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的遗产(NP)》 第一章宴会(h) 窗外是一轮血月,隐在浓云之下。 维尔利加抬起头,正好看见那轮月偶尔露出踪迹的一瞬。但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再远处是蒙着黑纱的窗和狰狞的铁栅栏,于是那轮月也就只剩云层间一片暗淡的血红光斑。 耳边充斥着喧闹的人声,男人的喘息,女人的呻吟,他们高声谈笑,纵情声色,欢愉至极,也吵闹至极。她偶尔能分辨出那些粗俗话语中提到自己的部分: “哦!小维拉,这样舒服吗?” “她的皮肤……好甜……太棒了……怎么会软成这样……” “啊,啊,太紧了,她还在咬我,哈哈,啊,简直是,简直是天堂!” “哈,给你,全都给你,小维拉,真是太可爱了……” “哈哈哈,今晚真是来对了!这样极品的主餐可是多少年来独一份的!” 她被迫跪在高高的展台上,烛光被设计巧妙的聚光镜汇集在她身上,照亮了这具青涩芬芳、极致完美的少女躯体。 无数口舌、手指在少女赤裸的身体上流连,花穴被不知哪个男人的器官撑到极致,嘴里也塞了一个,正在凶猛地攻击她口腔中的柔软。唾液沿着唇角外溢,被人如饥似渴地舔去,当作美酒佳酿般咂吮。 食客们围绕着她,喟叹于这珍馐的鲜美。 细腻圆润的乳房被不知道谁的手掌挤压揉捏,布满牙印和指印的肌肤早已丧失了原本细雪般的颜色,变成一种淫靡的青紫交错的粉色,乳尖被含在另一张嘴里,肿得看不出原本小巧俏丽的模样,银丝粘连,折射出艳丽的烛光。 最惨烈的是她尚且青涩的小穴,狭窄的甬道口被狰狞的器物撑开,紧紧贴合包裹着阴茎根部,随着每次抽动翻出内部鲜红的血肉,随即又被下一次进攻捅得凹陷。新生的蜜液还未流出,便被搅动成白沫,发出淫靡的声响。 初尝人事的少女没有因此得到怜惜,肿胀的、狰狞的、丑陋的性器排着队在她的肌肤上摩擦,不止是小穴,后穴、股缝、腿根、脚趾、胸乳、腋下,所有能利用的地方,都被贪婪地占据了,甚至有人扯着她的头发,缠绕在自己的器官上。 我会死在这里。维尔利加想。 但连诸神都没有聆听她的祷告。遮掩窗户的黑纱模糊了这场性爱的时间,也模糊了疼痛和快感的界限。甬道从撕裂般的痛苦变得酥麻酸胀,随着精液的积累,抽插变得越来越顺畅,入侵的坚硬异物偶尔剐蹭过内壁上的敏感点,带来过电般的震颤,双腿不受控制地绷直,肌肉痉挛,将她瞬间托上快乐的巅峰。 她不知道自己高潮了几次,恍惚中,窗外传来一声遥远的鸟鸣。 是云雀。她意识到。清晨将至,威廉堡的秘密宴会,即将迎来尾声。 富丽而森严的威廉堡,在每个满月之时,都会举办一场盛宴。受邀赴宴的都是联盟西部权势滔天的大贵族们,而宴会的主人洛尔普希公爵,则是站在权力最顶层的一个。 洛尔普希公爵出身微寒,仅是一个没落贵族家的次子,甚至连封地都只有北方边境线贫瘠的几座小城。直到他在舞会上遇到了“仲裁者”伊文埃森家族的独女伊莲娜,如今的洛尔普希夫人。凭借伊文埃森家族的人脉和财富,他迅速积累起了自己的力量,得到了伯爵爵位和富庶的封地。 然而这并不能满足年轻的洛尔普希的野心。在十八年前的联盟内战中,他押对了宝,又狠辣地除掉了自己曾经的主君,一举成为了占据联盟西部的威廉堡公爵,甚至在诸神殿长老院得到了常务席位。 在众人的敬畏和仰慕中,年轻的洛尔普希公爵终于站上了权力的巅峰。 为了诞下子嗣,公爵四处搜罗美貌侍妾,夜夜笙歌,日日努力,但收效甚微。公爵至今仍然只有一个嫡出的女儿——如珠如宝,如花朵般娇艳,如晨露般纯净的女儿。 维尔利加·伊文·洛尔普希。 遥遥地,主座传来两下击掌声。裹覆着少女的手指和口舌全都停了下来,只有捅入下体的肉棒还在激烈地抽插,在静穆中发出响亮的撞击声。公狗一样伏在少女身上交媾的食客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剩动物本能,迫使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状若疯癫地重复那滑稽的机械运动。 “侍卫,帮帮他。”冷漠的男声从上位传来。食客们听到这个声音,皆屏住了呼吸。 食客被从少女身上粗暴地拖下,高耸的性器还在兴奋地往外吐出白浊液体。侍卫把他仰面按倒在地,用戴着倒刺的铁手握住那根东西,粗暴地撸动,食客顿时发出几乎刺破人耳膜的惨叫。铁手甲立刻扼住食客的喉咙,于是惨叫骤息,只剩余音在厅内回旋。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感谢各位的光临。”主座的公爵衣饰齐整,半张脸隐在帷幕的阴影里,只能看见他膝盖上交握的银丝手套。 宾客们脸上流露出惋惜的神色,但是主人的命令如此,他们也不得不结束欢宴,整理衣装准备离场。 威廉堡有叁个宴会厅,最隐秘的这间只有一扇仅容两人通过的小门,内外都有精锐的侍卫守卫。等全部宾客离场,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好在大部分宾客不着急离开,虽然宴会已经结束,但主餐还未下桌,黏腻得有如实质的目光在少女身上露骨地梭巡,宾客们有充足的时间尽情品味这场欢宴的余韵,这也是主人的恩慈。 突然,靠近出口的地方发生了骚动,一个状若疯癫的女人踉跄着拨开人群,冲进宴会厅,后面跟着一群手足无措的侍卫。 女人瑰丽繁杂的礼裙已经撕裂了多道口子,高高挽起的鬓发在奔跑中散乱,发饰掉得到处都是,名贵的宝石滚落满地,却无人捡拾。 最引人注目的是女人脖颈上厚重的钢质项圈,后面与一条小臂粗的同材质长链相连,随着她的动作在地上拖行,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女人扑向高高的“食台”,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伸出手试图把赤裸的少女拥入怀中。然而停顿暴露了她致命的缺陷,几名侍卫拽着钢链把女人扯下了高台。女人重重跌落在地,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之声。 她瘫倒在地,几缕散乱的鬓发从苍白消瘦的脸庞滑下。烛光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之声,终于有人认出,这是“卧病在床”多年的威廉堡女主人,伊文埃森家的伊莲娜小姐。 而宴会的主人,似乎完全没有被这一出插曲惊动,他端坐在阴影中,挥手示意侍从们把这不速之客带走,同时以恰到好处的抱歉语气说道:“非常抱歉,让大家受惊了。时间不早了,各位请回吧。餐后甜品很快将送到各位的府上。” “都不许走!”瘫倒在地的女人却突然尖锐地笑起来,那笑声仿佛石片相磨,正待出门的宾客也不禁停下脚步。 人们心照不宣:洛尔普希公爵夫妇,果真已经走到了图穷匕见的一步。 “伊莲娜,你病了。”公爵叹息着说。 “我病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靠着高台,支撑起半身,炯炯目光射向主座。“科里斯,你呢?你把自己的女儿亲手送给这群禽兽凌辱!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杀了你!!!” 尊贵的夫人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抓下头上的金属簪,直直朝着高位的公爵冲去。 满座宾客和侍从都惊呆了,从“食台”到主座隔着相当长的距离,竟没人“来得及”阻止。 但宾客们隐隐期盼发生的一幕并没有出现,簪子被公爵轻而易举地握在手中。他顺势抓住女人的手腕一扭一拧,女人一声尖叫,剧烈的疼痛迫使她松开手指,唯一的武器就此跌落在地,翻滚着远去。 公爵拧着女人的手,端详她片刻,然后扔垃圾一般把她远远甩开。 这回不需要主人的吩咐,侍从们一拥而上,将女人制服。 公爵仿佛终于提起了兴致,望着女人微笑起来:“伊莲娜,你看,维拉多美啊。她继承了你的头发和眼睛,我遇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的年纪吧,她和你在床上的表现一模一样呢。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穷小子了,我是公爵,这份乐趣,我可不能独享。” “诅咒你!诅咒你!”伊莲娜夫人奋力挣扎起来,侍从甚至抓不住她的手臂。她冲出两步的距离,才被拽住项圈,摔倒在地。 “诅咒你!你这个禽兽!你这个奸污血亲的恶魔!”女人捂住喉咙,声嘶力竭,暴突的双眼死死瞪着上位的公爵。“维拉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哦?我的亲生女儿?”公爵咧开鲜艳的唇,施施然走到在地上挣扎的妻子面前,与她对视。 片刻后,公爵一贯从容优雅的表情上出现了裂隙,他猛扑而下,揪住妻子散乱的发髻往地上砸,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我的亲生女儿?!她明明是你这荡妇与人苟合生下的野种!是你为了羞辱我设下的陷阱!哈哈!我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过了这么多年才知道真相。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诸神对我耳语,我先天不足,这一生都不会有孩子!” “聆听诸神的耳语”,即是向诸神殿的“真相之眼”问询,得到启示。真相之眼,绝无谎言。 “你胡说!”伊莲娜本能地拉扯住紧揪着自己的手,但妇人的力气怎么能与征战多年的领主抗衡,剧烈的冲撞令她头晕眼花,她只能将手掌伸进头与地面之间,试图减轻一点撞击的力量。 很快,指骨完全碎裂,贵妇人金贵的手被砸成了一滩血红的肉泥。伊莲娜厉声尖叫,极尽贵妇所能想到的所有污言秽语唾骂他,诅咒他。 高台上的少女仿佛被惊醒了,她终于从跪趴的姿势中抬起头,失焦的眼缓缓凝聚在那一滩血色上。 “母亲……”维尔利加想呼唤她,却发现自己没有了发声的力气。 她怔怔地望着那只血肉模糊的手,然后是母亲凹陷了一块,正在汩汩流血的脑袋。 她还记得那双手的触感,记得那双手灵巧地在手帕上绣出花纹、轻缓地翻动书页、温柔地抚摸她脑袋时候的样子。她喜爱母亲柔顺的棕发,喜欢将它们编成辫子,拆散,再盘成发髻,最后点缀上一朵新摘的小花。她的手艺在慢慢熟练,她已经会盘四十多种不同的发髻了。 “放开她……”维尔利加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声音,虽然很小,而且嘶哑得可怕。“放开妈妈……你这个……恶魔……” 公爵的动作停下了,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去,定定地望着少女的身体。 晨光透过黑纱,为少女赤裸的躯体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金边,那些狰狞的痕迹仿佛被抹去了,她又重新成为了公爵家纯洁的、恬静的、如珠如宝的千金。 公爵松开妻子的头发,朝圣般缓缓向少女走去。 满场宾客都猜到了将要发生什么,屏息凝神,寂静中,只有公爵的低喃轻轻飘落:“是啊,我还没有品尝过,就这样毁掉,太可惜了。” 维尔利加还没有回过神来,她的思维锈蚀得可怕,每转过一个念头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她只能呆呆地望着父亲越来越接近的脸,那张陌生的,扭曲的,恶魔的脸,脸上带着孩子般的期待,以及野兽般的情欲。 公爵将少女拦腰捞起,翻转成仰躺的姿势,俯身压了上去。 “快看啊!”伊莲娜突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意志力再次站起,用仅存的一只手掀起繁复的裙子,撕开衬裤,把私处完全暴露在宾客眼中,她用力拉扯自己的阴唇,展示干涩红嫩的内部:“大家都看到了吗?这里,清清白白,干干净净!除了你这个禽兽,不曾有第二个人碰过!看呐!伊文埃森家的大小姐,伟大的洛尔普希公爵的夫人,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疯了”“她疯了”“可怜的女人”“她那里简直不像生过孩子的样子”……宾客们窃窃私语,有人甚至望着公爵夫人紧致的花穴躁动起来。 公爵拧起眉,片刻后又开怀大笑:“朋友们,看来今夜的宴会还不能结束。” 