二王爷笑得如沐春风,与众人抱拳寒暄。 端木焱却是在肖劲的陪伴下,走向唐佳人,扬声道:“佳人,你真要嫁给这个冰坨坨?他用手做得东西,都没本王用脚料理得美味。你和老子说,要是有人逼迫你,老子立刻灭了他,连骨头渣都不给他留!” 如此狂傲,那般混球,除了被封为圣王爷的六王爷端木焱,不做他想。 与之相比,二王爷的亲民与随和,就显得难能可贵。 当然,最惹众人注目的,不是二王爷,而是……唐佳人。 知道她要嫁给秋城主,这一溜烟儿的都来了多少大人物想要阻止这场大婚呐?也不知道这秋风渡结不结实,墙角抗不抗挖?哎呦,大家都离墙根远点儿,被砸到事小,活埋事大。 唐佳人还算有良心,知道维护秋月白。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对端木焱道:“我还是喜欢用手做出来的东西。脚味儿大,受不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等我死后你再嫁 端木焱被唐佳人回绝,知道了她的心意。自始至终,佳人的眼中有他,心中却没有他。然,人总要拼一次,才肯面对最坏的结果。 他本可以请道圣旨迎娶唐佳人,却舍不得折了她的翅膀,让她陪着自己禁锢在紫禁城的暗无天日中。再者,他也不信,城城高墙能困住唐佳人。若非她心甘情愿想要陪伴,就算身在极乐之地,她也会爬到修罗场。唐佳人就像一把钝刀子,看起来毫无杀伤力,却有着常人没有的坚韧,可以一点点完成自己的目标。 端木焱忍下满心酸楚,以及预备抢人的冲动,攥紧拳头,扬声喊道:“寒笑!” 寒笑捧着一个明晃晃的盒子,双手送到端木焱的身边。 端木焱一伸手,打开盒子,从中捞出一只黑色厚重的碗,将其举起,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众人虽是江湖中人,但……都是一国之君的子民。于是,哗啦啦跪了一地。 唐佳人看见众人跪下,也跟着跪下。 端木焱继续道:“唐佳人护圣王爷回宫有功,特赐饕餮碗一只,准其吃遍天下美食!” 唐佳人抬头,看向端木焱,一脸的惊讶之色。 端木焱提醒道:“谢主隆恩,便可以起来了。” 唐佳人道:“谢主隆恩。”站起身,众人随之。 端木焱将碗塞给唐佳人,道:“一直想给你,却又不想给你。今个儿你大婚,便将这御赐的送给你。往后,老子不在你身边,你也能吃遍天下美食。哪个敢欺负你,你就拿碗砸他!往死里砸!出了人命,老子给你兜着!” 唐佳人的眼圈一红,用力点了点头。 秋月白这人挺有意思,目光一转,看向了秋江滟。秋江滟接触到秋月白那饱含提醒意味的目光后,竟觉得头顶生疼。若唐佳人真像六王爷嘱托得那样,轮起御赐的碗便砸人,她还……还真容易被砸。 唐佳人颠了颠手中厚重的大碗,将一大把的威武豹放入其中,晃了晃,心中稍安。 她这一晃,晃得周围人向后退开两步,生怕她将威武豹晃炸了。 孟水蓝更是直接伸出手,按在碗上,道:“轻点儿轻点儿……” 唐佳人问:“咋地?能晃疼它啊?” 孟水蓝将眼神递了过去,意有所指地道:“能晃得人心慌。”手指尖微动,划过了唐佳人的手。 唐佳人的手抖了一下,却并未说什么。她还不懂,何谓勾引。 秋月白微微皱眉,一抬手,扫开孟水蓝的手,道:“心若慌,便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孟阁主以为如何?” 孟水蓝呵呵一笑,道:“如此说来,秋城主应当比某更加心慌才是。” 端木焱道:“男子汉大丈夫,斗嘴有意思?不如真刀真枪打一架!” 孟天青道:“我哥不擅长那个。能用吵吵解决的事儿,素来不喜动武。” 孟水蓝道:“对。某喜欢讲道理。听不懂的人,都会羞愧得来世再见。”说着话,展开了孔雀翎扇,问唐佳人,“热不热?” 唐佳人点了点头。 孟水蓝为唐佳人摇起扇子,道:“某出门前,看了黄历,今天不宜嫁娶。不如,改日?” 唐佳人被孔雀翎扫到鼻子,打个喷嚏,向后躲了躲,看向孟水蓝,问:“认真的?” 孟水蓝摆出学者的样子,认真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一直在等唐不休,却等得心中焦躁不安,总觉得他马上会来,又认为他可能有事耽误了。孟水蓝的话,好像给她搭好了梯子,于是……她转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只是反问出四个字:“可是儿戏?”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认真的。” 秋月白怎肯轻易放过唐佳人?刚才那一刻,唐佳人的动摇是那般伤人。他追问:“有多认真?” 唐佳人咬了咬唇,回道:“极是认真。” 秋月白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看向了望东。 望东心领神会,抱拳扬声道:“吉时到,请诸位观礼。” 两名婆子又来拉唐佳人,要给她戴上凤冠。 唐佳人望向大门口,不肯动。 这时,一位头戴幕篱之人,由远及近来到秋风渡。 唐佳人那颗久盼的心随之砰砰乱跳起来。 也不知是谁,大喊一声:“闻人无声来了!” 一时间,兵器的抽拉声此起彼伏。满是红绸的秋风渡里,变得刀光剑影。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严阵以待。 直到那人近了,众人才嘘了一口气,暗道一声:误会。 只因,那人的身边,竟是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一路跑得急,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布满红晕,鼻尖上还顶着几颗细小的汗珠,晶莹剔透。整个人,都冒着白色的热气,就像刚出笼的小馒头。 至于黄莲和其他随从,则是抬着软轿,在后面跟着。 而那戴着幕篱之人,全身上下都泛着生人勿近的阴森气质,令人倍感不舒服。此人,正是华粉墨。 他本不想来,但……终究难不住心中的那一丝念想,来送唐佳人一程。从此,天各一方,各安天命。 他将手掩在了宽大的袖子下,刻意改变了走路的姿势,任谁也无法透过幕篱,知晓他是谁。 众人对头戴幕篱之人产生怀疑,却又觉得公羊刁刁不会和闻人无声搅合到一起,便悄然收起冰冷的兵器,就像它们从未出鞘过一样。咳……着实有些草木皆兵,太过尴尬。 众人彼此互看,想要找到那瞎喊之人,寻个由头暴打一顿才好。 公羊刁刁一路跑进秋风渡,像头愤怒的小羊,踏着蹄子冲到唐佳人面前,气势磅礴地摆开架势,一张嘴,就是铺天盖地的咳嗽。 唐佳人忙甩开婆子,替他拍着后背,道:“你你你……你跑那么急,干干干……干什么?哎……”之后一字,却是为她自己叹的。为何她一遇见公羊刁刁,就磕巴呢? 公羊刁刁一听唐佳人磕巴上了,立刻来了精神头,忍着咳嗽直起腰,冲着唐佳人道:“你穿这么红干什么?一点儿也不好看。” 唐佳人一张嘴,要说话。 公羊刁刁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连珠炮似的道:“你拿了我的帕子,收了我的耳环,怎能嫁给别人?!” 唐佳人的嘴巴又长大一些。这一次,却是因为惊讶。他送她东西,她收了,很正常啊。怎……怎和嫁人还有关系? 公羊刁刁用力喘了两下,继续道:“你这是要气死我吗?我若死了,江湖中很多人要死。他们死了,他们的一家老小怎么办?你这是要当千古罪人!” 唐佳人的眼睛瞪大了三分,心也随之颤了三下。谁能和她说说,她只不过是嫁人而已,怎就成了千古罪人? 公羊刁刁道:“你把嘴闭上。你这样子真傻,你穿嫁衣的样子也不好看。你惹我生气了。” 唐佳人闭上嘴,彻底蒙圈了。 公羊刁刁抚着胸口喘了几口,道:“我这么说,你到底命不明白?明白了,就和我走。”一伸手,扯着唐佳人就要往外拖。 周围,死一般寂静。 端木焱暗道:格老子的!竟还有这种做法? 孟水蓝暗道:公羊刁刁单身至今,不是没有理由啊。 华粉墨暗道:帕子?什么帕子? 孟天青暗道:公羊刁刁这一镐,刨得厉害呀。秋风渡的墙,要塌了吧? 秋月白暗道:找死! 公羊刁刁拖得用力,唐佳人却巍然不动。 公羊刁刁一个用力,结果……将自己摔到了地上,滚了一身的灰。 黄莲忙去搀扶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却耍横道:“不许动我!让她扶!” 黄莲无法,只得退到一边,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抱着碗,走向公羊刁刁面前,伸出了手。 公羊刁刁瞪眼看着唐佳人,道:“你说话!” 唐佳人道:“起来。” 公羊刁刁攥着唐佳人的手,借力站起身,却扯着她的手不放,道:“你就那么急着嫁人?你就不能等我死了再嫁?!” 唐佳人被公羊刁刁一系列尖锐的语言攻击,这会儿终是找到了自己的脑子,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死?”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是一愣。大婚之日,这二人却在这里死来死去的,真是……打秋城主的脸啊。不过话说话来,今天来得这几位大人物,还真是自带铁镐,誓要挖秋城主墙角。由此可见,那个唐佳人啊,真是不简单。 原本呢,觉得她确实好看,却非绝色。可被这些大人物的衬托下,真是越看越令人惊艳啊。就连那未曾梳理妥当的头发,都有着倾国倾城的风韵。嗯,好看,真是好看!从此后,江湖第一美女的名头,直接从秋江滟的头上,转到了唐佳人的头上。 闻听唐佳人的问话,公羊刁刁并没有恼火。他是大夫,看淡生死,也不忌讳生死。他自我感觉了一下,靠近唐佳人,耳语道:“两年吧。” 两年,又一个两年?唐佳人觉得,公羊刁刁一定是在和她开玩笑,才会不时拿两年当说辞。 休休让她等两年,却不要她了;公羊刁刁说刁刁活不过两年,却连她是否有身孕都诊不明白。唐佳人心生烦躁,挣开公羊刁刁的手,冷着脸,厌恶地道:“不等!没空!很忙!” 公羊刁刁微愣,心口划过剧痛,竟一把扯住唐佳人的衣袖,道:“你你你……你……你……” 得,一激动,又磕巴上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闹场者甚多 今天这场大婚,真是令众人开了眼界。不但来了众多大人物,还都摸拳霍霍准备抢新娘。咋地,有宝啊? 孟水蓝的独领风骚、孟天青的憨直可爱、端木焱的尊贵无畏、公羊刁刁的傲娇别扭、以及秋月白的冷若冰霜,都成了一道道独特的风景线,令人恨不得满身长眼,纪录下这极具历史意义的一幕。 多说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可今个儿怎么令人觉得,这顶顶重要的事儿,便是一场场嬉笑怒骂的儿戏? 且看,唐佳人和公羊刁刁就站在那里,扯着袖子,僵持着不肯退让。 唐佳人道:“起开!” 公羊刁刁道:“还我耳环!” 唐佳人道:“松手,我去拿!” 公羊刁刁:“还我帕子!” 唐佳人:“松手,我去拿!” 公羊刁刁:“不松!” 唐佳人道:“起来!” 公羊刁刁:“不松!” 唐佳人:“我可用力了!” 公羊刁刁:“来!弄骨折!” 唐佳人:“起开!” 公羊刁刁:“还我帕子!” 唐佳人:“松手,我去拿!” 公羊刁刁:“还我耳环!” 唐佳人:“……” 孟水蓝摇着扇子,望着那不断撕扯却扯不开的二人,看似闲聊般,对秋月白低声道:“某说过,今天不是迎娶婚嫁的好日子,秋城主偏偏不信。” 秋月白道:“有话直说。” 孟水蓝轻轻一笑,道:“吴桂之死,秋城主查得怎样了?” 秋月白道:“孟阁主大病初愈,不宜太过劳心。” 孟水蓝笑得像只狐狸,道:“没办法,天生操劳命。某这里有一些内幕要提供给秋城主,不知城主是否有兴趣听一听?” 秋月白看向孟水蓝,眼神冰冷,道:“看来,孟阁主真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孟水蓝道:“非也。若真如此,岂不是让秋城主后悔,曾搭把手救了某?某虽不才,却也不是不懂知恩图报的人。正因为知道,才没有大声喧哗呀。”眨了眨眼睛,一副“我是真心为你好”的样子。 秋月白转开头,道:“想说什么?” 孟水蓝用扇子遮住嘴,道:“秋城主请来的吴桂,吴桂却被人杀死在花船上。城主大人,此事,真是蹊跷啊。” 秋月白表情不变。 孟水蓝继续道:“其实,某一直十分纳闷,秋家剑法名扬天下,但秋城主似乎一直用软剑,而非长剑。且,那些与秋城主做对之人,都会莫名其妙丢了性命。最终的结果,都会落在城主的仇家身上,或者战苍穹的头上。再者,便是无疾而终,就像吴桂的死一样。” 秋月白若有若无地勾了下唇角,看向孟水蓝,道:“正如,百川阁祖训,言而有信,言而有物,孟阁主却为闻人无声做伪证?” 二人眸光碰撞,似乎是一场金戈铁马的厮杀。 孟水蓝的怀疑是点滴汇聚成海,但凡有脑子的人就会想到,吴桂之死,就算不是秋月白动手,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孟水蓝若说出自己的怀疑,定会让秋月白的信誉和品格受到怀疑。首当其冲的,便是唐佳人。 而秋月白直指孟水蓝做伪证,却是要以一城之力,与百川阁撕破脸,届时,百川阁变成信口胡言的小人,秋风渡也讨不到真正的实惠。 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两人手中各执凶器,真打起来,定会让别人得了实惠。所以,二人才会互相点上两句,而非直接掀开盖子,给对方一个没脸。 二人都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不同的只是性格罢了。 没再言语,纷纷转开目光,竟是再也不提这茬儿,至于心中做何打算,那就要看日后的所作所为了。 院子里,公羊刁刁竟当真摆出一副除非我死,否则你不能嫁人的架势,拉扯着唐佳人不放。看得众人一愣一愣地。 黄莲老脸一红,上前一步,劝道:“公子,你的伤。” 公羊刁刁道:“闪开!” 黄莲只得退到一边,继续看他耍横。 端木焱道:“寒笑,搬个椅子来,本王都站累了。” 孟天青抓起一块小石头,扔到公羊刁刁的身上,道:“有事对你说。” 公羊刁刁道:“起开!” 孟天青道:“好,你坚持。” 这时,一人骑马,从远处飞奔而来。 那人在秋风渡的门口跳下马,捂着胸口,踉跄着奔向秋月白,单膝跪地,沙哑道:“启禀城主,战魔宫的人硬闯黑崖,让属下等人交出战苍穹。” 众人哗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战苍穹。 秋月白倒是十分冷静,道:“黑崖下,倒是应有战苍穹的一席之地。” 这话只说了上半句,下半句理应是:可惜,他并不在黑崖。 这话,谁都听得明白,也自以为是的补得顺溜。 孟水蓝眼波微动,看向秋月白,暗道:如同冷静,果然有猫腻。 那回禀之人,突然出手,手持匕首袭向秋月白。速度之快,令人措不及防。 一只手,十分自然地拍在了回禀者的肩膀上,令他突然暴起的动作,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刺也不是,不刺也不是。刺吧,刺不到了。不刺吧,好不甘心呐。 回禀慢慢回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唐佳人就站在他的身后,问:“这位大哥,其他五位堂主呢?” 荷紫朗,翩翩公子一位,却刻意打扮一番,冒充秋月白的属下,来抓秋月白逼问战苍穹的所在。不想,竟被唐佳人当场识破。有些……尴尬啊。 荷紫朗回头,看见唐佳人,回道:“他们自然也在这里。” 被点名的五名堂主出现在墙头,顶着烟熏火燎的一张廉,摆着英姿飒爽的造型,虎视眈眈地盯着秋月白等人。 方黑子吼道:“孟水蓝,你给的消息是假的!黑崖下,根本就没有宫主!” 百川阁的名声,怎容被泼脏水?孟水蓝当即道:“百川阁的消息,从不会出错。诸位,你们怕是去晚了一步。” 许红娘冷笑一声,道:“何止是去晚了一步啊?黑崖下非但没有人,还满是机关。若非我等武功了得,早就被烧死在里面!” 孟水蓝看向秋月白,道:“秋城主深谋远虑、运筹帷幄,真是厉害。” 秋月白道:“不如孟阁主处处眼线,步步暗钉。” 段青玥沉声道:“秋城主,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等不想大开杀戒。还请将宫主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心狠手辣!”垂眸看向唐佳人,“小丫头,你当劝劝秋城主。” 一时间,气氛格外的剑拔弩张。 公羊刁刁却不管这些,又伸出手,去扯唐佳人的袖子。 唐佳人甩开公羊刁刁,对段青玥道:“你们别闹了。你们数一数,这里多少人,你们多少人。打起来,那就是群殴。今天是个热闹的日子,但别见血。要不,你们下来,和秋月白拼酒,先喝趴下的那个人,必须回答一个问题。不可妄言,不可虚假,否则……人神弃之。” 不得不说,唐佳人真是奇才。如此建议,既不见厮杀,又应了大婚的喜庆,还能在拼死一搏后,得到想要的答案。只是,她不曾问过秋月白,是否善饮? 思及此,唐佳人拖着扯她袖子不放的公羊刁刁,靠近秋月白,低声问:“能喝不?”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道:“或可一试。” 唐佳人道:“要不,我来吧。” 秋月白的眸光中有了笑意,道:“你行?” 唐佳人挺起胸脯,道:“吃吃喝喝,本就不分家。前者,我擅长,后者,想必也不会太差。”往回扯了扯袖子,换来的却是公羊刁刁的一声闷哼。唐佳人扭头看向公羊刁刁,“松开!” 公羊刁刁:“还我耳环!” 唐佳人低吼道:“松开,给你拿!” 公羊刁刁:“不松!” 唐佳人:“松开!” 公羊刁刁:“还我帕子!” 唐佳人磨牙:“我好想揍人!” 孟天青探头道:“那还犹豫啥?” 公羊刁刁看见孟天青,问:“你你你……你刚才要和我说说……说什么?” 孟天青道:“想告诉你,战苍穹在哪儿。现在看来,他又换地方了。” 荷紫朗问唐佳人:“姑娘缘何认出在下?” 唐佳人回道:“打眼一看就认出来了。” 荷紫朗顿感受伤。他牺牲形象,装扮了半天,才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结果,却被唐佳人一眼看出。是他装扮得太不到位,还是唐佳人有双看透表象直达本质的眼睛? 婆子急道:“姑娘,吉时到了。” 唐佳人道:“没看城主要拼酒吗?有点眼力见儿,靠边等会儿。” 这……这岂是能等的? 秋月白扬声道:“望东,摆酒。” 望东应了声,带人摆起酒坛子。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问:“还有等到何时?” 唐佳人没有回答,眼圈却是渐渐红了。 公羊刁刁抢答道:“等等等……等到我死了!”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将手拍在公羊刁刁的脸中央,将其推开,道:“你烦不烦人呐?!要不,你当我嫁妆陪我一同嫁人得了。”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开始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以及谋杀秋月白的成功率。 黄莲一看这架势,只觉得头皮发紧,呼吸苦难,心脏跳得那叫汹涌澎湃,当即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两名婆子早已得了吩咐,非常时期非常行事,再也顾不得其它,立刻取了凤冠前来,分开公羊刁刁和唐佳人,一人将凤冠扣在了唐佳人的头上,一人将扎花红绸塞进了唐佳人的手中。望东主动捧走唐佳人那只御赐的饕餮碗。 鼓乐声响起,鞭炮声喜庆,没有任何的繁文缛节,只要三拜过后,二人便是结发夫妻。 第三百三十七章:闻人无声来了 红色的绸带,红色的嫁衣,红色的俏脸,红色的眼眶…… 触目的红,既喜庆,又刺目。 唐佳人一再耽搁,一再拖延,却始终没有等到她要等的那个人。 有人喊:“一拜天地!” 四个字,就像万丈红尘中的一道鸿沟,隔了他人的觊觎,也断了深藏的感情。自此后,她嫁为他人妇,他守着岁月醉倒在咫尺天涯。唐佳人与唐不休,是否终将成为陌路? 唐佳人攥紧拳头,忍下逃跑的冲动,慢慢低下头,去祭拜那不长眼的天地。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穿过他人眼中的喜庆,滴落到青砖地上,似乎能盛开一朵名叫彼岸的花。 就在这时,有人再次喊道:“闻人无声来了!” 唐佳人猛然抬起头,看向敞开的大门口。 众人则是懒洋洋地转过头,带着随意的眼神看向来者。 远处,尘土飞杨。 唐不休直接放倒最后一批阻拦者,以王者之姿望向秋风渡。 隔着人影重重,他一眼便看见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眉眼还是那个眉眼,人却披了嫁衣,变成了艳丽的毒蘑菇。 唐不休胸腔里的气血翻滚,脑中一阵轰鸣,仿若千军万马的厮杀,残忍中红了眼。 他想随意的笑一笑,不让彼此之间的关系变得如此紧张。他想向她诉说自己的思念,想再一次将她抱在怀里,想让时光倒退到出山之前,想……带她走! 没有死透的阻拦者,爬起,将手中暗器射向唐不休。 躲在一边的清荷喊道:“小心!” 唐不休一挥手,改变了暗器的方向,将其送入偷袭者的咽喉。 唐佳人的眼睛,从唐不休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他人的存在。 她看着他,只有他,也唯有他。 他的出现,让她即将干枯的生命重新绽放出华彩。她以为,他不会来了。然,他却来了。他经历了一场场的厮杀,终是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来带她离开,回到唐门去。至于那个尾随着休休的女人,她……无视她,便看不见她。 唐佳人的眼中含泪,脸上却绽放出璀璨夺目的笑颜。 唐不休一身玄色衣袍,就像一阵放荡不羁的黑云,载着令人惊恐的气场,一步步走向秋风渡。他的眉眼颜色,似乎比以往重了些。 唐不休的身后侧,跟着清荷。她穿着一套白色衣裙,面覆轻纱,云鬓高耸,看起来就像不染世俗的仙子娉婷而来。 那二人的打扮并不见得多么隆重,但有种人,哪怕衣衫褴褛,也如姣姣满月,令人移不开眼。更何况,来者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闻人无声。 那些围观的江湖人士,看了半晌,才恍然回神,确认了来者是谁。他们纷纷亮出兵器,严阵以待,却无一人敢上前,第一个挑起这场厮杀。 唐不休所过之处,江湖人如同退潮之鲫,纷纷向后退去。 就这样,他一步步走到秋风渡的大门口,抬腿跨进这个红得刺目的地方。那些急忙赶来的仇家,知道他定会参加蘑菇的大婚,便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偷袭他。他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步来到这里,便是要看一眼,蘑菇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嫁给秋月白。 若是,他退;若非,他娶! 浩瀚天地间,就算没有彼此的容身之地,又如何?!草裹双尸,有何不可?! 唐不休的信誓旦旦,在看见唐佳人和秋月白手中的红绸时,变得恍惚和退缩。他养了她十六年,为得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守着她,让她喜笑开颜?这些,他不能给她,秋月白却可以。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再没有他人的存在。然,不知为何,执手相依十六年的二人之间,却因心思的不同,出现了一道无形无色无味的墙,生生隔开了二人。 是啊,几日不见,再相见时,他的蘑菇为别人披上了嫁衣;她的休休身边有了其他女子的一席之地。 如此不适,那般不舍,却说不出一个字。连问一声“你可安好”,都做不到。 怎能随意一笑?怎么轻言无所谓?怎能不盼着你的安好?怎能说放弃便转身? 这是一场迷一样的误会和血淋淋的现实。世人不给他们坐下来质问对方的机会,时间紧凑得就像赶赴刑场。心,在对方的沉默中,有了缺口。 武林人士中,有人叫嚣道:“闻人无声,你还敢来,你……” 唐不休一抬手,飞出一道真气,直接封了那人的唇舌。 那人闷哼一声,捂住嘴巴,惊恐地后退。 唐不休道:“今日,本尊不想杀人,奈何世人想死在今日的却不少。想要命的,休要喧哗。” 唐不休那深不可测的武功,令众人忌惮惊恐,不敢再轻易造次。反之,他们也开始私下酝酿,群起攻之的胜算又几分。 唐不休在心中苦笑一声,暗道:本尊还要感激那第一个出头之人,否则……本尊都不知要第一句说些什么才算稳妥。 许,事实真的是,开口之后,随后的话也不再那么难。 唐不休一步步走向唐佳人,看着这个被他细心呵护了十六的佳人,心中满是无处可诉的酸楚与嫉意,以及一丝丝诡异的骄傲。 这是他的蘑菇,他心中唯一的柔情,他倾注了全部感情的女子。而今,她终于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一直幻想,蘑菇穿上嫁衣的模样。果然,如他想象中那般,美绝人寰。 然,那一针一线绣功精美的喜服,犹如数不清的红刺,细如牛毛,多如骤雨,生生逼入他的眼,要刺瞎他的眸。 世人皆说,有多恨便有多爱。然,他给予蘑菇的,从过去到将来,唯有爱,不可能有恨。只因,他爱她,胜过自己的性命。他可以恨自己,却唯独不会恨她。 是他,狠戾嗜血;是他满手血腥;是他戾气过重;是他,欠下太多的命,要还。他终究,不能护着她一生无忧。又如何能怪她,不肯等自己两年? 蘑菇是喜欢秋月白的,他知。 他一直试图用理智说服自己,要成全,却在这一路的杀戮中,变成了脚下的泥泞,令他不屑顾之。他在见到她的瞬间,只想杀光所有敌人,将她再次拥入怀中。蘑菇是他的,谁也不可以抢走!胸口的邪恶在滋长,时刻诱惑着他,让他成全自己的真心。 然,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了解十六年所发生的事。他不想,变成魔鬼去舔舐蘑菇的血液。若他发狂失手杀掉蘑菇,他就算将自己死尸万段,亦不会原谅。 若爱恨交织,能折磨得人疯狂。如此强烈的爱,亦能生生逼得人发狂疯癫。 终究,不舍啊。 不舍她随自己颠沛流离;不舍她被世人唾弃认贼作父;不舍她同自己一般被世人追杀;不舍她与自己一样藏身群山不见世间万种风情;不舍……不舍她褪掉一身繁华,失了往日色泽…… 唐不休多想将走向唐佳人的这个过程,用上一生的时光。可惜,路太短,脚太长,时光这个蠢货,不肯为他偷停一时半刻。 他终于还是站在了她的面前。 周围一片死寂,却又刀光剑影。眼前人明明就在这里,似乎可闻到那熟悉的馨香,却又似乎隔了千山万水,是二人无法互达的彼岸。 唐佳人多想一头扎进唐不休的怀里,就像一只贪吃的小猪,哼哼唧唧、软软糯糯地叫一声休休。然,唐不休身后的女子,却像一根刺,让她不得不变成一只刺猬,用满身的刺,裹着柔弱的身体,不敢轻易丢掉一切,毫无顾忌地奔向原本只属于她的休休。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说那蒙面女子是柳芙笙。 三个字,给予佳人的绝非欣喜,而是……重击似的痛苦。 与此同时,那晚在山洞里发生的一幕幕,开始在她的脑海里翻滚。明明没有看见什么,却难受得好似用刀子捅心。 唐佳人没有对任何人说,也不让自己去回忆,实则,她最介意的,还是那三个字——柳芙笙。 世人都说,闻人无声最爱柳芙笙,为她屠尽长生门后,带着即将临盆的她逃进深山。 唐不休与清荷亲近,难道也是因为,她的双眼像柳芙笙? 唐不休收养她、照顾她、教导她,却只说让她等两年,从来不肯许诺未来,是否是因为,她还没有长大,还不像柳芙笙?! 柳芙笙…… 柳芙笙…… 这三个字,本应是她最温柔的抱怀,最渴望的守候,却如同一根根毒刺,刺入她的身体,无法毒死她,却又令她痛不欲生。 若,休休对她的好,都是因为柳芙笙,那么,她到底是谁?她可还是休休的蘑菇?她是否只是柳芙笙的孩子? 休休得到了最像柳芙笙的清荷,是不是就不要她了?她到底成了什么? 心口一阵阵的刺痛,令她无法呼吸。 那样沉重的感情,却载着她全部的幸福。 今天,她穿上嫁衣,便是要唐不休给她一个答案! 生与死,不过是一个呼吸。爱与恨,不过是一个答案。 第三百三十八章:最痛的选择 世间没有完全一样的两片叶子,也不会再有另一只蘑菇,另一个休休。 彼此,明明是对方心中的唯一,却只能将心放入迷雾林如同幽灵般游荡,只能隔着千山万水眺望彼此那模糊的泪痕。 真爱若非如此,何来珍贵一说? 只是,当局者迷,不懂这个道理。 痛了便是痛了,无人细想这其中的牵绊。 唐佳人的身边,是秋月白笃定的眉眼。 唐不休的身后,是清荷那双绝艳的眸子。 即便不看,他和她,也都在那里。 唐佳人尽量控制自己的目光,不让自己去看清荷。她不知道清荷从何而来,却知道,她是十六年来,除了自己之外,唯一出现在唐不休身后的女子。嫉妒吗?是的。 唐佳人想:若休休真心爱她,定不会让她嫁给秋月白。而今,他来了,却带来了这个极像柳芙笙的女人。为何?让她认师娘吗? 唐佳人不敢问、不敢动作,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让这场等待变成一场空。 她在等,等一个答案。 他若要她,天涯海角,她随他去。不管前尘往事,不管明日几多,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便是一辈子。 眼神交织,似有千言万语,却又简单而直白。尽管如此,彼此却还是看不到对方的心里。 真真可笑的是,往日不需言语,便能心有灵犀的彼此,却陷入了迷雾中,每每看见了对方,却如同看见了海市蜃楼;明明触碰到了对方,却只是再一次擦肩而过。眼神已然交汇,灵犀却吞没于荒野。 彼此之间的误会,人为与偶然重叠相加,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处境不同,所思所虑不同,他以为的好,未必是她所要,却是他想给予她全部的平安喜乐。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用尽量如常的眼神掩盖内心汹涌澎湃的感情。他慢慢伸出手,将她胸前那枚盘扣扣好,道:“一直想,蘑菇嫁人时,是何等模样。如今见到,确实当得起绝艳天下。”勾唇笑了笑,“为师,给你送嫁。” 为师,给你送嫁。 六个字,如同天书,好似雷击。 唐佳人直愣愣地望着唐不休,觉得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脑中除了阵阵轰鸣,竟听不见任何声音。她怀揣着的一点希望,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她想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一点,笑一笑,或者点点头。实际却是,她的身体绷得笔直,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呆愣。 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却茫然地开口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唐佳人张嘴说话,却没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唐不休心中一痛,喊道:“蘑菇?!”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抓唐佳人的手。他捧在手心里的佳人,竟大痛无声,比千刀万剐了他还痛! 秋月白却先唐不休一步,抓着唐佳人的肩膀,将她转向自己,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唐佳人目光茫然地看着秋月白,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她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她的眼前崩塌。她第一次理解端木焱的感受。眼前的画面,都被人用力扯碎,然后又胡乱拼凑到一起,看着令人作呕。她干脆闭上眼睛,让黑暗慢慢将自己吞噬。也许,昏过去,才是过了这道坎儿的办法。尽管头痛欲裂,可是,怎就无法昏迷呢? 她想扯掉嫁衣,死死赖在唐不休的身上,霸道地宣布所有权。休休是她的,一直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若他不要她,她便吃了他!让他在自己的肚子里,混合成她的血肉,永远不分开。 这样想法,如同魔咒,一遍遍盘旋在她的脑海中,一层层垒在她的心房上,变得坚不可摧。 唐佳人突然张开眼睛,扭过身子,前倾,嘴巴慢慢张开,一口白牙显得格外阴森。 唐不休放松身体,任由唐佳人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唇角缓缓勾起,竟有种异样的甜,在伤口处蔓延开来。 若蘑菇喜欢,他煮了自己给她吃,又何妨?! 这一次,他深深感觉到,想要将爱人吞入腹部再也不分开的深情厚爱。 血的味道,在唐佳人的口腔里蔓延,令她痛苦的灵魂变得雀跃。她觉得,自己似乎便成了一刻满身锯齿的大树,要将根插入唐不休的身体,吸食干净他的每一滴血液,然后用根,紧紧裹着他的尸骨,永生永世都不放! 唐佳人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整个人似乎陷入到一种疯魔的状态中。 而唐不休,显然十分享受这种状态。他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抚摸唐佳人的后颈,如同纵容一个坏孩子那般,满是包容和宠溺。 秋月白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轻声道:“佳人?” 唐佳人不理,唇角却可疑地勾起一个弧度,笑出三分邪恶味道。 公羊刁刁见此,立刻开口道:“阻止她!快,阻止她!” 秋月白并不心疼唐不休的皮肉,闻听公羊刁刁的话,却知道事情不妙,直接出手,捏上唐佳人的昏睡穴。诡异的是,没有用。 秋月白伸手去点唐佳人的其它穴道,唐佳人送开唐不休,一抬手,便给了秋月白一圈。 秋月白的伤口尚未长好,被这样一捶,立刻涌出鲜血。 旁人不知,误以为唐佳人武功了得,竟能将秋月白打成重伤。一时间,人人唏嘘,向后退去。 公羊刁刁掏出银针,喊道:“快!抱住她!” 孟水蓝离唐佳人最近,直接扑上去,将人抱住。 唐佳人用后胳膊肘一顶,迫使孟水蓝松开手不说,还令刚捡来一条命的他吐出一口鲜血。 孟天青上前,却因被孟水蓝下药的原因,体力不支,被唐佳人一脚踢飞,倒地不起。 华粉墨悄然靠近唐佳人,准备动手。 六王爷端木焱闻声寻到唐佳人,伸手一抱,却抱住了华粉墨。 唐佳人再次扑向唐不休。 唐不休张开怀抱,抱住唐佳人,任她在怀里厮打啃咬撒泼发疯。 公羊刁刁快步上前,将银针刺向唐佳人的穴道。不想,那银针竟无法刺入她的身体! 佳人持续发疯,直到力竭,昏死过去。 唐不休垂眸望着唐佳人,用手指,擦干净她脸上的血迹。 公羊刁刁拿着银针,发楞。 秋月白打横抱起唐佳人,对唐不休道:“过往恩怨,今日不提。你身为佳人师父,可留下喝杯酒水。” 唐不休望向被秋月白抱在怀中的唐佳人,胸腔里再次翻滚起铁锈的味道,却被他不着痕迹地压制下去,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周围豺狼环绕,他稍有不慎就会引得群狼围攻。他,可以死,却不可以死在蘑菇的大婚之日。 他多想像以往那样,用手指轻轻抚摸她的头皮,梳理她的长发,笑吟吟地问她,吃点儿什么才能好。他的手指跳动,渴望穿梭在佳人的发间,给予她最直接的安慰,给予自己灵魂的救赎。 只是,终究不能。 扫眼周围虎视眈眈的武林人士,唐不休转过身,面对着众人,将手探入袖口,吓得众人立刻严阵以待,误以为他要掏出武器,大杀四方。 院子外,唐不休轻蔑一笑,掏出一张纸,展开,上书两行大字:三日后,东郊树林,来战。 八个字,黑色的墨迹,龙飞凤舞在纸上。 如此狂妄自大,那般目中无人,竟敢以一人之力挑战整个武林,真是不要命了?!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人张嘴欲读。 唐不休竖起中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江湖中人,立刻闭嘴不语。 众人恨他不死,实则却没有几人与他有血海深仇。大多数人,都想打着惩奸除恶的名头,干掉闻人无声,让自己扬名立万。而那些真正有这血海深仇的人,大多都惧怕闻人无声的武功,不敢轻易招惹。若能让整个武林都与之为敌,那才是再好不过。 唐不休一抖手,手中的纸变成纸屑,随风飘散在空中,如同下起一场鹅毛大雪。 唐不休在漫天纸屑中离开,甚至都没回头看唐佳人一眼。 他怕,自己会从秋月白的怀中抢走唐佳人,却给不了她一个永恒的陪伴。胸口的恶魔,越来越疯狂。原本,他以为自己能控制住他,至少两年无忧。如今看来,却是……时日无多。 人在爆发可怕的力量之后,经脉断裂,力竭而亡,还是好事,他怕得是,自己爆血而亡,死相凄惨,吓到……蘑菇。 与其给她希望,又要让她为他断肠,莫不如放她入海。相信,除了秋月白,还有许多人,愿意护她周全,陪她走完一生。 唐不休的目光在端木焱、公羊刁刁、孟家兄弟等人面前一一划过,留下意味深长的笑后,翩然而去。他的蘑菇,注定要掀翻整个武林。这些青年才俊,便是她踏脚的石。有人争,秋月白才能更好的明白,何谓视若珍宝、格外珍惜。 清荷紧随唐不休身后,一路小跑,紧随不放。 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孟水蓝收回看向清荷的目光,隔着衣服,挠了挠痒。 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跳出来,拦住二人。于是,江湖大侠们手中攥热了的兵器,就显得格外可笑。 第三百三十九章:嫉根入心 唐不休走了,留下昏厥的佳人。 秋月白抱着唐佳人,将她送入布置好的新房中,取下凤冠,将人轻轻放到了床上。 实则,这并不和礼法。二人既没有拜堂,这婚事还不作数。偏偏,秋月白这样做了,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 唐佳人明明已经昏厥,但却皱起眉毛,身体偶尔绷直,偶尔扭动,似乎陷入到了梦魇之中无法挣脱。 秋月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唐佳人无法回答,却变得愈发不安。 秋月白一伸手,将她抱在胸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既然等到了结果,便要学会放开。你攥着过去不放,如何能笑看明天的晨曦?佳人,前路看似很长,却只不过是朝夕。与我一起吧。” 唐佳人的睫毛轻轻颤抖,有眼泪穿过睫毛,流淌而下,落在秋月白的喜服上,滚烫了他的肌肤,钻进了他的胸口,在他的心上洒下微咸。 秋月白紧紧抱着唐佳人,心疼着她的心疼,却不允许她无止尽的心疼。他扶起佳人,用拇指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道:“佳人,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 唐佳人闭着眼,用拳头紧紧按着胸口,仿佛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它每蹦一下,都痛不欲生。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佝偻着身子,侧躺在床上,泪水颗颗掉落,就像在祭祀曾经那些让她满怀期待的幸福。 秋月白望着唐佳人的背脊,伸出手,抚上她的睡穴。 这一次,有了效果。 唐佳人按在胸口的手渐渐松开,一直仅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不再深锁清秋。 秋月白凝视着唐佳人,用手指细细描绘着她的容颜,轻声低语道:“他放开你,是为了护你周全。我不放,是因为唯有我,方能保你百岁无忧。” 此话,秋月白不会当着佳人面说。都说战场无情,情场又何尝不是战场?唐不休有他所虑,那虑,便是他自己的枷锁,必须背负一生。唐不休挣不脱,又怎能怪他秋月白使了手段?成王败寇,必须认。 秋月白的眸光十分专注,就像寒夜里洒落的星光,有种异样的温柔。 外面,武林人士皆议论纷纷。有人说着三日后的生死之约,也有人说着这场大婚。议论声嗡嗡作响,嘈杂声越来越大,甚是有人开始喊口号,曰:维护武林正义,誓杀闻人无声! 秋月白微微皱眉,为唐佳人盖上被子,站起身,走出房间,细心的关好门,对潜影道:“守着她,不许任何人打扰。” 潜影应道:“诺。” 秋月白走向众人,抬起左手,示意大家噤声。 众人见他出来,都闭上了嘴巴。 秋月白这才开口道:“今日是秋某的大喜之日,还请诸位喝被喜酒,不言恩仇。” 有人道:“秋城主,我们都给你面子,没在今天砍那闻人无声狗头。可是,这事儿你得拿个章程出来。” 有人道:“秋城主的娘子与闻人无声关系匪浅,不知城主帮谁?” 有人道:“秋城主自然是帮咱们!城主可是正道领军人物,怎可能放过那等嗜血魔头?!闻人无声在十六年前掀起腥风血雨,如今卷土重来,令人心生惶恐。为了维护江湖安宁,定要斩草除根!” 有人道:“斩草除根?你想除掉谁?据我所知,至今为止,不休门只出了两个人,一个是门主唐不休,一个就是女徒弟唐佳人。如今,那唐佳人成了秋城主的娘子,你想除掉哪个根?还是你,你比较了解不休门,知道更多的内幕?!” 有人道:“看起来,那闻人无声确实十分疼爱唐佳人。若能……咳,我是说,若能假意用唐佳人威胁闻人无声,定能不费一兵一卒,将那闻人无声弄死,为武林除害!” 在繁杂的声音中,秋月白环视众人,迫使大家再次闭嘴不语,他这才开口道:“佳人本姓焦,是长眉门主和秋某姨母柳芙笙的女儿。姨母曾言,若产下女儿,便将其许配给秋某。如今,终于寻得佳人,秋某自然要完成姨母的心愿,护她于羽翼之下。她被闻人无声蒙骗多年,不知其是杀父仇敌。今日,佳人啃噬那人血肉,便是与他恩断义绝。诸位乃名门大侠,定然分得清是非黑白。从此后,佳人行走江湖,还望诸位多多包涵。” 为何说多多包涵,而非行个方便,江湖豪杰们没有细想,了解唐佳人的人,却默默认同了秋月白的说法。所谓多多包涵,便是我家宝贝调皮,若惹恼了各位,还请诸位将气吞下,不要发作,吓坏了我家宝贝。看似随意的四个字,懂的人暗自点头,不懂的人,在不远的将来,会明白得十分透彻。 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纷纷抱拳道:“秋城主客气,某等定然多多照拂。” 秋月白微微颔首,继续道:“闻人无声敢对整个武林下生死帖,定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江湖豪杰们虽然不惧,却也不能鲁莽行事。此事既已定下,便是生死之搏。谁去谁留,自行定论。”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点头称是。 秋月白道:“佳人最重感情,如今情绪不稳,需要休息。改日,秋某重新准备酒宴,请诸位来此一聚。” 众人抱拳纷纷道:“客气客气,告辞告辞……” 众人纷纷退去,剩下六位战魔宫的堂主和六王爷、孟家兄弟、公羊刁刁,以及秋江滟、绿蔻等人。 二王爷与秋月白寒喧两句后,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也离开了。这群傻子,有了一个共同的弱点,既可笑,又可悲,却也给了他一个可以心安的弱点。很好。 华粉墨走得头也不回,幕篱下那张脸,更是笑颜如画。他发现,自己在嫉妒。他嫉妒端木焱,嫉妒他的身份,让他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哪怕他多么无礼,都不会有人和他计较,因为,他是王爷;嫉妒秋月白,嫉妒他可以以庇护者的姿态,挡在唐佳人的面前,看似为其脂肪挡雨,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占有?他嫉妒孟水蓝,嫉妒他博学多才、思维敏捷,嫉妒他可以远离血腥,衣衫华美,用几个轻巧的字,便能换取锦衣玉食;他嫉妒孟天青,嫉妒他少思无畏,嫉妒他可以任性妄为,嫉妒他可以扮成天真无邪的小绵羊,在唐佳人的身边潜伏;嫉妒……是的,他还嫉妒公羊刁刁,嫉妒他可以那般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他没有枷锁,没有束缚,他是一个独立的人。 而自己,是什么? 不过是一只没有尊严却又渴望尊严的狗! 他连自己的姻缘都保不住,又如何能保护佳人?佳人恨他、怨他、弃他,正是应当。他若是女子,也定然不屑像自己这样的男子。呵……本就深陷烂泥中,还想出淤泥而不染?下辈子,重新投胎吧! 华粉墨将那些看不见的嫉妒种植进了心里,纵使它不曾发芽,根却已然扎下。它束缚他的心,折磨他的占有欲,撕裂了他所剩不多的良善。 他本是来为她送嫁,却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样子?! 当他看见她咬像唐不休的胸口,他嫉妒得发狂,他希望,她咬得是他!若可以,他想割肉给她吃! 终究,他与她之间,不会有结局。 情不知所起,已一往情深。情不知所终,已琴断梦醒。 红线断,他与她是否再无瓜葛? 不…… 也许,他会成为她心中特别的存在。 许是,特别……恨。 对于华粉墨的出现,倒是有许多人猜测过他的身份,却也不会认真地深究到底。毕竟,江湖有它自己的生存模式。知道太多真相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热闹散场后,秋风渡里却没有清净下来。 段青玥道:“秋城主,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秋月白没有废话,直接一抬手,道:“请。” 方黑子挽起袖子,道:“喝酒,老子最厉害!来,老子喝你个底朝天!” 段青玥问道:“秋城主派谁出战?” 望东对秋月白道:“城主,属下或可一试。” 秋月白却道:“秋某与方堂主对饮几坛。” 望东知道秋月白身上有伤,想要劝说两句,却知道秋月白一单决定,谁都劝不住。 方黑子笑道:“好!那就喝个痛快!你若输了,可别忘了告诉我们,宫主在哪儿?!” 秋月白应道:“自然。” 一张桌子,摆上二十个空碗和十坛子烈酒。 烈酒倒入空碗,冲出一阵阵清冽的酒香,闻之已醉。 公羊刁刁探头看向喜房,道:“我我我……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喜房的大门打开,唐佳人大步走出房间,直奔秋月白而去,从他手上夺过酒碗,一饮而尽。 一扬手,将空碗摔在青石上,四分五裂。 秋月白道:“佳人,回去休息。” 唐佳人一摆手,道:“你去休息,我来。”秋月白身上有伤,她知。这是她出的主意,她来。 方黑子见此,对许红娘道:“要不,你来喝吧。这半路杀出个小姑娘,老子赢了,也不好看。” 唐佳人扬起尖尖的下巴,看向方黑子,也不言语,直接拿起第二只碗,灌入口中。 许红娘骂方黑子道:“你个瞎眼的!你要是怕了,就滚回来!” 方黑子来了脾气,端起碗,道:“怕个鸟!”抬头,一饮而尽,摔碗听声。再饮一杯,追上佳人。 唐佳人动作不停,一路喝了下去。 端木焱皱眉,道:“太胡闹!” 孟天青站到唐佳人身边,拦下她抓碗的手,道:“别喝了,当他输了,还不行?” 唐佳人推开孟天青,道:“不行。” 公羊刁刁喊道:“对!让……让让……让她喝!喝死拉倒!省心!” 孟水蓝隔着衣袍挠了挠胸口,对秋月白道:“认输,交代一下战苍穹的位置,并不难。让佳人为你拼命,于心何忍?” 秋月白看着唐佳人,不语。 孟水蓝对秋月白道:“你不听劝,罢了。先借某一身衣袍。” 秋月白用眼尾扫了孟水蓝一眼,道:“秋某的衣袍,你穿……过长。” 有这么直接侮辱人的吗?! 有! 秋月白做到了。 孟水蓝不矮,却没有秋月白高。对于这种*裸的鄙视,他只能认了。许是见秋月白没有成功迎娶唐佳人,他心中事了,竟觉得身上奇痒无比。他开始挠,不停的挠。 于是,在冲刺了酒香的空中,飞舞起了一枝枝的孔雀翎。孟水蓝,活生生将自己那件漂亮的孔雀翎衣袍,薅秃了。 原本站在孟水蓝身边的华粉墨像旁边挪了两步,抖了抖幕篱,抖落两根孔雀翎和一层孔雀毛。 十碗酒下肚,方黑子喝得兴致高涨,一张脸通红不说,还哈哈大笑着喊了声:“痛快!” 唐佳人打了个酒嗝,扯了扯厚重的嫁衣,晃了晃晕乎乎的头。 许红娘开心地拍手喊道:“方黑子,喝啊!她快倒下了!” 方黑子大声喊道:“上酒坛子!” 袁绿野拍开酒坛子,递给了方黑子。 唐佳人挽起袖子,一拍桌子,吼道:“上菜!” 孟天青的眼睛一亮,道:“对对,上菜!” 秋月白道:“上菜。” 望东一溜烟跑进厨房,带人搬出一桌子美食,以及几把椅子,放在了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一脚踩在了椅子上,左手抓起一只猪肘子,塞进口中狠狠咬下,右手抓过孟天青为她拍开的酒坛子,仰头灌入。 辛辣入口,酒入愁肠,不知是否能浇死那些卑微的祈求和巨大的伤痛。 这时,有门房来禀,道:“城主,千琼楼的人来了,说要送贺礼给唐小姐。” 千琼楼? 孟家兄弟一听见千琼楼的名字,耳朵就是一竖。要知道,千琼楼和百川阁,那可是死对头。千琼阁抢生意的本事,最是不要脸面。 唐佳人一听有人要送礼物给她,当即将酒坛子往桌子上一墩,吼道:“呈上来!” 门房看了眼秋月白,转身出去,抱进来一只箱子。 打开箱子,取出一只鸟笼子。 鸟笼子里,有一只特别漂亮的金丝雀。羽毛华美,鸟啄红艳,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它抓着抓杆,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一般。 唐佳人盯着金丝雀看了半晌,那只金丝雀突然从抓杆上坠落。显然,是死了的。 唐佳人大婚之日,千琼楼楼主却送来如此不吉利的死物,与诅咒无异。 唐佳人愣了愣,道:“这是送给我烤着吃的吗?有点儿……嗝……小……” 第三百四十章:第二瓣 战魔宫的人,小瞧了唐佳人;千琼楼楼主,也小瞧了唐佳人。 什么诅咒,什么不吉祥,统统与她无关。但凡是肉,便可食;但凡是酒,即可喝。 唐佳人不善酒,却并非不能喝酒。正如她所言,吃吃喝喝,本是一家。她以一人之力,吃掉一桌子美食,喝光了所有的酒。至于方黑子,早就抱着桌子腿,在那里哼哼唧唧地做着春-梦。 五位堂主,无话可说,拖着烂醉如泥的方黑子离开。 唐佳人打了个饱嗝,扫开桌子上的杯盘狼藉,四肢并用地爬上桌子,枕着胳膊,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唇角含笑,闭上眼睛,柔声道:“宝儿,娘今天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清风徐来,拂动几缕发丝,划过她红润的脸庞和微红的小鼻头。她嘟嘟的嘴巴张开,发出可爱的鼾声,就像一只餍足的小猪,使人心头柔软。 一片叶子,由空中飘过,落在了唐佳人的发鬓上,比贴上花黄少了一分美艳,却多了三分柔软和舒缓。 这样一个软软糯糯的小东西,使起坏了,让人恨得牙痒痒。如今醉倒在桌子上,却又揉搓得人心荡漾似水,恨不得将她轻轻环绕,护她一生好梦无忧。 梦里,她睡得并不安稳,不时醉语两句:“别扔下我……求求,别不要我……”突然坐起,茫然四望,冲着秋月白等人傻兮兮的一笑,再次向后倒去,后脑勺磕到桌子上,发出嘭地一声,听着都疼。 秋月白等人快步上前,却为时已晚。 唐佳人皱着眉,醉得不省人事。 秋夜白伸手,欲抱起唐佳人。 孟水蓝却拦下秋月白,道:“且让她睡得再沉一些。” 几位男子,干脆转过身,背对着唐佳人围在桌子周围,为她挡着试图亲近佳人的清风。 秋江滟本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而今,却没有人围在她的身侧。她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扭头回了房间。绿蔻紧随其后。 天色渐渐暗了,院子里,只剩下几个嗅着酒香的男子,默默守护着圆桌上的小东西。虽说心思各异,却又有一点,是那么的相同。心中的某一点,都想着那个小东西。怎会如此磨人?怎能让人轻易放手? 几人都有心思,又不想别人窥视佳人,所以都表现得十分守礼,皆背对着佳人,没有偷看。 因此,他们竟都不曾看见,唐佳人的额头再次隐现那似瓣似叶的东西,银辉洒落,好似银粉随风飘落在佳人的额头,竟令那蜷曲的柔嫩叶片慢慢舒展,终长成了第二片。 每次大痛受伤,便是生长。如此生长,到底是好是坏,暂无人知。 公羊刁刁的鼻子最是敏感,当即嗅了嗅,道:“什么味?这么香?” 众人闻了闻,还真是。空气中漂浮这一种异香,就像青涩的果子,在向世人昭告它即将到来的甜美。 顺着味道,公羊刁刁等人转过身,看向唐佳人。 佳人睡得十分香甜,并无异样。 只是那香味,似乎是从她的身体里钻出,诱得人想要靠近她,舔舔-她。 公羊刁刁顺着那味道,弯下了腰,张开了嘴,竟真得要舔佳人的手指! 孟天青一把薅住公羊刁刁,呵斥道:“你干什么?!” 公羊刁刁直勾勾地盯着唐佳人,道:“舔舔。” 孟天青一拳头砸在,骂道:“色痞!” 公羊刁刁被砸得头晕眼花,道:“我我我……我们当大夫的,尝遍百草,舔舔怎就……就就……就……” 孟天青道:“别就就的,就算你喊舅舅,也不行!佳人又不是草药,你舔她,就是耍流氓。起开点儿,别逼我动手。” 公羊刁刁冲着孟天青翻个白眼,骂道:“青瓜!” 孟水蓝问:“公羊公子,你能确定,那香味是从佳人身上发出的吗?” 公羊刁刁硬气地道:“你你你……你们又不让我舔,我我我……我怎么知道?!” 孟天青道:“你死了那条心吧。” 秋月白弯腰,靠近唐佳人,嗅了嗅。孟水蓝亦然。其余人也没有客气,直接嗅了嗅。 秋江滟和绿蔻出来吃饭,一眼看见几个大男人围着唐佳人,做出那等下流之事,惊得发发出一声惊呼:“啊!” 几个正闻得上瘾的男子,瞬间回神,互看一眼,慢慢直起身,同时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红着脸,一扭身,跑回到屋里去。 绿蔻紧随其后。 几个男子,一阵尴尬。 孟天青打破沉默,道:“这味道,确实是她身上发出的。离近了闻,那香味又散了。” 端木焱道:“这香味,像青涩的果子,让人垂涎欲滴。老子刚才,差点儿啃她一口。” 孟水蓝提醒道:“你闻得是脚。” 端木焱硬气道:“脚怎么了?!” 孟天青道:“公羊刁刁,你说,这是传说中的体香吗?” 公羊刁刁道:“应该是了。我不不不……不敢确定。这味道,我从不曾闻过。似乎有种迷幻的效果。但但但……但并不强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几分迷惑之色。 孟水蓝对秋月白道:“站了许久,你能不能大大方方的,让人准备一些酒水给某等解解渴?” 秋月白道:“有喜酒,喝否?” 孟水蓝道:“某说过,今天不是迎娶婚嫁的黄道吉日,你看,你这婚没结成,反而成了笑谈。你这喜酒,只能当烈酒浇浇愁。秋城主,下次再迎娶哪位姑娘,可要先请高人看看日子、合合八字才好。某有伤在身,真不宜陪你这般热闹。” 秋月白道:“孟阁主再出门,也要先请高人看看。若再遇杀手,怕是没这么幸运了。” 二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公羊刁刁道:“说说说……说那么多废话,阿嚏!” 孟天青问:“你今天带来的人是谁?怎还带着幕篱?” 公羊刁刁这才想起,华粉墨陪他一起来的,这会儿定是已经走了。他倒是不傻,知道华粉墨的身份复杂,戴着幕篱便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谁。于是,他道:“一个朋友。陪我来的。” 孟天青警觉地道:“他不会也认识佳人吧?”喜欢佳人的人已经够多了,绝对不能再多添一个。 公羊刁刁道:“都都都……都说是陪我来的。” 孟天青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还以为她又招惹了谁。” 孟水蓝嗤笑一声,道:“她就是个祸害。偏偏,有那皮子紧、犯贱的,越是被她折磨,越是喜欢往上凑。” 孟天青道:“哥,不许那么说你自己。” 孟水蓝道:“没你这个弟弟。” 孟天青感慨道:“你当初,就应该将我扔山上去,没准儿,唐不休溜溜达达的,就把我也捡回去了。这样,我就能陪着佳人一同长大。” 孟水蓝道:“对。等你长大后,嫁给唐不休,给佳人当师娘。” 孟天青道:“哥,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孟水蓝呵呵一笑,道:“求之不得。” 端木焱道:“都闭嘴!老子耳边好像飞着两只蚊子,不停嗡嗡,甚烦。想一巴掌拍死!” 秋月白道:“诸位,回吧。” 孟水蓝道:“夜来无事,陪你说说话,免得你寂寞。” 孟天青道:“我从不睡那么早。” 公羊刁刁道:“佳人今天有异,我我……我留下来,看护她。” 端木焱道:“你给老子看看眼睛。” 公羊刁刁:“我我……我不行,你你……你找别人看吧。” 端木焱扬声道:“你不行?!你不行被人称为神医?你不行要留下来看护佳人?你不行?你是不想给老子看病!” 公羊刁刁磕巴道:“我我我……我被人称为神医,那那那……那是他们愿意叫,我还不喜欢听呢!我我我……我看护佳人怎么了?解酒药,还是会调的。你你你……你找我看病,给我客气点儿!心情不好,不看!” 端木焱磨牙道:“有没有人说过,想打死你?” 公羊刁刁道:“有。反正,你你你……你不是第一个。” 秋月白干脆伸手去抱佳人,不再和这些人废话。 几只抓子同时伸出,扯住唐佳人的衣裙。若秋月白执意将人抱走,其后果,着实难看。 看看、看看,这些男子的心,多黑啊! 秋月白微微皱眉,道:“放手。” 孟天青道:“又不是扯你衣裙,你说放手,不管用。” 秋月白道:“天已黑,风渐冷,你们想让佳人生病?” 孟水蓝道:“今晚,不醉不归如何?” 端木焱道:“好!喝个痛快!”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不会喝酒,不过,我可以看你们喝。” 众人一同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点头。 几只爪子松开。 秋月白将佳人抱起。 孟水蓝扬声道:“秋城主,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你做了哪样?若真心待佳人,还请等她酒醒后,以君子之礼待之。依某看,这新房,就不要让她住了。平白坏了她的名声,不美。” 如芒在背,秋月白的脚步微顿,终是将唐佳人送回到她曾住过的房间。 唐不休已经不是问题,他需等佳人醒来,让她亲口道一声无悔。 此生无悔,嫁君无悔。 已经赢得如此漂亮,理当名正言顺。 第三百四十一章:清荷的秘密 皎皎明月,镶嵌在黑漆漆的天上,明明与寒星点点相映生辉,却好似封闭空间里的一副假画,明明美艳的惊心动魄,却又压抑的人无法呼吸。 唐不休坐在一处小山坡上,手中着一坛烈酒,一口接着一口地饮下。酒水淋湿了他的脸庞,流淌进他的胸膛,滚落到他的衣襟上,晕染出一朵朵饱含醉意的花,既放荡不羁,又活色生香。 原本束起的长发散落开来,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他透过几缕发丝看向远处那轮明月,只觉得今晚的月亮似乎被某位残忍的剑客砍伤成几块,却仍旧假装无所谓,固执地将自己拼成原有的模样,继续笑着,继续疯着,继续照亮着。 他的脚边有两个碎裂的酒坛子,飘散着残余的酒香,吸引来一些贪酒的爬虫,醉生梦死。 不远处,碧波荡漾,欢歌笑语,一片灯红酒路,映红了半边天,勾花出心中的旖旎,却也承载着烟花女子的悲与哀。 天上一轮明月,河上一轮,三片酒坛的碎片上,各漂浮着一轮月亮。有大有小,有亮有浊,明明不同,却又是同一轮。 唐不休摔了手中酒坛,地上又多了两轮月亮。 他开始天上地上的数月亮:“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仰头灌入一口烈酒,摇头一笑,“诗人多情望月感伤,混人少思数月无常。”身子后仰,直接躺在了地上,衣衫展开,如同一只黑蝶。 清荷从树后走出,迈出小脚,想要走向唐不休。 一颗石子打在她的前脚,制止了她的动作。 唐不休道:“走开。” 清荷道:“恩公,你喝多了,此处风硬,易得风寒。”说着,又迈出一条腿。 唐不休幽幽道:“我醉了。” 清荷道:“清何服侍恩公休息。” 唐不休噗嗤一声,笑了。他道:“我醉了,你若靠近,我一定会……”慢慢闭上眼,淡淡道,“杀了你。” 最后三个字,并非咬牙切齿,而是轻飘飘得好似一阵清风,却吹得人汗毛直立,不会去质疑这句话的真假。 清荷将探出去的脚尖,又缩了回去。 夜风越来越冷,她冻得直哆嗦,干脆蹲下,抱紧自己的身体,却固执得不肯离开。 时间从指间悄然滑过,河上的灯火一一熄灭,整座秋成如同一只困兽闭上眼睛,周围静得能听见心跳声,唐不休睁开眼,站起身。 清荷听到动静,立刻睁开眼,站起身,抱着胳膊从树后跑出,上下牙齿不停叩击,显然是冻得不轻。 唐不休前脚走,她后脚跟着,哆嗦着道:“恩公,我知道一处宅子,屋主刚离开不久,暂时不会回来,不如去小住一晚?” 唐不休停下脚步,突然回身,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按到树上。 背脊撞击树干产生的痛,令清荷哼一声。 唐不休眸光凶恶地盯着清荷的眼睛,道:“不想死,离本尊远点儿。” 清荷在惊恐中流下眼泪,湿了覆面的面纱,让脸上的狰狞得以显现。她想要开口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就像被扔在岸上暴晒的鱼,只能可怜、徒劳地张着嘴,等着死亡的来临。 唐不休松开手,无情地道:“本尊救你一命,你为本尊挡了灾,本就互不相欠。你若再跟者不放,唯有一死,是结局。” 清荷捂着脖子,看向唐不休,身子瑟缩,声音却认真无比,道:“恩公救清荷一命,清荷的命,便是恩公的。恩公若嫌弃清荷的身子脏,不配服侍恩公,清荷也不想苟活于世,任人欺凌。”言罢,一扭身,直奔山下那条河,纵身一跃。 唐不休眼瞧着清荷沉入河中,眸光微动,终是出手,将人从河中捞起,丢到了岸上。 清荷咳嗽着,吐出一大口的河水,虚弱地道:“生于此,长于此,死于此,亦是清荷所求,恩公不应救清荷。” 唐不休道:“你若真想死,方法千千万万,唯独不用告诉本尊,然后再去死。” 清荷一僵,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道:“你出现的突然,双眼却像极了柳芙笙。秋月白虽阴损,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秋城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你这般容貌,他怎会不知?本尊总觉得,你来到本尊身边不简单。现在,你给本尊一个理由,让本尊可以允你在身边。” 清荷从地上爬起,白色的衣裙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展露无遗,唐不休却视若无睹。 清荷望着唐不休的眼睛,道:“若恩公想知,清荷便告诉您真相。清荷本就是渔家女,自小生得好看,被人觊觎。娘怕我被人抢去,终日用泥巴涂我的脸,对外谎称我是个丑的。十四岁时,爹爹葬身河腹,娘一病不起。为了给娘看病,我……我将渔船变成了花船。娘见有男人蹬船,气得投河自尽。”眼泪噼啪掉落,串成行。 她咬牙,继续道:“那男子见我颜色好,甜言蜜语,温柔小意,哄得我随他一起出了秋城。他租了处小宅院,将我养在其中。我以为,他是真心爱我,却因我出身卑微,所以不敢向父母说明,要明媒正娶我。不想,他不但妻妾成群,且只当我是个玩物! 一次,他要出行做生意,带我同行。路遇劫匪,他……他将我送出,供人玩乐,只为换取自己的性命。所幸,那群劫匪是个心狠手辣的,直接杀了他!我恨他,也恨自己,直接从山上一跃而下。当时天黑,那些劫匪寻不到我,也就作罢。我虽没死,却毁了容貌。几经辗转,侥幸活了下来。三年后,重新回到秋城,继续当个渔娘。虽饿不死,却也常常受人欺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本,我以为,这伤疤是我的劫难。可有时候,也正因为这伤疤,才能让我过上清净的日子。那些觊觎我的男子,看见这疤,无不转身离开。有那胆小的,还会打骂我,说我吓坏了他。呵……世人贪财好色,却又唾弃残花败柳。 有人说我的双眼长得极美,像极了江湖第一美女柳芙笙。恩公,你可知,这对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那些得不到柳芙笙的男人,便会来羞辱我!我有时候会想,老天为何要让我生了这样一双眼睛?!若当初我纵身一跃直接死掉,也好过像现在这般,不人不鬼地活着!” 唐不休伸手扯下清荷的面纱,仔细看了看她的伤疤。这些伤疤,确实像两三年的样子,而非十多年。如此,清荷与柳芙笙应该没有关系。 秋风卷着寒流,从身边翩然而过,清荷打了个寒颤,抱紧了身体,低垂着头,不太自然地道:“这脸,我自己看着都害怕。”半晌,继续道,“这身衣服,也是以前留下的。知道恩公是闻人无声后,我便想着,要打扮一番,就算赴死,也不能给恩公丢脸。” 唐不休问:“你今年多大?” 清荷回道:“清荷今年十七岁。” 唐不休收回锐利的目光,将面纱还给清荷,道:“寻处位置养伤,本尊三日后有一场恶战。” 清荷面露喜色,激动道:“恩公,您是肯收留清荷了吗?” 唐不休道:“清荷你错了。” 清荷面露不解和惶恐不安,询问道:“恩公何意?” 唐不休回道:“眼下,是你收留本尊。” 清荷微愣,转而开心地一笑,道:“恩公,我们就去那间无人的宅子里休息一下吧。”重新将面色围在脸上。 唐不休微微颔首,在清荷的指引下,去往民宅。 秋城虽然繁华,却不是人人绫罗绸缎。清荷说得民宅,位于山上一处僻静之所,较为隐蔽。若非清荷带路,旁人怕是寻不到这里。 推开房门,屋里的摆设简陋至极。 一张由木头钉成的简单小床,一张乌漆麻黑看不出颜色的桌子,桌子上有两个破碗,也不知是用来吃饭还是喝水的。墙面是木桩子糊泥巴,夏天闷热,冬天阴冷,虽能挡风遮雨,却绝非好住处。屋里有一扇窗,特别小,仅能通风。即便如此,空气中也漂浮着一股子腥臊的味道,就像动物的尸体,被剥下的皮毛。墙上一张弯弓和几块兔子皮,倒是可以证明原房主的身份,是一位猎户。 如此隐蔽的位置,若非猎户亲自带清荷前来,旁人很难发现。再者,清荷如此熟悉这里的摆设,便知她不是第一次来此。一个独居的猎户,一位无依无靠的渔女,其中关系可一目了然。 猎户去了哪里,唐不休无心追问。他虽信了清荷的部分说辞,却仍旧心存警惕。这世间,能让他全身心信赖的人,唯有一人,那便是蘑菇。 唐不休打眼环视一周后,直接坐在了床上。 清荷垂眸低语道:“这里着实寒酸了些。”咬了咬下唇,看向唐不休,“恩公稍作休息,清荷去烧些热水。” 唐不休躺在床上,无视清荷。 清荷转身去了厨房,取下脸上的面纱,熟练地生火熬粥,顺手烤干自己的衣裙。橘红的火光跳跃在她的脸上,有种诡异的违和感。左脸美若仙子,右脸丑似恶魔。 第三百四十二章:厉害了我的屁 宿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唐佳人从床上爬起来,洗漱过后,换上新衣,推开房门,迎着太阳撑个懒腰,精神状态看起来十分饱满,既不像为情所伤,也不像宿醉后的萎靡不振,那叫一个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与唐佳人的神清气爽相比,院子里那几位横七竖八的男子,却显得十分萎靡不振,形如枯槁、蓬头乱发、醉眼朦胧,一副沧桑至极的模样。 端木焱抱着一个巨大的酒坛子,将脑袋塞在坛子口。听见唐佳人开门的动静,将脑袋从坛口拔出,看向唐佳人的方向。眼中一片天旋地转,差点儿将自己搞吐了。他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至于那系在眼睛上的飘带,早已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孟水蓝原本趴在桌子上,听见动静,立刻坐直,手抓一只不知道是谁的鞋子,面带笑意轻轻扇动。 孟天青已经钻到了桌子下面,抱着秋月白的大腿睡得香甜。嘴角滴落的口水,在秋月白的裤子上流了一小滩。 秋月白冷着脸,面无表情地坐着不动,看不出丝毫醉态。然,他的后脖子处却插着一把孔雀翎扇。微风徐来,孔雀翎随风飞舞,颇得几分趣味。 至于公羊刁刁,则是裹着厚厚的被子,歪在椅子上睡着了。他的鼻头通红,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冻的。听见开门声,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唐佳人,一开口便是:“我要死了。” 唐佳人被他吓了一跳,忙冲过去,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果不其然,公羊刁刁的额头冰凉不说,身体还微微打颤儿。不用说,一定是染了风寒。 唐佳人急道:“快快快开药,我去给你抓。” 公羊刁刁摇头,闷声道:“医者不自医。” 唐佳人瞪大眼睛,道:“你你你……你怎么不磕巴了?”一拍额头,“烦!” 公羊刁刁勾了勾唇角,哼哼唧唧地道:“难受。” 唐佳人的视线在桌子上一扫,抓起一壶酒,晃了晃,听到了酒水的声音,便将其对准公羊刁刁的嘴巴,灌了下去。 公羊刁刁的拒绝是那么的单薄无力,唐佳人的孔武有力则是令人印象深刻。 公羊刁刁挣扎着踢腿,提醒了孟天青。 他松开秋月白的大腿,从桌子下爬出来,看见唐佳人,心中一惊,道:“你在干什么?!” 唐佳人回道:“灌酒。” 孟天青的嘴角抽了抽,道:“好像在灌毒药。” 孟水蓝扇着鞋子道:“诸位看官,不知尔等是否有种看豺狼女子强迫良家小美男的感觉?” 端木焱打了个酒嗝,补充道:“小美男欲拒还迎,真是人面桃花,不胜娇羞。” 唐佳人问道:“你能看见了?” 端木焱摇了摇头,回道:“看不见,不难想象。” 唐佳人道:“想得极对。” 公羊刁刁好想咬人! 孟天青咂舌道:“这么灌,能死人吧?” 孟水蓝道:“公羊公子曾言,但凡有一口气,他都能救活。” 秋月白道:“佳人,给他留口气。” 半壶酒没了,唐佳人松开了手。 公羊刁刁咳嗽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气色却渐渐好了几分。至少,脸上有了颜色。公羊刁刁怒道:“我不能饮酒!你强灌算什么事儿?!” 唐佳人道:“是是是……是强灌吗?你你你……你那叫……叫叫……叫欲拒还迎!” 公羊刁刁气得不轻,抹了把脸上的酒水,爆粗口:“屁!” 话音未落,不知是谁放了个屁,那叫一个又响又臭,熏得人差点儿吐血。 不得不说,此屁还有醒酒的效果,几个迷迷糊糊的人,瞬间清醒不少。 唐佳人一手指向端木焱,问:“是你放的!” 端木焱被冤枉,直接扔掉酒坛子,站起身,道:“不是老子!咦?老子的鞋呢?谁动了老子的鞋?” 唐佳人手指一划,指向孟水蓝,孟水蓝飞出一记媚眼,道:“怎可能是某?”说话间,又摇起了那只鞋子。感觉味道不对,视线转到自己的手上,脸色一变,直接扔掉了鞋子。 鞋子画个弧线,直奔秋月白的脸而去。 秋月白一伸手,抓住鞋子,看了看,扔给端木焱,道:“不是我。” 孟天青立刻举起,道:“更不是我。”嗅了嗅那味道,身子向着唐佳人倾斜而去。 唐佳人斜眼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微愣,改口道:“就算是我吧。” 唐佳人的眼刀又锋利了几分,孟天青只得道:“去掉前面两个字和后面一个字。” 唐佳人将手拍在孟天青的肩膀上,孟天青立刻道:“是我。”看向其他人,得意地笑道,“怎么样?够臭吧?醒酒不?哈哈哈……此屁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闻一闻精神抖擞,嗅一嗅……” “噗……”又一屁放出,那味道,真是奇臭无比。不但如此,屁中好似有毒,令人头晕目眩,几欲昏迷。 原本还算淡定的几人,都想四下散开,避开这种味道,奈何……大家心知肚明,知道这屁是唐佳人放的,就算为了博佳人欢心,也不好逃命去也,只能闭气凝神,封闭嗅觉。 孟天青正说话,也不好直接闭气,只能忍着一阵阵的眩晕,咬牙吐出最后四个字:“……千古流芳。” 闻一闻精神抖擞,嗅一嗅千古流芳。咳……如此应景。 四字突出,孟天青两眼一翻,双腿一软,扑在了桌子上。 唐佳人一惊,忙去搀扶孟天青。 却听公羊刁刁道:“有毒!”言罢,竟是用被子包裹住自己,整个人都缩在其中,在椅子上翻身而下,向一边滚去。结果,碰地一声撞在了树干上,再无动静。 神医都说有毒了,不管是不是玩笑,大家就不要硬挺了。 眨眼间,桌子旁只剩下唐佳人一人。 端木焱、秋月白和孟家兄弟俩,都远离桌子周围。 唐佳人转动美眸望去。 端木焱立刻装出找鞋的样子,一边咳嗽一边道:“鞋呢?鞋呢?” 秋月白倚靠在树上,从后脖领子里拔出雀翎扇,轻轻扇动,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至于他心中如何的翻江倒海,就不得而知了。 孟水蓝拖着椅子,正艰难地向远处走去。原来,端木焱的飘带,将孟水蓝的一条腿和椅子腿系在了一起。孟水蓝每走一步,椅子腿都会在地上发出拖拉的声音,几分沉重,几分刺耳啊。最后,他干脆抱起椅子,来到树下,放下椅子,从秋月白的手中夺过雀翎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使劲儿摇晃两下手中扇子,驱除味道。 唐佳人收回目光,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已经抱着空酒坛子吐上了。 唐佳人走到那一坨被子前,掀开一角,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竟昏了过去。 唐佳人轻叹一声,照着公羊刁刁的脸拍了几下。 公羊刁刁瞬间睁开眼睛,问:“我还活着吧?” 唐佳人点头,反问:“你怕毒?” 公羊刁刁嘘了一口气,回道:“我不怕。就就就……就是味道太冲,受不了。”转而中肯地道:“我我我……我给你看看吧,你这么放屁,会……会会……会死人的。” 唐佳人转过身,冲着公羊刁刁放了一个屁。 众人眼瞧着公羊刁刁那张因酒而染了几分红晕的小脸,瞬间变绿,然后两眼一番,昏死过去。 唐佳人捂着鼻子跑开,笑得那叫一个畅快淋漓。 孟水蓝道:“还以为她会消沉一段时间,没想到是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 秋月白道:“已是极好。” 唐佳人跑着跑着,也开始咳嗽起来。她一手掐腰,一手拍着胸口,道:“这味道是挺别致的。我得整个密不透风的袋子把屁装起来,谁再惹恼我,我便戳破袋子。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咳咳咳……” 端木焱穿好鞋子,道:“此屁能杀人于无形。若寻到那密不透风的袋子,灌一包屁给我。” 唐佳人问:“你要做什么?” 端木焱道:“二哥的生辰要到了,本王总不能空手去吧。” 唐佳人沉思道:“若你有这个想法,我可以……”挑眉一笑,“多配合你一点。”一扬手,喊道,“好吃好喝给我端上来!” 这架势,这模样,简直就是一山大王啊! 厨房的人得了吩咐,立刻忙乎起来。 饭菜早已准备妥当,可瞧着唐佳人这架势,还是多准备一些稳妥。 不多时,饭菜准备好,重新摆满桌子。 唐佳人捏住公羊刁刁的鼻子,将他活活儿憋醒,大口喘息着。 唐佳人拍了拍吐到虚脱的孟天青,道:“别吐了,影响我食欲。” 孟水蓝道:“某还真饿了。”言罢,要坐在椅子上。 唐佳人道:“你有眼屎。” 孟水蓝捂住脸,转开身。 端木焱摸索着来到桌子前,道:“给老子盛碗粥。” 唐佳人道:“别说话,先去洗漱。” 端木焱闭嘴不语。 秋月白十分自觉,向洗漱房走去。其他人迈着沉重的步伐,紧随其后。望东抱着一叠新衣袍送了进去,而后退出,去了前院。 唐佳人独自一个人,霸占整张桌子,深吸一口气,开吃。 望东来寻秋月白,却没看到人。 唐佳人咬着猪蹄子,问:“有事儿?” 望东本不想将此事回禀给唐佳人,但一想到面前这名女子即将成为秋城的女主子,只得开口回道:“唐姑娘,有人要见你。” 第三百四十三章:长眉门来人 两位,一男一女。 男者胡须发白,发丝黑亮,双眼炯炯有神,太阳穴高突,步伐十分稳健,一看便知是高手。他身穿灰色长袍,披着黑色斗篷,看样子风尘仆仆,但精气神着实不错。脚蹬一双黑色布鞋,鞋底已经磨得很薄,显然这一路走来,当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女者满头银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盘成一个髻。上插一根简单的梅花发簪,全身上下再无其它饰品。她身穿灰色衣裙,同样披着黑色斗篷,脚蹬一双白色绣花鞋,虽落了些灰,却不见任何走样。显然,这位老者擅长轻功,走起路来如同草上飞,及其省鞋袜啊。 望东引领着二人进入秋风渡,来到内院后,便退了出去。 但见,一张大圆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美食。一位身穿红色衣裙的俏佳人端坐椅子上,左手攥着一只猪脚,右手捏着一只包子,正啃得香。白皙粉嫩的小脸上,镶嵌着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一张红润的小嘴,因沾了猪油而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吃的时候,唐佳人是认真的。 唯有吃,可以不让心慌张;唯有吃,可以给人新生的能量;唯有吃,可以让人向往美好、相信希望。 唐佳人沉浸在吃的幸福中,不想自拔。 那一男一女看见唐佳人眼也不抬地吃着东西,完全无视二人的存在,心中略有不悦。 女子开口道:“小娃儿,你可是佳人?” 唐佳人抬头看向来者,眼神有些迷茫。 女子再次开口道:“小娃儿,老身问题,你可是佳人?” 唐佳人点了点头。 二人目露喜色,转而却变得充满狐疑。 女子道:“听闻你是柳芙笙之女。你,是吗?” 唐佳人摇头,继续啃猪脚。面上一片天真烂漫,心里却悄然盘算着什么,没人知道。 男子皱眉,呵道:“我们乃长眉门天玄地黄两位长老,小娃儿不可无礼。” 唐佳人将眼睛从美食上拔出来,看向名叫天玄的男子,问道:“你吼得这么大声,是想提醒我招待你饭吗?”不好意思地一笑,“可是,我也是客人,做不得主。你还是等秋月白出来,问问他,让不让你们吃。这些食物,都是他的。” 唐佳人那样子,真是几多老实、几多乖巧,看起来甚至有些脑瓜不灵光。 天玄和地黄互看一眼,觉得眼前的女子,和他们想得不太一样。 女子地黄道:“小丫头,你可知佳人在哪儿?” 唐佳人用猪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咧嘴一笑,憨憨的。 女子忍着性子,道:“老身是问唐佳人。” 唐佳人竖起猪脚,凑到自己嘴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二人噤声。 天玄恼羞成怒,沉声道:“小丫头,你是否懂得何为以礼待人?!你们秋风渡,便是这样招待客人的?你且叫秋月白出来。” 唐佳人扔下猪脚,抓起一只烤鸡,扯下一条腿,咬了一口吞下,这才神秘兮兮地道:“你们不懂,食不言寝不语是最基本的礼貌,我若是做得不好,会被人笑话不懂礼貌的。” 一句话,将天玄噎得够呛。 唐佳人继续道:“还有呀,我不是秋风渡的人,我是客人,和你们一样哦。我才不要去叫秋月白呢,人家正在沐浴更衣,我去了算怎么回事儿?岂不是成了登徒子?踩草大盗?!”端起粥,一口喝下,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含含糊糊地道,“不去不去,不能去。” 哎呦,天玄地黄被气得差点儿火冒三丈! 地黄走向唐佳人,冷着脸,道:“小丫头,你在和老身装傻是不是?” 唐佳人防备地问:“你要干嘛?你要打人不成?” 地黄站住脚。 唐佳人集忙往嘴里塞东西,口中还含糊地道:“等我吃饱了,你再打哈。” 地黄感觉自己的理智似乎被挑断了。她行走江湖多见,也曾见过混不吝的,却没见这样的女子。看着不傻,可说出的话却能气死个人。这是,真的缺心眼? 地黄看向天玄,眼中满是疑问。 天玄张开嘴,扬声道:“秋城主,长眉门天玄地黄前来拜访,还请出来一见。” 唐佳人用眼尾扫了二人一眼,不再多语,开始认真对待每道美食。唯美食与……与什么不可辜负来着?呵……唯美食与美男不可负。瞧瞧,她现在眼前有美食,周围有美男环绕,多好。 唐佳人不停吃着美食,总觉得秋风渡的厨子做菜马马虎虎,味道如同嚼蜡。不过不要紧,有吃的就行。难得她不在需要顾忌身材,可以大吃特吃,真乃人生一大快事也! 天玄地黄见唐佳人吃得眼也不抬,心中满是鄙夷。瞧着小丫头生得不错,却真真儿是没见过世面。不说吃相如何,就是那毫不忌口样子,也是见不得人的小家子气。 他们得到消息,知道柳芙笙的女儿在秋风渡,这才路风尘仆仆的赶来。本想在昨天赶到,暂阻二人大婚之事,不想,日夜兼程,还是迟了一步。幸好,在赶来的路上得知,二人并未完成大婚。 二人正要不耐烦,忽见一道门被推开,秋月白在一片水汽氤氲中走出。一笼暗红色长袍,虽不如红袍喜庆,却正适合秋月白这种生人勿近的性格。他的发丝尚未干透,仅以一根发带系在脑后,于往日的严谨相比,多了一丝随意。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明显愣了愣。 秋月白假装看不见,随手关上房门时却勾了勾唇角,转过身,又恢复成冷面城主,对天玄地黄二人抱了抱拳,道:“二位长老,久候。” 天玄、地黄是见过秋月白的,不过是十几年前的事。这才再相见,皆惊艳于他的气度,当真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在这江湖中,定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天玄赞道:“与秋城主一别数年,再见面时,彼时少年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儿,当真是好容貌、好气度!” 秋月白道:“天玄长老谬赞。长老数十年如一日,春秋鼎盛。” 天玄被赞,脸上的笑容多了三分亲厚之意。 秋月白道:“还请书房一叙。” 天玄应道:“好。” 地黄的肚子发出一阵腹鸣声,显然是饿了。二人日夜兼程,休息不好,更是来不及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何况,二人已经好几顿没吃了。这会儿肚子叫,又岂是人控制得了的? 天玄、地黄面露尴尬子色。 秋月白道:“二位此番前来,想必一路披星戴月,未曾照顾好起居。若二位不嫌弃,请同席。” 地黄也饿了,当即道:“恭敬不如从命。” 秋月白做出请地手势,天玄、地黄二位也不客气,来到桌边,坐在了椅子上。拿起筷子时却发现,哪里还有什么菜?所谓残羹剩饭不过如此。这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 秋月白坐下,扫了眼唐佳人,见她眼也不抬地继续趴啦所剩不多的菜底儿,便知她一准儿不待见这二人。刚才,他们三人的对话,洗漱房里听得真切,自然知道唐佳人抵触的态度。 菜都被唐佳人一个人吃得七七八八,若他再叫一桌子饭菜上来,唐佳人定然会继续吃光。他担心,她会吃爆肚子。 略一思量,秋月白拿起筷子,默默吃剩菜。 原本等着上新菜的二人,这会儿都傻眼了。感情儿,秋月白就要用这剩菜剩饭招待他们啊?这是什么意思?真当他们长眉门没落了不成?他们不是要饭的,怎能如此打发?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天玄、地黄放下筷子。 地黄道:“想不到,秋风渡穷困至此,连招待贵客的饭菜都只有残羹剩饭。若然江湖人知道,秋城主这般待客,不知有几人会笑掉大牙?” 不待秋月白开口,唐佳人瞪着无辜的双眼,极其认真地道:“秋月白请你们吃饭时,这些菜都是刚做出来的,顶顶新鲜。你们自己动作慢,抢不上,又能怨谁呢?”言罢,筷子一卷,将最后一片菜叶子送进嘴中,咀嚼着。那小人得志的嘴脸,真是恨得人牙痒痒啊。 天玄、地黄感觉到被人羞辱,当即怒了。 天玄一拍桌子,喝道:“无知小儿,找死?!” 唐佳人立刻护住桌子,道:“别拍别拍,拍坏了要赔的。秋月白翻起脸来,可快了。你们等我吃完后,再互拍,行不行?” 秋月白一直面无表情,看似没有表态,实则却是纵着唐佳人在那里胡搅蛮缠。能这么快见到生龙活虎的佳人,他倍感意外,却也悄然松了一口气。只不过,佳人的异常,他也看在眼中。一个人就算再能忘情,也不会这么快就走出来。佳人对唐不休感情之深,谁都看在眼中。她这般,看似洒脱,实则透着几分诡异的不妥,令人琢磨不透其中原委。 地黄冷笑道:“这就是秋城主的待客之道?!十六年前,我们长眉门虽被奸人残杀,但十六年来休养生息,实力不容小觑。秋城主如此践踏,想必是要与长眉门为敌喽?” 唐佳人唏嘘道:“秋月白对你们已经很好了。管咋,还有剩菜吃。如同这都宿敌的话,只能说明,你们心胸狭窄!别瞪眼呀,我胆子好小的。不信啊?不信你看,那边还有几个连剩菜都吃不上的。”手一抬,指向洗漱房。 第三百四十四章:好暧昧的关系 一直偷听四人谈话的几位大人物,被唐佳人点名,只好穿戴整齐,推开房门,在水气氤氲中走出。 第一位走出的是孟水蓝。他穿着宝蓝色的衣袍,手持雀翎扇,笑吟吟地抱了抱拳,道:“百川阁阁主孟水蓝,见过二位。” 百川阁在江湖中的地位,就如同嘴巴和眼睛,令人不敢小觑。 天玄、地黄二人只是想不到,这百川阁阁主什么时候和秋月白如此亲密,竟……竟一同沐浴?世人都说,秋月白不近女色,难道……难道是近男色? 天玄、地黄虽然年长,却不敢托大,当即隐下惊讶之色,站起身,抱拳道:“孟阁主。” 孟水蓝道:“坐坐,二位不必客气。”言罢,自己坐在了唐佳人的左手边,拿起筷子,在所剩不多的残羹剩饭中寻找可以果腹的东西。 天玄、地黄看得一愣一愣地。他们的疑惑如同一叶孤舟在大海上荡来荡去。孟阁主肯吃这剩菜,是何故?二人皱眉,坐下,屁股刚沾椅子面,洗漱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孟天青顶着湿淋淋的头发,走出洗漱房,脚向后一踢,关上房门,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到桌子旁,抱拳道:“百川阁二阁主孟天青见过二位长老。” 天玄、地黄二人愣愣,感觉自己受到的刺激有些大。 孟天青站在不动,道:“二位见我哥,还起身还礼,难道是欺我年少,不肯还礼?” 这绝对是冤枉。天玄、地黄心生不悦,却还是站起身,还礼,抱拳道:“二阁主。” 孟天青坐下,如同主人般:“坐吧,不用这么客气,咱们江湖人不用那么客套。” 是谁说不还礼就是欺负他年少的?!!! 天玄、地黄不好发作,只能重新坐下。 孟天青拿起筷子,端起自己的粥,喝了一口后,道:“你们不如继续站着了。” 天玄瞬间暴怒,道:“怎敢如此戏耍人?!” 地黄道:“老身久不出山,竟不晓得如今的江湖已经这般不知礼数!” 仿佛是为了打脸,洗漱房的门再次被推开,端木焱披散着一头长发,闭着双眼,向着有声响的地方走去。 天玄、地黄一扭身,误以为来者是个瞎子。当然,重点不是瞎子,而是……瞎子也是从洗漱房出来的!这这……这是什么关系?秋风渡的洗漱房,何时变成了公用汤水房?这一位位风神俊秀的美男子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端木焱看起来是人间绝色,但那性子却不敢恭维。他来到桌前,用脚踢了踢天玄坐着的椅子,道:“起来。” 如此猖狂,那般桀骜,真是……恨得人牙痒痒。实则,他没一开口就让人滚开,已经很给面子了。 天玄被气得不轻,涨红着脸,咬牙道:“小儿,报上名来!” 端木焱骂道:“报你大爷!老子的名讳,也是你配知道的?起来,别逼老子发飙!” 眼瞧着天玄要暴走,秋月白开口道:“六王爷,喜怒。” 天玄那高涨的脾气,就像被针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他不敢置信地站起身,让开位置,僵硬地抱拳道:“不知是六王爷,请坐。” 地黄的脸色极其难看,也跟着站起身,抱了抱拳,却没吭声。 端木焱坐下,扬声道:“换套碗!” 厨房里的人听到动静,立刻给端木焱换了套新碗筷。 这是明显嫌弃天玄碰过的碗脏了。 天玄觉得一张老脸火辣辣的难受,就像被人连掴了十多个巴掌。 端木焱拿起筷子,在菜盘子里戳了两下,道:“怎都吃光了?” 唐佳人用筷子插了只包子,递给端木焱:“还有这个,要不?” 端木焱一伸手,将包子抓下,道:“能从你嘴里剩下点儿东西,真不容易。”想起以前在山上的日子,端木焱心情不错地笑了笑,将包子送到嘴边一口咬下半边,咀嚼得格外用力。心道:唐佳人还在,包子还在,真好。 天玄和地黄互看一样,终是有些后知后觉的明白,为何这些人要真对自己了。瞧瞧,一张桌子,一个女娃娃却坐在主位,这是什么坐法? 二者来时气势汹汹,现在却留了心眼,开始主意观察几人的关系。 天玄、地黄是长眉门的长老,却并没有表现出对唐佳人应有的敬畏,秋月白看在眼中,自然要打压一翻,让他们知道唐佳人并非他们可以随意掌控的存在。事情到了这里,也应收收了。毕竟,论起来,长眉门毕竟是佳人的娘家。无论真假,无问东西,这条路是他为她选的,所以,他会帮她走下去。 秋月白吩咐道:“为两位长老备两把椅子,再做些新菜。” 唐佳人斜眼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十分淡定地补了一句:“想必诸位也都饿了。” 唐佳人这才收回目光。 洗漱房的门打开,公羊刁刁顶着红扑扑的脸,迈着晕乎乎的步伐,走向桌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瞪着一双贼亮的眼睛,用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对唐佳人命令道:“你,过来!” 所有人一同看向公羊刁刁。 唐佳人没动。 公羊刁刁吼道:“过来!” 唐佳人还是没动。 公羊刁刁挽着袖子,站起身,气势汹汹地道:“我我我……我警告你,你再不过,我我……我可就过去了!” 孟天青道:“这是喝多了。” 公羊刁刁道:“对!喝多了!那汤水……太太……太难喝了!” 唐佳人问:“这是喝了多少……汤水啊?” 孟天青回到:“看他肚子。” 唐佳人这才主意到,公羊刁刁的肚子就像扣了只锅,那叫一个滴溜圆。 公羊刁刁一步三晃地来到唐佳人面前,对孟水蓝道:“起来!” 孟水蓝不动。 公羊刁刁从腰带里抽出一根银针,对着孟水蓝比量着。 孟水蓝假装道:“吓死某了。” 公羊刁刁扔掉银针,抽出一根毒针,嘿嘿笑着。 孟水蓝站起身,果断道:“位置给你了。” 公羊刁刁立刻坐下,对唐佳人挥舞着毒针,道:“你你你……你对我好点儿,不然我我……我扎你!” 唐佳人点头,道:“一定对你好。” 公羊刁刁心满意足,趴在桌子上,慢慢闭上眼。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 公羊刁刁突然张开眼,道:“为何不不不……不哄我睡觉?” 唐佳人愣了愣,抬起手,轻拍公羊刁刁的肩膀。 公羊刁刁又闭上眼,唇角勾起甜蜜的弧度。 仆人将椅子搬出,放到地上的声响惊醒了公羊刁刁,他再次睁开眼睛,道:“为何不不……不唱歌?”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环视一圈,问道:“谁会唱?” 没人搭理她。 唐佳人只得清清嗓子,随口唱道:“白菜呀白菜,真好吃;土豆啊土豆,真好吃;猪肉啊猪肉,真好吃;米饭啊米饭,真好吃;辣椒啊辣椒,真好吃;牛肉啊牛肉,真好吃;甜梨啊甜梨,真好吃;苹果啊苹果,真好吃;那么多食物,真好吃……真好吃啊真好吃……” 公羊刁刁吧哒一下嘴,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唐佳人慢慢收回手,一脸疑惑地道:“我做了什么?” 孟天青道:“你给他灌了半壶酒。” 唐佳人道:“不至于啊。” 孟水蓝补充道:“他喝多了,滑进汤水里,喝饱了。秋城主财大气粗,这看似简单的门后,可分了不少汤池。若非某清醒,神医可就溺死了。” 唐佳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讳莫如深地道:“这就对了。” 端木焱问:“什么对了?” 唐佳人嘘了一声,故作神秘地道:“半壶酒,对上一锅汤水,不就成了一大锅的酒吗?他和多了,正常。” 众人望着唐佳人,半晌,孟水蓝点头道:“你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孟天青不甘示弱,当即道:“十分有礼!”顺便赠送一个理当如此的信任眼神。 唐佳人心中暗道:真是愧对你的信任呐。面上,却笑颜如花,显然被如此信任,十分开心。 天玄、地黄两位,终于在有生之年,生生地迷茫了一回。 半壶酒,一锅汤水,能兑成一大锅酒不假,但和酒醉有什么关系?为啥,每个人都一副理当如此的模样。是他们久居深山,不懂其中奥妙,还是……世人都得了疯病,唯彼此二人独醒? 新做的美食陆续上来,摆满了一桌。 唐佳人抓起筷子,又要大快朵颐。 桌子下,秋月白伸出右手,攥住唐佳人的左手。 唐佳人的身体微僵,试图挣了挣,却没挣开。她也不好搞得太大动静,只能任由他抓着,心道:我看你怎么用左手吃饭。 不想,秋月白竟用左手拿起筷子,夹起饭菜送入口中,动作自然得如同行云流水,不见任何违和感。显然,他是用惯了左手的,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唐佳人转开生硬的目光,没看见秋月白唇角那么笑意,隐含戏谑。秋月白发现,逗弄唐佳人,真是……趣味横生。 唐佳人用筷子戳了两下饭碗,毅然改变方向,去夹肉吃。 秋月白用手指尖在唐佳人的手背轻轻一划,唐佳人拿筷子的手一抖,刚夹起的肉片掉回到菜盘子里。 唐佳人契而不舍,再次夹起肉片。 秋月白面色入常,揉搓了一下唐佳人的手指。 唐佳人一抖,肉片再次掉落。 第三百四十五章:如此目的 唐佳人夹肉的动作一再失误,引发众人揣测的目光。 唐佳人回拧秋月白的手心,道:“我这双筷子一直冲杀在美食战场,这会儿累了,明显体力不支,且容它先休息一会,再战死放!”言罢,将快子往桌子上一拍。 孟水蓝忍笑,道:“将军先休息片刻,容末将身先士卒,先战一个来回。” 唐佳人老佛爷似的点了点头,道:“去吧。” 孟水蓝道:“末将领命!”运筷如飞,当真风卷残云起来。 孟天青鄙夷道:“让你半个胃,也吃不过我。”言罢,也埋头吃了起来。 端木焱道:“都给老子留点儿!”筷子刷刷点点,格外带劲。 秋月白暗道: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与佳人相处久了,定会……成为胖子。 天玄、地黄眼瞧着刚布置好的饭菜又剩下一些汤汤水水,再也顾不得矜持,也跟着吃起来。只可惜,他们自持身份,不想吃相难看,筷子总会慢上一步。 一步之遥,便只能饿肚子。 孟家兄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承诺要开战,自然不能令佳人失望。片刻后,二人打着饱嗝收功。 桌子上,只剩下一些菜汤,随着某人的呼吸轻荡。 天玄、地黄举着筷子,深感无从下手。 二人对视一眼。 天玄暗道:要不,汤泡饭吧?总不好让人家再做一桌酒席出来。 地黄以眼神回道:姑且这样吧。 二人放下筷子,拿起勺子,舀汤。 端木焱放下筷子,一脸嫌恶地道:“和你们这些人同席,真是丢脸,就根没见过饭菜似的。菜不剩,汤也不留是不是?” 天玄、地黄的手一僵,默默放下了勺子。 端木焱道:“都撤了吧,上壶好茶。” 秋月白微微颔首。 仆人们轻手轻脚地撤走盘碗,收拾干净桌子,沏壶好茶,端了上来。 地黄气得浑身哆嗦,却知道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当即道:“秋城主,借一步说话。” 秋月白道:“在座诸位都是秋某的好友,长老可直说。” 孟水蓝笑睨秋月白一眼,暗道:这孙子真是油滑,某怎就成了他的好友?不过,今天长眉门寻来,非但没有寻找佳人的喜悦,反而想要在气势上压一头,便不对了。与其转身打探消息,不如默认关系,听个真切。 地黄微微皱眉,看向天玄。 天玄道:“既然如此,我们便直言。敢问秋城主,佳人何在?我们得到消息,说城主寻到佳人,欲在昨日大婚。事出意外,并未完成婚礼。” 如此看来,二人到现在都不知道,眼前的佳人,便是他们要寻的佳人,而非一代用佳人冠名的女子。 秋月白点了点头,不答反问道:“不知二位前来所谓何时?” 地黄开口道:“若城主真寻到那孩子,我们自然是要将其接走,带回长眉门。” 除了趴在桌子上的公羊刁刁,所有人都看向地黄,等着她继续说。 地黄迫于众人的目光,只能继续道:“十六年前,闻人无声血洗长眉门,杀了门主,带走夫人。十六年来,长眉门无主,二门主暂代门主一职,带领长眉门休养生息、修炼武功。如今,得知夫人有遗腹子在世,二门主派我等前来请佳人回山。” 唐佳人在听到闻人无声的名字时,丝毫不见任何异样,就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孟水蓝等人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心中却都升腾起一丝怪异之感。 唐佳人像个好奇宝宝,问:“回山做什么?遛猫逗狗还是开荒种地?” 地黄很不喜欢这个没有规矩的小丫头,当即回道:“佳人是门主和夫人的爱女,既然寻到,回长眉门理所应当。” 唐佳人撇嘴道:“还以为你们是想让佳人主持大局,带领长眉门走向辉煌咧。” 地黄和天玄的嘴角抽了抽,觉得唐佳人这话说得真是轻巧。 天玄道:“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娃,怎能主持大局?” 地黄道:“往日,她年幼无知,认贼作父。此番虽然悔改,却难免缺失教养。秋城主曾言,柳芙人有言在先,指腹为婚。此婚事,长生门是认的。只是一点,门主……哦,是当今的门主,乃是佳人的亲二叔。秋城主要迎娶佳人,自然要六礼齐全,方不辱没了彼此的门楣。” 天玄道:“既然秋城主认定,寻回之人是佳人,想必不会有错。还请秋城主请佳人出来,与我等说说话。” 唐佳人打个哈气,从秋月白的手中抽回手,没事人一般地站起身,道:“吃饱了,我出去转转。” 孟天青立刻站起身,道:“我陪你。” 孟水蓝站起身,道:“某也得回三日小筑了。” 端木焱道:“端木淳要回京了,老子也在此住不了几日。”伸手拍上公羊刁刁的肩膀,将其摇醒,“醒醒、醒醒。” 公羊刁刁张开朦胧的睡眼,慢慢扭头看向端木焱。 端木焱道:“端木淳一定会想方设法带你回去给父皇调养身体,现在,你自己选,是和老子走,还是和那笑面虎一起?你要是和老子走,老子善待你。”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道:“我走了,谁谁……谁照顾我啊?” 端木焱道:“老子说了,老子照顾你!好好儿的话,让你说得莫名其妙。” 公羊刁刁盯着唐佳人,可怜兮兮地道:“你……你给我揉揉胸口,怎怎……怎那么疼。” 端木炎皱眉,道:“真是麻烦!”摸索着,伸手摸向公羊刁刁的胸口。 公羊刁刁转头看向端木焱,道:“你……摸……我……” 端木焱道:“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一把抓起公羊刁刁,“你先陪本王两天。”言罢,扯着人便走。 公羊刁刁开始扑腾:“放开我!嗷……痛痛痛……放开……嗷嗷……” 一直隐身的肖劲出现,伙同端木焱一起,扛起公羊刁刁,快速消失在秋风渡。 天玄、地黄二人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天玄才道:“刚才那位……?” 孟水蓝扇着雀翎扇,笑吟吟地回道:“公羊刁刁。” 天玄远目,觉得格外不可思议。这些名号响当当的大人物,为何看起来,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孟水蓝用扇子拍了孟天青的脑袋一下,道:“二愣子,走了。再不走,等秋城主赶人吗?” 孟天青看向唐佳人,道:“走啊。” 唐佳人道:“我得拿点儿东西。”一溜烟跑向自己的房间。 秋月白对兄弟二人道:“不送。” 孟家兄弟见秋月白是铁了心送客,也不好多逗留,只能去外面等着唐佳人。 唐佳人的房间与秋江滟的比邻。 一直隔窗偷窥的秋江滟觉得是时候让身为江湖第一美女的自己隆重登场,用来对比一下唐佳人的粗鲁无理。她拢了拢头发,面带微笑,装出要出门的样子,昂首阔步地走出房间。绿蔻紧随其后。 这一进一出,秋江滟与唐佳人打了个照面。 恰好,秋月白开口道:“佳人!”这一声,自然是喊唐佳人。他觉察出,唐佳人有要离开的意思。 唐佳人不回头,直接进了房间。 秋江滟迎向秋月白,笑道:“哥哥今日有客?” 天玄地黄两位长老一见秋江滟,眼睛便是一亮,纷纷暗道:此等容貌气度,倒是与柳夫人有几分相似。 秋月白道:“外面最近不太平,你回屋去。” 秋江滟不敢忤逆秋月白,也不想表现得胡搅蛮缠,当即像大家闺秀般施了一礼,又冲着天玄、地黄两位长老施了一个晚辈礼,这才扭身进屋去。 地黄追了两步,站定,扭身看向秋月白,道:“这位是……” 唐佳人拉开房门,抱着自己的包裹,就要开溜。 秋月白见此,哪有时间给地黄解疑,当即走到唐佳人的面前,一步步将其逼退回屋里。 唐佳人做垂死挣扎,用手攥住了门框。 秋月白也不言语,只是垂眸盯着她看。突然,向前迈了一步。唐佳人直接松手,被秋月白顶入到屋内。 门,随之关上,发出嘭地一声,代表了城主大人此刻的心情。 被晾在院子里的天玄、地黄两位长老,彻底蒙圈了。 他们知道,秋月白有个妹妹叫秋江滟,生得十分貌美。 瞧着秋月白和小丫头互动的样子,不像兄妹。不过,小丫头已经言明,她不是柳芙笙的女儿。再者,小丫头的长相与柳芙笙确实不像。 刚从屋里出来的那位小姐,不但与柳夫人有几分相似,且叫秋月白哥哥。这声哥哥,表妹与准娘子,都叫得。 到底哪位才是唐佳人?哦,上一任长眉门主,本姓焦,因此,唐佳人应叫焦佳人。待将焦家人带回长眉门,现任门主应该会为焦佳人重新取个相应的好名字。与唐不休有关的一切,理当割除得一干二净。 天玄和地黄见无人招待他们,却打定主意在秋风渡住在,直到带走焦佳人。 望东瞧二位的表情,便知其打算。为了不妨碍秋城主收拾不听话的小娘子,望东擅作主张,引领二人来到离主卧较远的偏僻之处,安排暂住。 第三百四十六章:子非鱼 唐佳人的房间里,低压的令人喘不上气。 秋月白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唐佳人看。 唐佳人被他看得心慌,眼神由最开始的理直气壮变得有些躲闪,本想奋起一博,却又溃不成军。最后,她干脆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一副“我就这样了,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无赖相。 秋月白本是十分生气,却差点儿被唐佳人这副模样气笑了。 唐佳人走到床边,将包裹往床上一甩,本想做出撒泼的样子,却想到包裹里装着的东西,立刻放缓了力道,将其轻轻放到了床上。自己则是一屁股坐到床上,单腿翘起,抖啊抖呀。 秋月白走到床边,弯下腰。 唐佳人立刻停止抖动,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样子,就如同一只警惕的猫。 秋月白隐下眸中笑意,越过唐佳人,抓过她的包裹。 唐佳人知道秋月白不是要啃她嘴巴,自觉尴尬,放下手,扭头不看他,耳朵却是支棱着,听着动静。 秋月白解开包裹,看见一套换洗衣服。打开换洗衣服,看见御赐的饕餮碗。饕餮碗里,晒着公羊刁刁送她的耳环和手帕,以及孟水蓝送她的牌子和孟天青送她一把威武豹。 秋月白又翻找一遍,问:“就这些?” 唐佳人回头,看向秋月白。她不知道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事实情况就是如此。她能拿什么?还有什么是属于她的?还是说,他怀疑她拿了不应该拿的东西? 唐佳人沉下脸,道:“就这些。” 秋月白眼中的平静被打碎,眼瞧着一场暴风骤雨要轰然而起。 唐佳人十分警觉,向后挪了挪身子。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弱势,她又扬起下巴,隐藏心中的不安。 结果,事实告诉她,她扬起下巴的动作,不过是为虎作伥! 秋月白一把捏住唐佳人的下巴,将她提向自己,让唐佳人清楚看见他眼中燃起的风暴。那是海啸、那是飙风,那是毁天灭地的愤怒! 素来不畏惧天地的唐佳人,怕了,她下意识地向后躲闪。 秋月白又怎容她一再退缩?!曾经的誓言仍旧在耳,她却要背上行李,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去远行?! 他!不!准! 秋月白直接啃咬上唐佳人的嘴巴。 锋利坚硬的牙齿陷入柔软甜美的唇瓣,逼出了心中的疯狂。 秋月白抱紧试图挣扎的唐佳人,直接扔到了床上。 床幔落下,掩住外泄的春光。 床板剧烈摇动的声音,伴随着小奶猫般的呜咽传出,令人遐想联翩。 唐佳人喊道:“不要动我手指!” 秋月白应道:“好。” 唐佳人喊:“不要扯我衣服!” 秋月白道:“攥紧手指。” 唐佳人道:“这样不行,好怪的感觉。” 秋月白:“你想怎样?呜……” 唐佳人:“血!” 一室旖旎,再无动静。 光束透过帷幔,照在了裸露的肩膀上。香肩如玉,却被挠了几道血痕,这属于秋月白。他的胸口渗出鲜血,染红了白布带。然,这并不是最凄惨的。最凄惨的位置,堪称难言之隐,唯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唐佳人的可怕之处。 秋月白蹙眉,慢慢挪动身体,重新抱住唐佳人。 唐佳人早已昏倒在床上,人事不知。她的嘴唇红肿,双颊微红,衣衫褶皱,却是穿戴整齐。 秋月白垂眸看着唐佳人的容颜,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幽幽一叹。收紧双臂,将人抱在怀中,让她抵在自己的伤口,让自己记住,这些痛因她而起,也唯她能缓解。所以,绝不放手! 多想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终究败在了她的……残菊手下。他怎就忘了,唐佳人曾被误导,对男女之事的理解与常人绝不相同。唐不休处心积虑教歪佳人,是好是坏? 秋月白闭上眼,抱着唐佳人睡着了。 太阳偏移,秋风渡里一片安静。有风吹过浮云,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样。 大门外,等了许久不见人的孟佳兄弟俩,只能暂时离开。 绿蔻看向唐佳人紧闭的房门,猜测那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气得眼圈发红,攥碎了手中的汤碗,将手扎得鲜血淋淋。她怕被人看出异样,忙装成手滑的样子,让汤碗落地,再将其重新捡起,端去厨房。 唐佳人听见动静,睁开眼,一眼看见秋月白胸前的血,两眼一番,就要昏迷。 秋月白掐上唐佳人的人中。 唐佳人提起一口气,立刻毕竟双眼,像条蝉蛹般扭动身体,转过身,背对着秋月白,将眼睛张开一条缝,确定眼前没有血,这才张开大眼睛滴溜一转,又闭上了。 秋月白抱着唐佳人,在她耳边问道:“要再睡一会儿?” 唐佳人一缩脖子,脸一红,没吭声。 半晌,秋月白问:“为何要走?” 唐佳人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垂眸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江湖那么大,我想出去走走呗。仅此而已。” 秋月白道:“所以,便可以背信弃义,置我于不顾?” 唐佳人想要回身,身子动了一下,又躺了回去,继续背对着秋月白,咬了咬唇,道:“不是不顾。若是真不顾,我就偷偷跑了,哪里会等到现在?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和你告别。我答应的事儿,我自己记得。我虽然想随便走走,却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等我溜达累了,会来寻你便是。你要我,我记得。” 秋月白不语,却在心里认定,这就是个没心肺费的小东西!瞧她这话说得多动听,却绝口不提背信弃义这四个字。就仿佛,她只是随便走走,他无需大题小作一般。 唐佳人没等到秋月白表态,心中有些不安,身子又扭了起来,想要回头看看他的表情。 秋月白沙哑道:“别动。” 唐佳人立刻停止扭动,问:“咋啦?我是不是又碰到你的伤口了?” 秋月白不语。 唐佳人道:“你睡觉还带着软剑啊?你把那手把收一收,硌到我了。” 秋月白一把抱住唐佳人,紧紧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变得急促而粗重。他问:“为何……用手指戳我?” 唐佳人的脸一红,嘀咕道:“又不是没戳过。” 秋月白用鼻尖轻嗅唐佳人的发丝,声音沙哑地问:“还戳过谁?” 唐佳人羞恼道:“能是谁都戳的吗?!” 秋月白闭上眼,收紧双臂,唇角一点点上扬,胸腔轻微在震动,竟是笑了! 唐佳人感觉到秋月白的笑意,眸子一亮,道:“你在笑吗?很开心的笑吗?给我看看。我还以为,你只会勾勾唇角。”说着话,像只蝉蛹般扭动身子,转过身,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张开眼,与唐佳人对视,表情却是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模样。只是,那双眸子里,泛着醉人的星光,洒落下点点清辉,令人痴迷。 他说:“对,我在笑。” 唐佳人道:“为何现在不笑了?人总要笑着,才能让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情有多好。” 秋月白凝时佳人的眼眸,轻声而认真地道:“佳人……我不笑,儿时是怕失了威严,被人欺辱;如今,成了习惯,却不知要如何开怀大笑。然,你曾说过,我笑时的样子很美。你若想看我开怀大笑的模样,就不要轻易离开。我的认真十分金贵,望你珍惜。”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没有言语。 秋月白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 唐佳人道:“秋月白,你很好,是我不好。” 秋月白的指尖微顿,慢慢收回手。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心里有个坎儿,无论如何都迈不过去。我只是想笑着,告诉自己一切都好,可心里有个小丫头,总是在哭。我不能因为她哭,就给她你的胸口,让她依靠。这样,对你不公平。” 秋月白寸步不让,道:“不公平吗?你出尔反尔,对我才是不公平。我信了你,你却只想逃离。人有喜怒哀乐,我希望你可任意笑,随意哭,无拘无束。然,永远不许离开我身边。天涯海角,我若追到你,绝不能善了。” 唐佳人心有戚戚焉,面上却咧嘴傻笑,道:“咋地,打我呀?” 秋月白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唐佳人的小脸一白,垂眸不语。 秋月白见此,又道:“其实,有一种情感,我一直不懂。” 唐佳人被这个话题吸引,又抬起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道:“爱之深、恨之切。” 唐佳人本想给他解释解释,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秋月白继续道:“想必,待你逃离我身边,我才会懂得这话的真意。” 一时间,无人再说话。 半晌,唐佳人挣扎道:“我觉得,你这话说得不对。” 秋月白静静等着。 唐佳人眸光沉沉,道:“爱之深,纵然被无情抛弃,也只是希望他能百事顺遂、长命百岁。至于恨,不是没有,却不想因为恨,毁了曾经的美好记忆。更不想用恨来证明,曾经的自己就是个傻子。”吸了吸鼻子,笑道,“秋月白,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秋月白知唐佳人说得是她自己与唐不休的感情,却只给出三个字,道:“子非鱼。” 第三百四十七章:来吧,胖子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唐佳人不是唐不休,所以不能体会他想要保护的心思;唐佳人也不是秋月白,所以不能理解他对感情的执着与洁癖。他要得是她,便只是她,旁人再也与他无关。而她,必须全身心都属于他,才对得起今生的执念。 秋月白闭上眼,抱紧唐佳人,终究没舍得伤她半分。 本想,要了她,却被她折腾得鲜血横流,惨不忍睹。某个私密的位置,更是……破了。 若是他人敢这般对他,那人定早已死上几个来回。可世间万物,皆是相生相克。唐佳人,便是他此生的克星。 唐佳人被秋月白抱紧,有些不舒服。肌肤相贴,呼吸相闻,如此亲密。 唐佳人不自然地往外挪了挪,想要距离秋月白远一点。 秋月白察觉到她的意图,道:“不要动,睡一会儿。” 唐佳人道:“我睡了很久,这会儿不困。” 秋月白道:“我困。” 明明是十分正常的话,可是从秋月白的口中说出,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味道,令唐佳人的半面身子都酥麻了。 她僵着不动,半晌,小声道:“秋月白?” 无人应。 她继续道:“秋月白,你得重新包扎一下伤口。” 秋月白道:“不痛。” 唐佳人翻个白眼,道:“血会流光的。” 秋月白回道:“不怕。” 唐佳人无计可施,只得道:“闻着血腥的味道,我……我腿软。” 秋月白伸出手,抚上唐佳人的大腿,微微用力,揉掐了两把。 唐佳人的身子一抖,瞪大眼睛道:“干……干干干……干什么?!”对于这个很可能成为她夫君的男子,她心中的感情却是复杂的。一点吸引,一点愧疚,一点逃避,一点欣喜,以及……一点惧意…… 吸引的是,当初一见惊艳;愧疚的是,她屡次失言;逃避的是,他步步紧逼的感情;欣喜的是,他一直坚定不移地守在她身旁;惧怕的是,秋月白严厉起来,是真敢收拾她的。 秋月白睁开眼,看着唐佳人,眸光中怀了三分戏谑之色,沙哑道:“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唐佳人干笑:“给我揉腿?” 秋月白反问:“不然呢?”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道:“还以为你要让我给你生孩子呢。” 秋月白突然翻身而起,将唐佳人困在怀里,道:“可愿为我生儿育女?” 唐佳人的眸光有些游移。 秋月白用手掐住她的双颊,迫使她看向自己的双眸,回应自己的问题。 唐佳人含糊地道:“布斯一景拐善喽么。” 秋月白松开手。 唐佳人不看秋月白,重复道:“不是已经怀上了吗?” 秋月白不语,眸光沉了三分。 唐佳人道:“公羊刁刁就是个棒槌!说不是他是他,说是的还是他。等我生下宝宝,第一泼屎,非拉他身上不可!” 如此孩子气的佳人,真是令人爱不释手。 秋月白翻身而起,系好散开的衣衫。 唐佳人忙坐起身,询问道:“你去哪儿?” 秋月白回头,伸出手,道:“出去走走。” 唐佳人一把攥住秋月白的手,道:“不行。你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秋月白应道:“好。” 唐佳人心中一阵抽痛。曾经有一个人,给予她最多的回答,便是一个“好”字。如今,这份宠溺怕是给了别人吧。 秋月白察觉有异,却没有寻问什么,而是重新坐回到床边,道:“给我处理一下伤口。” 唐佳人就像一只灵巧的猫,瞬间弹跳而起,背对着秋月白,一叠声地道:“不行不行不行……” 秋月白问:“你不想出去走走?”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道:“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秋月白扫了眼散落在床角的包裹,伸出手,拨弄了一下威武豹。两颗威武爆撞击在一起,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唐佳人竖耳倾听,问:“你干什么呢?” 秋月白站起身,从唐佳人的身边走过,道:“送给你的东西,切勿丢了。下次若还要逃跑,记得带上。” 唐佳人看着秋月白走出房间后,这才一转身,返回到床边,直接收敛起自己的家当。她数了数威武豹,一共八颗,没多没少。然,御赐的碗里却多了一枚小巧的印章! 唐佳人将其拿在手中把玩了两下后,终是认出,这枚印章正是在花船上她从秋月白那里拐来的,结果……因某人的嫉妒,只能用它低付了四碗鱼肉面。 怪不得,秋月白在知道她逃跑只带了别人送的几样礼物时,会如此愤怒。 好吧,下次跑路,她一定会记得带上秋月白送的印章。这小东西,真是越看越好看。 唐佳人觉得,和秋月白在床上折腾了半天,着实消化体力,于是溜溜达达地直奔厨房而去。从今后,她的人生只有吃吃吃。至于其它,她懒得想,也不想去想。 秋月白不让她走,就养着她呗。等她将自己吃成一个圆滚滚的胖子,他若还是要她,她便嫁给他,给他生一窝小胖球。捉出两只,送回唐门去。想必,秋月白和她的孩子,一定能很好的振兴唐门。她无法报答唐门的养育之恩,至少为振兴唐门添砖加瓦啊。 哦,忘了,某人有了清荷后,也会安家立业生儿育女,到时候,就不用她往上冲了。 一直扛在肩上的重担,就这么卸了,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她从唐门出来,一走便是这么久,三位长老一定十分想念她,她应该回去看看的。可是,若回去碰见那个人和清荷,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希望他能百事顺遂、长命百岁,狗屁! 她没有毒死那对儿奸夫*就算自己报答三位长老的教养之恩了! 谁都不可以欺负她,谁都不可以这么欺负她! 这是他留给她唯一的执念,也将成为她毕生的信念。 唐佳人仰头望天,将涌上眼中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 她就是要好好儿活着,当一个无拘无束的胖子! 一想到曾经百无禁忌的吃货生活,内心瞬间充满渴望和力量!来吧,胖子!你行的! 唐佳人到达厨房时,正好看见厨娘从锅里端出一碗晶莹剔透的鱼翅,那鲜美的味道,令她食欲大增。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厨娘身边,探头问:“这是鱼翅吧?真是鲜香。” 厨娘被她吓了一跳,手上的鱼翅差点儿扔地上去。她忙将碗拿稳,看向唐佳人,张嘴的呵斥悉数吞了回去,笑道:“回禀夫人……” 唐佳人盯着鱼翅,眼也不太抬地道:“还不是夫人。” 厨娘立刻改口道:“是是是,是唐小姐……哎呦,错了,都怪奴嘴笨。是焦小姐、焦小姐……” 唐佳人看向厨娘,问:“谁给我改的姓?” 厨娘哑然。 唐佳人也不想为难厨娘,当即道:“直接叫小姐吧。” 厨娘如蒙大赦,开口道:“是,小姐。” 这时,绿蔻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冷冷地道:“秋风渡的小姐只有一位。” 厨娘看向绿蔻,又看向唐佳人,着实为难了。 唐佳人伸出手,道:“碗给我。” 绿蔻走到厨娘面前,一伸手,抓走碗,对厨娘道:“小姐吃得素来精致,你做的时候,要多用心。” 厨娘看了看唐佳人,又看了看绿蔻,一脸纠结官司,只得垂头应道:“诺。” 唐佳人看向绿蔻,绿蔻却是看都不看唐佳人,对厨娘继续道:“把其它小食都装上。” 厨娘应了一声,手脚利索地打开锅盖。 六个淡青色的小碗里,装着各种颜色的美食,有金银丝线汤、秘制鸭舌、酱香筋片、荷叶蒸饭、蟹黄膏、以及炖的蛤蟆肉。厨娘将这些装入食盒后,又从另一只锅里取出刚翻炒好的藕片,装入小碗里,送入食盒,盖好,恭敬地交到绿蔻手中。 绿蔻将其提在手中,转身离开,连个眼神都不给唐佳人。 唐佳人懒得和一个丫头计较,直接问厨娘:“还有没?” 厨娘回道:“只做了一份。若小姐要吃,奴这就做。只是那些上好的食材,素来都是小姐……是……”厨娘为难了,两个都是小姐,不知道怎么说了。 唐佳人替她解释道:“好食材都在秋江滟那里呗?” 厨娘点头称是。 唐佳人问:“你觉得,我和她要,她能给我吗?” 厨娘笑得那叫一个尴尬,道:“小姐就……就别为难奴了。” 唐佳人笑了笑,抬腿走出厨房。 厨娘问:“小姐,是否要做些小食?” 唐佳人摆了摆手,道:“你不用忙乎了,我去吃她那份。” 厨娘觉得,秋风渡的天,要变了。 秋江滟的闺房里,绿蔻将美食一一摆好,请秋江滟用膳。 秋江滟扭着柔软的腰肢,坐在椅子上,懒懒地道:“正是没食欲。”拿起勺子,舀起鱼翅。 门被推开,唐佳人顶着一张笑脸,道:“没食欲,就给我吃吧。” 秋江滟皱眉,道:“怪不得富贵之家都讲规矩,没有规矩,确实不成方圆。绿蔻,关门。” 唐佳人直接走进屋里,往椅子上一坐,将御赐的饕餮碗往桌子上一拍。幸好,此碗够结实。 秋江滟和绿蔻的眸子都是一缩。 唐佳人哈哈一笑,夺过秋江滟手中的勺子,开始享受起美食。 第三百四十八章:来吧,过过招。 有些人大张旗鼓、拉帮结派、处心积虑,想要把谁弄死,可也有人,无须多言,单凭一张笑脸,便能让敌人溃不成军,气得半死不活,偏偏又无可奈何。 唐佳人做到了。 秋江滟气得身体发抖、绿蔻气得攥紧拳头,偏生她独享美食,好不开心。 秋月白向屋里扫了一眼,便知发生何事,却并未有出声干涉。这么多年,他将秋江滟护在羽翼之下,让她忘了江湖险恶,让她失了自强的心,让她不懂得与人相处的方式,如今佳人在,正好能让其明白一些道理。 想到长嫂如母四个字,让秋月白的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可称之为欢喜。 他改变方向,直接去了书房。 望东尾随在秋月白的身后进了书房,道:“主子,花娘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又嚷着要见您。” 秋月白抚摸着梧桐琴,轻轻勾弦,发出一声轻-吟。 望东继续道:“战苍穹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所有人都遍寻不到。六位堂主得了百川阁的消息,夜探黑崖。殊不知,主子料事如神,并未将战苍穹关入黑崖。那崖下所关之人,只不过是个假货罢了。而今,那战魔宫的六位堂主,不肯离开秋城,又去寻孟水蓝,定是让他给个准确消息。” 秋月白用食指挑起第二根弦,发出颤音。 望东道:“主子,望东有一事不明。为何我们不借机拿下战魔宫?” 秋月白回道:“天地分阴阳,江湖分正邪。毁了一个战魔宫,定会生出另一个。” 望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如此说来,正邪两道,都是江湖中的必然?这战魔宫不可动。” 秋月白勾动第三根弦,道:“正邪是必然。所谓邪不压正,便是一个度。战魔宫没到天怒人怨的地步,便让他们活着。若超之,便要群起而攻。江湖从来不缺邪佞之人,更不缺热血侠客,仗剑而行。” 望东诚心诚意地赞道:“主子胸有丘壑,望东心中敬佩,誓死追随。”转而道,“主子,自从闻人无声下了战帖,从四面八方来了不少高手。想必,两日后,会是一场恶战。主子是否参战?可要属下提前做些准备?” 秋月白道:“将我受伤之事,放出风声。” 望东问:“可要说受伤原因?” 秋月白拿出白布,轻轻擦拭琴弦,道:“闻人无声。” 这个答案虽然早就在心中猜测了好多遍,但亲耳听见秋月白说出口,却还是令望东心中一惊。 望东道:“主子受伤当晚,曾请公羊刁刁来诊治,神医虽不会讲此事说出,但江湖中早已有了城主重伤的猜测。如此,只要放出消息,便会做事此时。两日之后的恶战,我们秋风渡自然不用参与。只是……这样一来,江湖中难免有那没有口德之人,会骂我们秋风渡不能同仇敌忾,骂城主没有担当。城主身受重伤,只要去露个面,想必也能收揽不少人心。” 秋月白抬头扫了望东一眼,眼中的锋利之色,令望东知道,他说错话了。望东立刻抱拳,道:“望东不知主子心思,不该乱出主意。” 秋月白收回目光,道:“望东,你说得没错。然,你可曾想过,我若去了,事后佳人知道,我当如何说?纵使一万句的解释,不如一个不去。” 望东心下稍安,道:“若焦姑娘能明白主子的心,定会感动至极。” 秋月白淡淡道:“她不怪我伤了唐不休,便好。” 望东有些心疼了。他是秋家的家奴,打小陪着秋月白,从未见过他如此在意别人的想法。他不想再提此事,转移话题道:“属下按照主子的吩咐,调查了清荷。她确实是秋城人。十四岁时,她爹葬身河腹,她娘一病不起。清荷自卖,欲当暗娼。她娘不想拖累她,投河自尽。清荷与一商人离开秋城。三年后,重回秋城,右脸已毁。事发当晚,她被人踹下河,想必是被唐不休救了,这才会一直跟着他。” 秋月白问道:“三年,这三年发生何事?” 望东回道:“清荷回到河上,以捕鱼为生,从未对人谈起过这三年内所发生之事。主子可是怀疑什么?” 秋月白道:“那双眼睛,像及了姨母。” 望东道:“许是人有相似吧。属下特意问了周围的渔夫,他们都说,那清荷的样子虽然变了不少,却是原先的清荷无疑。以往曾有来往的渔家,她都是认得的。” 秋月白道:“许是人有相似吧。”手指抚弄琴弦,一曲山高水长、云鹤翩然。 望东不再说话,而是静静而立。 秋江滟的房间里,唐佳人放下筷子,道:“以后,把你那些好东西都拿出来,多做一些,这一小碗一小碗的,太小家子气。” 绿蔻道:“小姐可是一口未动。” 唐佳人默默腹部,道:“如此少,她还要跟着吃,还又没有天理了?!都说了,你下次多准备一下,我吃不掉那么多,你家小姐自然就有得吃。” 绿蔻咬紧牙关,脸色十分难看。 秋江滟瞪着唐佳人,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 唐佳人站起身,道:“阳光不处,我出去晒晒太阳。你们好好儿想想,咱们晚上吃点儿啥。” 秋江滟怒问:“你晚上还来?!” 唐佳人抱起自己的饕餮碗,笑嘻嘻地道:“是啊。和你一起吃饭,特香!”挑了挑眉毛,迈着悠哉的步伐,走了。 秋江滟忍无可忍,道:“你这般恣意,可知……” 绿蔻急忙开口道:“下姐!” 唐佳人回头,看向秋江滟和绿蔻,问:“可知什么?” 秋江滟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改口道:“可知唐不休在外面被人追杀?他好歹养了你多年,你竟全然不顾他的死活?” 唐佳人的眸子缩了缩,反应好似慢了好几拍,慢声道:“哦,这样啊……你不是很喜欢他吗?你出去,护着他呗。” 秋江滟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儿被噎死过去。 唐佳人留下一个轻飘飘的白眼,走进院子里,叫来家奴,给她搭建一个简单的吊床。一块布,四根绳子,齐活! 唐佳人躺在吊床里,舒服的晃来晃去,看起来那叫一个悠哉惬意。 秋江滟一拳头捶在桌子上,震得碗筷直蹦跶。 绿蔻低声道:“小姐,还需多隐忍。城主吩咐,不许任何人泄漏唐不休下战书之事,便是要让她蒙在鼓里。” 秋江滟皱眉道:“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不知哥哥怎样想的,如此瞒着,不如直言。这唐佳人的心,明明就在那唐不休的身上,强留下,定然成为祸害!” 绿蔻问:“小姐想将真相告诉唐佳人,就不怕她与唐不休重归于好?” 秋江滟自嘲地一笑,道:“我早已看明白,就算没有唐佳人,唐不休也不会喜欢我。若没有哥哥,旁人也不会敬我。哥哥的心,不在家宅后院之中。我的婚事,最终定要落在嫂子的手上。如此,我一定要为自己寻一位好嫂子。唐佳人与我势不两立,唯有除之,方能还我太平顺遂。” 绿蔻的眸子转了转,不吭声。 秋江滟讥讽地一笑,道:“绿蔻,你不要以为我不知你心事。除掉唐佳人,怕是你比我还心急吧。瞧瞧你那手,都包成什么样了。” 绿蔻立刻道:“不敢。” 秋江滟嗤笑一声:“不敢?是不敢还是不愿?你若愿意,我这儿倒有一计。” 绿蔻几经挣扎,终是道:“绿蔻与小姐素来一心,小姐尽管吩咐便是。” 秋江滟垂眸看向空碗。 绿蔻问:“可是要下毒?” 秋江滟摇头道:“下毒一事,行不通了。有公羊刁刁在,下毒无异于自寻死路。有些食物,相生相克,却是能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我不要她立刻死,我只要她晕头晕脑即可。她如此嗜吃,也当折在这吃上,才不枉费她这令人厌恶的一生!” 唐佳人在院子里,小憩了一会儿后,闲来无事,开始到处溜达。 她一个人,溜溜达达地来到较为偏避处,被天玄地黄拦住了去路。 天玄问:“小丫头,老夫问你,你是否是柳芙笙之女?!” 唐佳人不耐烦地道:“都说过了,你怎么还问个没完没了?我叫秋江滟,是秋风渡的大小姐。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记不住我说过的话?”一转眼,看见正要走向下人房休息的厨娘,唐佳人喊道,“那个厨娘,你站住,我问你,你叫我什么?” 厨娘一看唐佳人,又听她这么问,当即道:“自然是叫您小姐。” 唐佳人一挥手,示意厨娘退下,挑眉看向天玄,丢下一个鄙夷的眼神,继续走。 地黄拦下唐佳人,道:“如此说来,今天那位有丫鬟陪伴的女子,才是佳人?” 唐佳人撇嘴不屑道:“她算什么佳人?!我才是佳人!她只不过是名字叫得好罢了。” 地黄笑道:“小姐自然是人中龙凤,生得极好。” 唐佳人这才又了笑模样,摸了摸自己的脸,道:“那是!我哥就是个傻子,怎要娶那种货色。一听她哥哥、哥哥的叫,我就烦!偏生,我哥还当她是宝贝。以后,我就改名叫佳人了。你们再喊她佳人,休怪我赶你们出去!”留下一句狠话,屁颠颠地走了。走着走着,脚步微顿,看向二人,“你们要是想带走她,尽快,我哥明天要带她出去玩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抢人 马车里,气氛并不好。 端木焱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问:“我的眼睛可能医治?” 公羊刁刁冲着端木焱翻白眼,翻得那叫一个无力。 端木焱一伸手,抓住公羊刁刁的衣领,低声问:“到底能不能医治?!” 公羊刁刁道:“放放……放开!” 端木焱不但不放,反而又拉近三分,威胁道:“你先说,能不能医治好?” 公羊刁刁挣扎道:“放放放……放开!” 端木焱磨牙道:“你个小磕巴,再不老实,老子可要发飙了!” 公羊刁刁吼道:“怕怕怕……怕你?哈!” 端木焱用力一扯,将公羊刁刁薅起。 公羊刁刁试图挣扎,却不是端木焱的对手。二人扭来扭去,结果却变成,公羊刁刁跨坐在了端木焱的双腿上,动作那叫一个暧昧。 公羊刁刁气喘吁吁,气恼地道:“放开我!” 端木焱固执地道:“你先给我看看眼睛,到底能不能医治好?” 公羊刁刁回道:“能……” 端木焱的唇角勾起。 公羊刁刁继续道:“……个球!” 端木焱冷声问:“你耍老子?” 公羊刁刁回道:“马车这么暗,看看……看个球!” 端木焱道:“早说。” 端木焱一伸手,就要推开公羊刁刁,马车却在这时停下,寒笑掀开车帘,道:“王爷,到了。” 车外,二王爷的马车已经准备就绪,二王爷本人正站在马车前不远处,向车内看来。当他看见相拥而抱的两个人时,表情着实有些怪异。唇角勾了勾,终是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六弟,马车上寻欢作乐,定别有一番滋味吧。” 公羊刁刁背对着二王爷,自觉闹出了笑话,他干脆将头埋进端木焱的颈项处,装死。 端木焱抱着主动投怀送抱的公羊刁刁,知他心中所想,非但不揭穿,反而用手抱住他的腰肢,一副护着的样子,道:“非礼勿视,二哥,你这般明目张胆的偷窥,会长鸡眼的。” 寒笑知道自己冒失了,忙放下车帘。 肖劲站在马车窗口边,低声道:“二王爷要返京了。” 车厢里,端木焱松开手,公羊刁刁立刻闪到一边,恶狠狠地小声道:“别别别……别暴露我,不然……让你当真瞎子!” 端木焱一巴掌拍在公羊刁刁的嘴巴上,成功让他闭嘴。 马车外,二王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想必父皇要急着给六弟你娶位王妃喽。” 车厢里,端木焱道:“不劳费心。” 马车外,一匹马踏尘而来。马上之人穿着紫色长袍,头戴黑色幕篱,飞身下马,来到二王爷身边,低声道:“公羊刁刁不知去向。” 二王爷皱眉,道:“找到他。” 紫袍人应道:“诺。”转身欲走,却见又有一批快马飞奔而来。 来者,正是黄莲。 黄莲来到马车旁,翻身下马,给二王爷施礼后,看向六王爷的马车,抱拳问道:“请问六王爷,可曾见到我家公子?” 端木焱回答反问:“怎么,你没寻到他?” 黄莲回道:“昨天公子打发小人离开,说要在秋风渡小住两日,刚才小人去给公子送换洗衣物,却被告之……”微微一顿,继续道,“已经离开。” 实话却是,秋风渡的人告诉黄莲,公羊刁刁被端木焱带走了。说话是门学问,黄莲不是冒失之人,自然不会在二王爷面前,拉近公羊刁刁和端木焱的关系。党派之争这种事儿,不属于岐黄馆。 端木焱道:“他与本王一同离开,在集市附近下了车,应该是回岐黄馆了。” 黄莲心有疑惑,却还是抱拳道:“谢六王爷指点。”看向二王爷,抱了抱拳,“告辞。”飞身上马,往岐黄馆跑去。 端木焱吩咐道:“肖劲,今个儿多准备一些酒菜,本王心情好,要喝个一醉方休!” 肖劲应道:“诺。” 马车驶入东风客,端木焱淡淡的声音飘出,道:“二哥,不送了。” 二王爷的眸子沉了沉,没有言语。 习夫人在丫头霜降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出东风客。 二王爷伸出手。 习夫人松开丫头的手,将冰凉的小手放进了二王爷的手心。 二王爷温柔地道:“怎走出来了?不是给你备了马车?” 习夫人回道:“想走几步,晒晒日头。” 二王爷道:“这会儿日头毒,可要仔细些。” 习夫人淡淡一笑,如风吹梨花,留下一缕淡香。 二王爷扫眼紫袍男子,对习夫人道:“稍站一会儿,收拾完,我们即刻启程。”言罢,竟是坐进了马车里。 紫袍男子走到习夫人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了一会儿。直到有人向赵胜武禀告,说可以启程了。 紫袍男子这才一言不发地走开,来到二王爷的窗口边,声音沙哑如破锣般低声道:“主子,粉墨留下,继续寻公羊刁刁。待寻到他,再追上王爷。” 二王爷闭目沉吟片刻后,道:“除了寻公羊刁刁,本王还有一件事要派你去做。” 华粉墨靠近窗口,听二王爷耳语几句。他的眸光闪烁不定,最后终是一点头,应道:“诺!” 车轮滚动,二王爷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离开了秋城。 秋月白收到消息时,也是波澜不惊,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东风客里,只剩下六王爷的人,倒也清静。 公羊刁刁欲走,端木焱后仰在椅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道:“走?你信不信?你前脚从东风客出去,后脚就得让那笑面虎给你掠了去。你若不从,他那手段定会层出不穷。比起那笑面虎,本王绝对算得上是仁厚。” 公羊刁刁道想了想,道:“你你你……你们让我给……给给……给圣上看病,实为不智。” 端木焱问:“怎就不智了?” 公羊刁刁纠结地道:“说了,你你……你也不信!” 端木焱做直身体,道:“你不说,怎知本*不信?”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怀疑……哎……不不不……不说了。拿酒来!” 端木焱道:“你不是不喝酒吗?” 公羊刁刁道:“废话!都都都……都喝了,也……也也……也不差这一回。” 端木焱一笑,道:“来人,好酒好菜上来。”勾了勾手指,“小磕巴,你先给本王看看。这眼睛一天不治,老子这颗心,总是不安生。” 公羊刁刁垂眸不语。 端木焱等不到公羊刁刁,皱眉道:“你是找打不成?!想装聋子不成?!” 公羊刁刁瞥了端木焱一眼,无精打采地道:“难言之隐,懂不?!” 端木焱好奇地问:“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手抽筋了无法请脉,还是眼神不好容易看走眼?”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刚才说了,我有医德。我我……我不会告诉你,我的病情。” 端木焱噗嗤一声笑道:“怎么,你还真有顽疾在身,不能给本王医治啊?” 公羊刁刁烦闷地道:“别笑!” 端木焱咧开嘴,道:“本王爱笑。为何不笑?” 公羊刁刁道:“牙黄!” 端木焱闭嘴,瞪公羊刁刁,道:“你个小结巴,这是毒舌啊。” 公羊刁刁道:“闭嘴!口臭!” 端木焱站起身,闻声扑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用脚顶着端木焱的胸口,道:“别别……别过来!” 端木焱一把拍掉公羊刁刁的脚,直接将人拎了起来,怒声道:“到底给老子看不看?!” 公羊刁刁回道:“看。” 端木焱问:“什么时候?” 公羊刁刁回道:“等……等我心情好点儿的。” 端木焱微愣,一把推开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跌回椅子上,发出一声闷哼。 端木焱气呼呼地道:“真想打死你!” 公羊刁刁道:“再再……再用点儿劲儿,就就……就死了。” 端木焱被气笑,摸索着坐下,道:“你放心,你医治好本王,本王绝对不会杀你灭口。本*你,有医德。所以,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和本王在一起,别想着逃跑。本王不怕告诉你,那个笑面虎,最喜欢纤细如女子的男子。你知道他的秘密,若落在他手上,有用还罢,若没有用处,其结果你一定不想知道。” 公羊刁刁看着端木焱,愁眉不展,半晌才道:“都不是好东西!我我我……我为什么要懂岐黄之术?见死不救,有损医德;救了,就就……就是救祸害!” 端木焱挑眉道:“哎呦,你个小磕巴,敢这么辱骂当朝王爷?” 公羊刁刁冲着端木焱翻了个白眼。 端木焱看不见,却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道:“不过,本王觉得,你这么说……也对。等下次笑面虎只剩下一口气,你千万别出现。若是出现,也装身体不好,直接昏厥算了。” 公羊刁刁义正严辞地道:“这样不对。我我我……我身为岐黄馆等馆主,救死扶伤,怎能因人而异?”话锋一转,“你……你可以打昏我。” 端木焱道:“我瞪晕你如何?” 公羊刁刁思忖着回道:“也行。我我我……我挺胆小的。” 端木焱嘴角抽了抽,无语了。 公羊刁刁道:“你别忘了派人去去去……去告诉黄莲一声,我在这儿。他他他……他不见我,会急。” 端木焱道:“晓得了。” 酒菜上来,二人开始对饮。 第三百五十章:暗斗开始时 能做大事的人,不是不拘小节,而是善于处理细节,且能看透大局,从而掌握全局。 唐佳人的手段越发高杆,虽尚未看透大局,但却能用三言两语将人糊弄得不分东西,也着实非同一般的厉害。 她扮演成刁蛮傻气的秋江滟,成功将天玄、地黄两位忽悠得信了七八分。江湖中人,从不轻易信人。平时信个六分,便已经十分了不起。唐佳人一张嘴,忽悠出了七八分,真真儿是相当了得。 天色刚暗,秋月白独自宴请了天玄、地黄两位长老。 这一次,两位长老没急着说话,而是一味地吃着饭菜。要知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若非二老修为尚可,早就冲进厨房抢东西吃了。这一天下来,把二人饿得,那叫一个抓心挠肝啊。只因柳芙笙的女儿还在秋风渡里,二人不好发作,只能隐忍一二。 待吃饱喝足后,天玄长舒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道:“秋城主,门主感谢城主寻回小姐,只是不知,城主如何确定,寻回之人,便是柳夫人的女儿?当初,柳夫人被闻人无声那歹人带走,惨死在外。腹中两名孩儿,一名同柳夫人一样,被野狗啃噬,一名不知所终。” 秋月白道:“唐不休亲口所言,佳人便是在姨母附近捡到的。” 天玄问道:“既然确认了佳人的身份,为何秋城主不将这大好的消息告知长眉门。现如今,长眉门虽易主,但此门主却是原门主的弟弟,也就是佳人的亲束缚。此等关系,定会为佳人做主。城主有意求娶,也没有不应之礼。我们来时,门主曾吩咐,一定要带回佳人,共聚天伦,还请秋城主放人。” 秋月白端起茶杯,品茗一口,道:“佳人长于深山,心情与常人不同。待我们大婚之后,定会去长眉门探望叔父。” 此话,便是不准备放人了。 天玄皱眉道:“秋城主,你这样做,未免不妥。大婚之事,岂容儿戏?” 秋月白放下茶杯,看向天玄,道:“秋某不善儿戏。” 这话,直接怼到点子上,令人无言以对啊。 场面一度尴尬。 地黄为了缓解尴尬,问出了心中的猜测,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位佳人只是闻人无声留下的奸细?如若不然,以闻人无声的心狠手辣,怎会放过原门主的遗腹子?即便她当时只是一个婴儿,又怎容她苟活于世?” 秋月白淡淡道:“有。” 天玄、地黄因这个回答皆是一愣。 秋月白继续道:“所以,秋某才要将她留在秋风渡里严加看管。待确定她的真实身份后,再与长眉门门主互通消息。” 地黄闭嘴。她发现,自己绕了一圈的问题,成功为秋月白的不放人解围了。秋月白顺杆爬的行为,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天玄和地黄护看一眼,觉得今天的话题只能到此结束。他们不信,一直僵持下去,会令秋月白改了主意。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在大婚后,才能让佳人去见门主。这与门主的交代不服,着实令二人为难。 二人不再多言,抱了抱拳,道:“告辞。” 秋月白道:“二位好生休息,明日秋某会派人护送二位回去。” 天玄和地黄脸色不好,一甩袖子,走了。 说得好听是派人护送,说得不好听就是派人监督他俩,不让他们接触佳人。 秋月白端起茶杯,继续品茗。 望东从外而入,道:“主子,黄莲来寻焦姑娘说话,是否让见?” 秋月白抬头看了望东一眼,没有开口。 一颗头从房梁上探出,问望东:“寻我的,为何问他?” 望东哑然。 唐佳人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一抬手,抓走秋月白面前的一盘花生米,扔两粒进嘴,对望东道:“走,去看看。” 望东看向秋月白。 唐佳人突然转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的嘴角抽了抽,道:“去看看也可。”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走喽。” 望东为唐佳人引路,却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 他不太了解唐佳人,却知道她是有几分能耐的,否则也不至于让如此多的英雄豪杰为她大闹婚礼。只是这种能耐,到底不是武功,不好拿出来当能耐说。至于唐佳人的其他能耐,他确实不知。如今被她盯着看,他整个人却是实打实的不好了。 望东硬着头皮,将唐佳人往外领。二人路过秋江滟的房门口,闻到一股子浓郁的炖肉香。 唐佳人停下脚步,对望东道:“你去寻黄莲来说话,我先吃两口。” 望东的眉角跳了跳,终是道:“诺。” 唐佳人叫道:“望东。” 望东站定。 唐佳人走到望东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明天和你一起守大门可好?” 望东苦笑:“小姐逗望东。” 唐佳人摇头,认真地道:“才不是呢。如若不然,谁来寻我,我都不知道。” 望东的脸一红,抱拳道:“得罪了。” 唐佳人收回手,道:“你去和秋月白说,但凡找我的,必须找我。如果他不让,我就去守大门!” 望东感觉额头上要冒冷汗。他小心地问:“小姐为何不和主子亲口说?” 唐佳人幽幽道:“我哪儿敢呢?”言罢,背着手,走到秋江滟的房前,一脚踢开了房门,咧嘴一笑,“哎哟,这味儿真香。” 望东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嘀咕道:“你不敢说,我也不敢啊……” “我听到了。”秋月白的声音传出。 望东顺着声音望去,但见一身暗红色衣袍的秋月白静静站在暗处,一张脸,没有任何情绪。 望东的腿一软,觉得额头上的汗又多了一层。 秋月白转身回到自己的屋里。 望东想问问,“听到了”是啥意思,却没那个胆子。他硬着头皮来到门口,让黄莲进来。 秋江滟的房间里,唐佳人面对满桌子的美食,有些愣怔。她问秋江滟:“你不是给我下毒了吧?” 秋江滟道:“没请你吃!” 唐佳人道:“好吧,就算有毒,我也认了。” 秋江滟拿起筷子,看似随意地吃了几口。 唐佳人曾有过一口气吃下一头野猪的实力,何惧这一桌子饭菜?她毫不客气地风卷残云,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绿蔻心中鄙夷,暗道:吃货早晚死在吃字上。 秋江滟刚才放下筷子,看着唐佳人吃。 唐佳人道:“你吃啊,若是有毒,也先度死我,你怕什么?” 唐佳人这么说,并不是因为她发现了什么,而是这一桌子菜让人产生了怀疑罢了。 许是秋江滟心虚,她竟觉得唐佳人似乎知道了什么,为了证明清白,她嘀咕道:“看你那吃相,谁有食欲和你共用晚膳?”话说如此,她还是抓起筷子,重新吃了起来。这一回,她每样菜都吃了一口。心中暗道:待事发,她也可以推说,自己也闹了病,头昏脑胀不甚清醒。 唐佳人吃饭的速度真是令人佩服,黄莲来到门口时,她已经将一桌子的菜吃掉一半。 望东站在门口禀告道:“小姐,黄莲来了。” 唐佳人道:“让他进来。” 绿蔻道:“且慢。这是小姐的闺房,怎容外人随意进出?” 唐佳人问:“怕看呐?” 绿蔻冷脸不语。 唐佳人站起身,道:“那行,我们出去说话。桌子别收,我还没吃完。” 唐佳人前脚走出屋子,秋江滟立刻低声对绿蔻道:“快把这收拾干净,黄莲懂医术,自然也懂得相生相克的道理,若让他看出不对,对我们不利。” 绿蔻点头,收拾起那些残羹剩饭。 屋外,院子里,唐佳人问黄莲:“你寻我何事?”眼睛,却是看向望东。 望东有心听,却也懂得识趣二字。他微微施礼,转身走来。 黄莲这才一脸焦急地开口道:“唐姑娘,公子不见了。” 唐佳人一愣,问:“不见了?怎么个不见法?” 黄莲回道:“我今天来给少爷送换洗衣物,秋风渡里地人却说,少爷和六王爷一同离开了。我追到东风客,看见六王爷和二王爷的马车都停在门口。看样子,二王爷正准备离开秋城。我向六王爷咨询公子的下落,六王爷却说公子回岐黄馆了。我追回岐黄馆,不见公子。派人遍寻秋城,依旧无果。这才想着,来见姑娘,不知公子离开前,曾说过什么?” 唐佳人皱眉,沉吟道:“他确实是被端木焱带走的。临走前,也没说什么。端木焱让公羊刁刁给他医治眼睛,应该不会轻易放他离开。我觉得,公羊刁刁还是在东风客里。” 黄莲道:“若真是如此,倒也好办。唯恐公子不在东方客,而是被二王爷带走了。昨天一早,二王爷曾派人来寻公子。公子知他隐疾,恐他杀人灭口。” 唐佳人心下一沉,却道:“不会。就算公羊刁刁在二王爷手中,他也不会立刻杀他灭口。他那胸,还需要刁刁帮他消肿呢。” 黄莲惊讶道:“姑娘知道……?”后面的话,没有问出口。 唐佳人为自己打掩护,吹嘘道:“不敢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却也差不多了。哎,咱先不说这个,你快去东风客,来一个深入拜访。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若没有消息,也记得告诉我一声。” 黄莲觉得唐佳人所言在里,于是点头应道:“好。若姑娘有公子消息,也劳烦派人到岐黄馆告之一声。公子近几日,不宜出行。” 唐佳人问:“不宜出行?找人算过了?” 黄莲嘴角抽了抽,道:“告辞。” 第三百五十一章:思念如狂只能守望 黄莲走后,唐佳人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突然转身,向着秋月白的房间冲去。看那样子,就像要找人打架。 冲到门口时,唐佳人收势,伸出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房内传出秋月白的声音,道:“进。” 唐佳人推开门,探出一颗头,笑语嫣然地道:“还没睡啊?” 秋月白手持书卷看向唐佳人。 烛火泛着暖黄色,散发出淡淡的光晕,落在秋月白的柔软白袍上,竟产生了一种无言的温柔感。 唐佳人走进屋里,随手关上门,来到秋月白的对面坐下,随手拨弄了两下烛火,道:“晚上看书伤眼睛。” 秋月白放下书卷,问:“所以呢?” 唐佳人挤眉弄眼地一笑,道:“所以,我们出去走走呗。” 秋月白问:“去哪儿?” 唐佳人回道:“东风客。” 秋月白重新拿起书,淡淡道:“不去。” 唐佳人的笑脸一僵,问:“为啥?” 秋月白的脸冷了一分,回道:“打扰王爷清静。” 唐佳人去扯秋月白袖子,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和他熟,他不回怪罪的。” 熟?正是因为熟,才更要避而不见。 秋月白的脸冷了两分,扯回袖子,道:“有伤在身,不宜出门。” 唐佳人拍秋月白的肩膀,哄道:“我们坐马车,慢慢走。” 秋月白垂眸看书,不搭理唐佳人,心中却已然合计上,是时候送六王爷回宫了。 唐佳人急得抓耳挠腮,竟是一把夺了秋月白的书,用书指着他,吼道:“你到底去不去?!” 秋月白转眸看向唐佳人,眼神浅淡,看不出情绪。 唐佳人扬起下巴,横道:“你若不去,我自己去!” 秋月白给出两个字:“你敢。” 唐佳人气恼得不行,将书高高扬起,狠狠摔在了桌子上! 秋月白一伸手,一把扯过唐佳人,将她拉进了怀里,二话不说,直接低头亲了一口。唇齿相依,动人心魂。 唐佳人那纠结而起的嚣张气焰,瞬间土崩瓦解。她磕磕巴巴地问:“你……你你…………”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瞪着秋月白。 秋月白盯着唐佳人的眼睛,道:“但凡你闹脾气,我便如此安抚你。” 唐佳人的双腿抖了一下。 秋月白问:“怎么,腿又不适?”说这话,伸手揉捏上唐佳人的大腿。 秋月白因所练武功的原因,体温一直比常人低。透过裙子,唐佳人都能感觉到秋月白的体温,冰冰的。 唐佳人一个翻身,从秋月白的怀中挣脱,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转身便往外走。 秋月白重新拿起书,翻过一页,道:“公羊刁刁在东风客,无需担心。” 唐佳人回头看向秋月白,道:“你这人,真够坏的!”他明明猜到了,她为何寻他去东风客,却偏偏在这里……在这里……这样对她! 唐佳人觉得自己十分吃亏,突然转身,气势汹汹地冲到秋月白面前,一把提起他的下巴,十分用力地亲了一口。 因用力过猛,牙齿磕碰到了嘴唇,有些痛。 一吻之后,唐佳人一扬下巴,昂首阔步地走了。 秋月白手持书卷,僵在当场。 一张冰雕般的容颜,慢慢镀上一层淡粉色,在微黄的烛火映照下,变成了浅橘色。不艳丽,却别有一番多情滋味。好似不懂情欲的天仙偷喝了几杯浊酒,便懂得这世间红尘万丈的痴情缱绻。 书卷从手中掉落,被他伸手接住。唇角缓缓上扬,笑容好似风光霁月,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唐佳人走出房后,也傻笑了一下。她回头看向窗口,见秋月白的影子落在窗纸上,竟是无比清晰。 他用手轻抚唇瓣的动作,明明寂静无声,却好似一只爆竹点在了唐佳人的心房,让她的心变得滚烫。 她不是不懂他的好,不是不知他为她做了什么。 在这风雨飘摇的江湖,他为她撑起一把伞,护她在羽翼之下。那些想要用她去要挟唐不休的人,就只能退而却步。 若秋月白不站出来,说她是他的表妹,她很可能已经成为唐不休挂在身上的一个巨大包袱。 唐不休……唐不休…… 他也许没有那么爱她,却是真的在乎她、关心她、疼爱她。 无论什么愿意,他将她从小养到大,她都应该心存感激。她不应该成为他的麻烦。 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从他给她送嫁开始,便无法挽回了。 唐佳人收回看向窗上剪影的目光,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 今晚的月亮又圆又大,就像一只无辜的眼睛,纯洁而自然,不懂人间疾苦。 唐佳人无心睡,爬上树,随手薅了一把树叶,烦躁的将其撕碎,洒落一地。 她眉头轻蹙,发出一声轻叹。 秋月白推开窗,望向唐佳人背影。 秋风渡外,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静静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衣,一头墨发,好似来自黑暗,也似要溶于黑色之中。他不知站立了多久,就连警觉的小鸟落在他的肩膀上梳理羽毛,也没能发现这其实并不是树干,而是一个人。 说好送嫁、说好放手,又如何能将心放下? 这么一个小东西,从呀呀学语到迈着小胖腿满院子追鸡;从长出第一颗牙,到探头望着锅里的肉吞口水;从爬到树上掏鸟蛋,到与他分床而睡;从对感情的懵懂无知,到明白彼此的心意决定携手相依…… 哭的、笑的、疯的、怒的、痴的、恨的、狂的……那么多的她,那么多的一幕幕,都萦绕在唐不休的心中,酝酿着甜的、酸的、苦的、涩的、香的、臭的、辣的等各种滋味。 这个世界,已然不分黑白。他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无悔。世人将他想成了万恶不赦的样子,用以满足他们那颗可怜的、卑微的、想要充当英雄好汉的心。 他重伤在身,却将决战拉进,为得便是快刀斩乱麻。 他死,给世人一个解脱。想必,送嫁之后,他若死,也不至于让佳人太难过。 他活,从此世人更加怕他,还有哪个敢对唐佳人不利?!他不惜化身成魔,与所有人为敌,也定要护她周全。 当然,那只在幕后运筹帷幄的手,他也会将其揪出,狠狠拧断! 十六年前,他杀人成魔,手上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如今想要揪出幕后的仇敌,还真有些难度。有心算无心,最是可怕。 这场仗,唐不休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才会将唐佳人推到秋月白的羽翼之下。他以为自己会心安,实则……只剩下心神不宁。 情难自禁,再次来到秋风渡,只为远远看她一眼。知她安然无恙,便是他的岁月静好。 然,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透过窗纸,看见唐佳人和秋月白的亲呢,令他心魔顿生。 心口的恶魔在摇曳生姿,恨不得饱应人血,才得安静。 唐不休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颜色又深了几分。发丝无风自动,令人胆颤。 停在他肩膀上梳理羽毛的小鸟察觉到危险,突然煽动翅膀飞起。 唐不休一伸手,直接将其抓入手中。 秋风渡里,唐佳人又开始向上攀爬,看样子是打算站到树尖上。 唐不休的眸子缩了缩,一伸手,似要阻止唐佳人,终究只是无力垂下。 唐佳人站在手腕粗的树杈上,轻轻晃动,让树杈随着自己上下摆动,就像一个顽劣的孩童。别人看得心惊肉跳,她却玩得不亦悦乎。 待她摇晃累了,这才像一只猫般蹲坐在树干上,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她的发丝有些凌乱,一双圆滚滚的猫眼中映着月亮最真实的样子。 秋月白望着唐佳人,知道她在想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不是他,但这个故事却与他有关。 唐不休望着佳人,险些忘记呼吸。如此孤寂的佳人,令人心疼。他知,她一定是在想他。他希望她恨他,远离他,却又渴望她将他埋在心里最隐秘最柔软的位置。 唐不休很想像以往那样,慢悠悠的晃到树下,伸出双手,道:“来,让为师看看你重了没。” 唐佳人会从树上一跃而下,直接跳进他的怀里。 往日的欢声笑语,历历在目,而今却物是人非,只剩一声感叹,消散在万丈红尘里。 两个男人,一黑一白,皆守望着那只沉寂在自己故事里的猫咪。 风过,纤细的树枝摇晃,树叶随之哗哗抖动,惊了佳人的梦。 她站起身,一抬手,指向月亮,咬牙呵斥道:“你就是个傻的!每个人都借你发挥,感怀春秋,你却年年岁岁如一日,挂在天上傻乐呵!”一甩袖子,气呼呼地准备下树。 唐不休的唇角勾起笑意,展开手,放走了那只濒死的小鸟。这世间,没有什么比蘑菇的随意快活更重要。但凡她要,便是他愿。正如蘑菇说言,天上那轮是傻月亮,照着人间疾苦,听着诗人穷酸,却依旧快活。他的蘑菇,要做那月亮。不管人间疾苦,傻乐呵足以。 树下,不知何时站着秋月白。他张开双臂,道:“下来。” 唐佳人一挥手,道:“你有伤,躲开,我自己能上来,就能下去。”言罢,爬下树,背着手,回屋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相生相克的手段 食物相生相克,能要人性命;人若相生相克,那也是无敌的存在。 秋江滟厌恶唐佳人,却没准备要她性命。况且,有公羊刁刁在,她也不敢对唐佳人下毒。她要得是,一个打击唐佳人的言论。她真是看不惯她翘着尾巴的样子,她要将她的尾巴踩在脚下,狠狠碾上两脚!看她以后怎样抬头做人?! 按照秋江滟原本的计划,她会伪装难受,让绿蔻去请赫大夫。 公羊刁刁没来秋城之前,秋家两位主子,有个头痛脑热都是请慈心堂的赫大夫来诊治一番。赫大夫在秋城颇有声望,奈何儿子小赫大夫不争气,每日招猫逗狗、流连花丛,过得那叫一个逍遥快活。直到半年前,一次偶遇,对秋江滟上了心,至此抻长了脖子想看秋江滟一眼。小赫大夫的心思被秋月白知道后,便疏远了赫家。赫大夫知道后,抽了小赫大夫一顿,也只能作罢。 按照秋江滟的计划,小赫大夫知道她身体有恙,定会偷偷跟来。至于后来发生什么,那便不关她们的事儿了。 这本是一场假戏,奈何秋江滟也吃了那些相生相克的菜,令她上吐下泻好不辛苦,却又不敢告之秋月白,怕他直接请来公羊刁刁。 绿蔻隔墙听着唐佳人的动静,却并没听到什么声音,眉毛自然而然地皱起。 秋江滟坐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那边……那边怎样了?”声音沙哑,调不成调。 绿蔻小声回道:“还没有动静。” 秋江滟咬牙道:“那草包肚子,倒是扛折腾……呜……”言罢,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趴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绿蔻慢跑到床边,小声地问:“小姐,我们还是别等了,去请大夫吧?小姐身娇肉贵,经不得这些折腾。” 秋江滟摇了摇头,张嘴,沙哑道:“不行。我都……”嗓子突然发不出声音,她费力地吞咽口水,使劲儿揉了揉喉咙,这才接着道,“我都受了这些罪,必须坚持到……”嘴唇动了动,又发不出声音了。 绿蔻低声道:“小姐可是嗓子难受,发不出声音?” 秋江滟点了点头,伸手去推绿蔻,让她去听动静。 绿蔻只得来到墙边,侧耳倾听。 墙的另一边,终于传来折腾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有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绿蔻的眼睛一亮,扭头看向秋江滟,点头道:“小姐,那边终于有动静了!” 秋江滟面上一喜,张嘴欲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她皱了皱眉头,摆了摆手,示意绿蔻去请大夫。 绿蔻点了点头,大步走出房间,直奔赫大夫而去。不出秋江滟所想,小赫大夫听到动静,非求赫大夫带他一同前往。赫大夫怕他惹出事,不但要将他锁进屋里,还派人看着他,不许他胡闹。 赫大夫叫上药童背好药箱,就要赶赴秋风渡。 小赫大夫又叫又跳,不依不饶。 绿蔻在赫大夫脚下扔了一颗圆石子,赫大夫不防,一脚踩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半天都动弹不得。 小赫大夫看见后,竟是哈哈一笑,随之收敛笑意,努力表现出稳重的样子,一伸手摸了摸赫大夫的脊椎,道:“大事儿没有,却也得养个百十来天。你们还不将我爹扶进屋里,好生照顾!” 赫大夫痛得说不出话,大家只能听小赫大夫的。虽说小赫大夫是个混的,但医术也不错,至少在正骨上,有几分家传的手艺。 小赫大夫一把夺过药童背在身上的药箱,对绿蔻做出“请”的手势。 赫大夫见此,便知这混账要给自己惹事,当即吼道:“畜生!嗷……你给我回来!嗷……” 小赫大夫就装作听不见,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秋风渡里,万籁俱静。 天玄、地黄二人无心睡眠,且越琢磨越不是味儿。 看秋月白的意思,是不准备放人了。他们不将佳人带回去,门主定然不悦。此事无法从长计议,只能剑走偏锋。 二人一合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掠了佳人回长眉门最是靠谱。 趁着众人熟睡,天玄、地黄二人偷偷潜入主院,避开巡视的护院,用刀子挑开秋江滟的窗子。地黄悄然无声地进入到房间里,天玄则是等在外面。 秋江滟已是晕得厉害,耳中听到动静,还以为是赫大夫,心中不悦,想要责备绿蔻两句,却又说不出话。她勉强抬起头,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便被地黄点了穴道,用披风裹了,扔出窗外。 天玄接住秋江滟,扛在肩上,与地黄一起,悄然无声地出了秋风渡,一路夺命狂奔。 与此同时,绿蔻带着小赫大夫回来秋风渡,进入内院,抬手指向唐佳人的房间,道:“你先在门口候着,我去打盆热水,给小姐洗漱一下。” 小赫大夫一叠声地应道:“好好,我就在门口等着。” 绿蔻点了点头,眉眼含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小赫大夫一眼,二话没说,抬腿便走。唐佳人与秋江滟比邻而居,事发后,绿蔻完全可以推卸责任,说她指得是秋江滟的房门,却不想,小赫大夫鬼迷心窍,走错了房间。再者,她说得明白,让他在门口等。小姐素来爱干净,洗漱一番再看病,也实属正常。 小赫大夫福至心灵,自以为明白了绿蔻的意思,嘴角咧开,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绿蔻唇角含笑,走向厨房,指挥人烧水,自己则是捂着肚子,跑向茅房。小姐的剩菜,一般都是她吃。演戏演全套,她也要装出不适的样子才好。 小赫大夫一个人站在门口,心痒难耐。一想到,屋里床上躺着的那个女人是他心心念念半年之久的秋江滟,他那颗风流的心,就禁不住骚动起来。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赫大夫为了女色,素来是头可断血可流的! 再者,绿蔻刚才给他的暗示是那么明显,若他还像个呆瓜,岂不是让人笑话? 那秋江滟曾对他微微一笑,想必也是喜欢他的。只是秋城主不作美,让美人一颗芳心无处安放。 小赫大夫越想越激动,四处扫视一眼,既不见绿蔻归来,也不见闲杂人等,心下有了计较,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抹黑进了屋子。 屋子里有股幽香,那是女儿的体香。 小赫大夫深嗅一口气,面露痴迷之色,小声道:“小姐,区区来为你请脉了。” 床上发出细碎的声音,好似有人在翻身。 小赫大夫的心脏一阵乱跳,呼吸都随之急促几分。他做贼心虚,佝偻着腰,摸向床边,道:“半年前,一见小姐,小生这心中便种下了相思。得知小姐病了,小生如同几受,还请小姐伸出手,让小生为小姐诊治一番。求小姐垂怜,也帮小生治治这入骨的相思。” 说着话,人已经摸到床边,竟被他抹到了一只手! 手是手,就是有些大,且骨节分明,掌心内有厚茧子。 小赫大夫一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强笑道:“小小……小生最近得了癔症,不不……不知走到了哪里……哎呦……” 那只大手突然用力,掐住了小赫大夫的手,紧接着,便是一顿打! 小赫大夫不敢叫,却不耐打,拳头所过之处,便是嘶吼哀嚎。 秋风渡里的灯陆续点燃,护院们第一时间出现在唐佳人的门口。 绿蔻听见动静,露出一记冷笑,飞快地从茅厕里跑出。 秋月白披着暖白色的衣袍,散着一头长发,提着一盏灯,走出房间。当他听清楚,那男子的哀嚎源于唐佳人的房间里,再也无法淡定,足尖一点,身法极快地出现在唐佳人的门口,一脚踹开房门。 绿蔻喊了声小姐,直接推开秋江滟的房门,冲了进去。她这一喊一冲,不过是谋划好的障眼法,却不想,房里并没见秋江滟,而是空空如也。 绿蔻脸色一变,冲出房间,看见望东提溜着鼻青脸肿的小赫大夫走出唐佳人的房间,心中一乱,觉得事情好像不对劲儿,她收敛心神,急声道:“城主,小姐不见了!” 秋月白看向绿蔻,不语。 绿蔻急道:“小姐真的不见了!刚才,小姐说不舒服,让绿蔻去寻大夫。赫大夫摔伤,小赫大夫跟来。绿蔻知小姐爱干净,于是去打水,要给小姐洗漱一下,便让小赫大夫等在门口,结果……结果一回来,却发现小姐不见了!” 秋月白微微蹙眉,却不见慌乱,他看向望东。 望东解释道:“焦小姐说天玄地黄总盯着她,让属下替她睡在屋里,防备被人半夜掠走。不想,那二人没来,反倒是这窃玉偷香的鬼东西摸了进来。属下将他一顿打,将其拿下。” 一直垂头耷脑瑟瑟发抖地小赫大夫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哭嚎道:“小人确实是来给小姐诊治的,听见屋里有动静,才……才斗胆进去一探。本是要给小姐诊治一番,谁知……”抬头看向绿蔻,“谁知顺着那丫头随手一指的地方,就……就进错了屋。这顿打,小人确实冤枉啊!” 第三百五十三章:听君一曲 绿蔻被小赫大夫指认,冲上去便是一脚踹在小赫大夫的胸口,喝道:“我是否让你站在门口等?!我出门前,小姐的房门未曾落栓,那是在等我回来。焦小姐入睡前,房门又怎会不落栓?!你怀揣着歪心思,却诬陷我指得不明白?!”看向秋月白,“城主,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寻小姐要紧。焦小姐素来不喜小姐,绿蔻怕……” 秋月白眼中的冷令绿蔻不敢多言,只能闭嘴不语,心中却变得越发忐忑不安。 秋月白对望东吩咐道:“去看看天玄、地黄二位是否还在?” 不待望东开口答应,房顶上传来一个声音,道:“他们一准儿不在。” 众人抬头望去,但见唐佳人正坐在房檐上,看着这番热闹。 绿蔻大声质问:“我家小姐呢?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唐佳人打个哈欠,呲牙一笑,道:“你猜。” 绿蔻急声道:“我家小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与你不死不休!” 唐佳人撑个懒腰,站起身,丢下一个鄙夷的眼神,道:“你慢慢酝酿杀气,我可要去睡觉了。” 绿蔻看向秋月白,道:“城主,小姐她……” 秋月白伸出手,对唐佳人道:“下来。” 唐佳人从房檐上蹦到树上,从树上一溜烟爬到树下,来到秋月白身边,将小手放到他的手心。 秋月白攥着唐佳人的手,走向他的房间,淡淡道:“绿蔻鞭责三十。望东鞭责十。菜花大盗打折两条腿,给赫家留个后。” 望东应道:“诺。” 小赫大夫一听秋月白要打折他的双腿,开始哭嚎求饶,却是没用。 绿蔻一惊,看向秋月白,欲说什么,却被望东制止。 绿蔻十分激动,问:“为何不让我说?小姐生死不知,城主却一味护着她,难道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不管了吗?!” 望东道:“城主既然提了天玄地黄二位长老,自然是有原因的。焦姑娘坐在房檐上,想必早已将一切看得明白,所以才会回话,说他们二位早就不在秋风渡了。现在想来,小姐许是被他们带走了,城主才会有此一问。” 绿蔻微愣,问:“怎会是他们带走了小姐?城主不去追,却将那人带入房间,算怎么回事儿?!” 望东皱眉,道:“绿蔻,注意分寸。你是奴,有何权利这么说城主?你我打小便跟着城主,难道不知,城主最厌恶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我没想到,你当城主也想不明白?” 绿蔻的脸一白,垂眸不语。 望东继续道:“你忘了身份,绿蔻。” 绿蔻攥紧拳头,看向望东,倔强道:“我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我只是想不明白,那个女人给城主灌了什么迷汤?!城主责罚我便罢了,为何还要责罚你?难道只因为你进了她的屋子?” 望东心有余悸地暗道:若让城主知道我还躺在了焦小姐的床上,恐怕就不是十鞭了。 面上,却是正色道:“我虽授命小姐,但于深夜进入小姐的闺房本就不妥。若你继续如此,城主不会让你继续服侍小姐。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绿蔻一扭头,不让望东看见自己眼中的泪。 屋里,秋月白松开手,从柜子里抱出另一床被子,放在了塌上,道:“你睡床上。” 唐佳人坐在床上,道:“我可以回去睡。”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道:“明日换了被褥,你再回去。” 唐佳人摔了鞋子上床,盘腿指着秋月白,眉飞色舞地道:“哦,我知道了,你抽望东,便是因为他睡了我的床!” 秋月白的脸一沉,问:“睡了床?” 唐佳人嘻嘻一笑,道:“是啊。要不,你使劲儿抽他,这样,他就能和你离心,以后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了。多好。” 劝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唯独唐佳人的最特别。 秋月白扭开头,继续在榻上铺被褥,果断决定,明天连床也一起换了。 唐佳人趴在床上,看着秋月白忙乎,突然问了一句:“秋月白,你会缝缝补补不?” 秋月白铺好床,脱掉外袍,躺到塌上,回道:“不会。” 唐佳人扯过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 秋月白一挥手,用内力将蜡烛熄灭。 唐佳人问:“秋月白,你会唱歌不?” 秋月白回道:“不会。” 过了一会儿, 唐佳人又问:“秋月白,会跳舞不?” 秋月白问:“难道唐不休会?” 唐佳人心中一痛,立刻闭嘴不语。半晌,才挤出一句:“你真是太坏了!” 秋月白的唇角勾了勾,道:“你知道如何能让伤口不痛?” 唐佳人回道:“弄一个更大的伤口?” 秋月白无语了。 唐佳人妥协道:“好,你说。” 秋月白回道:“试着别将伤口当回事儿,它便不能左右你的感觉。” 唐佳人嘀咕道:“说得容易。换做你,试试?!” 秋月白回道:“换成我,他活不过三天。” 唐佳人一拍床,怒道:“你不要总吓唬我!”啥意思啊?!如果有一天她给他造成了伤口,他就要杀了她呀?! 秋月白继续道:“我,亦活不过三天。”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干嘛同归于尽啊?好聚好散,才是道理。” 秋月白道:“子非鱼。” 唐佳人恶狠狠地道:“炖了鱼!” 秋月白闭上眼,勾了勾唇角。 唐佳人躺在被子里,扭来扭去,脱掉外衣和裙子,扔到脚下,这才舒服地摊开手脚,道:“你怎么猜到你妹妹被那两个老东西带跑了?” 秋月白回道:“从他们出现开始,你一直不承认自己是姨母的女儿。江滟与姨母有几分相似,会被认错也在情理之中。我不同意他们带走表妹,他们狗急跳墙,直接掠人,也不奇怪。”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问:“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设防?” 秋月白回道:“你不懂谋略,却十分机敏聪慧,外人想要伤你,不易。江滟被我保护多年,不知天高地厚,遇些波折,对她而言不是坏事。” 唐佳人贼贼地一笑,道:“她确实不够我练手的。你就说,她平时多讨厌我啊,怎会那么好心特意给我弄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我吃了不对劲儿的东西,顶多难受一会儿。她啊,上吐下泻那是跑不了了。”这话,七分真,三分假。唐佳人吃了不对劲儿的东西,顶多放两个有毒的屁。说什么难受,纯属鬼话。按理说,秋月白对她很好,她不应该防着他。可惜,这世间唯一一个能让她全身心信任的人,不是秋月白。最可笑的是,那个人,不要她了。 唐佳人继续总结道:“那个绿蔻不是好的,抽三十鞭少了,最少五十!” 秋月白道:“你可做主。”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不不不,我只是建议。万一你一生气,抽她一百下,那也是你的权利,我绝对只是建议而已。” 这蔫坏,明明想抽绿蔻,却又不想当秋风渡的女主人,小手一推,就让秋月白当了坏人。 秋月白哪里会不知道唐佳人的心思,却并不反感,反而有些欣喜。他从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会和一名女子睡在一间屋里,谈论着应该如何教育妹妹、责罚下人。这个感觉十分微妙,好似一颗糖,在他的舌尖悄然融化。 秋月白道:“好,依你。” 唐佳人感觉自己就像恶毒的女主子,怂恿着城主大人使劲惩罚手段卑劣的奴婢。不过,这种感觉真是好得不要不要的。绿蔻简单的一指,看似没有大恶。那是因为房子那人是望东,若是她,哈,那个大夫可能会更惨。来来,话锋转回来。屋子里的人,若换成一般柔弱女子,就算没被球江滟的“佳肴”折腾死,也会变得无力反抗,被那人面兽心的大夫给欺负了。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女儿家却也重视清白二字。纵使那大夫在秋风渡里不敢太过分,却也是侮辱人家女子的清白。打个半死,正应当! 秋月白扬声道:“绿蔻加二十鞭。” 门外负责守夜的望东应道:“诺!” 刑房里,绿蔻被抽得鲜血淋淋,眼中的黑意却如同雪山蹦跶,要吞噬人命。 望东走进刑房。 绿蔻的眼睛一亮,虚弱地问:“可是城主有话要传?” 望东点头。 绿蔻的唇角绽放出笑颜,眼中是满满的渴望。 望东道:“加二十鞭。” 绿蔻的笑,僵硬在脸上,在鞭子落下时,被抽得粉碎。就像她的心。 皮鞭抽肉的声音,噼啪作响。 望东对执刑者道:“别伤她筋骨。” 执刑者应道:“诺!” 望东看了绿蔻一眼,走出刑房。 绿蔻面如死灰,连眸子都失去了色彩。 刑房里一片血腥,秋月白的房间里却是一片安静。 秋月白闭着眼,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唐佳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停变换着姿势。她从床头挪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了床的中间。 秋月白问:“睡不着?” 唐佳人探头看向秋月白,无精打采地道:“确实睡不着。”继续翻滚。 秋月白的唇动了动,轻声哼唱出一首歌。 秋月白的声音清冷,没有大的起伏,却如同海上明月夜,令人心神得以宁静。 唐佳人目露震惊之色,转而变成痴迷。她抱着被子,眯着眼,唇角含笑,慢慢睡着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如此心思 黄莲连夜赶赴东风客,看见醉得不省人事的公羊刁刁和端木焱,有心说些什么,最终悉数化为一声又长又沉的叹息。 黄莲想要带走公羊刁刁,肖劲却将其拦下,道:“二王爷不会放过公羊公子,且让公子留在王爷身边,最是安全不过。” 黄莲道:“朝廷事,我们岐黄馆素来不参与。公子留在六王爷身边,也未必安全。” 肖劲道:“二王爷临行前,曾留人在秋城行事。你若愿意赌,大可以将人带走。” 黄莲蹙眉,思忖片刻后,道:“如此,先叨扰一晚。待明日公子醒来,再由公子决定去留。” 肖劲点头,派出两位婢女,去帮黄连照顾公羊刁刁。 黄莲抱起公羊刁刁,在婢女的引领下,将其送入客房,轻手轻脚地放到床上。 公羊刁刁烂醉如泥,软得像面条。 黄莲重重的一叹,烦躁地道:“公子啊,你马上就要药浴了,却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怎能抗得过去?”摇了摇头,脱掉公羊刁刁的鞋袜和外衫,给他盖上被子。 圆脸婢女打来热水,小眼婢女端来醒酒汤,要服侍公羊刁刁。 黄莲拦下二人,亲手拧了帕子,给公羊刁刁擦拭了一下脸,这才对两名婢女道:“劳烦二位,守着公子,别让他踢被子。再准备一碗甜粥,等会儿公子醒来,是要喝的。” 两名婢女应道:“诺。” 黄莲走出房间,连夜赶回岐黄馆,将公羊刁刁要用的药材准备妥当,背在身上,又赶往东风客。正如肖劲所言,二王爷身有顽疾,不会轻易放过知情者。然,二王爷若想根治身上的顽疾,也定不会轻易杀公子。二王爷派人留守秋城,定是要带走公子。二王爷为人心狠手辣,公子落他手上,还不如跟着六王爷。待到六王爷一不留神,他可带着公子鱼入大海。眼下,公子又要过生死关口,留在东风客,也不错。 黄莲想得不错,却只看到了眼前一步罢了。且不知,他的身后有条尾巴,目送他返回东风客。 那人一身黑衣,脸戴面具,不是华粉墨是谁? 黄莲回到东风客后,直奔公羊刁刁暂住的客房,守着他。 天亮后,黄莲想起唐佳人的交代,有心交代一翻,转而一想,又作罢。若唐佳人真的关心公子,自然会寻来一看究竟。若她心中没有公子,便让公子死了那条心,免得日后徒增伤心。 一夜宿醉,公羊刁刁元气大伤,除了尚能喝碗甜粥,就只能躺在床上挺尸。端木焱指望他给自己看看眼睛,却也不能对这豆腐做的人儿喊打喊杀,只能干着急。 黄莲守着公羊刁刁,端着粥碗,责备道:“公子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来,先喝些甜粥。” 公羊刁刁哼哼唧唧地道:“我要佳人。” 黄莲皱眉,道:“公子到底听没听黄莲的话?” 公羊刁刁无力道:“要佳人。” 黄莲正色道:“公子如今力气全无,怎能抵过那锥心断骨之痛?” 公羊刁刁闭上眼睛,嘀咕道:“佳人。” 素来好脾气的黄莲,被公羊刁刁气得不轻,不但额头青筋蹦起一根,就脸眼皮都跟着跳了两下。他道:“昨晚找不到公子,我便寻了唐姑娘。” 公羊刁刁张开眼,看向黄莲。那干净清透的眼中,跳动着两簇小火苗,格外明亮,充满希望。 黄莲道:“唐姑娘说,若我寻到公子,便给他送个信儿。” 公羊刁刁蹭地坐起身,道:“送啊!咳咳咳……咳咳咳咳……” 黄莲忙放下碗,给公羊刁刁拍着后背,道:“公子不要急,有话慢慢说。” 公羊刁刁缓过气,又躺回到床上,单薄的胸口起起伏伏,证明他还活着。 黄莲心有不忍,却还是继续道:“公子可曾想过,在唐姑娘心里,你也许并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 公羊刁刁的眸光暗了暗,却是横了黄莲一眼。他又不傻,怎会不知? 黄莲见公羊刁刁心中有数,这才将一直提溜的心放回原处,笑了笑,道:“公子既然知道,那是最好不过。” 公羊刁刁道:“知道,那那……那又如何?” 黄莲瞬间头痛了。他道:“所谓感情,还是要两情相悦最是美好。公子不懂,求而不得的心酸。” 公羊刁刁道:“我不懂,谁谁谁……谁懂?”用手拍了拍胸口,“这这这……这个破身体,渴望健康,却……却是行将就木。我我……我求而不得的多了去了,不再乎,多多多……多她一个。” 黄莲哑然,半晌才道:“公子,我是怕,唐姑娘嫁人后,你心里难过,身体受不住。” 公羊刁刁又要坐起身。 黄莲忙轻轻按住他,哄道:“躺着说,躺着说。” 公羊刁刁躺好,开口道:“我我……我没死,她她……她就别想结婚!” 黄莲再次无语了。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说多少,都都都……都没用。我还等她给给给……给我哭坟呢。她伤我心,我我……我也伤她心。”言罢,竟是美滋滋地一笑。 黄莲一想到公羊刁刁如此年轻,却要过早的面临死亡,就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深吸一口气,道:“公子想要唐小姐,也要看看唐小姐有没有这个心。我没有给小姐送信说寻到公子,若她寻来,说明她的心里还是有几分在意公子。若她不来,公子也要收收心。” 公羊刁刁的眸子轻轻颤了颤,却是没说什么,而是一张嘴:“啊。” 黄莲知他固执,一旦起了念头,轻易不会放弃。公羊刁刁这个性子,与老馆主一般无二。老馆主对夫人的痴情,日月可鉴。哎…… 黄莲端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口冒着热气的甜粥,给公羊刁刁喂入口中。 公羊刁刁乖巧的就像小奶猫,连声喵喵都显得有气无力,却还是坚持张开嘴,将甜粥一口接着一口的咽下。尽管他身体不好,脸色不好,脾气不好,但也要吃下东西,尽量让自己变得漂亮。 喝完一碗粥后,公羊刁刁又漱了漱口,这才继续躺在床上挺尸。 黄莲道:“公子睡一会吧。” 公羊刁刁道:“给我换换……换身好看点儿的衣袍。” 黄莲心中一酸,应道:“诺。” 三日小筑里,落花纷飞中,孟天青坐在书房里,左手边堆积着一尺高的账本,右手运指如飞,拨弄着算珠噼啪作响。一张讨喜的小脸上不见笑容,只剩严谨和认真。 当最后一本帐算完,他啪地合上本子,扔掉笔,像一只灵活的猴子,从窗口蹦出,直接跃到了树上。 树下,孟水蓝正在煮茶。听见动静,他头也不台地道:“都算清楚了?” 孟天青探头道:“庐州那边的账确实有水分,差了三万四千七百五十两。孟水蓝,你得亲自走一趟,去看看。” 孟水蓝道:“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孟天青一边在树上跳跃穿梭,一边道:“没空。” 孟水蓝抬头看向孟天青,道:“追回银子,给你一半。” 孟天青停下动作,扭头看向孟水蓝,问:“认真的?” 孟水蓝点头道:“极是认真。” 孟天青思忖片刻,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哥,你去追银子吧,我去把你弟妹追回来。”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去很远。 孟水蓝眯眼看着孟天青,直到他消失不见,这才嗤笑一声,道:“小鬼难缠。” 茹夫人从房间走出,向着孟水蓝一路分花拂柳而来。她本是一等一的美人,在嫁给二王爷后,为了争宠,她终日往脸上涂抹胭脂,努力将自己雕琢成最合适的样子。殊不知,那样的装扮反而将她显老,不如未施粉黛来得清新秀丽。 如今,她洗净铅华,整个人虽不如往日倩丽,却因身体不适,别有一番西子捧心的柔美,令人怜惜。 茹夫人走到孟水蓝面前,道:“往日,师兄最喜欢偷师傅的酒喝,如今怎是茶不离手?” 孟水蓝手下不停,继续煮茶,道:“人老喽,更喜欢和谐之物,对那般烈性的东西,只能望而却步。” 茹夫人摇头一笑,坐在了孟水蓝的对面,道:“若说老,女子像我这般年纪,才是真的昨日黄花。师兄万万不可拿老字说事。” 孟水蓝用热水浇好茶杯,为茹夫人斟上半杯茶,道:“尝尝。” 茹夫人一伸手,却扯痛了伤口,眉头微皱,发出一声闷哼。 孟水蓝抬头看向茹夫人。 茹夫人淡淡一笑道:“无碍的。这些痛,我早就习惯了。曾经贪恋富贵浮华,便要受得住这些。” 孟水蓝没有接茹夫人的话,捧起一杯香茗,嗅了嗅,道:“二王爷已经离开秋城。” 茹夫人微微一愣。 孟水蓝轻啜一口茶水,道:“茹夫人路遇劫匪,以死不见尸。” 茹夫人的眸子一颤,看向孟水蓝,豁然一笑,道:“茹夫人已死,往日随风而去。如今,筱茹儿只为自己活着,倒也洒脱自在。”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师哥一杯。” 孟水蓝笑了笑,与筱茹儿同饮后,慢慢站起身。 筱茹儿问:“师哥,你这是?” 孟水蓝坐上软轿,也不解释,只是留下一句:“奔波命啊。” 软轿抬起,出了三日小筑。 第三百五十五章:各凭手段 战魔宫六位堂主,凭借自身又臭又响的名声,成功引发了秋城老百姓的恐慌。 这个说,家里的孩子丢了,被黑堂堂主方黑子给活活儿吃了,那血啊,流淌了一地呀。方黑子吃人不吐骨头,偶尔吐出两块,也是咀嚼得不成样子的小骨头,就像鸡骨。待众人明火执仗,在鸡窝寻到孩子,却不见鸡时,也只是嚷嚷着说方黑子太残忍,连鸡都不放过。 那个说,许红娘吸男人精血,但凡被他看中的男子,都死像极惨。有那喝大酒之人,自己爬树上摘星揽月,从树上掉下,摔得惨不忍睹。酒醒后,也只说自己昨晚似乎被一位女子引诱,至于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是忘得一干二净。 旁人说法众说纷纭,再加上确实死了一些人,整个秋城都陷入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中。也正是因为六位堂主的不懈努力,成功吸引了许多名门正派的注意和追杀,为唐不休吸引走了众多火力。果然,仇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而六位堂主,因为没有寻到战苍穹,自然要兴风作浪。前一刻约战几位有仇之人,杀了,给树施施肥;下一刻,扒光几位大侠的衣服,分别在胸口上刻下一个血字,再将人吊起,高低错落中组成一句话——交出宫主,否则血洗秋成! “成”字画了个圈,打了叉,旁边另一人的胸口,重新用刀划下一个血淋淋的“城”字。 哎,为了凑齐人数,弥补错字引发的不良后果,六位堂主也是很用心了。 秋月白得知战魔宫的六位堂主如此胡作非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这是他的秋城,他便有责任护着这一方水土的安静。 秋月白走出秋风渡,带领望东等人直奔郊外树林,看见得便是那被吊在树上的十一位大侠。 如此*裸的宣战,若不应,岂不是毫无尊严?! 秋月白一声令下,整个秋城开始搜寻六位堂主,而诡异的是,这六人却像在打游击战,一会儿冒个头,搞点不大不小的动作,随后便再无大动静。待你要停止搜索,他们又开始到处点火,扰人心烦。 秋月白认识到出了问题,自己此番出行,怕是中了人的奸计,立刻调转马头向回赶。 秋风渡里,唐佳人等不到黄莲的消息,正抓耳挠腮干着急。她有心出去寻公羊刁刁,却因心里明白,此时乃是多事之秋,怕自己冒然出去,会给秋月白添麻烦。 她一直不是一个会替别人考虑许多的人,奈何成长便是如此,让她不得不认清自己的半斤八两。若她足够强悍,休休又怎敢轻易扔她?就算打,她也要打到他服气,不敢将眼珠子转向清荷的所在。 感情,若是能用拳头解决,多方便。 唐佳人将自己关在房里,回忆着长老们教她的一招一式,在屋里上蹿下跳,练习着身法和暗器,折腾得自己满头大汗。 她这个人,平时偷懒成习惯,但是,一旦她自己确定了目标,也是肯下苦功夫的人。就拿《残菊手》来讲,她练得就非常好。只看一遍,便过目不忘。此等能耐,她自己常常引以为豪,却不屑到处卖弄。毕竟,那书教得东西,有些令人脸红呢。 若说一个谎言能骗人一生一世,这句话在唐佳人这里得到了充分的诠释。大长老素来严谨,重来不会口出狂言,既然他说,这本书是能让人生孩子的书,就一定是。唐佳人所想不错,却不知道,大长老要送出手的是一本《合欢》,却被唐不休妙手一转,变成了《残菊欢》。如此乌龙,只能静待一位男子,亲身为她解释得一清二楚。 唐佳人这边上蹿下跳,秋江滟那边更是颠簸不停。 天玄地黄两位长老,掠了秋江滟后,唯恐秋月白追来,竟是扛着她连夜赶路。待太阳高挂,并非发现追兵,这才想着坐下来歇一口气。 二人将秋江滟放在地上,打开披风,解开她的穴道。 秋江滟张开眼睛,一扭身,直接吐得昏天暗地。实则,除了苦水,她还真吐不出什么。待她吐完,眼睛红了,一张脸却是绿油油的菜色,看起来有些怪异。她抬头看向天玄地黄二老,一张嘴,想要质问他们为何掠了自己,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发不出什么声音。 地黄尽量温柔地笑道:“佳人小姐,你莫要害怕,我们奉门主之命,带你回长眉门去。在秋风渡里,有些话我们不方便说。门主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你若心里明白,当知,这对你而言,将是一个多好的机会。” 秋江滟明白地黄话中的意思,却不明白她为何对自己说这番话?地黄叫自己佳人,难道是……?是了,她定是误以为自己就是焦佳人! 秋江滟满摇头,想要表明自己并非他们要寻之人。 地黄却无误以为佳人没有争夺之心,遂笑了笑,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也要为自己考量。这里不方便歇脚,我们速速离开,一切等回到长眉门再做计较。” 秋江滟忍着全身酸痛,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摇了摇头,准备向回走。 地黄一伸手,拦下秋江滟,道:“小姐,方向错了。” 秋江滟指了指自己,摆了摆手,突然发力绕过地黄,跑了起来。 天玄突然出手,再次点了秋江滟的穴道,将人用披风包起,抗在了肩上。 地黄轻叹一声,道:“小姐如此顽固,想必是惦念秋城主,且先回长眉门再说吧。” 二人再次运起轻功,眨眼间消失不见。 秋风渡的墙头上,孟天青在口中叼着几朵花,像只壁虎般在墙头上攀爬着。 他来到唐佳人的房檐上,用一招倒挂金钟看向唐佳人的窗口,用一朵花敲打她的窗。 唐佳人听见动静,打开窗,一眼看见孟天青,眸光一喜,喊道:“孟天青!” 孟天青见唐佳人见自己如此开心,自然跟着开心,摆动手臂,开口道:“佳人!” 嘴巴一张,几只小花粉粉掉落。 孟天青用手一捞,将那些花儿重新捞进手里。他从房檐上翻身而下,落在唐佳人的窗边,一伸手,笑容璀璨地道:“给你。” 唐佳人问道:“你用嘴巴叼过后,给我?” 孟天青笑容不改,自然地道:“没事儿,我不嫌花颈脏。” 唐佳人道:“我嫌你口水脏。” 孟天青的笑容一僵。 唐佳人嗅了嗅,道:“你怀里是不是有只椒盐饼?” 孟天青道:“你鼻子真厉害。不过,不是一只,是半只。”从怀中掏出一个油脂包,展开,“刚才饿了,买了一张,吃剩半张。” 唐佳人一伸手,从孟天青手中抓过半张椒盐饼,道:“我尝尝。”言罢,直接塞进嘴里,咀嚼着。 孟天青僵在当场,喃喃道:“那是我咬过的。”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我不嫌你脏。” 孟天青看了看手中的花,觉得它真是多余啊。孟天青扔了花,问:“佳人,你怎满头大汗?” 唐佳人咬着饼,头也不台地回道:“练功。” 孟天青道:“练功?平时从不见你练功,你这是练得什么功夫?” 唐佳人回横了孟天青一眼,道:“别问。” 孟天青闭嘴。 唐佳人继续吃饼。 孟天青忍了忍,没忍住,再次开口道:“练功要从很小就打基础的。” 唐佳人将最后一块饼扔进嘴里,道:“没听说过大器晚成吗?” 孟天青无语。 唐佳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道:“下次来看我,能不能多带几十张饼?” 孟天青认真看着唐佳人,道:“行是行。” 唐佳人跳眉:“咋地,还有后话?” 孟天青道:“佳人,我说了你可别不高兴。” 唐佳人道:“你说。我若不高兴,会直接表现出来,不会记仇的。”说着,动了动手指,做出抓爆的样子。 孟天青抖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这才道:“我怎么觉得,你胖了呢。是好像,好像胖了些。” 唐佳人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腰和脸,笑道:“好像是有点儿。” 孟天青试探着问:“你很高兴自己胖啊?” 唐佳人回道:“废话!人若不胖枉少女!” 孟天青向前走了一步,道:“容我好好儿寻思一会儿,没准儿能想出这句话的经典之处。” 唐佳人一屁股坐在窗台上,道:“帮我跑趟腿呗。” 孟天青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道:“你说说看,往哪儿跑。” 唐佳人打量孟天青一眼,心中暗道:小样儿,挺谨慎呐。口中却道:“帮我去趟东风客,看看公羊刁刁在哪儿不。” 孟天青果断地道:“不去。” 唐佳人的眼神变得不善良,问:“不去?” 孟天青又向后退了一步,道:“对,不去。” 唐佳人勾了勾手指,道:“咱俩聊聊。” 孟天青的求生欲也是相当强悍的,当即改口道:“佳人,我去给你买饼吧。五十张饼,各种口味。” 唐佳人明显吞咽了一口口水,道:“如此,饶你一命。” 孟天青缓缓眨动水灵灵的眼睛,悄然靠近唐佳人,一脸无辜地道:“佳人,可是我没银子呀。” 唐佳人愣了愣,一拍腿,道:“来,我画给你!” 第三百五十六章:你若敢问 因唐佳人曾言明,要去守大门,所以秋月白交代下去,但凡有人拜会唐佳人,只要她想,便可一见。只是一点,不许她从秋风渡里出去。正因此,所以孟天青爬了秋风渡的墙头,也没人用箭射他。孟水蓝来到秋风渡时,也借此东风,成功进了秋风渡。 他慢慢踱步来到唐佳人的窗口,一眼便看见两个小东西头背对着自己,身子挨着身子,一同伏在桌子前忙乎着什么。 孟水蓝依在窗口,眯眼看着二人,并没有出生打扰。 待二人直起腰,发出一声欢呼,这才开口道:“什么乐子?” 孟天青和唐佳人就像惊弓之鸟,一同转身看向孟水蓝。两个人的身子紧紧挨着,看样子是在遮挡桌子上的东西。 孟水蓝拿眼一扫,发现孟天青的手指尖上有红印泥,而唐佳人的脸上则是有两道黑色墨汁,看起来就像一只小花猫。 孟水蓝的眼神变得柔和,对唐佳人道:“孟天青是个不成器的,书画虽小有成就,却不及某许多。” 孟天青用孟水蓝能听见的声音对唐佳人耳语道:“别听孟水蓝在那里瞎说,他那是嫉妒我天赋凛然。” 孟水蓝不语,只是看着唐佳人微笑。也不知是因为阳光为他镀层温暖的光,让人心随之变得柔软,还是因为孟水蓝那份悠哉与自信,令人产生了信服的心态。总而言之,唐佳人还真信了孟水蓝所言。 她不顾孟天青的阻拦,对孟水蓝招了招手,道:“你进来看。” 按理说,这是唐佳人的闺房,不应有外男随便进入,可唐佳人那颗心,从不在这些男女大防上。 既然唐佳人都不在意,孟水蓝又怎会假惺惺地表明自己是正人君子?他推门而入,来到坐便,探头一看,心中便是一惊。 感情儿,唐佳人在画假银票! 他将银票拿起来,看了看,道:“做为新手,此伪造算得上堪堪入目。若是拿到掌柜面前,一眼可知真伪。” 唐佳人求知若渴,道:“那你教我画个真的。” 孟水蓝心中暗道:这东西能随便教人画吗?若是让江湖中人知道白川阁阁主画假银票,那还了得? 甭管孟水蓝心中怎么想,在唐佳人那双充满期望的大眼中,都要败下阵来。他一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道:“对比看看。” 唐佳人一伸手,拿走孟水蓝手中的银票,对照自己画的对比一下后,果断道:“确实,一眼可知真伪。” 孟水蓝道:“银票大多揣了些日子,墨迹不会如此鲜艳。且,纸张用楮皮,与你所用的宣纸不同。有的银票上,有复杂图形,旁人难以临摹造假。也有密押术,既是用微雕章防伪,唯有放大后可看。再者,用特殊药水绘制的图腾,平时是看不见的。若有人造假冒领,只需将银票往特制的水中一泡,便知真伪。” 唐佳人目瞪口呆。 孟水蓝用扇子轻轻敲了敲唐佳人的手,笑得意味深长,道:“此事,需自悟。” 唐佳人闭上嘴,眉头紧锁。 孟水蓝用手点了点唐佳人手上的真银票,道:“这几个字,可认得?” 唐佳人读道:“伪造者处斩。” 孟水蓝点了点头。 唐佳人眨动了一下眼睛,半晌才道:“孟水蓝,你临摹一张我看看呗。” 孟水蓝靠近唐佳人,一张脸几乎要贴在唐佳人的脸上,诱惑地道:“要看?” 唐佳人点头。 孟水蓝直起腰,留下一个魅惑的眼神,道:“要看,来三日小筑。” 孟天青本想怼孟水蓝两句,可转念一想,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兄弟同心将人拐走才是正理,当即道:“孟水蓝虽说惯于自我澎湃,但在弄虚作假一事上,却是无人能及。你想学画假银票,去和他学,准儿没错。当然,刻章什么的,我会手把手交你,总比这画上去的真实,可以假乱真。” 唐佳人将假银票收入怀中,坐在椅子上,将真银票递给了孟天青,道:“容我考虑考虑。这银票你拿着,别忘了买饼。” 孟水蓝也坐在了椅子上,道:“这样好吗?” 唐佳人正色道:“你们是亲兄弟,不要将钱财看得太重,要学会分享。”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 孟天青自然而然地将银票塞进怀中。 唐佳人催促道:“去买饼吧,五十张。” 孟天青不想走,道:“等会儿去。” 唐佳人不依,道:“我饿了。” 孟天青当即表现得义愤填膺,道:“佳人,我们走!这秋风渡里,竟不给你准备美食,呆下去有何意义?!” 唐佳人斜眼看着孟天青。 孟天青的气焰瞬间熄灭,他道:“你等着,我去买饼。”孟天青用眼神警告孟水蓝不可妄动,然后依依不舍地出了房门,突然撒腿便跑,毅然决定速去速回。 房间里,只剩下孟水蓝和唐佳人。 孟水蓝问:“为何换了新床?” 唐佳人疑惑地问:“换了吗?”扭头看向床的方向。 孟水蓝道:“不用看,样子没变,空气中却有股淡淡的油子味道。” 唐佳人扭回头,道:“鼻子真灵。” 孟水蓝道:“某不但鼻子灵,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笑了笑,“佳人故意支开那愣头青,可是有是要问某?” 唐佳人趴在桌子上,问:“你怎么知道我故意支开他?” 孟水蓝打开扇子,轻轻扇动,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道:“你让他买五十张饼,岂不是有意让他多耽搁一些时间。” 唐佳人冲着孟水蓝眯眼一笑,没有做任何解释,却准备在孟天青回来后,用事实说话。什么叫故意支开孟天青啊,她确实是要吃五十张饼。 唐佳人拿起毛笔,在纸上随意勾画着,道:“有件事,想问你。” 孟水蓝拿起另一只毛笔,展开另一张纸,也开始勾勾画画起来。他口中道:“百川阁从不免费回答任何人问题。” 唐佳人看向孟水蓝,坦言道:“我没银子。” 孟水蓝停笔,眼中含了几缕风情,如同一只柔嫩的小手,在唐佳人的眼中、心上轻轻拂过,道:“以你我二人的关系而言,何需银子?” 唐佳人打了个激灵,道:“能用银子解决的,还是谈谈价格吧。你这样,我慎得慌。” 孟水蓝也不恼火,只是勾了勾唇角,继续伏案绘画,了了几笔,将一只盯着鱼磨爪子的花猫跃然于纸张,而后指了指那只猫,道:“你。” 唐佳人在自己的纸上刷刷几笔,然后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画的东西,道:“你。” 孟水蓝探头一看,脸黑了一半。 原来,唐佳人画得是一条软虫子。 孟水蓝自从被唐佳人用一把银针刺伤了某个不言说的位置后,便一直像只软虫子一般的存在。所谓男人的阳刚,那是一点点儿消散殆尽。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自己越发像一个太监。如此,看见唐佳人笔下的软虫,只觉得胸口闷疼,伤势加重。 他觉得,以自己和唐佳人的过节而言,自己还能如此喜欢这个女人,而非借机报复,简直堪称心胸宽广、有容乃大。哦,奶-大的那个是二王爷,他就不和他抢这个虚名了。 孟水蓝深吸一口,笑道:“画得不像。” 唐佳人看了看自己画的东西,道:“怎么不像了?你就是无孔不入的虫子,江湖中到处都是你的眼线。” 孟水蓝脸上的黑气散去,道:“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 唐佳人笑了笑,道:“来吧,虫子,是时候证明你的实力了。我想听你给我讲讲,江湖上最近发生了哪些大事?” 孟水蓝沉吟道:“某觉得,这是一个大坑。百川阁素来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问题一个价格,你如此一刀切的行为,着实让某为难啊。”说着拒绝的话,身体却不争气地往唐佳人所在的方向靠去。 唐佳人道:“我给说书人两个铜板,他都能给我讲半个时辰。” 孟水蓝的动作僵住,半晌才道:“某就不和说书人比了。” 唐佳人最想问的是什么,她心里一清二楚,但话到嘴边,却变得难以启齿。并非羞愧,而是……无法问出口。她也是很要面子的,好不好?! 唐佳人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拿起笔,继续涂鸦。 孟水蓝问:“怎不说话了?” 唐佳人不搭理孟水蓝。 孟水蓝讨了个没趣儿,心里竟怪怪的不舒服起来。他曾言,有人犯贱,喜欢被人怼几句,踹几脚。现在看来,他才是那个人呀。 孟水蓝站起身,来到唐佳人身边,问:“画什么呢?” 唐佳人冷着脸,道:“送客!” 孟水蓝立刻道:“别别,我这椅子还没坐热呢。” 唐佳人一指门口,道:“爱坐热乎的,去坐灶台上,保你热得吱吱冒油。” 比起唐佳人不搭理他,被怼两句竟是如此舒坦。孟水蓝摇头一笑,道:“你想问什么,问便是。只是有一样,我只能回答一个问题。”他又怎会不知唐佳人心中所想,如此一说,不过是退了一步,将刀把送到了唐佳人的手里。生死有命,落棋无悔。她若敢问有关唐不休之事,他自然敢说。 第三百五十七章:依计而行呗 自从休休为她送嫁之后,便不知所终。秋江滟说,江湖中人在追杀他。这话,她信。不过,以她对唐不休武功修为的了解,江湖中人顶多就是一个瞎忙乎。她这个累赘不在,谁又能奈何得了唐不休?休休自诩为千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虽夸张了一百年,但称之为九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还是挺中肯的说法。至少,唐佳人是真的如此认为。 整个秋风渡,对休休之事绝口不提,单是这一点,就令唐佳人心中不安。只不过,她素来能装,旁人很难发现她心中真正所想。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孟水蓝答应为自己解惑,唐佳人多想直接问出唐不休的近况,可又觉得这么一问,会将自己这张脸踩得细碎。他都不要她了,她却一直对他念念不忘,这样容易造成她对自己的不喜。 在世间行走的人很多,擦肩而过也好,渊源颇深也罢,都不如自己对自己的喜爱,来得有意义。自强不息,便是自己看重自己。 唐佳人心中有了决定,直接放下毛笔,道:“我不问了。” 孟水蓝问:“不耻下问,有何不可?” 唐佳人道:“有些问题,即便问了,也只是知道罢了。知道了,又改变不了,不过是徒增烦恼。”活动了一下肩膀,“孟天青怎还不回来?” 孟水蓝给过唐佳人机会,只希望她日后不要后悔。秋月白已经责令所有人闭嘴,不许谈及唐不休对整个武林下战书之事。这世间,也就一个孟水蓝敢和秋月白对着干吧。嗯,若是站苍穹也在,他也能算一个。 想到战苍穹,孟水蓝道:“佳人,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唐佳人直接拒绝,道:“不玩。” 孟水蓝围着唐佳人走动,终是道:“某观你面色,似睡得不安。” 唐佳人挑眉,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站在唐佳人的身后,伸出爪子,搭在佳人的肩膀上,力道适中的揉捏着,道:“舒筋后,人自然会少思少梦。某曾看过一本推拿指法,你可闭眼试试。” 唐佳人觉得孟水蓝说得有道理,且肩膀上的按压确实令人觉得舒服,便闭上眼睛,任孟水蓝服务。 孟水蓝轻声细语地道:“某命悬一线时,你为了救某,拉来战魔宫六位堂主,想让他们与公羊刁刁配合救治某。虽没用上他们,但某却也领他们护某的一份情。秋月白故布疑阵,战苍穹下落不明,某给了六位堂主消息,反而成为言而无信的小人。”手指下移,揉按了胳膊。 唐佳人睁开眼,扫了孟水蓝一眼。 明明没有什么意义的眼神,却令孟水蓝的骨头跟着轻了二两。 唐佳人重新闭上眼,动了动腿,由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既像舒服的声音,也像下达命令。 孟水蓝的心随之抖了两下。他的身上有伤,明明不能劳累,却还是慢慢蹲下,为唐佳人捶了捶膝盖,按了按大腿,口中继续道:“这秋风渡里,处处是秋月白的眼线,我们百川阁的人,也着实进不来。你若有心,便帮着寻寻那战苍穹的所在。咱总不能让那魔教说咱们百川阁是个骗子不是?” 唐佳人淡淡道:“你是你,我是我,不能用咱。” 如此高冷的唐佳人,令孟水蓝的大腿软成了两根面条。 孟水蓝的手在唐佳人的小腿内侧一划,柔声道:“话虽如此,但某的命都是你不辞辛苦、上下奔波,力挽狂澜所救,用一个咱,不为过。水蓝之事,还请佳人多多上心。再者……”微微眯眼,“江湖最近不太平,总有些不开眼的追着某人喊打喊杀。战苍穹不出来转转,会让江湖人忘了,还有这么一号魔头需要对付。人贵有自知之明,一个江湖公敌好对付,两个如何对付?” 唐佳人的睫毛,如同她内心的波澜,轻轻颤抖一下。孟水蓝在这里说了一堆废话,可有可无。唯有最后那两句话,直抵人心。 他知道,唐佳人在意的是谁,也知道,她无法问出口的话是什么。他不给她清清楚楚的答案,却像一位军师,诱着她走向她心中想要去的那个方向。只因,他也怕,怕她知道唐不休给整个武林下战帖后,怨他不肯透漏分毫;怕她抱着唐不休的尸骨,做出极端之事。唐佳人看似软软糯糯随人肉捏,但凡揉捏过她的人,才知,那柔软包裹着的都是一根根倒刺!唐佳人若好欺负,这世间便没有不可欺负之人。 孟水蓝观察着唐佳人的表情,虽没看成异样,却因了解,知她内心定不平静。孟水蓝越发肯定,唐佳人就是天生的伪装者。她善于掩藏自己的心思,更能注意到各个细节,实乃可造之材啊。 半晌,唐佳人哼哼道:“我与秋月白的关系,你是知道的。如此公然帮你,便是与他作对,实乃不智之举啊。” 孟水蓝笑道:“若真让你为难,此时就当某没提。” 唐佳人在心里骂了声老狐狸,道:“如你所言,咱俩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你都求到我这里了,我若不帮,岂不是……啪啪打你嘴巴子?!不过呢,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找我帮忙,总要有银子才行。我这人虽没什么规矩,却最是注重你的规矩。” 孟水蓝心中好笑,却也知唐佳人在用他曾说过的话怼他,当即腆着脸道:“你说得没毛病,是这个理儿。你瞧瞧,多少银子够?或者……”眼神轻轻一勾,“人债肉偿也可。” 唐佳人没吭声,孟天青却背着一个大包裹,从窗口探出头,道:“人肉滋味的饼,佳人若想吃,孟水蓝你就大大方方割两块五花三层肉,也算你有心了。”言罢,从窗口跳进屋里,“孟水蓝,你蹲地上干什么?” 孟水蓝用手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假正经地道:“有东西掉了,某寻寻看。” 孟天青鄙夷道:“得瞎成什么样,才得趴地上寻?”将包裹往桌子上一放。 唐佳人一个高蹦起,第一时间打开包裹,一把抓出五张饼,用力嗅了嗅,道:“真香!”屁股一挪,坐回到椅子上,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孟天青抹了把头上的汗,道:“秋风渡管饭不管饱,不如和我回三日小筑,先杀头猪给你吃吃。” 唐佳人不搭话,一口气吃掉了十五张饼。 孟水蓝道:“悠着点儿,别吃坏了。”伸出手,去抓饼。 唐佳人一巴掌拍掉孟水蓝的手,又抓起五张饼,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孟天青给唐佳人倒了杯水,道:“仔细噎到。” 唐佳人喝下水,道:“这饼做得确实好吃。许是这两日天冷了,我这食欲明显增进不少,看什么都觉得十分可口。”眼神在兄弟二人的身上一扫,慢慢收回目光,继续啃饼。 孟水蓝道:“某不知你为何胃口大开,却能肯定一点,佳人,你要变成胖子喽。” 唐佳人访问:“胖子有何不好?眼瞧着天冷了,你们里三层外三层的穿衣,末了还得裹一件大氅。我,一身肥肉足以过冬。”摆了摆手,“羡慕不来啊。” 孟水蓝无语。 孟天青道:“佳人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说着,伸手抓起一张饼,送到嘴边,大口咬下。 唐佳人吩咐道:“你去厨房说一声,中午不用准备主食了,但那颗猪头一定要卤入味儿,二十根猪尾巴要炖烂,四肢猪肘子直接红烧,颜色一定要鲜亮,不然会影响我食欲。” 孟水蓝跌坐到椅子上,捂着胸口,道:“佳人呐,咱不能这么想不开。” 孟天青却是问:“我中午能留下吃个大餐不?” 唐佳人笑道:“成啊!给你两根猪尾巴,一只猪肘子。” 孟天青爽快地应道:“妥了!”转身,直奔厨房。 唐人看向孟水蓝,笑吟吟地道:“这一回,你是不是还认为,我借故支开孟天青啊?” 孟水蓝的唇角抽了抽,道:“许是故意支开他吧。毕竟,他已经吃了你一张饼。” 唐佳人哈哈大笑,看样子那叫一个开心。突然收敛了笑,道:“错!”贴近孟水蓝,低声道:“站苍穹的消息,你准备出多少银子卖?” 孟水蓝靠近唐佳人,道:“你我之间,谈钱,多伤感情?嗯?” 唐佳人道:“谈感情,同样伤钱。来吧,让我们将伤害减得最低。”一伸手,张开五根手指,“这个数,得给。” 孟水蓝做出一副肉疼的表情,终是一点头,道:“好!五百两,给你!” 唐佳人道:“哎,我原本寻思,只要五十两就行。你如此大方,果然重情重义。好,这个活儿,我接了!” 孟水蓝做出柔若无骨的样子,媚眼如丝地道:“人债肉偿,如何?” 唐佳人笑道:“好啊,正想尝尝红烧人肉。” 孟水蓝瞧着唐佳人那口小白牙,果断摇了摇头。 孟天青屁颠颠地跑回来,却没捞到和佳人同吃大餐的待遇,直接被孟水蓝提溜走了。临行前,孟水蓝留给唐佳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道:“等你来寻。” 唐佳人挥舞着手中的饼,道:“会去的。” 孟天青依依不舍地喊道:“佳人!” 孟佳人道:“你放心的去吧,别忘了我拜托的事儿。” 孟天青点头。 孟水蓝侧目。 孟家兄弟前脚出了秋风渡,秋月白后脚便赶了回来。 孟家兄弟在回三日小筑的路上,与扮成路人的段青玥擦肩而过。 孟水蓝点了点头。 段青玥也点了点头。 原来,一切都是依计而行。 第三百五十八章:黑崖之下关押的人 秋月白回到秋风渡,便知自己被孟水蓝算计了。 六位堂主平日里小打小闹,如今却公然挑衅,将他引出秋风渡,定是那孟水蓝出的骚主意。 秋月白在不动声色中陪伴唐佳人用午膳。唐佳人没提及二人,他便不问,只是心中难免揣测,那兄弟二人来访所为何事。 其一,有关战苍穹的所在;其二,与唐不休有关。 看佳人的样子,却不像已经知道唐不休对整个武林宣战之事。那么,唯剩下其一,此时有关站苍穹。 秋月白不认为唐佳人会为了帮助孟水蓝而与自己为敌。但因孟水蓝此人有颗九孔心,且善于四两拨千斤,所以不得不防。 饭后,秋月白看着唐佳人面前堆积起的皑皑白骨,以及那颗硕大的猪头骨,终是跳了跳眉角,道:“在院子里走动两个时辰,不许停。” 唐佳人从猪头骨中抬起头,看向秋月白,打了个饱嗝儿。 秋月白站起身,向外走去。 唐佳人问:“你干什么去?” 秋月白回道:“有事出去一趟。” 唐佳人问:“能带上我不?” 秋月白看了眼唐佳人那圆滚滚的肚子,道:“路上颠簸,你不宜出行。”转身,离去。 唐佳人抚着肚子,哑然了。咋地,这是嫌弃她了,还是觉得她能将肚皮颠开啊?唐佳人用手点了点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问道:“我到底能不能相信你抗颠簸的能力?” 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唐佳人哈哈一笑,道:“妥了!” 她站起身,洗干净了手和脸,抚着圆滚滚的肚子,慢悠悠地晃到了院子里,来到马前,抬头,对坐在马背上的秋月白道:“秋月白,咱玩个游戏啊。” 秋月白觉得好笑,问:“什么游戏?” 唐佳人回道:“咱们赌一百两,赌战苍穹在哪儿呗?” 秋月白道:“不赌。”言罢,骑马离去。 唐佳人被拒绝,却没有生气。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突然倚在树干上,抱着肚子哼哼。 看似无人的院子,瞬间出现四名护院。 其中一人,名为望南,他急忙开口道:“小姐,可是有何不适?” 唐佳人咬着下唇,一脸痛苦地道:“肚子痛。” 望南道:“小姐稍等,这就去请大夫。” 唐佳人一把攥住望南的手腕,喘息道:“来不及了!” 望南心中一惊,问:“什么来不及了?” 唐佳人捧着肚子,道:“我……我的肚子……好像要炸了……” 望南一看,便知唐佳人所言不虚。他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却知道不可再耽搁下去,当即道:“备车!” 唐佳人靠着圆滚滚的肚子,成功登上马车,出了秋风渡,直奔岐黄馆。 旁人不认识唐佳人,岐黄馆的大夫们却是知道她的。更何况,馆里还有公羊刁刁的随从,都与唐佳人打过交道。公羊刁刁大闹秋月白的婚礼,为了谁,如今可是闹得江湖尽知。如今这位亲自登门,哪有不接待的道理? 别说那些随从了,就连几位坐堂大夫,都一同围了上来。 唐佳人被女大夫请进了里屋,唐佳人却对女大夫道:“我这就是吃多了,没什么大碍。只是一点,你出去后,只管皱眉不语,便是帮我。” 女大夫皱眉不语。 唐佳人道:“对,就要这个表情,即可。” 女大夫道:“身为医者,怎能信口胡言?” 唐佳人笑道:“我没让你说话啊。” 女大夫一想,觉得此事只是不说话,并非胡言乱语,便点头应了。 二人从里间走出,望南立刻上前询问道:“大夫,我家小姐可有大碍?” 女大夫皱眉不语。 唐佳人眼中含泪,却不肯掉落。她一把攥住望南的手腕,哽咽道:“我要见他。” 言罢,竟是向外跑去。 望南的心一抖,忙追了出去。 唐佳人跑得不快,望南很快追上她,问:“小姐,可是有恙?” 唐佳人红着眼睛,看向望东,深吸一口气,伪装坚强,道:“这是毒……我要见秋月白……”声音哽咽,“最后一眼。” 望南一听,心就是一沉。他看了眼唐佳人那圆滚滚的肚子,还真信了她的鬼。秋月白是如何在乎唐佳人,他晓得,因此,唐佳人的要求,他不敢拒,更不敢耽搁,当即应道:“好!” 唐佳人重新登上马车。 车帘放下,她那张故作坚强的脸,瞬间变了模样。她打了个哈欠,抱着软垫,栽歪在车板上,睡着了。 望南将马车抽得差点儿飞起来,一路去追秋月白。 秋月白和望东等人出了秋枫渡,一路来到黑崖。 黑崖位于断崖裂缝中,是用来囚禁罪大恶极之人的所在。断崖上,常年有人把守,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断崖裂缝中,阴寒刺骨,被困一天,都是痛苦的折磨。然,这刺骨的阴寒却又有意想不到的作用,只是旁人不知罢了。 秋月白和望东乘坐由木板搭建的吊车,下到黑崖里面。 那些囚困恶人的牢房,是在山体巨石中挖建而出。临路的一面,由黑铁并排而立,不留任何视线看不到的死角。 为了困住某些罪大恶极的人,还会在其四肢上扣下玄铁链条,锁在墙体上。玄铁链条的长度恰到好处,可以让人在牢房里活动,却触碰不到铁栏杆和铁门。当然,此等重镣,也不是一般人才有的待遇。一般恶人,都会被一条链条锁住左脚的脚踝,让他们无法扑人。 有些恶人来时凶得不得了,但在住过几天后,都会变得沉默寡言。突然某一天,还会爆发几次咆哮,然后彻底陷入沉默。这期间,他们也会试着逃跑,奈何……身为囚徒,又能逃到哪里去?唯有在深深恨意和追悔莫及中反复回忆过往,不让自己疯掉。 秋月白在几位已经看不清脸的恶人面前走过,那些人就好像没看见秋月白一般,有的人在梳理乱糟糟的头发;有的人在抓身上的虱子,塞进嘴里咀嚼着;还有的人用石块在墙面上胡乱地画着。 突然,一人扑向秋月白,动作之快,令人咂舌。 他伸出手如同野兽的手,想要探出铁栏,去抓秋月白,口中还嘶吼着:“秋!月!白!” 秋月白看都不看他,继续前行。 那人的手停在铁栏处,却是再也无法向前。他的左脚脚踝处,扣着粗重的铁锁链,限制了他的行动。 那人不停挣着,想要冲破牢笼,口中还骂道:“秋月白,你囚住老子,不得好死!” 秋月白停下脚步,看向那人,冷声道:“你为武功速成,修炼邪功,残杀宁家二十八口,徐家三十二口,王家十六人……你奸-淫*,吸食武功高强之人的内力,将你囚禁于此,怎敢不服?!” 那人嘶吼道:“关你屁事?!待老子哪天从这里逃出去,老子第一个去你的秋风渡,玩玩你家娘子……” 秋月白道:“赵不让,你的两个女儿十分可爱,你的娘子刚为你生下一个儿子……”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勾,“,七分……像你。” 恶人赵不让身体一僵,转而哈哈大笑道:“你是正人君子,怎能做如此穷凶极恶之事?” 秋月白淡淡道:“宁家、徐家和王家人,想必有几个混不吝,愿意为其报仇雪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赵不让瞬间暴怒,疯了般怒吼起来。 秋月白不再搭理他,继续前行。 赵不让噗通一声跪地,哭着哀求道:“是我混蛋!是我的错!求你,不要将我妻儿的消息透露出去。” 秋月白不理会,径直向前。 赵不让的哭嚎声变得尖锐刺耳,却是每一个人恶人必要经历的过程。 攻心,秋月白素来得心应手。 秋月白走到黑崖的最里面,进入最后一间囚室。 望东随之进入,放下铁栏,看似将二人囚禁其中,实则不然。 囚室内,脚下不远处,悄然无声地移开一个洞口。 六位堂主曾下到黑崖下面,寻到最里面,却因没有看见战苍穹,误以为消息不准,匆忙离开。不想,这最后一间囚房,却是通往真正黑崖的入口。 秋月白进入暗道,望东紧随其后。 暗道里并不是黑漆漆的一片。墙壁上长满了寸长的蓝色小草。小草中间,有淡蓝色的小果实。小果实不大,也就小拇指的指肚大小,却散发着幽幽蓝光。 这些光,并不刺眼,反而有几分浪漫,与此处关押的罪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顺着暗道一路旋转向下。 此处的布局,就像一朵莲花。 中间是花心,由三朵好似花骨朵一般的东西组成。细看,花骨朵并非浑圆一体,而是由一片片竖起的巨大黑色弯刀组成,名为剔骨牢。透过一片片巨大弯刀的缝隙,可以隐约看见一个披头散发之人,端坐在一个弯刀球体中。 莲花的花瓣处,分别是一间间的小牢房,锁着恶名昭著之人。这些人都看不见彼此,甚至都不知道这里都关押了谁。 这些小牢房的入口,都冲着外面,每个人之间,都隔着厚重到令人无望的石墙。 关在这里的犯人,无论哪个,都是令人闻名丧胆的穷凶极恶之徒。恶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武功绝顶的恶人。如今,他们被锁在这里,不见天日,再也无法作恶。 墙壁上,开满淡蓝色的小浆果,乍一看令人觉得新奇,时间长了,只会令人心生忧郁和绝望。 第三百五十九章:剔骨牢里锁着的男人 秋月白来到关押花娘子的小牢房,停下脚步。 娘子还穿着假死那天穿着的衣裙,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硬邦邦地贴在身上。 她躺在阴冷的地上,就像死了一般。 听到动静,她的手指动了动,突然转过头,看向秋月白,张开干裂的嘴,兴奋地睁大眼睛,动作别扭地从地上爬起身,拖着受伤的腿,表情扭曲地爬到铁栏处,一边伸手去扯秋月白的袍子,一边沙哑着如同破锣般的嗓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激动道:“你答应……咳咳咳……答应我……答应我成事后,给……给我一个精壮男子,放……放我走。” 秋月白怎会让她拉扯自己的衣袍。他只是垂眸看着她。 花娘子仿佛受了刺激,立刻捂住脸,佝偻着身子,道:“别看,别看我……我原本不是这个模样……不是,不是……”她摇着头,一副要发疯的模样。 她慢慢抬起头,从凌乱的头发中露出一只眼睛,看向秋月白,神经兮兮地道:“给我一个精装的男人吧,我会变得美丽不可方物。” 秋月白道:“你吸食男子的精元后,为何会杀他们?” 花娘子嘿嘿一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他们见过我如此丑陋的模样,怎能留活口?”动了动身子,眼中流露出渴望的神情,“也许很快,我就不用再杀人了。”垂眸,使劲抠自己的手指,小声嘀咕道,“只要我寻到摩莲圣果,我就能变得青春貌美、长生不老……” 摩莲圣果?青春貌美?长生不老?呵……秋月白在心中发出冷笑,正是没想到,花娘子惦念得竟是此物。 花娘子突然抬头看向秋月白,急切道:“我不能死!我不能呆在这里!我必须出去!我必须去寻摩莲圣果……” 秋月白问:“你可知十五年前,有一老妇吃下摩莲圣果,返老还童,变成一妙龄女子,却被众人分食?分食之人,死相之恐怖,惨不忍睹。” 花娘子道:“我知!” 秋月白淡淡道:“既然知,便知这世间再无摩莲圣果。” 花娘子的眼里划过异彩,眼神却有些闪躲,似乎不想再提及此事。 秋月白也不追问。 花娘子自己却忍不住开口道:“我师傅年幼时,曾遇见过那女子,亦得过她的帮助。那女子被人分食后,尸骨散落一地,我师傅心善,将那女子的尸骨收敛,入土为安。你……你可知,那女子的尸骨上,竟长出一棵树!那树,如同一根根手指粗细的藤蔓,扭捆而成。静待三年后,树上结出一骨朵儿,一夜之间花开结果,那,便是摩莲圣果。其果芳香诱人,不但能止痛,还会令人产生种种幻象。可惜的是,我师傅没有得到那摩莲圣果。那果被人掠走,不知所终。但我师傅相信,他一定能找到掠果之人。可惜的是,师傅直到作古,都没有寻到那人。” 秋月白问:“你师傅因何相信,他会寻到那掠果之人?” 花娘子回道:“我师傅说,那人掠走摩莲圣果,一定是为了长生不老。将其服用,是必然。若那人服下果子,身上必然有异香。师傅说,只要她轻轻一嗅,便知谁是活着的摩莲圣果。” 秋月白意味不明地一笑,道:“分食之人,不会有好下场。” 花娘子望着秋月白的笑容,露出痴迷子色,喃喃道:“我师傅说,她有办法让摩莲圣果为己所用。” 秋月白微微挑眉,静待下文。 花娘子却道:“可惜,师傅没来得及将那办法传授给我,便作古了。师傅只说,让我寻到那人后,一定要将其带进师傅的祖坟里,跪拜。这样才不枉费师傅寻其一生。”说完这些话,花娘子累得不轻,一边大口喘息,一边盯着秋月白看。目光中,有种浓烈而灼热的渴望。 秋月白不再看花娘子,对望东道:“送她去魔头牢里。” 花娘子忙问道:“魔头?哪个魔头?可是精壮男子?内力高强否?” 没有人回答花娘子的问话。 望东打开铁栏。 花娘子拖着受伤的腿,如同恶鬼般从黑暗中爬出,急声道:“且将银汗还给奴家。奴家没有那东西,如何能恢复容颜?男人都是好色之徒!该死!都该死!”花娘子又要发狂,却怕秋月白不管自己,到底不敢太过放肆,忙收敛心神、大口喘息、平复心情。 望东看向秋月白,等待他的指示。 秋月白微微颔首。 望东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胭脂盒,扔给了花娘子。 花娘子一把将其攥入手中,心潮澎湃地道:“秋城主果然说到做到,也不枉费奴家身受重伤,假死帮你。” 望东喝道:“少废话!”一伸手,抓起花娘子,将其拖拉着前行。 花娘子一叠声地道:“哎呦哎呦,你轻点儿!奴家这可是一身的伤,你……你温柔些。” 望东被一位不知年岁的老太太调戏,脸黑沉如炭。他快步几步,来到关押魔头的牢房。 关押魔头的牢房,正是整座地下囚牢的中心,也是那剔骨牢的所在。 至今为止,能住在剔骨牢的人,绝对超不过三根手指。且因每位恶人称霸一时的时间段不同,三座剔骨牢里从未一次性住满过人。 如此一个空旷无人之地,周围都是一片片石墙,周身又是饮血的刀锋,着实容易将人逼疯。 一片石墙上,镶嵌着三朵黑莲花。黑莲花的中心处,是个凹洞,需要钥匙,才能打开相应的剔骨牢。 秋月白没有用钥匙,而是以极快的手法,以不同顺序掰动第二朵黑莲花上的花瓣。 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后,那些黑色的刀锋如同花瓣般纷纷展开,将端坐其中的那个人,显露出来。 一头黑色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在身后,有几缕遮于脸颊之上,无风自动。他闭着双眼,脸上的胡须茂盛,遮挡住了半张脸。 那一身质量上乘做工考究的锦袍已经变得褶皱不堪,却依旧能勾画出他令人血脉喷张的身体线条。强健有力的双臂、倒三角的身材,单是那身材,便不知会让多少女子春心荡漾、兴奋尖叫。 此人,正是战苍穹。 望东一用力,将花娘子丢到战苍穹打坐的黑色台阶上。 花娘子惨叫一声,伤口裂开,鲜血流淌而出,痛得龇牙咧嘴,却还不忘抻长脖子去瞧战苍穹的模样和身材。此等色心,也实属强悍。 花娘子自从见过秋月白以来,便觉得以往被她玩弄死的男人,都不过是个丑陋东西,实在是味同嚼蜡,不值得回想。唯有秋月白这种有心机、善谋略、手腕够狠、脸皮够俊、心够无情的男子,征服起来,才是她采草路上的一大无可超越的里程碑。所以,当秋月白向她提出要求,去替唐佳人顶包时,她才会同意。谁的人生还没个追求,秋月白便是她花娘子的追求。 如今瞧见战苍穹,她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却一眼看出此男不简单。单是那胸口前的肌肉,便令她垂涎欲滴。如此强悍的男子,就如同浴血奋战的将军,令她血脉喷张。 一想到,能和这样的男子欢-好,红娘子的那颗心呀,瞬间蹦哒出了激烈的渴望。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女人不思男人? 能被秋月白锁在这里的男人,又岂会是泛泛之辈? 红娘子双腿发软,呼吸急促,一张脸虽布满褶皱,如同老妪,但那双眼睛却荡漾出两汪春水,格外诱人。 兑付男人,她可谓是身经百战,深谙此道。 若今日给她受用的是一般男子,她或许还会调戏一番。眼前男子那般强悍,她怕自己稍有偏差,就会命丧黄泉。与其牡丹花下死,不如小心驶得万年船,偷把余生皆尽欢。 红娘子毫不犹豫,悄然掀开“银汉”的盖子,直接扬向战苍穹。 那动作,真叫一个急切。 一直紧闭双眼的战苍穹突然一挥手掌,将“银汉”悉数挥到红娘子的身上,且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如同拎小鸡一般,将其提到自己的面前。 他的动作极快,但每动一下,都会拉动手腕上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在红娘子垂死挣扎中,战苍穹勾了勾唇角,慢慢睁开眼睛,道:“秋月白,如此好心,送本宫一件玩物?” 本宫?这世间敢自称本宫的,除了皇家人外,便只有一个战苍穹!红娘子的冷汗瞬间湿透衣背。 秋月白淡淡道:“唯寂寞不可依。” 战苍穹哈哈大笑,慢慢收紧手指,享受着红娘子垂死挣扎的乐趣。 红娘子心中的惊恐如同巨浪,排山倒海般袭来。战苍穹眼中的黑暗,好似万丈深渊,可以吞噬掉万千人的性命。她的生命在他眼中,简直不值一提。 红娘子听见了自己骨头裂开的声音,就好似死神手中的镰刀,一下下割开她的皮囊,*着她的身体,虐打着她的灵魂。恐惧,除此之外,她已然没有了任何感觉。 就在红娘子觉得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战苍穹却是一甩手,将她如同破抹布般仍了出去。 战苍穹道:“秋月白,你想用这恶心的鬼东西撕开本宫的心魔,真是幼稚啊。” 秋月白勾了勾唇角,道:“幼稚二字,可做苍穹的字。” 第三百六十章:黑暗之中的交易 红娘子被战苍穹甩出,撞在石壁上,奄奄一息。战苍穹口中的嫌恶是那般赤-裸-裸,却令红娘子得以苟延残喘。 红娘子绝不是名门正派,就一定是邪门歪道。所有恶人,都只认一个王,那便是——战苍穹。 她胆敢将“银汉”泼向战苍穹,便是自掘坟墓的行径。如今没死,已是万幸,又怎敢表现出丝毫恨意?她不敢用力呼吸,只能像一只卑微的老鼠,佝偻着身子,努力保全自己微弱的生命。 痛!全身都痛得无法忍受。与此同时,“银汉”以十分霸道的样子,快速侵蚀她的理智,并以迅猛的姿态,点燃了她那残破的身体。热,无法形容的热。 她在地上扭动,就像一条被人扒掉皮的蛇。 然,无人理会她的痛与渴望。 战苍穹重新闭上眼睛,淡淡道:“本宫一生中,唯一一次信任,给了背信弃义的小人,确实得担起幼稚二字。” 秋月白道:“求仁得仁,你应知足。这黑崖下湿冷冻骨,却是练功的绝佳之地。秋某所言,可假?” 战苍穹森然地道:“你知本宫痴迷武学,诱本宫来此,却将本宫囚禁在剔骨牢,终日不见天日。如此行径,便是小人,可假?” 秋月白道:“秋某曾有言在先,你若能挣脱牢笼,秋某定会双手奉上你要之物。你挣不脱,便要怨天忧人?邪魔歪道也开始与人理论孰是孰非,此乃一笑谈。” 战苍穹道:“滚!本宫不屑与你废话!” 秋月白留下一个冷漠的眼神,转身离去。 站苍穹道:“本宫所求之物,定会让你双手奉上。” 秋月白道:“拭目以待。” 红娘子的眼睛已经烧灼得通红,却难得保持一分残存的清醒,伸手去抓秋月白的衣袍,嘶喊道:“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秋月白脚步不停。 红娘子心生绝望,脑中那根弦,断了。她流着口水,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疯了般爬向战苍穹,口中还如同恶鬼般嘶吼着:“给我……给我……” 战苍穹眼睛都不睁,直接一挥手臂,隔空掀翻红娘子。 望东合上花瓣,剔骨牢的一柄柄巨大弯刀,瞬间弹起,将战苍穹再次困于其中。 红娘子喘着粗气,如同疯了般冲上去,试图伸手抓出战苍穹,却只是将手割得鲜血淋淋。 此时的战苍穹对于红娘子而言,既是解药,又是折磨。她只能看见他,却无法触碰他。那种明明肉就在那里,却因隔着牢笼而求而不得的痛苦,会生生将人逼疯。人的欲望,本就是一道填不满的沟壑。 红娘子嘶吼着、愤怒着、渴望着、暴躁着、急切着、求而不得着…… 她试图割开自己的身体,绝了渴望。终究因为痛,无法对自己痛下狠手。 如此折磨,生生要逼疯红娘子。 秋月白扫了红娘子一眼,走向石墙的出口,淡淡道:“如她所愿。” 望东应道:“诺。”他打昏红娘子,将她拖拉到另一间黑洞洞的囚房,打开铁栏,将其扔了进去。 囚房里传出男子夸张的大笑声:“女人!竟是女人!啊啊啊!!!”伴随男子的狂叫,是一阵粗重的喘息。 红娘子得偿所愿,终于得到一个精装的男人。 男人得偿所愿,终于抱到一个女人。 然,这场欢-爱,注定只能活一个。 当混乱的黑暗中发出最后一声闷哼后,便再也没有丁点儿动静。 一只满是血的手,由黑暗中探出,攥住了黑色的铁栏。那手,皮肤光滑,不见褶皱,好似美玉。虽染了血色,却有种惊心动魄的凄绝之美,无端魅惑着人心。 红娘子是最毒的黑寡妇,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也能咬死躺在她肚皮上的男人。 地牢里恢复了平静,唯有吸吮的声音由黑暗中传出,犹如饿鬼吃食,吸血、咀肉、啃骨头…… 秋月白和望东返回到地面,一眼便看见一辆马车停放在断崖之上,而望南则是站在马车前,满目焦急地眺望着黑崖之下的情况。 望南乍见秋月白,眼中便是一喜,紧接着转为不安和焦躁,并大步迎了上去。 秋月白派望南留守秋风渡,保护唐佳人,如今见他在此,自然知道有事发生。素来镇定自若的秋月白,迈开大步,一边向往南走去,一边开口询问道:“可是佳人出了事?” 望南直接单膝跪地,抱拳道:“是属下失职,请城主惩罚。” 秋月白一把掀开车帘,见车厢里无人,脸色一变,问:“佳人何在?” 望南回道:“启禀城主,焦小姐不见了!” 秋月白的眸子一缩,直接一甩衣袍,坐进车厢,从袖口处取出蛊虫红线牵,将其放飞,道:“望东调集人手,随我去寻佳人。不可声张。” 望东应道:“诺!” 秋月白继续道:“望南赶车回秋风渡,速将所发生之事道来。” 望南应道:“诺!” 因为一个佳人,秋城上下再次刮起不安的风,吹得人心惶惶,不知有何大事发生。望东和望南更是兵分两路,处于寻与讲的道路上。望东就近调走了一些黑崖上的守卫,悄然无声地去寻唐佳人;望南则是赶着马车,为秋月白讲述起唐佳人要见他最后一面的整个过程。至于秋月白为何要回秋风渡,则是一种障眼法。他若带人兴师动众地寻佳人,对她而言,更不安全。 望南道:“焦姑娘腹胀如即将临盆之妇,并言自己可能是中毒了。属下想请大夫来为其诊治,焦姑娘却言,唯恐挺不到大夫来。属下斗胆,只能赶着马车,带上人手,一同护送焦姑娘去岐黄馆。岐黄馆的女大夫为焦姑娘诊治后,凝眉不语。焦姑娘眼中含泪,要见城主最后一面。属下不敢拦着,便带着焦姑娘赶往黑崖。即将到此处时,焦姑娘喊停马车,抱着肚子冲进林子里,说要如厕。属下等人守在外面,等了许久,不见焦姑娘出来,大声喊过,也无人应,这才进入林子里。不想,焦姑娘竟消失不见。且,周围的长草有被人踩踏过的样子。属下已经派人寻着足迹去追,自己来到黑崖,求城主责罚。” 秋月白闭上眼,蹙眉道:“寻到佳人后,你自领五十鞭。” 望南应道:“诺。” 车轮滚滚,向着秋风渡而去。 望东这边,随着雄蛊虫红线牵的确寻到了雌蛊。只不过,那只雌蛊貌似被吞进了蛇的肚子里。 望东抓起蛇,赶回秋风渡。 至于唐佳人,她则是抱着圆滚滚的肚子,晃悠悠地来到了黑岩边,亮出秋月白给她的印章,道:“城主有令,送本女侠进入黑崖。” 望东调遣人手离开黑崖去寻唐佳人时,并未严明去寻谁,此番佳人出现,手持秋月白的印章,虽令人心生疑惑,却并不怀疑。毕竟,唐佳人和秋月白的关系,整个武林谁人不知? 守卫请唐佳人登上吊车,将其送入黑崖之下,并欲派人保护。唐佳人神秘一笑,直接拒绝。 黑崖之下阴冷刺骨,唐佳人初入黑崖觉得有些冷,却并未像旁人那般难以忍受。她掐了掐腰间的肥肉,自言自语地道:“你们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唐佳人在黑崖下走走停停,一路来到最后一间牢房,也没看见关押战苍穹的所在。 她目露疑惑之色,又在里面转悠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回到最后一间空牢房,蹲在地上,捡起半片小巧的蓝色草叶。 小草的颜色有些怪,却代表了生机,与黑崖周围格格不入。 唐佳人在牢房里转悠了一会儿,又走出牢房,左右四顾,寻到放下铁栏的机关,拉下。 轰隆一声响,铁栏放下,一切如常。 唐佳人皱眉,暗道:不对。这最后一间牢房里,一定有暗道。否则,那半片新鲜的蓝色草叶怎会出现在这明显无人被困的牢房里?谁有病,没事儿踩一捧蓝草,自己进去溜达两圈?定是秋月白来确定站苍穹是否还在这里。 唐佳人不肯作罢,又仔细观察半晌,终是露出一记堪称得意的笑容。 她重新拉起机关,让铁栏缩回到石头里,然后再次拉下机关,让一整排的铁栏落向地洞中。她则是在铁栏入洞前,一溜烟冲进牢房里。 铁栏落下,牢房变成与外隔绝的地方。一边有点儿脑袋的人,就不会将自己关入其中。可偏偏,唐佳人这么做了。她的想法很简单,秋月白与孟水蓝等人斗法,定是不走寻常路的。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眼瞧着地面在无声无息中悄然裂开一个入口,展露出向下的暗道,唐佳人一伸食指,戳在自己的脑门,小声道:“你怎么就那么聪明?!”嘿嘿一笑,走进暗道。 暗道下,蓝色的小草和淡蓝色的浆果,令唐佳人倍感新奇。她随手采摘了几颗浆果,送到鼻子前闻了闻,觉得味道尚可,便将其直接扔入口中,咀嚼了几下。 那散发着幽幽荧光的淡蓝色浆果,一咬即破。初入口中的味道有些怪,但却有股与众不同的清凉在里面,挺解渴。 唐佳人采摘了一大把,边走边吃。 毫无忌惮的吃,绝对是一种放肆的幸福啊。 第三百六十一章:打开剔骨牢 唐佳人吃得挺爽,却不知那浆果皮薄,就算没有咬破,也会有浆液渗透而出。她随手一抚落在鼻子上的发丝时,便将那淡蓝色的液体涂抹在了脸上。 一口锋利的小白牙,更是变成了淡蓝色,于黑暗中散发着阴森的光。她的双眼,因食用浆果的原因,变得好似兽瞳,在黑暗中散发着幽蓝色的光。乍一看,真是……吓人呐。 这种浆果,无人敢吃,所以没人知道它被食用后,会出现怎样的症状。唐佳人,绝对是嗜吃如命、勇于挑战的第一人呐。 幽兰浆果满墙都是,唐佳人边吃边走,十分尽兴。 她捧着幽兰浆果在囚牢的外围转悠一圈,晓得那一间间暗无天日的石室内囚禁着人。她虽不知道那里面都关押着谁,却明白自身的半斤八两,不会轻易招惹。 唐佳人刻意放轻脚步,如同一道游魂般,在这隐蔽的地牢里转悠一圈,竟无人察觉到她的存在。 最终,唐佳人来到囚牢的中心位置,看见了三座剔骨牢。 她走近剔骨牢,发现其中一座里关押着一个人。 那人看身型类似战苍穹,却因闭着眼睛,胡子遮面,不能最终确认。且,此时此刻,他的周身冒着白色的烟雾,看起来就像在蒸包子。 唐佳人围着剔骨牢转悠一圈,然后停在了战苍穹的面前,蹲下,借用战苍穹打坐的铁台掩藏自己,然后扔出小浆果,去打战苍穹。 一颗、二颗、三颗…… 战苍穹毫无反应。 唐佳人从头上拔下一根又长又尖的发簪,慢慢站起身,试着用发簪尖去扎战苍穹。 战苍穹突然睁开眼睛。四目相对,战苍穹的眸子猛地就是一缩,心口血气翻滚,嗓子眼里已然涌上铁锈的味道。 唐佳人那张脸,已经变成了会发光的怪脸。一双眼睛,冒着盈盈蓝光;一口牙齿,阴森可怕;一头长发披散,好似索命的女鬼。任谁看见这样一颗头停在自己面前,都不会淡定如常。 战苍穹没有向后躲,说明他胆子不小;没有一掌劈死唐佳人,说明他还有理智,知道自己正在突破瓶颈时受阻,导致血流逆行,险些走火入魔。这时动怒,无异于自毙。 秋月白说得没错,这黑崖下,确实是练武的极佳之地。他的武功已然突破第七从,渐入第八从。秋月白却弄来一个又老又丑的东西,想撕裂他的心防,放出心魔。他控制得当,怎会让他如愿? 然,眼前这个骇人的东西,又是什么鬼? 唐佳人见战苍穹突然睁开眼睛,也是吓了一跳。她的呼吸一窒,举着发簪,停止动作,半晌,挤出一个笑,小声询问道:“是活的?” 战苍穹没有言语,眼中却现出杀意。 唐佳人收起发簪,仔细打量战苍穹两眼后,问道:“饿不?” 战苍穹的手指动了动,发出嘎巴一声轻响。他被困此地,虽有人送饭,不至于饿死,却一直处于饥饿的状态。 唐佳人摇头道:“你这是坐得时间太长,骨关节都老化了。你已经被关在这里,又无事可做,要经常活动活动才好。哦,对了,我刚才看了,你周围都是刀锋,挺锋利的。但这并不影响你站起身溜达溜达啊。你若是怕触碰到刀锋,就像我这样扭一扭,也是好的。”说着,还亲自为战苍穹表演了一下,何为扭动。 她并拢双腿,夹着胳膊,就像一条虫,站在原地扭来扭去。那样子,就像一只毛毛虫。哦,不,是一只披头散发精神不好脸冒蓝光的变异毛毛虫。 战苍穹的胸口开始有起伏。刚被他努力安抚下的血气,又再次上涌。然,这一次,他并非想要杀了唐佳人,而是想要将她那头乱糟糟的长发剪短,让她变成毛茸茸的存在。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的目光,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个有关于自己的秘密。 战苍穹,亦然。 唐佳人道:“对,用力喘气儿,也是一种锻炼。” 战苍穹冲着唐佳人勾了勾唇角,露出一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唐佳人浑身一抖,道:“你笑成那样,是想吓唬我吗?实话告诉你,你被困住了,我是不怕你的!” 战苍穹不语。 唐佳人靠近了些,道:“你怎么不和我说话?是因为好久没洗漱,怕一张嘴熏昏我吗?”掏出手帕,捂住鼻子,“你说吧,我捂上鼻子了。” 战苍穹唇角的纹路加深,如同石头雕刻而成。 唐佳人自讨没趣,放下帕子,在周围转悠了一圈后,总结道:“战苍穹,你说,这年头当个恶人是不是也挺不容易的?正道人士追着你们喊打喊杀,就像要消灭老鼠。你知道不,上面那层黑崖,关押着的恶人,最起码还有个伴儿。你瞧你,将恶人做得太过出类拔萃,竟如此孤寂。这三座刀锋似的的牢笼里,竟只关了一个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么冷个地方,身上也不容易长虱子,多寂寞。罪大恶极,也是一种孤单。哎……”转身看向战苍穹,发现他已经睁开眼睛,看向自己。 唐佳人眯眼笑了笑,又回到战苍穹面前,问道:“你饿不?”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两只糖饼,静悄悄地躺在上面。虽看不真切,却能透过黑暗,闻到那诱人的味道。 唐佳人将糖饼向前送了送,战苍穹的手指动了动,再次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就在战苍穹抬起手时,唐佳人却将糖饼收了回去,道:“这里没有恭桶,你吃多了没地方排泄,岂不是很恶心?”皱眉,“秋月白这样不对,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么困着你,却不管你吃喝拉撒,让人怎么活?!”靠近一点,“问你个事儿,有人给你送饭送水吗?你想嘘嘘和拉粑粑时,怎么办?憋着吗?” 战苍穹突然出手,用内力吸过唐佳人,让她整个人都趴在了剔骨牢上。 唐佳人惊恐地喊道:“你要干什么?!想抢我糖饼吗?” “噗……”一声轻响过后,那股将唐佳人吸过去的力道竟然松开了。 唐佳人急忙向后退去,满眼防备地盯着战苍穹。半晌,问道:“你是不是放屁了?” 是吗? 是的。 战苍穹站起身,锁着他四肢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阵阵声响。那些铁链,两根手指粗细,从他打坐的地方穿过,让他可以在剔骨牢里活动。 战苍穹赤脚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唐佳人。双眼中的气势,如同战场上拼杀的千军万马,令人惊骇。他问:“你是谁?” 唐佳人想到,战苍穹见过自己扮演成六王爷时候的样子,却没见过自己瘦下来后的模样。他没能认出她,也很自然。 思及此,唐佳人反问:“我先问你的。你是不是放屁了?” 战苍穹面无表情地回道:“是。” 唐佳人捂着鼻子向后退了两步,这才十分坦然地回道:“我是给你送糖饼吃的糖饼小仙女。” 战苍穹突然发狂!强大的内力冲出体外,令衣袍猎猎作响。 唐佳人惊呼一声,用两只糖饼捂住眼睛,怒声骂道:“你个臭流氓!” 战苍穹垂眸看向自己的衣袍。 原来,他的衣袍已经不堪他强大的内力震荡,化为布条,碎裂开来。 战苍穹忙收敛内力,却只来得及保留下一些破烂的布条,遮挡住某个重点位置,没让自己完*露在外。 这还得说,幸好他的腰带不一般,没有断裂,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唐佳人从自己脸上移开一张糖饼,看向战苍穹,见他只是光了膀子,心下稍安,又移开另一张糖饼,将其扔向剔骨牢内,道:“给你吧,我不逗你了。你是吃了它们也好,用它们来遮胸也罢,都行。” 战苍穹多想保持自己一代恶人的形象,杀了唐佳人,夺走她的糖饼……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杀人只为夺走两张糖饼,又觉得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人,八成脑子有问题,与自己素来形象不符。 战苍穹黑着脸,接住糖饼,将其攥在手心。 唐佳人背靠着另一座剔骨牢,坐下,道:“吃吧,别客气。本来我想给你带些肉吃,又怕你吃馋了,不停惦记,总想着逃出去。” 战苍穹坐下,无声地吃着手中糖饼。他最讨厌甜食,而今却觉得,这味道出奇的好。一张饼下肚,战苍穹道:“再来一张。” 唐佳人正要张嘴咬饼,闻听此言,依依不舍地看着手中甜饼,感慨道:“我真是善良的小仙女。”一伸手,将糖饼扔进剔骨牢里。 战苍穹抓住饼,默默吃干净。 唐佳人站起身,道:“我走了。” 战苍穹问:“你来,便是为了给本宫送甜饼?” 唐佳人反问:“不然呢?你以为我是来放你出去的?” 战苍穹冷笑一声,道:“除了秋月白,没人能打开这剔骨牢,放本宫出去。” 唐佳人顺着战苍穹的视线看向那三朵黑莲,果断走过去,打量两眼后,掏出秋月白给她的私印,随手塞进一朵黑莲的花心处。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囚困战苍穹的剔骨牢,竟打开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怕鬼不? 若说上面一层的黑崖已是所有恶人永远逃不出的噩梦,那么剔骨牢身为整座黑崖的精华所在,自然如同十八层地狱般,是最痛苦的折磨、最绝望的深渊、最不可能冲破的囚牢…… 结果呢? 它被唐佳人随手一按,竟然打开了! 战苍穹站在剔骨牢内,望向唐佳人的目光,明显有些……呆滞。 是的,呆滞。 这一刻,他开始怀疑自己身陷何处?怀疑那一脸幽幽蓝光的女子是谁?怀疑这一切都是秋月白的另一个圈套?怀疑……自己是否灵魂出窍? 唐佳人从黑色的莲花中拔出秋月白给她的私印,剔骨牢再次闭合,将战苍穹囚禁于内。她唏嘘道:“吓死我了。本就是试试,没想到竟然真打开了那牢笼。”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是好样的,竟然没跑。若是我,早就撒腿跑路了。你若跑了,我还真没法和秋月白交代。”伸出大拇指,给战苍穹一个赞。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让战苍穹怀疑自己就是一个二货。尽管,秋月白以物为赌,让他自愿被锁在这剔骨牢内,他也从没像现在这般自动自发地侮辱起自己的人格。 战苍穹问:“你是谁?” 唐佳人回道:“我就是一个代表某些人来慰问你一下的小仙女。” 战苍穹突然扑倒弯刀上,用手攥着刀刃,眼神极其凶悍地盯着唐佳人看。 唐佳人双手护着私印,向后退了退,道:“你别瞪我,我胆子可小了。万一手一松,这枚钥匙掉到地上,铁定碎得你怀疑人生。” 战苍穹慢慢收回骇人的目光,问:“为何给本宫送糖饼?” 唐佳人站直身体,笑嘻嘻地道:“咋地,你还想吃椒盐的?”实则,她这个人素来能记得别人的好。曾经,她抓了战苍穹的蜜饯和小吃,如今给他带两张饼,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战苍穹问:“你从不会好好儿回答别人的问题?” 唐佳人道:“你可以试试一直问,看我答不答。” 武林辈有能人出,杀人不见血者,有;暗器致命者,有;魅香索命者,有;像唐佳人这种,能活生生将人气死的,也有……吧? 至少,眼前就是这么一号人物! 战苍穹道:“本宫记得你了。” 唐佳人摆了摆手,道:“不用客气,我就是随便溜达溜达看看你。” 战苍穹:“……” 唐佳人道:“我还有事,挺忙的,先走了。改天……改天就不一定能来看你了。”说着话,她向外踱步而去。 战苍穹的眸光微微闪动,终是道:“你若能饭本宫出去,本宫许你一个愿望。” 唐佳人停下脚步,看向战苍穹,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 战苍穹道:“两个?”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别说了,我是一个特别有原则的人,说不能放,便不能放。” 战苍穹的神色变得复杂,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记嘲讽的笑意,道:“秋月白给你什么好处,让你死心塌地?” 唐佳人努力想了想,终是回道:“他……色-诱-我。” 战苍穹明明站得很稳,却觉得心脏一抽,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差点儿撞刀锋上,将自己分成数半。即便他稳住了自己,却还是无法将自己护周全。他抚在刀锋上的双手,被割开两条伤口。血水从伤口处流出,沿着刀锋一路向下。 战苍穹垂眸看了看自己赤-裸的上身和双腿,禁不住拿自己和秋月白做了个比较。他发自内心的认为,论起色-诱二字,他应胜秋月白许多。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目光中多了一分审度之意。 唐佳人道:“别看了,我本人并不欣赏你这种样子的男人。”言罢,转身离去。 战苍穹自问,在江湖中,秋月白虽是清风朗月、气质高华般的存在,他战苍穹也是万人瞩目、濯濯生辉的存在。 怎就,被嫌弃得如此彻底? 这是攻心之计,还是果真如此? 他素来能看透人心,怎就看不明白那个鬼东西是何目的? 江湖中,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位人物? 失了衣物护体,战苍穹也觉得有些冷。他收敛心神,继续运功,试图闯过第八重。若他能将功力提升为第九重,这剔骨牢只会成为他脚下的一个玩物罢了。 战苍穹很想远离这个该死的地方,运起功来越发刚猛,竟令剔骨牢都微微震动。 唐佳人出了黑崖,并没有回秋风渡,而是直奔东风客。 公羊刁刁至今不曾出现,令她心中不安。她与公羊刁刁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感情却是不错。公羊刁刁虽然别扭,但却有颗赤诚之心。他要什么,他说得明白,不像别人,总和她打哑谜,让她去猜。尽管她聪明绝顶,却也难免有不耐烦的时候。相处之道,唯舒坦二字,最为重要。 唐佳人也怕别人认出她,惹出没必要的麻烦,干脆扯了裙子底衬,缠在头上,仅露出两只眼睛,避开行人,在夜色中匆忙而行。 有人见她行踪诡异,悄然跟了上去。 唐佳人十分警觉,东拐西拐中,突然回头看去。 那人被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唐佳人只知道那蓝色浆果将她的手染成了会发光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的一张脸和一双眼睛,都一同冒着蓝光。那样子,若不吓死几个,怕是不合情合理的。 唐佳人不知自己的样子是何等的吓人,只认为那人胆小。她加快脚步,迅速离开,直达东风客。 此时,天色已黑,东风客周围十分安静。 唐佳人担心秋月白会派人寻她,便从僻静处翻墙而入,悄然无声地潜入东风客,躲躲闪闪地来到正房附近。 透过窗户,她看见两个人影。 一人是公羊刁刁,另一人自然就是端木焱。 端木焱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公羊刁刁站在端木焱的身前,弯着腰,一手提着他的下巴。二人身体相依,样子十分暧昧。 肖劲出现在唐佳人的身侧,低声道:“唐小姐?” 唐佳人看向肖劲,直接“嘘”了一声。 肖劲被唐佳人那副样子吓了一跳,却也认得,这人确实就是唐佳人没错。打从肖劲认识唐佳人那天开始,便知这名女子所作所为都与众不同。他最不知她为何弄成这样,却知,她没有恶意,遂退到一边,静静观望着。 有时候他也会想,这样一个女子,到底会花落谁家?这样一个女子,生存于世,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世间女子,大多愚昧,被困于后院的方寸之地,为了得到夫君的宠爱,绞尽脑汁、机关算尽,那怕能得到夫君的宠爱,又能鲜活几时?然,如此聪慧不凡、心思剔透的女子,是否就能寻个好归宿? 房间里,端木焱说话的声音不大,所以听起来有几分温柔呢喃的味道。他道:“如何?” 公羊刁刁道:“没没……” 端木焱欣喜地道:“没事儿?” 公羊刁刁放开端木焱,回道:“没瞎。” 端木焱吼道:“刀呢?老子要宰了这个庸医!” 公羊刁刁向后退开一步,道:“别别……别喊,口水都喷到菜上,怎么吃?” 端木焱咬牙道:“毒死你才好!你个小结巴,就是一棵行走的毒药,扔哪里都能毒死一大片,无一生还。” 公羊刁刁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但凡剧毒都有解药。能被毒死的,都是庸才。” 端木焱诧异道:“咦?你怎么不磕巴了?” 公羊刁刁略一思忖,眸光乍现惊喜之色,突然一把推开窗,一眼看见……鬼! 按理说,公羊刁刁见惯了生死,既不怕死人,也不怕鬼。偏偏,这个眼珠都都冒蓝光的东西,实在太吓人了,直接踩踏了公羊刁刁的心理防线。 公羊刁刁的身体一直虚得要命,被这么一吓,两眼一翻,身体一抽,捂着心口,直接向后倒去。 端木焱抱住开始抽搐的公羊刁刁,急声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一抬头,看见唐佳人呲牙咧嘴地跳进窗口,吓得他双腿一抖,竟是失了力气,松开了公羊刁刁。 唐佳人一伸手,拽住了公羊刁刁的胸口,不语地道:“怎还抽上了?” 端木焱抬起手,指着唐佳人,抖呀抖的,终是吼道:“唐佳人!” 唐佳人横道:“知道你认识我,喊什么!”使劲儿摇晃公羊刁刁,“别抽啊,千万别抽啊。” 公羊刁刁被粗暴对待,眼瞧着就要撅过去。然,诡异的事发生了。但见他两眼一翻向上,又一翻向下,竟是慢慢放开僵硬在一起的身体,逐渐恢复了正常。 夜里,端木焱的眼睛好比兽瞳,可夜视。屋里虽点了蜡烛,影响了他的一部分视力,但也能够让他将所发生之事看得一清二楚,禁不住暗自称奇。 公羊刁刁回复状态后,第一句话说得便是:“我不怕鬼。” 唐佳人道:“你你你……你是怕我。” 公羊刁刁伸出手,在身上摸了摸,终是摸出一块小巧的铜镜,将其攥在手中,问道:“你怕鬼不?” 唐佳人回道:“自自自……自从认识你们这些江湖中人之后,我我我……我已经完全不怕鬼了。” 公羊刁刁将铜镜转个方向,让唐佳人看自己的脸。 第三百六十三章:三男寻猫戏 唐佳人必须承认,她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并没有后退尖叫。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皱眉道:“这这这……这东西能洗掉吗?这眼珠子,怎怎……怎还变色了?” 公羊刁刁回道:“洗洗试试。若是洗不掉,也不碍事。” 唐佳人问:“你有办法?” 公羊刁刁回道:“我不怕。” 因为是你,所以我不怕。因为我不怕,所以你可以一直这个样子。 唐佳人没有细思公羊刁刁此话中饱含的深情,烦躁地一揉脸,道:“就就……就这样吧。我我……我也不怕。”话虽如此,心却未必舒坦。 端木焱问:“你那脸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唐佳人回道:“吃了些蓝色浆果,就这样了。” 端木焱心中怒意升腾,冷着脸,道:“胡吃海喝,早晚毒死你!” 唐佳人借用公羊刁刁的话,回道:“我不怕。” 端木焱道:“老子怕!”为你担心,为你思量,为你担惊受怕。 唐佳人撇嘴,道:“也不强迫你吃,怕怕怕……怕啥?”看向公羊刁刁,“你跑这里来,也也也……也不说一声,黄莲都寻到秋风渡去了。” 公羊刁刁的唇角上扬,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一双颜色浅淡的眉眉,几乎要飞起来。他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开心地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从秋风渡跑出来的。”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置疑。 唐佳人知公羊刁刁喜欢自己,却无心回应他的感情,于是一摇头,道:“不是。我我我……我顺路过来而已。” 公羊刁刁的眉毛微皱,抓着唐佳人不放,道:“你骗人。” 唐佳人扬起下巴,道:“我我我……我骗你做什么?” 公羊刁刁道:“骗人者说话口吃。” 唐佳人回道:“我我我……我才不口吃。” 公羊刁刁笑而不语,唐佳人一跺脚,深感口吃的烦恼。 端木焱见不得这二人在自己面前拉拉扯扯,当即道:“庸医,你到底还能不能给老子把眼睛治好?!” 公羊刁刁看都不看端木焱,只是盯着唐佳人不放。 端木焱一把攥住公羊刁刁的手腕,道:“老子问你话呢!” 公羊刁刁回道:“你这不是能看见吗?” 端木焱回道:“夜里能看见,白天却是看不见。屋里点了蜡烛,也看得不清楚。” 公羊刁刁继续盯着唐佳人,口中回着端木焱的话,道:“这样不也挺好,不用买蜡烛了。” 端木焱一用力,将公羊刁刁的手从唐佳人的手腕上扯下来,咬牙道:“老子不缺买蜡烛的银子!” 公羊刁刁被弄痛,皱眉,不悦,使劲儿往回缩手:“放开!放开!” 唐佳人道:“我觉得,我现在也能夜视。”说着,一口气吹灭了蜡烛,原本暖黄色的房间变成了一片黑暗。 端木焱攥着公羊刁刁的手不放,看向唐佳人,一双眼睛璀璨若星,询问道:“可能夜视?” 唐佳人回道:“不能。” 端木焱问:“想吃些什么?。” 唐佳人那张怪脸瞬间展露出璀璨的笑颜,小嘴特甜的来了一句:“你你你……你做什么,我我我……我都爱吃。只是你要小心些,别别……别让油溅到身上。” 端木焱那颗郁结的心瞬间变得美丽。他笑道:“你等着,老子这就给你露一手。”松开公羊刁刁,就要挽袖子做饭。 公羊刁刁心里不是滋味,觉得唐佳人过于关于端木焱,当即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道:“急什么?我给你看看眼睛。”若将端木焱的眼睛医治好,佳人也就不用关心油点子落哪儿了。 端木焱挥开公羊刁刁,道:“不用!” 公羊刁刁双手并用,再次攥住端木焱的手腕,正色道:“你不能当睁眼瞎。” 端木焱得意地一笑,道:“省蜡烛,省银子,何乐不为?” 公羊刁刁道:“你既然请我看病,就必须听医嘱。半途而废,岂不是要拆我岐黄阁招牌?你敢如此,我和你没完!” 端木焱想要甩开公羊刁刁,公羊刁刁却四肢并用想要按倒端木焱。端木焱一用力,直接将公羊刁刁甩了出去,跌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呜……” 虽然,唐佳人想让端木焱去给自己做可口的饭菜,但见他出手太重,伤了刁刁,心中不悦,直接一巴掌拍在了端木焱的后脑勺上,道:“你就让他先看看呗。” 端木焱慢慢转头看向唐佳人,突然伸出手,摸向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一把攥住端木焱的手,问:“干什么?” 端木焱的表情慢慢变得有丝不确定,半晌才道:“蜡烛,是吹灭了吧?” 唐佳人应道:“对。我吹灭的。你怎么了?” 端木焱眨了眨眼睛,回道:“我……好像看不见了。” 唐佳人愣了愣,道:“啥叫好像看看……看不见了?” 公羊刁刁从地上爬起身,摸到火折子,点燃蜡烛,问:“这回呢?” 端木焱看向那团蜡烛,愣了愣,道:“看得比较清楚。老子这是……恢复了?” 唐佳人扯着端木焱来到窗前,指着肖劲问:“能能能……能看清楚他的脸吗?” 端木焱摇头。 唐佳人又指了指月亮:“这回呢?” 端木焱点头。 唐佳人长舒一口气,道:“恭喜你,眼眼眼……眼睛正常了。” 端木焱垂眸看向唐佳人,饱含疑惑地道:“可我看你的脸,怎变得越发怪异了?” 唐佳人笑道:“习惯就好。” 端木焱的眸光变得温柔,道:“是啊,习惯就好。” 公羊刁刁有些急切,对端木焱道:“你来,我给你看看。” 端木焱哈哈一笑,道:“本王无药自愈,就用不着你这个眼高手低的假郎中了。” 公羊刁刁冷着脸,道:“你别讽刺人,没准儿一会儿又成半瞎了。待你去摆摊算命,也没人信你。” 端木焱得意地道:“本王日理万机,没空去给人算命。哎……这眼睛一恢复正常,人都觉得神清气爽。今晚,必须摆宴犒劳一下佳人。” 唐佳人点头,吞咽口水,用眼神表达自己认可端木焱的话。 公羊刁刁一脸纠结之色,看向唐佳人,道:“你那一掌是怎么拍的?我给他查看过眼睛,并未有异常。” 唐佳人回道:“就是这么随手一拍。”说这话,一个巴掌又拍了过去。 曾经,端木焱被唐佳人一巴掌拍好过,又被她一巴掌拍坏过,而今,他可不想继续当个睁眼瞎,所以一直防备着唐佳人的突然之举。 当唐佳人举起巴掌,他立刻一弯腰,低头躲开,回头看向唐佳人,道:“别拍,千万别拍。” 唐佳人道:“拍拍,没准儿……” 公羊刁刁抬起手,照着端木焱的后脑勺便是一下。 端木焱一声闷哼,缓缓眨了眨双眼,问道:“没准儿什么?” 唐佳人越过端木焱看向公羊刁刁,道:“没准儿……就就……就坏了。” 端木焱十分淡定地道:“你说得对。”言罢,慢慢转头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收回手,挤笑,道:“唯有尝遍百草,方知药效。唯有知晓病理,方解人间疾苦。作为病患,你得配合……嗷……” 端木焱一拳头打出,公羊刁刁直接向地上倒去。 唐佳人一伸手,抱住了公羊刁刁。 这时,寒笑来禀,道:“王爷,秋城主来访。” 闻听此言,唐佳人将公羊刁刁往端木焱的怀中一推,小声道:“你们没看见我。”弯腰,一把掀开桌布,直接钻进了桌子底下。 端木焱回神,一把推开公羊刁刁,道:“告诉秋月白,本王喝多睡下了。”一伸手,将公羊刁刁塞到了椅子上。 寒笑应道:“诺。” 公羊刁刁直接蹲下,捂着鼻子,也钻进了桌子下。 唐佳人小声道:“出去!” 公羊刁刁摇头,小声道:“他打我。” 唐佳人道:“打回去!” 公羊刁刁道:“手疼。” 唐佳人真是恨不得亲自动手帮公羊刁刁打回去,然后……再暴打公羊刁刁一顿! 秋月白的声音传来,道:“看来,六王爷的酒量颇为不错。” 伴随着这句话,秋月白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 藏在桌子下的二人,立刻闭嘴不语。 透过敞开的窗口,端木焱看向秋月白,道:“老子没请你,你来干什么?” 秋月白回道:“秋某没有请六王爷,六王爷在秋城玩得可尽兴?” 端木焱道:“你说你,平时冷冰冰的,怎说起话来这么怼人?” 秋月白走到窗前,道:“许是物以类聚。” 端木焱哈哈一笑,道:“秋城主此话的意思,是说咱们是一类人喽?” 秋月白抱拳,道:“不敢。”视线在屋里一扫而过,“王爷好雅兴。如此夜色,正当小酌几杯。” 端木焱直接道:“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本王这里看什么热闹?” 秋月白道:“秋某养了一只猫,习惯到处乱钻,唯恐惊扰了王爷,特来看看。” 端木焱笑道:“没事儿,本王也喜欢猫。若猫来了,本王一准儿好好儿善待她。” 秋月白道:“王爷,小心。”言罢,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高冷的背影。 第三百六十四章:采花大盗 秋月白就那么走了? 怎令人觉得不对劲呢? 端木焱关好窗,走向桌子,道:“出来吧,人走了。”弯腰,掀开桌布。 桌子下,公羊刁刁抬起挂着两行鼻血的脸,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唐佳人,迎向端木焱的目光。 端木焱伸手欲抱出唐佳人,口中问道:“怎还昏了?” 公羊刁刁抱着唐佳人不松手,回道:“许是被秋月白吓的。”用脚去踹端木焱,“起开。” 端木焱踢开公羊刁刁的脚,道:“你再敢对本王动手动脚,便砍了你的四肢,让你再也动不得手脚!”微微用力,扯出唐佳人。 公羊刁刁抱着唐佳人不松手,竟也被一同扯了出来。 端木焱道:“去洗洗。” 公羊刁刁道:“去做饭。” 二人各扯着唐佳人的一只胳膊,互瞪一眼,互不相让。 唐佳人缓缓睁开眼睛,道:“这是要,分分分……分尸吗?” 二人同时放手。 唐佳人双腿用力,站定,探头四下一瞧,道:“他走了?” 端木焱道:“对,走了。老子还纳闷呢,他这走得也实在是太随意了。” 公羊刁刁掏出帕子,擦了擦鼻血,道:“不走,难道要在这儿吃饭吗?” 唐佳人扫了桌子一眼,道:“他他他……他一看这桌子上的食物,就就……就知道,我不在这儿。” 公羊刁刁道:“也对。你若在这吃饭,这一桌子的菜码也实在太少了。” 端木焱问:“你为何躲着他?可是知道了消息,不想回去了?” 唐佳人问:“知道什么消息?” 端木焱没吭声,目光有些闪躲。 唐佳人追问道:“说话啊,什么消息?” 端木焱回道:“最近江湖中,有关那人的消息不少,你若想打听……” 唐佳人直接向外走去,摆了摆手,道:“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端木焱问:“不留下吃饭?” 唐佳人直接出了门,连头都没回。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也有事儿,先……”说着话,就要开溜。 端木焱一把攥住公羊刁刁的后脖领子,道:“本王的眼疾不好,你就别想走!” 公羊刁刁怒道:“你你你……你这是要留我一辈子啊?!” 端木焱冷笑道:“看来,你是打算一辈子不医治好本王喽。” 公羊刁刁猛地抬起手。 端木焱一把攥住公羊刁刁的手,冷冷地道:“还敢动手拍本王的头?” 公羊刁刁道:“良药苦口,痛痛痛……痛有易于治疗疾病。” 端木焱加重力道。 公羊刁刁喊道:“痛痛痛……” 端木焱凉飕飕地笑道:“痛,有易于恢复。公羊刁刁,本王来帮你治疗口吃。” 公羊刁刁额头上的汗水涌出,急道:”痛大劲儿,死!” 端木焱推开公羊刁刁,推开窗,看向窗外,幽幽道:“明天呐……呜……”慢慢转头,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放下手,一边向后退去,一边问:“这回,能看清不?” 端木焱挽起袖子,咬牙道:“来,本王今晚一定会清楚明白地让你感同身受,何谓痛能治病!”言罢,直接扑向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将声音喊劈叉了:“啊!啊!啊!” 唐佳人在东风客里洗了一把脸,弄干净脸上的浆果果汁,这才翻墙出了院子,向着东风客奔去。奔跑中,她听见公羊刁刁的惨叫声,忍不住回头眺望一眼,忽觉有什么东西刺向她的后脖子,唐佳人一扭身,躲开那枚冷针,看向对面的街角。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男子穿着一套艳粉色的衣袍,嘴唇上涂抹着粉色的胭脂,长相说得过去,就是眼神明显不是正经人。此人,正是江湖中极具负名的采花大盗花独秀。 四目相对,花独秀明显愣了一下。毕竟,唐佳人那双眼睛还散发着蓝光呢。只不过,这种不伤皮毛的惊讶,并不能阻止他即将要做的事。 花独秀打开扇子,笑道:“小生久慕小姐艳名,趁着夜色寥寥,特来相会。求小姐怜惜,与小生共赴巫山云雨。”说着话,走向唐佳人。他的动作不见多迅猛,但却十分之快,眨眼间,便到了佳人面前。 唐佳人闻到一股子香味,不难闻,反而甜得发腻。 花独秀见唐佳人嗅了嗅鼻子,便知她着了道,心中一喜一鄙夷。喜得是,今晚他能得手;鄙夷的是,江湖中传言不休女侠艳绝天下,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容易弄上手。越是容易得到的美人,对于采花大盗而言,越是不刺激。不过,一想到眼前人是闻人无声和秋月白的心上人,他就禁不住兴奋起来。 花独秀合上扇子,去挑唐佳人的下巴,道:“如此,你便跟小生来吧。”说完话,转身便走。 以他以往的经验,唐佳人必然会跟随在他身后。果不其然,唐佳人抬脚跟来。花独秀刚露出一记自信满满的笑,就觉得袖子一紧,竟是被唐佳人抓住了。 花独秀心中一惊,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问道:“刚才那香味,是什么?” 花独秀没想到,唐佳人竟还保留着清新,略一沉吟,再次打开扇子,在摇动间释放出那种甜腻的香味,道:“姑娘说得可是这味道?” 唐佳人嗅了嗅,露出一副垂涎的模样,道:“对,就是这味儿。真好闻。” 花独秀眉眼风流地笑道:“姑娘喜欢,可多闻闻。” 唐佳人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 花独秀知道,这次药效发挥了。他低声道:“姑娘请随小生来。” 唐佳人突然张嘴,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问道:“去哪儿?” 花独秀傻了。半晌,他问:“姑娘可觉得头晕?” 唐佳人点头:“有点儿。” 花独秀笑道:“无碍无碍,一会儿啊,姑娘就知道此中快活了。” 唐佳人问:“头晕也快活?你别逗了。问你话呢,咱要去哪儿?你为何要用暗器伤我?” 花独秀心中一凛,知道今天是碰见硬茬了,当即一甩扇子,释放出大量*,直糊向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不但不躲,反而张开嘴巴,一口含住那些*。 花独秀愣住了。 唐佳人咀嚼两口,咽下,问:“还有没?” 花独秀摇头。 唐佳人挽起袖子。 花独秀问:“姑娘,这是何意?” 唐佳人笑道:“打你!”言罢,扑上去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花独秀自认轻功了得,却还是被唐佳人追得上气不结下气,着着实实挨了不少拳脚。 他心中发狠,掏出一把毒针,掷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把抓过那些毒针,刺向花独秀的屁股! 花独秀被扎,尖叫一声,直接蹦起三米高。 唐佳人将针举过头顶,等着他落下。 如此歹毒,如此手段,令花独秀冷汗直流。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他只能硬着头皮,用脚去踩那些毒针。结果,又是一声惨叫,一蹦三米高。 唐佳人感慨道:“蹦得真高。” 花独秀几欲吐血。落地后,忙掏出解药,塞进嘴里,咽下。 这时,一路过男子听见动静,提剑冲来,喝问道:“出了何事?” 花独秀倒地不起,指着唐佳人道:“她是妖精,要吃人!” 唐佳人撇嘴,道:“吃也不吃你啊,臭烘烘的。” 男子道:“若在下所言不错,阁下一身粉衣,满身魅香,定是淫贼花独秀!” 花独秀脸色一变,道:“不敢当。” 男子冷哼一声,道:“今晚,便要替天行道!”言罢,提剑便刺。 花独秀打开扇子,甩出一股*。 唐佳人一伸手,扯开持剑男子,张嘴吞入*,含糊地道:“这东西甜滋滋的,还挺好吃……” 持剑男子突然出手,点了佳人穴道。 唐佳人转动眼睛看向持剑男子。 持剑男子淫笑道:“不休女侠,艳绝天下。今晚,在下也要尝尝这艳绝天下的滋味才好。” 花独秀从地上爬起身,一瘸一拐地来到唐佳人的面前,恨恨地一笑,道:“你以为,我花独秀只是一人独行?今晚,让你知道知道我们兄弟的厉害!”对持剑男子道,“大哥,你小妞不简单,竟不惧咱们的迷香。” 持剑男子名为永春君,他狞笑道:“如此,便叫她好生儿享受一下我们兄弟的手段!” 唐佳人心中火起,奈何身体却动弹不得。她不畏毒药,却也怕被人点穴。如今,人为刀俎,她只恨自己还是太嫩,没想到这是一个连环计。 唐佳人那双眼睛,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幽蓝光,着实吓人。 永春君道:“眸子倒是漂亮,却让人慎得慌。”说吧,一扬手,竟是将一些细小的东西扬进了唐佳人的眼中。 唐佳人快速闭眼,却还是没逃过被迷眼的命运。 永春君淫笑道:“独秀老弟,走,咱哥俩且风流快活去吧。”一伸手,抱起唐佳人。 花独秀道:“此事,还需低调,万万不可像以往那般,让人知道。乐呵完,就将她直接弄死最是稳妥。那秋月白和闻人无声,可不是吃素的。” 第三百六十五章:残虐谁是谁 永春君对花独秀的话不屑一顾,冷笑道:“怕什么?那闻人无声敢对整个武林下战帖,就是不要命了。明日之后,他便是一堆白骨,有何可惧?”颠了颠手中的唐佳人,“至于秋月白,你当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婆娘?还不是因为这个婆娘可能继承长眉门,所以才温柔小意?独秀兄啊,你当谁都和你我一般,不介意怀中女子是不是别人穿过的破鞋?哈哈哈哈……哈哈哈……” 花独秀思忖道:“也是这个道理。江湖中都说,秋月白最是清高,想必不会真心待她。若是真心,为何让整个武林三缄其口,不许提闻人无声下战帖之事?依小弟拙见,这就是一石二鸟之计。先杀闻人无声,为他姨母报仇,再逼得这臭娘们心灰意冷,好将长眉门交给他主持。只是,小弟想不明白的是,长眉门虽是有虚名,但已经不如秋风渡的武林地位。秋月白何必如此?” 永春君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传言,长眉门可守着一批宝藏,得之,得天下。” 花独秀惊讶道:“照你这么说,咱掠的这个臭娘们,还是个金婆娘呢?!” 永春君道:“若是,那金子也不是你我可惦记的,不如……嘿嘿……不如快活一番,才是正理。” 花独秀一叠声地应道:“那是那是。咱兄弟,素来不图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唯愿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今晚掠的这个,虽非绝色,却绝对是个大美人儿,想想就心痒难耐啊。前边便是闻人无声约战整个武林的地方,今晚定然无人走动,咱们兄弟干脆天当被、地当床,及时行乐一番。待明日闻人无声死掉,咱兄弟也算做了好事,让他们这对儿狗男主同死一处。哈哈哈……哈哈哈哈……” 永春君兴奋地应道:“如此才够刺激。” 唐佳人将一切听在耳朵里,却已然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感想。 二人加快步伐,终是到了荒无人烟处。 花独秀道:“哥哥,咱到了!” 永春君将唐佳人扔到地上,掏出银针,快速刺入唐佳人的几大穴道,道:“这娘们认贼作父,与那闻人无声行苟且之事,想必最懂风流快活。可惜,咱兄弟二人不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不能让她食髓知味。这几针下去,管保她从贞洁女子变成春闺荡-妇!这女子,也唯有鲜活才得趣儿。” 花独秀嘿嘿笑着,咬牙道:“待会儿,定要狠狠弄她!这个臭*,可扎死我了。” 永春君狠毒地一笑,道:“兄弟可知,如何能让女子失了矜持,放-浪-大叫?” 花独秀道:“愿闻其详。” 永春扬起手中银针,直接刺入佳人耳洞内。 唐佳人痛得狠了,张嘴嘶吼,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花独秀拔出银针,又刺穿了佳人的另一只耳朵。 佳人的世界,彻底陷入到寂静无声的恐惧中。她就像一片干枯的树叶,落在大海之上,不停地下沉……下沉…… 胸腔挤压的怒火和无法吼出的悲鸣,令她绷紧了身体。 永春君得意地道:“双耳失聪,自然不知自己声音是大是小。” 花独秀感慨道:“还是哥哥手段了得啊。” 永春君再次动起银针,封了佳人的喉咙。 花独秀闻:“为何封她咽喉?” 永春君道:“本应听她嘶吼,才最是销魂蚀骨。只可惜,此事不能让别人听了去,唯恐对你我二人不利。如今,让她眼不能看,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全身僵硬陷入紧张中,也最是销魂不过。若咱兄弟玩够,就将此女吊死在这里,想必……整个武林都会震惊不已。那闻人无声见了,定会发狂,将这些自诩正义的狗东西屠杀殆尽,才最是解恨!” 花独秀赞道:“哥哥真是好算计。弟弟常与哥哥一同行乐,怎不知这其中微妙?” 永春君道:“哥哥这也是听人言说,想着要试一试才知真假。” 花独秀道:“竟还有比咱兄弟还懂行的高人?” 永春君一笑,不语。 花独秀道:“只是如此一来,当真要弄死她了。” 永春君道:“怎么,你还舍不得?” 花独秀道:“总是有些不舍的。” 永春君哈哈大笑,十分猖狂,长剑一挑,直接划开了唐佳人的衣裙。 微风拂过,掀起裂开的衣袍,二人瞪大眼睛,想要看个真切,却被一声犬吠惊扰,忙回头望去。 但见,一头通体黑亮的恶犬直扑而来,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无比凶悍的模样,咬住好花独秀的小腿,用力一扯! 花独秀被扯了一个跄踉,忙稳住身体。 永春君见恶犬伤人,拔出长剑,径直刺去。 一道真气破空而来,直接砍掉永春君的胳膊,令他失声惨叫。 恶犬则是从花独秀的身上扯下两块血肉,吞噬着咽下。秋风渡的伙食不错,却不如恶人血肉有滋味。这叫什么?恶人自有恶犬磨! 永春君和花独秀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唐佳人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但眼皮一动,就痛得眼泪直流。她不想在恶人面前哭得那么难看,所以一直忍着没动。 她的耳朵坏了,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以为自己会遭受的残忍对待却没了下文。心中既不安,又怀揣了一点儿希望。 恶犬不停撕咬,直到将花独秀撕扯得面目全非,蹬腿而亡,这才放开他的脖子,舔了舔嘴巴上的血,看向永春君。 不远处,一个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慢慢来到永春君的面前,用毫无感情的眼神,淡淡地扫了永春君一眼,竖起中指,让他禁声。 永春君虽没见过闻人无声,但有关他的传说却是铺天盖地的传入他的耳中,因此,当真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只需一眼,便能认出。 永春君吓得失禁了,哆嗦道:“闻闻……闻人无声?” 恶犬本欲继续扑杀永春君,但闻人无声那强大的气场,却令它不敢靠近。它绕开闻人无声,来到唐佳人的身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满是血腥的长舌头,以及皮毛蹭脸的感觉,令唐佳人联想到了野狗!对,野狗,那种啃噬人的恶狗。然,野狗并没有袭击她,反而用鼻子轻轻拱了拱她的脸,又用爪子踩了踩她的肩膀。唐佳人虽看不见,却隐约猜到,是那恶犬来救自己了。她将它收养在秋风渡,闲暇无事会领着它转有一圈。如今,她有难,它来帮衬一把,正是投桃报李的最佳时刻。 唐佳人心中一喜,从惊恐中爬了上岸,转而却又眉头紧锁。 如今,恶犬在,秋月白是否也在?他在,那些随从是否也在?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息,心中开始生长出荆棘,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迅速蔓延至她的全身。 闻人无声随意一瞥,视线在唐佳人的身上一扫而过,突然便是一僵! 永春君欲张口求饶,唇刚动一下,便被闻人无声割了喉咙!血,喷涌而出! 闻人无声的双腿好似灌了铅。他一步步走到唐佳人面前,垂眸看着她。 这是他呵护在手心里的宝,因担心自己成嗜杀之魔,才将其推给秋月白,让他护她周全。而今,秋月白便是这么护着她的?! 若他不来这里转转,若他没有看见那只恶犬扑杀人,若他不知那恶犬是她收养,若他不曾出手……她,岂不是要被那两个畜生糟蹋?! 闻人无声觉得,他胸口的恨意好似要炸裂开来,生生将秋月白撕碎,生生将自己活埋! 唐佳人的耳朵听不见了,却也觉察出,自己身边站着一个人。 这种感觉非但没能让她心安,反而让她在羞愧中产生一种暴虐感。她想撕碎那个亲眼见证她如此狼狈的男人!只因,这个人是秋月白。 秋月白,你可知,你看见得是什么?! 秋月白,你可知,你隐瞒得又是什么?! 休休可以不要她,却不能死在她前面。秋月白隐瞒实情,便是要活活儿杀了她! 唐佳人尝试着睁开双眼,让秋月白看见自己眼中的厌恶;她想张开嘴巴,质问他为何瞒着她?!若是误会,她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若是真相,她便让他为她准备一副棺材。待休休死,她陪葬。 然,眼无法睁开,只能流淌出毫无用处的眼泪;嘴巴无法言语,只剩下吞咽而下的悲鸣。耳朵无法听见外界的动静,只能听见自己碎裂的声音。唐佳人觉得,自己一定是要死了,所以心才会那么痛。 唐佳人陷入到一种“自以为”当中,越陷越深。 实则,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她心中那棵根扎千里的大树,无人可撼动。 唐不休看见唐佳人的眼泪,心中痛得无法形容。胸口那团黑线一样的东西,再次活了过来,扭动着,舒展着,攀爬上他肩胛骨,来到他的脖子上,似要绽出一朵充满罪恶的黑花。 他的眸子轻颤,终是伸出手,抱起唐佳人。 唐佳人胸前的衣裳裂开,露出她洁白的胴-体。处子特有的馨香,悄然钻入唐不休的肌肤里,与他心中的渴望缠绵。 第三百六十六章 **** 每个人心中都隐-欲,那是藏在灵魂深处的渴望。从不轻易示人,却犹如地狱中的彼岸花,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变得越发妖媚冶艳、勇猛凶狠、销魂蚀骨、不死不休…… 唐不休为何自称不休老祖,多年悟道? 但凡懂得男女情爱之人,定能窥探这其中的奥妙。 所谓合欢,自然是要合而欢,一个人只能眼巴巴地守着自己的渴望,却要时刻提醒自己不可触碰、不能亵渎、不要奢望。红尘滚滚,若不悟道,怕是早就疯魔了。 见到佳人那瓷白的肌肤,闻着她身体散发出的特别幽香,唐不休的呼吸微顿,紧接着便乱了三分。哦不,是六分。 若能自持,何苦如此? 唐佳人抱着唐佳人,如同捧着一朵颤巍巍的初生莲花。他的手、胸口、呼吸,都变得滚烫。他不敢冲着佳人喘息,怕自己灼伤了她的娇嫩。 躺在地上的永春君并没有死,他一边在心里鄙视闻人无声不过如此,下手竟没个准头,一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他听出端倪。只因,被人随意掌控生死的感觉,实在太恐怖了。若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他绝对不会远离闻人无声出现的地方。 唐不休抱着佳人离开前,竟侧过脸,对永春君勾唇一笑。 那笑容,充满了邪恶,令人不寒而栗。 恶犬悄然无声地站起身,来到永春君的身前,探头看着他的那张脸。腥臭的气息喷到他的脸上,残存着花独秀的血肉味道。 一滴粘液,从恶犬的口中滑落,滴在了永春君的鼻子上。 永春君不得不张开眼睛,看向恶犬。 恶犬不会像人类那般,讲一些大道理和空话,然后给敌人一个可以翻身的机会。它直接扑上去,开始撕咬。 永春君的痛苦嘶吼声如同鬼泣,在夜色里额外慎人。 然,这却是唐不休耳中的仙乐。唯有不见仇敌,世间才得快活。如此声音,怎就不是仙乐?他只有些遗憾,不能亲手惩治恶人。唐门乃制毒名家,有些手段,只是不拿到台面上宣言罢了。 唐不休抱着佳人渐行渐远,永春君终是变成了一块块血肉。如他预计得那般,为这片荒凉处填了新肥。只不过,死得不是唐佳人,而是他们这对儿异姓兄弟。至于那“指点”了永春君的高人,则成了一个谜。 唐不休来到避风处,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唐佳人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 裙摆分开,在她的身上分开,露出唐佳人的一条美腿,笔直、白皙、诱人。 唐不休脑中那根堪称理智的弦,断了。 那颗渴望已久的心,在胸腔中炸裂。所有的考量、所有的权衡、所有的认为,都在这一个瞬间,崩塌。 这是他守候了十六年的女子,是他用生命爱着的人。 他与她情谊互通,却因所谓的身不由己要错过彼此?! 除非他死,否则……绝不放手。 谁都不能从他手中抢走佳人!谁都不能代替他疼爱她!谁都不能占据她心中属于他的位置! 她是他的,正如……他只属于她。 唐不休覆上唐佳人的身体,用火热的唇吻向佳人的唇,低声道:“蘑菇,我们在一起。” 唐佳人不能动,但感觉却变得极其敏锐。然这种唇齿相依的亲昵,却没让她感觉到美好,反而引发了心里的恨意。 她恨秋月白,不给她解开穴道,便如此轻薄她!她恨秋月白,不让她知道真相,好比活埋她!她恨所有人,都对她打马虎眼,不说实话。 这世间,她活得坦荡荡,除了休休,从不亏欠任何人。所以,谁都不可以欺负她。也唯有休休,纵使欺辱她,她也盼着他好好儿活着。纵使不能相见,也愿君百岁无忧。 若天亮后,就是休休的死期,她也绝不独活于世! 唐佳人陷入到自己的悲愤中,身体僵得越发厉害。 唐不休年纪不小,却是实打实的童男子,如今第一次亲近自己心爱的女子,难免手忙脚乱,只凭借本能行事。 他不知佳人被人无情残虐,只以为她心中委屈,不想和自己说话。他心疼着她的泪水,将那属于她的滋味吮吻进腹中。他放纵出体内的野兽,撕裂所谓的隐忍,用最温柔的抚摸,最动情的痴缠,抱紧他的蘑菇,让彼此合二为一。 那一个瞬间,让唐不休为止疯狂。那怕死在唐佳人的身上,亦是甘愿。他敏感地觉察出有些不对,却因经验不足,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想,许是自己太激动了吧。 殊不知,有种女人,天生媚骨,却是看不见的,而需……尝。 春风荡漾,最是销魂。 唐不休食髓知味,越发狂野。 身体变得怪异而敏感,从未有过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她以为,她会死。 对,会死。 她就像一条被抛到岸上的鱼,无力挣扎,只能张开嘴喘息着。她听不见海的声音,看不见海的样子,却渴望大海的用力冲刷。 皮肤变得滚烫,心跳如同鼓击,明明想要冷漠的拒绝,却偏偏迎了上去。 痛与欢愉不停纠缠,演变出从未有过的酥麻,令她化成了水,以至于穴道何时被人解开都不知。 因此,唐佳人坚信——鱼死了,一定会化成水,流回到海的心里。 待云雨稍歇,唐佳人模模糊糊地察觉出,自己的手指头,貌似没有用武之地了。她隐约觉察出,那本《残菊手》不对劲儿。若不是三位长老一脸郑重之色,让她参照此法方能得子,她一定会将那本书当成是一种点穴秘籍。 唐佳人的脑子昏昏沉沉的,但一个想法却变得越发清晰起来——被骗了。 被谁骗了? 被唐不休骗了! 大长老送书给她,却被唐不休提前一步“借阅”两眼。这两眼,定坏了她的好事儿! 一想到唐不休深知得子的办法,她的那颗心呐,瞬间拧巴出了一股股酸臭味儿! 果然,经验教人真理。 唐佳人愤然而起,准备去寻唐不休好生“理论”一番,却被唐不休再次拥入怀中,好生疼爱了一番。 唐佳人的想法有些……与众不同。 若是一般女子,先不说羞怯与否,挣扎却是必须的。毕竟,她还误以为此刻亲近她的是秋月白咧。 然,唐佳人想得却是,他秋月白凭什么欺负我?!不行,必须狠狠欺负回去!再者,她心中十分好奇,不知是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让她恍惚间确确实实被唐不休用了调包计欺骗许久。 若唐不休知道唐佳人心中所想,尤其是那“太快”二字,定会爆体而亡。毕竟,无论是唐门门主还是不休老祖,或是闻人无声,除了杀人“太快”,誓与这两个字不沾边! 这是一场较量。 二人扭来扭去,累得气喘吁吁,却也别有情趣。 终于,在唐不休如愿后,唐佳人也如愿了。 唐不休最柔软的菊花被唐佳人攻陷,痛得他闷哼一声,严重受伤。 唐佳人想睁开眼睛看看,可眼皮一动,眼泪就哗啦啦地往外流。 唐不休见此,终是意识到佳人的眼睛出了问题,他伸出手,轻轻扒开唐佳人的眼皮,询问道:“眼睛中可是有异物?” 唐佳人听不见他说话,却能隐约看见一个十分模糊的男子,裸着身子,跪在她的面前。她有心一脚踹开秋月白,最好还能踩着他的胸口质问他为何隐瞒她?!可惜的是,她现在既听不见他说什么,也无法将质问的话问出口。 唐不休没有等到答案,只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于是用舌头轻轻舔了舔佳人的眼皮,勾出来一些细小的沙粒。他道:“我去取水给你冲洗。” 唐佳人觉得,面前人在和自己说话。她猜,他一定是问她眼睛还痛不痛,于是点了点头。 唐不休为唐佳人穿上外衣,收拢好裙子,给她披上自己的外袍,然后这才提上自己的亵裤,将沾染了处-子-血的亵衣缠好,系在腰间。他迈开大长腿,准备去寻成水之物,没走出两步,想到什么,停下来,一弯腰抱起佳人,顺着声音飞奔到溪流旁。 不得不说,唐不休此举还算没有色令智昏。他深知自己有“一去不复返”的毛病,自然不能扔下佳人去寻水源。 此时的河水已经冰凉,并不适合沐浴。 唐不休怕唐佳人沾染了湿气闹出毛病,便将她轻轻放到岩石上,柔声道:“我去摘些叶子,盛水给你洗眼睛。你坐着不要动,我立刻回来。”言罢,依依不舍地看了佳人一眼,快速消失不见。 唐佳人听不到声音,却觉得此处潮气很大,想必离水源不远。她摸索着前行,渴望快一点重见光明。 她站起身,向着湿气重的方向摸索而去。心里想着,这一出出一幕幕所发生的事儿,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以今日的亲身实践来看,她与秋月白曾有过的亲密之举,不过是她的误会罢了。秋月白明知她不懂,却也和唐不休一样蒙骗着她。若她没和秋月白发生过什么,那她肚子里的宝宝又是谁的? 公羊刁刁一会儿说她是处子,一会儿又说她怀有身孕,怕是要绕晕她吧? 不行,她得寻个正经大夫看看。 唐佳人用手摸了摸肚子,怀疑,这会儿她的肚子里,怕是真的有了宝宝。 唐佳人在心里恨恨地想:若她真的怀了秋月白的孩子,生出来,一天打八遍!转而又想:孩子多无辜,还是打孩儿他爹吧! 唐佳人一会儿想着秋月白、一会儿想着唐不休,心中的小情绪变得越发复杂起来。休休给整个武林下战帖,秋月白却刻意瞒着她。她认为秋月白此举对不起她,却又无法寻到一个有力的点,去指控秋月白做得多过分。毕竟,休休不要她了。她是应该生气的,应该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事实却是,她无法容忍任何人伤害休休。 脚下的鞋子湿了,令唐佳人回过神,心中一喜。 她以为,秋月白在洗漱,所以自己不会有危险。于是,她试探着向前又走了两步,而后慢慢蹲下,打算用手撩起河水洗洗眼睛。不想,脚下竟是一滑,整个人跌进了河水里。 她扑腾着想要求救,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唐不休的外袍随着水流飘远,唐佳人的衣衫打开,裙摆飘起,两条美腿隐现在河水里。 四面八方涌来的河水,就像无孔不入的杀手,眨眼间便能要她性命。 无尽的恐慌令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想抓住什么,保住性命。她不能死,怎能被自己的愚蠢弄死?秋月白在哪里?为何不来救她?! 唐佳人一直以为,秋月白就在她的身边,不想,这只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唐佳人在挣扎中,一头撞在了漂浮的木头上,头晕目眩中,她仍旧奋力自救。她试图抱住木头,却抓不住那份被水浸泡腐烂的湿滑。 一次次脱手,是令人抓狂的绝望。 终于,她与那半截木头失之交臂。 河水推着她顺流而下,绝望与恐惧声声扼住了她的咽喉和鼻息,令她失去了意识。 一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跃入水中,一把抱住淹水的唐佳人。 第三百六十七章:误会奇妙语 唐不休这几片叶子摘得比较糟心。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怎就有这么多的人,举着刀剑对他不离不弃地追杀到底?这得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啊? 唐不休觉得,自己光着膀着的样子实在不雅,所以……这些冥顽不灵的人,便不能活。得,这又是一笔血债。他们要他死,他回击杀了他们,反倒成了他的不是。这是什么道理?呵…… 唐不休的动作很快,血洗一片后,选了件还算入眼的衣袍穿在身上,然后……直接毁尸灭迹,悉数将人扔入深坑之下,埋了。以后做事,他要低调。 唐不休心情不错地摘了几片大叶子,以听声辨位的方法,屁颠颠地回到小河边,结果……不见佳人。 唐不休扔下叶子,直奔秋风渡。 善与恶,一念间。活与死,转念而已。他既然控制不住自己,要了佳人,便要想尽一切办法好好儿活下去。其他人的死活,素来与他无关。 期待。男女之事上,他虽也是第一次,却知,佳人是完璧。秋月白张罗得恨不得让整个武林知道,他要娶佳人,而今,他便让他深刻感受一下,何谓真爱被夺。是成全,还是自寻死路,总要让秋月白自己选条路。 唐不休奔向秋风渡,却注定扑个空。 唐佳人被一个浑身湿淋淋的男人抱着,爬上岸,帮佳人吐掉腹中的水,而后抱着她来到附近一间较为隐蔽的山洞内,升起火,静静候着。 橘黄色的火光跳跃,映红了一张素来清冷的俊美容颜。此人,正是秋月白水滴从秋月白的身上滴落到地面,一颗接着一颗,最终汇聚成一片泥泞。他坐在泥泞之中,好似出淤泥而不染的莲,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有淡雅的高洁。实则,心已如魔。 唐佳人躺在稻草上,一头发丝披散,一张白净的小脸看起来有些虚弱,但双颊却泛着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好似羞涩的少女,有种别样的诱惑。 她的唇瓣上有咬痕,红肿了三分,如同熟透的樱桃,泛着醉人的光泽。 她那破碎的衣裙被脱下,身上仅盖着秋月白的外袍。裸露的一只香肩上,有唐不休种下的红色小花,单薄而柔弱,却能毒杀人心。 秋月白身上的里袍帖在他的身体上,勾画出他那优雅的线条,看是血脉喷张,实则冰冷到了骨子里。 这样的秋月白,是生人勿近的。 只因,他知,唐佳人经历了什么。 由女孩到女人的蜕变,对唐佳人产生了怎样的改变,暂不得知。秋月白却知道,那层蜕变好似生生将他的心扒下一层皮,鲜血淋淋。 他寻了她一天,寻到得却是这样的结果。 若非,他猜想,她已经得到唐不休挑战整个武林的消息,会来此地观望,怎能从河水中救下轻生的她?! 是谁?*了她?! 秋月白心头的怒火熊熊燃烧,呼吸间即可燎原。若非要守着她,他定会屠尽今晚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传来望东的声音,低声道:“主子,属下寻到了恶犬,且……且发现两具尸体,被恶犬啃咬得不成人形。” 秋月白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 恶犬甩着头跑进山洞,本要直奔唐佳人,却在看见秋月白时,老老实实趴在了他的脚边。 秋月白的视线落在恶犬的身上,有种刺骨的冷意。他问:“谁?” 洞外,望东回道:“看武器和随身携带之物,应该是花独秀和永春君。” 砰地一声,秋月白攥在手中的木棍被他抓成木屑,随风飘入火堆中,燃起星星点点的光,转瞬即逝。 恶犬察觉到秋月白的怒火,吓得瞬间站起身,夹住尾巴,悄悄向唐佳人靠近。 秋月白转眼看向恶犬。 那冷得骇人的目光,冻僵了恶犬的爪子。它呜咽一声,老老实实地就地爬下,不敢再靠近唐佳人。 秋月白将视线收回,继续盯着跳动的烛火,道:“将他们碎尸万段,扔出秋城。明日之后,但凡进入秋城的恶人,悉数清洗干净。我不想听道任何有关今夜之事的传闻。” 望东应道:”诺。“ 洞穴里再无动静,偶尔从火堆中跳起一个小火花,发出炸裂的轻响。 半晌,望东道:“主子,夜里风寒,可要回秋风渡?” 秋月白没有回答望东的话,而是看向唐佳人,伸出手,用指尖轻触她的脸颊。 他的手,靠近火源,却寒凉如冰。她的脸,沉睡之中,却滚烫如火。 他的女人在他的秋城之中遭遇不测,是他所护不利。这胸腔中,剜心之痛,他必要受得! 火光摇曳中,恶犬的两只眼睛看向唐佳人和秋月,偶尔长开嘴巴打个哈欠,露出牙齿缝中残留的肉丝。 不知过了多久,唐佳人的眼皮动了动,尚未睁开眼睛,眼泪已经哗啦啦地流淌而出。 她的眼睛虽被河水冲洗,但眼皮中仍残留了一些细小的附着物,折磨着她的眼球。 秋月白的手指间触碰到佳人的泪水,竟令他觉得灼痛。 唐佳人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脸,强忍着痛张开眼睛。 眼前之人,虽然仍旧模糊,但却看得出,这是秋月白! 看不见时,她猜是他,便是认定是他;如今看得见,更加证实了她的想法。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恼火,或是劫后逃生的感伤,唐佳人的眼泪瞬间决堤。 恶犬抬起头,看向唐佳人,发出一声呜咽。 唐佳人见到恶犬,立刻在板子上敲下重重一颗钢钉,给秋月白落下了镣铐,定了罪名。 秋月白见她双眼通红,透着凶恶和恨意,眼泪噼啪掉落,却不肯大哭畜生,便知她心中定是十分痛苦难过。他不知如何安慰,唯有伸手将她抱进怀中,无声安抚着。 唐佳人听不见,却见自己身上只盖了件他那潮湿的外袍,真是既羞愧又恼火。想到这一晚上经历的种种,禁不住恼羞成怒,一口咬在秋月白的肩膀上,狠狠用力! 秋月白以为唐佳人心中苦涩无处发泄,所以才会如此如此。他轻轻抚摸她的后背,任她下口狠咬。 唐佳人的眼泪决堤,冲刷掉了附着在她眼皮内的脏物,这会儿虽仍旧不舒服,却已经能看清楚东西。而她眼中的幽幽蓝光,已经完全褪去。 她见秋月白认错态度良好,也感恩他从那俩淫贼手下救了自己,便松开嘴巴,不再和他过不去。 秋月白垂眸看着唐佳人,用冰凉的手指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沙哑低语道:“不哭。是我的错。”是他没有管好江湖,是他自以为游刃有余,是他想要让这乱子焚烧掉唐不休,是他没能保护好她,让她受此*…… 内心的煎熬和自责,令秋月白的几欲疯狂。 唐佳人抽抽嗒嗒地止了哭,深吸一口气,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喉咙,作出用针刺的手势。 秋月白何等崇明,当即明白了佳人的意思。 他仔细查看佳人的喉咙和耳洞,然后盯着佳人的眼睛,问:“可是被刺伤了喉咙和耳朵?” 唐佳人听不见,却在认真看秋月白的嘴唇。 秋月白发现后,心中一痛,放慢了速度,重新问了一遍。 唐佳人看出五分,猜出五分,点了点头。 秋月白瞬间暴怒!他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出山洞,一把抓过望东,问:“尸体呢?” 望东忙回道:“还扔在那里。” 秋月白放开望东,道:“寻鬼婆,让他们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凡二人亲属,有恶行之人,皆……杀!” 望东应道:“诺!” 秋月白负手而立,仰望满天星子,半晌终是道:“去请公羊刁刁。” 望东问:“请到这里?”低声补充道,“以公羊公子的身体,若将人请到这里,怕是无力诊治。” 秋月白当机立断,道:“去东风客。”微微一顿,“不可声张。” 望东应了声,转身离去。他将秋月白的吩咐落实给望西,自己则是准备好干净衣物,赶着马车,重返山洞前。 秋月白将干净衣物放在了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咬着下唇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转过身。 唐佳人觉的,秋月白此举有些多余,毕竟……两个人都坦诚相见到那种程度了,何须避嫌?不过,她确实不好意思当着秋月白的面-赤-身-裸-体罢了。 唐佳人忍着痛,换好衣裙,静静而立。 秋月白回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回望秋月白,没动。 秋月白垂眸看向自己要换的衣物。 唐佳人闭上眼,还是没动。 秋月白看了看佳人,十分镇定地脱下湿衣湿裤,将自己完全展露在唐佳人的面前。他展开亵裤,将其穿在身上,而后一抖亵衣,将其展开。 亵衣带子划过佳人的脸,让她惊了一下,突然张开眼。 四目相对,瞬间尴尬不已。 唐佳人张嘴道:“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唇动,却没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秋月白看着唐佳人的唇瓣,幽幽道:“我知。”一抖手,将亵衣穿在身上,系住带子。 他慢条斯理地穿上衣袍,牵住佳人的手,与她同样披散着长发,走出山洞。 佳人挣脱秋月白的手,回到自己的破裂衣裙旁,翻找出秋月白的私印,收进袖口。 秋月白见了,眸光变得温柔些许。 第三百六十八章:夜诊j乱乱乱 马车上,秋月白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唐佳人的长发,就像在安抚受伤的猫咪。他的指尖冰凉,令浑身冒热气的佳人觉得挺舒坦。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公羊刁刁在的原因,佳人并不是很担心自己的伤。她半闭着眼睛,让秋月白给她揉捏头皮。纵使心中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出口,却是急也急不出结果的问题。 唐佳人的温顺和依赖,令秋月白心中微暖。若佳人寻死觅活,他还真不知要如何应对。怕是,自己也会随她一同陷入心魔吧。 这一刻,秋月白竟然悄然送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喜爱着的女子,非一般的顽强。 喜欢一个人,便会不由自主地将光环笼罩在她的身上。 秋月白也不可豁免。 马车飞快,一路来到东风客。 望东下了马车,与守卫低语两句。 守卫立刻转身,进入东风客,去禀告六王爷。 六王爷已经睡下,这会儿听说秋月白去而复返,立刻火冒三丈。感情儿,他真当这东风客是他的不成? 实则,东风客确实是秋月白的。只不过,皇家人有个通病,就算街道上的一泼屎,也是皇家的。没办法,谁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呢。 六王爷端木焱想闭门谢客,但转念一想,唐佳人若是要回秋风渡,这会儿怕是已经睡下了,秋月白为何再次上门?难道说……佳人出了事儿? 端木焱蹭地从床上坐起身,扬声道:“快请!”声音未落,他快速趿拉上鞋子,抓起外袍裹在身上,也随之出了房间。 秋月白的马车一路驶进东风客,在院子中停下。 秋月白一掀车帘,便看见了端木焱。 端木焱大步上前,探头向车厢里一看。 乍见佳人,心中欢喜。仔细一看,却又发觉出了异样。 此刻的佳人,整个人都……泛着诱人的水光。她披上着头发,懒洋洋地侧躺在那里,就像一颗芳香四溢的桃子,诱人品尝。她半眯着眼睛,眼中泛着淡淡的红,就像醉酒的猫咪,慵懒中透着妖冶。一身柔软的衣裙下,露出一只粉色的绣花鞋,虽不如红色香艳,却别有一番妖娆滋味。 怪只怪,端木焱这双眼睛,一到夜里就格外好用。看得太真切,又能怪得了谁?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发出轻响。 秋月白脸色一沉,低声道:“去请公羊刁刁。” 端木焱看向秋月白,心一颤,眉头便是一皱。他亲眼所见,唐佳人不像受伤的样子,但事关佳人,他还是不敢马虎,当即对尾随在身边的寒笑道:“让公羊刁刁到本王的房里来。” 寒笑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秋月白抱起佳人,将她送进端木焱的房间。这会儿,也没时间较真儿她躺在哪里,先医治好身体才是大事。 许是越不知真相,越会胡乱猜想,这会儿,端木焱的心已经不停下沉,唯恐唐佳人一张嘴就吐出鲜血,与世长辞。 寒笑来到公羊刁刁的房间,敲了敲门,低声喊道:“公子……” 无人应。 寒笑提高声音,道:“公子,王爷请您去房里。” 砰地一声响后,屋内传出公羊刁刁的声音,道:“滚!睡睡睡……睡觉呢,谁都不见!” 这脾气,也是没谁了。 寒笑只得道:“唐姑娘来了。” 又是砰地一声。紧接着,房门被拉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瘦弱男子,风一般冲了出去。就这速度,堪比练了绝世轻功。 睡在隔壁屋里的黄莲听到动静,也忙穿戴整齐,尾随而去。 公羊刁刁一路飞奔到端木焱的房间,一脚踢开房门,冲了进去。眼睛一转,一眼看见了半躺在床上,依靠着软枕的唐佳人。 佳人不见病态,但歧黄之术讲究的是望闻问切。一个望字,并不能做准。再者,若非佳人身体不适,怎会躺在端木焱的床上?她应该躺在自己的床上才是。 公羊刁刁二话不说,直奔床边,一伸手,捏上她的手腕,然后……开始大口喘气。 唐佳人虽听不见,但却看得清楚。公羊刁刁那纤瘦的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着,那颗赤诚而强大的小心脏,好似随时能冲出单薄的胸口,跳到她的手上。 唐佳人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公羊刁刁的胸口,示意他先将气喘匀了。 这是,这一拍,好比一摸。公羊刁刁那衣服本就没穿好,被她一拍,直接敞开。 公羊刁刁微愣,看向唐佳人,一张苍白的小脸瞬间变得通红。他道:“摸摸摸……摸我……” 唐佳人看懂了公羊刁刁的唇形,虽觉得这种诊治方式有些奇怪,但还是伸出手,在公羊刁刁的胸口摸了摸,摸了又摸…… 公羊刁刁的身子一僵,整个人都泛起了粉红色的微光。他微微错开视线,不敢看佳人,搭在佳人手腕上的也随之抖了抖。 端木焱看不下去了,直接吼道:“这个小磕巴一准儿是说,摸我干什么?!” 公羊刁刁扫了端木焱一眼,暗责他多嘴多舌。 唐佳人没听见端木焱的话,继续摸着公羊刁刁。 秋月白伸出手,攥住唐佳人的手腕,阻止了她轻薄神医。 公羊刁刁不满,瞪了秋月白一眼。他愿意让她摸,关别人什么事儿?! 秋月白看着唐佳人的眼睛,慢慢道:“无需如此。” 唐佳人目露不解之色。 秋月白在佳人的手心里,写下这四个字。 唐佳人了解,冲着公羊刁刁一笑,略显尴尬。 公羊刁刁的心随之一沉,伸手探向她的喉咙,道:“多多多……都点几根蜡烛。” 黄莲见此,立刻转身去取公羊刁刁的药箱。端木焱则是命人去来几根手腕粗的大蜡烛,一一点亮。 端木焱和秋月白分别拿着两只蜡烛,来到床边,为公羊刁刁照亮。 黄莲去而复返,打开药箱,递出布袋。 唐佳人伸手接过,展开,拔出一根最初的银针,比量了一下自己的喉咙,又做出刺耳朵的样子。 端木焱手中的蜡烛一抖,喝问道:“是谁?!” 秋月白道:“已死。” 两个字,无需多言。 端木焱怒道:“老子要弄死他全家!” 秋月白没有搭话,他做了自己要做的,至于其它,他管不着。 公羊刁刁的眸子和手指都跟着颤抖起来,却是认真检查起佳人的伤处。半晌后,终是道:“喉咙并无大碍,只只只……只是一时发不了声,休息个两三日便便……便可无药而愈。耳内……却是被刺穿,恐恐恐……恐要失聪。” 秋月白面沉如冰,冷得骇人。 唐佳人伸出手,从公羊刁刁的鹿皮包里拿出几根长针,收了起来。 端木焱在屋里走来走去,显然气得不轻,口中道:“祖坟,对祖坟!祖坟都给老子抛了,扔粪坑里去!”一转身,冲到公羊刁刁面前,扬起手中蜡烛比划着,激动道,“你不是神医吗?你给老子治好她!” 公羊刁刁推开端木焱,骂道:“滚开!” 端木焱岂是好相处的?当即扬起手中的粗蜡烛,砸向公羊刁刁,骂道:“你个王八糕子!” 秋月白对二人的武斗行为不屑一顾,唐佳人却不能置之不理。她张开嘴巴,想要喊话,却喊不出声音。于是,她抄起枕头,照着二人的脑袋横扫过去。 枕头从火上扫过,燃烧起来,成功将二人分开不说,还将二人的发丝点燃。 唐佳人见事不妙,随手将枕头一丢,就去帮忙灭口。 拍完这个拍哪个,倒是照顾得周到。 可惜,火那种东西之所以能成为人们畏惧之物,自然是因为它有令人恐怖的道理。唐佳人在救火过程中,被火苗燎到了衣袖。那纯棉的衣物沾火即着,瞬间燃烧而起。 于是,端木焱和公羊刁刁又开始给唐佳人拍衣灭火。 秋月白一把拉开唐佳人,拍出载满寒霜的一掌,成为为她灭口。 这时,被佳人随手扔到地上的枕头点燃了床单和帷幔,屋里瞬间起了大火。 秋月白扯着唐佳人第一个冲出房间,端木焱、公羊刁刁和黄莲紧随其后。 五个人,顶着一脸黑灰,并排看着寒笑等人打水救火。 唐佳人暗道:我是来看病问诊的吧? 秋月白对公羊刁刁道:“可能医治?” 公羊刁刁道:“五成把握。” 端木焱道:“需要什么药物,你尽管提,老子没有,老子的老子一准儿有。” 公羊刁刁看向端木焱,道:“要你骨头!” 端木焱瞪了公羊刁刁一眼,骂道:“要你命!” 秋月白攥着佳人的手,道:“我们走。”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唐佳人的另一只手腕,道:“到到到……到我屋里来,详诊。” 秋月白略一思忖,点了点头。 公羊刁刁松开攥着佳人的手,而后盯着秋月白的手看。 秋月白知公羊刁刁心性,为了那五分的治愈希望,他也定要隐忍。于是,他松开攥着佳人的手。 公羊刁刁顿感满意,一拢衣袍,引领着几人来到自己暂住的房间,点亮蜡烛,让唐佳人躺在在他的床上。 端木焱不悦道:“为何要躺下?” 公羊刁刁道:“我诊?你诊?” 端木焱忍下掐死公羊刁刁的心,愤愤地坐在了椅子上,等一个结果。 公羊刁刁静下心,将手放在唐佳人的脉搏上,脸色瞬间起了变化。 第三百六十九章:为你可以不善良 秋月白和端木焱都在用心观察着公羊刁刁脸上的表情,见他脸色一变,心都跟着一沉。有心询问两句,却怕打扰了公羊刁刁,唯有将满腹疑问吞进肚子里,等公羊刁刁自己公布详情。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的目光,是那般复杂矛盾,令人心惊胆跳。 半晌,他的睫毛轻轻一颤,收回目光,摇了摇头,用沙哑的嗓子说了声道:“无碍。” 端木焱不信,逼问道:“怎会无碍?佳人定是被哪个王八蛋掠去,惨遭迫害,怎会无碍?” 公羊刁刁的情绪显得比端木焱还激动。他蹭地站起身,吼道:“我说无碍,就是无碍!” 端木焱微愣,似乎察觉到什么,慢慢收敛了脾气,道:“哦,无碍就好。”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干涩。 如端木焱自己所言,恶人掠走佳人,又岂会让她完璧而归?自己是何其心大,竟没有派人护送佳人回去。在他心中,佳人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她狡黠、聪慧、出手不凡,旁人想伤她,绝无可能。多少英雄豪杰栽倒在佳人手中,成了她的跟屁虫。可是,他忘了,佳人终究是一名女子。若是遇见那歹毒恶人的有心算计,又能如何? 只是……他瞧着唐佳人的样子,却不像……被人强行侮辱蹂-躏。 秋月白知公羊刁刁诊出了端倪,却不知佳人身体是否有其它异样。这好比一把刀,悬在他的心头,总要落地才能参数一口气。 三个男人,心思各异,都垂眸不语。 唐佳人从床上坐起身,趿拉着鞋子来到桌子前,拿起笔墨,画了一个圈,然后寥寥两笔,勾画出一个笑脸,示意大家看看。 这个笑脸,真是……让人心疼啊! 所有人都觉得,唐佳人在伪装坚强。 端木焱提笔,写道:不要害怕,一切有我。 唐佳人点了点头,用手指点了点那个笑脸。 公羊刁刁取笔,写道:无需担心,一定会医好你。 唐佳人又点了点头,并伸手点向那个笑脸。只是,这手指头没敲打下去,改为拿笔,写下一句话:“不耽误吃饭吧?” 三个忧心忡忡的男人,顿觉风中凌乱了。看来,佳人不是在伪装坚强,实乃……真坚强。 但凡发生在佳人身上的事儿,总有令人琢磨千遍也琢磨不透的地方。例如,她是否怀有身孕。再例如,她是否被人侮辱。只是这话,不好问佳人,只能问公羊刁刁。 对于是否怀有身孕这件事,唐佳人自认为闹了个乌龙,所以不再放在心上。她关心的是,天亮之后,休休要与整个武林对决之事。 思及此,唐佳人提笔,在纸上落下笔墨。 端木焱给公羊刁刁使了个眼神,向后退了半步,小声问:“佳人是否……有碍?” 公羊刁刁眉头紧锁,却是不语。 端木焱咬牙道:“我们都关心佳人,若她哪里不适,也好对症下药。你若不说,万一我们言谈举止中有所不妥,岂不是要伤她心?!” 秋月白看向公羊刁刁,等着答案。 公羊刁刁在二人的逼视中,终是开口道:“我我我……我也不知要如何说。处子脉象,与妇人有异。她她她……她……” 端木焱一巴掌拍在公羊刁刁的后脑勺上,道:“怎又磕巴上了?!你好好儿说话,急死我了。” 公羊刁刁被打得一个趔趄,撞在了佳人身上。 佳人侧头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忙道:“无事无事……” 佳人回头,继续奋笔疾书。 公羊刁刁瞪了端木焱一眼,道:“急急急……急死你!佳人无声,我我我……我怎么说话顺溜?” 端木焱问:“你磕不磕巴,与佳人什么关系?” 公羊刁刁道:“你不懂。” 端木焱问:“我不懂,才要问你。” 公羊刁刁道:“与你何干?!” 秋月白道:“讲重点。” 公羊刁刁这才认真道:“第一次诊,她她她……她乃处子之身,并无大碍。第第第……地二次诊,时隔两天,却诊出她有有有……有身孕。而今,第三次诊脉,不见孕像,身子却非非非……” 闻听此言,端木焱和秋月白的心都是一沉一痛一疑一惑。 不待公羊刁刁将话说完,端木焱开口打断他,道:“闭嘴吧!” 公羊刁刁也不想将那些话说出来,这一次倒是没和端木焱起争执,而是乖乖闭嘴不语。他望着佳人的侧脸,心疼得无以复加。 公羊刁刁之所为被称之为神医,自然是因他的医术令人折服。然,三次诊脉的结果竟如此迥异,实在令人费解。 秋月白问:“第二次诊脉,她……可是处子?” 公羊刁刁点头,道:“不不不……不是……”秋月白和端木焱的呼吸一窒,公羊刁刁继续道,“……我怎能如此纠结,她她她……她为何怀有身孕?” 端木焱看向秋月白,道:“你想打死他不?”转而讽刺道:“依本王之见,还是换个大夫给佳人看看。” 公羊刁刁瞪端木焱,不悦道:“你是傻子不成?!还还还……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佳人的身身身……身体!” 端木焱嗤笑一声,道:“你就是个二百五!” 公羊刁刁气极,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瞧着就要发作。 唐佳人终于完成自己的长篇大作,拎着纸,转身,抖了抖手中宣纸。 三人的视线被她吸引,扭头看向佳人手中的纸。 单件,那张白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字,却又被她涂成了黑色,看不出个所以然。白纸的最后,留下几个仅存的大字——东家有喜,择日再战!落款,竟是闻人无声。 大字下,还有一行备注的小字。 端木焱贴近看了看,读道:“扯块大布,写上此话,挂到东郊树林去。” 端木焱心中一颤,抬头看向秋月白。 唐佳人也看向秋月白,一双红彤彤的眼睛里载满不善。仿佛,只要秋月白敢说个不字,她就要和他拼命一般。 秋月白知道,东窗事发,唐佳人已经知道了唐不休对整个武林下战书之事,她那般瞪着他,也定是知晓他刻意隐瞒此事,不让她知道。 一想到,佳人是因为此事,才在深夜里独行,被那两个淫贼掠去,秋月白那颗素来沉着冷静的心就会阵阵抽痛,几欲杀人! 他知,佳人若是知道此时,定会横加干预。唐不休对于唐佳人而言,是非同一般的存在。因此,他若不从了佳人的意,怕是要与她生出间隙。思及此,秋月白没有表态。 不反对,便是同意。 端木焱不想为了唐不休与整个武林为敌,但为了唐佳人,他倒是愿意做一些别人记恨的事。当即点头应下此事,聊表心意,将功赎罪。 端木焱将此事交给寒笑去办,务必在天亮前,将此事搞定。 唐佳人觉得,单凭这一句话,未必能将那些武林人士忽悠走,但,最起码会走一些人。只要对付休休的人不多,他便有胜算。好好儿的一个江湖,凭什么以多胜少,还要不要脸?! 唐佳人心头的石头挪开一些,人也放松了一些。 这人啊,一旦放松,肠胃就容易松懈,哼哼两声,便能放出一个屁来。 唐佳人提笔,写道:快闪开! 三个人明白字的意思,却不懂佳人为何写下这三个字。难道说,周围有刺客要偷袭? 秋月白等人在不动声色中观察着周围,却没有躲开的意思。 唐佳人见此,撒腿就要往门外跑。再不寻个地方痛快一下,她就要忍不住了! 端木焱一把撰著唐佳人的手腕,低声道:“不可妄动。” 唐佳人送给端木焱一记凶恶的眼神,端木焱不明所以,仍旧拦着佳人不放。 唐佳人一转身,坐回到床上,试图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将好好儿一个屁挤碎成若干个小屁。她的方法是可行的,却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因为,这不是一个屁能解决的味道,而是……多个。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个略带甜腻的味道,不难闻,却十分怪异。 公羊刁刁的鼻子最是灵通,他嗅了嗅鼻子,顺着那丝甜腻来到唐佳人身边,尚未张嘴说话,就听端木焱问道:“什么味儿?可是佳人身上的体香?” 公羊刁刁道:“依我看,不像。” 端木焱问:“不像?那是什么?”靠近佳人,用力嗅了嗅。 唐佳人不像糟蹋自己的形象,于是装作不知。反正她现在听不见,说不出,别人怎么想,与她何干? 秋月白扫了佳人一眼,默默……推开来窗,为自己透了口气。 端木焱还在那里闻着香味来源,公羊刁刁则是蹲在唐佳人的腿边,将两只爪子放在佳人的腿上,道:“那是佳人的屁。” 端木焱的脸色微变。 公羊刁刁继续道:“屁里有魅-药。” 端木焱的脸色又是一变,抬腿就要去踹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竖起一根毒针,逼退端木焱,恶狠狠地道:“踢踢踢……踢我!弄傻你!” 端木焱伸手指了指公羊刁刁,道:“救命不行,害人却有一套。小磕巴,你厉害了!” 公羊刁刁不理端木焱,而是仰望着唐佳人,道:“他们给佳人服服服……服了大量魅-药,害害害……害了佳人。不应杀了他们,我我……我可以亲自动手,把把……把他们炮制成药人。” 秋月白回眸,问:“药人?” 端木焱道:“是不是会很痛苦?” 公羊刁刁望着佳人,柔和地笑了笑,口中却道:“生不如死,却又……死死死……死不了。” 端木焱看向秋月白,道:“你太仁慈了。” 公羊刁刁仰望佳人,道:“佳人,我我我……我会一直陪着你。再再……再也不让别人,伤害你。我我……我可以不善良,你你……你却不能受伤。” 第三百七十章:动粗 唐佳人感受到公羊刁刁眼中的暖意和悲伤,伸手揉了揉他那纤细顺滑的长发,为他展露出一个笑颜。 公羊刁刁眼眶一红,趴在唐佳人的腿上,让泪水滚进裙摆,不让佳人看见。 如此敏感纤细、誓要行医救人的刁刁,为了护着佳人,愿意剖开纯善,释放恶毒,让其蔓延。若歧黄馆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他……他也可以不要岐黄馆。只是,谁也不许欺负佳人!谁都不许! 唐佳人觉得,公羊刁刁很怪、端木焱很怪、秋月白也很怪。 看他们的表情,就像她别人*了一般。事实上,她确实被淫贼掠走,但在紧要关头,秋月白带着恶犬来救她了。想到秋月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唐佳人红着脸,有些愤愤地瞪了秋月白一眼。 秋月白平白挨了刀子,却不知道为何。 端木焱扯开衣领,道:“小磕巴,你别在那酸叽了,赶快给佳人医治耳朵才是正理。”眉头微皱,“怎突然热了起来?” 公羊刁刁抬起头,道:“药,需要时间配配配……配制。今晚,让让让……让佳人好生休息。”言罢,对秋月白和端木焱挥了挥手,赶鸭子似的道,“走,都走。” 秋月白站着没动。 端木焱道:“都走?也好……”一伸手,扯起公羊刁刁,“走,都走,让佳人好好儿休息。” 公羊刁刁挣扎道:“放开我!放开!” 端木焱道:“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闭嘴!再吵收拾你!” 公羊刁刁道:“毒针,扎你!” 端木焱冷笑:“老子死了,你们岐黄阁上上下下都得给老子陪葬!” 公羊刁刁道:“那也弄死你!”转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佳人。 佳人看了看公羊刁刁,又看了看秋月白。 望东出现在窗侧,低声道:“主子,刚得到消息,闻人无声在秋风渡,让你交出焦姑娘。” 秋月白走向桌子,提笔,写下一行字,将其交给佳人:你先在休息,待耳朵医治好,我来接你。 秋月白对佳人微微颔首,走出了房间。 唐佳人垂眸看着那俊逸的字体,心中划过异样的感觉,有些……难受。 无论何时何地,秋月白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留在身边,而今,他却要自己回秋风渡了 为何? 娘说过,男人若是真心喜爱女人,便要迎娶她过门。娘也说过,男人一旦睡了女人,便腻了,会始乱终弃。 秋月白始乱终弃了她? 不应该啊。 她也曾很认真地将他睡了回来。 嗯,极是认真。 唐佳人想不明白,干脆躺到床上,瞪眼等天亮。翻来覆去中,她总觉得心中不安。她确实以闻人无声的名字戏耍了江湖众人,但万一那些人恼羞成怒,非要追杀休休,她岂不是好心做坏事? 秋月白、端木焱、孟水蓝和孟天青,以及公羊刁刁,都合起伙来欺瞒她!她心中有气有怒,却不曾发作,为何? 还不是想先安抚住他们,不让他们与休休为难。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耳不能听,口不能言,想做什么,实在有困难。暂时隐忍不发,才是生存之道。 唐佳人心里想得明白,被她点了名字的人,是不可能去帮休休地。否则,他们也不会费劲巴力地瞒着她。 而今,她势单力薄,想要为休休解围,难! 这会儿,唐佳人不为自己的耳朵操心,反而为了唐不休的安危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突然,她灵机一动,脑中闪现出一张人脸。 万事都有解决之道,单看如何借势! 唐佳人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身,却因为被疼爱得有些狠,痛得又跌了回去。 她也不矫情,十分自然地忽略了那痛,眼睛滴流一转,笑了。她慢慢从床上爬起身,在被子里塞了只枕头,然后来到桌子前,奋笔疾书了一会儿,吹干墨汁,将一叠纸塞进怀里,又在公羊刁刁的药箱里翻找出一个小瓷瓶塞进袖口,这才吹灭了蜡烛,呲牙咧嘴地从窗口爬了出去。 她将要做的事,许对秋月白十分不利。然,事有轻重缓急,休休排第一,秋月白只能屈居第二。就算东窗事发,秋月白责问她,她也一定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哎,她都又聋又哑了,和她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不得不说,唐佳人这个坏东西,打着一手坑人利几的好算盘。 但凡她要做得事,必须都是对的。哪怕踏上错误的点,只要她认为是对的,也必然是对的。世间浊浊,唯这颗心清明如初。 秋月白走出佳人的房间后,准确的说,是走出公羊刁刁的房间后,被端木焱拦住了去路。 端木焱冷着脸,傲然地逼问道:“到底发生何事?” 公羊刁刁从树后走出,面色不善地道:“同问。” 秋月白冷冷地反问道:“花独秀和永春君已死,还需细说什么?”言罢,迈步离开。 端木焱望着秋月白的背影,道:“你身为秋城之主,却令此事发生,难逃其责。” 公羊刁刁道:“正是!” 秋月白微微垂下眼睑,脚步却是不停,大步离开。 公羊刁刁对端木焱道:“你是王爷,他蔑视你,你应打他。” 端木焱道:“最想打你!” 公羊刁刁瞪了端木焱一眼,看向唐佳人的窗口,见那里已经漆黑一片,便知她已经睡下。忍不住道:“秋月白,混蛋!” 端木焱问:“何出此言?” 公羊刁刁道:“留下佳人,何意?”转而望唇一笑,“他不要,我要。”抬腿就要往佳人的方向冲。 端木焱一把拉住公羊刁刁,问:“干什么去?” 公羊刁刁理直气壮地回道:“回屋,给给给……给佳人熬药。” 端木焱一用力,扯着公羊刁刁向库房走去:“老子带了不少好药草,你今晚就好好儿熬药吧。缺什么,尽管说,老子奉陪到底。” 公羊刁刁挣扎道:“放开!放开!” 端木焱道:“老实点儿!老子心中有团火,小心用你灭火!” 公羊刁刁瞬间老实了。 端木焱烦躁地扯了扯衣襟,问道:“怎如此难受?” 公羊刁刁不吭声。 端木焱看向公羊刁刁,问:“说话啊!老子问你话呢。” 公羊刁刁这才开口道:“屁闻多了。” 端木焱的脸一黑,道:“屁闻多了,也能这样?” 公羊刁刁道:“魅-药,仍有药性。佳人的屁,果果果……果然了得。” 端木焱道:“给我解药。” 公羊刁刁道:“没有。” 端木焱的手指微微用力,公羊刁刁闷哼一声,道:“女人。” 端木焱沉吟片刻,突然道:“你不给老子解药,老子就将你当女人使!” 公羊刁刁瞪了瞪眼睛,转而阴森森地一笑,道:“给你解毒。” 端木焱道:“解不了毒,看老子吊打你!” 公羊刁刁道:“放心。” 端木焱不语,心却提溜了起来。公羊刁刁让他放心,他如何能真正放心?那就是一匹瘦骨嶙峋的狼啊! 经过端木焱的首肯,二人共同在佳人的房间正对面住下,以解魅-药为辅,以调治良方根治失聪为主;以结伴为辅,以互相监督为实。在端木焱的痛苦哀嚎中,在公羊刁刁的不懈努力下,眼巴巴地熬着时间。 端木焱坐在热气腾腾的木桶里,周围水汽氤氲,他眉头微蹙,双颊红润,一双秋瞳荡漾着人间绝色,诱人的唇瓣张开,呼吸间有种艳冶的风情,如同羊脂白玉般的肌肤镀上一层粉润的光泽,好似镜中花水中月,美得惊心动魄。 公羊刁刁望着端木焱,突然……嫉妒了。为什么谁都比他好看?比他健康?比他长寿?!他转头看向唐佳人的房间,眼神中多出了几分依赖。唯有佳人喜欢和他玩、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的颜色。他会努力守住这份喜欢,不让任何人夺去。直到……他死。 公羊刁刁想着心事,随手一瓢热水倒在了端木焱的身上。 端木焱被烫得嗷呜一声站起,呲牙咧嘴地道:“你是要烫熟老子吗?蠢货!” 公羊刁刁从鹿皮包里拔出两根又粗又长的空心针,冲着端木焱勾了勾唇角,道:“换个大夫、寻个女人,或或或……或者,闭嘴,你自己选一样。” 端木焱透过窗口,看向唐佳人的窗口,一咬牙,坐回到浴桶里,恨恨地道:“老子就在这里和你死磕了!老子一离开,你个小磕巴一准儿往佳人的屋里钻。你这没脸没皮的劲儿,在江湖上当数一号……啊!啊!啊!” 两根又粗又长的空心针,直接插入端木焱的身体。 血,顺着银针流淌而下。 公羊刁刁十分从容地拿出两只小碗,接住血,道:“别喊……” 端木焱吼道:“格老子的!佳人又听不见,老子喊破天又如何?” 公羊刁刁道:“喊吧,让让让……让大家都听听。” 端木焱愤愤地闭嘴。半晌,道:“行了啊,别再放血了,老子要晕了。” 公羊刁刁拔出空心针,问:“可好些了?” 端木焱趴在浴桶边上,有气无力地道:“还活着,甚好。” 公羊刁刁拔出一根手指粗细的空心针,问:“真的甚好?不想将将将……将我当女人使了?” 端木焱的眸子一竖,立刻向后躲开,口中道:“小磕巴,你冷静啊,差不多得了,别逼本亡动粗……啊!啊!啊!” 第三百七十一章:第三瓣初展 一天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十二个时辰罢了。 唐佳人却在这一天之内,疲于奔命、辗转多处、出经人事、负伤累累、着实累得不轻。若非她最近吃得多,体内有股子力量撑着,这会儿早就倒下了。 即便如此,她也接连歇了好几次,才一鼓作气跑到黑崖附近,捡起一根木棍,凭借一人之力,以声东击西的办法,成功敲昏了黑崖上的守卫。 无人给她放木板车,她就自己将木板车放入黑崖下,然后扯了别人的衣服,缠住双手,顺着绳子,向下爬去。 这个向下的过程,真是令她痛苦万分。 唐佳人想不明白,为何那种事在初近时会痛,过程有些飘飘然,最后却舒坦得脑中一片空白?而今一动,又开始痛上了。咋地,这是受伤了?如果她那里受伤了,秋月白那里是不是也受伤了? 当时她睁不开眼睛,也不知道他用哪里触碰了她的那里,下一次,定要看得仔细。与那最后的舒坦相比,起初那点儿痛,还是能忍受的。大不了,她咬只鸡腿。她一吃,也就忘了疼。 唐佳人没有娘,没人和她说经验之谈,一切全凭自己摸索。 坏的是,她不懂,注定要闹出笑话,也注定让男人头痛;好的事,无知者无畏。那些所谓的礼义廉耻教条框框都与她无关。她想要快活,仅此而已。 唐佳人一路下到黑崖下,,摸黑进入最后一间牢房,通过向下的入口,穿过幽蓝色的浆果,悄然无声地来到战苍穹的所在。 不知是不是两只糖饼给了战苍穹某些启发,他正陷入到忘我的境界中,倾尽全力打开武功第八层的通道。 他的五官深刻,*着上身,周身笼罩着一层白色的真气,看起来犹如不近人情的战神。 唐佳人没见过这种阵仗,唐不休一天到头总是躺在床上靠睡觉悟道,偶尔打出几个呼噜,也就到头了。 她没有冒失的打扰,而是静静观察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战苍穹睁开眼睛,心中禁不住有些毛躁,生怕他这样没完没了,错过了武林大战。于是,她用捡来的那根木棍,捅了捅战苍穹,小声道:“喂……” 战苍穹毫无反应。 唐佳人将木棍缩回,转个方向,用有尖刺的一头,去捅战苍穹。 许是心里有些急,手上有些狠,只听扑哧一声,那根带尖头的木棍竟戳进了战苍穹的腰部。 唐佳人心中一惊,一把拔出木棍,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正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目光看着唐佳人,而唐佳人攥在手心里木棍,则是瞬间变为木屑,飘落一地。 唐佳人眼瞧着战苍穹的手指动了动,立刻将收探入怀中,取出一叠写满字的宣纸,展开,示意战苍穹看第一张。 第一张上写着:我能放你出去。 战苍穹慢慢站起身,锁着四只的铁色玄铁发出细碎的声响。 唐佳人立刻翻到第二张,上书:你帮我做一件事。同意点头。 战苍穹盯着唐佳人看,眼神沉得吓人。 唐佳人用力翻到第三张,上书:帮我打一架!狠揍武林正道大侠。 战苍穹垂眸看着那几个字,终是点了点头。 如此简单的事,何乐而不为? 唐佳人心中一喜,翻到第四页纸,上书:蹲下。 战苍穹慢慢蹲下。 唐佳人翻到第五页纸,上书:起来。 战苍穹慢慢站起身。 唐佳人翻到第六页纸,上书:见你言而有信,这就放你出来。 感情儿,她是在试探战苍穹是否听她的话。她见战苍穹挺听话,心下稍安,这才掏出秋月白送她的私印,要打开剔骨牢。 战苍穹胸腔里的气血翻滚,竟是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唐佳人听见动静,回头看向战苍穹,不但见到了血,还……还看见战苍穹昏倒在剔骨牢里,不停抽搐着。 唐佳人的身体晃了晃,眼瞧着就要昏倒。她忙一咬舌头,恢复了一分清明。然,眩晕感却如影随形。她迷迷糊糊地向前一个踉跄,一头磕碰到墙面上,发出咣地一声。这回,终是撞晕了过去。早知如此,还不如见血晕呢,至少不用受二遍罪。 唐佳人背对着战苍穹躺在空旷的地牢里,额间出现第两片花瓣,抖落银灰,滋养出第三片花瓣。第三片花瓣,只是小小的一只,卷曲着身子,尚未舒展。 满室异香,飘散开来。这次的香味,显然比以往更浓烈,也更诱人。 被唐佳人戳得走火入魔的战苍穹,昏厥后明明十分不安,身体在不停抖动,这会儿竟慢慢变得平和,就连呼吸都显得顺畅许多。 那些被关押在其它牢房里的人,纷纷如痴如醉地嗅着味道,来到铁栏前。他们睁开眼,从初时的茫然,便成贪婪和垂涎。 这个味道,真是太诱人了。他们真想尝一尝这个味道,最好能将其咬在唇齿间,碾压出汁液。哪怕只吞下一口,此生足矣。 关押着红娘子的牢房里漆黑一片,却传出吸食的声音,吱溜……吱溜…… 红娘子蓬头垢面,趴伏在一具尸体的身上,吸食干净男子的最后一点儿血液。从唐佳人身体里飘出的味道,令她愣怔了片刻。 她记得,师傅曾说过,吞噬那果子的人,就像一棵果树,每次生长,都会散发出一股子诱人的味道。那种味道闻起来,令人垂涎三尺,恨不得一口将其吞下! 这种味道……好像师傅形容的味道。 红娘子吞咽了一口口水,发出咕咚一声。她突然回头,看向铁栏处。 她的脸上,满是干涸的血迹,还粘着凌乱的发丝,根本看不出样子。当那偶尔露出的干净肌肤,却不再布满褶皱,而是光滑得如同二八少女。 她爬到铁栏外,想要向外张望。触目之处,只有那该死的蓝色浆果,看不见任何人、任何物。 她费力地吞咽着口水,喊道:“救救我!救救我……” 若有人听到,来救她,她一定杀来他逃出去! 秋月白薄情寡恩,她不会放过他。报复的方式有很多,她一定让他尝尝最痛的那一种!当然,眼下而言,这都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那个味道。那个味道是从什么东西身上发出的?或者说,是从谁的身上发出的? 不行,她一定要吞下那个味道。无论,那个味道属于果子,还是属于哪个人! 若她成功,她便会拥有不老的容颜。青春永驻四个字,想想就令人兴奋到全身颤抖。届时,无论是江湖豪杰还是魔教至尊,都将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就连那秋月白,也会跪舔她的脚趾,求她恩赐一夜风流。 哈哈哈……哈哈哈哈…… 红娘子想得激动,尝试用各种嗓音叫人过来。魅惑的、娇柔的、虚弱的、可怜的……她用尽浑身解数,却不见任何人来。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这种味道,是否真的存在? 听见红娘子声音的其他恶人们,再也按耐不住了。 他们有多久不见天日,便有多久没碰过女人。 为了抵制这刺骨的湿寒,他们终日苦练武功修为,本应受益良多,却总在最后关头死于疯魔之症。许,这就是报应和天谴,让他们一辈子逃不出这该死的牢笼。 本应绝望的心,在听见红娘子的呼喊后,变得异常兴奋起来。 有女人,就有希望! 就算没有逃出去地希望,也要改死地爽上一爽! 恶人们躁动起来,有人敲击着铁栏,有人用沙哑的嗓子喊着粗鲁下贱的话,还有人用身体撞击着铁栏,疯了般想要冲到红娘子的所在。 他们觉得,这种诱人至极的味道,定是刚才那个喊救命的女子所发出的。 一时间,整个隐蔽于世的真正黑崖,疯狂了。 恶人们本就武功了得,如今同时发作,竟撞得铁栏嘎嘎作响,石屑飞落,整个黑崖都随之轻微的晃动起来。 黑崖下的设计十分隐蔽,花心处的剔骨牢最为独立,位于花瓣外的一些小牢房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剔骨牢里的对话。只是味道这种东西,无孔不入。它飘散开来,才诱得恶人们开始作乱。 唐佳人被震动晃醒,额间的三片花瓣如同胆小的顽皮孩子,嗖地躲回到她的身体里,瞬间消失不见。 唐佳人闻了闻空气中的漂浮着的味道,暗道:什么味儿,这么好闻? 抬起手,嗅了嗅自己的身上,露出迷惑的表情。只因,那味道好似源于她的身体。 她若跑得狠了,身上会隐约出现一点儿特别的香味,却那味道若有若无,从不曾如此明显。 佳人闻了闻自己的腋下,又脱掉鞋子闻了闻自己的脚丫子,觉得那味道还真是从自己身上发出去的。一想到,别人一伸脚就是一股子臭脚丫子味,她一伸脚,就是诱人的芬芳,这脸上就禁不住露出得意的笑。 看来,从小打到大吃下的毒药,终于经过她十六年的酝酿,终是转化成怡人的香气。 唐佳人,你咋就那么厉害呢?! 唐佳人美滋滋地怕起身,突然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忙转头去看战苍穹的胸口。 很好,还活着。 第三百七十二章:救出大儿子 唐佳人快速打开剔骨牢,然后一扭身,飞奔几步,猛然跳起,用力一跃……直接落在了战苍穹的胸口,压得他一张嘴,吐出一口白色的气体。 唐佳人暗道:这人咋回事儿,怎还漏气个没完没了呢?! 她挥开那些白色气体,照着战苍穹的脸拍了拍,却不见他醒来。忍不住暗道:费劲巴力地救他,不会救出一个不中用的吧?战苍穹,你得对得起自己邪教扛把子的名头啊! 佳人忧心忡忡,抬起胳膊,又狠狠捶打了他两下,始终不见他有反应。 佳人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溜之大吉为妙。