贪婪的宾客瞬间听懂了公爵的弦外之音,他们欢天喜地地围上去,拉扯伊莲娜夫人残破的身躯。 行为出格的贵妇人还在高声咒骂,但公爵已不再看另一端极尽淫靡的场面。很快那些刺耳的杂音就将从他的人生中彻底消失。 多么畅快。 他低下头,缱绻地抚摸起少女洁白细腻的丰乳。微小的刺激勾起了被彻夜折磨的记忆,维尔利加难以自制地哭喊出声,哭声打破了晨曦施与她身体的魔法,伤痕与印记清晰地浮现在少女的每一寸肌肤上。 “荡妇!”公爵眼神一黯,扬手抽了少女一耳光。不待少女挣扎,就迫不及待地将食指伸进她的蜜穴里捣弄。 触手湿滑,食指一勾就溢出一股股黏腻的浊液,红肿的花穴由于过度使用已经无法合拢,颤巍巍地收缩着,企图躲避即将到来的袭击。 “恶魔……奸污血亲的恶魔……诸神会对你处以极刑……我诅咒你……诅咒你……”伊莲娜夫人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终至消失不见。 “哈!奸污血亲的恶魔?”公爵大笑着解开裤带,放出早已坚硬灼热的肉棒,贯穿了维尔利加经历过一整夜开拓的柔软甬道,“我倒要看看,诸神敢不敢因此来治我的罪!” 维尔利加如同一尾被捕上岸的鱼,无力地张口呼吸,发不出一声呻吟。意识沉浮之间,她只能放松身体,承受父亲疾风骤雨般的顶弄,腿弯被张开到极限的角度,腰肢被插得猛烈弹起,丰润的乳肉被揉捏出不洁的形状。 恶魔伏在她身上笑着喘息,肉体拍击声和水声在她的耳膜里鼓荡,她想要封闭感官,偏偏体内又开始生出令人目眩的快感,无处可逃。 窗外已经大亮了,但黑纱笼罩的宴会厅内,烛火仍然摇曳不息。 公爵衣衫齐整,只松松打开了领口,拉低裤子露出腰腹,汗水顺着男人结实有力的腹肌线条往下淌,汇流进两人紧密结合的地方。岁月丝毫无损于男人的英俊,被那双蓝眼睛专注凝视的时候,任何人都不会质疑他的爱意有所虚假。 年轻的伊莲娜·伊文埃森亦如此。 维尔利加被体内愈演愈烈的浪潮折磨得挣扎起来,但她的挣扎也只是小幅度的颤抖,宴会开始之前,每道菜都被喂下了足以让人瘫软一整夜的催情迷药。 公爵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动作越来越快,他开始胡乱地在少女身上啃噬,呢喃着不知是谁的名字。终于,他含住了少女娇嫩的嘴唇,性器抵在少女身体深处,射出一股股热流。 “伊莲娜……伊莲娜……”公爵着迷地不断吻她。 他微微撑起身子,拨开少女汗湿的鬓发,抵着她的额头,目光迷离地望着那双紧闭的眼眸:“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少女眼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祖母绿般的眼瞳蒙上了湿漉漉的雾气。她仿佛在看他,又仿佛透过他,望向他身后遥远的一点。 “科里斯,你这个恶魔。”少女勾起苍白破裂的唇角,轻声说。 她骤然暴起,狠狠咬在公爵的喉管上! 那一瞬间,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光和风,感觉不到所有的一切,世界中只有那轻轻震颤的一块皮肤,还有皮肤下滚动的喉结。唇齿间热流不断涌入,而她只奋力往下咬,皮肤、血管、肌肉、黏膜、软骨,狠狠破开层层阻隔。 她只剩牙齿这唯一的武器了,即使如此,她也要用这最后的武器,送身上的恶魔入地狱! 她咬得那么紧,公爵嘶吼着无法甩开,窒息的灰霾爬上他的面容。他抽出靴子里的匕首,凶狠地扎进少女的身体,匕首直直没入至柄,然后被奋力拧动,最后卡在骨缝里。少女的胸腔一片血肉模糊。 但她还不松口,牙齿死死卡进喉腔,向外撕扯,鲜血喷射而出,染红了宽阔的食台。 满座宾客和侍卫都被慑住了,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生死相搏的一幕。有人想要冲上来,食台周围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阻隔,将他们的脚步钉在原地。 公爵的口中涌出血沫,但他还意识尚存。他果断放弃了匕首,扼住了少女纤细的脖子,试图捏碎她的喉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谁也不知道这场角力的胜负。 失血和窒息夺去了维尔利加本就稀薄的气力,牙齿的咬合越来越松,无数纷繁光影在她眼前掠过。她的双手在空中无力地挥动着,极力摸索任何能改写命运的东西。 她摸到了,一个冰冷的,坚硬的东西。那是匕首柄。 “科里斯,你这个恶魔。”她松开口,将匕首狠狠捅进公爵的后心。 拔出,再捅入。拔出,再捅入。拔出,捅入,拔出,捅入。 割、刺、劈、砍。心、肺、脊、脑。 她是以征战闻名的威廉堡公爵之女,刀剑是公爵之女的必修课。 公爵在她身上痉挛着,最后再无动静。 她推开公爵沉重的身躯,躯体翻滚着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晨曦初上,宴会厅寂静无声。 维尔利加颤巍巍地抬起身子,从腰,到肘,到胸,到肩,到头,一寸一寸地挺直。她舔了舔唇角铁锈味的液体,感到力量重新回到体内,连带着声音都轻快起来。 “他死了。”她说。 “洛尔普希公爵,他死了。”她朗声说。 “洛尔普希公爵,犯下奸污血亲之罪,被诸神处死。”她高声宣布。 “我,维尔利加·伊文·洛尔普希,已故洛尔普希公爵之女,现在继任威廉堡女公爵。诸位,向你们的领主效忠。” 第二章遗产 维尔利加端坐在高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之中。 她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自从弑杀公爵之后,有人向她宣誓效忠,也有人趁乱逃走。不过没关系,她记不住那来来往往的许多面孔,也不相信老爷夫人们在这种私密场合下的誓言。 眼前似乎笼上了一层拨不开的纱,把映入眼帘的景象打成光怪陆离的碎片,她不愿去看角落里母亲残破的尸体,更不愿去思考前路。一夜之间,她失去了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事物,也得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公爵之位。 仿佛恶魔的馈赠。 “大人,是否为您传唤医师?您的伤口需要治疗。”一个略微沙哑的男声打破了沉寂,咬字奇特,仿佛已经许久没说过话了。 说话的是个身材高大的侍卫,穿着全套轻型铁甲,维尔利加坐在高台上,还需要仰视才能看见他面甲后的眼睛。她对父亲的侍卫们没什么印象,反正他们穿得都差不多。 “不用。我累了,需要休息。”维尔利加吩咐道。 她这才注意到身上几乎拧碎了半边胸膛的狰狞伤口,粗略估计一下伤势,肋骨可能断了几根,脏器可能没几处是完好的,但奇迹般地,她还活着,而且似乎感觉不到痛苦,浑身都轻飘飘的。 她伸出脚尖去够地面,但那侍卫犹如铜墙铁壁,挡在她面前。 “大人,您的伤口需要治疗。”他固执地重复。 维尔利加刚想训斥这不听话的仆人,侍卫突然不由分说地脱下披风将她裹住,打横抱起。 维尔利加有片刻愣神,然后便随他去了。全套铁甲给侍卫带来了一种非人感,反而消弭了少女的紧张。她太累了,失血的眩晕与迷药的后效相互迭加,终于在铁甲环绕中沉沉睡去。 ===================================================== 维尔利加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松快,身上的伤已经完全愈合了,甚至连道浅淡的疤痕都不曾留下,她恍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门外很快将响起母亲无奈又宠溺的呼唤。 微凉的风穿堂而过,冻得少女轻微打了个哆嗦。 她骤然清醒,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间陌生的房间中。 她位于高塔之上的卧室是一个圆形房间,物品屈指可数,有两扇斜开的小窗户,窗下是衣箱和书柜,另一面有个小壁炉,壁炉上总是放着母亲亲手烘制的饼干。壁炉前铺着柔软的羊皮地毯,她可以赤脚踩在上面跳舞,或是不顾及礼节地趴着看书。小时候她训练偷懒被罚禁闭,便是关在这间卧室里,那时这里还空无一物,关得久了,反而和禁闭室生出了感情。后来母亲自请独居高塔,维尔利加便将它布置为卧室,远离主堡的彻夜喧嚣。 而她现在身处的房间宽阔而奢华,仅仅是铺着丝质床品的大床,就能容得下四五个人打滚,雪狐皮地毯覆盖了每一寸地面,墙上悬挂着整副龙翼骨架,那是连诸神殿都禁止买卖的珍品,更别提数不尽的金银、宝石、孤品,堆了满地,几乎无处下脚。 毫无疑问,这个肤浅的房间属于前公爵大人,甚至弥漫着公爵身上消散不去的酒精与情欲的味道。 尚且鲜明的记忆骤然复苏,维尔利加胃中一阵翻腾,忍不住剧烈干呕起来。 剧烈的动静惊动了一直守在门口的高大侍卫,他不管不顾地冲进房间,连踢倒了一摞黄金饼都没有在意,见到少女后又手无足措,只能小心翼翼地拍拍她的背。 少女挣扎着想从丝绸堆里爬起,但她的手脚开始痉挛,几次坐起又倒了回去,最后她放弃了爬起,挪动身体向外滚,翻落而下。与预想中落在雪狐地毯上的触感不同,她撞到了一个相当坚硬的金属制品,磕得头晕眼花,半身剧痛。 剧痛撕开了萦绕不去的回忆,干呕终于停止,维尔利加喘着气,艰难地站了起来。 “请您恕罪……在下、在下不是有意的。”侍卫本意是想接住摔落的主人,没想到反而弄伤了她,幸好最后一刻他伸长了手,手甲上的倒刺险险避开了主人脆弱的身体。他急忙退后,站在离少女叁步远的地方,低下头,声音艰涩。 “又是你。”维尔利加觉得有点棘手了。怎么翻来覆去就只见到这一个人?“管家呢?侍女呢?医师呢?幕僚长呢?” 侍卫语塞,喉咙里发出两声低低的呜咽,似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目前复杂的局面。 “其他人大概逃了吧。只有您忠诚的幕僚长,还兢兢业业地守在岗位上。大人,是不是该考虑给他加工资呢?” 威廉堡公爵的幕僚长兼维尔利加的启蒙老师,泽维尔学士,披着他洗得泛白的旧长袍,懒懒散散地飘进了房间。 自从和母亲搬出主堡,维尔利加再没见过这个看起来迷糊、实际却精明得可怕的幕僚长,她对这个人有种骨子里的惧怕,哪怕幕僚长从不训斥和惩罚她,他甚至不在乎年幼的公爵小姐能否理解贤者们艰深的理论,只会在她发奋学习的时候顺走她最喜欢的甜点。 但洛尔普希公爵的每个重要决策背后,都有他的影子,后来公爵沉迷享乐,领地内外大事便全权交由幕僚长定夺——幕僚长气得在公爵面前掀了桌子,于是得到了用于招募助理的大笔资金,不过至今仍未找到合适的人选。 “逃走?为什么?”维尔利加不理会幕僚长的涨薪申请,这只是他的口头禅而已。 “大人,您昏迷了七天七夜,可能还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幕僚长摊手,“简而言之,作为杀害了前公爵的凶手,您需要接受诸神殿的审判,在此之前,诸神殿并不承认您的继承权。所以一夜之间,您的父亲多了六七个来自不同家族的私生子,他们已经集结兵马准备来继承爵位了。还有叁四个家族跟着凑热闹,祖上多多少少都跟您父亲有点仇——哦对,发生这一切的时候,您看起来真的快死了,于是我准备葬礼的时候,把您的份也备上了,不过可能有哪里走漏了风声,现在城里都在传您的死讯呢。” 维尔利加瞪着幕僚长满面倦容的样子,一时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干巴巴地问:“既然情势这么糟糕,您为什么不跟着逃走呢,泽维尔老师?” “如果您报销路费的话,我下午就走。”幕僚长从善如流地答道。 维尔利加知道深究下去也得不到答案,索性接受了幕僚长的效忠:“现在我是威廉堡的主人。既然老师选择坚守岗位,继续做威廉堡的幕僚长,那么,向我谏言吧,您一定想到了破解局面的办法,才会任由我的死讯流传,不是吗?” “所以您会给我涨工资吗?不然奖金也行?”幕僚长充满期待。 维尔利加没想到他会在奖赏问题上纠缠不休,边披上侍卫拿来的外套,随口答道:“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喜欢什么,随便拿去一件,就当是预付的奖金。” “随便一件都行吗?” “我说话算话。” 没有听到回话,维尔利加疑惑地望向穿衣镜中幕僚长的倒影,敏锐捕捉到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表情。 “如果这里没有想要的,去宝库里自取一件也可以。”她大度地补充道。 但如果他想要的是别的东西,比如她的爵位,维尔利加也不介意裁撤幕僚长一职。 幕僚长立刻笑逐颜开:“不用不用,这房间里的东西就够好了。您可不能食言呐大人!” “请允许我先向您展示一些东西。”幕僚长殷勤地托起少女的手,引她走出门,“您的父亲,留下了许多宝贵的遗产。” 石阶蜿蜒向下,沉入地底,维尔利加跟随幕僚长,经过无数个岔路口,来到一架储魔石驱动的升降梯前。侍卫被要求留在上面,维尔利加和幕僚长则乘坐升降梯继续向下。随着轿厢的下降,宏伟的地下要塞在她面前徐徐升起。 幕僚长观察着少女的脸,不错过每个细微的表情,一边介绍道:“黑暗时代,先辈们为了躲避翼族的侵袭,建立了数以百计的地下要塞,每座要塞都足以容纳十万人生活,如果是纯军事要塞,规模则更大。但它们都随着旧时代的结束荒废了,如今,找得到入口的古要塞只有两座,都作为考古遗迹被控制在诸神殿手里。我们很幸运,在威廉堡地下发现了一座没有记录在案的古要塞,保存完好,功能齐全,甚至保留有黑暗时代的守护魔法阵。虽然只是小型要塞,但容纳五六万人不成问题。” “很壮观。”维尔利加率先走出轿厢,不动声色地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激动。“但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另一座堡垒。” “我明白,您需要的是武器。能够保卫领土、手刃仇敌的绝世武器。”幕僚长在一扇高耸的铁门前停下,从长袍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双手递上:“这扇门里有您想要的东西。” 出乎维尔利加意料,沉重的精铁大门开启得很顺畅,没有丝毫阻滞,似乎经常受到养护。她默念咒语,掌心点亮了一团光球,刺破铁门内粘稠的黑暗。魔法波动触动了古老的机关,从她的手边开始,自下而上,无数翎晶壁灯次第点亮,冷色荧光照亮了密闭的空间,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间堪称恢宏的大仓库。几人高的木架如梳齿般遍布整间仓库,各色魔药整整齐齐排列其上,如同匣中珍宝,折射出昳丽的光芒。其中数量最多的是一种暗红色的小剂量装魔药,占据了绝大部分木架,容器的夹层流淌着透明的稳定剂。维尔利加取下一瓶,药剂是温热的,在她手中微微搏动,握着它,仿佛握住了一颗小小的心脏。 “这是渊血提取物,稀释了十万倍之后与其他材料制成的魔药。”幕僚长摩挲着木架上的一排排容器,仿佛爱抚情人。“注射之后,会将新鲜的尸体转化为可控的巡游者。” “你疯了!与巡游者有关的一切都是禁忌,制造巡游者更是禁忌中的禁忌!”维尔利加努力维持的平静表情瞬间崩塌,右手握上外套内的软剑剑柄。 幕僚长眼里充满奇异的光彩,平日里的懒散和疲惫一扫而空:“您将拥有一只巡游者军队,他们鬼神莫测,不惧伤痛和死亡,而且只忠于您一人,不惜一切代价为您扫清敌人。” 有那么一瞬间,维尔利加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几乎要满口答应下来了。 但每一笔馈赠,都有相应的代价。未知的代价,最为可怕。 “诸神殿。”她艰难地在甘美的诱惑中搜寻隐藏的陷阱。“只要巡游者还被诸神殿列为禁忌,这里的东西就不可能暴露在光下,不可能用在真正的战斗中,否则我们将成为众矢之的。一柄无法出鞘的剑,有什么意义呢?” 幕僚长微笑起来:“大人,您以为用作原料的渊血提取物,是从哪里来的呢?只要诸神殿如往日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就可以放心地驱使它们作战。” 幕僚长的声音在她的鼓膜里久久回荡。 ——况且巡游者已经绝迹千年了,还有谁能认得出铁甲之下的鬼神之兵是旧时代复苏的鬼魂呢? ——凡夫俗子将畏惧您,称您为“死而复生的神眷之子”,再无人敢无视您的意志,欺辱您的所属。 ——只要您愿意。 “告诉我,驱使巡游者的方法。”维尔利加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 这是为了活下去,她告诉自己。命运已经迫使她付出了代价,她不介意付出更多。 “魔药里掺杂了科里斯大人的血,只有公爵的直系血亲能号令他们。”幕僚长俯身在少女耳边,吐出了一句艰涩难懂的咒文。 幕僚长的体质无法使用魔法,咒文对他而言也只是难念一点的词句而已,但他的发音之标准还是令维尔利加吃了一惊。 维尔利加高声重复了一遍。魔力以她的身体为中心荡开来,扑灭了翎晶壁灯的荧光,屋内霎时陷入浓重的黑暗。 空旷的地底要塞中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吼声,然后是脚步声、钢铁摩擦声。维尔利加点亮掌心光球,走出仓库,她立于要塞的高点,能够清楚看见健壮的战士从街巷里不断涌出。无数铁甲反射着她掌心的光芒,鼓噪,涌动,仿佛日光下粼粼的波光。 “要塞里现在有多少巡游者?” “叁千。如果您需要的话,目前的药剂存量还足够再制造五千名巡游者,难的是找到这么多死亡时间在一天内的原材料。” 维尔利加用相似句式的咒语命令它们停下,回去继续沉睡。效果立竿见影。 “没关系,很快就会有了。”她熄灭光球,转身离去。唤起巡游者的咒语过度消耗了她的魔力。 幕僚长并没有如来时一般紧紧跟随,维尔利加只好稍作停留。 “刚刚,您没有想过杀我吗?”他在身后问。 “想过啊。不止一次。”维尔利加坦然道,“但我毕竟有一半伊文埃森的血统。如无必要,我也不愿令‘仲裁者’的名声蒙尘。” 她顿了顿,继续向前。轿厢快到顶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幕僚长,整理一份名单给我。参加那场宴会的宾客名单。” 第三章建议 前公爵的葬礼定于叁周后举行。维尔利加昏迷了七天,再往后拖叁周,已经是防腐魔药效力能维持的最长期限。 维尔利加迫不及待想要送那男人下地狱,承受她所遭受的一切,但好的猎手要有足够的耐心,布置猎场,放出饵食,并留下充足的时间。她在努力学习,她学得很快。 而母亲,她将在一切结束后,亲自送母亲的骨灰回到伊文埃森家,回到母亲日思夜想的琉璃湖畔。 等待的时间分外难熬,她只能尽量把日课排满。 女公爵的一天从徒手自位于主堡顶部的卧室攀爬而下开始,这是兼顾力量与技巧的抗压训练,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威廉堡的外墙光洁,与她爬惯了的孤塔手感相差甚远,她必须足够小心,有时甚至要靠魔法制造临时支点。 简易早餐之后是战斗技能的练习。维尔利加后来得知,一直跟着她的侍卫名叫四九,来历成谜,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脱下过铠甲,战斗起来却有凶兽般的狂暴,战车般的持久,以及舞者般的利落,毫无疑问是一流的陪练。直到午餐之前,维尔利加反复磨砺体术、刀剑、弓弩、重武器、以及威廉堡武器库里任何能伤人的兵器。和母亲偏居孤塔的几年里,她落下了许多练习,以至于无法抵挡前公爵的侍卫队,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下午的时间通常在地下堡垒度过。她花了比预想多了几倍的时间摸索如何操控巡游者。沉睡和唤醒是最简单的指令,难的是如何设置攻击目标和下达攻击指令。巡游者被唤醒后,只会凭本能进行无差别攻击,操纵者需要全程精细控制它们的每个动作,如今她能同时精细操控叁名巡游者,这数量远远不够。后来,泽维尔学士提出了新的操控方案,按照设定好的整套行为模式对巡游者进行训练,需要时以特定攻击指令触发,这样便可以操控大量巡游者同时行动。作为唯一的操控者,维尔利加需要亲自训练每名巡游者。 魔力耗尽后的时间则用于读书与学习处理城堡内外事物,有幕僚长从旁协助,这或许是她一天中最闲适的时光。 幕僚长也肉眼可见地忙碌了起来。他需要应付葬礼之后即将到来的审判,如果行动成功,维尔利加可能还要罪加一等。但诸神殿的长老会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公正。 最难捱的是夜晚。记忆腐败成了噩梦,自城堡里每个空房间破土而出,维尔利加抱着刀剑也无法入眠。有时候她会让四九打晕自己,得到片刻安歇。大多数时候,她把胃里的酸水吐干净后,得以拥着被子,坐看窗外漆夜一点点染上晨曦的红色,这是难得的平静时光,但星辰落得实在太慢,太慢了。 噩梦的碎片追着她,片刻不停,不知道在哪个瞬间就会将她捕获,拖入深渊。 秘密宴会之后,维尔利加产生了严重的应激反应。进食成为了一种酷刑,她花费很大精力,才让自己再次坐上桌正常地吃饭。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记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崩溃的思绪拉回那恐怖的一夜,在训练中失手被打落了剑是最常见的情况,有一次她在攀爬时,因为情景再临而眩晕不止,失手从外墙上坠落下去。幸好她反应及时,立刻放出叁层魔法缓冲,减缓了坠势,安全落入侍卫四九的怀里。 落地后不久,就见精神萎靡的幕僚长从主堡里跌跌撞撞冲出来,拉着她上上下下好一通检查,见她并没有受伤,才放开少女的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大人,攀爬主堡外墙是极其危险的行为!您的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更何况葬礼之前我们容不得半点闪失!我强烈建议您放弃这项活动!” 当时维尔利加还不以为意,草草应下不会再次坠落,第二天便继续进行这项日常。 直到后来的一天,她在训练巡游者时,再次被往日的梦魇捕获。 仅仅是片刻的失神和眩晕,却带来了致命的后果。刚被激起凶性的巡游者挣脱了主人的精神控制,放弃设定的假想目标,直直袭向脆弱的主人。 厚重的盔甲丝毫没有影响它敏捷的行动,它狂奔而来的时候,就如同即将滚落至山底的巨石。为了加强精神控制的效果,维尔利加和它之间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敌人转瞬而至,少女刚从梦魇中拔出神智,只来得及侧身躲开当头而下的劈斩。 巨斧深深嵌入地面,巡游者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维尔利加几欲作呕。巡游者的战斗技巧已经完全融入了本能,一击不中,它当即拧头,以诡异的角度咬向维尔利加的咽喉。它的速度太快了,和正常人类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即使维尔利加全力躲闪,经过异化的锋锐牙齿还是穿透皮护手,撕下了她小臂上的一块肉。 剧毒的渊血瞬间麻痹了四肢,尚未拔出的利刃跌落在地,维尔利加几乎以为这就是自己的死期。 然后她看到了一身熟悉的钢甲,从暗影里迅捷凶狠地冲出,雷霆闪电般制住了正欲再次扑上的巡游者,拽住它的肩膀,无视巡游者身上厚重的盔甲和剧毒的血液,生生将这来自深渊的怪物撕成了两半。 劫后余生,维尔利加却没有丝毫喜悦。 “您受到了精神上的创伤,因此会不由自主地涌现当时的记忆,产生焦虑和一些应激反应。无需过度担忧,时间会治愈一切。”幕僚长有治疗渊血之毒的经验,他将毒血引导到她的左手小指,然后套上一枚流淌着暗紫色泽的指环,进行阻断。 被阻断的小指将在她的手上反复愈合重生,又腐烂凋零,却不会彻底断裂,从此女公爵只能带着银丝手套出现在人前。 维尔利加举起伤手,对着阳光仔细打量。漆黑的腐肉刺痛了她的眼睛,但她没有时间伤怀。 “也许再过叁年五年,我能从这场噩梦中完全走出来。但两周之后就是葬礼了,老师。”女公爵像小时候那样抓住了幕僚长的衣袖:“一旦失败,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在此之前,我必须尽快恢复常态。您一定知道该怎么帮我,对吗?” 她看着幕僚长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斗争。许久,他长叹一口气,像是跑完了全程马拉松般疲惫:“有一种办法……能尽快让你的精神状态稳定下来。