若被秋月白知道,她吃着他的、用着他的、睡着他的,却来给他搞破坏,也实在说不过去。 因此,唐佳人准备做最后一次尝试,若战苍穹还不醒,那她只能丢下他自己离开。毕竟,她和战苍穹之间可没啥交情,这是一桩买卖而已。 佳人周身没有应手的东西,唯有牙齿最是锋利。她张开嘴,亮出一口小白牙,犹豫再三,终是照着战苍穹的胸口咬去! 她像,她得啃下一嘴的泥巴,毕竟……战苍穹被困此处,也不知道困了多久,给口饭吃就不错了,谁还会给他准备热水沐浴更衣啊?然,事有轻重缓急,她总不能去抠他的眼珠子,只有牺牲小我,期盼战苍穹能醒来。 唐佳人扭着身子,不看战苍穹的脸,一口下去,却觉得口中有异。貌似,咬到了一个凸起? 唐佳人用舌头舔了舔,觉得那凸起变成了小硬球。 她放开口中之物,慢慢转头,看向已经支起身子的战苍穹。 四目相对,唐佳人有心解释自己想要下嘴的位置绝非红豆处,奈何他突然醒了动了动身子,而她因为紧张没有发现,就那么一口咬了上去。放心,没咬掉。 这话,说不出口啊! 唯有尴尬一笑,用微笑表达自己的纯洁无辜和清白坦荡。 战苍穹盯着佳人看了半晌,突然回了她一个笑。 这个笑,着实吓到了自认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佳人。 只因,这个笑容是典型的羞涩中透着一点儿甜。 唐佳人虽和战苍穹不太熟,但却知,他绝不是一个会甜笑的人呐。这这……这就有些毛骨悚然了好不好? 她好歹是来救他的,他不应如此吓唬人才对。 战苍穹见唐佳人的表情有些防备,敏感地收敛了笑,又恢复成那副傲然于世的模样。 唐佳人怀疑,刚才是自己眼花。毕竟,她晕起血来,也是天旋地转的。此处虽有蓝色浆果照亮,但并非亮如白昼,看不清也在情理之中。 她这一昏,也不知过了多久,若外面已经打得天昏地暗,她费尽心机将战苍穹放出去,绝对来得及数数人头,察看一下尸体。不行,无论如何都要奋力一搏! 休休死,她绝不独活! 她没活过,不想死,所以休休绝对不能死。 唐佳人认准这个理儿,再次忙活起来。 她忙从袖口取出小瓷瓶,打开,道出油脂一样的东西,涂抹在战苍穹的手腕和大手上。 战苍穹的手腕处已经伤痕累累,所幸没有流淌出鲜血。唐佳人涂抹油脂的时候,格外小心,生怕自己手重一点儿,会弄出鲜血。 战苍穹垂眸看着佳人,沉沉的眸里闪动着几点星光,既充满好奇,又满是欣喜依赖,那悄然勾起的唇角,显示出他的好心情。 许是因为敏感,唐佳人偷偷去瞧战苍穹的表情,生怕他再次露出傻笑。 战苍穹在唐佳人的眼神扫过来时,立刻收敛起稚嫩的表情,变成眼神深邃的样子。 唐佳人放下心,仔仔细细涂抹好战苍穹的双手后,用手指扣住玄铁环,慢慢向下撸动。 战苍穹最近瘦了不少,再加上这油脂的润滑,竟真被唐佳人将玄铁环取了下来。 许是做贼心虚,唐佳人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偷人,也是贼嘛。一想到偷人两个字,佳人倍觉诡异。 她长嘘一口气,不去想那些乱七八遭的东西,再接再厉。 然,脚和手毕竟不同。 这着实为难了唐佳人。 不过,她那颗小脑瓜素来灵活,眼珠子一转,抓起铁链,将其放在组成剔骨牢的一把巨大弯刀上,然后拍了拍战苍穹,示意他利用弯刀断开玄铁链。 战苍穹会意,扯着铁链的两头,在弯刀上磨铁链,发出清晰的吱嘎声。 唐佳人看得目瞪口呆啊。这是……这是准备铁杵磨成针吗?要不要这么温柔啊?唐佳人推开战苍穹,挽起袖子,却发现这个姿势有些别扭,确实使不上劲儿。若用力过猛,会被紧邻的弯刀割伤手。 佳人皱眉寻思一会儿,开始扯链条。 她的心情紧张,手脚都出了一层细汗。 战苍穹悄然靠近唐佳人,低头,嗅着她发间的味道。 唐佳人察觉到异样,猛地回头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负手而立,根本就没看她。 唐佳人转回头,突然又扭头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看都不看唐佳人。 唐佳人暗怪自己疑神疑鬼,立刻屏气凝神,继续扯动铁链。 战苍穹扭回头,继续嗅着唐佳人的味道,甚是还用脸蹭了蹭佳人的发丝。他的表情,就像吃到糖的孩子,那叫一个满心欢喜。 唐佳人发现,这些链条不能扯出太多,若超过弯刀的长度,剔骨牢会自动闭合。也就是说,战苍穹若不取下脚上的铁链,一旦企图跃出剔骨牢,就会被铁链的长度所限,在半空中被组成剔骨牢的弯刀割成数条。想不到,这东西还挺精巧的。唐佳人有些后悔,没拐来孟天青当开锁匠。 时间不等人。 佳人初步丈量了一下铁链可用的长度,然后又目测了一下弯刀的长度和两柄弯刀之间的距离,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示意战苍穹认真看她,然后猛地一拉铁链,在弯刀收成剔骨牢之前,借用弯刀中间较为宽的缝隙,蹦出了剔骨牢。 佳人迎着刀锋跳跃的样子,真是……美极了。 战苍穹看得入迷。 唐佳人重新打开剔骨牢,对战苍穹勾了勾手指,示意他照做。 战苍穹二话不说,学着佳人的样子,直接跃起。 敞开的弯刀收起,贴着战苍穹的小腹和臀部划过。若有一点儿偏差,他那傲然的小兄弟和挺翘的臀部,就要底人一头,矮别人半寸喽。 随着弯刀收成剔骨牢,玄铁链条被夹断,发出一声厚重的声响,那是自由的声音。 这个动作之所以能成功,一是因战苍穹手上的铁链已经取掉,不会成为负累,二是佳人胆大心细,从细微处发现了可钻的空子。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目光中跳动着激动和喜悦,以及依赖和崇拜。 能被战苍穹如此崇拜,唐佳人的感觉那是空前的好。 若非口不能言,她一定要吧啦吧啦说上几句澎湃荡漾的话,来烘托自己此刻的骄傲心情。哎呀,后悔没有带上孟水蓝,应该让他记录下自己的壮举,让世人知道,不休女侠如何了得!上得了山,下得了河,睡得了月白,救得了魔头,斗得了休休! 做成一件大事,令佳人心潮澎湃。她一扬下巴,露出一个睥睨天下的笑容,一招手,示意战苍穹跟自己走。打架斗殴的时候,到了。 战苍穹看着佳人那个小样子,心中划过痒痒的感觉,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佳人一惊,知道生了变故。她反应极快,抬手就去插战苍穹的双眼。她误以为,战苍穹这个魔头其实是顶级大色魔。若真如此,她放他出来,岂不是要祸害世间女子? 这,万万不行。 不想,战苍穹竟长臂一收,将她整个人抱住,开心地赞道:“娘,你好厉害!” 唐佳人一惊,她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却又不敢确认。不不不,一定是出现了幻觉。她的耳朵被刺伤了,就连公羊刁刁都写字告诉她,他会医治好她。 公羊刁刁还没给她用药,她怎可能无药而愈? 战苍穹见唐佳人表情愣怔,半晌没有反应,便像摇拨浪鼓似的晃了晃她单薄的小身板,重复道:“娘,你真厉害!”言罢,还赠送一个饱含赞美之意的笑容。 唐佳人如遭雷击! 这是几个意思?他他……他是战苍穹吗?他是被秋月白弄杀了吗?他他他……他是叫她娘吗?那里弄错里吧? 唐佳人动了动唇,终是问出:“你叫我什么?” 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说话了。 战苍穹精神抖擞地回道:“娘!” 这一声娘,叫得真是声音洪亮啊。 唐佳人的双腿颤了颤,顿觉头晕目眩。貌似……她救出来一个二百五!娘他爹个脑袋! 哎呦,不知现在将战苍穹送回到剔骨牢里,还来不来得及弥补她犯下的错误? 唐佳人拔下私印,收入袖口。 周围的石头墙又开始震动,掉落下小的石块,砸向唐佳人的小脑袋。 战苍穹一伸手,抓住石块,将其捏碎。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一把撰著战苍穹的手腕,道:“走,娘带你玩去!” 第三百七十三章:娘,你怀里揣了啥? 秋月白回到秋风渡,并没有见到唐不休,只看见躺了一地的随从和家丁。 秋风渡里哪怕是位守门的老头,也是不容小觑的。如今,却被唐不休以一人之力打得毫无还手能力。 望东道:“主子,刚接到消息,说是昨晚有十二名侠士去东郊树林寻山,至今未归。昨晚属下察看时,确实发现了新的打斗痕迹。今早,江湖中人围上东郊树林,见了闻人无声的留言,自行散去六十余人,还有一百余人守在那里,誓要见到闻人无声,与其决一死战。” 晨曦洒落在秋月白的脸上,好似落在冰雕上,有种惊心动魄的冰清之美。他换上一身劲装,道:“去东郊。” 望东应道:“诺。”转而询问道,“主子曾要避开此事,为何还要去?” 秋月白抬手,示意望东不要多问。唐不休公然来秋风渡挑衅,他若不去,怕是江湖再无他立足之地。再者,昨晚佳人被辱,其样子却不似被迫。佳人口不能言、耳不能闻、眼不能视,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之事。他,必须去看看。 六匹快马,直奔东郊树林。 今天是唐不休约战武林的大日子,就算有人不想参与其中,也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想要窥探一二。至少,将来在酒肆茶馆说起此事,也有个谈资。 如此热闹,绝对算是盛况空前。能站在这里的江湖中人,没有点儿绝学,没有点儿名气,谁敢站在这里?单说闻人无声嗜血的名声,就够一般大侠喝上两壶的。一壶敬天地,一壶给自己坟头倒上。得,两壶齐全了。 孟家兄弟作为百川阁的阁主和二阁主,自然不能错过这个精彩的内容。再者,他们心知肚明,若佳人知道此事,定会前来闹场子。明着不好站队到武功公敌的一面,暗地里若是不相帮,佳人一定会找后账。找后账还是其次,最怕的是,她对兄弟二人来个“老死不相往来”,着就有些糟心了。 兄弟二人起个大早,来到东郊树林附近,没有往里走,却是派人盯着前方的动静,随时来报。 端木焱和公羊刁刁在发现自己傻守着一个空屋子后,连互怼的力气都省下了,纷纷酝酿着怒气,气势汹汹地赶来东郊树林。为了逮唐佳人一个正着,二人也潜伏在战场的周围。 结果,他们发现,貌似不少人都潜伏在战场的周围。瞧瞧,隔着两棵树,旁边正潜伏着孟家兄弟俩。 四个人一照面,彼此心照不宣,连客套都省了,直接扭头,就当作没看见彼此。 与他们同样躲藏的人,还有正主唐不休,以及……唐佳人和战苍穹,还得外加上战魔宫的六位堂主。 幸好这片树林够大,否则这些人都得撞一块去。 六位堂主各个儿伸长了脖子,既想知道闻人无声是何等人物,也希望孟水蓝履行承诺,告诉他们战苍穹的所在。 唐不休则是在等唐佳人。这么重大的场合,佳人不来,说不过去啊。 至于唐佳人和战苍穹二人,则是在悄然靠近战场。 在与战苍穹的接触过程中,唐佳人由灵魂深处发出感慨——有种残忍,叫做你他娘地真残忍! 到底是你她娘地残忍,还是你娘残忍,或者是你残忍,这事儿已经傻傻分不清了。就如她想不明白,为何她就成了战苍穹的娘?你说你,叫个姐啊妹呀的,她也容易接受一些不是?战苍穹那身高,那大块头,那大手爪子,那一点儿像是从她肚子里钻出去的? 不过,若是战苍穹执意给她当儿子,她就将他送回去给三位长老,留着振兴唐门。咋地,不行?切!人家战苍穹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要武功有武功,要属下还有属下,虽然后天发展成了魔头,但他认了她这个娘,必然是要成为……大魔头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唐佳人苦中作乐,安慰着自己。 战苍穹光着膀子,双手各攥一条玄铁链,一脸凶神恶煞地跟在唐佳人的声后,突然开口道道:“娘,我脚底板有些疼。” 唐佳人回头,做出嘘的手势。 战苍穹道:“娘,我饿了。” 唐佳人将手捂在了战苍穹的嘴巴上。 战苍穹伸出舌头,舔了佳人的手心。 佳人猛地缩回手。 战苍穹吧嗒嘴,满足地一笑,道:“娘的手心真甜。” 唐佳人在衣服上蹭来蹭手心,拉着战苍穹蹲下,小声道:“记住娘教你的了吗?” 战苍穹道:“等会儿冲出上去,见人就打。唯独不能打闻人无声。” 唐佳人点头。 战苍穹问:“闻人无声是谁?” 唐佳人不知要如何回答了。 战苍穹道:“我只认娘。其他人,都打!” 唐佳人立刻道:“你是你爹!” 战苍穹的眸子沉了沉,怒道:“我爹才不叫闻人无声!” 唐佳人立刻捂住战苍穹的嘴巴,小声哄道:“我没说完。那是你爹的朋友。” 战苍穹那一脸煞气终是消退,转而露出一个老实的笑,道:“好。不打他。” 唐佳人不放心,嘱托道:“等你把坏人都打跑了,娘给你买糖饼吃。” 战苍穹的脸一沉,道:“不是说好,要打好人吗?这一次,我扮坏人。” 唐佳人一拍战苍穹的胸口,道:“没错!是娘口误。走,咱们打好人去。”拉着战苍穹就咬走。 战苍穹却顿着不动。 唐佳人扯不动她,只要陪着他顿下,问:“怎么了?” 战苍穹有点儿委屈地道:“我饿。”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问:“你想吃啥?树叶行不?” 战苍穹道:“我想……”视线在唐佳人的胸口扫过。 唐佳人立刻互助胸口,一巴掌拍开战苍穹的脸,骂道:“流氓!” 战苍穹被打,顿觉冤枉,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急啊,生怕错过了时间,只的哄道:“喂,你别生气啊。” 战苍穹道:“娘的衣服里藏了果子,却不给我吃。” 唐佳人头痛地道:“没藏。” 张苍穹回头,扫了佳人的胸口一眼,孩子气地道:“我都闻到味儿了!”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终是干巴巴地道:“等你打赢了,娘……娘给你拿果子吃。” 战苍穹蹭地站起身,信誓旦旦地道:“走!我们打人去!” 唐佳人踢了战苍穹一脚,小声道:“小声点儿!” 战苍穹点头,闭嘴。 唐佳人前面带路,示意战苍穹跟着。 二人走了几步后,唐佳人扯下自己的裙子底衬,一分为二,然后点起脚尖,将一块低衬缠在了战苍穹的脸上,低声道:“记住啊,有人的时候,不要和娘说话,你说话,娘也不会搭理你。” 战苍穹点了点头。 唐佳人继续道:“还有,轻易不能让别人看你的脸,知道吗?” 战苍穹问:“为何?是儿太英俊了吗?” 唐佳人忍笑,点头道:“对。你太英俊了,娘怕别人将你抢了去。” 战苍穹认真点了点头,道:“放心,儿会跟紧娘的。” 唐佳人笑而不语,将另一块低衬缠在了自己的脸上,心中却道:千万别跟紧我,你还是回战魔宫吧,你是属于那里哒。 战苍穹问:“娘为何将脸藏起来?是因为太丑了,怕被人打吗?” 唐佳人微微一僵,看向战苍穹,问:“真傻假傻?”这都知道要逗弄她了,难不成是装傻? 战苍穹回道:“假傻。” 唐佳人暗道:不管你真傻假傻,能打就行啊。 一切准备妥当后,唐佳人不再耽搁,示意战苍穹打头阵,继续向前摸索前进。 战苍穹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瞬间火冒三丈,心想:你还有完没完了?! 不想,战苍穹竟是小声问道:“娘,你累不累?我背你吧。” 唐佳人的脾气消散,抬手指向前方,道:“冲!” 得了吩咐,战苍穹大步向前,唐佳人则是放慢了脚步,远远地尾随着战苍穹。不多时,便看见了那张写着“东家有喜,择日再战”,落款是闻人无声的大花布。 唐佳人的眉脚跳了跳,暗道:端木焱这得是有多不喜欢休休啊?看这布料,是用来做花内裤的吧? 她忍着笑,换了个位置继续潜伏着。 周围的武林人士早已等得不耐烦,纷纷交头接耳,骂着闻人无声胆小怕事,竟作出此等不要脸之事,简直就是整个武林的耻辱。 唐佳人撇嘴,暗道:他是武林公敌,别总将他往武林豪杰里拽,太难看。 听到闻人无声的名字,张苍穹突然跳了出来,大喝一声:“闻人无声是哪个儿?!” 这一嗓子,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战苍穹,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这是要晃下谁的狗眼吗?! 好家伙,但见来人发丝凌乱,好似鸟窝。一张脸缠得跟裹脚布似的,没将他活活儿憋死,亏了底衬的透气性良好。仅露出的两只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煞气和杀意。*的胸膛,有着令人艳羡的胸肌和腹肌。腰间一条看不清颜色的带子,系着一条条破碎的衣袍。衣袍下,两条小腿光溜溜不说,两只大脚上还各自套着铁环。铁环上,各自连着两根铁链,分别被其攥在左右手里。随手一晃,叮当作响。 第三百七十四章:厉害了,宫主大人! 厉害了,战苍穹! 如此打扮,当真不俗啊。 以至于,很多认识他的人,愣是没能通过他伟岸的身材,认出他凶狠邪恶的本质。 武林中人纷纷猜测:这人是谁?来自哪里?定是与闻人无声有着深仇大恨又怕他残忍抱负才会如此吧? 武林中人一阵唏嘘,心中却暗自高兴。一看这位衣不蔽体的仁兄,就知道他武功了得。若由他正面对战闻人无声,自己岂不是要捡个便宜?想想就好开心呐。 藏在树丛中的孟水蓝小声道:“这货为何看起来有些眼熟?” 孟天青回道:“这我不和你犟。确实眼熟。”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能中的可能。这货,莫不是战苍穹吧? 端木焱对公羊刁刁道:“你为何磨牙?” 公羊刁刁扫了端木焱一眼,继续盯着战苍穹磨牙。旁人不晓得那不要脸的疯子是谁,他却是一眼能看出他是谁不说,还知道他几岁时就满肚子花花肠子惦记别人家的小女孩! 斜倚在树上的闻人无声见此人物,也是愣了愣。如此气势磅礴、如此衣不蔽体、如此拖拽着铁链、如此藏头露尾的人,到底是哪个来着? 六位堂主此刻已经是目瞪口呆了。 袁绿野磕巴道:“那那那……那是……是……”咕噜,咽下一口口水。 荷紫朗道:“应该……是吧。” 方黑子道:“滚你们个球!那就是宫主!” 许红娘垂涎欲滴地道:“宫主的胸肌,真是令人想入非非啊。” 段青玥望着战苍穹,眼中竟泛起了一层晶莹水光,抬腿就要向前冲。 沈白蜇道:“稍安勿躁,见机行事。且看宫主意欲何为。” 就在众人的揣测中,秋月白带领随从树林里走出。 闻人无声一看见秋月白,慢慢站起身。他以为,他能看见唐佳人,却始终不见佳人芳踪。 战苍穹一见秋月白,双手青筋暴涨,捏得铁链嘎嘎作响。 秋月白打量着战苍穹,心中便是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战苍穹是怎么从剔骨牢中逃出来的? 战苍穹问:“你可是闻人无声?” 秋月白微微一愣,转而十分自然地回道:“不是。”心中思忖着,战苍穹问出这话是何意?他是否在装疯卖傻? 唐不休脚踩树叶,如踏浪而来,轻轻落在战苍穹的身后,望着秋月白,勾了勾唇角。 战苍穹突然转头,看向唐不休。 江湖中人立刻抽出兵刃,摆开架势,喝道:“闻人无声!” 唐不休伸出三根手指,道:“今天来,三个事儿。其一,本尊劝你们回去。” 众人一阵鄙夷嗤笑。 唐不休道:“十六年前,本尊挑战各大门派,此乃武功切磋。血洗伏天门和长眉门,自是因为伏天门看似名门正派,实则做着为人不齿的勾当。至于长眉门,其门主场场虐其妻柳芙笙柳,本尊出手,不过是主持正义。你们这些人,不知详情,却追着本尊喊打喊杀,实在愚不可及。”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人道:“若真如此……” 有人立刻道:“不能信他所言!他定是怕了我们人多势众!” 唐不休道:“你们人多还好意思嚷嚷?” 众人无语。 唐不休道:“其二,此战生死由命,死伤各安天命。你们都写好遗书,别再弄出一批人跟在本尊的屁股后面喊打喊打。本尊杀人,也挺累的。” 江湖人纷纷忿然。 有人吼道:“闻人无声,你不要太猖狂!鹿死谁手还未必!” 有人嗤笑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还有人道:“今日便让你命丧黄泉!” 唐不休竖起中指,在唇边轻轻一“嘘”,江湖中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唐不休道:“你不要太吵,影响本尊心情,对你们无利。” 众人噤声,一颗心也随之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生。 唐不休道:“本尊说的第一点,你们若应,便来个你死我活。若不应,本尊也让你知道,本尊的轻工也是绝佳的。若跑起来,你们也是追不上的。” 如此无赖,令众人恨得牙痒痒,却也令佳人倍觉温暖。她望着唐不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这样好的一个男人,凭什么让给清河?她应该睡了他才是! 就像吃东西,吃到嘴巴里的,才是自己的。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虽被她理智的否决了,但却好似扎了根。一方面,她认可自己的想法,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样不对。最起码,多对不起秋月白啊。休休不要她了,秋月白要她。她却心里揣着休休,还私下放走了战苍穹,于情于理都对不起秋月白。若秋月白睡了其他女子,她定会气得跳脚。想必,她若睡了休休,秋月白定会被她活活儿气死过去。做人,不能这么不善良啊。 唐佳人收了念头,却还是盯着唐不休不放。那眼神,幽幽似狼。 佳人不花心,但绝对博爱。前者是品行问题,后着是品性问题。不可同日而语……否? 面对唐不休的问话,那些看热闹的江湖人悉数向后退了退。真正与闻人无声有深仇大恨的人,却皆凶红着眼,乱七八糟地扬声道:“应你!” 一声声的“应你”,此起彼伏,声势浩大。 唐不休道:“其三。所谓血债血偿,都是本尊一个人的事儿,与旁人无关。若让本尊知道,你们拿本尊身边人作伐,本尊保证,屠你全家、抛你祖坟、连只蟑螂都不给你留下。” 这话,唐不休说得轻巧,但众人却是信的。只因,说这话的是闻人无声。 唐不休知道,这话有威慑作用,却是要在他活着离开这里后才能显现。现在说什么,不过是提前打个招呼罢了。再者,他已经想好了,解决完今天的事,他便带着佳人离开。以往,是他想得太多。若昨晚,佳人被那俩畜生给糟蹋了,他想得再多,剩下得也不过是追悔莫及。唯有将佳人揽在自己身边,他才能安心。 思及此,唐不休扬声道:“还等其四呢?没有其四了。来战!”言罢,一手扬起,兵器夹于手指间。 江湖中人悄然退去一些,剩下六七十人悄然围上唐不休。 紧张的窒息感,一触即发。 战苍穹打量着唐不休,问:“你就是闻人无声?” 唐不休点头,应道:“正是。不知你是要为哪家哪户那个谁报仇雪恨啊?” 战苍穹一抖手中黑色玄铁链,咔嚓作响。突然动手,砸向江湖中人。这一招,先发制人,着实令人防不胜防。江湖中人都以为,这位蒙面好汉是要血战闻人无声呢。谁想,他突然就倒戈了。 若着些江湖人知道站苍穹的真实身份,怕是就不会这么想了。人家本就站在了你们正道人士的对立面上,好吧?只不过,他没有义务帮衬闻人无声,却是被唐佳人戳傻后,忽悠来的好吧? 六位堂主见自家宫主动手了,那还犹豫啥,杀吧! 唐不休在内心感慨:唐门绝对是名门正派,如今却要靠魔教来救场。这是什么?这是缘分呐! 这场决战,有一个闻人无声就够众人提心吊胆了,加上一个站苍穹,真是要人老命了。再者,六位堂主也不是吃咸饭地。 虽说邪不胜正,但一般而言,都是最后的最后,勉强惨胜罢了。如今,两方拼得势均力敌,当真是一场血战啊。 唐佳人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些人都挺傻的。他们都自以为是,认为自己要做的事是正确的,却因此踩踏了别人的性命,遭到无休无止的报复。如此循环不息,没完没了。 总结就是:江湖厮杀,就是一群傻蛋干得事儿。 战局中,唐不休与秋月白已经打在一起,斗得天昏地暗。 唐佳人看着紧张,身上冒出一层汗水,那种异香再次飘散开来。 端木焱等人距离她的位置最近,第一时间闻到了这种味道。公羊刁刁嗅了嗅,一扭头,顺着异香飘来的位置,迈出一步。 端木焱听见动静,一把撰著公羊刁刁的肩膀,低声道:“你不会将有眼疾的病患扔到这荒郊里不管不问吧?” 公羊刁刁真是烦死了端木焱。若非他是王爷,打不得踹不掉,他早就揍人了!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这小身板未必揍得过他。 公羊刁刁沉着脸,低声道:“别废话,跟来。” 端木焱扶着公羊刁刁的肩膀,悄然向唐佳人的方向摸了过去。 孟家俩兄弟都是人精,见端木焱和公羊刁刁有了动作,也悄然尾随其后。 没走多远,便见到了趴在地上撅着屁股观望战况的唐佳人。 唐佳人正看得紧张,没注意身后来人。直到公羊刁刁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她才猛然起身,翻身而起,扬起拳头狠砸过去! 公羊刁刁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瞧着拳头到了眼前。所幸,佳人还有分寸,见是公羊刁刁,便收了力道。 公羊刁刁长嘘了一口气。 端木焱直接问道:“是佳人吗?” 唐佳人张口欲答,却想到自己现在应该是耳不能听、嘴不能语的状态,便闭上了嘴,却没扯下脸上系着的衬裙。 孟天青一个箭步冲过来,兴奋地道:“佳人!你果真在这里!你身上带了什么为何这么香?” 第三百七十五章:异香引乱子 面对大家的热情,唐佳人不动声色,继续扮演着病患的角色。这种心思很微妙,是一怕秋月白秋后算账,想要博得怜惜;二是要让大家放松警惕,方便她随时做些利己之事。 孟天青见佳人好似没看见自己的话,便要去抓佳人的手。 公羊刁刁用单薄的身体挡在孟天青的面前,道:“佳人现在口口口……口不能言、耳不能闻,你们都都都……都躲开些,别影响她心情,影响病病病……病情。” 一听此话,孟天青不淡定了。他一把抓过公羊刁刁,质问道:“你说什么?佳人怎么了?” 孟水蓝旧伤未愈,走得比较慢,闻听此话看向唐佳人,目露担忧之色。 孟天青推开公羊刁刁,伸手去扯佳人的手,又急又怒地道:“佳人,谁伤了你?!” 公羊刁刁就像一根小草,明明纤细得一折就断,却又韧性十足。他再次挤到佳人和孟天青中间,道:“问问问……问她,她也听不见。还不如问问问……问我。” 孟天青一把薅住公羊刁刁的衣领,道:“你说!怎么回事儿?!”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们百川阁,也问问问……问我消息?” 孟天青早就看公羊刁刁不顺眼了,若非有求于他为孟水蓝治病,他一定打她二十个来回!孟天青扬起拳头,就要动手,却被端木焱拉下。他道:“稍安勿躁,老子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呢?你们听,为何咱们周围……” 众人听到这话,立刻屏息凝神,耳朵尖的用心听,眼神好的仔细看。 然,不等端木焱将话说完,一只毒箭从武斗的众人那里穿过,直奔端木焱而来。 一直在不远处暗中保护端木焱的肖劲见此,喊了声:“保护王爷!”立刻飞奔而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所幸,唐佳人就在端木焱的身边,她直接一伸手,一把撰住那只毒箭,且整个身体绕着毒箭转了一个圈,卸掉毒箭的力道,然后一脚踹向端木焱,将他踹得后脑勺撞到树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唐佳人见端木焱没有倒下,怕敌人再用冷箭射她,干脆一弯腰,扯住端木焱的两条裤腿,用力向下一拉! 只听刷地一声,端木焱被她扯倒不说,裤子也被她扯了下来。 两条又白又嫩又长的腿,就那么暴露在众人面前。 唐佳人愣了愣,拖着端木焱来到树后隐藏。 这一系列变故发生得太快了,但唐佳人的反应速度着实令人惊叹不已。当然,端木焱在唐佳人的保护下没死,也实属命大,有造化。 肖劲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端木焱的腿上,低声询问道:“王爷,可安好?” 端木焱伸出颤巍巍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道:“还……好吧?”每次落在唐佳人的手里,他自己都会第一个怀疑人生。 唐佳人谨慎地环视一周,发现孟水蓝等人都躲在了大树后面,没给她添乱,这让她十分满意。 接触到唐佳人的目光,孟水蓝等人都是齐刷刷地一抖。 孟水蓝暗道:千万不要有人来刺杀某,某不想死在佳人手里。 孟天青暗道:佳人太帅了!怎么就没一头磕死端木焱呢? 唐佳人觉得手边没有武器,于是一把抓起了毒箭。 公羊刁刁急道:“箭有毒!”直接扑向佳人,就要去抢她手中的毒箭。 佳人向后一躲,那箭尖直接插在了端木焱的靴子底儿上。 端木焱身子一抖,两腿一僵,问:“老子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插在了老子的脚底板上?” 肖劲看向唐佳人:“是唐小姐手中的箭。” 唐佳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一伸手,拔出了冷箭。 公羊刁刁忙道:“快扔了!” 唐佳人并没有立刻扔掉毒箭,而是慢慢松开了手。 孟家兄弟的心呐,随着佳人一直提溜着。所幸,佳人无事。不过,见佳人如此怠慢毒箭,也越发认定,佳人确实是耳不能闻。若是正常人,听到公羊刁刁那话,定会吓得立刻松手,绝对不会像佳人这般不紧不慢。孟家兄弟心疼了。 肖劲道:“王爷,属下要检查一下伤口。”言罢,立刻脱掉端木焱的鞋。 端木焱的腿一抖,道:“佳人手中的箭?”长嘘了一口气,“没事儿,佳人不会伤老子。” 唐佳人在心里解释道:误伤。 宵劲仔细检查着端木焱的的脚底板,道:“箭是杀手的。神医说箭有毒。王爷,您可觉哪里不舒服?” 端木焱道:“本王觉得……两腿发凉。” 肖劲见端木焱的脚底板无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示意公羊刁刁也给看两眼。 公羊刁刁蹲下,看了看端木焱的脚底板,道:“凉凉……凉就对了。你都要要要……要光屁股坐地上了。” 端木焱恼羞成怒,骂道:“滚你个小结巴!” 唐佳人因紧张和心虚,又出了一层汗。 那种异香再次飘散开来,令人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公羊刁刁微微皱眉,道:“佳人,你这种味道属实……” 话未说完,端木焱道:“你们听,他们怎不打了?” 众人立刻探头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竟发现许多人都开始往这边寻来。首当其冲是唐不休和秋月白,以及……战苍穹。他们身后,尾随着一些挂彩的江湖人,也都顺着味道寻来。 孟水蓝一见这架势,心中就是一凛。当即脱下外袍,包裹住唐佳人,道:“此地不宜久留,他们怕是和我们一样,寻味而至。姑且不论这味道为何如此诱人,佳人定是不安全的。你们掩护,我们三日小筑见。”言罢,掏出手帕,在唐佳人的额头上擦拭一番后,直接将其扔给了公羊刁刁,然后给孟天青使了个眼色。 孟天青直接抱起唐佳人,向着下风口,撒腿就跑。那速度,简直堪称武林第一轻功小飞龙。 唐佳人有心说什么,却也只能闭嘴不语,谁让她有疾在身呢。不过,话说回来,若她能用自己身体散发出的味道组织一场武林浩劫,往日若有人打架斗殴,她往上风口一站,随便扭动两下出点儿汗,就能让大家息事宁人。多好。 唯一不好的事,她这样,很容易暴露目标。做起坏事来,太容易被抓包。 唐佳人想着想着,竟睡着了。这两天,她折腾得太狠了。这会儿被孟天青抱着,虽上下颠簸着,却也能睡得香甜。 孟天青垂眸看着唐佳人的脸,心中又酸又暖、又痛又甜。唐佳人就像个乖宝宝,如此信任地睡在他的怀里,真想抱着她,一直跑下去。然,若佳人真像公羊刁刁所言,耳不能闻、口不能言,定是经历了什么。思及此,孟天青就怒火难平。 孟水蓝身上有伤,走得不快,本想随着孟水蓝一同离开,却被公羊刁刁一把扯住,不放他走。 孟水蓝只好收步,与他们一同应对来者。 端木焱急忙提好裤子,不让自己闲得那么狼狈。 遮挡的树木被分开,一群人出现在这方隐蔽的小天地里。 肖劲怕这里有刺客,长刀出鞘,护在端木焱的身边。寒笑带人站在武林人士的身后,对肖劲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看见刺客。 公羊刁刁神色如常,默默将沾有佳人汗水的帕子攥进了手心。 闻人无声用眼一扫,没看见唐佳人,于是闭嘴不语。他知,刚才那味道定是源于佳人的体香。昨晚疯狂时,佳人流出的汗水便是这个味道。只不过,那时的味道若有若无,只有贴近了,才能闻得到。 秋月白冷着脸,看了眼孟水蓝等人,也没有言语。 战苍穹倒是想问问娘在哪儿,却被六位战魔宫的堂主给拉到一边,低语了起来。 江湖中颇具威名的铁掌徐景开口道:“敢问诸位,刚才那是什么味道,为何如此诱人?” 端木焱眼系飘带,倚靠在树干上。微风徐来,长带飘飘,衣袍纷飞,好似画中仙,一口却是:“一边去。老子的事儿岂是你能打听的?” 徐景自讨没趣,却并不放弃。他看向孟水蓝,孟水蓝十分亲和的笑了笑,看向了公羊刁刁。得,这太极打得真是得心应手啊。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道:“我我我……我配置的新药,你你你……你们无需知道。”说着话,将攥在手心里的帕子塞进了袖口里。 那帕子沾了佳人的汗液,散发出魅惑的香气,令众人禁不住向前两步,用力嗅了嗅那味道。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身上有伤痛的人,闻到那味道,竟觉得痛苦环节了几分。 有人道:“神医,你那药如何卖?在下想求一颗。” 有人道:“是啊是啊,那味道闻着就通体舒泰。在下也求一颗,敢问多少银子?” 一时间,人群骚动,纷纷喊着要求一颗。 公羊刁刁的视线在孟水蓝的身上一划而过,暗道:这人确实机智。 他嘲讽地一笑,对众人道:“这这这……这是毒药,吃吃吃……吃不死你们!” 第三百七十八章:追追追 公羊刁刁的说话方式,是典型的引起公愤句子。那用词的方法,总是令人产生爆揍他一顿的冲动。幸好,公羊刁刁是治病救人的,又素来不好好儿说话,江湖中见过没见过他的人,都知道这个小磕巴扭八得厉害。与他过不去,便是和自己过不去。人家治病救人,行得是大道。自己有个头疼脑热,还得求到人家那里不是。于是,所有人都装成大度的模样,不和公羊刁刁一同计较。 公羊刁刁担心帕子上的气味消散得太快,干脆一甩脸,向着佳人的方向走去。 众人有心拦下他问个清楚,却知道公羊刁刁的脾气不好相处,只能吞咽着口水作罢。也有那极其渴望闻到那种特别香气的人,竟试图追上去。 公羊刁刁用手抚着那块帕子,快步而行,心中的不安却如同野火燎原,在几个呼吸间瞬间扩大。这种香味,竟能令人如此疯狂。似乎……与某个东西极其相似。不不,一定是他多想了。不过,佳人的这种体香,确实有不妥之处。眼瞧着那些武林人士被这种味道吸引而来,便知拥有这种味道多么危险。公羊刁刁想到在一百五十年前,被分食的那个女人,禁不住心中一惊,乱了呼吸。 孟水蓝张开手臂,拦下想要去追公羊刁刁的江湖中人,笑得就像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道:“诸位诸位,稍安勿躁。刚才神医拿出那颗药丸,某本想将其买下,奈何神医说,那药丸是剧毒制成,旁人一沾即死。神医在江湖上素有威望,某并不怀疑此话。故而,劝诸位切莫触碰,免遭不测。”这话说得,真是推心置腹啊。他身为百川阁的阁主,自然不能胡言乱语。所以,万一东窗事发,长了耳朵的人也应知道,他也是听信了公羊刁刁的话,而非一家言论定生死。 如此心机,令端木焱自叹弗如。 端木焱扮黑脸,道:“别废话,敢快扶老子离开,这么个破地方,一股子酸臭味儿!熏坏老子的鼻子,让你们所有人的鼻子陪葬!” 孟水蓝伸出手,攥着端木焱的手腕,好脾气地笑道:“好好好,六王爷您说了算。”拉着端木焱,直接开溜。 在走出一段距离后,端木焱呲牙咧嘴地道:“你慢点儿!老子这后脑勺,一颠就痛。” 孟水蓝道:“王爷克知,有人天生犯冲。某劝你,为了自身安危,离佳人远点儿。” 端木焱冷笑道:“离你近点儿?” 孟水蓝好脾气地道:“王爷觉得,咱们之间还不够近吗?” 端木焱道:“孟阁主的脸皮,也当属第一。” 孟水蓝笑吟吟地道:“谢王爷赞。”靠近端木焱的耳朵,“王爷,你信不信唐不休等人会追来?” 端木焱问:“你当如何?”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道:“虚虚实实,王爷以为如何?” 端木焱道:“本王素来豪爽,不懂那些弯弯肠子。不过……”勾唇一笑,“你的提议,本王倒是觉得不错。嘶……慢点,老子这后脑勺怕是要鼓包了。” 端木焱走得轻松,肖劲等人却前后照看,生怕再出意外。刚才那只毒箭,绝非射偏了,而是直奔六王爷而去。若六王爷出了事儿,他们都不用活了。 端木焱等人走后,林子里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秋月白看向闻人无声。 闻人无声走到秋月白的面前,与他脸对着脸,鼻尖对着鼻尖,道:“秋月白,你保护不了佳人。本尊很后悔,将她推给你。”勾了勾唇,后退一步,扫了眼挂彩的武林人士,“生死之战,没有歇气的道理。这场对决,本尊没死,你们也输,就此了结。” 有人嚷嚷道:“你说了结就了结?!” 有人怒声道:“岂有此理!” 还有人疑惑道:“就这么了结了?” 闻人无声哈哈一笑,突然飞身跃起,脚踩树枝,向外奔去,只留下一句:“不怕死的就追来!”他要去追媳妇,才没时间和这些缺心眼的二愣子较劲儿。 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直接追了出去。望东欲追,却压根就追不上。 闻人无声和秋月白的速度都十分快,眨眼间消失不见,看得一干武林人士只能望尘莫及。 战苍穹听见动静,耳朵动了动,就要去追。 六位堂主将他拦下。那表情,各个儿是欲哭无泪啊。 战苍穹面色不善,道:“我说过了,我不是你们的宫主。你们再拦着我,休怪我不客气!” 直来直去的方黑子粗声道:“怎就不是我们的宫主了?你看你这眼睛,这大腿,这膀子,就是我们宫主。” 战苍穹一把扯下系在脸上的衬裙,道:“这脸呢?!” 六个人一同点头,异口同声地道:“是!” 战苍穹直接怒声道:“滚!” 六个人脖子一缩,心肝怕怕。 段青玥眼中含泪,强作坚强,道:“宫主,你当真不认得我们?” 战苍穹远目,若有所思。 段青玥目露希望之色。 战苍穹终是打了个大喷嚏。绝对响亮。 袁绿野比较油滑,笑了笑,开口道:“宫主啊,你不认我们倒也罢了,我们却不能不认您呐。您想啊,刚才若没有我们帮衬,您这出场,也实在寒酸了些,与您往日的威名不副。待您恢复了,岂不是要怪罪我等?这个实在是……嗷……” 战苍穹一拳头打在袁绿野的鼻子上,道:“啰嗦!” 袁绿野应声倒地,吓得众人不敢多语。 战苍穹欲走。 沉稳的沈白哲动了动唇,开口道:“壮士,请留步。实不相瞒,我们也是一觉醒来不知自己是谁的人。我们……我们也在找娘。” 战苍穹看向沈白哲等人,六人一同点头,目露恳切、可怜、悲凉、痛苦、无助、强忍等复杂之色。 战苍穹终是开口道:“如此,就一起吧。” 同是天涯无娘人,踏破铁鞋同去寻。 唐佳人不知,她又多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所谓儿女双全,不过如此。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对决,因唐佳人的参与,变得无疾而终。打,确实打了,就是没打出个结果。躺在地上的人倒是不少,却无一人伤亡。毕竟,战苍穹得了唐佳人的吩咐,只是去打人,又不是去杀人。而唐不休因战苍穹等人的参战,并没有被心魔俘虏,保留着理智的他,绝不会大开杀戒。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综上所述,这就是一场声势浩大众志成城的闹剧。 那些伤了胳膊腿的人,只能自认倒霉。 唐不休可不管别人如何想,他一心去追自己的娘子大人。自从昨晚二人水*融,他便毅然决定,哪怕只能活一天,也要守在佳人身边。他不死,她无忧。 只是,孟水蓝那厮真是狡猾,竟命随行们纷纷裹好披风,藏住脸,像不同的方向跑去。他则是拉着端木焱,蹲在树丛中,看着热闹。 唐不休从孟水蓝等人的面前跑过,秋月白紧随其后,战苍穹带着六位堂主玩命的追。 唐不休追着追着,发现自己追得不对,于是一转身,对秋月白道:“你跑,本尊来追。” 秋月白拔出软件,直奔唐不休而去。 二人刚斗了一个来回,战苍穹光着脚丫子、打着赤膊,带人从二人中间跑过,激起大片的灰尘。 唐不休嗅了嗅鼻子,觉得战苍穹的身上有股子若有若无的异香,就像佳人身上的味道一样。于是,他一扭身,直接去追战苍穹。 要知道,战苍穹不会无缘无故帮他,且……帮得如此彻底,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穿,就这样赤膊上阵。这里面,一定有蘑菇的功劳。跟着战苍穹,没准儿能寻到蘑菇。靠自己乱跑,怕是无望了。路痴,是一门容易内伤的病,治不好,只能瞎跑。 秋月白不但闻到了那股味道,还注意到,挂在战苍穹脖子上那块布,是佳人的衬裙。稍一联想,便知这件事源于佳人的手笔。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佳人是怎样做到的?!从发现黑崖下的密道,到寻到战苍穹,将其从剔骨牢里放出,这一切的一切,都有着相当高的难度。 然,眼下不是想这事儿的时候,先寻到佳人,才是正理。端木焱和公羊刁刁不可能丢下佳人自己来看热闹。追上二人,定见分晓。 秋月白收起软剑,施展轻功,如同飞燕般掠了出去。 跑在最面前的战苍穹跑着跑着,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尾随在队尾的唐不休。 六位堂主,一同扭头,也看向唐不休。 战苍穹眼神不善地扬声问道:“你追我做什么?” 唐不休回道:“看阁下跑起来别具一格,特跟来一起跑跑,顺便道一声谢,感谢阁下帮本尊暴打那些衣冠禽兽。” 战苍穹一挥手,道:“与你无关。” 唐不休心中一亮,问:“那与谁有关?” 战苍穹回道:“那是我娘的事儿,不关你娘的事儿!”言罢,继续跑。 这个我娘、你娘,确实不是同一个娘,但也绝非同一个意思吧?唐不休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战苍穹的思路了。 秋月白从唐不休的身边掠过,跑入分叉道。 唐不休突然不知道要尾随谁好了。路痴,是病啊! 树丛里,孟水蓝拍了拍端木焱的肩膀,道:“我们可以走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撸袖子抢佳人喽! 孟天青终于得偿所愿,将唐佳人带回到三日小筑。 他轻手轻脚地将佳人放到自己的床上,而后便趴在床边,用目光一遍遍抚摸她的容颜,用鼻子细细嗅着她的诱人芬芳。 若每天醒来,都能看见她,他一定会盼着岁月周而复始,而不是嫌弃岁月日复一日。 孟天青守着佳人,就像守护小小的幸福。他不敢再坦言自己要娶佳人,怕她躲开自己,越逃越远。而他,只要时常能看见她,听她说说话,知道她一切安好,他就会觉得很幸福。如此幸福,有些卑微,却甘之如饴。 孟天青望着佳人,总觉得她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人,还是那个人,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却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在里面。 就好像,一壶埋藏了十六年的女儿红,拍开了泥封,随风摇曳出清冽妖冶的味道,引得人想要同饮一杯。 那唇似乎饱满了一些、那眉似乎长了一点,那睫毛似乎卷翘了一些,那肌肤似乎更水润了几分…… 孟天青的心跳变快,整个人好似魔障般坐起身,慢慢靠近唐佳人。他感觉十分渴,不但口干舌燥,且心里好似燃烧起一把火,迫使他寻找解渴之物,解燃眉之急。佳人的唇瓣微长,诱着他痴迷向往。 就在孟天青即将吮上佳人的唇瓣时,他被公羊刁刁一脚踹飞了出去。 公羊刁刁五折砰砰乱跳的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瞪着孟天青,一双眼睛好似两把刀子,恨不得直接扎死孟天青。 孟天青回神,怒上心头,冲上去就要和公羊刁刁打在了一起。 孟水蓝拉着端木焱走进屋里,笑道:“呦,这儿热闹。” 公羊刁刁踢了孟天青一脚,骂道:“畜生!” 孟天青扬起拳头,给了公羊刁刁一下,回骂道:“混蛋!” 唐佳人的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看着二人打来打去,心道:“果然热闹。” 端木焱道:“老子也经常想揍公羊刁刁,但你们别把人打坏了,佳人还需他医治。” 孟天青扬起拳头,停在了公羊刁刁的鼻子前。 公羊刁刁一脚踢在小孟天青上,骂道:“再敢轻薄佳人,弄弄弄……弄死你!” 孟天青捂着小弟弟痛得直不起腰。 孟水蓝扫了眼孟天青,道:“活该。” 孟天青一拳头砸在床上。 唐佳人蹭地坐起身,看向众人。 孟天青吓了一跳,直接跌坐到地上。一张脸,涨得通红,紧张地磕巴道:“我没轻薄你,我就是想亲,不不不,那味道太诱人,我……”胡言乱语两句后,再次扑到床上,攥着佳人的手,“你发生了何事?是谁伤了你?” 唐佳人将一切听在耳朵里,却装作听不见。心中并没有气恼,反而觉得好笑。本来嘛,喜欢一个人,就是想着要亲近她。孟天青喜欢她,想要亲亲她,实属正常。她不能给他亲,也是自然。 公羊刁刁道:“无耻!就是你你你……你这种采花大盗,掠了佳人去,才才才……才害她受此重伤!”说这话,又去拉孟天青,不让他靠近唐佳人。 孟天青一听这话,脑子就是嗡地一声。他转头看向公羊刁刁,道:“真的?” 公羊刁刁道:“不骗狗!” 孟水蓝的眸子沉了沉,看了佳人一眼,转身走出房间,对随从低语几句。 随从去召集人手,打探昨晚发生之事。 孟水蓝回到屋里,听公羊刁刁道:“不不不……不用打听了……” 端木焱嫌他说话费劲,当即接过话,道:“花独秀和永春君已死。” 一听到这两个名字,孟水蓝和孟天青的脸色就是一变。 这二人声名狼藉,专做那奸-淫-妇女的勾当。且,最喜欢玩-弄贞洁烈妇。多少女子,被二人强行侮辱后一头碰死。若非二人来居无定所、四处猎艳,又有着极高的警觉性,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若佳人被二人掠去,其后果……不堪设想…… 孟家兄弟的心都是一沉一痛一怒一悔。当然,孟天青比孟水蓝还要痛上许多。因为,公羊刁刁踢得他好痛。 不过,说实话,瞧唐佳人那白白嫩嫩的样子,还真不像被人蹂-躏了。 孟水蓝问:“如何发现的?” 端木焱回道:“秋月白将佳人送到东风客医治耳朵。” 孟水蓝微微蹙眉,目露狐疑之色看向佳人。 佳人感觉孟水蓝好像看透了什么,觉得双颊有发热的趋势,忙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然后做出要吃东西的样子。 孟天青立刻道:“佳人要吃东西。孟水蓝,你快吩咐厨房多准备一些美食。” 孟水蓝斜眼看孟天青。 孟天青哭丧着脸道:“我动不了。若我能动,还用得着你?” 孟水蓝收回目光,对佳人温柔地一笑,问道:“佳人想吃什么?” 唐佳人张开嘴,刚要回答孟水蓝的话,却想起自己“尚未康复”,又将嘴闭上,垂眸不语。 如此萎靡的佳人,真是让人心疼啊。 孟水蓝立刻吩咐随从,去厨房准备三十人的饭菜。 端木焱挽起袖子,道:“佳人吃不惯那些粗物,本王今天亲自主厨,为佳人……”微微一顿,“补补身体。” 接下来,就是端木焱那串长长的备品菜单。得亏孟水蓝脑子好使,否则一准儿得漏下七八样。 唐佳人听着,口水悄然泛滥。她怕自己露馅,干脆偷偷吞咽下口水,下了地,寻到笔和炭条,刷刷几笔后,将字展现在众人面前。 上书:架打完,结果呢? 孟水蓝看着唐佳人的眼睛,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示意她看着,这才慢慢回道:“有伤无死,都跑了。” 唐佳人想:若以后耳朵好使了,却因离得远听不到别人说话,看唇形也能猜出个七八分,就太完美了。因此,她特别认真地看孟水蓝说话时的唇形。 几个大男人看了,无不心疼。 若佳人的听觉一直无法恢复,岂不是要一直看唇语与人交流? 公羊刁刁心中一酸,道:“我我我……我回东风客,把把把……把最后的药熬成。” 端木焱道:“我们带佳人一同回去。” 孟天青冷下脸,道:“不行!佳人来三日小筑做客,不能回去!” 公羊刁刁挤了挤被孟天青打伤的眼睛,开始挽袖子,看样子是还想动手。 孟天青道:“让你一只手,你都打不过我!再来,我可不客气了。” 孟水蓝道:“别吵。公羊公子和六王爷理应回东风客。若我估量得不错,秋月白一定会去东风客寻人。你们若不在,他就会来三日小筑。你们需稳住他。” 端木焱犀利地道:“秋月白请公羊刁刁给佳人医治耳朵,自然是要将佳人留在东风客。佳人和我们回去,真是道理,何须稳住秋月白?” 孟水蓝笑道:“而今,怕是不止秋月白在寻佳人,闻人无声和战苍穹,也应在寻佳人。某这三日小筑周围,都是奇门遁甲之术,若非我们引领,旁人进不来。遇见秋月白,你们还能说几句话;遇见闻人无声,他不用说话,佳人都想跟他跑;遇见战苍穹,呵……不用多说,动手便抢。而今的战苍穹,虽不大一样,但其战斗力不容小觑,其头脑所思方式,定也不容琢磨。” 唐佳人暗道:好你个孟水蓝啊,将人琢磨得够透彻的。平实笑吟吟的,一副好人模样,实则一肚子坏水! 端木焱当机立断道:“好。那我们先回去,明日再来。走,小磕巴!” 公羊刁刁来到佳人面前,攥着她的手,道:“药做好了,我我我……我就来寻你。一一一……一定,一定让你能听得见。” 唐佳人发现,公羊刁刁十分悲伤,好像她的耳疾口疾让他感同身受。 唐佳人捏了捏公羊刁刁的手,给他安抚。 公羊刁刁的脸颊微红,双眼瞬间泛起水润,身体轻轻颤抖,明显激动了起来。 唐佳人默默收回了手。她意识到,她给他的不是安抚,而是撩拨啊。 公羊刁刁深深看了佳人一眼,对孟水蓝道:“别别……别让佳人出汗,那那那……那味道就不会那么浓烈,旁人也就不会察察察……察觉她在这里。” 孟水蓝道:“好,你放心。”转而却道,“佳人身上的香气,好似越发诱人了起来。若能有不伤身体的药物,可将其掩盖一二,最为稳妥不过。” 公羊刁刁道:“我知!” 孟水蓝勾唇一笑,伸出手。 公羊刁刁不解。 孟水蓝道:“某的帕子还在神医的袖口里,是否应该还来,还是说,神医要睹物思人呐?” 公羊刁刁一脸嫌恶地掏出帕子,扔给了孟水蓝,而后依依不舍地看着佳人,拉着睁眼瞎端木焱向外走去。 端木焱道:“佳人,且等老子给你准备一桌珍肴,邀你同食!” 这话,真是太能触动一个吃货的心了。唐佳人悄然吞咽着口水,将这话记在了心里。对于吃,她素来极是认真。唯吃可果腹,唯吃能强体,唯吃不相负,唯吃令人喜,唯吃解忧愁…… 孟天青见佳人终于住进了三日小筑,心情美好得直想唱歌。他忍着痛,打开放在床头的小箱子,拿出一只雕琢得十分漂亮的骨哨,送给唐佳人。 孟水蓝一把抢了过去,拿在手中把玩着,道:“还准备了礼物?”言罢,将骨哨送到嘴边吹响。 声音清脆悠扬,十分悦耳。 唐佳人和孟天青的唇角同时抽了抽。 孟天青道:“这是由断指的三小骨节做成……” 孟水蓝点头,继续吹。人骨,又何可畏? 孟天青接着道:“是从狗嘴里吐出来的。” 孟水蓝僵在了当场,半晌,才道:“你确定,这不是拉出来的?” 第三百八十章:奇葩寻人众人行 端木焱和公羊刁刁回到东风客,果然看见冷着脸的秋月白坐在佳人房间的椅子上。 肖劲低声给端木焱提了个醒。 端木焱自持有眼疾,看不见,压根就不搭理秋月白。只是挥挥手,示意肖劲无需管秋月白。公羊刁刁则是一心去熬药,没功夫搭理秋月白。 秋月白放下水杯,走出门口,来到正对面的房门口,抬腿迈了进去。 房间里,端木焱坐在椅子上,脱掉鞋子,嘀咕道:“这鞋里都进沙子了,把老子的脚磨红了。小磕巴,你有药没?” 公羊刁刁不搭理端木焱,只是问黄莲:“一直熬着?” 黄莲点头应道:“是的公子,一直用小火熬着,不曾断火。” 端木焱扬声道:“喂!小磕巴,老子说话你听见没?不是耳朵也聋了吧?” 公羊刁刁瞪了端木焱一眼,突然从药箱里抽出一把砍刀,然后开始剁药。 端木焱嘀咕道:“听这声音,好像对本王十分不满呐。” 公羊刁刁举刀用力砍药根,发出咣地一声。一块干药根飞起,直奔秋月白而去。 秋月白一伸手,接住药根,扔回给公羊刁刁,开口询问道:“佳人何在?” 公羊刁刁头也不抬,继续在菜板上剁药根。那咣咣声,不绝于耳,就像和谁有仇。 端木焱知道,稳住秋月白这个人物,成他的了。他光脚踩着鞋子,对秋月白道:“佳人心情不好,不想见你。” 公羊刁刁切药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秋月白一听这话,呼吸便是一窒。他问:“佳人去了东郊树林?”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端木焱点头道:“自然。” 秋月白的眸子缩了缩,问:“她哪儿?” 端木焱不耐烦地道:“你还有完没完?老子能回答你两个问题,已是恩赐,你还问个没完没了,真当老子是包打听呢?!” 秋月白盯着端木焱不语。 公羊刁刁放下砍刀,道:“你你……你别问了,佳人不想见你,就就……就不会见你。你和别人一样,去去去……去打唐不休,她生气。” 这话,虽不是唐佳人亲口说的,但却有六分真实性。唐不休在佳人心中的地位,谁人不知?秋月白知道,他去东郊,与唐不休为敌,若被佳人知道,定不会原谅他。然,事出有因,他不能让自己多年经营的武林地位不保。再者,他也想问一问唐不休,是否杀了上东郊树林的十二人。为何……杀? 从他在河水中救出佳人,佳人的表现一直很奇怪。她好似有些恨他,却不见对那两淫贼的怨恨。这,让他心生不安。他无法逼问佳人,却是要问一问唐不休。心中,隐约有了计较,却不敢让自己相信。若那晚,亲近佳人的是唐不休,佳人又将他置于何地?! 听到公羊刁刁的话,秋月白不再多问,转身出了房间。 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好似一把把小刀,在他的胸腔里翻滚,搅得他五内俱焚、痛苦不堪。脑子里只回荡着一句话:佳人不愿见他…… 秋月白将背脊挺得笔直,一步步走出东风客。他面无表情,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单薄的脆弱。唐佳人不知,她对于秋月白而言,有多重要。 他自小带着妹妹秋江滟长大,不敢稍有偏迟,唯恐被人欺辱。秋江滟不知疾苦,是因秋月白以幼小的肩膀撑起了整个秋风渡。佳人是个柔软的存在,却又坚韧、果敢、狡黠、聪慧,能在笑语嫣然中下得一手好棋。若非武力不行,天下谁让敢欺?! 佳人,既是秋月白心中难得的柔软,又是他可以放心安睡的强大港湾。 只是,她从来不想保护他,而是想着逃离他。 秋月白脸色苍白,腹痛如绞,额头冒出汗珠。尽管如此,他也强撑着,不让任何人看出异样。 望东骑马,带着一匹马,火急火燎地追到东风客,看见秋月白,立刻跳下马,道:“主子,黑崖出事了!” 秋月白无法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当即飞身上马,向黑崖赶去。 望东上马,紧随其后。 秋月白问:“发生何事?” 秋月白的声音沙哑,隐含一丝虚弱,令望东暗自心惊。望东隐下心中猜测,回道:“刚接到黑崖发出的红色响箭,定是有重大事情发生。” 秋月白道:“召集人马,直奔黑崖。”言罢,大喝一声“驾”,飞奔而去。 唐不休出现在街道的另一边,望着秋月白的背影微微皱眉,暗道:蘑菇应该不在东风客。 一回头,对尾随在身后的战苍穹道:“你跟着本尊做什么?” 战苍穹回道:“你走你的,我跟我的,与你无关。” 唐不休暗道:这蛮子,真不讲理啊! 战苍穹问:“你在找谁?” 唐不休回道:“找我娘子。” 战苍穹又问:“你娘子长什么样子?” 唐不休觉得好笑,便搭话道:“她啊,眼儿圆圆似猫,唇儿粉嫩若樱桃,一张笑脸……嗷……” 战苍穹一拳头打在了唐不休的鼻子上,怒声道:“揍他!” 六位堂主虽跟不上战苍穹的想法,但宫主说揍,那就揍呗。不过,就唐不休的武功而言,谁揍谁还真不一定。 六位堂主扑向唐不休,唐不休却打向了战苍穹。 高手对决,旁人是插不上手的。除非,想要贡上断手断脚了表对高手的敬意。 唐不休和战苍穹从地上打到房檐上,又从房檐上打进了东风客的院子里。 端木焱问:“怎么了?” 肖劲守在门口,回道:“闻人无声和战苍穹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端木焱扼腕地道:“留秋月白多呆一会儿好了!” 肖劲问:“用不用属下去制止?” 端木焱道:“制止个头?!让他们打!打残了,就不用笑话本王是睁眼瞎了。再说了,这东风客是秋月白的,撞坏什么,然秋月白寻他俩要去。只要不打到本王面前,随便打!” 公羊刁刁继续剁药,咣咣响。 院子里,唐不休将战苍穹摔在了树干上,擦了擦唇角的血,问:“为何打本尊?” 战苍穹揉着胸口,直起腰,怒声道:“你不是我爹!敢战我便宜?!打死你!”言罢,又冲了上去。 唐不休愣了愣,跳到房檐上,躲开战苍穹的攻击,道:“蘑菇是你娘啊?!” 战苍穹哪里知道蘑菇是谁,当即道:“小鸡是你爹!”一跺脚,飞上房檐,追着唐不休打。 唐不休能打战苍穹吗?不能啊!其一,战苍穹疯了,他不能和一个疯子一般见识。其二,若蘑菇认下这个大儿子,他是不是也得表现出慈父的一面啊?这么一想,唐不休就忍不住乐呵上了。唐门那些老头子不是整天喊着要“传宗接代、振兴唐门”吗?就是不知道,待他和佳人领着这么大的儿子回去,长老们是否满意喽。 唐不休将自己的心结打开后,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种“悠哉悠哉傻乐呵”的状态。却不知道,蘑菇的心意变没变。不过,看秋月白刚才那如丧考妣的样子,他的自信心真是瞬间爆满呐。 六位堂主见唐不休上蹿下跳地逗着自家宫主玩,一张张大脸都禁不住红了起来。只因,宫主大人这造型实在不雅。光着膀子、打着赤足、手提铁链也就罢了,您知不知道,您裤裆是开线的?这这……这么溜鸟,好吗?让整个武林知道战魔宫的宫主有只傲视武林的大鸟,真的好吗?!好吗?!好吗…… 好无力。 唐不休与战苍穹武斗,存了嬉耍心思。 战苍穹十分恼火,一抬腿,甩着铁链砸向唐不休的头。 唐不休闪身躲开,一脚踩住铁链,喊道:“停!” 战苍穹抬起另一只腿,踢向唐不休。 唐不休快速向后跃去,转身便跑。 战苍穹吼道:“站住!” 唐不休喊道:“先把裤裆补好,咱们再打过!” 战苍穹一掀成条的碎裂衣袍,看向自己的裤裆。脸色就是一黑。战苍穹看向六位堂主。六人立刻左顾右盼,装出寻找东西的样子,就是不看战苍穹。 战苍穹抬手一指荷紫朗,道:“裤子脱了!” 荷紫朗立刻道:“回禀宫主,属下的裤子,您穿着短一截。” 战苍穹手指偏移,指向沈白蛰。 沈白蜇道:“宫主,属下的裤子,您……穿着瘦。” 战苍穹的指尖落在许红娘的脸。 许红娘眸含春水,送入一记秋波。 战苍穹的指尖微颤,直接越过许红娘,指向袁绿野。 袁绿野道:“属下比沈白蛰还瘦,这裤子,您穿不上啊。” 战苍穹的指尖越过段青玥,落在方黑之的头上。 方黑子道:“属下又矮又胖,您……” 战苍穹不听他废话,直接道:“脱!” 方黑子双腿一软,没出息地脱下了裤子。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战苍穹穿着黑色吊腿短裤,趿拉着一双不合脚的鞋子,穿着露腰的短打,提溜着两条铁链子,大不走在前面。 他的身后,尾随着穿着大裤衩、光着两条腿的方黑子,和赤脚而行的沈白蜇,以及打着赤膊的袁绿野。荷紫朗则是手持扇子,不停地给战苍穹扇着风。许红娘和段青玥纷纷以面纱系住脸,垂着头,默默尾随在几人身后。 魔教画风之奇特,真是引人侧目啊。 第三百八十一章:好幸福的生活 三日小筑里,唐佳人裹着孟水蓝的披风,躺在摇椅上,手中抱着一壶健脾消食的香茶,随着摇椅的摇晃,看着头顶漂浮的云朵。偶尔打个饱嗝,真是令人心满意足。 孟天青守在佳人身边,给她切着饭后水果。果子去皮,掏心,切成均匀的小块,插起,送到佳人唇边。 孟水蓝背靠着树,坐在厚厚的毯子上,手中一只长箫,吹出七分萧瑟和三分悠扬。 唐佳人听着听着,觉得鼻子发酸。想起自己走出唐门,来到江湖之后发生的种种,真是苦上心头。 孟天青见唐佳人红了眼眶,抓起果核,砸向孟水蓝。 孟水蓝平白挨了一下,刚要发火,却见佳人那副要哭的小模样,立刻调子一改,愣是将一只长啸吹成了笛子的欢快效果。 实话,真痛。 哪疼? 胸腔疼。 孟水蓝旧伤未愈,如此用力吹啸,真是要老命了。 唐佳人听着听着眼泪便收了回去,张了张嘴,孟天青忙将果子送进她的口中,佳人咀嚼着咽下,又半眯起眼睛,缩了缩脖子,像只慵懒的猫咪般仰望着头顶的流云。 不一会儿,慢慢闭上眼,睡着了。 孟天青一记果核砸去,孟水蓝那欢快的调调儿慢慢趋于平和,好似一阵晚风,轻轻摩擦发丝,令人昏昏欲睡。 孟天青见佳人怀抱茶水,怕她淋湿肚皮,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取茶壶。 不想,唐佳人就象受到惊吓般瞬间惊醒、坐起身体,见眼前人是孟天青和孟水蓝,这才又闭上眼睛,慢慢向后倒去,睡了过去。 孟水蓝起身,照着孟天青的后脑勺便是一记重击。这拍人,也讲究一个技巧。孟水蓝这一拍虽没什么声音,却拍得孟天青呲牙咧嘴直迷糊。 孟水蓝指着孟天青的脸,示意他闭嘴。 孟天青闭上嘴,慢慢从毯子上爬起,靠近孟水蓝,低声道:“你在趁机报复!” 孟水蓝懒得搭理孟天青,直接骂道:“你个愣头青!” 孟天青一把扯住孟水蓝的衣领,目露凶光。 孟水蓝伸手去弹孟天青的手指,迫使他松开手。侧身,垂眸看向佳人,伸出手,欲给她拉拉披风。 孟天青一把撰著孟水蓝的手,用身体隔开孟水蓝和唐佳人,低声道:“不许对弟妹无礼!” 孟水蓝瞪了孟天青一眼,同样低声道:“再敢觊觎你嫂子,看某不捏死你!” 二人就像斗牛,谁都不让。 唐佳人打出一个鼻鼾,令二人都收了架势,纷纷坐回到厚厚的席子上。 孟天青小声道:“孟水蓝,你说……佳人能打鼻鼾,是不是喉咙回复了?” 孟水蓝眨了眨眼睛,道:“这个……不好说。公羊刁刁不是说,嗓子会回复吗,怕得是耳疾。”突然一顿,看向孟天青,“孟天青,你刚才为何用果核砸我?” 孟天青愣了愣,回道:“自然是因你吹得伤感,引佳人落泪。” 孟水蓝扭头看向唐佳人。 孟天青也看向唐佳人,问:“你说,她是否听见了声音?” 孟水蓝道:“她听没听见,某不知道。却知道,咱俩在这低声语,着实可笑!说罢,哈哈大笑两声……”眼睛,却盯着佳人看她表情。 孟天青一巴掌拍在孟水蓝的后脑勺,很响。孟天青道:“你有病啊!就算她能听见了,对我们而言,都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儿,你试探她做什么?若她耳朵好使了,你这样岂不是吵得她睡不消停?!” 孟水蓝斜眼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一挺胸,一副不服来战的样子。 孟水蓝伸出食指,虚点孟天青几下,道:“你说的对,这次不和你计较。” 孟天青刚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又很快消失不见。他皱眉,忧心忡忡地看了佳人一眼,低声道:“哥,你说佳人真的背那俩畜生,糟蹋了吗?” 孟水蓝眸光一凛,喝斥道:“闭嘴!这话,不许提。” 孟天青抿了抿嘴,道:“我不是好奇,我只是……心疼。” 孟水蓝擦拭着长箫,淡淡道:“真与假,已经不重要。那俩*已死,这才是事实。至于佳人……”看向佳人,唇角勾了勾,露出一记柔和的笑,“她没事,便好。” 孟天青皱眉道:“哥,你觉不觉得,佳人身上的味道,特别诱人。我抱着她跑回来的路上,觉得那味道一直往我鼻子里钻,勾得心痒难耐。我都恨不得展开嘴,咬她一口。” 孟水蓝挑眉一笑,戏谑道:“所以,你就张嘴要咬她嘴巴?” 孟天青的双颊一红,有些羞恼。 孟水蓝继续擦拭长啸,道:“天青,切忌过急过躁。守在佳人身边的男子,各个儿不是等闲。若想得之,必有取舍。” 孟天青问:“舍什么?” 孟水蓝道:“对某而言,某能舍得你这个弟弟。” 孟天青道:“你放心,我也能舍得你这个亲哥哥。” 二人相视一笑,眼神锋利,暗里藏刀。 筱茹儿从厨房走出,捧着糕点,一路分花拂柳来到兄弟二人面前,看了佳人一眼,轻声道:“我做了些糕点,请唐姑娘尝尝。” 孟水蓝笑道:“费心了。她还睡……” 摇椅发出吱嘎一声,唐佳人坐起身,冲着筱茹儿伸出手。 筱茹儿微愣,将糕点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吃了一口,眉毛微皱。 孟天青立刻问:“硬吗?不好吃吗?要不扔了吧。” 筱茹儿的笑容微僵,却没有翻脸。她已寄人篱下,不再是过去那个茹夫人,若还不懂得收敛脾气,如何在三日小筑里住下去。只不过,见孟水蓝对唐佳人百般呵护,她心中泛起的酸味险些将自己溺毙。若当初,她知孟水蓝的身份,绝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唐佳人盯着孟天青的嘴巴。 孟天青放慢速度,又说了一遍。 筱茹儿的脸都发烧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却还是在继续吃。她这几天折腾得太狠,体力消耗过快,眼瞧着鼓起来的小身板又瘪了回去。她想将自己吃成一个大胖子,然后圆滚滚的过冬。这么一想,她就会觉得特别温暖。唯吃一途,能成全她的梦想啊。 筱茹儿不好意思地道:“许是许久不曾做东西,手艺有些生疏。唐姑娘若是不喜欢,就不要吃了。我本想用糕点赔罪,看来此计不通。”说着,略带自嘲地一笑,不让人讨厌,却惹人怜惜。 孟水蓝表情不变,只是微笑。 唐佳人吃完糕点,将盘子扔给了孟天青,又捧起茶壶灌了些茶水,这才摸了摸肚子,心满意足地躺下了。自始至终,她都没搭理筱茹儿。 唐佳人不知道筱茹儿为何会出现在三日小筑,却记得她曾是怎样的目中无人。自己可以不与她计较,却也并不待见她。她拿来的东西,自己就当厨娘做好的,吃了便是。实话,味道不错。 筱茹儿顿觉尴尬,道:“就不打扰唐姑娘休息了。”转身,快步离开。 孟天青道:“哥,破镜重圆其实不错。” 孟水蓝道:“你每次叫某哥,不是有事请教,就是要坑哥。天青,咱也老大不小了,能开口之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 孟天青道:“能,哥。你看,筱茹儿如今悔过自新,你也该给她一个机会。” 孟水蓝挑眉道:“流放之地,有三千女子,都已改过自新。天青啊,你应舍己为人,去挨个慰问一下。” 孟天青道:“我又不是男妓,慰问个鸟!” 孟水蓝道:“对,就是慰问个鸟。” 二人互掐,好不厉害。 唐佳人忍笑,忍得好痛苦。 你看,如此混话多有意思,若非她现在“耳聋”,还听不到这些段子呢。再者,她终于对茹夫人和孟水蓝的关系,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吃吃喝喝,消息全知道,这日子真是太销魂了好不好? 唐佳人决定,就在这里住下了! 摇椅轻轻晃动,佳人渐渐睡熟了。 天色渐黑,孟家兄弟怕她着凉,欲将其抬回房间里去。 这时,有随从快步而来,似要对孟水蓝说些什么。 孟水蓝一抬手,示意随从噤声,而后轻手轻脚地走向书房。 随从会意,放轻脚步,紧随其后。忍不住,偷眼看向佳人,认定这就是女主子,不想眼神尚未落在唐佳人的身上,便被孟天青中途截获,狠狠地逼退回去。随从开始怀疑,唐姑娘没准儿会成为二阁主的娘子。瞧二阁主看唐姑娘的眼神,就跟饿狼盯肉似的,就差流口水了。 摇椅嘎吱一声响,唐佳人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 孟水蓝停下脚步,转回身,来到佳人面前,送给她一记温柔的笑颜,看得唐佳人有片刻的失神。 孟水蓝和孟天青二人合力抬起摇椅,将笑颜逐开的唐佳人送入位于兄弟二人房屋中间位置的一间房里。 放下佳人后,孟水蓝捂着胸口,慢慢走出房间。 孟天青对唐佳人道:“我哥是装的,他没那么疼。”说得那叫一个清楚明白。 孟水蓝在心里骂了一声,揉了揉胸口,放下手,大步走向书房。 随从尾随在孟水蓝身边,也进了书房。 摇椅发出吱嘎声,唐佳人从摇椅上站起身,冲着孟天青璀璨一笑。 孟天青的心跳瞬间变得砰砰有力,很想为唐佳人抛头颅洒热血一番!如果佳人有需要,他可以狠揍孟水蓝!极是认真! 第三百八十二章:来,大刑逼供 唐佳人将孟天青刚出房间,在痛快淋漓地如厕后,从被子里扯出两团棉花塞进了耳朵里。她发现,孟水蓝总在试探她。而她,正觉得装聋作哑挺入味,不想这么快就恢复正常。 再者,她非蠢货,自然晓得自己身上的异香有问题。每一次,她受伤严重,那异香就会浓烈一分,而她的病痛则会无药而愈。虽不晓得为何如此,但她却觉得,这是她绝对不能对人言的秘密。 唐佳人看起来没心没肺,实则心如明镜。 今天那些武林人,因为她的异香放弃打斗,寻香而来,真是吓坏她了。她虽不说,却知道,被人那般关注绝非好事。孟水蓝等人的紧张她看在眼中,想必他们和她一样,都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正因此,她才没有挣扎,任孟天青将自己抱走。也因她赞同孟水蓝所言,三日小筑才是她休养生息之地,所以才会安心住下。任别人风雨飘摇,她自巍峨不动。嗯,要得便是这份稳! 唐佳人洗手时,眼皮突然狠狠地跳了两下,心也随之变得不安起来。她推开房门,对孟天青招了招手。 如果说,孟水蓝是狗头军师,那么孟天青绝对是佳人的狗腿子。 孟天青见佳人召唤,立刻跑了过去,双眼亮晶晶地问:“佳人,星星快出来了,我们一起看星星吧。” 唐佳人盯着孟天青的唇看。 孟天青放慢语速,又说了一遍。 唐佳人摇了摇头,转身回屋,坐在椅子上,提起炭笔,在纸上写下:我想出门转转。 孟天青拿起另一根炭笔,在纸上写下:佳人,我看得懂唇语,你只管说。其实口语并不难,我教你好不好? 唐佳人看着孟天青,无声地道:我想出门转转。 孟天青慢慢地问道:“你想去哪儿?”他问着话,手却已经在纸上写出了同样的内容,而后举到胸口,再次重复一遍,“你想去哪儿?” 唐佳人无声地回道:“无聊,随便走走。” 孟天青怕唐佳人走着走着,就走回了秋风渡,当即嘴和笔一同动,道:“怎么会无聊呢?我陪你下棋吧。” 唐佳人愣了愣,没想到孟天青能一边看着她说话,一边用笔在自己胸前的纸板上写字。那字,虽不怎么漂亮,却十分端正,让她一眼看出是什么字。, 唐佳人摇了摇头,无声地道:“不下。累脑子。你好厉害,还能这样写字。” 孟天青开心地一笑,扯下一张纸,继续边写边说:“被你夸奖,我太开心了。我这样陪你边写边说,你很快就会记住唇语代表的每一个字。哪怕记不住,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相信我,学习唇语很有意思,哪怕你听不见别人的对话,只要隔远远地看着,也知道他们说得是什么。” 唐佳人被孟天青的说法打动,紧了紧心,无声地道:“好,你教我。” 孟天青道:“我说什么,你便跟着说什么,自己感觉一下唇语。” 唐佳人点头。 孟天青边写边道:“孟天青,你真俊美。”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跟着读了一遍。 孟天青脸上的笑容璀璨了三分,继续道:“孟天青,我很喜欢你。” 唐佳人无语。 孟天青睁着水润的双眼,特无辜地问:“很难吗?” 不待佳人回答,孟水蓝推门而入,道:“不是很难,而是很为难。” 孟天青的无辜表情瞬间变得凶悍,极其厌恶地瞪了孟水蓝一眼,道:“怎么哪儿都有你?这夜都深了,你进佳人房间怎么不敲门?” 孟水蓝道:“一边去。”坐在佳人对面,摆上棋盘,“佳人,我们杀一局。你赢了,我脱件衣服给你看。我赢了,孟天青到院子里滚一圈。” 唐佳人被逗笑,前仰后合。 孟水蓝的笑容不该,眼睛却沉了沉。佳人如此开怀,足见对昨晚之事并没多在意。能让她不介意的男子,是谁? 唐佳人点头应了,孟天青却在一边气得哇哇大叫。最终,干脆来到佳人的身后,当起了她的狗头军师。 孟水蓝为了逗佳人开心,经常会讲一些江湖中的乐子给她听。 佳人看不明白,孟天青运笔如飞,在一旁写给她看。 两厢比较,唐佳人慢慢抓到了唇语的感觉。 一盘棋下得妙趣横生。 时间飞快流逝,门外有人道:“阁主,飞鸽急报。” 孟水蓝捏着黑子的手微顿,落子,对佳人勾唇一笑,道:“先行一步……”站起身,欲走。 唐佳人一把耗住孟水蓝的衣袖,不放他走。 孟水蓝垂眸看着佳人,眸光终是一软,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扬声道:“进来。” 随从推开门,一身黑衣的飞鸽悄然无声地走进屋里,垂头,抱拳道:“阁主。” 孟水蓝道:“讲。” 飞鸽道:“城主命众飞鸽关注秋城内的风吹草动,属下等人发现,其一,今晚有人在暗中监视东风客的一举一动。那人面生,不像是秋城的人。其二,黑崖出了变故。牢房塌方,有恶人跑了出来。具体几人,暂不知。其三,战魔宫的人在寻一名女子。其四,唐不休在寻阁主。” 飞鸽口齿清晰地说完,微微抬头,看向孟水蓝,等他进一步的指示。却看见两只大眼睛,几乎就贴在他的眼前! 飞鸽吓了一跳,差点儿向后退去。 唐佳人收回撅起的屁股,直起腰,将目光从飞鸽的嘴巴上移开,看向孟天青。 有些内容,她没看懂。 孟天青在唐佳人的期待目光中,拿起笔,却始终没往纸上落下一个字。 唐佳人的一双猫眼一溜,转向了孟水蓝。 孟水蓝对唐佳人道:“来,继续这盘棋。” 唐佳人斜眼看着孟水蓝,一把夺过孟天青手中的纸笔,刷刷写下几个大字:欺负我听不见是不是?! 孟水蓝哭笑不得:“是你欺负某吧?” 唐佳人继续写道:你要寻战苍穹,我将人给你放出来了。你拿刚才那些消息来换! 孟水蓝一看这话,就更不敢如实交代了。若告诉唐佳人,经她之手不但放出了战苍穹,还令黑崖石牢塌陷,跑出了万恶不赦的恶人,不知她会内伤成什么样子。 孟水蓝准备耍无赖,笑嘻嘻地道:“你这是欺负某啊。” 孟天青笔动,刷刷写下孟水蓝的回话,那动作快的,几乎同步。 唐佳人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棋子直跳。 飞鸽一惊,屏住呼吸,悄然打量着孟水蓝的表情,谨防阁主大人发威,他跟着吃锅烙。 但见孟水蓝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捞起唐佳人的手,心疼地道:“疼不疼?这么用力干什么?你这是要心疼死某啊!”后面那一句,好比唱戏,拉得又细又长,未了,还颤了几颤。 唐佳人呆愣愣地望着孟水蓝,突然打了个冷颤。 孟天青用颤抖的手,将孟水蓝的话写到一半,突然摔了本子!孟水蓝这不要脸的,和他说要徐徐图之,结果呢,自己贱兮兮地往上贴! 飞鸽强作淡定地收回目光,心中暗道:阁主,自从唐姑娘来后,您真是一再刷新属下对您的认真啊。 唐佳人用力缩回手。 孟水蓝再次伸出手,厚颜无耻地道:“给你揉揉吧。” 唐佳人将手背到身后。 孟水蓝捂着自己的胸口,道:“哎,这里为何那般痛?” 唐佳人忍了又忍,终是无声地问道:“用不用更痛一点儿?” 孟水蓝飞出一记媚眼,道:“你怎舍得?” 唐佳人忍无可忍,扬起拳头,就要动手。 孟天青拦下唐佳人,道:“不可对阁主无理。”转头,对飞鸽道,“你出去。” 飞鸽如同一股烟,以非常快的速度,飘出了房间,并主动去关门。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房间里传出一声嚎叫,听起来,又点儿像阁主大人。 房间里,孟天青和唐佳人联手,扑向孟水蓝,欲将其五花大绑。 孟水蓝给孟天青使眼色。其意是:差不多行了,别下狠手。 孟天青回个眼色:佳人慧眼如炬,咱不能马虎。 于是,下狠手将孟水蓝捆绑起来,妥妥地吊在了房梁下面。 唐佳人蹬孟水蓝一脚,他便在空中转悠一圈。 孟水蓝道:“不要这样虐待某,某也是有尊严和脾气的!” 孟天青笑得那叫一个天真无邪,道:“不是你说的,尊严和脾气那些东西,在生命面前,都是狗屁吗?” 孟水蓝磨牙:“孟天青!” 孟天青道:“我听得见。”扭头,看向佳人,“我哥交给你了,别弄死了就行。若是弄残了,那是最好不过。由我来当百川阁的阁主,最是妥当不过。”边说边写,两不耽误。 唐佳人无声地道:“脱掉他的鞋子。” 孟天青依言而行。 唐佳人从孟水蓝的头上拔下一根孔雀翎,转到他的身后,用孔雀翎挠他的脚心。 孟水蓝知道,吼声能喊劈叉了,今天却身体力行地鉴证了,原来笑声也能喊劈叉了。 孟水蓝终是敌不过唐佳人的凌虐,道:“四四……四条消息,选……选一条。你选吧。”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希望他能提个醒。 孟天青装作没看见。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背对着孟水蓝,对孟天青无声地道:“抽他!” 孟天青见唐佳人不向自己追问那四条消息,都差点儿感激涕零了。当即扯下系在自己腰间的细皮带,送给孟水蓝一记“挺住”的眼神,便抽向孟水蓝的屁股! 孟水蓝:“嗷……!嗷……!嗷……!我说!” 第三百八十三章:撞破夜刺之密 佳人得到消息后,亲手放开了孟水蓝。 孟水蓝揉着臀部,狞笑着扑向孟天青。 孟天青去扯唐佳人的袖子,希望她能救场。 唐佳人十分淡定地扯回袖子,冷眼旁观。 孟水蓝夺过孟天青的细皮腰带,追着孟天青抽,每抽一下都吼一句:“某让你为虎作伥!让你捆得那么用紧!让你心狠手辣用力抽!让你……” 孟天青被抽得嗷嗷直叫,想要逃到佳人的身后,佳人干脆站起身,坐到床上去。 孟天青知道,自己得罪了佳人,这顿抽,今天一准儿免不了。他给孟水蓝使眼色,示意他悠着点儿。 孟水蓝回个眼神。其意是:挺住!咱这不是为了拖住佳人吗! 孟天青想哭,孟水蓝狞笑,兄弟二人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唐佳人抓了把花生,扔下一地花生壳后,站起身,绕过已经扭成麻花的兄弟二人,向外走去。 孟家兄弟异口同声地喊道:“干什么去?!” 佳人不答,直接出了屋子,突然撒腿就向外跑。 孟家兄弟怕她踩到机关,忙分开彼此。 孟水蓝一鼓作气,追了出去,心中暗道:这真是一只养不熟的猫,对她再好,她却能扭头就跑。可惜,自己犯贱,偏爱这调调儿。 孟水蓝旧伤未愈,追了几步后胸腔便痛得受不了。他捂着胸口,想指挥孟天青去追。却发现,孟天青被他捆住了四肢,正在地上拱来拱去。 哎,这个混球弟弟! 孟水蓝掉转方向,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割开了捆绑住孟天青的细皮带。 孟天青骂道:“傻啊?!你管我做什么,去追啊!”言罢,向外跑去。 孟水蓝被孟天青气个半死,捂着胸口,咬牙追了出去。 兄弟俩本以为,佳人会被困在五行八卦中,不想,她竟一溜烟跑出了三日小筑。 孟天青咂舌道:“哥,你这奇门遁甲是闹着玩的吗?” 孟水蓝的眉毛跳了跳,生硬地挤出一句话:“进难,出易。”这是事实不假,但也没简单到一溜小跑就能跑出三日小筑啊。佳人是怎么看破玄机的呢,实在太令人费解了。 兄弟二人这一耽误的功夫,再追出三日小筑,已经不见佳人芳踪。 孟天青道:“分头去找!” 孟水蓝却伸出四根手指,问道:“你认为,今晚这四个消息中,哪一个对佳人触动最大?” 孟天青果断伸出二根手指。 孟水蓝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召集人手,去黑崖!” 兄弟二人猜测得不错,唐佳人确实是直奔黑崖而去。 只不过,去往黑崖的道路有三条,天黑夜重,想寻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唐佳人这个人,挺不好琢磨的。她在得知四条消息后,确实对黑崖所发生的事最为在意。可她,却没有记着行动,而是剥着花生豆,一边看热闹一边想着整件事的经过。她觉得,那些恶人虽不是她放出来的,却与她亲手为之无异。所以,这件事,她必须亲手解决。 不得不说,佳人成熟了许多。若是刚出山那会儿,她知道自己惹祸了,第一时间就是躲。唯有躲不过去,才会不情不愿地挺身而出。这会儿,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担当。 她知,孟家兄弟不想她出去,所以才按兵不动,静待时机,在孟天青被捆成粽子后,才突然跑了出去。至于她为何能跑出去,自然是拜孟天青所赐。她曾问过孟天青,三日小筑是否真的布满机关。孟天青怕她误闯受伤,这才和盘托出。 唐佳人知道,自己一出汗,就会变成一块新鲜出炉的红烧肉,飘香万里,引人垂涎。这种感觉,并不好。她想起,自己曾盯着一头小母猪幻想它变成红烧肉时的样子。她当时的眼神,一定和那些武林人士看向她的眼神一模一样。这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日子未到。哎……这么一想,她怎就越发想吃红烧肉了呢? 唐佳人晃了晃头,甩开满脑子红烧肉的画面,放慢脚步,扯出塞进耳朵里的棉花团,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她想“借”一匹马,骑马出行,方便快捷,最主要的是,不会出汗。 她停停走走,看起来不像在赶路,反而像是在闲庭漫步。 走着走着,路过一片荒郊,她听见有马蹄声响起。那马蹄声十分轻,好似在很远的地方。唐佳人趴在地面上,认真听了听。只见,一只快马从她面前不远处飞驰而过。 那马蹄上,显然缠了厚厚的棉布,所以才没发出大的声响。马上的人,身披黑色斗篷,头戴斗篷帽,脸上还系着黑色的面巾。一看便知,定有奸-情!哦,错了,是定有内幕! 唐佳人直接身子,打算悄然避开,不管闲事。 不想,那人已经看见了唐佳人,在狂奔出去一下段距离后,勒停马,掉转马头,向着佳人奔去,且,手中扬起一根绳套,准备套她的脖子! 本是无冤无仇,这就有些上纲上线了。 唐佳人一低头,躲开那人的绳索,将从公羊刁刁那里顺来的长针,扎入马身。 马儿受惊,嘶鸣一声,撒腿便跑。 此处,地形复杂,树木林立,马儿一但不受控制,就容易将人甩出去。 蒙面黑衣人的武功也是了得,被甩出去后,竟是在空中一翻,脚踩树干,又飞向唐佳人。 结果,却不见佳人踪影。 蒙面黑衣人落地,小心地查看着。 他在一棵大树的树根处,看见一只小小的绣花鞋尖。他的眉眼微动,似露出一记轻蔑的笑,拔出匕首,悄然靠近那只绣花鞋,突然下手,向树后刺去! 结果,树后无人。 蒙面黑衣人一惊,刚要回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唐佳人一闷棍打在了蒙面黑衣人的后脑勺上,发出一声脆裂的声响。因为惯性的原因,黑衣人的额头向前,撞在了树干上,又是一声闷响。蒙面黑衣人就像一件没有骨头的衣服,贴着树干,软倒在地上。 唐佳人一伸手,拉下蒙面黑衣人的面巾,发现……不认识。 这就让人想不通了,既然不认识,为何对她下毒手?难道是觊觎她的美貌?哎,最近自己可能真是变漂亮了,怎么总招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呢? 为了惩戒恶人,佳人剥下黑衣人的衣裤,将其踹进一处深坑里。为了掩住自身的气味,也为了避开他人的目光,她将黑衣人的衣裤穿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又蒙住脸,裹上斗篷,扣好斗篷帽,寻回马匹,潇洒离去。 跑出去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唐佳人就后悔了。因为,她发现前方道路两侧,竟等着五十余人。 那五十多人,都穿着黑色短打,脸覆面巾,手持利刃,目露凶光。 唐佳人打眼一扫,心就是一跳,立刻低垂下头,将一双眼睛也遮挡在帽沿之下。 佳人马不停蹄,直接策马而过。 那些黑衣人如同一群黑色雨燕,悄然无声地跟了上来。 佳人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却知道自己时间紧任务重,要赶着去黑崖看看情况的。带着他们去黑崖,显然不靠谱。若秋月白正在对付那些恶人,她将这些人带去,岂不是添乱?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到底是谁,她压根就不知道啊。 真是越有事,越添乱啊! 唐佳人将心一横,干脆跑死这些王八蛋算了! 刚被她打得半死不活的黑衣人,显然是这群人的头头儿。所谓蛇鼠一窝,脑袋是歪的,身子绝对正不了。与其放他们去做恶,不如累死丫的! 唐佳人打定主意后,开始绕路狂奔起来。左兜一圈,又转一圈,回来再一圈。 原本精神抖擞的五十余人,在这几圈下来,各个儿汗流浃背、双腿发软、头昏脑胀、气喘吁吁,待他们从疑惑到确认领头人十分不妥的时候,却发现那人不见了! 这是……玩什么呢? 眼瞧着约定好的时间在他们痛苦的追奔中度过,这些人气哪敢再耽搁。 其中三人扯下脸上的黑布巾,对视一眼。 黑脸男子喘着粗气问道:“那人是谁儿?” 小眼睛男子摇头,捂着腹部道:“不不……不知。这这……这顿跑,要老命了。” 刀疤脸恨恨地道:“被耍了!” 小眼睛男子问:“是不是计划有变?” 刀疤脸皱眉,摇了摇头,道:“不好说。计划应该不变,只是头儿出了事。我们先去东风客看看,不出意外,依计行事。否则……上面怪罪下来,不好交代。” 黑脸点了点头,重新蒙住脸。 小眼男子目露凶光,咬牙道:“让老子知道是谁耍咱们,非弄死他不可!”言罢,也重新蒙住脸。 刀疤男蒙住脸,闷声道:“时辰已过,我们加速。” 三人一点头,带领其余人继续咬牙狂奔。 唐佳人从树上爬下来,皱眉看着那些人消失的方向,心道不好。 与黑崖的恶人相比,给端木焱通风报信更为重要。不过,与报信相比,寻到助力更为稳妥。这里所处的未到,求谁出手更靠谱呢? 佳人的眸光一亮,转身向前跑了一会儿,从树上解下缰绳,再次飞奔而去。 第三百八十四章:心真痛,嘴真硬 唐佳人一路骑马飞奔到秋风渡,翻身下马,用力拍开大门,对守门者道:“快去通知六王爷,有人要夜袭东风客!”一侧身,抬腿迈入门槛,边走边道,“秋月白是不是还在黑崖?秋风渡里能调动的人手有多少?赶快准备好,随我去救人。” 身后的大门关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唐佳人这才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貌似,刚才开门的人,不是守门老者。她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面无表情地站在她的面前。 此人,竟是天玄。 唐佳人知道,事情败漏,却毫不心虚。 秋江滟的声音传来,沙哑道:“唐佳人,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牌啊。” 唐佳人转身,看向款款而来的秋江滟。 秋江滟的左手边,尾随着黑着脸的地黄,右手边,则是提着灯笼、脸色苍白、走路迟缓的绿蔻。 唐佳人看这阵势,觉得不妙,却并不慌乱,而是直言道:“现在不是和你废话的时候。有人要偷袭东风客,定是冲着端木焱去的。赶快集结人手,去救人才是正理。” 秋江滟冷笑一声,道:“你觉得,你说得话,还会有人相信吗?” 唐佳人皱眉,道:“秋江滟,玩笑是分场合的。你别拎不清,搞不明状况。若端木焱出事,秋月白却置身事外,定难辞其咎。” 秋江滟略有犹豫,转而却道:“你怎么知道六王爷要出事?” 唐佳人有些着急,快语道:“自然是听到的。你别磨叽好不好?有人叫人出来,没人别耽误我时间!”言罢,转身便要走。 天玄拦在唐佳人面前,不放她离开,道:“小姐太过顽劣,竟拿老夫逗趣儿。而今,我们二老护送秋小姐回来,正要去寻小姐,带小姐回长眉门,与门主一叙亲情。” 唐佳人爽快地应道:“好!” 天玄满意地笑了笑。 唐佳人继续道:“你们随我去救端木焱,我便和你们回去。” 天玄黑下脸,道:“小姐莫不是又要拿老夫逗趣儿?” 唐佳人急道:“你怎么就那么有趣儿?我为何要拿你逗趣儿?我挺忙的,你若不想帮忙,就闪开!”言罢,身子虚晃一下,从天玄身边溜过,就要往门外跑。 地黄一直默默注视着唐佳人的一举一动,见此,直接甩出长绫,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弯腰,躲过长绫,伸手去拉门栓。 天玄一转身,用自己的身体堵在门口。 地黄手中第二根长绫缠上佳人的身子,将她向回一拉,裹成了粽子。 唐佳人喊道:“别转别转,头晕得厉害!好恶心!”她随着长绫回到地黄身边,身子向着地黄一歪,张开嘴,就要往地黄的身上吐。 地黄嫌她恶心,一抖手,又将她扔了出去。 唐佳人站定,撒腿就往别处跑。那灵活的样子,就像一只猴子。然,她终究不是天玄地黄二人的对手。她再次被天玄拦下,被地黄的长绫缠成了粽子。 地黄怒道:“小姐真是狡猾!” 唐佳人低垂着眉眼,嘀咕道:“你抓人,还不许人跑?这是何道理?我是顶顶聪明,又不蠢……” 这话说得,明显就是有些孩子气的傻瓜。 秋江滟道:“你们不要被她迷惑,她惯于装疯卖傻,让人放松警觉。” 唐佳人抬头,看向秋江滟,“我是装疯卖傻,你是真傻,行了吧?” 秋江滟被气,上前几步,扬起手,就要去打唐佳人。 地黄虽不喜唐佳人,但却不会让秋江滟打她。事关长眉门的脸面,马虎不得。地黄拦下秋江滟,道:“秋小姐,稍安勿躁,我们这就带小姐离开。” 秋江滟这才愤愤地一甩手,不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一听这话,真是心急如焚啊。都什么时候了,他们不帮忙也就算了,怎还要掠走她?! 唐佳人心思转得极快,眼神往秋江滟身上一瞥,拿出飞扬跋扈的架势,扬声道:“你个丑八怪,竟有胆子打我?!我告诉你,等我回了长眉门,当了门主,回来打到你脸肿如猪!” 一句话,成功引起秋江滟的不适,再次转身看向她。 唐佳人心中一喜,继续道:“等我当了门主,我就风风光光地嫁给秋月白,当你嫂子!哈哈哈……我天天饿着你,天天气着你,在你哥耳边吹枕头风,让他厌恶你,最后把你嫁给一个瘸子!不不不,瘸子不成,瘸子不会娶你,还是把你嫁给一个瞎子吧。他看不见你,就不会讨厌你;不讨厌你,就不会打你。毕竟,你是月白的亲妹妹,每天鼻青脸肿的也不好看呐。” 秋江滟被气得全身哆嗦,再次猛地一抬手,就要去掴唐佳人的耳光。 唐佳人往地黄的伸后一跳,道:“婆婆,她要打我。” 地黄看向秋江滟,道:“秋小姐消消气,我们这就离开。” 秋江滟恨恨地甩下手,道:“唐佳人,你做梦去吧!你还想嫁给我哥,真是痴心妄想!你以为我哥真的喜欢你吗?你如此放浪形骸,人尽可夫,我哥若是喜欢你,才是真瞎!” 地黄微微皱眉,眼中划过不悦。佳人再不好,却也不是秋江滟能骂的。 秋江滟继续道:“实话告诉你,吴桂是我哥邀请来秋城的!我哥就是想借用吴桂,引出闻人无声,好为姨母报仇雪恨!你不知,哥哥当姨母是娘亲,发誓要为姨母血债血偿!哥哥留住你,不过是为了将闻人无声留在秋城,好让武林豪杰们能将他碎尸万段!” 唐佳人的面皮一紧,缓缓眨动一下眼睛,却是笑道:“听你放屁!”言罢,对地黄道,“我们走!” 秋江滟一错步,拦在唐佳人面前,目光中好似淬了毒,冷声道:“我哥让望东邀请吴桂前来秋城,是因为吴桂认识闻人无声,且手中还有他的一枚兵器。我不瞒你,这是我偷听到的。我哥早就认出了闻人无声,与你们周旋,不过是做戏罢了。你傻傻的分不清,闻人无声更是个笨蛋,两只眼睛只知道放在你身上。 至于我哥私下里放出闻人无声就在秋城的消息,也是我偷听到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孟水蓝。他曾拿这事儿威胁我哥。我哥,又岂是他能威胁得了的?唐佳人,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能洋洋得意的活着?你被杀父的仇人养大,却喜欢上他。你被我哥略施手段,就骗进了怀里,帮着我哥牵制闻人无声。如今,你又为了六王爷奔走。你这是要伤我哥的心吗?呵……没关系,你伤不到他的。我哥,从来就没有心!”言罢,一个大嘴巴狠狠掴在了唐佳人的脸颊上,发出一声脆响。 唐佳人被打得牙齿松动,闹钟声一阵轰鸣。 她突然想起,秋月白曾送给她和休休两匹快马,送他们回唐门。孟天青却说,那是两匹老马。休休说,老马识途,问她可知秋月白是何意。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好像是说,他要追讨她腹中孩儿。 孩儿是假,她有身孕是假,追讨孩儿更是假。 若秋月白早就知道休休是闻人无声,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知道不休门的所在,想要寻个可以群起而攻的地方罢了。 休休那么聪明,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却因为她想要留在这里,便陪着她胡闹。他纵着她、宠着她、甚至不惜拿生命陪她胡闹。 而她,终是伤了他。 所以,他不要她了。 他选择了像柳芙笙的清荷。 这么一想,真不令人愉悦。她一直渴望活得无忧无虑,所以努力将自己活成那个样子。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活得像个傻子。 不,不能这样。 唐佳人觉得,她不应该相信秋江滟的片面之词,却又觉得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懈可击。 不不不,不是无懈可击,定是她脑袋太乱,想不明白其中的阴谋诡计。 秋江滟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秋月白怎会骗她?她不傻啊,能感觉到秋月白对她的喜爱。若非喜爱,怎会要娶她?若非喜爱,怎会给她使印?若非喜欢,这会那般亲近她? 唐佳人试图寻到一千个理由,证明秋月白是真心待她的,却只有一样,她无法为秋月白辩解,那就是……秋月白恨闻人无声,他要他死! 个人有个人的恩怨和缘法,个人有个人的命运和活法,她不怪秋月白想要报仇的所作所为,却无法接受他利用她的感情,暗中对休休动手。 心痛如绞,却只能笑。 唐佳人咽下口腔中的鲜血,突然发力,用脑门狠狠磕向秋江滟的鼻子! 好似西瓜爆裂,发出嘭地一声。 秋江滟没想到,唐佳人神伤至此,还能暴起伤人。一个不防,被她重伤。 血色喷流而下,秋江滟的鼻梁骨,被唐佳人硬生生地磕碎了! 这一次,唐佳人望着那鲜血,竟没有一点儿眩晕的意思。 绿蔻惊恐地扑向秋江滟,颤抖吼道:“小姐!” 唐佳人瞪着猫眼,呲了呲牙,道:“鼻子真硬。” 第三百八十五章:疯人狂奔夜 秋江滟发疯了。 她捂着鼻子,疯了般冲向唐佳人。 天玄和地黄见事太不好,掠了佳人,飞奔离去。 唐佳人看向秋江滟,见她在绿蔻的拦住下,伸着干瘦的手,瞪着血红的眼,冲着她又挠又吼。那恨极的样子,在灯笼的摇曳中显得那么狰狞,着实可怕。 唐佳人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和秋江滟结仇的。她从不当秋江滟是仇敌,秋江滟却视她为眼中刺、肉中钉。 她原本想利用秋江滟闹出动静,方便自己逃走,却没想到,竟会引出这么多的故事。 唐佳人收回目光,不再去看。 地黄用胳膊夹着佳人,一路跑出去很远,始终不见佳人说话,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于是放慢脚步,垂眸看向她。 佳人闭着眼,就像睡着了一样。 地黄停下脚步,解开缠在佳人身上的长绫,道:“小姐别再跑,我们一同回长眉门,对姑娘只有百利而无一害。无论秋城主是否喜欢小姐,只要婚约在,他只能迎娶小姐。也如小姐所言,待小姐嫁给秋城主,那秋江滟的婚事,自然由小姐做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后面的话,她也说不下去了,毕竟,真论起来,佳人只是挨了个巴掌,可秋江滟却实打实的被撞坏了鼻子。以后,能不能破相,还得看她能不能及时寻到名医。 唐佳人睁开眼,看向地黄,伸手摸了摸被掴肿的脸,垂眸不语。那样子,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吞下呜咽。 地黄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毕竟,是她捆了佳人,才害得她被掴了这巴掌。 天玄道:“走吧。” 唐佳人抬头看向地黄,道:“叔父是派你们来保护我的吗?” 这话,问得真是扎心啊。 说是吧,佳人刚刚被打;说不是吧,那门主派他们来干什么?看佳人被打吗? 天玄轻咳一声,转开脸,没搭话。 地黄被佳人盯着看,只能道:“自然。” 唐佳人的眼中泛起水光,却隐而不掉。她吸了吸鼻子,收起眼泪,道:“江湖人都笑话我,说我认贼作父。我回到长眉门,会不会有人笑话我?” 地黄被问得心中微酸,想着她从小被贼人掠去,性子难免顽劣一些,只要带回长眉门好生教导一番,也未必不会变好。于是回道:“你只要懂事明理,好好儿学学规矩,没人会笑话你。” 唐佳人的眼睛微微一亮,冲着地黄露出一记怯生生的笑。 地黄面色柔和了三分,道:“时间已晚,我们还要赶路,就别耽误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却没有走的意思。 地黄禁不住皱眉,道:“怎么?” 唐佳人道:“我不死心。” 地黄道:“话都和你说明白了,有何不死心?” 唐佳人道:“走之前,我要问问秋月白,秋江滟所言是不是真的。否则,我心生荆棘,总会惦念此事,难免想偷跑回来问问。还有,我和六王爷端木焱是好朋。他有难,我不能不帮。我初回长眉门,毫无根基,六王爷这个朋友对于我而言,很重要。端木焱那个人,最重义气,你只需喊个话给他,他定会记得这个人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们帮他,也是帮我。我心甘情愿和你们回去,自然不会对叔父多嘴,说你们捆着我,任秋江滟掴我的脸。” 唐佳人这话说得真是合情合理,又掐人七寸啊。 他们二人负责来接唐佳人,自然是要卖她一个好。只不过,由于初次见面到一来二去总出岔子,这份好并未能实施下去。如今,唐佳人一番话说得何其明白,只要他们肯帮她,她和六王爷都记得他们的好,且往事概不追究。 六王爷记得他们的好,貌似诱惑很大。 地黄和天玄互看一眼,心有所动。 唐佳人再接再厉,道:“现在天黑,赶路不方便。允我道个别,有何难?明日雇辆马车,我们轻松上路,好过在夜里磕磕碰碰,让人为难。” 天玄和地黄也不想如此折腾,略一思量,觉得这事儿可行。当然,前提是佳人是真心实意和他俩回去。 天玄问:“小姐,你可是真心实意和我们回去?” 唐佳人目露哀伤,道:“不会去,我能去哪儿?江湖人骂我,秋江滟打我,秋月白未必真心对我。这里已经没有我容身之处了。” 天玄和地黄都觉得,是这么个理儿。于是,点头同意了佳人的建议。 地黄轻功了得,她负责去东风客给端木焱通风报信。天玄武功厉害,负责陪唐佳人去黑崖寻秋月白。 如此,两个冥顽不灵的老家伙,在不知不觉间,被唐佳人指挥得滴流转。秋江月之所以会对唐佳人和盘托出,一是被她气疯了,二是肯定天玄地黄二老会直接押送唐佳人回长眉门。却没想到,一切理所应道在唐佳人这里都会横生变故。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被唐佳人绕了好几圈的五十余名黑衣人,到达东风客时,却被负责监视东风客一举一动的暗哨告之,计划有变,端木焱和公羊刁刁出门了,看方向,应该是去了三日小筑。至于是不是,还得去问问负责跟梢的人。于是,这群人又撒丫子追去了三日小筑。 这一晚上跑得路,都够他们一个月走的了。 累吗? 不累! 杀手也是有职业忌讳的,若是喊累,便是等死。唯有死人,最是不累。 地黄赶到东风客,想要求见六王爷,却被守卫告知,王爷已经睡下,不见外客。 地黄直接道:“有人要行刺王爷,老身受人所托,特来相告。你若不信,只当老身没说。” 寒笑听闻此话,从门里快步走出,对地黄抱了抱拳,道:“不知是何人将您来报信?” 地黄打量了寒笑一眼,将他穿着打扮与门口这些小兵不同,于是回道:“长眉门,焦佳人。” 前面三个字,寒笑很陌生,后面三个字,唯最后两个字让他极其熟悉。寒笑略一思索,当即惊出一身冷汗。他当即道:“焦小姐何在?” 地黄回道:“去了黑崖。” 寒笑一招手,对身后的守卫道:“速速整队,随我去救王爷!” 守卫应道:“诺!”一转身,冲进东风客,鼓声一响,所有人立刻人马集结起来,随着守卫跑出东风客,在大门外手持火把,列队而站。 寒笑飞身上马,吩咐道:“留下二十人守着东风客,若见王爷回来,鸣箭。”言罢,大喝一声,带领众人风奔而去。 寒笑去往何处,自然是三日小筑。 寒笑前脚刚走了一段时间,一辆马车便从远处飞驰而来。赶车人,正是绿蔻。她忍着后背上的伤痛,跳下马车,对守卫急声道:“公羊大夫可在?” 守卫冷着脸,道:“公羊大夫不在东风客。” 绿蔻跺脚道:“怎会不在?!我家小姐是秋江滟,是秋城主的亲妹妹!我们既然寻到这里,自然是知道神医在此。你若拦着不报,出了事,你要担子!” 守卫一听这话,打量了绿蔻一眼,又看了眼马车上的家族徽章,终是压低声音道:“神医去了三日小筑。”言尽于此,其它不能多说。 绿蔻闻听此言,心就是一凉。小姐那鼻子,本就不敢耽搁,才忍着颠簸上路,如今,又要奔去三日小筑,不知鼻子是否能坚持得住。 然,不管如何,总是要去的。 绿蔻跳上马车,使劲儿抽起马屁股,同样赶往三日小筑。 今晚,夜黑风高,每个人都在拼命赶路,空气中似乎都能闻到一股子焦灼的味道。 三日小筑门前。 六王爷的马车刚停在门口,公羊刁刁便跳下马车,迫不及待地跑去拍门。 守门老者隔着门板,问:“谁啊?” 公羊刁刁回道:“公羊刁刁!” 老者一听这个名字,立刻打开了大门,道:“不知公羊公子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公羊刁刁一边往里进,一边道:“我我我……我找佳人,我给她熬熬熬……熬好药了。” 老者曾眼瞧着唐佳人跑出去,于是跟上去,拦下公羊刁刁,低声道:“唐姑娘跑出去了。” 公羊刁刁一愣,问:“跑了?” 老者点头,应道:“正是。阁主已经带人追了出去。” 端木焱从马车中探出头,通过特制的飘带看向老者,问:“何时跑的?” 老者一见端木焱,立刻鞠了一躬,回道:“回禀王爷,已经一个时辰了。” 公羊刁刁急声问:“跑跑跑……跑哪里去了?” 老者回道:“应该是黑崖。” 端木焱问:“为何问你什么,你都说?” 老者笑了笑,道:“阁主吩咐,若六王爷和神医来问,如实相告。” 公羊刁刁一转身,爬上马车,对车夫道:“快!黑崖!” 车夫看向端木焱。 端木焱道:“赶快的!跑慢了,老子抽你!” 车夫甩起马鞭,大喝一声“驾”,将马车赶得飞快。 公羊刁刁没坐稳,来回一晃,磕碰了脑袋,闷哼一声后,揉着后脑勺喊道:“快!再快!” 第三百八十六章:到极乐世界也很快 六王爷的车夫狠甩长鞭,将马儿抽得飞跑。 肖劲策马尾随在一侧,劝道:“王爷,白天有人欲行刺王爷,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们此番出来,虽带了二十人,却唯恐遇见高手,防不胜防。前路颠簸,要经过荒郊林外,恐不安全。” 端木焱道:“佳人跑去黑崖,定是出了大事。心意已决,不容再议。” 肖劲无法,只能吩咐随行护卫们提高警惕,不可放松一丝一毫。 三日小筑的大门关上,隐在暗处的跟踪者刚直起腰,便被人捏住了脖子。 刚才关大门的老者,竟出现在跟踪者的身后,问:“你是谁的人?” 跟踪者手中匕首乍现,向后一刺,直接捅向老者的腹部。 老者的身手极其灵活,躲开致命一击的同时,竟扭着跟踪者的手腕,夺过他手中的匕首。跟踪者转身,打向老者。老者用匕首顶上跟踪者的脖子,逼问道:“说!” 跟踪者知道自己栽了,竟向前一探脖子,用自己的匕首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老者皱眉,甩开跟踪者,看了看匕首,又在跟踪者身上翻了翻,也没发现什么,这才将其丢开,一步一瘸地回了三日小筑,合衣躺下。 老者长相一般,是那种丢人堆里就看不着的人,外加腿脚不好,存在感极低。但是,他却负责夜间守门的活计,可见也非一般人可比。 三日小筑外,五十余人杀气腾腾地追来三日小筑,却在偏僻处寻到了跟踪者的尸体。 黑脸男子道:“出事了!” 小眼男子点头,气喘吁吁地道:“计计……计划,可能有变。咱们还……还追兔子吗?这兔子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哎……上头人办事,第一次这么不靠谱……呜……” 一只飞镖,破空而来,直入小眼男子的胸口! 小眼男子直接毙命。 黑脸男子等人立刻拔出武器,严阵以待。 却,不见周围有人,也不见任何动静。 黑脸男子和刀疤男蹲下身子,查看小眼男子的伤口,心中皆是一惊。 黑脸男子拔出杀死小眼男子的一枚手掌长的木发簪,大约手掌长,一头细,一头扁。一面刻这两个字——黑崖。另一面,则是雕刻着由匕首组成的花,锋利妖冶。 黑脸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是主子!” 刀疤男看着小眼男子冷笑一声:“对舌多嘴,主子不喜。” 黑脸男子收起发簪,对其余人道:“赶快处理尸体,我们去黑崖。” 许是主子出现,这些已经累蒙圈的杀手们立刻变得精悍起来。他们悄然无声地处置了两具身体,然后像阵黑风似的直奔黑崖而去。小眼男子的死,让他们知道,主子的心情并不好。 不多时,寒笑带兵敲开了三日小筑的门,与老者说了几句话后,又带着兵马匆忙离开,去追端木焱。 老者关好大门,合衣躺下,刚又睡意,又被急促的敲门声拍醒。 老者打开房门,与绿蔻说了几句,绿蔻一张苍白的小脸瞬间青了三分。她扭头看向马车,嘴唇蠕动,真是不知道要和小姐怎么说才好。 这血啊,都干涸了。 绿蔻一咬牙,冲上马车。 透过车帘,传出秋江滟闷闷的声音,急切地询问道:“如何?” 绿蔻犹豫再三后开口道:“神医去了黑崖。” 秋江滟怒道:“他!”一声她,许是震动了鼻腔,痛得闷哼一声,缓了缓,才咬牙道,“他莫不是戏耍我?” 绿蔻回道:“绿蔻对那老人表面了身份,事出紧急,他应该不敢乱说。且,绿蔻听说,黑崖那边确实出了事儿。” 秋江滟捂着鼻子,道:“去黑崖!” 绿蔻应了一声,再次挥动长鞭,赶往黑崖。 这一串串的人,因不同的事,统统冲向一个地方。若较起真儿,所有的事,都源于一个人。风动,草才动。能搅得大家不得安宁、牵肠挂肚、甘之如饴的人,唯唐佳人一人罢了。 通向黑崖的路,一共三条。 孟家兄弟担心佳人的体香引来不归之徒,会对她不利,于是每条路都派了人去追佳人。只因佳人穿上了蒙面黑衣人的衣裤,又带领人在附近的路上来回绕圈,即便引起了百川阁的注意,却也不会将其放在心上。毕竟,此次的任务只有一个唐佳人,谁能想到那带着五十余二人绕圈圈的会是她呢?! 三条线路,都没有遇见唐佳人,却因要寻她,着实耽误了一些功夫。即便如此,孟水蓝和孟天青也是第一个到达黑崖附近的人。 只是,黑崖上并不见唐佳人的身影,只有秋月白带领十余随从,在压制试图冲出黑崖的恶人。 孟水蓝见秋月白位于黑崖之上,占据了地形上的优势,便没有多管闲事,只是半躺在软轿上,抄着手,眯着眼,等着佳人。 心中有些忐忑,旁人却是看不出的。 孟天青多了解孟水蓝,当即低声道:“我也有些担心,按理说,佳人应该比我们先到才是。她跑起来,好似一阵风,我都追不上。” 孟水蓝横了孟天青一眼,道:“她敢跑吗?” 孟天青恍然大悟,道:“对,她不敢跑。若是走路,定不如我们快。可是,同往黑崖的三条路,我们都派人寻过,并不见她踪影。能不能是你想偏了,她根本就没打算来黑崖?” 孟水蓝道:“某这脑袋,素来是能走出迷宫的主儿,怎可能想偏?你且安心静待。” 孟天青道:“你若不担心,干嘛抄手?” 孟水蓝不搭理孟天青。 孟天青道:“小时候,我掉进冰窟窿里,你急得不行,却因不会水,只能在岸上蹦跶。我在水下看着你,你竟抄着手。我那时小,觉得你根本就不关心我。后来才发现,但凡你紧张,你就会抄手。哥,说实话,你是不是怕别人看见,你掐自己的手啊?” 孟水蓝直接回了一个字:“滚!” 孟天青继续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 孟水蓝打断孟天青的话,开口道:“你一紧张,就乱说个没完没了。行了,闭嘴吧,佳人那么机敏,比你强多了,定是有事耽搁了,你稍安勿躁,等一等便是。” 孟天青直接坐在一块石头上,不语。 孟水蓝想了想,开口道:“天青,佳人的心,不在你那儿。” 孟天青瞪了孟水蓝一眼,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喜欢她,与她何干?” 孟水蓝被噎,无语。 兄弟二人带领十来人,傻兮兮地隐身在丛林附近,任风吹得发丝凌乱,好似魔怪。 孟水蓝用手将发丝掖到耳后,道:“这风,着实有些顽皮啊。” 孟天青从怀中掏出一个油脂包,展开,几块油黄色的酥糖跃然于纸上。 孟水蓝嗤笑:“还有心情吃糖呢?” 孟天青道:“我在招呼佳人。你不懂。”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你那是招呼人吗?你那是勾引猫!再加三根香,就是上供了。” 孟天青薄怒道:“你闭嘴!” 孟水蓝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老老实实闭上嘴。 在兄弟二人的等待中,几波人马开启了生死狂奔。 六王爷的人马急行赶路,一阵马蹄声中,肖劲敏感地察觉到异样。他扬起拳头,责令车马停下,所有人戒备。 紧张的窒息中,两排冷箭破空而来,呼啸着飞射向东锦衣卫们。 冷箭入肉,死伤几人。 肖劲大刀出鞘,飞身跃上马车,拦下冷箭。 黑衣人飞出链条挂在车轱辘哦上,想要拦下马车,人随之从四面八方冲出,直奔马车而去。 肖劲见对方身手很辣,武器歹毒,便知对方来头不善,定是筹谋以久。他挥刀斩断挂在车轮上的链条,飞身上马,砍杀掉两个人,大声道:“保护王爷!去黑崖!”退无可退,唯有到黑崖才能安全。唐姑娘去了黑崖,孟阁主兄弟倆也追去了黑崖,哪怕借势,也能护得王爷安全。 马车滚动,马蹄纷乱,护卫们试图拦下黑人刺客,护着马车向前冲去。 车厢里,公羊刁刁撑着车板,不让自己被颠碰得头破血流。 端木焱道:“无需担心。” 一只冷箭嗖地射进车厢,从端木焱的鼻子前斜插而过,射在公羊刁刁的耳侧,颤了几颤。 公羊刁刁用手帕垫着,在冷箭尾上缠了几圈,将其拔下,攥在手心里,道:“无无……无需担心。” 端木焱无语。 马车被猛烈地颠簸了一下,然后迅速向前跑去。那速度,是平时的两倍有余。 公羊刁刁道:“他他他……他们……” 端木焱道:“都是杀手,要刺杀本王。”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骄傲个啥?我是说,他他他……他们早点儿来,我我……我们早就到黑崖了。这这这……这速度,真快。” 遇见不要命的,没遇见这种要速度不要命的。端木焱的嘴角抽了抽,道:“嗯,到西天极乐世界,也快。” 说话间,车夫被黑衣人一箭刺死,栽倒在地上。 第三百八十七章:杀身殉情 马车没了车夫,无人控制马匹,它们跑起来不管不顾,有地方就钻,完全不顾及身后的车厢是不是能通过。 马车被挤得吱嘎作响,眼瞧着要散架。 一个黑衣人,爬上马车,一掀车帘,便被端木焱一脚踹了出去。 有黑衣人攀爬到车顶,从上至下,探头,伸手,用长剑刺向端木焱。 公羊刁刁扬起手中毒箭,刺入那刺客的手腕。 刺客惨叫一声,跌落下马车。 马车逐渐慢了下来,肖劲砍杀四人后,再次跃上马车,充当起车夫,一刀砍伤了马屁股,马儿吃痛,狂奔起来。肖劲大声问道:“王爷和神医可无碍?” 端木焱回道:“无碍。” 身后负责拦阻刺客的东锦衣卫们,浴血奋战,终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马车飞奔,刺客们继续追杀。 这是一场,不是不休的角逐。 生死关头,寒笑带人追了上来,与刺客们混在一起。 马车上的人,终是得以喘息。 然,肖劲不敢放慢马术,唯恐出了变故。再者,黑崖就在前面,须臾之间便能到达。不想,变故真的发生了。 马身前出现了一根锋利的钢线,月色下看得并不真切,但肖劲却注意到了。他急忙拉紧缰绳,想让马儿停下。然,为时已晚。两匹马被钢线一分为二。因为惯性使然,马车向前冲去。 肖劲拔出大刀,插到地上,拼尽全力拖住马车的去势。终于,钢线在他的眼前停下。一寸之差,令人冷汗流下。 肖劲慢慢站起身,环顾四周。 马车里,端木焱和公羊刁刁七手八脚地稳住自己。 树后,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肖劲跳下马车,护在车旁,严阵以待,低声道:“王爷小心,车前有钢丝,锋利伤人。” 公羊刁刁和端木焱躲开钢丝,跳下马车。 肖劲扬起大刀,砍掉钢丝,立刻跳开。 钢丝一断,一根粗壮的木头由头上横扫而过,将马车砸得粉碎。 公羊刁刁唏嘘道:“太太太……太狠了!” 肖劲大声喝道:“什么人,藏头缩尾?!” 五名黑衣人,从树后出现,手持弓弩,射向端木焱。 肖劲挡在端木焱身前,拦下冷箭,一把大刀使得虎虎生威。 公羊刁刁掏出毒药,顺风洒了出去。 五个人,联同端木焱和肖劲一同倒下。 端木焱咬牙道:“好厉害的毒!” 公羊刁刁笑道:“自然。”掏出解药,弯下腰,刚喂进端木焱的嘴里,便被人点了穴道,一头栽倒在地。 夜色中,端木焱看见,唐不休竟站在他的面前,用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望着他。 端木焱蹙眉。 唐不休二话不说,直接扬起手中武器。 肖劲目呲欲裂,吼道:“你敢?!” 唐不休根本就不搭理肖劲,动作利索地袭向端木焱的脖子。 寒笑从远处赶来,一箭射开唐不休的武器。 端木焱骂了声:“疯啦?!”一脚踹向唐不休。 唐不休跳跃躲开,直接跺脚踩向端木焱。 端木焱一骨碌爬起,打向唐不休的胸口。 唐不休与端木焱对了一掌,将他打得跌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唐不休上前,欲收割端木焱的性命。 寒笑第二箭射出,逼退唐不休。 端木焱自知不是唐不休的对手,于是扬起手中沙子,袭向唐不休的眼睛,然后一个驴打滚爬起来,撒腿狂奔。唐不休紧随其后。寒笑拉弓射箭,直奔唐不休的背脊。唐不休就像一阵风,身形飘忽。寒笑射不到他,却能微微放慢他的脚步,给端木焱的逃跑争取时间。 公羊刁刁撅在地上,转动眼睛,看向唐不休。 银光在唐不休的宽大左袖下一闪而现,令公羊刁刁有一瞬间的疑惑。 不远处,听见动静的孟家兄弟,立刻动身,准备过来一探究竟。却见,端木焱撒腿从面前跑过,唐不休紧随其后。 这是啥情况?闹着玩还是动真格的?孟家兄弟迷茫了。 黑崖上,恶人们飞檐走壁,试图爬上来,逃出生天。 秋月白收在黑崖,虽没让他们得逞,却也着实伤了陪了几名随从的性命。 他的眼神越发冰冷,直接下令:“浇油!” 一桶桶的油被淋入黑崖,让那些攀爬在崖壁上的恶人无处着力,纷纷跌落,发出惨叫。 这时,秋月白听见身后传出打斗的声音,他回头看向端木焱的方向。但见唐不休飞出武器,旋转着逼向端木焱的脖子。 端木焱十分机敏,向一侧闪躲。 那飞镖在端木焱的身边划过,割开肩膀的肌肤,留下一串血痕。 孟家兄弟见动真格的,立刻飞身而出。孟水蓝飞出匕首,与唐不休的武器相互碰撞,发出嘭地一声,各自飞落到地上。 秋月白的眸子一缩,立刻拔出腰间软剑,飞奔向端木焱。 唐不休跃起,抓向端木焱的后背。 秋月白甩着软剑护住端木焱的后背,逼退唐不休的手,与其斗在一起。 二人的武功套路不同,却都是高手。二人两个回合便打到黑崖边上,险象环生。 第三个回合中,秋月白的眉头微微皱起,隐觉不同。 随从有心帮衬秋月白,却被唐不休一把掐死。随从手中的火把随同他一同掉落黑崖,整个黑崖裂缝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刺人眼痛。 唐佳人迈着以不出汗为标准的小碎步,从第三条路出现在黑崖上时,看见得便是烈焰燃起,秋月白一剑刺穿了唐不休的腹部! 唐佳人觉得,她看见得应该是幻觉。 然,身体却凭借本能胡乱抓起孟水蓝的匕首,冲到秋月白的身后,一匕首刺入他的后背! 佳人的动作太快太突兀,令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秋月白的身子一僵,回过头,看向唐佳人。 在一片火光中,唐佳人的眼中泛着水光,是那么的流光溢彩。 真美。 可惜,她的美,从来就不曾真真正正地属于他。 秋月白眼中的色彩,是从未曾有过的苦涩和哀痛,就如同一只濒死的白鹤,只剩下无声的悲鸣。 穿在秋月白软剑上的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竟是勾唇笑了。 他用手攥着软剑,将自己向后一推,任凭身体坠入燃烧着熊熊大火的黑崖。 唐佳人凄声喊道:“休休!”一把拔出刺入秋月白后背的匕首,竟是纵身一跃,也随之跳下黑崖。 这一幕,看得孟水蓝等人心惊肉跳。他们喊着佳人的名字,飞奔到黑崖边上,却……无力回天。 秋月白的手指伸出,欲拦下佳人,却……只抓住她身上的黑色披风。 公羊刁刁被寒笑解开穴道后,拼了命的跑来,看见得却是这样撕心裂肺的一幕。 他喊道:“佳人!他不是唐不休!” 然,佳人已经跳下黑崖,被火光吞没。 他的心,跌入万丈深渊,要与佳人一起。心都不在了,要身体做什么? 公羊刁刁向前一冲,就要跳下黑崖,去追佳人。 孟水蓝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动作利索地将其打昏。 黑崖下,唐不休的衣裳燃烧而起,如同一只绝美的凤凰。 唐佳人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耳边似乎听见了公羊刁刁的嘶喊,却不真切。她的耳边,都是咧咧风声,鼓动她的耳膜。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和休休在一起。此生此世,再也没能将他们分开。 烟熏火燎,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却知道,他就在哪儿。 他笑看着迎面而下的佳人,眼中的恶毒和兴奋如同曼珠沙华般妖冶绽放,生生能吸走人的魂魄。 佳人,从不属于他,却只能属于他。 哪怕他不是唐不休,只是一个借他人脸的小丑,他也能心满意足。 他想伸手抱住她,紧紧的,与她同坠地狱!烧成一团,混为一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佳人与他共死,旁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 多讽刺,多有意义。 佳人眼中的泪水滑落,滴落在他的唇瓣上,钻入味蕾,真咸。 他的眉头蹙起,似乎……心有不甘呐。 他已腐烂,佳人却那般鲜活。 即便如同地狱,佳人也不屑与他同行吧? 假的,只因一切都是假的。 他终究,不是唐不休,也不是华粉墨,他只是一个渴望尊严的小人。 死,本就是他一个人的事。 自始至终,也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如今,成了两个人的事。 娘说,他的姻缘便是他尾指上的那圈红线,若非细看,都瞧不真切。 娘说,他的姻缘注定坎坷。 娘却没说,他亲手斩断了姻缘红线后,会如何。 红尘滚滚,多少艳骨葬黄沙。 碧落幽幽,奈何香魂一碗茶。 下一世,她或许会拼尽全力逃离他。 下一世,他却要在彼此的每一根手指上都系下红线,让这段姻缘再续。 情不知所起,已情深不寿。 他脑中划过那么多的想法,其实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而佳人,随着靠近,竟看见他那显露出的左手。 她的眸子猛烈地一颤,无声地呢喃出三个字:“华粉墨?!” 三个字,令下坠的男人勾唇笑了。 想必,这人间、地府中,一定有人会记得他。 不枉此生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脊椎断裂刺心痛 因那些盘踞在断壁上的老树根,令这场火着实烧了起来。 孟水蓝红着眼睛,组织人手救火,只待火一停,便下去寻人。 孟天青傻愣愣地站着,完全没了意识。 端木焱捂着胸口嘶吼道:“快!快去取绳索,下去救人!快啊!” 秋江滟捂着鼻子跳下马车,飞奔到后背染血的秋月白身边,只来得及接住他昏厥的身体。秋江滟抱着秋月白,哭喊道:“哥!哥你没事儿吧?哥你醒醒!哥!哥!” 一声声,好似刀子,割皮带血。 望东忍痛建议道:“小姐,不要动城主,快请神医医治才是道理。” 秋江滟抬起眼,看向望东,初时眼神有些茫然,又很快恢复精神,道:“对对对,去请神医。” 望东道:“绿蔻已经去叫了。小姐还是将城主慢慢放下,不要搬动为好。” 另一边,绿蔻摇醒了公羊刁刁,口中嘶喊着:“神医神医,快救救我家城主、快救救他……” 公羊刁刁喊了声:“佳人!”站起身,撞了孟天青一下,又要向黑崖下跳。 一直呆愣愣的孟天青突然回神,一把攥住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拼命挣扎,熊红着眼睛吼道:“放开我!放开我!”低下头,一口咬在孟天青的手臂上,迫使他吃痛松手,然后猛地一冲,就要跳下黑崖。 孟天青一记手刀砍在了公羊刁刁的后脖子上。 公羊刁刁身子一软,眼瞧着就要往黑崖下跌。 孟天青一把扯住他的后脖领子,竟然拉了回来,夹在腋下,拖拉到孟水蓝的软轿上,一扔,派人看着他。 绿蔻愣了愣神,竟是再次扑向公羊刁刁,使劲儿推了推他。见他推不醒后,竟是冲着孟天青吼道:“你为什么打昏他?可知城主命悬一线,你如此做,便是与我们秋风渡为敌!” 孟天青并不搭理绿蔻,转身向黑崖边走。 绿蔻又怒又急、又恨又慌,两步追了上去,胡搅蛮缠地道:“你今天必须给我们秋风渡一个说法!” 孟天青眼神冰冷,指着黑崖道:“再废话,丢你下去。我们百川阁从不惹事,也从不怕事。” 孟天青的嗓音沙哑、眼神阴沉,令绿蔻心生惧意。 一直指挥人取水灭的孟水蓝听到这话,侧目看了孟天青一眼,通红的眼中略有欣慰。 绿蔻不敢再招惹孟天青,再次回到软轿前,去推公羊刁刁。 望东见此,立刻上前帮忙。 公羊刁刁再次醒来,缓缓眨了眨眼睛,想要坐起身,却因后脖子痛,又跌了回去。 绿蔻和望东一喜,忙道:“神医,神医……”伸出手,搀扶着他,慢慢坐起身。然后再接再厉,搀扶他站起。 公羊刁刁面无表情,伸手入腰包,突然拔出一根毒针,刺向绿蔻的手。 绿蔻惊叫一声,立刻缩回手。 公羊刁刁看向望东。 望东也缩回手。 公羊刁刁继续向黑崖走去。 绿蔻急得都要冒烟了,却无计可施。 孟天青挡在公羊刁刁面前,沉声道:“若寻回佳人,还需你救治。” 公羊刁刁的睫毛轻轻眨动,如同美丽而单薄的蝴蝶翅膀,终是在眨动间闪烁出几点生命的亮光。 绿蔻和望东见此,忙上前两步。 望东道:“神医,还请为城主政治一二。” 公羊刁刁满满转脸,看向望东。 望东重复道:“神医,还请救治城主!” 公羊刁刁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轻轻一颤,当即甩开步伐,跄踉着奔向秋月白,口中道:“不能死,绝对不能死!”若秋月白被佳人杀死,佳人一定会内疚一辈子。 公羊刁刁身为大夫,总会随身携带几样特别有效的药物。且,为了去给佳人医治耳朵,他将药箱都带在了马车里。 他一边施救,一边吩咐道:“去马车,取药箱。” 望东听到吩咐,看向寒笑。 寒笑立刻道:“且随我来。”二人飞奔而去,片刻后取来药箱,打开,放在了公羊刁刁的脚边。 公羊刁刁道:“火把。” 周围人立刻用身体围住周围的风。 秋江滟不肯离去,趁着公羊刁刁翻找药物的功夫,忙凑上去,问:“神医,我这鼻子……”秋江滟的鼻子呼吸困难,说起话来闷声闷气的不清楚,听在耳朵里十分不舒服。 公羊刁刁这才注意到,秋江滟的鼻骨碎了,且满脸干涸的血迹。只不过,这个时候,为救秋月白不能分神,他哪有功夫为她的鼻子操心?当即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秋江滟不死心,围着公羊刁刁转。 公羊刁刁心中烦躁,直接道:“滚开!” 秋江滟恼羞成怒,却也不敢发火。 秋风渡的人听见秋江滟询问公羊刁刁她的鼻子,心都是一寒。女子的脸固然重要,但与秋月白的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秋月白担负着整个秋城的重任,若秋月白不在,秋城可还是秋城?老百姓们是否还能像现在这般富足无忧的生活?秋月白就是秋城的盛世明君!若改天换日,定要变天。 秋月白的潜影出现,对秋江滟道:“小姐请躲开,不要挡住光亮。” 秋江滟一见浅影,瞬间变得怒不可遏,当即一个大嘴巴掴过去,含泪骂道:“都怪你!那贱人杀我哥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身为我哥的影子,为何不保护他?为何不替他挡刀?!受伤的应该是你!是你!” 浅影十分自责,垂眸,任由秋江滟在哪里又打又骂。他没想到,唐佳人会用匕首刺向城主的后腰。待察觉到时,已经晚了。 这是他的过失,小姐打杀他都是应该的。 公羊刁刁一听秋江滟骂佳人是贱人,眼睛就是一凛,手下却是不停,喂秋月白服下保命的药丸,又处理起秋月白的伤口。最后,以金针刺穴的方式,一步步逼着秋月白醒来。 黑崖上,风声萧萧,充斥着秋江滟那含糊不清的哭闹声,好似女鬼在寻人索命。 端木焱攥着自己用来系眼睛的飘带,静静坐在石块上,对一切声音充耳不闻。风过,吹动他手中的飘带,一下接一下拍打着他的手背。 秋江滟哭痛了鼻子,不敢再哭,擦拭眼泪的时候,看见了站在外围的天玄和地黄。 被秋江滟盯上,玄天和地黄的心就是咯噔一下。 真的,他们后悔死了。 怎就听信了唐佳人的话?!怎就同意她来到黑崖?!怎就眼睁睁看着她跳了下去?! 然,再后悔也于事无补。 长眉门和秋风渡的仇,怕是要结下了。 若秋月白死,此仇不算什么。任凭她一个秋江滟,绝对翻不出什么花样来。若秋月白不死,开始报复,这才是长眉门最大的危机。 思及此,二人开始盼着秋月白一命呜呼。 不同立场,不同心态,注定了不同目的和不同阵营。 秋江滟很想冲着二人发飙,却怕那二人动手,伤了她的鼻子。再者,她不希望那二人出现,最好速速离去永不相见才好。她对唐佳人说了什么,她心中有数。那些话,虽是她一半偷听一半猜测得出,却不好让秋月白知道,伤了兄妹俩的感情。 秋江滟将视线从二人身上转开,暗自期盼他们快走。可等了等,也不见他们有离开的意思。 秋江滟攥紧拳头,再次看向天玄地黄两人,怒声道:“你们长眉门真是欺人太甚!焦佳人伤我哥哥,要他性命,你们不走,可是要等我哥醒来补上一刀?!” 秋风渡的人悉数看向天玄和地黄,目露凶光,不见良善。与秋江滟刚才的表现而言,长眉门的人更令他们厌恶至极!城主对焦佳人是怎样用心,谁人不看在眼中?可焦佳人送给城主的只有背后一刀!若城主不能醒来,此仇,不共戴天! 天玄和地黄有心说些什么,却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哎……他们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毕竟,就算焦佳人是因为秋江滟所言,怒伤秋月白,伤了便是伤了,怎么说都不占理。再者,秋江滟所言都是片面之词,焦佳人也是打算来问问秋月白,怎曾想,直接动了手。 天玄和地黄见自己在这里不招人待见,只能向后退去,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隐在暗处,一探究竟。眼下,秋月白的死与活对他们而言,十分重要。 当天边乍现第一丝光亮,如同巨兽张开金色的巨瞳时,秋月白睁开了眼睛。 秋风渡的人,狠狠地嘘了一口气。 不想,紧接着,秋月白又昏了过去。 望东紧张地问:“神医,城主是否无碍?” 公羊刁刁道:“脊脊脊……脊椎骨断断断断了……” 望东脑中一阵眩晕,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秋江滟直接跌坐到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天玄和地黄,终是放下了心。 脊椎骨断了,就算醒来,也成了不会动的废物。秋月白,成不了气候。 二人相视一笑,转身离去。 公羊刁刁继续道:“……一块。” 秋风渡的齐刷刷地看向公羊刁刁,目光灼热中充满期望。 公羊刁刁看向秋江滟,道:“用块鼻骨,可可可……可补。” 秋江滟吓得捂住鼻子,脸色苍白。 望东道:“用我的!” 秋风渡的人皆喊道:“用我的!用我的!” 声音此起彼伏,群情激昂。 公羊刁刁道:“唯唯唯……唯有血缘近亲,可用。” 秋江滟哆嗦了一下,眼中,盛满恐慌。 没有人注意到,秋月白的睫毛轻轻一颤。 第三百八十九章:都疯了吗? 当第一根绳索投入黑崖,已是天亮后的事了。 孟天青顾不得仍有烟雾,第一个顺着绳索下到黑崖底。孟水蓝胸口刺痛、体力透支,只能跌坐在崖边上等消息。 端木焱回过神,站起身,也要下往黑崖,却被肖劲拦下。肖劲让寒笑保护端木焱,准备自己一个人下往黑崖下一探究竟。 端木焱如何能干? 他不由分说,顺着绳索,第二个下往黑崖。 秋江滟怕公羊刁刁真的取走她的鼻梁骨,于是对望东等人道:“公羊刁刁与那贱人是一伙儿的!我们不能相信他。且抬起我哥,我们另寻高明。” 公羊刁刁安静地收起自己的医药箱,将东西一一装好后,用单薄的身体背起医药箱,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挺直背脊,深吸一口气,抓着绳索,就要下往黑崖。 孟水蓝忙道:“我派人给你背药箱。” 公羊刁刁摇了摇头,向下而去。 望东急道:“神医!我家城主……” 秋江滟呵斥道:“别喊了!我哥如此成了这个样子,都拜那贱人所赐,你喊他,他也不会真心为我哥医治。他们都巴不得我哥死了,好和那贱人双宿双飞!呵,如今,他们只能抱着一具尸体,举行个冥婚喽。” 孟水蓝笑吟吟地站起身,道:“小姐对佳人似乎特别介怀啊。敢问小姐,你这鼻子是怎么回事儿?为何塌了?” 秋江滟闻听此言,只觉得汗毛都炸了!什么,鼻子塌了?惊恐如同巨兽,瞬间将她吞没。秋江滟伸手摸向自己的鼻子,指尖颤抖得不成样子,颤声道:“塌了?真的塌了吗?都是那个贱人,她用头磕我!都是她!我要杀了她!”声音吼得声嘶力竭,整个人都好似要疯了。 孟水蓝从怀中掏出一面用来定位的阴阳八卦盘,盘的背面,是一面打磨得十分光亮的铜镜。 他抓着八卦盘,让球江滟看背面:“下姐请看,是不是塌了?” 秋江滟急切地看过去,只见自己一脸干涸的血液,鼻子扭曲,且……肿胀不堪,黑红一片。她惨叫一声,就要去砸八卦盘。 孟水蓝将八卦盘背到身后,用另一只手捂着胸口退到一边,道:“小姐不要过来,某心脏不好,容不得吓。” 秋江滟状似疯魔,竟喊道:“神医,神医,你上来……你快给我看看鼻子……”喊着喊着,发出凄厉的叫声,状似疯魔。 孟水蓝转开身,用八卦盘的背面照了照自己的脸,同样,鼻子扭曲变形,惨不忍睹。他眼神冰冷的可怕,却仍旧勾唇笑了笑。这一笑,好似毒蝎,能要人性命,与以往那种老好人的笑容决计不同。 佳人尚未找到,哪里容秋江滟在那里一口一个贱人的骂?! 无论佳人将她打成那样是何原因,她都必须受着!只因,打她的人,是佳人……所以,她那鼻子,尽管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也必须变得严重。所谓相由心生,她只配长个塌鼻子。 孟水蓝听见秋江滟辱骂佳人,便用三言两句加一块镜面,让秋江滟陷入到疯魔之中,若他知道,正是因为秋江滟那些话,在佳人心里滋长出阴影,才会令她失去冷静,从而做出刺伤秋月白,与唐不休跳崖共死之事,不知会如何行事? 待秋江滟疯够了,整个人也失了力气。绿蔻小心翼翼搀扶起秋江滟,道:“小姐,赫大夫对骨伤最为拿手,我们还是抬起城主,赶快去看看吧。再耽搁下去,唯恐对城主和小姐都不利。” 秋江滟一想,确实如此,当即收了眼泪,怕起身,道:“对,我们走,这就去请赫大夫看看。抬起我哥,赶快抬……” 望东立刻向孟水蓝借来软轿,小心翼翼地将秋月白抬起,放到上面。 秋月白的眉头微皱,淡淡道:“再等等。” 三个字,好似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明明不带任何情感,却令人心疼得想要落泪。 再等等。原来,他早已醒了,只是想再等等。 秋江滟、望东和绿蔻等人心中一喜,前着喊着“哥,”后者喊着“主子”,声音中都饱含激动和喜悦,并在不知不觉中松了一口气。 秋月白并未睁开眼睛,只是如同睡着了一般,静静躺着。 如此安静,既不像刚从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的人,也不像被心爱之人痛下杀手之人。 他的伤口在后腰处,大量的血也流淌在了身后,若非他的袖口沾了点血迹,整个人除了脸色苍白得吓人,竟看不出什么异样。他,就像一具完美的冰雕,在冰天雪地中一睡千年那般。 秋江滟拉着秋月白的袖子,道:“哥!我们去请赫大夫吧。公羊刁刁不诚心医治你我,再耽误下去,怕会伤及你的性命。” 秋月白没有回应秋江滟的哭喊。 秋江滟知道,秋月白是在等唐佳人的消息。 她想不明白,为何秋月白会对唐佳人如此上心?!不不不,已经不是上心的为题,而是……将她包裹在了心里,一层又一层,不允许别人触碰和窥探。 不,不是这样! 秋江滟很快否决了自己的直觉,她告诉自己,她哥一定是想知道,唐佳人死了没。毕竟,那个贱人在他背后送上一刀。她哥,最容不得的,便是背叛。 思及此,秋江滟神经兮兮地开口道:“哥,你是在等那个贱人的消息吗?你放心,她一定死透了!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才怪!再说了,就算摔不死她,这么大的火,也一定会烧死……” 秋月白睁开眼,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微微一愣,立刻捂住鼻子。她不想秋月白看见她这副鬼样子,可是转念一想,这样子是败唐佳人所赐,正应当给秋月白看看。于是,她慢慢挪开了手。 然,秋月白的目光却令她心中一慌,感觉秋月白好像知道了什么。不不,这不可能。天玄地黄都走了,唐佳人死了,知情者只剩下自己和绿蔻。绿蔻,是不会说的。再者,就算说了又如何?她对唐佳人所言,句句是真相! 秋江滟发现,秋月白看她的目光,没有了往日的温度。虽说,他平时看的目光也是冷冰冰的,但对她却是有些不同的。这细微的不同,是她的骄傲。如今,这点不同竟然变了。 秋江滟忍着心慌,小声道:“哥,你还好吗?” 秋月白不答,只把视线落在她的鼻子上。 秋江滟避开秋月白的目光,眼中涌上泪水,道:“哥哥看我如今的样子,何其狼狈?都是那贱人所赐!” 孟水蓝听见这话,又凑了过来,道:“佳人从三日小筑跑出,直奔黑崖,怎还将你伤得如此重?” 这话,听起来特别像关心秋江滟,尤其是后面那五个字,令秋江滟心中稍有安慰。于是,她回道:“她跑来秋风渡,要寻人去救六王爷。哥哥不在家,我如何敢做主?她突然用脑门磕向我的鼻子,如此凶狠残暴,实属罕见。” 孟水蓝重重一叹,道:“她为何用脑门砸你鼻子?为何不用拳头?” 秋江滟微微一顿,没搭话。 孟水蓝道:“莫不是……佳人的手不方便吧?” 秋江滟一直被保护得太好,虽有些心眼,却没什么大的心机,岂是孟水蓝这种江湖老狐狸的对手?当即,她回道:“是地黄用长凌困了她,与我何干?!” 孟水蓝突然变脸,冷冷地道:“地黄用长凌困了她,你就当她柔软可欺?!秋江滟,佳人从来不会主动伤人,除非……你动手在先!” 秋江滟被人揭穿,心中所有忌惮,却不想承认此事,干脆推脱道:“我没有动手!你凭什么如此诬陷我?我只是说她几句,她便暴起伤人!” 孟水蓝步步紧逼,问:“说什么了?” 秋江滟冷笑道:“说什么了,凭什么告诉你?”眼睛一扫,看见了秋月白那冷冰冰的目光,那嚣张的气焰立刻变成了委屈,“我只是质问她,为何欺骗天玄地黄二老,还设计陷害我,让我被他们错掠了去。难道,这也有错吗?她做得出,我为何问不得?” 孟水蓝扫了秋月白一眼,淡淡地嗤笑一声,向黑崖边走去。 那声笑,十分刺耳,就像在讽刺秋江滟再说谎话。 秋江滟蹙眉,在心中暗骂孟水蓝。刚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他却摆了自己一道。这人,真真儿是可恨! 如今唐佳人死无对证,能奈她何? 秋江滟抬起楚楚可怜的眼睛,看向秋月白,未语泪先流。 秋月白闭上眼,道:“送小姐去医治。” 秋江滟心中一喜,立刻扯住秋月白的袖子,道:“哥,我们一起走。那贱人一定是死了,你不用为了看她尸骨等在……” 不待她将话说完,秋月白扯回了自己的袖子。 秋江滟的心,瞬间凉了下去。 她怎么觉得,秋月白也怀疑她了呢?实则,她也没干什么啊?她只是对唐佳人说了几句实话而已。这些人都怎么了,都疯了吧?! 第三百九十章:尸骨无存 端木焱等人下到黑崖下,在一片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中翻找着。 越找,越是心凉。 不知是不是黑崖下氧气不够的原因,每一次呼吸都需要用力拉扯着心脏,让它焦灼、痛苦、无望。 公羊刁刁一声不吭,放下药箱,跪在灰烬中,用手去摸。 男人和女儿的盆骨不同,看不出来,就摸。 只要摸到的不是女子,他愿意摸遍所有的尸骨,触碰他们被焚烧的血肉。 有的人被烧成了骨头架子,一碰,便碎;有的人被烧得面目全非,皮肉不存,一碰之下血肉剥落,露出挂着血丝的森森白骨。 公羊刁刁就用自己的一双手,一一摸了过去。 下入黑崖的人越来越多,激起灰烬,漂浮而起。那灰烬,好似飘在世界末头,浇毁了行人的方向,腐蚀了残存的希望。 一声声的佳人,好使吊唁者的哭诉,令人悲痛欲绝。 黑崖之上,秋月白派人送走了秋江滟和绿蔻。他不再说话,只是微闭着眼,如同假寐。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体力不支睡着了的时候,他却开口道:“望东。” 望东应了一声:“在。”看向秋月白,等他吩咐。 然,秋月白在这一声过后,再无动静。 望东打小跟随秋月白长大,从不曾见他如此犹豫不决。是的,犹豫不决。 黑崖下迟迟没传上来动静,空气中漂浮着的灰烬,还有在黑崖边不停踱步的孟水蓝,都让人觉得窒息。 望东见,孟水蓝已经不顾随从的阻拦,直接抓着绳索,下往黑崖,忽然就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对秋月白道:“主子,望东下去看看那些囚犯死伤多少。” 秋月白没有搭话,便是不反对。 望东站起身,也下到了黑崖下面。 黑崖里,充斥着一股子特别难闻的味道。 潮湿阴冷中漂浮着屎尿和肉味,令人窒息。 孟水蓝的胸腔刺痛,几乎抓不住绳索。这一晚上的忧心忡忡加上旧伤未愈,险些要了他的命。 胸口突然炸裂似的疼了一下,令他瞬间失去离去,失手从绳索上脱落。幸好,望东下得够快,直接一个猴子捞月,用脚缠住绳索,用手攥住孟天青的手,才免于他跌落到崖底。 此处,位于崖底并没有多少距离,跌下去死不了,却也要活受罪。 孟水蓝放慢呼吸,待胸口的剧痛消失,这才重新抓住铁链,向下轻轻一跃。 二人分前后落下后,孟水蓝对望东抱了抱拳,道了声:“多谢。” 望东道:“孟阁主不用客气。望东向您借软轿时,您身有旧疾,却也没含糊。” 孟水蓝不再多言,微微颔首,慢慢转过头,看向那片灰烬的源头。 尽管,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禁不住被扼住了呼吸。 他闭上眼,抄上双手,努力平复着情绪。 望东绕过孟水蓝,一边数尸体,一边向最里面的囚牢走去。 最后一间囚牢的地面,敞开着一个向下的暗道。 暗道口,有两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望东避开两具尸体,向下走去,发现入口处竟被石块堵上了。他尝试着用脚踹了踹,没踹动。 望东一转身,看见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正在给那烧成黑炭头的两个人摸骨。 烧焦的尸体,看起来狰狞恐怖。 公羊刁刁却视而不见,一直摸得认真。 他的一张小脸,满是黑灰,一双眼睛却明亮如同星城。当他摸完最后一具尸体,整个人都好像镀上了一层银光,灼灼明亮。 他看向望东,问:“没有尸体了,是吧?” 望东看道:“下面被石块堵住,不知具体情况如何。正常而言,烟都会向上跑,位于地下的人,若通风没有问题……” 不等望东将话讲完,公羊刁刁已经开始动手搬石块了。 听到动静,孟家俩兄弟也飞奔而至, 此刻,天已亮,端木焱又成了睁眼瞎。不过,他听得明白,当即道:“搬!快搬!” 肖劲等人立刻组织人手,开始搬动石块。 望东返回地面,将情况说给秋月白。 秋月白只给出一给字:“搬。” 于是,秋城、朝廷、百川阁以及岐黄馆,这四方力量,都下到狭长的黑崖下,为了寻一个人开始搬运起石头。 人多力量大,不多时,石头被清空了。 望东知道拦不住这些人,便打了头阵,率先进入到地下。 地下的囚牢里,已经空无一人。随处可见的是一些碎裂的石块和被撞倒的铁栏。有几处位置已经塌方,看样子是人为毁坏的。 望东等人搬开塌方的地方,发现那里竟然有一条天然裂缝,不但可容一人通过,且看样子能延伸出去很远。 望东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一路追下去,毕竟,秋月白伤势严重,急需就医。 端木焱睁开眼睛,道:“老子带路。”言罢,率先走了进去。黑暗与他而言,便是光明。 肖劲有心阻止,却知,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公羊刁刁立刻跟了上去。他的身上,还背着那只医药箱。 端木焱一伸手,将公羊刁刁推出裂缝,然后取过他的医药箱,背在身上,这才继续向里走去,口中道:“小磕巴,你可跟住了。” 肖劲也要进入裂缝,却被孟家兄弟抢了先,他只能屈居第五。 望东对其他人道:“前路未知,进去太多人,若想退,可就难了。你们守在外面,我跟去看看。” 众人应下,原地守候。 裂缝里,端木焱避开锋利的石头尖,一路向前,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他听见了哗哗的声音,感觉到了一股子湿气。他提醒大家,道:“前面可能通河。”继续前行,好似拐了个弯,眼前突然一花,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紧接着,他脚下一滑,差点儿没跌出去。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了端木焱背着的医药箱带,也随着他想前一蹿。 幸好,孟天青身手灵活,一把保住了公羊刁刁的腰肢,孟水蓝又扯住了孟天青的腰带,这才将人稳住,一点点拉了回来。 虚惊一场。 公羊刁刁从端木焱的身边钻过去,探头一看,发现他们站的位置很高,而下面并不是瀑布和水溏,而是一个泥潭。泥潭里,爬着二十余只鳄鱼,正在分食着不只是谁的残肢断臂。 那场面,血腥到令人呕吐! 至于刚才听见的水声,则是因为距离泥潭有一段距离的位置,确实有条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长长的瀑布下,才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 若遇水潭,尚有五分得活的希望。 而在众人的下方,却是一个实实在在存在的泥潭。泥潭上,鳄鱼们因为抢食扑起了大片的泥点子。那泥点子并非都是黑灰色的,有的,甚至是……血红色! 那是人血染出的颜色。 公羊刁刁看得忘记了呼吸,一张脸变成了惨白色。 端木焱问:“看见了什么?快,说给我听听。” 公羊刁刁仿佛听不见端木焱的问话,只是望着那些散落在泥巴上的肉块和心肝脾牌。 他本没抱任何希望,所以才要跳下来,和佳人在一起。不想她路上太寂寞。他知道,那个人不是唐不休,而是华粉墨。佳人不会原谅华粉墨的,无论是人间还是地府,佳人都不会再于华粉墨为伍。 这样一想,公羊刁刁就觉得,佳人一定是需要他的。所以,他要陪着她,不让她寂寞。 下到黑崖下,他一路摸着尸体,一点点凝聚起了希望,却……被这些鳄鱼撕咬得血肉模糊,吞噬得一干二净! 何其残忍! 他容不得它们,绝对容不得它们! 除此之外,他也容不得自己。 他与华粉墨从小相识,算是彼此为数不多的朋友。所以,是他亲手教会华粉墨如何易容。而他,回报给他的,便是借用易容术,要佳人给他陪葬! 万事皆有因果,他是因,成了今日的果。 他爱的人死了,他唯一的朋友也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公羊刁刁开始去扯被端木焱背在身上的医药箱。 裂缝本就不宽敞,端木焱被他扯得直难受,十分粗暴地喊道:“你到底看见了什么?要干什么?!” 孟天青急道:“再不说话,就滚一边去!让我看看!闪开,都给我闪开!” 公羊刁刁的唇颤了颤,却没有说出一个字。他继续抢药箱,终是被他硬扯了过来。 他将药箱往腿上一放,打开,开始翻找毒药,口中嘀咕道:“毒死它们……堵死它们……” 端木焱心知不妙,苦于自己看不清,唯有和孟天青快速换了个位置。 孟天青向下探头一看,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 终于,他明白了,为何公羊刁刁要寻毒药。 孟水蓝心急地问:“到底看见了什么?”说着话,向后拉扯着端木焱,并紧贴着他的身体向前挤去。 孟天青回头,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的心陡然一颤。 这时,公羊刁刁终是寻到了一瓶毒药,他扒开盖子,一扬头,就要往嘴里灌。 孟水蓝用余光看到,当即一扫孟天青,同时飞出一枚藏在袖口的小巧暗器,将公羊刁刁手中的毒药击落下泥潭里。 一只鳄鱼以为上面再次跌落食物,竟是一张嘴,将药品吞入口中。眨眼间倒入泥潭,没了呼吸。 孟天青一回手,再次打昏了公羊刁刁。 第三百九十一章:正主儿情殇 佳人死不见尸,生不见人。 望东将黑崖下所发生的一切禀告给秋月白后,他静坐良久,才动了动手指,示意起轿。 软轿被平稳缓慢的抬起,直接回了秋风渡。 原本就空旷的宅院,如今显得更加萧索。 秋江滟去求赫大夫诊治自己的鼻子,得到的答案却是只要调养得当,并不大爱。至于裂开的部分,只要保护好,别再碰撞,自然可以自愈。 秋江滟不信,总觉得赫大夫在敷衍她。毕竟,因她之故,小赫大夫被打断了腿。她揽镜自照,总觉得鼻子是歪的。这是心病,已经作下,真不好调整呢。 为了让赫大夫好好儿给自己看病,也为了秋月白,秋江滟将赫大夫请进了秋风渡,让给他秋月白看看伤口。 秋月白一直昏昏沉沉。偶尔在半梦半醒间,手指会动一动,似乎要摸什么,却又很快变得僵硬,然后慢慢松开,无力地垂在身侧。 赫大夫看后,称:“救治之人一定是位神医,才会处理得如此得当。若非如此,秋城主很难有恢复的希望。” 秋江滟一听这话,心就凉了半截,当即质问道:“何谓难有恢复的希望?我哥是不是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起身了?” 赫大夫面露难色,思忖着道:“这个……恐怕不能。恕老夫无能,不能为城主分忧。城主若想站起来,怕是……还得经过几番寒彻骨。不过,老夫一定竭尽所能,帮助城主恢复双腿知觉。” 秋江滟跌坐到床边,两眼空洞无神。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好似两条奔涌的河流。 赫大夫劝慰道:“小姐切莫再哭,眼泪不利于伤口长合。” 秋江滟掏出手帕,轻轻擦拭掉眼泪,就此关闭了水闸。她望向赫大夫,道:“赫大夫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无论如何,都要让我哥站起来。”略一沉吟,“不过,我哥的真实病情绝对不能宣言出去。还请赫大夫暂住秋风渡,直到我哥有所好转。对外就说……说我哥被那个吃里扒外的唐佳人偷袭,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才好。”她已经想好,此事不能往自己身上揽。若说赫大夫留下,是为了给她看鼻子,那么全江湖的人不都得盯着她的鼻子看。届时,只歪了一分的鼻子,也会被看得歪成三分。一想到江湖中的人都盯着她的鼻子看,她那颗心啊,就如同被猫挠了一般,鲜血淋淋。此事,本就是唐佳人亲手为之。即便她死了,也得让她背负骂名才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赫大夫不敢有异议,只能点头同意,道:“如此也好。只是老夫需要回去交代一番,唯恐家人担心。” 秋江滟道:“望东,你派人护送赫大夫回去。速去速回,不克耽误。” 望东应道:“诺。” 赫大夫走到门口,停下脚步,道:“恕老夫直言。如是小姐能请最开始为城主诊治的大夫,城主恢复起来,胜算会多两分。” 秋江滟一想到公羊刁刁要挖她的鼻骨给秋月白治病,就恨得牙痒痒,又怎会让他来秋风渡祸害自己?!她将脸一沉,道:“你且去安排即可,休要多管闲事。” 赫大夫应道:“诺。”转身,迈着有些不利索的腿脚,渐行渐远。 秋江滟垂眸看向秋夜白,哽咽着道:“哥,你一定要好起来。秋城,不能没有你。”若没有秋月白,她秋江滟又是什么人?恐怕,整个秋风渡都会树倒猢狲散吧。一想到这里,她就更恨唐佳人。她死了则罢,若不死,定要她不得好死! 这世间活着的每一个人,都会和另一个人产生交集。好与坏,是与非,苦与辣,甜与酸,相思与厌恶,纠缠与疏远,欢喜与负累,相生相克相矛盾,有人喜欢你,自然有人要记恨你,唯有这样,才全了阴阳之说,才算完整了这一生,没有往生这一世。 秋江滟的恨是那么毒辣,与之相反,自然有人爱佳人爱得想要同生共死。 三日小筑里,公羊刁刁悠悠转醒。他的衣裳已经被换过,被烫伤的双手也都包扎妥当,唯有缺失的那颗心,别人无法帮他补上。 黄莲守在床边,见他醒来,立刻送上一记温厚的笑容,极尽所能温柔地道:“公子,醒了,可要喝碗甜粥?”说这话,端起粥碗。 公羊刁刁慢慢坐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发出一阵骨头碰撞的吱嘎声,然后趿拉上鞋子,向外走去。 黄莲忙放下粥碗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道:“公子,这里是三日小筑,您这是要干什么去?” 公羊刁刁不答,直接出了屋子。 外面的阳光十足,端木焱坐在石凳上,睁着一双漂亮美眸,呆愣愣地坐着。他的双眼空洞失神,整个人就像失去了精气神的完美人偶,尽管美得举世无双,却并不鲜货。 公羊刁刁一出屋子,便被阳光晃得一阵眩晕。他的身体晃了晃,眼瞧着就要摔倒。 黄莲忙搀扶住公羊刁刁,道:“公子,您坐下休息一会儿。您要去哪儿,您和黄莲说,好不好?若不是孟阁主派人通知我,我都不知要去哪儿寻你!哎……老爷将您教给我,我却……” 公羊刁刁从黄莲的胳膊中慢慢抽出手,继续向前走。 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的孟天青退开房门,大步走到公羊刁刁的面前,突然用力推了他一把,怒声道:“你想死是不是?!佳人生死不知,你就不想活了?!”伸手一指前面的树,“看见没,那颗树可以一头碰死!再救你,我是你儿子!” 公羊刁刁不搭理孟天青,继续走。 孟天青猛地一推公羊刁刁,害得他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黄莲忙去搀扶,却被公羊刁刁推开了。他自己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孟天青上前两步,一把扯住公羊刁刁的衣领,红着眼睛吼道:“你到底想怎样啊?!你说话行不行?!你想怎样都行,就是不准去死!” 公羊刁刁的睫毛轻轻一颤,看向孟天青,问:“为何不死?” 孟天青道:“若寻到佳人,你死了,我如何和她说?若寻不到佳人,自有唐不休陪她,你去凑什么热闹?!我不去,你便不能去!” 公羊刁刁道:“我活不久。你与我,不同。” 孟天青一惊,问:“你说得是什么话?” 公羊刁刁回道:“人话。” 孟天青一把推开公羊刁刁,骂道:“你个小磕巴,从来不会好好儿说话!我告诉你,你别逼我动手。” 公羊刁刁道:“再砍重点……” 孟天青气结。 公羊刁刁继续道:“直接死。” 孟天青撸起袖子,准备好好儿揍他一顿,出出气。 黄莲立刻拦下,好言相劝道:“息怒、息怒,二阁主对公子用心良苦,我们岐黄馆记得这个恩情。” 孟天青眼眶一红,一扭身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用力一捶,怒声道:“谁稀罕你们还恩?!都给我滚!”他本就够心痛得没缝了,偏偏公羊刁刁还不给他省心。 公羊刁刁见孟天青竟然哭了,这脚步就有些迈不动。 许是孟天青的情绪感染到公羊刁刁,他的眼眶也是一红,慢慢来到孟天青的对面,坐在石凳上,垂眸不语。 孟天青用手捂住脸,却有泪水从指缝里流淌而出。如同泉水,清澈透明。 公羊刁刁直接趴在了石头桌上,无声地颤抖起了肩膀。 端木焱始终呆坐着,没有一点儿反应。 孟水蓝透过窗口,看向三人,抄着手,慢慢闭上了眼睛。 三日小筑的门外,唐不休终是寻来。 他拍开了大门,尚未看口询问,那门童便在打量他一眼后,突然转身,撒腿就跑。 唐不休见那门童一身素缟,心中便是一慌。他一言不发,紧紧尾随在门童身后,绕过迷阵,直奔正院。 院子里,明明有四个人,却安静得好似在另一个世界里。 门童气喘吁吁地跑到孟水蓝的窗前,指着唐不休的方向,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孟水蓝睁开眼,看向唐不休。 四目相对,唐不休在孟水蓝的眼中看到一层水痕以及震惊之色。 门童终是发出声音,颤声道:“闻闻……闻人无声!” 沉浸在自己悲痛世界里的三个人,突然抬头,看向唐不休所在的方向。 唐不休的手指颤抖,脸上却挤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笑,询问道:“你们……在哭?” 佳人跳下黑崖时,公羊刁刁曾言,那人不是唐不休。当时,人心不稳,几乎都忘记了他曾说过的话。事后想起,也只当他是刻意用谎话骗佳人。谁能想到,被秋月白刺了一剑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唐不休。若非佳人很可能有死无生,这些人精又怎么会不怀疑?唐不休武功修为了得,怎可能被秋月白一剑刺穿?!再者,华粉墨与秋月白对打时,刻意隐藏了左手。 面前这个,用微笑掩饰紧张和猜疑的男子,才是真实的唐不休! 佳人殉情,从凄美哀痛瞬间成了乌龙笑话。 而这个笑话,非但一点儿都不好笑,还令人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华粉墨,你死得太简单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通向恐慌之路 唐佳人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 刚要睁开眼睛,却又在不动声色中继续装昏。 心中暗道:我这是被烧死的呢,还是被摔死的?我是像条火大的烤乳猪那般面目全非,还是摔成了一滩肉饼连脑子都收拾不起来了呢?哎……想不到,死,也如此让人疑惑。 果然啊,人生就是由一千一万个“为啥”组成。 她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只听见一片寂静与空旷。偶尔,还夹杂着一丝丝阴风刮过的声音。 她自认为对地府的一切都不太了解,如今却实打实的知道,鬼,也有痛感的! 哎呦,她这头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痛啊? 唐佳人怀揣着对地府鬼同胞们的好奇,将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吓! 这是什么脸?好像石头脸?!地府百姓都石化成这幅模样了? 唐佳人以侧躺的样子,瞪着双腿,快速向后退了退,发现那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东西,确实是石头脸。只不过,是一张看起来像人脸的石头罢了。 她这一退,摩到了脸颊,又是一痛。 她呲牙咧嘴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洞口内。她的左手边,是一条有些粗燥的甬道,仅能容纳一个人爬行通过。这条甬道到底有多长,不知道;通向哪里,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没有路了,也不知道。 她的右手边,是这条甬道的入口。探头向外看看,一阵头晕眼花啊。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可能尚在人间呐。 毕竟,外面还有一些阳光在雾气蒙蒙中照射下来。而她,竟位于黑崖的悬崖峭壁上!哎呦喂,这是为啥来着?为何自己会出现这里?不过,一想到自己还活着,唐佳人那颗小心脏啊,立刻欢实的蹦跶起来。 是活着吧?一定是活着的! 唐佳人将手伸出甬道外,感觉那丝丝凉气,唇角经不住上扬,心情变得极其美丽。 只要活着,就好。 唐佳人开始研究,如何能从这光秃秃的地方爬下去,或者爬上去。如今可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要从这里出去,除非变成鸟人,会飞。 大约五米开外的地方,倒是有条绳索,可惜……够不到啊。她的武功一直马马虎虎,尚未练到飞檐走壁的那个高度。如果强行爬出去,摔死的可能性,挺高啊。 唐佳人回头看向那黑不见底的甬道,毅然决定,爬过去看看。大不了,再爬回来嘛。 幸好她现在体型娇小,否则想在这甬道里转个身,还真有些困难。 佳人扯下小衣,将其一分为二,分别缠在双手上,然后又将剩下的半截衬裙扯掉,同样一分为二,分别缠在膝盖上。将裙子扭成麻花后,系在腰间,这才向里爬去。 这套甬道虽流通了空气,但却着实令人憋闷。 唐佳人爬着爬着,感觉自己越发的头晕眼花。只不过,开工没有回头箭,只能爬下去。是的,爬下去。甬道,是向下的。 在未知的恐惧中,唐佳人想想一些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结果,脑子一转,竟想到来华粉墨。 唐佳人还真没那么恨过一个人,可华粉墨注定成为那个人。 他怎么就能那么坏?!他怎么可以假扮休休?!刺杀了吴桂的假唐不休,是不是也是华粉墨扮的?! 这人,当真是心如蛇蝎。 当初与他交往,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子悲凉和不屈相互混合的特别味道,所以总想着靠近他一点,温暖他一点。 现在看来,自己那点儿“自以为是”的情节,真是活活儿喂给了白眼狼! 若非华粉墨假扮休休,她怎么会……怎么会刺伤秋月白?! 秋月白一定恨死她了。 但愿秋月白没事儿,养养便好,否则……她一辈子无脸见他。 姑且不论秋江滟所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她仍旧坚信,秋月白是真心待她的。尽管,刚听秋江滟说出真相的时候,她确实恨上了秋月白。恨他利用她的感情对付休休。那一晚,那背后的一刀,让他与她之间的是与非,都两清了。想必,今生不会再有交集。 如此一想,心中真是苦涩万分。 人的感情真是复杂。 她想要和休休白头偕老,却因各种原因,不得不让彼此分开。她想嫁给秋月白,却又被现实打得四处逃窜,无法再见。 一滴眼泪顺着佳人的眼角滑落,滴落到地上,好似绽开一朵小花。 她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这次若能活着出去,以后啥都不想了。随遇而安、随性自然,让该发生的发生,让不该发生的得过且过。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只要不想休休,只要不惦记秋月白,只要她没心没肺,到哪里不是快活? 让,只要一想到,她本是要来询问秋月白真相的,结果却……却给了他背后一刀,佳人就恨意难平。华粉墨几个字,令她心口炸疼! 一伸手,摸向脖子,打算扯掉骨哨儿,却发现……骨哨不见了。 是跳崖时掉了吗?掉了便掉了,就当给华粉墨留个全尸! 唐佳人揉了揉胸口,继续爬行。 想到华粉墨,她又开始想,自己是怎么跑到这上面来的?她只记得,当她发现自己殉情之人是华粉墨后,真是五内俱焚啊。 她得是多心大,陪着华粉墨去死? 而看华粉墨笑成那样,明显就是十分认同她这种甘当陪葬品的精神。 她气血涌上头,悔恨之心泛滥成灾,却知无力回天,干脆闭眼等死。 结果,胸口一痛,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人就出现在了这里。 实则,事实却是这样。 黑崖看似火势很大,却只有在淋有油脂的地方燃烧罢了。断壁上有些地方寸草不生,有些地方则是盘了干枯的老树根。 老树根燃烧过后,掉入黑崖下方,露出了一个看似天然的裂缝,实则,那却连接这一条可容一人爬行通过的甬道。 华粉墨在下坠的过程中,看见了唐佳人挂在脖子上的骨哨。他并不知道那骨头是自己的,却本能的心思一动,想到他扔下断指的当晚,似乎砸到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也曾发出一声惊呼。再者,就是狗吠声。隔了一天有余,唐佳人满世界找狗,引发许多武林人一同找狗。大家都误以为,那狗吞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此事,最终无疾而终。 现在想来,虽只是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却令华粉墨隐约洞悉了什么。不敢置信,却又激动不已。 佳人紧闭双眼,想必是不想看他。 可他,却心生欢喜,想要好好儿看着她。 这一世,也许只能彼此错过;下一世,他定许她千般宠爱,恩爱白头。 华粉墨拼尽真力,推向唐佳人的胸口,将她推向断壁上的裂缝,给了她一线生机。与此同时,他攥着从她脖子上扯下的骨哨,给了自己一个完整的尸骨。愿下一世,他不会残缺,可护她百岁无忧。原此生,她可以将他忘得一二干净。如此,他便能放心轮回。 大火吞没了华粉墨,佳人被推送到裂缝处,磕碰了脑袋,一直昏睡到半个时辰前。 佳人在冷静后,也终是想明白,送她到裂缝处的人,一定是华粉墨。那一掌,也是他打出的。 若真要较真儿,她似乎应该感谢他,在她傻傻殉情后,还救了她一命。可是,她却做不到。她想到华粉墨的笑,想到自己在秋月白背后捅得那一刀,就无法对华粉墨感激涕零。也许,在所有揪扯不清的事情中,在所有错综复杂的情感里,错得只是她一人罢了。 唐佳人的情绪低落,闷闷爬着,不知道跑了多久,竟发现没路可爬了! 她伸手推了推挡在挡在面前的石板,却没退动。 黑暗伴随着死亡,令人心慌。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在周围摸了摸,竟被她摸到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块。 在这明显由人工刨成的甬道里,如此一块石头,有些突兀。 唐佳人用力推动石块,只听细微的石块摩擦声过,面前的石板竟然挪开了! 唐佳人心中一喜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外张望。 周围黑漆漆一片,实在看不出什么。 唐佳人用手摸了摸甬道,捡起一块小石子,扔了下去。 石子很快落地,发出一声轻响,没见异样。很显然,此洞距离地面仅有两人的高度。 唐佳人从甬道里一跃而出,落在她扔下石子的地方,静静蹲了片刻,才缓慢地站起身。黑暗中,她试探着摸黑儿前行。这时,她真是希望自己拥有端木焱那样的一双眼睛啊。可惜,她不能自己踹自己一脚,送自己一双能夜视的眼。佳人暗道:端木焱应感谢我。 这是一间堆砌工具的房间,墙边堆放着一些锄具和镐把,佳人一脚踩上去,差点儿没将自己砸晕喽。 她摸索着,选了一根比较趁手的短小铁镐,拿在手中当武器,然后绕开那些物品,摸到了房门,轻轻一推,发出一声细微的吱嘎声。唐佳人屏住呼吸,见无异样,这才于黑暗中继续向前。 整个甬道里,有股子死气沉沉的味道。唐佳人就像掉进了巨大死兽的腹中,越走越觉得恐慌。 第三百九十三章:你爹诈尸了,知道不? 黑,也有是深浅之分的。 渐渐的,唐佳人觉得自己好像能隐约看清一些东西了。 她小心谨慎地走在长长的甬道中,发现甬道两边由多间小屋组成。她虽好奇那些屋里都装了什么,却知道找到出口才是正事儿。当然,等她寻到出口,弄些吃的,再溜溜达达地回来游玩一圈,也是好的。 唐佳人加快脚步,在甬道里快步而行,却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在绕圈。整个甬道,就像一座迷宫,不不,就像一个圈,让人在里面不停地绕着。 佳人定了定神,开始观察甬道两侧的房间入口。 突然,她看见了一个人!不不,是两个人! 他们手持兵器,守在了入口处。 佳人吓了一跳,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小铁镐,定睛看了看,发现那两个人半天都不曾动一下。佳人悄然靠近,直到走到二人面前,伸手推了推,才确定,这哪里是人啊,根本就是两个石雕! 佳人嘘了一口气,刚要将心放回到肚子里,却见被她推了一下的石雕人像突然亮了一下! 唐佳人吓了一跳,就像一只警觉的猫咪,立刻向后一跳。 她亲眼看见,石雕人慢慢拔出了刀鞘里的长刀,举起。 那刀,从出鞘后,就变得盈盈而亮。好似一盏大刀形状的灯笼,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佳人看得目瞪口呆啊。 这是什么操作? 石雕里藏了人吗? 佳人瞪着一双猫眼,探出手中小铁镐,怼了石雕人一下。 石雕人毫无反应。 唐佳人又怼了另一个石雕人一下。 另一个石雕人同样缓慢地拔出长刀,举起。 两把长刀的亮度,如同好几个根大蜡烛的光亮,瞬间将周围照得一清二楚。至于稍远一点的位置,仍旧是一片黑暗,如同深渊。 两位石雕人身穿盔甲,有石头雕琢而成,活灵活现。手中大刀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伸手摸了摸,有一定的硬度,却好似美玉。 佳人不懂,遂放弃研究。她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感兴趣,若此刻两位石雕人的手中托着的两只猪肘子,就算费尽力气,佳人也要把其抠下来吃进嘴里。 至于石雕人为什么会动,佳人猜测,其内部一定有机关。 石雕人的身后,是一个大门。 此门也是由石头雕琢而成,看起来特别厚重。 佳人走过去,尚未来得及伸手去推,那门就自行打开了。门打开的速度有些缓慢,却又悄然无声。佳人等不及它全部敞开,一探头,从缝隙里钻了进去。 门内,别有洞天,看得佳人目瞪口呆。 整个房间十分巨大,比普通房间而言,得三十多倍有余。墙面是散发着淡淡银光的巨石,棚顶呈现半圆形。八根石柱,并非直上直下的柱子,而是由八条巨蟒盘旋而上,构成了四平八稳的支柱。 巨蟒是由略黑的石头雕琢而成,气势磅礴,栩栩如生,乍一看,还以为是真的。 唐佳人特意靠过去摸了摸,见是石雕,心中略有失望。实话,她已经很饿了。 房间的正中央,是一个向上的台阶。台阶上,有一朵特别大的莲花。 那朵莲花精雕细琢而成,就连花瓣的筋儿,都雕刻得十分逼真,简直栩栩如生。若非它太大,定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朵在佛光普照下生长的真莲花。青白色的花瓣,微红的尖,美轮美奂,令人惊艳。莲花所用材质,比石雕人手中的大刀材质更柔美,通体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将整间空旷的大屋子都照亮。 唐佳人走上台阶,围着莲花转了一圈,伸手一摸花瓣,花瓣展开,露出花心。那花心上,竟躺着一只棺椁! 那只棺椁十分*大气,暗黑色的木头纹理中透着金色的丝线,格外尊贵。 唐佳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进入了别人的墓室里。 她有心退出去,却十分好奇,将自己的墓室布置得如此别致的人,长成什么样子。毕竟,在唐门,哪个死了,都会由大长老装模作样地看看地势和风水,然后……就在唐家祖坟旁,按照辈分挖个坑,埋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如今这个墓室,真是巧夺天工。若非看见了棺椁,她都不敢置信,这竟会是墓室。 佳人轻轻咳了声,道:“躺在里面的人,我只是路过而已。想必你自己躺在这里也挺寂寞,我来陪你说说话吧。等我想走的时候,你也别留我。