这不是什么好办法。” “我不害怕任何尝试。” 幕僚长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懒散神态,把袖子从维尔利加手里拽回来,揣在怀里,道:“您感受到极端痛苦,并且难以释怀,不仅是因为前公爵和公爵夫人的死,更是因为那天晚上,您本人受到了难以磨灭的伤害。只要您能转变心态,坦然对待,甚至……享受其中,就能减轻这段回忆带来的痛苦,把精神状态稳定下来。” “转变心态?你是要我学着科里斯,把那种宴会当成……享乐?” “是的,大人。这只是为了稳定您的精神状态。这是最快、代价最小的方法。” 只是为了稳定精神状态。他在内心反复提醒自己。只是担心她坠落,只是为了稳定她的精神状态,而已。 第四章内园 威廉堡主堡以东,穿过迷宫般的花园,便来到公爵侍妾们的居所,俗称“内园”。内园与主堡和其余区域之间隔着厚重的魔法门,只有得到许可的仆人方可通行。 维尔利加停在魔法门前。两棵相对而立的古树枝叶纠缠,形成门框,上面攀附着藤蔓和鲜妍的花枝,散发出令人迷乱的芳香,魔法屏障在少女脸上投下宛如情动的晕彩,无一处不在昭示着门内的荒淫和迷离。 维尔利加取出手帕,捂住鼻子,深吸一口气,复习了一遍自己来此的目的:她只是来治疗,用他人的身体稳定自己的精神状态。 而不是步父亲的后尘,为寻欢而来。 她吩咐一直静静跟随的侍卫留在原地,径直迈入了魔法门。 身后的脚步声却没有消失。 维尔利加步伐一顿,袖中折刀弹出,抵着喉咙将身后的人狠狠顶在树干上。 刀刃卡进了钢甲的连接处,没能再前进一分。 “我叫你,留在原地。”维尔利加手臂加力,将侍卫高大的身躯压到与自己视线平齐。 面甲后那双淡色的眼睛,仿佛永远乖顺,永远平静。但他的行动却总是背离自己的眼睛。而每当维尔利加责骂惩罚他,他却又毫无怨言地照单全收。 维尔利加也听到过很多关于四九的传言,五花八门,真假参半,但所有故事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这个战斗机器般的神秘侍卫,是前公爵最忠诚的狗。尤其是公爵在寻欢作乐之时,偶尔会差遣开其他侍卫,只留下四九一个人保卫自己的安全,对他的信赖和喜爱,不言而明。 然而当公爵凄惨死去,四九又第一个投向了新公爵,真心实意称她为“主人”。 维尔利加本想处死他,但四九知悉公爵每一处密室的位置,做事利落,说话少,能做侍卫,还能当陪练。威廉堡里现在可用的人不多了。 事实证明,留下他的决定是正确的。若不是他,维尔利加早已命丧失控的巡游者手下。 但这并不意味着女公爵愿意在意志最薄弱的时候,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易过主的狗。 四九呆滞地半蹲着,维尔利加甚至能想象出他面甲下的脸上划过茫然,侍卫直线性的思维还无法理解主人幽微的心思。 “我的职责第一条是每时每刻保护主人的安全和健康。若主人的命令与该职责相悖,以该职责为优先。”侍卫生涩地解释道。 “哦?但你却在我父亲垂死的时候无动于衷。”维尔利加刀锋上扬,试图挑起他的面甲,却只胁迫着他扬起了下颌。 “没有保护好科里斯大人,是我的失职……” 维尔利加刀锋一转,骤然发难,袭向他全副铠甲上唯一的弱点:眼睛,这是她新近学习的杀招,虽然狠厉,却不够迅捷,对于四九而言,想躲开易如反掌,她明知如此,这一举动不过是发泄怒气。 然而四九不退不避,任由刀锋径直刺入面甲的缝隙,破开头颅。 没有想象中鲜血迸溅的场景,甚至没有肌肉与骨骼的阻碍,折刀刺入四九的眼睛,如同探入虚无。她轻松地抽回刀,刀刃光洁锋利。 “你的脸?”是空的? 四九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半偏过头,指着后颈的盔甲缝隙说:“主人,如果您要惩罚我,攻击这个位置效果会更好。” 维尔利加脑海里骤然浮现出某种荒谬的猜测。 折刀无声地滑回袖中,女公爵的眼神沉了下来,她伸手,安抚似的揉揉钢甲侍卫的后颈,隔着接缝处的软皮摸到了某种略有韧性的异物。刀刃弹出,轻易破开了软皮,钢甲之下,原本应该是脊椎的位置,被一条骨鞭所取代。 维尔利加轻巧地拧腕,握住最上面的一节,过电般的酥麻感自指尖炸起,与此同时,掌下的侍卫闷哼一声,脊背猛烈地弹起,几乎要挣脱她的控制。 “主……人?”他的声音终于不再是稳定的直线,微微波动着,呈现出格外动听的韵律感。 “这也违背你的第一条职责吗?”她转动骨鞭,边问。 骨鞭与他的身体嵌合得紧密,需要先松动松动才能拔出。钢甲爆出轻微的金属形变声,直到转到某个点时,侍卫双腿发软,砰地跪倒在地,维尔利加手下一轻,顺畅地将整条骨鞭抽了出来。 “不……不违背……”他发出微弱的喘息,那几乎不能称作喘息,只能算金属、皮革和矿石的摩擦声,在空旷的胸腔内震荡,层层相迭,仿佛垂死的悲鸣。 维尔利加几乎迷上了这种声音。 她手腕一舞,轻松地打了个响鞭,魔法门柱坚韧的树干瞬间炸开了一片。她这才发现,骨鞭其实也是金属制成,只不过与人骨颜色相近,还流淌着逼真的血色,而那其实是一层纤薄的血色电弧,在精密的金属结构间游走。 “说起来,我还应该奖赏你。因为你的失职,我才能杀死那男人。不过……”她将骨鞭猛地插了回去,眼看着高大的侍卫在痛苦中蜷缩,倒地痉挛,钢甲上浮起细密的血色电弧。 女公爵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向内园走去:“不过,没有下一次失职了。我不需要你了。” 内园已经在方才骨鞭的爆响中苏醒过来。花园深处亮起连绵灯火,无数人影涌动,魔法门已经忠实地识别出维尔利加佩戴的公爵戒指,寂寞已久的宫人们忙着梳洗装扮,迎接主人的到来。 =================================================== 威廉堡有叁座宴会厅。其实不然,内园里的第四座宴会厅,才算得上真正精巧和奢靡,尤其当内园精心装扮的美人们游弋其间,连最精美的雕饰、最昂贵的珍宝都黯然失色。 前公爵的侍妾们按照资历,在宴会厅内依次落座,身材从丰满到幼瘦,气质从妖冶到清冷,五官也美得各有特色,仿佛一幅展开的美人图鉴。好奇的、研判的目光如同蜿蜒的蛇,追逐来客的身影。她们多数有着深浅不一的棕发和绿眼睛,维尔利加行走其间,不像是主人,倒像是姐妹。 “呀!这是新来的妹妹吗?可真是个美人,想来这内园的首座,要易主了呢!”高挑艳丽的美人在她经过时腻声调笑。 “放肆!维尔利加大人是威廉堡的新主人,可不是你的姐妹。”伴随在维尔利加身侧的中年女侍训斥道。 训斥的话语软绵绵的,美人请罪的话语也软绵绵的:“啊呀!请主人恕罪。只是,您太美了,又这么年轻,我只是想和您亲近,并无冒犯之意。作为赔罪,今晚让我来服侍大人如何?” 在内园这充满魔力的情色之所,轻微的僭越仿佛也不成为罪责。 维尔利加捉住悄然攀上肩膀的手,拉到眼前端详,那只手滑腻柔嫩,手指纤长,洁白的手背点缀着宝石与黄金细链,衬得那一处皮肤格外娇嫩。 “你也很美呀,姐姐。”维尔利加用唇拂过那熠熠生辉的手背,露出一个笑。 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又长得精致秀美,笑起来的时候,就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明媚。 温热的气息撩过肌肤,美人内心一动,竟被那个笑晃得愣了神,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出凄厉的尖叫。 藤蔓自砖石之下拔地而起,灵蛇般刺穿了美人保养得宜的手掌,梗茎碾碎掌骨,硬刺撕裂血肉,鲜血顺着宝石与黄金的坠饰滴落,将光洁的地面染成一片妖冶。又有好几支茎干自被顶破的地砖下破出,低伏在地,贪婪地吸食血液。 维尔利加仍虚握着美人莹润的指尖,湿意顺着破碎的肌骨流入她的掌心,格外温暖,格外香甜,她瞬间就被治愈了。 【伊文埃森家训:忌恃强凌弱。】 脑海里骤然响起的训诫仿佛一记迎头重拳,维尔利加忽然难以维持脸上的笑容。 仍在进食的藤蔓感应到主人的意志,极不情愿地缩回了地下,地面转瞬又恢复如初。在场的其他人纷纷松了口气。 藤蔓是这座内园最忠诚的守卫,也是最严厉的行刑官,只听从佩戴公爵戒指的人号令,最大程度地减少了园子内外的人员流动。内园里几乎每个人,都亲眼见过逃跑者被藤蔓刺穿吊起、吸尽血液而死的场面。 如果他们学过通用植物学第叁册,就会知道这种植物名叫鬼手藤,是一种名贵的魔法植物。鬼手藤具有一定的动物性,其茎干能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甚至比人类的手指还灵活。它的顶端不是普通尖刺,而是如同动物生殖器的结构,寻常时收缩成锋利的硬刺,吸食动物血液后,便会迅速膨胀,显露出顶端原本的模样,并长时间保持硬挺,是用来制作情趣道具的上佳材料。 维尔利加不再看美人流血的手掌,转身向更深处走去。 出乎意料的,美人图鉴里并不全是女子。宴会厅的角落里,靠墙罚站似的码了一排俊美青年。人群在他们周围自动散开,仿佛躲避什么难言的秽物。 中年女侍见主人提起了兴趣,连忙介绍:“主人,这些人是内园的普通仆役,大人们都没碰过的。” “哦,普通仆役,那可不能亏待了他们。”维尔利加勾起女侍的下巴,将她嘴角轻微的抽搐尽收眼底。 试探,哄骗,欺瞒,她在这短暂的一夜见到太多,已经有点厌倦了,甚至懒得拆穿她们的小把戏。 猜测这群男人的来历和用途不需要花费过多的精力,只消站在前公爵的角度想一想:一个以多疑和残忍闻名的主人,在侍妾群居的庄园内豢养了一群俊美健康的男人,昼同出,夜同寝,或许还许给他们丰厚的条件——“只要引诱侍妾中的任意一人逃离,就还给他自由”。 出身低微的男人多年来怀疑自己血统高贵的妻子不忠,却又没有证据,只能不断在这些卑贱的侍妾身上印证自己的臆测。 可悲的,令人作呕的替身游戏。 扭曲的恋心,可曾在惩罚“奸夫淫妇”的戏码中得到过真正的快意? 光怪陆离的碎片翻涌而出,维尔利加眼前仿佛又蒙上了黑纱,宴会厅光影交织,酒桌上觥筹交错,冰冷的酒液顺着发梢流下,淌过脊背,落入无主的口舌之中,餐具相击鸣响,无数面目模糊的食客将她团团围住,分而食之…… 维尔利加忽然无法忍耐宴会厅内稠密的空气,她甩掉女侍,拨开人群,紧紧抓住了唯一散发着清新香气的东西—— 方才因僭越受到惩罚的美人正捧着血流不止的伤手低声哭泣,忽然被一股大力攥住,身不由己地被扯离了人群。已经有点凝血迹象的伤口在大力挤压下,再次崩裂开,鲜血淌下,染脏了她精挑细选的心爱衣裙,剧痛如滚烫的尖针戳入脑髓,她嘶声尖叫。 直到被丢进空房间,看到随后进入并锁门的女公爵,美人才堪堪找回一点神智,勉力咽下已到嘴边的哭喊。 维尔利加仔细检查了每个角落,拉上窗帘,房间顿时陷入令人安心的黑暗。掌心焰随心而动,轻捷地滑向本应点燃烛火的位置,布置出一个结界,同时将空间照得敞亮。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走近已经呜咽着抖成一团的美人。 第五章治疗(h) 在冷火下重新打量美人,维尔利加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挑逗公爵的资本,艳丽妖娆,浑身散发着野猫般慵懒的性感,直到恐惧和疼痛撕破她性感的表皮,露出本性怯懦的骨肉。但此刻她脸色被疼痛折磨得惨白,努力蜷起身子咬住嘴唇,却止不住哭泣的样子,别有种楚楚可怜的美感。 “姐姐的伤口,很疼吗?” 鬼手藤挑起地砖,在美人的脚边蜿蜒,却苦于没有主人的指示,无法进一步行动。 美人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手臂下意识缩紧,将伤手牢牢护在胸前。她慌乱地抬头,猛然与女公爵探寻的眼神相触,面前的少女仿佛好奇的孩子,隔着玻璃观察她的悲欢与伤痛,还要不合时宜地问上一句为什么。 完全陌生的新主人,有着与前主人完全相悖的行事风格,美人不知该如何反应,该用加倍的眼泪博取她的怜惜,还是假装羞恼嗔怪她的无情? 但美人很快就无力思考对策,因为女公爵探手,从美人身后的壁柜里取出了什么东西。少女清淡的体香萦绕住她,隐秘的渴求如同初春的芽孢般蠢蠢欲动。她尚未分辨,女公爵忽然拉起她的手,一丛冷色火光照亮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那么,我们来简单治疗一下吧。”少女唇间吐出甜美的话语。 美人这才看清,女公爵取出的是内园侍妾最熟悉不过的催情药。她乖巧地张开嘴,女公爵却缓缓倾斜瓶口,将黏腻的药水完完整整倒入她的伤处。 幕僚长调配的催情药配方是严格保密的,但使用过的人都知道,里面添加了多种加快血液流速和放大触觉感受的成分。液体冲开血痂,浸润肌肤,电击火灼般的疼痛成倍增长,瞬间蔓延全身。相比起用催情药浇淋伤口,鬼手藤攻击带来的疼痛不过是挠痒痒。 美人几乎以为自己要晕过去。 但少女妥帖地将少量魔力注入她的身体,于是她只能越发清醒地看着一切发生。 看着少女俯下身,往事重现般,用唇拂过那鲜血淋漓的手背,轻轻舔舐混合着催情药的血液,露出一个笑:“姐姐不是说要服侍我吗?来吧,服侍我。让我快乐。” 让我忘记一切。 治好我的病。 “不行……我做不到……求求您……求求您……”美人不知道是被这句话中的哪个字刺激到了脆弱的神经,奋力挣动起来,蜷缩着试图将自己嵌进墙壁,惊惧交加的脸上涕泗横流。 “没事的,姐姐,你只是伤了手而已。难道你只有手能让我快乐吗?”维尔利加扯了条布巾,轻柔地擦拭美人脸上的脏污。 鬼手藤在女公爵身侧舞动,裹缠着美人的双腿,伺机待发。它的数条尖端已经完全膨大起来,柔韧而灵活,仿佛一张张贪食的嘴,渗出晶莹汁液。 “主人……求求您……发发慈悲……我再也不敢了……”催情剂的药效开始发作了,但更彻骨的疼痛和紧张冲淡了它带来的影响,美人的身体渐渐起了反应,但那反应不是快感,她清楚地感受到下体的干涸,和金属摩擦内壁带来的异物感。 鬼手藤感受到主人的不耐,受到激励般行动了起来,顺着美人的腿蜿蜒而上,撕开沿途碰上的一切布帛,很快找到了它此行的目的地,迫不及待地突入进去——它受到了意外的阻拦,木质与金属相击,发出一声闷响。 “咦?”维尔利加拨开被鬼手藤撕裂的裙装,露出覆盖了美人下腹的金属束带。 那是刻印着洛尔普希家徽的贞操带,清晰地展示着这具身体的归属。 维尔利加摘下右手手套,抚上带着体温的金属带,家徽凹凸不平的纹路硌着指腹,她很快摸到了锁眼。 “服侍科里斯那个魔鬼,很辛苦吧。”咔哒一声,维尔利加用公爵戒指解开了锁,金属束带脱离女人的身体,跌落在地,露出阳具状的内部结构。“看,你自由了。我给予你慈悲。现在,轮到你让我快乐了。或者——” 折刀弹出,悄然贴上女人裸露的外阴,冰冷的刀背顺着缝隙缓缓滑动,冻得她浑身发颤。 少女脸上有种天真的期待:“也许你想试试其他的玩法?比如,在腿上划一刀,在这里,避开动脉,剥出神经,然后再倒点催情剂上去?据说这种疼痛已经接近人类能承受的极限,放心,我会很小心地操作,让你保持清醒。你有两条腿,两只手,看来我们可以玩很久呢。” 她收回折刀,如愿以偿地看到美人两腿发软,支撑不住身体似的跪倒在地。鬼手藤缠住了美人的伤手,不断舔舐血液,然后用膨大的坚硬末端碾磨创口,榨取更多的血食。美人只能用另一只完好的手,颤抖着解开少女的训练裤。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曾经引以为傲的技巧似乎完全背弃了她的记忆,只剩下最原始的、最机械性的动作。 幸好,她面对的是一个新手。 维尔利加只觉得自己被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不同于秘密宴会那晚的粗暴与凶狠,柔软的手指妥帖地沿着她的肌理游走,温度和力度都恰恰好,过处带起轻微的痒意,如同泡在温水中一般暖融融的,是不会让人产生恶感的体验。 但也仅此而已。 美人敏锐地感觉了到主人的冷淡,她已经摸清了少女的身体,却迟迟找不出敏感点。她反复挑逗丰盈圆润的蚌壳和入口的褶皱,甚至尝试将手指探入紧窄的花道,但甬道干涩,连指尖都难以吞下,最敏感的部分仍被包裹在花苞之中,不肯露头。 她用上了口舌,将自己的唾液作为润滑,来回舔吮濡湿,伸出灵巧的舌尖,顺着形状优美的粉色缝隙勾捻弹动。 维尔利加仿佛被蛰了一下,差点往后退开半步,但她忍住了。细密的酥麻随着美人拂动的呼吸一点点升起,她惊诧于身体的变化。维尔利加本以为自己早已干涸,但蚌珠被触碰吸吮的快感传入脑海时,她意识到身体的本能反应是无法被抹平和遗忘的,就像进食后会有饱腹感,受伤后会有痛感,性事的快感只是被削弱,却难以消除。 少女禁不住开始急促吸气,发出间断的低吟。 美人完好的右手空闲下来,打着圈儿爬上维尔利加的胸乳。她也渐渐放松下来,疼痛还在剧烈侵袭她的神智,但忘却的技巧正在一点点回到记忆中。 少女的乳房也带着青涩的抗拒,但尝到了一点甜头之后,便开始挺立着索求更多。然而一只手明显难以照顾周全,维尔利加只好学着她的样子,捻动樱红的乳珠,开始时掌握不好力道,生生把刚积累起来的酥麻感捏回去了一半,但她很快掌握了技巧。 她试探着召来了一支饱食的鬼手藤,那贪心的植物熟稔地攀上她的胸膛,圈住细嫩的乳房,坚韧的纤维摩擦敏感的果实,激起连绵不断的战栗。 一发不可收拾。维尔利加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般,不断探索着自己的身体。鬼手藤也得到了充分利用,攀附在她身上,刺激裸露的肌体,直到每一寸皮肤都染上红润色泽。 美人的发丝蹭动她的大腿内侧,那头微鬈的秀发被与手链相配的宝石发饰拢起,已经散开了大半,逃逸的发丝在她纤长的颈侧落了一片,弯折出漂亮的弧度,隐隐遮住锁骨线条,随着她的动作起伏。她用舌尖模仿抽送的动作取悦花瓣,又将手指探进花房,试探找寻。 突然,在维尔利加体内来回探寻的手指碰到了某一点,少女呼吸一窒,从身体深处涌出愉悦的汁液,双腿颤抖得几乎站不稳。美人仿佛发现了宝藏一般,反复按压这一点,直到抽出的指尖上沾满亮晶晶的蜜液。 “真是甜美的味道。”女人抬起头,将手指伸进唇齿间,眯着眼睛仔细舔舐品尝,如同一只慵懒的猫。 维尔利加揪住她的鬓发,把她推倒在大床上。 “嘶——”伤口被牵动,美人再次发出呻吟,但那呻吟已不再是全然的痛苦,她已经学会了从中获得愉悦。她爬了起来,伏在少女身上,继续埋首于攻破主人的防线。 鬼手藤也不甘沉寂,它的尖端又膨大了一倍,以一种可怖的姿态在美人双腿间戳刺。失去了贞操带阻隔的秘地一览无余,成为了藤蔓嬉戏的乐园。 维尔利加捉住一支藤蔓,破开它坚硬的外皮,用指尖刺入植物膨胀疏松的内里。天赋加上多年训练,造就了维尔利加出色的魔法控制力和魔法感知力,魔力的注入得到了积极的反馈,于是蜿蜒的藤蔓也成为了她身体的延展。 【伊文埃森家训:忌沉溺淫乐。】 多重刺激让维尔利加的眼前混沌一片。脑海里又开始回荡儿时便谨记在心的家训。 来自“仲裁者”伊文埃森家族的戒律,本不该由她这个洛尔普希念诵。 但她体内流淌着一半伊文埃森家的血液,那是纯净的、高尚的、令人尊敬的传承,这个认知筑起了公爵之女全部的骄傲。 而今,她另一半卑劣肮脏的血脉正在把这种脆弱的骄傲悄然熔毁。 她已经无法分辨,这是一场治疗,还是一场破坏。 【荣誉。忠诚。公正。奉献。博爱。】 【忌滥杀。忌淫乐。忌恃强凌弱。忌贪得无厌。】 钟鸣般的训诫声仿佛幽灵,自上而下凝视着床上交迭的身体。 【荣誉……忠诚……公正……奉献……博爱……】 【忌滥杀……忌沉溺淫乐……忌恃强凌弱……忌贪得无厌……】 维尔利加抬手捂住眼睛,骤然达到了这天晚上的第一次高潮。 第六章名单 维尔利加五岁生日的时候,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机工术大师墨先生亲手制作的整套机械人偶。 机械人偶一套叁个,雕刻的正是洛尔普希公爵一家。人偶发丝是用极细的金属线制成,蓬松柔软;浑身皮肤竟是柔软温热的,抱在怀里舒服极了;最精美的是人偶的面部,神态生动,惟妙惟肖,若不是只有叁分之一人的高度,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叁个人偶亲热地依偎在一起,拧上发条,“父亲”就会抱着女儿转圈圈,然后将女儿抛向空中,“女儿”开心得咯咯笑,飞扑向敞开怀抱的“母亲”,“母亲”紧紧接住,笑着亲吻“女儿”的额头,将她放下地,“女儿”便蹦蹦跳跳地回到“父亲”的怀中。如此,循环往复。 这套有价无市的大师之作只在公爵千金的闺房中摆了不到叁个月,就被新的玩物取代,丢进了藏宝库,和众多过时的珍奇至宝堆在一块儿。 但不知为什么,搬出主堡偏居孤塔后,维尔利加又在行李箱最底部发现了这套人偶。七年的时间没有在金属上留下丝毫痕迹,“公爵一家”仍衣衫亮丽,随着发条拧紧,不停旋转、欢笑、相互亲吻。 仿佛无声的嘲讽。 维尔利加手上力道一重,竟将“公爵夫人”整个掰了下来。 “女儿”顿时失去了落点,狠狠砸在台座上,却还遵循着设定好的动作,垂下脑袋接受再也不会到达的亲吻,然后仰躺着,就这样开始蹬着腿,向着虚空滑稽地“蹦蹦跳跳”。 咔哒,咔哒,咔哒。 维尔利加顿时手足无措,她试图将“公爵夫人”安回台座上。但伴随着关节运转的咔哒声,“公爵夫人”伸出的双臂竟然齐齐断裂,掉了下来。维系着人偶肢体的弹簧突然绷断,双腿、头颅、胸、腹,齿轮、弹簧、螺丝、连接杆……就这样在她的掌心里散作碎块,叮叮当当滚了满地。 鲜血自金属零件中喷涌而出,蜿蜒成一片小小的洼地。 伊莲娜夫人就站在洼地的中心,颈间戴着钢项圈,被拉扯,被凌虐,如同一只破碎的机械人偶,还对着维尔利加的方向敞开怀抱,仿佛马上就要接住从天而降的小人儿,落下亲吻…… 维尔利加没来得及救下她。 女公爵在结界受到冲击的瞬间醒来。 前一晚通过掌心焰布置在房间周围的结界正在异常闪烁。一个相当狼狈的身影举着附魔工具反复钻凿结界边缘,发出金石相击的炸响,已经将结界堪堪撕出了一道口子。 折刀悄然滑入掌心,维尔利加在入侵者冲破结界、踉跄扑向床边的一刻,反手划向来人的动脉。那是无比迅捷精准的一击,出刀的角度经过千百次练习,确保能造成最大的出血量,令对手瞬间丧失行动能力。 血,血,只有更多的血,才能浇灭在心头日夜炙烤的愤怒火焰。 但攻击落空了。 入侵者没有扑向她。 维尔利加撑起上身,见到眼眶青黑、脸色煞白的幕僚长,颤巍巍抱起委顿在床尾的女人,伸出两指探她的脉搏。 “她死了。”幕僚长宣布。 “哦。意料之中。”维尔利加渐渐从杀戮狂热中平静下来,只觉得兴味索然。“我拿她喂鬼手藤了。” 鬼手藤是不吸干血食不罢休的贪婪魔物,沉浸在情欲中的血液是它最喜爱的养分。它想吃的只是一个侍妾而已,那便让它吃吧。 幕僚长叹了口气,放下尸体,在皱巴巴的袍子上抹了把手,这才抬眼去看床上的少女。 映入眼帘的是满床血红,再向上,是洁白圆润的脚趾,完好的;布满血痂的小腿,完好的;大腿,小腹,胸乳……她没有盖被子,喷溅在上半身的血液已经氧化成黑红,仿佛雪地上盛开至极而枯萎的花,他一时有些目眩,竟分不清那些血是从谁体内流出的。 少女仰躺在血泊中,宛如从他最深的噩梦中抠出来的一样。 诸神知道他刚刚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直接上手检查她是否受伤,在最后一刻改为扑向床尾的美人。 即使隔着魔法结界也能看出,那女人早已死透了,只是无法确认她的身份是不是刺客。 “怎么了,幕僚长大人?是昨天工作太累了吗?”维尔利加不懂他为什么只扫了自己一眼就一副要晕倒的模样。 幕僚长及时调整了面部肌肉:“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晕血。” “噗。”少女发出无情的嘲笑。她原来都没发现幕僚长大人的体质竟如此脆弱。 “那真是抱歉。”维尔利加把被子拉到鼻尖,只露出一对亮晶晶的祖母绿色眼睛:“这样确实挺难看的,我下次争取不把血溅得到处都是。” 幕僚长正努力弯折老腰捡拾女公爵散落一地的衣服,闻言一顿:“您还想有下次?” “嗯对啊。”少女隔着被子耸耸肩,“你的提议挺有效的,老师。做爱确实有助于稳定精神状态。我昨晚睡着了。而且,还梦到了母亲。” 虽然那并不是个好梦。 “那……确实值得庆祝。”幕僚长干巴巴地应和,再次开始后悔提出让她“寻欢作乐”的馊主意。 维尔利加这副浑身浴血的尊容是绝对不能让外面看见的,幸好建造内园的时候每间屋子都贴心地配备了小浴室。维尔利加裹着被子进了浴室,很快,水汽顺着门缝蒸腾出来,氤氲着少女清甜的体香,在冰冷空气中弥散。 男人的双脚仿佛被水汽黏着住了,一时迈不开步子。 “老师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罪魁祸首却还一无所觉地天真发问。 她真的……一无所觉? 仿佛咒语解除,幕僚长的思绪猛然回笼,工作了整夜的大脑嗡嗡作响。多年伴君如伴虎的生活将机敏和谨慎深深刻入了骨髓,他奋力驱动锈蚀的思维,为自己的反常举止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关于名单的事。”幸好他早已准备了应急方案。 水声当即停歇。维尔利加几乎控制不住嗓音里的颤抖:“名单终于整理出来了?!” 第一次见到巡游者军团的那天,维尔利加向幕僚长索要过一份参加秘密宴会的宾客名单。