其实,我就是好奇你长什么样儿。咱说好了,你别吓唬我啊。我胆子可小了。”言罢,轻轻跃上花瓣,准备去棺椁前看看。 这棺椁足由一人高,佳人用手摸了摸,发现上面扣着棺椁盖子。 佳人心生失望,嘀咕道:“好吧,既然你关门不见客,我就不陪你说话了。”话音未落,那漂亮的花瓣,突然飞射出手指长的钢针!那些钢针铺天盖地,令人无处可逃。幸好佳人没有去撬棺椁,否则一定会被射成马蜂窝。唯一一处生门,竟是紧贴着棺椁蹲下。只因那里,是钢针飞射不到的点。 射落的飞针,有的滚落到地上,还得掉到了花瓣里。落在地上的那部分,好似被什么东西吸引着,又滚进了莲花底座下面。落在花瓣中的针,顺着花瓣中间的缝隙也落进了底座里。一阵轻轻微的机械运作声响后,一切又恢复成美好的样子。 待针雨过去,唐佳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老老实实地返回到地面,内心唏嘘不已。 幸好,她没因为好奇就掀了人家的棺椁盖子。否则,这会儿她一准儿要陪那位好好儿说说话了。 她不敢再触碰这些花瓣,轻轻跳跃回地面,回头看向那棺椁,心中仍旧唏嘘不已。 她本想就此离去,却发现荷花正面的底座下,刻着几行字。 好奇心起,唐佳人又凑了过去。 那话说得特别咬文嚼字,佳人看后,愣了愣,又看了一遍后,这才确定自己没有领会错意思,当即道:“原来是月白的父亲啊。秋伯伯,您好。”言罢,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她和秋月白差点儿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这三个头,她应磕。 磕头过后,佳人站起身,掏出随身携带的私印,道:“这个是月白的,先放您这寄存着吧。我想,他现在已经不想将这个送我了。”眼睛往底座上一扫,寻思将它放在一个比较稳妥的地方才好,却发现秋月白的落款下,竟有个凹陷,那形状……挺像她手中这枚私印的。 佳人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靠了过去,一边将私印塞进那个凹槽,一边嘀咕道:“秋伯伯,我们都是自己人,您有事儿就说,千万别蹦出来吓我,更别用毒针射我。我……怕疼。”微微用力,向里一推。 机械的运作声响起,佳人立刻向后退去。 但见,那莲花竟然一分为二,露出一条阶梯,而那棺椁竟然立了起来! 唐佳人吓了一跳,立刻躲到石雕巨蟒的身后,捂着心口,偷窥着棺椁的动静。她有种预感,自己好像闯祸了。 她刚在背后给秋月白来了一下,又将他爹的棺材给竖了起来,不知道……日后相见时,他会不会恨得想咬死她?!甚是惊恐呢。 然,让佳人惊恐的还在后面。 那棺椁的盖子在机械的运作下,向一边移开,然后翻转着落到台面上。并非发出想象中的咣当声响。紧接着,棺材向前移了移,棺材盖子向左侧平移,眼瞧着就要露出里面躺着的那个人! 唐佳人的那颗心啊,险些跳出了喉咙!她听二长老讲过,有些尸体在死后会变成干尸或者湿尸,然后蹦出来掏人的心吃。待他吃够九九八十一颗心,就会……变成金枪不死身。 啊!太可怕了! 可可……可是,这些都是二长老说出来吓唬她的,没没……没想到,她真的遇见了干尸! 是的,干尸! 唐佳人眼瞧着躺在棺材里的秋伯伯抬起一只干瘦的手,瞬间惊出了一身白毛汗。她不敢再继续往下看,怕棺材盖子完全打开后,秋伯伯会瞪着黑洞洞的眼窟窿,跳出来抓她的心吃。这算啥?给他儿子报仇雪恨吗?! 不行! 绝对不行! 唐佳人将心一狠,愣是发挥出百分之一千的准头和速度,将手中的小铁镐砸向棺材中那个即将露脸的秋伯伯! 寂静无声的墓室里突然发出一个声响,既像铁镐镶嵌进脑门的声音,还像干尸发出的闷哼。哎,佳人也不知道干尸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会发出怎样的声音,总而言之,太吓人了! 她觉得,自己没被吓死,可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算是秋伯伯的半个儿媳妇吧。 佳人的心理活动暂时不提,但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了一招驴打滚,瞬间来到底座下,一把薅出了秋月白送给她的私印,令那棺材盖子再次闭合,棺材向里缩去,棺椁盖子再次反转而起…… 唐佳人可不敢继续看下去,撒腿便跑出了那间墓室,心中不停嘶吼着一句话:秋月白啊,你知道不,你爹诈尸了! 与此同时,唐不休下到黑崖下,将端木焱他们所走过的路,又仔仔细细地走了一遍,却只能无功而返。虽没寻到佳人,他绝不相信,佳人就此与他生死相隔。 第三百九十四章:给我捏捏 唐佳人一路飞跑,幸好没有再遇见什么暗器,也没被那诈尸的秋伯伯追上。她知道,若是这么一直跑下去,准儿能累死她。因为,整个甬道就是一个圈。无限循环的圈。 佳人冒险推开另一间房门,向里一扫,什么都没有,挺好。 她向里走去,却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佳人蹲下,用手摸了摸,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拿起一看,真是吓得都要魂不附体了! 这……这这……这怎么是猫的干尸啊?! 她直接扔掉猫的尸体,这才发现,这地上竟然蹲坐着大大小小二三十只猫的干尸! 它们的眼睛,本应该腐烂没的,此刻却瞪得溜圆。一颗颗黄色、蓝色、绿色的猫眼,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冷光,令人毛骨悚然啊! 若是一般人,定会撒腿就跑。可偏偏,佳人虽害怕,却更好奇。她用手指去戳猫眼,发现那猫眼竟是琉璃制成。一触之下,硬邦邦的。 佳人长舒了一口气,暗道:秋伯伯这是什么爱好,将猫当陪葬这是干啥?怕墓室里有鬼老鼠啊? 不过,转念一想,唐佳人又觉得不舒服了。唐门中的人都说她就像一只猫。若秋家这父子俩都有用猫当陪葬品的习惯,待秋月白一蹬腿,这间屋子可能就得空出一半的位置,留给她了。 使劲儿晃了晃头,不让自己多想。她站起身,退了出去,慢慢将门关上,挡住那些仰望着她的猫眼。 因有了这个教训,唐佳人也不想继续吓自己了。 她气喘吁吁地返回到装着一些工具的小屋里,寻了两把趁手的小镐头,准备再出去寻寻门,却听见甬道里似乎传来了摩擦的声音。那声音,乍一听像是脚步声,可仔细一听,又觉得不像。那声音十分轻,若非整个甬道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她一准儿听不到。 佳人抖了抖,二话不说,脚蹬石墙,向着反方向跃去!目标,正是她爬下的那个隐蔽洞口。 佳人的身体十分柔软,且在生死大事面前,素来准头十足。她就像一片叶子,飘进了洞口,然后立刻一拉石头,关上了石板。 许是听到细微的声响,那个声音停在了门口。似乎嗅了嗅味道,又在屋里转了一圈,这才转身离去。 隔着石板,佳人听不到里面的动静,等了片刻后,这才向外攀爬去。 她爬了没多久,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巨石碎裂的声音:“轰!” 佳人已经猜到,定是遮挡洞穴的那块石板被打碎了。禁不住心中一惊,暗道:如今的干尸都这么有劲儿了?怪不得二师父说,那东西能掏人心脏吃。秋月白啊,你爹要吃了我啊! 想到吃字,佳人打了个激灵,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向外爬去。 她是嗜吃之人,所以更佳了解味道对于人的诱惑力有多大。她能闻着味道,绕过十来户人家,七拐八拐地寻到唐二哥偷烤的红薯。而今,她身上这种味道,她自己闻着倒是习以为常,可在别人的鼻子里,是不是好比一只活蹦乱跳色香味俱全外焦里嫩的烤乳猪?且,那烤乳猪的周围还堆着各种各样的水果。 吸……口水。 佳人只是想想,就已经口水泛滥。对自己意-淫的人,可能有些,但对自己如此垂涎欲滴的人,怕是也就佳人一个了。 只不过,佳人也心生疑惑,这人都死了有些年头了,那俩鼻孔还好用呢?当然,这不是她关心的重点,重点是,她怎么觉得身后有东西追来了呢? 听声音,还挺杂乱。 佳人暗道不好啊,果然没经秋伯伯允许,就擅自到人家的家里做客,是不礼貌的。主人家怪罪,也是必然。更何况,她这位不速之客还给了秋伯伯一铁镐。不说起它,秋伯伯一准儿破相了。秋月白那么好看,秋伯伯也一定很好看。如今,脑门却要顶着一个铁镐,想不愤怒也难。 佳人不想死在这里,于是拼命地爬。 只是,身后那些东西的速度太快了! 佳人只得努力缩小自己,费里地转过身,正脸面对那已经飞扑过来的东西! 一个照面,令佳人微微一愣。原来,飞扑过来的东西,竟是猫! 一只、两只、三只。 三只猫! 它们露出獠牙,凶相毕露。探出爪子,穷凶极恶。两只眼球,明明只是琉璃做成,却愣是瞪出了几分凶光! 佳人的嘴角抽了抽,汗毛瞬间立起。心中禁不住叫苦,暗道:这是干什么?要让她摸肚皮吗?温柔点儿不好吗? 三只猫,不给佳人反应的机会,扬起爪子就去抓她的眼睛。 幸好,唐佳人寻了两只小铁镐攥在手里,下意识地一刨,直接砸在了第一只猫的脑袋上,将它打倒在地。 第二只扑过来,佳人继续砸! 幸好,这个甬道只能容一个壮汉爬行通过。佳人虽砸得有些吃力,却能很好的保护自己,至少不用担心这些猫蹿到自己的身后去胡作非为。 这些猫,并不激灵,只是凶残。也许,在它们的嗅觉中,佳人就是一只肥硕的老鼠。它们凭借本能扑向它,想要吃肉。 陆陆续续,来了十来只猫,都被佳人用两只小铁镐给解决了。 佳人感慨:都死了一遍了,还非要再死一遍。咋地,死上瘾了? 这话,轻轻飘荡在甬道中,好似顽皮女鬼的一声叹息啊。 佳人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再有猫尸过来,这才扭过身,继续爬。 终于,她爬回到了原点。 这顿折腾,她除了得到两个捶变了形的小锄头外,只出了一身虚汗。秋月白啊,你家猫也诈尸了,你知道不?! 太吓人了! 都说求求祖宗保佑,秋家祖宗是不是听到了秋江滟的祈求,特意来个全家总动员,追着她喊打喊杀啊?快走吧,再不走,耗子都要来咬她了。 佳人将头探出裂缝外,缓了几口气后,将手中的铁镐敲入石头缝隙里,试了试承受力,觉得应该没问题,这才将身子探出裂缝处,向下爬去。 这一路,真是有惊无险。 佳人成功落在地上,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地上的尸体已经被收敛干净,除了一些地方有火烧过的痕迹,已经没有那般惨不忍睹。 佳人扔下两只立了战功的小锄头,准备顺着绳索向上攀爬,却不想,那绳索磨损得厉害,竟一拉就断开了。 佳人傻了。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这是天要和她翻脸吗?她脾气很好的,被虐两下也无所谓,不要翻脸好不好? 佳人不知道自己会被困在这里多久,心中难免有些晃。她深吸一口气,镇定下心神,将绳索缠在腰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利用上的工具。 她觉得,凭借两个已经面目全非的小锄头,想要爬上去,有些对不起黑崖的巍峨,于是重新拎起两只小锄头,往回走。 也许,她只要等一等,上面还会有人下来。届时,她就能逃离这里了。 肚子很饿,天色渐黑,这黑崖下阴风阵阵令人心里发毛。总觉得,哪里会蹦出来一个鬼。哎,她是被秋月白他老爹吓惨了。 外面越来越灯,且黑得没有一点儿光亮。佳人想到底下牢房里那些蓝色的小浆果,眼睛瞬间一亮,撒丫子跑了过去。 她用浆果洗了手和脸,然后采摘了一大捧,边走边吃。那种死里逃生的幸福感,令她口中的浆果变得极其美味。 吃饱喝足一次性解决后,佳人在地牢里巡视一圈,确定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后,心中稍安,躺在了一大片的蓝色浆果中,睡着了。 她的衣裙和肌肤都被染成了荧光蓝的颜色,乍一看,就如同蓝色浆果孕育而出的宝宝,晶莹剔透、盈润而亮、软软糯糯,那叫一个招惹喜欢。 客栈里,段青玥将战苍穹的武器,亲手交给了战苍穹。 此战斧,名曰——战魂斧。 它通体黝黑,打眼一看没有什么特殊的样子,就像工匠懒得雕琢一般,若细看,便会发现,这战斧上雕刻着大气而诡谲的图腾,看起来十分凶恶,好似猛兽要饱饮人血。 战苍穹接过战魂斧,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心中便是一喜。这种趁手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 他抡起战魂斧,向着脚扣砍去。脚扣应声而断。 众人面露喜色,暗道:终于不用看宫主淋着两条铁链到处吓唬人了。 方黑子和沈白哲打来热水,倒入木桶里。 方黑子道:“宫主,洗洗吧。” 许红娘道:“你们都出去,我来服侍宫主沐浴。” 段青玥冷冷地扫了许红娘一眼。 许红娘笑道:“哎呦,这还吃味上了不成?”嘿嘿一笑,“得,今晚不和你争了。”言罢,扭腰送垮地走出房间,还不忘给其他人抛个媚眼。 大家陆续走出,段青玥却没动。 战苍穹站起身,走到浴桶边,看向段青玥。 段青玥面无表情地道:“侍奉宫主沐浴。” 战苍穹弯腰,靠近段青玥,问:“我要怎样就怎样?” 段青玥的双颊慢慢升腾起两团红晕,却是点了点头,正色道:“是。” 战苍穹瞬间扯碎自己的衣物,跳进了浴桶里,然后伸出大脚丫子,道:“给我捏捏。” 第三百九十五章:敢为阁下是什么东西? 洗漱干净后的战苍穹,换上新衣,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负责守夜的段青玥坐在椅子上,看向战苍穹,低声问道:“宫着可是需要吃些东西?” 战苍穹道:“不吃。” 过了片刻,战苍穹坐起身,道:“床不舒服。” 段青玥立刻站起身,道:“属下这就让店家再铺一层褥子。” 战苍穹道:“不,把褥子撤走。” 段青玥虽不知战苍穹这时何意,却依言而行,撤走了褥子,给战苍穹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床板。 战苍穹躺下后,没在翻身。 就在段青玥以为他要睡着的时候,他却突然坐起身,盘腿打座道:“木板不够凉。” 段青玥心中有些发毛,却还是应道:“宫主稍等,这就去寻。” 过了一会儿,段青玥去而复返,淋回来一桶凉水,道:“宫主见谅。此处不比宫中,没有冷玉,也寻不到冰,唯有这水,摸着微凉。” 战苍穹道:“放到床上来。” 段青玥将锅放在了床上。 战苍穹伸手摸了摸水,觉得还是不舒服。他皱眉,闭眼,不再言语。 段青玥知道,自从战苍穹再现江湖,武功虽大有所成,神智却一直不太正常。他们也问过战苍穹其中缘由,战苍穹却回了他们一句:去问我娘。 哎呦喂,宫主大人呀,您的娘亲都入土多年了,属下几人就算有心想问个究竟,也舍不得离开宫主您呐。 此事,只能作罢。 段青玥望着战苍穹的脸,用目光抚摸着他那鬼斧神工般的深邃容颜,心中变得柔软而艰涩。 战苍穹突然睁开眼睛,吓得段青玥立刻低垂下目光,不敢再看。 战苍穹道:“出去!” 段青玥心中有鬼,误以为战苍穹看出她的心思,立刻站起身,慌忙躲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战苍穹一个人后,他立刻动手将自己穿戴整齐,然后将战魂斧别在后腰,推开窗,轻轻一跃,跑了出去。 战苍穹一路来到黑崖边,顺着绳索向下爬去。 绳索在半腰处断开,战苍穹便拔出战魂斧,一路出溜着下到黑崖下,甩了甩震裂的虎口,将战魂斧又别回到后腰处,这才大步向着最后一间牢房走去。 哎,他怎么觉得,这里才是能安心睡觉之所呢?难道是因为在这里看见了娘? 他一路下到地下,大步从佳人身边走过,猛地驻足,慢慢回头,看向那个侧躺在浆果中的女子。 一片荧蓝色中,她睡得无比香甜。 微肉的小脸,微张的小嘴,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若是她此刻能全身长出柔软的白毛,那就更可爱一些了。 战苍穹来到佳人身边,蹲下,细细打量着她的容颜,以及……她怀揣在胸口的两个果子。 他见过其他女子,自然知道并不是谁的果子都如此香甜诱人,唯有娘的果子令他垂延欲滴,恨不得扑上去咬两口才好。 况且,娘说了,只要他打赢了,就给他果子吃。 娘果然没骗他,果然回到了这里等他。 只是,娘睡着了,他不应该打扰她。 战苍穹心满意足地躺在了唐佳人的身边,望着她的脸,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一夜翻过,洞口外落下灰蒙蒙的太阳。 佳人被呼噜声吵醒,慢慢张开眼睛,呼吸一窒,眼睛一竖,立刻入痛被吓到的猫咪般,使出十八般武艺,又抓又挠又踢又踹,试图将眼前这个怪物踹到远处去。 战苍穹睡得正香,却被打醒。他睁开眼睛,一见是佳人,心中无比欢喜,咧嘴笑着就晚上扑。 战苍穹不知,他现在整个人都变成了紫黑色。不但如此,脸肿的好似猪头,一笑啊,那些肉就往一边偏移,生生将一张看起来还算是脸的脸,扯变了形。 尤其是,当他喊出那声含糊不轻却又掷地有声的“娘”后,唐佳人整个人都无法淡定了。 她见那妖物耐打,唯恐自己不是对手,迅速一跃而起,向外就跑。 战苍穹刚逮到娘亲,怎么可能放她离开?当即一个前扑,抱住了佳人的腰肢,大着舌头道:“娘,你要去哪儿?” 唐家人正在拼命挣扎,听到这句话,隐约听出了一些意思,感觉身后的怪物很有可能通人语。若是能讲明白话,那就好办了。遇见比她弱的,她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遇见比她强的,她更愿意用语言感化人心。 唐佳人放弃挣扎,强迫自己笑得牲畜无害,然后慢慢转回身,看向那个怪物。 四目相对,怪物欣喜若狂,佳人欲哭无泪。 秋月白啊,你家这黑崖下,到底藏着多少秘密和鬼怪啊?眼前这东西是啥?土豆成精了?哎呀,咋还是紫土豆疙瘩呢?没见过啊。 唐佳人很想哭,却必须笑。她颤巍巍地笑道:“阁下是人、是妖、还是鬼啊?” 战苍穹道:“娘,我是你儿子。” 怪物一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这让唐佳人觉得心中稍安。毕竟,咱都拥有一口白牙不是?其实,不然。佳人的牙齿已经是蓝绿色的了,和人家战苍穹的没法比。 唐佳人仔细琢磨了一下怪物的话,心下便是一凛呐!虽说她一直盼着能怀有身孕,为唐门生出几个厉害的主儿,用以振兴唐门,将其发扬光大,但……一觉醒来却被这么个鬼东西叫娘,她实在受不起啊! 唐佳人小心翼翼打量着战苍穹,视线从他的脸上滑落到他的手上,整个人就是一抖啊。 这东西的指甲,竟是黑的! 战苍穹感受到佳人大量的目光,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但见自己的两只手,竟然变成了紫黑色,且浮肿变形的严重。若不细看,还以为这是熊掌呢! 战苍穹瞬间慌了,立刻转过身,背对着佳人,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歪瓜裂枣的一团,是什么鬼?! 战苍穹受了刺激,发出震耳欲聋的大叫。 唐佳人五折耳朵想要逃跑,却看见了战苍穹别在后背上的战魂斧。 这把斧头她曾经见过。那时,秋月白追杀她,她撞进了战苍穹的院子里。战苍穹用这把斧头,和秋月白打在一起。没错,就是这把。 唐佳人望着战苍穹的背影,露出了迷一样的深思。看来,这东西应该是战苍穹。虽不知他是怎么下到黑崖的,但有一天她可以肯定,他能下来就应该能上去啊!只要他可以带上上去,她完全不介意他多叫她几声娘。当然,前提是,战苍穹得活着。 瞧他那样,应该是中毒了。 说到这里,不得不赞叹一下战苍穹的体制。一般人若是中毒成那样,早就死上几个来回了。哦,天外飞仙一句,以前啊,佳人总觉得人一死,便一了百了。自从她在秋月白他爹的墓室里转悠过一圈,她就否定了自己当初的想法。原来,人真的可以一死再死! 以后,她再对别人放狠话,就可以说:信不信,我杀你三遍都不厌倦?! 佳人这边开始神游天外,战苍穹那边已经陷入到疯癫之中。他在剔骨牢中修炼,接连被唐佳人打扰,又是被吓,又是被戳,没有直接疯掉,全赖于佳人的体香,令他躁动的筋脉得以平和三分。就这,还变成了一个脑子不清的人。如今,他中了蓝色浆果之毒,反应比平时满了几分,脾气却越发往怒火攻心上发展。多重折磨中,战苍穹没有直接死掉,已经算是十分顽强的人类了。 佳人怕他发疯伤到自己,于是多得远远的,喊道:“战苍穹……” 战苍穹不应。 佳人继续道:“儿啊?” 战苍穹背脊微僵,慢慢转过身,看向唐佳人,却又立刻转回身,不让佳人看见自己如此丑陋的一面。 唐佳人见战苍穹尚有理智,悄然送了口气,慢慢走出,靠近战苍穹,清咳一声,道:“儿啊,你不要急,依为娘多年的经验而言,你这是中毒了。”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问:“中毒?” 唐佳人点头。 战苍穹嘘了一口气,大着舌头,闷声闷气地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我不是娘亲生的呢。娘是蓝幽幽的,会发光,多好看。我如此颜色,怎么看都不像娘亲生的。” 唐佳人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一扫而过,嘴角抽了抽,暗道:原来是因为这个担心。战苍穹,你这心大的吃一个包子都能漏下去吧?不过,这也不能怪你,谁让你……遇见了我呢。 这人啊,相遇未必是缘分,也许就是孽缘;擦肩而过未必是坏事,毕竟你不知道会被对方坑成什么鬼样子。佳人从不标榜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善良,便是怕遇见另一个自己,将自己坑得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喽。哎?她本就不知道爹娘是谁啊。大家都说长眉门主是她爹,柳芙笙是她娘,也不过是口口相传罢了。没准儿,她让秋月白给忽悠了呢!若能从这里出去,她定要去查一查真相。 佳人重拾笑容,拉了拉战苍穹的手,轻轻摇晃着,露出一口蓝色的小牙,温情小意地道:“你自然是娘亲生的。待过几天,你这颜色褪去,就会回复本来容貌。你看娘,如此美艳动人,你自然会英俊非凡。”伸手拍了拍张苍穹的胸口,“你和娘说说,你是怎么下来寻娘的?” 第三百九十六章:接尿,解药 战苍穹被唐佳人的软声细语安抚,终于不再那么暴躁,却也不想说话,只是闷头不语。 唐佳人无法,只能让他先缓解缓解心情。她觉得饿,想去抓浆果吃,战苍穹却用那黑紫色的大爪子,攥着佳人的幽蓝色小手不放。 唐佳人道:“娘饿了。” 战苍穹道:“那些果子不能吃,有毒。” 唐佳人道:“娘不怕。” 战苍穹道:“我怕。万一娘又死了,怎么办?” 唐佳人这才知道,原来战苍穹的娘已经死了。哦,不,是死过一次了。她虽不知道,战苍穹的娘会不会像秋月白的爹那样,没事儿玩个诈尸吓唬人,却知道,战苍穹的心中定是十分依赖他的娘亲的。 唐佳人一直有休休和三位长老陪着,倒也没多想娘和爹,却也能对战苍穹的想法感同身受。 她轻叹一声,道:“放心吧,娘有不死身,转个圈就能活。” 战苍穹还是拉着唐佳人的手不放,显然是不信她的话。 唐佳人眯了眯眼睛,笑道:“若你不想娘吃那些果子,咱就爬上去,寻家馆子,大快朵颐如何?” 战苍穹这才道:“爬不上去了。” 唐佳人心中一惊,问:“为何爬不上去?” 战苍穹道:“绳子只剩下一半。我用斧头拖住身体,才滑了下来。” 唐佳人心有不甘,道:“既然能滑下来,就应该能爬上去!” 战苍穹直接抽出插在后腰上的斧头,递给唐佳人:“娘不信,去试试。” 唐佳人伸手接过战魂斧,只觉得手中一沉,忙用两只手抓住,才没砸到自己的脚面。她将战魂斧还给了战苍穹,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战苍穹道:“我们寻寻,没准儿这里有吃的。” 唐佳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若没吃食,地牢里困着的那些人岂不是要被饿死?哪怕东西不新鲜了,也不要紧,反正她这肚子能容纳百川,有毒的浆果都伤不到她分毫。大不了,等会儿放几个屁出去。 只是……战苍穹比较麻烦。 她与战苍穹无冤无仇,准确地说,战苍穹还帮了她大忙。而今,他身重剧毒,若不尽快医治,估计会死得很快。若是他就以这幅尊容死去,怕是会被当成怪物烧成灰吧。 佳人心有不忍,却也没有办法。她自己虽不惧毒,却也不会解这种毒。按理来说,她的血液应该有解毒的效果,但她不敢见血,怕自己刚割点儿血出来,就会昏厥过去。如今,这个战苍穹又是个傻的,还不知道会将昏迷的她怎样。万一当她死了,给她活埋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佳人一边随着战苍穹向里转悠,一边想着解毒之事。所幸,她脑袋灵光,还真被她想到一条解毒的好办法——尿! 如果她的身体自带解毒能力,血液可以解毒,那么她的尿也一定可以……吧? 唐佳人斜眼看向战苍穹,不知他肯不肯喝她的尿,解毒……试试。 是的,试试。她也没尝试过这种为人解毒的办法,却不介意一试。就不知道,战苍穹介不介意了。 战苍穹看了佳人一眼,又转回头,道:“没有任何发现,我们回去吧。”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有些心虚。 佳人看得不够真切,没有发现异样,只能随着战苍穹回到入口处,坐在外面仰望头顶的一片天空。有云飘过,有燕子飞过,却唯独没有人来救救她。 战苍穹坐在唐佳人的身边,一会儿看看自己的手,一会儿看看佳人的手。 佳人轻叹一声,收回目光,问战苍穹:“你渴不?” 战苍穹点头。 唐佳人站起身,在周围转了一圈,没发现能借用的东西,只能硬着头皮对战苍穹道:“别跟来。我马上出来。”她走进暗道,选了个比较隐蔽的角落,准备给战苍穹尿出一些解药试试,却不想用自己的手捧自己的尿。 哎,不用手,用啥?总不能让战苍穹张嘴接着吧? 纠结中,佳人终是提着裤子,决定再找一找。 她在牢房里转了一圈,发现有条裂缝通向未知。经过昨天之事,她可不敢再轻易钻裂缝,却将此处位置记在了心里。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寻到了一个类似瓢一样的东西。看样子,是用来舀水的。佳人十分痛快地脱裤、嘘嘘,利索地解决了小便问题。哦,不,是解决了解药问题。 虽说,她心中也有疑惑,不知这尿是不是和屁一样,都是她排出的有毒之物。不过,战苍穹已经变成了土豆脑袋,就算中毒有深了些许,也没啥大碍……吧? 毕竟,他都成紫黑色的了,也不至于突然变成绿色的。 佳人只希望,待战苍穹回复清醒的那一天到来时,他能仔细体会一下她的良苦用心,而不是到处追杀她才好。人,得善良一点儿啊。 佳人这般舒坦了,站起身,系好腰带,放下裙子,弯腰抓起长把儿,却发现对面墙角蹲着一个庞然大物! 那东西黑乎乎的,看不真切,两只眼睛是泛着蓝光。 四目相对,那东西嗖地逃走了! 唐佳人一想到,刚才那东西竟敢盯着自己的屁股看,就觉得火冒三丈,当即撒腿追了出去,一脚踹在了战苍穹的胸口上,怒声道:“你偷看我!” 战苍穹没有还手,而是转开头,委屈地道:“我去陪你。” 唐佳人又踹了战苍穹一脚,骂道:“用你陪?!” 战苍穹缩了缩肩膀,老老实实地道:“里面黑。” 唐佳人大口喘息着,告诉自己,这就是自己的儿子,所以……被看到了屁股,也没多大关系。 啊!啊!啊!啊! 他不是啊!他是战苍穹,是战魔宫的宫主大人! 唐佳人多想瓢里的尿扬到战苍穹的头上,让他好好儿清醒清醒,不过,转念一想,让他喝下岂不是更解恨?! 做好事,佳人素来不计功与名。 唐佳人平复了怒火,坐在,将瓢往地上一放,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战苍穹见佳人不再发火,也悄然松了一口气,看向瓢里的东西,回道:“尿。” 唐佳人摇头,一脸认真地道:“这不是尿,是解药。” 战苍穹大着舌头重复道:“接尿。” 唐佳人道:“不对,不是接尿,是解药。” 战苍穹:“接尿。” 唐佳人嚷嚷道:“你闭嘴,听我说!这是解药,能解你身上的毒。若解不了毒,也有解渴之功效。你明白没?” 战苍穹点头。 唐佳人欣慰地一笑,道:“你喝了吧。” 战苍穹不动。 唐佳人劝道:“娘是为你好。你瞧瞧你,就像土豆成精了,看着就吓人。娘都害怕你突然炸裂开来,溅娘一个血肉模糊。娘呢,吃了那些浆果,也在浆果里睡了一宿,除了变了点儿颜色,啥症状都没有。所以,娘就想,也许娘的尿能解这个毒。”双手捧着战苍穹的脸,正色道,“战苍穹,我可是好心,你清醒后别犯浑,知道吗?” 战苍穹道:“娘,我不叫战苍穹。” 唐佳人微愣,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儿子,当即询问道:“那你叫什么?” 战苍穹回道:“我叫战必胜。” 唐佳人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 战必胜?哎呦喂,这是什么名字啊?!可笑是她了。起这个名字的人,得是多希望他每战必胜啊。 战苍穹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在黑,所以也看不出他是个什么表情。只听他道:“这是爹给我取的名字。我也觉得不好。”眼睛一亮,“娘,我以后用你起的名字可好?战苍穹、战苍穹,一听便很厉害,却不浮夸。” 唐佳人点头应道:“好好,你就叫战苍穹吧。若是让人知道你叫战必胜,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战苍穹窘道:“娘,你别再提那个名字了。” 唐佳人强行收了笑,揉了揉笑僵的脸,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尿,示意战苍穹将解药喝了。 战苍穹望着那尿,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犹豫不决。 唐佳人拍了拍战苍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啊。娘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要浪费了。” 战苍穹目露破釜沉舟之色,点了点头,一把端起了佳人的尿液,就要往嘴里灌。 唐佳人见此,立刻捏着鼻子闪开。 战苍穹停下动作,看向唐佳人,问:“娘,你嫌弃自己的尿啊?” 唐佳人放下手,摇头道:“不不不,娘怎么会嫌弃自己呢?” 战苍穹递出手中的瓢:“那你先喝。” 唐佳人愣了愣,仔细打量了战苍穹两眼,觉得他好像不太傻。难道,是装傻?可是,也不像啊。 战苍穹又将尿液向着佳人的方向送了送。 佳人立刻向后退了一步,一摆手,态度坚决地道:“不,这解药只有这么多,娘不能和你抢。只要你身体康健,娘就开心了。来,喝吧。别喘气啊,一口喝掉,才是正理。”若喘气,估计就喝不下去了。哎,想想都觉得恶心。 战苍穹一点头,站起身,扬起了手中瓢…… 第三百九十七章:你真香 就在战苍穹准备喝下尿的时候,一些石子儿从黑崖上掉落下来,翻滚着砸向唐佳人的头。 战苍穹一个箭步冲上去,揽住佳人的腰,将她抱进了怀里,冲进最后一间地牢。尽管如此,他还是被不少的石子砸到。 佳人见有石子儿滚落,猜测上面定是有人,立刻扯着脖子喊道:“我在这里!有人在下面!” 回应她的,是更大的石块,咣当当落下,砸得脚下震动,尘土飞扬。眨眼间,便将门口封住了。 唐佳人眨了眨眼睛,有些发蒙。她不认为有人刻意投下石子是为了害她,毕竟,除了她和战苍穹之外,无人知道她还活着。那么,这些石头是冲着战苍穹来的?唐佳人看向战苍穹,道:“有人用石头砸你,你知道是谁干的不?” 战苍穹问:“你怎么知道是砸我?难道因为我长得丑?” 唐佳人的嘴唇抽了抽,发出一声绕梁三日般的叹息。得,这事儿又成迷了。或许,不是人为,而是天意。这贼老天自从和她翻脸后,就一直折腾她。她倒要看看,自己能挺到几时! 佳人一挥手,道:“走,咱回去!这灰蒙蒙的太阳,咱还不稀罕晒呢!” 二人回到地下,唐佳人又响起自己的尿,便问战苍穹:“解药呢?” 战苍穹会道:“洒了。”递出空空的瓢,“再来点儿。” 佳人一扭头,道:“你当是水缸呢,说舀就能舀一瓢?!没了!你等着吧,等我酝酿好感觉,再给你点儿。”说着话,抓起浆果,往自己嘴里塞。 这一次,战苍穹并没有阻止她。 佳人吃饱后,昏昏欲睡。 战苍穹坐在她的身边,让她倚靠在自己的怀中。 黑崖下阴冷刺骨,唐佳人又不像战苍穹皮糙肉厚,被他环抱着,只觉得舒坦,便心安理得地往他怀里钻。 在生死面前,什么男女大防都是狗屁。吃饱,暖和,才是正理。 战苍穹抱着佳人,一动都不敢动。待佳人睡熟了,他才慢慢动手,将她整个人都抱进了怀中。 佳人其实不矮,但在战苍穹怀里,就像一个小宝宝,缩成小小的一团,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欢。 战苍穹用变形的手指尖轻轻挠了挠佳人的头发,佳人哼哼一声,他立刻放下手,老老实实地抱着她。 佳人睡得香甜,且因战苍穹滚烫的怀抱出了一些汗。 战苍穹嗅着唐佳人身上的味道,顿觉口干舌燥。 娘身上的果子又开始诱惑他,令他心跳加快,想要尝一尝。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向佳人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衣料,向下轻轻一摁。 战苍穹好像做坏事怕被抓的小孩儿,一触即可,立刻收回了手。只是,指尖触碰到的感觉,却令他陷入到前所未有的渴望中。 软的,弹的,定是味美多汁的! 战苍穹有些怕佳人生气,却又受不得那种诱惑,再次伸出手,去触碰佳人的胸。 佳人皱眉,一巴掌挥开了战苍穹的手。 战苍穹立刻屏住呼吸,不再动作。 战苍穹就像一个伺机而动的小偷,一直偷偷窥视着佳人的表情,见她再次睡得香甜,便又伸出了手,打算将那果子掏出来看看。 手指触碰到佳人的脖子,触碰到她的汗水,只觉得一直灼痛的手指尖,竟变得冰凉而舒服。他不敢大动作,怕佳人醒来后骂他,就那样一点点地抚摸着佳人的脸颊脖子,缓解着身上的灼痛。 许是人惯有的贪心作祟,许是人的本能使然,战苍穹竟被那气味所诱,舔了舔佳人的脸。 一舔之下,口舌生津,心神俱荡。 佳人被战苍穹又抱又舔的,若还不醒,那心也能漏下去一个包子了。 她觉得难受,皱眉睁开眼,与战苍穹四目相对,伸手摸了一把湿漉漉的脸颊,问:“你舔我?” 战苍穹点头承认,倒是老实。 唐佳人一脸厌恶地问:“恶心不?” 战苍穹摇了摇头。 唐佳人挥舞着拳头警告道:“再舔我揍你!” 战苍穹一伸舌头,舔了唐佳人的拳头一口。 唐佳人瞬间炸毛,一拳头打在战苍穹的脸上。 战苍穹立刻抱头,将自己缩成一团,任唐佳人踢打。 唐佳人打累了,松开手,掐着腰,气喘吁吁地瞪着战苍穹。 战苍穹抬头,看向唐佳人,问:“娘,打完了吗?” 唐佳人胸腔一窒,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将自己噎死。她指着战苍穹半晌,终是一甩手,不想再搭理他。 战苍穹靠近唐佳人,探个大脑袋道:“娘身上真香,汗珠也好吃。” 唐佳人一巴掌推开他的脸,警告道:“你再舔我,我可打你!” “啪唧!”战苍穹绕到佳人的另一边,又舔了一口她的脸颊。 唐佳人微愣,瞬间一跃而起,照着战苍穹就拍了下去。 这一次,战苍穹躲开了。 唐佳人不服,追着他追打。 战苍穹身高马大,但跑起来却特别灵巧。唐佳人追得辛苦,身上逐渐出了一层汗水,那诱人的香味飘散开来,令战苍穹吞咽了一口水,暗道:好想吃了娘亲。 他突然停下身子,回头看向唐佳人。那一双眼,好似饿极了的狼。 唐佳人被他吓了一跳,却并未向后退开。只因,她知道,这个时候退,无异于将自己送给狼吃肉。唯有比他强大,才能震慑住他。然,她要怎样做,才能表现出比他强大呢? 战苍穹嗅着佳人的诱人味道,迈开脚步,开始开近她。他幽幽道:“娘,你真香。” 这话,听全了,应该是儿子对娘亲的撒娇和依赖;若去了那个娘字,就成了男子对女子的调戏。而今,这四个字从战苍穹的口中说出,却有些毛骨悚然的味道。就像一只狼王,要吞噬掉一个姑娘。实际上,他的眼神确实充满了掠夺性,一点儿也不像孩儿对娘的感情。 唐佳人心生恐惧,真怕他控制不住,给自己来上一口。 她见战苍穹舔了下嘴唇,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看,心中发毛得厉害,开始后悔追着他打。 明知不可退,可佳人还是被迫向后退了退,直到后背顶了石头墙面,再也无路可退。 佳人稳了稳心神,突然张嘴吼道:“香你个球儿!给老娘滚远点儿!再敢用那种眼神看老娘,老娘撕了你个臭不要脸的下作货!”这话,是她在花船上学来的。她娘白晓冉用这话吼便整条花船,愣是没有个一个人敢和她对吼的。 果然,战苍穹的表情有片刻的恍惚。 唐佳人借机推开战苍穹,道:“你再敢凶娘,娘就吓死了!娘吓死了,你就没有娘了!知道不?” 战苍穹点了点头,将那充满掠夺的狼性目光隐下,又恢复成忠犬的表象。 唐佳人悄然松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想前溜达着。 战苍穹突然出手,一把撰著了佳人的手腕。 佳人用眼尾看向战苍穹,时刻堤防这匹狼。 战苍穹道:“娘,我饿了。” 佳人如临大敌,立刻道:“我不能吃!” 她清楚明白地看见战苍穹吞咽了一口口水,立刻改口道:“娘是说,娘身上没带什么吃的东西。” 战苍穹的视线下滑,落在了唐佳人的胸口。 唐佳人立刻护住胸,不让战苍穹看。心里,早就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了!这是战魔宫的宫主吗?这简直就是战魔宫的淫-魔啊! 此刻,她只恨自己武力不行,否则一准儿打得战-淫-魔跪棺材板上给她磕头认错。对了,若是将战苍穹引到秋伯伯的墓室里,不知道是淫-魔技高一筹,还是干尸勇猛无敌?狭路相逢……算了,一想到狭路,佳人就想到了那个裂缝。以战苍穹的身材而言,塞进去,正好将其堵死。 战苍穹伸手,在佳人到面前晃了晃,成功吸引回她的注意力。 佳人防备地道:“你别乱开啊,你你……你可是大小伙子了,不能……咳……不能那样……” 战苍穹疑惑,问:“哪样?” 唐佳人瞪眼道:“就是不能像小娃娃那样!” 战苍穹问:“像小娃娃哪样?” 唐佳人真相伸出手指,插向战苍穹的双眼,然后顺手给他来个锁喉手,让他老老实实地闭嘴别问。 可惜,她刚准备付出实际行动时,战苍穹竟一把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捂住她的嘴巴,将她塞进了一间散发着尸臭味道的囚犯里。 唐佳人刚要挣扎,却见战苍穹一脸警觉的样子,立刻停止挣扎,与他一般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唐佳人虽没听到什么动静,但她有种执着,认为这间地牢里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进来了。那东西走路的声音很轻,简直就像在飘。 她突然想起,她在秋伯伯的墓穴里,也曾听见过这种声音。 难道是,秋伯伯的干尸追来了?! 要不要这么执着啊?! 真是准备赶着来嘱托她好好儿照顾秋月白,还是要为其报仇雪恨啊? 人和动物一样,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时,会下意识地闪躲。唐佳人立刻屏住呼吸,在心里默念着自己就是影子。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何战苍穹要将她抱进这间充满尸臭的房间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逃出生天那条路 佳人的放松还是很有效果的。她身上那些异香慢慢淡去,令人追寻不到方向。就在她成功将自己催眠成一个影子的时候,作为身体的战苍穹,动了。 他用两只大手掐住唐佳人的腰肢,然后抱起她,以特别快的身法出现在缝隙处,将她往里一松。 唐佳人脚一沾地,并没有问战苍穹这是何用意,而是立刻向前快步走去。 战苍穹一闪身也进了裂缝之中,随着佳人快步向前。 二人尚未走出多远,便听身后传来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石块滚落的声音。 二人猛然发力,快速向前冲去。 身后的石块掉落,将入口处的裂缝掩埋。 若二人慢上一步,定要被石块拍成一团烂肉,且……避无可避。 唐佳人不是柔弱女子,不会做没有意义的尖叫,但这种前路未知,后路被封的感觉,确实令她心生烦躁和担忧。 这一二再、再而三的,叫什么事儿啊? 佳人闷头走着,手突然被拉住。 佳人回头看向战苍穹,虽看不真切,却知道他就在这里的身后。这种不是一个人的感觉,令她心中的紧张情绪得以疏解。 战苍穹再次用大手抓住她的腰,将她慢慢举起,和自己的位置对掉,然后将她放回到地上,拉着她的手,继续前行。 战苍穹的手本就很大,如此浮肿变形后就更大了。 那么大的手,攥着她的小手,确实令人心安。 佳人的情绪很快平定,跟着战苍穹一路向强。终于,二人走出了这令人倍感窒息的裂缝处,来到了鳄鱼潭的上方。 战苍穹适应了一下眼睛对光线变化引起的不适,探头看向下面。 唐佳人好奇,愣是从很小的缝隙里挤出一颗头,看向下面。 鳄鱼! 竟是鳄鱼潭! 二十多只鳄鱼,在泥潭里悠哉的爬动着。若是有猎物出现,它们定会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扑上去将猎物撕扯成碎块,然后……吞下。 战苍穹伸手揉了揉唐佳人那头凌乱的头发,想要告诉她别怕。 唐佳人却抬起头,看向他,吞咽了一口口水。 战苍穹那声别怕,愣是没说出口。他改口道:“我们得下去。” 唐佳人点头,问:“下面那些东西,是啥?” 战苍穹回道:“鳄鱼。” 唐佳人问:“你怎么知道是鳄鱼?不骗我?” 战苍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因此目露疑惑之色,口中却回道:“知道便是知道,骗你做甚?” 唐佳人问:“好吃不?” 战苍穹的嘴角抽了抽,道:“没吃过。” 唐佳人一拍巴掌,信誓旦旦地道:“或可一试!”微顿,“不,必须一试!” 战苍穹问:“不怕被毒死?” 唐佳人猖狂一笑,道:“人要勇于尝试,才知道啥能弄死自己。” 战苍穹思忖道:“娘说得话,很有道理。” 唐佳人向下一指:“等会儿,你先下,把它们的注意力引开,我再下,这样就稳妥了。” 战苍穹点头,转而却道:“娘不想向下,试试这些鳄鱼能不能弄死你?” 唐佳人瞪了战苍穹一眼,呵斥道:“心咋那么大呢?娘若是死了,你就没娘了!” 战苍穹道:“好,儿先下。” 唐佳人咧嘴一笑,从腰间解下那长长的绳子,将一头攥在手心,另一头扔下了泥潭,然后对战苍穹道:“你得想办法,将这头固定在这里,我才能爬下去。” 战苍穹问:“为何不是你想办法?你不是娘吗?” 唐佳人自然而然地回道:“正因为我是娘,所以这么简单的办法不应该让娘来操心。这是考验你,懂不?” 战苍穹不懂,却觉得唐佳人说得在理,于是勉强点了点头。 唐佳人斜眼看战苍穹,道:“看你的样子,好像挺勉强啊。” 战苍穹扬起唇角,笑了笑,道:“是啊。” 唐佳人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长绳交给了战苍穹。 战苍穹轮起斧头,在山体上砸出一个倒钩,然后将绳子系在上面。 他这咚咚地一顿砸,自然吸引了鳄鱼们的注意。 唐佳人探头一看,乖乖,这些鳄鱼长开了大嘴,等着食物呢。她看向战苍穹,道:“儿啊,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娘今天能不能吃上鳄鱼肉,还是你会让它们吃上几口人肉,全在你的功夫上喽。去吧,别让娘担心啊。” 战苍穹点了点头,收起斧头,手攥着绳索,对唐佳人道:“我请娘吃鳄鱼肉,娘可别忘了给我果子吃。”言罢,向下轻轻一跃。 唐佳人后知后觉地想到,战苍穹口中的果子是什么,当即心生恶念,想要弄断绳索。不过,她也就那么一想罢了。人呐,如影随形的不单有影子,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好的坏的香的臭的,林林种种,不足为奇。怎么想不重要,怎么做才是最重要的。 战苍穹顺绳而下,脚蹬势必,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直接落在了鳄鱼的后背上,不待鳄鱼反应过来,再次跃起,将鳄鱼背当踏板,在几个纵跃间,落在了泥潭外面,冲着唐佳人招了招手,示意她下来。 唐佳人看了看泥潭里那些红口白牙的鳄鱼,果断地摇了摇头。她喊道:“我是让你把它们吸引过去,不是让你给它们提个醒,有肉要跳下来了!” 战苍穹喊道:“那怎么办啊?” 唐佳人道:“我不熟悉鳄鱼的习性,你唱歌试试看呗。” 战苍穹一转身,走进了林子里。 唐佳人立刻喊道:“不唱了不唱了,你回来吧!” 战苍穹很快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里。 唐佳人蹲下,从脚边捡起一块小石头,丢进鳄鱼张开的嘴巴里,嘀咕道:“吃吃吃,我喂你吃!你们若不累,咱就这么耗着,总能用石头喂饱你们。” 不多时,战苍穹去而复返,手中拎着四只山鸡。 唐佳人再见战苍穹心中自然欢喜,见他一扬起斧头,立刻转开头,不敢再看。 战苍穹砍下一只山鸡的头,然后将其扔进了泥潭里。 血腥味,瞬间吸引了鳄鱼们的注意。 他用山鸡逗弄着鳄鱼们,终是将它们吸引到了自己这边。 战苍穹对唐佳人喊道:“娘,下来吧!” 唐佳人眯着眼,向下一看,见时机成熟,便顺着绳索一溜烟爬到里泥潭里。 脚刚一落地,就陷了进去。 佳人不敢耽搁,用力一扯,拉下绳子,防止有东西顺着绳子下来咬她,然后悄然爬向岸边。不想,一只鳄鱼潜伏在了泥潭里面,并没有被战苍穹吸引过去。唐佳人一脚踩在了它的尾巴上,它突然张开大嘴,回头便咬。 战苍穹正逗弄那些鳄鱼,分神一看,吓得一愣神,差点儿被鳄鱼咬断了腿。他忙丢下手中食物,向着唐佳人的方向跃去。 只是这一次,这些鳄鱼学精了,不会任他踩着自己的后背讨好女人。它们纷纷爬动起来,开始围攻这块更大更鲜更美味的人肉。 战苍穹对阵鳄鱼群,却始终关注着唐佳人那边的动静。 但见她避开了鳄鱼的袭击,然后一把扯住鳄鱼的尾巴,愣是将它从泥潭里拔了出来。她甩着鳄鱼尾巴,将它当成武器轮成圈,一边嗷嗷喊着,一边向自己冲了过来。 那是怎样的一副画面啊。 女子、乱发、蓝瞳、脏衣、轮圆了的膀子、拼命的奔跑、用力的嘶吼…… 鳄鱼、缝隙的长牙、泥点子、乱蹬的四肢…… 这些,组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却生动地刻进了战苍穹的脑海中,纵使他将来恢复了意识,这个场景,也成为他记忆深处那幅唯一能触动他最真情感的生动画卷。 战苍穹看得目瞪口呆,以至于有鳄鱼偷袭向他的腿都不知道。 唐佳人一松手,抛出手中的鳄鱼,让它破空而去,直接砸在偷袭战苍穹的那只鳄鱼身上。 两只鳄鱼翻滚着撞开另外几只鳄鱼,场面十分壮光。 唐佳人喊道:“跑啊!” 一只鳄鱼跃起,袭向战苍穹。 战苍穹闪身错开鳄鱼的攻击,一把攥住它的尾巴,随着佳人撒腿狂奔而去。 二人一直跑到瀑布下,才停下。回头看了看鳄鱼,见它竟然还没死。战苍穹拔出战斧,直接给了鳄鱼一下。 这一下,砸得有些猛。 鳄鱼被砸出了血,噗地喷到了佳人的鞋子上。 鞋子已经满是泥巴,看不出原有的样子,但是血却是实打实的鲜血啊。 佳人两眼一翻,直接向后仰去。 战苍穹立刻丢下鳄鱼,一伸手,抱住了唐佳人那软软香香的身体。他那充满掠夺的目光,顺着佳人的脸开始逐渐下移…… 唐佳人那翻过去的眼睛,竟又强行翻了回来,盯着战苍穹看。 战苍穹的目光本来已经移到了佳人的嘴巴上,却又敏感地又上移到唐佳人的眼睛上,与她对视着。 唐佳人问:“你看啥?” 战苍穹回道:“随便看看。” 唐佳人问:“随便看看是看啥?” 战苍穹回道:“随便看看就是随便看看。” 唐佳人一用力,站起身,双手抱胸,道:“随便看看不可以!” 战苍穹只得收回目光,干巴巴地道:“我只是看看果子还在不在。” 唐佳人骂道:“臭流氓!”一个大嘴巴掴过去! 战苍穹用手一挡,唐佳人竟因用力过猛,脚下一滑,直接跌进了清澈的湖泊里去。 第三百九十九章:救救短尾巴 湖水边缘处,并没有多深。 唐佳人坠入后,却拼了老命的在挣扎。 上一次她坠入河中差点儿被溺毙,那种恐怖的窒息感她是万万不想再经历一次。 战苍穹关心则乱,也随她跃入湖泊中。脚一落地,发现水只到了自己的胸口。他看着唐佳人在那里拼死拼活地折腾,都不知道是应该救还是不应该救。 眼瞧着唐佳人露出一幅我要死的表情,战苍穹不得不开口喊了一声:“娘。” 唐佳人这才想到,还有战苍穹在岸上,能救自己。 她睁开闭得死紧的双眼,急切地寻找着战苍穹,却发现那狗东西竟站双手抱胸站在湖泊之中! 唐佳人用仅存的理智感觉了一下脚下的柔软,脸就是一红啊。她这人素来要面子,不肯承认自己的丢脸行为,于是继续扑腾了几下,这才站直身体,用手抹了一把脸,道:“要这么洗才洗得干净,知道不?” 战苍穹老老实实地点头道:“知道了,娘。” 唐佳人皱眉,道:“可是娘怎么觉得,你那嘴角在笑呢?且,以娘多年的看人经验而言,你那个笑明显不太尊重为娘啊。” 战苍穹正色道:“许是脸肿变形了,娘看错了。” 唐佳人狐疑地扫了战苍穹一眼,觉得他好像又变聪明的趋势。如此,大大的不妙啊。不过,她只需要在战苍穹恢复正常前将他甩开就成了。以后啊,他回他的战魔宫,她逛她的小江湖,挺好。 唐佳人打算得不错,并准备马上实施这个计划。 她头样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洗头发,一边看向战苍穹,试探道:“你太脏了,好好儿洗洗吧。娘教你的办法,试试。” 战苍穹开心地应道:“好!”一把扯开衣袍,露出令女人疯狂尖叫的健硕胸膛,利索的脱下外衣,两下甩掉靴子、蹬掉裤子,然后便开启了“佳人无声挣扎示”的洗澡方式。 唐佳人觉得,自己应该避嫌,毕竟……那位裸着呢。 不过,她还是遵循了本能,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啊。 但见战苍穹在明明没有多深的水里不停挣扎着。两只膀子抡得那叫拼命,一张脸扭曲得那叫一个变形,身体扑腾得那叫一个妖娆,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住了屁股…… 不得不说,这幅画面挺有喜感。 唐佳人学着战苍穹的样子,抱着膀子,看着他扑腾。脸上,自然而然地带出了笑意。 战苍穹的脸和手都触碰到了蓝色浆果,所以肿胀成了黑红色,可他的身体因有衣服的包裹,却保护得不错。乍一看,就好像一个十分俊美矫健高昂的男子,戴上了假脸,在那里跳着怪异而夸张的舞蹈。真是搞笑啊。 唐佳人哈哈大笑,十分开心。 战苍穹似乎是为了彩衣娱亲,竟嚎叫一声,一个高蹦起,在她面前飞奔到了岸上去。 唐佳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禁不住瞪大了眼睛,忘记了呼吸。 她看过的男人身体,不少。 休休洗澡时,她因好奇偷看过;端木焱那个短尾巴,总在她面前脱裤子,也被她看过;公羊刁刁手腕不利索那会儿,也在她面前裸过;秋月白的身体,她虽看得不够全面,却是该看的不该看的,也都看了个大概;孟天青曾和自己同床共枕过,且,她为了拔出那根被孟天青坐进菊花的小萝卜,也曾……咳……也曾看光了他;至于孟水蓝啊,她扮成六王爷躲在床下时,就从下到上将他看了个遍儿;如今,战苍穹也来凑了热闹。她想不看,都不行呢。 不过,战苍穹的尾巴,貌似……真是又长又粗还活蹦乱跳的。嗯,估计是中毒了。否则,那颜色怎么和战苍穹的脸一样?难道说,昨晚睡下后,他还将尾巴拿出来透气了? 唐佳人觉得,刚才自己可能是眼花了,于是秉着虚心求教、不耻下问、态度严谨、实事求是的口号,再次仔细地看向了战苍穹的尾巴。 结果,却见他双手薅着“尾巴”,一脸痛苦地跃回了湖泊中,对她快语道:“快!帮我!” 帮他?怎么帮?嫌尾巴长,要剁掉吗? 佳人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下意识的深处手,在水下随手一捞,竟被她攥住了战苍穹地“尾巴”。 那“尾巴”十分滑腻,若非她这双手也不是白给的,一准儿攥不住它。 “尾巴”扭来扭曲,似乎想要逃出她的手心。 战苍穹满头大汗,喊道:“拔!” 拔?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这回绝对不是馋了,而是吓的。 这东西,还能拔?拔掉了怎么办?战苍穹不愧是魔教的宫主大人,太生性了! 战苍穹见佳人傻愣愣地不动,一伸手,就要去抓被他仍在岸上的战魂斧。 佳人一看这架势,脑子一热,瞬间用力,竟觉得手下一个寸劲儿用上,某个不可言说的东西竟被她拔断了! 唐佳人大惊失色,尖叫一声:“啊!” 战苍穹捂着那个不可言说的位置,倚靠在湖泊边上,痛得呲牙咧嘴。 唐佳人感觉手中的“尾巴”似乎动了一下,吓得她一扬手,将其丢向战苍穹:“还你!” 战苍穹尾巴掐住那条“尾巴”的脖子,直接将其捏死了。 唐佳人这才看清楚,那并不是什么尾巴,而是一条又粗又长的蛇。 唐佳人双腿一软,差点儿没坐水下去。 战苍穹一甩手,将蛇扔到鳄鱼的尸体旁,在气喘吁吁中望着佳人不语。 佳人双颊烧得通红,不自然地问:“看什么?” 战苍穹道:“娘,我好像中毒了。” 唐佳人不敢看战苍穹,避开他,向岸上爬,口中随口应对道:“哦,没事儿,习惯就好。” 中毒这种事儿还能习惯?真拿所有人都当成自己了? 战苍穹的嘴角抽了抽,一伸手,将准备爬上岸不管自己死活的唐佳人捞回到身边,盯着她的眼睛,道:“娘,你怎么不关心儿?” 唐佳人再次从战苍穹的眼中看到了危险,当即从善如流地道:“怎么不关心了?若不关心,我能……咳……我能赤手空拳地帮你扯掉毒蛇吗?” 战苍穹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软化了三分,继续道:“娘,我肿了。” 唐佳人看着战苍穹的脸,眸光一亮,伸手揉了揉他的脸,笑道:“哪里肿了?你的脸已经开始消肿了。” 战苍穹抓下佳人的手,往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一按:“娘,这里肿了。” 唐佳人如遭电击啊! 这是什么鬼?这是干什么?这是为哪样啊?!!! 可不可以不要如此明着侮辱少女的手啊?可不可以保持一点儿您战魔宫宫主的形象啊?可不可以让彼此之间有点点儿的距离啊?可不可以让她只是偷看几眼而不用如此亲密的接触啊?! 唐佳人第一次,风中凌乱了。 都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战苍穹,你这所作所为,是要绝了彼此的路啊。 日后若相见,不是装作不相识,就是要处心积虑弄死她吧? 毕竟,他喊娘喊得挺顺口;毕竟,他光着屁股在她面前跳来跳去过;毕竟,他还按着她的手,强迫她摸了他的短尾巴。 哦,不,不是短尾巴,是……吓死人的粗尾巴! 不知是中毒浮肿的原因,还是人家天赋异禀自带光环,唐佳人觉得,这就不好意识去认真查证了。 她的手一抖啊,开始挣扎。 战苍穹却按着她不放,直说:“娘身上香,娘给揉揉就不疼了。” 操!你!大!爷! 从不出口成脏的佳人,忍不住在心里开骂了。 揉你爹个揉! 唐佳人虽知战苍穹的脑子出了问题,但苍天作证,她是正常的啊! 这是惩罚,绝对是惩罚啊! 惩罚她吓了他、惩罚她将戳漏气了,惩罚她忽悠了他…… 唐佳人开始挣扎,拼命挣扎,就像要挣脱这种惩罚一样。 战苍穹这厮,竟睡着佳人一起扑腾起来。甚至,比她扑腾得还厉害。 佳人愣住,打了个嗝,问:“干什么?” 战苍穹回道:“逗娘开心。” 唐佳人望着战苍穹,道:“可不可以放开我的手?这样娘就开心了。” 战苍穹摇了摇头。 唐佳人仰头望天,默默流下了眼泪。 战苍穹一低头,舔掉了佳人的眼泪。 唐佳人继续哭,他继续舔。 唐佳人一脸嫌弃地推开他,不悦地问:“干嘛!” 战苍穹理直气壮地回道:“解毒。” 唐佳人一听,好像是这么个理呢。 战苍穹舔了她几口汗水,这脸明显就消肿了。若吞下她的眼泪,说不定那个不可言说的位置也能解毒消肿呢。到时候,他就不用强迫她按着不放了。 如此一想,她就变得十分激动,眼泪却流不出来了。 越急,越是没有。 唐佳人嘀咕道:“眼泪都跑哪里去了?怎哭不出来了?” 战苍穹鼓励道:“娘别急,慢慢哭。要不,你想想爹?” 唐佳人横了战苍穹一眼,强迫自己想一些悲伤的事儿,可秋月白的伤只能让她闹心,却是哭不出来的。毕竟,她也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当是下手,只是脑子一热,到底扎了多深,心里却是没数的。哎…… 第四百章:别把果子压扁了 唐佳人酝酿了半天情绪,却始终哭不出来。 她看向战苍穹,责怪道:“都怨你,打扰了我哭的情绪。” 战苍穹推开唐佳人的手,一转身,上了岸,背对着佳人开始穿衣服。 唐佳人不明白战苍穹怎么突然变脸,却十分高兴自己的手得以解放。她忙用水仔细洗了洗手,然后避开战苍穹,爬上岸,拧了拧身上的水。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觉得并无异常,便悄然转过身,向远处溜达而去。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战苍穹道:“娘,你干什么去?” 唐佳人站定,侧头看向战苍穹,笑眯哦地道:“娘去捡些干柴,烤干身上的衣服。” 战苍穹道:“我去。”言罢,向着林子大步走去。 唐佳人眼瞧着战苍穹消失不见,也快步走进了林子,不过,她去的方向与战苍穹不同。 然,没等她走出几步,就听战苍穹的声音再次响起,问:“娘,你干什么去?” 唐佳人眨了眨眼睛,笑着转头,道:“娘也去寻些柴火,不能什么活都让你一个人干呀。娘会心疼的。” 战苍穹道:“不用。儿不累。”扬起战魂斧,对着一棵已经死了的树猛砍下去。 腰肢粗细的大树,应声而倒。 战苍穹一把攥住佳人的手,一胳膊夹起树干,道:“娘,回了。” 唐佳人忍住抓狂的冲动,低垂着眉眼,和战苍穹一同回到溪边。 战苍穹抡起战魂斧,十分利索将整棵大树劈成了柴火。 许是洗掉了身上的毒液,许是出汗的原因,也可能败佳人所赐,战苍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又好了几分。至少,颜色瞧着没那么吓人了。 唐佳人再一次确定,是自己功成身退的时候了。她捂着肚子道:“哎呦,我要小解……”一溜烟,又跑向了林子里。 这一次,她左看右看,确认战苍穹没有跟来,才加快步伐向深处走去。 不想,没走多远,就听战苍穹的声音传来,道:“娘,再往里走就不安全了。” 唐佳人瞬间面露狰狞之色,真是恨不得一口咬死如影随形的战苍穹啊!不过,她在转身后,还是愣是挤出一个惨不忍睹的笑,道:“娘知道了。” 战苍穹道:“娘,你小解吧,我给你守着。” 唐佳人转到树后,警告道:“不许偷看!” 战苍穹不太自然地转开身,没搭话。 唐佳人放松自己,开始小解。 战苍穹突然道:“娘!” 唐佳人吓了一跳,立刻收势,探头问:“怎了?” 战苍穹道:“能给我留点儿解药吗?” 唐佳人的眉角跳了跳,道:“能是能,却没有装解药的东西。” 战苍穹道:“娘,你等着。”言罢,有跑没影了。 唐佳人暗道:等你娘个腿儿! 她立刻提上裤子,撒腿就跑。 再和战苍穹呆下去,她一准儿会变得神经兮兮。她把战苍穹给弄疯了,战苍穹这是要将她也弄疯了,才好善罢甘休呀。 可惜,战苍穹就像黏在她身上的影子,无论她跑到哪里,他都会追上来,来一句:“娘,你要去哪儿?” 唐佳人瞬间暴跳如雷,猛地回过身,吼道:“我去哪儿要和你交代吗?!你管我去哪儿!”言罢,气呼呼地转身,继续走。 战苍穹不吭声,却尾随在唐佳人的身后。 唐佳人觉得无望了。她是要甩开战苍穹,他却一直跟着她,这算什么事儿?!她站定,指着战苍穹道:“别再跟着我了,我不是你娘!”指了指自己的脸,“看见没,我年轻着呢,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有关娘和儿子的谎言很假,却偏偏有人信,真是没有办法了。如今将其戳破,她也安心了。与战苍穹相处时间不长,却觉得他没那么坏。至少,不至于在知道真相后暴打她一顿。 佳人想得没错,战苍穹确实没有暴打她,而是直接从后面抱住她,夹在腋下就往回走。 唐佳人蒙了一下,耷拉着四肢,无力地问:“这是干什么呀?” 战苍穹回道:“回去。” 唐佳人像一条泥鳅,一扭身,从战苍穹的怀里挣脱,吼道:“我说过了,我不是你娘!” 战苍穹一巴掌拍在唐佳人身后的树干上,将其困在树与自己的胸膛之间,垂眸看着她的眼睛。 唐佳人十分清楚明白地感觉到了战苍穹的怒火。她嗑吧着问:“干干……干什么?” 战苍穹幽幽道:“娘,你很香。” 唐佳人抖了一下,强作镇定地笑道:“谢谢夸奖啊。” 战苍穹靠近佳人,嗅了嗅。 唐佳人感觉自己就像一颗特别甜的瓜,无时无刻地吸引着战苍穹。他想吃了她,是真地想吃了她。 唐佳人曾和唐不休说过,爱一个人要把对方吃进肚子里。当是,她自以为这是爱的最高赞美,可当她被战苍穹当成食物这般盯着,曾经的那个想法立刻被她否决了。她可不想将自己扔大锅里顿得烂熟,然后撒上一些调味品,供战苍穹享用。 随着战苍穹的靠近,佳人越发觉得毛骨悚然。 她道:“你你……你别靠这么近啊,闻闻差不多了,千万别咬啊。我怕疼哒。” 这话,不知哪里愉悦了战苍穹,令他在她耳边发出一声轻笑。暖暖的气流落在她的耳朵上,微痒,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唐佳人感觉到,战苍穹张开了嘴,含住了她的耳垂。坚硬的牙齿,慢慢扣合,在她的耳朵上留下微痛的感觉。 唐佳人心中的惊恐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她突然伸出膝盖,照着战苍穹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地给了一下,在战苍穹的痛苦闷哼声中,撒腿就跑。 这一次,真是考验她多年所学的时候到了! 唐佳人一想起自己过去能躺着绝对不坐着的懒样子,双腿就是一软啊。她只能闭目想象,前方有烤鸭、前方有糖饼、前方有……战苍穹。 你这样阴魂不散,到底是为了哪样啊?!!! 眼瞧着战苍穹眼神不善,唐佳人心中的悲凉慢慢弥漫,只觉得鼻子一酸,竟哭了出来。 虽说,她害得他脑子出了点儿问题,但是,她可是亲手将他从剔骨牢里放了出来。如此大恩大德,他当铭记于心,怎能如此折磨恩人呢?!这是不对的。 当眼泪冲出眼眶时,唐佳人那颗悲凉的心啊,竟突然转悲为喜。她对战苍穹勾动手指,招呼道:“来来,快过来,我哭了!” 战苍穹立刻跑过去,抱着佳人就是吧唧两口,将她的眼泪舔进了嘴里。 唐佳人用手推着战苍穹的胸口,继续酝酿情绪,却……没了。 看着战苍穹充满渴望的眼睛,唐佳人歉意地道:“我不太擅长哭。这眼泪,好像又没了。”拍了拍战苍穹的胸口,安抚道,“你别急,等我想到伤心处,自然会哭得天崩地裂。” 战苍穹的眉角跳了跳,道:“娘,我不希望你哭。” 唐佳人问:“为什么?” 战苍穹回道:“娘高兴,我才高兴。娘哭,儿心难过。” 唐佳人感动了。若这真是她的儿子,那该有多好啊。如此孝顺,都舍不得她哭。 战苍穹一转身,蹲下,道:“娘你上来,我背你回去。” 唐佳人轻叹一声,爬上战苍穹的后背。 战苍穹道:“娘,你仔细些,别把果子压扁了。” 唐佳人那泛滥成灾的感动瞬间变成青面獠牙的恶鬼。她一抬手,照着战苍穹的后脑勺便是一拍,训斥道:“不许惦记果子,不然不要你!” 战苍穹没吭声。 唐佳人发现,战苍穹特别固执,一旦有东西被他惦记上了,一准儿是不死不休的纠缠。她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 回到湖泊边,战苍穹放下唐佳人,利落地寻到两块白石头,撞击着打出火花,点燃枯草,然后用枯草点燃了树枝和树干。 转过身,拖出鳄鱼,扬起战魂斧,将其开膛破肚收拾干净后,往火堆里一扔,让其四脚朝天后背靠火源。 唐佳人嫌弃道:“这样不行,容易烤糊了。你得给它穿起来,然后不停翻滚。最好,再做个支架,能架起穿过鳄鱼的棍儿,方便翻滚。”佳人一边说,一边比量着,试图让战苍穹明白自己的意思。 战苍穹一言不发,提着斧头走向林子,不多时,拖抱着新的树杈回来。 他将两节树杈分别钉入火堆的两边,然后用战魂斧将鳄鱼的四肢各剁开一个口子,将大拇指粗细的锋利木枝,从四肢交叉穿入肉里,最后用第三根粗一些的树枝,将整条鳄鱼从上至下穿过,架在火堆上翻烤。 唐佳人喜得眉开眼笑,赞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对了,那条蛇呢?你把蛇皮扒了,也穿上烤烤。” 战苍穹依言而行,给蛇剥皮穿棍后,坐在佳人身边,烤着身上衣物。 佳人从战苍穹手中取走蛇肉,自己动手翻烤着。 天色渐渐暗了,鳄鱼肉也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唐佳人深嗅一下香味,吞咽了一口口水,道:“若是有盐巴,就完美了。” 战苍穹站起身,走了。 唐佳人满怀希望地等着战苍穹凯旋而归。 第四百零一章:苍天呐! 在佳人的殷切期盼下,过了好一会儿,战苍穹才……空手而归。 他默默坐在佳人身边,冷着一张脸,不看佳人,只是继续翻烤鳄鱼。 唐佳人竟觉得好笑,便用胳膊肘顶了顶他,问:“没寻到盐巴啊?” 战苍穹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唐佳人笑道:“能有肉吃,已经很不错了。闻着味儿,口水都要泛滥了。” 战苍穹的脸色稍霁。 唐佳人将下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边翻烤着手中蛇肉,一边道:“战苍穹,咱俩吃完这顿饭,就回……”微微皱眉,却不知道要回哪里去才好了。 战苍穹问:“回哪儿去?” 唐佳人想了想,道:“我也不知要回哪儿去了。”实则,她心里有了计较。首先,她要去偷看秋月白,看他是否安好。然后,她要去三日小筑和东风客转一圈,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只是这话,不能告诉战苍穹。万一他紧跟不放,她又能如何? 战苍穹见佳人表情落寞,便道:“我们可回战魔宫去。” 唐佳人心中一惊,以为战苍穹恢复了记忆,立刻向他看去。 战苍穹回望佳人,道:“若娘不想回战魔宫,我就陪娘四处走走。娘去哪,儿去哪儿。从今以后,再也不分离。” 唐佳人这颗心哪,随之抖了抖,抖了又抖,差点儿没抖散了。她怎么就没想到,战苍穹还是个火山大孝子咧?! 唐佳人真怕战苍穹恢复记忆后,杀她灭口,于是笑着劝道:“你还年轻,别在娘身上耽误太多功夫。娘老了,随便走走,你不用跟着。” 战苍穹正色道:“娘青春永驻,一点儿都不老。儿若不跟着,怕娘会被人欺负。” 唐佳人垂死挣扎道:“娘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你安心吧。” 战苍穹道:“今日在那地牢中,有人嗅到娘身上的香味,寻了过来。” 唐佳人微微一愣,问:“你不是吓唬我吧?真是寻我来的?那人你可看见了?还有一事,我没想通。入口处已经被石头封了,那人是怎么进来的?估计是有暗道。”略一沉吟,“若通过暗道,说明那人对地牢十分熟悉。这个人,会是谁呢?” 战苍穹道:“不知这人是谁,却知,其武功修为已经登峰造极。” 唐佳人暗自咂舌,道:“就是说,你打不过他吧?” 战苍穹垂眸不语,半晌才看向唐佳人,认真地道:“娘,儿拼死一战,也会保护你。” 唐佳人道:“傻东西!打不过,就跑。拼死一战都是傻瓜做的事。娘瞧你不傻,是吧?” 篝火燃燃,火星点点,战苍穹笑了。 唐佳人将烤好的蛇肉凑到嘴边,咬下一口,香得眯起了眼睛,随口含糊道:“哎,你说那人追我而来,为啥?想吃了我不成?” 战苍穹眸光幽幽地望着唐佳人那张吃蛇肉的小嘴,没搭话。 唐佳人继续道:“也不知追我的东西是人是鬼还是尸,哎……我咋就那么招人稀罕。”心中不是没有疑惑,却不敢回去弄个明白。 唐佳人又咬了口蛇肉,语重心长地道:“跟着娘不安全,你还是回战魔宫吧。” 战苍穹还是不语。 唐佳人看向他,问:“你是何意?给个话啊。” 战苍穹道:“儿已经说过,再不分离。娘说一万句,儿也只是这一句。” 固执!可怕! 唐佳人在心中哀嚎一声,对自己的未来深感迷茫和不安呐。 不过,这不耽误她对美食的热情。 她将一整条肉质细滑的蛇肉悉数吃进了肚子里,在地上留下一摊细小的骨头,然后指挥着战苍穹给她割下吱吱冒油的鳄鱼肉。既然他愿意当她儿子,那就不能怪她物尽其用。当她儿子,听话孝顺是头条。 战苍穹将唐佳人喂饱后,自己咬了一口鳄鱼肉,眉头自然而然地皱起,却还是一口口将这毫无滋味的肉吞进了肚子里。 吃饱后,战苍穹将二人留下的痕迹消除得一干二净,然后拉着唐佳人走进林子,来到较高的树下,站定,向上一指,问:“高吗?” 唐佳人摇头,道:“这哪里算高?” 战苍穹拉着佳人继续走,来到一棵高出许多的大树前,站定,问:“高吗?” 唐佳人在心里寻思着战苍穹的想法,试探着回道:“挺高。” 战苍穹拉着她继续走,终于来到一棵可遮日月的大树前,问:“高吗?” 唐佳人仰望眼前这个枝繁叶茂的大树,愣是将脖子后仰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她唏嘘道:“这不是高,是很高很高好吧?” 战苍穹道:“晚上在这上面睡。” 唐佳人立刻炸毛,道:“不行不行,太高了,我一翻身定会摔死我。” 战苍穹不吭声,将佳人往身后一背,道:“抱住了。”整个人往树上一蹿,嗖嗖几下,便爬到了树顶,寻了一根有靠有座的粗壮树枝,将佳人放在一侧。 佳人向下探头一看,立刻头晕目眩地闭上眼睛,哆嗦道:“不行不行,这里太高了,我害怕。” 战苍穹的唇角勾了勾,自己坐在舒服的位置,然后一伸手,就像抱小孩似的抱过了佳人,将其搂在怀里,道:“不怕,有我。” 唐佳人在心里暗道:有你才更害怕。 她攥着战苍穹的衣襟,道:“真要在这里睡?” 战苍穹点了点头。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道:“那好吧。你起来。” 战苍穹不解,问:“为何让我起来?” 唐佳人回道:“让娘抱着你睡。” 战苍穹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两下。 唐佳人继续道:“不管你多大,你都是娘的儿子。娘怎么忍心睡在你身上,让你睡硬邦邦的树上?来,你起来,让娘抱着你。” 战苍穹打量了一下佳人的小身板,道:“我担心自己一屁股将娘坐扁了。” 唐佳人道:“见儿如此孝顺,娘心甚慰。娘想问问你,你以后有何打算?咱娘俩不会一直这样风餐露宿吧?” 战苍穹道:“回战魔宫。” 唐佳人道:“娘不想回去。” 战苍穹道:“娘喜欢风餐露宿?” 唐佳人正色道:“我们有手有脚,为何一定要风餐露宿?” 战苍穹点了点头,道:“娘说得对。明日,儿去劫间房子给娘住。” 唐佳人暗道:好家伙儿,不愧是战魔宫的宫主大人,旁人说有手有脚都是准备做工赚钱,他到好,竟想着去打家劫舍。 唐佳人安抚道:“这个……不妥。娘心善,见不得血腥。” 战苍穹道:“娘你不用见血腥。待我收拾干净屋子,你再进来住就行。娘你只需要和我去转转,看中哪家,指给我便好。” 唐佳人斜眼看着战苍穹。 战苍穹笑了笑,道:“儿长大了,不用娘操心。” 唐佳人险些抓狂!这是不用操心的事儿吗?你娘若知道你长大后准备打家劫舍,也得像秋伯伯那样从棺椁里跳出来,追着她咬! 太可怕了。 唐佳人不知道如何让一个习惯性掠夺的男子改邪归正,干脆闭上眼,装睡。 战苍穹脱掉鞋子,将其放在一边,露出两只大脚丫在树上晃了晃。 唐佳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问:“这是干嘛儿?放味儿啊?” 战苍穹十分放松地回道:“唯这样,才睡得着。娘要不要试试?”一伸手,就要去脱佳人的鞋子。 佳人躲开,不让战苍穹脱。 战苍穹作罢,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盯着那双鞋子,勾了勾唇,倚靠在战苍穹的胸口,闭上了眼睛,在心里琢磨着,自己可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他的鞋子踹掉地上,然后趁他睡熟,偷偷爬下树,抱着他的鞋子,开跑。看他光着脚如何追上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晌过后,她装作猛然惊醒的样子,一脚踹下了战苍穹的两只鞋子。 战苍穹十分机警,立刻睁开双眼,抱紧佳人。 佳人迷糊地道:“好像把你鞋子蹬掉了。” 战苍穹拍了拍佳人,又闭上了眼睛。 佳人睡的不安稳,嫌战苍穹的怀抱太热,于是自己爬出战苍穹的怀抱,像一只懒猫般耷拉着四肢,将自己拍在树干上。 战苍穹睁开眼扫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佳人等战苍穹睡熟了,才悄然支起身子。不想,战苍穹十分警觉。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向她。 唐佳人打个哈欠,道:“我要小解。” 战苍穹爬起身,蹲下,示意佳人爬到自己的后背上去。 唐佳人无法,只得爬上去。 这一晚上,唐佳人每次想跑,都会被战苍穹按住。她只好说自己要小解,折腾得他爬上爬下,足有五次之多。 第六次,佳人终于自己爬到了树下,猫着腰,抱起了战苍穹的鞋子,心里美的呦,差点儿哼起了小曲。她尚未直起腰,就感觉一阵风扫过,一双大脚丫子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佳人用手拍了拍鞋子,直起腰,对战苍穹道:“鞋子放树下,我始终不放心,万一让野兽叼去就不好了。”将鞋子往战苍穹的怀里一推,绕到树后,瞪着一双凶巴巴的猫眼,用力踢了踢树干。大树巍峨不动,佳人踢得越发用力。 战苍穹扔下鞋子,背靠着树干,双手环胸,直言道:“娘,你是不是在外面有野汉子?” 唐佳人差点儿闪了腰! 这叫什么话?她怎么可能有野汉子?! 唐佳人捂着后腰,气喘吁吁地趴在树上,爪子一用力,在树干上挠下四行浅淡的痕迹,阴森森地道:“混说什么?!” 战苍穹继续道:“否则,你为何总是借故想要跑开?” 唐佳人无言以对,又在树上挠了一下。许是用力过猛,指甲劈了两根,痛得她直甩手。 战苍穹道:“若真如此,我陪你去见见他也好。” 唐佳人的眼睛瞬间一亮,趴在树上,歪着脑袋,努力探头看向战苍穹的侧脸。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道:“也好叫你死了心,不再惦记。” 唐佳人立刻目露防备之色,问:“啥叫死心?不再惦记?” 战苍穹继续道:“儿让他先去地下准备些良田、屋舍、家丁美婢,等娘有空了,再去做客两三日。” 唐佳人探头道:“你当我能不停诈尸,死而复生?” 战苍穹道:“娘曾坦言自己能,儿信了又何妨?” 唐佳人总结道:“信了,没啥,顶多就是傻呗。”转而一笑,“不过,你若肯去接娘,娘偶尔去做客也无妨。” 说话间,一只傻兔子撞在树上,发出咚地一声。 唐佳人低头一看,但见兔子的一条腿好像瘸了,也不知道是被野兽咬的,还是自己闹着玩摔断的。 战苍穹拎起兔子,递给了佳人,拔出战魂斧,对佳人道:“上树去。” 佳人觉得,若有野兽来袭,她现爬都赶趟,于是站着没动。 战苍穹气场全开,举起战魂斧发出一声咆哮! 那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极具震慑力。 隐在黑暗中的野兽,眨了眨眼睛,低垂下头,慢慢退开了。 战苍穹站着没动,直到野兽真的离开,才回到佳人身边。 唐佳人赞道:“你可真厉害……”战苍穹的唇角刚要勾起,佳人继续道,“把明早的食物都吓跑了。” 战苍穹:“……” 唐佳人抱着兔子掂量了两下,道:“这小东西别看瘸了,还挺有肉。我虽不饿,不过,也可吃一只烧野兔。”吸溜一口口水,眯眼美滋滋地笑着。 战苍穹一把夺回了兔子,扔远了。 兔子落地,撒腿就跑。别看人家瘸了一条腿,跑起来却不含糊,眨眼间消失不见。 唐佳人望着空空如也的怀抱,不太明白战苍穹这是啥意思。 战苍穹穿上鞋子,再次背上佳人爬上树,将其抱在怀里,护着。 佳人折腾了半宿,早就筋疲力尽了。这会儿枕着战苍穹的胸口,立刻被困意突袭,睡死过去。 战苍穹听了听动静,直接伸手点了佳人睡穴。 树下,望东带着两人寻声而至。 一人道:“声音应该源于这里。” 另一人道:“我们寻得是焦姑娘,又不是男人,寻那声吼而来,有何用?” 望东道:“别废话,仔细寻寻,不可放过任何一点线索。” 三个人,渐行渐远。 不多时,又有人陆续循声而来。 战苍穹穿着鞋子,闭眼假寐。 第四百零二章:寻寻觅觅绝不弃 寻寻觅觅,绝不放弃。 唯有心里怀揣着希望,才不致于心灰意茫茫。 然,翻遍了所有可能之地,却始终不见佳人芳踪。 日夜交替,又是新的一天。 所有属下,都无功而返,只能垂头丧气地向自己的主子复命。 三日小筑里,一张普通的小石桌周围,围坐着一些绝不普通的男子。唐不休、端木焱、公羊刁刁、孟天青和孟水蓝,接在等四方消息,然,他们只是再一次体会何谓希望破灭。 难道,佳人真的有幸逃过坠崖之凶险,却不得不葬身鳄鱼之腹?! 公羊刁刁站起身,孟天青怕他做傻事,所以一直不肯放他离开。而今,见他又这般固态萌发,当即一记手刀砍下。 公羊刁刁一低头,闪身躲开,对孟天青道:“杀杀杀……杀鳄鱼,去不去?” 心中正有剜肉般的痛苦需要发泄,自然要去。孟天青当即应道:“去!” 端木焱站起身,声音沙哑地道:“我去给佳人做一顿鳄鱼宴。” 唐不休和孟水蓝站起身,尾随在三人身后,出了三日小筑。 端木焱和公羊刁刁乘坐马车,剩下三人则是三匹快马,共同奔赴鳄鱼潭。 与此同时,秋风渡里,秋月白已经恢复了清醒。他没有问过有关唐佳人的一句话,也不曾说过一句话。当他得知,自己的后半生很可能无法行走时,竟连个表情都欠奉。他就像一滩冰冷的死水,慢慢将自己所有的情感冻结。至于悲伤和喜悦,都可以一起埋葬了。 秋江滟为此十分忧心。她担心秋月白会一蹶不振,不停地拿话安慰他,道:“哥,赫大夫说,你有恢复的希望。等伤养好了,你可以可以尝试着下地行走。慢慢就能站起来。” 秋月白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只是闭眼假寐,仿佛切断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秋江滟端起饭碗,急道:“哥!你总不能这样不吃不喝!你是要饿死自己吗?!你若死了,我可怎么办?你还记得小时候,我贪玩着凉,感染了风寒,你抱着我,喂我喝粥,你告诉我,只要还能吞咽下东西,就可以活着。你说,我们兄妹俩一定要好好儿活着。哥,这些话你都不记得了是不是?!你因为一个女儿,一个背后捅你一刀的女人,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她死了,死得其所!死得应当!她敢伤害哥哥,我与她不共戴天!”语气一缓,“哥,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咱把饭吃了,好恢复健康。秋城不能易主,秋风渡需要你,我……我也需要你啊哥!” 秋月白的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 秋江滟心中一喜,立刻向前凑了凑。 秋月白道:“出去。” 两个字,冷冰冰的,毫无温度可言。 秋江滟的动作一僵,感觉自己好像被冻伤了。她捧着饭碗,跑了出去了。这个屋子,她没发继续呆下去。自己的亲哥哥疏远她,让她觉得自己没有容身之地。 秋月白半睁着眼,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他不是变了,而是回到了从前。外人的喜怒哀乐再也与他无关。唯一一次真心付出,却被背后一刀捅得遍体鳞伤。在唐佳人心中,唐不休是是她的命,而自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 恨吗? 自然是恨的。 只是,心中却寻不到恨的感觉。就如同,他遍寻不到昔日的柔软和喜爱,心中只剩下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也许,这才是他安全的状态。 呵……可笑的是,身体已残,何来安全之说? 一切,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臆想罢了。 秋月白闭上眼,将自己扔入内心的冰天雪地里,孤寂的,独行。 另一边,唐佳人真是急了。她又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怎会不知道自己在黑崖上的一跃,会让多少人心惊肉跳。 报个平安,才是正理儿。 可恼的是,战苍穹就像一块狗皮膏药,啪唧一声拍在了她的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唐佳人心急如焚,终是想到一个让战苍穹可以自行离开的好办法! 她在湖水边洗漱过后,对战苍穹道:“娘身体不舒服,想去医馆诊治一番。” 战苍穹在水里游动,听闻此话,看向佳人,回道:“正当如此。” 话说,这块膏药的恢复能力真是惊人。昨天还是紫黑色,今天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那张脸虽仍旧肿胀,却已经能看出人形了。 唐佳人觉得,若是给他一碗尿……哦,不,是一碗解药,没准儿他就能好利索了。只不过,自己另有打算,不能让他恢复得太快。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你那脸,也得让大夫看看。” 战苍穹不以为然。 唐佳人不想再啃毫无滋味的肉,于是催促战苍穹和自己向外走。 战苍穹游得开心,不理会。 唐佳人摔了摔手上的水珠,站起身,道:“你多游一会儿,看看还能不能钓上来一条蛇。” 战苍穹脸色微变,爬上岸,也不背着佳人,就那样伸展修长健美的四肢,开始穿衣服。 唐佳人用眼尾瞄向战苍穹,道:“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光溜溜地跑?” 战苍穹回道:“无碍,儿不怕冷。” 唐佳人觉得,若不是战苍穹的脸皮得天独厚,就是他脑中的那根弦儿彻底断了。 二人明明只是近两天才有了真正的交集,结果却亲近成这幅模样,真是……匪夷所思啊。 战苍穹坐在石头上,对佳人道:“娘,梳头。” 唐佳人挠了挠自己这头乱糟糟的头发,果断给战苍穹梳了个麻花辫。梳好后,总觉得挺怪异的。于是有扭了扭,将麻花辫给他盘在了脑后。结果,就更怪异了。 唐佳人皱眉,对自己的手艺十分不满意。随手捡了根木棍,当成发簪,插入发髻里。向后退了退,终于明白怪异源于何处了。这个发式,一般都是上了岁数的老太太梳得。再加上,战苍穹那张浮肿变形的脸,怎么看都觉得不得劲儿。 战苍穹用手摸了摸头,站起身。 佳人将重新梳理的话吞回到肚子里,抬手解开自己的长发,梳成一条歪辫,垂在胸前。随手扯了根长草,一边晃动,一边前行。 战苍穹跟在她的身后侧,渐行渐远。 唐不休等人来到鳄鱼潭,这些鳄鱼可就遭殃了。 平时,都是它们称王称霸,撕咬别人,吞噬血肉,而今,来了五个不要命的大爷,真真儿是活阎王,收得便是鳄鱼的命。 公羊刁刁最是积极,从药箱里翻找出一大包的药粉,抱在怀里,就要往鳄鱼潭里洒。孟天青拦下他,道:“我们大老远的跑过来,不是看你一包下去毒死一潭鳄鱼的。” 公羊刁刁道:“那你想怎样?你把鳄鱼一条条的抓过来,让我有再一条条的毒死它们?” 孟天青刚要开口怼公羊刁刁,唐不休却突然出手,拍在了公羊刁刁的肩膀上,问:“你怎不磕巴了?” 公羊刁刁微愣,眼睛瞬间增大,激动道:“佳人!佳人定在这附近!” 这话,好似一大瓢的水,哗啦一声倒入滚烫的油锅里,瞬间炸了! 公羊刁刁张开喉咙,喊道:“佳人!佳人!” 已经走远的唐佳人隐约听到动静,回过头,向鳄鱼潭的方向望去。她问战苍穹:“你你你……你听没听见有人叫叫……叫我? 战苍穹摇头,探头靠近佳人的脖子嗅了嗅:“真香。” 佳人打了个激灵,一巴掌拍开战苍穹,掉头就往回跑。她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公羊刁刁!一定是公羊刁刁!若非他在这附近,她绝不会变成磕巴。 战苍穹一把抱住唐佳人,点了哑穴,将其抗在肩上,继续前行。 唐佳人怒了,拼命踢打。 这招一出,就连秋月白都得老老实实地给她挺尸,更何况战苍穹呢?! 向不如做,直接……攻之! 战苍穹:“嗷!” 太痛了!实在太痛了!以至于,他一甩手,将佳人甩了出去! 佳人的头磕碰到了树上,直接昏死过去。 虽不知道公羊刁刁为何确定佳人就在附近,但这个消息对于众人而言,实在是太振奋人心了。 端木焱一挥手,道:“给老子搜!谁先找到佳人,老子重重有赏!” 寒笑等人领命,呼啦一声分散开来,再次去寻佳人。 孟家兄弟互看一眼,隐约洞悉了其中奥妙,立刻带人搜寻起来。 唐不休虽想知道,为何公羊刁刁说佳人失聪,但却晓得,眼下没有什么比寻到佳人更重要。他问公羊刁刁道:“你是如何确定佳人就在附近?” 公羊刁刁回道:“我我我……我不磕巴了,佳人就会磕巴。” 唐不休的呼吸微窒,道:“你又磕巴上了。” 公羊刁刁愣了愣。 唐不休抓起公羊刁刁,一边向外疯跑,一边道:“说话!不停说话!” 第四百零三章:抽丝剥茧 唐不休的轻功了得,将公羊刁刁拉扯得脚不沾地,打眼一看,还以为唐不休在放人体风筝呢。 尽管如此,公羊刁刁仍旧拼了老命地开口说话:“我我我……我要累死了,喘喘……喘不上来气儿。佳佳……呼呼……佳人,不不不……不在这边……” 唐不休干脆一伸手,将公羊刁刁抱在怀里,继续跑。 公羊刁刁也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开始絮叨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儿:“我我我……我小时候,没有朋友,总一一一……一个人玩。想想……想交朋友时,别别别……别人又笑话我,是个小结巴。我我我……我就不和别人玩了。” 唐不休脚步不停,问:“你到底能不能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公羊刁刁瞬间炸毛,怒声道:“我我我……我能不能,不得看看看……看佳人吗?!你你……你只管跑,我我……我说我的,与你无关。” 唐不休抱着公羊刁刁乱窜,公羊刁刁嘴巴不停,磕巴了一道。实话,别说唐不休了,就拿公羊刁刁而言,也被自己磕巴得晕头转向。到后来,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都和唐不休说了些什么。脑仁儿疼,真疼。 结果呢? 结果就是,二人莫名其貌地跑到了黑崖之上。 公羊刁刁向下一望,又扭回头看向唐不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怎怎……怎跑到了这里?” 唐不休能告诉公羊刁刁他是路痴,随便跑起来简直随便的不是人吗?!不能。 唐不休放下公羊刁刁,道:“随便转转。” 公羊刁刁费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道:“转转转……转得不是地方。佳佳佳……佳人,不可能在这儿。”他说得口干舌燥,觉得身体发热,干脆一扯衣袍,露出了单薄的胸口。 被他贴身放置的手怕,随着这一扯,飘落到了地上,公羊刁刁忙去捡,那帕子却随风飘起,飞入到黑崖之下。 公羊刁刁愣了愣,立刻去寻留下的绳索,向下爬去。 唐不休看向公羊刁刁,问:“为何下去?” 公羊刁刁能告诉唐不休,那张被他拿来搓小鸟的帕子掉下面去了吗?不能! 公羊刁刁回道:“我我……我下去看看。” 唐不休没再搭话。 过了好一会儿,公羊刁刁爬了上来,气喘吁吁地道:“绳子断断断……断了!” 这时,孟家兄弟和端木焱也追了过来。 孟水蓝问:“什么断了?” 公羊刁刁爬上来,坐在地上,指着绳索道:“这个,断了。中间,断了。” 唐不休道:“我去看看。” 孟水蓝将一只袖箭递给了唐不休,道:“若绳索在一半的位置断裂,这只袖箭里藏着的钢丝,能帮你下降一段距离。剩下的,以你的轻功而言,应该可以无虑。” 唐不休一点头,将袖箭戴在手腕上。 公羊刁刁红着脸,道:“我我我……我的帕子,掉了。你你你……你帮我捡一下。” 唐不休一点头,顺着绳索跃下。 不多时,他去而复返,眸光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等在黑崖边上的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如何?” 唐不休并不言语,直接甩开大步,沿着黑崖转了个圈,来到最后一间牢房的上方,正对面。众人紧随其后。 唐不休摸了摸石块的周围,道:“最后一间牢房,被大大小小的石块堵住了。” 孟水蓝立刻反应道:“地牢下有人!有人想上来,却没上来,反而扯断了绳子。结果,有被这些石块封在了地牢里!” 孟天青趴在石块上看了半晌,道:“这些石块并无松动,看来,下面那些是被人击碎落下的。” 端木焱道:“谁要困住谁?且,是谁在不休门主之后,又下到了这里去?” 唐不休道:“能击碎这些石块的人,功力深不可测。相比,被困之人,也绝不简单。” 端木焱道:“老子让人搬开那些石块看看!” 唐不休道:“且慢。我们应该绕到鳄鱼潭上那个裂缝中看看,再做计较。”言罢,却是站着没动。 孟水蓝道:“为何不走?” 唐不休道:“前面带路。” 孟水蓝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唐不休同样做出请的手势。孟水蓝莞尔一笑,走在了前面,引领众人行色匆匆地赶回到鳄鱼潭边。 路上,公羊刁刁要回了自己的帕子,藏在了胸口里。 所谓能者多劳、物尽其用。唐不休再次出手,攀爬上裂缝处。 他十分细心地检查了两遍后,向里面走去。 一个时辰过后,唐不休再次走出裂缝处,回到岸上,道:“里面也被封了。” 孟天青问:“能不能是秋月白做的?” 孟水蓝回道:“不可能。秋月白如今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谁又有这般恐怖的武功内力,能将两处出入口用石头埋上?”说着看,看向唐不休,“不休门主,你能吗?” 唐不休回道:“能。却要拼尽全力。” 孟天青暗讽唐不休一句,道:“很显然,人家是随手一挥即就。” 唐不休直接怼对去,问:“你亲眼所见,人家如此轻松?” 公羊刁刁道:“佳佳佳……佳人……” 唐不休等人瞬间将目光投向四周,问:“在哪儿?” 公羊刁刁继续道:“我我我……我就是想问,佳人,在哪儿?” 唐不休等人转回头,看向公羊刁刁,眼神明显不善。 公羊刁刁一甩袖子,道:“吵吵吵……吵吵个没完没了!这这……这里面封着谁,搬开石头,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反反……反正,不会是佳人。我我……我走了,你们搬石头吧。”一抬手,招来黄莲。 黄莲搀扶着公羊刁刁,回到马车上。 孟天青有些烦闷,干脆蹲在了地上,用手指抓起一些石头,去砸鳄鱼。 他目光随意一扫,竟看见一小截绳索露在了泥潭外面。他走过去,跳进泥潭,一把拉起绳索,撒腿就往外跑。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忙道:“别过来!仔细甩我一身泥点子。你手中拿得是什么?” 孟天青一甩手中绳索,道:“你们看!半截绳索!” 孟水蓝道:“这条,莫不是就是垂向黑崖下的那一条?” 唐不休大步走过去,甩掉泥巴,对比了一下切口,道:“正是。”抬头看向缝隙处,“那里,有一道新痕迹,应该是斧头砸出,用来挂绳索的。” 端木焱道:“斧头?被困之人,用斧头?” 唐不休道:“不,不是被困之人用斧头,而是……黑崖下,被困了两个人。其中一人,用斧头。” 孟水蓝忙追问:“此话怎么讲?” 唐不休道:“本尊顺着绳索下到黑崖中间时,发现有人和本尊一样,借用了武器,在石壁上留下了划痕和刨痕。本尊观察了刨痕和与绳索断裂的位置,确定,并非绳索先断裂,匆忙之间出现的刨痕,而是在有所准备之下,利用武器做为缓冲,一路下到了崖底。”跳眉看向孟水蓝,“谁的武功如此了得,能单凭一把斧头下到黑崖下面?”这话,也有恭维自己的意思。 孟水蓝那装满江湖中大事小情的脑子瞬间运作而起,当即回道:“战苍穹!”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原来是他。” 孟天青道:“战苍穹被秋月白所困,应该是被佳人所救,却不知怎地,竟然疯了起来。那日一战,他肯为你出头,定是与佳人有所约定。事后,他被六位堂主拉走……” 端木焱打断了孟天青,道:“不,是六位堂主陪着他去找娘了。” 这话,耐人寻味啊。 唐不休来了兴趣,问:“此话怎讲?” 端木焱十分愉快地将孟水蓝的“虚虚实实”讲出,将他出卖得那叫一个好不含糊。 唐不休听后,看向孟水蓝,道:“原来,为了不让本尊见蘑菇,孟阁主真是费劲心思,出了不少力呐。” 孟水蓝笑着摆了摆手,谦虚道:“略使小技对付一下战苍穹和球月白罢了。不休门主,何需某出手,自己都能将自己绕丢喽。” 得,这就是揭伤疤了。 唐不休看着孟水蓝笑而不语,孟水蓝立刻改口道:“开玩笑的。” 端木焱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孟天青在地上躲腿脚上的泥巴,突然发现离他不远处,有一列小脚印。 孟天青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一串小脚印也是从泥潭里跑出来的。他的眸光乍现喜色,心跳突然加快,指着那一列小脚印扭头看向那三个人,激动地喊道:“佳人!佳人!” 唐不休等人瞬间转过头,奔向孟天青。 一直坐在马车里听动静的公羊刁刁闻听此言,手忙脚乱地冲出马车,结果,一脚踩在了自己的前袍上,以倒栽葱的危险姿势,滚落到地上。 黄莲守在另一侧,见此,立刻跃过马车,就要去搀扶公羊刁刁。却见,公羊刁刁借势向前一滚,然后站起,飞奔向孟天青,口中还问着:“哪里?哪里?” 黄莲收回手,重重一叹。 孟天青指着那一列小脚印,傻笑道:“这里这里……” 公羊刁刁一个巴掌扫在孟天青的脑侧,将他挥开,自己蹲下,什么摸了摸那已经干涸的泥脚印,眼眶湿润了。 唐不休眺望远方,唇角勾起迷人的微笑。他就知道,他的蘑菇,非同凡响。慢慢转头,看向那裂缝处,眸光变得异常锋利。 那落石之人,到底是要困住战苍穹,还是蘑菇?这是个未解之谜啊。 孟水蓝道:“这脚印确实属于女子,可又如何能确认,它源于佳人?” 嗖嗖…… 嗖嗖…… 嗖嗖…… 几道冷硬的视线,悉数射向孟水蓝。 第四百零四章:借你武力一用 唐佳人在轻微的晃动中醒来。她伸手揉了揉后脑勺,摸到一个包。 她抬起头,看向抱着自己的战苍穹,直接一个拳头送到脸上。 战苍穹硬生生受了这一下,没挡。 唐佳人尤不解气,正要继续用武力讲道理,却见战苍穹的一行鼻血顺流而下,当即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战苍穹放下佳人,抹掉鼻血,坐下休息。只是,刚做出向下坐的动作,便僵住了。他蹙眉,站起身,扫了佳人一眼后,掀开袍子,扯着裤子看裤子是否被戳漏了。幸好,裤子还保护着他的菊花。只是,保护得太不到位。 战苍穹放下袍子,双手抱胸,依靠在树干上,假寐。 风儿吹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阳光渐渐西斜,却始终温柔地抚摸着人脸。 唐佳人睁开眼睛,没动,先是十分机警地左右一看。一眼,便看见了那个讨厌的狗皮膏药。 她知道,他素来警醒,只要自己一动,他就会醒过来。如此,她做出偷跑的样子,也就成了百看不腻的笑话。 佳人心中有气,抓起石子,砸向战苍穹。 战苍穹一把接住石子,睁开了眼睛。 佳人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后脑勺,瞪了战苍穹一眼,大步前行。 战苍穹紧随其后,不言不语。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这荒无人烟之地,来到热闹的边缘。 唐佳人停下脚,看向战苍穹,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觉得就算是他亲娘从坟里蹦出来,也认出这是自己的儿子。当然,前提是,把那把斧头收起来。 唐佳人对战苍穹道:“扯点儿布,把斧头缠上。” 战苍穹知道佳人不开心,于是很听话地扯了亵衣,缠上斧头。 唐佳人知道,唐不休得罪了很多人,她身为不休门女侠,做事应该低调。例如,给自己简单易个容,也是好的。 她扯了些水分大的草,混了些黄泥,涂在脸上,然后烧了一小截木棍,将眉毛画粗,又在嘴角上点了一颗黑痣,这才继续出发。 第一站,自然是热闹的集市。 佳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特怀念当初假扮六王爷骗吃骗喝的逍遥日子。若可以,她真想窝在软轿里,抱着各种美食,在舒适的起伏中大快朵颐。啧啧……一想到那种努力将自己喂胖的生活,她就禁不住向往啊。 佳人就想一只小兔子,欢快地跳进了满是胡萝卜的园子里,就差嗷嗷叫两声了。 战苍穹感染到唐佳人的欢喜,竟也觉得饿了。 战魔宫的六位堂主正在到处寻战苍穹,打老远就看见一名伟岸的男子与战苍穹十分相像,立刻飞奔而至,却又驻足不前,只能退到隐蔽出,悄然偷窥着。 许红娘小声道:“那是宫主吧?” 段青玥点头,应道:“是。宫主的衣物都是我亲自挑选,不会认错。” 袁绿野道:“看背影,像;可是看那脸,怎么就不像了呢?难道说,宫主中毒了?啧啧……看样子,也不像中毒啊。” 荷紫朗打开扇子,摇了摇,道:“宫主这发型,挺别致。” 方黑子不耐烦地道:“你们瞎磨叽个什么劲儿!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沈白蜇比较沉稳,道:“不急。先看看再说。你们没看见,宫主一直跟在那小女子的身后吗?” 方黑子道:“对啊!那小娘们儿是谁?怎么瞧着有点儿眼熟呢?” 许红娘点头,道:“还别说,确实有几分眼熟。” 袁绿野嘿嘿一笑,道:“宫主这脑子出了问题后,竟开始追着女子打转。啧啧……只不过,这眼光可与从前大不相同啊。” 段青玥瞪了袁绿野一眼,呵斥道:“闭嘴!” 袁绿野老老实实地闭嘴不语,眼里却还在笑。 唐佳人来到饼摊上,摸了摸身上,只摸出球月白给她的私印,竟再无值钱的东西可以换饼吃。她收起私印,盯着饼吞咽口水。 摊主见她穿得不错,以为她有银子,可看来看去都觉得,这就是谁家的傻丫头。摊主嫌她脏兮兮的,遂横了她一眼,准备赶人。 战苍穹站在佳人身后,掏出战魂斧,抓开布,冲着老板冷笑。 话说,战苍穹平时的冷笑就够吓人的人,更何况,他此刻脸浮肿变形,眼睛却凶狠如狼。 摊主吓得腿一软,立刻包了两张饼给唐佳人。 唐佳人接过饼,咬了一大口,吞下,这才含糊地道:“我没银子。” 摊主摇头拥笑:“不要,不要银子。姑娘随便吃。” 唐佳人摸了摸脸,暗道:没想到,这样一张脸也能骗吃骗喝,正是天生自丽难自弃啊。她直接自己动手打包了十多张饼,然后甜甜地说了声:“谢谢。” 抱着饼,扭着腰,开心地走到买梨地摊位前,冲着摊主嘻嘻一笑。 摊主的视线从唐佳人的身上滑到了战苍穹的身上,但见他掂量着手中斧头,正冲着自己狞笑。 摊主暗道:这是哪里来的二傻,竟然跑到秋城打结梨吃?!这是不要命了吗?! 一直偷偷尾随的六位堂主以及集体石化,傻愣愣地站在街上看着战苍穹为了吃梨,用战魂斧威胁摊主。 假的吧?都是假的吧?!这一幕,太刺激人了! 摊主不想理会战苍穹,却见战苍穹抓起一个梨,向上一抛,扬起手中战魂斧,扰着梨飞快地旋转几圈。一伸手,抓住梨的尾巴。薄薄的梨皮从梨的身上脱落,露出梨水灵灵的小身体。 唐佳人一声欢呼,大声赞道:“好好好!太好了!想不到这把用来杀人越货的斧头,削起梨皮来都如此锋利!”抓过梨,塞进嘴里用力咬下,露出一个享受的表情,夸张地道,“这饱含人血滋味的梨,真是与众不同,吃一口回味无穷啊!”斜眼,看向摊主,嘿嘿一笑。 摊主手忙脚乱地装上一小篮梨,恭敬地送到唐佳人的手中。 唐佳人十分满意,给了战苍穹一只梨,当奖赏。 战苍穹咬着梨,觉得挺甜。 二人继续前行。 石化的六位堂主终是回过神,闭上张开的嘴巴,飘忽忽地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一家卖炸鹌鹑的摊位前,停下。 唐佳人小声对摊主道:“我身后这位,脾气不好。你给他串十只炸鹌鹑,权当给自己求个平安。” 摊主冷笑一声,没搭理唐佳人。 战苍穹手持战魂斧,活动了一下肩膀。 摊主瞬间掏出一把锋利的菜刀,以快到眼花的速度,将一只刚炸好的鹌鹑剁成了肉末。 唐佳人默默收回了去抓鹌鹑的手。 六位堂主一见自家宫主想吃个鹌鹑都需大战一场,都觉得心疼呀。当即用布系住脸,摆开架势,在战苍穹身后一字排开,齐声喝道:“再不给鹌鹑,杀你全家!” 嗯,丢脸,这事儿却是丢脸,若非丢脸,大家也不至于蒙面行事啊。宫主要吃鹌鹑不给钱,他们欠儿欠儿地给了银子,回头宫主清醒过来,不得收拾死他们?!咋滴,领着战魔宫的月俸,比宫主还款儿不成?! 此事,唯有一强到底,才是正理! 摊主一见这么多人齐刷刷地抽出兵器要抢自己的鹌鹑,瞬间怕了。他立刻扔下菜刀,开始往油锅里扔鹌鹑,一边扔,一边道:“诸位诸位,冷静啊。不就是要吃鹌鹑吗?不急、不急,这就炸给诸位吃。滋味一定最好,料一定放足,主位放下兵器,稍等哈,稍等……”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还那着刀剑钩爪斧耙的吓唬人,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战苍穹用眼尾扫了六位堂主一眼,低声对唐佳人道:“还要吃什么不?这会儿人多,抢得容易。” 唐佳人咬着饼摇了摇头,小声回道:“我们以德服人。” 战苍穹点了点头,用斧头指向摊主,道:“我们以德服人。你给炸二十只。” 摊主一叠声地应道:“好好好,二十只……”声音里,透着哭腔。 战苍穹用亵衣缠好战魂斧,将其别在了身后。 战魔宫的六位堂主见宫主已经收起武器,皆恶狠狠地瞪了摊主一眼,用眼神警告他老实点儿,这才收起武器,放下造型。 袁绿野为了讨宫主欢心,对摊主喝道:“宫主要二十只,必须是二十只,多一只剁你的手,少一只剁你的脚!知道吗?!” 摊主欲哭无泪,只能点头,陪着小心道:“知道知道……” 唐佳人横了袁绿野一眼,对战苍穹道:“知道多少不?” 战苍穹闻弦音而知雅意,冷冷地扫了袁绿野一眼,看向摊主,道:“多一只,不剁你的手。” 摊主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明白了,于是哆嗦着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咬着饼解释道:“二十一只,你是安全的。” 摊主连连点头。二十一只,二十一只,一定要二十一只。 二十一只鹌鹑做好后,摊主用竹签子穿好,递给了唐佳人。 战苍穹拿走十只,给了袁绿野。 于是,整条街都看见,战魔宫的人人手一只小鹌鹑,啃得满嘴是油,吃得那叫一个香! 第四百零五章:你儿子真丑 唐佳人混迹在战魔宫的人堆里,丝毫不显眼。她见六位堂主围在战苍穹的周围一同啃鹌鹑,其画面感十分和谐美好,就不需要她在这里横插一脚了。于是,这个小东西放慢了脚步,然后像只猫般飞快地溜进集市的一个小岔路上,背对着集市,栽歪在墙上,不动。 等了半晌,没听见有人追来,这才慢慢嘘了一口气,转回头看了看。很好,确实没看见战苍穹那张浮肿的大脸。 唐佳人咧了咧唇角,不敢怠慢,顺着岔路一路向下去走。尚未走到路口,便看见许红娘那妖娆的身段倚靠在墙上,笑吟吟地看着她。 唐佳人抬头,向墙头。 好家伙,荷紫朗和段青玥各自守住一扯。 唐佳人从善如流,转身,向回走。 与集市相交的路口,并未见到人,唐佳人却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果不其然,当她走出岔路口,便看见蹲在路侧的战苍穹,正在那咀嚼鹌鹑骨头呢。嘎吱,嘎吱……令人毛骨悚然。 至于剩下几位堂主,也都蹲在了地上,陪着咀嚼骨头。 唐佳人从善如流,蹲在战苍穹的边上,道:“骨头挺硬的,好嚼吗?” 战苍穹回道:“丫口好,人骨一样嚼。” 唐佳人打了冷颤,道:“别这么说话,太影响食欲了。”从竹签子上拔下一只鹌鹑,扯下小腿,慢慢吃着。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问:“你要去哪儿?” 唐佳人回道:“随便走走。” 战苍穹问:“为何不带我?” 唐佳人回道:“怕你陪我奔波。” 六位堂主一听这话,直觉窥探到了宫主大人的神奇品味,纷纷暗道:原来,宫主喜欢丑的。 五位堂主看向段青玥,投去怜悯的目光。原来,女人太漂亮,也不讨喜。 段青玥面无表情,绷着。 战苍穹一把攥住佳人的手,情深意切地喊道:“娘,儿不怕苦!” 咳咳……咳咳咳……铺天盖地的咳嗽声,源于六位堂主。这回刺激真是大了!宫主竟叫那个小丫头娘?!那他们应该和小丫头叫什么?老夫人? 唐佳人也挺不好意思的,从战苍穹的大手中抽回小手,尴尬地道:“这个……呵呵……” 许红娘咋呼道:“哎呦喂,宫主大人,您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一个娘亲啊?属下瞧着她,可挺眼熟的。”蹲在靠近佳人,仔细打量了两眼。 战苍穹不悦,冷声道:“退下。” 许红娘脸色一变,立刻收敛了打趣的嘴脸,正色道:“诺。”蹲着,向一旁挪去。 至于其他人,也都收敛了嬉皮笑脸,各个儿老老实实地蹲着。看来,战苍穹平时积威颇严,这些人是真的怕他。 原本特别诙谐的画风突变,让佳人有些不适应。 八个人,就那么蹲着不动,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这时,一个用竹子编的小球滚向八人中间。紧接着,一个梳着两个发髻的女娃娃,迈着小短腿,追着竹球跑了过来,口中还奶声奶气地喊着:“别跑……别跑呀……” 小竹球滚到战苍穹的脚前,停下。 小女娃一路追到战苍穹的面前,突然站住,不敢继续向前。 唐佳人一看小女娃,顿觉眼熟。想了想,终是想到,这个小女孩儿不就是让自己帮忙,向秋月白投鲜花的那个吗。 熟人相见,自然欢喜。 唐佳人用食指轻轻地戳了小女孩的脸颊一下,笑嘻嘻地道:“小丫头,还认识我不?” 小女娃看向唐佳人,当即眼睛一红,竟是哇呀一声哭了。 唐佳人微愣,正要问怎么了,小女娃一头扎进了唐佳人的怀里,抱住她,脆生生地喊了声:“姐姐!” 这一声姐姐,喊得六位堂主的心都跟着抖了抖,喊得战苍穹直接皱起了眉毛。小女娃叫他娘姐姐,那他岂不是要叫小女娃姨?坚决不行! 唐佳人回抱着小女娃,晃了晃,问:“你哭什么呀?” 小女娃哭着回道:“好几个原因呢。姐姐要先听哪个?” 唐佳人觉得好笑,道:“你随便说,我随便听。” 小女娃放开佳人的脖子,用小手抹了一把脸,道:“姐姐的样子好丑。”从怀里掏出一块小手帕,递给佳人,“姐姐擦擦脸。” 唐佳人摇头:“没水,擦不干净。” 小女娃拿帕子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又递给了唐佳人,道:“有泪水,一样能擦干净的。” 唐佳人无法,只能擦掉脸上的伪装。 当佳人的容貌显露出来,六位堂主都呆住了。谁能想到,这么一个黄脸婆竟是唐佳人啊!哎呦喂,这真是……好大一个乌龙啊! 唐佳人的伪装明明挺粗糙,却好似一层纱,蒙住了大人的那双善猜忌的眼。由此可见,赤子之心,由为珍贵。 段青玥开口道:“怎么是你?”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你们帮了我,我也帮你们一个忙。”言下之意就是,她救出战苍穹是还六位一个人情。 六人当即一抱拳,异口同声地道:“谢姑娘。” 战苍穹眉毛扬起,表情不善,由鼻腔里发出一个冲满疑惑和不满的声音:“嗯?” 六个人互看一眼,都低垂下了头。 一方干净的小手帕,被佳人擦得脏兮兮的。她要还给小女娃,小女娃含泪摇头,不肯收,只说:“太脏了,娘会骂。” 唐佳人拿着帕子,为难了。她开口道:“让擦干净的是你,嫌脏的还是你,要不要这么龟毛啊?”说着,愣是将脏帕子塞进了小女娃的衣襟里。 小女娃那么可爱,唐佳人却和她较劲儿,也实在……挺可爱的。 小女娃瘪了瘪嘴,却没哭,只是不高兴地道:“姐姐太讨厌了!” 唐佳人咧嘴一笑,摇头晃脑。 小女娃瞪了佳人一眼,道:“姐姐,你知道城主要迎娶一个女子了吗?” 唐佳人心中咯噔一下,竟是隐隐作痛。她镇定了一下心神,问:“谁啊?”她才将他捅伤,他转头就要迎娶别人,这是要报复啊,还是赌气呢?或者……真如秋江滟所言,他根本就不曾喜欢过她,只是在利用她? 小女娃神秘兮兮地回道:“是一位焦小姐。大家都说,焦小姐被杀人魔头养大,可凶残了呢。” 唐佳人愣了愣,噗嗤一声笑开了。 小女娃也跟着笑,道:“幸好,婚没结成。姐姐还记得,宝宝让姐姐帮忙投花给城主大人,姐姐直接将大树叉丢了过去。城主大人可开心了,都追过来问宝宝,看没看见姐姐。姐姐你说,城主大人是不是应当娶宝宝当新娘子?” 唐佳人点头,认真地道:“对!他是应该娶宝宝。” 小女娃终于得到认可,竟是双眼涌上眼泪,激动地抱住佳人:“姐姐,还是你懂宝宝啊!” 唐佳人突然就不懂了。她是在逗小女娃,可是很显然,她认真了。 这份认真,令唐佳人哭笑不得。她拍了拍小女娃的后背,道:“等你长大了,城主大人就成老头子喽。” 小女娃一抹眼泪,道:“不怕!我不嫌他老。城主大人老了,也是最好看的爷爷。”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点头道:“好吧,你厉害。” 小女娃被夸,收了眼泪,笑了。 这收放自如的眼泪,让佳人自叹弗如啊。 小女娃再次抱住佳人的脖子,在她耳边小声道:“姐姐,周围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你快逃吧。” 唐佳人顿觉找到了知己,用力抱了抱小女娃,耳语道:“姐姐也想逃啊,可是如今露了真容,怕是抱不掉了呀。” 小女娃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哽咽道:“都是宝宝害了姐姐,都怪宝宝……” 唐佳人立刻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其实都认识,他们不会伤害姐姐的。你别看他们长相凶残,其实……人就是坏点儿,没啥的。” 这话,是夸他们呢吧?是吧?堂主们彻底疑惑了。 小女娃不相信,偷眼看向战苍穹。别看孩子小,也能凭借直觉分辨出谁是老大。 唐佳人怕自己给小女娃留下心理阴影,于是冲着战苍穹挤眉弄眼,示意他笑一笑。 脑子出了问题的战苍穹还是很听佳人话的,但见他扯开嘴角,向上一扬,一张浮肿的大脸瞬间扭曲,看起来就像南瓜被摔开一道口子。 小女娃的腿一软,抱紧了唐佳人,将头塞进了她的怀里。这一回,愣是吓得不敢哭了。 唐佳人瞪了战苍穹一眼,抚摸着小女娃的后背,哄道:“他笑得不好看,让那些俊美的哥哥和漂亮姐姐给你笑个好看的。”说着,转动小女娃的脸,让她看向六位堂主。 被夸奖了人,总是心情不错的。再者,唐佳人救出了战苍穹,对他们战魔宫而言,已是大恩大德。恩人让他们笑,那就笑笑呗,没啥儿。于是,无论是善笑和寡笑的,都咧嘴笑了笑。 小女娃心中稍安,试探行瞥了战苍穹一眼,小声问唐佳人:“姐姐,那人是谁啊?” 这问话,令战苍穹和六位堂主都支棱起了耳朵。 唐佳人的唇动了动,终是努力寻到了自己的声音,在战苍穹的灼灼目光下,干巴巴地回道:“那是……我儿子。” 小女娃狠狠地嘘了一口气,道:“你儿子可真丑。” 战苍穹不悦了。 第四百零六章:毁了毁了毁了 小宝宝的娘寻来,颤着双腿,惨白着脸,将小女娃拉走了。 唐佳人喊道:“现在坏人多,别让宝宝一个人出来玩!记得吗?!” 宝娘一把抱起小女娃,撒腿就跑。 唐佳人嘀咕道:“搞什么?就像我们是坏人似的。” 战苍穹呲牙咧嘴地站起身,六位堂主也随之起身,幽幽道:“我们就是坏人。” 唐佳人抓起饼,送入口中咬下,眉眼弯弯地一笑。 荷紫朗道:“宫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战魔宫吧。”看向左手边的方黑子,希望他也劝一劝战苍穹。 方黑子粗声道:“是啊,宫主,在这鸟儿地方,吃不方便睡不踏实,还是回去的好。”看向自己左手边的沈白蜇。 沈白蜇轻咳一声,道:“离开多日,也该回去看看了。”看向袁绿野。 袁绿野斟酌道:“挺说那秋月白好像受了伤,要不然……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看向许红娘。 许红娘道:“呵……你别忘了,我们宫主大人也身上有伤。”伤在头上这种话,不能说啊。扭头,继续看向左手边的段青玥。 段青玥看向战苍穹道:“红堂主说得对,我们也应回去休养生息。” 战苍穹目露沉吟之色,终是……看向唐佳人,问:“娘,你怎么说?” 嗖嗖……嗖嗖……所有目光瞬间集中在唐佳人的脸上。 唐佳人将最后一只梨吞下肚子,扔掉梨核,拍了拍空空如也的手,道:“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吧,有些饿了。” 饿了?!饿了?!!饿了?!!! 这两个大字在众人的脑中回荡,撞得人头晕目眩心惊胆战啊。您老人家以一人之力吃掉了那么多的东西,竟然还说饿了?!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众人不信,坚决不信。 于是,大家大张旗鼓地回到客栈,在一楼摆下酒席,宴请佳人。 唐佳人再次证明,唐佳人这三个字是不容小觑的!她再次凭借一人之力,将众人吃服了,喝倒了。 她抚着圆滚滚地肚子打了个饱嗝,战起身,晕乎乎地道:“今天真是撑到了。你们要是再多出两个人……嗝……我还真得费点劲儿将你们统统喝倒!”一抹嘴,仰天一笑,哼着小曲,迈着发软的双腿,溜溜达达地往外走。 战苍穹从桌子上爬起身,伸出大手,口齿不清地喊道:“娘啊!” 唐佳人脚步微顿,回身看向战苍穹,也伸出手,深情地呼唤道:“儿呀!” 二人相望,深情几许啊。 唐佳人几个小碎步,冲到战苍穹身边,一把抱住他,然后轮起酒坛子,砸向他的后脑勺。 哗啦一声响后,战苍穹倒下,唐佳人离去。 终于,逃出生天了!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了自由的美好。 她脚步踉跄,身子发软,却还是傻笑着前行。每走一步,她就会离战苍穹远一步,想想就无比美好啊。从今后,再也不会有个傻大个儿她叫娘了,想想就好感动。 秋江滟觉得秋风渡里憋闷,无法呼吸,于是戴着幕篱走在街道上。她对同样戴着幕篱的绿蔻抱怨道:“我哥不知怎么想的,竟为了一个女人至此。诺大的家业,乃至整个秋城,都要成了陪葬不成!” 绿蔻身上的鞭伤未愈,走起路来有些缓慢。 秋江滟见绿蔻没赶上,心中烦闷,呵斥道:“秋风渡还没倒,我始终是你主子,你磨磨蹭蹭是要慢待我不成?!” 绿蔻立刻快走两步,道:“小姐冤枉。绿蔻身上有伤,所以走得慢了些。” 秋江滟轻叹一声,道:“我哥不辨黑白,将你打伤,也是怨我。若不是那贱人使坏,让那两个老不死的将我掠去,也不致于让你受伤。” 绿蔻忙道:“小姐不必自责,绿蔻知道小姐是心疼绿蔻的。” 秋江滟笑了笑,道:“你知道就好。”转过身,继续前行,“我们得想个办法,让我哥恢复斗志,让秋风渡屹立不倒。” 绿蔻的眸光幽幽,看似随口道:“若城主大人有后了,也许会好很多。” 秋江滟看向绿蔻。 绿蔻垂头道:“绿蔻在胡瞎说八道,小姐不要怪罪。” 秋江滟却是挑眉一笑,道:“你说得也没错。这男人,若是成家里有有了子嗣定会更有担当。只是这人选,还需斟酌一下。毕竟,我哥非一般人,也不能随便拿个女人胡乱塞给他。有关我们秋家的子嗣问题,不容马虎。” 绿蔻道:“小姐说得有理。” 秋江滟心中暗道:当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哼!想服侍我哥,也要看你配不配! 二人一路前行,也没心情看集市上的摆件,只是想散散心罢了。结果,无意间的一瞥,竟看见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年纪不大,走起来路来却好似喝了大酒,摇摇晃晃的。 虽只看了个背影,却让球江滟心中一凛。 她对绿蔻道:“绿蔻,你觉不觉得前面那名女子的背影有些熟悉?” 绿蔻目露寒光,点头应道:“是像一个人。” 秋江滟皱眉,道:“走,跟上去瞧瞧。我不信她的命就那么大!” 绿蔻点头。 二人快步追上唐佳人,打眼一看,真是……恨得双眼通红啊! 她哥因唐佳人之故,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唐佳人却在街上逍遥快活!瞧那样子,何止是喝了酒,简直就是酒足饭饱后的餍足! 瞧着脸色红润、双眼迷离、表情舒坦的佳人,秋江滟恨得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她将拳头攥得死紧,拼命忍下当场宰了她的冲动,对绿蔻道:“带她走!” 二人悄然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唐佳人,绿蔻掏出匕首顶在佳人的后腰上,恨声道:“跟我们走!” 唐佳人这会儿已经脚踩棉花,看东西都不真切了。她觉得自己到了极限,似乎睁着眼睛都能睡着。在这种情况下,谁掠了她,都行啊。 唐佳人哼唧一声,直接醉死过去。 秋江滟和绿蔻托起唐佳人那死沉死沉的身子,硬是咬牙将她拖到一处无人的胡同里,扔在了地上。 唐佳人勾了勾腿,不但继续睡,还打起了鼻鼾。 秋江滟恨得胸口起伏,掀了幕篱,一把夺过了绿蔻手中的匕首,照着佳人的腹部便刺了下去! 刀子停在佳人的腹部上方,秋江艳将其收回,阴狠地道:“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了她!” 绿蔻也掀了幕篱,看向佳人的目光如同淬了毒,道:“小姐说得对。” 秋江滟恶狠狠地一笑,道:“寻绳子,将她吊起来,然后扒了她的衣裙,让她给大家看看!” 绿蔻道:“斜对面不远处有家卖绳子的铺子,绿蔻这就去买。”言罢,快步走出了胡同。 秋江滟真是恨极了唐佳人,拿着匕首比量着她的鼻子,想将其切掉。 有人拍了拍秋江滟的肩膀。 秋江滟一回头,就看见一只大拳头迎面而来,直接打在了她的脸上。 这一拳,打得真是又重又狠哪! 秋江滟被打得后仰倒地,脑子磕碰在地上,发出嘭地一声。她的鼻血喷薄而出,川流不息。她的眼前一片昏花,想要看清楚打自己的是谁,却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她想叫,却是连个声音都发不错。 那人,拿起了她的刀,直接刺入她的手掌心,将她钉在了地上! 如此凶狠,那般无情。 秋江滟的惨叫声冲破喉咙,都劈叉了。 绿蔻匆忙赶回来,只看见秋江滟倒在自己的血泊,像只濒死的鱼,不停地抽搐着。她的脸上,都是血。刺入她手心的匕首,散发着幽幽寒光。 绿蔻的双手颤抖,拔下匕首,秋江滟又是一声惨叫。那声音,凄厉至极。 绿蔻叫来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到秋风渡。 下车前,秋江滟用染了血却没有受伤的左手,一把攥住绿蔻的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不能让我哥知道。” 不能知道什么,自然是不能知道唐佳人还活着。 绿蔻为难道:“小姐伤成这样,却不准备告诉城主?” 秋江滟眼冒恶毒,咬牙道:“唐佳人必死无遗!” 绿蔻点头表示明白,秋江滟这是要对唐佳人出手,让她真真切切地死上一回。 二人戴好幕篱,下了马车,回到屋里,请来赫大夫诊治一二。 赫大夫没想到,在秋城之中,还有人敢重伤秋江滟。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稳了稳心声,这才开始给秋江滟诊治。结果,十分不好。 秋江滟的鼻子,塌了。 从今后,她只能顶着一个软趴趴的鼻子,从江湖第一美女的名头直接跌落到丑陋的深渊。至于她的手,医治过后,还需锻炼一段时间,才能拿起东西。却是,再也提不得重物。剑,也属于重物。 秋江滟威胁赫大夫:“不许将我的事说出去,否则……要你儿子姓名!” 赫大夫一叠声的说不敢。 秋江滟闭上眼,没有哭。因为,她知道,哭已经没用了。这一次,她毁了,她是真的毁了。她不知道是谁对自己下得黑手,却将这份恨,加倍记在了佳人头上! 她一定要活剥了她的皮,啃噬她的血肉,才能解心头之恨! 她毁了,那个贱人必须比她痛苦万分,必须给她陪葬! 第四百零七章:神秘男子是谁? 唐佳人醒来时,已经是新的一天。 她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一张床上! 房间里中的布置比较中规中矩,应该不是谁的房间,反而更像是哪家客栈。 唐佳人想起昨天和战苍穹等人拼酒,愣是以一人之力将她们都喝趴下了,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只是,这得意的感觉尚未扩散开来,就被头痛欲裂所取代。 她抚了抚头,用拳头捶了两下,这才想到,自己在喝多后好像逃走了,且成功了。 隐约记得,她被两名女子拉扯了一把,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那两名女子是谁?二人是否真是存在过?还是她喝多了自己相像出来的?毕竟,她绝对是有这种能力的。 佳人低头看向衣裙,发现自己的衣衫虽然褶皱,却完好无损,心下稍安。 她下了床,见盆里有清水,便洗漱一番,走了出去。她发现这里果然是客栈。而她,住得正是天字一号房。 佳人溜达着下了楼,看见了掌柜。 掌柜站在柜台后,笑吟吟地道:“姑娘醒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 掌柜继续道:“姑娘可要用些粥?或者饭菜?本店的招牌荷叶鸡,可是一绝。这个时候过了早饭,不到午饭,姑娘可以慢慢享用。” 唐佳人坐在了椅子上,道:“都来点儿。” 店小二十分有眼力见儿,立刻为唐佳人端上来一碗粥,道:“您先填填肚子,荷叶鸡还得一些时候才能做好。” 唐佳人端起碗,微微皱眉。 店小二问道:“您觉得不满意?要不,再来俩包子?” 唐佳人看向掌柜,问:“付银子了吗?” 掌柜微愣,随即笑道:“付了付了,姑娘尽管慢用。”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道:“付了多少,你和我说说。”一扬脖,开始喝粥。 掌柜道:“那位客官付了二十两银子,您尽管在这住下,好吃好喝人给您备着。” 唐佳人:“那位客官?”佳人又喝一一口粥。 掌柜回道:“对,就是送您来的那位公子……” “噗……”唐佳人一口粥,喷了小二一脸。 掌柜微顿,小声道:“那位公子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出手那叫一个阔绰!”冲着佳人飞出一记我懂的眼神,“小姐可要好好儿珍惜啊。” 店小二转身去洗脸,唐佳人继续喝粥。 三口,粥净。 放下碗,唐佳人看向掌柜,问道:“怎样的一位公子?” 掌柜纳闷地道:“难道小姐不知?” 唐佳人坦言道:“我喝多了。” 掌柜的嘴角抽了抽,终是道:“那位公子长得那叫一个俊美非凡,满身贵气啊,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咱秋城的人。” 唐佳人觉得,她认识的人中,称得上俊美非凡的,实在太多了。想通过这个词儿定位一个人,不容易。她想知恩图报,也得寻到人不是。 唐佳人问:“他留下姓名了吗?” 掌柜摇了摇头,回道:“这倒是没有。” 唐佳人问:“你这住店,天字一号房,多钱一宿?” 掌柜回道:“半两银子一晚。” 唐佳人道:“给我来十只荷叶鸡,剩下的银子,你找给我。” 掌柜问:“您不在这儿住下?” 唐佳人回道:“挺忙的。” 掌柜在亲眼目睹了一个小丫头一口气吃掉十只荷叶鸡后,用颤抖的双手将剩下的银子还给了唐佳人,并情真意切地嘱托道:“小姐若是觉得不适,就去看看大夫吧。” 唐佳人眯眼一笑:“无碍。” 唐佳人走出客栈,打算去看看秋月白。只不过,此刻天色尚早,去了也许不方便。既然如此,她还是去通知一下公羊刁刁等人,告诉他们自己无碍,免得他们的担心。 思及此,唐佳人辨别了一下方向,脚尖一转,去往三日小筑。 刚走了没两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唐佳人一见,此人正是段青玥。 段青玥脸色不好,冷声道:“宫主有请。” 唐佳人转头,向周围扫了一眼,然后看向段青玥,小声问:“他来了吗?” 段青玥看了唐佳人两眼,才摇了摇头。 唐佳人悄然嘘了一口气,道:“他没来,你就当没看见我。” 段青玥道:“使不得。” 唐佳人目露忧郁之色,轻叹一口气,道:“你看,我本来想做好事不留名来着,可是你们家的宫主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竟把我当娘,圈着我不放。我和秋月白的关系,你们也知道,帮你们,对我而言只有百害而无一利。如今,宫主大人已经脱困,若还和我在一起,难免会被人诟病。”伸手拍了拍段青玥的肩膀,“为了大家都好,姐姐,你把他带走吧。” 段青玥被佳人说动,但长期的服从命令已经成为习惯,如今让她私下放走唐佳人,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 唐佳人多精啊,最善于察言观色,当即慢慢伸出一拳,打在了段青玥的肩膀上,然后笑道:“姐姐被我打伤,抓不住我。”言罢,从段青玥绕过,一溜烟跑了。 段青玥第一次做出违背战苍穹意愿的事,心里十分不安。她略一思忖,给了自己肩膀一拳,打得自己险些吐血,只为将这件事补扎实喽。 唐佳人怕再遇见战魔宫的人,特意换了身男子黑色短打,然后买了一顶幕篱戴在了头上。 在去往三日小筑的方向,路过岐黄馆。 唐佳人觉得,公羊刁刁没准儿回到了岐黄馆,于是一脚一转,决定进去看看。 结果,这脚刚迈进岐黄馆,就悔得她差点儿抱门痛哭。 只因,岐黄馆里大刀阔斧般坐着一个人——战苍穹! 她这叫什么?自投罗网吗?!太伤心难过了。 战苍穹那张脸已经恢复如初。他的对面,站着公羊刁刁。黄莲等人一字排开,站在公羊刁刁的后面,表情愤愤。战苍穹的人,除了许红娘和段青玥之外,四位堂主也站在了战苍穹的身后,冷眼看着公羊刁刁。 两方人马,各占据了岐黄馆的一左一右,严阵以待。 唐佳人一脚迈入时,正听公羊刁刁怒气冲冲地开口道:“你再不走,我走!” 战苍穹道:“你走。” 公羊刁刁指着战苍穹抖啊抖的,吼道:“你是傻了不成?!这是我的岐黄馆,你给我滚出去!” 战苍穹道:“你傻。你要走,你自便。” 公羊刁刁指着战苍穹道:“毒死他!快毒死他!” 战苍穹道:“打他!打死他!” 黄莲等人没有动,堂主们也没有动。显然,已经习惯了二人这种剑拔弩张却都不会真伤害对方的行为。 如此幼稚,如此敌视,唐佳人终于相信《百川秘闻》上写的那些内容,二人这是一准儿的相识相杀啊。 好吧,你们慢慢打,她先侧了。 原本,她还打算,若是真推不开战苍穹,就求公羊刁刁帮个忙,医治好他。唐佳人相信,但凡恢复脑子的战苍穹,一准儿不想再见到她。毕竟,跟一个明显比自己小几岁的小丫头叫娘,也实在太丢脸。 眼下看来,公羊刁刁是一定不肯帮这个忙的。 唐佳人悄然缩回脚,准备开溜。 其实,她一迈腿进来,大家就都看见她了。只不过,公羊刁刁和战苍穹正斗成了乌眼青,谁有空管她是谁。 这会儿,见她要走,却不能放过。 战苍穹冲着佳人勾了勾手指,道:“过来。” 唐佳人摇头,后退一步。 战苍穹一挑眉,觉得这位全身上下黑乎乎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要寻的人。他站起身,向佳人走去。 公羊刁刁见战苍穹起来,也看向门口那头戴幕篱的黑衣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味儿来,自己好像不磕巴了。 当即,一溜烟地从战苍穹身边跑过,跃过门槛,直接掀了佳人的幕篱。 当他看见佳人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容颜时,眼眶禁不住一红,颤着唇,无声地喊道:“佳人……” “娘!”一声充满喜悦的惊呼声从公羊刁刁的身后传来,紧接着,公羊刁刁就被一股力量掀开,直接飞了起来! 战苍穹掐住唐佳人的腰肢,将她整个人举起,开心地晃了晃。此晃,与掀开公羊刁刁的力道相比,简直温柔得能挤出水来。 黄莲早有准备,直接扑上去,接住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推开黄莲,一鼓作气冲回战场,一扬手,几根钢针扎入战苍穹的穴道,令他双臂一麻,放下了佳人。 公羊刁刁扑到佳人身上,用力抱着,激动道:“佳人,你终于……” 不待公羊刁刁说完,战苍穹拔下钢针,扯着公羊刁刁的后脖领子,再次将人扔了出去。 黄莲等人立刻扯了结实的单子去接公羊刁刁。幸好,接到了。 唐佳人看得目瞪口呆啊。 战苍穹将唐佳人往肩膀上一抗,就要走。那模样,就跟土匪下山打劫小媳妇似的,何其霸道啊。 公羊刁刁拦在战苍穹的面前,手持一只匣子,冷冷地到:“放下佳人,不让让你成刺猬!” 战苍穹道:“你再拦着我,拧断你的手!” 唐佳人仰天长叹,深感当娘的不容易啊。 第四百零八章:公羊刁刁与战苍穹之间的秘密 战苍穹是霸道且固执的,对付这种人,唐佳人也懒得和他讲道理,干脆使出残菊手,就问他服不服吧。 战苍穹回应佳人的,只有意味深长的一声:“嗷……” 宫主大人的特殊领地,是不许人触碰的。对于唐佳人这种一二再、再而三的无耻行为,战苍穹给予的也只是扔出去而已。就这,还是下意识的行为。 黄莲等人自从战苍穹出现,就一直处于防范状态。当佳人被抛起,黄莲等人自发地扯起单子将其接住。 唐佳人在单子上弹了两下,这才稳住身体。 公羊刁刁立刻护在唐佳人身前,对战苍穹道:“别再到这里撒野,不然和你不死不休!” 战苍穹忍着痛,道:“把娘还给我!不然,让你人头落地!” 战苍穹第一次喊唐佳人娘,公羊刁刁以为自己听错了;第二次喊来,就算他以为都没法以为自己听错了。战苍穹用低沉的嗓音叫出的那声娘,都带着颤儿音呢。 公羊刁刁看向佳人,觉得她好像欠自己一个解释。 唐佳人无奈地笑了笑,冲着战苍穹一招手。 战苍穹立刻夹着屁股大步走来,雄赳赳气昂昂地挡住了佳人头顶的日光。 唐佳人从单子上跳到地上,道:“正式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这位,是神医公羊刁刁、这位是……”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儿子,战苍穹。” 公羊刁刁的一双眼睛差点儿瞪了出来,战苍穹则是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好像当佳人的儿子,他挺骄傲。这一次,公羊刁刁是实打实的看出,战苍穹疯了。若非如此,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和佳人叫娘?! 公羊刁刁既觉得解恨,又觉得心烦。毕竟,战苍穹赖上谁不好,竟赖上了唐佳人。战苍穹有多难产,他是深有感触的。 不过,这些都是无所谓之事,唯有唐佳人的出现让他欣喜若狂。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激动道:“佳人,我真是……真是太开心了。你回来了,实在是太好了。你的喉咙能说话了,耳朵却一直没有治疗。药膏我已经调好了,就等你回来给你用上。现在,我们就去治疗耳朵,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你说。”言罢,拉着佳人就走。 战苍穹一把攥住佳人的右手,不让她走。 唐佳人只得道:“来来,我们一起,正好有事要说。” 公羊刁刁心疼佳人,怕战苍穹这蛮子伤到佳人,于是冷哼一声,妥协了。 战苍穹也不想惹佳人不开心,于是跟着公羊刁刁一起,穿过大堂,出了后院,向后面的私宅走去。 唐佳人第一次到公羊刁刁家里,竟有些小兴奋。 公羊刁刁的家并不大,却极其舒适。 不太大的院子里,左右各种了些珍贵的药材。那颜色和样子,都和平常的花草不同,看在眼中有几分别样的趣味。院子中间,是一排铺得格外整齐的青石。 沿着青石走进去,是几间小屋。红砖绿瓦,看着挺喜庆。 正中间的屋子,是公羊刁刁的主屋,左手边第一间,是黄莲的房间,第二间是厨房,隔了一些距离,有棵大树。树下有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那椅子上包了柔软的厚布,还塞了棉花,一看就很舒服的样子。公羊刁刁的身体一直不好,所用之物都十分柔和。 主物的右手边第一间是洗漱室,第二间是堆放草药的地方。隔着挺远的位置,还有一间小屋,是茅房。茅房周围种了一圈小花。微风徐徐,香味四溢,愣是将一个臭烘烘的地方变成了惹人喜爱之物。 公羊刁刁的生活和他这个人一样,十分简单。 公羊刁刁想拉着唐佳人进屋里看看。毕竟,这是佳人第一次到他的地方溜达。平时大多时,他都住在岐黄馆的楼上。这里,其实才是他的家。像这样的小家,他有很多,但因为佳人来到这里,他决定以后就住这儿了。如果佳人也能住下,那就太好了。 眼睛一扫,看见了战苍穹,脸一黑,道:“就在院子里坐着说吧。” 黄莲不放心公羊刁刁,跟了过来。十分自觉地去厨房里烧了水,煮了几碗养气血的甜水,端出来招待贵客。 唐佳人坐在椅子上,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战苍穹坐得姿势很怪异。他扭着身子,只用一半的屁股坐着,许是自己都觉得这样不舒服,便将二郎腿翘起,让动作显得自然几分。 公羊刁刁用那纤细的胳膊抱起椅子,挪到唐佳人的椅子边放好,坐下,然后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药膏,打开,用小勺子挑起,就要往佳人的耳朵里送。 战苍穹知道唐佳人能听得见,怎会任公羊刁刁在哪里瞎弄,万一把好的变成了坏的,怎么办?! 战苍穹用食指敲了敲桌面,问道:“你干什么?” 公羊刁刁不搭理战苍穹,执意给唐佳人用药。 战苍穹一甩手,扔出一枚小石子,逼退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大怒,将手中的药饼往桌子上一拍,吼道:“战苍穹!你给我滚!” 战苍穹没想到公羊刁刁会发这么大的火儿,当即道:“阁下从见到我,便一直怒气冲冲像根爆竹。你且说说,我如何得罪的你?!” 公羊刁刁微愣,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不认得我?!” 战苍穹反问:“我为何要认识你?” 公羊刁刁一拍桌子,继续反问:“你不认得我,却来岐黄馆寻我晦气?!” 战苍穹嗤笑一声,道:“是娘说身体不舒服,要看大夫。我打听之后,知道岐黄馆最有名,这才来这里等娘。这也叫寻你晦气?”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唐佳人这蔫坏又开始装耳聋,表情那叫一个不明所以,心里却已经惨叫连连:想不到啊,她随口一说,竟是挖了个大坑奖自己埋了。她处心积虑逃离战苍穹,结果呢,再次羊入虎口。哦不,疯了的战苍穹对她不错,她这只小母老虎却架不住羊的一声声咩咩,那真是声声都是娘啊。每次战苍穹喊她娘,她都想拍!死!他!果然,还得修炼啊。以后,她就自称不休老母得喽。不行!坚决不行!那样,岂不是很多人都叫她老母?与娘何异啊?! 公羊刁刁对着佳人安抚性的笑了笑,表情那叫一个柔和、温柔、闪烁着璀璨的小星星,转回头看向战苍穹时,却瞬间变得横眉冷对千夫指,两只眼睛飞小刀啊。他激动得站起身,指着战苍穹,道:“看见你,就是晦气!现在你以为,一句记不得就能将你我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我告诉你——做梦!若非以往我说话不利索,早就要痛骂你一顿了。” 唐佳人一听,果然装聋有利于偷听到内部机密啊。瞧瞧,公羊刁刁要开始翻后账了。真好。 战苍穹见唐佳人一双眼睛灼灼而亮,觉得自己若是直接否决了公羊刁刁想要算账的心思,没准儿佳人一发起火来,还得给他一下子。这一下,就不知是砸后脑勺还是戳菊花了。前者,头晕目眩;后者裤裆开线,都不舒服啊。 再者,他也挺好奇,自己怎么着那个一会儿磕巴,一会儿嘴皮子俐落得跟漫天雪花针似的小瘦子。以他对自己功力的了解,想要弄死小瘦子,一根手指头有些夸张,两根……足矣。 战苍穹虽疯了,脑子有些乱,却不傻。他对公羊刁刁道:“现在新仇旧恨一起算,也不迟。” 公羊刁刁提起一口气,开始数落起战苍穹的不是:“你!不,先不说你,先说你娘!”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 公羊刁刁气得一拍桌子,道:“不是这个娘!” 战苍穹蒙了一下,问:“那是拿个娘?!” 公羊刁刁厉害地回道:“你管哪个娘,听着!你娘喜欢我爹,我爹却娶了我娘。你娘一伤心,嫁给了你爹。你爹,是我爹的亲弟弟。 你出生后,你娘就在我娘面前显摆生了你。我娘多年不曾有孕,好不容易怀了我,自然加倍小心。结果,你娘就是个黑心肝的,竟因嫉妒给我娘下毒!我娘早产,拼命生下我后,就撒手人寰。我爹要杀了你娘,你娘伤心之下,跳了崖。 我爹和你爹明明是亲兄弟,却为此决裂,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也不知你娘教了你些什么,你个不要脸的狗东西,竟在十二岁时跑下山,偷看我洗澡!还扬言说,要娶我当娘子!你瞎吗?不知道我非女子吗?! 你十六岁时又下山,偷偷掠了我。我当时只有十二岁,被你扛着就跑,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丢了性命。你知道我是男子后,将我一个人丢在深山里。我旧疾复发,险些死在深山老林里! 战苍穹,过去种种,都是你的斑斑劣性!罄竹难书! 若非爹不让我杀你,你早就变成一堆白骨被蛇虫鼠蚁啃得连渣都不剩!”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目光十分复杂。 唐佳人暗道:咋滴,你当娘红杏出墙公羊刁刁他爹,给你爹戴绿帽子了呗? 第四百零九章:给你致病,认真的 公羊刁刁在血泪控制之后,又是一拍桌子,喝问道:“这些,你认不认?!” 战苍穹回了两个字:“忘了。” 公羊刁刁气得不轻,看出来是真动了怒。他瞥了唐佳人一眼,继续道:“佳人不是你娘,你离她远一点儿。这不是威胁,是警告!” 战苍穹道:“不行。” 公羊刁刁额头的青筋蹦起一条,看样子是想要扑上去咬死战苍穹。 唐佳人睁爬公羊刁刁气个好歹儿的,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公羊刁刁一身的刺啊,就那么稀里哗啦地倒了下去,慢慢的全部归位。他瞪了战苍穹一眼,坐下,将拍中的手心给佳人看。 唐佳人伸手给他揉了揉。 公羊刁刁那张怒气冲冲的脸瞬间变得喜笑颜开。 这回,轮到战苍穹黑脸了。 但见他一个高蹿到唐佳人的身旁,连人带椅子一起抬起,放在了桌子上,道:“娘,你怎能与他亲近?!难道……难道是因为他长得类似他爹?这就是一个弱鸡小白脸,有甚可看?!”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 公羊刁刁推了战苍穹一下,却没退动。他道:“佳人就是喜欢看我又白又纤细,好过你个粗手大脚的莽夫!佳人已经失聪,你和她说了她也听不见。你速速让开,让我给她医治一二。” 战苍穹疑惑道:“失聪?” 唐佳人翘起二郎腿,用脚尖点战苍穹的肚子。一下,又一下。 战苍穹闭嘴,不语了。 公羊刁刁从药品里捏出小勺,小心翼翼地送入佳人的两只耳朵里。 唐佳人觉得,周围的声音变得模糊,但耳朵却冰凉凉的挺舒服。不过,那种感觉和听得真切相比,也要落几分下分。毕竟,耳朵就是用来听声音的。 上好药后,公羊刁刁攥着佳人的手,道:“佳人,你不知道,眼瞧着你跳崖后,我也觉得活着无望。几次想要去陪你,却被孟天青砍了手刀。这几天,我这脖子都直不起来。”他也不管佳人能不能听见,就吧啦吧啦地说了起来。甚至还扭着脖子,让佳人看。 人心都是肉做的,她怎能不懂公羊刁刁的纯与真? 唐佳人突然觉得,自己装聋听热闹有些不厚道了。只不过,事已至此,她若反口,还真有些说不出。再者,她装聋的真正目的,还没有表现出来,如何能露馅? 公羊刁刁继续道:“佳人,你到底经历了什么?等你恢复后,我要听你一一说。你现在只管养伤,所有事情都交给我。你跟着那个莽夫,一定吃了苦头。咱以后都不要搭理他,他不敢把咱们怎么样道。我们岐黄阁看似弱了些,是因为我们不像某些魔教,动不动就要人性命。我们救死扶伤的人,若逼急了,能毒死一片!让他坟头连棵小草都无法春风吹又生。” 唐佳人需要拼尽全力,才没笑得抽过去。 哎呦,公羊刁刁实在太有才了,还能让战苍穹的坟头连棵小草都无法春风吹又生呢。 战苍穹觉得危险了。那个弱鸡小白脸要和自己抢娘!起初,他以为公羊刁刁要将他的娘变成自己的娘,如今看来,他这是要将他的娘变成自己的娘子啊。多了一个字,公羊刁刁岂不是要爬到他的头上当爹?! 这,绝对到了生死较量的时候了! 战苍穹黑着脸,目光幽幽地观察着二人之间的互动,发现他娘对公羊刁刁的喜欢,远远胜过于自己。至少,公羊刁刁抓着娘的手,娘没打他! 心!生!嫉!妒! 再者,公羊刁刁说的什么跳崖啊,殉情的,他虽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却本能的心惊肉跳起来。他记得,他娘当初就是跳崖死的。难道说,他娘跳崖上瘾了,动不动就跳下去溜达溜达?突然之间,战苍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唐佳人的脸和另一张女人的还是分分合合,让他头晕目眩。 公羊刁刁又说了些什么,战苍穹没有听清,等他缓过劲儿来,只听公羊刁刁信誓旦旦地继续道:“佳人,我一定会医治好你的!” 战苍穹抬头看看,发现太阳已经漂移了,显然过了半个时辰。 与其说唐佳人被公羊刁刁感动了,不如说她彻彻底底被公羊刁刁这个话痨给聊服气了。她用力攥住战苍穹的手,点头,应道:“我信!” 公羊刁刁正说得兴起,唐佳人突然蹦出两个字,让他愣了愣,转而用不太确认的声音问道:“佳人,你你你……你能听见我说话了?”一激动,又磕巴上了。 唐佳人装出微微一愣的样子,然后点了点头,咧开嘴笑了。 公羊刁刁瞬间目露狂喜之色,攥着佳人的手是又跳又叫起来:“太好了!太好了!佳人能听见了!” 唐佳人从椅子上站起身,从桌子上跳到地上,一指桌子上的座椅,道:“刁刁,上去。” 公羊刁刁依言而行,爬上桌子,坐在椅子上。 唐佳人举起双手,喊道:“神医!” 公羊刁刁的嘴角抽了抽。 唐佳人开始围着大步走,每走两步都喊一声:“神医!神医!” 这种场面,虽人多才有气势,但唐佳人还是凭借一人之力,让公羊刁刁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佳人的一声神医,堪比所有人喊他神医。这种飘飘欲仙的美好感觉,令他整个都泛起了微光。 尽管公羊刁刁是神医,但他从小因为磕巴的原因,并没有玩伴。唯一一个华粉墨,算得上是他仅有的朋友,没有之一,但华粉墨每次出现都是伤痕累累,没有精力陪他玩。公羊刁刁的心里,一直渴望着童真童趣儿。 再者,公羊刁刁为唐佳人诊脉了几次,愣是将他那高傲不可一世的自信心打击得体无完肤。他虽不说,但心里一直处于“扪心自问自己到底配不配当神医”的纠结中出不来。 如今,唐佳人在用药之后,突然声称自己的耳朵能听见了,一是令他寻回丢到犄角旮旯里的自信心,二是令他得了趣儿,就像和朋友一起玩闹,真是开心的不得了。 冷眼旁观的战苍穹觉得,面前的二人才脑子有问题。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一忽悠就信,简直好骗的不用费脑子;下面挥舞拳头绕圈的那个,看起来和幼童没什么区别,就差左手拿把木头削成的大刀了。 傻,那是真傻,毫不含糊的傻啊。 不过,他却看得出,娘是在哄公羊刁刁开心。 一想到娘哄公羊刁刁,却将他扔在一边置之不理,战苍穹那颗心呐,瞬间冒起了酸泡泡。 他站起身,喊道:“娘!” 唐佳人的动作一僵,抬头看向战苍穹,装模作样地道:“你你你……”一张嘴,磕巴了,干脆闭上嘴不语。 战苍穹道:“娘,我们走吧。” 唐佳人一摇头,对公羊刁刁道:“刁刁,你你你……你给他看看。” 公羊刁刁想也没想,直接拒绝:“让他疯!疯一辈子才好!” 唐佳人就知道会这样。她给战苍穹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拉着公羊刁刁躲到一边,耳语道:“他疯,也不不不……不耽误吃喝拉撒。你没发现,自从他他他他……他疯了后,明显比以前更开心了?”说着,回头看向战苍穹送出一记璀璨的笑颜,战苍穹何时得到过这种待遇,当即回了一记笑,晃花了公羊刁刁的眼。别的不说,就战苍穹那口白牙,就够刺眼的。 唐佳人回过头,继续对公羊刁刁耳语,道:“再者,他都跟跟跟……跟我一路了,他说什么我听不懂,却看明白,他一直叫叫叫……叫我娘。我说什么,他都应,就是不肯放放放……放我走。我我我……我今天使计甩开他,他却跟来这里等着。这这这……这说明什么?” 公羊刁刁的耳朵被唐佳人软软的话语撩拨,整个人都好似一朵红霞,飘来荡去脚不落地。这会儿听她问为什么,为了掩饰异样,也随之问了句:“说明什么?” 唐佳人眼波烁烁地回道:“说明他他他……他只是疯,不傻啊!你把他医治好,他他他……他恢复清明后,还会好意思跟跟跟……跟着我不放吗?难道他还还还……还想让整个武林知道,他战苍穹终于有一个十十十……十六岁的娘?!” 公羊刁刁噗嗤一笑,觉得唐佳人所言十分有理。他也开始期待,战苍穹恢复清明后,知道自己和佳人叫娘是什么表情。 遂,公羊刁刁点了点头,应道:“好。我会竭尽全力医治他。反正,医治不好,也坏不到哪里去,顶多疯加傻,那时候他会更开心,笑得都能流口水来。” 唐佳人深处左手,公羊刁刁伸出右手,两手相击,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战苍穹的人生大事儿。毕竟,疯与傻还是有区别的。 二人一同回头看向战苍穹,笑了。 战苍穹深深感觉到何为不怀好意。他谨慎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异口同声地道:“给你治病!” 第四百一十章:公羊的无敌小河蟹 战苍穹眼瞧着公羊刁刁挽起袖子,从摆放草药的屋子里搬出一件件诡异的“武器”。又长又锋利的针、像鳄鱼牙一样的锯齿片、浑身是刺的小巧琅琊榜、拐来拐去的铜线、装满黑色粘液的罐子、一罐儿活蚯蚓、几棵红色的草药、外加一只壁虎…… 战苍穹在不动声色中向后退了一步,道:“你们要害我性命。”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一同笑吟吟地看向战苍穹,前者开口道:“不不不……不要这么耿直嘛。” 战苍穹多希望,唐佳人说得是“不是”,而不是不了一溜十三招,给出这么一个令人恐慌的答案。 战苍穹的脑中闪现出三个大字——奸夫*! 三个?确定不是四个? 战苍穹十分惊恐的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向着傻的方向发展了。不行,这里不能久呆,人会傻掉。 他一把攥住佳人的手,道:“娘!我们走!” 唐佳人道:“儿啊,你你你……你听娘的话不?” 战苍穹点头,回道:“自然是听的。” 唐佳人笑得像只老狐狸,慢悠悠地道:“那那那……那咱不走。” 战苍穹的脸,彻底黑了。 唐佳人道:“儿啊,不疗好你的病,娘吃不香睡不着,你不能这么不孝顺呐。” 战苍穹的嘴角抽了抽,道:“娘,昨天是你凭借一人之力,吃光了一桌子的饭菜,还将我们七个统统喝倒了,是不是?” 唐佳人面不改色地道:“若若……若不是为你操心上火,我我我……我能吃两桌子饭菜呢!” 战苍穹用手按住自己的嘴角,不让它抽搐得太难看。 唐佳人一指战苍穹,气势如虹地道:“治他!”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打他。 公羊刁刁示意战苍穹坐在椅子上,然后活动了一下肩膀,狞笑着靠近。 战苍穹一拳头打在公羊刁刁的脸上,将他逼退。 公羊刁刁嗷地倒地,直接抽搐起来。 唐佳人见此,立刻冲上去,随手在公羊刁刁的胸口一摸,掏出帕子,塞进他的嘴里,防止他咬伤自己,然后……只能抱着他,尽量舒展他的身体,不让他在抽动中伤到自己。她口中焦躁地大声喊道:“黄莲!黄莲快出来!” 黄莲听见动静,立刻从屋里出来,将公羊刁刁的头侧到一边去,防止他口吐白沫的时候伤呛到自己。 二人围着公羊刁刁忙乎,连个正脸都没空给战苍穹。 战苍穹见自己一拳头下去,公羊刁刁却将自己折腾得险些死掉,终于明白公羊刁刁为何说,他爹不让他和自己死磕了。想必,自家爹也曾嘱托后,不许伤了公羊刁刁的性命。 这岂止是别伤害啊,简直就得小心呵护绕道而行,生怕碰到他一星半点啊。 战苍穹深感糟心和头痛。见唐佳人抱着公羊刁刁如此宝贝,心里更是酸涩得难受。明明是他的娘亲,为何不心疼他的拳头?! 战苍穹生气了。 他转开头,不看唐佳人,本想走来,却怕一眼没照顾到,娘再丢了。毕竟,她前科累累,多不胜举。 所幸,公羊刁刁这次抽搐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却折腾得挺狠。他不但口吐白沫,还……失禁了。 恢复意识后,他第一件做得事,便是推开唐佳人,虚弱地道:“你走。” 他如此不堪的样子,都被佳人看在了眼里。若不在意她,他会好过一些。可事实却是,越是在意,越想好好儿的,越是丢人丢到了家里。 唐佳人闻到了尿骚味,这掉公羊刁刁这是要面子,于是一边站起身,一边道:“那我我我……我先走了。” 不想,公羊刁刁竟低垂着头,一把攥住了她的袖子。他就像一个别扭的孩子,既要面子,又不肯让喜欢的人离去。他怕佳人一去不返。毕竟,唐不休和孟水蓝他们还在外面转悠着寻她呢。想到那些人,公羊刁刁才想起,自己似乎应该给他们送个信儿去,免得他们惦记。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可以贪心一点儿,和佳人先离开此地,一同出去玩玩,再派人給他们送个信儿,报平安。 唐佳人在心里轻叹一声,重新蹲下,道:“刁刁,你太不抗打了。起来收拾一下,我等你吃饭。”这个话题,不让公羊刁刁尴尬。 公羊刁刁不看唐佳人,却是点了点头,松开手,任由黄莲将他抱起,送入洗漱房。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眼中堆积起怒火,几个箭步冲上前,扬起手,照着战苍穹的后背就是一顿拍! 她一边拍还一边凶道:“你不知道他身子弱吗?!你给他一拳,就是要他的命!你个混账!” 战苍穹突然转身,攥住佳人的双手手腕,盯着她,隐忍着怒火道:“你到底是他的娘亲还是我的娘亲?!” 面对这种质问,唐佳人真是无言以对。 唐佳人不想继续这种无聊游戏,当即道:“我谁的娘亲也不是!你没看见我如此娘亲,我才十六岁!我怎么可能生出你这么大的儿子?!我不是娘……呜……” 战苍穹一把将唐佳人抱入怀中,闷声道:“娘,儿不气你了,你别说这种气话。我让着他,不打他,娘你开心,不要哭,不要跳崖……” 唐佳人本是心中有气,可听了战苍穹这种闷闷的声音,心竟酸涩了一下。她想,战苍穹他娘这一生的所有心思怕是都用在了公羊刁刁他爹身上,喜也好、恨也罢,最终却以跳崖结束了短暂的生命。这对战苍穹而言,其实是不公平的。当娘的,既然生下孩子,就要对孩子负责。瞧瞧,战苍穹他娘是怎么做的?!将好好儿的一个儿子愣是培养成了魔头。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魔头其实并不冷啊。 思及此,唐佳人的声音稍软,道:“你有病,得得得……得治!别再打他,他他他……他是神医。” 战苍穹发出一声嗤笑,道:“他,狗屁神医!” 唐佳人斜眼看战苍穹。 战苍穹不服地道:“他那神医名头,多半都是娘这种人心疼他,捧出来的吧?” 唐佳人空了空耳朵,将两团草药空出来,扔掉,嘱托道:“我的事,你你你……你不许对对……对任何人说。” 战苍穹点头应下。 唐佳人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战苍穹问:“娘,你笑什么?” 唐佳人回道:“你你你……你说,你爹原本,是……是是……是不是应该姓公羊啊?那你,是是……是不是应该叫叫叫……叫公羊无敌啊?!” 公羊无敌?! 我还母羊第一呢! 战苍穹的脸彻底黑了。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话:“娘,你知道刁刁什么意思吗?” 唐佳人被吸引,问:“什么意思?”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竟是邪魅地一笑,在唐佳人的耳边低语一句,唐佳人的脸瞬间红了,磕巴道:“不不……不会吧?给他起名字的人,恨恨恨……恨他啊?” 战苍穹道:“许是他太像女娃,许是起命之人希望他强壮一些。娘,你说,他的名字是不是可以叫成公羊小屌?” 唐佳人咂舌道:“那那那……那你们两个的名字,连连……连在一起,岂不是是是……公羊的的的……的无敌小屌?” 战苍穹扭开头,拍了拍额头的青筋,干巴巴地道:“不用总捎带上我。” 唐佳人笑眯眯地道:“娘心里有有有……有你。” 战苍穹道:“娘的心里一定分了很多块。能随意大骂的那一块儿,一定有我。” 唐佳人哈哈大笑,拍着战苍穹的肩膀道:“真真……真是聪明的儿!那么你说说,为何娘如如如……如此年轻貌美?” 战苍穹回道:“跳崖,遇高人,送药丸,青春永驻。” 唐佳人微愣,道:“你你你……你这想法,了得啊!”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 唐佳人道:“屁!” 战苍穹抻直了唇角。 唐佳人呵呵一笑,得意地道:“跳跳跳……跳崖这种活儿,熟练就好。无无无……无非就是跳下去,再再……再上来。上不来,就就……就拜拜。” 战苍穹胸腔震动,笑得哪叫一个开心。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的洗漱室,道:“怎怎……怎还不出来?” 战苍穹不喜欢唐佳人过多的关注公羊刁刁,继续和她说着闲话,道:“娘,你怎还磕巴上了?学那小磕巴呢?” 唐佳人不想过多解释,随口回道:“偶尔,就就……就会磕巴几句。习习习……习惯就好。”伸手,揉了揉腮帮子,感觉磕巴特别累。至少,这脸部肌肉就抖僵得厉害。 唐佳人喝了两碗糖水,去了趟茅厕,出来后,眼瞧着天色不早,有心去秋风渡转转,却始终不见公羊刁刁出来。 她心中纳闷,靠近洗漱室的窗口,听见里面传出嗯嗯呜呜的声音。听不真切,感觉那声音的源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唐佳人问:“公羊刁刁,你怎么了?” 那声音微顿,消失不见。 黄莲开口道:“小姐,我家公子无碍,只是爱干净,洗漱时间较长罢了。天色不早,家里没有准备,就不留小姐用膳了。” 唐佳人应道:“哦,那好,我先走了。”说着话,伸手轻轻推了推窗,没推动。她对战苍穹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踹开门。战苍穹,到你表达孝顺的时候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刁刁的隐秘 随着砰地一声响,大门被踹开,战苍穹以十分霸气的经典造型,立在门口。但见他左脚踩地,右脚飞起,一直保持着踹门的样子,却是半天都没放下那条腿。 唐佳人从战苍穹的身后探出头,走出,推开战苍穹的那条腿,道:“抻到了吧?” 战苍穹被推得转了个弧度,而后慢慢放下腿,忍着某个地方的撕裂之痛,负手而立,做出英雄寂寞的模样。 唐佳人走进屋里,绕过屏风,毫不客气地看向公羊刁刁。 在佳人心里,看光过一次之后,彼此之间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和生疏客套。 洗漱房里,雾气氤氲,公羊刁刁赤-身-裸-体地坐在一个黑漆漆的超木桶里,双眼紧闭。他的嘴巴里塞着一卷麻色的软布,双手则是被锁在了铁环中。锁着公羊刁刁双手的铁链并不长,也就一扎有余。扣在木桶的手把上,不让他挣脱。 象牙般白净的纤细男子,黑沉沉的铁链,于雾气氤氲中燃起了不一样的味道。乍一看,竟刺激得人呼吸一窒、血液狂奔、心如鼓击。 眼前的画面,十足十能勾引起人的邪恶想法,也能令怜惜他的人心中一痛。 唐佳人大步上前,急声问黄莲:“刁刁怎么了?” 黄莲用看向公羊刁刁,回道:“母体中毒,公子染疾,打生出来,每个月都要经历这么一遭。随着年纪越大,痛得越发厉害。”弯腰,用水瓢在浴桶里舀了一瓢红色液体,浇到公羊刁刁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继续道,“所以,公子才会那么恨战苍穹。与其说恨,莫不如说嫉妒,更准确一些。” 那些红色液体好似鲜血,不但红得令人心惊,还有一定的浓稠度。细闻之下,就像鲜血用草药熬制而成,血腥中带着一些草药的苦涩和甘芳,十分不同。 公羊刁刁的肌肤下,好似涌动着很多条细小的虫子,它们纠结在一起,不停翻滚、撕咬,令公羊刁刁的肌肤渗出细小的血点子。 佳人一看那血,双腿就是一软,差点儿没坐地上去。她狠掐自己一把,站定,问黄莲道:“这这这……这些血都都都……都是刁刁流的?!” 黄莲虽心疼刁刁,但这种事情经历得多了,心态也变得平和许多。他被唐佳人逗笑,道:“怎能流出这么多的血?那人岂不是要死上好几回?这些,是牛血混合草药而成。公子身上的痛,唯有如此还能缓解一二。” 唐佳人心头稍安,立刻仔细观察起来。 当那些红色液体落在公羊刁刁的肌肤上,他那好似紧贴在肌肤下的无数条小虫子就会将其吞噬掉。 唐佳人本能的想要扭开头,不去看,但……事关刁刁,她还是强迫自己,去看个仔细。但见,一滴血挂在公羊刁刁的肩膀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唐佳人心中大惊,抬头看向黄莲,道:“你骗人!刁刁的身体里有有有……有虫子,它们吸血!” 黄莲浇血水的手微微一僵。他没想到,唐佳人竟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想要骗她,真是不易。黄莲看了眼公羊刁刁,这才低声道:“此事,公子不想你知道。公子刚用过药,这会儿还抗得住,再过半柱香的功夫,公子就要醒了。届时……”后面的话,他没说,却让人有了不好的预感。 唐佳人追问:“届时怎样?” 黄莲没搭话,而是道:“小姐还是离开,装作不知吧。” 唐佳人挑眉道:“为何装装装……装不知?!已经知道,就就就……就是知道!他他……他刚才尿裤子,我都都……都看在眼里。” 黄莲的眉角跳了跳,终是道:“公子不想小姐看见他如此不堪的样子,却又舍不得让小姐走。不想,刚进入洗漱房,就犯病了。此病,既是毒,也是蛊。发作起来,甚是吓人。公子让黄莲打发小姐离去,不想小姐看见他这般模样。黄莲想,他是怕小姐知道他身体里有几百甚至几千的细小银虫攀爬,不敢与他亲近。” 唐佳人蹲在公羊刁刁的面前,双手把着浴桶边缘,看着刁刁,看不出任何想法地地“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黄莲道:“快到时间了。” 唐佳人站起身,出了洗漱房,关好房门。 黄莲的心里有些别扭了。既觉得唐佳人这么做,不配公羊刁刁真心相待,又觉得唐佳人这么做无可厚非,毕竟,这也算是尊重公羊刁刁的想法,保全他的脸面。 唐佳人出门后,对战苍穹道:“里里里……里面的话,你你你……你都听到了?” 战苍穹点头。 唐佳人道:“你你你……你娘下得毒和蛊,你你你……你给解了。” 战苍穹微愣,问:“你直接解了就好,为何让我解?儿不会。” 唐佳人顿觉头痛。她真想问问战苍穹,你娘的尸骨在哪里?若没烂光,就送秋月白他爹那里借地儿躺一躺,没准还能问出解此蛊毒的办法。 佳人在心里发出长长的叹息,终是道:“今晚我我我……我住这儿,明早,你你……你来寻我。” 战苍穹能干吗?当然不能。好不容易寻到娘,怎会放她一个人住这里。战苍穹冷着脸,一摇头,十分认真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唐佳人只得采取怀柔政策,拿捏着感情道:“儿啊……” 战苍穹直言不讳地道:“娘,你每次拉长调调喊儿,儿心里都会抖上几抖。娘,使坏之前,能换个调调儿不?” 唐佳人一僵,问:“果真如此?” 战苍穹回道:“确实如此。” 唐佳人轻轻一叹,道:“好吧,无敌啊,娘和你说……” 战苍穹突然伸手,捧住唐佳人的脸,道:“换个。” 唐佳人一张脸被挤成了肉包子,却还是点了点头。 战苍穹松开手,唐佳人继续道:“公羊呀……” 战苍穹冷着脸,道:“故意的。” 唐佳人噗嗤一笑,和颜悦色地道:“好好好……好了,不逗你。你若信我,明日来寻。我我……我保证,不跑。”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才想到战苍穹惦记她胸前俩果子不是一时半刻了,这会儿怎么不盯着看了? 不对,有猫腻! 唐佳人的眸子一眯,试探道:“苍穹,你想吃吃吃……吃果子不了?” 尽管天色已黑,但唐佳人发誓,她真的在战苍穹那张脸上看到了可疑的红云!且,他竟微微转开目光,不肯看她! 唐佳人心中咯噔一下,问:“吃不?” 战苍穹用眼尾飞快地扫了唐佳人一眼,道:“没有果子,娘。” 唐佳人脑中嗡地一声! 自打战苍穹这疯子从剔骨牢里出来,无时无刻不惦记她胸前这俩“果子”,如今却清楚明白地告诉她,没!有!果!子! 何谓没有果子? 他怎知没有果子? 若非看过、抹过,他怎知那不是果子?! 唐佳人炸毛了! 她突然跃起,扑向战苍穹,口中发出尖利的嘶吼:“战!苍!穹!受死吧!” 战苍穹不可能打自己的娘,唯有躲。 他武功高深,想躲开唐佳人实在易如反掌。奈何,他的菊花接连两次被唐佳人戳伤,每动一下都痛不欲生。那伤口明明没有多大,为何痛得锥心呐?! 战苍穹躲得狼狈,唐佳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上扬着全武行。 两个人从院子里追到墙头,又由墙头打入花草里。 即便战苍穹是高手,也被唐佳人挠花了脸,不得不跳到墙外。 唐佳人站前强头,一指战苍穹,凶巴巴地吼道:“滚!再敢过来,戳戳戳……戳碎你菊花!” 战苍穹深感某个地方又痛了起来,只能擦了擦脸上的血丝,道:“娘,你消消气儿。儿明日来接你。”言罢,隐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唐佳人气得不轻,胸口起起伏伏,甚是诱人。她发现,自己的胸部好像发育了。她自己低头看了半晌,甚是用食指戳了一下,当真是深感满意啊。 估计,这份傲人有秋月白的功劳。 毕竟,他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嘛。 想到秋月白,唐佳人心中划过一丝痛楚。就像,心口被一个只狼牙棒反复碾压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去想他。其实,她可以问问公羊刁刁,秋月白伤得如何。可笑的是,她胆小,竟不敢问。她真怕公羊刁刁上来那个劲儿,直接告诉她,死了。 别人不会这么说话,公羊刁刁却一定会。 她偷偷观察过公羊刁刁,见他并没有流露出“节哀”的眼神,心中稍安。想必,秋月白在养伤。 哎……她本想今晚去偷偷看他一眼,现在看来,去不成了。 算了,还是眼前事比较重要,她稍后再去也一样。 至于孟家兄弟和端木焱那里,只能明天去通知一声,报个平安。 还有……休休。 休休知道她跳崖了吗?是否后悔没有与她共进退?她此举,是否让他清楚明白,她是不怕死的! 只是,可悲的是,两个人已经回不去了。 这恼人的江湖啊,简直就是由一万个身不由己组成。狗-日-的! 唐佳人甩了下头,准备跳下墙头,这才发现,墙挺高啊。当即在心中感慨道:“若非执意弄死那个不要脸的淫-贼,还不知道自己的轻功已经如此了得了。果然,武功都是被逼出来的。” 第四百一十二章:怪病 唐佳人跃下墙头,拍了拍身上的灰,重新走入洗漱房。 尚未绕过屏风,就听一阵铁链扯动的哗啦声传来。那声音,又急又猛,竟好似锁着力大无穷的困兽! 唐佳人三步并作两步,直接绕过屏风,看向公羊刁刁。 但见,公羊刁刁那洁白无暇的身体上,似乎爬满了青筋! 细看之下,他的脸上、脖子上、肩膀上,但凡看见的、看不见的肌肤之下,都爬满了如同针般粗细长短的虫子。它们似乎早已和公羊刁刁的血肉混为一体,密密麻麻看不真切,却因公羊刁刁的皮薄,能看得见它们在他肌肤下扭动着的样子。那样子看起来,真是既恶心,又恐怖至极! 此刻,公羊刁刁的眼白处已经泛红,偶尔还有虫子从他的眼皮上快速爬过。他,虽然还是那个他,却如同腐烂的尸体,令人恶心、惊恐、害怕,甚至产生褪意。 他冲着佳人嘶吼,因嘴里含着软布而含糊不听。但,佳人却听懂了,他让她出去。 他很痛、很痛,痛得险些失去理智,却还是不想让她看见他这般样子。他不想,她厌恶他。 他很想挠掉那些爬在他肌肤下的恶心虫子,想和它们一同焚烧个干干净净。他不能如此活着,如同死人满身蛆虫的活着! 他没有勇气去看佳人的眼,唯有拼命挣扎,如同疯了般挣扎。铁环被他扯得哗啦作响,红色的血水被他扭得四溅,如此暴戾的公羊刁刁,如同疯牛。 所幸,扣住他双手的铁环上缠着厚实的软布,用以防止他伤害自己。而他的手心里,也被缠上了厚厚的软布。看来,黄莲为公羊刁刁思虑良多。 唐佳人站公羊刁刁刁面前,愣住了。她从未想过,平时一开口能将所有人都得罪透彻的公羊刁刁,竟要经历这种痛苦。 唐佳人想要安抚公羊刁刁,却不知如何下手,急道:“黄莲,怎么办?” 黄莲真忙着往公羊刁刁的头上浇血水,眼也不抬地直接回道:“姑娘快出去!公子不想你在这里。” 唐佳人下意思地想要退出去,却又觉得自己既然选择流下,若帮不上忙,岂不是愧对公羊刁刁的真情实意?再者,她着实心疼公羊刁刁,怎忍心放任他一个人在此受罪?以往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亲眼看到,定无法置身事外。 唐佳人打定主意,非但没走,反而靠近公羊刁刁,问黄莲:“没有药物能缓解他的痛吗?你刚才给他喂了什么?若让他继续昏睡,岂不是更好?” 黄莲快语道:“每个月,都能练出一颗凝香五步丸,能帮公子凝神,安抚这些可恶的蛊毒虫子!上个月炼制好的药丸,却被公子喂给了孟水蓝。若非小姐之故,公子断不会如此。而今,无用可用。这些蛊毒最是霸道,若乱用其它药物,便会啃噬公子的血肉!公子之心,还望小姐铭记于心。这世间,爱慕小姐者甚多,像我家公子这般肯为小姐跳崖殉情者,却只有一人。” 唐佳人的鼻子一酸,用力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一身后,去抢黄莲手中的瓢。 黄莲躲开,不给她,继续舀血水浇公羊刁刁。 牛的血液从公羊刁刁的头顶流淌而下,就像他的头破了个血洞,所有的鲜血哗哗流淌而出。那血,有的顺着他的额头滴落,有的挂在了他的睫毛上,乍一看,就像红色的泪珠。 公羊刁刁残存的理智要崩塌,他拼了命地折腾着,想赶走唐佳人。 黄莲怕公羊刁刁伤到自己,立刻赶人道:“小姐,快走!你再呆下去,公子……” 唐佳人不等黄莲将话讲完,直接用双手抱住公羊刁刁的脸,吼道:“你失禁,我看过!浑身虫,看过!光屁股,更看过!激激……” 黄莲举着瓢,愣住了。什么意思?鸡鸡……也看过? 实际上,确实看过。 不过,佳人要说得是:“激……激动个毛球啊!” 黄莲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啥想法,继续给公羊刁刁浇血水。 而公羊刁刁在听了唐佳人的话后,竟愣了愣,逐渐平静下来。 唐佳人一伸手,从黄莲手中夺过瓢,道:“不就是浇血水吗?我来。” 她挽起袖子,撅着屁股,用颤抖的手探入血水中,舀了一瓢,尚未提起,便掉落回血水中。没办法,晕血,抖啊。 公羊刁刁见了,眸子轻颤,闭上了眼睛。她,终究是怕他的。 唐佳人心细,发觉出公羊刁刁的异样,小声对他说:“我我我……我有个秘密,和你说。” 公羊刁刁痛得全身抽搐,却还是睁开眼,看向佳人。 唐佳人红着脸,道:“我我我……我晕血。我我……我只和你一人说,你你……你不许告诉别人。” 碗肉活剐般的疼痛中,公羊刁刁竟是心中一甜,笑了。 那笑,如此纯净美好,却因脸皮下有虫爬过,而显得恐怖恶心。 可是,佳人并不觉得。 