这本是一件简单的任务,每次秘密宴会的受邀人员和赴宴情况都留有文字记录,被妥善存放,一查便知。然而,当他们在四九的带领下进入前公爵的密室,才发现宾客名单已经被人一把火烧尽了。 叛徒很快就查了出来,是在威廉堡兢兢业业工作了半辈子的老总管,被发现时已经在家自杀死亡多日了。而用魔法操控老总管烧毁众多资料的首席法师,则在维尔利加苏醒之前,连夜逃进了联盟北部兽人的地盘。 维尔利加不认为首席法师自己有毁灭宾客名单的动机。他只是个卒子,真正的幕后黑手必然是名单中的一人。 宾客名单的文字记录已不可查,但宾客往来于自己的领地与威廉堡之间,必然会用到诸神殿的传送阵,查阅秘密宴会前后的传送记录,再挨个加以核实,便可以复原出绝大部分的名单了。为此,诸神殿分殿的祭司大人还被关在威廉堡的地牢里呢。 如今,这份秘密名单终于呈现在女公爵面前。 熟练背诵联盟西部的大贵族们的家谱是公爵之女的基本功,她手上的这份名单,简直是精简版的贵族家庭关系考试小抄,其中不仅有大小家族的族长、主事或是继承人,甚至还有父子、夫妻、兄弟、爷孙齐齐上榜的。除了联盟西部的大小家族,名单中不乏联盟其他地区甚至其他国家的新旧贵族之名,毕竟,使用诸神殿的传送阵,往来于世界两端也不过是眨眼的事情。 少女修长的指尖依次划过每个名字,纸张在水汽蒸腾下已经有了些微濡湿,每个名字就如同一道附着在纸上的黏腻目光,纠缠着她的手指。她舌尖轻弹,手指点到一个名字,就在口腔中默念一遍,齿根紧叩,仿佛这样就可以把每个音节咬烂嚼碎了,咽进肚子里,从此融入骨血,再不忘却。 幕僚长趁热打铁,紧接着递出了第二份名单:“这是已经确定将参加前公爵葬礼的宾客名单。” 维尔利加略微吃了一惊,上面不仅囊括了第一份名单中的大部分西部贵族,连几个世仇家族也赫然在列。 “这些人,是用了什么办法诓来的?”她对幕僚长的手段又多了丝敬畏。 幕僚长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打了个哈欠,恢复了惯常的拖沓语调:“根本就不用诓。现在威廉堡守卫薄弱,前公爵大人的手下也被各大家族笼络了不少,再加上您‘生死不明’,没有比现在更好的入主威廉堡的时机了。而参加葬礼,不就是最名正言顺的进城理由吗?” “不过,大人,我再次提醒您。虽然我们手里握着巡游者这张底牌,但胜率仍然不是百分之百。您的对手都是老谋深算的上位者,怀抱野心而来,不可能毫无准备。我虽然能推演一二,但难免有所疏漏。上策还是引诱分化他们,再徐徐图之……” 女公爵抬手打断他的规劝,垂眼继续默念名单。 许久,她终于抬起头,晨曦在她的眼眸里闪动,却将浑身血色映得更盛。 “不需要百分之百的胜率。只要他们进入威廉堡,我就赢了。你说对吗,老师?” 作者有话说: 非常非常非常抱歉!!!因为叁次元新入职的原因,这一章拖了好久才更,而且也没有h,主要是交代一些之前忘记写进来的事情,总之是个有点无聊的过渡章……(土下座) 但是!下一章新人出场应该就比较好开车了吧(大概 感谢耐心看到这里的大家! 第七章“普通仆役” 清洗完毕,换上日常的训练装,维尔利加带着幕僚长赶回主堡。 她起晚了,错过了每日爬城堡外墙的抗压训练,但战斗练习是绝对不能落下的,因此时间分外紧张些。 幕僚长与女公爵并肩而行,虽然这已是前公爵时代的特权了,但出于“尊敬”和“器重”,维尔利加仍为他保留着这项殊荣。 抄近路穿过内园一处小门时,幕僚长的脚步稍稍一顿。 天气晴朗无风,却有细碎的黄色小花悠悠坠下。维尔利加一无所觉,甚至为了赶时间加快了脚步,于是那些轻柔缱绻的丽色便落在了她的发梢,和一缕卷翘的棕发相映成趣。 幕僚长顺着花落的方向看上去,正巧与斜倚露台栏杆俯视他们的那人四目相对。那人身穿丝绸长袍,却不好好系带,任前襟松垮垮地垂落,露出一片小麦色的肌肤和紧致优美的肌肉线条。和幕僚长有七分相似,却更为年轻的眉眼里藏着青年人的锋锐,但被黑白并不分明的瞳仁和淡红的眼尾晕开缓和了去,化成了一泓水汪汪的朦胧。 见幕僚长望过来,他弯了弯眼睛,绽出个格外勾人的笑来。十指一松,更多嫩黄的花瓣就从他的指缝间漏下来,纷纷扬扬,如同一场灿烂的太阳雨。 幕僚长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在理智阻止之前,身体下意识就做出了反应。 他抢上一步,蓦然贴近了少女的身体,宽大的衣袖扬起,将她完全笼罩了起来,隔绝了从天而降的恼人花瓣。 维尔利加脚步一顿,困惑地看向身畔的人。幕僚长看起来又破又旧的宽大长袍,散发着一股皂液和阳光的味道,粗糙的布料已经被洗得泛白,只剩袖口一点斑驳的刺绣痕迹,轻拂过她的耳尖,留下凹凸不平的触感,实际却非常柔软。 也许是因为天气好,心情也好,维尔利加并没有感到恼怒,只有些微茫然:这是在演哪出? 幕僚长的目光中,也闪过瞬间惶然和忡愣,他迅速就着扬起手臂的姿势,伸了个冗长的懒腰。 露台上的人噗嗤一笑。 于是维尔利加找到了“罪魁祸首”。 她见过穿衣服的男人,也见过不穿衣服的男人,但还是头一次见人把衣服穿出不穿衣服的效果。毕竟她搬离主堡的时候,渣爹还没养成看男人不穿衣服的爱好。 “那是谁?你们认识?” 幕僚长没给那人回答的机会:“只是内园的普通仆役而已。大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没有必要和他纠缠。” 那人也不怵,反而笑得更欢了:“没错,公爵大人,在下不过是内园一介普通仆役而已。” 维尔利加不置可否,又多看了那人几眼:他身上没有魔法波动,肌肉华而不实,肌群的锻炼程度看起来不像是战士,也不像是舞者,反而更像是……窃贼。 那便没什么威胁。 她看了眼太阳的位置,再晚训练就要迟到了,于是决定听从幕僚长的建议,转身就走。 幕僚长头也不回地随女公爵离去了。 轻佻的笑声从后方远远追来:“泽维尔大人,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维尔利加开始每晚都去内园。 那晚对四九进行了小小惩罚之后,铁皮侍卫请了两天病假,再次出现后果然不再去哪儿都跟着她。 她感到自由的同时,又有点空落落的。没有了能将她打晕的对象,她只能选择另一种更激烈的入眠手段。 于是内园每天都会拖出去一具新的尸体。 她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将床伴伤得太重,然而初次的体验在她身体中留下的痕迹过于深刻,以至于不见点血,她就没法达到高潮。而见血之后,鬼手藤就会自动自发地替她完成后面的工序。 最后她在浓稠的血腥和性爱的味道里,枕着残肢入眠。 也许暴力和性欲本就是同源。 几天过去,内园人人自危。新主人看起来柔善可亲,对性事一无所知的样子,没想到上了床比前主人狠辣多了。 眼见美人们脸上的谄媚逐渐被畏惧取代,维尔利加也无趣极了,索性开始挖掘内园里的其他娱乐项目。 深入迷宫似的花园,总能找到一些颇有意趣的景色,比如当下呈现在她面前的人形物。 人形物倒吊在半空,大半个身子被鬼手藤粗大的茎干层层裹缠。这贪婪的猎手苦于猎物身上没有伤口,无法汲取血食,只能将那具躯体缠得更紧,以碾碎骨骼,榨取血肉,但又好像畏惧着什么,不敢全然缩紧,两方在空中僵持角力,一时胜负难分。 维尔利加好奇心起,估摸着人脸的位置,扯开藤蔓,正对上一张有七分熟悉的面孔,只是一时记不清在哪见过。 她又往上扯了扯,露出紧绷的下颌、修长的脖颈、微颤的喉结、线条分明的锁骨和胸前大片小麦色的皮肤。 被她这么一折腾,人形物发出低吟,睁开一双不动也带叁分笑的桃花眼,眼睫如蝴蝶振翅,翩跹眨动间露出色泽略淡的瞳仁,视线如水波流转,上下倒转的视野中,映出她的影子。 人形物猛烈咳了咳,挤出笑容:“公爵大人,晚上好。真不好意思,让您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这一开口,维尔利加记起来了。她伸手又扒了扒,发现这人虽然此刻被缠得像个蚕茧,但里面确实没穿多少衣服,饱满的胸肌被挤压磋磨,顶上的小点已经昂然耸立。 确实是那天在露台上掷花瓣的青年。 维尔利加惊叹了一番他这副尊容,才戳着他如同熟透浆果般的乳尖,问道:“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明明几天前才在和幕僚长大言不惭“还会再见”。 青年的笑容愈发苦涩:“这就是所谓……阴沟翻船吧。我看了些不该看的东西,一时分神,没注意到这玩意儿在附近。” “哦?你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维尔利加用戒指上粗糙的家徽抵住那块深红的细软皮肤,盖章似的挤按,藤蔓骤然收紧。 “唔……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关于……”青年的喘息骤然加重,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情热的红晕爬上面颊,声音逐渐小下去。 眼见着又要出人命,维尔利加只好撤开了些藤蔓。青年在意识模糊地呢喃着什么,呼吸急促,声音几不可闻。 维尔利加下意识凑近了他,青年灼热的鼻息拂在她的颈畔,深深浅浅,仿佛另一种无形的勾人的藤蔓。 “关于……幕僚长大人……和……诸神殿……”她听到青年喑哑的嗓音。 尖锐的警报声骤然炸响,明明只有南边的一处,却凄厉得仿佛全城的警钟都在哀鸣。与维尔利加魔力融合后的鬼手藤,能够将她的感官无限放大,随着根系的延伸,将城内所有细微的动静传回她的耳边。 钟声之后是激烈的械斗声。她勉强分辨出,除了冷兵器,入侵者还携带了机工武器,甚至有一个法师随行,而城内守卫措手不及。幸而,除了刚开始一边倒的屠杀之外,守卫也在进行抵抗,但寡不敌众,只能连连败退。 南边,诸神殿分殿的所在。 “您可以用自己的眼睛看了。”青年在她耳边遗憾地叹息。 维尔利加冷冷瞥了他一眼,不急着动身查看,只闭上眼睛,将思维沉入纷繁的魔力乱流中。 顿时,天上地下,威廉堡内的每一个角落,凡能量流动转化之处,尽数铺陈在她的脑海中。 魔法感知,这是每个学过魔法的学生入门第一课。探知范围是一个以自身为球心的球体,这就意味着,探知半径越大,所需的魔力消耗呈立方增长,对于足以在宫廷任职的大魔法师来说,探知周身百米以内的魔力流动已经是极限。 但和巡游者接触日久,维尔利加对魔力的控制已经远非常人所及。 她遥遥召出鬼手藤入战,意志随之延展。藤蔓灵活有力,尖端又锋锐无比,匍匐在地砖之下时十分隐蔽,暴起攻击,往往一击即中,令战局瞬间扭转。 然而它的对手并不是内园手无寸铁的侍妾们。入侵者训练有素,刀劈火烧之间,将鬼手藤毁去了大半。 还有人在不合时宜地干扰她:“公爵大人,您还好吗?您的脸色看起来好差,要休息一下吗?” 维尔利加催动远方的鬼手藤,卷起入侵者,朝交战中心砖石地面上的一处凶猛砸去,霎时寒光四起,城内铺设的魔法防卫阵启动,将战局暂时控制在几个阵法围成的封闭空间内。 远程操控还是太费魔力了。 她睁开眼,咽下喉咙间翻滚的血气,用目光将青年上下凌迟了一番,然后打了个响指,缠绕着青年的鬼手藤不甘不愿地松开猎物。 青年被摔得头晕眼花,勉强爬起来,站直了,饱经蹂躏的躯体如同新叶抽芽一般伸展。 “我要走最快的路去诸神殿。带路吧。” 青年愣了愣,一时不明白主人的意思。 “你不是个普通仆役吗?”维尔利加也学他弯了弯眼睛:“那就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带路吧。” 真是聪明的女孩,青年无声地微笑,果真是那个人的学生。 钟声和械斗声震天动地,其实根本不用人带路。他知道,女公爵只是想将他这个可疑人物置于监控之下,只要自己体现出一丁点恶意,盘桓在地底的鬼手藤就会立刻将他捅个对穿。 他还处在生理性的眩晕中,却拢了拢并不存在的前襟,歪歪扭扭地向少女鞠躬致意:“能得到公爵大人的信赖,给您带路,这可真是万分荣幸。” 作者歪题时间:倒霉孩子出场了,连标题都打破队形了。然而我啥都想好了就是没想好他叫啥,又不能用类似“幕僚长”、“侍卫”的职位指代他,毕竟倒霉孩子目前待业中,真令人头秃…… 第八章夜袭 维尔利加让青年带她“走最快的路去诸神殿”,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因此当青年真的带她穿花拂柳,拐入一条极其隐秘的岔路时,她还是相当程度地震惊了一下。 青年充当着导游,边走边简单介绍:“我们面前的这栋建筑物就是调教房,我进过几次,里面……不太优雅。前公爵大人喜欢将人招到主堡里亲自调教,平时大家不会靠近这里,因此这条路没什么人发觉,您看,连草都长得比别处茂密。” 