黄莲见公羊刁刁被安抚,真是狠狠地嘘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便道:“劳烦小姐照顾,我出去一下。待那些虫子喝饱后,便不会做乱。届时,小姐喊一声,我就来。” 没人搭理黄莲,他十分识趣儿地离开,并关好房门。 房间里,公羊刁刁避开唐佳人的目光,咬牙忍着不发出声音。 唐佳人努力克服晕血的毛病,却是几次去捞手瓢都没捞成。 平时,她看见一点儿血珠,都要昏上一昏,如今面对一大浴桶的血啊,没有昏睡个一年半载的,都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絮絮叨叨地道:“我我……我一见血,就变变变……变面条。软得,不像话。” 公羊刁刁使劲儿攥紧手,将铁链扯响。 唐佳人继续道:“你你你……你说,咱能不能把虫子诱出来?不不……不过,你本就挺瘦,虫子一出来,你你……你是不是就更瘦了?” 公羊刁刁痛得都快失去理智了,一听这话,却还是抽了抽嘴角。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刁刁、刁刁……刚刚,战苍穹告诉我,刁刁……就是屌!你是公羊的小-屌。” 公羊刁刁一口气堆在胸口,真是恨死了战苍穹了!若非此刻嘴里咬着东西,他都能骂死那个臭不要脸的淫贼!若以后,能咬着战苍穹的手臂,他这痛,定能化解一二。 唐佳人见公羊刁刁似乎精神了一些,心下稍安。 可下一刻,公羊刁刁的肩膀上,却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的血痕!看来,是那些藏在他肩膀肌肤下的虫子,得不到血液,开始啃咬他的身体。 公羊刁刁痛得发出一声嘶吼,在软布的阻隔下,变得又沉又闷,却好似只粗壮的棒槌,敲在唐佳人的身上。 她手忙脚乱地用手去捧水,直接扔到公羊刁刁的肩膀上。这下,确实按下葫芦又起瓢。 唐佳人哆嗦着想喊黄莲,却不想让自己变得那么无能。干脆,她将心一横,直接蹬掉鞋子,一手撑着浴桶边缘,直接蹦进了浴桶里。 血啊,铺天盖地的血啊,悉数向她涌来。 唐佳人手脚发软,直接跌进了公羊刁刁的怀里。多少次,她觉得自己只要一闭眼,就能昏死过去。然,心中那个执念,却告诉她:不能昏!既然她接手照顾公羊刁刁,就要照顾好他。 喘了好几次,她才恢复了点儿精神。 晃了晃迷迷糊糊的头,抢撑起头,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已经忘记痛,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唐佳人的身子软得像个面条,舌头也使不上力气,却是虚弱地一笑,道:“我我……我给你添盆。” 因唐佳人的加入,浴桶里的牛血,终于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淹没了公羊刁刁的肩膀。 牛,素来是金贵之物,若非病死、老死,或者受伤严重,再也不能耕作,是不允许宰杀的。即便宰杀,也要有官府的人来查看、确认、出个文书,才能宰杀。 江湖中人并非寻常百姓,江湖中的牛,也非寻常百姓的牛,管得并没那么严格,但,相对而言,江湖中的牛十分少。毕竟,大家都行走江湖,要得是快意江湖,谁也不会坐在一头牛的背上,拔出长剑,长吼一声,来个大战三百回合,你死我活。如此,打得太闹心了,还不如回家种地咧! 唐佳人伸出手,颤抖着手指抓过瓢,努力了好几次,才将水瓢举过他的头顶,浇下。 血水冲洗过的脸,渐渐恢复平静。 公羊刁刁盯着唐佳人,一双眼睛虽红彤彤的,却又灼灼生辉,异常耀眼。 他,笑了。 唐佳人也笑了。她伸手抱住公羊刁刁,道:“若若……若我再胖些,脑门都都……都能给你淹过去。” 公羊刁刁双手被锁,无法回抱唐佳人,一颗心却是甜得好似吃了蜜,哦,不不,是吃了一罐子凝香五步丸。 佳人身上的馨香,令他的痛得以缓解几分。 剧痛再次袭来,公羊刁刁再次扬起头,陷入地狱般的折磨中。 唐佳人抱住公羊刁刁,轻轻抚摸着他的身体,并将血水涂抹在他的手和脸上。 公羊刁刁痛得狠了,用力一抓,抓伤了佳人的手指。 唐佳人的心思动了动,想起了战苍穹的解毒过程。 第四百一十三章:怪同浴 黄莲说过,那些虫子若是沾染了其它药物,会变得疯狂,去撕咬公羊刁刁的血肉。 所以,唐佳人不敢将手指上的血喂给公羊刁刁,怕引起不适。然,这血若是浪费了,多可惜。 唐佳人想了想,将血挤进了浴桶里。 挤一滴,停一会儿,见无什么异样,又挤了两滴。 突然,那些藏在公羊刁刁肌肤下的细长虫子们就如同疯了般开始扭动起来,它们似乎要撕咬开公羊刁刁的细嫩肌肤,钻出来! 唐佳人吓坏了,下意识地想要逃出去。 她不怕虫子,却怕这么虫子钻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是人之常情,先利己而后顾及他人。可惜,她现在手脚软得要命,别说跑了,就是跳出浴桶都难。 她想到那些武林人,如同疯了般向她所在的位置寻来。这些虫子,不正如那些武林人一般,被她的血液味道吸引,疯了般想要钻出公羊刁刁的身体,钻入她的身体。 太可怕了! 唐佳人吓坏了,手脚并用地想要爬出浴桶,使劲儿扑腾了两下,却是压根就没办法站起身。 公羊刁刁的嘶吼声变得凄厉,整个人都绷得死紧,就像随时要断弦的弓。 唐佳人特别后悔,她怎就当自己是万能解药,对付什么毒都手到擒来?毒是毒,蛊是蛊,蛊毒是蛊毒,能混为一谈吗!?真是混蛋! 唐佳人干脆闭眼,不挣扎了,爱这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反正……反正她都吓尿了。 哎,不是她多胆小,而是……身体不受控制啊。 公羊刁刁抽起来,失禁了。 她见血晕到现在,人虽没昏,但身体的各个功能却处于半瘫痪的状态。被这么一惊一吓的,不失禁才怪。 唐佳人等了半晌,却没感觉到异样,且,公羊刁刁的嘶吼也渐渐平缓了下去,只剩下痛苦的闷哼。 唐佳人慢慢睁开眼睛,见那些隐在公羊刁刁肌肤下的细长虫子似乎平静了许多,虽还在扭动,却不似刚才那帮疯狂,也没有最初那般厉害。 它们不再暴躁得像个饿死鬼透过公羊刁刁的肌肤急切地吞噬牛血,而是放缓了速度,就像一条条即将进入冬眠的小蛇,缓慢地扭动着身体。甚至,有种吃饱喝足后的悠哉模样。 唐佳人观察公羊刁刁,见他面上虽然痛苦,却只是眉头紧锁,心中稍晚,缓缓嘘了一口气。若公羊刁刁被她三滴血弄死,她……她真要恨自己恨到地老天荒喽。 幸好,她的尿对于这些虫子而言,好似琼浆玉液,喝得如此销魂、醉得如此尽兴。但愿,别出其它意外,安全渡过今天才好。 一想到尿,唐佳人又坐不住了。 这种浸泡在自己尿液中的感觉并不好,唐佳人似乎都能透过牛血的味道闻到自己的尿骚味。好恶心,有没有?! 只不过,这会儿,她肉软脚软的动谈不得,只能硬着头皮给公羊刁刁当添桶的物件。 哎…… 最近这火,着实有些大啊! 唐佳人将受伤的手指放到桶外,用另一只手沾了血,去涂公羊刁刁的脸。 她一边涂,一边暗道:姐姐这尿也算是一泼能解天下奇毒的灵水妙尿了!喝一口精神抖擞,涂一涂药到病除! 嗯,有点儿意思。 终于从活剐般的痛苦中走出,公羊刁刁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再次睁开眼睛,看向唐佳人。 痛,仍旧是痛,可与以往相比,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 难道,是因为佳人的陪伴?还是因为,佳人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特别馨香?总而言之,幸而有她。 公羊刁刁静静望着唐佳人,心中升腾起的欢喜,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他想和她说说话,示意她取下他口中的软布。 唐佳人见公羊刁刁平静许多,应该不至于咬到舌头,于是伸手取走他口中的软布。 公羊刁刁望着佳人的双眼,喘息着,笑容在他的脸上慢慢绽放,虽虚弱,却璀璨夺目。 他说:“佳人,我……很开心……” 唐佳人心中暗道:你若是知道这牛血里有我一泼尿,不知掉还会不会这么开心。 不管佳人心中如何想,面上,却是无力地开心一笑,道:“好好……好点儿了吗?” 公羊刁刁点头,声音沙哑地道:“虽痛,却可以忍受。那些可恶的虫子,好像喝醉了,没往日那么疯狂。” 唐佳人这颗心啊,终是可以向下放了放。若是公羊刁刁因自己的一泡尿被虫子折腾死了,她以后还敢不敢尿尿了?岂不是要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幸好,他无事。 原本,公羊刁刁一直处于痛苦之中,倒也不觉得什么。这回儿,二人共处一桶中,不免觉得尴尬。 公羊刁刁道:“佳人,你把我放开。” 唐佳人果断拒绝:“不行。万一等会儿虫子又发疯,你挠伤自己怎么办?” 公羊刁刁想想也是,便不再提这种要求。 浴桶本来不小,却因佳人的加入,显得有几分拥挤。 且,浴桶下烧着几块炭火,用来保持血水的温度。而那些药草中的几味,则是用来防止血水凝固的。 注意力被分散时,不觉得怎样。如今,二人肌肤隔着一层单薄的衣物相贴,着实暧昧得无法形容。 也不知是炭火越烧越旺,还是其它什么原因,这一大桶的牛血好似变得越发滚烫。 唐佳人出了一层汗,当真是满室馨香啊。 公羊刁刁嗅着那味道,一颗少男芳草心开始蠢蠢欲动。只不过,因为疼痛释然,这种馨香只是令他的痛苦得以舒缓,却不至于像个真正的男子汉那般情动。 他觉得有些羞涩。 是的,羞涩。 他那般丑态,都展露于佳人眼中,心中不是不别扭,但一想到佳人非但不嫌弃他、厌恶他、鄙视他,反而下来陪他,公羊刁刁的这颗心就仿佛滚了酸酸甜甜的蜜糖,满是甜蜜和羞涩。 他看着她,满眼的情意绵绵。 他说:“佳人,我不是怪物。” 唐佳人不明白白公羊刁刁为何突然说这么一句,却搭话道:“怪物?你你你……你不是。” 公羊刁刁唇角含笑,眉眼含情,在唐佳人的身上一扫而过,道:“佳人,你过来抱抱我。” 唐佳人被公羊刁刁那虽然虚弱却格外招人的小样子吸引,软手软脚地靠过去,抱住了公羊刁刁的腰肢。 公羊刁刁发出一声闷哼:“呜……” 唐佳人立刻谨慎地问:“怎么了?!” 公羊刁刁道:“踩踩踩……” 唐佳人脚丫用力,感觉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如今,她磕巴,公羊刁刁不磕巴,所以,他让她踩,她自然用力踩! 公羊刁刁那张惨白的瞬间爆红,哆哆嗦嗦地挤出一句:“踩到我了!” 唐佳人这会儿也是属于老弱病残中的一员,脑袋比平时慢了不止一星半点。听到这话,竟还用力踩了一脚,才反应过来,自己踩到了公羊刁刁,且……踩了又踩。 唐佳人挪开脚,仔细回味了一下脚下的触感,觉得自己似乎踩到了一条小蛇。 心中一惊! 莫不是有什么东西从公羊刁刁的身体里钻出来了吧?转而一想,不对啊,公羊刁刁都说踩到他了,那踩到的东西一定是他啊。 唐佳人伸出脚,又去踩了踩那个东西。 公羊刁刁一抖,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唐佳人的脑子终于在适当的时候跑了回来,立刻缩回脚,咋呼道:“你怎不穿底裤?!” 公羊刁刁羞红着脸,有气无力地回道:“你你……你沐浴穿底裤?!” 唐佳人拍了下身上的衣物:“何止底裤,就差裹棉被了。”眨了眨眼睛,靠近公羊刁刁,笑嘻嘻地丢下三个字,“不害臊!” 公羊刁刁的脚趾头卷起,臊得整个人都红了,口中却不承认,硬着脖子道:“不不……不怕看!” 唐佳人嘿嘿一笑,伸手在公羊刁刁的胸口摸了一下,公羊刁刁的呼吸瞬间乱了,那原本已经平和的虫子们又变得躁动起来。 公羊刁刁疼得无法呜咽声,唐佳人吓得手脚冰凉,忙道:“我错我错,我我我我……我不该逗你。”这口吃,又转移回她的身上,真是要命了。 公羊刁刁安抚道:“不……要紧……呜……” 唐佳人有心再鸟一泼,奈何腹中空空如也。她想爬出浴桶,离公羊刁刁远点,别再继续添乱。刚要起身离开,公羊刁刁竟发出一声惨叫:“啊!!!” 唐佳人立刻坐回到浴桶里,一叠声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公羊刁刁嘶哑道:“不要走。我……痛……” 唐佳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道:“我我我……我到底怎样做,你你你……你才能不那么痛?!” 公羊刁刁艰难地道:“闻着你的味道,我会好受很多。” 唐佳人当即立断,道:“妥了!” 公羊刁刁听成脱了,脸一红,却又觉得唐佳人如此真那样,他就算再难受几分,也能忍得住,于是颤声道:“我我我……我这虫子,不会跑走的。你你你……你脱了衣裤,也可。” 唐佳人一听这话,为难了。她本想死劲儿扭扭身子,出点儿汗,让体味增加几分,不想,公羊刁刁竟有这种要求。 眼瞧着他痛得直打颤,唐佳人将心一横,脱就脱!已经如此坦诚相见,还差那么一两件衣裤吗?江湖儿女,大气为主!脱! 第四百一十四章:从此,不分彼此 唐佳人解开了衣带,露出半只香肩。 公羊刁刁的眼中是非笔墨可形容的想样,他的鼻中是令人忘忧的馨香。此刻,就算有人捅他一刀,他也未必会觉得疼。 然,就在这时,门外传出打斗的声音。 唐佳人直接裹好自己,从血水里翻身而出,光着脚跑到门口,拉开房门向外看。 一看之下,真是小小的吃了一惊。 门外是谁?! 这不是孟天青吗?! 他也不说话,就是照着黄莲拳脚相加。 唐佳人再见孟天青,心中欢喜,竟是拉开房门,喊了声:“孟天青!” 孟天青微愣,看向唐佳人,竟是颤着双唇,蹒跚着步伐,一步步走到佳人面前,伸出手想要摸摸她,却又不敢,眼泪颗颗掉落,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关上房门,道:“我没死。” 孟天青点头,抹泪道:“看你,都摔得满身是血,还说没死?你不用安慰我。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心满意足。下辈子,我投胎,做你姐姐!这样,你我二人就能一辈子在一起,永不分离。” 唐佳人已经琢磨出了一点儿味道,她拧了拧衣襟上的血水,道:“万一咱俩一同喜欢一个男人,怎么办?” 孟天青一摆手,信誓旦旦地道:“不可能!”转而却轻轻一叹,“若真如此,咱俩只能一起嫁他。”眸光水润润地看向佳人,“你应是不应?” 唐佳人忍笑,点头回道:“应,自然是应。” 孟天青望着佳人,眼泪再次掉落,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他伸出手,摸向唐佳人的脸,苦涩地道:“佳人,你为了见我,是不是和阎王商量了好久?你从黑崖上跳下去,是不是摔成了肉饼?!你为了见我,是不是重新将自己捏合到了一起?”万分悲切、泪如泉涌,“那得多痛啊!” 仿佛为了证实痛苦有多可怕,公羊刁刁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唐佳人一听,立刻对孟天青道:“我没死,改天找你玩。”推开身后的房门,快速闪了进去。 孟天青愣了愣,也要跟着进入洗漱室。 黄莲不让,二人又是一顿好打。 黄莲自然不会真伤到孟天青,孟天青却没有那么多顾忌,虚晃几招后,直接破窗而入。 洗漱室里不但弥漫着水雾,还有血气。 挥开氤氲,一眼便看见公羊刁刁被锁在浴桶中。他在嘶吼,红色的血在涌动。 唐佳人知道,公羊刁刁不想让别人看见他这副模样,当即怒声道:“出去!” 在意一个人,自然有几分怕她。孟天青立刻转身从窗口跳了出去,一边向外走一边嘀咕道:“原来这就是地狱。” 孟天青跃上墙头,一不小心踩到一只黑不溜秋的东西。 那东西原本是趴在岐黄阁的墙头的,十分不引人注意,如今被踩,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喵!” 这声喵,听起来就好像干瘪的喉咙拼命嘶吼一般,让人的耳朵极其不舒服。甚至,还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唐佳人已经跳进了浴桶中,听闻此声皱了皱眉。 她从没喜欢过什么小动物,却也从未讨厌过什么东西。如今,在经历了墓室一游后,她开始厌恶起猫。也许,猫是无罪而可怜的,但一想到那么多只明明已经死了的猫却追着她又挠又咬,她的心里就会泛起厌恶之情。她还记得,在那条狭窄的小甬道里,散发着尸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唐佳人扭头看向墙头,却见孟天青这一脚彻底将黑猫得罪,竟追着他不停攻击。 如此好斗的猫,实属少见。 而那只猫的两只眼睛,偶尔瞥向唐佳人时,竟令她产生一种无法言喻的毛骨悚然感。那猫的眼睛,怎如此凶恶? 孟天青与那猫斗在一起,貌似……拔了那猫一撮毛。 黑毛大怒,竟无比凶悍地去追孟天青。 唐佳人收回目光,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她不再多想,继续为公羊刁刁舀血水。 因佳人的回归,那些暴躁的虫子再次得到安抚,不再继续攻击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喘着粗气,就像从死亡边缘爬了回来。 唐佳人问:“这附近有夜猫吗?” 公羊刁刁将头枕在唐佳人的肩膀上,虚弱地回道:“有吧,不晓得。” 唐佳人皱了皱眉。 公羊刁刁问:“孟天青,走了?” 唐佳人回道:“走了。”转而问道,“夜游症,能治吗?” 公羊刁刁反问:“你说得是是是……是孟天青?” 唐佳人点头:“对。我只是好奇,他怎么找到这儿的?” 公羊刁刁回道:“他他他……他送我回来的。” 唐佳人警告道:“晚上睡觉,一定要关好门窗。万一他哪天来你这里收西瓜,你就废了!” 公羊刁刁觉得脖子一凉,心中一暖。前者因为孟天青,有者源于唐佳人。 呼吸着佳人身上的馨香,公羊刁刁道:“佳人,你你你……你一直这么香吗?” 唐佳人回道:“以前也香,但没这么香过。我觉得,我每次受伤之后,这香气都会浓郁几分。”这世间,能让她坦言相告的人不多,公羊刁刁却是其中一个。 公羊刁刁慢慢抬起头,看向唐佳人,认真道:“我我我……我觉得,这不是好事儿。” 唐佳人抿嘴,点头,道:“我也觉得这样不好。想干些坏事,都不要人家抓住,一闻味道就知道是我了。那战苍穹一直困着我不放,估计也是爱闻我身上的味儿。”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得想个法子,让这这这……这种味道消失。” 唐佳人道:“刁刁,我问你,你是不是闻我身上的味道,才能缓解疼痛?” 公羊刁刁坦诚地回道:“不单是我,我我我……我身体里的那些蛊虫,也爱闻。”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看吧,我就是个宝!你想办法研究一种药,能在服下后让味道消失,也得研究另一种药,服用后恢复我的气味。这样,等你犯病时,我才能帮你。”公羊刁刁能在自身有重疾的情况下,还如此关心她的点点滴滴,单是这份情,她就要珍惜。 这世间,没有谁必须对谁好,没有谁对谁好就一定要持续下去,所以,更要珍惜。 她以为,她会和休休长相思守到白头,可他却偷偷溜走;她想等到自己胖成球的时候,就嫁给秋月白,送他一个可以暖人不烫伤的小火炉,可现实却点燃了小火炉,崩伤了秋月白。 所以,她以后也不想了。自己就是一个人,哪里舒服哪里呆着。至于感情,可以营养;至于未来,却不会再幻想。 她中就不明白唐不休、看不懂秋月白啊…… 公羊刁刁的眸光璀璨若星辰,重重一点头,应道:“好!” 二人相视一笑,真是单纯而美好。 这世间之人,若是经历一些伤痛,定会用岁月来抚平伤口。看似重情重义,实则只是自寻烦恼。伤口已存在,为何还要哭給别人看?! 佳人只想快活,对得起自己这一世的,在人间。 公羊刁刁道:“佳人,你你……你给我讲讲,跳崖后,你都都都……都发生了什么。” 唐佳人思忖着将她所经历的一切都讲述给了公羊刁刁,为他分散几分痛苦。只是,她没有说秋月白他爹诈尸这件事。毕竟,她还給了人家尸体一斧头。这事儿追究起来,却是她对死者不敬。做坏事,佳人经验丰富,不能说的,那是一定要烂到肚子里。 除此之外,她将落石和有人下到地牢里抓人,都讲述得清清楚楚。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公羊刁刁渡过了一个终于不再那么难熬的一夜。心中那种厌世的情绪,竟开始瓦解。若能一直活着,一直听佳人讲述着她的故事,他就有扛下去的动力。 唐佳人说得口干舌燥,却见公羊刁刁皮下的那些虫子终于在几个扭动中消失不见,也是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心里颇有成就感。 她随手用血水揉搓了一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结果,当她看见手心里的牛血时,那根绷了一晚上的弦,瞬间断裂! 整个人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公羊刁刁急忙叫来黄莲,帮自己解开手扣,然后赶出黄莲,用单薄的臂膀,抱着佳人到干净的浴桶里洗漱干净。 他想,佳人都不介意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自然也不会介意自己帮她脱掉衣裤,换洗干净。 从今后,他是佳人的,佳人也是他的。 他们之间,不分彼此。 公羊刁刁有颗赤子之心,毫无猥-亵之意。他脱掉了佳人的衣裤,却是认认真真地给她洗干净,然后用大布单将她裹好,颤巍巍地抱回到自己的房里。 往常,他在痛了一晚后,都会处于虚脱的状态。黄莲则是负责将他洗干净,送回到床上。他至少会修养三天,才能从床上爬下来。如今,他却用那双不停颤抖的手臂,将唐佳人洗漱干净,抱回床上,穿上他的贴身衣物和柔软长袍。这一切,简直看得黄莲目瞪口呆啊。 做完这一切,公羊刁刁也累得虚脱了。他一头栽歪在唐佳人的身边,用脚趾夹起被子盖在身上,便呼呼大睡过去,甚至连条底裤都没穿! 院子外,战苍穹则是踏着晨曦而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孟天青惊变 三日小筑。 孟水蓝缓缓睁开眼睛,尚未完全清醒,就听孟天青发出一声惊叫!声音之凄厉,令人心惊肉跳。 孟水蓝顾不得穿衣服和鞋子,光着脚就跑去了孟天青的房间。 孟天青背对着门口,坐在一面镜子前,全身哆嗦得厉害。 孟水蓝知道,孟天青绝不是胆小之人,能让他发出这种叫声的,应该是出现了十分严峻的事。孟水蓝没有贸然喝问,而是试探性地小声询问:“孟天青?” 孟天青的肩膀猛地一抖,整个人的肌肉都收了起来,既像被吓到,也像动物要发起攻击前的准备。 孟水蓝有些疑惑,不知孟天青是在刻意逗弄他,还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毕竟,若真出了事儿,孟天青也不致于如此全身防备。他是他哥!就算平时互掐不着调,关键时刻还是可以互相信赖的。 孟水蓝没有继续往里去,而是倚靠在门框上,一边打量着孟天青的反应,一边打趣道:“孟天青,学妇人尖叫,你真是如火纯青啊。” 砰地一声,孟天青放下面前的小铜镜。 孟水蓝被吓了一跳,却只是微微挑眉,继续道:“摔东西?一哭二闹三上吊,你这是到哪儿步了?某甚是费解呢。” 孟天青好像在隐忍怒火,胸口起伏得十分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孟水蓝听错了,他竟隐约听见了指甲挠桌子的声音。 孟水蓝不再试探,抬腿走向孟天青。 一只手,刚要搭在孟天青的后背上,孟天青竟十分警觉地转过头,冲着孟水蓝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喵!” 孟水蓝吓得手一抖,僵在了半空。 但见孟天青那双水灵灵的眸子,竟……竟变成了猫瞳!灰蓝色的眸子,竖起一线,就像被孟水蓝惊到一样! 孟天青的动作特别快,竟是挠了孟水蓝一把后,立刻蹿到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 孟水蓝的手背上多出四条血淋淋的挠痕,有些痛。他摔了摔手,走向孟天青,道:“你出来,让某看看。” 孟天青不动。 孟水蓝皱眉道:“闷死也解决不了问题。出来,让某看看,想想办法。” 孟天青闷闷地道:“让我睡会儿,醒了,会发现这是梦。” 孟水蓝道:“用不用某陪你一起睡会儿?” 孟天青一把掀开被子,用那双猫瞳瞪孟水蓝。 孟水蓝弯腰看了看,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孟天青坐在床上,道:“睡一觉,就这样了。” 孟水蓝咂舌道:“那你这一觉睡得,堪称举世无双了。” 孟天青烦躁地道:“别拿我寻开心!” 孟水蓝坐在床边,道:“那你让某怎么办?抱着你哭啊,还是给你送两只老鼠?” 孟天青舔了下嘴唇。 孟水蓝瞬间觉得惊悚了。一夜之间,一双人的眼睛变成猫的眼睛,倒也无所谓,顶多看起来吓人些。可是,若这习性也变成了猫,就着实有些瘆人了。 孟水蓝站起身,当机立断道:“走,去寻公羊刁刁。” 孟天青道:“昨晚梦见了他,还梦见了佳人。” 孟水蓝一想到孟天青的梦魇之症,眼睛就是一亮,问:“都梦见了什么?走,我们车上说。” 兄弟二人全副武装,穿戴整齐戴上幕篱,这才蹬上马车,直奔公羊刁刁处。 马车上,孟天青坦言了自己的梦:“我昨晚梦见了佳人,她从一间屋子走出,全身是血。她对我说,她没死,但是那血,却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滴落。她一拧衣服,都能拧出哗啦一片血水!我本想和她多说说话,却听见有人惨叫。推开窗进去一探,看见公羊刁刁被锁在浴桶里,浸泡在自己的血水中。他痛苦地嚎叫着,就好像在被什么人剥皮放血一般,样子极其凄惨。哥,你说,我昨晚是不是去地狱了?” 孟手蓝问:“起床后洗漱没?” 孟天青摇头。 孟水蓝抓起孟天青的手,仔细看了看,发现他的指甲里不但有一根黑毛,还残存着一些血渍。心中微动,似乎跳得有些欢快呢。 孟水蓝放下孟天青的手,道:“或许,不是梦。” 孟天青微愣,紧张地问:“你的意思是说,我昨晚真的看见了佳人和公羊刁刁?”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道:“你指缝里有血渍和一根动物的毛发。某虽不敢肯定你是否见到了佳人,但事出总有因,我们即刻去一探究竟。” 孟天青激动道:“好好,我们这就去……”话未讲完,情绪已经变得低落,一双猫眼里满是不安。他眨巴一下眼睛,扭开头,盯着车厢一角,开始发呆。 孟水蓝知他心中所想,却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总不能说,佳人不怕猫吧?怕不怕猫不要紧,就不知道她怕不怕像猫的人了。 马车走到半路,孟天青突然道:“我不去了。”言罢,突然向马车外面蹿去。那速度,真是敏捷到令人咂舌。 孟水蓝一不留神,竟没有抓住他。 孟水蓝喊停马车,下车去寻,却哪里有孟天青的身影?! 孟水蓝只得兵分两路,一是派出人手去寻孟天青,二是直奔岐黄馆,去寻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没在岐黄馆,孟水蓝并没有追问他去了哪里,而是直接让车夫将马车赶到岐黄馆的后身处。按照他的猜想,公羊刁刁的身体那般单薄,其住处定会紧邻岐黄馆。 孟水蓝没猜错,寻着药箱,很快便确定了公羊刁刁的所在。 院子里,正上演着鸡飞狗跳的一幕。 战苍穹举着战魂斧,追着公羊刁刁劈!黄莲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公羊刁刁的身上只围了一个布单,跑起来露出两条大腿和半截胸膛,真是……秀色可餐。 战苍穹所过之处,一片狼籍,好好儿的一间小院,毁得毁,碎得碎,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 一堵墙,从中裂开,可以看见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孟水蓝的呼吸微窒,下了马车,顺着墙边,躲开追打的二人,就要往屋里去。 战苍穹飞出战魂斧,贴着孟水蓝的鼻子,砍入墙体。整面墙,轰然碎裂。 唐佳人扑棱一下坐起身,哑着嗓子,一叠声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扭头,看向尘土飞扬之处,与孟水蓝四目相对。 孟水蓝激动得差点儿老泪纵横了!他一伸手,情深意切地喊了声:“佳……”人字尚未喊出,就被那些尘土呛得咳嗽起来。 唐佳人的视线后移,看见好似战神般的战苍穹,以及……裸露四肢的公羊刁刁,嗯,还有躺在地上的黄莲。 唐佳人下了床,没寻到鞋子,于是踮着脚尖,轻轻一跃,从灰尘四起中掠过,站到了院子里。 她先是帮孟水蓝拍了拍后背,而后指着黄莲,问:“死死死……死没?” 战苍穹黑着一张脸,一扭头,不看唐佳人。 公羊刁刁一边往唐佳人身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回道:“没死,也差不多了。战苍穹,混蛋!” 战苍穹瞪眼看向公羊刁刁,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淫贼!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说着话,身子已经蹿了上去,要掐公羊刁刁的脖子。 唐佳人脚步一滑,立刻挡在二人中间,道:“怎怎……怎动手?!说说说……说好的,不能杀!”一磕巴,她自己都着急,当即仰天长啸,发出一声尖叫,“啊!!!” 这一声,成功让众人稍微冷静了一点点儿。 孟水蓝停止咳嗽,满眼喜悦地看着佳人,激动得说不出话。虽然,明知道她很可能脱困,但没见到这个人,心中始终放不下。如今不但见到了,还晓得她耳能闻、口能言,真是好得不能再找。转而,心里却又生出几分幽怨来。她没给自己报个平安,却跑到公羊刁刁这里,真是令人不悦啊。孟水蓝承认自己小心眼,但面对喜欢的女子,哪个男人能真正做到大度? 战苍穹怒声道:“我从没答应!” 唐佳人一拍自己的胸口,吼道:“我答应了,你照做就是!” 战苍穹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攥紧拳头,怒道:“你与他如此关系,自然护着他!今天,若不杀他,我……” 唐佳人挑眉看着战苍穹,等答案。 战苍穹却是恨恨地一转身,不想再看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问:“你怎么刺激到他了?” 公羊刁刁回道:“睡睡睡……” 孟水蓝咂舌道:“睡了他?” 战苍穹和唐佳人一同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不怕死地追加了一句:“看战宫主追神医的姿势,定是某个娇羞的位置受了重伤。神医如此不小心,确实可恼。” 战苍穹觉得,今天必杀之人的名单上,还应用红笔写下这厮的明字。不过,问题来了,这厮是谁?! 战苍穹目露凶光,看着孟水蓝,问:“你是哪个?报上名来!” 孟水蓝笑吟吟地道:“战苍穹,你连某都不记得了?看来,你这脑子确实出了问题。” 战苍穹道:“那个某,休要废话!拿命来!”言罢,直接抡起拳头砸了过去! 被称作“那个某”的孟水蓝受到了一点儿伤害。 第四百一十六章:混乱复杂的关系 战苍穹要打杀孟水蓝,唐佳人摔了一张椅子,终是让战场暂时冷静下来。 唐佳人深感当娘不容易。战苍穹就像一个坏脾气的别扭臭小子,看谁不顺眼便要“打死他”,而自己只能时刻关注战苍穹的一举一动,并且不断提高自己的暴力值,用以镇压战苍穹的种种恶行。 哎……累! 唐佳人指着战苍穹喊道:“你再随便打人,娘不要你了!” 若是以往,唐佳人喊出这句话,战苍穹一准儿老实听话,可今天他却冷着脸,怒声回道:“娘已经不要儿了!” 唐佳人看了看公羊刁刁,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装,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低声问公羊刁刁:“同床睡的?” 公羊刁刁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唐佳人额头的青筋蹦起一条。 公羊刁刁道:“睡睡睡……睡一起,怎么了?都都都……都……” 孟水蓝和战苍穹的那颗心啊,都因这个“都”字提了起来。而公羊刁刁不负众望,终是继续道:“都一起沐浴过。” 吱嘎嘎……战苍穹攥拳的声音真是恐怖。 嘎吱吱……孟水蓝磨牙的声音有些刺耳。 唐佳人毕竟是女子,被当众说出此时,有些恼羞成怒,当即一拍公羊刁刁的后背,硬邦邦地道:“我穿衣服了!” 攥拳声和磨牙声一同消失。 公羊刁刁觉得,唐佳人不肯当众承认二人的关系,有些恼火地道:“我我我……我光着呢!” 攥拳声和磨牙声再次响起。 唐佳人用手指戳了公羊刁刁的胸口一下,横道:“你光着,你还有理了?!” 公羊刁刁挺了挺单薄的小胸膛,硬气地道:“你看光,你负责!” 唐佳人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公羊刁刁那样子,怎么像是要赖上她呢? 孟水蓝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即一伸手,扯开公羊刁刁裹着的布单,向里面一探究竟。 公羊刁刁收紧布单,瞪了孟水蓝一眼,横道:“看什么?!” 孟水蓝笑吟吟地道:“看光,负责。” 公羊刁刁一脚踹过去,孟水蓝闪身躲开。公羊刁刁还要追着打,却被唐佳人拦下,头痛地道:“你这小身板,咱就不主动挑事儿了,行不?” 公羊刁刁觉得唐佳人很为他考虑,心中怒火稍平,去看了看黄莲,诊治后,将其弄醒,道:“消淤丸,三丸;养气粉,一两;一天三次,服用。” 黄莲点头,低声道:“谢公子。”捂着胸口慢慢起身,看向战苍穹一眼,正色道,“两家老爷子曾有言,不许二位互伤性命。” 战苍穹回道:“他没死。” 言下之意,自己知道如何行事。 黄莲点了点头,回屋里疗伤去了。 公羊刁刁看向战苍穹,骂道:“混蛋!” 战苍穹特意咧嘴一笑,气公羊刁刁刁刁。 公羊刁刁走到唐佳人身边,道:“脚丫疼。” 唐佳人道:“走,坐着去。”拉着公羊刁刁,来到椅子前。 孟水蓝和战苍穹不用让,自己扯了把椅子坐下。 一共四把椅子,被唐佳人摔碎一把,只剩下三把。 公羊刁刁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给唐佳人让出一个地方。 战苍穹直接道:“娘过来,我抱你。” 孟水蓝死活都要参一脚,玩笑道:“坐某的腿上,也无不可,某自问堪比柳下惠,坐怀不乱。” 唐佳人双手一撑,坐在了桌子上,道:“谈正事儿!” 孟水蓝对公羊刁刁道:“去穿戴整齐如何?” 公羊刁刁横了孟水蓝一眼,道:“我我我……我乐意!”看向唐佳人,“你说。” 唐佳人看向孟水蓝,道:“你说。” 孟水蓝看向公羊刁刁,正色道:“天青得了怪病。” 公羊刁刁看向战苍穹,道:“比他怪?” 孟水蓝琢磨了一下,回道:“眼睛类猫,行为……类猫。”说着话,将缠在手上的长布条打开。 那原本只是被孟天青挠了一下的手背,此刻的伤口周围竟然隐隐透着黑色。 公羊刁刁一惊,倒:“尸毒!” 孟水蓝也是一惊,道:“你说什么?这是尸毒?天青那般鲜活,怎可能是尸体?!” 公羊刁刁道:“尸尸尸……尸体有尸毒,人沾了尸毒,也也……也会将尸毒传给别人。你你……你等着,我我我……我给你处理一下。” 公羊刁刁光着脚,踩过地上的墙面砖块,跳进自己的房里,快速穿好衣物,然后背着自己的药箱,拎着一双鞋子,绕到厨房,抓了一把糯米,这才回到桌子旁,将手中提溜着的鞋子递给唐佳人。 佳人没接。 公羊刁刁仔细看了佳人一眼,发现她眼神空洞,好似没了知觉。 他想到,佳人说过,她晕血。 实话,他见过晕血的,大多都是直接昏倒或者软成面条,但像佳人这般睁着眼睛昏厥过去的,实属少见。 公羊刁刁然后放下药箱和糯米,用身体挡着别人的目光,轻轻推了佳人一把。 佳人回过神,看起来毫无异样。 公羊刁刁心中窃喜,为这个只有自己和佳人知道的小秘密。 他蹲下,亲自帮佳人提上鞋子。 战苍穹见佳人并不避开公羊刁刁的亲呢,心中那叫一个怒气难平!禁不住暗道:难道,公羊刁刁真要成为自己的后爹不成?!如此混乱的关系,让人好生恼火! 孟水蓝眼瞧着手背变成那个模样,禁不住皱眉道:“孟天青那小子,跑得不见踪影。但愿这种尸毒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公羊刁刁给唐佳人穿好鞋子后,打开药箱,取出一只小药缸和铁杵,将糯米扔入药缸里,然后拿出一只特别小巧细长的勺子,在孟水蓝的伤口处刮了刮,道:“尸毒马马……马虎不得。有人重了尸毒,由由由……由内而外,发臭、腐烂,却却却……却能活个十七八年。有的人,由外往内毒发,却却……却活不过一天,直接毙命。这这……这毒,很很很……很有性格,旁人拿捏不准。我我……我也得看到他,才才……才能定论。” 孟水蓝吃痛,裂了裂嘴,道:“某会尽快寻到他。” 公羊刁刁将发黑的血肉放到一个小盒子里,然后将糯米捣成粉末,用手指捏着,上到孟水蓝的伤口上。 孟水蓝的手一抖,道:“这是糯米吗?是否混了盐巴?” 公羊刁刁道:“只只只……只是糯米。”从一个小瓷罐里捏出一些晶莹之物,洒在孟水蓝的伤口上。 孟水蓝发出一声惨叫:“啊!” 公羊刁刁慢悠悠地道:“这这这……这才是盐巴。” 孟水蓝指着公羊刁刁,手指抖了又抖,咬牙道:“报复,是不是?” 公羊刁刁回道:“不不不……不是,才怪!” 孟水蓝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虚汗,道:“某错了,某以神医马首是瞻,神医手下留情。”在孟水蓝这里,从没有什么宁折不屈之说。该弯腰时,他绝对不站着挨打。 公羊刁刁横了孟水蓝一眼,却也没再折腾他。 唐佳人担心孟天青,问孟水蓝:“天青为何会变成那样?昨晚看他,虽是梦魇,人却好好儿的没有异样。” 孟水蓝思忖着道:“他和某说,梦见了你和公羊刁刁,却没说其它。不过,我在他的指甲里,发现了一根动物的毛。” 唐佳人心中一凛,道:“昨晚,我看见他和一只猫打了起来。”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和……一只猫打?” 唐佳人点头:“他踩了猫一脚,猫去挠他,他就踢猫,猫就咬他。一人一猫,打到一起。”微微一顿,总结道,“很是热闹。” 孟水蓝抚额,轻叹一声,道:“怪不得他不和某说。”看向公羊刁刁,“若是因猫之故,天青才沾染了尸毒,要没有可能?” 公羊刁刁回道:“自然有有有……有可能。眼下,不不不……不但要寻到孟天青,还要寻到那那那……那只猫。” 唐佳人道:“昨晚看得不真切,但打眼一看,那只猫通体黝黑,眼睛格外凶狠。” 孟水蓝站起身,道:“如此,某先告退,先去寻舍弟和猫。” 唐佳人道:“我也寻他去。” 孟水蓝眉眼弯弯地一笑:“好。”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 孟水蓝道:“你留在此地,万一孟天青回来,你一定要留住他。” 公羊刁刁摇头,道:“不不不……” 孟水蓝拉着佳人就向外跑。 唐佳人却站定,对孟水蓝道:“你先去寻,我和刁刁交代两句。” 孟水蓝点了点头,独自走出小院,吩咐属下召集人马,寻孟天青和一只黑猫。 院子里,唐佳人对公羊刁刁道:“你给战苍穹看看,尽快帮他恢复。” 公羊刁刁道:“疯疯疯……疯子,不好医治。”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目露纠结之色,问公羊刁刁:“傻子呢?”若她出手重点儿,不知道能不能将战苍穹弄成傻子。 公羊刁刁思忖着回道:“不不不……不……不行……”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等下问。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说完了。” 唐佳人眸光悠悠地看向战苍穹,绕梁三日般一叹,对公羊刁刁道:“你不是说,只要有一口气,你都能救吗?要不,我弄他个半死不活得了。” 公羊刁刁也看向战苍穹,磕巴道:“往往往……往脑袋上削,或可一试。” 战苍穹站起身,向外走去。这对儿奸夫*,竟敢明着商量如此弄死他! 第四百一十七章:寻人惊魂 战苍穹虽对“公羊刁刁和娘”的关系深恶痛绝,但当糖佳人请他帮忙寻孟天青时,他还是黑着脸应下了。 待大家分头行事后,战苍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孟天青是谁?孟天青长什么样? 因为不知道,所以无处可寻。 这一次,战苍穹有些相信,他的脑子似乎真的出了点儿问题。以往,他同意公羊刁刁给自己治病,不过是为了哄唐佳人开心。如今看来,他是真有病。 为此,战苍穹决定,等寻到黑猫,他便让公羊刁刁好好儿给他看看。 至于为何寻黑毛,而不是孟天青,其原因同上。黑猫,无外乎黑色的猫;孟天青,却不知道张成什么狗样。 战苍穹大手一挥,招揽了六位堂主,命他们去寻一只黑猫。六位闲散了多日的堂主,终于再次得到宫主的命令,皆是虎躯一震,振臂一呼,招来潜伏在秋城的属下,开始寻猫。 这,注定是一场声势浩荡的寻猫之旅。 事情无论大小,但凡与唐佳人有关,注定都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唐佳人从公羊刁刁那里顺了些药粉后,蹬上了孟水蓝的马车,给他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当然,她没提秋月白他爹诈尸那段,却说了一群猫追着自己撕咬,被她一下下敲死这件事,最后总结道:“你说,昨晚那只猫,能不能是猫祖宗来寻仇了?” 孟水蓝觉得事有蹊跷,沉吟道:“猫确实记仇,但某却从不知道猫会尸变。此事不好现在下结论,等寻到天青和猫再做计较。”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只能如此。” 一时间,二人无话。 半晌,唐佳人终是询问道:“那个……秋月白,没事儿吧?”她这边的事儿,一茬接着一茬,竟没有功夫去看看他。 孟水蓝一听这问,在心里转了一圈,看似随意的回了句:“估计得修养一段世间吧。” 这话,说得实在是有技巧。 秋月白明明已经瘫在床上,动谈不得,他却给出这么一个含糊且随意的答案,若是将来唐佳人知道真相,也无法和孟水蓝较真儿。毕竟,他说得没错,秋月白确实得修养一段时间。至于能不能站起来,那是大夫的事儿,他孟水蓝不是大夫,如何得知? 若问孟水蓝为何如此回答,还不是因为一个字——嫉。 唐佳人被采花大盗掠走当晚,秋月白将她送去给公羊刁刁医治。唐佳人的表现,哪里像是被淫-贼-侮-辱,简直就是郎有情妾有意的春风一度!此事,他不算在秋月白头上,简直愧对自己这颗容纳百川的头脑! 孟水蓝一直不喜欢秋月白,这里面绝对有嫉妒的原因。但是,以往那些嫉妒都是皮毛,如今发生在唐佳人身上的事,却让他实打实的嫉妒了。秉着能拆散绝对捏合的原则性问题,孟水蓝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只要唐佳人不积极主动地去探望秋月白,秋月白就算知道唐佳人还活着,也不会主动来寻她。毕竟,硬伤在那放着呢。 论起心机的运用和明白徐徐图之的道理,孟水蓝是不服任何人的。 唐佳人得了答案,终是将心放下。没有了太多的负罪感,责怪秋月白的心竟悄然升起。怎么能恼啊?秋江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进了她的耳,盘于她的心。那些不曾为出口的怀疑,却因背后一刀而终结,怕是再也无法问出口了。毕竟,在她心中,休休始终是最重要的,所以……秋月白怪她,也是一定的。 不想去想这些烂糟糟的事儿,唐佳人干脆抓起幕篱道:“我出去寻他。” 孟水蓝道:“披头散发,这是寻人,还是吓唬人?”说着话,伸出手,竟是为佳人梳起长发。孟水蓝的手很巧,尽管一只手上还缠着布带,却并未影响他的发挥。他为佳人梳上一个发髻,干净利索,很好看。 唐佳人扣上帽子,并不碍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帮我告诉端木焱一声,我没事儿,让他不要担心。” 孟水蓝应道:“好。” 唐佳人直接跳下马车,去寻孟天青。 唐佳人穿着公羊刁刁的衣袍,有些长,走起路来反倒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她一路动瞧瞧西看看,虽没看见孟天青,却看见了唐不休! 在唐佳人的记忆中,唐不休属于那种能躺着绝对不坐着的典型,如今……却在逛街?!有些不可思议,却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在陪着清荷。 唐佳人一闪身,躲到摊位的一边。明明,她戴着幕篱,挡着脸,却还是无法直接面对唐不休。这种彼此明明熟悉,却好似生死大仇般无法正面彼此的感觉,实在太过糟糕。 心跳,再次变得如同鼓击,一声接着一声,似乎震得耳膜发痛。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想要闪身躲得远远的,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双眼,想要去看那两个人。找虐这种东西,是一种病,却无药可医。 清荷依旧是一身白衣飘飘,看起来好似九天仙女下凡,没得惊魂动魄。她的脸上戴着面纱,一双眼睛妩媚多情,随意间一瞥,便令多少摊主面红耳赤、双腿发抖。所谓人间绝色,无外乎如此。 唐不休一身玄色衣跑,俊美逼人、气度不凡 十分随意地走在街上,视线在美食摊位上随意扫过,偶尔会驻足买上一两样小吃。 清荷会将小吃抱在怀里,随他而行。 唐佳人觉得有些刺目,想不明白为何唐不休还留下秋城做什么。若是以往,唐不休敢和其它女子漫步同游,她早就棍棒伺候了!可如今,路是路、桥是桥,路虽望着桥,却是再也无法交集。毕竟,让人桥上站着一位丽人,有了不同的风景。 唐佳人心情不好,转身走向另一条路,在秋城里转悠一天,竟始终不见孟天青踪迹,却偶遇百川阁的人上前来盘问。 唐佳人一掀幕篱,百川阁的人便抱拳,说一声得罪,然后快步走开,继续去寻孟天青。 天色渐黑,唐佳人走了好一会儿,竟又被人拦住去路。 唐佳人懒得说话,干脆一掀幕篱。 两名男子却突然出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正因唐不休的出现而神游天外,一时不察,被其中一人掐住了脖子。 唐佳人瞬间回神,却好似听见自己脖骨碎裂的声音。她怎甘心被人掐死,当即拼尽全力一脚踢向男子最脆弱的地方! 男子没想到,唐佳人一出手就如此下流、狠辣,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令一名男子已经绕到佳人身后,拔出了匕首。 唐佳人尚未转身,就听身后男子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啊!”她立刻回身看去,但见那男子的脸上已经是血淋淋一片!不但皮肉翻滚,且眼珠子好似爆裂开来,流淌出了浆液,混着血,糊了一脸。 唐佳人双腿一软,身子向后退了两步,撞到掐她脖子的男人身上,才停了下来。 她一咬嘴唇,强迫自己清醒,然后迅速转回身,照着掐她脖子的男人要害,便是一顿拳脚相加。她觉得自己打出去的拳头,十分软而无力,根本就没给对方造成多大的伤害,却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那男子见同伴受了重伤,不敢继续捂着受伤的地方,从身后拔出匕首,就刺向唐佳人。 唐佳人眼瞧一个戴着幕篱的男子出现在那名男子的身手,扬起手,飞快地挠了一把男子的后脖子。 男子的眸子突然睁大,伸手捂着后脖子,回身去看那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幕篱男子。 幕篱男子扬起手,又给了男子一下。这一下,挠在了脖子上。 男子连刀子都没捅出,就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幕篱男子直接跃起,跳上房檐,看了佳人一眼,就要跑。 唐佳人喊道:“天青!” 孟天青就像被吓到般,竟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唐佳人真想狠狠捶自己一拳!她这边满大街的寻孟天青,却不曾想过,孟天青定会回来看看自己。她只需要等待公羊刁刁的小院子就好。 唐佳人不敢直接看地上的二人,忙放下幕篱,这才探头看向二人,得以确认,这已经是一人一尸了。她用脚尖踢了踢眼珠子被挠出来的男子,道:“别嚎了!不就是眼珠子出来了嘛?旁边那位都断气儿了,也没嚎得如此难听。” 没了一只眼球的男子嚎叫声微钝,转而又哀嚎起来。 唐佳人逼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男子只是捂着脸哀嚎,不肯回答唐佳人的问话。 唐佳人想要逼问,那男子突然抡起手中的匕首,刺向佳人的小腿。 唐佳人用脚一踢,将匕首提进了男子的胸口,噗嗤一声入肉。 唐佳人抖了抖,道:“生与死,只是一进一出。我心中惶惶,不知是该如何继续使这刀子,你想想,给我个答复。”她伸手在二人身上摸了摸,分别摸到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拿在手中掂量了几下,继续道,“瞧你们二人的打扮,可不像会将银子带在身上的人,顶多,揣几枚铜板。这银子,恰好一人二十两,为何?求解。” 佳人笑了笑,十分自然地准备将银子收入囊肿,却被一蒙面女子伸*了去! 唐佳人下意识的去抢,那女子却一脚踩在了刀把上,了结了男子的性命,而后绝尘而去。 第四百一十八章:毒辣之计 秋风渡里一片月色,却看不出一分柔和,反而有几分凄凉。 月色萧索,人已别离,心随物悲,物同心死。 秋江滟坐在桌前,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看。她的脸上缠着厚实的白布,只为给鼻子敷些草药,看起来十分可笑。然,这些草药却没给她一丝一毫的希望。她知道,她的鼻子彻底塌了,就算消肿了,鼻子也会贴在脸上,丑陋不堪。而她那如同黄鹂般清脆好听的声音,也会因鼻子的塌陷变了调调,就像口齿不清的人,每说一句话都是囔囔的。 真是,恨呐! 她的胸腔里燃烧着怒火,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消散,反而好似被淋了油,越烧越旺。 秋江滟拔出匕首,在铜镜上使劲儿戳了下去。铜镜被她戳倒,落在桌子上,发出嘭地一声响。秋江滟不停手,继续戳。 匕首寒光烁烁,将光滑的铜镜戳成一个个小坑,划出一道道细长的痕迹。 绿蔻轻敲房门,小声道:“小姐。” 秋江滟停手,深吸一口气,收起匕首,道:“进。” 绿蔻走进屋子,轻手轻脚地来到秋江滟身边,耳语道:“小姐,人死了。” 秋江滟那双如同恶鬼般冒着阴森目光的双眸,瞬间弯成了两条月牙,开心地咬牙道:“死得好!死得大块人心!” 绿蔻一愣,心道不好,立刻解释道:“不,小姐,是昨天雇的两个人,死了!” 秋江滟那笑得不可抑制的脸瞬即僵硬在当场,变成一个十分僵硬的假脸。她敛了笑,看向绿蔻。那目光中饱含的愤怒和狠戾,令绿蔻的呼吸一窒,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啪!”一个大巴掌,狠狠掴在绿蔻的脸上,将她整个人都打得飞了出去! 秋江滟蹲在绿蔻的面前,竖起被刺穿的右手,用左手指着自己的脸,如同饿鬼般嘶吼道:“你看看我!看看我!我被那贱人弄得如此凄惨,你竟还拿生死大事来调笑我?!你个贱婢!贱婢!”一边嘶吼,一边用完好的手去撕扯绿蔻的头发。 绿蔻不敢推秋江滟,只能护着脸,求饶道:“小姐小姐,绿蔻不是有意的,求小姐息怒,再闹下去会惊动城主的。” 秋江滟收了手,恨恨地道:“他现在哪里有一点儿城主的样子!你不用拿他和我说事,如今……呵呵……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亲哥哥如何?贱人又如何?都将一死罢了!” 绿蔻忍着头皮上的扯痛,道:“小姐不可以放弃。城主一定会好起来,小姐也一定能好起来。赫大夫不行,其他大夫未必不可。小姐可还记得,公羊刁刁说过,若有鼻骨,就能为城主治好病。”这也是,她在看见唐佳人时突然想到的,所以,她虚晃一招,抢了银两,杀了那个男人,却没有对付唐佳人的原因。她,要她的鼻骨!前提是,公羊刁刁肯为城主治病。 秋江滟如同一条毒蛇,盯着绿蔻看,幽幽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将鼻骨给秋月白?” 绿蔻立刻摇头道:“不不不,绿蔻是说,小姐可以寻寻看,有没有合适的鼻骨,来给小姐用。” 秋江滟那双恐怖的眸子瞬间一亮。 绿蔻再接再厉道:“小姐,你想,若焦佳人与小姐确实是表亲,那……她的鼻骨,对于小姐而言,岂不是……”后面的话,无需再说。 秋江滟的唇角忍不住上扬,幽幽道:“她伤了我哥,自然要将鼻骨献出来,让我哥可以行走如常。公羊刁刁说,我哥只需要一小块鼻骨。剩下的,可以给我。不,她的整个鼻骨都可以给我,我的……可以给我哥。她那肮脏的鼻骨,怎么可以放到我哥的脊椎里去?!嘻嘻……嘻嘻嘻……” 秋江滟笑了,笑得却神经兮兮的,看起来十分不正常。 绿蔻点头,一双眼睛里也满是希望。只要能让秋月白恢复行走,哪怕要她的命,她都是情愿的。只可惜,她的鼻骨用不上。绿蔻从地上爬起来,小心地奉承着秋江滟,道:“小姐说得没错。” 秋江滟呵呵笑着,道:“看来,没有杀成唐佳人,反而是好事。万一公羊刁刁要的鼻骨必须新鲜,我们也要有所准备才行。”微微皱眉,“就是不知,如何能让公羊刁刁答应,帮我治疗鼻子。” 绿蔻皱眉道:“这个……也许求求他,会有用。” 秋江滟冷笑:“他对那个贱人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会帮我们?!此事,容我想想。” 绿蔻的眸子闪了闪,道:“小姐,你说,焦佳人既然没死,会不会来探望城主?若二人一见面,我怕……她会将小姐那晚所言和盘托出,届时,城主定会怨小姐多嘴,心中对她的怒意,定会消退七分。有城主护着,我们再想动那贱人,就不那么容易了。” 秋江滟问:“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绿蔻看向秋江滟的眸子,道:“小姐曾说过,要为城主寻一名合适的女子,近身服饰城主。” 秋江滟挑眉。 绿蔻将心一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仰头望着秋江滟,道:“绿蔻厚颜自荐。小姐,绿蔻受小姐和城主的恩惠,粉身碎骨也难报。如今,城主躺在床上动弹不动,正需要人照顾。而小姐,也需要知道城主的心思和举动,方便对付那贱人,拿到她的鼻骨。绿蔻愿意当小姐的耳朵,将听到的一切都告诉小姐。也愿意,当小姐的刀子!求小姐成全!” 秋江滟思忖半晌,终是道:“也好。” 绿蔻心中一喜,脸上瞬间笑出了一朵花。 秋江滟看着碍眼,转开头,重新走回到椅子上,道:“不过,这事儿得好好儿想想,怎么办才漂亮。首先,务必让我哥对唐佳人彻底失望死心,就算哪天知道,这鼻骨是那贱人的,也必须毫不介意。否则,对我不利。再者,如何能让那贱人甘愿献出鼻骨?就算不甘愿,也得想个法子,让我在需要的时候,立刻可以得到她的鼻骨。最重要的是,公羊刁刁肯为我亲自动手,将这该死的鼻子弄起来!”看向绿蔻,“当然,你的事儿我同意了,只能算是成功了一步,我哥那关,还得你自己想办法。我哥对女色,非但不痴迷,反而十分自持。呵……若非有那贱人出现,我都怀疑,我哥是不是……”后面的话没说,自己闭嘴不语了。 绿蔻听得明白,也知道这事儿的关键还在秋月白身上。她虽已经豁出去,但她后背的伤未愈,此刻丑得一塌糊涂,她怎么好意思在自己最爱的城主面前宽衣解带?!再者,正如秋江滟而言,城主堪比柳下惠,坐怀不乱。不,城主若是柳下惠,定不会让女子坐入怀中取暖。 这么一想,绿蔻着实闹心上了。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就要有破釜沉舟的觉悟! 绿蔻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姑且硬着头皮一试吧,想到这里,绿蔻对秋江滟道:“还请小姐帮我。” 秋江滟问:“如何帮?” 绿蔻对秋江滟耳语两句,秋江滟点了点头,诡谲地一笑,道:“这样,也好。” 许是等了太久,但凡心决定了,就无法按耐下去。 绿蔻决定,今晚行动。 她特意沐浴一番,让自己变得清爽干净。因怕旁人看出端倪,徒留话把儿,所以并未特意打扮。 月儿高挂时,绿蔻打了一盆温热的水,端着,来到秋月白的房前。 今晚是望西值夜,他看见绿蔻时有些纳闷,询问道:“怎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绿蔻低声回道:“城主最爱干净,如今……我奉小姐之命,给城主擦拭一下身子。” 望西点了点头,将绿蔻放了进去。 绿蔻走进屋里后,将热水盆放在床边,也不敢看秋月白,只是颤声道:“主子,绿蔻给您擦拭一下身子。”说着话,伸手去解开秋月白的衣裳,却因为紧张,拉扯了两次都不曾解开。 绿蔻抬头,看向秋月白。 却见秋月白已经睁开眼,看向她。 那双清冷的目光中好似浸染了寒光,冷得令人心慌。 绿蔻想逃。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绿蔻一狠心,扯开秋月白的衣带,露出他好似冰雕雪刻般的身体。 绿蔻的呼吸一窒,两团红色的雨云漂浮在头顶,将她整个人都染红了。 她站起身,哆嗦着解开自己的衣衫,退下长裙,仅穿着半透明的亵裤和一件艳红色的肚兜站在床边。她弯腰,拧了巾子,而后跪在床边,轻轻擦拭着秋月白的胸口,颤声道:“主子身有疾,绿蔻不求名分、不求财帛,愿一辈子不嫁,陪在主子身边侍奉。”慢慢抬眼看向秋月白,本以为自己如此做法,会让秋月白有几分怜惜,不想……他的眼中竟毫不掩饰地划过嘲弄之意。 绿蔻面色一片火辣,比被人接连掴几个嘴巴子更难受。 她的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心里也有种想要打退堂鼓的冲动。然而,她深知,自己已经无法回头。若回头,秋江滟不会再要她,秋城将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绿蔻想到自己特意寻来的一本书,那上面所画的内容即令人面红耳赤,又令人跃跃欲求。若是他人,她定会嫌恶心,可……若那个人是秋月白,她只会万分期待。 思及此,绿蔻红着脸,颤着手,去扯秋月白的亵裤…… 第四百一十九章:折磨人的手段 唐佳人的轻功,那是为了偷美食,在众多唐门高手中历练出来的!绿蔻的轻功虽然不弱,当比起唐佳人,还是要乖乖认怂。 唐佳人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绿蔻一直以为她武功平平,却不知,佳人跟踪起人来,也是一绝。 她尾随着绿蔻来到秋风渡,看着他扯掉遮面黑布,脱下黑色斗篷,将其藏在了一棵树上,然后拍开侧门,走进了秋风渡。 唐佳人爬上树,抖开绿蔻的披风和黑布,将从公羊刁刁那里顺来的奇痒粉洒了进入,然后将其原封不动地塞回到原处。 如此小惩,实在不足以令唐佳人解气。 她醉酒当天,想必看见的两名女子,便是秋江滟和绿蔻。这二人恨她入骨,怎会将她毫发无伤地放走?想必,定是掌柜口中的俊美公子将她救下。这恩,得报!这仇,也得报! 秋江滟和绿蔻定是知道她没死,才雇凶杀人。绿蔻不知她轻功了得,自以为将她甩开,殊不知,都是假象罢了。 唐佳人熟悉秋风渡的布局,就如同熟悉自己的手掌。 她等了一段时间,在守卫换岗时,她飞快地爬墙而入。她的动作轻盈,好似一道黑风,若不细看,都察觉不到这是个人。 但不得不说,秋风渡里确实戒备森严。 唐佳人发现,她只能躲在树后,动弹不得。 这时,恶犬的叫声响起,引起了守卫们的注意。 唐佳人暗道一声好狗狗!一溜烟跑到窗前,推开窗口,翻身而入,回到自己曾住过的房间,去寻端木焱等人送她的礼物。 院子里,守卫围着那锁在笼子里恶犬,道:“怎突然叫了?可是饿了?” 另一人道:“你看着它点,别让它再跑了。我去弄些吃的给它。” 屋里里,唐佳人这一寻才发现,那些东西竟然都不见了! 唐佳人第一个想到了秋月白,却觉得他应该不至于抱着那些东西睹物思人。第一,那些东西从根本意义上讲,并不是她的;第二,她也不觉得以她现在和秋月白的关系,他会如此思念她。那么,敢拿她东西的人,只剩下一个……秋江滟! 看来,她始终不长教训,不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唐佳人的眸子一冷,悄然来到秋江滟的房外,掀开窗,直接跃了进去。 秋江滟没有睡,正等着配合绿蔻,突然见到唐佳人,真是……吓死个人了! 秋江滟下意识的要张嘴喊人,唐佳人直接将一粒药丸拍进她的嘴里,并捂住她的嘴,威胁道:“你若是想让秋月白知道我回来了,就使劲儿喊。正好,我还挺想当你嫂子的!”言罢,松开了手。 秋江滟捂着喉咙低声问道:“你给我喂了什么?” 唐佳人眯眼笑道:“毒药呗。” 秋江滟的脸色微变,冷笑道:“骗谁呢?!” 唐佳人摇头一笑,道:“怎么的,你这是觉得我为了你舍不得一颗毒药啊,还是觉得凭借咱俩的感情永不上毒药?”从怀里又拿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足有眼球大小,“看见没,这颗堪称毒药中的霸王,我也是舍得喂给你吃的。”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唐佳人就要将这颗巨无霸喂给秋江滟。 秋江滟立刻向后退去,喊道:“你不要乱来!这是秋风渡。” 唐佳人装傻:“是吗?这是秋风渡?!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呢。” 秋江滟气个倒仰。 唐佳人笑了笑,道:“今晚找你,两个事儿。办好了,解药给你。” 秋江滟立刻跑到痰盂边,扣着嗓子眼儿催吐。 还别说,真被她将药丸吐了出来! 唐佳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咂舌道:“你你……你这嗓子眼儿也忒粗了!” 秋江滟好像弄死唐佳人。她大口喘息着,看向唐佳人,咬牙道:“你个贱人……” 唐佳人突然扑上去。 秋江滟一闪,躲开了唐佳人的攻击,用完好的左手一把扯出了挂在床头的长剑,直指唐佳人,低声道:“凭借你的武功,也想……”手一软,长剑脱手而出。 唐佳人一伸脚,接住长剑,向上一挑,用手接住,攥着剑把。 秋江滟跌坐在床上,目露不敢自信之色。 唐佳人用剑尖挑起球江滟的下巴,道:“打不过,可以下毒的。你没闻到我身上的甜香味儿?这就是软骨散啊。哦,我忘了,你鼻子坏掉了,闻不到味儿了是不是?啧啧……好可惜,这味道可好闻了。” 秋江滟再一次被气哆嗦了。她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唐佳人道:“别激动啊,我手不太稳,你若是因为激动将自己穿剑上,可就不能怨我喽。” 秋江滟向后躲了躲。 唐佳人道:“今晚来寻你,两个事儿。第一件,你花钱买杀手杀我,咋就給了四十两?瞧不起我啊?” 秋江滟真想乱刀砍死唐佳人!然后碎尸万段了她那张破嘴!她能说四十两只是订金吗?事成之后……也就没有以后了,那二人必死无疑! 秋江滟不知道唐佳人是如何知道此事是她所为,猜测是绿蔻之故,然,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承认此事。她道:“不要诬陷我。我不曾雇凶杀人。” 唐佳人笑了,一扬手将长剑刺入秋江滟身边的褥子上,道:“第二件,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秋江滟心如明镜,却装作不知,询问道:“什么东西?我没拿你任何东西,你不要血口喷人!” 唐佳人的眼神冷了下来,道:“秋江滟,我原本只是不喜你罢了,现在的你,简直令我厌恶!既然做了,就要敢于担当!你拿了端木焱、孟水蓝他们送我的礼物,不会天真的以为,真能占为己有?你是想让《百川秘文》上为大家讲述一下,秋城秋江滟是如何从一个武林侠女沦落为偷人之物的塌鼻毛贼?!” 秋江滟避开长剑,突然拔出匕首,刺向唐佳人的胸口。 唐佳人转身躲开,同时用剑锋逼向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扬起下巴站定。 唐佳人道:“秋江滟,我跳崖没死,我的东西还是我的。我跳崖死了,我的东西给我陪葬,还是我的。怎的,你要把自己也堆在我的私人物品里,给我陪葬?不,我不要你,我嫌你丑。” 秋江滟咬牙道:“贱人,你不要得意!你将我哥重伤,这个仇,我们秋风渡早晚会和你清算!” 秋江滟口中的重伤,并未让唐佳人联想过多。毕竟,对于关心的人而言,哪怕对方身上只是一个小刀疤,也会为其心痛许多。更何况,他们本是兄妹。 唐佳人嗤笑一声,道:“好啊,我等着。实在不行,我人债肉偿,嫁给秋月白好喽。一天不看到你,我还觉得没意思呢。”她知道,秋江滟是真的恨她不死,她却非要在她身边好好儿活着。如此行径,真是气死人不眨眼呐。 秋江滟觉得,自己若再和唐佳人纠缠下去,很可能会失去理智,她见时间差不多了,便道:“唐佳人,你不想知道,我哥现在在干什么?” 唐佳人觉察出秋江滟此话中的不怀好意,回了句:“我的好奇心没那么重。你也别扯开话题,赶快将我的东西还给我。” 秋江滟不搭这话,而是神经兮兮地一笑,道:“绿蔻去給我哥洗身子,可是洗了好久。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仿佛是为了印证秋江滟的话,竟从秋月白的房间里传出绿蔻的一声闷哼。夜里,这样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令人浮想联翩。 唐佳人是过来人,因此想得特别多。但是,她却并不相信,秋月白在被她捅伤后,会如此快速的恢复龙马精神。养伤,也是需要时间的。 尽管不相信,但心里总归是烦躁的。唐佳人不耐烦地道:“别得啵得啵个没完没了,赶快还我东西,不让……别怪我动粗!” 秋江滟冷笑道:“你敢动手?你敢在伤了我哥之后再伤我?!唐佳人,你现在已经是唐不休的走狗,还想成为秋风渡的死敌不成?你是不是觉得,预期得不到我哥的喜爱,不如让他恨你一辈子?!呵……” 唐佳人将长剑送回到剑鞘里。 秋江滟得意的一笑。 唐佳人突然一伸手,点了秋江滟的穴道,在秋江滟的惊恐中,掏出那颗眼球大小的黑色丸药,强行塞进了秋江滟的嘴巴里! 咽不下? 没关系。 唐佳人有的是手段,在秋江滟憋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儿归西时,终是迫使她咽下那枚黑乎乎的东西。 秋江滟不想体会那颗药丸的味道,一心想将它吐出来。不过,这一次,她失算了。 唐佳人道:“别抠嗓子眼了,我百分之一百确定,你嗓子没有那么粗,吐不出来。” 秋江滟扭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唐佳人。 唐佳人拍了拍胸口,咋呼道:“你这样,吓死我了。” 秋江滟逼回眼泪,恶毒地道:“快去看看吧!那边,可有一场好戏在上演!” 唐佳人感觉胸腔里的那颗心,似乎因为这句话跳动得不那么欢实了。她晃了晃身体,试图将其调整到正常的跳动节奏上。而后,拍了拍身上的灰,整理了一下发丝,这才道:“怪不得你不喊人抓我,原来一直拖延着时间,等我去看好戏。”邪恶的一笑,“秋江滟,你也不用绕来绕去,你的好戏也快上演了。在此之前,我最后问一遍,你交不交出我的东西?” 第四百二十章:夜探月白心凉凉 秋江滟真是恨呐!她希望唐佳人只是吓唬她,但却知,唐佳人和公羊刁刁关系匪浅,给她一些毒药防身也实属正常。 不得已,她只能翻开箱子,将佳人的那些宝贝还给她,而后一伸手,道:“解药!” 唐佳人抱着饕餮碗,翻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见一样不缺,便嘿嘿一笑,道:“我可没答应要给你解药啊!自作多情,要有个限度才好。” 若说,将一个人活活儿气疯,唐佳人敢拍着胸脯保证,她是可以做到的。 秋江滟额头的青筋暴起,一双眼睛迅速充血,布满红血丝。双手攥紧,却只能攥紧左手,毕竟右手已废。她整个人都开始哆嗦,那是怒到极点濒临疯狂的前奏。 唐佳人谨慎地后退一步,道:“你不会是吞了我一颗威武豹,要炸吧?” 秋江滟突然发狠,用匕首刺向唐佳人的脸!她要她的鼻子,现在就要! 唐佳人忙闪身躲开,从饕餮碗中抓起自己的匕首,指着秋江滟道:“你再动手,我可不客气了!” 秋江滟狠戾地呲牙道:“杀!了!你!”话音未落,人已经再次扑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手抱着饕餮碗,一手和秋江滟你来无往。招招看似凶险,却也游刃有余。毕竟,秋江滟的右手受伤,左手用起来并不方便。 唐佳人见秋江滟疯了般攻击自己,只得一脚踢向她的右手。 秋江滟痛得想要惨叫,却生生忍住了。她站定,道:“给我解药,不然,别想走出这个门!我哥的为人,我最是清楚不过。你如此伤他,他虽不会杀你,却会困你一辈子!届时,你就会落在我的手里。你猜,我会如何对你?只要我喊一声,你就要死在这秋风渡!” 唐佳人道:“秋江滟,你和秋月白绝对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妹!你的身体里,一定流着脏兮兮的血,所以……才会如此恶心!” 秋江滟的脸变得扭曲了。 唐佳人凉凉地道:“你可别再生气了,那脸扭得我都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哎哎,你控制一下,别喊啊,我还得去看戏呢。你喊了,我可就没戏可看了。”对秋江滟勾了勾手指,“走吧,前面带路。” 秋江滟一口老血憋在胸口,缓了半晌,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自己去。”四个字,真是饱含血泪。 唐佳人道:“你不陪我去,我如何能成功偷窥?要不,你到院子里吸引大家的注意,好方便我去偷窥。” 秋江滟断然拒绝:“不去!” 唐佳人轻轻拉开房门,探头看了一眼,嘀咕道:“怎么这样?” 秋江滟不解,也探头看去。 唐佳人一脚踹在秋江滟的屁股上,将她踹了出去! 这一脚,唐佳人可丝毫没含糊,但凡能用上的力那是丝毫没省分毫。做事情,就是要这么认真。 秋江滟都敢雇凶杀人,她若当她是宝贝,岂不是脑子有病?之所以没直接弄死秋江滟,则是因为……她是秋月白的妹妹。自己手上没证据证明秋江滟的所作所为,不好在捅伤秋月白后,又杀他妹妹。 秋江滟的身体前扑,以低飞的方式掠过地面,直接扑到了院子里,又出溜出去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 这一次,她下意识的抬起了头,很好地保护了脸,却……磨得胸部生疼。 守卫听到动静,立刻看向秋江滟。 望西直接跑到秋江滟身边,询问道:“小姐,你这是?” 秋江滟的手脚抖了又抖,才慢慢集中力量,爬起身,对望东道:“摔了一跤,无碍。” 望西觉得有异,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向秋江滟的房间一扫,却没发现其他人影。 至于唐佳人,她在踹了秋江滟一脚后,立刻跳出窗,避开人眼,来到了秋月白的房檐上。 她本想掀开房瓦看下一看,却想到秋月白有个影子名叫潜影,总是躲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暗中保护着秋月白。为了不被认出身份,唐佳人放下幕篱后,才掀开房瓦,向下看去。 结果,只看见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唐佳人真想和潜影打个招呼,但毕竟做贼心虚,还是下意识地放回瓦片,撒腿就跑! 潜影没有追出,他要保护秋月白,却是喊了一声,给望西传了信号:“房顶有刺客!” 望西等人立刻拔出武器,去追唐佳人。 恶犬听到动静,又开始狂吠。 那负责照顾狗的人,想到了恶犬的凶悍,于是将它放出,去追刺客。 结果,人没追回来,狗也一起消失不见了。 望西无功而返,站在门外向秋月白回禀道:“主子,那刺客轻功了得,属下等人没有追上。” 秋月白睁开眼,看向跪在床边瑟瑟发抖的绿蔻。 绿蔻用左手捏着右手手腕。看样子,右手应该是受伤了。她一直偷窥着秋月白的表情,这会儿见他看向自己,立刻道:“绿蔻不知是何人夜探。” 秋月白道:“进来。” 听到望西应了声诺,绿蔻立刻抓过小衣,胡乱地穿在身上。她知道,秋月白这次是真的恼了,没给她留脸面,竟不顾她衣裳不正,就叫望西进来。至于藏在房梁的浅影,怕是早已将她看光。 望西推门而入,来到秋月白的床边,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护院不利,让贼人溜了进来,请主子责罚。” 秋月白道:“领十棍。” 望西应道:“诺。” 屋子里,再无动静。 过了许久,秋月白才开口问道:“可有异样?” 望西抬头看向秋月白,思忖道:“回主子,刚才小姐从屋里扑到地上,似乎有异样。且……刚才放那条恶犬去追贼人,恶犬却一去不返,不知是否遭了毒手。” 秋月白的睫毛轻轻一颤,再无其它反应。 这时,秋江滟推门而入,视线在绿蔻的身上一扫,看见那隐在半透亵裤下的两条大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鄙夷之色,稍纵即逝。她看向秋月白,咋呼道:“哥!你没事儿吧?” 秋月白轻轻闭上眼,好似睡了。 秋江滟来到床前,轻轻坐下,伸手抚上秋月白的手,看向绿蔻,道:“哥,你如今需要人照料,这绿蔻虽粗手粗脚,但却是衷心的。我让她给你打水洗漱一下,她却……咳……她能如此,固然可恼,却也证明她一心要服侍你。哥,你就让她照料你的起居吧,总比一般男子要细心得多。哥你看……” 秋江滟准备了很多说词来劝秋月白,不想,秋月白竟十分容易的应下此事,道了声:“好。” 秋江滟将尚未说出口的话重新吞回到肚子里,干巴巴地笑了笑,道:“那你先休息,我……我也睡了。”站起身,快步离开。 不知为何,她以往最是喜欢呆在秋月白的周围,哪怕他不和她说话,她也愿意陪着他。而今,只要呆在秋月白的身边,她的心就压抑得发闷,整个人都无法呼吸。 房门一开一合,秋江滟走出秋月白的房间,深吸一口气,却弄疼了鼻腔,痛得差点儿流出眼泪。 她回到屋里,静坐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绿蔻,去请赫大夫!” 无人应。 秋江滟这才想起,绿蔻给了秋月白,不再是她的丫鬟了。心里,说不上的别扭。许是因为秋月白答应得太快,隐隐的,她有些嫉妒绿蔻,甚至怀疑绿蔻。嫉妒绿蔻能够得到秋月白的认可,服侍在他身边;怀疑绿蔻是不是和秋月白说了什么,博取了他的信任。秋江滟有些后悔同意将绿蔻给秋月白,但一想到自己的鼻子,就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今日发生之事,真是一个极好的伏笔啊。 倘若哪日秋月白知道,今夜造访之人是焦佳人,许会怪她知情不报。而她,自然会如实以告,让秋月白知道,那贱人给她喂了毒药,不许她多言。 毒药,运用得好,也有庇护效果呢。 一想到毒药,秋江滟就坐不住了,干脆悄然走出房门,敲开了赫大夫的门,请他为自己诊治一番。 赫大夫摸着秋江滟的脉搏,半晌,才道:“小姐的脉象,不像中毒。” 秋江滟摇头,果断道:“不,我一定是中毒了。你多多用心,好好儿诊治。” 赫大夫道:“还请小姐伸出舌头。” 秋江滟依言,伸出舌头。 赫大夫用银针轻轻拨弄一下,对了烛火仔细看了看银针的颜色,又嗅了嗅银针的味道,思忖道:“老夫不善毒之一道,只懂一些简单的药理。有些高深之毒,无色无味,却能悄然要人性命。小姐若认定自己中毒,不如去请个擅长解毒之术的大夫看看,切莫耽误了大事。” 秋江滟越看赫大夫越不顺眼,只觉得他徒有虚名,简直处处不如公羊刁刁!只不过,她手上实在无人可用,不得不对这个老不死的客气点儿。秋江滟心中烦闷,语气十分不好地皱眉道:“你这也不行,那也不善!那你说,谁善解毒?” 赫大夫被说得老年一嗤一红,终是道:“公羊刁刁。” 秋江滟一听这四个字,感觉整个人都要炸了!怎么什么事儿都绕不开一个公羊刁刁! 第四百二十一章:苦盼等你归 公羊刁刁的小宅院已经修葺好,能恢复的都恢复了一一二二,至于那些不能恢复的东西,也只能随它去了。 公羊刁刁一直守在门口,眼巴巴地盼着佳人回来。他很后悔,为什么没陪着佳人一起出去。万一,她那边又出了状况,让他怎么活? 寒风吹过,吹动公羊刁刁的白色大氅,吹起他脖子上围着的一圈皮毛。瘦弱的公羊刁刁裹在其中,唯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眼巴巴地望着黑暗。打眼一看,还以为是条小白貂成精了呢。 他手中提着的一盏灯笼已经换过三次油,却始终不见佳人回来。他等得太久,双脚已经发麻,唯有靠在门框上,才能借助一些力气站住。 终于,在他将脖子都抻长出一寸的时候,终是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唐佳人背着一个小包裹,从黑暗中走来。 公羊刁刁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攥住佳人的手将她往门里拉,口中还快语道:“你怎寻了这这这……这么久,可急急急……急死我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犬吠:“汪!” 公羊刁刁这才看见,唐佳人身边有一只特别高的狗,通体黝黑油亮,双眼金炯有神,一看品相就知道……嗯,是条恶犬。 公羊刁刁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僵在当场,就像一只随时会夺路狂奔的兔子。 恶犬都是欺软怕硬之流,它见公羊刁刁怕它,立刻厉害了起来,竟冲着公羊刁刁发出充满威胁的攻击声。 公羊刁刁吓得手脚冰凉,却死死拉着唐佳人不放,大有一起逃命的意思。 唐佳人一个巴掌拍在恶犬的后脑勺,恶犬那充满威胁的声音瞬间软了三分,甚至还转了个圈,变成类似撒娇的声音,听得人真是浑身起鸡皮嘎哒。 公羊刁刁那伪装坚强的双腿一软,手中提着的灯笼就要落到地上。 唐佳人伸手一捞,捞起灯笼,提在手中。 公羊刁刁问:“哪哪哪……哪儿来的狗?” 唐佳人回道:“我的。” 公羊刁刁的腿又一软,颤声道:“要和你同同同……同住一个屋檐下吗?” 唐佳人看了恶犬一眼,问公羊刁刁:“你怕狗?” 公羊刁刁哼哼了一声,回道:“怕怕怕……怕死了!小小小……小时候,被咬过。”拉起袍子,扯起裤腿,打着灯笼给唐佳人看,“看,咬的。” 他的小腿上,有一个浅淡的伤痕,泛着肉粉色。唐佳人很难通过这么一个已经恢复好的伤口现象出它曾经的血腥与残忍,却十分配合公羊刁刁的惧意,回了句:“很疼吧?” 公羊刁刁点头,却又摇头,道:“不不不……不比较,挺疼;一一一……一比较,不疼。” 唐佳人知道,他说得是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的蛊毒之痛。唐佳人心疼他,用力回握公羊刁刁的手,道:“以后每个月的那一天,我都陪你。” 听了这话,公羊刁刁的眸光中好似闪亮出几颗繁星,璀璨夺目,灼灼而亮,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他道:“若你陪我,我愿此此此……此痛,地老天荒。” “哪儿来的狗?”战苍穹的声音十分突兀地出现在黑暗中。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打眼望去,看见他从黑暗中走出。一身紫色衣袍,既贵气逼人又俊美神秘。手中一把斩魂斧,当真是神挡杀神佛挡*。 恶犬感觉到战苍穹敌意,又开始戒备起来,发出试探的哼声。 战苍穹走到佳人面前,一伸手,竟抓起恶犬的后脖子,在手中掂量两下,道:“这狗不错,炖肉特香。” 恶犬的试探声瞬间收起,竟是吐着舌头,摇着微巴,在讨好战苍穹! 唐佳人盯着恶犬,吞咽了一口口水。 恶犬顿感脊背发凉,后悔跑出秋风渡,去追这个傻冬瓜。 还好,唐佳人还记得它曾在她耳不能闻、口不能言、眼不能视的时候,来到她身边,保护她。这份情,得念。 唐佳人生硬地转开头,强迫自己收起窥视狗肉的心,对战苍穹道:“这个狗东西,怕是吃过人肉。” 战苍穹却不肯放过恶犬,继续道:“吃过人肉的狗肉,炖起来才更香,咀起来才有味儿。” 唐佳人将灯笼把往自己的腰带上一别,一伸手,摸上战苍穹的肚子,道:“饿瘪了吧?”如若不然,怎会总盯着肉? 这一摸,让战苍穹那等了一晚上的怨气终是有所消散。之所以怨气没散净,自是因为唐佳人和公羊刁刁的手还攥在一起,当他是透明的。 战苍穹用自己人高马大的身体挤开公羊刁刁,对唐佳人道:“娘,你跑哪里去了?”说着话,攥住唐佳人的小手,在掌心里揉捏了两下,关心地道,“手都冻僵了。” 唐佳人觉得自己被人调戏了,但是,调戏自己的这个人却扛着“孝顺”这一张大饼,将她扣在里面,只能被动地接受,一口接一口地将其啃干净。 唐佳人很想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奈何战苍穹就像一块膏药,看似没什么力道地贴在她的身上,但却逃不开、挣不脱。 公羊刁刁不干了!他自认为和唐佳人情投意合,怎能允许战苍穹对她轻薄?!公羊刁刁牟足了劲儿,向二人中间用力一冲!嗯,虽没冲开二人,但好歹挤进了二人中间,并一爪子抓起了佳人的另一只小手。 战苍穹用眼尾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扬起下巴,不甘示弱地瞪着战苍穹。 战苍穹道:“找死?” 公羊刁刁回道:“试试?!” 战苍穹道:“你应感谢你单薄的身体。否则,容不得你!”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才应该感谢我单单单……单薄的身体。否则,揍死你!” 唐佳人用力回握两个人的手,道:“本是亲兄弟,打死也要埋同一个祖坟里的。不如,死后再战?我一直特好奇,鬼把鬼打死了,被打死的鬼是去投胎了,还是在冥界里挖个坑继续埋了。然后,被打死的鬼魂是不是又变成了什么东西,通往另一个地方?你们认为呢?” 唐佳人成功将两个人绕进了这个完全未知的为什么里。 斗鸡眼似的二人这才各自收兵,不再搭理对方,认真思索起佳人给出的这个问题。 唐佳人借机抽回手,往院子走,问:“孟水蓝给消息没?是否寻到孟天青?” 公羊刁刁快走两步,本想追上唐佳人,却看见她身边那只恶犬正扭头盯着自己看。这腿啊,竟无论如何都奔不过去了。 战苍穹见此,送给公羊刁刁一个得瑟的眼神,几个大步追上佳人,道:“娘,儿寻了一份大礼,要送给娘。” 唐佳人心中一喜,问:“可是找到孟天青了?” 战苍穹回道:“一个孟天青算什么?你且等着,儿这就叫人将大礼送过来。” 唐佳人不知战苍穹的打着什么主意,但却知道,他现在的脑子和常人有些不一样。对于他说说的大礼,佳人保有怀疑态度。 唐佳人走了几步,发现公羊刁刁一直没跟上来,于是回头去寻他。 但见公羊刁刁就趴在大门口,全身都躲到了门外,仅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只眼睛看着她。哦,不,不是看着她,而是盯着那只狗。那眼神,真是小心翼翼中透着几分咬牙切齿啊。 唐佳人觉得好笑,转动狗头,扯开它的嘴角,对公羊刁刁道:“你看,它在冲着你笑。” 一见狗牙,公羊刁刁那双腿啊,瞬间弹跳而起,竟是撒腿就跑! 恶犬这种东西,最是喜欢欺软怕硬,它见公羊刁刁怕它,自然要追上去逞逞威风。 唐佳人见恶犬竟去追公羊刁刁,当即一个高跃到恶犬身上,一手薅住它的后脖子皮毛,双腿用力夹住它的腰,呵斥道:“你给我老实点儿!再吓刁刁,把你给战苍穹炖肉吃!” 战苍穹道:“我不喜吃狗肉。” 唐佳人瞪向战苍穹,挑眉道:“那只无敌的公羊,你说什么?” 战苍穹的嘴角抽了抽,道:“儿说,只要是娘亲手炖的,儿都喜欢吃,无论是狗肉还是人肉。” 唐佳人感叹道:“真生性啊!”从恶犬身上跳下来,责令它坐下。 恶犬听不到话,于是唐佳人对战苍穹道:“坐下!” 战苍穹走到椅子旁,坐下。 唐佳人看向恶犬,眼神不善。 恶犬低低的呜咽一声,轻轻一跃,跳到椅子上,坐下。 战苍穹的手指动了动,很想打向恶犬的头。 恶犬的眼神有些忧伤,其意可以理解为:大家都是迫于那个小女人的淫威,就不要互相伤害了,可好? 唐佳人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去追公羊刁刁,将他硬拉回了小院,道:“一条狗罢了,有何可怕?!你要从气势上压倒它,让它从心里臣服你。它咬你一口,你就咬它三口,绝不相让!没准儿打着打着,彼此就成朋友了。以后,它就由你照顾了!” 公羊刁刁欲哭无泪,颤着唇想说什么,终究不忍拒绝唐佳人。心里,却已经水漫金山了。天要亡他啊!狗要咬他啊!心要裂开呀!小结巴要吓尿啦! 第四百二十二章:猫飞狗跳 唐佳人将公羊刁刁往恶犬身边一推,示意他将恶犬赶下椅子,自己则是一屁股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道:“忙活了一天,也没什么收获,还不如等在这里,天青总会来寻我。你们吃饭没?我可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看向公羊刁刁,想问问他准没准备晚饭,却见他老老实实地站在恶犬的身后侧,就像……服侍主子的童子。主子一动,他就噤若寒蝉,一张脸都快没人色了。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一巴掌将恶犬掴下地,指着椅子对公羊刁刁道:“坐!” 公羊刁刁双拐走到椅子前,抬脚踩上椅子,转身,蹲下,学着恶犬的模样,蹲坐在椅子上。那两只爪子,哦,是手是手,两只手还搭在膝盖上,那叫一个老实。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暗道:昨晚,孟天青长了猫瞳,行动像猫;今晚,公羊刁刁难道要变狗?!哎呀,这是怎么了,都要集齐变非人吗?等会儿,战苍穹会不会变猫头鹰啊? 唐佳人小心翼翼地道:“刁刁?你……你没事儿吧?”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有些呆滞地回道:“没没……没事儿……吧?” 唐佳人歪着身体,靠近公羊刁刁,问:“想啃骨头不?”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吞咽了一口口水。他因担心佳人,一整天滴米未进,这会儿也饿了。 唐佳人误会了公羊刁刁,以为他对骨头的渴望源于狗对骨头的执着,顿感不妙。她看向战苍穹,却见他正仰起脖子,张开嘴巴,大吼一声:“抬过来!” 三个字,震耳欲聋。 唐佳人后知后觉地捂住耳朵,却已经晚了,她觉得两只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脑中似乎都产生了回音儿。若战苍穹也要变身,那绝逼是一头咆哮的狮子啊! 公羊刁刁也被战苍穹吓了一跳,竟是突然从椅子上跃起,直接跳进了唐佳人的怀里。 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唐佳人问:“你干嘛?撒娇啊?” 公羊刁刁面红耳赤地回道:“跳跳……玩。”他能说,自己被那只恶犬吓得魂不附体、脑子一片空白吗?不能!神医是很要面子的。 战苍穹见公羊刁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和自己争宠,有心让公羊刁刁那个弱鸡小白脸看看,何为男子气魄!当即,一把抱起唐佳人,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而公羊刁刁,自始至终都蹲在唐佳人的腿上呢! 六目相对,气氛瞬间变得异样。 唐佳人率先发飚,炮轰战苍穹:“你这是干嘛?!” 战苍穹理所应当地回道:“椅子凉,孝顺娘。” 唐佳人被气个倒仰。 公羊刁刁怒道:“你你你……你看谁家儿子,动不动将将将……将娘抱进怀里?!” 战苍穹道:“为何看别人?我只作自己应该做的事。” 公羊刁刁骂道:“淫贼!不要脸!” 战苍穹回击道:“你还当自己是小宝宝,窝进我娘怀里?要不,你也随我一起叫娘得了。” 公羊刁刁脸色一红,抬腿要下地,却发现恶犬就蹲在战苍穹的腿边,且冲着他呲了呲牙。这是……要命了! 公羊刁刁将伸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对唐佳人道:“你你……你抱我一会儿。我我……我得缓缓。” 唐佳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伸手,抱紧了公羊刁刁。 战苍穹皱眉,大手一揽,抱紧了唐佳人。 公羊刁刁为了气战苍穹,抱住了佳人的脖子。 恶犬觉得有意思,于是向前凑了凑。 公羊刁刁如临大敌,抖了起来。 战苍穹使坏,对恶犬喊道:“过来!” 公羊刁刁怕死了,却不想在唐佳人面前太过丢脸,当即颤着声喊道:“别别……别过来!我我我……我吃狗肉!” 恶犬探头,用爪子拍了公羊刁刁一下,觉得这个毛乎乎的小白球挺好玩的。 公羊刁刁吓得发出一声惨叫:“啊啊啊!”他抱着佳人的手开始用力,差点儿没勒死她。 唐佳人翻着白眼,使劲挠战苍穹的手背。 战苍穹吃痛,整长脸扭曲起来。 当战魔宫的六位堂主推着一只装满黑猫的大铁笼子进入小院时,看见得便是这样诡异的一幕。 那……那三个人,是在玩叠罗汉吗? 那……那只恶犬,是想加入吗? 那……那三个人,是认真的吗? 明明没有多少疑问,却令六位堂主满头雾水啊。 貌似,自从认识唐佳人之后,所有的人都不正常了。自家好好儿的宫主,每天围着一些猫狗打转,何年何月才是个头啊?! 真是一声悲叹,道不尽的凄凉啊。 恶犬听到猫的动静,立刻转过身去看。当即眼睛一亮,瞬间扑了上去,一通犬吠。 那些猫看见恶犬,立刻炸开了锅。一个个儿又挠又跳,还发出凄厉的猫叫,既像惊恐,又好似恐吓。 原本寂静的夜晚,瞬间热闹起来。 段青玥抱拳道:“启禀宫主,猫带到。” 话音未落,恶犬推倒了铁笼子,插着笼子门的铁栓掉落,三十来只猫瞬间跑出牢笼,四处逃窜。 叠罗汉的三个人还在哪儿较着劲儿,不肯先松手。 猫狗在院子里追逐,那叫一个“猫飞狗跳”。 一只猫怕狗,一群猫还怕吗? 有些猫逃走了,有些好斗的猫则是留下来与恶犬决一死战,还剩下几只站在墙头开始观战。 一条无比凶恶的恶犬和十多只身手灵活矫健的猫,斗得那叫一个上天入地,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有的猫慌不择路,一个高蹿到公羊刁刁的身上,喵喵叫着向上爬。 唐佳人的尖叫声响起,令人措手不及:“啊啊啊啊!” 谁能想到,唐佳人会怕猫?以往,是不怕,但在经历了被死猫追杀的经历后,难免怕了几分。 唐佳人这一喊,招来了恶犬。 恶犬被唐佳人折磨后,竟犯贱的认主了。听到她的叫声,以为她受到袭击,当即扑过来准备护主。 公羊刁刁看见恶犬扑过来,那叫一个心惊胆战,立刻向上攀爬,直接蹲在了战苍穹的肩膀上,紧紧抱着他的头。 恶犬一动,那些猫以为它怕了,也随之乘胜追击。 唐佳人一看见那些猫,也毛了,挣脱战苍穹的怀抱,爬上他的肩膀,抱住了公羊刁刁的头。 六位堂主知道惹了祸,开始追那些猫。 狗吠,猫喵,人嚎,那叫一个热闹。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怕猫,从来不怕猫,也永远不怕猫。这些猫没死,没变成猫尸,不会散发恶心的味道,而她也不在狭窄的洞里,身边还有相当厉害的战苍穹,所以……不怕。 她调整好情绪,问公羊刁刁:“怕猫啊?” 公羊刁刁摇头。 唐佳人问:“怕狗呗?” 公羊刁刁点头。 唐佳人又问:“怕我不?” 公羊刁刁愣了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但见自己的一双手不知何时已经从战苍穹的脑袋上转移到了唐佳人的胸上。 公羊刁刁面色一红,本能的想要缩回手。 战苍穹突然站起身。 公羊刁刁立刻又抱住唐佳人,手,自然而然地扶在了某个地方。 唐佳人一把推开公羊刁刁,怒道:“捏疼我了!” 公羊刁刁一个后翻身,勉强站定,竟是关心则乱,向着唐佳人一伸手,急声道:“给给给……给我看看。” 唐佳人发现,大夫的口头禅就是流氓的鼻祖,因为,他们一开口都是:给我看看。 给你看看?看个毛球!胸部能是随便给人看的吗?! 唐佳人一脚踢开公羊刁刁的手,道:“准备饭去!” 公羊刁刁自知理亏,绕开猫狗战场,提心吊胆地摸去了厨房。 战苍穹见公羊刁刁吃瘪,心情那叫一个好,就差眉开眼笑哼小曲了。 唐佳人站在战苍穹的肩膀上一跺脚,道:“傻笑什么?!还不捉猫去!” 战苍穹一伸手,捏了捏唐佳人的小腿,道:“这只猫,算不算?” 唐佳人觉得,自己好像被调戏了。她一跺脚,骂了声:“混蛋东西!”从战苍穹的翻身而下,落地时,去不小心踩到了一只猫的脚。 猫吃痛,发出一声惨叫,照着唐佳人就是一顿挠!唐佳人吓了一跳,瞬间蹦起。 战苍穹一伸手,将佳人抱起,道:“这个混账东西,偶尔还有些用吧?” 猫扑起来,要去挠佳人。 佳人相只灵巧的猴子,再次爬到战苍穹的肩膀上,指挥道:“统统赶走!统统赶走!” 一场“猫飞狗跳”的闹剧,终于落幕。 唐佳人做在椅子上,狠狠批了战苍穹:“做事情不用脑子!” 战苍穹狠狠批了六位堂主:“脑袋被狗吃了?!” 六位堂主看向恶犬。 恶犬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将准备的晚饭放到佳人身侧的桌子上。 唐佳人瞧着诺大的桌子上只放着一小碗白粥,眉角跳了跳,道:“就一小碗白粥啊?” 公羊刁刁道:“不不……不是。” 唐佳人眸光一喜。 公羊刁刁继续道:“能能能……能盛出两碗。” 唐佳人的眸子一暗,端起粥,喝了一口气,甜的。可为何,喝进她的喉咙里,会变得发酸呢? 她对月感慨道:“两碗甜粥。” 公羊刁刁道:“不不不……不是。另一碗,没没……没放糖。” 第四百二十三章:亲吻刁刁 唐佳人很想端木焱。 尤其是,喝下一小碗甜粥和一小碗啥滋味都没有的白粥后,公羊刁刁小心翼翼地问她还想再喝一碗不的时候,特别想。 也不知道孟水蓝是否告之端木焱她还活着的消息,看来,她有必要亲自去一趟了。 只是,此时天色已晚,还是先休息吧。 公羊刁刁有心留唐佳人同住,拉着她的手不放,红着脸,直接道:“一起睡。” 唐佳人正想着去端木焱那里混饭,听见公羊刁刁的话,却也没过心,竟是下意识的点了头。 公羊刁刁飘了! 三个字,让战苍穹炸毛了! 战苍穹一把掐住唐佳人的胳膊,将其举起,激动地道:“娘!爹尸骨未寒,你不能如此行事!” 唐佳人脚不占地,被晃得晕头转向,想起了秋月白他爹,直接道:“尸骨未寒那是咋地,要诈尸啊?” 战苍穹的呼吸一窒,顿觉心寒呐!他娘这话说得,是真要给爹带绿帽子吗?且……她那相好的还是自己名义上的死对头,实际上的真兄弟?!不行,坚决不行! 战苍穹继续晃唐佳人:“娘,爹尸骨未寒呐……” 唐佳人疑惑地道:“你爹死多久了?” 战苍穹有些跟不上唐佳人的想法,却还是回道:“十余年了。” 唐佳人咂舌道:“死了十余年尸体还热乎着呢?你爹好厉害啊!” 战苍穹顿觉头痛,额上青筋暴起三根,沉声道:“爹尸骨未……” 唐佳人一脚踢向战苍穹的脆弱之处,迫使战苍穹放开自己,跳到一边,不悦道:“你爹尸骨未寒,与我何干!?你再说尸骨未寒,就是吓唬我!” 六位堂主齐声道:“宫主!” 战苍穹弯下腰,捂住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悲愤地咬牙道:“爹……尸骨未寒……你要让咱家绝后吗?!” 唐佳人一听“尸骨未寒”几个字,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当即伸出脚,就要踢战苍穹。 段青玥喝道:“住手!”身子一闪,伸手去打唐佳人。 战苍穹用两只腿夹住唐佳人的脚,一抬手,抓住段青玥的手,“住手!不许对娘无理!” 段青玥怒道:“宫主!你清醒清醒,她不是你娘!” 战苍穹听到这话,瞬间皱眉不悦,一把甩开段青玥,怒声道:“再敢胡说,要你命!” 段青玥揉着快要断开的手腕,真是满腹委屈,只能看向唐佳人,道:“唐姑娘,希望你能坦言一二,不要再戏耍宫主。” 唐佳人往回扯了扯脚,没扯出,只能单腿蹦哒着,道:“我都说过了,我不是他娘,他不信。你说,你多说两遍,看看他信不信?” 段青玥欲张嘴说话,战苍穹转眼看向段青玥,那饱含威慑力的眼神,愣是令段青玥低垂下头,没敢言语。 唐佳人喊道:“快松开!” 战苍穹道:“你承认是我娘,我才松。” 唐佳人怒道:“你无赖!” 战苍穹道:“我不是无赖,我是你的儿。” 唐佳人头痛道:“你会后悔的!” 战苍穹道:“我不会后悔,我是你的儿。” 唐佳人:“果然是疯子!” 战苍穹:“疯子也是你的儿。” 唐佳人:“我要再嫁!” 战苍穹:“不许再嫁,我是你的儿。” 唐佳人暴怒:“你是不是我的儿,和我再嫁于否,有啥关系?!” 战苍穹:“我是你的儿,儿不许你再嫁!” 唐佳人也来了脾气,道:“不让嫁,就不认你这个儿!” 战苍穹:“不认儿,就不松腿。” 唐佳人:“你去死!” 战苍穹:“恕难从命。” 唐佳人:“你不孝!” 战苍穹:“娘都不认你的儿。” 唐佳人咬牙道:“好,我认!” 战苍穹:“不许再嫁。” 唐佳人:“不!必须再嫁!” 战苍穹:“那叫这么夹着,不松。” 唐佳人:“我踢死你!” 战苍穹:“踢吧。若不是娘踢我,我是要还手的。轻则断腿,重则丧命。” 唐佳人:“你威胁我?” 战苍穹:“讲实话而已。” 战苍穹夹着唐佳人的脚不放,唐佳人就在那里蹦跶来蹦跶去,最后,她干脆往战苍穹的怀里一蹿,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打起了瞌睡。 六位堂主看得目瞪口呆,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公羊刁刁劝道:“下来吧,他他他……他硬梆梆的,抱抱抱……抱着,多难受。” 唐佳人打个哈欠,道:“他不放我。” 公羊刁刁对战苍穹道:“你放开她!” 战苍穹道:“离远点儿,免得误伤。” 战苍穹也不让唐佳人睡觉,只要她闭上眼,他就晃她。 唐佳人警告道:“轻点儿晃,小心把我晃炸了!” 战苍穹不听,继续晃她,每晃一下,唐佳人的身上就会发出东西碰击的声音。战苍穹问:“你包裹里装了什么?” 唐佳人回道:“灵丹妙药,来一颗不?” 战苍穹不搭理唐佳人了,继续晃她。 公羊刁刁觉得,是时候为自己的幸福拼一把了!刚准备上毒药,就听唐佳人道:“行,你赢了。” 战苍穹一喜,问:“此话当真?!不二嫁?!” 唐佳人点头。 公羊刁刁的心一凉,急道:“怎怎怎……怎不二嫁?!” 唐佳人一巴掌拍在公羊刁刁的脸上,将他推开一些距离,神秘一笑,道:“刁刁,你脑子也不清楚了。” 公羊刁刁正式陷入疑惑,自己这脑袋到底怎么就不好使了? 战苍穹道:“娘说话算数,不二嫁?” 唐佳人点头,信誓旦旦地道:“对!不二嫁!除非……黑崖被填平。” 战苍穹又补了一句:“秋城河水被填满!” 唐佳人一指天上月亮,继续补充道:“天上月亮……” 战苍穹打断她的话,道:“差不多就行了,娘就别去祸害月亮了。” 唐佳人挑眉,道:“无敌啊,娘发现你现在说话的方式挺别致啊。” 战苍穹邪气地一笑,道:“娘教导的好。” 唐佳人眉开眼笑:“嘴真甜。” “嘶……”堂主们用倒吸气声表达自己的不淡定。 战苍穹的眼神瞥过去,所有人立刻闭嘴不语。 唐佳人道:“现在,你可以放开为娘的脚了吧?” 战苍穹开腿,放下唐佳人,道:“娘也放开儿的脖子吧,都掐紫了。” 唐佳人自然地松开手,道:“武功高,手劲儿大,这点,你像娘。” 原来唐佳人抱着战苍穹的时候,一直掐他脖子呢!这坏兮兮的小样子,真是令人又爱又黑呐。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天色着实不早了。 唐佳人打个哈欠,拉起公羊刁刁的手,道:“休息吧,好困。” 战苍穹再次攥住唐佳人的手,眼中酝酿着风暴,低声问:“娘要食言而肥?”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娘不怕胖。”说着话,突然伸手点了战苍穹的几大要穴,令他动弹不得。 六位堂主刚要动,唐佳人立刻掏出匕首,顶在战苍穹的下巴上,威胁道:“谁敢过来,我今天就为武林除害!” 段青玥的某光里闪现出寒光,怒声道:“唐佳人!宫主真心待你,你怎能如此无情?!” 唐佳人道:“你喜欢他?把他送你当儿子吧!” 段青玥被说得脸上十分难看。 许红娘道:“小女娃,你不要不知好歹哦,趁着宫主没生气,赶快放下匕首。你若好好儿陪我们宫主玩,姐姐保证不要你性命。”说着话,还给唐佳人使了个眼色,告诉她别犯傻。 唐佳人假装看不见,道:“玩个头?!我又不缺心眼,如何陪他玩?” 方黑子气得骂道:“格老子的!” 唐佳人嗤笑一声,回道:“去你娘的!你们别一人一句,讨人厌,都给我退到一边去,这是我和战苍穹之间的恩怨,你们管不着!” 用匕首拍了拍战苍穹的脸,嘲讽道:“就你,还敢管我是否二嫁?我现在亲口告诉你,我不但要二嫁,还要三嫁、四嫁……” 战苍穹头上的青筋随着唐佳人的话一根根暴起,全身的骨头似乎都发出吱嘎的摩擦声。 唐佳人小心地想后退了退,看了公羊刁刁一眼后,又再次靠近战苍穹,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柔声道:“逗你玩呢。娘是看刁刁可怜,从小没了娘,晚上不敢睡,娘去陪陪他说说话。你先和他们六个回去吧,该吃吃,该睡睡,明天再来寻娘哦。” 战苍穹听了这话,怒气渐消,精神明显有些恍惚,看向唐佳人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审视和猜疑。 唐佳人心中暗道:有门! 她笑吟吟地靠近公羊刁刁,用眼尾扫了眼战苍穹的表情,捧住公羊刁刁的脸,在他的面颊上吧唧一口,竟……竟是亲了公羊刁刁一下! 原本公羊刁刁不知道唐佳人要干什么,可随着她的言语攻势,让他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可这突来的一吻,又令他彻底陷入到满眼星辰、满头烈日、面满春光、满心激动、满腹迷茫中…… 好柔、好软、好香的吻。 佳人,亲了他。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竟亲了他?!呵呵……亲了……呵呵…… 公羊刁刁卷起交织,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第四百二十四章:医治战苍穹 正与负,极为矛盾,又是两端,却又是必然的存在。 公羊刁刁这边漂浮在一大推的粉红泡泡中,战苍穹那边则是陷入到无尽的狂风怒吼和炸雷撕裂中,眼瞧着就要炸了!他竟被气得身体发抖,铁钳般的大手,开始颤抖,竟是要冲破穴道! 唐佳人见时候到了,推了公羊刁刁一把。 公羊刁刁从泡泡中跌落,清醒了三分,冲着唐佳人含情脉脉地一笑,道:“亲亲……亲我。” 唐佳人的眼神一狠,如同淬毒的刀子,压低声音道:“杀了他,我陪你睡!” 公羊刁刁一抖,手中竟突然多出几根较粗的钢针,扬手便射入战苍穹的几大要穴! 平时,公羊刁刁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每天都病病歪歪地躺在软椅上,似乎连走路都走不明白,而今,他突然出手,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六位堂主欲动,唐佳人掏出一颗威武豹,直接在他们面前摔开! 碰地一声巨响后,烟雾迷漫,令人看不清周围事物。 待烟雾散去,但见唐佳人和公羊刁刁竟然还在! 公羊刁刁挥着空气中残存的烟雾,咳嗽道:“太太太……太呛人了。” 唐佳人捂着鼻子,蹲在地上,道:“你蹲下,下面不那么呛。” 公羊刁刁依言蹲下,两个人继续窃窃私语。 六位堂主彻底傻眼了。是威武豹崩坏了大家的脑子,都当战魔宫的人好欺负呢?是现在江湖动荡杀人不用偿命了?是战魔宫威名不如往日,让人在刺杀宫主后,还能蹲地上聊天逗哏儿?是他们六人长得就像心慈手软没脾气的好人? 瞧瞧……他们的宫主大人的身上插满了钢针!那是钢针呐! 六位堂主不淡定了,纷纷攥紧手中的兵器,就要冲过来将公羊刁刁和唐佳人碎尸万段! 唐佳人抬头,看向六人,道:“别动!” 六位堂主的杀人造型已经抡起,却硬生生地僵在半空。 唐佳人继续道:“身体别动,脑子也别激动,别医治好了战苍穹,你们再疯了。我胆小,怕太多人追着我喊娘。真的,会吓坏我的。不信?”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多么真诚的眼神。” 公羊刁刁点头道:“对!” 段青玥问道:“真是在给宫主治病?” 唐佳人回道:“自然。不然,这大晚上的我们蹦跶个什么劲儿?我到现在都没吃饭呢。” 公羊刁刁小声提醒道:“你喝了两两两……两碗粥。” 唐佳人斜眼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面不改色日地改口道:“和没吃,一一一……一样!” 唐佳人收回目光,继续道:“刁刁说,若想医治战苍穹,就必须让他体内的真气再乱一次。”心中暗道:让他真气混乱,我最是擅长,你们尽管放心。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活儿交给我没错。 许红娘收起武器,咂舌道:“你将我们宫主扎成了刺猬,还说治病?不会给扎坏了吧?” 唐佳人站起身,道:“怎么可能扎坏?这钢针都不长。”说着话,突然从战苍穹的胸口拔下一根钢针递给许红娘看。 许红娘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幸好脑子还在,立刻缩回头,满眼惊恐地看向唐佳人,僵着脸,硬梆梆地道:“现在拔下来,不要紧吗?” 唐佳人缓缓眨了下眼睛,瞬间将钢针又插回到战苍穹的胸口,这才装成无所谓的样子,笑道:“没事儿没事儿,不就是一拔一扎吗?不碍事的。”眼睛看向公羊刁刁,心里满是忐忑啊。 公羊刁刁站起身,看向战苍穹,发现他胸口处似乎泄出了一缕白烟,不过因为在夜里,看得并不真切。身为医者,他不能说谎,于是直言道:“没没没……没事儿……”六位堂主和唐佳人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公羊刁刁继续道,“顶顶顶……顶多疯疯疯……疯癫痴傻。” 一个疯字,就够吓人的了,再加上癫痴傻,岂不是要人命了?! 段青玥当即喝道:“公羊刁刁,你是否戏耍我们?!” 公羊刁刁看向段青玥,回道:“极是认真。” 四个字,让唐佳人情有所动。好久……好久没听到这四个字了,好久……好久没说出这四个字了。 也不知是被威武豹熏的,还是情动至此,唐佳人蹲回到地上,眼中泛起了晶莹。 唐佳人这一哭,可真够吓人的。 谁能想到,这个整死人不偿命的小蔫坏,会哭啊?! 许红娘横了段青玥一眼,道:“你凶什么凶?!看把人家小丫头都弄哭了。” 段青玥觉得自己特冤枉。唐佳人连宫主都不怕,还会怕她吼那么一嗓子?开玩笑呢吗? 这时,战苍穹身上的钢针开始晃动,似乎被他体内的一股力量推着向外而去。与此同时,他那双明显空洞的目光再次聚集起神采,渐渐灼亮的有些骇人。 公羊刁刁微愣,喊了声:“有有有……”话未喊完,身子已经蹲下,用大氅抱住唐佳人,一同低下头,缩成团。 六位堂主见此,刚要有动作,却见那些扎入战苍穹身体里的钢针突然被内力逼了出来,如同暗器一般破空而来!那速度和力道,令人惊恐。 六位堂主忙使出最快的速度闪身躲开,却还是有人因反应慢,身中钢针。这其中,就有方黑子、荷紫朗和许红娘。所幸,都避开了要害。剩下的钢针,有的落空,刺入黑暗消失不见,有的则是倒着刺入树干三分。 待无钢针破空的声音后,公羊刁刁打开大餐,放出自己和佳人。 唐佳人抬起水润的眸子看向战苍穹。 四目相对,战苍穹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段青玥等人悉数上前,围住战苍穹,询问他是否恢复了神志。 段青玥道:“宫主,身体可安好,神志是否恢复?” 许红娘捂着胳膊道:“宫主,可是恢复了?” 袁绿野、沈白蜇、方黑子和荷紫朗一同七嘴八舌地表达着自己的关心之情。 战苍穹却是不看任何人,只是向着唐佳人走去。 唐佳人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笑了笑,先拍了一记马屁,道:“宫主大人吉祥。” 战苍穹脚步不停,直接站在了唐佳人的面前,用那高大的身躯给唐佳人造成了强大的压迫力。 唐佳人向后退了一步,尴尬地一笑,道:“宫主大人你还记得,我们也曾同甘苦共患难过吧?你也一定记得,我当你娘都是迫不得已。我不干,你偏要;我宁死不屈,你真能捏死我。所以,我是绝对无辜的,你是知道的,对吧?” 战苍穹上前一步,步步紧逼,一直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着她看,却不肯开口说一句话,乃至一个字。 唐佳人有些心慌,真怕战苍穹突然犯浑,一巴掌拍死她!她又向后挪了挪脚,道:“你若是清醒了,就点下头,我这颗心啊,一直吊在半空中,那叫一个难受。” 战苍穹继续逼近。 唐佳人假笑道:“刚才特意气你,是为了给你治疗,你瞧……你现在多精神呐!”视线一转,落在了战苍穹的胸口,微微一愣,赞道,“啧啧……你看,你这胸口都能泄气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底气足啊!”伸出食指,堵上战苍穹被钢针扎过的地方,将那哧哧外泄的白色气体堵住。她记得,在剔骨牢里,战苍穹被她戳了一下后,就曾冒过这种非烟非雾非气的东西,甚是奇怪呢。这一次,他又开始冒烟,怎让人如此心慌呢? 只可惜,唐佳人捂住了这里,那里有冒出一缕烟。她用手指堵住那里,其它地方又呲出一缕。 唐佳人戳着戳着,竟戳到了战苍穹的小腹! 一戳之下,战苍穹从未有过定点反应的身体,竟僵了一下。 唐佳人恭维道:“旁人都是流血不流泪,宫主大人与众不同,血都不流,直接呲烟,真是别具一格。小妹都想加入战魔宫,吃香喝辣,一起为祸武林了。”手指飞快的在战苍穹的身上点了几下,想要再次封住他的穴道。 战苍穹的身体却变得坚硬如石,让佳人无法再次制服她。 唐佳人歪头,透过战苍穹的肩膀,看向公羊刁刁,想让他给自己一个完美的解释,或者给一个没有危险的救场办法。 公羊刁刁又抓出一把钢针,给唐佳人作出一个“稳住”的手势,然后再次悄然靠近战苍穹,准备偷袭他。 唐佳人见此,伪装自然的扭了扭脖子,冲着战苍穹笑道:“仰视宫主,果然极其消耗体力啊。我这脖子不争气,竟痛了起来。容我稍微休息片刻,再继续仰望宫主大人的雄风!” 公羊刁刁突然出手,刺向战苍穹的穴道。 却不想,六位堂主并不配合。此刻,战苍穹在他们眼里当真是再正常不过。自家宫主原本就如此霸气,单凭一个眼神,就能让敌人吓得两股战战。如今好不容易恢复神智,怎能任由公羊刁刁随意戳?! 袁绿野和沈白蜇夹起公羊刁刁,就将他抬到一边去了。 唐佳人自救无门,怎还能顾得上公羊刁刁?再者,公羊刁刁和战苍穹是本家兄弟,打掉牙也不会伤了性命,她一个外人,就说不准了。当即,她一缩脖子就要开溜。 不想,战苍穹突然一个用力,跳到唐佳人的背上,笑嘻嘻地问:“娘,咱们去哪儿玩?!” 唐佳人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地上去! 去哪儿玩?你还是玩娘吧!娘快被个你玩死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要命的娘咧 娘,咱们去哪儿玩?! 这是本江湖最难解决的一道致命题。 唐佳人背着人高马大的战苍穹,深感绝望了。 第一个被戳,战苍穹将唐佳人错认成娘,虽是脑子出了问题,却是可以用语言沟通的。至少,唐佳人忽悠他什么,他在经过思考后,会配合这去做。 这一次,战苍穹再次被戳,却成了混不吝。你说什么都没用,他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不给?打死你! 唐佳人很少做后悔的事儿,毕竟做都做了,后悔明显是自己和自己找不自在,又何必用后悔为难自己?而今,战苍穹货真价实地让她深刻地感受到何为后悔!外加几万个追悔莫及! 唐佳人执意要住在公羊刁刁处,他便将房子拆了。唐佳人摸了一把恶犬,战苍穹便开始砍树当柴欲炖狗肉。 唐佳人无法,只能随着战苍穹离开,一同去住客栈,独留下公羊刁刁和恶犬,在寒风中四目相对。 公羊刁刁颤抖道:“你你你……你去追佳人吧,我我我……我只会做粥,不不不……不会炖肉。” 恶犬:“汪汪!” 公羊刁刁立刻改口道:“我我我……我学炖肉!” 恶犬:“汪!” 公羊刁刁道:“也也也……也学炖骨头!” 恶犬:“汪!” 公羊刁刁欲哭无泪:“还还……还学红烧肉。” 恶犬:“汪!” 公羊刁刁带着哭腔道:“你你你……你去陪佳人吧!我我我……我怕自己一一一……一不小心,毒死你。” 恶犬扑向公羊刁道:“汪汪!汪汪汪!” 公羊刁刁被逼上树,指着恶犬骂道:“你你……你是个混蛋!佳佳佳……佳人就就就……就是混蛋他娘!”仰头望月光,眼神那叫一个幽怨苍茫。若非他理亏,非但没医治好战苍穹,反而将他戳得更傻,他真能躲在树上,目送佳人被掠走啊?哎……实则,都怪佳人手欠!好好儿的,非要去拔战苍穹神藏穴的针,这下好了,愣是给自己整出一个混不吝的大儿子来!自己与战苍穹是血缘至亲,平日里能动手绝不多废话,心中虽不耻对方,却也觉得对方没有辱没了门眉。而今,战苍穹那样子,看得自己真是想吐酸水。 公羊刁刁深深的忧伤了。 视线一滑,竟看见黑暗中似乎隐着一双猫眼!那双眼泛着绿莹莹黄油油的光,看起来有几分凶。 因天黑的原因,公羊刁刁看得不真切,却隐约觉得那不是一只猫,更像……一个人趴伏在别人家的墙头,在向自己这边张望! 公羊刁刁的心思一动,扬声喊道:“孟天青!” 那个黑乎乎的人影好像受到了惊吓,竟是瞬间跃下墙头,消失不见。 佳人说过,孟天青回来寻她,果然来了。公羊刁刁想追,却因惧怕恶犬而不敢下树,只得大声喊道:“佳人在战苍穹处!” 隐隐的,听见黑暗里飘出一声猫叫:“喵!” 恶犬听到动静,竟是汪汪一吼,直接追了出去! 公羊刁刁心中一喜啊,立刻爬下树,飞奔向岐黄馆,去寻黄莲。像他这种单薄的美男子,实在不适合与恶犬为伴。 恶犬追着“巨猫”跑,本是要一逞威风,毕竟在体型上,它还是有优势的。结果,等它追上“巨猫”,却发现,“巨猫”站起来了! 这……哪里是“巨猫”啊,简直就是猫妖! 恶犬从不肯吃眼前亏,当即夹起尾巴,灰溜溜地跑了。这性格,倒是像佳人。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跑。 恶犬寻着气味,去寻公羊刁刁。这世间,怕它的人已经不多,逮到一个一定要珍惜! “巨猫”孟天青则是像只猫一样,游荡在街头巷尾,去追寻唐佳人的芳踪。 他不敢让她看见自己,却很想看见她。知她安好,他方心安。 从昨晚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像做梦。他真希望,一觉之后,它果真是梦。然,今夜他注定无法入睡。因为,他一定要寻到佳人。 唐佳人与战苍穹等人一起,来到秋城最豪华的客栈——宏安居。 一个黑影眼瞧着唐佳人等人一同走进宏安居后,转身离开。 宏安居里,掌柜本已入睡,听闻战苍穹来了,立刻爬起来恭迎。正道人士可以怠慢三分,因其大多数是君子,不会因这些小事翻脸动刀子;魔教中人性情难以琢磨,又不在乎名声,说翻脸没准儿能接连翻好几下脸,谁不得小心应对着? 方黑子粗声粗气地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间上房!” 战苍穹一脚将方黑子踹飞,伸出五根手指,道:“七间上房!” 掌柜瞧着战苍穹那张开的五根手指,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耳疾,没听见这位爷说得是几间上房。 唐佳人带着幕篱,打着哈欠,伸出手,抓起战苍穹的另一只大手,掰出两根手指,与另外五根凑到一起,道:“他说得是七根,没错。” 掌柜擦了擦头上的虚汗,陪笑道:“好好好,七间。” 唐佳人道:“不对!八间。你没看见我这根手指吗?” 掌柜顺着唐佳人的手指看去,但见她竟也竖起一根手指在战苍穹的手指旁边。 掌柜想到,刚才说要八间上房的壮汉被踹得飞出门口,至今未归,就十分后悔从小妾身旁爬起来,来应对这魔头。不过,这真是太考验人的耐踹性了。不过,客栈是他负责的,他有责任保护客栈的安全呐。 掌柜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您这是要七间,还是……八间?” 战苍穹用大手攥住唐佳人的小手,继续伸着五根手指道:“七间!” 唐佳人伸出另一只手,比量出三根手指:“八间!” 战苍穹突然张开嘴,去咬唐佳人的手指。 唐佳人果断收回手,却以不容拒绝的姿态,认真道:“七间!许红娘和段青玥一间。” 战苍穹点头,应道:“正应如此。” 许红娘和段青玥互看一眼,没吭声。方黑子趴在门外,没敢进来。其余三名堂主,则是一脸正色地看着自家宫主与唐佳人定几间房,愣是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毕竟,自从宫主大人被公羊刁刁治疗后,其思想再次上升到一个高度,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只能远望,不敢质疑。 掌柜翻看本子,提笔刚要将几人居住的房间记录下来,却见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已经有人居住了。他的笔尖一抖,滴落一滴墨汁,颤巍巍地看向战苍穹,道:“宫主大人,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已经有人住下了。这间客栈,是小人和舍弟一同经营。白天,舍弟负责打理客栈。想必那两位客人,就是白天入住的。小人偷个懒,没查看这册子,是小人的疏忽。宫主大人,您看……这五间上房……” 战苍穹直接道:“让他们换个房间。” 掌柜为难道:“这个……” 战苍穹继续道:“或者换颗头。” 袁绿野应道:“诺!”拔出武器,就要往楼上去。 唐佳人立刻阻止道:“且慢!”看向战苍穹,拉长了调调儿,“儿呀……” 战苍穹一指楼梯,打断唐佳人的话,道:“娘哇,儿要你背上楼!” 唐佳人的腿颤了颤,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道:“好!” 话音刚落,战苍穹一个高蹿到唐佳人的后背上,喊道:“出发!” 唐佳人的双腿颤了颤,开始爬楼。 许红娘一匕首插在柜台上,威胁掌柜道:“敢将看到的说出去,要你死!” 掌柜一叠声地道:“不敢不敢。” 唐佳人咬牙切齿地将战苍穹背到了楼上,一脚踢开了天字三号房的房门,将这块大肉扔到了床上,自己一屁股跌落到床上,一把掀开幕篱,喘得像头牛。 战苍穹蹬掉鞋子,摊开四肢,懒懒地道:“娘,给我擦擦脸。” 唐佳人斜眼看向战苍穹,骂道:“不不不……不孝子!你要累死你娘吗?!” 战苍穹侧躺,支起一只手臂,枕着,笑道:“娘是不死之身,死了还能活。” 唐佳人正色道:“累死,活不了,唯跳崖可以。要不,我去跳给你看吧。” 战苍穹道:“不要。娘最是狡猾,会借机逃跑的。” 唐佳人眸光沉沉地盯着战苍穹,道:“别这么夸我,娘至今还没能逃脱你的魔抓。” 战苍穹哈哈一笑,道:“技高一筹罢了。娘,睡吧。”拍了拍床边,示意唐佳人躺下。 唐佳人站起身,黑着脸道:“我去三号房。” 战苍穹喊道:“娘!天黑,儿不敢一个人睡!” 唐佳人的脚步一个踉跄,头也不回地道:“害怕啊?给你娶个媳妇就好了。”一脚跨出门口,恰好看见了方黑子,小手一伸,抓住方黑子的衣领,将他往屋里一推,“你们宫主害怕一个人睡,你陪陪。” 战苍穹看向方黑子,挑眉,重复道:“媳妇?” 方黑子心惊胆战地抖了抖,十分自觉地滚了出去。 没错,确实是滚了出去。 宫主大人虽傻了,但武力值更胜以往,这一脚踹得,险些没要了方黑子的老命。陪玩有风险,入教需谨慎呐。 第四百二十六章:江湖救急懂吗? 唐不休就像一个馋嘴的男人,游荡在各个儿美食摊前,偶尔使铜板买上一两样,吃上一口,也就罢了。 清荷将那些美食都抱在怀里,尾随着他从正午走到日落,由日落走入月色。 待所有小商贩都收了摊,唐不休仍旧闲逛着,不肯回那猎户的小屋去。 清荷走得双脚疼,却一直毫无怨言,直到唐不休在一家客栈停下,才道:“恩公是想住客栈吗?”清荷这里还有一件首饰,或可…… 唐不休抬起手,示意清荷无需多言。他继续向前走,迎向两名迈着蛇形步的富贵公子,站在二人面前,道:“江湖救急,二位……” 左边的富贵公子,冷笑一声,醉眼朦胧地问:“你是谁啊?!” 唐不休回道:“闻人无声。” 左边的富贵公子哇地一声,吐了。 右边的华服公子则是东倒西歪地含糊道:“闻啥无声来着?呕……”一扭头,也吐了。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一脸嫌恶地默默离开,继续前行。他想:若是蘑菇见此场景,定会声称,他那四个字的名字有催吐的作用。 想到唐佳人,唐不休的心中一暖。余生不多,却为一人而活。有生之年,只愿寻到佳人,不让自己一错再错。他总能感觉到,蘑菇就在他身边,却总是在擦肩中错过。是缘分被糟蹋得不再想要重逢,还是重逢之日才能感叹缘分为何姗姗来迟? 清荷追上唐不休,道:“恩公……” 唐不休道:“别叫恩公,浑身难受。” 清荷问:“如何称呼,恩公不难受?”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清荷一眼,回道:“叫公子,或者老爷。” 清荷从善如流,笑道:“那清荷就叫您公子。” 唐不休点头,丢下一个字:“妥。” 清荷问:“公子,我们现在做什么去?” 唐不休自然而然地回道:“寻个清醒的,江湖救急。” 清荷微微蹙眉,担心道:“秋城主管辖之下极严,若因此再掀风浪,怕是对公子不利。” 唐不休沉吟道:“你说得在理。” 清荷道:“清荷还有点儿微薄的积蓄……” 唐不休看向清荷,笑了。 清荷双颊一红,垂眸道:“是清荷不知天高地厚,总拿自己那点儿散碎的银子当回事儿。” 唐不休道:“今晚,便带你见识一下,何谓大富之家。” 清荷看向唐不休,问:“公子要动武?” 唐不休挑眉,道:“不,本尊要动之以情。” 唐不休带着清荷,溜溜达达地来到秋风渡。 敲开大门后,点了守门者的穴道,大摇大摆地走进内院,在众人的惊讶与防备中,来到秋月白的房门前,扬声道:“素闻秋城主最是大气。而今,本尊手头紧,特来寻个江湖救急,还望秋城主不要小气。” 唐不休这话一出口,真是令秋风渡的人气得肝疼。 打秋风也要看时候!自家城主被唐佳人背后一刀,刺成重伤,还不是为了这个唐不休!而他非但不知躲避,反而来要银子,单是这个脸皮,就够称霸武林的! 屋内,秋月白看似已经沉睡,听闻此声,竟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并没有惊讶之色,仿佛早已知道,唐不休没有死。是的,他亲手将软剑刺入假唐不休的腹中,又怎会不知真假? 秋月白没应话,秋江滟却坐不住了! 秋江滟满心惊讶和疑惑,想不明白为何唐不休会死而复生?难道说,是唐不休带着唐佳人从悬崖下死里逃生的?嗯,一定是!若非如此,凭着唐佳人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坠崖不死? 秋江滟不想让秋月白知道唐佳人的存在,至少,在她展开行动前,不想让他知道。于是,她用面纱挡住脸,仅露出两只眼睛,抬手推开自己的房门,走到唐不休面前,上下打量了两眼清荷,目露鄙夷、轻视之色,由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转开目光,看向唐不休,道:“唐不休,这秋风渡不欢迎你。” 唐不休道:“本不是受约而来,何谈欢迎语否?秋小姐准备真金白银,本尊满意自会离开。” 秋江滟怒道:“秋风渡岂容你放肆?!” 唐不休向前一步,吓得秋江滟立刻后退一步。唐不休勾唇一笑,道:“若是以往,你说这话还能唬唬本尊。而今,秋月白如何,你心里没数?秋江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多哭几场将眼睛擦亮,好好儿看清形势吧。” 秋江滟怒极,却也知道唐不休说样不虚。秋月白对唐不休出手,设计他被整个武林围攻,唐不休不死,这账迟早要算。而今,秋月白已经是个废人,难道只能任由唐不休鱼肉? 秋江滟心思百转,却无计可施,只能道:“你见我哥受伤,便来此大闹!唐不休,你如此行事,不怕整个武林笑话?!” 唐不休盯着秋江滟看了半晌,看得她双腿发软,差点儿没跪地上去!唐不休这才开口道:“本尊若怕整个武林笑话,才是最大的笑话。秋江滟,以你的脑子,真不适合生活在秋风渡。” 秋江滟被嘲讽得面红耳赤,想要发飚,却没有底气。以往,唐不休就不待见她;而今,两家已是死仇,唐不休更不会手下留情。 秋江滟恨得咬牙切齿,不想再和唐不休废话,当即道:“来人,给他拿五十两银子!” 唐不休淡淡道:“看来,秋小姐的命,也不过值五十两罢了。” 秋江滟的呼吸一窒,小心防备起来。 这时,秋月白的房门打开,潜影捧着一个托盘,走到唐不休面前,面无表情地道:“这是五千两,请不休门主应急。” 唐不休道:“清荷,收了。” 清荷抱着一大堆的小吃上前,拿起银票,攥在手心。 潜影道:“潜影自幼与主子同吃、同住、同习武艺。若不休门主逼人太甚,潜影会拼死一搏。” 唐不休勾唇一笑,道:“同吃、同住、同习武艺?呵……那你一定是资质愚钝,不如秋月白太多。”言罢,转身向外走去。 秋江滟悄然松了口气。 唐不休突然停下脚步,看向秋月白的方向,道:“秋月白,本尊并不以欺人为乐,不过,你是个例外。蘑菇一天寻不到,本尊就要与你纠缠下去。谁让,蘑菇是因为你刺伤假的本尊才跳崖殉情的呢?本尊恩怨分明,此事,自然记你身上。”留下一个不屑的眼神,迈着方步离开。 秋江滟的眼睛动了动,仿佛重新看见了希望。若唐不休寻到唐佳人,她想下手一定是难上加难。而今,听唐不休的意思,秋月白杀得只是假唐不休,而唐不休本人还不能确定唐佳人的生死。如此间隙,正是她动手的好时机!对,不能再等!就不知,绿蔻出去寻唐佳人的踪迹,是否有消息。 秋江滟决定,明天便去寻公羊刁刁。但凡公羊刁刁想要的,上天入地,她也一定要满足他。而他,只需为她弄好鼻子,为秋月白医治好脊椎骨。秋风渡不能没有秋月白的武功,更不能没有秋江滟的美貌。 秋江滟正在暗自思忖中,一只黑猫如同一只行走的幽灵般,悄然无声地来到秋风渡的墙头,发出一声猫叫:“喵……” 秋江滟被吓了一跳,想要赶猫走。 那只猫却跃下墙头,来到秋江滟的脚前,围着她转了一圈,并不时用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裙摆。 秋江滟的内心是寂寞的。她见猫咪喜欢亲近自己,心中泛起一丝柔软,弯下腰,将黑猫抱起,道:“既然你喜欢跟着我,那便赏你一口饭吃。” 黑猫轻声叫着:“喵……” 秋江滟笑了。她将黑猫抱进了屋里,放在了桌子上,用手挠了挠它的下巴,道:“给你起个名字吧。”思忖片刻,阴森森地一笑,继续道:“你就叫如意吧。如意如意,称心如意,让我快点儿寻到那贱人,拿到解药,割下她的鼻子!”用食指在猫鼻子上一敲,“嘻嘻……” 猫儿的眸光悠悠,唇角上扬,竟好似冲着秋江滟一笑:“喵……” 秋江滟心中欢喜,抚摸起了黑猫。 绿蔻敲开房门,端着点心走进房门。她因身体痒得不行,没注意到黑猫的存在,只是扭着身子,随手将点心放到桌子上,道:“小姐……” 黑猫如意突然发出一声猫叫:“喵!” 那声音,有些利,吓得绿蔻向后一躲,缓了缓,才松了一口气,道:“小姐,这只猫……?” 秋江滟不待她将话问完,快语回道:“这只猫叫如意,是我的了。你且说说,是否找到了唐佳人的所在?” 绿蔻又看了眼那只猫,只觉得那猫的眼睛有些凶,让她不敢直视。她收回目光,对秋江滟小声道:“已经查到唐佳人的所在,她竟住城主的宏安居里!掌柜虽不认识那贱人,却保不准儿有认识她的。若让城主知道她还活着……”后面的话,没有说。 秋江滟眯了眯眼睛,笑道:“若让哥哥知道她还活着,又岂能容她?” 绿蔻挠着身子,惊道:“小姐的意思是?” 秋江滟笑了笑,没言语。 绿蔻却道:“小姐,有一事需禀明你知道。” 秋江滟抚摸着吉祥的头:“说。” 绿蔻使劲儿挠着大腿,道:“那贱人和战苍穹在一起。” 秋江滟一用力,抓得吉祥发出凄厉的叫:“喵!!!” 秋江滟咬牙骂道:“贱人!” 绿蔻挠了挠后脖子,一脸的痛苦不堪。 秋江滟问:“你怎么了?” 绿蔻回道:“不知怎了,浑身痒得厉害。” 秋江滟厌恶地道:“赶快去洗洗。” 绿蔻应道:“诺。” 第四百二十七章:刺杀夜将行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明显被戳得更加具有童真童趣的战苍穹,唐佳人在深感绝望中住进了天字三号房。 洗漱过后,她躺在床上,想起公羊刁刁说过的话:“他他他……他走火入魔了,又被戳乱了经脉,若非机缘,怕怕怕……怕是要一直这样了。” 不! 唐佳人从床上坐起身,一手捂着心脏,用力地摇了摇头。不!绝对不!一千一万个不! 哪怕自己疯了,也不能让战苍穹继续疯下去。因为,她疯了,心里一定也是快活的,战苍穹疯了,那是要逼死她呀! 这个事儿,一定要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解决。 唐佳人放空自己,躺回到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传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打斗的声音。那声音十分微弱,若不仔细听,还听不真切。 唐佳人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探出头,向天字二号房和一号房的方向张望着。她怕呀!怕什么?自然是怕战苍穹那没人性的东西,半夜偷袭天字一号房和二房子里的人,非要让自己的身体躺在天字一号房里。自从战苍穹被她戳了又戳后,一切皆有可能。 唐佳人看不到,心中火急火燎,干脆爬到窗外面,踩着小小的凸起位置,爬向离自己最近的二号房窗口。 佳人刚一靠近窗口,就被一排迎面而来的弓弩逼得身体后仰,直接从二楼掉了下去。 佳人使劲浑身解数,愣是在半空中翻个身,才没有摔得四肢抽搐后脑勺崩裂。她就像一只灵巧的猫,轻轻落在地上,然后仰头看向二楼的窗口。那里,没有人。很显然,那人避开了窗口位置,隐在暗处下黑手呢。 佳人本是看热闹的,可见对方如此阵仗,还真被勾引起了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 她脚蹬墙面,快速攀爬上二楼,刚要触及窗口,就见一个人被抛出窗口,直接将她砸了下去! 佳人第二次落地,眼中冒出了怒火! 这热闹,还让不让人看了?! 她第三次牟足劲儿,再次登上墙面,相里探头一看,却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眼睛,紧接着,脑门挨了一下,再次坠到楼下。 这一下,屁股先着地,痛得不是一星半点。 唐佳人缓了半晌,伸手在身边摸了摸,竟摸到了一只鞋! 没错,是鞋。 刚才拍在她额头上的东西,竟是一只鞋?! 这只鞋还真是富贵逼人啊。不但镶了金边,还绣着奢华的暗纹。若非看这尺寸和大小,确实属于男子,唐佳人都会怀疑,这鞋子属于某位爱美的大脚女子。 唐佳人将鞋子往后腰上一别,挽起袖子,再次爬墙而上。她就不信了,今天爬不进那扇窗! 刚才那光晃到她的脸上,屋里人一定看清楚了她的脸,而她却不知对方长相,实在不公平。再者,她这一身黑衣黑裤的,对方没准儿觉得她也是刺客。这个锅,不能背。她必须让那个人清楚明白一点,她只是一个认真看热闹的人。 第四次爬到窗口前,唐佳人小心翼翼地藏在一边,不让自己报漏在别人的目光中。 她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窗口跃出,当即一伸手,在那人身上抓了一把。不想,竟一把扯下了那人脸上的黑布! 四目相对,都是一愣。 尽管天黑,但借着月光,唐佳人还是认出,面前这位竟是——肖劲! 肖劲一身黑衣,手中攥着滴血的匕首,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做好事不留名的。 目光交错,肖劲虽纳闷唐佳人为何在此,但却没有停留,直接越到地上,很快消失不见。 唐佳人抓着肖劲的遮面黑布,觉得这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自己手里。她想悄然回到自己房里,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却见有个块头特别大的男子跃出窗户,落在地上。擦肩而过的瞬间,那大块头看向了唐佳人。 唐佳人顿感不妙,当即向房顶跑去。 大块头也不追肖劲了,竟开始追唐佳人。 唐佳人有心解释,但一想到肖劲那把血淋淋的匕首,就觉得此事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怪只怪自己这身衣服,太像半夜干坏事的必备装备。当然,最重要的是,肖劲是端木焱的人,肖劲刺杀的人,一定是端木焱要杀的人,她自然要站好队伍,不能乱了方寸。 唐佳人干脆将脸一蒙,拼命奔跑。 那大块头看起来十分笨拙,但跑起来却特别快。 唐佳人闻着身上渐渐飘散出的诱人芬芳,感觉自己可能要逃不掉了。她突然站定,转过身,看向大块头,粗着嗓子喊道:“停!” 大块头站定。 唐佳人掐腰喘息道:“我和你说啊,你追错人了!我就是个看热闹的柔弱女子,别追我了,掉头,去相反的方向追吧。”挥着手,赶小鸡一样赶着人。 大块头眉眼一冷,发力冲向唐佳人,横扫一拳。 唐佳人立刻跳开,却还是被拳风打得一个趔趄。她喊道:“停!你不许欺负弱女子哦!我儿子会打死你的!” 大块头一拳头跃起,砸向唐佳人。 唐佳人勉强躲开。 地面上竟被砸出一个坑。 唐佳人一边向树上爬,一边喊道:“不孝子!你要让你娘被活活儿打死呀?!” 斜躺在树上的战苍穹勾唇一笑,道:“娘自己玩,不带儿,儿不开心。” 唐佳人指着开始捶树的大块头道:“这个给你玩。”话音未落,树倒,唐佳人发出惊叫:“啊!” 战苍穹飞身跃起,在半空中将其接住,揽在怀里,看向大块头,道:“敢打我娘?!找死!” 大块头像一座小山包,快速冲了过来。 战苍穹放开唐佳人,迎了上去。 战苍穹身为魔教的领军人物,武功怎会稀松平常。更何况,在剔骨牢里,他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二人一个回合,大块头就被打得飞了出去。然,大块头却好似不知道痛,吐了一口血,又扑了上去。 战苍穹飞身跃起,一把折过大块头的胳膊,活生生将其掰段!而后,双手捧住大块头的头,就要将他的脖子拧断。 唐佳人见此,大喊一声:“住手!”一个箭步冲上去,照着战苍穹的脑门拍一下,“来追我啊!”撒腿就跑。 第四百二十八章:香你娘与香我娘 战苍穹放开了大块头,撒腿去追唐佳人。 唐佳人悄然松了口气,深感当娘的不容易啊。 战苍穹突然跃起,跳到唐佳人的后背上,开心地道:“抓到你了!” 唐佳人的双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去。她咬牙道:“能不能下来?!” 战苍穹道:“不能。” 唐佳人问:“可不可以不这么幼稚?” 战苍穹回道:“不能。” 唐佳人问:“要不要这么无耻?” 战苍穹呲牙:“娘看,儿有牙。” 唐佳人好想抱着树哭一会儿。唐佳人懒得托起战苍穹的屁股,就让他挂在自己的后背,脚在身后的地面上拖拉着。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开荒牛,任劳任怨还不用吃草,真是太好了。 战苍穹嗅着唐佳人发间的香味,满足地道:“娘真香。” 唐佳人忍不住骂道:“香你娘!” 战苍穹道:“对,香我娘。” 唐佳人差点儿崩溃了。 不带这么玩人的!必须、马上、立刻医治好他! 二人回到客栈,得知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的四位客官已经退房。 唐佳人特意打听了一下,是否有人受伤,掌柜称没有。 唐佳人觉得纳闷,怎么会没有? 她走进天字一号房里转了一圈,发现屋里有打斗的痕迹,且被子被刀戳了个窟窿。走进天字二号房,发现里面不但有血迹,且也有打斗的痕迹。 唐佳人想到身后那只鞋子,觉得肖劲要刺杀的人,一定是住在了天字二号房。按理说,主子都会住在一号房,得力的奴仆会住在二号房,方便就近保护主子。 如此看来,这位贵公子真是谨小慎微,竟为了避开刺杀,住在了二号房。 唐佳人借机教训起战苍穹,道:“看见没,有人为了避开刺杀,特意住进了二号房。结果,还是没逃开。若不是我拦着,捅进一号房被子里的那一刀,就是你的了。所以说,做人得听劝。” 战苍穹道:“若儿住在一号房,行刺之人必死。” 唐佳人道:“你如此嗜杀,不好。每个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也许,他们都有一个崇高的理想。” 张苍穹:“例如?” 唐佳人回道:“例如……吃遍天下美食,寻个精装男子生个宝宝,然后振兴一些某门某派。” 战苍穹点评道:“无聊。” 唐佳人用眼尾瞪战苍穹。 战苍穹继续道:“儿杀了他们,让他们去轮回,没准儿下一世就活得容易许多,至少,不会有如此无聊的想法。” 唐佳人做出一个虚掐脖子的举动,瞪眼道:“万一下一世他们过得更不易呢?!” 战苍穹思忖道:“儿就再杀他们一次?” 唐佳人扑到门板子上,用手指甲在上面挠下四条划痕,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咬牙道:“战苍穹,你很好!你成功将一个并不善良的人逼迫得心慈手软!” 战苍穹吹了声口哨,道:“世人当感激我。”拉开房门,溜达着走进唐佳人的房间,睡下。 段青玥起夜,却看见战苍穹走进唐佳人的房间,她单手撑着门框,半晌,才回身关上房门。 许红娘从被窝里抬起头,问:“看见什么了?” 段青玥不语。 许红娘翻个身,笑道:“平时宫主宠着哪个,你不是素来不介意?” 段青玥躺回到被窝里,没吭声。 许红娘道:“唐佳人确实与众不同了些。” 被夸奖的唐佳人回到自己房间,发现房间床被占了,只能抓起自己的小背包,换到战苍穹的房里睡。 方黑子起夜,看见唐佳人走进战苍穹的房里,立刻缩回头,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躺回床上,捂着小兄弟憋着。 荷紫朗翻个身,看见方黑子正捂着那里看着自己,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荷紫朗突然不淡定了。 夜里,天字三号房的门外,从门缝里探入一个木杆,缓缓吹入迷粉。一把尖刀探入房门缝隙处,要挑起门闩,可挑了又挑,却没有挑到门闩。 门被悄然无声地推开,两名黑衣人一前一后摸入房内,来到床前。 隐约能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二人知道,隔壁住着战苍穹,哪里敢耽搁,当即用准备好的麻袋将床上人套好,抗在肩膀上,轻轻跃出窗口,一路飞奔而去。 跑着跑着,越发觉得身后的麻袋重得不是一星半点。 扛着麻袋的人停下,嘀咕道:“怎么觉得不对劲儿?这里面的人为何如此重?” 攥着匕首的人道:“放下看看。” 二人解开麻袋,借着月光仔细打量披头散发的战苍穹,怎么觉得眼前这位明显不是他们要抓的女子呢?本已确定是天字三号房,怎会出现异样? 二人认识战苍穹,却从没如此近距离的看过战苍穹。这一看之下,真是要命啊!他们扛谁出来不好,竟招惹上了战苍穹,难道是要表达何谓请神容易送神难?! 所幸,战苍穹中了迷香,不至于…… 二人的侥幸心理才探出头,就见战苍穹睁开了眼睛。 二人吓得不轻,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向后退去。 战苍穹重新闭上眼睛,道:“你们要抬我去哪儿?继续。” 二人哪敢继续?!一转身,撒腿就跑。 战苍穹瞬间睁开眼睛,光脚踏在树干上,然后翻身跃到一人的肩膀上。 那人噗通一声跪地,竟是膝盖骨碎裂,发出刺耳的哀嚎。 战苍穹看向另一人,道:“再跑,便送你去轮回。” 那人立刻站在,慢慢转回身,送站苍穹一个卑微讨好的笑,颤声道:“宫……宫主大人,小人有眼不视泰山……” 战苍穹道:“要你眼何用?”一甩手,竟飞出一片树叶,割瞎了那人的双眼! 那人的嘶吼声恐怖如同看见厉鬼:“啊!”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道:“现在,谁給本宫讲讲,发生了什么事?” 在战苍穹的铁腕下,膝盖碎裂的人爬在瞎子前,为其指路。 瞎子背上装有战苍穹的麻袋,一边前行,一边给他讲述今晚为何会去绑架唐佳人。具体原因,他们也不知道,只是有人出银子,让他们来偷走一名住在天子三号房的女子。至于其它,他们也不知。 战苍穹一路睡到买凶掠人交易的地方,却不见有人前来接应。想必,那人极是警觉。 站苍穹让二人将自己送回客栈,然后放其离开。秋城这般大小,那二人总能遇见买凶之人。如此,才叫缘分妙不可言。 第四百二十九章:弄死还是救治? 天刚亮,唐佳人便被一阵刺耳的叫声吵醒。 她睡眼朦胧地走出房门,向外张望,却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 唐佳人低头看了看,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的脚下,竟……竟躺着七八只又大又肥的老鼠! 这是要闹哪样啊?!!! 唐佳人不怕老鼠,却怕血。可这些老鼠身上,并不见任何血迹。她蹲下,抓着老鼠尾巴,提溜起一只,轻轻晃了晃。 店小二的后背紧贴着墙,手中端着的洗脸盆已经倾斜,清水洒了一身,一副被吓坏的模样。 战魔宫的人站了一走廊,纷纷看着这份热闹。 战苍穹的房门被一脚踢开,战苍穹披头散发地走出房间,脸上黑云密布,一幅山雨欲来的凶样。很显然,这是睡得不好,有着严重的起床气。 战魔宫的人一脸噤若寒蝉,各个儿当自己是影子,甚至连个大气儿都不敢喘。 战苍穹一脸戾气地走到唐佳人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气压,瞬间降得令人窒息。 唐佳人缓缓眨动一下眼睛,问:“你要凌虐它们吗?”微微一顿,继续道,“可惜,它们都死了。要不,你把它们都踹成肉泥,用以凸显你一脚一个一脚一个的霸道功力?!” 战苍穹果断转身,回了房间。 唐佳人扔掉老鼠,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关上战苍穹的房门,结果……那房门已经被踹坏,在关上后,直接拍向了战苍穹的后背,发出啪地一声。 战苍穹回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微愣,立刻举起拳头高呼:“宫主盖世!武功无敌!” 战苍穹一抖手臂,门板碎裂,他在木屑飞舞中躺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唐佳人捂着鼻子问:“儿啊,呛不?” 战苍穹坐起身,咳嗽了两声。 唐佳人招了招手,道:“娘知道你睡得不好,娘给你寻了个特别适合你睡觉的地方,来来。”言罢,拍了拍已经抖成一团的小二,低声耳语两句。 店小二接连点头,却又摇头,最后硬着脖子点了头。 唐佳人满意地一笑,拉着战苍穹的袖子,尾随在店小二的身后,一路来到地窖。 店小二指了指一口大缸,低头不敢看战苍穹。 唐佳人拍了拍大缸,对战苍穹道:“试试?” 战苍穹飞身跃进大缸,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感觉……总算舒服一点了。睡意袭来,战苍穹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和店小二轻手轻脚地走出地窖,关好门。 方黑子等人围上来,低声问:“怎么样?怎么样?” 唐佳人打个哈欠,道:“睡了。大家接着睡吧。”塔拉着鞋子,跨过哪些老鼠尸体,回到屋里,躺在床上嘀咕道,“谁在我门口堆那么多死老鼠呢?”眼睛一瞪,身子再次坐起,“孟天青!” 哎呀呀,到底是不是孟天青?可是除了他,谁还能往她房门口堆老鼠尸体啊?孟水蓝说孟天青变成像一只猫,如今看来,不止是样子变了,很可能连行为也变了。 一想到孟天青像一只猫那样到处抓老鼠,然后用嘴巴将其咬死,叼着送到她门口,她的这颗心呐,就难以淡定。 不行!必须想个办法抓到孟天青,帮他医治这种怪病。 最近这是怎么了,为何怪病如此频繁的发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端木焱,他派出肖劲要刺杀谁?这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为何掌柜的却说那四个人并没有受伤,只是连夜离开罢了。那四个人又是谁?其中应该有那个大块头吧?怎么觉得一切都乱糟糟的呢?冥冥中,有股力量,牵扯着大家的步伐,似乎都在向一个方向涌去。那个方向,到底在哪里?那股力量,为何存在? 昏昏沉沉中,唐佳人又睡着了。 只不过,这一次,她睡得十分不安分。 总觉得暗中有双眼睛,在偷窥着她。待她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身子却好似被困住了,动弹不得。就连眼睛,都好想蒙了一层纱,只能看见一个隐约的影子就蹲在她的胸口,令她呼吸不得。那个影子,是一只猫!一只十分凶恶的猫! 唐佳人试图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挣扎不脱;想要大口喘息,却越发的呼吸不顺。 突然,她听见砰地一声。 那种好似陷入梦魇中的感觉,瞬间消失不见。她坐起身,大口喘息着,看向那声音的来源。 公羊刁刁裹得像一只小雪貂,大步冲进了房里,直奔床上,拉着唐佳人的手,大口喘着粗气道:“佳人,你没没没……没事儿吧?!” 唐佳人微愣,问:“为何这么问?” 公羊刁刁回道:“我我……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你……你被一一一……一只猫给吃了!” 唐佳人想起刚才那种诡异的感觉,微微皱眉,道:“没事儿。不过,我刚才也好想做了一个梦,被一只看不清样子的猫压在心口,无法呼吸。”伸手压了压胸口,觉得那种被压的窒息感是那么真实。 公羊刁刁沉吟道:“梦魇,死死死……死不了人,却难受。我我我……我给你扎几针,压压惊。”说着,既要从腰包里拿银针。 唐佳人拍了拍他的手背,道:“眼下,我这都是小事儿。第一,务必要給战苍穹医治好。他再疯下去,我可能就要挺不住了。你能想象他那么高的个头儿,那么强的身体,挂在我后背上让我背他去玩时,我那想要嚎啕大哭的心情吗?” 公羊刁刁回握唐佳人的手,认真道:“不能。” 唐佳人挑眉。 公羊刁刁继续道:“我我……我更想杀了他!” 唐佳人用另一只手拍他的手背,深深感慨道:“我极其理解你的想法。” 公羊刁刁道:“要不,弄弄……弄死他得了!” 唐佳人回道:“先医治,实在不行,弄死他!” 公羊刁刁道:“也好。” 二人相视一笑,那叫一个情意相投。 门口传来一声巨响,门板子中间出现一个洞,洞外是战苍穹那张黑臭地脸。他道:“娘,你是在和奸夫合计如何杀儿吗?”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一同看着战苍穹,一边摇头,一边笑。只是那笑,看起来真是五分恐怖五分诡谲啊,生生令见多识广的宫主大人打了个冷颤。 唐佳人柔声道:“你进来呀。” 战苍穹果断转身,去楼下吃饭。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道:“有什么办法能医治好他吗?” 公羊刁刁回道:“佳人,你你你……你听过摩摩摩……摩莲圣果吗?” 唐佳人摇头,问:“那东西好吃吗?”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这么问,我我我……我很难回答。我……没吃过。” 唐佳人吧哒一下嘴,道:“有机会,要吃吃。你说。”下了床,将头探出那个洞,看见战苍穹竟没有走,而是在偷听! 屋内,公羊刁刁开口道:“摩莲圣果,有有有……有起死回生之效,亦能返返……返老还童。” 屋外,被抓个现形后,战苍穹伸出大手,将唐佳人的头塞进回屋内,小声道:“就当没看见我。” 唐佳人再次探出头,果断忽略战苍穹,喊道:“店小二,打水!” 店小二应了声:“诺!” 唐佳人回头,看向公羊刁刁:“没了?” 公羊刁刁道:“都都都……都起死回生了,还还……还想怎样?” 唐佳人道:“我想问得是,战苍穹这样,吃那个东西能好吗?若不好,我是不是弄死他,然后再给他服用那个什么圣果,就能好?” 公羊刁刁回道:“应应应……应该,可以。” 唐佳人道:“啥叫应该?” 公羊刁刁道:“我又没没没……没吃过。一一一……一直都是听说,谁知道那东西是真是假,或或……或者是谁喝多了,信信……信口胡诌。不过,相传一一一……一百五十年前,有女子吃下果子,返返返……返老还童了。” 店小二将水打来,看见破个大洞的门,想哭的心都有了。不过,看见战苍穹后,他还是十分机智地扬起了璀璨的笑脸,毫无违和感。 店小二敲门,颤声喊:“客官,水来了。” 唐佳人打开房门,接过水,道:“给我把你们这里拿手的饭菜都做两盘,送上楼下。” 店小二问:“如何分?每屋送几盘?” 唐佳人道:“都送我屋里来。” 店小二差异地问:“每样,两盘?” 唐佳人思忖道:“三盘……算了,就两盘吧。”挑眉,“怎么,你怕我们战魔宫的人吃菜付不起银子?我告诉你,我们可是很有钱的!” 店小二一叠声地道:“那是那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唐佳人满意地关上房门,继续忽略战苍穹的存在,对公羊刁刁道:“我觉得那个什么圣果不靠谱。战苍穹本来就够小了,如果它继续将他反老还童,我岂不是要给他洗尿布?”将水盆放到架子上,舀了一杯水留用,然后洗脸,最后用一点细盐洗牙。 公羊刁刁道:“若若若……若他身体变小,回到五六岁的样子,我我……我能打死他,两个来回!哈哈哈……哈哈哈……” “砰!”门板子上出现第二个洞。 战苍穹从第二个洞上探出头,道:“公羊刁刁,你是在和我娘商量怎么打死我吗?” 公羊刁刁笑着摇头,道:“不不不……不用商量。”用手拍了拍胸口,“这里,有。” 第四百三十章:这份热闹谁懂 唐佳人一边用细盐洗牙,一边对战苍穹道:“大人商量事儿,小孩少插嘴,一般去!” “砰!”战苍穹在门上留下第三个洞后,转身离开。 唐佳人吐掉口中咸盐水,对公羊刁刁道:“我教子无方,你别见笑。” 公羊刁刁张开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为啥别见笑,必须笑。 唐佳人诧异道:“你笑的时候,不结巴啊。” 公羊刁刁的双颊微红,道:“也也也……也结巴。我我我……我就想笑笑……笑三声的。” 唐佳人道:“没事儿,这样才显得咱够猖狂!” 公羊刁刁昂首挺胸:“那是!”转而道,“佳人,为为……为何,你不结巴了?” 唐佳人耸肩,回道:“谁知道?一切都是天天天……天意。我我我……我怎么结巴上了?” 公羊刁刁哈哈大笑,那叫一个畅快淋漓。 唐佳人有些郁闷,坐在床边道:“今天,收到,耗子,七八只。可能是,孟天青,送地。” 公羊刁刁诧异道:“佳人,你这么说话还挺别致的。” 唐佳人瞪公羊刁刁一眼,道:“别夸,小心,结巴。” 公羊刁刁眉眼弯弯地笑道:“好,我不夸你,我和你说说话儿。这种嘴皮子利索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佳人,我其实一直想当一位说书先生来着。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能实现这个梦想!” 唐佳人送出一个假笑:“哈!哈!” 公羊刁刁兴奋道:“我们可以一起游山玩水,然后……” 唐佳人抢话道:“抓天青,治苍穹,寻圣果,最后,游山,玩水。” 公羊刁刁兴奋道:“好!一言为定!” 唐佳人的眼珠子动了动,神秘一笑,道:“此事,需一人,配合。” 两个人,头碰着头,嘀嘀咕咕了半天。 公羊刁刁道:“这样能行?” 唐佳人问道:“不行,怎么办?” 公羊刁刁道:“请个道长吧。” 唐佳人道:“你以为,鬼魂附体?” 公羊刁刁道:“应该是……猫魂附体。” 唐佳人道:“行,你去问问。” 二人又嘀咕了一会儿,终是将诱抓孟天青的事情商议妥当。 店小二送来美食,摆了满满一桌子不说,还交叉着叠了一层。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吃饱喝足后,开始分头行事。 公羊刁刁回到岐黄馆,着实费了一番力气,调制出解尸毒的药,却不知道这对不对症变成猫的孟天青。为了以防万一,他只能出门去寻道士。 沿街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终是看见了一位道士模样的人,在那里给人看手相。 公羊刁刁走过去,问:“道长,人变猫了,怎么办?” 道长抬头看向公羊刁刁,见他衣着华美,便是仙风道骨般一笑,低声打发了面前的妇人,对公羊刁刁道:“公子想怎么办,尽管说来。” 公羊刁刁道:“变变变……” 道长摸着胡须点头道:“好!就让他变变变!公子且说,让他变成什么?继续变成猫,还是变成耗子?” 公羊刁刁骂道:“棒槌!” 道长一拍桌子,站起身,赞道:“好主意!变成棒槌,也是极好的。” 公羊刁刁直接转身,离开。 道长慢追了上去,拦下公羊刁刁,道:“这位公子,贫道看你颇具仙缘,你可愿意经贫道点化,早蹬仙境?” 公羊刁刁一脚踹向道长,骂道:“蹬你爹!” 道长没想到,如此一个风吹即倒的男子,竟会动脚伤人。他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就势后跌倒地,看样子受伤很重。 公羊刁刁欲走,道长却扑向公羊刁刁,抱着他的嚎道:“贵公子伤人了!打伤贫道还想走?天理不容啊!” 公羊刁刁急着办事,哪里有功夫搭理着假道士真泼皮,当即一脚将他甩开,继续前行。 那假道士也是有些功夫的,竟再次扑上去,抱住了公羊刁刁的腿,哭嚎道:“打死人了!要打死人了!不许走!你得负责!有钱人就能随意打人吗?知不知道这是哪儿?这是秋城!” 周围迅速聚集一批人,将公羊刁刁围在其中,七嘴八舌地嘀咕着。 公羊刁刁看向假道士,问:“你想,怎样?” 假道士的眼神好似过了油,嘿嘿一笑,回道:“你踹伤老道,得给老道看病医治。” 公羊刁刁冲着老道笑了。 老道顿感不妙。 公羊刁刁从腰包里拔出四根长长的粗银针,对老道笑道:“我给给给……给你医治!” 老道立刻吼道:“你这是要人性命!快送贫道去医馆!不想去也可,你拿银子给老道,老道自己看病去。” 公羊刁刁道:“我,公羊刁刁,亲自给给给……给你看病,你你你……你还不喜?” 老道问:“公羊刁刁是谁?” 周围的百姓提醒道:“神医!公羊刁刁是神医!” 老道的表情就是一僵。 公羊刁刁比量了一下粗银针,“放放放……放心,就算你有一口气,我我……我都能救活你。”说着,照着老道扎了过去。 老道嗷嗷惨叫两声,两眼一闭,竟是开始装死。 周围人议论纷纷,有人说老道坑人,也有人说公羊刁刁扎死了人。 一直偷偷尾随着公羊刁刁的黄莲见此,从人群中走出,对公羊刁刁道:“公子,此人姑且交给黄莲带回医馆,好好儿医治。” 公羊刁刁道:“对!好好好……好好儿医治!”顿了顿,“这这这……这么多的好,诚意,十足!”言罢,收起银针,继续去寻道士,期待有功而返。 另一面,唐佳人背着从店小二那里要来的老鼠,直奔东风客。战苍穹难得没有跟着,让佳人的脚步都轻快了三分。 唐佳人本打算借着让端木焱做出美味老鼠肉的机会,问问他肖劲行刺之事是否知道,结果,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端木焱竟然已经离开了东风客! 一声招呼都没打,说走就走了?怎么觉得这些事情中都透着诡异呢? 虽说,她跳崖时也没和谁打招呼,但那可是因为当时情况不允许,否则她会一一告别的。嗯,极是认真。 唐佳人无法,只得背着一袋死老鼠,往回走。 正如战苍穹所想,秋城不大,谁与谁总能有机会碰到一起。 秋江滟让绿蔻买凶掠走唐佳人,却再次落了空。她本想一直隐身在幕后,奈何绿蔻无能,她只能亲自出手。想要洗干净双手,许要费些心思,但她不能坐以待毙。唐佳人给她喂下不知明的药丸,她每天都活在提心吊胆中。且,鼻子塌了,就好比她的天塌了一样。她不能过低头弯腰的生活,必须将这片天挺起来! 秋江滟挂着面纱,抱着黑猫,带着绿蔻,一路向着岐黄馆而去。 她一边走,一边寻思着,要如何才能达成自己心中所想,让一切如意顺心。 怀中的黑猫突然蹿了出去,轻轻一跃跳到唐佳人的后背上,照着她的肩膀就是一爪子! 唐佳人正在想端木焱的事儿,冷不防被偷袭,着实挨了一下子。不过,她反应特别快,直接回手就打了过去。 一打之下,却没打到。 定睛一看,原来是只黑猫! 自从唐佳人在秋月白他爹的墓室里被众多猫尸袭击,就有点儿怕着东西。都说猫有九条命,可她只有一条,这一遇上,心里便是一抖。 抖归抖,佳人却不会怕得想逃。 她见那猫生得样子,像极了和孟天青武斗的那只,当即一伸手,就要去抓。 不想,那猫仿佛和她有仇,厉声一叫,扬起爪子就挠向她的手。 唐佳人立刻缩回手,黑猫却乘胜追击。 黑猫灵活凶悍,唐佳身手了得,一人一猫,打得那叫一个热闹。唐佳人虽戴着幕篱,但随着她上下跃动,偶尔会露出半张脸。 秋江滟看得喜出望外,绿蔻看得目露森然。 唐佳人虚晃一招,轮起麻袋直接砸飞了黑猫。 黑猫吃亏,凶恶的叫了一声,却不敢恋战,一溜烟跑向秋江滟。 秋江滟一伸手,接住黑猫,用未受伤的手,重新将它抱进怀里。 唐佳人看向秋江滟,一伸手,道:“给我猫。” 秋江滟道:“凭什么给你猫?” 唐佳人霸道地道:“就凭我要,你就得給。” 秋江滟嗤笑一声,道:“白日做梦也要有个限度。” 唐佳人呵呵一笑,道:“行啊,秋江滟,你这不畏毒、不怕死、不要脸的精神,日渐深厚了。” 秋江滟的眸光狠戾,恨声道:“不要欺人太甚!绿蔻,去拿解药!” 绿蔻听到吩咐,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躲开绿蔻的攻击,一边去抓猫,一边对秋江滟道:“给我猫,给你解药。” 秋江滟顿觉这只猫有些说道,当即道:“休想!” 唐佳人有些恼火,与绿蔻斗了三个回合后,虚晃一招,直接抖开背着的布袋,将七八只又肥又大的死老鼠扔向秋江滟。 黑猫瞬间不淡定了! 它厉声一叫,伸出爪子要抓落在秋江滟身上的死老鼠,却挠了秋江滟一下。 秋江滟被死老鼠吓,被黑猫如意挠,令她的尖叫声一波三折,声声飙高,愣是划破了整条街道的热闹,吸引了斜对面茶楼里四个人的注意。 第四百三十一章:再见夏坚 在秋江滟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黑猫吉祥蹿出她的怀抱,去撕咬死老鼠。 唐佳人刚准备用布袋套住黑猫,秋江滟却用左手抓着匕首,刺向她的脸! 唐佳人急忙扭身躲开,同时伸出手,一把捏上秋江滟受伤的右手,让她再次惨叫出声:“啊!!!” 一只干瘦干瘦的手,悄然无声地捏上唐佳人的小手。 唐佳人吃痛,被迫放开秋江滟,照着捏自己的人就是一脚! 结果,没踢到! 唐佳人看向那人,差点儿没被吓到。 这人瘦得只剩下一层皮了! 两只眼睛,不见任何生机,就仿佛是一个死了一段时间的人,呈现出死灰的颜色,且深深凹陷在眼眶里。他的脸,布满皱纹。每条皱纹,都好似石头雕刻的一般,显得特别硬。他的鼻子是鹰钩鼻,嘴巴的唇角下垂,打眼一看,就不是那种好相处的老人。 他的头上,稀稀疏疏的一把头发,黑白灰三色掺杂,明明没有多少,却十分整齐的梳成发髻,盘在头顶,用一根好似骨头的发簪固定着。 这人的手没有温度,冰冷得与死人没有分别。 他攥着唐佳人的手腕,令唐佳人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这种感觉十分不好,会让人心里发毛。 唐佳人一甩手,试图挣脱老者的钳制,竟……没能挣脱。 唐佳人暗自心惊。她的武功虽然稀松平常,但唐门中人想抓住她,却也要费一番力气。她行走江湖有一段时间了,深知唐门中人武功非凡,并非等闲。向较而言,她也可以不谦虚的赞自己一声。眼前的老者,却很打脸呀。 唐佳人左手一抖,指尖出现一枚药丸,她将其弹向老者。 老者被迫放开唐佳人。 唐佳人一脚踢起黑猫,一把抓住它的后脖子,提溜着就要跑。 老子却喝道:“谁家小娃娃,如此用毒?!”干枯的老手一伸,抓向唐佳人的后脖领子。唐佳人拔出匕首,挡在后脖子处。 老者改抓为拍!他一巴掌拍向唐佳人的后背,唐佳人立刻将黑猫甩向老者,为自己抵挡一番。 老者抓到猫,却不肯放过唐佳人。他的身形极快,仿佛平地消失一般,瞬间出现在唐佳人的面前,一掌拍向她的胸口。 这正面的一掌,让唐佳人无处躲闪,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她的身子后退三步,捂着胸口站定,攥紧手中匕首,将涌上喉咙的鲜血强行咽下。 秋江滟见此,心里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若可以,她真想放声大笑!终于……终于有人看清楚那贱人虚伪的嘴脸,为自己出头了! 秋江滟眼中含泪,望向老者,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多谢老先生仗义出手。小女子秋江滟,再此谢过。”说着,施了一礼。 老者道:“小姐不必多礼。若非公子吩咐,老小儿不敢出手相助。” 顺着老者的视线,秋江滟看向那位老者口中的公子。 唐佳人攥着匕首,也看向那人。 那人迎着光,浅笑着走进。 唐佳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看错了人,又似乎看对了人。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瞬间让她变得愣怔。 眼前的人,头戴白玉发冠,身穿白色秀银线的华美长袍,腰间系着一条同色带子,其上镶嵌着小巧精致的珍珠,奢华至极。脚蹬一双白色皂靴,鞋头微勾,造型别致,做工精细。 男子有双小眼睛,柔和的鼻梁,不薄不厚恰到好处的唇。那双眼睛,神采奕奕,却又饱含温柔,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就像一位性子温和的邻家哥哥,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可唐佳人却知道,这人耍起狠来,绝非常人可比。更知道,这人曾嗜赌如命,连三娘手中的几个铜板都不肯放过。 唐佳人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人竟是……夏坚! 唐佳人的唇颤了颤,看起来似乎吐出了夏贱两个字,却只见其形,不闻其声。 第一直觉,佳人认为,这人一定就是夏坚。可第二眼看下去,她又不那么确定了。 夏坚和三娘因她之故,被二王爷残杀,怎会出现在这里?且,穿着如此富贵逼人,险些晃花她的眼。 可是,若不是,为何两个人如此相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的。当然,那气度却是天壤之分、云泥之别。 男子温和的笑着,从老者手中取走那只黑猫,亲自送到秋江滟的手上,开口道:“小姐受惊了。” 唐佳人一听见男子说话的声音,身子就是一绷,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要和夏坚说话。 是的,是他!这个男子就是夏坚! 老者察觉到唐佳人的企图,身形一闪,出现在唐佳人的身边,铁抓似的手抓住了唐佳人的肩膀,用力一捏,令匕首从她的手中脱落,令她痛得动弹不得。 唐佳人迅速扫了眼周围,看见夏坚的身后侧还站着两个人。一人,正是昨晚追她的大块头;另一人,却和她一样,穿着一身黑衣,戴着幕篱,看不清长相。 唐佳人暗自心惊啊! 若肖劲要刺杀的是这四个人中的一个,那么夏坚一定占了一半的比例。至于另外一半的比例,则落在了那个戴着幕篱的男子身上。 原本她以为,无论肖劲要刺杀哪个,都和她无关。可如今看来,却未必了。 若眼前人真是夏坚,姑且不论他此时过得如何,他和夏三娘都曾受她拖累,落得一个危险境地。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能想起这两个无辜的人。 背负无辜性命的感觉,并不好。今日看见夏坚活着,她内心的喜悦都快和鲜血一样,涌出喉咙!哈哈哈……哈哈哈……他还活着,真好。 只是,如今她脚踏两条船,咳,这么形容好像不太对,但实际情况却是如此。她一脚踩在端木焱的船上,一脚还点在了夏坚的船上,总觉得不稳妥。她还是应该先看清楚形势,再决定如何做,才能不让自己位于尴尬之地,进退不得。 唐佳人打定主意,先不和夏坚相认。 她如今瘦成这幅模样,就算站在夏坚面前,他也一定认不出。她只需稍微改变一下说话的声音,即可。 唐佳人看似想了很多,实则不过是一个呼吸罢了。她打定主意后,开始看热闹。 秋江滟望着向自己走来的夏坚,双眼泛起潋滟之色。江湖中好勇斗狠者比比皆是,像夏坚这种温和的贵公子,却是少见的。以往,她不耻那些软弱的男子,而今她塌了鼻子,心灵受挫严重,夏坚这种温和的男子,恰好如同一道不刺眼的光,暖暖照射进她的心里,令她心生温暖。 秋江滟伸手接过黑猫吉祥,如同大家闺秀般施了一礼,柔声道:“多谢公子相救。” “嗤……”唐佳人发出一声嗤笑。 秋江滟偏头看向唐佳人。 夏坚道:“小姐不必多礼。诚如小姐所言,路见不平罢了。” 秋江滟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夏坚,道:“若非公子相助,我这精心养了许久的如意,就要被她抓去。” 唐佳人侧头看向老者,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你轻点儿!手劲儿那么大干啥?!” 老者看向夏坚。 夏坚对秋江滟道:“依小姐看,此女放是不放?” 第一次有人如此明确的询问秋江滟意见,她那颗破碎的少女心瞬间粘合在一起。虽有裂痕,却好歹成型了。 秋江滟眉眼含情,冲着夏坚苦涩一笑,道:“不瞒公子,此女最是恶毒,喂江滟服下毒药,强迫江滟做不喜之事。如今抓到她,还请公子好人做底,将她交给江滟,逼问出解药,方能心安。” 夏坚看向唐佳人,微微抽眉,道:“小姐如此柔弱,逼问之事过于辛苦,还是让我那属下为小姐效劳吧。” 秋江滟一听这话,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唐佳人一听这话,却要炸毛了!夏坚和自己那是过命的交情,怎能帮着外人坑自己人?!不妥! 唐佳人当即道:“不用严刑逼供,我招!我喂她的是泥巴丸子,不是毒药。你若不行,我现在就搓一个给你。” 夏坚打量了唐佳人一眼,没言语。 秋江滟只觉得腹中一阵搅动,险些吐出来!她想指着唐佳人质问,却又要表现出柔弱善良的一面,只能哽咽道:“你怎能如此戏耍我?!” 唐佳人觉得这样的秋江滟十分好笑,于是回道:“那你想我怎么对你?请你吃烧鸡喝黄酒,再抓一把花生豆?!别逗了,咱俩没那交情。” “噗嗤……”正对面的酒楼上,有人笑场。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秋江滟被怼,脸色变得不好看。她忍着怒火,道:“此事不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若不审审,不会出结果。”看向夏坚,“此女最是油滑,江滟为了自己性命,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夏坚道:“小姐所言极是。” 秋江滟好久没有得到过肯定了。如今,夏坚一声肯定,让她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她的鼻子被一名神秘男子打得塌方后,她闻到的空气都带上一股闻腥臭味儿,如今,这空气似乎都因眼前男子的出现,散发出几分甜美的味道。 第四百三十二章:死之前,请听歌 唐佳人一见夏坚同意秋江滟动粗,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 她忙道:“我都这么老实了,你们还这样,岂不是欺负人?六个人,欺负我一个,好不讲理!” 秋江滟道:“你如此歹毒,自当群起而攻之!” 唐佳人直接怼道:“你丑到鼻子塌方,难道就要所有人都骂你丑吗?!” 秋江滟被揭底,一张脸瞬间爆红。她不敢看夏坚,怕在他眼中看到嘲讽和鄙夷,她很想上前撕裂了唐佳人那张臭嘴,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刁蛮,正心如烈火烹油时,她听见夏坚道:“美丑都是身外物,唯心纯善,最是自然芳芳。” 秋江滟情不自禁地看向夏坚,从他眼中看中了温柔和包容,以及特别令人舒服的安抚之意和可以让春心萌动的淡淡欣赏。 秋江滟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否则怎会双腿发软,想要跌倒在眼前男子的怀中? 唐佳人撇嘴,暗道:哎呦,夏坚,你也会拽词了?不容易啊! 秋江滟眼含秋波,楚楚动人地望着夏坚,轻声道:“公子……” 夏坚柔和的一笑,道:“小姐眼睛明艳,举世无双,又何须在意其它不尽人意的地方?再者,我相信,小姐面纱之下,也一定娇羞可爱。” 这话说得,那就是*裸的调情了。不过,夏坚的语调不急不缓,眼波毫无猥琐之意,反而坦荡中透着欣赏,最是令女子迷醉。 秋江滟无法言语,只能含羞带怯地唤了声:“公子……”微微一顿,“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夏坚道:“区区夏木。” 唐佳人腹诽:夏坚多好听啊,夏坚,下贱,够特别。夏木什么鬼?夏天的木头吗?那不是等着挨雷劈吗? 秋江滟眸光荡漾,柔声唤道:“夏木,夏公子。” 夏坚笑了笑,道:“秋姑娘。” 唐佳人酸得直倒牙,开口道:“你们俩换个地方你侬我侬好不好?我这还被压着肩膀,受刑呢!” 夏坚看向唐佳人,道:“给这位姑娘喂一粒毒药,让她以解药换解药。”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不行不行,我是无辜的,绝对不行。” 秋江滟勾起唇角,笑了。她怀中的黑猫吉祥发出一声猫叫:“喵!” 老者一把掀开唐佳人的幕篱,迫使她张开嘴,将一粒毒药投喂了进去,道:“小娃娃,这是暴尸丸,三个时辰内没有解药,你会横尸街头。” 唐佳人惊恐地道:“若我躺在床上,是不是就会横尸床上?!” 老者微愣,没想到唐佳人一开口就是这么一个让脑筋拐到岔路上的问题。难道,她不应该急着要解药吗? 老者没回答唐佳人的问题,唐佳人吧哒一下嘴,皱眉道:“味道好恶心。你搓毒药的时候,洗手没?” 老者那石雕一般的脸,终是抽动了一下皮子。 唐佳人蹲下,捡起匕首,收入靴口,站起身,看向夏坚。 四目相对,她竟从夏坚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搞什么?这是几个意思? 待佳人仔细看去,却发现夏坚又恢复成那种不具任何伤害性的邻家哥哥样子。只不过,刚才那一瞬的目光,却还是在唐佳人的心中留下了影子。 大块头仔细打量了佳人两眼后,突然上前两步,用没有受伤的手,指向唐佳人,对夏坚道:“公子,这……” 唐佳人见此,瞬间心如明镜。感情儿,夏坚和大块头都认出了她,且误以为她就是刺客中的一人。这误会,真是够扎心的。端木焱你出来,我们得谈谈了。 夏坚抬起手,轻轻按下大块头的手,道:“这位小姐,可愿交出秋小姐的解药?” 唐佳人十分痛快地改口道:“我愿意!” 那声音,真是洪亮啊;那态度,真是认真啊;那速度,真是令人迷茫啊。 唐佳人见夏坚等人毫无表情,重申道:“我是认真的。” 夏坚道:“好。交出来。” 唐佳人从身上摸出一颗药丸,递给了秋江滟。 黑猫吉祥发出一声厉害的猫叫:“喵!” 老者取过药丸,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道:“这是毒药,并非解药。” 唐佳人看向老者,真诚道:“以毒攻毒,听过没?” 老者点了点头,却是喝道:“小娃娃,不要糊弄老夫!”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看见没?这叫真诚的眼神。你给她喂下,不就知道我说得是真是假?我吃了你们的暴尸丸,想想就让人害怕。我可胆小了,绝对不敢耍花样。”随手一指周围,“再者,你们看,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谁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耍花样?” 有那武林人士认识唐佳人,从酒楼上探头喊道:“姑娘所言极是!” 唐佳人抬头一看,笑了。这人,竟是百川阁的人。 夏坚见周围人多,直接将包扔给了秋江滟,道:“如此,就请秋姑娘决定。” 秋江滟自然是想拿下唐佳人,然后割掉她的鼻子,这是此事不能拿到台面上说,于是对夏坚道:“多谢公子帮忙。只是,此时人多嘴杂,不好行事。” 夏坚明白了秋江滟的意思,道:“不如去前面僻静处说话?” 秋江滟真是太欣赏夏坚这种知情懂趣儿的性格了。当即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夏坚做出请的手势,将人引领到僻静处。 唐佳人有最后的底牌,所以并不害怕。毕竟,如果她说出自己就是那个差点儿成为夏坚胖媳妇的女子,夏坚一定不会伤害她。 唐佳人有持无恐,走起路来脚步声风,毫无胆怯之意。 夏坚主意到唐佳人的举动,心中生出一些疑惑。 唐佳人靠近秋江滟,伸手去逗弄那只猫。 黑猫与佳人有仇,佳人一伸手,它就厉声叫着挠她。 唐佳人也是皮,黑猫越是不待见她,她就越是撩它。 黑猫气极,一爪子挠得狠了,又给秋江滟来了一下子。 秋江滟吃痛,直接甩开了黑猫。 唐佳人扑上去,一把揪住黑猫的后脖子皮,将其拎在手中。 黑猫喵喵直叫,想要撕咬佳人。 佳人将它扔进布袋子里,提溜着走。 秋江滟道:“把吉祥还给我。” 唐佳人道:“是你不要的,是你自己扔的,我捡了,自然是我的。再说了,它挠你,不是好猫,你就别要它了。” 秋江滟冷着脸,道:“我的猫,就算不要,也不给你!” 唐佳人不搭理秋江滟,一副不搭理神经病的嘴脸。 作为阶下囚,能像唐佳人这般,也真是恨得人牙痒痒。 众人终于来到僻静的林子里,唐佳人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绿蔻道:“休要废话!解药拿出来!” 唐佳人道:“你不痒了?底气这么足?” 绿蔻这才知道,害她痒了一夜的人,是谁!她怒道:“你个贱人,好恶毒!拿命来!”说着,就要对佳人动手。 唐佳人抡起装有黑猫的带子,逼退绿蔻,道:“别叫我贱人,我不敢当。也别说我恶毒,那是你和你家小姐的头衔,我不敢要。” 秋江滟拦下绿蔻,对夏坚道:“此女最是奸猾,若是由她信口胡说,不一定会扯出些什么。” 夏坚微微颔首,对佳人道:“这位姑娘,我们无意为难你。以解药换解药,可行?” 唐佳人感慨道:“我说她没中毒,你们不信!我给她解药,以毒攻毒,你们还不信?你们说,让我怎样你们才能信?!” 夏坚看向老者,道:“权叔,你给秋小姐看看。” 被称为权叔的老者应道:“是,公子。”走向秋江滟,伸手探向她的脉搏,半晌,收回手,在秋江滟的询问目光中,回道,“回禀公子,秋小姐的身体里确实有剧毒。只不过,此毒特别隐晦,轻易查不出,却能在不知不觉中要人性命。” 唐佳人的眼神微变,心中泛起疑惑。她确实没有对秋江滟下毒,只不过戳了个泥球吓唬她罢了。正如她心中所想,她刚刺伤了秋月白,就给秋江滟下毒,这是决裂的节奏,要不得。可那叫权叔的老者却说,秋江滟的身体里有剧毒。是真是假?为何如此说? 秋江滟听到这话,不淡定了,瞪向唐佳人,厉声道:“毒妇!今日你不拿出解药,就休想离开!” 夏坚道:“看来,秋小姐所言极是,这位姑娘确实心狠手辣,十分奸猾。” 唐佳人见老者看向自己的目光如同看待一个死人,瞬间明白了,夏坚这是要她死!他会给她解药,因为……她拿不出解药给秋江滟! 夏坚当她是凶手刺客,又怎会放过她? 这误会,要不要这么大啊? 唐佳人不怕毒药,却怕真刀真枪。 一个大块头就够她喝一壶的,眼前这个老者更不是善茬,再加上那个戴着幕篱的黑衣人,她怎么觉得逃出去毫无可能性呢? 如此,唯有一个字……拖! 拖延时间,等人来救。 思及此,唐佳人一抬手,阻止向自己靠近的老者,道:“行!你们人多势众,你们以多欺少,你们最是无耻威风。我呢,今天认栽。死之前,请容我为自己唱一首歌。不然,死不瞑目。” 第四百三十三章:去你爹的解药 唐佳人没学过什么歌,仅会的那两首,还有些登不上台面。既然是拖延,那就随口唱吧。 她眼睛一扫,开始唱起:“一棵树、两棵树、三棵树来四棵树。大家都是树,为何树不同。你长枝芽它长虫,还有一些有洞洞……” 大块头对夏坚耳语道:“少爷,她在拖延时间。昨晚遇见那位高手,武功深不可测,若他赶来,会是一场苦战。” 夏坚微微颔首。 唐佳人扫向夏坚等人,唱道:“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来四个人。大家都是人,为何人不同?你长肉来他长脑,还有一些死不了……” 唐佳人本是随口瞎唱,却不知道,最后那三个字“死不了”,却是触及了某个人的秘密。那个一直不曾露脸的黑衣人,突然出手袭向唐佳人! 速度之快,令人防不胜防。 猫最是有灵性,它比唐佳人早已不感觉到了杀意,当即发出一声特别渗人的尖叫,就要挣脱布袋。唐佳人随手这么一拎,将猫提起,防止它乱动挠到自己。这么一个简单的小动作,竟救了她一条命。 那个黑衣人一手抓在了猫的身上,竟是直接将猫活活儿捏死了! 唐佳人这才主意到,这个人的手不是正常人应有的颜色。他的手指呈现青灰色,指尖片不但毫无光泽,且透着一种不均匀的黑色。就像……腐烂的颜色。他的手指上,有些斑点,看起来既有点儿像老者的老年斑,也像死人的尸斑! 那只手,成功让唐佳人觉得恶心了。 她不想继续玩了,毒药什么的对于她而言,就是一碟加料小菜,几个屁放出去也就没什么。眼前这个奇怪的男子,才是最致命的。她一直以为夏坚是这些人中的老大,没想到,眼前人根本不听夏坚的指挥,随意就出手伤人。 得,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唐佳人就像一只敏捷的兔子,嗖地跑出很远。那速度,也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夏坚和秋江滟哪里会放过她,当即一同喝道:“追!” 四男两女,一同发力追向唐佳人。 唐佳人使出吃奶的劲儿,一直领先了四五步,心中稍有得意,忽闻身后传来破空之声,应该是有暗器袭来。 唐佳人摸出从公羊刁刁那里顺来的钢针,头也不回地扔了回去。 钢针与暗器相碰,虽力道不足,但准头十足,竟将暗器撞击的改变了方向,使自己逃过一劫。 扔出暗器的老者暗自吃惊,没想到这个小娃娃身手如此了得! 这江湖中,能接下他暗器的人,万里无一!思及此,老者权叔开口道:“小娃娃,你到底是谁?师从何人?这江湖中,能接下老夫暗器的人,万里无一。” 这话,让夏坚等人皆暗自吃惊不已。 唐佳人感觉自己要出汗,心道不好,立刻站定,不再跑。她回头看向几人,笑嘻嘻地道:“好好儿说话多好。别动不动就动手,吓是我了。” 老者权叔道:“小娃娃,你如实答来。” 唐佳人道:“我是谁啊?我的身份可复杂了。” 权叔突然出现在唐佳人面前,嗅了嗅鼻子。 唐佳人偷偷捏碎一颗香粉,遮盖之身的香味,一脸不悦地后退一步,骂道:“你干什么!?老-淫-贼!” 权叔微微蹙眉,觉得味道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疑惑地看向唐佳人,问:“小娃娃,你身上带了什么?为何如此香?” 唐佳人装出生气的样子,将手伸入怀中,掏出香粉,偷偷捏开盒盖,砸向权叔,怒声道:“滚开!老-淫-贼!你再改靠近轻薄我,让你尸骨无存!” 权叔抓了一手香粉。那香粉味道在空气中散开,将唐佳人身上的味道混淆了。 夏坚道:“权叔。” 权叔微微垂眸,向后退开。 夏坚温和地道:“姑娘,正如你所言,大家不如好好儿说话,免得伤了和气。姑娘师从何人?为谁效力?不如一一说明。” 秋江滟心道不好:唐佳人这个贱人,就是个狐媚子,处处能勾搭的男人魂不守舍,为她要生要死。夏公子问得如此仔细,莫不是喜欢上了那个贱人? 唐佳人一抬手,指向秋江滟道:“你问得,她都知道。” 秋江滟道:“我只知道,你不给我解药,就不要想离开这里!”言罢,给绿蔻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同靠近唐佳人。 唐佳人觉得,自己想从这二人手中逃走,是有胜算的。难就难在,她不能动。若一动,就要出汗。汗水带出异香,保不准勾引得别人食指大动,成为别人的腹中餐。是红烧还是清蒸,总有一款适合自己这身肉。 哎……好可怕。 唐佳人防备着,等着二人靠近后,才开口道:“能好好儿谈谈不?过往恩怨一笔勾销?日后,我不寻你会气,你别找我麻烦?” 秋江滟冷笑:“做不到!” 唐佳人感慨道:“你这个人,怎如此固执?我说一千遍你都不信,我真没给你下毒?刚才那个老东西摸了你的手腕,没准是他给你下毒呢。” 这话,本是她胡思乱想下的结果,说出来不过是为了分裂二人,不想,正中靶心! 夏坚对老者微微颔首,老者那死人一般的眸子里划过杀意。 秋江滟根本不信唐佳人所言,怒声道:“不要血口喷人!你自己做了什么,只有自己知道!贱人,拿命来!” 说话间,绿蔻已经绕到了秋唐佳人的身后,准备和秋江滟前后配合,拿下唐佳人。 唐佳人见此,只得在心中无奈地一叹,道:“秋江滟,你真是很聪明。好吧,我曾经,我确实给你下毒了。这毒的名字,就叫死丑死丑毒虫粉。” 秋江滟的心一沉,示意绿蔻暂时别动手。 唐佳人趾高气昂地看着秋江滟,冷冷一笑,继续道:“这个毒啊,就是让你在死之前,变得越来越丑!你的皮肤会布满皱纹,僵硬成石头,最后变得和他一样丑!”手指指向老者权叔。 秋江滟看向权叔,眼皮就是一跳。 莫名被戳伤的权叔,眼皮也是一抽。 唐佳人哈哈一笑,得瑟道:“正如那老东西所言,此毒十分霸道,却是不易察觉。它会在半个月内,将你变得奇丑无比。最后的最后,你会活活儿被镜子中的自己丑死!” 秋江滟被吓得不轻,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想逃。 夏坚打量了唐佳人一眼,觉得她确实十分聪明。且,她威胁人时的目光有些熟悉。 秋江滟被吓到了,一把撰住唐佳人的手,道:“解药!给我解药!” 唐佳人用下巴点了点权叔,从鼻子里哼哼出几个字:“先给我解药。解药换解药,就是这么简单。”实则,她不需要解药,但此事却不能昭告天下。最近,她对自己的身体深表疑惑,唯有慢慢摸索才是道理,傻乎乎到处嚷嚷那是脑残。 秋江滟看向夏坚,目光中露出为难之色。 夏坚看向唐佳人,道:“秋姑娘无需担心,你的毒,权叔可解。追着她要,不过是怕耽误秋姑娘恢复的时间。而今,不想姑娘受制于人,只好出手相助。” 一句话,竟将秋江滟有拉回到自己的阵营。 当然,这句话也让唐佳人确认,给秋江滟下毒的人,一定是夏坚或者那个死老头。 这话,她就算说一万遍,秋江滟也不会信。不过,知道夏坚对秋江滟目的不纯后,她也就安心了。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道:“好吧,既然大家都能解毒,那就是自己人了。大家都挺忙的,就别在这里拉扯个没完没了的。老的不要脸,小的怎么着也要顾及颜面吧?”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地道,“朋友和敌人,都是转身之间的事儿,不要太较劲儿。”言罢,竟是要走。 夏坚觉得她所言在理,敌人的敌人自然还是朋友,但是,秋江滟并不是他的敌人。所以,昨晚的刺客,才是敌人。 夏坚看向老者权叔,权叔悄然退开,准备跟踪唐佳人,探一探她的底儿。至于唐佳人的生死,他们已经不关心了,毕竟,她已经身重剧毒,活不过今天。 秋江滟如何能让唐佳人走?她好不容易寻到她,正等着她的鼻子救自己呢。既然她的毒可以解,那么就更不可能放过唐佳人!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定要拿下她! 秋江滟给绿蔻使了个眼色,绿蔻突然出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闪身躲开,皱眉道:“再动手,别怪我……” 话音未落,绿蔻已经一剑刺向她的脖子。 与此同时,秋江滟左手攥着匕首,已经顶向她的后腰。 唐佳人真是讨厌死秋江滟的死缠烂打了。她左手一挥,干脆扔出毒粉,袭向秋江滟的脸。那位死老头不是会解毒吗?来吧,那就慢慢解吧! 说没下毒,秋江滟不信。好,这回她就将事情做踏实,免得让自己的被冤枉,良心不安呐。 秋江滟被毒粉袭击,下意识的避开。 唐佳人侧身躲开绿蔻的长剑,就要跑。 夏坚出现,挡住了她的去路,道:“解药。” 这一天,唐佳人听了无数遍这两个字,心生厌恶,骂道:“去你娘个解药!”想想,觉得这样骂人不对,怎能将夏三娘骂进去,当即改口道,“骂错了。去你爹个解药!” 第四百三十四章:美男子 夏坚他爹,是不能被骂的。 老者权叔眸光一凛,喝道:“好个找死的小娃娃!”出手便袭向唐佳人的胸口。 唐佳人被前后夹击,唯有挟持夏坚才是出路。她刚要动作,却发现神秘黑衣人竟然也再次出手,从夏坚的身后袭来。 这一次,他那恐怖的手,竟是直接掐向唐佳人的脖子! 四面楚歌,避无可避! 突然,一声炸裂响起,在众人脚下炸开白色烟雾。那可以掀翻人的爆炸力道,逼得夏坚等人迅速退到一边。 待刺鼻辣眼的白烟散去,唐佳人已经不见踪影。 地上则是躺着一动不动的秋江滟。她的面纱被炸掉了,那个肿胀的塌鼻子就像一根被拍扁的小紫萝卜,糊在了她的脸上,丑陋至极。 绿蔻一瘸一拐地来到秋江滟的身边,蹲下,喊着:“小姐,小姐……” 邪恶的目光在夏坚的眼中一闪而过,快得令人抓不住真伪。他来到秋江滟的身边,蹲下身,轻声唤道:“秋小姐……” 秋江滟缓缓睁开眼,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立刻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纱。触手之下,是皮肤,着实令她心生惊慌,忙四处寻面纱,可惜面纱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不能继续用。 秋江滟如同疯了般要撕扯衣服挡住脸。 夏坚用双手按住秋江滟的手臂,不让她乱动,而后盯着她的眼睛,道:“不用惊慌,伤口总会愈合。就算无法恢复成原有的模样,也不要紧。秋小姐可知,天嫉红颜?小姐天生丽质、举世无双,一点不足反倒能活得更好。更何况,单凭小姐一双眼睛,就已经十分迷人。” 如此唐突的话,听在秋江滟的耳朵里,简直犹如天籁。 自从她鼻子塌了,心也踏了,没有人安慰她,更没有人替她着想。如今,夏公子的出现,就好像一场春雨,滋润了她那已经干涸的心灵。 秋江滟忽然觉得,以往她追求的绝世高手,都不如秋公子这样一个温柔的眼神来得真实。 多日的委屈、不安、焦躁、惊恐、疑惑、愤怒、仇恨,都堆积在她的心里,生了根,塞得满满的。而今,终于有人懂她,且欣赏她,怎能不让她心生柔软? 一直堆砌着高墙的心突然柔软一块,自然要轰然倒塌,让情感的洪流宣泄而出。 秋江滟哭了。 她将头埋入夏坚的怀里,攥着他干净的衣裳,哭得肝肠寸断。 这一刻,她哪里还顾得上赫大夫的嘱托。唯有一哭,才能让自己好受些。 夏坚任她哭,眼中有淡淡的怜惜之色。 绿蔻想不明白,这位突然出现的夏公子,怎就会对小姐温柔以待?若是以往,小姐没有毁容,倒也不奇怪。可如今小姐的鼻子已经塌了,还有青年才俊对小姐如此温柔,就显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不过,她看夏公子,却真没瞧出什么异样。 如今的秋风渡不比往日,可夏公子却华衣美服,被高手簇拥着,显然身份不一般。 绿蔻虽心有疑惑,却不会对秋江滟说。她陪伴秋江滟多年,知她性子。若自己在此时说夏公子可能别有居心,得到的就不是几个大嘴巴了。再者,她也想不明白夏公子要得是什么,所以还是闭嘴为好。 秋江滟哭够后,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低垂着头,不肯看夏坚,低声道:“让公子见笑了。” 夏坚搀扶起秋江滟,道:“能让小姐的心情得以舒缓,是区区的荣幸。” 秋江滟抬头,飞快地看了夏坚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将头垂得低低的。 夏坚眼神一扫,看见了唐佳人留下的幕篱。 大块头将幕篱捡起,递给了夏坚:“公子。” 夏坚接过幕篱,亲手戴在了秋江滟的头上,道:“小姐若不习惯,先戴着幕篱。别再挂面纱,仔细伤到伤口。” 秋江滟双颊一红,放下幕篱,抬头看向夏坚。 隔着幕篱,夏坚的模样变得又点儿模糊,却仍记是那么温暖。 秋江滟道:“夏公子,江滟的鼻子会恢复的。”这话,她说得信誓旦旦,显然是有了破釜沉舟的心。 夏坚柔和的一笑,眉眼弯弯,特别好看。他道:“小姐若是恢复容貌,定是武林中的第一美人。” 绿蔻适当开口道:“我家小姐本就是江湖第一美人。” 夏坚微愣。 秋江滟勾唇一笑,道:“公子不是江湖中人吧?” 夏坚点头,回道:“小姐所言极是。我听闻秋城风景如画,才想着来游玩几天。不想,遇见了小姐……”勾唇一笑,别有滋味在眼眉里头。 秋江滟道:“公子能来秋城,实属缘分非浅。且让江滟尽地主之谊,宴请公子尝尝本地的佳肴。虽粗鄙,却别有滋味。” 夏坚道:“今日尚有事要做,他日定要拜访小姐。” 秋江滟心中失望,却也不好继续拉着人不放。她道:“也好。” 夏坚道:“不知小姐住在哪儿?这路上闲人太多,且让我护送小姐回去。” 秋江滟心中一喜,客套道:“公子不是还有事儿?” 夏江道:“纵然有事,也不放心让小姐独行。” 得,这是彻底忽略了绿蔻的存在了。 秋江滟心中温暖,唇角自然带笑,隔着黑色的幕篱都能感觉到她的愉悦心情。 二人一路走,一路聊,竟是前所未有的契合。 此时,秋江滟还不知道,有一种人,就像水。但凡你有空缺,他都能无孔不入地给你填满,让你产生一种满足感。 夏坚,便是这种人。 他生于市井,惯于察言观色,且有种揣摩人心的能力。 二人一路闲聊,夏坚已经称秋江滟为江滟,其中的亲呢不言而喻。而秋江滟则是满心欢喜,都快荡出水了。 路再长,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站在秋风渡的大门口,秋江滟依依不舍,根本就不想进去。 夏坚看了眼大门,略带诧异地道:“原来,江滟住在秋风渡。我曾听说,秋城主便住在秋风渡。” 秋江滟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道:“秋城主秋月白,乃是我的亲哥哥。”呵呵一笑,打趣道,“夏公子难道没听说过,秋城主有个妹妹?” 夏坚惭愧道:“真是孤若寡闻了。” 秋江滟立刻道:“夏公子不知江湖事,这不怪你。” 夏坚不解地道:“既然江滟是秋城主的妹妹,为何那位姑娘,敢在秋城动手伤人?” 秋江滟的眸光一凛,重新爬满恨意,道:“仗着一身狐媚功夫,她的胆子可大着呢。”言罢,不再言语,看来并不想提及唐佳人的事。 夏坚不再追问,只是善解人意地道:“早些休息,不要思虑过多,我们……它日再见。” 秋江滟想要留夏坚吃饭,却知道这样太过唐突,只能作罢。她目送夏坚等人离开后,并没有回秋风渡,而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贱人露面了,想必秋月白很快会知道她的消息。无论他心中怎么想,她再动手时会变得不那么容易。所以,不能继续等了。 想要抓到那个贱人,还需……借力。 直到此时此刻,秋江滟才觉察出,自己除了哥哥的庇护,手中竟是无人也无权。她想收拾一个贱人,还得需要多方谋划、费尽心机!只因,这个人是秋月白喜欢的。她绝对不会允许这个贱人进自己的家门! 这一边,秋江滟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另一边,唐佳人则是被人带到了位于下风口的空旷之地。 那里,停着一只软轿。软轿之上,半躺着一个人。软轿之后,站着六名劲装打扮的男子,一个个儿面无表情,存在感竟接近于无。 将唐佳人拉到这里的黑衣男子,松开攥着佳人的手,回到软轿后站好。 唐佳人一屁股坐在软轿的轿杠上,从孟水蓝的手中夺过扇子,扇了扇,埋怨道:“怎么才来?” 孟水蓝回道:“我这身子弱不禁风的,带人打架不得准备准备?” 唐佳人扫了眼站在孟水蓝身后的七个人,道:“就这七个?” 佳人不知,这七人,却是百川阁里专攻刺杀的顶级高手。 孟水蓝此番前来,真是顶顶的大手笔。 孟水蓝也不解释,只是笑着点头道:“八个。” 唐佳人问:“哪八个?” 孟水蓝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为了你,我死活也得拼呐。”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将扇子扔给孟水蓝,道:“你这拼得可是够远的。你还不如回三日小筑去,让你那属下一路拉着我去寻你。” 孟水蓝拿起扇子,给唐佳人扇风扇风,好脾气地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容某先摸清楚他们的来路,再动手也不迟。你说吧,切下谁的肉给你烤着吃,才能解气?” 唐佳人横了孟水蓝一眼,道:“你的!” 孟水蓝眉眼弯弯地一笑,道:“好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唐佳人也是没脾气了。赶来了,总比没赶来的强。 孟水蓝问道:“你可知那四个人是谁?什么来头?” 唐佳人道:“咋地,要买消息啊?上次救出战苍穹,你还没给我银子呢。” 孟水蓝靠近唐佳人,耳语道:“人债肉偿,如何?” 唐佳一拳头打过去! 孟水蓝:“嗷……” 第四百三十五章:那个女人是谁? 回程的路上,孟水蓝继续半躺在软轿上,用扇子挡着半边脸,仅半眯着一只眼睛,看着坐在轿杠上的唐佳人。 他问:“被猫挠了?” 唐佳人点头,回答:“秋江滟抱着一只黑猫,我瞧着挺像和天青武斗的那只。本都抢到手了,却被一个头戴黑色幕篱、穿着黑衣短打的男子给掐死了。那个男人的手,就像死人手一样,看起来挺吓人的。” 孟水蓝道:“再和我说说其他人。” 唐佳人回道:“一个大块头,特别高、特别壮。不过,他不是站苍穹的对手。还有一个老头,有人叫他权叔,瘦得都剩下一把骨头了,却有一把子怪力气,捏得我都动弹不得。队了,他还善毒。”说着话,揉了揉被捏疼的肩膀。 孟水蓝冲着佳人勾了勾手指,道:“你过来,某给你看看伤得如何。” 唐佳人道:“找揍是不是?” 孟水蓝眉眼弯弯地一笑,道:“是啊。” 唐佳人抖了下肩膀,不再搭理孟水蓝。 孟水蓝却道:“还有一人,你怎不说?认识?” 唐佳人暗自心惊孟水蓝的揣摩能力。她本没打算瞒着他,只不过不知道如何说才好。有些烦恼地道:“说认识吧,也算不上多认识。说不认识吧,却有过生死交集。我也搞不明白,他怎么就混迹到那三个人里面去了。如今,我不打算和他相认。多说无益,且走着看吧。”说着话,用手抚了下挡住脸颊的长发。本是无意之举,但那动作却变得格外撩人。 孟水蓝看得眯起了眼睛,呼吸都乱了三分。自从……佳人被秋月白报到公羊刁刁处诊治,佳人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她的举手之间,有了一种女子才有的媚。这种魅,丝毫不矫揉做作,却好似从她的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味道,如影随形。 孟水蓝突然开口道:“佳人,待寻到天青,我们出去游历名山大川如何?” 唐佳人直接回道:“没兴趣。” 三个字,将孟水蓝那颗勉强升腾起的少男心扉踹得细碎。 孟水蓝弯唇一笑,既是自嘲,也是释然。佳人心里没有他,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他却认为,这个有与没有的问题,就如同先后鸡还是还有蛋一样,无法一锤定音。有,可以变得没有,例如现在的秋月白和唐佳人;没有,也可以变得有。例如,日后的孟水蓝和唐佳人。世间缘法,谁也说不准啊。长路漫漫,且行且珍惜。 孟水蓝打趣道:“若是邀你吃遍天下美食,想必你就有空了。” 唐佳人看向孟水蓝,点了点头。 那模样,真是既真诚又乖巧,恨不得让人将她揉进怀里,好生揉搓几下。 孟水蓝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行动。他好脾气地道:“改日,重约。” 唐佳人道:“还是先想想,如何寻到天青吧。哦,对了,昨晚天青应该是寻到我了。他在我的房门口,放了好多又肥又大的死老鼠。” 孟水蓝微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 唐佳人皱眉道:“你不担心啊?” 孟水蓝道:“这至少说明,他饿不死自己。”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好恶心。” 孟水蓝道:“生死面前,吃饱为大。老鼠算什么?屎……” 唐佳人用眼尾扫着孟水蓝。 孟水蓝改口道:“……不能吃。” 唐佳人收回目光。 孟水蓝道:“你有何打算?” 唐佳人晃悠着两条小腿,回道:“抓住他呗,解尸毒呗,还能咋滴。” 孟水蓝捧着道:“也是。” 唐佳人问:“对了,你知道端木焱去哪里了吗?” 孟水蓝道:“此事正好和你说。你让某去通知端木焱一声,说你还活着。某将话带到后,本以为他会去看你,结果,他却声称有急事,要回京。某觉得此事拦着无意,于是很痛快的为其送行。” 唐佳人微微皱眉,不语。 孟水蓝问道:“怎么?有何心事?” 唐佳人自然不会将肖劲的事随口说出,当即回道:“没事儿。” 孟水蓝道:“回三日小筑如何?”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我还是得回客栈。当娘的不易啊。” 孟水蓝噗嗤一下笑出声,道:“那战苍穹是被你戳傻的吧?” 唐佳人立刻正色道:“你若说他是我救出来的,可以;若说他是我戳傻的,万万不可以。” 孟水蓝挑眉:“怎么?” 唐佳人比量出一个切头的手势,小声道:“小心我灭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孟水蓝笑得前仰后合,遮脸的扇子移到了胸口,如同以往般轻轻摇动起来。这是招牌动作,一时间改不了。 唐佳人纳闷道:“有这么好笑吗?” 孟水蓝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予了回答。别人说得笑话,再好笑也不过是扯扯面皮罢了;佳人说得一句话,却能让人笑进心里去。为何?何须言明。 唐佳人问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孟水蓝回道:“意味深长的眼神。”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拉倒吧。你顶着一只乌眼青,怎么看都觉得那眼神颇为阴森恐怖。” 孟水蓝问:“认真的?” 唐佳人挺胸抬头的回道:“极是认真!” 四个字一出口,唐佳人就沉默了。她慢慢驼下背,继续轻轻晃动双腿,就像用脚在撩拨海水。 孟水蓝知道,唐不休在寻唐佳人。看他的样子便知,唐佳人对于他而言有多重要。再看唐佳人,又何尝不是。 他若是个心善的好人,就应该帮二人一把,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惜,他不是。 感情不是一个物件,可以随手相让。世间人来人往,皆是擦肩而过,唯有一人能携手相伴,怎能不诸多挑剔?无法将就,既是执迷不悔。寻得一人,幸;寻而不得,殇。 而今,唐佳人就好比稀世珍宝,被众多人觊觎。他并非条件最优越的那一个,却是最有耐心的一个。人活百年,前路漫长,谁是最后的赢家,还真说不定。 孟水蓝轻摇扇子,望着唐佳人眯眼笑着。 唐佳人偶尔瞥了孟水蓝一眼,打个激灵,道:“干什么笑得*的?” 孟水蓝拉长了调调儿道:“某这是情深不寿的眼神。” 唐佳人揉搓了一把胳膊,道:“好好儿说话,我冷。” 孟水蓝张开怀抱,道:“来,这里暖和。” 唐佳人用手一拍轿杠,身子跃起,直接扑向孟水蓝。 软轿上,传出男子痛苦的嚎叫:“嗷……嗷嗷……” 若是一般主子如此不堪,早就被属下鄙夷了。可孟水蓝不同。孟水蓝之狠,不在表面,而在心。 唐佳人将孟水蓝一顿胖揍后,一脚将其踹下了软轿,自己半躺在软轿上,舒服得昏昏欲睡。 孟水蓝走在软轿一侧,将斗篷帽扣在头上,压低帽沿,挡住那张青紫的脸。 一行人在去往客栈的路上,竟与夏坚等人相遇。所谓冤家路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大块头一看见唐佳人,就要动手。 老者权叔却制止了大块头,低声道:“是百川阁的人。” 大块头道:“百川阁?不就是那个写些江湖八卦的小帮派?” 这话,溜进了孟水蓝的耳朵里。他勾了勾唇角,没吭声,继续前行。 老者权叔却道:“你看这些人轿夫,走起路来悄然无声,扛着软轿如同无物,身上毫无杀气,存在感低得令人不容易察觉,便知他们绝非普通人。” 大块头道:“那又怎样?” 老者冷笑一声,道:“你可知,百川阁原名叫什么?” 大块头摇头。 老者道:“百川阁原名百穿阁。此穿,非川流不息的穿,而是……百步穿杨的穿。百穿阁,才是真正的刺客世家。” 软轿从四人面前走过,唐佳人敏感地睁开眼睛,看向四人所在的方向。她愣了愣,转而扬起手,左右摆动,笑着打了个招呼。 没人搭理她。 唐佳人收回手,抄着手,闭上眼睛,继续睡。 夏坚问道:“权叔,可是百川阁重操旧业,行刺杀之事?” 老者欠了欠身,这才回道:“不是百川阁。那人的武功套路,更像是军队里出来的人。若能抓住那个小娃娃一问究竟,定能知道来龙去脉。只可惜……百川阁插手了。” 大块头疑惑地道:“她到底是什么人?被这么多高手抬着?会不会是百川阁的阁主?” 老者冷冷一笑,道:“阁主?那个在地上跟着软轿走的人,才是阁主!” 大块头惊讶道:“啊?!你怎么知道?他捂得那么严实?” 老者眸光阴冷地回道:“他从老夫身边走过时,露出了百川阁阁主的牌子。他是在警告我们,不要与轿上的女子为敌。”皱眉思忖道:“能让孟水蓝出手相救,且甘愿步行尾随的女子,会是谁?” 大块头嘿嘿一笑,道:“心上人呗。” 老者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而后看向夏坚,道:“公子,那女子吃了老夫的暴尸丸,只有两个时辰可活,我们要不要送上解药?” 夏坚尚未答话,一家酒楼上传出一个人的声音,道:“依本宫看,你最好还是将解药拿出来。” 第四百三十六章:别吓我 战苍穹咬着一个苹果,从酒楼上探出头。 大块头一看见战苍穹,立刻如临大敌,一手指向他:“是你!” 战苍穹将吃剩下的苹果核砸向大块头。大块头忙收回手。 苹果核落在地上,竟砸出一个坑。 大块头目露凶光,对夏坚道:“公子,这人就是昨晚拧断属下手臂的人!”看样子,是打算武斗了。 夏坚看向战苍穹,只一眼,便认定,这个男人特别不好对付。 楼上栏杆处,六位堂主出现,一同向下看去。那眼神,都跟含了刀片似的。其意思:怎么,想动手?! 老者适时提醒道:“原来是魔教教主战苍穹。” 战苍穹的视线在老者身上一扫而过,没认出这是谁,干脆就不搭理他了,视线落在夏坚身上,直接道:“解药拿来。” 夏坚道:“权叔,解药给他。” 权叔取出解药,扔给战苍穹。 战苍穹接住,直接转身回去,继续啃苹果,连声多余的客套都没有。 夏坚继续前行,权叔等人尾随其后。 大块头愤愤不平地道:“怎就如此放过他?!” 权叔道:“江湖中,白道秋月白,黑道战苍穹,岂是好相处的?你和他对战一个回合,就被其拧了胳膊,就当知道,他不好对付。” 大块头道:“你不是也怕他吧?” 权叔嘲讽地一笑:“呵……” 大块头问:“你这笑是什么意思?” 权叔不搭理大块头。 夏坚问:“权叔,若是你出手对战战苍穹,可有几分胜算?” 权叔回道:“六分。” 夏坚笑了:“权叔果然不凡。” 权叔道:“此六分,却是要拼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夏坚道:“如此伤筋动骨,自然是避开为妙。若昨晚的刺客是战苍穹,我定然是凶多吉少。由此可见,那女子并非刺客。” 大块头问:“公子此话怎讲?” 夏坚道:“一名女子,与战苍穹和孟水蓝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她何需自己动手刺杀我?昨晚,怕是一个误会。” 大块头道:“那女子也说,这是个误会,她就是在看热闹。” 夏坚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们回到客栈,点了一桌子美食。 饭桌上,只有夏坚、权叔和大块头动了筷子,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却是动也不动。待三个人吃完饭,天色也暗了。 大块头对夏坚道:“公子,属下去给大公子准备夜宵。” 夏坚点了点头,道:“大家都早些休息。没准儿,我们又让人盯上了。” 权叔和大块头点了点头,口中称是。 唐佳人回到客栈后,并没有见到战苍穹。孟水蓝的脸上有伤,不好露脸,承诺配合唐佳人抓捕孟天青后,便回了三日小筑。 唐佳人自己点了一桌子的美食,美美地吃饱喝足后,倒头便睡。晚上,她还得捉拿孟天青呢。 战苍穹回到客栈,来到唐佳人的房间,发现她睡得那叫一个香甜,压根就没拿暴尸丸当回事儿。 如此这般,是真心大还是别有隐情,就不得而知了。 战苍穹坐在唐佳人的面前,垂眸看着她。 她裹着被子,小嘴微张,脸蛋红润,额前新长出了一些柔软的发丝,看起来就像毛茸茸的小熊。 战苍穹觉得手指发痒,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发顶。 唐佳人十分警觉,瞬间惊醒,看见了战苍穹,在嗓子眼里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声,又闭上眼睛睡着了。 战苍穹一把捏开唐佳人的嘴,将解药塞了进去。那动作,好不温柔,甚是还有些戾气。 唐佳人猛地睁开眼,想要挣扎。 战苍穹一把捂住唐佳人的嘴,切在她的脖子上捏了一下。 唐佳人被迫将药丸咽下。 战苍穹松开手,冷眼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捂着脖子,惊恐地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战苍穹阴森森地一笑,回道:“毒药。” 唐佳人的表情一僵,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吓死我了。”倒头,继续睡。 战苍穹愣了愣,用大手摇醒唐佳人,问:“娘不害怕?” 唐佳人反问:“你要害我?” 战苍穹瞬间绽放一个璀璨的笑颜,回道:“娘最近不老实,总惦记给儿寻后爹,毒死娘,儿才安心。” 唐佳人没被战苍穹吓到,而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懒懒地回道:“好想法!还有毒药没?来,一次性喂过来。”张开嘴,“啊……” 战苍穹在袖子里捞出一个苹果,塞进唐佳人的嘴里。 唐佳人咔嚓一口咬下,觉得味道不错,便自己拿着啃咬起来。 战苍穹道:“娘这么贪吃,不怕被毒死?” 唐佳人看似随口回道:“哪儿来的那么多毒药?我喂给秋江滟两个毒药,都是假的。今天有个干巴瘦的老头喂我一颗毒药,也是假的。这年头,假货太多了,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战苍穹道:“娘认为那些毒药都是假的?还是说……娘有解药?” 唐佳人横了战苍穹一眼,道:“哪儿来的解药?” 战苍穹神秘一笑,靠近唐佳人,小声道:“我知道娘的秘密。” 唐佳人心中一惊,看向战苍穹,问:“你知道什么?” 战苍穹一边直起身子,一边回道:“我知道……” 唐佳人坐起身,靠近战苍穹。 战苍穹呵呵一笑,眸光隐隐泛着光芒,斩钉截铁地道:“我知道娘的身上便有解药!” 唐佳人暗道不好,却还是稳住了心生,道:“胡说!若娘有解药,就不会让你中浆果的毒,肿胀成猪头了。” 战苍穹眯眼打量着唐佳人,唐佳人心生警觉和不安,却掩饰性的啃着苹果。 战苍穹突然道:“娘一定是喝了自己的尿!” 一口苹果卡在唐佳人的喉咙里,不上不下,将她憋得脸红脖子粗。 战苍穹大手掌一拍,帮助佳人将苹果咳出。 唐佳人拍着胸口喘着气,道:“以后娘吃东西时,你不许讲这种笑话。” 战苍穹道:“这不是笑话。娘可记得,你还曾要喂给儿你的尿,用来解浆果的毒。” 唐佳人一手捂在战苍穹的嘴巴上,紧张地道:“这是咱家的秘密,不许告诉别人的,知道不?” 战苍穹点头。 唐佳人松开手。 战苍穹问:“娘是怕有人来抢尿吗?” 唐佳人点头,看似认真地道:“娘的尿何其珍贵,不能给别人喝。” 战苍穹问:“那你准备给谁喝?” 唐佳人的目光落在战苍穹的脸上。 战苍穹的嘴角突然就抽搐了两下。 唐佳人怀疑,战苍穹的脑子好像清醒了一起,于是转开目光,小声嘀咕道:“你可别中毒啊。” 战苍穹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女子不是一般的坏啊! 唐佳人用眼尾扫着战苍穹的一举一动,见他一直看着自己看,便问道:“你总盯着娘看做什么?” 战苍穹回道:“娘,你这么有心机,为何没能得到公羊刁刁他爹的感情?” 唐佳人有些跟不上战苍穹这脑回路,微愣过后,拍了拍战苍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回道:“娘是个缺心眼的,你却觉得娘有心计。儿啊,这只能说明,你比娘还傻。以后别单独出去,娘怕你被人卖去做苦力,还……吃不饱。” 战苍穹似笑非笑地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心中一惊,发次带有疑问的声音:“战苍穹?” 战苍穹不答话, 唐佳人问:“你那是什么表情?你的脑子清醒了?” 战苍穹反问:“我这是什么表情?我的脑子何时不清醒过?” 唐佳人观察着战苍穹的表情,慢慢道:“甚是疑惑呢。” 战苍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吓了唐佳人一跳,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瞬间从床上跃起,连鞋子都顾不的穿,直接向窗外跃去。 战苍穹一把扯住唐佳人的后脖子,道:“娘,你干什么去?” 唐佳人慢慢回头看向战苍穹,回道:“娘给你抓老鼠玩去。” 战苍穹道:“儿也去。” 唐佳人道:“你那么笑,会吓坏老鼠的。” 战苍穹道:“儿有办法。” 唐佳人无法,只得穿上鞋子,磨磨蹭蹭地跟在战苍穹的身后走出客栈。 唐佳人心中有些不安,悄然打量着战苍穹的侧脸。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问:“娘在看什么?” 唐佳人思忖着回道:“我是个好人。” 战苍穹不明所以。 唐佳人继续道:“所以,你别吓唬我。你若恢复了,想起过往,别折磨我。只要挥挥手,放我离开就行。” 战苍穹停下脚步,看向唐佳人,笑露一口白牙,道:“娘,你怎又说浑话?”眉毛一挑,“不是又想和哪个野汉子跑吧?” 唐佳人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张了张嘴,半晌才颤声道:“你你……你口中那个又字,是什么意思?!” 战苍穹不答,而是道:“走,咱们捉老鼠去!” 唐佳人风中凌乱了。这算什么?避而不答吗?太过分了! 战魔宫的宫主大人,哪里管唐佳人心中作何感想,他拉着她来到老鼠最多的地方,摆开架势,突然震天吼了一声:“啊!!!” 老鼠们被震伤了内脏,竟噗通噗通地倒了一片。 战苍穹对目瞪口呆的佳人道:“儿把老鼠吼死了,你快捡吧。” 唐佳人拍了拍嗡嗡作响的耳朵,问:“你说啥?” 第四百三十七章:诱捕之夜 夜里,一个墨绿色的身影,就像一只巨大的猫咪,悄然无声的来到了唐佳人居住的宏安居。 他从墙外攀爬到房顶,然后揭开房瓦,向里看了看。 黑暗中,他的眼睛散发着荧黄色的幽光,如同兽瞳。 房间里漆黑一片,他却能够看见床上拢起一个小小的包,躺着熟睡的唐佳人。 那双猫眼起了变化,似乎染了三分温柔。他盯着唐佳人看了良久,就像一座趴伏在房檐上的雕像,一动不动。 突然,佳人的床下蹿出几只肥硕的老鼠。 他的猫眼瞬间瞪圆,放下房瓦,倒挂金钟来到窗前,用一根铁丝在窗缝上轻轻一划,打开窗栓,轻轻推开窗,一跃而入。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只发生在弹指间,快到令人不敢置信。 孟天青落地后,直接扑向那些老鼠,一按一个准儿。 他拎着四只老鼠的尾巴,来到唐佳人的床边,蹲坐着,静静凝视着佳人的睡颜。 良久过后,他提起四根老鼠尾巴,将老鼠放在了佳人的床头,就要离开。 唐佳人突然出手,抓向孟天青的手腕,道:“把人留下!” 孟天青被唐佳人攥住,瞬间炸毛!他情不自禁地挠了佳人一下,迫使她放开手,借机窜出窗外,直奔地面而去。 不想,那里正有一张大网等着他。 孟天青落入网中,开始拼命挣扎。 孟水蓝从角落里走出,道:“孟天青,别真把自己当猫,老鼠肉不比牛肉好吃啊。” 唐佳人从窗口处翻身落下,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孟天青竟然一爪子挠开了大网,嗖地破网而出,从唐佳人的身边跑过。 唐佳人撒腿就追,口中还喊道:“儿啊!抓猫啦!” 战苍穹破窗而出,拦住了孟天青的去路,张开嘴,就要吼。 唐佳人马上组织道:“别吼!口下留命!” 孟天青一爪子挠向战苍穹的脸,那速度和凶悍与往日绝不相同。 战苍穹立刻躲开,回手拍向孟天青的后背。就着这一拍,孟天青不但向前扑了去,切脚步不停,继续飞奔。 唐佳人喊道:“孟天青!” 孟天青脚步微顿,继续跑。 唐佳人喊道:“我生气了!来,下耗子!” 六位堂主出现在房檐上,一抖手,将布袋里的耗子抖向孟天青。 那些又肥又大的耗子,在地上吱溜乱转。 孟天青的耳朵一抖,猫眼一竖,下意识的开始抓耗子。 他四肢并用,追上去就是一跳,一按。还别说,真是一按一个准儿。 唐佳人走到孟天青身边,一把扯住他的后脖领子。 孟天青一惊,抬头看向唐佳人。 四目相对,唐佳人的心就是一抖啊。孟天青不但眼睛变成了猫瞳,且……脸颊两侧还长出了几根猫须! 这是……开玩笑的吧? 孟天青那颗复杂敏感的少男心,被唐佳人那副见鬼了的震惊表情刺伤,一扭头,就要跑。 唐佳人哪里肯放开他?一抬腿,就骑到了孟天青的后背上,咬牙道:“让你跑!” 孟天青开始上蹿下跳,想要甩开唐佳人。 唐佳人手脚并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被甩到地上去。 孟水蓝在一旁道:“某的珍玩中缺了一只猫人。孟天青,你再跑,某就下令放箭了!不伤皮毛的前提下,你知道应射哪儿。” 孟天青的动作微钝,又开始乱窜起来。 唐佳人立刻喊道:“别误伤啊!” 战苍穹道:“哪儿来的这么麻烦?!一掌下去即可!” 唐佳人警告道:“不许胡来!抓活的!一定要抓抓抓……抓活的!”眸光一喜,看向街的深处。 尚未看见公羊刁刁,就听一阵犬吠传来,紧接着,就是公羊刁刁的声音传来,喊道:“死死死……死狗!别别别……别咬!” 话音刚落,便看见公羊刁刁一路狂奔而来,而他的身后,则是跟着恶犬和黄莲。 公羊刁刁一看见唐佳人,眸光乍喜,喊道:“狗狗狗……狗来了!哎哎,不对,是是是……是我来了!” 唐佳人正在和孟天青较劲儿,闻听公羊刁刁的话,立刻回道:“不管是人是狗,快来助我降服猫!” 追了公羊刁刁一路的恶犬,终于看见了主子,且……主意到与自己素来不睦的猫!只是,这只猫看起来挺凶悍,且好大个啊。 恶犬和公羊刁刁纷纷呲牙咧嘴地扑向孟天青。前者是习惯使然,后者是累的。 唐佳人怕恶犬咬伤孟天青,忙喊道:“口下留人!” 恶犬和公羊刁刁一同闭嘴,愣是以不同物种的身体,同时压向孟天青! 半人半猫的孟天青,就那么被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孟水蓝带人上前,将孟天青五花大绑了起来。 唐佳人这才看清楚,孟天青的手指甲竟然变得好似兽甲,锥子形中带着一个小小的钩子,锋利无比。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背,被孟天青挠过的地方,已经是血淋淋一片。 她两眼一翻,身子后仰,眼瞧着就要倒地。 战苍穹大手一拦,抱起唐佳人,使劲儿晃了晃,喊道:“娘?!你怎么了!?” 无人答。 听到战苍穹的这声娘,着实让在场的许多人都僵在了当场。所谓天雷滚滚,无外乎如此。 佳人无法回答站苍穹的问题。 他竟一把抱起唐佳人,大步冲回客栈,咣当一声关上房门,落栓,不让任何人看。 公羊刁刁、黄莲和恶犬紧随其后,使劲儿拍着房门,却没拍开。 六位堂主来到门前左右。 许红娘道:“我说神医啊,你就别拍了,吵得人不消停啊。” 公羊刁刁怼道:“你你你……你是不是魔教道?还还……还关心别人消不消停?!”说着,又使劲儿拍起了房门,口中还喊着,“开门!开门!” 战苍穹都对豆腐做的公羊刁刁没辙,更何况六位堂主呢?他们只能干巴巴地站着、守着,却不能推开公羊刁刁。毕竟,谁也不晓得,自己那轻飘飘的力道,会不会弄死了单薄的公羊刁刁。 这时,孟水蓝提溜着困绷严实的孟天青,也进了客栈,走上二楼,绕过几位堂主,来到房门前,对孟天青道:“来,撞开房门。” 孟天青目露凶光,不搭理孟水蓝。 孟水蓝道:“用头。” 孟天青冲着孟水蓝一呲牙,像极了猫发出的威胁声。 恶犬立刻防备起来,冲着孟天青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孟水蓝扫了眼恶犬,道:“不许欺负猫。”掏出匕首,在门缝处一滑,门栓落下。 段青玥道:“孟阁主,不要非情自入,难为我等。” 孟水蓝笑了笑,道:“好,不难为你们。”话音未落,咣当一脚踢开了房门,这才继续道,“某自己踢的门,与你们无关。”言罢,走进了房里。 房门,唐佳人躺在床上,战苍穹做在了床边,正拿着杯子往唐佳人的嘴里喂东西。 听到这声响,唐佳人突然睁开眼,坐起身,问:“猫呢?!” 孟天青立刻垂下头,似乎是想要转地缝里去。 孟水蓝回道:“猫来了。”走到床边,将孟天青往床上一甩。 恶犬:“汪汪!” 公羊刁刁抖了抖,道:“狗狗……狗也来了。”快步走到床边,直接趴上去,避开恶犬。 一张不太大的床,瞬间挤满了人。 唐佳人摸了摸湿润的嘴边,皱眉问:“我流流水了?” 战苍穹道:“不是。儿在给你喂药。” 唐佳人疑惑道:“我又没病,你喂得哪门子药?” 战苍穹意有所指地道:“娘突然昏厥,怕是中毒了。” 唐佳人将两个词在闹闹中过了一遍:中毒,喂药。 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僵着身子,环视一周,发现她的恭桶已经被打开,而……战苍穹的手中,还端着一只水杯。水杯里,有些不明液体,在蜡烛下,泛着幽黄的水光。 “呕……”唐佳人突然呕了一下。她忙跳下床,冲到恭桶旁,呕了起来。 公羊刁刁不敢下床,忙问道:“佳人,你怎么了?” 孟水蓝在佳人身边,帮她拍着背,逗趣道:“不是又有了吧?” 唐佳人抬头,横了孟水蓝一眼,突然转头瞪向战苍穹,突然就扑了上去,将战苍穹按在床上,吼道:“你到底给我喂了什么!?你喂了什么?!” 如此失态,实属罕见。 战苍穹一翻身,将唐佳人压在床上,道:“解药!” 唐佳人骂道:“解你爹个解药!那是我的……”吧嗒一下嘴,觉得这味道虽然有些重,却不太像是尿。 唐佳人挑了挑眉,战苍穹也挑了挑眉 唐佳人问道:“你按着我干什么?” 战苍穹看向公羊刁刁,道:“我娘疯了,你给她扎几针。” 公羊刁刁摸出银针,果断扎向战苍穹的手腕。 战苍穹一缩手,唐佳人直接坐起身,拢了拢头发,打个哈欠,道:“怎么感觉像做梦一样。”看向孟天青,“天青,你说是不是?” 孟天青:“喵……” 佳人看向恶犬。 恶犬:“汪!” 佳人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嗤……” 佳人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扎扎……” 唐佳人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误以为在和战苍穹的撕扯中扯碎了衣服,露出什么。 公羊刁刁继续道:“扎一针吧。” 唐佳人:“……” 第四百三十八章:救救这只猫妖 唐佳人不承认自己有病,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唐佳人怀疑战苍穹在耍自己,却抓不到证据,也只能无疾而终。 所幸,在这样乱糟糟的夜晚,还有孟天青这只猫是真实存在的。 唐佳人盘腿坐在床上,直视孟天青,气势如虹地喊道:“刁刁,上!” 公羊刁刁喊道:“黄莲,药箱。” 黄莲将药箱放到了人挤人、人挤猫、猫挤狗、狗挤人的床上,然后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公羊刁刁从药箱里取出研制好的药粉,道:“扒扒扒……扒他衣物……” 唐佳人从靴子里抽出匕首,越过绳子,直接割开了孟天青的衣袍。 孟天青的一双兽眸突然缩了缩,喊道:“不要!” 唐佳人愣了愣,道:“哎,你会说人话啊?!” 孟天青扭开头,不看唐佳人。 唐佳人改口道:“见到你后,只听你喵喵了,还以为你中毒后不会说人话了呢。来,你转过头来,咱俩喵喵一个。哦不,是咱俩聊聊。我挺聪明的,你若说不明白,就喵喵。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也能说喵语了。” 孟天青被唐佳人说得想笑,见她是真的不怕自己,这才转过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边用匕首划开孟天青的衣服,一边按抚道:“你别挣扎,一切听大夫的。” 孟天青眼瞧着自己的胸口和大腿要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即开口道:“停!”看向公羊刁刁,“你要看哪儿?”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要看伤口。” 孟天青怒道:“看伤口,要扒我衣服?!” 公羊刁刁横道:“我我我……我说,扒他衣物,看看……看伤口!” 孟天青和公羊刁刁一同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蹬公羊刁刁一眼,道:“不许结巴!” 公羊刁刁道:“你当我爱结巴啊?” 唐佳人顿感不妙,道:“完了,你你你……你不结巴了。” 公羊刁刁面色一下,利索地道:“孟天青,给我看看你和猫对战的结果。” 论起毒舌,公羊刁刁这嘴巴都能毒死一头牛。 孟天青道:“解开我,我给你看伤口。” 公羊刁刁道:“你不值得信任。你就这么绑着吧。” 孟天青看向唐佳人,道:“我不跑了。” 唐佳人问:“真真真……真不怕跑了?” 孟天青垂眸,点头,小声道:“你不怕,我就不跑。” 公羊刁刁瞪了孟天青一眼。 唐佳人一边用匕首割开了孟天青的绳子,一边道:“有何好怕的?不就是猫嘛。”一抬手,捏住孟天青脸颊上的一根胡须,“这是粘上去的吗?”用力一拔。 孟天青瞬间炸毛,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喵!” 唐佳人吓了一跳,立刻向后躲了躲。 孟天青见此,立刻就要往窗外跳。 孟水蓝一转身,躲在了窗口。 孟天青要往门口蹿。 黄莲从门外关上了房门。 唐佳人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让孟天青受伤,有心解释自己为何有些怕猫,却又得从墓穴里说起。她不想耽误孟天青治疗的时间,于是突然大喊一声跳到孟天青的身后。 孟天青瞬间毛了!他就像一只被吓到的猫,直接蹿到了桌子上,且踢翻了茶壶和水杯。 茶壶落地,发出碎裂的声响。 唐佳人哈哈大笑,道:“看!你也被我吓到了吧。” 孟天青用那双猫眼看着唐佳人,看了半晌,终是顺了毛,道:“你确实吓到我了。” 唐佳人扯上孟天青的手,道:“天青,我不怕猫,你也不用怕人。” 孟天青的嘴角上扬。 唐佳人用食指戳了戳孟天青的嘴角,问道:“怎没长犬齿?” 孟天青这次是真的放松下来,竟顺着唐佳人回了句:“别急,可能要长了。” 孟水蓝道:“孟天青,你还能有点儿原则不?” 孟天青直接怼了一句:“有能耐,你变狗。” 唐佳人将孟天青按坐到床上,道:“天青,你给我们看看伤口,然后说说,你这么变成这样的?” 孟天青拉起裤腿,让佳人看他的下腿。 他的小腿上,有两条猫的挠痕和一个咬痕。 那伤口明明不深,却是皮肉翻滚,半点没有愈合的意思。且,伤口处呈现黑色,就连整条小腿都隐隐透着黑色。 公羊刁刁用手按了按孟天青的小腿,问:“痛吗?” 孟天青回道:“不痛。有些不知痛。” 公羊刁刁皱眉,道:“这这这……这是尸毒没错,却绝对不不不……不是……不是单纯的尸毒。我没见过这种病症,有有有……有些邪门。” 孟水蓝问:“能救吗?” 公羊刁刁回道:“试试。若若若……若能将毒逼出来,这这……这两条腿,估计也要废了。” 孟天青立刻缩回腿,道:“不行!” 公羊刁刁怒声道:“你说不行,不行!” 孟天青道:“我说不行,就行!” 公羊刁刁道:“你说不行,不不不……不行,就是不行!” 孟天青道:“我我……哎,跟你说不清!你好好儿说话,别结巴。”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好好儿让我医治。活命了,丢腿了,让让让……让我笑话你,瘸子!” 唐佳人眼瞧着两个人要打起来,立刻道:“被吵!赶快的治病,天都快亮了。” 公羊刁刁问:“和和和……和天亮,有什么关系?” 唐佳人回道:“不能错过我爱吃的早点。” 公羊刁刁点头,道:“好。”看向孟天青,“腿拿上来,我我我……我看看。” 孟天青无法,只得将两条腿拿到床上。 公羊刁刁下了地,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和一叠白布。他用小刀将孟天青伤口割开一点,黑色的血沿着伤口流淌而出,屋子里瞬间弥漫你一股子难闻的味道,有些像尸臭。 公羊刁刁问:“痛不?” 孟天青回道:“有点儿。” 公羊刁刁干脆将那伤口处的腐肉全部割掉。 孟天青痛得险些昏过去。 公羊刁刁问:“很疼?” 孟天青攥着被子,点了点头。 公羊刁刁道:“那那那……那你逞什么强,说说说……说不疼?”在药箱里翻找出一个大药丸,递给孟天青,“吃了,就就就……就不那么疼了。” 孟天青真是恨得牙痒痒!一把抓过药丸,塞进了嘴里,咀嚼着咽下。 公羊刁刁清理完腐肉后,撒上特制的药粉,又将伤口包裹起来。 孟水蓝和唐佳人异口同声地问:“怎么样?” 公羊刁刁回道:“先逼毒,再看。现现现……现在,说不准。”从腰包里取出一个黄纸符,递给了佳人,“求来了。” 唐佳人接过黄纸符,从战苍穹的手中取走半杯黄幽幽的水,然后点燃黄纸符,将纸灰扔进茶杯里,用手指随便搅了搅,便递给孟天青,道:“喝了吧。” 孟天青的猫眼里划过惊恐,立刻摇头,表达自己坚定的想法。 唐佳人坚决道:“这对你有用。” 孟天青看向孟水蓝,其意是:是不是亲兄弟,且看这一回了。 孟水蓝无法,只得看口对唐佳人道:“佳人,你那烧得是什么?” 唐佳人回道:“黄纸符啊。我让刁刁去寻老道士求的避邪符。” 孟水蓝道:“你用手指搅得半杯黄水是?”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回道:“他说是解药,解什么的不知道,总归这么一点儿剂量,没事儿的。”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鹤顶红一点,也能要人命。”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道:“我儿应该不会要娘的命。要不,你喝一口,给大家证明一下。” 战苍穹果断地道:“你用脏手搅拌过,还想谁喝?” 唐佳人看了看自己的手,以及手背上的血,双腿一软,就要昏厥。 孟水蓝和公羊刁刁刚要伸手接住她,她却自己扭了扭双腿又站直了身体,晃了晃头,对孟天青道:“你这是看见了,觉得我手脏。刁刁给你搓药丸时,没准儿刚去过茅房呢。别想太多,闭上眼,喝吧。”说着话,来到孟天青的身边,将茶杯送进他的手里。 孟天青看着唐佳人手背上的伤口,心中一痛,一仰头,将杯中那些纸灰碎片咽入腹中。 公羊刁刁将准备好的药丸,递给了孟天青,道:“还还还……还有这些,吃饱吧,免免……免得吃老鼠。” 孟天青接过一把药丸,数了数,一共六颗,颗颗如同眼球大小。他真怀疑,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公羊刁刁,才会遭此报复。难道是自己用手刀砍他时,砍得太过用力?若真是如此,不如不救好了。从此,世间少了一个毒舌小结巴。 孟天青问:“搓球的时候,洗手了吧?” 公羊刁刁回道:“洗洗洗……洗手?没空。” 孟天青后悔问出这么个答案,唯有硬着头皮将药丸子一口接着一口的吞下。吞到第六个时候,还打了个饱嗝儿。果真如公羊刁刁所言,这六颗药丸能吃饱。 唐佳人催促道:“现在,你可以和我们讲讲,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吧?” 第四百三十九章:人祸蛊毒 在唐佳人的询问下,孟天青说起了当晚发生的事。 他说:“那晚,我睡下后,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梦里,我从床上坐起身,想去看看公羊刁刁跳崖没。” 公羊刁刁的脸一红,身子向唐佳人的方向靠了靠。 孟天青继续道:“我迷迷糊糊来到公羊刁刁的家,看见了满身滴血的佳人,还有……还有浸泡在血水里的公羊刁刁。我觉得,我一定是在做梦;梦见的,还是地狱里的情形。佳人赶我走,我想她是要我离开地狱,怕我的魂魄被困于此。我跳上墙头,准备离开,却踩到了一只猫。 那只猫十分凶悍。 它暴起伤人,狠狠地挠了我一下。我吃痛,去踢它。它非但不害怕,竟还扑向我,又挠又咬。 我和那只猫打了两个回合后,便醒了。醒来后我发现自己的眼睛变了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双猫眼。孟水蓝要带我去寻公羊刁刁治病,我……我吓得不轻,也不想让你看见我这副模样,所以就跑开了。” 唐佳人蹲在天青面前,仰头问:“那只黑猫呢?” 孟天青回道:“被他挠伤后,我的脑子就变得混乱了,怎么回到三日小筑的都不知道。若非伤在,我都怀疑那是个梦。”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询问道:“刁刁,你觉得天青这样是怎么回事儿?” 公羊刁刁思忖着回道:“若若若……若是普通尸毒,是可可可……可以逼出体外的。可我从没没……没见过,那种尸毒,能能……能让人变成猫。”指了指孟天青的指甲,“这这这……这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孟天青回道:“昨晚。” 唐佳人问:“是你给我送的死老鼠?” 孟天青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答道:“看着就想抓,抓到了就想给你送来。” 唐佳人试探着问:“你吃过老鼠没?” 孟天青不答。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 孟天青这才不自然地回道:“咬了口,没……没咬动。” 唐佳人拍着胸口道:“幸好没咬动。等你想吃老鼠时,你就吱声,让你哥给你做熟了吃,千万别生吞啊。” 孟天青望向佳人,一双眸眼扇动着喜悦的光,乖巧的点了点头。 一只大手,突然揉上孟天青的头。 孟天青和唐佳人扭头看去,但见战苍穹已经收回手。 孟天青目露凶光,问:“你干什么?!” 战苍穹随意的回了句:“没事。” 孟天青怒道:“没事儿你摸我头?” 战苍穹回道:“看你长没长猫耳朵。” 孟天青瞪战苍穹一眼,道:“没长!” 战苍穹难得好脾气,一点儿也没生气。 孟天青将唐佳人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隔开自己和战苍穹,然后在不做声中将身体贴向唐佳人,蹭了蹭。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孟天青立刻露出讨喜的笑:“喵……” 唐佳人的汗毛竖起,却没有躲。 公羊刁刁一巴掌拍在孟天青的脑袋上,喝道:“发情啊?!起开!” 孟天青冲着公羊刁刁一呲牙,发出威胁的声音。 恶犬见有人和自己争宠,立刻将大脑袋放在唐佳人的腿上,轻轻地汪了一声,试图引起佳人的主意。 公羊刁刁被这一声汪吓了一跳,立刻缩手缩脚的杵在一边,不敢动作。 孟水蓝问:“公羊公子,舍弟是否还需要吃些什么药?注意一些什么?” 公羊刁刁从药箱里抱出一个脑袋大小的坛子,交给了孟水蓝,道:“一一一……一日三次,一一……一次,六丸。先先……先保命,再做计较。若若……若想恢复容貌,怕是不易。” 孟水蓝问:“那两条腿是否能保住?” 孟天青立刻支棱起耳朵。 公羊刁刁回道:“能能能……能不能,还得看。” 孟天青立刻软在了佳人的肩膀上。 佳人拍了拍孟天青的脸,按抚道:“没事儿,你还可以爬。” 孟天青觉得这种安慰令人想哭。他低低的喵了一声,用头去拱佳人的头,想要寻求安慰。 恶犬见一只猫胆敢和自己争宠,立刻将脑袋放在了唐佳人的另一边肩膀上,使劲儿蹭了蹭。 孟天青见一只狗都敢如此放肆,立刻冲着它发出威胁的声音。 恶犬不甘示弱,也开始呲牙哼哼。 唐佳人一猫一狗各赏了一巴掌,两方皆安。 孟天青突然喊了一声:“哎呦……” 唐佳人忙问:“怎么了?” 孟天青捂着肚子喊道:“肚子痛!腿也痛!” 唐佳人立刻喊公羊刁刁:“快给他看看。” 公羊刁刁摸上孟天青的脉搏,沉吟片刻道:“他他他……他这脉象,得寻寻寻……寻个兽医看看。” 孟水蓝见孟天青疼得厉害,道:“时间紧,且将死猫当活猫医。” 孟天青不忘瞪孟水蓝一眼。 公羊刁刁道:“依依依……依我多年的经验看,他这是……是是……是要排臭。” 话音刚落,孟天青便放了一个屁!那真是又臭又响。 唐佳人等人离开闪开,避到门口。唐佳人更是捂着鼻子,当机立断到:“天青两腿有伤,就在这里解决问题。水蓝,你顶住!”一招手,“撤!” 战苍穹、公羊刁刁还有恶犬,皆跟着唐佳人冲出房间,并用力关好房门,防止气味外泄。 孟水蓝收回看向房门的目光,望向孟天青,道:“你是男人,告诉哥哥,你一个人行!” 孟天青伸出爪子,道:“别废话,快来扶我坐下。” 孟水蓝无法,只得扶着孟天青,坐在恭桶上。 门外,一字排开的众人,只听见里面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其效果甚是惊人。偶尔,还夹杂着几声猫叫,甚是凄厉啊! 唐佳人感慨道:“此屎,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公羊刁刁一边给唐佳人处理手上的伤口,一边凉凉地道:“桶,别别……别崩碎了。” 半晌,里面终于没了动静。 唐佳人喊道:“孟水蓝?!天青怎么样了?” 孟水蓝没有回答。 唐佳人忙拍了拍门,喊道:“孟天青!孟水蓝!” 孟天青虚弱的声音传来,道:“别喊了,我哥……昏过去了。你们……先别过来喵……” 唐佳人咂舌道:“这么厉害的屎?” 孟天青羞涩道:“喵……” 屋里传出恭桶挪动的声音,和拖着腿走路的声音。 等了好一会儿,孟天青才道:“可以了,进来吧。” 唐佳人推开门,却被公羊刁刁一把扯到旁边,道:“此屎,有尸毒。再再再……再等会儿。” 战苍穹打个哈欠,道:“无聊。”走进隔壁房间,睡下。 六位堂主也折腾了一晚,见宫主大人终于休息,也跟着四散开来,准备睡一觉。 确定味道散得差不多了,唐佳人和公羊刁刁这才走进屋里,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孟天青,以及趴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孟水蓝。 二人架起中毒的孟水蓝,将他扔到床上。 公羊刁刁给孟水蓝解毒,唐佳人坐在孟天青的身边,问:“要不要趴一会儿?” 孟天青不太好意思看唐佳人,垂眸,问:“为何要趴着?” 唐佳人不语,只是看着他的手指。 孟天青等不到答案,看向佳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指,略微寻思一会儿,终是想明白家人的意思了。他的指甲有了变化,就像兽爪,若用这种爪子擦屁股,菊花定会苦不堪言。他刚才动作时,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将自己给豁两半了。 他的脸一红,下意识的抬起爪子。 唐佳人瞪了瞪眼睛,道:“你不是要舔手指头吧?”猫都是怎么洗爪子的! 孟天青一僵,放下手,觉得自己那下下意识的动作,越发像猫了。 唐佳人立刻用水洗了帕子,拧成半干,给孟天青擦了擦手,连指甲都没放过。 孟天青瞧着唐佳人如此温柔相待,心中泛起柔软,竟是一伸舌头,舔了佳人的脸蛋一口。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一阵兵荒马乱,眼神游移,不敢看佳人,低低的喵了一声。 唐佳人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安慰孟天青,道:“我虽没洗脸,但绝对比你的手干净。” 孟天青暗道:就算你三十天不洗脸,我也愿意舔。 另一边,公羊刁刁终于弄醒了孟水蓝。 孟水蓝睁开眼,慢慢坐起身,揉了揉晕乎乎的头,道:“天青啊,你这一泼屎,差点儿为你建功立业,熏死某,让你当上阁主啊。” 孟天青颇为得意地笑道:“喵……” 公羊刁刁来到孟天青的身边,蹲下,打开缠绕在他腿上的白布带,看了看流淌出的黑血,十分突兀地道:“我我我……我怀疑,孟天青被人下下下……下了蛊毒。” 孟天青惊讶地道:“蛊毒?” 公羊刁刁道:“对,蛊毒。” 唐佳人想到那只猫,和墓室里的那一群死猫,心里有些发寒。她问:“这种蛊毒,可不可能是猫死了,又诈尸活过来后,身上带的一种毒?” 公羊刁刁道:“那是尸毒,不是蛊毒。” 孟水蓝眯了眯眼,道:“看来,这是人为喽。”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都皱眉不语。 孟天青打个哈欠,竟抱着腿,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也打个哈欠,道:“天快亮了,先睡一觉再说,好困。”爬上床,睡了。 孟水蓝和公羊刁刁互看一眼,分别坐在床头两侧,倚靠着窗柱,准备小憩。 突然,孟天青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猫叫,砰地撞破窗口,消失在夜色中。 唐佳人从床上弹起身,与公羊刁刁和孟水蓝一同追出窗口,却不见孟天青身影。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第四百四十章:千般布局抓佳人 这么一折腾,天也要亮了。 孟水蓝回到三日小筑,公羊刁刁回了岐黄馆,恶犬丢给唐佳人一个眼神,也跟在公羊刁刁身边,屁颠屁颠地跑了。公羊刁刁越是不待见它,它越是往上靠。此种品性,也不知道像谁。欺软怕硬可见一斑,招猫逗狗更是一手。 唐佳人困得很,倒头睡了一觉。半梦半醒间,听见窗外传来哭嚎声,声音凄厉悲惨,应该是死了人。 唐佳人迷迷糊糊地起身,探头看去,但见楼下聚集了一些人,正围着一辆板车边走边哭。 板车上,躺着一具盖了白布的尸体。看身型,应该是位妙龄女子。 那哭嚎得最厉害的女子,是位妇人,大约三十五岁左右,她悲痛欲绝地喊道:“哪个天杀的,害了我儿啊!求城主大人做主,为钗宝报仇啊!” 钗宝,想必就是那尸体的名字。 唐佳人缩回头,没了睡意,简单洗漱过后,去楼下吃饭。 客栈里的人消息最是灵通,已经在议论上此事了。 可等唐佳人下楼,那些人却都闭嘴不语,纷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着早点。 唐佳人不解,叫来小二送上粥和包子,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慢慢吃了起来。 客栈里静得有些骇人,就仿佛只有唐佳人一个人在吃饭一般。 饭后,许多人开始退房。 掌柜试图挽留,听那意思是说,有些人原本定了好几天,结果却不肯继续住下。奈何那些人执意要退房,掌柜无法,只能照办。 唐佳人见战苍穹等人没有下楼吃早饭的意思,想必那种撕心裂肺的大哭对他们也造不成什么影响,又见客栈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便靠近掌柜,趴在柜台上问:“掌柜,他们为何都走了?” 掌柜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回道:“这事……不好说……” 唐佳人道:“不好说啊?那你就唱呗。” 掌柜的面皮僵了僵,终是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看向店小二,“你寻个无人的地方,给客观讲清楚。”顿了顿,低声道,“别打扰到其它客人。” 店小二对唐佳人道:“小的正要去后院看看秘制的黄泥鸡好了没……” 唐佳人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当即道:“我随你同去。” 她跟着店小二走向后院,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儿。 店小二警觉地左右看看,见没有人,这才开口道:“昨晚死了人。” 唐佳人道:“我从窗口看见了。应该是妙龄少女。” 店小二点了点头,似乎欲言又止。 唐佳人不耐烦来,道:“别磨叽!快说!” 店小二似乎有些害怕佳人,缩了缩脖子,这才道:“客观别急,小人这就说。小人听说,她原本是待嫁闺女,这婚期都定了。昨晚她爹关门的晚,她就来给他爹送灯笼。结果……结果就被人拖到暗处,直接就给祸害了。听说,寻到她的时候,何止是衣衫不整啊,胸口还破了洞,心都被人挖了去!都说死相极惨,小人没敢去看。” 唐佳人问:“为何客栈里的人都退房?” 店小二的身子一僵,偷眼打量着唐佳人。 唐佳人冲着店小二一笑,道:“是不是因为我们都是魔教的,这事儿又算到我们头上了?” 店小二陪笑道:“哪能呢?也也……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宫主大人是何等样的大人物。” 唐佳人挑眉,不语。 店小二这才回道:“昨晚,有人看见你们追一只像猫的怪……怪东西。又把他拎进了客栈。大家这么一传,都说……都说那怪东西是吃人心的怪物。”挤出一个笑,“你看,小人就说,这一准儿是个误会。有您在,别说是怪东西了,就连宫主大人不也得乖乖听话。” 唐佳人被这马屁拍得比较舒服。 店小二继续道:“客官,您说,昨晚那个怪东西,还……还好吧?” 唐佳人随口回道:“挺好的。”实则,孟天青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是,若说孟天青会杀人掏心吃,她是不信的。他,顶多追个老鼠流流口水。不过,这事儿也不能一概而论。万一那蛊毒又发生新的变化,催生出想吃人心的孟天青,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以前的孟天青就算给他银子,他也不会去抓老鼠、吃老鼠。 唐佳人想起孟天青那声凄厉的叫,就觉得心神不安。 二人说着话,已经来到厨房门口。 唐佳人欲离开,去寻孟天青,店小二推开了房门,道:“客官,能帮我拿些黄泥鸡吗?” 这间厨房和正常的厨房不一样。正常的厨房里锅碗瓢盆都很多,这里就是一个黄泥屋。屋里有好多个炉子。炉子上空空如也,炉子下闷着黄泥鸡。炉火的温度不高,慢慢将整只鸡烤熟烤透烤烂。 因有黄泥裹着鸡,味道没有思议,但唐佳人还是闻到了诱人的味道。 她吸了吸鼻子,问:“拿多少?”说着话,腿就跨进了房门。 店小二跟进了厨房,道:“尽量多拿点儿,免得前面不够用。” 唐佳人吞咽着口水,伸手去拿黄泥鸡。 身后劲风袭来,唐佳人下意识的一低头,躲过店小二的一棍,看向店小二,喝问:“为什么背后伤人?” 店小二冷冷地道:“你在城主背后捅了一刀时,可曾想过为何背后伤人?”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顿觉胸口闷疼。若是其它事,她还能辩上几句。这在这件事上,她真就是辩无可辩。然,终归是不肯吃亏的性格,言声道:“那是我和秋月白的事儿,和旁人无关。” 店小二怒道:“城主大人有令,拿下你,伤残不论!”言罢,抡起棍子就打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伤残不论”四个字,唐佳人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就像被人敲了闷棍一般。她无力嘲讽店小二的不知半斤八两,因为她突然有些相信秋江滟的话,也许秋月白真的只是在利用她。 脑子很乱,动作稍微迟缓了一下,却是刚刚好避开了店小二的袭击。 唐佳人飞起一脚,踢向店小二的胸口。她没想要店小二性命,所以不曾下重手,也没有洒毒粉。她只想逼退店小二,好让自己离开自己。偏生,店小二也是个执拗的。他明明武功不高,却能将拿棍棍子挥舞得密不透风。唐佳人想要突围,看来需要一点儿时间。 稍微冷静一点时,唐佳人觉得,这应该是个陷阱。秋月白就算再恨她,也至于说什么伤残不论啊。二人之间,还是有着感情牵挂的。 除非,秋月白所有的感情,都是建立在利用的基础上。 只不过,唐佳人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姨妈罢了,为何能让秋月白为其记恨休休那么深?而休休,也能为了柳芙笙独身多年?这个据说应该是她娘的女子,到底有多大的魅力啊? 唐佳人觉察出自己要出汗,于是决定速战速决。 然而,令唐佳人意想不到的事,这间看似普通的黄泥屋下,竟藏着人! 她的双脚被铁链锁住,无法动弹。 双手刚要捏碎毒丸,却被棍子敲在手腕上。 毒丸落下,被戴着手套的手接住。 唐佳人抬头一看,竟看见了望西,不由得叫出声:“望西?!” 秋月白的身边有四个随从是比较得力的助手。分别以望东、望南、望西、望北而命名。 唐佳人最熟悉望东,至于望南和望西也都有过交集,唯有望北从没有见过。 如今,秋月白身边的望西出现,她还有什么想不明白了?果然,一切都是个笑话罢了。 最可笑的是,她总觉得这个笑话演绎的是一往情深。 想必,秋月白和她的想法一样。否则,如何解释她在他背后捅得那一刀? 呵…… 如今看来,宏安居的掌柜,是秋月白的人。而宏安居,自然是秋月白的宏安居。 她住在这里,正是豺狼入虎口。是的,唐佳人从不认为自己是羊。 她明知道,自己逗留在秋城,或早或晚都会遇见秋月白,可偏偏不想离开,难道不就是为了等这样一次无心的相遇吗? 挺傻的。 却没法轻易放手。 而今,一切都齐全了。 她终于要去见秋月白,要亲口问问他是不是利用欺骗了她的感情,也等秋月白问问她,是不是唐不休派在他身边的细作。毕竟,那一刀,确实是她捅出去的。 不知为何,唐佳人反倒松了一口气。 好与坏、真与假,有个结论就好。 一个女子的一生,可能会经历不同的男人。有的男人,融入血液之中,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永远割舍不掉,也无法分开;有的男人,成为影子,陪着她浪迹天涯,却又无法相依相偎。身边一直空着一个位置,到底能由谁牵手陪伴? 所有的想法、复杂的、简单的、多情的、疑惑的,悉数涌进唐佳人的脑海中。她,终是淡定了。 没有什么最坏的结果,唯有承受不了结果的那颗心。 望西面无表情地道:“城主有请。” 说着,一记手刀砍下。 唐佳人陷入到彻头彻底的黑暗中。 客栈里,战苍穹等人起床后,到楼下吃饭,问起唐佳人。掌柜只说出了事,那位姑娘跑出去看热闹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公子千万莫慌 秋江滟起个大早,来到岐黄馆,终于堵住了正要出门的公羊刁刁。刚要开口说话,就被由公羊刁刁身后探出的恶犬吓到了。 许是秋江滟的身上有股子黑猫的味道,恶犬瞬间提高了自己的战斗力,冲着秋江滟发出威胁的低吼声,吓得秋江滟向后退了一步,紧张地道:“神医,这狗……你你……你安抚它一下。”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不敢。”心里话:敢也不做。 恶犬逼近,露出锋利的犬齿。 秋江滟的双腿发软,向后退了两步,道:“它它……它不会咬我吧?” 公羊刁刁同样紧张地道:“不不不……不知道。” 恶犬突然发出一声犬吠:“汪!” 秋江滟和绿蔻撒腿就跑,公羊刁刁则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跑。 恶犬追了秋江滟一会儿,觉得没趣,于是调转方向,去追公羊刁刁。 秋江滟见此,一咬牙,也去追公羊刁刁。 恶犬觉察出身后有人,再次掉钻方向,去追秋江滟。 秋江滟吓得面无人色,再次扭头跑。 如此反复拉锯两次,秋江滟终是放弃了尾随公羊刁刁的念头,她绕了个圈,去堵公羊刁刁。 结果,一照面,不但看见了抚墙喘气的公羊刁刁,还看见从他身后追上来的恶犬。 秋江滟想哭的心都有了。 公羊刁刁喘过了气儿,这才目不斜视的继续前行。 秋江滟发现,公羊刁刁竟在双拐。可见,他也怕那恶犬。秋江滟计上心头,对绿蔻耳语两句。 绿蔻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恶犬见秋江滟没有被自己吓跑,心有不甘,立刻露出要撕咬的嘴脸,威胁着靠近秋江滟。突然,一个绳扣从天儿降,落在了恶犬的脖子上。 绿蔻一用力,将恶犬吊在了树杈上、半空中。 那种窒息感,令恶犬快速挣扎着,四条腿乱刨,却无济于事。 公羊刁刁打从心里觉得秋江滟这事儿干得不错,十分想装作看不见,让恶犬老老实实的挂在树干上。然,这只恶犬终究是佳人的恶犬。他就算再有想法,也不会伤害佳人的狗。 眼瞧着恶犬渐渐停止了挣扎,公羊刁刁一狠心,拔出匕首,飞身而起,割断了恶犬脖子上的绳套。 恶犬落地,虚弱地咳嗽了起来。 公羊刁刁立刻远离恶犬。 秋江滟见此,立刻对公羊刁刁道:“神医放开那恶犬,它定会报复,绿蔻,打杀了它!” 绿蔻应道:“诺!”拔出长剑,从树上一跃而,就要动手。 公羊刁刁立刻道:“且慢。这狗,是是是……是我的。” 恶犬咳够了,从地上爬起来,并没有急着扑向绿蔻和秋江滟,而是围着二人溜达着。那样子,竟像一条要伺机报复的狼。 秋江滟靠近公羊刁刁,想要寻求庇护。 不想,那恶犬见她一动,竟发出威胁的低吼声,不许她靠近。 公羊刁刁看得明白,对秋江滟道:“你你你……你有事儿,就就就……就站那说。别别别……别过来,被被被……咬残,我可治不了。” 秋江滟一边防备着恶犬,一边对公羊刁刁道:“上次在黑崖,听闻神医说能医治好江滟的鼻骨……” 恶犬:“汪!” 秋江滟一抖,缓了缓,继续道:“江滟当时因哥哥受伤一事,太过紧张,有些混乱。这两日平静下来,总觉得自己当时的态度十分不妥。所以……”微微一顿,眉眼含笑,秋波点点,送向公羊刁刁,这才继续道,“特来请罪。还请神医不要和小女子一般见识。”言毕,盈盈一拜。 公羊刁刁道:“就就……就这事儿?” 秋江滟笑道:“是啊。” 公羊刁刁道:“不不不……不用请罪。” 秋江滟面上一喜。 公羊刁刁继续道:“我我我……我不原谅你。”言罢,从秋江滟的身边走过。 恶犬突然张嘴,咬向绿蔻的大腿! 绿蔻一直防着恶犬偷袭,当即翻身跃起,同时刺出一剑。 恶犬吃过亏,这次变得格外警觉。它扭身躲开,继续去撕咬绿蔻。 一人一狗打得不可开交,也算是一种热闹。 公羊刁刁见恶犬没吃亏,就又跑开了。他怕饿犬,可偏偏恶犬总跟着他,实在是太要命了。 秋江滟见公羊刁刁走得绝情,真是恨得牙痒痒。她突然出手,用匕首偷袭恶犬,在它的脖子上捅了一刀! 恶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那么怕自己的小女子出手如此狠辣。 恶犬不知,有种人专会以柔弱博取同情。 恶犬奋力扑向了秋江滟,却被绿蔻从后面偷袭,砍伤了身体。 绿蔻几下下去,恶犬已经奄奄一息。 秋江滟解恨地一笑,道:“走!” 绿蔻尾随秋江滟离开,留下恶犬躺在血泊里。 公羊刁刁跑了一段路程,累得差点儿没昏厥过去。他靠在树上喘了良久,却没见恶犬追上了。他知道秋江滟是心思歹毒之人,也怕恶犬遭了算计。略一思量,又快步走了回去。 当他看见倒在血泊里的恶犬时,身子都随之一僵。 他走过去,摸了摸恶犬的脖子,只察觉到了微弱的脉搏。 若这里躺着一个人,他自然有办法为其续命,可面对狗,他着实有些为难了。毕竟,他非兽医,不懂得狗身上的经脉。虽无放弃之心,却十分无力。 公羊刁刁想起自己对唐佳人吹嘘,但凡剩一口气,他都能救。于是,稳了稳心神,决定死狗当活狗医。 他掏出一些救命的药丸,塞进了狗嘴里,帮助它咽下。有心回岐黄馆找人来将恶犬弄回去,又怕自己这一走,别人就有狗肉吃来。只能脱下大氅,铺在地上,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恶犬抱起,放到了大氅上。 恶犬睁开眼,看了公羊刁刁一眼,又闭上了。 公羊刁刁拖着大氅,在气绝之前回到了岐黄馆。 黄莲等人听到动静,立刻跑出来,将恶犬抬了进去,开始救治。 公羊刁刁这一忙乎,就忙乎了许久。他有心去寻唐佳人,有怕她问自己恶犬为何没跟来。只有确定恶犬还活着,他才好往佳人身边凑。 就这样,公羊刁刁一直守了恶犬身边。 恶犬偶尔睁开眼,看了公羊刁刁一眼,又因失血过多,再次陷入昏迷。 黄莲担心公羊刁刁饿坏了,给他煮了他最爱喝的甜粥。 公羊刁刁一边喝着甜粥,一边想着昨晚孟天青的异样。 黄莲道:“公子,出事了。”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却没有多大惊慌和好奇。 黄莲继续道:“有一豆蔻少女被蹂-躏,还挖去了心,死得凄惨。” 公羊刁刁每天都要面对很多死亡和不幸,倒也淡定的继续喝粥。 黄莲顿了顿,道:“有人声称,看见了一怪物出现在少女死亡地点的附近。那怪物,有双猫瞳。” 公羊刁刁放下勺子,看向黄莲,问:“孟天青?” 黄莲点头。 公羊刁刁摇头:“不会,不不不……不是他。” 黄莲道:“我也不信是他。不过,公子你也看见了,自从他染了蛊毒之后,整个人都变了,竟去捉老鼠吃。若……他继续变化下去,吃人心也不是不可能。” 公羊刁刁还是摇头,道:“不是他。” 黄莲轻叹一声,道:“公子一切小心才是,千万不要再一个人出门。” 公羊刁刁没搭话,继续喝粥。 过一会儿,黄莲再此开口道:“对了公子,那个江湖骗子已经自己走了。” 公羊刁刁思考着问题,随口问道:“哪个?” 黄莲回道:“就是那个缠上少爷的假道士。我看这人手脚有些不老实,竟偷偷潜入少爷配置解药的房间。被我发现后,从他身上搜出了一些贵重的药草。他闹个没脸,就自己走了。”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继续寻思心事,可这心事转着转着,就转了回来。他问:“你说,那那那……那个假老道,偷偷偷……偷了贵重的药草?” 黄莲解释道:“是偷了。不过,被我发现了。” 公羊刁刁摇头,道:“不不不……不对劲儿。” 黄莲忙问:“怎么不对劲儿?” 公羊刁刁回道:“那那……那个老道,怎怎……怎知道哪些药草贵重?就就……就算知道,为何不直接偷偷……偷银子?!我我我……我用来配药的房间,其隔壁,就就……就是用来放银子的库房。” 黄莲一听,顿觉有礼,当即道:“公子可丢了什么贵重东西?” 公羊刁刁蹭地站起身,道:“糟了!孟天青的解解解……解药!”说着,就要往外跑。 黄莲忙道:“公子莫慌,怎么了?” 公羊刁刁站定,对黄莲道:“你速派人去去去……去三日小筑,取取取……取回解药,告诉孟水蓝,这药,可能被被……被人动了手脚,不能吃了!让让……让他寻到孟天青,就就……就送我这儿来。快去!” 黄莲见公羊刁刁急,立刻牵了马,飞奔而去。 公羊刁刁则是寻来笔墨纸砚,开始画那假道士的脸。这个人,一定是给天青下蛊毒的人!唯有寻到他,才能救天青。 第四百四十二章:被困的活鼻子 在一间阴冷刺骨的牢房里,唐佳人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她先是听了听动静,而后慢慢睁开眼睛。当她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时,竟笑了。 她和这该死的黑崖,是不是就扯不清了?! 原本,醒来的那一刻,她还在想,要如对战秋月白。是先声夺人,愤怒指责?还是哀怨忧伤,先听他怎么说?结果,都省了。 她被困在黑崖之下的牢房里,四肢都锁了铁链,没动一下,都会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四条铁链,通通镶嵌入石墙之内。唐佳人试着扯了扯,纹丝未动。 她想将头探入铁栏看看,奈何最近吃得不错,这头明显无法达到钻出去的标准。 黑崖下寒冷刺骨、阴风阵阵,偶尔传来几声风声,听起来都像女鬼凄厉的哀嚎。放眼望去,只能透过一片雾气蒙蒙看见令人绝望的石墙。空气中,还漂浮着尸体被烧焦后的味道,令人作呕。 牢房里,倒是有个臭烘烘的恭桶可以与她为伴。 曾经,她是下到黑崖下救人的,如今,却成了秋月白的阶下囚。 秋月白说,囚禁在黑崖下的人,都是万恶不赦的。 看来,她在秋月白的心里,终于可以跻身进恶人一行中了。 想到这里,唐佳人觉得有点儿不服不忿。为何?这些被关押在黑崖下的恶人,又有哪个真的伤到了秋月白?依她看,她应该被关入下面那层剔骨牢中。这才是对待罪大恶极之人应有的尊重。 相然,定是那入口被堵了,所以才将她锁在这里。 唐佳人撇了撇嘴,靠在铁栏上,胡思乱想着。肚子有些饿,却没啥食欲。仰头望望天,触目之中,都是石壁。 等待,果然是让人变得暴躁、不安、乃至妥协、绝望。 唐佳人自认为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提自己出去,心中有些发毛,不知道秋月白是不是要将她一直困下去。困着不要紧,好吃好吃就行。怕的是,他要活活儿饿死她啊! 唐佳人猛地站起身,张开大嘴,就要开吼。 闹中突然闪过秋月白他爹和他家群猫一同诈尸的画面,瞬觉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 真是……下人呐! 唐佳人闭上嘴,老老实实地坐回到地上,不敢轻易动作。 幸好,唐佳人素来知道如何安抚自己。她闭上眼,抱紧自己,继续睡觉。既然等待令人捉狂,不如一睡解千愁。 另一边,秋江滟在公羊刁刁处无功而返,却很快收到一个大惊喜。所谓有一得必有一失,也许正是这个意思。 秋江滟和绿蔻走回秋风渡,绿蔻正准备敲开大门,就见望西精神抖擞的快马而回。 秋江滟一见望西的表情,心就是猛地一跳。 望西翻身下马,一抱拳,刚要说话,却被秋江滟阻止。 秋江滟问:“你这两日是轮休吧?” 望西微愣,回道:“回小姐,正是。” 秋江滟笑了笑,靠近望西,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望西再次抱拳,应道:“诺。”策马转身离去。 秋江滟望着望西的背影,无声的笑了。 笑着笑着,她的眼中竟涌出了泪花。 绿蔻知道发生了何事,心情也格外的激动。只不过,那颗雀跃的心,转而却又跌入谷底。只因,公羊刁刁既然都不肯为小姐医治鼻子,又怎么会为城主医治腰椎?就算割掉了唐佳人的鼻子,除了解恨外,又能如何?若说解恨,千刀万剐不为过!若说有用,却是个无用的废物! 铝扣心中烦躁焦急,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她低声对秋江滟道:“小姐,就算有了鼻骨,公羊刁刁不肯,如何是好?” 秋江滟攥紧没有受伤的左手,咬牙道:“是人,就有弱点!我就不信,他公羊刁刁没有弱点,威胁不得!”话锋一转,“再者,这世间不会只有一个公羊刁刁。只不过,岐黄馆的名气比较大罢了。鬼骨手之名,也不是假的。” 绿蔻皱眉道:“鬼骨手已经好多年不曾出现于江湖了。再者,鬼骨手虽有名,有的却是恶名昭彰。奴婢曾听说,二十年前,德辉山庄的庄主得了怪病,求到鬼骨手那里。鬼蛊手可是要了庄主最疼爱的小女儿,才帮庄主医治好怪病。这么多年了,谁都不知道那个小女儿是死是活。” 秋江滟道:“传言皆不可信。传言都说,公羊刁刁最有医德,结果呢,他竟不肯为我医治。如此医德,着实令人恶心!” 绿蔻点头不语。 秋江滟继续道:“鬼蛊手都消失多年了,想寻也不那么好寻,还是得从公羊刁刁身上下手。”皱眉,“只是……不知道他的要害在哪儿?” 秋江滟不知,公羊刁刁的要害正在她的手里。此事,正是当局者迷。 绿蔻想了想,眼睛一亮,道:“小姐,你可记得,那公羊刁刁曾要为了那个贱人殉情!” 秋江滟思忖着,突然就绽放了笑颜。她道:“对,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儿?公羊刁刁的弱点,已经在我手中了。哈哈哈……哈哈哈……” 绿蔻忙按抚道:“小姐切勿太过高兴,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秋江滟问:“此话怎说?” 绿蔻道:“小姐你想,若然他人知道,那个贱人在你手上,不单是公羊刁刁,就连闻人无声、孟水蓝,以及那个战苍穹,都会群起攻之。他们的手段,定是狠辣非常,小姐与奴婢,怕是要遭一番大罪。一个搞不好,恐难翻身。” 秋江滟眉头紧锁,点了点头,询问道:“依你之见,当如何?” 绿蔻道:“此事不能急,我们得走着看。” 秋江滟冷冷地道:“废话!” 绿蔻低头不语。 秋江滟忧虑道:“此事,必须尽快进行。若被我哥知道,我借他之名对那贱人动手,恐他六亲不认。” 绿蔻点了点头。 秋江滟阴森狠戾地一笑,道:“还是不能留活口啊。” 绿蔻一僵。 秋江滟扫了绿蔻一眼,道:“你怕什么?你是我的人。只要你一心为我,不背叛,我便允你在我哥身边服侍。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稍晚一点,还有大事要做。” 绿蔻和秋江滟回了秋风渡。厚重的大门关上,反复照射不进一点儿阳光。 秋江滟来到秋月白的门前,正好看见赫大夫背着医药箱走出,忙追问道:“我哥怎样了?” 赫大夫摇头一叹,没言语。 绿蔻长在秋月白的房门口,脚好似身了根,竟动弹不得。 秋江滟扫了绿蔻一眼,道:“你先去照顾我哥吧,仔细点儿,等会儿别忘了回来给我换药。离了你,多有不便呢。” 绿蔻心中一喜,应道:“诺。” 秋江滟尾随在赫大夫身边,道:“伤口有些发痒,赫大夫帮我看看。” 赫大夫应道:“好。” 秋江滟将赫大夫引到自己的闺房,取掉幕篱,让他帮着看了看伤口,道:“赫大夫,我这鼻子,真没有恢复的可能吗?” 赫大夫道:“鼻骨都碎了,想要恢复,怕是……” 秋江滟垂眸不语。 赫大夫轻轻一叹,道:“老夫曾听人说过,有那杏林高手,能用人骨改变人的外貌。” 秋江滟抬头,看向赫大夫。 赫大夫道:“首先要取出碎的鼻骨,然后将好的安进去。只是这事儿,听着就悬乎,人这鼻孔如此小,怎能将鼻骨安进去?再者,老夫曾做过一个试验,并非任何人身上的血肉都可以互换的。” 秋江滟问:“若让赫大夫动手,可有几分把握?” 赫大夫连连摇头,道:“此事万万做不得!” 秋江滟突然暴怒,一脚踹在赫大夫的胸口,将他踹倒在地。她怒道:“要你个废物有何用?!” 赫大夫本就年事已高,被这么一踹,险些闭过气儿去。他捂着胸口,哎呦哎呦的叫着,看样子确实十分痛苦。 秋江滟喘了几口气后,拔出匕首,在赫大夫的胸口轻轻滑动,道:“别叫、别吵,若是让我哥听见,我要了你的命!你是个废物,你儿子更是个废物!等你死了,我就将你儿子丢到猪圈里,将他当一条猪养!” 赫大夫捂着胸口,一叠声地道:“不敢不敢,绝对不敢透漏一个字……这这……这就是老夫自己摔倒后,撞桌脚上了。没事儿,没事儿……” 秋江滟呵呵一笑,声音怪怪的。她收起匕首,站起身,垂眸看着赫大夫,道:“你知道,公羊刁刁那么年轻,不但能给我医治鼻子,还能让我哥恢复如常。与他相比,你真是个废物!” 赫大夫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垂头不语。 秋江滟坐在椅子上,冷声道:“出去!” 赫大夫仔细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从房间里走出去。 秋江滟拿起镜子,看着自己的脸,幽幽笑道:“放心,一定让你恢复如常,貌美如花。呵呵……呵呵呵……” 在秋月白的房间里,绿蔻拧了帕子,要给秋月白擦手。 秋月白的食指动了动。 守在床边的望东道:“跪下。” 绿蔻心一抖,以为秋月白知道了什么。她一边跪下,一边偷偷去看秋月白的脸色。 秋月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如同巧手匠人用冰雪雕琢而成的男子、清冷无情却又完美无缺。 除了那两个字,秋月白再无动静。 绿蔻有心说些什么,试探一二,却又不敢。 她只能安慰自己说,是上次她脱掉外衣,退掉罗裙,主动服侍城主,令其不悦。 绿蔻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 秋月白的食指再次动了动,望东才开口道:“出去。” 第四百四十三章:急寻 黄莲去了趟三日小筑,不但取回来了公羊刁刁配置的解药,还带回来了孟水蓝。 公羊刁刁打开药罐,捏开丸药,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当即怒道:“敢敢敢……敢动我的药,弄死!” 孟水蓝问:“果真被做了手脚?” 公羊刁刁点头,恨恨地道:“对!” 孟水蓝摸了摸根本没有胡子的下巴,道:“秋月白残了,战苍穹傻了,孟天青变猫了,某大病初愈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却也是气血两亏的厉害。”看向公羊刁刁,“你觉不觉得……” 公羊刁刁顺着孟水蓝的想法一想,当即道:“不不不……不是佳人方的!” 孟水蓝噗嗤一声,笑了。他道:“某是想问,你觉不觉得,咱们这些赫赫有名之辈,最近都混得挺惨烈啊。”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道:“风风风……风水轮流转,正常。” 孟水蓝挑眉,道:“好风水转你头上去了?” 公羊刁刁看向恶犬,道:“绝对没有。” 孟水蓝也看向恶犬,道:“秋月白是狠,其心却正。秋江滟自负美貌,却是蛇蝎一枚。如今,美貌没了,更是印证了四个字——相由心生。” 公羊刁刁赞道:“此话,有理!” 孟水蓝问:“她寻你何事,为何捅伤狗?” 公羊刁刁回道:“又想让我给给给……给她医治鼻子。我,没空。” 孟水蓝点了点头,道:“没错,公羊公子很忙。” 公羊刁刁道:“忙着救狗。” 孟水蓝莞尔一笑。 公羊刁刁诧异道:“你你你……你弟都被当当当……当成杀人怪物,你你你……你还能笑得出来?” 孟水蓝回道:“不然呢?哭给谁看?某已经派出所有可用之人去寻他了。若他执意躲起来,只能怪自己思虑不周,让贼人抓了短处。” 公羊刁刁觉得孟水蓝说得有道理,却继续问道:“你不好奇,那那那……那假老道如何得知,我我……我要寻个老道?” 孟水蓝回道:“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再者,孟天青那样,正常人都会想着要给他请个老道驱驱鬼怪。哎,某发现,这是有人在算计我们所有人呐。某只是想不明白,那人图得是什么?”眯了眯眼睛,“若是知道他所图,也就能抓到他的尾巴了!可惜,这动机有些不好寻呐。” 公羊刁刁将一卷宣纸展开,道:“刚画了那那那……那个假道士。总觉得,不不……不太像。” 孟水蓝将那一张张宣纸打开,嘴角都忍不出抽搐起来。 他指着一张画相道:“你确定这是鼻子,不是灵芝?” 公羊刁刁皱眉不语。 孟水蓝又指着另一张画像道:“这是眼睛,不是虫子?” 公羊刁刁转开头,不搭理孟水蓝。 孟水蓝抖了抖手中一叠画像,道:“真是佩服你的韧性和勇气……” 公羊刁刁瞬间回头瞪向孟水蓝,道:“我我我……我画得不好,你善岐黄之术吗?!还还还……还有什么要说的,一次性,说!” 孟水蓝笑了笑,道:“某就是想问,这到底是多个老道,还是一个老道?怎都长得如此不同?” 公羊刁刁一巴掌拍在画像上,道:“一个。” 孟水蓝提起笔,道:“术业有专攻。你说,某画。” 公羊刁刁也不和孟水蓝较劲儿,毕竟这人是出了名的没脸没皮、能屈能伸。再者,眼前事儿急,他可不是不分主次的人。 公羊刁刁的记忆力不错,当即回道:“小眼细长,眼尾有有……有皱纹。左眼尾,有颗小痣,黑色。一笑,三分狡黠、七七七……七分寒碜。嘴唇,都都……都是褶。脸,干瘦。颧颧……颧骨,高。额头短,鼻鼻鼻……鼻子还行吧。穿着道袍,领子上还还还……还有一块污渍。” 孟水蓝问:“是否易容?” 公羊刁刁回道:“没。” 孟水蓝道:“你确认?” 公羊刁刁露出一个自负的表情,回道:“不瞎,看得明白。” 孟水蓝却道:“那假扮唐不休坠入黑崖之人,是谁?” 公羊刁刁微怔,直言道:“不告诉你。” 孟水蓝点了点头,道:“行。”凝神想了一会儿,这才提笔画了起来。 待孟水蓝手笔,公羊刁刁一拍桌子,喊道:“就是他!” 恶犬被公羊刁刁吼醒,抬起眼皮,扫了公羊刁刁一眼。 黄莲眼尖,看见恶犬醒了,对公羊刁刁道:“公子,狗醒了。” 公羊刁刁瞬间转过头,满脸喜悦地看向恶犬,大步走过去,察看了一下伤口是否感染。 恶犬动弹不得,却是伸出舌头,舔了公羊刁刁的手背一下。 公羊刁刁如遭电击,僵硬地收回手,双拐着走向孟水蓝。 孟水蓝吹干了画像,直接转身而出,命人大批量描画下来,让所有人在寻找孟天青的同时,加大力度寻找此人。如有消息,直接寻他,不许打草惊蛇。 事件交代下去后,孟水蓝回过身对公羊刁刁道:“某这眼皮一直跳,唯恐有事发生。” 公羊刁刁问:“担心佳人?” 孟水蓝微微颔首。 公羊刁刁道:“战苍穹傻蛋,个个个……个头也不是白长的。” 孟水蓝道:“若他一直是傻蛋,佳人定能安全无忧。就怕……”微微一顿,“他突然清醒。” 公羊刁刁摆了摆手,道:“都都都……都被扎冒烟了,想清醒,难。” 孟水蓝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如何担保战苍穹就没有清醒的时候?” 公羊刁刁略一思忖,道:“你说得对。我我我……我同你去看看。”看向黄莲,“你留下,照顾狗。” 黄莲不放心,道:“若不让我跟着,好歹也得让其他人跟着我才放心。” 公羊刁刁道:“没没没……没什么人手。我自己,能走。” 孟水蓝问道:“你那些随从呢?” 公羊刁刁回道:“让他们去去去……去寻天青了。” 孟水蓝的眸光一暖,道:“你对他倒是用心。” 公羊刁刁揉着后脖子,恨恨地道:“逮到他,狠收拾!” 孟水蓝道:“极好。某听说猫怕扯尾巴。” 公羊刁刁用眼尾看向孟水蓝,嘿嘿笑了。 孟水蓝勾了勾唇角,也笑了。 二人一同出了岐黄馆,直奔客栈宏安居,正赶上一个大热闹。 六位堂主上上下下忙乎得那叫一个热闹朝天,战苍穹则是摆出指点江山的姿势,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宏安居的牌匾,以睥睨天下的气场,在那里喊道:“拆!给本宫拆得片瓦不全!” 咣当一声,宏安居的牌匾被袁绿野一脚踩掉,方黑子举起武器将其一分为二。荷紫朗和许红娘、段青玥等人则是将客栈里面拆得灰尘四起。 掌柜是掌柜,却是弟弟,人称小掌柜,并非接待战苍穹等人的哥哥大掌柜。 小掌柜在一边急得直跺脚,却不敢上前阻拦,只能陪着小心,说着软话,道:“宫主大人,您看这是哪里不顺心?您说,小店一定改、一定改……” 战苍穹问:“我娘呢?” 小掌柜双腿一软,几近哀嚎地道:“宫主大人,小人真不知道您的娘亲在哪儿啊!小人若知道,一定八抬大轿……” 战苍穹一个眼神过去,小掌柜立刻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道:“小人这嘴,真是该打。小人一定亲自去背她老人家……” 战苍穹第二个眼神递过去,小掌柜不明所以,只能苦苦求饶道,“您想小人如何,小人就如此还不行吗?” 公羊刁刁和孟水蓝离得有些远,没听清二人的对话,但孟水蓝能读懂唇语,单是战苍穹口中那三个字,就够他心肝一颤的。只因,那三个字是——我娘呢?! 孟水蓝一把扯住公羊刁刁的手腕,道:“佳人不见了。” 公羊刁刁正走得气喘吁吁,闻听此言竟是一甩孟水蓝,奔着战苍穹就冲了过去。离近了,就听小掌柜求饶道:“小人这有些银两,孝敬您……” 战苍穹一把抓住小掌柜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提溜了起来,沉声问:“我娘呢?” 公羊刁刁的双腿一软,差点儿扑到地上去。他强撑着双腿,一把扯住战苍穹的衣领,使劲儿摇晃道:“佳人呢?!佳人呢?!” 战苍穹一把将小掌柜甩开,一手将公羊刁刁推开。前者,直接摔进了客栈里,砸碎了一张桌子。后者,只是倒退了几步,可见战苍穹确实是手下留情了。 尽管如此,公羊刁刁还是一副受了重伤的模样,捂着胸口,虚弱地喘息着。 孟水蓝搀扶住公羊刁刁,急声问战苍穹:“佳人哪里去了?” 战苍穹道:“说是看热闹去,却没与本宫说。” 公羊刁刁缓了俩口气,问:“那你拆拆拆……拆客栈干什么?” 战苍穹回道:“店小二、大掌柜,都不知所踪。” 段青玥将半死不活的小掌柜提溜到战苍穹的面前,呵道:“说!大掌柜去哪儿了?!” 小掌柜一张嘴,吐出一口血,勉强回道:“我哥……咳咳……我哥没交代,只说……只说出去一趟。他真的只是自己出去的呀。” 段青玥问:“给我们打水的店小二呢?” 小掌柜回道:“他……他今天轮休。” 听起来,毫无破绽。然,佳人却一直没回来。掌柜和店小二,也不知所踪。 第四百四十四章:黑崖下的贱人 天色刚黑,秋江滟和绿蔻便来到黑崖。 掌柜、店小二、望西和四位配合行动的人,皆已等在崖边。 他们看见秋江滟,立刻抱拳道:“给小姐请安。” 秋江滟脸挂面纱,美目盈盈,浅笑道:“无需多礼。大家都辛苦了。” 众人起身。 掌柜道:“但凡城主吩咐,小人自当竭尽全力,不敢辛苦。现如今,已经将罪人锁在黑崖之下,小姐可要去看看?” 秋江滟点头。 望西让四名属下放好简易吊车,手持火把,与秋江滟和绿蔻一起,下到崖下。 掌柜和店小二紧随其后,也手持火把,来到黑崖之下。 唐佳人就像一只熊,正抱着膀子,缩着身子,栽歪在铁栏上睡得昏天暗地。听到动静,她立刻睁开眼睛,被火光一刺激,马上又闭上了。缓了缓,这才慢慢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渐渐适应了火把的亮度,也看清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 相对无言。 秋江滟眉眼带笑,开心地问:“贱人,你怎么不说话?” 唐佳人不语。 秋江滟走到铁栏前,垂眸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向后躲了躲。 秋江滟兴奋道:“怎么,才知道怕?” 唐佳人道:“你身上哪里烂了吧?怎么臭哄哄的,像腐尸。” 秋江滟的笑容一僵,下意识的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黑崖下的味道并不好闻,秋江滟的鼻子又塌得严重,内里浮肿的厉害,用力闻了闻,却没闻到什么。不过,她怀疑是自己的鼻子出了问题,只是不想承认罢了。当即怒道:“你胡说!” 唐佳人一脸嫌恶的看着她,撇嘴不语。 秋江滟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难受,当即道:“打开铁栏,我要这个贱人好看!” 大掌柜对唐佳人的影响其实不错,毕竟,若不是她拦着,战苍穹在入住当夜就要练练拳脚的。大掌柜开口道:“小姐,地牢里太脏,小姐进去了,不合适。” 秋江滟用左手抽出缠在腰间的长鞭,递给了绿蔻,道:“去,给我狠狠的抽!只是那张脸,不许动。” 绿蔻最恨唐佳人,当即接过鞭子,高声应道:“诺!” 大掌柜没再拦着。毕竟,对唐佳人的那点儿好感不能与忠于秋月白相提并论。 望西将门打开,绿蔻走了进去。 唐佳人虽然四肢被锁,却还是可以活动的。她看着绿蔻严重的疯狂恨意,慢慢站起身,道:“叫秋月白来见我。要杀要剐,你们,不配!” 绿蔻扬起鞭子,恨声道:“见城主,你不配!”一甩手,照着唐佳人狠狠地抽了过去。 唐佳人想要闪身躲开,却因为铁链沉重限制了动作,她干脆将心一横,用脸去挡。如此无赖,也实属罕见。 绿蔻怕抽坏她的鼻子,忙改变变力道,让鞭子落空。 唐佳人却突然捂住脸,惨叫起来:“啊!” 绿蔻心中一慌,立刻上前两步,去查看唐佳人的伤口。她知道,若自己伤了唐佳人的鼻子,秋江滟一定会剥掉她的皮。 不想,唐佳人竟是突然出手,一把掐住了绿蔻的脖子。 秋江滟等人站在铁栏外,没想到意外发生得如此之快。 望西立刻进入牢房,拔出了长剑,对准唐佳人。 唐佳人喝道:“都给我退开!否则,我掐死她!” 望西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点了点头。 望西刚要退出去,就听唐佳人又道:“哎哎,先别走,把铁链给我解开。秋月白要见我,何需如此兴师动众。打个招呼,我自会去见他。”看向秋江滟,“是不是?” 秋江滟冷笑道:“你还有脸见我哥?” 唐佳人道:“你都有脸活着,我为何不敢见他?快点,解开锁链!否则我掐死她,都不带眨眼睛的。” 望西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扫了绿蔻一眼,冷冷地道:“如此蠢笨的奴婢,要来何用?!贱人,你尽管掐死她!” 唐佳人看了绿蔻一眼,问秋江滟:“你开玩笑的吧?” 秋江滟冷笑道:“你当我在开玩笑?” 唐佳人看着绿蔻道:“绿蔻和那只黑猫一样,都是你随手可丢的东西罢了。果然,不值得一提。” 绿蔻的眸子微微闪烁。 秋江滟道:“你不用使离间计,绿蔻既然是我的奴婢,生死自然都是我做主。待她死了,我给她厚葬便是。你掐吧,尽管掐死她!” 唐佳人收紧手指,掐得绿蔻无法呼吸。她问绿蔻:“如果我掐死你,你怨我还是怨秋江滟?” 绿蔻恶狠狠地盯着唐佳人。 唐佳人勾了勾唇,笑道:“怪不得秋江滟当你是狗,还真是一条狗。哎……我不想为难一个畜生呀。”一松手,放开了绿蔻,却是趁着绿蔻没有还手之力时,接连掴出去四个巴掌。那声音,真是响亮啊。 杀人是需要狠戾之气的。而她,恰巧少了那么一丢丢。不过,那些所谓的睚眦必报她却怀揣着多多益善。 绿蔻被打懵了,刚要回手,却见唐佳人要去拔她的长剑,当即护着剑向外跑去。 铁栏落下,隔绝了唐佳人和众人。 秋江滟对唐佳人道:“你何必假惺惺呢?假装自己那么柔弱,假装自己不敢杀人?呵呵……唐佳人,你知道吗,每次看见你,我都觉得恶心。” 唐佳人隔着铁栏开始撑懒腰,一边扭动一边道:“看我恶心?那是因为你不敢照镜子吧?你扯下面纱照照镜子,没准儿都能吐两回。” 秋江滟被气个倒仰! 绿蔻捂着脸,怒道:“贱人!休要口出狂言!”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犬吠啦?” 绿蔻脸色一变,拔出长剑,就要去刺唐佳人。 唐佳人向后躲开,继续扭腰道:“来,进来啊,我再赐你几个巴掌。真讲,你脸皮太厚了,打得我手心都疼了呢。”唐佳人说这话的时候,那叫一个娇气,气得绿蔻身子直哆嗦。 秋江滟恨得胸口起伏,却还是伸手拦下绿蔻。不能伤了唐佳人,至少现在不能。她不懂岐黄之术,却知道什么东西都是新鲜的好。为了救治自己的鼻子,让自己恢复容貌,怎样都可以。 努力平息了一下愤怒之情后,终是阴森森地道:“唐佳人,你就再这里好好儿呆着吧。放心,我暂时不会要你性命。” 唐佳人听出一些别样的东西,道:“哎呦,原来是你设计抓我啊。” 秋江滟怕节外生枝,矢口否认道:“我?我可没那个本事。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呆着吧,等我哥哪天心情好了,会来看看你死了没。”言罢,转身离开。 秋江滟走了,将火把也带走了,唐佳人陷入到黑暗中后,才恨恨地磨了磨牙。她终究是不够狠心,没有直接捏死绿蔻,给自己留了祸患。不过,绿蔻也应通过此事,看清楚秋江滟的嘴脸。这样的主子,是用来敬着的吗?不!是用来背叛哒! 唐佳人用脚踢了踢墙面,发泄着心中的郁闷。却不敢太过折腾,声怕出了一身汗,招惹来麻烦的人物。身上的毒药已经用尽,否则定要毒得她们嘴歪眼斜!一开口,都和她叫娘! 唐佳人自娱自乐,无声地笑了笑,挨着墙边坐下,从靴子里掏出匕首,开始撬锁。 至于她为何没有一开始就撬锁,那还不是因为她也想见见秋月白,当面锣对面鼓地将事情掰扯明白。再者,她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嘀咕着:这不是秋月白做的。 是与不是,重要亲眼见过才知道。 她等了那么久,却只等来了秋江滟。啊呸!秋江滟总骂她是贱人,早晚敲碎她满口牙,让她一说话就像老太太往里哇哇。 唐佳人点了点头,自己对自己立下了誓言,且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她研究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打开锁链的方法。这个时候,她有些想念天青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跑哪里去了。 唐佳人轻叹一声,放弃了开锁大计。她也不知道要被关多久,更不知道自己在不吃不喝中能挺多久。唯有捏了捏腰身上的小肥肉,为自己增点儿信心。 睡了一天了,晚上实在睡不着,她开始想从自己出山以来发生的那些事儿。一条条、一件件,好似就发生在昨天。她想起唐门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想起三位长老,真是既思念,又饱含愧疚。 她想,休休固然是好的,但他不能为唐门生宝宝也许也是事实。而她,明明带着三位长老的殷切希望而来,却…… 摸摸肚子,除了多了些脂肪外,估计要空空而归了。 也许,还归不了了。 若她能从这里逃出去,一定要寻个适合的男子,为唐门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振兴唐门! 长夜漫漫,唐佳人开始把弄手指头,想着谁才是那个适合的人选。 公羊刁刁,太弱不禁风;孟水蓝,腻腻歪歪;孟天青,都变猫了!她若生出个儿子,像孟天青那样,一开口就喵,真怕被长老一巴掌拍死。休休和秋月白已经不可能了,只剩下一个战苍穹尚算可以。可怕的是,他和自己叫娘,若生出一个孩子,岂不是要叫自己奶奶?好混乱的关系啊。 江湖男子千千万,哪个才值得她趁黑扑上去呢?哎……甚是为难呀。 第四百四十五章:就是这么护着 唐佳人消失了。 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遍寻不到一点儿痕迹。 孟水蓝等人兵分两路,他和公羊刁刁去往大掌柜的家中,却得知他一直不曾回来。战苍穹去往店小二的家中,得到的结果一样。 众人连夜开始搜寻,把佳人可能去的地方都搜了一个遍,却始终不见她的踪影,反而搜出了那个假老道! 孟水蓝接到属下的通知后,立刻赶往老道的所在,却只看见一具尸体躺在暗娼的床上。人,已经死透了。 至于那暗娼,则是裸着身子,以苟-合的姿势趴在老道的身上,气绝身亡。 两个人的身上不见血,甚至连处伤口都找不到。 公羊刁刁带上手套检查过后,十分肯定地道:“中毒身亡。” 孟水蓝思忖这问:“双双中毒?若是毒烟,二人脸色不会如此自然。这是通过何种方式,才能让二人同时中毒?且……毫无感觉?” 公羊刁刁围着二人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 这时,战苍穹一脚将女子的身体踹开,露出老道的下体。 公羊刁刁和孟水蓝同时看向战苍穹,战苍穹留下一个轻蔑的眼神,走出了房间。 公羊刁刁道:“他他他……他那是什么眼神?” 孟水蓝道:“鄙视。某确定。” 公羊刁刁问:“他他他……他鄙夷什么?” 孟水蓝回道:“鄙夷你不懂男女之事。” 公羊刁刁冷哼一声,道:“就他懂!淫-魔!”骂完,微微一愣,皱眉看向战苍穹走出的方向。 孟水蓝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觉得,他那跑单线的脑子恢复了?” 公羊刁刁思忖着点了点头,回道:“挺怪。” 孟水蓝问:“怪什么?是不是不晓得他若恢复了,为何还跟着佳人后屁股叫娘?” 公羊刁刁又点了点头,道:“这人混蛋,不不不……不会有所图谋吧?” 孟水蓝摸了摸下巴,道:“某竟没想明白,他图什么?依某看,可以试他一试。” 公羊刁刁点头,道:“极好。”说着话,转身到厨房抹出一把筷子回来。 孟水蓝问:“你这试探的方法,应该十分别致。” 公羊刁刁横了孟水蓝一眼,道:“一边去!”走到床边,检查了一下女子的下-体,这才对孟水蓝道,“女子体内,塞塞塞……塞了毒药丸。” 孟水蓝皱眉思忖道:“塞入下-体?蓄意为之?” 公羊刁刁道:“闻闻……” 孟水蓝脸一沉,道:“你自己闻吧。” 公羊刁刁瞪孟水蓝一眼,道:“闻闻……” 孟水蓝坚决道:“不闻!” 公羊刁刁急道:“闻闻,空气中有有有……又一股异香。是是……是魅药。那毒药,应应应……应该裹在了魅香里面。假老道懂懂懂……懂岐黄术,唯有如此,才才才……才能让他毫无防备的中毒。” 孟水蓝立刻对随从道:“去查查,这一两天之内,都有谁接触过这个暗娼。” 随从应道:“诺”。转身离去。 秋城不算大,但寻一个人却很难。尤其是,当这个人被有心人藏了起来。谁能想到,他们苦苦寻找的唐佳人,竟被关进了黑崖之下。 三个人无功而返,带着各自的人马溜达在大街上。 孟水蓝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一扫而过,勾了勾唇角,道:“某觉得,有两个地方或可一寻。” 公羊刁刁立刻问:“哪里?” 孟水蓝回道:“一是唐不休的暂住之处,二是秋月白的秋风渡。” 公羊刁刁的眼睛一亮,停下脚步,道:“有理!” 孟水蓝道:“某知道唐不休暂住之处。”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要去寻唐不休。至于秋月白那里,自然要战苍穹和公羊刁刁选择是同去,还是战苍穹一个人去。像公羊刁刁这种单薄的男子,实在不适合在夜里一个人独行。 战苍穹倒也光棍,直接道:“我去。” 孟水蓝道:“这里离秋风渡比较近,刁刁你同战苍穹一起去。” 公羊刁刁道:“别别别……别叫我刁刁。跟你,没没……没那么熟。”一扬下巴,又瞪了战苍穹一眼。 战苍穹迈开大步,道:“别跟来,累赘。” 孟水蓝和公羊刁刁一同看着战苍穹大步流星的走远。六位堂主紧随其后。 孟水蓝道:“他走错方向了,不知道吗?” 公羊刁刁道:“傻子,总认为自己是是是……是对的。” 孟水蓝问:“那你说,他是真疯还是假疯?” 公羊刁刁沉吟片刻,回道:“不吃屎,看不出。” 孟水蓝道:“你要是这么说,某还真是无言以对。” 公羊刁刁问:“你你你……你试探他,结果呢?” 孟水蓝丢下一句话,道:“没吃屎,怎知真伪?” 公羊刁刁被怼,也不恼,干脆道:“要不,你你你……你去跟着他看看,我我……我去寻唐不休。” 孟水蓝看了公羊刁刁一眼后,道:“算了,某虽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但目前为止,看样子不会对佳人不利。”微微皱眉,“只不过,某也担心,能让战苍穹豁出去和佳人叫娘,这事儿真是不容小觑啊。都长个心眼,多留意留意吧。” 公羊刁刁微微颔首。 二人一路来到倚家客栈,在孟水蓝扔下一小锭银子后,掌柜十分利索地指出唐不休住在了天字一号房里。 孟水蓝直奔楼上,敲开了唐不休的房门。 开门的,竟是清荷。 清荷穿着淡粉色的衣裙,脸挂同色面纱,一双美目盈盈,好似能勾魂夺魄。她的酥胸前有些水渍湿了衣衫,令那酥胸若隐若现,极是丰满动人。纤纤不及一握的腰肢,束着白色绣花的宽腰带,好似稍微用些力气,就能将那腰肢捏断。许是因为腰肢太过纤细,竟将臀部显得格外丰满圆润。但看如此身型,就够男人-欲-仙-欲-死,恨不得死她身上。 孟水蓝微愣,公羊刁刁则是瞬间暴怒。 公羊刁刁一把扫开孟水蓝,撞开半开不开的门,让清荷差点儿摔了个大跟头。他不管不顾,大步走进屋里,看向坐在床上,手持书卷,脚泡热水桶里的唐不休,上去就是一脚,直接踢开洗脚盆! 洗脚盆翻了,热水洒了一地。 唐佳人非但没恼,反而瞬间站起身,问:“可是有蘑菇消息?!” 公羊刁刁怒声道:“蘑蘑蘑……蘑你个鬼!”一抬手,指向清荷,“你你你……你弄个妓女在屋子里快活,还还……还管佳人死活?!你你……你去死!”一甩袖子一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出。 被指成妓女的清河低垂着眉眼,身子在轻轻颤抖。她没有刻意乞怜,但那攥紧的手指,却显示出她此刻无法平静的心情。 孟水蓝知道青莲是位渔女,却总觉得这个身份特别不符合她的样貌。他曾派人查过清荷的底儿,结果却没有什么异常。都说山窝窝里飞出金凤凰,这清荷就是水-洞-洞里跃出的锦鲤喽。可惜的是,此锦鲤的美丽鳞片被毁了。这对一个女子而言,既是幸,又是不幸。 孟水蓝随同公羊刁刁走出房间,直接出了客栈。 公羊刁刁犹在生气,走起路来那叫一个呼呼带风。 孟水蓝好笑的问:“你生什么气?” 公羊刁刁哼了一声,才骂道:“混蛋!淫贼!无耻之徒!亏得佳人为为为……为他殉情,他他他……他竟和其他女子不不不……不清不楚!弄死!” 孟水蓝凉凉地道:“唐不休和其他女子在一起,岂不是更好?绝了佳人的念想,你才有机会不是。” 公羊刁刁大声道:“不是!我我我……我要佳人,我我……我自己争取。他他……他伤佳人的心,就就就……就不行!” 孟水蓝看着公羊刁刁,突然就笑了。他终于明白,为何佳人在从黑崖下逃出生天后,第一个会去寻公羊刁刁。这人,还真是有一颗赤子之心。对佳人,也真是好的没话说。 公羊刁刁皱眉,不悦地问:“笑什么?” 孟水蓝摇头道:“没事儿,某笑点低,随意笑笑罢了。” 公羊刁刁一甩袖子,继续大步前行,道:“就就就……就该给唐不休,下毒,弄死!” 孟水蓝道:“你不是悬壶济世、行医救人吗?让你弄死人,你下得去手?” 公羊刁刁冲着孟水蓝呲了呲牙,道:“试试。” “你想怎么试?”一个比较熟悉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 公羊刁刁和孟水蓝一同看去,但见穿戴整齐的唐不休已经出现在二人面前,且妥妥的挡住了二人去路。 公羊刁刁的眼睛立刻竖了起来,就像一头随时要伤人的小狮子。 孟水蓝则是笑吟吟地道:“不休老祖不去给陪着软玉柔香,跑来追我们两个男人做什么?” 唐不休道的目光突然一愣,视线落在二人声后不远处,急切地喊了声:“蘑菇!”撒退就追了出去。 孟水蓝和公羊刁刁一听蘑菇两个字,身体皆是一震,立刻扭头随着唐不休狂奔起来。 第四百四十六章:如此心计与试探 唐不休很快拐入一个胡同,站定,举目四望。 孟水蓝紧随其后,急切地问:“可是看见佳人了?”话一出口,他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以唐不休的武功修为,怎么可能追不上唐佳人?如此,只有一个可能——唐不休在晃点他们。 公羊刁刁一鼓作气跟了过来,喊道:“佳人!佳人!”一伸手,扯住唐不休的袖子,气喘吁吁地问,“她往那边儿跑了?” 话一出口,他也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孟水蓝和公羊刁刁一同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无论何时,总是给人一种十分随意的感觉,就连与武林人士对决的那天,他也有股子没睡醒的慵懒在里面。 可现在,他却绷紧了身体,目光如炬,十分认真地问道:“蘑菇回来了?”虽是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无人回答。 唐不休突然出手,快若闪电,毫不费力地一手提溜起一个,沉声问:“是不是?!” 公羊刁刁怒声道:“是又怎样?!你你你……你对得起佳人吗?!她她……她为你殉情,你你你你……你不要脸!” 唐不休愣了愣,突然扯过公羊刁刁,吧唧亲了一口脸蛋!然后,在公羊刁刁的石化中,将其和孟水蓝一同丢开,放生大笑! 公羊刁刁傻愣愣地望着唐不休,整个人都没有了思考能力。 唐不休,他刚才干啥了? 他他他……他那是干什么? 他他……他亲自己一口,是吧? 他……混蛋! 别说公羊刁刁了,就连自认为见多识广的孟水蓝都被唐不休这十分生动响亮的吻,弄得目瞪口呆、晕头转向、那啥那啥了…… 公羊刁刁恼羞成怒,拔出毒针袭向唐不休。 却在针入肉的瞬间,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男人的眼泪。 唐不休虽在笑,却眼中却满是泪水。他垂眸看向公羊刁刁时,那泪水便由他的眼中滴落,在月色中划出一条晶莹,绽出璀璨。 他伸出手,揉了揉公羊刁刁的头,道:“我们去寻她。” 公羊刁刁红着脸,怒声道:“谁谁谁……谁要和你一起寻她?!还有,你你你……你不许靠近我!再靠近,弄死!”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看向孟水蓝,问道:“是不是出事了?” 孟水蓝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大概讲述了一遍。 唐不休并没有指责他们不告诉自己蘑菇已经回来的事实,却在心里记了一笔。不过,一想到蘑菇回来了却没有来寻自己,又在心上给自己记了一笔。待寻到蘑菇,定要将话说开。世间万万人,都可以弃如敝履,唯独蘑菇不可相负。 唐不休沉吟片刻,道:“以百川阁、岐黄馆和战魔宫的能力,都没有寻到蘑菇,她一定是被有心人藏了起来。且,这个人定然十分熟悉秋城的一草一木,才能避开大家的眼线。” 孟水蓝的眼睛一亮,道:“有理!依你所言,这人会不会是秋月白?” 唐不休道:“就算不是秋月白,也狠有可能是他身边人。长夜漫漫,战苍穹虽打了头阵,我们不如也去溜达转转。” 孟水蓝点头,伸出手,道:“请。” 唐不休没动。 孟水蓝眯眼一笑,放下手,率先走了出去。 唐不休这才迈步跟了上去。 公羊刁刁紧随其后。 孟水蓝道:“不休门主如此身份,理当走在前面。” 唐不休道:“哪个主子出门,前面没个提灯的奴才?” 孟水蓝暗中磨牙,道:“不休门主是路痴这事儿,也算是武林一大话题了。” 公羊刁刁探头看向唐不休,惊讶道:“是是是……是路痴?” 许是爱屋及乌,许是见公羊刁刁对唐佳人一心一意,唐不休竟没有怼他,而是十分从容地回了句:“蘑菇说每条路都差不多,这不怪本尊。” 在遍寻不到唐佳人的夜里,听着唐不休说起佳人的一言一行,总有种亲切和心动在里面。公羊刁刁凑到唐不休身边,问:“她她她……她还混说什么?” 唐不休扫了眼将自己围在白色大氅中的公羊刁刁,笑道:“她还说,唯有撑死才是最完美的死法。” 公羊刁刁拍着手,哈哈大笑:“妙啊!” 人和人之间,往往就是这么奇怪。有的人相处一辈子,也做不了朋友;有的人彼此一个照面,就觉得臭味相投。而公羊刁刁和唐不休,都因为彼此心中怀揣着同一个最最最重要的女人,竟也惺惺相惜起来。 情敌是事实,但共同的喜好也真实存在。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给我讲讲,她她……她小时候的事儿。我我我……我爱听。” 唐不休目光远眺,道:“蘑菇啊……小时候,特别好玩。” 公羊刁刁等了等,却没等到下文,他忍不住催促道:“然后呢?” 唐不休十分自然地回道:“然后,她就长大了。” 公羊刁刁愣了愣,道:“细节!我我我……我要听细节。”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道:“细节在这里独享,不分享。” 公羊刁刁瞪了唐不休一眼,道:“我我我……我和她独处时,也也也……也有秘密,不不不……不告诉你!” 唐不休打趣道:“真不告诉?” 公羊刁刁点头。 唐不休道:“不说就对了。” 公羊刁刁纳闷地问:“为为为……为何这么说?” 唐不休道:“你说了,本尊若死嫉妒了,你说揍不揍你?揍你,怕一拳头下去揍死你。本尊见你对蘑菇真情实意,于心不忍呐。” 公羊刁刁的脸色一沉,骂道:“混蛋!” 唐不休一伸手,公羊刁刁立刻撒腿跑开,来到孟水蓝身边。 唐不休放下手,道:“不是要亲你,你怕甚?” 公羊刁刁瞬间暴怒,回过头,冲着唐不休喊道:“不许提!不许亲!淫-贼!” 唐不休送给公羊刁刁一个迷一样的笑容。 公羊刁刁顿觉一股恶寒之气从脚底板升起,忙扭过头,与孟水蓝并肩而行。 这时,夜色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听声音,有段距离。 三人直接运用轻功,向着那个方向跑去。 另一边,战苍穹带着六位堂主来到秋风渡。 七个人,以战苍穹为首,直接跃上墙头。 墙下,迅速聚集了秋月白的人,且各个严阵以待。 段青玥低声问战苍穹:“宫主,我们如何行事?” 战苍穹低语两句。 段青玥的眉角抽了抽,转身对其他人低语几句。 其他五位堂主听完,皆露出一副“好想死”的表情,却又不敢太过。 房间里,望东对秋月白道:“城主,战苍穹带人来了。看样子,是来报仇的。” 秋月白的睫毛轻轻一动,却没有睁开眼睛。 望东有心说什么,最终却还是闭嘴不语。 他从小和秋月白一同长大,知道他心智有多强韧。若只是脊椎受伤,那么只有一点点儿的机会,他也会爬起来,用意志为剑,让自己可以行走。可偏偏,这背后一刀是佳人捅的。城主不能接受的,怕是这一刀的由来吧。 门外,墙上,七个魔头各个面露不善。 战苍穹大手一挥,六位堂主与他一同大声喊道:“娘!你在哪儿?!” 这一声吼啊,真是吓得多少人心惊胆战?!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死亡一般。 此时过了许多年之后,曾有位文笔不错的家丁出了一本只有三十页的野史,并号称这其中囊括了*的辛辣秘密。其中,有关今夜战苍穹之举的描写,就活活儿占了十二页,里面的文字,多数都是在描写自己有多害怕的。 其中有一段描写的不错,大体是说:战魔宫宫主战苍穹,带领六位凶神恶煞的堂主,与夜来到秋风渡,悉数站于墙头,一字排开,气势逼人。 战苍穹与秋城主乃一黑一白,一邪一正,二人水火不相容,是为死敌。 当晚,寒风凛冽、月远星稀、两方人马互不相让,大动干戈就在眼前,一触即发。 但见战苍穹以睥睨天下的气场俯视整个秋风渡,且以指点千军万马的气度,将大手一挥,与六位堂主一同放声大吼道:“娘,你在哪儿?!” 如此磅礴的气势,如此诡异的字眼儿,让我等家丁悉数腿软。这魔头,恐是疯了,要屠秋风渡啊。 有关这本书的内容,到此为止,暂且不提。 事实也却是如此。当时那样的气氛,都以为战苍穹是来决战的,谁能想到,他突然喊出这么一声啊?如此不安常理出牌,太吓人了。真心实意的说,他还不如喊一声,拿命来呢! 不得不说,这一声吼,成功引起了秋月白的注意。 他的睫毛轻轻一颤,如同两只高贵冷艳的黑*,慢慢抖动翅膀,让那被冰封的双眸重见光亮。 能激励人的,不止是鼓励和赞美、期盼和负担,还有……敌人。 望东一见秋月白的眸中有了别样情绪,真是欢喜得想要又蹦又跳。若早知道战苍穹有这份能耐,他早就去将其请过来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欲取你死我活的那个东西 月黑风高夜,战苍穹与六位堂主站在秋风渡的墙头,实打实儿高喊了三遍:“娘,你在哪儿?!” 就如同被娘遗弃的孩子,真是说不尽的气恼与心酸呐。 佳人没有回应,战苍穹终是有了动作,跃下墙头,冷冷地扔出一个字道:“搜!” 望南道:“战宫主,你擅闯秋风渡也就罢了,难道还想搜人?!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啊……” 站苍穹突然出手,袭向望南。手掌穿过胸腔,直接……掏心而出。 如此凶残血腥,却是战魔宫惯用的手段。 战苍穹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望南尚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心脏已经到了战苍穹的手中。 战苍穹掂了掂手中的心脏,将其扔回给望南。 望南刚接住自己的心脏,身子便轰然倒地,摔出大片的血点子。人,死不瞑目。唯有那颗心,还鼓动了两下,才停止不动。 战苍穹伸出满是血的大手。 许红娘从怀里掏出手帕,为战苍穹擦拭一番后,退到一边。 秋江滟和绿蔻透过窗口,小心探头看向院子里的一幕,皆吓得面无人色。 绿蔻低声道:“小姐,怎么办?” 秋江滟道:“你问我,我问谁?!”转而却道,“我又没抓那贱人,就算问到头上,也是不知。” 绿蔻咬牙,点点头。 秋江滟用眼尾看向绿蔻,道:“绿蔻,你是知道的,当时那种情况,我若不那么说,那个贱人定要拿你作伐。” 绿蔻点头,正色道:“小姐对绿蔻如何,奴婢心里有数,绝对不会因为那贱人的挑唆而生出异心。” 秋江滟满意的点了点头。 院子里,战苍穹走向主卧,秋月白所在的方向。 护院们围成半个圈,试图拦下战苍穹,却深知此事就是以卵击石。望南那样的武功修为,都被战苍穹一招毙命,自己的半斤八两,还是知道的。 不过,这正是护主的时候,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秋月白的人互相看一眼,突然一拥而上,群起攻之。 战苍穹都没稀罕出手,六位堂主便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死伤一片。 屋子里,绿蔻紧张地道:“小姐……” 秋江滟冷声喝道:“闭嘴!” 这个时候,唯有闭嘴,才有活路。 谁曾想到,铜墙铁壁般的秋风渡,竟如此不堪一击。难道,这秋风渡只是秋月白一个人的秋风渡吗?没有了秋月白的秋风渡,到底还是什么?! 秋江滟咬牙道:“战苍穹滥杀无辜,这笔账,早晚要算在那贱人头上!若不是为了寻她,我秋风渡怎会遭此劫难?!” 绿蔻点头,称:“正是。” 战苍穹踏着尸骨和残肢走向秋月白的房间,扬声道:“前段时间脑子有些不清楚,竟忘了秋月白乃是何人。如今,记得虽不真切,却也知道本宫被关入剔骨牢是谁的功劳。秋月白,你苟延残喘的活着,不如让本宫送你一程,下次投个好胎,别与本宫做对。” 嘎吱一声,门开了。 从未出过房门的秋月白,坐在四轮车上,被望东推了出来。 一笼白袍,明明松垮地许多,穿在秋月白的身上,却仍旧十分整齐,半点不见褶皱宽松和慵懒随意。他就像一把由冰雪打磨的绝世宝剑,单薄、锋利、透着冰霜之色,不容亵渎,生人勿进,熟人……也勿进。 他的头发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梳理得一丝不苟,不见任何凌乱。衣服的纽扣,永远系到脖子下,带着一丝不苟的认真和禁欲味道。 他的双手虚攥成拳,放在了双腿上,看似和往常一样。 秋月白一出现,所有打斗的声音都停止了。 秋月白的人自动分站两边,将战苍穹的人夹在中间。 战苍穹停下脚步,看向秋月白,勾了勾唇角,邪肆一笑,道:“不装死人了?秋月白,你欠本宫的东西,本宫来取了。”说着,突然一抬手,将一记内力化为一道银白的虚物,袭向秋月白的肩膀,势要用鲜血破开他冰冷的假象,要听到他痛苦的求饶。 不想,秋月白竟突然抬起左手,也用内力打出一道银白色的虚物,袭向战苍穹! 两道内力相互碰撞,竟在地上隔开一道一尺长一指宽的深沟。 秋月白一出手,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以为他瘫成了废人。万万没想到,他一出手,内力竟然依旧如此雄厚。若非不良于行,定会压战苍穹一头。 战苍穹收回惊讶的心思,哈哈一笑,道:“秋月白,深藏不漏啊。” 秋月白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战苍穹,就像在看着一个死物。 战苍穹道:“不与你废话,交出人,拿来东西。” 秋月白问:“交出谁?你娘?”这话,冷冰冰中带着一丝嘲讽。 战苍穹却是理所当然地道:“对!我娘!” 秋月白已经猜到战苍穹他娘是谁,却……无法细思。从战苍穹出现在闻人无声与整个武林对决的地方时,他便已经猜到,他口中的娘亲是谁。只因,这世间除了他之外,唯有一个人能打开那座剔骨牢。 唐佳人为了唐不休,不惜与他为敌,偷偷放出了战苍穹。她用他的感情当作掩护,用他给她的私印当刀,笑吟吟地捅伤了他的心。 往事一幕幕,瞬间涌上心头,却只剩下阵阵刺痛。 秋月白不让自己深陷其中,面无表情地看着战苍穹,道:“去黑崖下寻吧。” 六个字,如同心死。 秋月白不知唐佳人已经爬出黑崖,在秋城晃荡好几天了。他最近两耳不闻窗外事,困顿在自己的黑暗深渊里不想自拔。他心知这样不妥,却丝毫不想挣扎。若非战苍穹今日寻来,他可能还要消沉一段时日。 唐佳人活着的消息,虽有蛛丝马迹可寻,奈何他心死神伤,并未仔细思量。若他着急人手一打听,也会知道一二。毕竟,这是他的秋城。 秋月白的话听在秋江滟和绿蔻的耳朵里,真是如同旱地炸雷啊。唐佳人确实就关在了黑崖下,秋月白这随口一说正中把心。 秋江滟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绿蔻,立刻转头看向她。 绿蔻忙摇头,低声道:“小姐不是奴婢,奴婢恨她不死,怎会多嘴?奴婢猜,城主可能是随口一说。毕竟,那贱人曾坠下黑崖。” 秋江滟知道绿蔻喜欢秋月白,于是信了她的话,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她。至于她为什么不怀疑望西和客栈大掌柜,自然有她自己的道理。 院子里,战苍穹因秋月白的话目生寒光,沉声道:“本宫看你是想去黑崖下了此残生吧。” 秋月白直接抬起右手,作出用力捏的样子,道:“出去!” 大家虽看不见秋月白手中攥着何物,却敢肯定,他手中确实攥着东西。而那个东西,正是战苍穹要的。 战苍穹盯着秋月白的手看了半晌,眸光中闪现出复杂的光,终是道:“黑崖之约,本宫赢了。你手中职务,应属本宫。” 秋月白道:“你胜之不武。” 战苍穹寸步不让,嘲讽道:“你用花言巧语将本宫缩在剔骨牢里,又有几分光彩?!秋月白,你我一样,都不是受世俗约束之人。再者,你并为言明,不许人帮。” 秋月白眉头微皱。 战苍穹道:“怎么,想抵赖?!”冷笑一声,“若你言而无信,本尊今天定要血洗你秋风渡……”微微一顿,满声继续道,“鸡犬不留。” 秋月白放下手,道:“七日后给你。” 战苍穹有些急切,问:“为何现在不给?!” 秋月白道:“怕你言而无信。” 战苍穹道:“当本宫是你?” 秋月白道:“不屑于你比。” 一直偷偷往秋月白身边挪动的段青玥突然拔出匕首,出手袭向秋月白。那匕首寒光烁烁,竟是直接切向秋月白的右手。 秋月白左手不动,右手擦着匕首边,迎刃而上,一拳打在了段青玥的胸口上。 匕首掉落,段青玥捂着胸口后退数步。 战苍穹一伸手,揽住段青玥的腰肢。 段青玥看向战苍穹,无力地笑了笑,沙哑地道:“属下……无能。”一张口,竟有血涌出。 战苍穹微微皱眉,道:“别说话。” 段青玥摇了摇头,道:“属下再不说,怕……怕是来不及了。” 许红娘等人听到此话,皆是心中一惊。 战苍穹道:“闭嘴,休要多言。沈白蜇,许红娘,将青玥带走。” 沈白蜇和许红娘一同应道:“诺。”前者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抱起段青玥,与后者一桶向外走去。 战苍穹看向秋月白,目光中闪烁着嗜血的光泽,道:“出手够狠。” 秋月白淡淡地道:“不及宫主。望南从小伴我身边,如今却被你掏了心。一命抵一命,宫主不亏。” 方黑子怒上心头,攥着武器吼道:“老子杀了你!” 说着就要往秋月白的身上招呼。 秋月白抬起右手,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无法确定自己可以从秋月白手中抢到东西,而那东西又不被他捏碎。只得拦下方黑子,道:“退下!” 方黑子凶红了眼睛,却不敢违背战苍穹,只得愤愤的退下。 战苍穹道:“给你三天时间将其交给本宫。否则,你死我活。” 第四百四十八章:死不瞑目 唐不休、孟水蓝和公羊刁刁一同跑向发出一声惨叫的地方。 唐不休和孟水蓝先到一步,公羊刁刁却是姗姗来迟。 发出惨叫的人,是一个更夫。 他手中提溜着的灯笼已经掉到地上,整个人吓得坐在地上,双腿颤抖,裤子都湿了一片。看见有人来,也不知道反应,估计是吓傻了。 孟水蓝捡起灯笼,向胡同里一照。 胡同里,有个瞪着双眼死不瞑目的女子。 她的衣裳被撕裂,露出白花花与红艳艳相交织的身子。白的是肉,红的是血。 她的胸口破了一个洞,皮肉敞开着,露出里面的内脏。显然,心脏已经不在里面了。 她的双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大腿亦然。看样子,定是被人残忍地扭断了。她之所以没发出声响,是因为她的下巴被人掰错了位,且口中还塞着她自己的小衣。 如此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公羊刁刁跑来后,扶着墙喘了一会,这才走向女尸,打眼一看,便恨恨地骂了声:“畜生!” 粗略检查一下,所得结果与看到无异,可以说是一母明了。 孟水蓝扯起那更夫,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更夫被打得回过神,吓得就要嚎叫。 孟水蓝第二个大嘴巴掴过去,成功让他闭上嘴巴。 孟水蓝问:“除了女尸,你还看到了什么?” 更夫哆哆嗦嗦地道:“没没……没……没看见……” 孟水蓝再次抬起手。 更夫立刻改口道:“好像,看见了一个怪物。” 孟水蓝问:“什么怪物?” 更夫思忖道:“看起来像个人。不不……不是,那眼睛,像……像猫。” 孟水蓝的眸子眯了眯,道:“谁让你这么说的?” 更夫连忙摇头道:“不不,没人,真没人……吓死我了。那人……哦不,那猫啊,就趴……”孟水蓝突然出手,捏上更夫的脖子。 更夫被掐得眼睛一翻,毫无挣扎之力,眼瞧着就要去见阎王。 唐不休没管,公羊刁刁却不干了,他推了孟水蓝一把,喝道:“放开!” 孟水蓝看向公羊刁刁,道:“此人留不得。”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看过伤口,不是爪子挠的,是是……是匕首剖的。” 孟水蓝道:“那他,更留不得。” 公羊刁刁急了,用钢针去刺孟水蓝的手,道:“放开!” 孟水蓝放开了更夫。 更夫咳嗽得都吐了。他不带自己吐干净,立刻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道:“小人错了,小人什么都没看见,小人眼瞎,求大爷放小人一命,小人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孟水蓝一脚踩在更夫肩膀上,威胁道:“你若敢说出半个猫字……”微微一顿,“后果你知道。” 更夫一叠声地应道:“诺诺诺,小人一定不说,一定不说……” 孟水蓝放下脚,道:“滚!” 更夫颤巍巍地跑着离开。看样子,还有些蹩脚。 公羊刁刁开始训斥孟水蓝,道:“别别别……别动不动就杀人,你你你……你那么爱杀人,入入……入魔教好了。不不不……不过,你得改名字,叫叫……叫孟蓝水。” 孟水蓝听公羊刁刁教训完,才道:“听你磕磕巴巴的教训人,还认认真真的听完。公羊刁刁你说,某是不是特别良善?” 公羊刁刁一字点评:“滚!” 孟水蓝看向唐不休,道:“走吧。此处交给神医最为稳妥。” 公羊刁刁立刻道:“我不怕。” 孟水蓝道:“那正好。” 公羊刁刁补充道:“也不喜。” 孟水蓝凉凉地道:“神医如此良善,总不能让那女尸暴尸荒野。” 公羊刁刁脱下自己的大氅,要去给女尸盖上。 唐不休突然捏着嗓子放声大叫:“啊!走水啦!”喊完,掏出火折子,扔到一堆小草垛子上,然后勾唇一笑,撒腿就跑。 公羊刁刁懵了。他一直是好孩子,除了脾气坏些,真没做过啥坏事。唐不休这*作太顺溜了,以至于他都跟不上他的思考方式。 孟水蓝拍了公羊刁刁一把,道:“这是秋月白的活儿,咱就不抢了。”言罢,撒腿就跑,很快消失在案发现场。 公羊刁刁一跺脚,也跟了上去。他的动作虽慢了些,却也比一般老百姓强上很多。 夜里响起附近一些人家起夜的声音,很快就有一些人打着灯笼来到火堆旁。火势不大,自己烧一会儿也能灭。然,因火光的关系,有人眼尖,看见了胡同里的那个女尸。 尖叫声,此起彼伏。 公羊刁刁追上等在两条街外的唐不休和孟水蓝,呼哧带喘地问:“跑……跑什么?” 唐不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本尊若不跑,定是凶手。” 孟水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某若不跑,一旦有人指认天青,某就是主谋。” 公羊刁刁鄙夷道:“胆小!怕事!” 唐不休和孟水蓝一同问:“你跑什么?” 公羊刁刁愣了愣,回道:“我我我……我只是跟着跑。” 唐不休和孟水蓝一同丢给公羊刁刁一个轻蔑的眼神,转身前行。 公羊刁刁走在二人身后,问:“为为……为甚么不不不……不让我给她盖大氅?” 唐不休回道:“你我都不是仵作,何必留下东西误导他人?人已死,谈何颜面和闺誉,找出凶手,将其残虐至死才是道理。” 孟水蓝道:“闻人无声杀人无数,竟也有正义感?” 唐不休眯起狭长的眼睛,幽幽道:“本尊在积福。” 公羊刁刁诧异道:“不作为,就就……就算积福?” 唐不休回道:“对本尊而言,没有杀人,就算积福。”挑眉,“你有意见?” 公羊刁刁想了想,道:“好像有有有……有几分道理。” 孟水蓝道:“有道理?强词夺理!” 唐不休道:“非也。你们不懂,本尊经过多年顿悟,终于想明白一个道理。那些苦修的和尚最是缺心眼,但凡沾了一点酒肉,就会被逐出师门,沦为笑柄。唯有大杀四方之后放下屠刀,方是立地成佛的便捷之路。” 公羊刁刁和孟水蓝皆被唐不休这怪论搞得一愣一愣地。 半晌,孟水蓝才道:“终于看出,佳人像谁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大魔头和一个小魔头。可这么看,都觉得小魔头招人喜欢,大魔头有些碍眼呐。 三个人在心思各异中,走向秋风渡。 尚未靠近,就见沈白蜇抱着段青玥迎面而来。段青玥软在沈白蜇的怀里,人事不知。唇下、胸前,都是血红一片。许红娘跟在沈白蜇的一边,眉头紧蹙,快步而行。 几个人一照面,许红娘的眼睛就是一亮,喊道:“公羊刁刁!”快步上前,就要去拉公羊刁刁的手。 公羊刁刁将两只手背到身后,不让她拉。 许红娘急道:“快来给青玥看看!她要不行了!”说着,又去拉公羊刁刁身上的大氅。 公羊刁刁扭着身体道:“别别别……别拉我!起开!” 许红娘只得松开手。 公羊刁刁快步走到段青玥身边,伸出手探了探脉搏,道:“不不不……不好。要死。” 这话,也就公羊刁刁能随口说出。 许红娘和沈白蜇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求公子救治。” 公羊刁刁皱眉道:“黑灯瞎火……” 话没说完,战苍穹快步追了上来,直接扛起公羊刁刁,看了唐不休一眼,大步向着客栈奔去。 公羊刁刁喊道:“放放放……” 战苍穹道:“闭嘴!再多话,放屁崩你!” 公羊刁刁立刻闭嘴不语。心里却又觉得,战苍穹这脑子还是有些问题。若是以前,他可说不出这样的话。 沈白蜇抱着段青玥紧随其后,绝尘而去。 唐不休本想问问他们是否看见了蘑菇,刚要伸手抓住跑在最后的方黑子,就被孟水蓝拦下了。 唐不休看向孟水蓝,孟水蓝回以一笑,道:“稍安勿躁。” 待战苍穹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时,孟水蓝才拿出一只小笛子,放到嘴边吹了吹。 那小笛子发出的声音十分特别,就像鸟的的叫声,十分自然不突兀。但细听之下,那鸟叫又不像鸟叫,听起来有几分特别的阴阳顿挫在里面。 不多时,一个黑漆漆的人出现了。他一身黑衣,将脸也涂成了黑色,乍一看,好似融入了黑暗。 黑衣人来到孟水蓝面前,抱拳低声道:“阁主。” 孟水蓝问:“秋风渡可有异样?” 黑衣人道:“战苍穹带领六位堂主刚去过。他们站在墙头,齐声喊:娘,你在哪儿?!” “噗……”唐不休和孟水蓝都笑喷了。 孟水蓝收敛了笑,道:“继续。” 黑衣人继续道:“后来,站苍穹与六位堂主一同跳进了院子里。属下要跟,却被袁绿野发现。属下不得已,只能退到一边。战苍穹等人在院子里呆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儿,就传出了打斗的声音。” 孟水蓝微微颔首,道:“继续监视秋风渡的动静,若有主要人物出入,立刻来报。” 黑衣人应道:“诺!” 黑衣人离开后,孟水蓝问唐不休:“不休尊主看样子不怎么着急寻佳人啊。” 唐不休昂首挺胸道:“蘑菇有毒,又岂是一般人能采撷的?!” 孟水蓝问:“如此自信,可是认真的?” 唐不休却是面露一丝苦笑,道:“岂敢言真?太过牵挂,便少了底气;太过痴情,便唯恐别离。愿天地不老,岁月静好。” 第四百四十九章:与一泼屎的较量 秋风渡一夜风波未平,秋城又起涟漪。 有关猫妖吃人心脏的消息,好似寒冬腊月的冷风一般,瞬间吹遍了千家万户。人人自危,生怕遇见猫妖。且,与此同时,秋月白瘫痪在床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人心浮动,武林动荡,那些汲汲营营的小人开始蠢蠢欲动。原本太平无忧的秋城,人人自危,唯恐这天要塌了。 百川阁、战魔宫和岐黄馆,皆出现在大街小巷中,用犀利的眼神寻找着什么,这让本就低气压的秋城又狂躁了三分。若他们知道,闻人无声也在这搜寻的人中,不知作何感想。 秋江滟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夏坚出现,可夏坚就像昙花一现,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有心出去寻寻,却被秋月白关在闺房之中,不许她出去惹事。她无法说自己中毒之事,只能盼着夏坚快点儿出现。 秋江滟甚至负气的想,就让唐佳人活活儿饿死算了!反正,她是不可能安排人给唐佳人送饭菜的。不但如此,她还撤走了绳索,防止狡黠的唐佳人跑出来。 每当她吃着香甜可口的饭菜,她就会想:此时此刻,唐佳人一定十分“好过”! 当然,这不是她这两天主要思考的东西。她一直在想,秋月白那里,到底藏了什么,能让战苍穹甘愿被关入剔骨牢中?且,还不惜带着人杀入秋风渡。最终却因为那个东西,又退了出去。 秋江滟觉得,那个东西一定一定十分重要。 她很想一探究竟,但却迟迟寻不到下手机会。她知道,秋月白没有将那东西展露出来,自然是不想别人知道的。战苍穹没有明说自己要什么,更是不想让别人知道那是什么。 正因为这份神秘,她才越发想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心痒难耐,却也只能潜伏忍耐。毕竟,她可不想惹秋月白不快。经过战苍穹之事,她深刻的认识到,这秋风渡若没有秋月白,就是任人践踏之地。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讨好着秋月白,讨好着自己的亲哥哥。 至于被锁在黑崖下的唐佳人,确实不好过。 已经三天了,整整三天了,她很饿很饿不说,还十分的冷。当然,最糟心的是,她想用用那个恭桶。先不说那个恭桶有多脏,就说她用过之后,肚中变得空空如也,如何生存下去都是一个问题。她可不信,秋江滟会那么好心给她送饭菜。 唐佳人又饿又想排泄,生生被折磨得坐立不安。最终,她决定还是一泻千里算了。人生在世,总不能活活儿被一泼屎给憋死。若她真死于此事上,她都不好意思在自己的坟头上立碑。 唐佳人决定后,扫了一眼那个散发着无比恶心味道的恭桶,毅然决定将杂物排在牢房的一边,且靠近铁栏处。 这样,她不至于被自己熏死。 唐佳人痛快地解决完问题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自己嘀咕道:“看来,该来的必须接受;改排的不能强留。哎……一不小心又顿悟了人生真谛,好烦。” 她回到石壁的另一边,坐下。 整个牢房并不大,但唐佳人却要尽量远离自己的屎。起初,她有些厌恶它、嫌弃它、恶心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她只有它——从自己身体里掉出来的一坨。 唐佳人看向那坨屎,撇了撇嘴,干巴巴地道:“你好啊,屎。” 屎不语。 唐佳人道:“装啥?!和你说话呢!” 屎:“……” 唐佳人:“若是有棍子,我一定戳你!” 屎:“……” 唐佳人:“你一定是哑巴。不对啊,刚才还发出两个噗噗声。怎么,瞧不起我不休门中人呐?!我警告你,我不休门中人,可是很凶的!” 屎:“……” 唐佳人噗嗤一笑:“不过,不如你凶、你厉害。你是屎,没人敢踩你。你最牛了!”说着,还鼓掌了。 屎是不会搭理佳人的。 佳人无比郁闷,干脆抱着腿,盯着那坨屎发呆。 她的肚子发出一串饥肠辘辘的声音,惊得她自己都变了脸色。她指着自己的脸,粗道:“唐佳人,我警告你,不许打屎的主意!” 放下手,细声道:“你开什么玩笑?那是屎!屎我自己拉的屎!” 粗声道:“你知道就好。” 细声道:“我没疯。” 粗声道:“怕你疯了吃屎。 细声道:“怎么可能?!不要侮辱我极具韧性的人格。” 粗声道:“你去瞧瞧,那恭桶是不是干净的,不就知道人被囚禁疯了后,会做出什么恶心的事儿了。” 细声道:“算了,不看了。我怕自己从此对屎失望。好吧,我承认你怀疑的有道理!咱先解决了后患吧!” 粗声:“你想怎么办?” 细声:“将它推出去,放到我够不到的地方,这样,计算我疯了……”突然闭嘴不语,目光中渐渐有了别样的神采。 但见一只老鼠嗅着味道,钻过铁栏,来到屎前徘徊。 唐佳人在心中粗声道:“快抓!那是老鼠!” 心中细声道:“不!好恶心!” 心中粗声道:“好吧,你即将放走一块新鲜的肉,还有一些闲来无事可以剔牙的小骨头。” 唐佳人果断出手……错了,是出脚! 她一脚踩到老鼠的尾巴上,在其吱哇乱叫中将其提溜起来,狠狠地咽了口口水,然后一脸嫌弃地道:“好小。” 她扯了衣服边,拧成一根绳子,系在小老鼠的一只腿上,然后用手指戳了它一下,道:“你叫!你拼命的叫!最好把你祖孙三代都叫来!” 老鼠:“吱吱……” 唐佳人瞬间泪目,感动道:“终于听到除了我之外的另一个声音了。好感动……” 老鼠欲跑。 唐佳人将它拖拉回来,又戳了一下。 老鼠:“吱吱……” 唐佳人开心地一笑,过了一会,又戳。 老鼠:“吱吱……” 唐佳人满意的闭了会儿眼睛,却又偷偷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老鼠。她怕它跑了。本就孤孤单单一人,形单影只的,若这小老鼠也跑了,她真怕自己会疯。 虽然,她相信,秋江滟不会就此作罢。但是,谁知道秋江滟那脑袋装得到底是不是一坨屎。 哎……甚是无奈啊。 这一上午,唐佳人睡得不好,总会梦中惊醒去逗弄老鼠。 老鼠的声音渐尖弱了下去,唐佳人也睡熟了。 同一时间,秋月白终于出门了。 一辆马车,外表十分朴实无华,但所用的材质确实千金难求之木。 透过掀开的小窗帘,能看见秋月白如同以往那般手持书卷、正襟危坐,仿佛一路前行的马车都无法晃动他笔直的身躯。 眼光打在他手中的书卷上,竟有种厚重而强大的气息,令人浮躁的心得以平静。城主强大,秋城自然强大。秋城强大,百姓自然无忧。 看来,一切都是谣传。 马车行入集市,突然有两人发难,袭向马车里的秋月白。 秋月白随手飞出两片夹在书卷中的枯叶书签,破开门帘,旋转着飞入两个人的喉咙。 那二人尚没靠近秋月白的马车,便瞪眼死在了街道上。 人群一阵躁动,虽有害怕,却都是在赞城主武功了得。 有随从上前,扯开两具死尸,拖走。 马车继续向前,周围变得鸦雀无声。 这时,一个小女娃突然冲了出来,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女娃的娘亲吓得面无人色,立刻冲上去就要抱走小女娃。 小女娃却挣扎着喊道:“城主大大,我有话问你!城主大大……我有话问你……” 如此胆大包天的小女娃,实属罕见。 秋月白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如同以往一样毫无感情地道:“何事?” 能搭话,已经实属不易。只不过,秋月白这一开口,倒是吓得女娃娘亲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紧紧抱着小女娃,哆嗦着道:“没事儿没事儿,宝宝不懂事,城主大人莫怪……” 小女娃喊道:“宝宝有事……呜……” 女娃娘亲捂住了女娃的嘴,不让她开口说话。 秋月白听见动静,道:“望东。” 望东上前一步,对女娃娘道:“放开她,回城主话。” 女娃娘不敢忤逆城主,只得放开了女娃。 女娃忙向着秋月白的方向跑了几步,手脚并用要往车上爬,却因为个头不够,每每都以失败告终。 秋月白道:“望东。” 望东明白了秋月白的意思,将小女娃抱到了马车上,并掀开了车帘。 小女娃兴奋坏了,就要往上扑。 望东拦下小女娃,道:“不得无礼。” 小女娃连连点头,搓着小胖手道:“宝宝知道,宝宝知道……” 如此娇憨,最是天然可爱,旁人都忍不住抿嘴偷笑,秋月白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也是,城主大人素来冷若冰霜,没一脚将小屁孩踢开已经不错了。 小女娃能如此近距离的看自己喜欢的城主大大,别提脱开心了。她手舞足蹈地兴奋道::“城主大大,我是宝宝呀。你还记得很久以前,我拜托一位绿衣姐姐用花投向你吗?哦,不是花,花太小,扔不到城主大大的身上。那位姐姐可聪明了,她用树叉投你。城主大大,你还记得吗?如果记得,你就得娶宝宝呀!怎么能娶别人呢?!” 第四百五十章:终知她没死 小女娃口齿清晰,奶声奶气,说话声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十分的悦耳动听。她的质问,情真意切,却又懵懂可爱,所谓的童真童趣,便在这里。 周围人听后,无不咧嘴一笑。 原来,小女娃拦下城主,是为了此等人生大事啊。小看喽,小看喽。 在一片偷笑声中,秋月白的表情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往事历历在目,秋月白静静听着,心中却波澜不惊,脸上自然毫无表情。 为何? 许是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吧。而他的心,也死了吧。 小女娃见周围人都笑自己,秋月白又不给她回应,当即急了,跺脚道:“不许笑!”看向秋月白,急切地道,“你怎么能不认呢?我前几天看见姐姐了,姐姐说你得认。” 秋月白那双好似冰雕一般的眸子瞬间闪动一下。 小女娃还要继续逼问,却被她娘亲呵斥住,声怕她童言无忌惹恼了秋月白。 女娃娘亲小心翼翼的上前,给秋月白鞠了一大躬,然后迅速出手,就要抱走小女娃。 这时,秋月白的声音传来,明明还是冰冷无感情,却又令人觉得有些不一样。他问:“哪位姐姐?” 小女娃一听秋月白搭话了,哪里还肯走,立刻远离她娘亲,对秋月白道:“就是那位绿衣姐姐。就她,用树杈子砸……哦,不是,是用树杈子抛你那个。我前几天看见她了,我特意问姐姐城主大大是不是应该娶宝宝,姐姐都说你是应该娶宝宝的!”那声音、那表情,何时一个信誓旦旦,两个理所应当,三个正当如此啊。 望东见秋月白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知他内心定然无法平静。于是,代替秋月白开口问道:“小东西,你可知那位姐姐现在在哪儿?” 小女娃道:“我不叫小东西,我宝宝,鲍宝宝。” 望东伸手,去抱小女娃。 小女娃躲开,道:“你干什么?!我娘说,随便抱我的都是坏人!” 女娃娘差点儿没被这句话吓死,忙想解释一番,却发现根本没自己说话的地儿,只能作罢。 望东笑了笑,道:“是你让叔叔抱的。” 女娃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鲍宝宝!宝宝姓鲍,不是让叔叔抱。宝宝只给娘、姐姐和城主大人抱,其他人不许抱。” 望东觉得好笑,暗道这就是个小人精。他怕秋月白不耐烦,于是追问道:“你说的姐姐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鲍宝宝脆生生地回道:“都说喽,前几天来着。她和好几个叔叔姨姨在一起,顿路边,啃饼子呢。” 望东又问:“什么样的叔叔姨姨呀?” 鲍宝宝警惕地扫了望东一眼,看向秋月白,问道:“城主大大,你到底娶不娶宝宝呀?” 秋月白道:“不娶。”手指一弹,用内力放下车链。 望东知道,秋月白这是要走了,于是将鲍宝宝抱起,递给了她的娘亲,跳上马车,充当着车夫的角色继续向前行。 鲍宝宝看着离去的马车,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口中喊道:“城主大大好坏,好……呜……” 鲍宝宝的嘴巴被她娘捂住,不让她瞎说。 鲍宝宝蹬腿不依,她娘抱紧她,快速回到房里,这才说道:“城主大人是好人,若没有城主大人,也没有今天的娘亲和今天的你。你再胡闹,娘亲可要打你屁股了!” 鲍宝宝抽搭着看向娘亲,问:“为什么没有咱俩啊?他生了咱俩啊?” 娘亲被逗笑,轻轻拍了鲍宝宝一下,道:“娘遇见了负心汉,就想投河死了算了。是城主大人救了娘亲,还给了银子,开了这家小店糊口。”伸手点了点鲍宝宝的额头,“你呀,不许说城主大人不好,否则娘拍你。” 鲍宝宝的眼睛一亮,扯着娘亲的衣襟问道:“娘,城主大人是救命恩人呐?” 娘亲点头,柔声道:“对,城主大人是娘的救命恩人。” 鲍宝宝的眼睛滴溜一转,道:“娘,你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对不对?” 娘亲点头笑道:“对,宝宝记性真好。” 鲍宝宝嘿嘿一笑,道:“那娘呀,咱家也没有泉水,你就把宝宝送给城主大大吧。” 娘亲果断黑脸,做势要狠狠掐鲍宝宝的脸,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虚张声势罢了。 鲍宝宝却一边跑一边嚎叫:“娘亲打宝宝,不疼宝宝了!宝宝要去报恩!要把自己送给城主大大!” 母女俩在屋里扑腾得欢实,鲍宝宝差点儿扯下铺在桌子上的布。 娘亲立刻按住布,道:“轻点儿,扯坏了娘可赔不起。” 鲍宝宝扑到娘亲身上,用力抱住,道:“娘,宝宝哪里都不去,一直陪着娘。娘给别人做衣服,宝宝给你捶背。” 娘亲蹲下,抱着鲍宝宝,笑得那叫一个甜呦。 集市中,秋月白的马车在别人的热闹中穿行而过。 这是他的秋城,他却无法感同身受那种热闹。耳边都是喧嚣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仿佛能生生将人心中的沟壑填满。实则,却只是透缝而过罢了。 秋月白的右手成空拳,放在了大腿上。右手攥着泛黄的书卷,也放在了大腿上。 修长干净的手指,暗红色的细棉长袍,微微泛黄的书卷,力透纸背的墨迹,还有那从车窗口落进来的一束阳光,都在秋月白的眼前淡去。 整个车厢里,仿佛没有人。 就连他自己,都是不存在的。 一切,都好似回到了开天辟地时的最初状态。除了没有颜色的浑浊,再无其它。 无边无际的空旷中,飘进来一片绿色的叶子。载满生机。 叶子慢慢飘荡着,突然变成利刃刺入混沌。 混沌成冰,封住了利刃。 玄冰是冰冷无温度的,利刃却是死物没有心。 到底是玄冰困住了利刃,还是利刃在割冰的心,谁又能准确无误分得清? 千年冰封终是改变不了利刃的心,唯有剖开自己,将其放开。 利刃再次化为一叶绿叶,飘荡而去。 它远离玄冰、逃开混沌,入了世,落在了秋月白的书卷上,化为了一滴泪水,晕染开极具风骨的墨迹,让绕指柔成殇。 秋月白闭上眼睛,收紧手指,将书卷捏出了褶皱。干净整洁的指甲,因此变得略显青白。 不是不恨、不是无波、不是毫不在意。 他以为,那个人死了,与之尸骨无存的,还有自己的心。若在意、若执着、若憎恶、若悔恨,他又如何对得起自己曾经的真情付出? 他的感情本就凤毛麟角、微乎其微、少得可怜,却都毫不吝啬的燃烧而起,毫不犹豫的给了一名女子。 若非如此,又怎会以心死为结局? 然,她没死。 她就像一片绿叶,饱含生命的飘了回来。 只是,他不知。 她不见他。 避而不见。 有那么一个瞬间,秋月白甚至认为,若她真的死了,才是应有的结局。 她不应在害他成个废人后,还要搅碎他的心! 死无可依,生却又所想。 他不想让她成为自己的执念,却……挖不掉她曾留下的身影。 如此,才是殇。 望东知秋月白心中并不平静,于是放慢了速度,在一品茶坊停留片刻后,便直接打道回府。 秋风渡中,秋月白前脚刚走,秋江滟便来到秋月白的房间,偷偷翻找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翻找什么,总之,是一个很小的东西罢了。 秋月白的私人物品少得可怜,几乎能找的地方她都寻遍了,却仍旧毫无所获。 许是那东西实在太过诱人,秋江滟不甘心,又开始从头寻起。 绿蔻守在门外,替秋江滟望风,心中的忐忑不安非笔墨可形容。她真的害怕秋月白会突然回来,哪怕秋江滟有很好的借口,她心中也有过不去的坎儿。因为,在她心中,唯一秋月白是自己誓死效忠的主子,也只有秋月白是她想要以身相许的男子。除了唐佳人这件事,她不想瞒他任何事。只不过,她已经一脚踏在了秋江滟的船上,湿了鞋子,想要下船已经不容易了。秋江滟与城主是亲兄妹,就算秋江滟错得离谱,城主也不会打杀了她。可自己不同。若让城主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定会……要她小命! 不! 她绝对不可以死! 绿蔻转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这时,有门房来报,道:“绿蔻姑娘,有位夏公子要拜见小姐。说是故人有约。” 绿蔻心中一喜,点头道:“请夏公子到前厅用茶,小姐随后就来。” 门房应道:“诺。” 绿蔻补充道:“好茶好糕点的招呼着,不可怠慢。” 门房再次应道:“诺。” 绿蔻满脸笑容地来到秋月白的房门前,敲了敲门,低声道:“小姐……” 咚咚声明明没有多大,却着实吓了秋江滟一跳。她忙端起一个放着糕点的盘在,打开房门,道:“可是哥哥回来了?我这糕点都放凉了。” 绿蔻回道:“不是城主。” 秋江滟的眼神立刻起了变化,不善地看向绿蔻,低声喝问:“那你敲什么门?!” 绿蔻立刻回道:“夏公子来了。” 秋江滟这朵残缺的食人花,瞬间绽放出欣喜的笑容,道:“快,有请!” 第四百五十一章:美男与红色药丸 大厅里,夏坚一身暗金色的长袍,手持一杯香茗,坐在客位上。 水汽袅袅,氤氲了夏坚的脸,让那双饱含深意的眸子变得温柔而多情。 秋江滟一进门,便跌进了夏坚的双眸中,不停沉溺,不想爬出。 二人相互凝视,眸中都闪动着几分痴缠与暧昧。 秋江滟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先回过神,避开夏坚那灼人的目光,红着脸,走进大厅里。 夏坚起身,对着秋江滟抱了抱拳,道:“江滟。” 秋江滟立刻施了一礼,娇羞的回道:“夏公子。” 夏坚道:“如此来访,实在有些冒昧。奈何……当日一见,心中留下倩影。” 秋江滟双脸攀爬上红云,双眼放弃异样的脸滟,含羞带怯地转开头,不敢看夏坚,声音中带着小哀怨,道:“若真是想念,为何不早日来看看?你也知道,我身中剧毒,却苦于没有办法解开。” 夏坚道:“正是因为知道江滟身中剧毒,所以……将江滟送回秋风渡后,我便亲自带人去寻解药所用的奇珍异草。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草药寻到了,权叔也配置出了解药。” 秋江滟的呼吸一窒,问:“真的?!” 夏坚微笑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秋江滟急切地问:“解药在哪儿?” 夏坚回道:“权叔正在外面晒药,说是要晒够一个时辰才能用。江滟无需心急,定让你安然无恙。” 秋江滟这颗吊着的心啊,终于归位了。终于,她解决掉了一块心病,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若能……恢复容貌,她真要感谢万千神佛。 她望向夏坚,道:“公子如此帮扶,江滟真是无以为报。” 夏坚正色道:“初见江滟,就知你心性高洁。能为江滟做一些举手之劳的事,是本人的荣幸。哦,对了……”一伸手,从小桌上拿起一个细长的盒子,展开,送到秋江滟的面前,“虽然唐突,还望江滟收下。” 