越往深处走,越是荒草丛生,两侧树篱茂密而凋敝,让维尔利加一度怀疑“导游”在唬她。直到钻出大片树篱,跨过隐秘的结界,一幢灰白色的破败建筑物豁然出现在视野里。 建筑物看起来已经荒废了有些年头,外墙和半边屋顶已经坍塌,碎石和瓦砾之下,露出建筑内部斑驳的大理石神像群,如同钟点一般准确地立在祂们对应的方位上,虽然陈旧,却不落一丝尘埃。 这是一座诸神殿的小圣堂。 维尔利加立刻明白过来所谓“最快的路”是什么了。 虽然已经废弃,但诸神殿的传送阵仍遗留在小圣堂地下,只要注入魔力并提供正确的密语,就可以重新启用。 青年突然停下了脚步,差点绊人一跤。 “怎么了?”维尔利加越过他,发现此人脸上浮现出亦真亦假的苦恼。 青年双手掩胸:“再往前就是诸神的领域了,我衣衫不整,不敢进入……” 下一刻,一件女式外套落到了他的肩上。青年身量高挑,女公爵的便服以方便活动的短款为主,只堪堪盖住了他的前胸和后背,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腰腹,衬得遍布其上的红痕越发显眼。 青年怔了怔,迟疑地伸手,抚上那件明显不符合自己尺寸的外衣,拢好前襟,将自己彻底包裹起来。外套上隐约散发出一股极淡的花果香气,香甜中带着细微的苦涩,若不仔细嗅闻便无法发觉。少女的体温将他周身的空气都染得分外撩人。 维尔利加身上只剩棉质的训练服,松松地覆盖住少女姣好的身躯。她扬起下巴的时候,精巧的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现在你可以进去了。走吧。” 他就稀里糊涂地迈步走进了半塌的小圣堂,稀里糊涂和女公爵一起站在了传送阵里。 小圣堂里的情况确如维尔利加所料,虽然建筑物塌了,但地下室的传送阵还是完好的,传送阵里甚至残存有少量魔力。她将魔力注入,沿着刻入地基的法阵流淌周转,最后汇集压缩进小小的传送点,自石缝间迸发出炫目的光芒。 被光幕吞没的前一刻,青年听到身边人说:“待会儿跟紧了,否则,我可没法保证你的死活。” 他悄然勾起唇角,贴上少女的手臂,牵住了她的袖口,压低嗓音:“那您可不要丢下我。” 诡异的酥麻自手臂攀援而上,直抵头皮,维尔利加浑身一震,差点没把这人从法阵里踹出去。 要命,她头一次见男人撒娇的,这人有什么毛病? 不过很快她便无暇他顾了。因为传送阵另一头的情况简直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入目是满地满墙的残肢、脑浆和血迹,几乎看不出砖石本来的颜色。外墙被魔法炸开,带倒了小半块屋顶和十几座古老的雕像,剩余顽强伫立的雕像也惨遭魔法余波的破坏。曾经布置着精密防御法阵的位置只剩几个深坑,外溢的魔力在空气中乱窜,带起一片片危险的火花。 而入侵者也付出了代价,他们几乎是用血肉破开了诸神殿在威廉堡分殿的屏障——虽然死几十个兽人大概不算很大的牺牲。 战斗的痕迹一路蜿蜒向外,渐渐出现了神仆和守卫的尸体。维尔利加勉强压下胃里翻涌的恶心,身侧的青年则早已吐得一塌糊涂。 入侵者选择了和维尔利加一样的方式——通过传送阵进入诸神殿地下。这个传送阵自前公爵死后便一直关闭,开启的密语只有她和分殿主祭司知晓,祭司大人目前关在威廉堡的地牢里,维尔利加更不可能泄密,那么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入侵者中存在精熟于此道的阵法师,破解了传送阵的密语。 “只可惜,站错了队。”维尔利加拔出软剑,手腕一抖,灌注魔力的金属铿然伸直,斜斜指向地面。 “大、大人,我们不会要这样杀出去吧?”青年声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维尔利加大度地拍拍他的手背:“你可以走前面。” 青年:“?” 维尔利加无心与他嬉闹,仔细观察着诸神殿内的情况,只分出一点精力,问道:“你之前说,看到了某些关于幕僚长和诸神殿的不该看的东西,是什么?” 青年苦笑:“您会相信我吗?” “那要看你说的话有没有价值。”维尔利加提起剑。 “您可能会觉得我在信口胡言,但我不曾欺瞒您。”青年摩挲着她的袖口,低声说:“当时我在小圣堂,寻找逃离内园的方法。突然地下冒出光线,我还以为自己终于成功了,于是清理障碍,进入了地下室。就在刚才我们传送过来的地方,出现了巨大的光幕,光幕里传出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他们沿着血迹和尸体向北行,经过维尔利加唤起的防御法阵,转向家族墓园的方向。入侵者人数锐减,但占据着通往山顶墓园的道路,正和守城卫兵激烈交火,防御阵法和机工武器发射的光芒将夜空照得雪亮。 “那是,您的幕僚长的声音,我死也不会认错这个声音。”青年浑然无觉,自顾自往下说,明灭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 维尔利加的剑尖有一瞬间的颤抖。 “我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只听到他说:‘你们找的东西在墓园里。动作利落点,别让诸神殿的人发现。’然后我就被那鬼植物发现,费了好大劲还是被抓住了。”青年抬起眼睛,潋滟目光凝住维尔利加。 他缓缓屈膝,低垂眉目,在冲天火光中,一半如同摄人心魄的魇魅,一半如同坦荡虔诚的殉道者:“我说完了。任凭公爵大人处置。” “趴下!”维尔利加突然低吼。一道流火从青年头顶掠过,炸碎了大片植被。 青年仿佛一无所觉,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只有胸膛的起伏略有些加速。 维尔利加迅速在青年身上施加了强力束缚魔法,按着他的头把人塞进掩体,威胁道:“记住你说的话,如果有半点欺瞒,就在这里待到烂成骨头吧。” 她避开激烈交锋的路段,抄了条小路上山。 作为威廉堡的女公爵,她其实并不需要亲自上阵杀敌。威廉堡本就是一座坚不可摧的要塞,负责城防的都是经验丰富战功赫赫的老将,她只需在后方观战即可。 但她好奇,入侵者既不攻击主堡也不破坏城防,反而直奔家族墓园,到底是为了什么? 前公爵的葬礼就在不到一周后,届时所有宾客都可以光明正大进入墓园,入侵者难道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吗? 墓园里的东西,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她必须亲自确认答案。 山道上的战斗即将进入尾声,入侵者们收缩阵型,退守墓园前最后一段陡峭山路,魔法弹不要钱似的往下轰,用完了就扔石头,似乎在尽力拖延时间。没有人意识到,威廉堡的女主人已经悄然接近了墓园的入口。 为首的法师正在队友掩护下破解墓园入口的禁制,双手在空中缓慢而稳定地摹画着,周身环绕着连普通人都能轻易感受到的汹涌暗潮。 “队长!我们要挡不住了!”受伤最重的入侵者边砸碎守卫的头骨边凄然喊道,他腹部的盔甲已经变形破裂,随着动作流出白红相间的内脏。 只剩下不到十名入侵者在进行最后的抵抗,除了法师,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负了伤。但他们都是最精英的战士,悍不畏死,又占据着地理优势,眼见着禁制就要被打破。 突然,地面剧烈震动起来,骤然暴起的鬼手藤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贯穿了出声的入侵者,吊起尸体,猛地甩向入侵者队伍的中心。 “破——”法师的手指精准地点在法阵的枢纽处。 尸体精准地破开人群,砸中了瘦弱的法师,将他击倒在地,与此同时,墓园入口的法阵发出哀鸣般的震颤,层层溃散。 法师艰难地撑起身,拒绝了队友的搀扶:“别浪费时间,去找东西!” “没有队长,我们认不出那个东西啊!” “呆瓜!那可是圣骸!任何人都能一眼认出……” 法师的话音弱了下去,他僵硬地抬头,对上了一双陌生的若有所思的眼睛。 维尔利加微笑:“原来你们在找‘圣骸’啊。这是什么好东西?” 随着法师的兜帽掉落,维尔利加也终于看清了这位对手的面容。他,或者说,她,出乎意料的年轻,小圆脸,圆而大的淡红色眼睛,略带肉感的鼻头,饱满的唇,下唇正中有道深深的沟壑,却丝毫没有减弱她的美感,反而使得五官更加和谐了,整个人都毛绒绒、圆滚滚、软绵绵的,连发色都淡得发白,仿佛憨态十足的小兔子。 “你是……”法师的瞳孔剧烈收缩,随即,她神色大变,不退反进,动作快得难以捕捉。 维尔利加没料到对方也是战法双修。寒光闪过,她只来得及举剑抵挡,但对方还是在她胸前留下了五道长长的血痕。 “罪恶肮脏的渊血,早就该被根除了!”法师发了疯似的再次扑上。她没有带武器,不做任何防守,完全以爪进攻,但突起的十指流动着金属般的光泽,坚硬锋利,这就是她最好的武器。 维尔利加全凭出色的反应力和本能抵挡,堪堪接住了疯狂的攻势。 但她敢只身前来,就不会仅局限于防守。 鬼手藤伺机而动,终于抓住了法师身上的防守漏洞,贯穿了她轻薄的布甲。 维尔利加深吸口气,稳定住呼吸,冷冷地欣赏着法师在藤蔓上越来越弱的挣扎。进入墓园的入侵者也都以类似的姿态,被鬼手藤一一捕获。 法师突然不动了,浓黑的血液一滴滴溅落在地上,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渊血……圣骸……”维尔利加掰着指头,“你们知道得还挺多啊。有些事连我都不知道呢。说,你们为谁做事?!” 法师咳出一口血,轻声说了句什么。 维尔利加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准备好防御姿态,又操控藤蔓钉死法师的四肢,才走近了她:“说!你们为谁做事?圣骸又是什么?” “我只为这世界真正的神祗效忠。祂在,看着你。”法师说。 维尔利加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绚烂到极致的色彩在她眼前炸开,几乎瞬间剥夺了她的视觉。然后是剧烈的撞击,她只来得及分辨出,一种熟悉的、冰冷的、坚硬的、钢铁的触感。 钢铁侍卫环抱着昏厥的少女,努力将她搂紧更深的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抵挡法师自爆的冲击和滚落山底的颠簸。他很小心地打开前半身的盔甲,露出坚韧而略有弹性的内部,这样既不会划伤她,也不会硌到她。 他看着少女紧阖的眼睫微微颤动,浑身溢满了陌生的情绪。 幸好,赶上了。 作者悲伤碎碎念:生产力跟不上需求了怎么办…… 第九章名字 维尔利加伤得不重,只是被爆炸的火光刺激,出现了短暂性的失明,等幕僚长带着医师匆匆赶到卧室,她已经能模模糊糊看清东西了。 察觉到主人投过来的目光,雕像般立在她视线盲区里的侍卫浑身一僵,立刻自欺欺人地藏进了窗帘之后,仿佛那块绵软的布料是什么铜墙铁壁似的,只露出一双带倒刺的靴子尖。 维尔利加忍不住勾起唇角:“别躲了。我瞎了,看不见你。” 听了这话,四九才犹犹豫豫地重新回到床边。维尔利加这才发现,虽然钢铁侍卫的身形庞大,动作却极轻,如同细雨落地,不仔细分辨,只会觉得是温和的白噪音。 那日维尔利加以“不需要”为由喝令四九离开,此后便再没见到这具钢铁盔甲,她还以为铁皮脑袋终于认清了自己的位置。现在想来,他应该是自动自发地转行做她的影卫了,否则,不可能在第一时间闯入墓园,从法师的自爆中救下她。 她几乎能想象出来,过去的几天里,铁皮大块头隐匿在她身后的黑暗中,紧密跟随,却又时刻躲避着她视线的样子。 ……好像还有点可爱? 走得近了,维尔利加终于勉强看清了四九现在的样子:严丝合缝的精密甲胄变形得厉害,外表被熏得焦黑,细密的凹坑脓疹般遍布全身,几乎看不出盔甲原来的样子,令人不由自主地担忧,钢铁下如果有血肉,是否也是一副破碎脓烂的模样。 她伸出手,铁皮侍卫还算上道,单膝跪下,以头顶轻触她的手心。 维尔利加掌根不动,掌心轻轻抬起又落下,在松脆的金属上拍了拍:“四九这个名字,是科里斯给你取的吗?” “不是。四九是我的初始编号。” 她收回手,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忽然散去了些:“公爵的侍卫长,没有个正式的名字可不行。从今以后,就叫你赛文吧。” 她弯了弯眼睛,忽然“噗嗤”一声,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七七四十九。身份转变了,名字也该有相应的升级,但她总不能在臣属面前称呼侍卫“小七”,只好找个谐音。 