秋江滟打眼一看,眼神瞬间就是一直。 那是一只躺在紫檀盒里的发簪。发簪头上是一朵用金丝编织的花朵。那花朵的花瓣栩栩如生,轻轻一颤,好似能随风摇曳,可见金丝如发丝般纤细,做工精美堪称一绝。层叠的花瓣中,是由三十几根金丝组成的花蕊。每一根花蕊丝,都是由小麻花拧成,且于顶端镶嵌了小巧圆润的各色宝石。三十几根的花蕊丝,其上的宝石竟没有重样的。 手腕清颤,金色的花瓣舞动,花蕊摇曳生姿,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晕,煞是美艳无双、惊艳动魂。 如此一只发簪,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此等工艺,必定出自大内制造办,唯有娘娘级别的女子,才能得以佩戴如此精美绝伦的发簪。 秋城虽富饶,秋月白却从不奢华,平时也不会想着给她买些贵重的饰品。哪个女子不爱俏?哪个女子不喜欢华美衣裳、精美饰品?尤其是,这发簪还是夏公子送的,就更意义不同。 秋江滟自认为看人极准。当初,她一眼看中唐不休,便认定他是不凡之人。最后证明,他就是武林公敌闻人无声。 而今,她见夏公子仪表不俗,所送之物又非凡品,就知道,他的身份地位竟然非同一般。 与武林人士的粗犷相比,秋江滟更爱王孙贵胄的优雅和尊贵。否则,她也不会以大家闺秀的一言一行来要求自己。 她有心问问夏坚的身份,却又不好明着开口。如今见他出手如此阔绰,只能借此推脱道:“不,这太贵重了,江滟不能收。” 夏坚道:“如此俗物,确实配不上江滟的万分之一。言罢,竟是将盒子一扣,随手就是一扔。” 太豪了! 秋江滟下意识的扑过去,将盒子抓起,打开,见里见的发簪并未损坏,才将心放回到肚子里,含羞带怯地瞪了夏坚一眼,嗔怪道:“公子这是干什么?!好好儿的东西,岂容糟蹋?” 夏坚道:“再好的东西,若江滟不喜欢,也不值得一顾。” 秋江滟那颗心呐,瞬间荡漾出了千丝万缕的柔情。她容貌未曾毁坏时,也有不少江湖豪侠对她痴缠,如今……她已是这副尊容,心知,若那些人看见了,定会不屑一顾、拂袖离去。 世间人有千千万,又谁不是活在一幅臭皮囊下?! 而今,夏公子明明见过她的脸,却仍旧如此情意缠绵,当真不是泛泛之辈,与那些只看脸的男子决然不同。 若是其他男子这般接近自己,她定会认为,那人有所图谋图谋。可夏公子不会。夏公子不了解秋风渡,只是来游玩罢了。再者,像夏公子这般气字高昂的男子,身份地位定然高高在上,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高手尾随。 只是……她心中仍有疑问呐。 秋江滟眼波荡荡,扫了夏坚一眼,道:“夏公子如此俊朗,家中定然……妻妾成群?” 夏坚微微一愣,道:“惭愧,还没有成亲,更……没有妾。父王……”微微一顿,“父亲大人一直管教甚严,不立业,不成家。” 秋江滟一听父王两个字,整个人都是虎躯一震呐!父王?!什么人能称之为父王?京里京外,又有几个是真正的龙子龙孙? 秋江滟下意识的想要假装没听出夏坚的隐瞒之意,满心喜悦地玩笑道:“如此年纪,还不成家,定是你喜欢到处游玩。” 夏坚哈哈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换个话题道:“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同游?” 秋江滟如今这幅尊容,一点儿也不想出去游玩,但面对夏坚的邀请,她却不能拒绝。略略一思忖,终是道:“也好。还请公子稍等片刻。” 夏坚道:“我在门外等,正好有事要交代下去。” 秋江滟让绿蔻将夏坚送到大门外,自己跑到屋里梳妆打扮。她换好衣裙,取下面纱,拿起胭脂,看见铜镜中自己的脸后,愣了愣,然后直接摔了胭脂!砸了铜镜!将整张桌子都掀翻了! 好恨! 真想一刀刀捅死那个贱人! 秋江滟发了会儿疯,见时间不早了,便重新拢了拢头发,挂上面纱,插上夏坚送她的发簪,刻意挺起胸膛,走了出去。 秋风渡的大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这马车比一般的马车大上许多,看起来颇有气势,却并花哨。 夏坚等在马车旁,没有坐进车厢等,这真是给了秋江滟足够的尊重。 大块头手执马鞭,等在车前。他见秋江滟和绿蔻来了,立刻憨声道:“给小姐请安,给这给姑娘请安。”说着话,还冲着绿蔻憨笑一笑。 绿蔻微微蹙眉,不语。 秋江滟笑着对夏坚道:“你这个随从,倒是机灵。” 夏坚道:“十足蠢笨,却胜在衷心。” 大块头笑道:“公子说得是。”身子一伏,趴在地上,大声道,“请小姐上马车。” 秋江滟何曾见过这架势?平时,她上马车都是自己跳上去的。再者,就是踩着小板凳。这踩人后背的路数,别说踩过了,就连见都没见过。 一时间,有些慌。 只不过,这种慌很快被兴奋、好奇、骄傲所取代。 夏坚一手背在身后成拳,一手深处,递向秋江滟。 秋江滟将没有受伤的左手放在了夏坚的手心,由他搀扶着,踩着大块头的后背,登上了马车,走进了车厢。 车厢里,与车外完全不同。 在车外看起来这个马车只是比较大,但车厢里简直可以用奢华来形容。整片厚重的彩画地毯铺在地上,那优美的图腾和鲜艳的色彩,直接冲击了人的眼球。车厢的中间位置,摆放着一张长几。几上摆放着许多鲜艳的水果蜜饯,以及一些看起来就特别好吃的糕点。那些糕点,各个儿造型不同,颜色不同,一看就知道是费了心思的。 车内两角,各垂钓着一盏琉璃宫灯。灯心里没有蜡烛和油脂,却各有一颗拇指肚儿大小的夜明珠。白天看来,已经觉得宫灯精美绝伦、奢华无比,想来等到晚上夜幕降临,它定会发出莹润的暖白色光晕,照亮整间车箱。那种华贵的每,想想就觉得心醉。 因天气不错,车帘和车窗都挂着薄纱。微风徐来,便有几分如梦似幻的感觉。 秋江滟觉得,唯有这样的马车,才配得起自己的身份! 她走进去,同夏坚相对坐下。绿蔻和大块头坐在车板上。大块头扬起鞭子,马车开始向前行去。 马车外,大块头倒也老实,没有再说什么,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那胳膊一甩马鞭,就会贴着绿蔻的身子擦过。 绿蔻不喜,向旁挪了挪身子。 车厢里,秋江滟问:“你的那位老仆怎么不在?” 夏坚从几上拿起一个很小的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一颗红色药丸,道:“权叔说,这两天寻的药,只够做一颗解药,他还要去寻草药,做成另外两颗。” 秋江滟心中一堵,没想到解药这么麻烦,却也知道这次注定要欠下夏坚的大人情,只能笑道:“真是有劳公子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双面公子 夏坚将小盒子放到秋江滟的面前,道:“权叔临行前,嘱托说,这药要趁早吃,放时间长了,会失了药性。” 秋江滟目露一丝不自然和为难之色。 夏坚敏感地察觉到,十分自然地继续道:“我却觉得,还是要请名医看看,确诊后再吃解药,才稳妥。” 秋江滟忙道:“不不不,我并非此意。”说着,拿起红色药丸,转开头,一手将面纱从下撩起,然后将药丸放入口中,咽下。 夏坚倒了杯水给秋江滟。 如此细心温柔,着实令人心生欢喜。 秋江滟拿起水杯,喝了一小口后,将杯子放下,笑道:“是蜂蜜水。好甜。” 夏坚道:“这是高岭上的百花蜜,对女子肌肤应是有些好处。我不懂这些,听权叔说起,才想着给你准备一些。”说着,打开一侧的柜子。 柜子里,堆放着许多的玛瑙、翡翠和珍玩。 那一条条明明价值不菲、十分珍贵的莲子,被当成普通东西堆积着,给人的视觉冲击力不是普通的大啊。 秋江滟一眼望去,就傻了。 她从小到大,从不曾见过如此多的珠宝。随便拿出一条,套在手腕上,都能贵气逼人。她看得目不转睛,就仿佛已经置身百宝箱中,成了其中一员。哦,不,不是一员,是它们都是她的。她变成了它们的主人。它们围着她、讨好她,不停的争宠,希望她将它们戴在身上。 她出身也算富贵,却因秋月白之故,从来没有机会穿金戴银。不,就算有机会,那些金银又怎能比得上夏公子手中这些奇珍异品。 夏坚从最上面的阁里取出一个漂亮瓷罐,然后随手关上小门。 那些珠光宝气被掩盖了小门中,令秋江滟心中无比失落,去也令她迅速回神。她收回目光,装作不曾主意到那些珠宝的样子。 小门中心处有个很小巧的装饰铜片,光可鉴人。夏坚勾唇一笑的样子,展露其中,竟令人有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 当他回过头,看向秋江滟时,却又恢复成那种毫无伤害力的贵公子模样。他将百花蜂蜜放到秋江滟的几前,道:“早晚各喝一点儿,总是好的。” 秋江滟的心思已经不在这罐蜂蜜上,却还是很高兴的将其收下,略显俏皮的道:“这个是要收下的。只是,公子万万不可再送那么贵重的发簪,令江滟心生不安。”说着话,还用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 夏坚赞美道:“江滟戴这发簪,真是绝美无双。” 秋江滟的眸子一暗,垂眸不语。 夏坚的唇角勾起一个若无若无的笑,很快消失不见。他关心地问:“江滟,你这是……?” 秋江滟不想说话了。她已经变成这幅鬼样子,还说什么绝美无双?公羊刁刁不给她治病,她光留着唐佳人又何用?还不如活活儿饿死她! 在诡异的沉默中,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马车外,大块头怒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有人道:“没什么,兜里不方便,借点儿银子用用。” 秋江滟自认为秋城都是自己家的,出现这种拦路抢劫之事,真是抽自己嘴巴。她皱眉对夏坚道:“江滟出去看看。这秋城,何时变得如此不堪?!” 夏坚道:“我陪你。” 二人走出车厢,下了马车,看见四名蒙面男子手持利刃,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刚才说话的劫匪看向夏坚,道:“这位公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江湖人。破财消灾这话,应该听过的吧?你拿个五百一千的,我们兄弟绝对不为难你。” 没等夏坚开口说话,就听秋江滟怒声呵道:“放肆!秋城之内,岂容你们行拦路抢劫之事?!” 劫匪道:“哎呦,这是哪位小娘子?瞧着可够水灵的。来,让爷看看。”说着,就伸手过去。 夏坚道:“阿潘” 大块头阿潘,立刻动手,一拳头砸向那劫匪的首领。 两方这一动手,还真拼了个势均力敌。 秋江滟见夏坚不动,也不知他是不会武功还是不屑动手。她身为秋城主的亲妹妹,自然是要管教这些劫匪的。她拔出匕首,叫了声绿蔻,二人直接冲了上去。 不想,那四个人也是高手。 两个回合下来,秋江滟的面纱被扯掉了。 秋江滟一愣,忙伸手捂向鼻子,却已经晚了。 与她对战的劫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满是嘲讽地道:“原来是个扒鼻子!哈哈哈……哈哈哈……” 那小声,别提多刺耳。 秋江滟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巨响,那些伪装的坚强都变成了碎片,扎进了她的心里。 太痛了! 劫匪的声音引起了其他人的主意,那些劫匪竟然一同放肆大笑起来。一声声的“原来是个扒鼻子”,如同一柄柄锋利的刀,将她砍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好恨! 秋江滟觉得,自己受不得了,一定会疯的。 她一手捂着鼻子,撒腿就要跑。 劫匪拦下秋江滟,打趣道:“来,让爷看看这张脸,是如何的好笑。” 秋江滟捂着脸四处逃窜,却逃无可逃。天上地上,都是嘲笑她的脸。 夏坚给大块头使了个眼色。 大块头瞬间出手,将面前两个人拧了脖子。 夏坚拔出匕首,直接捅了挡在秋江滟面前的劫匪。 最后一名劫匪一愣,立刻指向夏坚,怒声道:“你……”话没说出口,就没了性命。他拿到的定金还没有到窑子里花掉,说好事成之后的报酬还没拿到手,却,丢了性命。 大块头放开最后一名劫匪的头,对着绿蔻憨憨地一笑。 绿蔻转开头,不看他。 夏坚收起匕首,慢慢走向不停哆嗦着的秋江滟,柔声道:“没事儿了。”伸手,取下秋江滟手中的匕首,将其抱入怀中。 秋江滟突然放声痛哭,恨声嘶吼道:“都怪那个贱人!都是她!是她伤了我的鼻子,是她!原本是能恢复好的,却因为有个男人帮她,重重打了我一拳,才让我变成今日这般丑陋的样子。我恨他们!好恨好恨!他们一定不得好死!啊啊啊啊……” 秋江滟太痛苦了,若不将这些心里话宣泄出口,她一定会活活儿憋死自己的。 残存道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对夏公子说这些,可是……那所剩无几的理智,已经崩裂了。她真是太恨唐佳人了!多希望有人和自己一样,那么那么那么恨她!恨她五马分尸!恨她千刀万剐! 夏坚也不多说,只是抱着她,听她的痛苦,让她哭透。 待秋江滟的情绪趋于稳定,他才轻拍她的后背,开口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一句话,终是让秋江滟的心得以安慰。是的,真正的安慰。 她捂着鼻子,抬起头,看向夏坚,道:“公子,你真的愿意帮我?” 夏坚凝视着秋江滟的眼睛,道:“若江滟如此介意容貌,不如让权叔帮忙医治?” 秋江滟一愣,问:“权叔?权叔能救我?”声音,三分疑惑,七分希望。 夏坚道:“那日看见江滟伤患处,本想询问一二,却又觉得冒昧。后来送江滟回家,知道江滟身份,误以为秋城主已经寻到办法让江滟恢复容貌。回去的路上,权叔也说,江滟的鼻子是可以恢复的。” 秋江滟愣住了。彻底愣住了。 她听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夏公子说,她的鼻子可以恢复?! 是了是了,一定是可以恢复,所以他才对自己献殷勤。若非如此,谁会喜欢一个扒鼻子的丑八卦? 哈哈……哈哈哈哈哈…… 秋江滟就像被拉入了十八层地狱,正在忍受极刑的人,突然看见了趴出去站在高处的希望。 她一把扯住夏坚的衣襟,颤声问:“真的吗?是……是真的吗?” 夏坚道:“既然权叔说能恢复,定能恢复。权叔在入府前,曾是江湖中人,名曰鬼骨手。” 一听到鬼骨手三个字,秋江滟整个人都要因欢喜而炸裂了。 就像烟花一样,璀璨的炸裂开来。 鬼骨手!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岐黄馆的公羊刁刁因悬壶济世而成神医,鬼骨手却因其行事诡谲而被世人诟病。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她要的,只是一个完好的鼻子啊! 她无法指望自己的亲哥哥,本就心死了大半。可是,夏公子却给了她最大的希望!若说他不是自己生命中的贵人,还有谁有这种资格? 秋江滟觉得,自从认识了夏公子后,自己的人生才逐渐走向有价值的方向。若……自己恢复了容貌,以夏公子对自己的喜爱,定会……求娶。 一想到那些被他随手扔在车厢里的珠宝,只是库房里的冰山一角,她就禁不住兴奋得想要尖叫。 秋江滟不敢夸张大笑,为了确保自己没有听错,她问道:“权叔就是鬼骨手?” 夏坚点了点头,道:“权叔入府后,不想再提江湖事,此事不提也罢。” 秋江滟连连点头:“好好,我知道了。” 夏坚笑了笑,道:“你的妆容都哭花了。我们去补些胭脂如何?” 秋江滟双颊一红,低垂下头,软软地应道:“好。” 第四百五十三章:恶毒妇人心 权叔去采药了,无法立刻请他给秋江滟医治鼻子。 夏坚与秋江滟相约,明天一早就来给她看鼻子。 秋江滟喜不自禁,想要立刻割掉唐佳人的鼻子。虽知这个想法太过冲动,却还是忍不住赶赴黑崖,去唐佳人面前得瑟一番。 百川阁的暗哨将秋江滟和夏坚的去向报告給了孟水蓝,孟水蓝派人继续跟踪,却被那个所谓山上采药的权叔灭了口。 如此一来,夏坚的身份竟变得愈发神秘起来。 孟水蓝没有等到新的消息,亲自带人追查起蛛丝马迹。 秋江滟不晓得夏坚的接近是有意算计,一颗心满是桃花地飘到了黑崖之上。 望西一看见秋江滟,立刻迎了上去,道:“猜到小姐这几天一定会来,望西怕有事耽搁,不能尽快赶来,特意以风寒为由,让望东代值。果然,小姐今日到此。” 望西望着秋江滟的目光虽然十分克制,却还是掩盖不住几分情深意重。他们望之辈的人,都是打小跟着秋月白一同长大的家奴,自然也是看着秋江滟由一个牙牙学语的小不点长成大姑娘的人。秋江滟的鼻子塌了,他比她更耐受。 他来不敢有任何心思,也认命的娶妻生子,不想,前几天秋江滟突然寻到他,要他帮自己一个忙。她说:她要给秋月白报仇!求他帮帮自己。 望西这才知道,原来,唐佳人并没有死。他有心将此事告诉秋月白,奈何……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这个美人还是那个真正住在他心头的人。 只因身份卑微,怎敢轻易说出口?若能为她做些事,靠近她一些,已经是令人幸福的事,又岂敢多求? 望西安慰自己说,抓住唐佳人交给大小姐,绝对不算背叛城主。然,心中的不安却还是如影随形。这几天折腾下来,他都不敢到秋月白的面前晃悠。干脆以风寒为由,在家里呆着。唯在快黑天时,才来到黑崖边上转一转。 秋江滟不知道望西的心思吗? 不。 她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有持无恐,知道他不会背叛自己。 秋江滟一如小时候那般,用柔柔软软的声音道:“望西哥哥,真是辛苦你了。” 望西立刻激动的回道:“不辛苦不辛苦……”说着话,身体向前迈了一步,似乎是想要和秋江滟更接近几分。 秋江滟抬眼看着望西。 望西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停下脚步,收敛起别样的心思,站在原地正色道:“小姐可知,许多人都在寻困于崖下那人?” 秋江滟鄙夷地道:“她水性杨花,自然被很多男人惦记。” 望西道:“小姐要速速解决此事。以防夜长梦多。” 秋江滟笑道:“放心吧。”转而问道,“掌柜和店小二可都处理妥当了?” 望西皱眉,而后犹豫道:“他们对城主最是衷心不过,我们若出手,岂不是伤了自己人的心?” 秋江滟一听这话就知道,望西没有出手收拾干净尾巴,当即怒火中烧,厉声道:“让你处理干净,你是听不明白话吗?!” 望西心中一惊,立刻弯腰抱拳安抚道:“小姐息怒。” 秋江滟望着望西的头顶,眸光幽幽闪烁着几点暗光,终是哽咽道:“望西哥哥知道,我这鼻子塌了,要丑一辈子。哥哥瘫了,无法行走,恐要一辈子坐那四轮车。我们威风凛凛的秋风渡,都因那个女人沦落到小心翼翼的地步,生怕不好的消息传出,被人欺到头上践踏,对不起列祖列宗。” 望西放下拳,直起腰,看向秋江滟,轻轻一叹。 秋江滟继续道:“即便如此,若哥哥知道那贱人没有死,也定然舍不得要她性命。与其如此,不如我来扮个黑脸。娶她鼻子,偿还她曾犯下的罪过。让我的鼻子恢复如初,让哥哥可以正常行走。”一伸手,扯上望西的袖子,轻轻摇晃道,“望西哥哥,大小姐你就对我好,我心里都知道的。若哥哥知道,我曾囚禁唐佳人,还割掉了她的鼻子,定然会与我生疏。我……我不想这样。” 望西哪里受得住秋江滟的温柔软语,当即一狠心,道:“好!此事,我去做!” 秋江滟收起眼中的莹润水光,破涕为笑,道:“就知道望西哥哥对我最好。” 望西点点,道:“今天,必然将此事办妥。 秋江滟满意的笑了。 望西找出藏起来的木板车和吊绳,将二人送到悬崖之下,自己则是慢一步,攥着绳索也下到了崖下。 夜里的秋风渡好似是人间地狱,有恶鬼在不停哭嚎。 望东道:“来得匆忙,没有准备火把。” 秋江滟想起夏公子车厢里的夜明珠,顿觉差距很大。若是夏公子在此,随手拿出一颗珠子,也能为她照亮脚下的路。火把?呵……那东西熏得人眼疼,不要也罢。 今晚月光不错,虽不能照亮黑崖之下,但当眼睛习惯了黑暗后,倒是也看得清周围的东西。即便是黑,也是有深浅之分的。 秋江滟今天的心情特别好,急着看唐佳人死了没,脚踩风火轮似的来到唐佳人的牢门前,呵呵一笑,开心地道:“贱人,我来看你死了没。”一抬手,示意望西打开铁栏。 望西没反应。 秋江滟觉得很烦,侧过头对望西道:“开门。” 望西应道:“诺。”走到机关处,将门打开,“小姐小心,别靠近她。” 秋江滟笑吟吟地道:“不行啊,我得亲自去踩踩她,看看她是死是活。” 一脚踏进去,感觉脚下好像猜到了什么东西,有些软滑。用脚碾了碾,一股子臭味瞬弥漫而起! 秋江滟全身的汗毛一炸,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挪开脚,颤声问:“什么?我踩到了什么?” 唐佳人本想装睡,然后借机偷袭秋江滟,结果……被秋江滟这天外飞仙的一脚,给踩笑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答道:“那是屎。我的。嘿嘿嘿……嘿嘿嘿嘿……”一串笑,在黑暗中发出,有种毛骨悚然地里面。 秋江滟头皮一炸,瞬间从了进去,照着唐佳人就踢了过去。 唐佳人勉强闪身躲开,用沙哑的声音怪异的笑道:“别碰我,全身屎。”说着,还向秋江滟扑去。 秋江滟立刻躲开,从腰间抽出长鞭,照着唐佳人就疯狂地抽了过去!她骂道:“你个疯子!抽死你个疯子!” 唐佳人饿得晕头转向,还被锁住了四肢,反应速度一慢,着实被抽了个皮开肉绽。 绿蔻小声提醒道:“小姐,仔细她的鼻子。” 秋江滟放下鞭子,恨恨地瞪着唐佳人。 唐佳人捂着受伤的手臂,呲牙咧嘴地,道:“秋江滟,你这是要得到我的鼻子?不行,我鼻子太好看,装你脸上不合适。”说着话,悄然靠近秋江滟,准备偷袭。 望西提醒道:“小姐小心。” 唐佳人站定。 秋江滟阴森森地道:“唐佳人,我不止要你鼻子,我还……要你命!”说着,又扬起了手中皮鞭。 唐佳人立刻道:“叫秋月白来!我俩的恩怨,我俩自己解决。你们这些虾兵蟹将跟着瞎蹦跶什么?!” 秋江滟幽幽道:“我哥被你重伤,躺在床上无法行动,下半辈子都要成为一个废人了。你觉得,他如何有能力从那么高的地方下到崖下来?唐佳人,你够狠呐。” 唐佳人心中一惊,问:“成为废人?怎么可能!他……他修养一段时间,不就好了?” 绿蔻突然暴怒,狠狠地抽了唐佳人一鞭子,道:“修养一段时间?!城主瘫了!” 城主瘫了! 四个字,就像一道炸雷,狠狠地劈在了佳人的身上! 怎么瘫了?怎就瘫了? 为何没人和自己坦言?为何……为何自己不知道? 唐佳人摇头,表示不行。她努力装出知情的样子,信誓旦旦地道:“少骗人了!我知道他受伤了,但并不严重,修养个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听了这话,绿蔻等人都气得不轻。 秋江滟再次扬起皮鞭,照着唐佳人就是一顿猛抽!她边抽边喊道:“我哥瘫痪了!都是你害的!都是你!若不是你,背后一刀,我哥也不至于如此!唐佳人,你就是个贱人!贱人!贱人!” 唐佳人被抽得很疼,那是皮开肉绽的疼,却远不如心里的痛,来得那般巨烈。 秋月白,残了? 怎么会呢? 她……她捅伤了他的脊椎? 她当时并没有想什么,只是……只是在听了秋江滟的那些话后,又看见秋月白的软剑刺透了休休,她就……她就没了任何想法。如今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刺伤了秋月白,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跳下黑崖的。 总之,一片模糊。 反复,一切都是本能。 也许,从她遇见秋月白的那天开始,就注定了这样一个不算悲壮却绝对凄惨的结局。 唐佳人被抽得太狠了,黑色的劲装很快被鲜血染红了。 一股十分特别的馨香,在空气里悄然弥漫开来。明明是血腥味,却又觉得好似琼浆玉液,让人闻之微醉。 第四百五十四章:毁容刀 秋江滟等人嗅到唐佳人血液的味道,表情有一瞬间的迷惑,转而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贪婪。 秋江滟靠近唐佳人,逼问道:“什么味儿?” 唐佳人从自己的心魔中挣脱,暗道不好。她没想过,自己除了汗味会吸引人之外,血液的味道竟然也如此馨香诱人。别说秋江滟,就说她自己,都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只不过,心中对自己血液的渴望,真的只是一个瞬间罢了。这就好比,自己满身肉香,闻闻心里舒服也就罢了,总不至于将自己煮了,吃下去吧。怎么吃?求解。 唐佳人发现,她一瞬间的想法,却是别人灵魂深处的渴望。 秋江滟那一双眸子,已经快变绿了! 她攥紧手中长鞭,走向唐佳人,逼问道:“你说,为什么味儿这么香?” 唐佳人道:“你确定是香味?呵……看来,你对我的屎情有独钟啊。” 秋江滟皱眉,又向着唐佳人走一步。 唐佳人突然向前一步,吓得秋江滟立刻后悔,扬起鞭子就抽了下来! 唐佳人觉得,秋江滟疯了。她干脆将心一横,向前迈了一步,用脸迎向那鞭子。 秋江滟抽红了眼,正解恨呢,唐佳人突然上前一步,冷不防的,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再者,她的左手没有右手好使,抽起来也没个准头。 唐佳人的脸结结实实地被抽了一下。唐佳人立刻抱住脸,哀嚎起来:“啊!” 秋江滟微愣,下意识的上前查看伤口。 唐佳人突然出手,一把掐住了秋江滟的脖子。 秋江滟想要挣扎,唐佳人却拼死掐她,令她失去力气,动弹不得。 望西和绿蔻等人都是一惊一慌,没想到唐佳人在被抽得遍体鳞伤后,会暴起伤人。更没想道,她同样的计谋会用上两遍! 绿蔻拔出长剑,气势汹汹地冲进狭小的牢房。结果,脚尖踩屎一滑,长剑向前一戳,直接戳在了秋江滟的后屁股上。 秋江滟:“嗷……” 唐佳人探头看向绿蔻,道:“是我们联手干死这个贱人的时候了!” 不等绿蔻解释,望西直接出手,袭向绿蔻。 绿蔻拔出长剑,一扭身,躲开望西的擒拿手,一脚蹬向他的胸口,解释道:“望西,我踩屎了!不是有意要伤小姐!” 望西低头一闻自己的胸口,果然……一股子屎臭味。真是,太恶心了! 也正是因为屎味的弥漫,掩盖住了佳人血液的诱人馨香,让望西和绿蔻怀疑,刚才闻到的味道很可能是错觉。只不过,离唐佳人很近的秋江滟却不这么认为。离佳人越近,那股子诱人的馨香就会变得更加浓烈。那味道就像一只诱人的小手,勾引着她靠近、再靠近,最好……最好能饱饮一顿,才能一解口舌之欲,填满心中那嗷嗷待哺的欲望。 望西忍着心里的恶心,看向唐佳人,呵斥道:“放开小姐!” 唐佳人道:“放我出去!” 望西道:“休想!” 唐佳人笑道:“好!咱们尽管耗着。反正我一个人也无聊,有这个疯婆子做伴,正是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等你们下次来,这牢房里一准儿干干净净的。” 唐佳人那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要将屎喂给小姐吃? “呕……”绿蔻稍作联想,差点儿吐了。 秋江滟恨声道:“你才是疯婆子!最恶心的疯婆子!” 唐佳人收紧手指,道:“没让你说话。” 秋江滟被掐得翻白眼,悄然转动手中长鞭,用鞭尾对着佳人的腹部,一捏小巧的机关,鞭尾处弹出一个半尺长的匕首,直接刺向唐佳人的腹部! 唐佳人一把夺过长鞭,缠在秋江滟的脖子上,让她背靠着自己,而后攥着鞭尾,用匕首顶着她的脸,嘲讽道:“还有什么招?都拿出来吧。” 秋江滟被勒得上不来气,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望西和绿蔻紧张地喝道:“放开小姐!” 唐佳人抖了抖,道:“你们再大点儿声,就能吓死我。来,继续。” 望西和绿蔻被气个倒仰。 望西向到某个事,向后退去。 唐佳人喊道:“干嘛儿去?找人一起打架啊?”她那样子,真是气死个人呐。 绿蔻用长剑指着唐佳人,厉声道:“贱人!” 唐佳人对秋江滟耳语道:“听见没,她在骂你。” 秋江滟不语。 唐佳人对绿蔻道:“来,装错踩屎,再给她来一剑。下次看准了,直接捅心口窝上,别戳屁股,没用。” 绿蔻怕秋江滟误会,当即一跺脚,扬起手中长剑,道:“要你命!” 唐佳人收紧手中长鞭,笑道:“很好啊,不顾主子性命,执意救人,这是好奴婢。为了成全你的心思,我现在就勒死她。” 绿蔻见黑暗中,秋江滟的两只眼睛冒着幽幽的光,那样子简直骇人至极,哪敢再往前靠。她恨死了唐佳人那张破嘴! 绿蔻站定,对唐佳人道:“休要胡说!” 唐佳人笑道:“好,我不说。你来刺。就当刺我。” 绿蔻真想一刀捅死唐佳人!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她还贱的人! 这时,铁链拖动的轻微震动声响起。 唐佳人顿感不妙啊。 她试图攥紧手中的鞭子和鞭把上的匕首,却被突然扯拽的力道向后扯去。 唐佳人这才想明白,这些锁住她手脚的铁链不是镶嵌到墙上的,而是……可以缩到墙里去的!太邪恶了! 唐佳人知道,今天讨不到好了,秉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十分利索的扬起手中鞭尾,用匕首割向秋江滟的喉咙! 她对不起秋月白,秋月白也对不起她。就算她捅得他成了残废,这也是她和秋月白之间的事儿,轮不到秋江滟来这里报仇雪恨!所以,秋江滟要她鼻子、要她命,她还跟她客气,那就是脑袋有病。 先下手为强,是休休在饭桌上教给她的第一课。 唐佳人的反应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秋江滟只觉得脸色一凉,一热,大片的血就已经涌出来了。 佳人本是要她命的,结果,因为铁链突然的拉扯,她的手被迫上扬,只能从秋江滟的左边嘴角向右眼尾方向斜割一刀。这一刀,挺深,再次给秋江滟破了相,却不至于要她性命。 唐佳人知道这一刀失了准头,立刻攥紧手中鞭子,想要活儿活儿勒死秋江滟。 善良那种东西,在生死面前,真的如同儿戏。所谓生死,唯有生与死,才是过程和结果。 因唐佳人的拉扯,秋江滟不得不跟着她向后退去。 那瞬间被拉扯的感觉,令秋江滟生不如死。 唐佳人被破分开双手和双脚,却仍旧死死攥着鞭尾和鞭把不放。 望西摸出小巧的飞刀,飞向唐佳人的下手臂,迫使她松开手。 若是以往,这飞刀她是能避开的;而今,双手几乎被固定到一定的位置,可活动的范围微乎其微。这两柄飞刀,她只能生生受了。然,尽管飞刀入肉,佳人却还是不想放手。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当绿蔻反应过来时,秋江滟已经被勒得翻了白眼。绿蔻立刻上前,从唐佳人的手上扯下鞭子把,帮秋江滟取下缠在脖子上的鞭子,急声问:“小姐,小姐……” 秋江滟刚缓过一口气,就咳嗽的撕心裂肺:“咳咳……咳咳咳……” 望西大步冲进牢房,关切地问:“小姐可好?” 绿蔻道:“听声音不大好,可有东西能在照亮?” 望东道:“我去去就来。你小心些。”转身快速跑了出去。 唐佳人突然觉得特别可笑。她的四肢被迫分开,两只小手臂上各插着一把飞刀,他们还想怎么防备?还要如何小心? 望西很快回来了。他上身的外衣已经脱掉,做成了火把,沾了油脂,点亮了牢房。 牢房里,一脸无措的绿蔻搀扶着满脸是血的秋江滟。唐佳人被迫分开四肢,贴在了石壁上。她不但脸上有伤,身上也被皮鞭抽得皮开肉绽。 望西看见秋江滟那样子时就是心中一惊,举着火把迟疑着要不要靠近。若让极其注重容颜的秋江滟得知自己的容貌再次被毁,不知道……会不会疯。 秋江滟蹲在地上,一边用颤抖的手摸着脸上,一边眯眼看向望东。那样子,竟如同恶鬼一般骇人! 她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剧痛所取代。与此同时,又有雪流淌下儿,滴落她一手。 秋江滟的视线下滑,看着手中的血,身体不停哆嗦着。她忍着痛,含糊地问:“我,怎么了?” 望西不答。 秋江滟就转头看向绿蔻。 绿蔻这才看清楚,秋江滟那张脸竟然被划得如此严重!她一说话,就有血从中伤口处涌出。若是血干净了,她一张嘴说话,靠近唇角的地方,必然要露出牙花子的! 绿蔻眼中的惊恐实打实地映入到秋江滟的眼中。她的天,再次塌了。 唐佳人看得不真切,却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既然做了,就不能矫情的害怕,所以,她老老实实的等着自己的结局,且……想着自救的办法。 是的,自救。 尽管身陷囫囵,也必要想办法逃出升天。这世间,唯有一个唐佳人,不能就此悄然无声地死在这地牢里。 她不是罪大恶极之人,凭什么被困死在这里?! 唐佳人不服! 第四百五十五章:对佳人动刑 唐佳人做好了死的准备,也时刻想着如何保住性命,逃离这里。 秋江滟慢慢站起身,绿蔻慢搀扶着她,小声道:“小姐,我们先回去处理伤口吧。”她觉得,唐佳人那个人有些邪性,自从于她打交代开始,就好似被恶魔缠了身,总会发生令人毛骨悚然之事。 秋江滟一把推开了绿蔻,那眼神凶恶得如同恶鬼,令绿蔻不敢靠前。 望西有心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眼前的状况。他有心拉着秋江滟去寻公羊刁刁,但见秋江滟不哭不闹执意要面对唐佳人,就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只能时刻提防着,生怕唐佳人害了秋江滟性命。 秋江滟身影投在佳人身上,将她整个人拢在其中,就仿佛拢在巨大的黑暗里。 一脸是血的秋江滟,挪着僵硬的步子,来到唐佳人的面前,伸出满是鲜血的左手,摸了把唐佳人的脸,在尽量不扯动伤口的情况下,用僵硬的声音道:“你看看我。” 四个字,说得并不清楚,但牢房里的每一个人却都听得明白。 唐佳人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惹怒秋江滟,却也知道无论自己怎样摇尾乞怜,结局都是一死罢了。一想到自己在死之前还能气气公羊刁刁,她这颗心就会欢快地蹦跶两下。好吧,既然都要死,不如让自己高兴高兴。 思及此,唐佳人咧了咧嘴角,笑道:“看你干嘛?要吓死我啊?!不要,人家很胆小的。”说着,还缩了缩脖子,装出很害怕的样子。 秋江滟有喉咙里发出几声咕噜声,就像一个有痰的老太太在笑。她从唐佳人的右边小手臂上拔下一只飞刀,在唐佳人的脸上滑动着,道:“我的右手毁了、鼻子塌了、脸毁容了,唐佳人,你真厉害。” 唐佳人道:“被你夸奖,我应该怎么说?荣幸之至?” 秋江滟道:“是的,你就说荣幸之至。” 唐佳人闭嘴。 秋江滟由喉咙里挤出一个声音,道:“说!” 唐佳人翻白眼。 秋江滟一飞刀扎入唐佳人的胸口。 唐佳人痛得绷紧了身体,由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啊!” 秋江滟发恨,将飞刀拔出,再次刺入唐佳人的另一边胸口,尽量不扯动唇地低吼道:“说!”虽然她在低吼时尽量不扯动唇,却因情绪激动还是扯痛了伤口。然,这种痛远不如她心头的痛。她不在乎了,真的不在乎了。 刀子入肉的同时,不但唐佳人发出痛苦的哀嚎:“啊!!!”她的胸口处还发出一声十分尖锐的吱吱声。紧接着,一只老鼠从佳人的怀中一跃而出,慌不择路地扑到秋江滟的脸上,一顿挠! 秋江滟被吓得不轻,一边往下抓老鼠,一边大叫:“啊啊!啊!”伤口裂开,血流如注。 望西立刻上前,一把撰住没了尾巴的老鼠,安抚道:“小姐莫怕、莫怕,只是一只老鼠。” 秋江滟那张脸被她自己抓扭曲了,在地牢里犹如恶鬼般吓人。 她喘息着,从望东手上抓过老鼠,扔到地上,狠狠地碾碎!而后队望东道:“喂给她吃!” 望西将老鼠捡起,有些为难。毕竟,他与唐佳人也算是就是旧识,如此糟蹋她,也是有些下不去手。 秋江滟疯了般地道:“喂给她,听见没?!” 望西犹豫道:“小姐……” 秋江滟一把推开望东,用飞刀逼问唐佳人:你到底说不说?” 唐佳人觉得,自己现在可以昏迷了,可不知为何,自己竟然见血不晕了。真是个贱兮兮的晕血症啊。她打起精神,用不成调的声音沙哑道:“说什么?说你像个鬼啊?秋江滟,你个丑八怪!来吧,吓死我吧!你把我好朋友弄死了,我跟你没完!” 秋江滟知道自己已经毁了,却听不得别人说。她那些有关未来的想法,都变成了远不及可的奢望和笑话。就算鬼骨手能帮她恢复鼻子,那脸呢?她的脸已经如此……不堪…… 她要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最好,能慢慢将她折磨死!要让她一点点腐烂,由外而内,让她看着自己的白骨哀嚎。一想到这个画面,她就想笑啊。 秋江滟从望西手中夺过那只被她碾烂的老鼠,往唐佳人的嘴里塞!口中道:“来,给你你的好朋友!你吃!你吃!” 唐佳人闭紧牙关,在心里记恨上了秋江滟。 秋江滟的右手废了,左手也使不上力多大的劲儿,试了两下不成,就将老鼠尸体扔到了一边。 她重新在佳人的胸口处拔出飞刀,将其放到佳人的鼻子上,幽幽道:“原本,有了你的鼻子,我的鼻子就有望恢复如常。如今,我的脸也回毁了,你就陪我一起下地狱吧。”说着,竟要活生生割下唐佳人的鼻子! 唐佳人福至心灵,立刻喊道道:“住手!我有办法!” 秋江滟住手,疑惑地看向唐佳人,道:“办法?” 唐佳人点头道:“对,我有办法。公羊刁刁与我关系匪浅,我若开口求他,他一定会医治好你的鼻子和脸。” 秋江滟冷冷地道:“你这个样子求他,他会更恨我的。不要以为,我傻。”说着,一飞刀下去,直接在唐佳人的脸颊上开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子! 唐佳人痛得一哆嗦,差点儿失声尖叫。 她身上都是鞭伤,火辣辣的痛,但血液只是渗出一些,不像脸上这般,直接流淌而下。 那种异常的馨香,好似快要成熟的果实,诱人品尝。 秋江滟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嗅着味道,迷迷糊糊地靠了上去。 唐佳人觉得,自己好像被恶魔盯上了,忙喝道:“我知道一个秘密!” 秋江滟微顿,又要继续靠近。 唐佳人道:“秋江滟,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香吗?” 秋江滟不解,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道:“实话告诉你,有一种果,名叫摩莲圣果,传说是佛主身后那棵菩提树结出的。这种果子,能起死人肉白骨,令人功力大增不说,还会让老者重返青春年少。至于百病,自然全消。” 秋江滟不信,但唐佳人却说得言之凿凿。再嗅着唐佳人身上的异香,她的脑子就有些不够用,仿佛下意识的在听信唐佳人的话。 唐佳人见此,立刻卖力的讲述起来。她愣是用从公羊刁刁那里听来的三分真,混了自己虚构的七分假,将有关摩莲圣果之事忽悠得十足可信。 她道:“你若是武林人士,就当知道,一百五十年前,曾出过一位垂垂老矣的老太婆。她一不小心折断了腿,只能在家等死。因缘巧合下,他儿子山上采药,给她带回来一颗摩莲圣果。他们也不知道那时候东西,只觉得味道诱人。老太太嘴馋,就将其吃偷吃了。不想,摔断的腿竟然在一夜之间好了,且容貌也每天发生着变化。没过多久,老太太竟回复成了二八少女,且……美得好似天仙下凡。” 秋江滟重来没听说过这个故事,于是冷笑着,在唐佳人的脸上又割了一刀,道:“你骗我!” “啊!”唐佳人惨叫过后,咬牙道,“没有……没有……,我真没骗你。我已经是你手中的一条鱼,任你宰杀,怎么会骗你?我就是想将这件事告诉你。我先是对不起秋月白,后又如此对你,我心里难受的想哭。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坏……” 绿蔻道:“小姐,别听她瞎说!” 唐佳人冲着绿蔻勾了勾唇角。 秋江滟却道:“你说。” 唐佳人继续道:“我们不休门,门中有无数奇珍异宝。平时,我都不当回事儿。有一次休休与人决战,被打成了重伤,看起来似乎已经断气了。长老就拿出一颗果子,要喂给他吃。我觉得那果子香,馋嘴,忍不住偷偷舔了两口。被长老看见,将我敢跑。第二天,休休就声横龙活虎了。我当时年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想来,一定是他吃了什么东西,不但医治好了身上的伤,还让他武艺精进了不少。后来,我曾在他沐浴时偷看,见他身上的伤痕也都全部消失不见了。啧啧……你不知道啊,当时啊,他那半个膀子都要掉下来了。出山时,长老和休休都告诫我,不许将此事说出去。我……我也不想说,这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吗?” 唐佳人一口气说完,喘了好几口。得亏她脑子利索,否作都不容易将故事编造这么顺溜。 休休曾说过,若遇见强敌,她只要保命即可,其它都不用管。 她十分认真地信了这句话,并要将其付诸于实际行动。坑休休,不犹豫。 秋江滟那颗跌宕起伏的心啊,竟再一次陷入到信与不信的挣扎中。为何如此为难?因为,一颗小小的摩莲圣果,竟然点燃了她重新活一遍希望!哦,不,她不是要回到小时候,而是要去掉这身疤痕,变得更加美艳,然后……好好儿活出个样子来! 这种诱惑,实在太大了。 秋江滟眸光阴沉地问唐佳人:“你没骗我?!” 第四百五十六章:遍体鳞伤中的反击战 骗没骗,真是个致命题。不骗,可能吗?呵…… 唐佳人的脑子转得极快,信誓旦旦道:“不信,你去问秋月白。” 秋江滟微微一愣,问:“我哥知道?” 唐佳人暗道:我哪里知道你哥知不知道,不过……这话先不能说死,将其哄得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若她傻乎乎的去找休休要摩莲圣果,休休那么聪明,一定会察觉异样,来救自己。当然,打得她变成猪,也是自然不过的事儿。这不也算是返老还童了嘛。 唐佳人回道:“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秋江滟问:“若此事是真,你觉得,我为什么留你一命?” 唐佳人道:“用我换摩莲圣果!” 秋江滟冷笑:“唐不休已经不要你了,岂会为你拿出摩莲圣果?” 唐佳人道:“哪个男人不想左拥右抱?再说了,我和他感情非同一般。不信,不信你试试去。” 秋江滟明显犹豫了。 唐佳人诱惑道:“等你拿到摩莲圣果,咱俩的恩怨就两清了哦。到时候,你变成倾城倾国的大美人,就不要再找我麻烦了。我都已经这样,不值得你动手收拾。”放下姿态这种事,对唐佳人而言实在是轻而易举。只要好好儿活着,她可以蹲着走路。没准儿哪天她又能蹦到秋江滟的头上,拉婆稀屎。恶心吗?多好啊! 秋江滟挣扎着,犹豫不决。 望西不想耽误秋江滟止血,终是在犹豫过后开口道:“小姐,借一步说话。” 秋江滟走出牢房,与望西来到一边。 望西低声道:“小姐,咱们还是快上去,寻个大夫给小姐看看吧。” 秋江滟眼神中含着毁天灭地的暴戾,僵着唇道:“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每说一个字,都要承担多大的痛苦?!你知不知道,我的人生已经彻底毁了!” 一声声的质问,好似恶鬼在经历了十八种地狱酷刑后,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痛恨与咆哮! 望西心中一痛,终是攥拳,道:“小姐,她口中的摩莲圣果许是真的。” 秋江滟一愣,心中那挣扎在生死边缘的疑惑,突然就发生了偏斜。只因,望西从来不会对她说谎。 在秋江滟那双燃烧起渴望的目光中,望西舔了舔唇,继续道:“城主一直在追寻隐世唐门的下落。据说,那唐门中便有一颗摩莲圣果。现在看来,这摩莲圣果应该不只一颗。焦佳人口中有关老妇人的故事,虽有些偏差,但大体却是事实。此事,也着实发生在一百五十年前。” 秋江滟的心开始蹦跶,一下接着一下,直到震耳欲聋。她颤声问:“然后呢?” 望西道:“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只是跟在城主身边,才知道一些辛秘。城主平时不喜言堂,我知道的也实属有限。” 秋江滟的眸子又暗淡了些。 望西立刻道:“不过,城主手上应该有个东西,与此事有关。” 秋江滟眸光一亮,再次看向望西,问:“什么东西?” 望西回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几个虽都是望字辈,但望东却是城主最信赖的心腹。我只知道,城主手中攥着的东西,就连战苍穹都十分觊觎,否则也不会甘愿被困剔骨牢了。” 秋江滟思忖道:“若哥哥手中的东西,就是摩莲圣果,为何哥哥不自己享用?” 望西回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依我看,那东西绝对和摩莲圣果有管,却未必就是摩莲圣果。” 秋江滟用眼尾看向望西,道:“如此重要的东西,哥哥能藏到哪里?” 望西避开秋江滟的眼睛,不语。 秋江滟顿觉有望,立刻靠近望西,转着他的手,哀求道:“望西哥哥,你若不帮我,我就死了算了!顶着这样一张脸,活着有何意义?!” 望西最受不得秋江滟叫他哥哥,当即挣扎道:“城主做事,素来缜密,也从不轻易相信别人。不过,不知道你注意过没有,城主的软剑手把里是可以放东西的。” 秋江滟的眼睛瞬间变得充满异彩,就像突然挖掘到一笔巨大的宝藏。她连连点头,嘴角控制不住的开始向上拉扯,想要哈哈大笑。然,这个动作刚起个头,就被痛苦给组织了。 她痛得锥心,用手轻轻捂着脸,皱眉道:“如此,就不留那贱人性命了!”说着,就要去杀唐佳人。 望西知道,焦佳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但为了秋江滟,他不得不考虑周全。他拦下秋江滟,道:“此事不急一时。若城主手中的东西没有,或者只有一点儿用处,牢房里那个人,就会有很大的作用。无论是从唐不休手中换取摩莲圣果,还是要她的鼻子,总有好处給小姐。小姐忍一天,若有了结果,再来了结了她。” 秋江滟想了想,觉得望西说得特别有道理。她望向望西,眉目传情道:“还需望西哥哥多多帮我。” 望西用力点头,道:“小姐,你放心,望西一定帮你。” 秋江滟点了点头,捂着脸,与望西向回走。 与此同时,在牢房里,绿蔻如同被鲜肉吸引的饿狼,一步步靠近唐佳人。 唐佳人谨慎地问:“你干什么?” 绿蔻也不会话,她直接抱住唐佳人的头,踮起脚尖,照着她脸上的血痕舔了下去。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喂喂喂,我好几天没洗脸了,你要不要这么恶心啊?!” 鲜血的滋味在绿蔻的味蕾上绽放,那种诱人的馨香混合着血水的铁锈味道,竟有股子神奇的力量,仿佛……仿佛能填满绿蔻心中那不为人知的欲望。 口舌之欲,又何尝不是人之大欲? 因为那种味道实在会令人产生欢愉的感觉,就连身体里那些藏在犄角旮旯的痛苦都得到缓解和安抚,令人痴迷。绿蔻食髓知味,抱着唐佳人那来回转动躲闪的脑袋,照着伤口用力吸了上去。 这种渴望,源于猎食的本能。 人与动物的区别,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了。 唐佳人心中大惊,觉得自己之所以变成这样,绝对是遭报应了。想她这一生中,到底吃了多少只鸡鸡鸭鸭猪猪牛牛啊!最可恶的是,她连一些虫子都没放过。老天这是要让她变成食物偿还自己欠下的命债啊? 还是那话!她吃鸡鸭鱼肉,与她绿蔻何干?! 佳人十分气恼,却又无计可施,心中的恨意也在积累,如同毒素一般开始蔓延。而她,无力挣脱,只能道:“我有病!我身中蛊毒,我……”话美说完,就见秋江滟和手持火把的望西走了进来。 秋江滟一见绿蔻如此,心中就是一恼。在她看来,唐佳人是她的,从头到脚完完全全都属于她。 人的感情实在太复杂也太微妙。当她恨上唐佳人,一天累积一点,直至今日,唐佳人已经占据了她的整颗心。恨如此充盈,占有欲自然会爆发。此事虽与男女之情无关,却如同手刃仇敌一般,要得就是一个绝对与自己有关的结果。 绿蔻喝得忘情,竟然没注意到秋江滟已经回来了。 秋江滟上前,一把扯开绿蔻,恶狠狠地瞪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绿蔻!” 绿蔻回过神,抹了下嘴巴上的血,幽幽道:“小姐,她的血液味道很好,你要不要尝尝?” 秋江滟道:“她是我的,你滚远点!” 绿蔻垂眸,向后退去。 望西秀了秀唐佳人身上的味道,也觉得口干舌燥,想要饱饮一番她的血水。但见秋江滟如此厌恶别人动唐佳人,便强迫自己打消这个念头。再者,他也实在不喜欢饮人血。绿蔻能有这种怪异的行径,估计和焦佳人的血有关。不得不防。 秋江滟看向唐佳人,嗅了嗅她血液的味道,也产生想要大口饱饮鲜血的冲动。不过,她的唇一动整张脸都痛得好似要掉下来。 刚才,她心如死灰,想着破罐破摔,所以不再在意。如今,她又有了希望,如何不想恢复容貌,哦,不,是让容貌更胜从前? 深吸一口气,向后退了退。正如望西所言,不急在这一天。 秋江滟稳了稳心神,阴森森地见了唐佳人一眼,道:“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否则,后果你觉得不敢想象。” 唐佳人乖巧地点了点头,满眼诚意地道:“此事我不绝对绝对不敢骗你。我已经落在你的手中,性命已经不能自己左右。你若派人去问休休要解药,只要对他说,蘑菇又惹祸了,求休休救命,他不会忍心弃我不顾。” 秋江滟想要刺激唐佳人,于是道:“他已经另有新欢了,还会在意你?” 她佳人垂眸,神情落寞,喃喃道:“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他心里有我。” 秋江滟留下一个鄙夷的眼神,转身离开。 唐佳人忙喊道:“给我留些吃食,别把我活活儿饿死了!还有,把我放下来!我要大解!” 没有人回应唐佳人的话,牢房里再次恢复黑暗。 许是怕下次见面时,唐佳人一身屎臭,望西在得到秋江滟的许可下,将唐佳人放了下来。 唐佳人就像垂垂老矣的老者,蹒跚着向前走去。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她跌落在铁栏边,拔下手臂上的飞刀,望着无尽的黑暗,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等待的羔羊,肥美多汁。抬起颤抖的手,用牙齿扯下衣袖,将流淌着献血的伤口放入口中吸吮着。 别人喝得,她也喝得,不能浪费。 第四百五十七章:多方出手 大掌柜和店小二躲在一家农舍里,正在闹心。 店小二道:“掌柜的,城主让咱们等在此处,怎么就没有消息了?” 大掌柜皱眉思忖道:“我怎么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呢。这样,你回去瞧瞧,我在这里等城主的消息。” 店小二点头应道:“诺。”他快步走到门口,刚拉开房门,就被一剑刺穿腹部!身子后仰倒地,死不瞑目。 望西提着滴血长剑走进屋里,看向大掌柜。 大掌柜已经拔出了匕首,满身防备地问道:“望西,你这是干什么?!” 望西不说话,提剑便刺。 大掌柜经营客栈多年,疏于武学之道,哪里是望西的对手。 两个回合过后,大掌柜被一剑刺穿了胸口。 大掌柜倒在在自己的血泊里,沙哑地问:“为何?可是城主……” 望西收起长剑,回道:“不是城主。” 大掌柜的唇角勾了勾,闭上了眼睛。若不是城主出手,他也算是尽忠了。 望西闭上眼,道:“对不住了。” 为了那个从小就占据他内心的女子,他只能对不起大掌柜和店小二。他知道,事情总有东窗事发的一天,也已经做好一死的心里准备。只是……终究不甘心呐。壮志未酬、美人也不曾在怀…… 望西不再多想,走出农舍,一把大火点燃了一切罪过。 孟水蓝在得到客栈经常从一家农舍买猪的消息后,立刻带人赶来,却只看见一场大火。火势扑灭,经公羊刁刁确认,这是两具男性尸体,皆是一剑毙命。看骨龄,与大掌柜和店小二十分接近,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二人。 那么,是谁杀了二人?佳人,又何在? 孟水蓝思忖片刻,道:“也许,此事应该问问秋月白。” 公羊刁刁问:“怀疑他?” 孟水蓝道:“这秋城发生之事,若说能瞒过我们百川阁的耳目,定是有非同一般的门道在里面。这秋城,是谁的秋城?起先秋月白是一副我死了谁也别寻我的样子,如今却坐上马车到街里刻意示威,想必其心态已然不同。若现在问他,他还有脸说不知,某将脑袋拿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公羊刁刁道:“不要,嫌嫌嫌……嫌你硌屁股。”眼睛一瞥,看向坐在树上的唐不休,问孟水蓝,“他他他……他怎么一直跟着咱俩?” 孟水蓝道:“他怕走丢。” 唐不休从树上轻轻跃下,看着公羊刁刁的眼睛,道:“不,本尊只是想听你说话。” 公羊刁刁想起唐不休突然亲自己那一口,瞬间恼羞成怒,骂道:“你你你……你死开!” 唐不休却将扯的叶子,放到嘴边亲亲一吹,道:“小结巴,唱歌磕巴不?来一首。” 公羊刁刁指着唐不休道:“滚!我我我……我不是唱曲的姐儿,再再再……再戏弄我,弄!死!你!” 唐不休勾了勾半边嘴角,道:“说要弄死本尊敬的人,能活得如此精神抖擞的,唯有你一人。可知,为何?” 公羊刁刁不语。 唐不休道:“因为你结巴。” 公羊刁刁一伸手,又指向唐不休。 唐不休一伸手,攥住公羊刁刁的手,道:“唱个歌吧,本尊总觉得佳人应该在这附近不远处。待你不结巴了,我们定然寻到了佳人。” 本来想要挣脱的公羊刁刁听闻此话,瞬间老实了。他不是没试过,也一直在努力,但有些话从唐不休的口中说出,总让人觉得有种特别歪的意思在里面。再瞧瞧,他拉着自己不放的手,公羊刁刁真想扯根绳子勒死他! 幸好自己还算淡定,若是唐不休这般调戏华粉墨,华粉墨一准儿捅死他!想到花粉墨,公羊刁刁觉得自己应该去黑崖祭祀一番。 唐不休催促道:“来,唱个曲儿。” 公羊刁刁一把扯回自己的手,对唐不休道:“我我我……我脾气好,就就就……就不捅死你了!实话告诉你,我我我……我唱歌,不磕巴!” 唐不休耸肩,摊手,道:“好吧,那你就讲个故事吧。” 公羊刁刁道:“可以。” 孟水蓝道:“某去找秋月白,你们二位?”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去祭拜一个朋友。” 唐不休问:“本尊送公羊刁刁去祭拜朋友,然后……公羊刁刁送本尊回客栈。” 孟水蓝抖了一下,道:“用不用粘成这样?” 唐不休回道:“用。” 公羊刁刁同时回道:“不用。” 唐不休一伸手,直接扯过公羊刁刁的大氅,道:“走吧,给本尊讲个长长的故事。”得,这是铁了心要将公羊刁刁当成探寻唐佳人的神奇了。 孟水蓝摇头一笑,忧心忡忡地离开了。与佳人有关的知情人都死了,可见世态已经十分严重。 孟水蓝带着人,快马加鞭赶往秋风渡。 唐不休拎着公羊刁刁,听着他讲述那些不痛不痒的故事。 夜色茫茫,都在为一个小女子奔忙。 秋江滟蹑手蹑脚地回到秋风渡,偷偷找来赫大夫,给自己看看脸。 尽管赫大夫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却架不住秋江滟这样一次又一次突破自己想象的重伤啊!这张脸,那还是叫脸吗?惨不忍睹已经不足以形容了。他都害怕,她一说话,那张脸皮会突然掉下来。 秋江滟一见赫大夫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没有办法。 心中烦闷,死死瞪着赫大夫不语。 赫大夫被她那个样子吓到,小心翼翼地道:“先给小姐处理一下伤口,如何?” 秋江滟点头。 赫大夫将医药箱打开,道:“有些痛,下姐忍着些。” 秋江滟点头,不语。这回来的路上,她一直没说话,伤口有些位置已经粘在了一起,若再说话,定会让伤口再次挣开。 绿蔻陪在一边,小声问:“赫大夫,小姐这脸,可能恢复?” 赫大夫正用干净的布给秋江滟擦伤口,闻听此言手一抖,弄疼了秋江滟。秋江滟嘶了一声。赫大夫的手又是一抖。 绿蔻忙道:“仔细些!仔细些!” 赫大夫一叠声地应道:“诺诺诺。”伸手从药箱里取出一些药,递给了绿蔻,小心翼翼地道,“劳烦姑娘将这几味药投入冷水中,大火煮沸。老夫要用热水,给小姐处理一下伤口。” 绿蔻点了点头,出了院子,到厨房里忙活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她端着一大盆的热药水,从厨房里出来。走进院子的时候,恰好看见孟水蓝带着随从,大驾光临。 绿蔻一看见孟水蓝这么晚来,心就是一哆嗦。孟水蓝一直笑嘻嘻的,可她却觉得他十分精明。绿蔻垂下眼睑,就装作没看见孟水蓝,溜着院子边,回到秋江滟的房门前,低声道:“小姐,我回来了。”说着,用身体顶开房门,快步走了进去,利索地关上房门,挡住外面的目光。 孟水蓝斜眼看向那紧闭的房门和一直亮着的灯火,微微蹙眉,却没有言语。 此时已经是亥时末,正是万籁俱静之时,秋江滟的房间却亮着灯?不但如此,屋里还有一个男人。他闻得见,刚才绿蔻手中端着的大木盆里,有草药的味道。难道是,秋江滟手上了?毕竟,这个时间段能出现在女子闺房里的男人,唯有大夫才勉强不用避嫌。 秋月白的房间亮起灯,孟水蓝被请了进去。 秋江滟的房间里。 绿蔻对秋江滟道:“小姐,孟水蓝来了。” 秋江滟皱眉不语。 赫大夫将针线浸泡了一会儿后,问秋江滟:“药丸已经服下,小姐不会觉得那么疼痛难忍。记得,千万不要动。” 秋江滟点头。 赫大夫拿起针,刺入了秋江滟的嘴巴上。 秋江滟痛得发出一声惨叫:“啊!” 赫大夫吓了一跳,差点儿那阵戳到秋江滟的眼睛上。 秋月白在屋里听见动静,派人来询问。 绿蔻只是回答看见了蟑螂,便讲人打发走了。 秋江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为何这么疼?” 赫大夫回道:“药劲儿尚未散开,不如等等?” 秋江滟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赫大夫询问道:“可好点儿了?” 秋江滟总觉得孟水蓝过来会是个麻烦,于是一狠心,道:“缝!” 赫大夫继续穿针,缝合得倒也工整,秋江滟却痛得险些些死过去。一身汗水湿透,整张脸痛得几乎要炸裂!若非心中怀揣着希望,简直想死了算了。这一顿缝合,绝对不比唐佳人那一刀来得温柔。 那是针扎肉啊! 一下,一下。 偏偏,该死的赫老头却让她放松。如何放松?!死了算了!等自己好了,一定要弄死这个死老头!他一定是有意弄疼自己! 秋江滟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却不知为何,只能清醒的等着一针又一针的折磨。 赫大夫的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心里觉得痛快不少。得罪大夫,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另一边,秋月白的房间里,孟水蓝自来熟似的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杯水,打量了一下秋月白的房间,道:“第一次进秋城主的房间,真是……” 秋月白坐在床上,披着外衣,冷眼看着孟水蓝道:“有话直说。” 第四百五十八章:夜审无语 孟水蓝被秋月白噎了一口,也不恼,放下水杯正色道:“佳人回来了。” 五个字,简简单单,却又如此不同。 秋月白明明已经可以确定佳人回来的事实,但听到孟水蓝如此直言不讳,还是令他的心极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只不过,他这个人素来顶着一张冷面,无波无澜是常态,轻易不会让人看出内心的波动。 孟水蓝见秋月白没有任何反应,笑了笑,道:“你已经知道了。” 秋月白不语。 孟水蓝露随意的表情,用三分戏谑的口吻道:“这秋城是你秋月白的秋城,想必也没有什么事儿能瞒得住你。” 秋月白没有丝毫反应。 孟水蓝收敛了那副漫不经心,盯着秋月白的眼睛,认真道:“某有一事请教秋城主,可知……佳人出事了?” 秋月白的眸子轻轻一颤,却是闭上了眼睛,伸出手,道:“送客。” 望东立在床头,立刻伸出手,搀扶着秋月白躺下,而后转身对孟水蓝道:“夜深了,城主要休息,请孟阁主回去。” 孟水蓝站起身,道:“秋月白,你当初接近佳人时,可纯粹是因为心中喜欢?可曾有一丝一毫利用她的意思?你向百川阁买的消息,某至今清楚记得,但愿你也没忘。若让某说,你这一刀,挨得真好!”言罢,一甩袖子,向门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停下脚步,继续道,“百川阁、战魔宫、不休门、岐黄馆,没日没夜的寻找,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宏安居大掌柜和店小二死于郊外养猪的农户家里,一剑穿心。你最好能找出这只幕后黑手,否则……以你现在的能力,不够我们四家添牙缝的!”言罢,推开门,直接大步离开秋风渡。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有之;威逼利诱、步步紧逼,更有之。 孟水蓝离开后,望东低声询问道:“主子可要留灯?” 秋月白没语。 望东继续道:“属下去门外守着。” 秋月白这才开口道:“今天本是望西当值。” 望东道:“回主子,望西感染里风寒,来与主子告病,属下怕他将病气过给主子,擅自作主,让他回去,自己替了他的岗。”望东等了一会儿,没听见秋月白的话,便放下了罗帐,要去吹灭蜡烛。 这时,秋月白开口道:“小姐怎么样了?” 望东回道:“刚才派人去问过了,说是看见了蟑螂,无碍。” 秋月白再无动静。 望东吹灭了蜡烛,退到了门外。 月光透过窗纸,穿过罗帐,朦朦胧胧地倾泻到秋月白的身上。 秋月白的肌肤本就白得不见什么血色,如今被月光一照,竟白得近乎于发光。都说灯下看美人,美人最美。月下看月白,更是俊雅得如同谪仙。 他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睁开眼睛,道:“浅影。” 潜影从房梁上探出头,轻轻纵身跃下房梁,来到床边,低声道:“主子。” 秋月白道:“叫小姐过来。” 潜影应道:“诺。”转身到桌前前,用火折子点亮了灯。 望东看见灯亮了,于是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潜影对望东道:“主子让叫小姐过来。” 望东点了点头,走出房间。 潜影跃上房梁,缩进阴影里,隐身不见。 望东将心情忐忑的秋江滟叫来。 秋江滟的脸上挂着黑色面纱,头上扣着斗篷帽,整个人只露出两只红肿的眼睛。绿蔻搀扶着秋江滟,也红着双眼。 望东拉开罗帐,系好,然后搀扶起秋月白,被靠硬墙面,坐好。 秋月白看向秋江滟,眸光清冷,竟不带任何感情。 秋江滟知道,秋月白定然已经知道唐佳人死中得活的消息,也一定知道她消失不见了。此番,寻她前来,就是要问出真相,救出唐佳人。 她恨孟水蓝多管闲事,也恨秋月白对唐佳人念念不忘,更恨老天爷不肯给自己多一天的时间。她只要一天,十二个时辰即可。她已经想好,明天就去寻夏公子,让他帮自己问一问权叔,是否能根治脸上的刀疤和扒鼻。若实在不能全部恢复,就让夏公子帮自己去会一会唐不休,将摩莲圣果换回来。 然,偏偏秋月白要今晚和她对峙,让她如何能心甘情愿和盘托出?! 当然,她心中也有另一个猜测,当秋月白看见她满脸的重伤之后,会与她一起,一致对外,誓要那个贱人血债血偿!只不过,她不敢赌。她更怕秋月白逼问她唐佳人在哪儿?如果真是这样,她一定会寒心的。 秋江滟望着秋月白,一双通红的眸子里满是倔强之色。 无声的对视,明明没有任何言语,却令人觉得胸腔憋闷,无法呼吸。 半晌,秋月白终是道:“望东,送小姐回去。” 望东不明所以,却还是认真执行秋月白的命令,对秋江滟道:“小姐请回。” 秋江滟一扭头,快步离开。当她走出秋月白的房间后,才惊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这张脸所受的伤、这颗心所受的委屈,明日,都会有个清算。 秋江滟仰望着月亮,眼中满是深深寒意和狠戾恨意,刺骨而毒辣。 望东回到屋子里,重新搀扶着秋月白躺下。 秋月白道:“派人跟踪小姐和绿蔻。” 望东应道:“诺。”转而问道,“主子怀疑是小姐做的?以小姐和绿蔻的能力,想要拿下焦姑娘不易,但若焦姑娘住在宏安居,小姐有掌柜和店小二帮衬,倒是容易成事。” 秋月白闭目躺好,冷冷地道:“休要提她。” 望东微顿,道:“是属下失言。”放下罗帐,吹灭蜡烛,向外走去。 秋月白道:“带望西来见我。” 望东应道:“诺。” 望东之所以能成为秋月白的左膀右臂,自然有必然的道理。得了秋月白的吩咐后,他立刻将跟踪秋江滟和绿蔻的事情安排下去,且亲自去寻望西。他和望西是多年兄弟,怎会不知他对秋江滟的心思?若此事是小姐出手,那么能令掌柜听命动手之人,唯有望字辈的人假传城主口令,才能做到。 这件事,他必须连夜去问个清楚。 不管望西有什么原因,他都是背叛了主子!唯有认错,没准儿能留一条性命。 望东直奔望西家中,正好逮到刚准备合衣入睡的望西。 望东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望西的床边,望西十分警醒,立刻拔出长剑,刺了过去。 望东躲开这一击,道:“望西,是我。” 望西停止攻击,却仍旧将长剑攥在手中,故作轻松地道:“望东?你怎么来了?可是寻我喝酒?” 望东道:“我有话和你说。你出来。”说完,向外走去。 望西的眸光明明灭灭,终是将长剑入鞘,抓在手中,跟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望东还在继续前行。 望西喊道:“望东!你要带我去哪儿?” 望东回头,道:“别吵到嫂子和小宝儿,你跟我走便是。” 望西只得跟在望东身后,继续前行。 远离了院子后,望西再次开口道:“望东!这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 望东回头,站定,看向望西,道:“望西,主子要见你。” 望西微愣,转而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望东回道:“你去了便知。” 望西心道不妙,却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只能道:“我伤寒愈,唯恐将病气过给主子。” 望东扫了眼望西手中的剑,冷冷地道:“只要有一口气,主子让你去,你就算趴,也必须去!” 望西望着望东,突然摇头一笑,故作轻松地道:“你瞧你,冷什么脸?走走,我这就去见主子。你大半夜的跑来,是来吓人的吧?”说着,走向望东,与他面对面,道,“怎么不走了?” 望东道:“望西,你我跟谁主子多年,一直亲如兄弟,我只问一件事,为何背叛主子?!” 望西装出不解的样子,怒道:“你睡傻了?!混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背叛主子?!” 望东声色俱厉地喝问道:“所谓忠仆不奉二主,秋风渡谁为主,秋城谁为主,你会不清楚?!” 望西一脸茫然,追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望东道:“别装了。你素来喜欢裸着上身睡觉,如今合衣而眠,难道不是怕什么事起,来不及穿戴?” 望西死不认账,道:“我感染了风寒,怕冷,穿多点儿你也多心?” 望东用手中剑鞘头指了指望西手中的长剑,冷笑道:“你若不是心虚,为何持剑而出?你我多年老友,我夜里寻你喝酒,也有多次,你哪次持剑而出?!” 望西见望东已经认定,且步步紧逼,只能道:“望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望东道:“和我见过主子,你便知道了。” 望西突然长剑出鞘,袭向望东的胸口。 望东没想到望西会动手,急忙躲开,同时长剑出鞘,与望西斗在一起。 最终,望东用长剑划伤了望西的胳膊,且用长剑逼在了望西的脖子上。 望西将脖子往前一送,望东立刻缩回长剑。望西借此向后逃去,很快消失不见。这一招,望西还是和佳人学的。 望东大声喊:“望西,不要一错再错!” 望西的声音隔着夜色传来,吼道:“我没有叛主!我没错!” 第四百五十九章:崖上祭祀崖下见鬼 公羊刁刁一个故事翻来覆去地讲了好多遍,导致声音沙哑,音不成掉儿,就连磕巴都快被治愈了。因为,他已经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了。 最后的最后,公羊刁刁站定,问唐不休:“你……的……直觉……准……过……吗?佳人……真在……附……近?” 唐不休无比惆怅地道:“看来,这一次的直觉很准。” 公羊刁刁捂着胸口,喘息着看向唐不休,一脸的不解之色。 唐不休解释道:“本尊觉得,蘑菇一定在不在这附近。不过,以本尊以往的经验来看,蘑菇一定在这附近。因为本尊觉得不,所以答应应该是肯定的。所以,本尊才拉着你到处转悠。”负手而立,仰天长叹,“哎……想不到,这一次本尊的直觉还是很准的。”眼尾一扫,看向公羊刁刁,“你懂不懂?” 公羊刁刁气得胸腔都快炸了! 他再也不想和唐不休一起玩了!他嘴里的直觉,简直就是狗屁!旁人口中的是,在他哪儿一准不是。首先,他就将自己的直觉给否定了,然后给出一个相反的答案当作肯定。若非武力打不过他,公羊刁刁都想将他碾脚底下,然后狠狠踩地底下去!这祸害,不可以留下人间! 唐不休见公羊刁刁眸光幽幽似小白狼,莞尔一笑,道:“容你喝口水,再讲一个故事给本尊听。这一次,你随便走,你去哪里,本尊就是去哪里。” 公羊刁刁跳脚道:“再跟着我,弄弄弄……弄死你!” 唐不休道:“行,那你说说,你要怎么弄死本尊。来,边走边说。” 轮折磨人,唐不休只服蘑菇一个。因为在意,所以任由她在自己的心尖尖上蹦跶。至于其他人,都只有被他踩踏的份儿?为何?武力强大,没啥。 公羊刁刁真想毒翻唐不休,却也知道,若寻到佳人,以自己的武力不能解决问题。所以,与唐不休同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公羊刁刁气呼呼的转开头,道:“我我我……我要去买东西,祭拜一个人。” 唐不休道:“你随便走。” 公羊刁刁将唐不休引领到附近买祭祀物品的小店,拍了拍门,却无人应话。 唐不休一脚踹开房门,对公羊刁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公羊刁刁走进去,寻了一只筐,将要的东西一股脑装进筐里,然后放下一块银子,走了出去,却不见唐不休。 他等了一会儿,才看见唐不休从一家酒楼里走出,左手拎着一摊子酒水,右手抓着一个篮子,篮子里堆满了各种可以打包的吃食。 公羊刁刁问:“给给给……给银子了吗?” 唐不休回道:“谁家不遭贼?一些吃喝罢了,无需介怀。” 公羊刁刁怼道:“佳人可可可……可不像你这样。” 唐不休眉眼弯弯地一笑,道:“她想吃,本尊自会送到她嘴里,何须她如此操劳?再者,若蘑菇有本尊这种武艺伴生,大内皇宫里皇帝老儿的御用膳食,每盘都得少一多半。” 公羊刁刁想了想,脸色带了笑模样,道:“我信。” 唐不休道:“别说得那么短小精干,来,多说些废话,难得本尊爱听。” 公羊刁刁瞪唐不休一眼,一边向黑崖走去,一边道:“不不不……不怕将你耳朵,磨磨磨……磨漏了!” 唐不休道:“佳人不在身边,本尊这耳朵空闲太久,不习惯喽。” 公羊刁刁嘲讽道:“你房里,不不不……不有个大胸女吗?” 唐不休笑了笑,道:“本尊和别人好,你不正当高兴才是?” 公羊刁刁道:“屁!佳人,不要你,行。你你你……你不能对不起佳人。” 唐不休挑眉,都弄着公羊刁刁,问:“这是何道理?” 公羊刁刁回道:“她她……她为你跳崖,我我……我没见过这么烈性的女子。我我我……行医救人,多多多……多少女子死了相公,哭天抹泪,喊喊喊……喊着要随他去,结结结……结果呢?都都……都活得好好儿的。我我我……我倒不是觉得殉情多好,就就……就是不喜欢说了不做,瞎嚷嚷。” 唐不休打趣道:“所以,你不嚷嚷,你直接去做?” 公羊刁刁的脸一红,不自然地低声吼道:“我我……我跳我的,与你何干?!” 唐不休道:“做事,需冷静。本尊自认为悟道许久,其实都不曾明白一个道理。” 公羊刁刁的好奇心被勾搭起来,问:“什么?” 唐不休笑了笑,回道:“同生共死是两个人的福分,生死两茫茫才是一个人的悲剧。若真爱一人,如何舍得她独自一人凄苦无依?” 公羊刁刁深深地看了唐不休一眼,点头道:“你说得对,却却却……却也不对。” 唐不休问:“哪里不对?” 公羊刁刁垂眸,幽幽道:“总总总……总是舍不得对方,为为为……为自己去死的。如此,就就就……就算死了,也也也……也不安心。” 两个人不再言语,心里却都认为,这确实是一个反复而无解的问题。想法总会变,但不舍得扔下佳人的心,却是一样的。 公羊刁刁瞥了唐不休一眼,暗道:这人对佳人而言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自己只要佳人两年,两年后,就将佳人还给他。当然,自己在死之前,得先弄死那个清荷。 唐不休斜眼瞥了公羊刁刁一眼,暗道:这倒是个实诚的,对蘑菇也够忠心。只是身体太弱、经不起折腾,看样子就不像个长命的。若能锻炼一番,也许……等自己走了,留他陪着蘑菇,也不错。 两个人各怀心事,却都在认为为唐佳人打算。这种真情厚爱,对唐佳人而言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幸得是,二人都一心为她;不幸地是,所有的打算都是建立在自己命不久矣的基础上。这,又是一笔烂账。 二人一路闷头来到黑崖之上,公羊刁刁将祭祀用的东西一一摆放出来,用火折子点燃两根有长又粗的白蜡烛,然后抓起纸钱点燃,扔到一边,嘀咕道:“给你送送送……送些钱币,在在在……在那边买些东西,吃吃……吃胖点。” 唐不休坐在一个石头上,拍开酒坛子上的泥封,仰头豪饮一口后,将酒水递给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取过,喝了口,辣得直皱眉,又将其还给了唐不休。 唐不休道:“你这不说名不说姓的,不怕孤魂野鬼将着金银财帛抢去?” 公羊刁刁道:“|够凶,别别别……别人不敢。” 唐不休道:“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假扮本尊的那个人?” 公羊刁刁瞪唐不休一眼,道:“都死了,问啥?!” 唐不休摇头一笑,望向深不见底的崖下,问:“你可知,佳人是如何逃出黑崖的?” 公羊刁刁一边烧纸,一边道:“她说,下面有有……有裂缝,她她她……她就爬回到地牢里,然然然……然后,踩着鳄鱼逃出去的。哦,对了,还还……还有战苍穹那个傻货跟着。”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真是个神奇的裂缝。来,某也给这裂缝上柱香,谢谢它庇护了我的蘑菇。”伸手,就要去取公羊刁刁的香。 公羊刁刁不给他,拍开他的手臂,道:“起来!我我……我自己拿来的东西,我自己送,不不不……不用你。” 唐不休莞尔,从自己的篮子里抓出美食,吃了起来。 黑崖下,唐佳人觉得自己需要睡一觉补补精气神,奈何腹中饥肠辘辘,有种想要吃东西的强烈冲动。她实在是太饿了。 这种饿,与以往不同,就仿佛若不狠狠吃一顿,自己很可能会死一样。 这种饿,不只来源于胃部所需,身体里的每一个犄角旮旯都在扯着脖子嘶吼着饿。 有那么饿吗? 有! 唐佳人觉得,如果此刻一头牛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将其扑倒,饱饮鲜血,撕咬血肉! 这么一想,她还挺兴奋咧。 伴随着这种激烈的渴望,还有一种深深的绝望。她想出去,想立刻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可是,她挣不脱这些该死的铁链,打不开那结实厚重的铁栏。因为做不到,所以倍感绝望。 唐佳人吧哒一下嘴,嘀咕道:“怎么就不能出现一个活物呢?” 话音刚落,就感觉周围似乎又冷了几分。 她用无力的手臂抱住胳膊,将整个身体都缩成了一团。耳朵里,竟然听见了细微的吱嘎声。起初,她以为是风吹动了石子,后来猛然警醒,这是人踩在石子上才能发出的轻微摩擦声。 虽然,那声音几不可闻,可一个人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呆上好几天,任何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因为,那很可能是希望的声音。 唐佳人立刻警醒,将望西留在她小臂上的飞刀放到脚边,然后拔出了自己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将头枕在手臂之间,将眼睛眯成一条细小的缝,悄然打量着外面的动静。 那个声音真的是太轻了,就好像漂浮在半空中。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唐佳人的周身确实弥漫上一层冰寒之气,一个劲儿地往骨头里钻。 唐佳人想到了一个东西——鬼! 那个东西一路走来,终是停在了唐佳人的面前。 第四百六十章:江湖处处有惊喜 当那个东西停在铁栏外面、佳人的面前,只此一眼,差点儿将她吓尿了! 这个时候,她多感谢秋江滟呀,不给她吃的喝的,让她腹中空空如也。不然,突然看见这么个东西,定会将她吓尿的!这有失不休门威名的事儿,绝不能发生。 唐佳人不动声色,保持呼吸不乱,紧紧注视着那个东西。 一拢宽大的白袍,一张惨白的人脸,血红的大嘴唇!真的,老大了! 细看两眼,发现那人脸不是惨白,嘴唇也未必那么大,而是戴了一幅面具。大半夜的,这样出来,一定是刻意吓唬人的。 黑暗中,看不清细节,但唐佳人却可以感觉到,那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十分的不怀好意,就像……她盯着二长老养得那几只小母鸡。许是她当时的眼神太过*,那几只本该下蛋的小母鸡,愣是不开张了。最后,二长老没办法,将它们依次宰杀,炖肉吃。 眼前的人给佳人的感觉,实在不舒服。 黑洞洞的眼睛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垂涎、掠夺和杀意。 唐佳人本想继续装睡,奈何那人看着她就是不走。唐佳人不会傻乎乎的认为,这个人是来救自己的。若真是如此,他早就叫醒自己了。 思及此,唐佳人问:“你看啥?” 三个字,十分清晰地传进了白衣面具人的耳朵里,飘荡在空旷阴冷的黑崖之下。 白衣面具人虽没想到唐佳人会突然开口说话,却并不见任何反应,只是一直盯着她在看。 唐佳人问道:“我美吗?” 白衣面具人不答。 唐佳人疑惑地道:“那你看啥?”没有得到回应,佳人开始诱拐道,“会打开铁栏不?会说话不?会打开铁链?会变出食物不?你啥都不会,你瞅我干啥?!” 白衣面具人慢慢抬起手,抓向唐佳人的脖子。 唐佳人慢慢爬起身,向后退了一步,道:“你是来吓唬我的吗?能不能敬业一点,先把我放出去,再追着我,吓唬死我?” 白衣面具人突然发力,想要将唐佳人吸到铁栏前。 唐佳人一个用力,躲开白衣面具人的内力范围,将身体一滚,卷上铁链,而后对白衣面具人道:“来呀,抓我啊。”那摇头晃脑的样子,真是气死个人呐。 白衣面具人转身,走向斜对面的机括。 唐佳人见面具人的后腰上挂着两个东西,却看不清那是什么。不过,当白衣面具人转身的那个瞬间,她竟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眼熟。那身型,那动作,感觉挺像秋月白啊。不过,就算秋月白没被她捅成残废,也不会这么快恢复如常的。那么,问题来了,眼前人是谁? 白衣面具人将铁栏打开,而后转回身,一步步走向唐佳人。 唐佳人顿觉毛骨悚然。 她有种直觉,她即将成为食物。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同一时刻,站在黑崖上的唐不休嫌公羊刁刁磨叽,道:“你这样一张张的烧,要何时才能烧完?”一弯腰,干脆抓起那些纸钱塞进了酒坛子子里,然后将蜡烛往里一塞,在大火哄然而起的那个瞬间,将酒坛子扔下了黑崖。 他心中有万般痛苦千般郁闷需要疏解,当即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那声音,犹如波澜壮阔的大海,一层层荡在黑崖的夜色中。 就在那声长啸荡到黑崖下的时候,唐不休扔下的酒罐子竟然在靠近牢房的崖壁上碎裂开来,半坛子酒水和大把的纸钱燃烧着落向白衣面具人的头上。当然,那锋利的碎裂瓦片,也悉数砸向了白衣面具人的方向。如同天女散花般的火,令人防不胜防。 白衣面具人被迫转身躲开,身上却还是飞溅到一些燃烧着的酒水。燃烧着的酒水落在地上很快燃烧干净,周围再次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这些火,虽如同流星般转瞬即逝,但却如同希望,点燃了唐佳人的眼睛。 尤其是,那声长啸!她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 激动、喜悦、渴望、委屈,悉数涌上唐佳人的心头。她多想大声回应唐不休的长啸,但转念一想,不能。 眼前人是敌非友,休休从黑崖上下来,需要时间。若自己回应得太过热情,一准儿会被眼前人捏死在这里!只因,如此了解机括的人,定是秋家的人。若是秋家人的人,怎会放过她这个伤害了秋江滟的人?再者,黑崖如此高耸,她没有内力帮衬,就算喊破喉咙,也未必能让休休听见。到底怎么办?! 白衣面具人伸手将火拍灭,抬头向上看了一眼,明明知道这个高度是看不见什么的,却还是要看这一眼。这,就是人的惯性。 黑崖之上,唐不休将啃掉的鸡骨头往下一扔,道:“有酒无人,啃些骨头也是好的。” 公羊刁刁瞪唐不休一眼,拍了拍身上的灰,准备离开了。 黑崖之下,白衣面具人抬起腿,准备继续向唐佳人走去,却被再次掉落的鸡骨头逼得不得不躲开。紧接着,黑暗中再次荡起一个人的长啸。 唐佳人激动了,甩开缠在自己身上的绳索,向着白衣面具人的方向冲去,口中还拼尽全力大声喊道:“啊!”不管不顾,只想被那个人知道,自己在这里,自己在这里啊!唐佳人自以为声音很大,实际上却如同正常交谈般无二。她被困多日,滴水未进,嗓子早就冒烟了。能说出话已经不错,想要发挥更大的效果,却有些难。 白衣面具人的眸光一利,抖了下肩膀,再次抬头看去。 黑崖之上,唐不休微微一顿,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竖起弯曲着的中指,放在唇边:“嘘……”他怎么觉得,他似乎听到了蘑菇的声音?是错觉,还是……真实发生过? 公羊刁刁没主意到唐不休的手势,更没有听到唐佳人的声音,他直接飞起一脚,将唐不休拎来的那些吃食连同筐一起踢下黑崖,皱眉怒声道:“吃吃吃……吃肥你,混蛋!”这话,便是对华粉墨说的。不是不生气,却还是要来祭祀。感情之所以如此动人,便是因为它可以很直白,也可以很婉约,更可以这般复杂。 黑崖之下,白衣面具人收回看向上面的目光,突然出手,要去掐唐佳人的脖子。他刚有个动作,就觉察出不对劲,不得不再次抬头向上看去。 黑暗中,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迎面而来。 那高度,掉下来一个馒头也能给人砸出一脸的鼻血,更何况,那还不是馒头。一件件的,砸不死人,却着实能令人恼羞成怒啊! 最气人的,是第三声长啸。 唐三次坠落的东西,再加上三次长啸,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个词——挑衅。 白衣面具人躲开那些以吃食为主的暗器,突然出手在唐佳人的脖子上砍了一记手刀,让她无法言语,然后将双手探向后腰,抓出两只好似金属爪的东西。他飞身跃起,用金属爪抓着悬崖断壁,快速向上攀爬去。 唐佳人知道,是休休来救自己了!心中的激动,已非笔墨可以形容,简直幸福的想哭。 她忍着手臂上的痛,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然后用袖子擦了擦脏兮兮的脸,却……触碰到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干脆作罢。 她张开嘴,试图喊休休,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作罢。 她嗅着那些食物飘散出的香味,馋得直吞口水。奈何,口中津液不足,吞起来十分费力啊。她嗅着那味道,听着自己腹部发出的饥肠辘辘声,腹诽道:你叫饿的声音,比我有力气多了。 腹诽虽无力,精气神却是好的很。 她试图去抓那些美食,却中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儿的距离。然而,唯有美食不可辜负。唐佳人在面对美食时,是有着空前绝后的执着的。 黑崖之上,唐不休抓过要离开的公羊刁刁,道:“你再说两句。” 公羊刁刁道:“口口……口干舌燥,说说说……说个啥?” 唐不休凝神静听,而后将公羊刁刁往自己身后一划拉,道:“有东西上来了。” 公羊刁刁探头问:“啥?” 唐不休回道:“是……人吧?”甚是疑惑呢。 黑崖之下,唐佳人几斤折腾却扯不长那该是的铁链,她急得不行,最后干脆将手从铁环中薅出来,然后去抓那些吃食。 这手刚伸过去一半,她自己就愣住了。 她重新拿起铁链上的铁环,看了看,然后将其套回到了手腕上。眨了眨眼睛,歪了歪脖子,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呆呆地嘟囔道:“果然,过度肥胖容易致命,唯有一瘦拯救所有。”这些铁环基本上都是用来铐住作恶多端的男性,向她这种蔫坏被缩在这里的几率绝对是万中无一。所以,秋江滟那些属下尚未有时间和精力去为她打造出只属于她的尊贵铁环,这不,用别人的东西总不太合手。且,她这几天真真切切地被饿瘦了。旁人饿个三五天,定多掉几斤肉,看看她这小细胳膊,简直就像从小饿到大的可怜娃儿啊!天知道,她为何瘦得如此严重。 唐佳人无声地笑了。 干涸的嘴角裂开,笑得有些惨不忍睹,却又异常璀璨。 她干脆脱掉鞋子和袜子,又狠心用匕首给自己放了点儿血,润滑了一下脚面和脚跟,然后忍着手臂上的痛,一咬牙,一用力,愣是将脚从铁环中拔了出来! 人间日日有惊喜,江湖处处真情在! 第四百六十一章:白衣面具人 白衣面具人纵身一跃,跳到黑崖的另一边,与唐不休隔着黑崖的大裂缝处,打量着彼此。 一轮毛月亮在侧,两位绝顶高手一黑一白,衣袖飘荡,似乎随时会决战于黑崖之上。二人虽站立不动,却能令人感觉到强大到窒息的气场。 公羊刁刁非凡人。见惯了生死之人,可能都有颗超凡脱俗的脑子。但见他从唐不休的身后探出头,看向对面,问:“你你……你看鬼呢?”月色太朦胧,他什么都没看见。 唐不休没有解释,只是盯着对面看。 公羊刁刁推了唐不休一下,道:“中邪了?我我我……我就说,你不能对死人不敬。你你……你去磕头认错,我我我……我让我朋友原谅你。” 唐不休一回手,将公羊刁刁的头重新塞到身后。 对面的人,突然出手,将一枚柳叶形的飞镖直射过来!目标,唐不休的额头中心! 唐不休一伸手,在自己的额头前夹住了那片柳叶飞刀,反手就飞了回去。目标,白衣面具人的咽喉! 白衣面具人一伸手,接住飞镖。 第一个回合,二人竟然打成了平手。 公羊刁刁十分自觉地躲在唐不休的身手,问:“动动动……动手了,是吗?” 唐不休玩笑道:“是有些冷。” 公羊刁刁骂道:“混蛋!” 唐不休突然抓起公羊刁刁,将他扔到远处的一棵大树后。 公羊刁刁尖叫:“啊!!!” 黑崖之下,唐佳人已经穿好鞋袜,正在捡东西吃。虽然,每次咀嚼都会令她的伤口痛,但……为了吃,没啥是不能忍的!秋江滟割伤了她的右脸,她可以用左边的牙齿咀嚼。秋江滟抽伤了她的左脸,她可以用门牙慢慢吃。实在不行,那就含着,用口水泡烂糊了,再咽下去。只要能活着,只要还可以吃,她是不会浪费一点儿粮食的。 她捡起唐不休扔下的鸡腿骨,觉得上面还有些肉,便甩了甩粘在上面的泥土,又用舌头舔了一遍,将泥土吐掉,这才美滋滋地吃了起来。恩,确实得用门牙。虽然没吃不能大口咀嚼个尽兴,但能再吃吃到食物的满足感,却是任何事情都比不了的。 当佳人听见公羊刁刁的尖叫声,吃的动作就是一滞。 刁刁!竟然是公羊刁刁! 唐佳人开心坏了。她仰着头,望向高高的黑崖,傻笑着。转而,又开始担心起来,不知道公羊刁刁之所以发出这样的尖叫声,是不是遇见了危险? 她有心从这里爬上去,一探究竟,却知道现如今的自己就是一个废人,能捧着东西吃,靠得都是无比坚强的毅力。 黑崖之上,唐不休在扔出公羊刁刁后,立刻想着对面那白衣面具人发足狂奔起来。黑暗中,只留下一句话:“再搜黑崖!” 唐不休在扔公羊刁刁的时候,用了几分巧劲儿,并没有伤到他。奈何,公羊刁刁体弱多病、身娇肉贵,栽栽歪歪不是一两天了。 这一下,当真将他摔得七荤八素,险些没抽过去。 若不是有些心里准备,这会儿一定口吐白沫了。 即便如此,公羊刁刁还是缓了半天,才用颤巍巍的双手,支撑起自己单薄的身体,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地上,依靠在大树,揉着身体,喘着快要断掉的气儿。 幸好他平时穿得够多够厚,被唐不休扔出去的那个瞬间还做了自我保护,否则……这会儿已经被石头块划得血肉横飞了! 公羊刁刁忍不住骂道:“混蛋!棒槌!弄死你!”喘了半晌,想到唐不休最后留下的四个字,终是咬牙爬起身,来到黑崖边,大声喊道,“有有有……有人吗?” 公羊刁刁的声音没有内力辅助,很快就被风吹散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于是转身向着歧黄馆走去,去寻人将自己放到黑崖下面去。 唐不休的武功修为已经登峰造极,没准儿他确实感知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一想到唐佳人很有可能就被关在黑崖下面,他整个人都是一愣!对啊,他怎么从来没带人搜过黑崖下的牢房了?! 公羊刁刁再次转身,疯了般跑到黑崖边上,拼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佳人!佳人!” 无人回应。 实则,佳人听见了公羊刁刁的声音,却苦于无法回应。 那个白衣面具人临走之前,用手刀砍伤了她的喉咙,导致她现在已经无法发声了。 黑崖之上,公羊刁刁在黑崖上来回寻摸,却没找到可以下去的地方或者是可以通往下面的绳索。与刚才的悠哉不同,此刻的他当真是心急如焚。 为了不耽误时间,他准备即刻去寻人来搜黑崖之下。他知道黑崖下特别阴冷,却不知道佳人是否真的被困其中,为了一丁点的希望,他干脆脱下大氅,直接将其扔了下去。 若佳人真的在崖下,这大氅好歹也能让她缓和些。若她不在崖下,一件大氅罢了,扔了就扔了。 公羊刁刁攥紧拳头,低声道:“佳人,你你你……你一定要好好儿的,等等等……等我来救你。”不再停留,转身开始狂奔起来。 他活了这么多年,唯有在结识佳人后,才用自己的双腿跑过这么多的路。神奇的是,虽累得半死不活,却能咬牙坚持下来。 他的双腿经过这一晚上的奔跑,已经痛得不像他自己的。但那一颗充满希望的心,却跳动得那般欢实。他只恨自己为何如此不堪,为何跑得不快,为何不能纵身一跃轻轻跳下黑崖,将被困的佳人救上来。 一想到黑崖之下那个该死的地方,让佳人受了大罪,他就觉得自己特别无用。为何从来没想过要寻寻这里?所谓灯下黑,许是这个道理。 黑崖之下,唐佳人感觉天上似乎又有东西掉下来了,忙贴着石壁闪躲到一边。 待那东西落地,唐佳人又等了一会儿,才上前去摸了摸。 大氅! 毛乎乎能避风寒的大氅! 唐佳人真是要笑开了花。 刚小小的填了些肚子,这又送下来了大氅,真是太贴心了有没有?! 唐佳人忍痛,将大氅捡起来,披在身上,裹好,就像一只笨重的小白熊般,在黑崖下溜达着。 她想寻一个地方躲起开。 虽然她确信休休的武功独步武林,但大长老也曾教过她,为何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若灯会儿先下来的是那个白衣面具人,她这条小命很可能要交代在这里。生与死,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儿。 再者,那个白衣面具人手上有双金属抓,可以在悬崖壁上随意攀爬。休休他们需要绳索,才能下来。这么一比,就不如人家灵活。 佳人有自己的小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噼啪响。 她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石壁裂缝,以及那条通往秋月白他爹墓室里的裂缝。前者,可以考虑看看。后者,算了吧。秋月白他爹和他家的猫,都非比寻常,咱还是不招惹的好。话说,刚才那个白衣面具人,是不是秋月白他爹啊? 佳人不敢肯定,也不想过多猜想。她现在特别累,特别疼,特别想饱餐一顿然后蒙头大睡。 身上的流出的血液已经干涸,干巴在衣服上,偶尔会磨到伤口,真是特别难受。她每走一步,全身上下都要跟着疼上一个来回,真是要命了。 唐佳人很想吃一些那种蓝色浆果,奈何入口处被很多石头挡住。她有心搬开这些石头,却没有那个能力。 唐佳人爬到石头上,坐下,眼巴巴地望着天空。 天,就要亮了。她从一个小牢笼里逃到一个大牢笼中,继续等待别人的相救。若她武功了得,何须如何被动? 每次受伤被困,她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奈何自己懒惰成了惯性,蹦跶两天就失去了耐心,唯有吃一事,她倒是可以不畏千辛万苦,排除万难,谓之永恒。 哎……佳人神伤,发出深深的感慨。人啊,果然不能对自己要求太苛刻,否则容易失了快乐;更不能对自己没有要求,不然容易被践踏成一坨。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肩膀,开始试着往石壁上攀登。说啥,她也得先寻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才好。奈何,两只手臂都受了重伤,实在提不起力气。她刚才能用双手捡起那些凌乱的吃食,靠得都是如同钢铁一般的毅力!唐佳人在放弃攀爬的同时,在心里默默敬佩了自己一下。 眼瞧着即将天光大亮,唐佳人打了个哈欠,依靠在石壁上苦苦等待着。 不知是太困,还是其它原因,她的眼前竟然一黑,整个人都没了意识。 黑崖之上,公羊刁刁发足狂奔,似乎在用生命奔跑,却在即将到达歧黄馆时,被人一记手刀打昏,套了麻袋,直接扔进了马车里。 变故发生得如此之快,这是令人防不胜防啊。 一夜狂奔,这一刻的公羊刁刁终于能休息一会了。然,昏睡中的焦灼不安,却如影随形。可见,那些所谓的入土为安也都是屁话。若灵魂不安,入啥都没用。 秋城的天,终于慢悠悠的亮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恐怖的打算 秋江滟一夜未眠,天刚亮,她便开始梳妆打扮,却突然发现,夏坚送她的发簪不见了!如此贵重的心爱之物,定是在和唐佳人的拉扯中掉到了地上。一想到地面那些粪便,她就恶心!不过,无论如何都要将其捡回来。那么精美好看的发簪,她可是从来不曾见过的。再者,那发簪是夏公子送的,意义非凡。 绿蔻帮秋江滟梳理着一头长发,阳光斜射进来,落在绿蔻的脸上。 秋江滟的脸上挂着黑重的面纱,实现在铜镜里随意地一扫,看见了绿蔻的脸,竟是微微一愣。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绿蔻的肌肤好像变得越发水灵了。 以往,绿蔻只能算得上是中等之姿,如今一看,竟觉得她十分耐看。尤其是那肌肤,简直堪称吹弹得破。 秋江滟问:“绿蔻,你的脸上涂抹了什么?” 绿蔻摸了摸自己的脸,回道:“只是用了些香膏。” 秋江滟道:“换个香膏,那种味道我不喜欢。” 绿蔻应道:“诺。”心中暗道:小姐也发现了吗?自己的肌肤为何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细腻,好似白玉?身体里那些陈年旧疾也不再疼痛,就好似一夜之间无药自愈了一般。就连自己都以为是幻觉。可如今看来,并不是。自己整日和秋江滟在一起,吃食上并无不同。但芳秋江滟吃剩下的东西,都会落入自己的胃里。现在想来,很可能是因为自己吸食了唐佳人的血!若真如此,自己今天一定要再去一次,多喝些血回来!自己常年练武,身上伤疤有许多。若能多喝一些唐佳人的血,那些伤疤一定会消失不见吧?此事,先不能告诉秋江滟,以她霸道的性子而言,若是知道唐佳人的血有此功能,一定不会分自己一口。唐佳人说她曾舔过几口摩莲圣果,现在看来,这摩莲圣果果然有奇效啊! 绿蔻想着自己的心事,手下没了准头,扯痛了秋江滟的头发,被她拧了一把。 绿蔻吞咽了一口口水,立刻收敛心神,认真给秋江滟梳妆。 收拾妥当后,二人相携走出了房间。 负责跟踪的人远远地尾随在后,在悄然无声中主意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秋江滟和绿蔻来到大门口处,照例被拦了一下,秋江滟也不说话,直接往前走,径直出了大门。 夏坚的马车,已经等在了门口。 大块头手持马鞭,权叔垂手而立,却仍旧没有不见神秘黑衣人。 秋江滟看见了夏坚的马车后,当真是舒了一口气。她快步登上马车,坐进了车厢里,双眼含泪望向夏坚。 夏坚立刻追问:“江滟,你这是……?” 秋江滟坐在软垫上,摇了摇头,眼泪噼啪掉落。 马车前行,秋江滟的泪珠子也跟着晃动。 夏坚掏出帕子,来到秋江滟的身边,温柔地给她擦拭眼泪,轻声哄道:“怎么了,为何落泪?我已与权叔说过,他答应帮你恢复鼻子,怎还哭了?” 秋江滟真想嚎啕大哭,却怕扯坏了伤口,毕竟,缝合不容易啊。她望着夏坚,哽咽了一会儿,才细声细语的开口道:“那个贱人,捅伤了我哥,我为了给我哥报仇,将其囚禁起来。不想,那贱人却趁我不备,用刀子割伤我的脸。如今,这幅模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夏坚一拍桌子,怒道:“大胆!” 虽然只是两个没有实质的话,却令秋江滟的心有所安慰。她用小手拉下夏坚的大手,柔声道:“仔细伤到手。” 夏坚望向秋江滟,道:“有着如此美目的女子,怎能因一个贱人毁了容貌?我这就让权叔给你看看。”扬声道,“权叔!” 权叔轻轻跃上马车,掀开车帘弯腰而入,道:“公子,小姐。” 秋江滟看见权叔,起身回了一礼,道:“有劳权叔。” 权叔道:“不敢当。小姐请坐。” 秋江滟坐在后,却是对夏坚道:“公子可否不要看。江滟此时丑陋不堪,不想……”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夏坚善解人意,道:“本想陪着你,若你执意不肯,我出去等等也罢。” 秋江滟点头,道:“劳烦公子。” 夏坚走出车厢,负手而立,看着周围的风景。 绿蔻和大块头坐在车板两侧,皆喊了声:“公子”。 夏坚看见绿蔻的脸时,微微一愣,而后笑了笑,没言语。 绿蔻顿觉脸上一片火热,忙转回头,看向前方。 车厢里,秋江滟用颤抖的手,取掉了面纱,给权叔看。 权叔用冰冷的手指,轻轻按压了一下伤口,痛得秋江滟差点儿哭出来。 秋江滟忍痛问:“权叔,可能恢复如常?” 权叔皱眉,沉吟不语。 秋江滟的一颗心开始不停下沉,简直要沉入泥沼里去。她怀揣着一丝希望,道:“权叔,真的不能恢复吗?我有合适的鼻骨,是不是可以更换?” 权叔沉吟道:“鼻骨碎裂,鼻外肌肤只是小损伤,倒是可以修复。而今,你的脸却被划成这个样子,就算我有本事将其修复,你的肌肤也不能恢复如初。” 秋江滟开始哆嗦,全身都在哆嗦。她觉得恐慌,似乎就连空气都对她充满恶意。经过几个时辰的冷静,她本不想将有关摩莲圣果的事情说出来,但事已至此,她不说怕是不行了。 权叔站起身,准备要退出去。 秋江滟重新挂上面纱,深吸了一口气,道:“公子,江滟有事要和公子与权叔说。” 夏坚走进车厢,坐下,也示意权叔坐。 权叔重新坐下后,秋江滟才开口道:“不知公子和权叔是否听过摩莲圣果?” 夏坚摇了摇头,发出疑问:“摩莲圣果?” 权叔点了点头,道:“公子没有没说实属正常,此事乃江湖传言。相传一百五十年前,有位老妇人得到了摩莲圣果,变得青春貌美,却又不幸惨死。她的尸体埋于地下,长出一棵果树,结出了新的摩莲圣果,却又无耻之人抢走。为此,武林着时动荡了几年,都为寻这颗摩莲圣果。” 秋江滟两眼发亮,问道:“权叔,若得到摩莲圣果,我这脸会恢复吗?” 权叔道:“自然。别说是你这伤,就算断了四肢,也会让你新长出骨头,覆盖上血肉。” 秋江滟的胸口开始大幅度的起伏,她觉得自己想笑,想要大声的、肆无忌惮的笑。 权叔和夏坚对视一眼,眸光中似乎有暗流在涌动。 秋江滟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竟没发现二人的异样。 门帘外,听着几人对话的绿蔻眼啵煽动,暗自下定决心道:无论如何,今晚也要下到黑崖下去,取了那贱人的血肉,给城主做成美食送去。虽不知效果会不会一样,但城主定然不会如自己一样可以饮生血。做熟吃,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城主就是好了,自己也就去掉一块心病了。 车厢里,夏坚适时的开口道:“权叔,你可知这摩莲圣果在哪儿?如何能寻到?” 权叔反问:“公子也要寻它?” 夏坚看向秋秋江滟回道:“为了江滟,我愿意一寻。” 秋江滟顿觉感动,饱含万千柔情地叫道:“公子……” 夏坚张开手臂,将人抱入怀中,安抚道:“你放心,哪怕千难万险,我一定为你寻得摩莲圣果。” 秋江滟的眼中含泪,道:“公子无需如此,江滟知道那摩莲圣果的下落。” 夏坚诧异道:“你知道?” 秋江滟点了点头,矜持地推开夏坚,这才羞涩地道:“曾和公子说过,我囚禁了那个贱人。从她口中得指,闻人无声曾命悬一线,却在吃过一棵含有异香的果子后恢复如常。不但如此,其武功修为也有所提升。” 夏坚吃惊道:“闻人无声?” 秋江滟道:“对,就是他。他也是不休门门主,以不休老祖自称。那个贱人,就是他的徒弟。” 夏坚想起唐佳人被百川阁救走的画面,以及她与战魔宫宫主战苍穹的关系,心中当真十分吃惊。没想到,那个小女子竟有如此深的背景和人脉。 夏坚下意识地开口道:“你如此囚禁她,不怕他人报复?” 秋江滟眼神一冷,道:“我已经如此不堪,还有什么可怕?!” 夏坚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柔声道:“也是,无需害怕,一切有我。” 秋江滟身上的刺儿被安抚,整个人都乖顺下来,继续道:“那摩莲圣果我是一定要得到的。现在,我就去黑崖下,将那贱人提出来。用她威胁闻人无声,死活要让他交出摩莲圣果。” 夏坚道:“若闻人无声不肯给,当如何?再者,若那摩莲圣果只有一颗,已被闻人无声吃下,你可想好又当如何?” 秋江滟的眸光幽幽,道:“公子不知,那贱人只是舔了摩莲圣果几口,身上便有了异香。那闻人无声吃下整颗摩莲圣果,武功盖世,不同凡响。想必,总有不同之处,可以帮江滟。”实则,她已经在惦记唐不休的血肉了。她与绿蔻朝夕相对,又怎会不知她的改变,想必,唐佳人的血一定有奇效。只是此事,不方便说给他人。她等会儿下到黑崖下,就先饱饮唐佳人的鲜血。若对她有效,最好;若无效,她就用那贱人去换唐不休的摩莲圣果!没有果子,总有血可给她几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四百六十三章:无可避免的大乱 公羊刁刁在马车的摇晃中醒来。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捆绑,而是挺舒服的躺在了褥子上。他的旁边,则躺着另一个人——端木焱! 公羊刁刁从褥子上爬起声,照着端木焱就是一顿踢踹! 肖劲听到动静,立刻掀开车帘,阻止道:“万万不可!公子,我家主子中毒了!” 公羊刁刁怒道:“死了也也也……也不能拦我!”说着,就要往马车外跳。 肖劲立刻拦住公羊刁刁,道:“公子息怒,我家主子命在旦夕,若出了差池,我等皆性命不保。”说着,单膝跪地,抱拳道,“事出有因,得罪之处,还望公子海涵。公子与我家主子相交莫逆,还请公子出手相救。” 公羊刁刁那个气啊!他怒声道:“相交莫莫莫……莫逆?死了都都都……都和我无关!”话虽如此,手却还是摸上了端木焱的脉搏。 肖劲知道公羊刁刁的脾气不好,真怕他翻脸不认人。如今看来,公羊刁刁却是一个嘴坏心软的。 公羊刁刁的眉头越皱越紧,干脆扒开端木焱的眼皮看了看,这才对肖劲道:“暂暂暂……暂时死不了。我我我……我还需确诊,才能对症下药。现在,我有有……有急事,你速速准备特别长长长……长的绳索,随我去黑崖。然后,派人去歧黄馆,通知黄莲,让他带带带……带救命的药和试毒之物,以及……人手,一一一同来黑崖寻我。” 肖劲面露男色,有些犹豫不决,却很快下了决定,道:“好!就依公子说言。”对车夫道,“去黑崖。”对骑马尾随在一侧的寒笑道,“公子的话可听清?” 寒笑点头,应道:“听清。” 肖劲道:“速速派人去。” 寒笑应道:“诺!” 马车掉转方向,直奔黑崖儿而去。 车厢里,公羊刁刁又重新给端木焱检查一边,这才问道:“他他不是走走走……走了吗?” 肖劲回道:“回公子。我们并未离开秋城,一切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公羊刁刁从端木焱的身上收回手,皱眉不语。 肖劲追问道:“可能解毒?” 公羊刁刁回道:“试试。” 肖劲的嘴角抽搐一下,道:“请公子务必费心。” 公羊刁刁一扭身,趴回到褥子上,道:“快点到到到……到黑崖,我我我……我解决完自己的大事儿,才才……才能静下心给他医治。” 肖劲问:“公子又何事,在下愿意效劳。” 公羊刁刁闭上眼睛,道:“你你你……你们不知道,佳人不见了吗?” 肖劲微微一顿,这才回道:“知道。” 公羊刁刁顿觉不爽。既然知道唐佳人不见了,为何不帮着寻找?!端木焱中毒可以找他帮忙解决,他们出人去寻佳人,这才合情合理。 肖劲不知公羊刁刁心中所想,却也知道自己得解释一下,于是开口继续道:“主子已经知道,是二王爷使了手段,华粉墨才会假扮唐不休,引得唐小姐跳崖殉情。当时唐小姐生死未卜,主子已经决定回去替她报仇雪恨。不想,孟阁主赶来,言明唐小姐已经无恙。主子本想去探望唐小姐,奈何得到消息说,二王爷的亲信来了秋城。二王爷此人最是多疑,能得到他信任的人绝不简单。所以,主子决定断了二王爷的左膀右臂,取那人性命,给唐小姐当赔礼。主子假意离开,麻痹对方,肖某负责行刺,夜探客栈。”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公羊刁刁睁开眼,问:“然后呢?” 肖劲皱眉回道:“说来也怪。肖某潜入天字一号房里,发现此人并不是正主,而是一位干瘦老者。肖某立刻转入天字二号房,一刀下去,了结了那人性命。不想,跃出窗口时,竟被偷窥的唐小姐一把扯下了蒙面黑布。 此事看似结束,实则不然。肖某可以确认,他们入住的是四个人,其中一人被肖某杀了,应当剩下三人。可当天夜里,这四个人却看似毫发无损地退房离去。” 公羊刁刁坐起身,问:“你刺杀不成,还还还……还被跟踪,让让让……让端木焱被下毒?” 肖劲汗颜道:“自始至终,都不见他们出手,主子却变得无精打采,终日昏睡。肖某知道他们定是使了手段,却无解。本想早点儿去请公子,主子却在得知你们到处寻人时猜到,定是唐小姐出了事。主子也曾让属下派人去寻,属下却担心,二王爷的人趁虚而入,所以……迟迟未动。昨天一天,主子昏睡不醒,肖某只得去寻公子救命。肖某已经潜伏一日,幸好在天亮之前看见了公子。因担心出现意外,肖某擅自动手将公子打昏带来,还请公子息怒。待主子恢复,公子要打要罚,肖某决无怨言。” 公羊刁刁知道了来龙去脉,心里却仍旧不舒服。他这后脖子,怕是要落下病根,怎么谁都能一手刀将他砍昏。若不是手刀,而是刀,他这脑袋不得跟别人家地里的西瓜,一切一个准儿?不行。 公羊刁刁打定主意,要改变这种任人随手一刀的局面。 他问:“还还还……还有多久,到黑崖?” 肖劲回道:“大约一个时辰。” 公羊刁刁道:“饿了。” 肖劲立刻道:“这就为公子准备吃食。”肖劲弯腰出了车厢,去取吃食。 公羊刁刁立刻从腰间取出一个鹿皮的小包,打开,拿出一根较粗的银针,照着端木焱的几大痛穴扎了下去。 端木焱毫无反应。 公羊刁刁微微皱眉,又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凑到端木焱的鼻子前让他闻了闻。 端木焱仍旧毫无反应。 公羊刁刁皱眉,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不消片刻,肖劲去而复返,送进来一个托盘。托盘里装满了吃食和水。他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醒脑臭味,问公羊刁刁:“公子,可要在马车里用膳?” 公羊刁刁伸手接过托盘,直接放在了端木焱的肚子上。 肖劲的嘴角抽了抽,从一侧拿过小几,打开,放在了公羊刁刁的面前。 公羊刁刁将托盘挪到几上,拿过湿布巾擦了擦手,然后开始风卷残云。 肖劲见过公羊刁刁的饭量,如同猫儿一般。如今,着实让他大开眼界了。公羊刁刁不但将托盘上的冷肉和馒头都吃个干干净净,就连六只包子和一碗粥都没放过。肖劲细看公羊刁刁,这才发现,他的手心里有刮痕,衣衫也十分狼狈。 吃饱喝足后,公羊刁刁挺着圆滚滚的肚皮,道:“我睡睡睡……睡会儿。到了,叫我。”言罢,直接后仰倒在了褥子上,呼呼大睡。那样子,与往日的弱不禁风决然不同,反而有种绿林的粗犷和江湖儿女的随遇而安。若非身板还是那个身板,肖劲都会怀疑此人是别人易容而成的公羊刁刁。 肖劲收拾好东西,退到了外面。 公羊刁刁那小身板,发出大大的鼻鼾声。 马车向着黑崖一路飞奔而去。 黄莲得到消息后,直接带上人手,背上公羊刁刁要的东西,快马加鞭地赶去黑崖。 得到消息的孟水蓝,也带上人马,直奔而去。 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惊动战苍穹和秋月白? 战苍穹当时正在酒肆里凭栏远眺,看见这两对人马火急火燎地往一个方向跑,当即一拍栏杆,道:“他们找到娘了!”大手在栏杆上一压,整个人飞身跃下,两步蹿出去很远,愣是从马贩子手中抢过马匹,策马狂追而去。 五位堂主紧随其后,将马贩子剩余的马匹抢了个一干二净,绝尘而去。 酒肆里五大三粗的掌柜,望着战苍穹的背影,咬着手帕剁脚道:“真真儿是个冤家!” 马贩子哭天抹泪,哭得简直要昏厥过去。 一锭金子落在他的面前,砸在了地上。 马贩子抬头看去,但见秋月白的马车正从自己面前驶过。他忙捡起金子,激动地喊道:“谢谢城主大人!谢谢城主大人!” 马车滚滚,带着几名武艺高强的随从,绝尘而去。 多方人马,如同角逐般向着黑崖赶去。 车轮滚滚,马蹄踏踏,灰尘四起。 每个人都生怕自己去晚了一步,必须面的无法挽回的事情。 秋城的百姓们被这难得一见的场面震撼,一时间间谣言四起。 有人云:“这是要决战黑崖之上了!” 有人云:“黑崖下藏有宝藏,各方人马都带齐人手前去争抢。这一次,定会打得天崩地裂!” 有人云:“依在下看,这是一场风花雪月啊。君不见这几日孟阁主与神医焦不离孟,甚是亲密。战宫主手下腐尸遍野,唯独神医公羊刁刁活到今日,且活蹦乱跳。相传,有几日,公羊刁刁几乎要住在了秋风度。依在下,呵呵……这一场无关乎性别的风花雪月……哎,你怎么打人?!” 有人道:“打得就是你!刚编排秋城主,打死他!” 于是,群起攻之。 这真是一场无可避免的乱啊。 第四百六十四章:啃尸 按理说,秋江滟应该很早就赶到黑崖,奈何夏坚有自己的想法,刻意耽误了一会儿后,给权叔使了个眼神。权叔拿出笛子,招来一只飞鸽,假装从鸟腿上取下密函,然后对夏坚耳语两句。 夏坚露出震惊的表情,当即对秋江滟道:“府里出了点事,我需即刻处理一下。江滟若不急,可等我处理完事情后,同行。” 秋江滟十分矛盾,一方面希望夏坚能陪着自己,一方面又不希望他参与得过多。毕竟,饱饮人血这种场面,她私下可以做,却不希望夏坚看见。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就算她现在丑陋无比,也希望给夏坚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如今夏坚说自己有事,她自然顺水推舟,道:“公子尽管去忙,大事为重。江滟就在这里下车,随便走走,散散心。” 夏坚道:“我让权叔陪你。” 秋江滟摇头道:“还是让权叔陪在你身边的吧。我随便走走,不碍事。再说,这秋城里,任谁都要给我哥三分颜面。”想到上次被抢劫之事,脸上一红,不再言语。 夏坚道:“好。既然如此,我就先行一步。” 秋江滟点了点头,下了马车,目送夏坚离开。 绿蔻问:“小姐,我们回去吗?” 秋江滟眸光幽幽地打量了绿蔻一眼,道:“我们去黑崖。” 绿蔻心中既喜又慌,面上却掩饰得很好,道:“奴婢这就去租马车。” 马车里,权叔问夏坚:“公子何意?” 夏坚道:“没听那丑八怪说,唐佳人的姘头都大有来历,我们跟着掺和,拿不到好处。我们要的东西,从丑八怪那里便能得到,何必大动干戈。” 权叔点了点头,道:“公子所言极是。” 夏坚道:“还得麻烦权叔,跟着去看看。” 权叔点头应道:“好。”转身,出了车厢,悄然无声地追上秋江滟的马车,远远跟着,自然发现了秋月白派出的跟踪者,却并没有去干预。 尽管耽搁了一些时间,秋江滟的马车还是第一个赶到了黑崖。 绿蔻去杂草丛中翻找绳索和板车,却只找到了板车,并没看见绳索。 秋江滟心中一凛,立刻探头看向用来垂钓绳索的地方,发现绳索已经安放在了那里。秋江滟顿感不妙,立刻招呼绿蔻道:“快,送我下去。” 唐佳人的血肉有如此神奇的功效,望西若留心,定会发现这其中的奥妙。若望西控制不住自己,将唐佳人吃了,可怎么办?毕竟,每当她闻到唐佳人身上的诱人馨香,总会产生一种将她生吞下腹的冲动。 绿蔻装好板车,秋江滟站到板车上面,绿蔻攥着绳索,开始一点点将秋江滟放下去。秋江滟催促道:“快!快!快点儿!” 绿蔻加快速度,板车变得不稳,摇晃起来。 秋江滟没有叫停,而是喊道:“稳一点!” 她必须尽快赶到下面,若望西控制不住自己,真的吃掉了唐佳人,她好歹能捡一口残肉剩血。 这个时候,秋江滟已经兽化,哪里还在乎自己吃的到底是人肉还是猪肉、牛肉?她要的只是能帮助她恢复容貌的肉罢了。曾经,她连猪肉都觉得恶心,只喜欢吃些清淡的食物。如今,却急吼吼地想要去吃唐佳人的肉。可见,变化最快的就是人心。 绿蔻放着倒动着的绳索,将手心磨出一片火辣辣的痛。有一个想法,十分突兀地闯入她的脑海——放手。 是的,放手。 若放开手,秋江滟的痛苦就结束了;若放开手,她可以取走秋江滟的鼻子,秋月白的腰椎就有希望了;若放开手,她的折磨也就消失了;若放开手……秋月白不会饶了她。那么聪明睿智的人,最能窥探人的心思。她,终究不敢赌。 绿蔻任劳任怨,将秋江滟放到黑崖之下,然后掏出手帕,缠在红肿的手心上,手扯绳索,也跟着下到了黑崖之下。 秋江滟一下到黑崖,就奔着关押唐佳人的牢房跑去。 尚未靠近,就看见望西倚靠在墙壁上,向自己望了过来。 他的手上、脸上,都是红黑混杂的颜色和东西。暗红的是已经干涸的鲜血,黑色成渣的是一种什么东西烧焦后形成的炭灰。 秋江滟的心突然就猛地一缩,瞳孔亦然。 望西快步迎了上来,道:“小姐,出事了!” 秋江滟的视线从望西的脸上划过,落在一侧的牢房门口。她避开望西,继续前行,来到关押唐佳人的牢房门口,却看见……几块零散的断肢,虽被烧成了焦炭,却能看出其形状。视线继续向里移去,触及到一张被挖掉脸上皮肉的骷髅,血淋淋的,十分恶心。至于那分割的身体上,都是鞭伤不说,还有着大片的烧伤,竟无一处好肉。且,尸体的胸口处,还插着一把匕首。那把匕首,属于唐佳人。 望西的那只飞刀,却不知所终。 绿蔻跟下来后,悄然来到秋江滟的身边,看见得也是这样一幕残忍、恶心的画面。 望西道:“小姐,我赶到时,这里已经这样,不知是谁对她下了毒手。” 秋江滟突然转头看向望西,指着他的嘴,问:“你吃了什么?” 望西微微一愣,用手擦了一下嘴,道:“没吃东西啊。可能是刚才不小心抹了一下。小姐,我在找自己不小心留下的那只飞刀。” 秋江滟呵呵笑了,问:“在找飞刀?” 望西点头,正色道:“小姐怀疑是我所为?小姐想想,我与她无冤无仇,若非为了小姐,我怎会……” 秋江滟不等他将话说完,已经迈腿冲进了牢房,她急切地抱起那张残留着血水的脸,忍住恶心,掀开面纱,闭着眼睛舔了上去。 然,血肉已干,又能舔下什么? 秋江滟不死心,干脆拔下那把插在尸体胸口处的匕首,疯了般剖开胸腔,去挖血肉吃。在她眼中,这具无比恶心的尸体,就是灵丹妙药。只恨她昨晚没有发现,让绿蔻那个贱人喝到了好东西。如今,唐贱人惨死,她的容貌想要恢复又成了奢望。如何能甘心呐?! 秋江滟疯狂地吞咽着尸体的血肉,直到将自己吃恶心了,差点一口吐出来,才作罢。 她那样子,就如同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饿死鬼,真是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看到这一幕的绿蔻,非但没觉得恶心,还有些着急。 秋江滟吃饱后,放下面纱,站起身,对看得目瞪口呆的望西道:“望西哥哥,我寻到你的飞刀了。”抬起曾经受伤的右手,将一枚飞刀递向望西。 望西有些恶心、反胃,下意识的想躲,但一想到这枚飞刀若留下此处,十分不妥,当即伸出手去取那枚飞刀。 秋江滟却提前松了手,让飞刀从指尖滑落向地面。 望西伸手一捞,攥住了飞刀。 与此同时,一只匕首刺进了望西的腹部! 望西慢慢抬头看向秋江滟,满脸的不敢置信。 秋江滟却是笑道:“我知道,望西哥哥一直喜欢我,但望西哥哥却不知道……”微微一顿,目光瞬间变得狰狞,“我最厌恶别人动我的东西!哪怕是尸体,都不行!”拔出匕首,又给望西的脖子补了一匕首。 血水喷涌而出,飞溅了秋江滟的脸,湿了她的黑色面纱,让她脸上的狰狞疤痕透出了三分。血水顺着她的面纱滴答而下,她却并不想闪躲,反而沐浴其中,有种说不出的快活。仿佛,她早就应该如此快活。 绿蔻见秋江滟沉浸在杀人的喜悦中,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快手快脚地切割下一块尸体上的血肉,用早就准备好的油纸包好,放入怀中,然后悄悄挪动脚步,走出了牢房。 在绿蔻看来,秋江滟既然能杀望西,也一定会杀了自己。 若秋江滟的右手能够恢复如常,她一定会在现在动手,不让自己这个知情人活下去。她只希望,秋江滟的右手还处于无法吃力的状态,这样,她就需要自己将她拉上去。让自己成为主子的左膀右臂,光有衷心是不够的,还要懂得如何保命。 当望西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倒下,秋江滟攥着滴血的匕首,转头看向绿蔻,笑道:“绿蔻,你刚才割了什么,放到了怀里?” 绿蔻心中一惊,差点儿乱了分寸。她没想到,一直背对着自己的秋江滟竟然会暗中窥探自己的一举一动。如此可怕,实在令人心惊胆颤。 绿蔻被秋月白训练了多年,应变能力算是不错,当即回道:“小姐,绿蔻割了些她的肉,留给小姐晚上食用。绿蔻刚才想明白了,也许正是因为那贱人的血,才让奴婢的肌肤变得细嫩几分。奴婢想着,若小姐食用了她的血肉,也许……也许会好些。”也许哪里会好些,绿蔻没敢说,但秋江滟却是懂的。 秋江滟满意的笑了笑,道:“难为你有心了。望西虽肯帮我,却不听我命令,擅自残杀了那个贱人,坏我大事,便留他不得!” 绿蔻立刻道:“小姐放心,绿蔻一定以小姐马首是瞻。” 秋江滟点了点头,道:“好……”耳朵听到动静,神色一凛,突然转身向后看去。 第四百六十五章:齐聚黑崖之下 八条绳索同时垂下,歧黄馆的人占据两根,战魔宫的人占据两根、端木焱的人占据两根、百川阁的人也占据了两根。四方人马由黑崖之上齐下,那场面不可谓不震撼。 躲在黑崖之上的权叔见此,十分万幸夏坚是个有脑子的主子,而不是莽夫。若夏坚执意表现,护送秋江滟过来,定要与这些人狭路相逢。若遇见其中一队人马,自己尚有一拼之力,若同时与这些人为敌,唯有做好被撕成碎片的觉悟。 令权叔最为惊讶的是,就连一直隐身避而不见的六王爷,竟也出现在了黑崖之上。六王爷虽然没露面,但能被肖劲和寒笑守着的人,除了他还有谁?权叔想要趁机将其解决,却因周围高手林立,不敢轻举妄动。 站在黑崖之下的秋江滟,也被这样的场景吓住了。她没想到,这些人会齐聚于此。若说没有走漏风声,她是不信的。只不过,望西已死,此事无从对症。不过,恰好因为望西已死,她才能将自己脱个干净。 思及此,秋江滟的眼神发生了改变,由阴狠恶毒变成了惊恐害怕。 她僵着身子,扶住自己的胸口,做出干呕的样子。看那样子,就像被什么东西恶心到了。 绿蔻立刻搀扶住秋江滟,帮她拍着后背。 孟水蓝、公羊刁刁、战苍穹和寒笑各带着两三名随从,大步从秋江滟的身边走过,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为何?一个死物罢了,有何值得一看? 这一路急奔,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猜想,却万万没想到,入眼的会是这种残忍。这一刻,竟没人相信,这就是佳人! 孟水蓝脚步不停,继续向里大步奔去,口中还喊道:“佳人!佳人!” 声音回荡,无人应。 公羊刁刁走进了牢房,在地上捡起自己的大氅。那张大氅上,满是血迹。那些血,就仿佛是从他的心口喷射而出似的,那么痛,那么痛。 战苍穹站在牢房门口,没有进去,却用那一双眼睛,细细看着牢房里的每一寸。一种山雨欲来的怒与恨,在慢慢凝积。乌云,即将盖顶。 孟水蓝搜寻不到佳人的身影,唯有无功而返。他随意扫了眼牢房,对公羊刁刁:“那不是佳人。”声音沙哑,有些轻颤,每个字明明都很轻,却又重到打痛人心。 公羊刁刁抱着自己的大氅,转过身,给孟水蓝看。他的眼中,涌上一层水雾,却被他狠狠地含住,不肯掉落。他伸出颤抖的手,问:“这……不是我的,对对对……对不对?” 孟水蓝道:“一件大氅罢了。”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扔下大氅,却又开始伸手去组拼尸体。 很快,他将尸块拼好了。 他转回头,看向孟水蓝和战苍穹,颤声道:“是不是太太太……太长了?” 孟水蓝想哭。 战苍穹则是看向了秋江滟。 公羊刁刁从石块的腹部摸出一枚小飞刀,攥进了手中。原来,望西一直要寻的飞刀,在这里。而秋江滟用来吸引望西注意的飞刀,则是落在她手中的另一把。 公羊刁刁突然从牢房里冲出来,照着秋江滟就刺了过去! 那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就像要不顾一切拼命一般。 秋江滟一直留意着大家的动静,有心跑,却知道跑不出去,只能坏事。在战战兢兢中,她见公羊刁刁突然冲了出来,立刻躲到了绿蔻的身后。 绿蔻也在留意周围的动静,却不能躲到秋江滟的身后。以她的武功,想要躲开公羊刁刁的一击,还是可以的。但是,这种情况下,她不能躲。 绿蔻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身体,避开造成重伤害的位置,咬牙忍下这一飞刀。 然,比起对五脏六腑的了解,谁又能比得过公羊刁刁。 但见公羊刁刁的飞刀也随着绿蔻轻轻偏移,就要她的命! 战苍穹突然出手,轻拍了公羊刁刁的胳膊一下,再次改变了飞刀的位置,避开了绿蔻的要害。 噗嗤一声,飞刀入肉,虽痛,却不致命。 公羊刁刁拔出飞刀,红着眼睛瞪战苍穹,吼道:“为何不不不……不让我杀她们!” 战苍穹道:“一刀了结,太便宜她们了。” 听了这话,秋江滟和绿蔻都打了个冷颤。 黑崖之上,权叔见高手都下到了黑崖之下,立刻起了歹心。 他蒙上脸,悄然靠近端木焱的马车,一抖手,飞出毒粉。 突然,一股劲风袭来,将那些毒粉系数奉还给了权叔。 权叔立刻避开,转而飞出暗器,向来人袭去。 来人是谁?自然是唐不休。 唐不休在山上绕了两圈后,终是逮到一个人,将自己送来了黑崖。 唐不休没心情和权叔逗哏,于是武力全开。招招毙命! 权叔又是撒毒又是飞毒镖,愣是伤不到唐不休分毫。 几个回合下来,权叔被唐不休打倒在地,吐血了。 唐不休直接转身,快速冲向黑崖边,扯着缆绳跳了下去。 肖劲走向权叔,用大刀砍向他的四肢。 这时,那个全身都藏在黑布下的神秘黑衣人突然出现,逼退了肖劲,带走了权叔。 肖劲不敢去追,立刻回身守在端木焱的马车前。耳边,听见了由远及近的马车声。肖劲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秋月白的马车。 黑崖之下,唐不休落地,如同一阵风般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直达战苍穹等人的身边,看向那间狭窄灰暗的牢房。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一下,而后慢慢松开。他努力保持冷静,走进牢房,蹲在尸块前,细细翻看着尸体。 牢房门口,公羊刁刁挽着袖子,还要捅秋江滟。他才不管什么男人不打女人的狗屁话,这世间确实分男女,但更分恶人和好人!如此恶毒的妇人,捅死一个就算造福一方。 秋江滟见公羊刁刁失了冷静,忙喊道:“我也是被骗下来的!你这是干什么?为何捅伤我的奴婢?!” 公羊刁刁骂道:“被骗?你你你……你骗鬼呢?!捅死你!”说着,就要往上冲。那样子,真是疯狂。 秋江滟看向孟水蓝,但见他只是冷眼看着,唇角甚至含着一丝恶毒的快意。 战苍穹直接道:“别一刀捅死了,留口气让本宫逼问。” 秋江滟真想咆哮,大声质问这些男人都疯了吗?!然,她不能。她只能喊道:“我是冤枉的!我什么都没做!” 一片树叶隔空飞来,打掉了公羊刁刁手上的小巧飞刀。 树叶飞来的方向,发出车轱辘碾压石头子的声响。望东推着秋月白,破开雾气,走近众人的视线。 旁人见是秋月白,自动让开位置。 秋江滟见到秋月白,就像见到了救星,大喊一声:“哥哥!”立刻飞扑了过去。 绿蔻捂着伤口紧随其后,生怕自己跑慢一点,被留下抵命。 秋月白没有搭理秋江滟。四轮车一路来到曾经用来关押唐佳人的牢房。秋月白看向牢房,素来波澜不惊的眸子猛地一颤。 望东对一名随从道:“去检查一遍。” 那名随从应道:“诺。”随从先是观察了一圈,然后才走进了牢房。 唐不休站起身,与秋月白的随从擦身而过,走出了牢房。 牢房门口,气氛低得令人窒息。 所有人,都看向了秋江滟。 秋江滟已经躲到秋月白的身后,哆嗦道:“你们……你们这么看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是望西约我来此,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我……我一下来,就看见了那些尸块,恶心得差点儿吐了。” 孟水蓝眸光森然,幽幽道:“是你指挥望西掠走了佳人。” 秋江滟忙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我虽恨她,却如何能指挥得动我哥的人?” 这话,却是要将秋月白顶到风口浪尖上了。 孟水蓝却不相信是秋月白所为。他虽不喜欢秋月白,但却不认为他会如此丧心病狂地伤害佳人。当然,他并不相信那被分尸的女子就是佳人。只是,这事儿无论如何都要一个说法。 孟水蓝步步紧逼,道:“不是你?就是秋月白喽?” 秋江滟正需要秋月白救命,可不敢得罪他,当即道:“不可能是我哥!我哥对唐佳人多好,大家有目共睹。依我看,很可能是望西私自作主,要讨我欢喜,要为我哥报仇,才会如此行事。”眼圈一红,落泪道,“他约我在此见面,却想借此来强迫我。若非绿蔻衷心护主,我……我只能玉碎、不能瓦全!” 绿蔻适当开口道:“望西其人,心思不正,幸好今天是我陪小姐同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孟水蓝问:“你可知道,那尸块是谁?” 秋江滟忙摇头道:“我哪里知道!望西只说要送份大礼给我,结果……却弄了这么恶心的东西给我看。真真儿是恨死他了!还有你……”手指指向公羊刁刁,“你为何出手伤人?!牢房里那人与你何干?就算与你相识,也与我们无关。” 公羊刁刁真是很极了秋江滟,当即发狠道:“去死!”一扬手,毒粉出。 第四百六十六章:争杀 这霸道的毒粉,若吸入身体,别说秋江滟了,就连那些不懂闭气的人也要跟着去见阎王。 唐不休一甩宽大的袖子,兜住尚未扩散的毒粉。 公羊刁刁看向唐不休,愣了愣,问:“没死?”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活着。” 公羊刁刁问:“你你你……你到底是谁?” 唐不休回道:“闻人无声。” 公羊刁刁眼瞧着要发飙,唐不休道:“先说正事儿。” 公羊刁刁怒道:“你你你……你阻拦我的正事儿!” 唐不休道:“你忘了战苍穹的话?”勾了勾唇角,看向秋江滟。 唐不休的眼神很淡很淡,既没有饱含恨意,也不带任何诡异的情绪,就像随意的一瞥,却令秋江滟遍体生寒。只因,这个人是闻人无声。 若说她以前还有些怀疑唐佳人的话,现在真的真的可以肯定,唐不休一定是吃了摩莲圣果,所以,他才不畏惧毒药。一想到唐不休的身体里藏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秋江滟就忍不住吞咽口水。只要给她一口,只要一口血肉就好。 公羊刁刁的冷静开始回归,胸口起伏的怒火渐渐平息。他也不说,就是盯着秋江滟看。那小眼神,明明灭灭,格外瘆人。 秋江滟觉得自己就像被众狼环视的一块肥肉,随时有被分尸的危险。她因为害怕,伸手攥紧了秋月白肩膀上的布料。 这时,负责检查的随从走出牢房,对秋月白抱拳开口道:“主子,属下已经检查过了。” 秋月白道:“说。” 随从道:“死者是名女性,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死前曾遭受残虐。一身鞭痕,两只小臂被细小的飞刀刺穿,胸口亦有细而深的伤口,死者最后死于割喉,后被分尸,焚烧。焚烧后,胸腔被剖开,其肉被割掉一些,不知所终。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一个时辰左右。” 那随从应该是名仵作,检查起尸体来十分仔细有章法。 随着他的每一次开口,唐不休等人的心都跟着一次次裂出伤口,最后变得鲜血淋淋。虽然,无法让自己相信,那就是唐佳人,但……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那不是! 唯有不是,才能给人活下去的希望;唯有不是,才不至于让这份感情变成绝望;唯有不是,才能让心得以安宁,不至于变得凶残癫狂。 唐不休已经不敢将那个曾遭受惨无人道虐待的女子想成是蘑菇,因为……他怕,自己好不容易伪装出的冷静,会突然被恶魔吞噬。其结果便是,无人可活。 秋月白放在双腿上的空拳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握紧,整只手都犯着不自然的青白色。细看之下,竟在微微颤抖。 随从继续道:“至于望西,他的手中攥着自己惯用的飞刀,腹部被人用匕首捅伤,致命伤却在脖子上。”一伸手,将一把匕首呈給了秋月白,“就是这把匕首,了结了望西的性命。至于那具尸体上两只小臂和胸口的刀伤,都与望西手中的飞刀大小相吻合。而将尸体分割的凶器,并不是望西的佩剑,而是这把匕首。” 唐不休一把从秋月白的手中夺过匕首,细细抚摸打量,眼中的悲痛如同大海汹涌、咆哮、欲要毁天灭地!这是他送给蘑菇的匕首,虽看似普通,却是他亲手打磨的,削铁如泥。 黑崖下的铁链,用来困锁万恶不赦之徒,所用之铁非同一般。正是这非同一般的玄铁,生生困住了他的蘑菇! 他那看似老实乖巧,实则一肚子坏水的蘑菇,怎么可能就是那几块烧焦的尸块?他的蘑菇,那么与众不同,怎么会被这些蝼蚁折磨致死?! 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蘑菇福大命大,这里绝对不是她的葬身之处。 唐不休不敢相信,也无法置信。 他突然发狂!一把扯过了已经死透了的望西,竟是一掌将其拍成了一片片零散的血肉!这已经无法用尸块来形容,因为……实在是太碎了。 唐不休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眸好似凝聚了黑色的雾气,慢慢收拢成了浓得化不开的墨,黑不见底。 他看向秋江滟,吓得她差点儿尿了。 秋月白等人见此,无不震惊于唐不休的武功修为。然,真正冲击着他们内心的,却是唐不休的反应。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那把匕首,属于唐佳人。 众人心中那颗怀揣着侥幸的心,被同样一把匕首切割得细碎,就如同望西的尸体一般,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痛,不欲生。 秋月白的身体绷得如同一只较劲儿的银枪。他在唐不休走向秋江滟时,终是沙哑着嗓子开口道:“秋江滟……”三个字之后,却再无后话。 秋江滟的呼吸一窒,惊恐令她立刻蹲在了秋月白的手边,攥着他的袖子道:“哥!真的不是我!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那贱人……不不不,焦佳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对天发誓,如果是我杀了焦佳人,让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如此恶毒的誓言,是有五分信服度的,可惜的是,这话却是从秋江滟的口中说出,简直不如粪便来得值钱。 秋江滟见没有人给自己回应,只有紧紧攥着秋月白的袖子,道:“哥,哥你信我!你一定要信我!虽然我特别想为你报仇,但我真的没有杀她。” 公羊刁刁悲愤欲绝,大声嘶吼道:“你怎知道是佳人?!根本就不是她!” 秋江滟忙点头道:“对对对,一定不是她。望西一定是随便掠过一个人,残忍的将其杀害,想要讨我欢心。” 孟水蓝直接道:“再发个誓,说你不曾将佳人关在这下面,否则……全身溃烂、满脸脓疮、化为臭水!” 如此才是真恶毒。 秋江滟已经如此,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再说,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当即道:“好,我说!如果是我将焦佳人关在这里……” 孟水蓝摆了摆手,道:“不,不是你,而是你命人做的。” 若说玩文字游戏,谁能玩得过孟水蓝?他用自己仅剩的冷静,想要探寻真相。 秋江滟一狠心,直接道:“好!如果是我命人将焦佳人锁在黑崖之下,就让我……就让我全身溃烂,化为臭水!” 孟水蓝仰头望天,眸光中载着痛与恨,幽幽道:“放心,你会的。” 秋江滟气了个倒仰,猛地站起身,道:“你们都疯了不成?!一群大男人,何苦为难我一名小女子?你们不害臊吗?!” 公羊刁刁怒道:“蛇蝎心肠,死去!”说着,就要往上冲。 秋月白道:“还请冷静。” 公羊刁刁吼道:“弄死她,再冷静!” 秋江滟含泪吼道:“不是我!” 秋月白道:“且听我一言。” 孟水蓝道:“伸张正义、除恶扬善,本就是秋城主最擅长之事。某今日就好好看看,秋城主如何行事!” 战苍穹突然出手,一把扯走秋江滟缠在腰上的鞭子。 秋江滟的身体被他扯得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转了三圈,才重新落回到了地上。 战苍穹拿着鞭子闻了闻,眸光瞬间变得狠戾,与刚才的保持怀疑绝不相同。他攥着鞭子,道:“你这鞭子,抽打过我娘!” 秋江滟心中一凛,想起唐佳人身体里散发出的异香,而她确实曾狠狠地抽打过唐佳人。她十分后悔将鞭子又缠在腰间,带了过来。 只是,无凭无据,她只要一口咬准不承认即可。 秋江滟摇头,道:“怎么可能?!你看见了吗?不要血口喷人。” 战苍穹哪里是个说道理的,他说是,必然就是,当即扬起手中皮鞭道:“这皮鞭上有我娘的特别馨香,定是你抽打她后留下的!贱人!”一甩皮鞭,直接抽向了秋江滟。 秋江滟想要躲闪,可动作却慢了太多。在战苍穹手下,她只有被抽的份儿。 秋月白突然出手,扯住了鞭尾。 战苍穹发狠道:“很好。且让你们兄妹皆葬身于此!”说着,就要动手。 秋月白道:“且慢。” 战苍穹道:“你又要废话!” 秋月白放开长鞭,道:“战宫主说秋江滟抽了焦佳人,可信。秋某却要说,杀害焦佳人之人,绝非秋江滟,也并非她授意。此事,秋某以人格担保,请诸位相信。” 战苍穹道:“你还有人格这种东西?!” 秋月白一把扯回鞭子,道:“秋江滟之错,秋某身为其哥,有失察之罪,自会亲自料理家事,不牢各位执行。”将鞭把递给了望东,“到隔壁牢房,抽小姐一百鞭!” 望东接过鞭子,应道:“诺!” 秋江滟闻听此言,心就是一颤啊。一百鞭?!一百鞭下来,她的身上还会有好肉吗?一百鞭子下来,她还有命在吗?不!绝对不可以! 秋江滟扑倒秋月白的腿边,哭嚎道:“哥!你怎么信他随口胡说?!我没有!我都不知道焦佳人是否真的被关在悬崖之下!” 秋月白垂眸望着秋江滟的眼睛,那冰冷的目光迫使她闭嘴。 秋月白道:“秋江滟,我只是残废了,耳目犹在。” 一听这话,秋江滟就是一抖一僵。 第四百六十七章:屠你秋城,一个不留! 秋月白看向众人,道:“我秋月白以秋城城主之名起誓,若焦佳人是秋江滟所杀,秋某愿以命相诋。” 秋江滟在颤抖,不停地颤抖。 诡异的沉默中,孟水蓝终是开口道:“某信秋城主所言。然,此事却必然要个说法。否则……某心……不平。”真的是只要一个说法吗?呵…… 秋月白道:“望东,执刑。” 秋江滟决定先发制人,不等望东松手,她一把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让秋月白等人看见那条趴在自己脸上的丑陋蜈蚣,从左嘴角到右眼尾,切过已经扒掉的鼻子,生生将她分成两半,破了相貌! 秋月白那张如同冰山一般冰冷无情的眸子,终于有了不一样的东西。他问:“怎么回事儿?” 秋江滟指着自己的脸,恨声道:“这就是那个贱人给我留下的!她打烂了我的鼻子!用刀子割开了我的脸!我抽她怎么了?难道不应该吗?!我只恨自己抽了她,没亲手要她性命!你们一个个儿当她是宝,她的心如蛇蝎、心狠手辣你们知道吗?” 唐不休突然出手,隔空,一把将秋江滟整个人都拍在了石墙上,问:“这么说,蘑菇昨晚确实被锁在了黑崖之下?!” 秋江滟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同被镶嵌在石壁上动弹不得。她想求救,却发现所有人都冷眼旁观,就连她的亲哥哥,眼中都有着森然的冷意。 秋江滟绝望了。 她张开满嘴鲜血的大嘴,嘶吼道:“是我!是我抽了她!我狠狠地抽了她!她是个贱人,就应该以最下贱的方式死去!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不休突然出手,就要掐上秋江滟的脖子。 秋月白拦下唐不休,与他对了一掌,被打得胸腔里一震气血翻滚。 秋月白道:“秋江滟罪无可恕,却罪不致死!” 唐不休垂眸看着秋月白,缓缓勾起唇角,笑得如同罂粟花般邪魅。他幽幽道:“有罪、无罪,本尊都杀得。秋月白,本尊要你知道,秋城之罪,罪在秋江滟,不该伤我蘑菇。本尊要屠你秋城,一人不留!” 若说唐不休是个慵懒随性的人,那么闻人无声绝对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魔头。有他在,战苍穹都要向后靠一靠。因为,他口中的屠,真的是一个不留。 秋月白的呼吸一窒,极力控制好的冰层表面崩裂出一道缝隙。他若能正常行走,或许有一拼之力,如今,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闻人无声屠城?! 秋月白道:“唐不休,城中人是无辜的。” 唐不休根本不听,竖起中指,在唇边轻轻一嘘,道:“你真吵。” 秋月白的脸色,终是变了。他身为城主,自然要保护一方水土的安宁,更何况,秋江滟确实并不无辜。 他当机立断,低声喝道:“望东!” 望东不再犹豫,甩开长鞭,狠狠抽在秋江滟的身上! 血肉横飞。 在众多高手面前,望东没有一点儿耍滑,实打实地抽向秋江滟,没给她留一点儿颜面。若颜面有用,闻人无声也不会要屠城! 秋江滟惨叫道:“你们不得好死!你们欺负一个弱质女流!你们……啊!” 唐不休一道真气打过去,直接割开了秋江滟的嘴巴,令她闭嘴。 秋江滟痛苦的闷哼犹如被绳索捆绑浸入油锅的厉鬼,将所有的凄厉都堆积在了胸腔里,生生长成一根根的毒刺!她好恨!恨自己的亲身哥哥不肯帮自己,反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折辱自己!恨这些有眼无珠的东西,竟然喜欢那个贱人!若她能活下去,她一定要报复!要让他们每个人都尝到何谓痛不欲生!有生之年,她定让所有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唯有死,才能解脱。 秋月白的手再次攥成拳。然,他的背脊却挺得笔直,一张脸冷若冰霜,一点不见痛苦颓废之色。谁也猜不到他心中所想,不知他是恨秋江滟囚禁唐佳人害得她被分尸惨死,还是恨唐佳人的再次出现,害得秋江滟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到底恨什么?谁又能撕扯得清清楚楚? 在秋江滟眼中,眼前的人都是恶魔! 可在这些男子的眼中,秋江滟何尝不是魔鬼?她悄然无声地将佳人囚禁到黑崖之下,对她百般凌虐,简直就是在切割他们的心!若可以,他们都想活剐了秋江滟! 抽到三十六鞭的时候,秋江滟痛得昏了过去。 秋月白道:“继续。” 绿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再抽下去,小姐就要去了!求城主手下留情。” 战苍穹一把扯起绿蔻,一脸凶狠地道:“你家小姐虐待我娘时,你是不是看得很尽兴?帮得乐此不疲?” 绿蔻忙摇头:“没没,我没有……” 战苍穹淡淡地扫了秋月白一眼,将绿蔻往望东的鞭下一扔,道:“一起抽!” 望东的皮鞭落在,绿蔻刚哀嚎出两声,就自己捂住了嘴巴,死活不敢再开口嚎叫。她真是怕啊,怕闻人无声那个魔鬼,直接豁开她的嘴。 同样,不到四十鞭,绿蔻也昏死过去。 鞭子不停,直抽了一百鞭,才停下。 公羊刁刁指着那血淋淋的两具身体道:“一人一百!” 秋月白知道,自己若不拿出一个态度,眼前群狼环绕,真的会撕了整个秋城。于是,他点了点头。 望东得到吩咐,再次扬起手中皮鞭,就要继续抽。 就在这时,头上突然掉落一些石子,小而零散,却络绎不绝。 唐不休的眸光一凛,脚踏石壁,两个纵跃来到有绳索的位置,扯上绳子便向上攀爬而去。那速度,看起来好似大鹏鸟一飞冲天,快得惊人。 黑崖下的其它人,则是四处躲避,做鸟兽散。 秋月白对望东道:“送小姐和绿蔻回秋枫渡。” 望东急色道:“城主,那你这么办?” 秋月白看向那间曾用来关押唐佳人的牢房,转动车轮,驶了进去。 望东无法,只得与另外三名随从合作,将体无完肤的秋江滟和绿蔻送到黑崖上面,再回来接秋月白。 石块掉落的时间并不长,砸伤了三人,却并没有闹出人命。可见,上面那人那推下石块的人,没有要杀人的想法。 小小的牢房里,秋月白静静注视着那具被分割成几段的尸体,眼中渐渐凝结出一层似冰似水的东西,望之令人心痛。 若能放肆的哭,绝对是一种比笑更肆意的幸福。 公羊刁刁从秋月白的四轮车边挤过,道:“滚滚滚……滚出去,佳人不待见你们兄妹,恶心!” 秋月白对公羊刁刁的话置若罔闻,只是静静看着那些尸块。 战苍穹直接攥住车把,将秋月白扯出去,随手一推。 四轮车磕碰到石子上,车子一颠,将秋月白颠了出去。 他落在满是石子的地上,身上多处划伤,却恍若未觉。 每个人都有痛的资格,偏他没有。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亲妹妹亲手造成的。 因为,他是秋城的城主,必须保持冷静自持的样子,哪怕……心痛得要炸裂开来。 因为,他必须坚强,秋枫渡才不会被人践踏。 因为,他残了,下半身已经不知道痛。 素来被人仰视的秋月白,竟趴在地上,如同一只瘸腿狗般,用两只前抓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没有人嘲讽他、讥笑他,尊严那种东西却足够将他活埋。 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心已经不在自己的胸腔里。 望东快速返回时,看见得便是这样一幕。 望东心中的自责如同海啸,险些要了他的命!他忙扑过去,抱起秋月白,将他放回到椅子上。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望东却忍不住落泪道:“主子,都是望东的错。望东对望西手软,令他逃脱,铸成了今日大错。望东罪该万死,望东……无脸再见主子……”说着话,竟然突然拔出长剑,要自刎! 秋月白淡淡道:“望东。” 望东的长剑停下。 秋月白继续道:“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望东放下刀,单膝跪地,泪水噼啪掉落,粗着嗓子大声应道:“诺!” 秋月白闭上眼睛,道:“走吧。” 望东站起身,问:“那尸体……” 秋月白不答,望东只得推着四轮车,必看那些碎裂的石头,继续前行。 孟水蓝坐在一块石头上,抱着胳膊,望着正在收敛佳人尸骨的战苍穹和公羊刁刁。他明明看着他们,眼神却空旷得吓人。 明明,回来了。 明明,没过几天。 明明,就在身边。 却,突然就又不见了。 公羊刁刁和战苍穹一同将尸骨收敛到大氅中。战苍穹将其系好,亲自背在了身上。 一行人,犹如行尸走肉般攀爬上了崖顶,甚至都不知道手心被绳索勒得有多疼。 本应分散开来的众人,却都默默站在黑崖之上,望着那包裹着尸骨的大氅发呆。每个人的脑子都被塞得满满的,却有空空的。诡异的矛盾,却阻止不了痛苦的哀痛。 第四百六十八章:产生疑问 那包裹着尸骨的大氅,背在战苍穹的背上。他脚步不停,继续前行,竟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这种感觉挺诡异的,却又真实的发生了。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大氅,道:“给我。” 战苍穹一抖肩,甩开公羊刁刁,继续向强。 公羊刁刁忙跑到战苍穹的面前,张开手臂,拦住他,道:“佳人,我的。你你你……你不能带走她。” 战苍穹粗暴地道:“起来!” 公羊刁刁固执道:“不!” 战苍穹怒声道:“我娘的尸骨,凭什么给你?!” 公羊刁刁寸步不让,道:“战苍穹,你不不不……不用装了!我知道,你已经不疯了!” 战苍穹吼道:“我从来就没疯过!”一脚踹开公羊刁刁,继续前行。 公羊刁刁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扑向战苍穹,就像一只不服输的小狼,照着战苍穹的后脑勺手就是一拍! 战苍穹转身,一拳头砸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被打得倒地,鼻血流出。 黄莲等人立刻围上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重新爬起身,推开黄莲,再次扑向战苍穹。 战苍穹干脆将尸骨往地上一放,单方面虐打起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被打,却变得越来越凶猛。 他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爬起,不用人帮,也不需人搀扶,他就凭借自己单薄的身体,一次次挡在战苍穹的面前,让他将尸骨留下。 那是用生命拧巴成的固执,谁都不能亵渎。 战苍穹打到手软,终是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再来,我打死你!” 公羊刁刁鼻青脸肿地挡在战苍穹的面前,口齿不清地道:“佳人给我。” 战苍穹怒不可遏地吼道:“我娘的尸骨,凭什么给你?!” 公羊刁刁用更大的声音吼道:“不是你娘!那是我的佳人!我的唐佳人!” 战苍穹骂道:“疯子!” 公羊刁刁呵呵笑了起来。 到底谁才是疯子啊? 这混乱的世界。 战苍穹再次扬起了拳头。 公羊刁刁闭上眼,唇角带笑,竟是一种解脱。 世间繁华种种,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场皮影戏。他从不奢望自己死的那一天,佳人会与他生死同穴。他却舍不得佳人一个人孤苦无依。他多想陪陪她啊。 战苍穹的拳头没有砸下去,他也怕自己这一拳头下去,将公羊刁刁给砸死了。 公羊刁刁没等到拳头,睁开眼睛,看向战苍穹,突然一拳头打过去,将战苍穹的鼻子打出血了。 这一下,了不得。 战苍穹从混迹武林那日开始,大小战役不断,也曾身受重伤,但被人一拳头打出鼻血,还是头一次。 战苍穹在愣怔之际,公羊刁刁已经又对着他挥出了两拳! 一拳一个眼泡,想必过一会儿就能看见青紫的两只鱼泡眼。 黄莲等人顿觉神清气爽! 说实话,若用上毒药,这些人都不是歧黄馆的对手。奈何,岐黄馆以救死扶伤为己任,一出手毒死那么多人,这名声上绝对不好听。看到自家主子如此威武,岐黄馆的人各个儿如同打了鸡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战魔宫的人没想到自家宫主被弱不禁风的公羊刁刁打成这样,心里也都不是滋味。不过,转而一想,自家宫主那是让着公羊刁刁,毕竟,也不能真将他活活儿打死,这心也就舒坦了许多。 战苍穹刚要回手,就见唐不休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问:“看见人否?” 孟水蓝回道:“没看见其他人。” 唐不休又要开跑。 孟水蓝一把攥住唐不休的手腕,道:“别追了,有事与你说。” 唐不休道:“本尊得追到那人。” 孟水蓝的道:“有人给你追,你去追;无人给你追,你想跑断腿吗?!” 唐不休的理智回笼,松了身上的劲儿。 孟水蓝道:“某总觉得,这其中有些疑点解释不清楚。” 唐不休的眼睛一扫,直接走向战苍穹和公羊刁刁,将夹在二人中间的大氅抓在手中,拎到了一块石头面前。他坐在石头上,打开大氅,看了一眼,然后又将大氅系好,道:“你且说说有何疑点?本尊也要顺一顺这件事。” 孟水蓝道:“首先,秋月白……”抬头看向秋月白,微微一顿,这才继续道,“秋月白身边的望西,某曾调查过。他并非残暴之人,讨好秋江滟有可能,但在某看来,他没必要活活儿虐死佳人,然后将其分尸。最重要的是,尸块上的肉,哪里去了?是谁割走了肉?为何?” 孟水蓝看向刚才那位负责检查尸体的随从,问道:“你是仵作?”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秋月白的随从看了秋月白一眼,这才回道:“回阁主,正是。” 孟水蓝道:“那某问你,那割掉的肉,可能看出,是何时割掉的?” 仵作回道:“可以看出,尸体的胸腔是在死后被割开的,且距离死亡时间,应该隔有一段时间,大约是一个时辰或者更久。” 孟水蓝道:“也就是说,人死后,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胸腔才被割开。望西这是要找什么,才会割开死者的胸腔?若死者正是他所杀,他已经残虐够了,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尸体?还是说,割肉者另有其人?”孟水蓝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知道,孟水蓝在说,是秋江滟割了死者的肉。 秋月白直接道:“待秋江滟醒来,秋某会问明白。” 孟水蓝收回目光,看向仵作。 仵作回道:“小人初步检查过望西的尸体,发现他确实翻看过尸块。” 孟水蓝道:“某更倾向于,望西是在找自己曾留下的柳叶飞刀。” 唐不休的道:“昨晚,本尊和公羊刁刁前来祭祀,从黑崖下爬上来一个人。本尊与他过了一招,不分胜负。一路追去,将人追丢了。今天,碎石落下,本尊追上去,不见人。若非他轻功绝顶,就是这黑崖附近,另有通道。” 战苍穹道:“你怀疑,杀害我娘之人,是他?” 唐不休刚要点头,又愣住了,问道:“你娘?” 战苍穹一伸手,抓走了包裹着尸块的大氅:“这是我娘。” 唐不休的眼睛一亮,问:“你确定,这是你娘?” 不等战苍穹回答,公羊刁刁已经伸手去抢大氅:“还给我,这是佳人!不是你娘!” 战苍穹横道:“我娘小名佳人,这就是我娘!” 战魔宫的人纷纷扭开头,不忍再看。 唐不休一把将大氅扯了过来,冷声道:“都滚开!这是本尊的蘑菇!” 孟水蓝道:“若此人不是佳人?” 三个人一愣。 孟水蓝继续道:“某总觉得,这里面有阴谋。你们想,尸体的脸,为何被挖走?挖走后,被扔哪里去了?为何周围没有?难道是吃了不成?再者,以佳人的能力,尽管被捆了四肢,若要对付一个望西,想必也不难。佳人之力,不在于武力,而在于这里。”他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头。 唐不休终是冷静下来,道:“你说得在理。是本尊失了冷静。”放下手中提溜着的尸块,重新坐回到石头上。 公羊刁刁蹲在地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大氅,道:“我也觉得,这不不不……不是佳人。” 战苍穹干脆坐在了地上,烦躁地道:“这不是娘,是谁?!” 公羊刁刁怒道:“你到底傻不傻?!” 战苍穹皱眉道:“我怎么会傻?!她身上的味道,明明就是娘身上的味道!” 公羊刁刁的嘴角抽了抽,问:“脸呢?!和你娘一样吗?” 战苍穹横道:“我哪里知道我娘十六七时长成什么样?!” 公羊刁刁抱着头,无语了。 唐不休问:“怎么回事儿?” 公羊刁刁回道:“他被佳人戳了两下,就这样了。” 唐不休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战苍穹的肩膀。 战苍穹的脸有些冷。 几个人,都围着尸块不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秋月白开口道:“唐不休,你说你和公羊刁刁前来祭祀?” 公羊刁刁搭话道:“他陪陪陪……陪我前来祭祀,还还还……还从人家店里偷偷偷……偷了一坛美酒,和许许许……许多美食。” 众人一同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正色道:“小事,不值一提。” 众人转开目光。 秋月白继续道:“刚才在黑崖之下,确实看见了一些蜡烛和碎裂的坛子。” 众人的目光微微一顿。 秋月白继续道:“望西不会捡地上的东西吃。他若要杀佳人,更不会将食物给她。” 唐不休道:“蘑菇的求生欲不一定有多强,但对食物的渴望,却有着移山填海的劲头。” 孟水蓝道:“某验看了铁环的大小,以佳人的手骨大小,应该可以将手扯出来。” 唐不休问:“你怎么知道蘑菇的手骨大小?” 孟水蓝微微挑眉,回道:“你全当某是目测的。”转而道,“她的手若能脱离铁环,想要抓到那些用来祭祀的吃食,应该问题不大。” 公羊刁刁激动道:“也也也……” 战苍穹打断公羊刁刁的话,道:“也就是说,若能确定这一点,只要解剖开这具尸体的胃,就知道她是不是娘亲。” 公羊刁刁一巴掌拍向战苍穹,道:“对!是是是……是这个意思。” 第四百六十九章:抽丝剥茧断真相 战苍穹警告公羊刁刁:“小结巴,你再动手,休怪我不客气。” 公羊刁刁压根就不搭理战苍穹,对唐不休道:“你你你……你快下去看看。” 话音没落,唐不休已经不见了。 孟水蓝道:“某也一起。” 战苍穹道:“本宫也下去。”说着,提溜起那名仵作,向前一扔。其意十分明显,让他也去看看。 公羊刁刁看了看包裹着石块的大氅,道:“秋月白,你看着。”说着,也随着众人一同下往崖下。 秋月白垂眸看了会儿那沾染了血迹的大氅,终是闭上了眼睛,静静等着。 唯心知,为何不肯离去。 半晌过后,几个人又陆续爬了回来,重新围在了尸块周围。 仵作知道秋月白也在等消息,率先开口道:“主子,焦姑娘确实挣脱了铁链。那铁环都是用来锁男人的,却锁不住纤细的姑娘。至于脚环,那上面有较为新鲜的血迹和皮脂,应是昨晚留下的。且……” 秋月白睁开眼,看向仵作。 仵作微微一顿,继续道:“属下还发现了这个。”打开帕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只死老鼠和两根鸡腿骨。 仵作解释道:“属下下到黑崖之下,来到用来关押焦小姐的牢房,一不小心踢起了一个用小石头堆起的小包。发现里面葬着一只老鼠和两根鸡腿骨。这只老鼠的尾巴断了一截,应该是被利刃切掉的,伤口特别平整。看两根鸡腿骨……” 唐不休开口道:“是蘑菇埋的。她曾养过一只鸟,小鸟死后,她也埋了两根鸡腿骨给它。” 唐不休唇角的笑意,有着角色身份的复杂。既有着守护一个小女孩从小长到大的亲情,又有着男人对女人一些可爱小举动的欢喜。 公羊刁刁天外飞来一句,问:“鸟,怎怎怎……怎么死了?” 唐不休微愣,不太自然地回道:“被火烧死了。” 公羊刁刁契而不舍,追问:“火烧?” 唐不休在众人的好奇目光中,只得回道:“蘑菇养了一只鸟,死了。蘑菇将它扔进火里,想要给它火葬。结果,味道太香,她就又把小鸟从火堆里扒拉出来,吃了。剩下的骨头,她收敛好,将其埋了起来。作为补偿,佳人又偷吃了二长老养的鸡,并将两只啃干净的腿骨,塞进了小鸟的坟里。” 众人闻听此言,都僵着脸不语。 半晌,公羊刁刁点头,发出长长的一声:“哦……” 唐不休问:“很可爱是不是?” 众人点头。就是脖子点起来有点儿生硬。 孟水蓝道:“若是昨晚佳人能弄到火种……”目光落在老鼠身上,“它应该只剩下一堆小骨头了。” 唐不休道:“正是。” 一阵沉默中,秋月白开口道:“解剖开死者的胃看看。” 仵作应道:“诺!” 他上前两步,就要解开大氅。 公羊刁刁突然出手,拦下仵作的手,道:“我来。”若这尸体属于佳人,他不想让任何人触碰。若不是,他也要第一个知道。 仵作看向秋月白。 唐不休当即道:“公羊刁刁,你来。” 黄莲立刻将公羊刁刁的医药箱送了过来,打开,取出用鹿皮做成的手套,帮他戴上。 公羊刁刁拿起锋利的小刀,点了点头。 黄莲解开了大氅,露出了那些尸块。 公羊刁刁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发抖的手,直接一刀下去,将胸腔开到最大,然后一鼓作气掏出胃,问唐不休:“你都偷偷偷……偷什么了?” 唐不休很想警告公羊刁刁,不要将偷字说那么多遍,一遍足矣。不过,眼下他也没精力去计较这些。他努力回想着昨晚自己都拿了些什么东西,慢慢道:“一只烧鸡,被本尊吃得只剩下骨头架子。一根猪大肠,没来得及吃。两个冷馒头、一小碟儿花生豆、还是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本尊也没太在意。” 公羊刁刁轻轻割开了胃,一股子恶臭混着胃酸,扑面而来。 这一刻,倒也没谁觉得恶心。 公羊刁刁在胃里翻找片刻,那小心谨慎的样子就像在河沙里淘金。 唐不休急切地问:“可看到什么?有猪大肠?” 公羊刁刁愣了愣,又翻找了一遍,而后缓缓抬起头,看向唐不休,颤声道:“没没没……没有。” 孟水蓝精神地问公羊刁刁:“你们昨晚几点将东西扔下的黑崖?” 公羊刁刁回道:“丑时。” 仵作上前看了一眼,道:“胃里残留不多,看腐蚀的程度,不会是在丑时进食的。” 一句话,就好似一把钥匙,瞬间打开无数把锁,卸掉了万千枷锁。 唐不休捂住脸,颤抖着肩膀,嘀咕道:“毒蘑菇,你这一次一次的闹哪样,是要吓死为师吗?你一定是怪为师狠心丢下你,为师再也不会了。” 公羊刁刁默默摘掉了手套,突然扑向战苍穹,骑在他身上揍他!口中还喊着:“让你揍我!揍揍揍……揍……嗷……” 战苍穹一翻身,将公羊刁刁压在了身下。 公羊刁刁立刻不动,扬着脖子道:“打打打……打死我吧!” 战苍穹的一个巴掌,都比公羊刁刁的脸大,这一拳头下去,公羊刁刁也就报废了。 黄莲等人立刻喊道:“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战苍穹警告道:“不许再惹我,听见没?!” 公羊刁刁抿嘴不语。 战苍穹放开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突然又扑向战苍穹。 战苍穹再次按倒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立刻变得老实。 战苍穹扯着公羊刁刁将他扔远。 黄莲等人立刻飞扑过去,将他接住。 公羊刁刁跳到地上,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却突然流了泪,冲着黑崖吼道:“唐佳人,混蛋!” 不知道孟水蓝从哪里掏出一把扇子,扇了扇,道:“天青不知道跑哪里捉老鼠去了,没有他在身边,某也无架可打,甚是寂寥啊。”拍了拍身上的灰,准备走了。 唐不休站起身,抓过大氅,塞给了公羊刁刁:“你大氅。” 公羊刁刁的嘴角抽了抽,将大氅怼进了战苍穹的怀里:“你娘!” 战苍穹直接爆粗口:“娘你爹个头!”一抖手,将大氅砸向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闪躲开,尸块掉落一地。 秋月白道:“收敛,入葬。” 仵作应道:“诺。” 秋月白道:“望东,我们走。” 望东去推四轮车,唐不休却挡在了车前面,道:“秋月白,你是否应该给本尊一个说法?” 秋月白道:“秋江滟没杀唐佳人,剩下五十鞭,我亲自补给你。秋城百姓无辜,你若还有不满,尽管冲我来。” 唐不休道:“好,你补好,本尊不为难秋城百姓。只是一点,你若寻到蘑菇,必须告之本尊。你那妹妹留着就是个祸害,本尊有心替你整理门风,怕你不会领情。蘑菇无事便好,若真出了事,你知道本尊最容不得的,就是蘑菇受伤。” 秋月白怒声道:“让佳人受伤的,一直都是你唐不休!”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道:“本尊用一生陪罪。” 秋月白脸色一白,道:“走。” 望东推着四轮车,绕过唐不休,离开了。 唐不休喊道:“黑崖里似乎藏着不少秘密啊!秋城主,本尊探访后会亲自告诉你这些秘密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秋月白已经走远,公羊刁刁探头看向唐不休,问:“笑什么?佳人没没没……没找到,你疯了?” 唐不休收敛了笑,道:“气气他。” 公羊刁刁皱眉道:“你你你……你欺负一一一……一个残废干什么?!” 唐不休意有所指地道:“残废?若是这个残废想杀人,你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孟水蓝道:“今日,若不是秋月白也在黑崖之下,那落下来的石子,应该不会如此细小了。” 公羊刁刁问:“什么意思?” 孟水蓝道:“不休门主说,你们遇见了一个手戴金属爪的人,他是从黑崖下爬上来了。什么人,会在深夜里不睡,在黑崖下徘徊?依某看,他一定是知道佳人被困黑崖之下,特意去寻她的。为何寻佳人?你们可还记得,佳人身上的异香?” 战苍穹道:“对,娘身上有异香。” 唐不休等人一同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被众人盯得不舒服,道:“怎么了?你们都闻得,我就闻不得?!” 唐不休疑惑地地道:“真傻假傻?” 公羊刁刁和孟水蓝异口同声道:“不吃屎,谁知道。” 唐不休眯眼道:“试试?” 战苍穹的眉角挑了一下。 孟水蓝道:“不休门主,你脚下的路跑偏,话也总跑偏吗?” 唐不休轻叹一声,道:“和蘑菇在一起久了,你就知道,不跑偏就没法聊。” 孟水蓝道:“某很期待。” 唐不休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别急着找死。虽然,你们如此在意蘑菇的生死,让本尊十分感动,但不该惦记的事儿,不要惦记。” 公羊刁刁直接不服,怼道:“我不怕死,你你你……你捏死我算了!” 唐不休抬起手,吓得众人呼吸一窒。不想,他只是拍了拍公羊刁刁,道:“你,好好儿活着。”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句啊。 第四百七十章:私密对话 面对唐不休与众不同的热情,公羊刁刁还不大习惯。他下意识地回道:“你你你……你也好好儿活着。”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没有搭话。 公羊刁刁仔细观察了唐不休一眼,眉头微微皱起,张嘴道:“你寿命不不不……” 唐不休打断公羊刁刁的话,道:“别动不动就提寿命,你又不是街头练摊算卦的。可还记得,上次你说得不好听,被蘑菇收拾了?” 公羊刁刁道:“她她她……她拔树,撞我,入入入……入河。”总结道,“真狠!” 孟水蓝道:“某很忙的,你们若是要忆往昔,改日如何?” 唐不休问:“我们说到哪儿了?” 孟水蓝答道:“说到异香。”转而问唐不休,“佳人身上的异香,可是从小有之?” 唐不休回道:“幼时没有。” 孟水蓝思忖道:“虽不知佳人为何身有异香,但那味道确实特别诱人。你口中戴金爪之人,很有可能是被异香吸引而来。” 唐不休道:“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他经常在黑崖上下溜达,所以才会准备金爪,方便自己爬行。” 公羊刁刁道:“佳人说,上次跳崖,她被被被……被假扮唐不休的人,拍进了裂缝里,躲过一劫。然后,进进进……进到了下一层的剔骨牢里。” 战苍穹听他说话费劲,接口道:“我下到黑崖之下,在下一层的入口处,寻到了娘亲。本想上来透气,却有石头掉落,封死了出口。紧接着,娘亲身上的异香,招来了一位高手。入口被封,不知他从何处出现。我们没有看到那人是谁,趁机钻入另一个裂缝中,穿过鳄鱼谭,逃了出去。那人一出手,便毁了裂口,其功力可见一斑。我们若晚上一步,定会葬身在裂缝中。” 唐不休道:“你们遇见的那个人,与本尊看见的白衣面具人,应是一人。本尊怀疑,他是负责守护秋家的供奉。” 公羊刁刁道:“老不死的!” 唐不休点头,道:“也对。” 孟水蓝道:“这样,也就能说得通了。秋家的供奉,看见佳人割了秋江滟的脸,自然要出来收拾佳人。不想,被你们扔下的祭祀物品砸到,所以跑上来看看。” 唐不休道:“本尊追他而去,与他斗在一起,最后虽是平手,却也都受了内伤。他借机跑掉,本尊再追,却陷入山中,跟丢了。”眯了眯眼,“若本尊昨晚能拿下他,也许不会有后面这些乱子。”看向公羊刁刁,“让你到黑崖下面去寻,为何这么慢?” 公羊刁刁一指端木焱的马车,道:“我被肖劲砍砍砍……砍昏,带走,耽误了些时间。幸好,佳佳佳……佳人无事,不然,我我我……我弄死他!” 被指名道姓的肖劲,干巴巴地陪了个笑脸,道:“唐小姐无事便好。肖某谢过不休门主出手相助。还请公羊公子登车一叙。” 唐不休道:“小事。” 孟水蓝摇着扇子道:“六王爷,出事了?” 公羊刁刁不好作答。 肖劲略一沉吟,直接道:“王爷与诸位都是莫逆之交,此事不瞒着诸位。” 唐不休问道:“六王爷是谁?”这话,显然是驳回肖劲所谓的莫逆之交。 孟水蓝回道:“就是佳人曾假扮的那个。” 唐佳人拉长了调调:“哦……” 战苍穹直接道:“不熟。”言罢,竟是带人走了。 肖劲略显尴尬。 公羊刁刁道:“我熟。”抱着自己的医药箱,钻进了马车里。 肖劲发现,公羊刁刁真是好人。 孟水蓝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胸口,道:“这一桩桩、一件件,真是往某的心里钻呐。”说着话,走到了马车旁,掀开车帘向里一看,问道:“这是怎么了?” 肖劲将给公羊刁刁讲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最后道:“今日偷袭之人,便是那四人中的一员。” 孟水蓝思忖着问:“既然他们已经得手,为何还要再次行刺?” 肖劲回道:“也许,他们见我们去而复返,竟来到黑崖前,误以为王爷没有中毒。” 公羊刁刁从马车里探出头,道:“他确实没没没……没中毒。” 肖劲一愣,问:“那王爷为何沉睡不醒?” 公羊刁刁回道:“他六脉平平平……平和,却四肢僵硬不不不……不动,如同昏厥。此症,太太太……太过诡异。我我我……我曾在一本野史中见过,那上面,却却却……却没有记载此事如如如……如何治疗。” 肖劲急道:“那如何是好?人若这么不吃不动,能熬多久?” 公羊刁刁道:“别急。再再再……再熬个三五天,无碍。” 肖劲顿觉嗓子眼肿胀疼痛。三五天?若六王爷熬个三五天就要去见阎王,别说他们这些随行的人了,就连整个秋城也会跟着震动。 肖劲正色道:“拜托公羊公子,一定要救救王爷。此中关系重大,万万不能出了差错。圣上龙体欠安,王爷出来寻药,若就此……”微微一顿,绕开不吉利的话,继续道,“圣上必定龙颜大怒。” 公羊刁刁道:“这种病,我我我……我没见过。容我研究一一一……一下。走,回回回……回歧黄馆。”放眼一扫,“咦?唐不休呢?” 孟水蓝跳上马车,道:“又到黑崖下面寻摸去了。这一天折腾的,某腰酸背疼,借你们马车一用,把某送回三日小筑吧。”说着,已经躺在了端木焱的身边。 公羊刁刁坐在了木板上,愁眉不展。 车夫在肖劲的示意下,扬起马鞭,轻轻抽打着马儿,让它前行。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带着同一个疑问,无功而返。那个疑问就是——唐佳人被谁带走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唐佳人应该暂时安全。那人费尽心机,用一具假尸体来充当佳人,想必佳人对他而言是有利用价值的。 如此,心中稍安,且等着他出招了。 回程的路上,公羊刁刁始终闷闷不乐。 孟水蓝用脚蹬了蹬他,问:“想什么呢?” 公羊刁刁倚靠在车板上,幽幽道:“你听过摩摩……摩莲圣果吗?” 孟水蓝的神色微变,慢慢坐起身,问:“你想说什么?” 公羊刁刁道:“你,果然听过。” 孟水蓝不语。 公羊刁刁道:“我儿时,父亲曾曾曾……曾和我说过,大夫,能治病,却却却……却救不了命。能救命的,是是是……是集天地灵性孕育出的草草草……草药。所以,人是可可可……可以自救的。只不过,人们不懂草药罢了。” 孟水蓝紧紧听着。 公羊刁刁笑了笑,道:“父亲说,摩莲圣果,便是大地孕孕孕……孕育出的一颗灵丹妙药。我我我……我每次病了,都都都……都希望能吃到它。也曾怀疑,这这……这是一个传说。可现在看来,很很……很多人,都是信的。” 孟水蓝何其聪明,立刻知道了公羊刁刁的意思。道:“你是说,佳人身上的异香,与摩莲圣果有关?她被掠走,也与摩莲圣果有关?” 公羊刁刁摇了摇头,道:“我不不不……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有关。但但但……但佳人身上的异香,却却……却会令别人猜想。否则,怎会有人割割……割那尸块的肉?” 孟水蓝脸色微变,道:“你是说,有人割下那尸块的肉,用来吃?” 公羊刁刁闭眼,道:“又又又……又不是没发生过。” 孟水蓝的呼吸一窒,道:“如此说来,佳人危险!” 公羊刁刁皱眉,不语。这正是他担心的事。 孟水蓝闭上眼,重新躺回到褥子上,幽幽道:“一百五十年前的那个传说,是真的。” 公羊刁刁突然睁开眼,看向孟水蓝,问:“你知道?!” 孟水蓝勾了勾唇角,道:“我们百川阁什么不知道?真当我们只是撰写武林八卦的小家?” 公羊刁刁爬过去,挤在端木焱和孟水蓝中间,推着孟水蓝道:“说说。” 孟水蓝睁开眼,道:“这是机密,岂能随口说?” 公羊刁刁瞪眼道:“上次救救救……救你命,你还还还……还没给诊费!” 孟水蓝立刻眯起眼睛,笑道:“你若这么说,某还真得知无不言啊。某这条命,还是很金贵的。” 公羊刁刁点头。 孟水蓝道:“有关那个老妪的传说,是真的。只是旁人不知,那个带着儿子独居深山的老妪,其实是唐家人。” 公羊刁刁一惊,道:“唐佳人?!她真真真……真吃了摩莲圣果,从从从……从老妪变得这这这……这么年轻?战苍穹叫叫……叫她娘亲?她是……是不是老妪变年轻后,嫁给了战苍穹他爹?然然然……然后,又变年轻,成了唐佳人?”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你别激动,也别乱想,是某没说清楚。某说唐家人,是指唐门的人,简称唐家人。家人的家,而非佳人有约的佳。” 公羊刁刁松了一口气,道:“你好好儿说话,别别……别简称。吓吓吓……吓坏我,怎么办?!” 孟水蓝好脾气道:“好,某就给你讲仔细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摩莲圣果的辛秘 在公羊刁刁眼巴巴的渴望与好奇中,孟水蓝侧过身子,单手支头,一手打开扇子,轻轻摇晃着,开口道:“摩莲圣果其来历,已经不可考究。不过,在很久以前,大约可追溯到三四百年以前,有记载称,各大君主为了得道成仙、长生不死,炼制各种丹药。其过程,十分残忍无道。一位高僧去劝说各位君主,却触怒了他们,先后被砍掉手脚、小臂、大腿。高僧却依旧爬向下一位君主的所在,其毅力感动了数以万人。 最后,高僧虽被君主斩杀,但百姓们却偷偷将高僧的尸骨收敛,埋于一棵树下。多年后,这棵树上竟结出了一颗果子。起初也无人在意,但那果子却散发出诱人的芬芳。众人寻去,却因果子太小,不得见。后,有人起了贪念,试图砍倒整棵树。一斧头下去,树流淌出鲜红的液体,似血。那人怕急了,仓皇而逃。 从那以后,树木散发出恶臭,令人作呕,人们惟恐避之不及,却也不敢靠近将其砍伐。 此事看似不了了之,半年后,那树再次飘出异香。同时,有传言说,这棵树是炼丹的绝顶好料。一夜之间,树被连根挖起,不见踪迹。 此后一百年,各诸国之间战乱不断,挖掘坟墓盗宝之事屡见不鲜。有人从地下带出一枚颜色暗红似血的珠子,看起来像一颗种子,却不腐不烂不染灰尘。 再后来,天舍珠,成为各大君主争相得到的宝贝。传说嘴含此珠,能令尸身不腐,千年如一。且,若得仙人点化,便能飞升成仙。” 公羊刁刁道:“你是说,摩摩摩……摩莲圣果,其实就就就……就是天舍珠?” 孟水蓝点了点头,道:“虽无准确记载,但某认为,天舍珠就是摩莲圣果。后来,这颗珠子再无消息,直到一百五十年前,被那老妪的儿子得到。某猜,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机缘巧合下,被老妇服下。老妇经历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当她变得年轻貌美后,着实惊了众人。 那老妪是唐门中人,不知为何隐居山中。不过,可想而知,老妪不是普通人。想必她也在极力隐瞒自己的变化,却还是被人发现了。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为她招来了杀身之祸。” 公羊刁刁怒声道:“那那那……那些人贪心,想要得得得……得到摩莲圣果,逼问老妪!” 孟水蓝冷笑一声,道:“何止?正如你问,那尸块的肉哪里去了?某也一直想问,那老妪的肉,哪里去了?” 公羊刁刁眉头紧蹙,咬牙骂道:“畜生!” 孟水蓝道:“当时的武林,因此事大动干戈。那老妪本是唐门中人,武功不俗,又因摩莲圣果的关系,恢复成二八少女,自然体态婀娜、容貌极美。接近她的人,有爱慕者、也有心怀不轨者。一时之间,整个江湖都围着这名奇女子打转。当时,她看似无比风光,实则如履薄冰。 而摩莲圣果这个名字,也是那时候才有的。 事出有因。说是那女子赏荷花,性起,轻轻跃到了荷叶之上。衣裙翩翩,脸儿娇媚,好似莲中仙,竟有人忍不住下跪磕头。 摩莲圣果的名字,也就是这么来的。其实,最开始称的是摩莲圣姑。姑姑的姑。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摩莲圣果。那个摩字,也被改成了魔鬼的魔。魔莲圣果,四个字,通过这个名字,便可窥探人心几分贪念。他们,是想吃了老妪这颗活果子。 老妪也是个心善的。竟用自己的血,却救了他人性命。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每个人都有亲朋好友,需要老妪的血救命。每个人都只需要一点点。可最可怕的,便是这一点点。每个人口中的一点点,却能吸干老妪全身上下的每一滴血。 给,还是不给? 给,便是一声感谢。不给,便是狠心的妖女!再不改,便抢。一次抢不到,就两次。两次抢不到,就三次。总而言之,人们都疯了。 最后的结局,便是老妪尸骨无存,被人分食个一干二净。 而分食她的人,正是那些围在她身边打转的青年俊杰。然,此事过后,竟无一人站出来承认。” 孟水蓝重重一叹,道:“再后来,有关摩莲圣果的事儿,再也无人提起。在某看来,一定是当时那些所谓的武林俊杰,将此事压制了下来。毕竟,见过那名老妪的人,并不多。有事情定上谣传的名字,也就无疾而终了。 此后一百五十年,江湖中再无摩莲圣果。直到十六年前,闻人无声挑战各大门派,这死气沉沉的江湖才又变得动荡不安。十六年后的今时今日,得知闻人无声就是唐不休,而唐佳人又身怀异香,很难不令人联想啊。”摇头一笑,合上扇子,眯了眯眼睛,“如今,围在佳人身边的这些武林俊杰,到底是真心还是歹意,总有瞧明白的一天。” 公羊刁刁垂眸,不语。 孟水蓝用脚踢了踢公羊刁刁,问:“怎么不说话?” 公羊刁刁抬起轻颤的眼,看向孟水蓝,道:“你说,若有一一一……一天,佳人体香变得越越越……越发诱人,我们……会不会……控控控……控制不住……” 孟水蓝心中一凛,面上却浅笑道:“不会。某的口舌之欲没那么强。若某身上有异香,怕是佳人要扑过来咬某两口喽。”话虽饱含打趣的意思,实则内心却起了波澜。他倒不是不相信自己,而是……佳人的体香实在太过诱人。他想吃了她,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这种“吃”,属于男人对女人的一种喜爱。要命的是,自从被假扮六王爷的唐佳人扎过一下后,他的小兄弟就再也没精神过。他为此深深的忧伤了许多。都说讳疾忌医,要不得,可他却无法将自己的隐患说出。 孟水蓝扫了眼公羊刁刁,又扫了一眼,终是道:“你给某看看,某这里……似乎出了点儿问题。” 公羊刁刁刚得了这么大一个消息,自不会拒绝孟水蓝的请求,只是没精打采地道:“我我我……我给你看看,行;以后问问问……问你消息,别磨叽,直言。” 孟水蓝舔了下唇瓣,道:“你这买卖可做大了。” 公羊刁刁道:“不喜?换人看。” 孟水蓝略一思索,道:“就你了。某最信任的,自然是公羊刁刁。只是有一样,此事万万不能外传。” 公羊刁刁拿乔,直接道:“不信我,找找找……” 孟水蓝忙道:“信,自然是信得过。” 公羊刁刁问:“哪里不不不……不舒服?” 孟水蓝狠了很心,终是拉开了裤子,示意公羊刁刁往里看。 公羊刁刁是大夫,见惯了人体,哪里会配合孟水蓝那种小心思?当即扯开他的裤腰,向下一拉,将他的小兄弟暴露在眼前。 公羊刁刁问:“不舒服?还还……还是不举?” 孟水蓝的脸一红,立刻道:“小声点儿!”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用手捏了捏。 孟水蓝的脸瞬间爆红,偷偷在心里调侃自己几句,舒缓了情绪,这才对公羊刁刁道:“被一把银针扎过后,就这样一直垂头,羞于见人了。” 公羊刁刁道:“就是不举。” 孟水蓝咬牙道:“你小声点儿!” 公羊刁刁道:“我也也也……也没大声嚷嚷啊。你,心虚。” 孟水蓝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轻叹一声,道:“帮某看看吧,总得想个办法,不能让我们家无后啊。原本还能指望孟天青那个不争气的,现在却指望不上了。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是不是被母猫勾走了。万一哪天给某领回来一只母猫和一堆小猫,某也就无望了。” 公羊刁刁翻看着孟水蓝的小兄弟,道:“是不是文人,都都都……都这么能瞎想?” 孟水蓝道:“嘶……轻点儿,它知道疼!” 公羊刁刁道:“看看看……看样子,不像有病。我我我……我给你扎几针,看看。” 孟水蓝立刻紧张道:“用银针啊?某现在怕那东西。” 公羊刁刁道:“没事儿。扎不好,也也也……也扎不坏。” 孟水蓝道:“你这话不像神医说的。” 公羊刁刁道:“我,公羊刁刁说的!” 孟水蓝捂着小兄弟道:“有没有不扎它的办法?某这兄弟,有些恐针。” 公羊刁刁问道:“用刀?” 孟水蓝立刻道:“还是用针把。” 公羊刁刁拍开孟水蓝的手,结果……用力过大,孟水蓝疼得发出一声哀嚎:“嗷……” 肖劲一把掀开车帘,问:“发生何事?”目光落在孟水蓝的小兄弟上,就是一愣。 孟水蓝立刻捂住自己。 肖劲的嘴角抽了抽,终是道:“这是王爷的马车,还请……克制。”说着,放下了车帘。 孟水蓝一拍自己的额头,对公羊刁刁咬牙道:“怎不替某解释解释?” 公羊刁刁反问:“说说说……说啥?天热,晾晾?” 孟水蓝:“……” 第四百七十二章:不寒而栗 秋月白回到秋风渡,并没有去看秋江滟,而是来到书房,写字。 心不静,字如心亦然。 秋江滟的闺房里,赫大夫已经见怪不怪,正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秋江滟的伤口。嘴巴,得缝合。身上的鞭伤吗,他身为男子,虽已年迈,却不方便为其上药。故寻来一个婆子,分别为秋江滟和绿蔻用上了药。 一切处理妥当后,赫大夫退出了秋江滟的闺房,被带到了秋月白的书房。 赫大夫直接跪地,老泪纵横,将秋江滟如何威胁他,又让他如何隐瞒事实都和盘托出。 秋月白放下笔,道:“舍妹不懂事,让赫大夫吃了苦头。望东,重礼谢赫大夫。” 望东应下:“诺。” 赫大夫直说:“不敢不敢……” 秋月白道:“赫大夫,回去吧。” 赫大夫一惊,道:“城主和小姐,还需……” 秋月白提起笔,继续写字。 赫大夫轻轻一叹,道:“老小儿无能,城主最好另请高明,此事耽误不得。”从地上爬起来,颤巍巍地离开了书房。 望东携重礼,将赫大夫送出大门,言道:“赫大夫,城主仁厚,放大夫回家。赫大夫一定要知道,祸从口出,有些话,不当说,万万不可多言。” 赫大夫重重点头,道:“你放心,也请城主放心,老小儿是不会多嘴半句的。” 望东派马车将赫大夫送回家。 赫大夫坐在马车上,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日头偏移,太阳即将落山时,秋江滟和绿蔻都醒了。 奴婢兰芝负责照看秋江滟,见主子醒了,惊喜道:“小姐醒了实在是太好了,奴婢这就回禀城主去。”说着话,一溜烟跑了。 秋江滟口干舌燥,觉得自己好似被人剥掉了一层皮,割掉了一层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最恐怖的是,她还叫不出声!喉咙里干渴冒烟,仿佛一团大火在熊熊燃烧。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疼。 若死了,便不用遭这个罪了。 奴婢兰芝兴冲冲地去通知秋月白:“城主,小姐醒了!” 得到的却只是一个淡淡的鼻音:“嗯。”再无二字。 奴婢兰芝不明所以,退出书房,回到了秋江滟的房间。 秋江滟见兰芝的表情,就知道秋月白不想见自己。 她的眼中冒出毒液,强烈的恨意差点儿将自己腐蚀掉!这就是他的亲哥哥,竟怨她伤了那个贱人!这就是她的亲哥哥,龟缩在壳子里,不敢护她周全,任人抽打她!她已经毁容,如今脸面又荡然无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死了算了! 不不不,就算她死,她也要拉着秋月白。 通往地府之路那么漫长,她怎能一人独行? 若秋月白肯为她着想,她哪至于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恨! 好恨! 恨意如同一条条毒蛇,吐着信子,爬满了秋江滟的身体。 一个人将自己活成什么样子,都是自己的事。可很多人永远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憎恶这个让自己变成恶魔的世界,却不知,若自己不出卖灵魂,又怎会变成恶魔。 秋江滟真是恨毒了所有人!她发誓报复,复仇的火焰灼烧着她的身体和灵魂,发出吱吱的声音,既让她痛苦万分,又让她产生了一种假想的快乐。 想到绿蔻割下来的那块肉,秋江滟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来了精神头。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兰芝立刻拿起水杯,小心翼翼地喂给秋江滟。 秋江滟喝下水后,感觉喉咙好受了许多。她已经没有勇气照镜子,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彻底变成了恶鬼。她伸出手,小心地抚摸着脸上的缝痕,竟颤抖着肩膀笑了。 兰芝害怕了,忙道:“小姐小姐,你怎么笑了?是哪里不对劲儿吗?” 秋江滟敛了笑,在尽量不牵扯到脸部肌肉的前提下,僵着嘴角,含糊地道:“绿蔻呢?” 兰芝没听清楚,小声地问:“小姐,你说什么?” 秋江滟转过头,看向兰芝。 兰芝脸色一变,好似被吓到了,转而却慢慢挤出个乖巧的笑,小声道:“小姐,奴婢没听清楚。” 秋江滟再次开口道:“绿蔻呢?” 兰芝道:“绿蔻在她床上趴着呢,有粉黛照顾她。” 秋江滟问:“她怎么了?需要人照顾?” 兰芝回道:“她后背上都是鞭伤。” 秋江滟竟发出一声短暂的嗤笑声。 兰芝害怕了,问:“小姐?” 秋江滟自言自语道:“真是谁也不放过啊。” 兰芝不敢搭话。 秋江滟道:“兰芝,我饿了。” 兰芝立刻道:“好的小姐,奴婢这就让厨房准备白粥。” 秋江滟道:“绿蔻那里有一块肉,你让厨房做好,给我送来。” 兰芝虽不明所以,却是应道:“诺。”兰芝出了秋江滟的屋子,直奔绿蔻的房间,对绿蔻道,“绿蔻姐姐,小姐要肉。” 绿蔻的脸色微变,强笑了一下,道:“肉在这里,你来拿吧。” 兰芝上前,从床头取走了用油纸包好的肉,就要走。 绿蔻虚弱沙哑地道:“兰芝。” 兰芝停下脚步,问:“绿蔻姐姐,还有事?” 绿蔻道:“这肉已经去了腥味,城主也应该喜欢吃。你做好后,给城主送去一半。就……就别说是我让送的。我做错了事,惹恼了城主,怕他不肯吃。” 兰芝道:“不过是一块肉罢了,何必这么麻烦?” 绿蔻道:“你有所不知。这块肉是一头药猪身上的。咳咳……咳咳咳咳……那猪打小吃遍各种补药,全身上下都是宝。若非我和小姐心诚,是求不来的。” 兰芝惊道:“还有这种猪?!” 绿蔻道:“正是。” 兰芝点了点头,娇憨地一笑,道:“好,我知道了,这就吩咐厨房做。”一扭身,连跑带蹦地走了。 绿蔻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负责照顾绿蔻的粉黛问:“绿蔻姐姐,可要喝些水?” 绿蔻轻轻摇头,闭目不语。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味。 兰芝将一半的肉切给了秋江滟吃,将另一半添到了秋月白的菜里,然后端着托盘回到秋江滟的房间,将她搀扶着坐了起来。 秋江滟痛得全身直打颤,却还是坐起身,靠着极大的毅力,张开了嘴巴。 兰芝将肉喂进了秋江滟的嘴里,道:“小姐慢慢嚼。” 秋江滟接连吞下三块肉后,问道:“你去取肉,绿蔻可有说什么?” 兰芝道:“她就说,这肉是药猪的肉,特别难求,让我切一半给城主吃。” 秋江滟的眸子闪了闪,问:“切了?” 兰芝憨憨地点头:“切了。” 秋江滟突然颤抖肩膀笑了。每一笑,都疼啊!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笑。切得好,切得实在是太好了!若这肉有用,秋月白的伤好了,她一定要亲口告诉他,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个贱人!为何?正因为鼎鼎大名的秋城主,吃了那个贱人的肉,才恢复了健康啊! 想想,就激动异常。 兰芝十分害怕,一叠声地问:“小姐小姐,你怎么又笑了?不疼吗?快别笑了。” 秋江滟收敛了无声的笑,含着眼泪道:“等会儿问问厨房,我哥吃了肉没。” 这时,秋月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道:“不用问了,我没吃。” 望东和另一名随从一起抬起四轮车,将秋月白送进了秋江滟的闺房。 秋江滟的脸色一变,然后开始催泪。 秋月白看向兰芝端在手中的肉碗,道:“小姐伤口尚未愈合,不能咀嚼这样的硬物。扔了,换粥。” 兰芝乖巧地应道:“诺。” 秋江滟立刻道:“不!哥,我馋肉了,你就让我吃了吧。” 秋月白看着秋江滟不语。 兰芝端着肉碗有些为难。 秋江滟心中升腾起一股子怪异感,总觉得秋月白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不过,这事儿她不说,绿蔻不说,秋月白又怎么会知道? 秋江滟收敛心思,对兰芝道:“喂我。” 兰芝见秋月白没有反对,便继续喂秋江滟。 秋江滟根本就咀嚼不了,只能囫囵个吞咽下去。 待她吃完只有七八片的肉,秋月白才开口道:“人肉,好吃吗?” 秋江滟一愣,脸色变得有些发青,僵着嘴角道:“哥,你说什么呢?好恶心。” 秋月白道:“恶心吗?我看未必。”转而道,“望东,把剩余的肉取来,给小姐一起吃。” 望东应了声,走出房间,很快端着小半碗的肉回来了。 秋江滟已经知道,事情败露了。她看向兰芝,却见她正一脸疑惑的样子,显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望东将那小半碗的肉放在了兰芝的手中,道:“喂给小姐。” 兰芝应了声:“诺。”用筷子夹起一块,准备喂给秋江滟。 秋江滟压抑的情绪突然崩溃!她一把推开兰芝的手,将那块肉甩到了地上。她用通红的眼睛瞪向秋月白,失控道:“没错!我吃的是人肉!实话告诉你,这就是你最心爱的女子,那个贱人的肉!每吃一口,我都觉得无比痛快!来来,哥,你也尝尝,这味道好得不得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极刑五十鞭 面对恶鬼般的秋江滟,秋月白只说了三个字:“你疯了。” 三个字,淡淡的语调,似乎不带任何情感。实则,所有的痛都被他冰封在了心里。一个感情内敛的男人,唯一一次将感情外泄,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也就够了。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会再去想,为何会这样?到底是谁对谁错?看着竟敢吃人肉的秋江滟,作为亲哥哥,他能怪罪的,唯有自己。 秋江滟听到这三个字,竟是目露不敢置信之色。她一咬牙,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指着秋月白,厉声道:“我疯了?!我疯了也是你们逼的!你是我亲哥哥,却喜欢那个贱人!为她,你对我不管不顾?你可知,她是怎么欺辱我的?!我若疯了,也是你逼疯的!”说着,脚下一个踉跄,竟是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身子直接扑进了秋月白的怀中。 兰芝喊道:“小姐!”就要去搀扶秋江滟。 秋江滟一把抽出秋月白束在腰间的软剑,比量在脖子上,泪如雨下道:“出去!都出去!我不要你假慈悲来看我!都出去!” 秋月白的眼中划过悲痛,最终却闭上了眼,不想再看。他动了动手指,望东便和另一名随从一起,抬起四轮车,向外走去。 秋江滟见秋月白竟然都不和自己理论和争辩,甚至连训斥都没有,心突然就慌了。以往,她做错了,秋月白都会教训她。虽不会说多少话,却会让她知道,她错在哪里。 虽然,这一次,她不认为自己错了。但……秋月白的态度,着实令她心中不安。她也想很有骨气地表达自己的立场,但终归因为吃人肉这种事儿上不了台面,只能主动求饶,喊道:“哥!哥!哥你听我说。” 门被关上,秋月白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道:“不许出屋,静思己过。” 秋江滟听见秋月白惩罚自己,心中的不安散去,不甘再次冒头,竟是直接砸了粥碗,喊道:“我没错!我没错!” 因为太用力,嘴角差点儿裂开! 她闭着嘴,从牙缝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兰芝吓得瑟瑟发抖,不敢靠近秋江滟。 秋江滟折腾够了,攥着软剑回到床上,竟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露出一记诡异的笑。那笑,真是让人慎得慌。 她忍着痛,重新坐到床上,剧烈起伏的胸口渐渐恢复了平静。 她望着窗口,眼中冒着幽幽蓝光,半晌才对兰芝道:“把肉喂给我。” 兰芝的手一抖,差点儿将碗打在了地上。 秋江滟冷笑:“怎么?不敢过来?怕我吃你的肉?!” 院子里,望东低声对秋月白道:“主子,用不用告诉小姐,那不是人肉?” 秋月白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道:“知道与否,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望东思忖片刻,道:“若焦小姐的肉,真有奇效……” 秋月白用眼尾瞥了望东一眼,望东立刻闭嘴,不敢再说。原本,他是想说,若焦小姐的肉,真有奇效,城主能吃上一口,想必就能恢复如初。事实却是,焦小姐永远是秋城主不可触碰的底线。 白日正式退去,夜晚悄然来临。 秋月白道:“望东,执刑。” 望东一愣,道:“城主,万万不可!” 秋月白不说话,却有着不可劝说的霸气。 望东皱眉不展,只能一跺脚,叫人过来将秋月白搀扶起来。 秋月白一伸手,攥住一根手腕粗的树枝,让自己站在院子中间。 望东的眼眶一红,道:“主子,请让望东代小姐受刑!”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道:“你算什么东西?岂能代表你家小姐?” 望东回头,看向已经坐在高树上的唐不休。他手中拎着一个筐,筐里面有一坛酒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吃食。很显然,不休门主又顺手了一回。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道:“不休门要沦落成下三滥的鸡鸣狗盗之辈?” 唐不休道:“不问则拿,谓之偷。本尊当你这城主面吃,又怎么算是偷?更何况,这是你家厨房里的东西。” 说着,拍开酒坛子,灌了一口。咂巴一下嘴,道:“不错!够味儿!”用手抓起一块肉,凑到了嘴边。 望东一看那块肉,腹中就是一阵干呕,却没说话。 唐不休的鼻子特别灵敏,他闻了闻,又闻了闻,皱眉道:“怎是人肉?”说着话,直接将肉随手一撇,“秋月白,你们兄妹这口味,可着实有些重。” 秋月白也不解释,只是道:“不休门主一闻之下就知道是人肉,想必惯于此道。” 唐不休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勾唇一笑,抓起一只猪脚啃了一口,道:“来,开抽,本尊可等着看呢。” 战苍穹与五位堂主出现在墙头。战苍穹道:“好戏开始,怎能没有本宫。” 秋月白不喜废话,直接道:“执行。” 望东真是觉得这些人欺人太甚!奈何,今日的秋风渡不比往日,城主能忍下这口气,他也必须忍下。 望东手执长鞭,在空中甩出三个响,表达对秋月白的尊重。 一鞭落下、两鞭落下,三鞭落下,鞭鞭见血。 望东眼中含着泪,却一直骄傲地仰着头,心中暗道:城主下身毫无知觉,却仍旧要站着带妹受刑。如此骄傲,不容折辱!自己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人,却也不能给城主丢脸! 望东尽量避开秋月白受伤的腰椎,抽打在他的其它位置。 秋月白双手攥着粗壮的树枝,紧抿着唇,默默忍受着一切。 秋江滟的房间里,秋江滟和兰芝都听到了动静。 秋江滟道:“你去看看。” 兰芝应了声,偷偷推开房门,向外张望两眼后,这才偷偷走了出去。看那样子,真是够蠢的。 秋江滟打开了秋月白的剑把扣,却只看见几只用来召集人手和报告方位的精致鸣箭。她不死心,又翻找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发现什么。 她烦躁得拿起软剑,想要将其扔到地上。可是,终究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她再次掂量起软剑,仔细检查了手柄部分,竟被她发现,其中藏着一小结看起来有些白的东西。她用小拇指,将其抠了出来。 拿在手中仔细一看,发现那竟是一截细长圆润的东西。 这截东西晶莹剔透,看起来如同美玉,且,仔细闻了闻,还能闻到一股子暗香。这种味道,与唐佳人身上的味道,竟有一丝丝的相似! 秋江滟的心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 她刚刚吃了唐佳人的肉,却丝毫没有闻到任何令人垂涎的异香。不知道是因为唐佳人已经死了的缘故,还是因为她只舔了摩莲圣果几口,本身的药性不行。但这根东西,一看就知道是有些年头的宝贝。既没有风化,也没有腐烂变黑,反而莹润如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拿在手中,发现其手感既不像玉石,也不像种子,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秋江滟福至心灵,竟觉得这应该是类似佛主舍利之类的东西。 都说佛祖的舍利子能辟邪降妖,她手中的这块东西,看起来竟也神圣的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摩莲圣果? 秋江滟的眼珠子转了转,立刻拿出匕首,在这一小节的东西上刮了几下。不想,那东西竟十分坚硬。 秋江滟本不想做得太明显,被秋月白看出端倪,但既然他有这样的宝贝都不拿出来给自己,就不能怪自己心狠手辣,不顾手足之情。 秋江滟一张嘴,就要将整根东西吞下。可想了想,终究还记得秋月白是她亲哥这个事实。当然,最重要的,如果秋月白能站起来,恢复行走,她的身份也会变得不同。毕竟,秋月白才是她真正的靠山。她应留下一半,给秋月白医治腰椎。 思及此,秋江滟用软剑将那一小节东西一分为二。 原本只有贴到鼻子上才能闻到的一丝丝暗香,变得明显了一分。 秋江滟嗅着这个味道,如痴如醉。 这时,兰芝去而复返。 秋江滟忙将那半截东西塞进了软剑的手把,然后装作打哈欠的样子,将另外半截塞进了自己嘴里,十分痛快的咽下。 兰芝咋呼道:“小姐小姐,不好了,望东在抽城主,抽得血淋淋的!树上坐着不休门主,墙头上还站着战魔宫宫主和五位堂主,都在看热闹呢!” 秋江滟怒道:“欺人太甚!”说着,就要起身,却因为疼痛,又摔了回去。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若是出去,非但帮不了秋月白,反而会招来唐不休和战苍穹的报复。一想到那二人的目光,她就双腿发软。 兰芝急道:“小姐小姐!我们怎么办?!” 秋江滟道:“城主让望东那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稍安勿躁,搀扶着我躺下。” 兰芝无法,只能听命。 皮鞭抽到肉上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声声,传到秋风渡的每一个角落。 绿蔻让粉黛帮忙探明白缘由后,挣扎着起身,要去护秋月白,却因为体力不支,又昏了过去。 第四百七十四章:不可逃避的痴缠 酷刑结束后,秋月白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他低垂着头,汗水从鼻尖落下,好似泪的晶莹。半张的眼睛睫,轻轻颤抖了两下,好似受伤的黑*,在为美丽而挣扎,却无法展翅高飞。他的唇本本没有什么颜色,如今更显苍白。看正面,身上的汗水已经将纯白的衣裳湿透。细腻柔软的白布,贴在他修长的身躯上,呈现出半透明的样子,有种禁欲与性感相互交织的诱惑。他的后背,皮开肉绽,血水顺着裂开的衣裳流淌而下,好似一朵朵彼岸花,摇曳盛开。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美。触目惊心。 他的身子晃了晃,看样子是要跌倒。 望东立刻伸出手去,准备抱住他。 他却攥紧手指,站得笔直,看向唐不休,道:“热闹看完了,不送。” 唐不休是来看热闹的?不是。他是来等人的。他一直认为,昨晚出现的白衣面具人,是秋家的供奉,一直居住在黑崖附近。他特意搜索了一遍,却始终不见此人踪迹。他也特意寻了寻山体裂缝,发现其中一道可容一人爬行的裂缝已经被石头堵死了。 整座黑崖,就像一座神秘的宫殿,处处被石头环绕,又处处藏着神秘。 唐不休遍寻不到入口,只能无功而返,寻了人带路,直奔秋风渡。 所以,他不是来看热闹的,他是来等人了。 秋月白被迫,不得不自受鞭刑。战苍穹带人观看,明显是要踩秋月白的脸。如此颜面尽失之事,若供奉还不出现,实在是说不过去。 唐不休一壶酒喝光了,一只猪脚啃没了,一碗饭也下肚了。没错,就是一碗饭。吃饱喝足后的不休老祖准备活动一下身子骨,奈何要等的人迟迟不来。这是几个意思?还想让他再添一碗饭吗? 唐不休抱着篮子道:“本尊没那么闲,也不是来看你被抽的。虽然,看着挺解气。哈哈哈哈……” 望东的脸黑了。 唐不休啧啧道:“小白啊,和本尊聊聊天嘛。你这个不言不语,可就不太友好喽。” 秋月月对望东道:“取软剑来。” 望东应了一声,飞快地奔向秋江滟的闺房,去取软剑。 唐不休咂舌道:“哎呦,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呐。你信不信,本尊一根小手指就能捅死你?”说着,竟然突然跃下树,袭向秋月白。 如今的秋月白,哪里还有一点儿抵抗的能力?他下身已经没有知觉,为了那一点儿不容践踏的尊严,他硬是用双手提起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站立。 他本就在受鞭刑,若是能疼昏过去,反倒是好的。可他却必须保持清醒,才能用力抓住树干,不让自己滑落到地上去。因为,尊严那么骄傲,不允许他用昏厥当退缩的理由。 唐不休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手,绝对能一招毙命。 秋风渡里的人倒是想拦着,可谁又能快得过唐不休? 唐不休直接掐住了秋月白的脖子,大声道:“你设计陷害本尊,今日要你命!” 因知秋月白受刑,所以秋风渡里的人各自散开,这会儿竟无人出来喊声且慢。唯有望东举着剑从屋里冲出来,撕心裂肺地喊着:“不要!”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战苍穹竟然开口道:“且慢!” 唐不休喊得声音响亮,却不见动作。他扫了战苍穹一眼,松开手,甩了甩手指上沾到的汗水,道:“没少出汗啊。” 如此不着调的性格,真是令人恨得牙痒痒;偏偏,就是这个人养大了那么招人喜欢的唐佳人。 站在战苍穹身边的方黑子嘀咕道:“他来干啥地?调戏秋月白啊?” 唐不休耳朵多好使啊。他笑吟吟地扫了方黑子一眼,对秋月白道:“本尊来,是想问问你,你家可有供奉?若有,叫他出来。他若不出来,本尊就想办法让他出来。” 秋月白已经体力透支,双臂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他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道:“无供奉。不送。”话音刚落,手中攥着的粗树枝碎裂,他整个人向前扑去。 望东喊道:“主子!”快步上前,准备接住秋月白的身体,奈何唐不休站的位置得天独厚,正好是秋月白扑倒的方向。 唐不休一伸手,接住了秋月白的身子,调侃道:“这绝对算是投怀送抱。” 秋月白强打精神,道:“望东,软剑拿来。” 望东忙将软剑递給了秋月白。 唐不休道:“本尊不来强的,你就不要喊打喊杀了吧。” 秋月白懒得搭理唐不休,直接取出藏在剑把中的那枚非玉非果的东西,拿在手中,微微一愣,而后面不改色地一扬手,将那东西扔给了战苍穹。 战苍穹一把将其接住,在手心里把玩了一下,而后别有深意地扫了秋月白一眼,笑道:“秋城主留了后手,无可厚非,毕竟,谁也不想当个废物。”言罢,竟是直接带人离开了。 唐不休在空气中嗅了嗅,眉头微锁,问:“你给他的是什么?” 秋月白直言道:“与你无关。”言罢,竟昏了过去! 唐不休抱着秋月白愣了愣,道:“这是回避问题的一种无赖方式吧?” 望东道:“请不休门主将城主还来。” 唐不休直接粗暴地推开秋月白。 望东立刻接手抱住秋月白,尽量避免触碰他的伤口,将人小心翼翼地抱回到房里,然后轻手轻脚地让其趴伏在床上。 唐不休的目光从秋江滟的窗口飘过,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轻轻跃上房檐,潇洒离去。 望东对隐在暗处的潜影道:“你守着主子,我去请大夫。”言罢,就要出门。 秋月白的声音却传出,道:“不用。” 望东立刻回头,惊讶道:“主子没有昏厥?还是属下手脚笨重,让主子疼醒了?” 秋月白回答得简洁明了:“前者。” 前者,自然是没有昏厥。 望东道:“主子应该早点儿装昏,免得听不休门主废话。属下这就去请大夫。”说着就要走。 秋月白道:“望东,你来处理一下伤口。”言罢,闭上眼睛。 望东只得收回脚,开始给秋月白处理伤口。 一天之内,秋江滟被抽五十鞭、绿蔻被抽五十鞭,就连秋月白都被抽五十鞭。论起起因,都源于一个唐佳人。 而这个主要原因,却生死不知。 秋月白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碎裂的衣服被抽进肉中,处理过程绝对不比抽打过程令人觉得轻松。 秋月白却始终清醒着,甚至连一点昏厥的意思都没有。他想到那具尸块上的伤,应该是在临摹佳人身上的伤。全身鞭伤,胸口两处刀伤,小臂上也各一处刀伤。被挖走的脸,又是何种模样,谁可想象?秋江滟与望西何其残忍,才会将其残虐至此! 唐不休没有直接杀了秋江滟,是因为石头落下,他急着去追另一人。然,秋月白知道,唐不休不会罢休的。以自己现如今的能力,不足以保护秋江滟。也许,将她送离此地,对彼此都好。 想到被秋江滟私留下的半截东西,以秋月白对秋江滟的了解,他可以肯定,那东西一定已经进了秋江滟的肚儿。连人肉都敢吃,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吃的?为了修复那张如同恶鬼般的脸,她连亲哥哥的肉都敢吃吧。 明明不想去想唐佳人,却又忍不住将两个人做比较。最后得出的结论竟是——秋月白不如唐不休。 是啊,同样是将一个襁褓婴儿养育成人,唐不休养出了人见人爱的唐佳人,他却养出了一个令人厌恶的蛇蝎。 若这只蛇蝎足够聪明,他倒也不担心什么。奈何,这却是一只没有脑子的蛇蝎。若蛇蝎堪称美人,日后也能寻个不错的归属。奈何蛇蝎已经成为丑陋的恶鬼,只能坠入痛苦的深渊。如何拉得?呵…… 秋江滟一定是听到了有关摩莲圣果的故事,且从望西口中得知,他身边有一物,与摩莲圣果有关。 人人争抢的东西,未必就是福份。 秋月白已经不想浪费唇舌去与她说明白。有些人,明明能听得懂话,却再也听不懂话中的意思。 至于秋江滟所做的一切,到底是自掘坟墓还是造化,就看她自己如何走了。 秋月白觉得,自己一直是清醒的,且能一直保持清醒。然,人身终究有个自我修复、放纵、偷懒的过程。秋月白还是陷入到昏迷中,且高烧不退。 望东和潜影一直守在他身边陪着。因此,彼此都才明白,有一名女子对于秋月白而言有多重要。 秋月白烧得迷糊之际,竟下意识地将手探入枕头内,掏出两根绿色的绸带。这种绸带,不是拿来做衣服的滚边,就是扎在女子的头发上。很显然,那两根绿色绸带,是后者。望东记得,他曾见过唐佳人扎着两个发髻,绑着两根翠绿的发带。那样子,挺傻。 秋月白用干瘦的手指攥着两根翠绿的绸带,就好似濒死之人回忆着曾经的美好。他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佳人……佳人……” 一声声,皆是宿命中无处可逃的痴缠。 第四百七十五章:彼岸花般的男子 唐佳人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撞了太岁,以至于总出状况。她急吼吼地想出黑崖,却如同困兽一般,动弹不得。她不急着走了,准备等休休来救,却被拍昏,直接带出了黑崖。 人生啊,真是浮浮沉沉呐。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掠了她的人,没准备虐待她,反而是好吃好喝供着她。 不可否认地说,当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清洗干净,伤口被照料妥当,桌子上还摆放着许许多多的美食时,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归西了。若非如此,怎能梦想成真?幸好,伤口还在痛,提醒她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活着,真好。 唐佳人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僵得厉害。看这个样子,自己应该是躺了有一段时间了。她想不明白,自己虽受了一些惨无人道的折磨,但不至于昏迷不醒吧?一定是掠走自己那人下手太重,将自己打伤了! 唐佳人用极其坚韧的毅力,呲牙咧嘴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站起身。本想出去转转,看看自己身在何处,却看见不远处的桌子上摆放着各色美食。冷热皆有。色香味……唐佳人嗅了嗅,竟没闻到香味。相反,她似乎闻到了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那味道就像放了许久的大便又淋上了陈年老醋,堵得是令人作呕啊。 她察觉到脸上有东西,于是勉强抬起手,摸了摸脸。 她的脸上缠着一层层的白布条,整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嗯,还有两个鼻孔。 唐佳人低头打量自己一眼,看见自己身穿特别柔软的乳白色衣裙,受伤的部分都缠着白布带,整个人就如同一只皮影人,只有几个大关节可以活动。 她快速打量一下周围,见自己身处一间特别雅致的房间里。褐色的门窗,淡蓝色的帘子,原木色的座椅,三只白玉色的花瓶里还插着三把粉白相间的花儿。 佳人挪着两条缠满布带的腿,来到窗口,伸手推了推,没推动。走到门前,用肩膀顶了顶,没顶开。 自己就这么再次被囚禁了? 这是谁干的好事?! 不是反问,而是真心实意的问。 如此待遇,简直比黑崖之下强千倍万倍。如此,她就安心了。 唐佳人在屋子里转悠一圈,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臭了。如此味道,唯有除掉才能更好的享用美食。奈何,那味道如影随形,好似源于她身上。 佳人举着胳膊闻了闻,感觉是又不是。 她想,也许是伤口不易触碰水,所以囚禁自己的那个人,并未帮自己清洗身子。如此也好,她更安心。 佳人不再瞎转悠,急吼吼地来到桌子前,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坐下,然后伸手去抓一块看起来十分甜的糕点。胳膊刚一用力,就痛得一哆嗦。她忙垂下手,弯下腰,张嘴去咬。结果,这个动作却扯伤了她脸上的伤口,痛得她直吸冷气。 看着满桌子美食无从下手,真真儿是种折磨啊。 不过,问题是什么? 问题就是用来解决的! 障碍是什么? 障碍就是用来跨越的! 为了心中的理想,谁不得哭咧咧地向前冲啊。 如果跨越不过去,只能说明……她腿短。 唐佳人脱掉鞋子,踩掉袜子,以十分高难的动作,将脚扔到了桌子上,然后用脚趾夹起一根筷子,在糕点上戳来戳去。 起初,不见成效。但架不住佳人有着非同一般的毅力。 片刻后,她已经可以将筷子准确无误地戳进一块看起来很甜很甜的糕点里,然后……扭着腿喂进了自己嘴里。话说,她上半身遭受到的伤害度比较大,下半身也就一些鞭伤罢了。 秋江滟的右手废了,左手也使不上多大的劲儿。她看起来被抽得挺惨,但并未伤到筋骨。 唐佳人心知自己现在的样子好不到哪里去,也不急着找镜子自虐。她就围着桌子,一口接一口为自己补充体力。她的喉咙不见干渴,显然有人给她喂过水。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颗空荡荡的胃填满,让自己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脸。 要说人的潜力,绝对是被逼出来了。她刚拿起一根筷子就已经挺吃力,如今拿起两根竟然可以夹东西吃!真是神一般存在的脚趾头啊。 唐佳人吃得眉开眼笑、洋洋自得。 这时,有个声音道:“看样子,你不需要安慰。” 唐佳人随口回道:“需要。你再准备一只烤乳猪来,就能安慰我累坏了的脚趾头。”说着话,扭头看向来人。 来者穿着宽大的艳红色衣袍,脸带银质面具,一头如同绸缎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露出的一截脖子却细长白皙,犹如天鹅般优美动人。 他的声音好似一场多情的江南春雨,听着就令人通体舒坦。尾音微微打了个卷,有种你侬我侬的味道在里面。 唐佳人觉得,这人的嗓子如果用来唱小曲,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说实话,单听他的声音,她就得填两头烤乳猪。嗯,下饭! 红衣男子姿态风流的坐下,右手一动,扬起宽大的衣袍,露出十分白皙修长的手和细长精美的手臂,以及一根一尺来长的烟斗。那烟斗呈墨色,莹润如玉,实则却是上好的金丝楠木。细看,那墨色中带着金丝,端得是漂亮雅致。 当然,吸引唐佳人的不止是这些。最最重要的,还是红衣男子手臂上的图腾。那是三朵彼岸花,相互交织缠绕,开得凄艳无比。暗红色的花心和艳红色的花瓣,好似用鲜血浇灌而成。三朵相互纠缠,竟给人一种誓死方休的极致妖冶感。那花,从衣袖里钻出,沿着手臂爬向手背。颤巍巍的花蕊,缠在他的无名指上。随着他轻磕烟斗的动作,轻轻荡荡,那刻骨的媚便在他的指尖蔓延,那销魂的香便萦绕在了鼻尖之上。 唐佳人不是一个雅人,只是一个追求口舌之欲的俗人,尽管如此,她的心神还是随着他磕烟斗的动作轻轻一荡。 与喜爱无关,却与诱惑有关。 没由来的,唐佳人心中暗道:一段感情,若要开花结果,却要靠蜜蜂来踩两脚。眼前这只,不只是可以结果的花,还是要来踩两脚的蜜蜂。 这样的想法有些怪异,却又无比清晰。 因为,唐佳人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嗯,怎么说呢,此人若是胸口鼓鼓,佳人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身材修长一些的女人。虽然他的一举一动都不见女子扭捏之态,但那萦绕在他周身的气韵,却好似散发着魅惑味道的花朵,端得是招蜂引蝶。 唐佳人与不少俊美男子打过交道,但像眼前这位如此勾人的,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打眼一看,唐佳人觉得这人有三分熟悉之感。可细看之下,又觉得他不像自己接触过的任何一个人。最起码,那感觉就不像。 红衣男子缓缓抬眸看向唐佳人,问:“看什么?” 唐佳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给了一句:“原本觉得自己是在看人,你这么一问,我咋就不确定了呢?” 红衣男子呵呵笑了起来。红色的衣裳震动,露出精致的锁骨,好似展翅欲飞的蝴蝶,煞是诱人。 唐佳人觉得,他那宽大的衣裳有种即将滑落的危险。 于是,她伸出了脚…… 红衣男子看见已经探到自己嘴巴前的脚丫子,不笑了。 唐佳人将腿向下压压,用脚指头夹住红衣男子的衣领,向上拉了拉。 红衣男子问:“做什么?” 唐佳人收回小脚,回道:“帮你扯扯衣服,怕是肩膀露出来。” 红衣男子将身子前倾,靠近唐佳人,饱含魅惑地道:“怕我肩膀露出来?你怎知我不怕你脚脏?” 唐佳人小声问道:“是你从黑崖下将我打昏带过来的吧?” 红衣男子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 唐佳人咧嘴一笑,眉飞色舞地小声道:“我好几天没洗澡、没梳妆、拉个粑粑都寻不到叶子刮刮,这样你都不嫌弃,还说嫌我脚臭,太见外了。” 红衣男子坐直身子,打量着佳人看。 唐佳人放下脚,正襟危坐,老老实实地道:“你这目光,我才害怕咧。” 红衣男子幽幽道:“我怎么没瞧出你怕我呀?”微微打卷的尾音,让人觉得他好似在与你亲昵。 唐佳人回道:“我心里怕得要命,所以拼命吃东西给自己壮胆。你没听过,饭壮熊人胆?” 红衣男子缓慢的摇头。 唐佳人道:“没听过啊?哦,那是你见识少。” 红衣男子笑了。笑声从银色面具的嘴巴缝隙里传出,一点低沉,三分愉悦,外加六分的魅惑。他笑的时候,胸腔轻微震荡,肩膀上的衣服再次滑落。 唐佳人的脚再次扬起,凑了过去。 红衣男子止了笑,盯着唐佳人的脚丫子看。 唐佳人问:“你看啥?不知道女子的脚不能随便看吗?” 红衣男子不答反问:“是你自己伸脚过来的吧?” 唐佳人理直气壮地道:“人家脱衣服沐浴,你就盯着看?你看了,就是流氓!人家有银子,拍在桌子上,你拿了就是小偷!”说着话,夹起红衣男子的衣领,再次向上一提。 第四百七十六章:红衣美男子 红衣男子问:“你这算什么?” 唐佳人缩回脚,回道:“顺脚帮你一下。你那衣服领子怎么回事儿?怎么总往下出溜?”她自问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偏生见不得他衣裳半褪的模样。真是怪哉了。不知为何,当他衣裳半褪,她总觉得有种花开到即将凋零的感觉,让人徒增几分说不明的感伤。 红衣男子用戴着三根精美指套的手,拉开佩戴在腰间的荷包,捏出一些烟丝,填在烟斗上。那动作明明十分随意,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有种不可言说的魅在里面。然,并不女气。他看似随口道:“肌肤滑嫩,衣服自然不挂体。” 唐佳人再次上脚夹起筷子,一本正经地思考道:“那你出门前,最好在脖子下面弄两条带子系上。万一走着走着衣服就掉了,裤子也滑下去了……”微微一顿,抖了抖身子,干巴巴地道:“你总不能和人家说,你肌肤滑嫩,衣服自然不挂体。” 红衣男子装烟丝的手微顿,抬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又继续开始吃东西,动作是又快又稳、又准又狠。就仿佛,刚才说那些浑话的人不是她。唐佳人自己也觉得纳闷,自己在这红衣男子面前怎么口不择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调戏他呢。她如此简单纯洁的小女子……哎呀,忘了,她不是小女子了,她是小妇人了!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竟是在那种五感被封的情况下完成,心中就有些不甘。大有重新演练一遍的冲动。只可惜,那个人已经被自己捅残了。一想到秋月白,唐佳人就觉得口中寡淡无味,好似失了吃饭的乐趣。 红衣男子静静看着,不言不语。半晌,他才开口道:“吃太多,不消化。” 唐佳人直接怼了一句:“怕我吃多,你还准备这些?浪费是可耻的。”继续风卷残云。 红衣男子眼瞧着唐佳人的肚子鼓了起来,再次开口道:“肚子要炸了。” 唐佳人停下筷子,看向红衣男子。 红衣男子倚在椅子上,点燃了烟丝。 烟丝明明灭灭,好似一场奋力燃烧后残留下的烟火。 唐佳人道:“不可能!再来一只烤乳猪,也炸不了!我对自己十分有信心,你就不要跟着瞎操心了。”扭头,继续吃。吃了两口,停下,再次看向红衣男子,“你不要总逗我说话,食不言,是规矩。再说,我脸上有伤,一说话就疼。”扭头,继续。 红衣男子吸了一口烟,道:“咀嚼,脸不疼?” 唐佳人干脆放下筷子,收回脚,瞪向红衣男子,大义凛然地道:“人,得有追求和理想!这点儿痛苦都克服不了,如何成为一个胖子?!” 红衣男子一口烟呛到嗓子眼里,咳嗽得够呛。那该死的衣服,再次滑落,露出他的肩膀和胸前春光。 唐佳人再次伸出了脚,却被红衣男子一把攥住了。 温热的手心,冰凉的小脚,奇妙的触觉。 唐佳人问:“你干啥?” 红衣男子反问:“你又要做什么?” 唐佳人回道:“脚臭,晾晾。” 红衣男子收回手,唐佳人却再次夹起男子滑落的衣服,给他提了上去。 红衣男子眯了眯眼睛,问:“陌生男子面前,你展露裸足,算不算勾引?”男子的声音实在太好听,微微带钩的尾音,如同春水流淌入心田,让人心随之荡漾。 唐佳人微微一顿,反问:“你是陌生人吗?” 唐佳人的问题并不复杂,总归就是是与不是的关系。但不得不说,这小东西的心思还挺深,转悠一圈后,才问出这么一句。 红衣男子的回答就更有趣儿了。他不回答是或不是,而是回了句:“我对你熟悉非常,你对我却十分陌生。你说,这是熟还是不熟?” 唐佳人道:“我脑子不好,你别转晕了我。”微微一顿,咧嘴一笑,“露脸瞧瞧呗。” 红衣男子摇了摇头。 唐佳人靠近红衣男道:“你那衣服又要滑倒肩膀下去了。明明不要脸,怎还捂着脸不让看呢?” 红衣男子突然出手,用细长的烟嘴顶着唐佳人的喉咙,微微用力,给人一种好像随时会被烟嘴捅穿的危险感。他道:“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嗯?”明明是危险的话,却因最后那个尾音变得有几分暧昧。 唐佳人缩回身子,向后退了退,略带娇憨地道:“你对我好吗?没觉得啊。你自己说,你把我弄晕了带过来,是不是下了狠手?我昏睡多久了?为何全身上下都僵硬的很?” 红衣男子收回烟斗,道:“三天。” 唐佳人重新用脚夹起筷子,道:“才三天呀。我还以为过了多久呢。”夹起一块鸡翅膀,喂向红衣男子的嘴巴,“谢谢你照顾我,来,吃。” 红衣男子不动。 唐佳人的脚一抖,鸡翅膀掉下,直奔男子的胸口。 红衣男子一伸手,捞住鸡块。 与此同时,唐佳人也伸手去捞鸡翅膀。实则,她却是奔着那男子左手上的小拇指去的。她总觉得,自己能活下来,那个人也应该可以活下来。 可惜,唐佳人的手脚都不利索,终究是没能扯下红衣男子的指套。 红衣男子避开唐佳人的爪子,将鸡翅膀扔进了佳人的碗中。 唐佳人问:“你给我干什么?” 红衣男子道:“我不吃。” 唐佳人道:“我也不吃。” 红衣男子扫了眼唐佳人碗边的一堆鸡骨头。 唐佳人道:“我嫌你手脏。” 红衣男子也不恼,只是静静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暗道:这人一定是熟人!竟然没被自己气个倒仰。可见,是被气习惯了。这宽大的衣袍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太值得一探究竟了。 唐佳人吃饱喝足后,终是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她丢开筷子,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舒服得直想哼哼。 她扭头看向红衣男子,问:“我吃饭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好看?” 红衣男子,只是将细长的烟斗塞进嘴里,半眯着眼睛,吸了一口。 唐佳人继续问:“你把我掠来,就是想看我吃饭,对不对?” 红衣男子不语,慢慢吐掉口中的烟。 唐佳人栽歪在椅子上,双手轻轻搭在肚子上,就像一只慵懒的大懒猫,在翻晒着圆滚滚的肚皮。当然,也像一只用白布扎成的人偶。 唐佳人看着男子在那里吞吐云雾,道:“你抽这东西,是喜欢吞吐之间,就像神仙吗?”佳人慢慢抬起手,照着自己的脸周围比量着,“这里……这里……都冒烟。” 红衣男子抽烟的动作一滞。 唐佳人眯眼笑笑,“要不,你把面具摘了,慢慢吞吐吧。” 红衣男子不动,只是看着她。 唐佳人轻轻一叹,道:“你看什么呢?难道我不吃饭时候的样子,也十分耐看?” 红衣男子不语。 唐佳人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好久没有这么满足的感觉了。说真的,谢谢你将我从黑崖下带出来。为了表达真诚,咱俩坦诚相见如何?”唐佳人继续绕圈,非要看到红衣男子的脸不可。 红衣男子不为所动,又吸了一口烟。 唐佳人知道,红衣男子不想让她知道他是谁,自己就算再绕几个圈,也未必有结果,只能换个话题询问道:“你为什么将我带到这里来?” 红衣男子慢慢吐出烟雾,缓缓道:“看你吃东西。” 唐佳人觉得,自己被扎了个回马枪。她的嘴角动了动,道:“你看过了,是不是送我离开?” 红衣男子问:“你想回黑崖之下?” 唐佳人皱眉,抱着肚子道:“比较一下,我个人觉得,还是让你看看我是如何进食的比较靠谱。我不是那种不知道感恩的人。这样,你一天三顿,就按这个标准来,我能好好儿陪你一段时间。” 红衣男子微微颔首,转而问:“然后呢?” 唐佳人装傻,问道:“什么然后?” 红衣男子笑了笑,道:“然后就要拍屁股走路?” 唐佳人立刻正色道:“怎么会拍屁股走路呢?!不,我不会那样的。”心中暗道:我走的时候,一直是静悄悄的,谁会那么傻,将屁股拍响提醒你? 红衣男子对唐佳人的口是心非显然不当回事儿,继续含着烟嘴,抽起烟。 唐佳人调整了一下坐姿,道:“你闻没闻到一股子臭味?” 红衣男子不答。 唐佳人道:“起初,我觉得那是我身上的味儿,可现在又觉得,那好像是你身上的味儿。说实话,这十分影响我的食欲。”说着话,挺着肚子起身,“你不停的吞云吐雾,是在试图遮盖气味吗?”靠近红衣男子,嗅了嗅。 红衣男子吸了一口烟,慢慢靠近唐佳人,与她脸对着脸,将那口烟缓缓吐出。 唐佳人自问是不畏毒的,别说寻常*,就算剧毒对她而言,也不过是舌尖一苦罢了。然,她的眼皮却开始发沉,慢慢失去了意识。 眼前那伸长的优美脖颈,开到荼毒的彼岸花,艳红似血的衣袍,黑色中隐现金丝的烟斗,在烟气萦绕中都变得越发模糊,直到……一片黑暗。 第四百七十七章:第三瓣的生长 一片漆黑中,冒出了一点亮光。 那点亮光如同一颗十分小巧的夜明珠,透过一张银色面具,显露出来。 那点亮光,就在银色面具的眉形位置,慢慢显现出两片花瓣以及一瓣卷曲的小花瓣。银灰轻轻抖落,令整张银色面具变得流光溢彩,华美非凡。与此同时,那卷曲的小花瓣也慢慢舒展开,似乎要变成第三片花瓣。不想,却停在了一半的位置,任银灰点点落下,就是无法长成第三片。终究,银灰渐渐淡去,两片半的花瓣也随之消失不见。就如同一场盛世烟花,在绚丽过后又恢复成漆黑一片。 若非亲眼看见之人,绝难相信,这种诡异的事情曾真实的发生过,尽管这一切就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黑暗中,那银色面具下竟发出一个鼻鼾,然后再无动静。 半晌,银色面具下的主人醒了。 触目之下,是一片漆黑。 唐佳人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一位好似彼岸花般的男子,静静看着她用脚吃饭。 梦醒后,她躺在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里,觉得呼吸有些费力。哎……如此恶臭,想要呼吸顺畅着实有些难呐。 唐佳人怀疑,是谁趁她不备,将她扔粪坑里了。 幸好,身下的感觉并非无处着力的液体,而是木板。 伸手摸了摸脸,摸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拿起来看了看,也没看清楚是个什么东西,却知道,这一准儿是个面具。送到牙里咬了咬,确定是银的。佳人十分痛快地将其又戴了回去。她倒不是多贪财,而是……面具一拿走,那种无孔不入的臭味瞬间冲入她的大脑,这是要活生生将她熏死啊! 唐佳人有些理解,为何那红衣男子不肯摘下面具了。感情儿,他是要命啊。 唐佳人十分十分十分想立刻马上赶快出去,于是侧耳倾听起周围的动静。耳边,似乎能听到一些声音。叮叮咣咣不绝于耳,却又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唐佳人抬起手,像旁边摸了摸,发现自己竟然处于木板中!没错,是木板。 唐佳人试着用力,却没推动。她又用了几分力,还是没推动。唯一令人欣喜的是,她的小手臂竟然恢复了力气,且,不疼了! 她用手摸了摸小臂上被刺伤的位置,依旧能摸到伤疤的所在,但那被刺穿的伤口,好似已经愈合。哦,不是好似,是已经愈合。 天,真不知道自己这一昏睡是过了多久。 所谓眼见为实,唐家人急需借亮一看。 然,此时此刻,她竟觉得自己躺得位置绝对不是床,而是……心里一抖,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唐佳人觉得,自己被人活埋了。 真的,活埋。 这种感觉令人毛骨悚然,也令人抓狂。 她强迫自己冷静,却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她下意识的认为,一定是那个红衣男子坐的好事!她身上这些伤,绝对不至于要她性命。可她被他一口烟弄晕后,竟被扔进了棺材里。若说这一切不是他干的,唐佳人打死都不信! 唐佳人想到那个白衣面具人,心中一凛。也许,红衣男子和白衣面具人就是一个人! 当日,她被困黑崖之下,白衣面具人明显是来寻她报仇的。幸好休休往黑崖下扔东西,将其暂时引开。休休那路痴,武力确实了得,奈何只要失去目标,就能成功将自己绕晕了深山老林里。保不准,白衣面具人只是虚晃一招,然后返回黑崖之下,将自己打昏带走。 若非是他,谁还能在黑崖的石壁上如履平地? 而他之所以没当即杀她,就是想让她活着,慢慢折磨她! 她这通身的恶臭,没准儿就是他的报复之一。 如今,他将她装入棺材里,准备活埋,定是不想玩下去,要让她在痛苦中活活儿憋死在自己的臭不可闻中!太残忍了! 唐佳人十分气恼,似乎为了配合她的想法,她的肚子也随之发出一串愤怒的饥肠辘辘声。唐佳人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觉得自己一定是饿了好几天,否则自己的肚子不会吵闹得这么严重。她很乖,肚子自然也乖。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竟然一片静悄悄。刚才听到的那些刨东西的声音,竟悉数听不见了。有些怪呢。 唐佳人觉得,这木板应该不那么厚,所以外面的声音才会传进自己的耳朵里。同理可证,自己刚才那饥肠辘辘的声音,没准儿也传到了外面去。 如果这时候,她突然推开棺材盖出去,一定会被恶人重新弄昏扔进棺材里。可是,她不想等,一刻都不想等。她宁愿冲出去奋力一搏,也不愿意被活埋。 唐佳人打定主意后,突然发力,四肢并用,使劲儿去推棺材盖。 她以为,自己最少要再拼几次力气,却没想到,棺材盖还没钉钉,被她一下子掀翻了出去。 棺材盖落地,发出嘭地一声。 那声音实在太响。尤其是在寂静无声的墓室里,那声音就如同放了爆竹一样,震得人耳膜发颤,心里发抖。 紧接着,就是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但与那棺材板落地的声音相比,听得并不真切。 唐佳人没有立刻出去,她怕周围有人埋伏。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周围有其它动静。 唐佳人一咬牙,瞬间从棺材里一跃而出,踩着棺材边,攥着拳头,摆出要血拼一场的模样。结果,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有火光从隔壁透过来,勉强能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间石室。 唐佳人跳下棺材,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探头一看,发现隔壁也是石室。只不过,那间石室正在建造中,看样子还有一定的规模。 石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唯有几把挂在墙上的火把,忽闪来、忽闪去。可能是想证明刚才这里确实有人,也可能是在阐述现在这里有鬼。而地上,则扔了一些用来刨石壁的工具。 唐佳人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座挖山而建的墓穴。 而她所处的位置,估计是用来装陪葬品的地方。例如,秋月白他家的那些猫。 第四百七十八章:逃跑的活埋品 唐佳人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万一那红衣男子知道自己清醒过来,还不得再次跑过来弄晕她?然后……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她一定会被再次扔进棺材里,钉上钉,当成陪葬品的!若干年过去,她若运气好,没准儿也能像秋月白他爹那样诈一回尸,吓得某位小公子屁滚尿流。若运气不好,只能腐烂得只剩下几根硬气的森森白骨。 不! 唐佳人脚下如同踩了风火轮,运用起绝佳的轻功,一阵风似的奔跑在墓室里,让那红色的喜袍和银色的面具成为骇人的残影,让那身恶臭飘荡在每一间墓室里。 终于,她找到了出口,一头扎了出去。 结果,因为天黑,看不真切,唐佳人一脚踩空,整个人发出凄厉尖锐的叫声,直接跌入山下,挂在了树上。许是一口气没上来,竟昏死过去。 墓穴里,堆放着巨大瓷器的后面,蹲着六位瑟瑟发抖的人。 他们抱着身子,缩着头,尽量屏住呼吸,直到那尖叫声消失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嘘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小眼睛的男子磕巴道:“闹……闹鬼了吧?” 长脸男子颤声道:“好像……看见了红影。” 胡子男呵斥道:“瞎说什么?!赶快干活!” 小眼男子道:“老大,我我……我不敢。” 胡子男道:“有什么不敢的?!几个大老爷们!” 小眼男子道:“那……那女子的尖叫声,太太……太恐怖了。” 胡子男瞪眼道:“别废话,都说入土为安,动作都快些,别让……”微微一顿,吞咽了一下口水,“别让人家怪罪就好。” 几个人颤巍巍地爬起身,向唐佳人曾在地墓室走去。 小眼睛男子走在最后,突然一惊一乍地道:“老大!” 这一声,成功吓得另外五人一蹦高,就要往外跑。 小眼睛男子也吓了一跳,撒腿就要往外跑。 几个人跑到门口,就要顺着梯子往下爬。 胡子男喘着粗气道:“别跑别跑,如果跑了,被主子知道,都不要活命了。” 小眼睛男子吓坏了,颤着腿道:“那可怎么办?里面那位,好像……好像诈尸了。” 几个大男人,都露出惧怕的样子,却没人敢逃走。 胡子男一狠心,道:“怕个球儿!我们六个大男人,总不能怕……怕一个娘们儿!” 小眼睛男顺着胡子男点了点头。 胡子男吞咽了一口口水,问小眼睛男子:“你刚才鬼叫什么?” 小眼睛男道:“老大,我是看你裤裆湿了,才想着提醒你一下。” 胡子男一巴掌拍在小眼睛男子的脑袋上,骂道:“日你先人板板!” 小眼睛男子缩了缩脖子,道:“老大,那你们喊什么?可是看到了什么?” 胡子男被弄了个没脸,只能粗声:“滚你娘的!老子是被你吓的!人吓人,吓死人!走,进去,赶快把棺材送入棺椁,将一切收拾妥当,头说了,明天天一亮,主子一定会过来的。” 五个人对视一眼,知道老大所言有道理,却不敢轻易回去。 胡子男怒道:“怎么,要造反啊?!” 五人一起摇头。 小眼男子道:“老子,我……我们休息一会儿吧。那里面的味道,真是太……咳……”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直接闭嘴不语。 胡子男默默将脸转到洞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后,道:“走!都给老子进去!谁他娘地再磨叽,老子第一个弄死他!” 五个人无法,只能跟着胡子男的身后,硬着头皮走了回去,哆哆嗦嗦地捡起棺材盖子,一步步靠近棺材,看都不敢开,直接将棺材盖往棺材上一扣。 几个人,拿起木钉,不由分说地将棺材钉好,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胡子男扬手给了长脸男一巴掌,小声骂道:“让你钉钉,你干什么了?!” 长脸男道:“我寻思,万一明天主子要看,再撬开多不好,就……就没钉钉。” 胡子男还要打,长脸男立刻躲开,道:“老大,你看这事儿……” 胡子男皱眉道:“什么怪事儿也没发生,知道不?否则,小命不保。” 五个人一叠声地应了,七手八脚地将椁盖也都钉严实了,然后抬起棺椁,将其送到了主墓室。 搭手有些轻,但因被吓了一跳,心里虽有疑惑,却都没敢往那上面寻思。 放好棺椁后,胡子男问:“你们都看了没?这里面……咳……有人没?” 五个人微微一愣,转而竟一起点头,七嘴八舌地称自己看了一眼,里面确实躺着一位主儿。 小眼睛男道:“虽看不真切,我还是扫了一眼。这里面,确实躺着一位呢。” 长脸男附和道:“正是正是。入土为安,入土为安。” 小眼男嘀咕道:“都说入土为安,若是埋了,是不是就不会……” 胡子男呵斥道:“闭嘴!刚说过的话,你忘了?!” 小眼男立刻抽自己一个嘴巴,道:“没忘没忘。”转而问,“老大,你看没看这里面啊?” 胡子男道:“看不真切,隐约见是有一具尸体。”这句,也是违心的谎话。毕竟,刚才唐佳人闹出的那一出戏,实在太吓人了。到底是闹鬼还是炸尸啊,谁也不敢开馆验呐。哎…… 长脸男道:“那味道……” 小眼男道:“别说了,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胡子男瞪眼道:“都把嘴巴闭紧了!若有什么风声流出去,别说我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自古以来,哪个修建墓室的手艺人,最后不都死在这里面?你们都把嘴巴闭严实了,才有一线生路。” 五个人脸色凝重,点了点头。 胡子男道:“都别歇着,赶快把手上活弄利索了。这个活儿太急,主子心里有数,见我们玩命的干,一定会网开一面。” 五个人纷纷点头,继续开工。 胡子男扫了一眼那棺椁,拜了拜,道:“墓室修建的匆忙,多有打扰,勿怪勿怪。” 五个人放下手中的活计,也都跟着拜了拜,然后才继续开工。 第四百七十九章:公羊刁刁大婚 一只鸟儿落在佳人的头上,叽叽喳喳地蹦跶了几下。 唐佳人晃了晃脑袋,小鸟儿立刻展翅飞走。 唐佳人迷迷糊糊地扬起脑袋,看了看地,又看了看天,然后抖着僵硬的四肢,呲牙咧嘴地从树上爬到地上,揉了揉已经痛到发麻的肚子,扭头环顾一下四周。 树木林立,高山巍峨,放眼望向墓穴入口,却不见任何洞口。相然,那个位置被堵上了。 唐佳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见自己竟然穿着一身艳红色的衣裙,脚蹬一双做工精美的红色鞋子,其上用金线绣着几朵栩栩如生的莲花。 唐佳人感觉,一切都像梦,光怪陆离不说,还极其不真实。也不知是几天前,她曾在黑崖下见到了白衣面具人。昏迷后,再次醒来,看见了红衣男子。再次昏迷后醒来,发现自己在棺材里。如今,再一次醒来,人竟穿着红裙挂在了树上。 她怀疑,若自己再次失去意识醒来,会不会出现更加令人惊骇莫名的事儿? 唐佳人不敢耽搁,一路快步离开此地。虽不知方向,却认准一个方向便不再回头。她走了大约两时辰左右,终是听见了稀里哗啦的声音,周身感觉到了阵阵清凉,忙快步而行,来到了水源边。 打眼一看,唐佳人乐了。 哎呦,这不是她和战苍穹一同吃鳄鱼肉的地方吗!看来,她并没有出秋城啊。 唐佳人费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一溜烟地跑到湖泊边,蹲下,准备用手捧些清澈的水,缓解一下喉咙里的干渴。 然,当她看见湖泊中的自己脸上的银色面具时,禁不住就是一愣。天知道,自己的脸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甚是忧虑不安呐。 唐佳人抿了抿唇,干脆一扬手,撤掉了挂在耳朵上的银面具。结果……险些被那股子臭不可闻的味道熏得头晕目眩,差点儿吐了! 唐佳人立刻屏息凝神,皱着眉头向平静的湖面里撇了一眼。 这一眼下去,她突然就理解秋江滟为何那么恨她了。 这如花似玉的一张脸,竟爬着两条好似蜈蚣一般的伤口,确实令人抓狂。 唐佳人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伤口,感觉伤口已是结痂掉落的状态。她拉开袖口,见自己小臂上的伤口也已经恢复如初,只留下了两个狰狞的疤痕,心中便有了计较。看伤口恢复的程度,她应该在红衣男子那里住了至少半月之久。 这样一想,佳人就不悦了。 住了半个多月,只给一顿饭,这明显是虐待啊! 不不,也许,那红衣男子是想将她做成干尸,结果手艺不行,没处理好,把她搞得臭不可闻。 唐佳人站起身,四周看了一圈,见周围并无一人,干脆脱掉身上的衣裙鞋袜,直接滑进冰冷的湖泊中,将自己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用力搓洗干净。 结果,一抬手,还是能闻到一股子臭味。虽不那么浓烈,却如影随形。 唐佳人不死心,又将自己搓了一通。这一回,真是下了狠手,将皮都搓得红肿起来。再一闻,觉得味道清淡了许多,心下一喜,又揉搓了好一会儿,这才心满意足地爬上岸,快速穿戴整齐,将面具往脸上一扣,向着岐黄馆所在的方向溜达而去。 讳疾忌医要不得。 她得让公羊刁刁给自己看看伤疤,若能用药膏将其抚平,那是最好不过。若不能……她就得请自己大吃一顿,用美食弥补一下心灵的创伤。至于那些因为毁容就不敢见人的心思,压根就不存在。 对于一个正经儿吃货而言,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治愈不了的创伤。如果有,那就两顿。 不过,唐佳人也有自己的小女儿心思,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这幅模样,干脆就不摘掉面具,一路低调前行。 她本想避开人多嘴杂的地方,奈何自己肚子不争气,咕噜噜地叫得欢实。 迫不得已,她用牙齿将面具的下巴部分全部咬掉,愣是将整张面具变成了半张面具扣在脸上,而后掂量着手中扭得不像样子的银片,买下二十来只大饼,用油纸包了,抱在怀里,边走边吃。 路人见她这幅模样倒也见怪不怪。毕竟,江湖中神经兮兮的人着实不少。这位扎个冲天追,那位背个乌龟壳子,还有曾打着赤膊光着脚丫露着腿毛抡着大铁链撒丫子狂奔的战魔宫宫主。与之相比,眼前这位戴着半张狗啃式面具的女子,也就不那么扎眼了。更何况,今天还有更热闹的东西可看,大家都想快点儿收摊,去蹭个热闹。 唐佳人一路走一路买,那抱在怀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堪称堆积如山。 旁人见她步伐悠哉,食物堆得妥当,不见任何凌乱,皆啧啧称奇。 唐佳人并不想引起别人注意,唯恐招来秋江滟,奈何自己就是夜明珠的体质,走到哪里都照亮一片啊。 唐佳人见大家都看自己,忙加快步伐,直奔岐黄馆。 结果,唐佳人发现,竟然有不少人明目张胆地尾随着自己。 她心中暗道不好,立刻向前奔去。令唐佳人惊讶的是,那些走在自己前面的人竟也开始撒腿狂奔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唐佳人不解,却没有停下脚步,顺风追了上去。 于是,这一群人以唐佳人为中心,如同疯了般向前一拥而去,看起来颇为壮观。 那些不明缘由的人,因好奇心被勾起,也跟着跑了起来。 人头攒动,窃窃私语。 有人问:“发生何事?” 有人答:“不知道。跟去看看便知。” 跑在唐佳人前面的人,那叫一个拼命。跑在唐佳人身后的人,那叫一个好奇。两方人马夹着一个唐佳人,却又浑然一体,声势浩荡。 跑着跑着,跑在前面的人就跑不动了。有的人瘫软在了地上,有的人捂着鼻子倚靠在了墙上,也有的人试图爬上墙头…… 唯一相同的是,在唐佳人靠近时,他们皆一脸惊恐地望着她,向后退去。 唐佳人抱着高过她头顶的各种小吃,张嘴问:“你们跑什么?” 唐佳人一张嘴,那些人竟都哇地一口吐了。 唐佳人这才意识到,他们可能是被自己身上散发出的臭味熏得拼命奔跑。唐佳人抬起胳膊,闻了闻,也闻到了那股子臭味,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她又闻了闻,却没觉得那味道有多么的难以忍受。咋地了?这是习惯了?唐佳人一哆嗦,转身看向身后那些人,问:“你们追我干什么?” 有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反问道:“那……那……那你追他们干什么?” 唐佳人回道:“若不是你们追我,我怎能追他们?” 被追的人中有人忍着恶心吼道:“若不是被你身上的臭味熏得受不了,怎会跑?!” 这时,风渐渐停了,唐佳人身上的臭味开始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机敏的人已经捂着鼻子躲开,反应不快的人唯有吐得昏天暗地。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觉得这日子不好过了。 以往,她身有异香,怕人吃了她。如今,她身有异臭,却要担心熏死别人。多么矛盾的存在啊。 胆小怕事的人已经捂着鼻子四下逃开,脾气暴躁的人干脆捂着鼻子围攻佳人,让她速速滚开。 有吼道:“滚开!快滚开!什么味儿?恶心死老子了!” 也有人吼:“这是尸臭!那不是人!” 有那爱挑事儿的,干脆捡起石头砸向唐佳人,骂道:“滚!婊-子!滚!” 许是大家闲来无事,又鲜有能引起人们同仇敌忾之事。大家见佳人抱着一堆吃食傻里傻气、十分怪异,当即搜罗出乱七八糟的东西砸向她,大有将其赶出秋城的意思。 唐佳人有些茫然,下意识地躲开那些东西,在狼狈中向远处跑去。 明明没做错什么,他们为何要这么待她? 不就是臭了一些吗?这又不是她自愿的。 大家总说生活不易,要学会隐忍,怎就不能忍忍她身上的臭味呢? 唐佳人避开了人群,避开了热闹,绕了好大一圈,在天黑后,才摸到了歧黄馆的边。 此时此刻,岐黄馆的门口张灯结彩,大红喜字贴在门上,大红灯笼围着岐黄馆挂了一圈,那叫一个热闹喜庆。 两名随从各立在大门的一边,手中分别抱着一个贴了喜字的竹筐,在那里扬着花生和赏钱。 门口围着一大群的小孩,在那里抢得不亦悦乎。 外一层的大人,有心去抢,却又不好意思,只能指挥自家儿女勇猛上阵,给自己抓出来一些花生和铜板。 喜庆的鼓点和热情的唢呐从歧黄馆里传出,混合着孩子们开心的叫声,显得格外热闹。 唐佳人就像一个小偷,从墙角偷偷探出头,看向歧黄馆的大门。她心中满是疑惑,不知道歧黄馆里谁要迎娶新娘子?更不明白,为何这婚礼会选在晚上举办?然,这些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她关心的是,公羊刁刁在哪儿?他是否能帮自己祛除这身恶臭?公羊刁刁,就是她的希望。 这时,有二人从唐佳人的不远处走过。 其中一人问另一人:“今晚公羊公子大婚,你可准备了什么贺礼?” 另一人回得什么话,唐佳人没听清。只因她满脑袋里转悠的,都是“公羊公子大婚”六字。 难道山间三日,人间已经三年不成? 第四百八十章:湖中沐浴遇情人 这世间,唐佳人只认识两位公羊公子。一人名叫公羊刁刁,一人名叫公羊无敌。前者是歧黄馆的神医,后者改名换姓变成战魔宫的宫主,想必就算大婚,也不会是歧黄馆里的热闹。 唐佳人说不上心里啥滋味,总之……不太好受。 她和公羊刁刁之间的感情,其实挺特别的。她总觉得,公羊刁刁是她的,没有任何原因,就是她的。所以,她无论走到哪里,只要还能活着回来,第一时间都会跑到公羊刁刁这里。 却不想,他竟然要大婚了。 心痛如绞,说不上。但,胸口闷疼,却是一定的。 唐佳人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试图缓解这种恼人的闷痛。她倚靠在冰凉的墙上,本想思考一下自己应该何去何从,或者说,要不要叫出公羊刁刁,让他帮自己看看。毕竟,人家新婚燕尔,自己这样冒然出现,有些不好。嗯,不好。 唐佳人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嘀咕道:“闻着闻着也就习惯了,万一哪天闻不到,心里还不得不安呀?”勾了勾出唇角,笑得有些苦涩。 这时,她听见了黄莲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儿?赶快去通知公子!” 唐佳人忙探头看过去,但见原本热闹非凡的大门口,竟已经变得悄然无声。那些抢钱的娃娃儿和围观热闹的大人们,皆捂着口鼻,忍着恶心,作出险些昏厥的样子。 不多时,一身大红喜袍的公羊刁刁出现在了门口。他头上戴着金冠,眉眼间有着三分厉色,看起来与往日十分不同。 他眉头微皱,直接掩住鼻息,呵道:“哪个胆敢在我大婚之日放毒!找死不成!” 唐佳人心里不是滋味,听着这话更不舒服。放毒?放啥毒?不过就是臭味罢了。她一撇嘴,抱着自己的那些美食,转身离开了。 公羊刁刁继续道:“先一人给颗清脑丸。” 黄莲应道:“诺。” 公羊刁刁站在门口,愣了愣,突然一把抓住黄莲,问:“我我我……我是不是不磕巴了?” 黄莲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道:“回公子,听着还是磕巴的。” 公羊刁刁放开了黄莲,仔细回忆了一下,又立刻攥住黄莲的衣服,道:“不对!我我我……我是说,我第一句说话时,是是是……是不是不磕巴?” 黄莲思忖道:“好像是。这味道令人头晕脑涨,几欲作呕,有些记不得刚才公子一开口,是否结巴了。” 公羊刁刁却是身躯一震,道:“佳人回来了!”说着,竟是向着外面跑去,边跑边喊,“佳人!佳人!” 唐佳人听见了动静,却没有回头。她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快步离开。眼泪顺着眼角噼啪落下,湿了大红衣裙。 她的脸毁容了,但她确实可以自娱自乐不那么在乎。只因,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喜怒也好、悲伤也罢,都与别人无关。然,老天爷非要和她开玩笑,让她像一具腐尸般散发出那样难闻的臭味。受不得……受不得……受不得公羊刁刁说她是刻意放毒。 人心里都有一个脆弱点,偏生她的脆弱点被公羊刁刁一语戳中,实在是痛。她无法面对大婚的公羊刁刁,更无法面对臭气熏天的自己,唯有躲得远远的才好。 身后,公羊刁刁喊着“佳人”,一声声饱含深情厚爱,却如同一柄柄钝刀,刺入唐佳人的身心,令她遍体鳞伤。 唐佳人疯狂地奔跑起来,直到跑回到湖泊边,噗通一声跳入其中,才觉得心里好受几分。 她扯掉衣裙,扔掉面具,然后开始搓洗自己,一遍又一遍,直到闻不到那种臭味后,才放过了红肿的肌肤。 她倚靠在石头上,一动不动,就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 佳人暗道:嗯,她确实应该变成一块石头——又臭又硬。 天色已经漆黑一片,唯有一轮月亮挂在头顶,映照着波澜不兴的湖泊。偶尔有鱼儿从佳人的身边游过,撩拨着水纹,调戏了水中明月。 不知过了多久,唐佳人听见了异样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她回过神,想要去抓衣裙,却发现自己只顾着伤心难过,竟忘记收好脱下的衣裙!这回可好,那些衣裙已经飘荡到她看不见的地方,想要抓回来,那是不可能了。 怎么办?是撒腿就跑还是就地潜伏?若跑,那得捂住脸,不能让人看见自己是谁。唐佳人抓起半张银色面具扣在脸上,开始酝酿狂奔离开的冲动。不知道,她一手捂胸,一手护着下面,是否妥当。或者,她一跃上去,就直-插对方双眼?他能看到多少,那是他的眼力。她插得多快,那是她的能耐。 嗯…… 貌似,不可行啊。 她若跑出去,却迎面遇见一群人,那自己……算了,不能跑,还是静静不动的好。所幸,她刚将自己洗干净,倒也闻不到那种臭哄哄的味道。再者,她所处的位置,恰好是两块石头的缝隙中间,若非自己跳出去,别人很难发现她。 唐佳人稳下心,支棱起耳朵,听着那车轱辘声浅浅近了,停在她身旁不远处。 望东道:“主子,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秋月白道:“回马车里取个披风给我。一个时辰后来接。” 望东知道劝不动秋月白,于是应道:“诺。” 唐佳人本就屏着呼吸,如今更是小气儿都不敢喘了!谁能想到,秋月白会出现在这里!唐佳人一颗心怦怦乱跳,仿佛随时会撞出胸腔,蹦跶到秋月白的面前去。她用手捂住胸口,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天知道,她有多紧张。不不,不单单是紧张,还有一丝想要见他的雀跃,以及恨不得一头钻入水中永不相见的决绝。 岸上,秋月白坐在四轮车上,望着眼前的湖泊,眸光中清清浅浅,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里风凉,月色映着他那冷若冰霜的容颜,褪去了人间看不透的繁华,只剩下一世落寞无人知。风吹动他白色的衣袍,轻轻拍打他那毫无知觉的双腿,一声声,好似人的心跳声。万籁俱静,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撩拨出一串好似珍珠的水珠。 唐佳人缩在湖泊中,不一会儿便被冻得哆嗦起来,上下牙开始磕碰。佳人尽量咬紧牙关,不让牙齿磕碰出声。实在控制不得,就用舌头拦在山下齿的中间。起初,这个办法还有点儿效果。不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舌头就受不了了。 唐佳人不敢动,生怕被秋月白听见动静。虽然。她十分想见他,想问问他是否安好,奈何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满身疤痕的粪球,实在不想露脸出去给秋月白看。她怕看见他眼中的鄙夷,或者是幸灾乐祸。虽然,她觉得那种眼神不适合秋月白,却架不住自己瞎想。哎,也许不是瞎想。秋江滟那货,不知道在秋月白面前怎么编排自己呢。这仇恨就像雪球,越滚越大。 因一直蜷缩着不动,唐佳人被冻得脸色发白、嘴唇发青,整个人都不好了。而秋月白却独享着这一份宁静,一时半刻不会离开。 唐佳人心中叫苦不迭,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这个喷嚏打得并没有多么惊天动地,只是小小的一声,却立刻引起了秋月白的注意,喝问道:“谁?!” 唐佳人很想潜入水中不出来,却因畏惧水,没敢这般动作。为今之计,只有贴着湖面,远远避开秋月白,才是正理。 唐佳人刚要动,就听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嘲讽道:“如此良宵美景,秋城主一个人独坐四轮车,可是在独钓女鬼?” 唐佳人用手指揉了揉鼻子,暗道:完了,我儿子来了! 岸上,战苍穹带着五名堂主,气势磅礴地大步走来。 战苍穹身穿紫色雷纹长袍,脚蹬皂靴,披着黑色滚毛披风,行走间如同一头雄狮,端得是十分霸气。 他来到秋月白身旁,抱膀一站,邪魅一笑,继续道:“秋城主真当秋城是自己家,竟敢深更半夜独行至此,似乎忘了自己已经是个残废的事实。秋城主,你这是想试试我们战魔宫的手段还是身手?” 秋月白道:“无耻的行径没有分别。手段和身手又有何区别?” 唐佳人暗道:说得好! 战苍穹哈哈一笑,靠近秋月白,在他耳边道:“真是欣赏秋城主的冷静自持、临危不乱……”微微一顿,“牙尖嘴利。” 唐佳人暗道:形容得妙! 秋月白道:“战宫主深夜不睡,特意跑过来夸奖秋某?秋某受之有愧。” 战苍穹道:“非也。这秋城终究是秋月白的秋城。本宫只是想来问问,秋城主为何深夜不睡,跑到这里望湖兴叹?” 唐佳人暗道:想不到战苍穹还是个事儿妈。不过,也是,秋月白为什么不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自己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他?不过,他若是冲着自己来的,为何不语?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巧合? 第四百八十一章:魅-药湖中飘 面对战苍穹的咄咄逼人,秋月白只是淡淡地回道:“想不到战宫主也如无知妇孺一般,喜欢嚼舌根、听闲话。可惜,战宫主喜欢听,秋某不喜欢讲。” 战苍穹伸手拍了拍秋月白的肩膀,道:“如此有骨气的半瘫,本宫也是头次见到。很好。本尊在追来的路上,还在想,本宫在秋城打扰多日,要不要送秋城主一份薄礼,聊表心意?” 唐佳人暗道:完喽!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战苍穹和秋月白二人,势同水火,绝不相容。战苍穹说要给秋月白送礼,可想而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秋月白没有答话。 战苍穹打手一挥,道:“来,把礼物送上来!” 唐佳人这会儿已经彻底冻得失去了知觉,勉强支棱着耳朵,认真听着动静,在心里祈求两位速速离开,不要在这里假装友好,促膝长谈。至于那礼物,大可以换个地方慢慢欣赏,何必急于一时呢? 当然,唐佳人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战苍穹太过分,她就……她就……哎,她能如何?总不能跳出去大喝一声:“儿啊!不能动手!那是你后爹中的备选之一!” 唐佳人自己顿感恶寒,打个激灵,张开嘴巴,看样子是想打喷嚏,她忙伸出手,捂住嘴巴和鼻子,慢慢缓解了打喷嚏的冲动。 岸上,袁绿野将背在身后的一个*袋放到了秋月白的面前。 麻袋动了动,一位满头金翠的婆子从中笨拙地爬出。她穿着红色镶金边的衣裙,徐娘半老的脸上还画着浓妆。一张嘴,满口黄牙七扭八歪,还缺了一颗。她一爬出来,就忙用手抚了抚头上明晃晃的金发簪,又顺了顺褶皱的衣裙,然后猫着腰,拿那双冒着金光的眼睛向周围一扫,一眼看见了秋月白,那嘴角瞬间咧了起来,笑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婆子吞咽了一下口水,大大咧咧地问:“这位相公真好看。是让婆子服侍不?” 袁绿野道:“正是。” 婆子又是咽下一口口水,喉咙里发出很大的咕咚声。 战苍穹道:“春宵一刻,野外一合。听闻秋城主素来洁身自好,本宫唯恐你秋家无后,特让属下寻个生养过的暗娼,许以重金,让她好生服侍一下秋城主。” 那婆子显然心智有问题,竟猛点头,将满头珠翠摔得七零八落。她忙趴到地上,撅着屁股去捡,口中还喊着:“小宝贝快回来,快回来。” 秋月白垂眸不语,背脊却挺得笔直。 唐佳人暗道:战苍穹这是恢复了吧?这一口一个本宫多顺溜啊。他这是忘了曾经趴在自己背上,口口声声喊着娘,让自己背他出去玩的事儿了? 公羊刁刁大婚,战苍穹恢复神智,秋月白黯然神伤,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是弹指之间,还是人间几年?红衣男子,到底是人是妖?怎是一头雾水能形容得了地? 不过,一想到战苍穹愚弄自己,她就火冒三丈!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女子,竟给他当了那么久的娘亲,想想就觉得憋屈! 岸上,战苍穹道:“秋月白,本宫最后问你一遍,娘亲到底在哪儿?你若回了,本宫让你全身而退。否则,便将你赏给那婆子当个小相公!”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暗道:原来,还是疯的。 秋月白虽没表情,但是眼中却已经有着明显的怒意。他道:“去祖坟里找你娘亲。若寻不到,就去地下寻你父亲,休要问我。”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笑中饱含凌厉之色,道:“既然如此,就请秋城主享受一番吧。”看向许红娘,点了点头。 许红娘掏出一包药粉。 战苍穹和五位堂主,皆掏出帕子,捂住鼻子,整齐地向后退了三步。 许红娘一包药粉顺着风,直接洒向秋月白和婆子。 秋月白一拍扶手,身体直接跃起,落入湖中。 唐佳人眼瞧着秋月白一跃而入,直接没入湖泊中,不见踪迹。身子一动,有心去救人,却又觉得秋月白在水下就像一条鱼儿那般厉害,自己冒然冲出去,如同小母鸡去救鳄鱼,明显有送肉入口的嫌疑啊。 岸上,战苍穹笑道:“能逼秋城主投河自尽,这暗娼也算是个人物了。哈哈哈……”笑罢,转身离去。 五位堂主紧随其后。 袁绿野小声道:“宫主,那秋月白水性极佳,未必会被淹死。不如,属下去做了他?” 战苍穹轻哼一声,道:“掉了毛的老虎就不是虎?你若返回动手,死的一定是你。” 许红娘千娇百媚地横了袁绿野一眼,道:“宫主若是想要秋月白死,就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 方黑子目露不解之色,道:“若不要他死,我们一直盯着他做什么?” 战苍穹脚步不停,也没回答方黑子的问题,只是抬头仰望一眼星空。 许红娘小声道:“许是……寻娘吧?” 方黑子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摔个狗啃屎。他问战苍穹:“宫主,您到底恢没恢复啊?” 战苍穹停下脚步,看向方黑子。 方黑子后知后觉地道:“就当属下没问……嘿嘿……没问……” 战苍穹突然伸出腿,踹了方黑子一脚。 方黑子被踹出老远,竟撞在了那婆子的身上。 婆子吸入了大量的魅药粉末,此刻已经急红了眼。见有个粗壮男子撞到自己怀里,哪里还管三七二十几,直接就扑了上去。 方黑子誓死不从,与那婆子扭打在了一起。二人扑腾起大量的魅药,钻入彼此的口鼻之中。方黑子顽强抵抗的手,明显有些无力。 再然后,二人滚进了草丛里。 沈白蜇比较沉稳,对战苍穹开口道:“宫主,那方黑子……”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道:“重金买下的尤物,岂能便宜了外人?”言罢,头也不回地带人走掉。 草丛里传出方黑子和婆子的叫声,粗重而急促。然,并未持续多久,便再无动静。 湖泊里,唐佳人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秋月白自己游出水面。 秋月白落水的地方,正是她刚才沐浴之处。其实,并没有多深,站起来,也就到她肩膀的位置。 唐佳人被冻得脑袋有些不好使,转了两圈才反应过来,秋月白的腿站立不起来,落入水中自然无法像以往那般自由畅游。 她的心瞬间一慌,忙手脚并用地冲到秋月白落水的地方,深吸一口气,进入冰凉的水中,摸索着秋月白。 她不会水,心里紧张得狠,但一想到秋月白就在这附近的水中等死,她就再也顾不得那些。 唐佳人摸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触碰到秋月白的身体,心中难免变得焦躁不安,恨不得将这些水排出去! 就在她憋不住气儿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大腿根似乎被什么东西滑了一下。 她想起咬住小战的那条蛇,立刻向前躲了躲。结果,那东西又在她的大腿上滑了一下。 唐佳人心思一动,忙伸手抓住那缕长发,顺着长发,摸到了一个人! 唐佳人心中大喜,立刻抱住秋月白就要往上蹿。结果,却因为憋气太久,导致手脚无力,抱了一下竟然没抱动! 唐佳人已经到了极限,立刻将头探出水面,快速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潜入水下,抱住秋月白的头,直接将气渡入他的口中。佳人的想法很简单,秋月白比自己入水的时间长,一口气憋到现在定是极限,她给他一口气,他就能多撑一段时间。 水里漆黑一片,唐佳人看不清秋月白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并没有主动吸走自己口中的气。 佳人心中一惊,恐惧瞬间攻占了她的心房。 殊不知,秋月白正看着她,任她为自己乱了分寸。 唐佳人一咬牙,使劲儿将秋月白抱起,将头探出水面,大口喘息着。 她使劲儿拍打着秋月白的后背,颤声喊道:“秋月白!秋月白!你醒醒!醒醒!不要吓我,不要……” 秋月白不应,整个人软在了她的身上,半睁的眼,有片刻的失神,而后慢慢闭上。 唐佳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秋月白拖到岸边,手忙脚乱地不知道如何才好。她倒是知道,淹水之人要将水吐掉才行,可是……如何吐,她就不知道了。 如今,只能奋力一搏了! 唐佳人想将秋月白先送上岸,奈何自己一松手,他就往下出溜。 唐佳人只能将秋月白的两条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让自己的身子呈现后仰的姿势,靠在岸边,让秋月白的下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让他的身体可以半趴在自己的身上。她一拳头顶在他的胃上,另一只拳头则是使劲儿敲他的背!为了不让他出溜下去,唐佳人的一条腿顶在了秋月白的双-腿-之-间,另一条则是勾着他的后腰,试图夹-住-他。 如此高难度的姿势,若非唐佳人的身体柔韧,还真不太容易做到。 尽管秋月白穿着衣物,但佳人却是仅有半张面具罩着脸,如此全方位的亲密接触,真真儿是实打实头一回。只不过眼下情况紧急,唐佳人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的姿势有多撩人。她一心想要捶醒秋月白,绝对不能让他出事。 第四百八十二章:月白水中燃 在唐佳人的不屑努力下,秋月白终是哇地吐出一口水。 那水吐在了佳人的肩膀上,似乎还是温热的。 唐佳人提溜起来的那颗心,终是落回到了肚子里。紧接着,对于自己赤-身-裸-体这件大事的正确认识,终于归位。她僵着手脚,试图一把推开秋月白。这力气都用上了一半,又慢慢收了回去。别说推了,她若此刻松开手,他一准儿还得滑入冰冷刺骨的水里去。 秋月白咳嗽了几声后,似乎才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位不着寸缕的女子。 尴尬。 极是尴尬。 两个人,谁都没有动,就那样紧紧贴着彼此的身体,挤压走了所有空气。 诡异的沉默中,唐佳人心如鼓击。她竟觉得,秋月白已经知道她是谁了。这种感觉来得十分猛烈,好似一头兔子,嘭地一声,撞进了她的心口,令她瞬间慌了手脚。 唐佳人放下夹在秋月白腰间的腿,一手揽着秋月白的腰肢,一手去解他的外袍。她要逃走,立刻逃走。所以,必须扒下一件外袍裹在身上,不至于让自己裸-奔而出。只要外袍一到手,她就抱住秋月白的腰肢,将他一鼓作气地扔到岸上去。至于会不会摔得鼻青脸肿,那就不在她的考量之内。 秋月白的外袍被唐佳人扯开,如同一朵纯洁无暇的荷花,绽放在冰凉的湖水之上。 唐佳人试图将其扯下,却又不能让秋月白滑入水中,那动作做起来别提多费劲。以致于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彼此之间已经肌肤相贴! 如此亲昵、暧昧,令人双腿颤抖。 在唐佳人的自以为当中,她与秋月白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但那时候她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眼不能视,唯一好用的鼻子还因为上火闻不到什么味儿。第一次的感觉,挺痛;第二次的感觉,挺舒服。但,总而言之,她一直处于不太好的自我封闭状态中,尽管身体的触感变得十分敏锐,却总觉得少了些食色香艳在里面。毕竟,看不见嘛。 这一次,二人再次肌肤相贴,那种感觉果然十分不同。 唐佳人十分紧张,身体绷得紧紧的,有心问问秋月白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谁,却又觉得如此行径实在太傻。 秋月白刚吐水缓过劲儿来,甚至都没有看到过她的脸,怎么可能知道她是谁?他任由她扯开他的衣袍,应该是暂时无力反抗。毕竟,刚从生死边缘溜达一圈回来,也是蛮需要体力的。 思及此,唐佳人心生不悦。 若今天救他的不是自己,而是岸上那个疯婆子,他是不是也任由别人扯开衣衫?! 唐佳人心头火起,一抖肩膀,让秋月白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滑落,她扯着他的袖口,就要往下拉衣服。 这时,秋月白抬起头,看向了唐佳人。他那如冰雕玉琢的容颜,清冷中不见任何情绪。既无熟人相见的喜悦,也没有仇敌之间的分外眼红。他看着她,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唐佳人扯袖子的手一顿,心中弥漫起一种名为“不是滋味”的味道。然,她马上在心里劝慰自己,自己脸上戴着面具,他不认识自己才是正常,如此,她也乐得轻松自在,不用怒目圆瞪地咆哮,也不用费尽心思的追求真相。 唐佳人慢慢调整呼吸,试着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嘴唇动了动,却没挤出一个字。 秋月白却用低哑的声音道:“帮我。” 简单两个字,其意义却是非比寻常的。 唐佳人肤浅的以为,自己正在做的事,就是在帮他。她用刻意变了调调的嗓子开口道:“我路见不平,将你从湖水中救起,脱你一件衣袍,权当报答。等会儿将你送上岸,也就算是帮得彻底……呜……” 秋月白突然低头吻上佳人的唇,带着一股子蛮横之力! 唐佳人瞬间蒙了。怎么说得好好儿的,突然就动手了呢?唐佳人有心结,自然不想与秋月白这般亲近。唐佳人开始挣扎,口中含糊不清地呜咽着。 秋月白不满意,上下牙齿一合。 唐佳人的嘴唇被他咬了一口,痛得直吸气。 秋月白乘虚而入,动作却是一滞。 唐佳人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个臭虫,嘴巴里的味道都令人作呕。她忙一用力推开秋月白,掉头就要跑。 不想,秋月白双腿无力,离了她,再次跌入湖水中。 敞开的衣袍,消瘦的胸膛,如同海藻般的长发,以及那无波无澜的眼神,都成了佳人眼中的一幅画卷。有的画卷令人赏心悦目,有的令人振奋不已,秋月白这幅画卷就有些悲凉了。 唐佳人根本就无法扔下他,只能转身回来,再次将他捞起来,紧紧抱在自己身上。 秋月白的手指颤了颤,抱紧了唐佳人。 唐佳人也不知道,秋月白到底认没认出自己。毕竟,他若不用力抱着她,就还得出溜到湖水里面去。她心中乱糟糟的,脸上火辣辣的,身体冰冰凉的。只不过,被秋月白抱着的位置,却开始发热。 秋月白再次吻上佳人的唇,迫切而火热。 唐佳人闭紧嘴巴,左右摇头,不肯让他亲近。逮到空隙,立刻开口道:“救人一命罢了,不用以身相许!” 秋月白喘着灼热的气息,沙哑着嗓子吐出两个字:“魅-药。” 唐佳人一想到战苍穹干得好事,就恨得牙痒痒! 凭什么他干得坏事,让自己擦屁股?真当她是他娘亲不成?! 尽管气恼,心里却并没有那么为难。 毕竟,在唐佳人看来,此事是一回生二回熟。既然曾经那般亲密过,此番再亲近一次也无可厚非。心有不悦的是,若今晚不是自己在这里沐浴,换成其他人,秋月白会不会也这般如饥似渴? 唐佳人的想法不复杂,却如同一股子邪气,在她胸腔里横冲直撞,令她不爽。然,任何想法都没有维持多久,秋月白再次吻了上来。 唐佳人紧紧闭着嘴,不让他乘虚而入。秋月白的吻落在她的耳垂上,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急促地点火。 前一刻,唐佳人还觉得这湖水太凉,冻得她骨头疼。这一刻却又觉得,这湖水里藏了一个妖怪,正在给湖水不停加温,令她全身燥热不安。而这个妖怪,一定就是秋月白。 秋月白情动时,与往日的冷清绝不相同,好似猛虎下山,有不可抵挡之势。奈何双腿无力,不能像个正常男子那般疼爱女人。情难自禁时,他抱着唐佳人向一侧跌去,后肩撞到了旁边的石块,却也不觉得疼。 秋月白跌坐到石块上,动弹不得。湖水淹没他的脖子,停在他的鼻子上,唯有仰起头才能呼吸。唐佳人被他紧紧抱着,直接跌入他的怀中,坐在了他的腿上。 水面上,秋月白只露出一双燃烧着情-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唐佳人看。 那眼神,明明没有魅惑之意,却勾得佳人四肢发软,心如鼓击。 有种妖,冷艳无双,却能勾的人心思荡漾,恨不得化为藤蔓狠狠地缠绕上去。而秋月白,显然是妖王。他不需要刻意勾引,也无需用尽手段,只要点燃自己,便让妖精们趋之若鹜,更何况凡人呢? 唐佳人被诱惑,慢慢低下头,也将嘴巴浸入水下,然后……一张嘴,含了一口湖水,咕噜咕噜涮了涮口,吐出。又含了一口湖水,咕噜噜涮了涮口,再次吐出。第三次含了口湖水,直接被秋月白用唇舌一搅,直接咽下了肚。 她明明喝得是湖水,明明百毒不侵的,为何整个人都热得不像话? 两个人之间,明明隔了那么多东西,此刻却肌肤相亲,如此亲近。那些质问、那些指责、那些欺骗、那些伤害,明明存在,却在水*融的那一刻,无法作怪。 唐佳人在青楼混迹一段时间,自然晓得女子第一次时会痛,需要官人怜惜一些。她认为自己就算不是身经百战,也应该与秋月白默契十足。却不想,又实打实地痛了一回! 实话,她看秋月白那表情,似乎也痛了一下。 唐佳人很想顺口安慰他两句,却终究闭了嘴。她怕自己一张嘴又变得臭不可闻,如此败兴,实在要不得。唯有轻咬下唇,忍了。 秋月白扬起脖子,半眯的眸子里滑过异彩,既如同一坛子搅拌了春-药的烈酒砸入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中,烈焰乍起,瞬间燎原,又如一场凤求凰下的余音袅袅情丝缠绕。 若恨一个人,可以毫不客气地扬言说化成灰都认识。那么爱一个人,又怎会在半张面具下就疑惑退缩、不分真假、不辨东西? 彼此身上的疤痕累累,唯有在指尖的轻抚与唇瓣的热吻中能得以安慰。 爱已成狂、恨意难酿。恨若生根,爱难思量。自古爱恨纠缠,便难撕扯开,理顺真相。 冰凉刺骨的湖水,滚烫柔软的身体,急促炙热的呼吸,层层荡漾的水波,相互映照的明月,以及空气中漂浮着的淡淡魅-药甜香,好似神来之笔,用深色的调调儿绘出一副活色生香。 夜凉,脸热,心慌。 第四百八十三章:月白心计也羞人 面对一个索求无度的半瘫,唐佳人觉得自己的蹲起能力有待加强。 心中估摸着时间,感觉望东快回来了,便抬起手,捏上了秋月白的后脖子。结果,却发现,秋月白的手与自己一样,也捏在了她的后脖子上。 二人目光一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和了然。十分矛盾的感觉,却真实存在。 二人同时下手,试要比谁的动作更快一点。 刚刚还亲密无间的二人,这会儿却开始大动干戈,试图让对方先昏睡过去。 唐佳人仗着身型灵活,在秋月白怀中扭来扭去。 秋月白再次被点燃,这手便改了方向,试图继续缠绵。 唐佳人知道自己敌不过秋月白,便假意配合,然后突然发力,一脑门磕向秋月白的额头。 秋月白的后脑勺撞在了石头上,人终于昏死过去。 唐佳人颤抖着发软的手脚,抱起秋月白,脱掉他的衣袍,用尽吃奶的力气,一把将他扔到了岸上。 她自己穿好秋月白的湿衣裤,善心大发地给他留下一条亵裤蔽体。 唐佳人准备开溜,却觉得秋月白那条湿亵裤贴在他的大长腿上,半遮半掩,实在令人血脉喷张。等会儿那个婆子爬起来,不得将他活吞下腹啊?就算婆子爬不起来,走过路过之人看见,没准儿就起了色心。毕竟,陷入昏迷的秋城主就好似温柔的月光,令人有种抚摸的冲动啊。 唐佳人干脆捧来一些稀泥,快速涂抹在秋月白的身上和脸上,确保他暂时安全后,便躲在了树上,眼巴巴地看着。 不多时,望东拿着披风寻来,乍一看空着的四轮车,心中便是一慌,随手将披风扔在四轮车上,立刻大声喊道:“主子!主子!”脚下一个磕碰,忙低头去看,但见一个泥滚滚的东西躺在脚边不动。 望东的呼吸一窒,立刻蹲下身子,用手指擦掉秋月白脸上的泥巴,感觉脑袋嗡地一声!他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秋月白的动脉,察觉到人还活着,稍微缓了一口气,忙掐秋月白的人中,喊道:“主子!主子醒醒!” 秋月白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终是睁开了眼睛。 望东差点儿喜极而泣,道:“主子!你终于醒了!可有不适?是望东护主不利,让主子遭此侮辱,主子……”说到最后,望东已经愤怒得无法言语。 秋月白道:“扶我起来。” 望东哪里顾得那些稀泥,当即搀扶着秋月白坐起身。 秋月白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然后伸手揉了揉额头,又摸了摸后脑勺。 望东知道秋月白是一个十分能隐忍的人,即便满身伤痕,也不会表现出痛苦的样子。可此时此刻见他如此,当即以为他受伤颇重,忙问:“主子可是受到歹人偷袭,伤了头?” 秋月白低垂了眉眼,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唐佳人心中一乱,误以为自己下手重了,有心下去看看,却怕自己被秋月白逮住,无法脱身。再者,离开水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竟觉得身上的臭味又有泛滥的趋势。如此,她怎好意思去见秋月白? 望东道:“属下这就送主子去医馆。” 秋月白道:“先将我洗干净。” 望东抱起秋月白,轻轻跃进湖泊中,口中怒道:“潜影何在?怎不出来?!” 唐佳人猛地站起身,却因脚下一滑,直接摔到树下。 望东立刻喝问道:“谁?!” 唐佳人摔得头晕目眩,却愣是忍着没敢吭声。她那一颗心啊,已经开始怦怦乱跳。她那张脸啊,真是恨不得一头钻进泥巴里去!她怎么就忘了潜影呢?潜影是秋月白的贴身影子,无论秋月白走到哪里,潜影都会默默相随。她……她刚才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在潜影的注视下进行的?那般疯狂孟浪,简直……简直就是活-春-宫啊! 唐佳人羞恼万分,一张脸胀得通红,使劲扯着面前的杂草,恨不得将其薅秃了! 所幸,秋月白的回答十分及时,道:“许是潜影回来了。我有事让他去做。” 唐佳人那颗被油煎炸的心终是捞出了锅。幸好潜影不在,否则,她岂不是被看光了?!冷静下来一想,潜影应该是不在的,否则,他怎么会眼看着秋月白被战苍穹欺负而不出手相救? 唐佳人放下心来,开始向后退去。 望东心中有疑惑,却并没有去追,毕竟,与照顾秋月白相比,其它都不重要。 秋月白听到动静,微微垂眸,并未言语。 当望东将秋月白洗漱干净,重新抱回到岸上,轻手轻脚地放进了四轮车里。他从车里抓出披风,裹在了秋月白的身上,道:“主子,马车上有备用的衣袍,属下推你回去。” 秋月白微微颔首。 四轮车转动起来,向着马车走去。 望东心中怒意难平,有心问问秋月白,到底是谁如此侮辱他,却张不开口。毕竟,秋城城主被人扒掉衣裤,全身糊了泥巴这种事,说出来都打脸。若秋月白不提,他根本无法问出口。当然,令望东最为奇怪的是,看秋月白的样子,可半点戾气不见,反而有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劲儿。秋月白的性子内敛,情绪之类的东西轻易不外漏,但望东跟随他多年,却能从他的眉梢唇角看出一些端倪。 来到马车旁,望东将秋月白抱进车厢,点了灯,为他取出衣裤。 秋月白扯下裹在身上的披风,望东才看见,他的后背上竟然又添了新伤!不但有挠痕,还有石头碰破皮的地方。 望东能跟随秋月白这么久,心中定是清明的。他一见秋月白的后背,便隐约猜到了什么。只是,有些不敢置信。不过稍一联想,心中便有了计较。能将自家城主扒光抹泥,且在其后背上肆意抓挠之人,且令城主大人心中愉悦的,唯有一人罢了。 望东取出药膏,道:“城主后背有擦伤,让属下给您涂抹一下。” 秋月白微微垂下眼睑,没有搭话。 望东知道,他不说话,便是应了。 望东抠出一块药膏,仔细涂抹在了秋月白的背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此刻秋城主的目光十分柔和,双颊隐隐透着一层粉润,说不清是羞涩还是喜悦,总而言之,空气中仿佛都漂浮起了一丝丝的甜香,闻之醉人。 待将伤口处理好,望东帮秋月白穿好衣袍,在他后背处塞了张较硬的垫子,让他的后腰能有个支撑,不至于太累。 秋月白这才开口道:“让人留守湖泊边,天一亮,便将湖中红衣打捞起来。” 望东应道:“诺。”略一思量,开口道,“主子一直让人留意大胃口的女子,今日得到消息,有红衣女子不但胃口极大,且浑身散发难闻臭味。咱们的人一路尾随至此,远远跟着,不敢靠近,唯恐打草惊蛇。主子火速赶来,却赶走望东,定是发现了那大胃口的女子。属下愚钝,竟还误以为是被人伤了主子。” 秋月白用眼尾瞥了望东一眼,随手抓出一本书,攥在手心里,却没有搭话。 望东嘿嘿一笑,样子有些傻气。 秋月白收回目光,垂眸看书。 望东知道,自从唐佳人捅了秋城主一刀,秋月白就再也没有笑过。而今,也不知道看了什么书,竟是唇角带笑。望东有心哄秋月白开心,于是继续道:“不知主子看的什么书,想来一定妙趣横生,十分好笑。” 秋月白干脆放下书,道:“望东,你怎比妇人还加呱噪?” 秋月白的一句打趣,却差点儿让望东泪目。他憋回眼泪,笑道:“属下这是心疼主子后背有伤,刻意逗主子开心。” 秋月白直接将书拍在望东的头上。 望东接住书,又是嘿嘿一笑,问:“主子,我们是去医馆还是回秋风渡?” 秋月白道:“等潜影。” 望东应道:“诺。”起身,退出马车,守在一侧。 不多时,潜影出现在马车旁,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子,潜影回来了。” 秋月白不吭声。 潜影起身,靠近马车边,低声道:“战苍穹命许红娘洒魅-药时,主子用手指敲击手把,示意属下回避,属下便躲开了。虽知主子水性极佳,在水下可闭气一盏茶的功夫,却仍旧放心不下。所以,属下未曾远走。直到战苍穹带人离开,属下唯恐那婆子和方黑子失了心智做出危害主子之事,才擅自出手,趁二人忘我时,用暗器点了二人穴道,致使二人昏睡至今。属下听见湖中传出动静,知道主子无碍,立刻远离,不曾……偷看。” 秋月白道:“以后不许和任何人提起我水性如何。” 潜影应道:“诺。” 秋月白问:“刚才可跟去看看?” 潜影回道:“属下担心战苍穹去而复返,不敢离开。” 过了半晌后,秋月白才再次开口道:“若有下次,你且去看看她藏身何处。” 潜影应道:“诺。” 望东冲着潜影挤眉弄眼地一笑,小声道:“若有下次……” 秋月白一本书砸出,望东立刻闭嘴,脸上却是笑吟吟的。 车厢里,秋月白闭上眼,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第四百八十四章:喵…… 唐佳人穿着湿答答的衣袍,趿拉着秋月白的鞋子,在林子里绕了一会儿,想要寻个可以栖身之地。 她那快要拉断的神经,在刚才的一场场欢愉中被松了劲,这会儿倒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凄惨不堪。毕竟,她刚刚睡了秋城城主秋月白。哦不,是以肉身为其解了魅-药之毒。实乃,大功一件!她对秋月白的愧疚之情,在这次“挺身而出”中消减了不少。最起码,她捅得那一刀还是挺微妙的。至少,他的短尾巴还是骨气铮铮的吗! 至于秋月白到底中没中魅-药,唯有他自己心里知道。 在这场博弈中,最傻的就是战苍穹,明明收到消息,为了追唐佳人而来,却被秋月白顺手阴了一把而不自知。若哪日晓得自己曾做了什么,想必悔得肠子都要青中带黑,比中毒而亡差不了多少。 唐佳人的小心思不少,却不如秋月白腹黑。人家秋月白才是实打实凭借半瘫的身体,吃到热豆腐的人。如此能耐,令人瞩目。 唐佳人这只小臭虫,寻寻觅觅,终是找到一处遮风避雨的好地方。 那是一个十分隐蔽的小山洞。山洞里铺满了干净的稻草,散发着草木的芬芳。山洞不大,人躺进去,还得缩着点腿。不过,却格外有安全感。 唐佳人觉得,这可能是某个动物的窝,不过现在是她的了。鸠占鹊巢的行为有些不厚道,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唐佳人脱掉外衣,将其挂在洞口,晾干。自己则是蜷缩着腿,躺在厚实的稻草上,十分快速地进入了梦乡。 以往,她身有异香,总害怕别人扑过来撕咬她的血肉。如今,她满身恶臭,不但不用担心别人觊觎她的血肉,还不用害怕有野兽过来啃咬她。毕竟,这味道着实有令人退避三舍的能力。那些稍微退得慢些的人,唯恐要将心肝脾肺都吐出来咧。 凭借自身过硬的能力,唐佳人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 殊不知,这窝的正主儿曾回来过,却又不得不避开。 唐佳人睡到日上三竿,从树杈上扯下衣袍,刚要穿在身上,却发现洞口边缘直挺挺地躺着一排老鼠。六只大,八只小。 唐佳人愣了愣,唇部一颤,逸出一个名字:“天青?!”她披头散发地冲出洞穴,举目四望,大声喊道:“天青!孟天青!” 无人应。 唐佳人急得一跺脚,慌忙系好衣袍,就要钻回洞里穿鞋子,口中还恨恨地道:“让我逮到你,你就死定了!”钻洞的动作一滞,扭头看向洞口旁,蹲坐着的那个人。 嗯,应该是人吧?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双圆溜溜的兽眸,脏兮兮的小脸上还有几根胡须。他蹲坐在洞穴的一旁,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手,还是人手,就是指甲长得像猫的指甲,卷曲着锋利,轻易间能将人开膛破肚。 他的衣衫褴褛,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和颜色,可见过得有多糟糕。 唐佳人的眼圈一红,喊了声:“天青”,就要扑上去。 孟天青却立刻向后躲了躲,还十分不给面子地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喷嚏。 唐佳人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撅着嘴,皱着眉,向后退了退,也蹲坐在地上,将两只手搭在膝盖上,盯着看着孟天青看了半晌,见他看向自己,这才开口道:“喵……” 孟天青那双兽眸动了动,冲着佳人道:“喵……” 唐佳人:“喵喵……” 孟天青:“喵喵喵……” 唐佳人:“喵喵喵……” 孟天青:“喵……” 唐佳人一张嘴,又要喵喵,却被孟天青打断道:“佳人,你好好儿说话,我听不懂。” 唐佳人噗嗤一下笑了。 孟天青有些羞恼,身子一动,就要跑。 唐佳人呵斥:“站住!” 孟天青僵着身子不动。 唐佳人指着孟天青,横眉冷对道:“我告诉你孟天青,你要是还敢跑,我和你绝交!” 孟天青收回跑路的姿势,可怜巴巴地看向唐佳人:“喵……” 唐佳人道:“说人话!” 孟天青:“知道了。” 唐佳人问:“你上次为什么跑?你这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且大家都觉得挺好看的。” 孟天青的眸子颤了颤,才回道:“我控制不住自己。” 唐佳人诧异道:“控制不住?你是说,有东西在勾引你?咋地,有大鱼啊?” 孟天青的脸微红,不过看不出来。他将额头顶在膝盖上,不让佳人看他的眼睛。 唐佳人捡起一块指甲大小的小石头,砸向孟天青。 孟天青瞬间炸毛,凶道:“喵!” 唐佳人抓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冲着孟天青咧嘴一笑。 孟天青立刻变成乖猫,低低地叫道:“喵……” 唐佳人将石头砸在自己面前的地上,瞪眼道:“孟天青,你现在十分不友好!你若和我藏着掖着,我也不稀罕管你的破事儿!”烦躁得甩了下乱糟糟的头发。 孟天青这才看清,唐佳人的脸上竟有两条丑陋的疤痕。他立刻四肢并用向着佳人爬过去,那动作十分敏捷,显然是惯于这样行走的。只是尚未靠到近前,便开始不停打喷嚏。 唐佳人只得向后退了退,一脸的生无可恋。 孟天青这喷嚏打得一个接一个,脑袋晃得没完没了。唐佳人忍不住道:“你就不会把鼻子塞上啊?!” 孟天青伸出手,让她看自己的爪子,委屈地道:“喵……” 唐佳人重重一叹,道:“你憋气。”靠近孟天青,扯了他的衣服,塞进他的鼻子里,“好点儿没?” 孟天青没有回答,而是伸出爪子,轻轻触碰了一下佳人的脸颊。眼中,是浓浓的心疼。转而变成戾气,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恨声问:“谁伤你?” 唐佳人学他的样子,掉头就要跑。 孟天青一愣,忙扯住唐佳人的衣袍,道:“别跑。” 唐佳人回头,可怜巴巴地道:“喵……” 孟天青的嘴角抽了抽,道:“说人话。” 唐佳人一扬头,拒绝和孟天青说话。 孟天青知道唐佳人生自己的气,只得用胳膊拱了拱她的身子,靠近她,蹭来蹭去的讨好她。 唐佳人一扭身,仍旧不搭理他。 孟天青只得道:“佳人不气,你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我也如实相告,绝不隐瞒。” 唐佳人这才扭身看向孟天青,问:“真的?” 孟天青点头如捣蒜。 唐佳人眸子一眯,道:“你先说。” 孟天青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唐佳人便指了指自己的脸。孟天青被拿捏住了七寸,只得开口道:“那晚我本来好好儿的,可突然听到了猫叫,又闻到了令人振奋的味道,于是脑袋一热,就跑了出去。后来的事儿,我也不知道。清醒的时候,发现身边有一具女尸,死相十分残忍。我觉得,这事儿应该不是我做的,但当时心中忐忑,就逃了。我本想去寻你,又怕自己真的变成毫无理智的畜生,所以只能躲得远远的。即便如此,我还是会被那种味道吸引,待清醒后,身边依旧是一具女尸。如此反复,已经五具女尸了!”抬眼看向佳人,嘴巴颤了颤,终是道,“佳人,我心里害怕极了。所以才会避开大家,逃到这里。” 唐佳人垂眸看向孟天青的爪子。 孟天青下意识地将手藏到背后。 唐佳人抓出孟天青的爪子,用小手拍了拍,打趣道:“你一定是听到了母猫叫。” 孟天青的脸瞬间爆红,扭头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哈哈一笑,看似心情不错,实则心里特别忐忑。 孟天青回头瞪了佳人一眼。 唐佳人这才收了笑,道:“孟天青,我觉得,我们着了道。” 孟天青的眸光堆积寒霜,道:“我也这么想过。奈何,自己寻不到踪迹。我曾试着堵住耳朵和口鼻,倒也安生了几天。不想,一夜醒来,却发现堵住耳鼻的东西都无翼而飞,脚边仍旧是一具女尸。” 唐佳人皱眉道:“你可知,有种蛊虫叫什么红线牵的,专门可用来寻人。你身上没准儿被下了同样的东西,所以无论你躲到哪里,都能被人寻到,加以利用。”推了推孟天青,“孟水蓝见多识广、足智多谋,你怎么不让他帮忙?” 孟天青恨声道:“我怕自己被人所控,突然出手,伤了他。如今我远离他,想要靠近,必定会惊扰到他。想要伤他,也就没那么容易。若孟水蓝现在见到我,定不会放我离开。且……”眸光略带不安,“我现在更喜欢住在林子里。” 唐佳人看向那些并排躺着的老鼠,道:“你应该住在酒楼后街,那里老鼠更多。” 孟天青舔了舔唇,不语。 唐佳人捡起一根棍儿,数了数老鼠,道:“你这是把人家鼠窝端了吧?” 孟天青道:“留下一个多伤心,莫不如一起上路。” 唐佳人笑道:“你还挺心善的。” 孟天青乖顺地道:“喵……” 唐佳人提溜起一只小老鼠,在孟天青的面前扔过。 孟天青忙扑上去,用爪子将其按住,然后将其划拉回它的爹娘身边,摆好。 唐佳人无语望天。 第四百八十五:吐死猫了 唐佳人饿了,孟天青便用大树叶包起那些老鼠,拉上唐佳人,一同走向溪水边,用手指利索地剖开老鼠的肚子,扒掉皮,去掉内脏,穿上手指粗细的树枝,生火翻烤起来。 唐佳人见溪水边有个小水凹,不太深,却可沐浴,便趁着孟天青烤老鼠肉的功夫匆忙洗漱一遍,让自己不再那么臭不可闻。 孟天青听见了动静,回头去看,却被一块小石头砸中头,发出一声猫叫。 唐佳人道:“不许看!” 孟天青转回头,一颗心怦怦乱跳,眼睛和心脏都恨不得一同飞奔到佳人的身上去。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问道:“佳人,你怎么那么臭?是掉粪坑里了吗?” 一颗小石头砸向孟天青的后背,唐佳人喝道:“闭嘴!” 孟天青低低地喵了一声,闭上嘴,不再言语。 唐佳人洗漱过后,觉得清爽不少,穿好衣服,拧着湿淋淋的头发,回到火边,蹲下,问:“老鼠肉好吃吗?” 孟天青抬头看向唐佳人,微微一愣。但见佳人穿着宽大的白袍,衣领处并未整理好,露出性感的锁骨,好似要振翅高飞的蝴蝶,令人的手指蠢蠢欲动,想要轻轻抚摸,感受那细微的起伏。 她将头发搂在了右侧,挡住了有两道刀疤的脸颊。剩下半张小脸挂着水珠,犹如出水芙蓉般娇艳欲滴。一张红唇有些许红肿,绽放着诱人的颜色,乱了人的呼吸。 头发上的水珠滴答落下,湿了她胸腔的衣裳,隐隐露出一些肌肤的色泽。 孟天青不敢再看,立刻低垂下头,却控制不住自己,发出求-爱的叫声:“喵呜……喵呜……” 唐佳人抖了抖胳膊,道:“你叫唤什么呢?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痛快儿说人话!” 孟天青抬头瞥了唐佳人一眼,眼神颇为哀怨,再次低垂下头,盯着老鼠肉,胡诌道:“老鼠烤着吃,很香的。”一伸手,将手中树枝递给了佳人,“你烤着,我去洗洗……”一溜烟,奔向小水凹,略显扭捏地回头看了佳人一眼。 佳人立刻保证道:“我不偷看。” 孟天青转回头,腹诽道:为何不偷看?猫洗澡你见过吗?! 甭管他心里怎么想,却不会将这些话说出口。如今,他这人非人、猫非猫的样子,哪里还有资格靠近她、守护她?就算他死不要脸赖在她身边,他还害怕自己哪天兽性大发,伤害到她。不过,无论怎样,他一定要知道,是谁伤害了她! 孟天青扒掉自己的一身褴褛,跳入水中将自己洗了个透彻。因不太习惯自己的锋利指甲,偶尔会挠自己一下,口中发出几声或高或低的喵喵声,听着十分可怜。 唐佳人探头道:“用帮忙不?” 孟天青的眼睛一亮,喊道:“喵!” 唐佳人看了看手中即将烤熟的老鼠肉,为难道:“算了,你还是自己洗吧,老鼠肉快烤熟了,万一糊了可惜。” 孟天青失望地耷拉下脑袋:“喵呜……” 唐佳人道:“天青……” 孟天青立刻抬头,趴在石头上看向唐佳人,那眼睛瞪得溜圆,就像一只等待抚摸的猫。 唐佳人一边翻烤着老鼠,一边疑惑地道:“我一直在想,你方便过后,如何擦屁股。会不会抠疼自己?” 孟天青的身子滑入水中,发出一串咕噜声。 唐佳人嘿嘿一笑,那样子真是坏得不得了。 当老鼠肉烤成金黄,孟天青再次探出头,道:“佳人,我没衣服穿喵……” 唐佳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子,道:“你想要我这件啊?” 孟天青不语,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一咬牙,道:“你等着!”飞快地跑到树后,脱下裤子。幸好秋月白的衣袍够长,她走起路来顶多露出小腿肚,到不至于春光外漏多严重。就是感觉下面空荡荡、凉飕飕的,有些不习惯、不自然。 唐佳人抿了抿嘴唇,抓着裤子走向孟天青,道:“裤子给你,袍子我穿。你我这就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孟天青看见唐佳人光滑的小腿,接裤子的手就是一抖。 唐佳人扭身,不太自然地走回到火堆旁,扭着腿坐下,抓起老鼠肉塞进嘴里咬了一口,立刻香得眯上了眼睛,连连点头道:“嗯,不错不错,要是有盐巴就好了。” 孟天青穿好裤子,裸着胸膛,不太自然地走到唐佳人面前,坐下,拿起一只烤好的老鼠,默默吃着。一双眼睛禁不住看向唐佳人,从上至下,一遍又一遍。 唐佳人挑眉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立刻缩回目光,看向别处。 如此反复两次后,唐佳人终是道:“喂,你能不能大大方方的看?!” 孟天青应道:“喵……”看向唐佳人,目不转睛。 唐佳人打了个冷颤,道:“孟天青,你不要盯着我看,好不好?” 孟天青应道:“喵……”转开头,又开始用眼角偷看着佳人。 唐佳人怒道:“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老鼠,而你随时会扑过来。” 孟天青委屈道:“你别看我,不就好了。我想你,想多看看你,不可以喵?” 唐佳人的心中温暖,嘴角却是抽了抽,干巴巴地道:“若我穿了裤子,倒也不怕你盯着看。现在,四处透风,你这样盯着我,我……我不舒服。” 孟天青的脸一红,低垂下头,道:“知道了。” 两个人开始闷不作声啃老鼠,很快将人家一家老小全部消灭干净。 孟天青问:“没饱吧?” 唐佳人点头。 孟天青道:“我再去给你抓一些回来。” 唐佳人道:“能不能整头野猪?咱虽长得像猫,但饭量上就不要学猫了。” 孟天青点了点头,道:“好。”伸出爪子,示意佳人和他一起走。 唐佳人道:“我不去,我就在这儿等着。” 孟天青直接蹲下,盯着佳人道:“留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伸出爪子,想要将唐佳人的长发掖到耳朵后。 唐佳人下意识的闪躲。 孟天青的手僵在半空,慢慢缩回,勉强笑道:“我……我这里没什么能招待你的。你不如去寻孟水蓝。” 唐佳人知道孟天青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抓过他的手,道:“天青,我和你一样。你变成这副模样,所以躲着所有人,不想见任何人。我呢,也因为脸上有伤疤,身上特别臭,也想躲开所有人。”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你说,我们是不是物以类聚啊?” 孟天青心中一痛,道:“佳人,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伤了你吗?” 唐佳人扬起笑脸,道:“好啊。” 没有添油加醋,也并非轻描淡写,唐佳人如实讲述了从自己被抓到被虐的整个过程。 孟天青气得狠了,竟抽出被唐佳人攥着的手,开始挠石头。人家是磨刀霍霍,孟天青则是磨爪霍霍。 唐佳人担心他将指甲弄断了,忙草草收尾,总结道:“我落在树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再次醒来后,去集市里转了一圈,熏得许多人呕吐不止,最后……最后就游荡到了湖泊边,抢了别人的衣袍,逃进了山里,寻个山洞住下,不想竟霸占了你的窝。”一伸手,抓起孟天青的爪子,“别挠了,仔细指甲断了。” 孟天青伸手环抱住佳人,恨恨地道:“喵!” 唐佳人用手指梳理着孟天青的长发,道:“我原本因有诱人馨香而不安,如今变得臭不可闻,虽过不了自己这个坎儿,但睡觉时心里却是安稳的。至于秋江滟……” 孟天青猛地抬起头,一双猫眼瞬间变得凶残狠戾,就像要啃噬血肉的野兽。他低声道:“我去杀了她。” 唐佳人心中一凛,突然有点儿害怕这样的孟天青。只不过,这种害怕并没有蔓延,只在她心中冒了个泡,便被同仇敌忾的情绪冲得无影无踪。若让她知道,是谁害了孟天青,她也要杀了那人,还想活剐了他! 只不过,她与秋江滟之间的事,因隔着一个秋月白,而无法做到快刀斩乱麻。 她此番回来,一是想要让公羊刁刁给自己医治一下脸和恶臭,二就是想要报仇,弄死秋江滟!结果,昨晚她一不小心救了秋月白,这笔账又变得混乱起来。她总不能在弄死秋江滟后,对秋月白说,我一睡为你解忧,你就不要太在意你妹妹的生死啦。 这话,她可以想想,却实在说不出。 这就好比,江湖中人都恨闻人无声,偏偏她要护着他,不许任何人伤害他。 关系不同,位置不同,结局自然不同。 唐佳人拍了拍孟天青,道:“你不用为我动手。这事儿,我自己有打算。” 孟天青的眸子闪了闪,明显不认可佳人的话,主动岔开话题,道:“你这是抢了谁的衣袍,料子不错。” 唐佳人不想提起有关自己与秋月白之间发生过的事,于是回道:“大黑天的,谁还非得看清被劫对象啊。” 孟天青不置可否,只是眸光灼灼地盯着佳人,道:“佳人,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在这里好不好?” 唐佳人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道:“也行。反正咱俩现在这副模样,也实在不好出去吓人别人。”扬起笑脸,“走,打野猪去。” 孟天青晃了晃脑袋,突然窜入林子里,大吐特吐了起来。 唐佳人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僵着脸看向孟天青,干巴巴地道:“适应后,也不觉得那么恶心。” 孟天青有力无力地道:“喵唔……”吐死猫了。 第四百八十六:一猫一臭一某 想要抓住一个将自己当成公猫的人,方法不少,最不费力气的,便是让他吐得昏天暗地,连象征性的反抗都做不到。 唐佳人垂眸瞧着已经吐不出任何东西却还在拼命呕吐的孟天青,真是连哭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向后退了退,道:“我走了,你去寻孟水蓝吧。” 孟天青立刻支撑起身子,瞪着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看向唐佳人,态度坚决道:“不要,喵……”一转身,“呕……”继续干呕。 唐佳人的自尊心被打击得细碎,一转头就要跑。 孟天青听到动静,扭过身,撒腿就追,口中还喊着:“佳人!佳人你别跑!我吐习惯就好。” 唐佳人哪里肯停?她直接跑出去很远,然后抱着胳膊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胳膊里,一动不动。 她可以自我调侃,假装不在乎,实则内心的痛苦却犹如被重锤猛砸。若非心脏一直都十分强悍,这会儿上吊的心都有了。 佳人哭得无声,只是肩膀一颤颤的令人心疼。 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搭上佳人的肩膀,道:“佳人,不要哭,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唐佳人听到这话,心中稍安。待情绪平定一些,这才抬起头,看向孟天青。 但见孟天青已经直勾勾地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知。 唐佳人扑上去,使劲儿拍他的脸,喊道:“天青!天青!” 孟天青毫无回应。 唐佳人心思一动,忙跑开,战在下风口,用石头去砸孟天青。孟天青却毫无反应。唐佳人望着孟天青,终是一张嘴,嚎啕大哭起来。那泪水如同瓢泼大雨,噼里啪啦地落下,将衣襟都打湿了。 她哭着向前跑,一路飞奔到湖泊边,就要往里跳。 就在身体跃起到的那个瞬间,被人飞扑着抱住,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唐佳人定睛一看,竟是孟水蓝!她心中百感交集,竟是哇地一声又哭上了。 孟水蓝一见佳人脸,心里既是激动又是愤怒,一张嘴,哇地就吐了。 唐佳人的哭声一滞,推开孟水蓝,就要往湖水里跳。 孟水蓝忍着恶心,屏住呼吸,一跃而起,再次抱住唐佳人。 唐佳人吼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孟水蓝用更大的声音吼道:“不放!不放!” 唐佳人用后脑勺磕了下孟水蓝的脸,趁他痛得松手之即,再次向湖里跳。 孟水蓝一把拉住唐佳人的衣袍,让她吊在湖面上。两条笔直的大白腿,在半空中踢了踢,甚是风凉。 此情此景,真是颇为尴尬啊。 唐佳人吼道:“你放开!” 孟水蓝捂着鼻子,怒声道:“没有什么事不能解决,你若轻生,让某如何瞧得起你!” 唐佳人一僵,努力扭头看向孟水蓝,一字一顿地道:“我要沐浴。” 孟水蓝的手抖了抖,问:“认真的?” 唐佳人回道:“极是认真。” 孟水蓝松开手。 唐佳人直接坠入湖水中,扑腾了两下才将头探出水面。一抬头,就看见了孟水蓝那张脸。 孟水蓝就趴在岸边,探头看着她。 唐佳人冲着孟水蓝咧咧嘴,原本是想笑一笑,殊不知那表情比哭还难看。 孟水蓝的视线在佳人的脸上一扫而过,将目光落在她轻颤的眼眸中,慢慢勾起一抹特别无害的笑容,向着佳人伸出手,柔声道:“佳人,过来。” 唐佳人摇了摇头,眼中含了一丝惊恐,慢慢向后退去。 孟水蓝心中一痛,用更柔的声音道:“乖,你过来,让我看看你。寻你这么久,某身上这二两肉都挂不住骨头了。你过来……” 唐佳人又往后挪了挪脚,仅剩下一双眼睛盯着孟水蓝看。 孟水蓝心中一惊,道:“停下!再往后危险!” 唐佳人却是嗖地一声钻入水中,将自己整个人都浸泡在湖水里。 孟水蓝不但是个旱鸭子,且对水有着无法形容的恐慌。他见佳人突然入水不见,唯恐她出了意外,一颗心顺间失了理智,竟不管不顾地跳进了湖泊中。 六名随从见阁主跳进了湖泊中,自然不能耽搁,也扑通扑通地跳入湖泊中。 唐佳人听见动静,在水下睁开眼睛,但见孟水蓝正在水中扑腾,那样子就好像要溺水一般。 唐佳人忙扑过来,伸手抓他。 孟水蓝如同溺水之人,一看到唐佳人立刻四肢并用抱紧她,将其当成救命的那根浮木。 唐佳人被勒得直翻白眼,想要仰头呼吸都不能。她拼命拍打孟水蓝,想让他松开手。他却抱紧她不放,如同吸血虫。 最后的最后,还是随从们将二人拖到岸上。 离开水面,孟水蓝在吐了一口水后,脑子终于回到原有的位置。他咳嗽着爬起来,去看唐佳人。 唐佳人躺在地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 孟水蓝心中一惊,立刻翻身而起,捏着佳人的下巴晃了晃,急声道:“佳人!佳人!佳人,你没事儿吧?你看看我……” 唐佳人的眼珠子动了动,转向孟水蓝,一张嘴,吐出一口水外加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用阴沉沉的声音道:“死不瞑目啊!” 孟水蓝知她无恙,心下一松,噗嗤一声笑开了。 唐佳人的气不打一处来,一抬手,用食指顶上孟水蓝的额头,咬牙道:“你笑什么笑?!你自己恐水,不知道吗?我只是沐浴一下,差点儿给你陪葬!” 孟水蓝攥住佳人的手指,情意绵绵地道:“正所谓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嗷……” 唐佳人扬起另一只手,给了孟水蓝一拳。 孟水蓝这次带在身边的人,都是一顶一的刺客。孟水蓝被袭,他们下意识的就要动手。这是一种护主的本能。 孟水蓝忙举起手,道:“打得好、打得好!正要有一只蚊子飞来,要叮某的眼皮……” 唐佳人因自身的原因,心气不稳,却也知道孟水蓝是为了救她才跳进湖中,此刻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就是一笑。 孟水蓝见唐佳人笑了,心中稍安。 唐佳人推了孟水蓝一把,坐起身,嘀咕道:“以后别傻愣愣的往里跳。” 孟水蓝眉眼一弯,笑道:“某这不是看个傻子往里跳,脑袋一热,也犯傻了。” 唐佳人斜眼看孟水蓝。 孟水蓝不要脸地道:“几年不见,某是不是越发俊美无双了?” 唐佳人一愣,问:“几年?真的过了几年?” 孟水蓝从唐佳人这话中听出不一样的东西,却还是调侃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某这颗心……嗷……” 唐佳人收回拳头,道:“孟水蓝,你就贫嘴吧!” 孟水蓝捂着另一只眼睛,哀怨地道:“看来,你是不想某了。” 唐佳人突然一拍大腿:“哎呀!” 孟水蓝吓得立刻双手捂脸,生怕她继续动手。 唐佳人爬起身,撒腿就要往前跑,看样子十分着急,但她刚跑两步,就放慢了速度,改为闲庭漫步。 孟水蓝爬起身,毫不费力地追上唐佳人,解开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问:“这是要去哪儿?” 唐佳人回道:“孟天青也在这里,我带你去寻他。” 孟水蓝没想到能在一天之内寻到对自己而言十分重要的两个人。他一把攥住佳人的手,急切道:“走!我们速去。” 唐佳人扯回手,道:“别拉拉扯扯,容易出汗。” 孟水蓝再次攥住唐佳人的手,向前拖拉,道:“这个时候,还管出不出汗?” 唐佳人试图扯回手,却不敢太过挣扎,唯有停下脚步,挺着脖子紧张道:“别别……别扯,我现在不能动。” 孟水蓝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地问:“可是身上有伤?” 唐佳人垂眸回道:“此伤不痛,却不能快速行走,否则……要人命。” 孟水蓝的手指轻轻颤抖,终是在佳人面前顿下,道:“来,某背你走,你给某指路。” 唐佳人也不客气,爬上孟水蓝的后背,一行八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孟天青的身边。 孟水蓝放下唐佳人,伸手摸了摸孟天青的脉搏,并未察觉到异样,心中稍安。于是掐上人中,将其弄醒。 孟天青的睫毛颤了颤,尚未睁开眼睛,便一把攥住了孟水蓝的手,激动到:“不要离开我!”睁开眼,看见孟水蓝不停抽搐的嘴角,以及满眼戏谑的目光。 孟水蓝道:“某从来不知道,原来某在弟弟心中如此重要。” 孟天青丢开孟水蓝的手,视线一扫,看见蹲在旁边的唐佳人,一用力坐起身,想要拉住佳人的手,却怕自己的指甲太锋利伤到她,可是若不有所牵扯,他又心中不安。孟天青看着唐佳人,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直接勾在了她的衣袍边上,然后软软地叫了声:“喵……” 孟水蓝哆嗦了一下,拍了拍胳膊,道:“这是入冬了吧?怎这么冷。” 孟天青见唐佳人不躲闪,又向她靠近三分,贴着她的身子,蹭了蹭。 唐佳人被古墓里的猫吓到过,虽不至于草木皆兵,但这会儿也僵了身体。尤其是,孟天青曾说过,他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孟水蓝斜眼看着孟天青那样,半张脸都跟着抽搐了起来,心中暗道:这是要发春啊?! 孟天青见佳人不拒绝自己亲近,实在是太开心了。他一高兴,直接伸出舌头,在佳人的脸上舔了一口。 唐佳人瞬间炸毛!照着孟天青就是一顿拳脚相加。 第四百八十七:用心偷人 孟天青被唐佳人追着打,上窜下跳喵喵直叫。 孟水蓝见孟天青只穿着一条外裤,且看那布料与样式,与佳人身上的袍子还是一套。他的眸子沉了沉,心瞬间乱了。视线在佳人的领口一扫,心就是咯噔一下,似乎整个儿翻了个跟头,上在下,下在上,痛的不是一星半点,令他瞬间抓狂暴走。 于是,呈现在六位杀手面前的,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衣衫不整的唐佳人披着湿淋淋的头发,追着光着膀子喵喵直叫的孟天青。孟水蓝绕着二人暴走绕圈,那速度快得呈现出了虚影。 许是追累了,唐佳人停下动作,掐腰吼道:“不许再舔我!” 孟天青抱着树干叫:“不敢了喵!” 孟水蓝的耳朵动了动,停下脚步,看向二人,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佳人都不让孟天青舔她,又怎么会与他发生其它不可言说之事?那红痕,定是蚊子作祟。 孟水蓝勾了勾唇角,自嘲地一笑,道:“你们两个消停一下,谁和某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佳人跑得全身是汗,被孟水蓝一问,愣住了。 孟天青的脸色一僵,慢慢转头看向孟水蓝,屏息道:“快!闭气!” 孟水蓝心中一惊,立刻闭气,捂嘴四望,却没发觉有何异样,当即屏息问道:“有毒?” 孟天青的表情有些怪异,摇了摇头,看向唐佳人,没有言语。 唐佳人低垂下眉眼,整个人就像脱刺的玫瑰,蔫头耷脑地转身就走。 孟天青去扯唐佳人,却一把抓下了她的披风。单薄的外袍虽然已经半干,但还是贴在了玲珑的曲线上,令人浮想联翩。 孟天青一愣,忙要将披风重新围在唐佳人的身上,奈何他的指甲与披风上的线碰在了一起,两只手越扯越乱。 孟水蓝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并不觉得周围有什么危险,他从孟天青手中取走披风,追上佳人,披在她的身上。 佳人看他一眼,冷冷地道:“别跟着我。” 孟水蓝不明所以,一把抓住唐佳人的手腕,道:“佳人,你怎么……快!闭气!” 味道的传播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六名刺客刚试着呼吸,就被那味道呛得脑子一阵眩晕,转身过去一同呕了起来。 孟水蓝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也扶着树吐了起来。 实话,若这味道不是唐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她用药粉混合出的毒药,能达到这种效果,她一定会笑弯了腰。此时此刻,她不但不感觉好笑,还格外心塞。她眼圈一红,闷头就要跑。 孟天青憋着一口气,拦下她,道:“佳人,你别走,我们一起想办法,不会让你一直臭下去的。” 唐佳人本就无处可去,听孟天青这么一说,只得道:“与我一起,你们都要吐死了!” 孟天青眉眼弯弯地笑道:“我吐空了,就好了。你看,我现在……”脸色一变,转过身,又哇哇上了。 唐佳人的眼圈里泛出晶莹,一狠心,道:“你们别再跟着我!”一甩袖子就要跑,却发现孟天青的爪子已经悄悄地勾在了她的衣袖上。 佳人扯了扯,没扯开。 孟水蓝这时候已经猜到了部分真相,立刻拦下佳人,惨白着一张脸,屏息道:“不许走!你当寻你容易吗?这一日日一夜夜的,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听到你被碎尸在哪儿的消息。你给我老实呆着!再敢乱跑,腿打折!” 孟水蓝从没有这么疾言厉色过,尤其是对待唐佳人,素来都是春风拂面的。被他这样一顿教训,唐佳人在不习惯的同时,也心生了丝丝惧意。 她这几天经历的事情有些杂乱,素来顺意的人生变得跌宕起伏,心情难免大起大落。这会儿被孟水蓝教训,倒也不生气,反而委屈道:“就会凶我!你当我想跑呢?我……” 孟水蓝一抬手,道:“你先等会儿。”快速转身,绕到树后,一阵干呕声传来。 唐佳人笑得那叫一个无力。她突然发力,挣脱孟天青的爪子,疯了般向前跑去。 孟水蓝和孟天青对看一眼,撒腿就追。 六位杀手紧随其后。 看这阵仗,绝对不像在追心爱的女子,反而像是要追杀仇敌。 孟水蓝和孟天青眼瞧着唐佳人又跳进了湖水中。前者知道因由,倒也松了一口气。后者不明所以,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喵!”紧跟着跳了进去,七手八脚地将唐佳人托上了岸。 唐佳人起身,还要往湖水里跳。 孟天青一把将她按回到了地上,盯着她大口喘息着。 唐佳人还要起身。 孟天青继续用力按着,就是不松手。 唐佳人只得道:“我洗洗。” 孟天青微愣,道:“你洗洗的劲儿,比人投湖自尽还猛。” 唐佳人眯眼,问:“猫会游水吗?” 孟天青认真地想了想,回道:“那要看老鼠会不会游了。” 唐佳人被逗乐,噗嗤一声笑开了。 孟天青放下心,松开了爪子,陪着佳人一起笑。 唐佳人再次跳入水中,穿着衣袍将自己揉搓了几把,然后又漱了漱口,重新洗了洗头发。这一天天的,都快将自己洗掉皮了! 孟天青就蹲在岸边看着佳人洗漱,一双猫眼都不带错开一下的。 孟水蓝垂眸扫了孟天青一眼,用脚踢了他的屁股一下。 孟天青毫无反应。 孟水蓝又踢了他一下,轻咳一声,道:“裤裆都要开线了。” 孟天青垂眸看了一下他的裤裆位置,立刻夹着腿站起身,去扯孟水蓝的外袍,“给我穿穿。” 孟水蓝不肯给,闪躲道:“猫还知道廉耻?不给不给。你看哪只猫穿袍子的?谁不是光着屁股跑?” 孟天青用力撕扯,只听撕拉一声,孟水蓝的后背被他挠开了四条道道。 孟水蓝扭头看向孟天青,骂道:“该死的猫!” 孟天青用指甲勾住孟水蓝的裤腰,笑嘻嘻地道:“喵……” 等佳人觉得自己洗干净后,孟水蓝亲手送上了自己的衣袍,并与孟天青一起背对着佳人抱头蹲好,互相监督。至于六位刺客,亦然。 唐佳人换上孟水蓝的衣袍、裤子和鞋子后,总觉得背后有些分量。用手摸了摸,才发现,这件袍子的后背竟被挠坏了。显而易见,这是孟天青所为。不过,有的穿总比没得穿强。 唐佳人正面对着几人,道:“换好了。” 抱头的七人一猫站起身,回过头,看向佳人。 唐佳人噗嗤一声,就笑开了。 但见孟水蓝和孟天青都穿着黑色短打,至于六位杀手则是打着赤膊,仅着一条短裤。仔细一看,才发现,其中两名刺客的短裤,并非真的短裤,而是用衣服围在了腰间,挡住了春光,装成了短裤的模样。 而这七人一猫的脸上,都拧了个麻花绳,挡住了鼻孔,系在了脑后,看起来,就像一个个挑粪汗。 唐佳人笑着笑着就不笑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堆粪。这种感觉,真是令人不舒服。 孟水蓝心思细腻,一见佳人这般,便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道:“刚才天青已经和某说了你们二人各自的经历,某同你想得一样,定是有人在幕后搞鬼。可恨的是,此人就像缩头乌龟,总躲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里,想要将其扯出来炖肉,还需用些脑子。你和天青平安归来,某心稍安,也能想想应对之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此乃权宜之计,待想到办法,定不让你委屈。” 唐佳人发现,孟水蓝说话真是好听。不急不躁,将她这颗不安的心安抚得甚是妥帖。她也不想孤军奋战,有人可靠,自然要借助东风之力,傻傻的逞能,才是要不得的。她倒是不怕秋江滟,却怕那神不知鬼不觉能在黑崖上随意行走的白衣面具人。那晚,她虽没有看到他的真容,但却从面具窟窿里看到了阴阴寒意,令人如芒在背,坐立难安。她真怕他某天会突然出现,将自己抓走。 孟水蓝见她没有抵触自己,心中一喜,将其送到软轿上,柔声道:“你且坐着,咱们这就离开秋城。”递上一块黑布,“把脸遮一遮,咱不给别人看。” 唐佳人接过黑布,系在了脸上,问:“为何要离开秋城?你怕那个白衣面具人?” 孟水蓝哪里是怕白衣面具人,他是怕佳人遇见唐不休和秋月白等人。心意与私心一样,总无法言明。他笑吟吟地回道:“如今的秋城了然无趣,再者,大家都怀疑天青是残害那些女子的凶手,我们现在回到三日小筑,定会惹一身的麻烦。若如此,我们莫不如离开此地,一边游玩,一边为你和孟天青遍寻名医。” 唐佳人抿了抿嘴,没吭声。她倒是有心找公羊刁刁问诊,却又觉得十分别扭。 孟水蓝见佳人不反对,勾唇笑了笑,示意随从抬起软轿。 软轿抬起,调转方向,向外行去。 孟水蓝和孟天青走在软轿两侧,不时说话逗佳人开心。对于寻佳人之事,孟水蓝却只是一句带过,只说寻得辛苦,却不提其他人如何。 唐佳人闭上眼,在晃悠悠中睡着了。 孟水蓝等人脚程飞快,似在赶时间。然,软轿一路来到城门口,却还是被拦下了。 第四百八十八:群情激愤欲杀猫妖 拦住百川阁去向的人,是一群群情激愤的老百姓,大约百八十人,堵在城门口,不肯让百川阁出城。 这些老百姓,大多数都是死了姑娘的人家,聚集在这里,自然不是为了请孟家兄弟喝茶。 有人道:“百川阁要逃!” 有人喊:“血债血偿!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有人吼:“就是孟天青所为!把人交出来!” 有人哭:“杀千刀的!还我姑娘来!” 唐佳人睁开眼,看向愤怒的众人。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低声道:“看来,咱们百川阁是被人盯上了。” 想来也是,如此大的阵仗,若非有人提前知会,刻意煽动,怎能被堵个正着?原本,他得到红衣女子吃遍整个集市又催吐了一大帮人后,便开始根据一些线索搜山。此番寻到人,他直接出城,便是不想节外生枝。却,还是被人盯上了。 眼前都是普通百姓,若想冲出去,易如反掌。难就难在,眼前都只是普通百姓。哪怕其中混了几个别有用心之徒,也不是一眼能分辨的。 思及此,孟水蓝抬起手,扬声道:“诸位诸位,请安静,听……” 不等孟水蓝说完,有人破口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我们让百川阁主说话!” 孟水蓝记住他了。 这时,有人发现了孟天青,向他一指,吼道:“快看!那人的眼睛!” 孟天青心中的凶残被激发,冲着众人怒声一吼:“喵!” 有人喊:“猫妖!他就是吃人心的猫妖!” 哭喊的妇孺向后退去,手持镐棒的男子纷纷上前,围攻起孟天青。 唐佳人伸手在周围摸了摸,没有摸到趁手的东西,只得学着孟水蓝的声音扬声道:“住手!” 然,没人听。 这些百姓就像疯了般,红着眼睛扑向孟天青,照着他就打了过去。 孟天青不想伤人性命,四下躲闪,却寡不敌众。 唐佳人焦急道:“快帮帮天青!” 孟水蓝皱眉道:“某今日带出来的都是杀手,一出手就是杀招,难以控制。”话虽如此,他的一双眼睛却留意观察着人群里的动静,在寻找着什么。 唐佳人见关键时候孟水蓝靠不住,只能一狠心,站起身,开始双腿用力向上蹦跶。她一边向上跳还一边喊道:“都冷静!要冷静!不冷静也必须冷静!” 四名杀手抬着软轿,本就挺高。佳人这么一蹦跶,又蹿起那么高。想不吸引人注意也不行。如此怪异的百川阁阁主,实在令人侧目。不过,诧异也只是一瞬罢了,百性们继续围攻孟天青,要为死者讨回公道。 孟水蓝看得差不多了,给两名刺客使了个眼色,二人便要出手去救孟天青。 这时,群情激愤地百姓们都觉得闻到了一股子臭不可闻的味道。起初,味道并不浓烈,可转瞬间,那味道就犹如洪水猛兽般袭来,令他们头晕目眩、双腿发软、几欲作呕。 人们慌了,喊了声:“有毒!” 人们噤若寒蝉,捂着鼻子不敢再动。 唐佳人见好就收,并不想催吐一片。她站在高处,指着众人,用孟水蓝的声音道:“都给某老老实实地听着,你们确实中毒了!” 人群中一片哗然。 唐佳人继续道:“不过,这种毒只要一动不动,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解开。否则……七孔流血而亡!” 原本躁动不安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就像被点穴般僵在了当场。 有人不服,喊道:“你骗人!” 唐佳人冲着那人勾了勾手指,道:“来,你过来。” 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本想硬着头皮走过去,却也怕丢了性命。 唐佳人呵呵一笑,道:“孟天青不是杀害那些女子的凶手,某乃百川阁阁主孟水蓝,以人品人格人头担保,孟天青是无辜的!” 孟水蓝的双腿一软,趴在软轿边上,用手去抓唐佳人的衣袍,扯了扯,颤微微地小声道:“别,别信誓旦旦的,某是要脸要头之人。” 孟天青满眼感动地望着唐佳人。 孟水蓝扫了孟天青一眼,磨牙腹诽道:真是只傻猫! 唐佳人一脚踢开孟水蓝的手,继续道:“信某者,都乖乖回家去,秋城主一定会抓到那个恶人,给大家一个交代!” 孟水蓝笑了,暗道:得,这又拐出来一个扛事儿的。 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今时今刻秋月白的速度也不慢。 但见望东推着四轮车,由远及近。四轮车上端坐着秋月白,车后则是跟着十多名随从。 秋月白穿着淡青色长袍,头戴白玉发冠,双手成拳放在膝盖上,如同一幅出自大师之手的工笔画,颜色浅淡却又气韵天成、清冷无双。 唐佳人听见动静,回头看向来者。一见是秋月白,竟是下意识要跳下软轿撒腿跑。只不过刚做出一个动作,就被孟天青扯住衣袍,小声提醒道:“你现在可代表了某,不能临阵脱逃!” 唐佳人的双腿颤了颤。 孟水蓝继续道:“再者,你跑了,天青怎么办?” 唐佳人没想明白,她跑不跑与天青何干,但下意识的认为,孟水蓝说的东西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看向孟天青,咬了咬牙,一甩袖子,又坐回到了软轿上。 百姓们见到秋月白,一个个儿就好像有了主心骨,纷纷喊道:“城主!城主大人!城主救命啊!” 唐佳人暗自撇嘴,在心里腹诽道:若我再蹦跶一些汗出来,叫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秋月白的四轮车停在了唐佳人的身侧,唐佳人立刻正襟危坐,眼神却是看都不看秋月白。 秋月白抬了抬手指,那些喊冤的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唐佳人心中纳闷,这会儿味道并不好闻,但用眼角余光看去,却不见秋月白等人掩住口鼻,反而显得十分镇定。为何? 秋月白的睫毛轻轻一颤,转眼看向唐佳人,道:“孟阁主……” 唐佳人的心脏怦怦乱跳,听到竟装作没听到。 孟水蓝心生不悦,照着唐佳人的小腿拧了一下。 唐佳人僵着不动,仿佛完全没有感觉。 秋月白的唇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很快又消失不见。他看着唐佳人,继续道:“孟阁主下毒,总要给大家一个说法。” 孟天青轻轻地挠了佳人一下,低声道:“喵……”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道:“某说过了,此毒只要不动,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化解掉。至于孟天青,某也担保,他并非残杀女子的凶手。你们说他吃心,某是一千一万个不认的。你们谁家猫不吃老鼠,专门挖心吃?” 有妇人哭嚎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吗?老妇曾亲眼看见他奸-淫-小女!小女被开膛破肚,他这个禽兽,却不放过她!”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孟天青下意识地反驳:“不是我!” 妇人激动地冲上前,就要打孟天青,口中还怒声道:“老妇今天不要命了,也不能放过你这个畜生!” 刚冲到软轿前,就被一股子臭味熏得脸色一白,扭头就吐上了。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某说什么来着?一定不要动,要冷静。” 妇人吐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瞧着就要昏厥过去。 唐佳人指挥两名刺客,道:“把她拖远点。” 两名刺客得令,拖着妇人送回原处。 唐佳人的软轿和秋月白的四轮车,同时向后挪了挪,避开了那些污物。 妇人缓了半晌,才顺过来那口气儿,却又要往上扑。 唐佳人道:“你站住,听某说。我们不放过坏人,却也不能冤枉好人。你且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 妇人已经红了眼睛,咬牙切齿地道:“杀千刀的!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妇就这么一个女儿,城主若不为老妇做主,老妇今天就死在这里又何妨!” 秋月白冷冷地开口道:“你一口咬定孟天青是真凶,却又要让秋某做主。秋某是应该听你言辞,直接斩杀孟天青,还是要给大家一个公道,将人证物证拿出,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妇人一愣,终是道:“妇人听城主做主。” 秋月白道:“将你所见讲出。” 妇人垂泪道:“小女与妇人相依为命,一直特别孝顺。三天前的晚上,妇人将大门落栓,与小女各自睡下。半夜,妇人起夜,怕小女蹬被子,特意去她的房里看看。结果……”抬头指向孟天青,“就看见这个畜生蹲在小女的床上!妇人吓得大声一叫,他立刻从窗口逃窜而出。妇人走到床边,看见小女……看见小女不但被开膛破肚,且……且被那畜生糟蹋了!” 妇人声泪俱下,眼中的恨意与悲愤是那般强烈,任谁都不会认为,她在说慌。 秋月白看向孟天青,道:“你有何要说?” 孟天青有口难辩啊!他直言道:“我不认为自己会如此残忍。我脑子……” 唐佳人怎么会让他说出,自己脑子有时候并不清醒的话?那还不被人认定是杀人凶手?她当即开口道:“你那脑子只认老鼠和母猫,一边呆着去!”看向妇人,继续道,“你看见孟天青蹲在床上,衣衫是否完整?身上可沾了血迹?” 妇人道:“这个……当时并没有看清。” 唐佳人反问:“那你又如何能看清楚,蹲在床上的就是孟天青?” 妇人指着孟天青的眼睛,斩钉截铁地道:“他那双眼睛,老妇是认得的!” 第四百八十九:明察秋毫臭佳人 百姓们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却开始用嘴巴打抱不平起来。 有人道:“明明就是他杀人,却要狡辩!” 有人道:“官官相护!” 有人道:“那根本就不是人,明明就是妖怪!” 有人道:“杀了他!杀了他!” 唐佳人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松了松衣领,甩了甩袖子。 那些愤愤不平的老百姓立刻捂住口鼻,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就仿佛又被下毒了一般。 唐佳人偷偷扫了一眼秋月白,发现他并没有看自己,心下稍安。扯了扯乱糟糟的头发,尽量将自己的脸挡住,继续道:“那位妇人,你说你女儿被开膛破肚,那是怎么个开膛破肚法?” 妇人回忆起当晚所发生的一切,整个人抖若筛糠,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已经无法回答问题。 秋月白道:“妇人的女儿名叫王金花,死于三天前子时。胸腔被利刃剖开,心脏无翼而飞。” 唐佳人下意识地看向秋月白,问:“还有呢?” 秋月白望向披头散发蒙着面的唐佳人,回道:“四肢被拧断,且被奸-淫。” 唐佳人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她的手上,有划痕,那是天青抓她时留下的。 唐佳人的心猛地蹦跶了一下,急切地问:“那女尸身上可有挠痕?不,或者说,是血窟窿?” 秋月白看向随行的仵作。 仵作抱拳道:“没有。任何一起女尸挖心案,女尸的身上都没有挠痕或者血窟窿。” 唐佳人哈哈一笑,从软轿上一跃跳到地上,拉过孟天青的手,举起,给大家看:“你们看他这爪子,抓谁身上不得有痕迹啊。拧断女尸四肢,若不留下血窟窿才怪!从一名百姓手中扯过一把镰刀,塞进孟天青的手中,“握着!” 孟天青握着木把,看起来十分怪异。他那长长的弯指甲攥着木把,就好似鸡肋,非但不让人觉得危险,反而有种握不住的虚飘感。 唐佳人道:“看见了吧?这样的一双手,是无法握住匕首行凶的!” 有人喊道:“他那爪子就能剖开女子的胸腔!” 唐佳人怒道:“强词夺理!你现在就过来,让他剖开胸腔试试!看得划拉多少下,才能穿透肥肉直达心脏!” 那人立刻不说话了。 唐佳人指着众人,掷地有声道:“一个个儿愚不可及!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们百川阁是做什么的吗?!孟天青作为百川阁的二阁主,从得知女尸案的当天,就开始追查凶手。一是为了大家的安危,尽快找到凶手;二是为了替死去的女子伸冤;三是为了《百川秘闻》上有些突破的内容。别看他招人暗算,变成这样一副怪异的模样,但其心性善良,怎么可能残害女子?!退一万步说,以我百川阁的实力,若真需要人心,何须弄得人尽皆知?!”末了,还摇头感慨道,“你们啊,定然被人串掇着前来闹事。你们也不想想,我们百川阁敢明目张胆地向外走,定然是不心虚。否则,夜里潜出去,谁又能察觉分毫?!”一把抓起孟天青的手,大声道,“谁若不信,只管过来,我们当场试试,剖胸口需要几下,扭断四肢会不会留下血窟窿!” 无人应话。 孟天青望向唐佳人的眸子里仿佛灌满了醉人的女儿红,那是道不尽的喜悦缠绵。 孟水蓝与有荣焉,为佳人的机智而骄傲。 秋月白的一张脸仍旧毫无表情,但若细看,就会发现,他那双素来清冷的眸子里有着不为人知的笑意。 唐佳人继续逼近,吼道:“还有人试图冤枉好人吗?!说话!” 众人一张嘴,直接吐得稀里哗啦的。 唐佳人立刻抓着孟天青向后退。这种百余人集体呕吐的画面,实在令人不敢直视。 佳人对孟水蓝道:“快走快走,咱们快走,这实在太恶心了!” 孟水蓝等人虽堵着鼻子,但这会儿也不好受,当即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道:“走吧,快走。” 这时,有人忍着恶心道:“这个百川阁阁主是假的!明明是个女人!” 唐佳人回头,看向那人,眯了眯眼睛,问:“前日与人比武,胸口被垂肿了,你竟敢说某是女人?!” “噗嗤……”孟水蓝和孟天青忍不住笑场了。 唐佳人装出气恼的样子,一甩袖子,放倒一片,就要往软轿上蹦,却被秋月白一把攥住了手腕,吓得她差点儿炸毛。 秋月白道:“既然孟阁主如此明察秋毫,就请阁主与秋某一起缉拿真凶。” 唐佳人向外扯着手腕,道:“不行不行,某很忙的。” 秋月白问:“忙什么?” 唐佳人愣了愣,回道:“忙着娶妻生子,壮大百川阁!” 秋月白道:“秋某还以为,阁主忙着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话,太令人遐想了! 只因昨晚,唐佳人曾在“水深”和“火热”之中,挺身相助,救过秋月白! 所以,当秋月白说出那话时,唐佳人就知道,自己一定是暴露了。 她斜眼看向秋月白,却见秋月白眸光坦荡,丝毫不见任何异样的情绪。唐佳人的万般确定,瞬间变得疑惑起来。难道,自己伪装得十分了得,秋月白并未认出自己是谁?可能吗?怎么都觉得不正常呢。真是一头雾水啊。 秋月白松开手,道:“真凶没有捉到之前,还请孟阁主不要出城,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唐佳人眼神一转,偷偷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回以一笑,无可奈何。转而对两名刺客使了个眼色。两名刺客悄然离去。 望东转动四轮车,推着秋月白向回走。 秋月白道:“请孟阁主到秋风渡一叙。” 唐佳人不吭声,登上软轿,坐好。 软轿抬起,尾随在秋月白的四轮车后,向着秋风渡走去。 路上,唐佳人歪着身子,与孟水蓝耳语道:“怎么办?秋月白好像知道我是谁了。” 孟水蓝道:“不知道,可能吗?” 唐佳人皱眉道:“我就是想问你,可能吗?” 孟水蓝回道:“可能。”唐佳人刚要嘘一口气,就听孟水蓝道:“除非他是傻子。” 唐佳人的心肝一颤,感觉生无可恋。 想来也是,能造成这种臭味的人,除了她唐佳人,还有谁?! 若秋月白确认,坐在软轿上的她就是昨晚那位姑娘,定也知道,昨晚那位姑娘就是唐佳人。 这么一想,她在心慌的同时,又多了几分窃喜。原本,她还矛盾来着,觉得秋月白随意找个人就求“解药”,实在没有节操。现在回过味儿来,觉得秋月白也不傻,怎会不知道自己抱着的是谁。看来,是她自己一靠近秋月白,脑子就不够用了。明明很简单的事儿,竟被她自己想得那么复杂。 唐佳人的脸上火辣辣的,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二人之间隔着很多问题,想要走在一起十分不易。若非昨晚战苍穹横插一脚,她定会远离秋月白,怎可能“挺身而出”。实在是,造化弄人。 佳人心慌,与孟水蓝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没了。 秋月白微微侧头,用眼尾瞥了二人一眼,心中瞬间燃烧起怒火,竟好似捉奸在床!他生硬地转开目光,强迫自己不要过于关注那二人的举动,以免失了冷静。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许去在意那个人的生死,却在得到她消息的瞬间,瞬间失去冷静,赶到湖泊边,看见那漂浮着的红裙、以及水中那个戴着银面具的倒影。感谢战苍穹横插一脚,否则,他真不知要如何打破这个僵硬的残局。 如今,既然寻到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她离开。一想到她身上那些伤疤,他就心痛得无法呼吸。若非秋江滟是自己的亲妹妹,他怎能放过她?! 秋月白的手指微微轻颤,唯有攥成拳,才能不让心事外泄。 软轿旁,孟天青见佳人和孟水蓝聊得火热,心中不悦,竟是直接跳上软轿,蹲在佳人的脚边,道:“佳人,你真是太厉害了!” 唐佳人被夸得飘飘然,满脸笑容地看向孟天青,道:“随随便便洞悉真相罢了。” 孟天青开心地抱住唐佳人的腿,用脸蹭了蹭。 唐佳人这会儿正洋洋得意,倒也不反感被天青蹭几下。 孟水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低声呵斥:“你好歹注意点儿!” 孟天青无辜地道:“我忍着,又没舔她。” 秋月白忍不住掏出从唐佳人那里得来的小镜子,看着那三人的互动,竟有些后悔,没直接将孟天青扔牢里去。 忍着忍着,唯有忍一时,才能受益终身。 秋月白深吸一口气,收起了小镜子,垂眸不语,一张脸冷得都能结冰。 这一路行来,所有路人皆退避三舍,竟比洪水猛兽都令人惊恐万分。 唐佳人有心在集市上溜走,可面对空无一人的街道,也实在不晓得要往哪里藏。 眼瞧着就要穿过集市,一只水杯从二楼的酒肆里砸向秋月白。 秋月白一伸手,将其接住。 战苍穹从酒肆里探出头,一脸嫌恶地道:“秋月白,你这是掉进粪堆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