床的另一侧站着幕僚长,双手抱臂,欲言又止。 “喜欢这个名字吗?”维尔利加仔细端详铁皮侍卫,但变形的钢甲掩盖了他身上的所有情绪波动。 “喜欢。”吐字依然生涩。 他的身体动了动,就像绞合不佳的机器,抬起的手臂卡在了半空,最后颓然垂下。 “非常、喜欢。” 钢铁侍卫体型庞大,即使单膝跪地,抬起头的时候,也能平视坐在床上的主人。面甲也在爆炸和撞击中扭曲了,难以看清背后那双淡色的眼睛,只从黑洞里透出一点微亮的光,仿佛浓雾中雀跃的炬火。 维尔利加想,她总得赌一把。 赌面甲下的那个人,或者说,那个东西,值得她的信任和依靠。 侍卫长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视情况可以让他尝试些更机要的职位。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维尔利加摆手让新晋的“赛文骑士”退下:“去把盔甲修一修。我要和幕僚长单独谈谈。” 铁皮侍卫的动作再次出现片刻停顿,但还是遵从指令,离开了房间。 “最适合四九的位置是影卫,您不应把他推到台前。”房门开合,幕僚长凉凉地说。 “他有名字了,他叫赛文。”维尔利加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手套沾染了盔甲上的脏污,她慢条斯理地将它摘下。“我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你觉得呢,老师?” 她没打算听幕僚长发表对文字游戏的点评,径直问:“入侵者是什么人?” 幕僚长本想说,我也有名字,可您从不直呼我的名字。 但还是把这不合时宜的牢骚咽了下去,瞬间进入工作状态:“入侵者的尸体已经全部检查过了。除去在墓园门口自爆的法师无法确认身份,其他全都是兽人战士,身上有戈笛雷家族的徽记。” 怪不得那些入侵者个个力大无穷,战力强悍,又不畏死伤。兽人的身体本就与普通人类有天壤之别,它们起源于环境恶劣的黑暗之地,经历了人类难以想象的残酷自然淘汰,天生适合掠夺与征伐。 但戈笛雷家的徽记并不代表什么,这个家族只是兽人战士的制造商和卖家,售出的每名兽人战士身上都带着同样的徽记。 只是……又是兽人。 有什么隐秘的联系在维尔利加脑海里悄然成形:“威廉堡的前首席法师操纵老总管烧毁资料后逃进了兽人的地盘,和这次的夜袭有关联吗?” “现在还无法判断。”幕僚长叹了口气,“他们的首领自爆,损毁了很多证据,净给人增加工作量。墓园被炸毁了大半,破坏了我们的关键布置,下周的葬礼恐怕得推迟……” “如期举行葬礼。”维尔利加打断他,“找块完好的地方挖个坑,把人埋进去就行,剩下的,启动‘备用方案’。” 寒意顺着幕僚长的脊背窜上来,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了少女的左手。她已经摘下手套,露出线条完美、肌骨丰盈的手掌,腐败的小指却破坏了所有美感,阻断指环长进了皮肉里,腐败已经开始向无名指蔓延,脓液渗出,腐蚀了被罩的一角。 也在幕僚长的视野中留下了一块难以磨灭的疮疤。不经深究的心声终于冲口而出:“我不赞成。” 维尔利加诧异:“为什么?当初不是老师你引诱我训练和号令巡游者军队的吗?‘备用方案’也是你提出的。现在为什么又反对?这不是您一贯的风格。” “您还不具备完全掌控巡游者的能力。剩下的准备时间也不充裕,容易留下漏洞。”幕僚长沉声回答,他总是反应迅速,游刃有余。 “我没有时间了。”维尔利加举起伤手,“我能感觉到,它在吞噬我。但这也没关系,我早就知道,想要掌握力量就必须付出代价。我不能忍受的是,名单上的人,还什么代价都没付!那些逆臣,甚至打着洛尔普希家的名号践踏我的土地!而我只能坐在这该死的城堡里装死,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贸然启动‘备用方案’,就是在送死!”幕僚长态度异常坚决,连语气都罕见地严厉起来:“这是第叁次了!短短半个月,您就在死亡边缘走了叁次!我告诫过您,我恳求过您,但您充耳不闻,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维尔利加,你从那场宴会活下来,不是为了寻死的!” 哗啦!床头的花瓶被猛然扫落,迸裂,浸湿了昂贵的雪狐皮地毯。幕僚长住了声,紧咬住后槽牙,胸膛仍在剧烈起伏。 仿佛有一束无形的弦在寂静中渐渐拉满。 维尔利加面无表情,缓缓抬起头,冷厉的眼神像是要把幕僚长剖成片。她仿佛没有听到老师的批评,轻声问:“今晚警报拉响的时候,你在哪里,幕僚长大人?” 幕僚长没有说话。像是转瞬之间戒掉了聒噪的毛病。 反而是听到争执声的赛文在门外询问:“主人,您还好吗?” 维尔利加随口敷衍了句,不紧不慢地拨弄着公爵戒指。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尤其是入夜之后。夜风骤起,却驱不散一室燥闷,只轻轻拨动了少女汗湿的鬈发,她笼在云堆般的锦缎中,瓷人偶一般,柔和又脆弱。锦服下的瓷胎却裂痕遍布,早已不是幕僚长记忆中的小小姐。 幕僚长僵直的脊背一寸寸委顿下去。事实再清楚不过,信任出现了裂隙,最明智的做法不是着急撇清,而是证明自己的价值。 “警报拉响的时候,我在做我的分内之事。”他牵动唇角,故作轻松,他对伪装情绪熟稔于心,此刻做起来却尤其疲惫。“您知道的,我没几个帮手,有些事情只能亲力亲为,天天加班,还不涨工资。至于入侵者的身份,给我叁天的时间,到时候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 “那就辛苦你了,泽维尔老师。”云堆中的天使终于露出甜笑。 “晚安,公爵大人。祝您好梦。”幕僚长俯身行礼,避开了她的眼睛。 “我睡不着。”少女难得撒起娇,说出口的话却十分残忍,“找个人来陪我。” 她突然想起来:“哦对,有个仆役被我忘在山道上了。” 并仔细回忆了一下某仆役披着女式小外套的模样:“今晚就他吧。” 直到青年进了门,幕僚长终于意识到所谓“被忘在山道上的仆役”是怎么回事。 青年向他抛了个“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眼神,扶了扶披在肩上的小外套,越过幕僚长,施施然向大床行礼:“为您服务,我的小主人。” 作者碎碎念:这群男人怎么那么难搞,为了开车我还得铺垫多少个3k??下一章绝对要搞上一个,我flag就立在这了! 第十章睡前故事·上(微h) 幕僚长离开房间的时候,步伐僵硬,脸上仿佛钉了副斑驳的面具。 “他生气了。我还从没见过幕僚长大人那么生气的样子,真有趣。”青年仆役俯身凑近大床,压低声音。尽管隔着沉重的木门,他议论的那人什么也听不到。 “看来你和我的幕僚长很熟悉?”维尔利加裹着被子向后一仰,浑身放松下来。与幕僚长的谈话总是掩藏着数不清的试探和博弈,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但面对这青年则不用。 青年笑了笑,直起身子,袖了手,神情褪去轻佻,显出点操劳过度的倦怠:“公爵大人,我和您的幕僚长不是‘很’熟悉,而是熟悉得如同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如果您给我开同样的工资,我也能做得一样好,还附带特殊服务。” 忽略掉肤色和那身可笑的行头,活脱脱就是幕僚长本人,不仅是神态和体态,甚至连骨骼和面容都出奇相似。 维尔利加忽然明白了两人间剑拔弩张的诡异氛围从何而来,可笑她竟未曾注意到这显而易见的事实:“你们是兄弟。” “您错了。我们是仇敌。”潋滟的微笑回到了青年脸上,“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把自己一手养大的兄弟送进死牢。” “死牢?”维尔利加一个愣神,青年已经伸展双臂,拂落外套,开始慢条斯理地剥衣服。 她仿佛挖到了有趣的宝藏,少年人的好奇心开始作祟:“同父同母?还是旁系血亲?他怎么把你关进死牢的?你又是怎么逃离他的掌控进了内园?” 修长手指封住了她的唇,青年摩挲着少女柔软的唇珠,长睫翕动,覆住浅淡的瞳光:“公爵大人,今夜,我们不谈别人。” “没人告诉你,我不喜欢在床上太主动的人吗?”维尔利加拽住青年半垂的腰带,用力一扯,把他摔在松软的被褥间,翻身压上。“哦对,确实没人告诉你,他们都死了。” 青年身上最后的遮盖也随着骤然的位置变换滑落,维尔利加当即就被那半勃的巨物吸引了,其上是紧窄的腰腹,和看起来颇具弹性的饱满胸肌,为了抵抗冲击,肌肉微微绷起,在朦胧月光下壁垒分明。 他闷哼一声,凌乱的半长发垂在额前,眼里蒙着一层水汽,双颊覆上了绵密的晕彩,笑得人心神荡漾:“可是,我还不想死呢。” 说着撑起上身,猛然拉近了和少女的距离,近得呼吸相闻,几乎纠缠在一起,色泽淡薄的唇瓣虚虚贴着她的:“公爵大人,我给您讲个睡前故事好不好?” “从前有个小男孩,出生在魔鬼城最下等的妓院里。”维尔利加还沉浸在视觉冲击中,他已经自顾自地说起来。“魔鬼城是无法取得东陆身份的西陆人聚集之地,混乱肮脏,连诸神也无法管束。” 温热的手指顺着维尔利加的背脊悄然攀上,隔着睡裙的荷叶边轻轻揉按后颈,安抚幼猫似的,一下,又一下。 “男孩有一个秘密,他从小就能和自己的影子对话,影子告诉他很多黑暗里的故事,教他怎么取悦客人,活下来,往上爬。可惜好景不长,有一天,他被选中去服侍一个暴虐的大人物。” 手臂环绕过她的身体,在腰背上游移,仿佛一个虚浮的拥抱。维尔利加又出现了瞬间的晃神,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青年的言外之意。 好一个暴虐的大人物。 “我不听故事。你的话听多了,容易脑子嗡嗡响,加剧失眠。”维尔利加扼住青年的咽喉,力度刚好阻断了他的话语。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窒息的血色爬满那张祸人的脸,才松开手,对着近在咫尺的声源,狠狠咬了下去。 鲜血的味道充溢了口腔,她小口啜饮品尝,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等到摄取了足够的血腥气,在脆弱的伤口处又舔了一圈,她才松开他的唇,准备去咬下一个位置。 极近处传来一声闷笑,她的唇齿尚未咬合,就被什么滚烫又灵活的东西堵住了。青年迎上了她的动作,生生把进食般的撕咬转变成了牙齿抵着牙齿、舌抵着舌的缠绵。舌尖纠缠,对抗,谁都不愿意退后一步,让出宝贵的腔体,任人劫掠。稳定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极速升温,空气在四扇肺叶里迷乱地循环,直到窒息的痛苦将气流从中截断,粘合在一起的唇舌才猝然分离。 “您也太心急了,公爵大人。我的故事才刚开头呢。”青年止住呛咳,显出委屈神色,“您不会以为,那个暴虐的大人物指的是您吧?” 他弯了弯眼睛,伸出舌尖抹匀唇上斑斑血迹,神态妖冶而放浪:“当然不是。因为啊,他已经死了。大人物不是真的看上了男孩,他给了男孩一柄竹刀,要把他丢到虎笼里取乐。那一刻,影子从男孩的恐惧中得到了力量,挣脱了束缚,它杀了大人物,放出了老虎。” 青年的音色被情欲染上沙哑,尾音微颤,在少女耳边低低吹拂。维尔利加仍虚扼着他的脖颈,隔着皮肤传来有力的脉搏,给这个略有些俗套的故事加上了隐秘的律动感,让她不由自主集中精神,把故事听了进去。 “啊,丢进虎笼里……倒是个好主意。”她给出评价。 “我的小主人,您可真是无情。”青年的手沿着自己的腹肌,向上蜿蜒,划过胸肌、锁骨,划入少女手掌与脖颈的空隙间,掌心向外,五指顶着少女柔软的指根,分开,再严丝合缝地填满。 “唔!”维尔利加猛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戴手套,试图抽回手,但十指贴合得太紧,一抽之下竟然没有抽出来。她索性放弃,反正青年大概率也活不过今晚。 “男孩杀了大人物,逃了出去,却也从此再也无法在魔鬼城立足。他在东陆游荡,没有合法身份,只能以偷窃诈骗为生。他开始惧怕自己的影子。哪怕影子和从前一样,乖顺地待在他脚下。” “可生活在阳光下,人怎么能摆脱自己的影子呢?” 得到了默许,青年的动作越发放肆起来,牵着少女的手向上拉至唇边,从掌心,到指根、指腹、指缝,一寸一寸仔细舔舐。 维尔利加发现,他的眼睛长得美极了,尤其是微微挑起眼睫往上看的时候,修长的眼尾仿佛振翅的蝶,眸色浅淡,令人想起初见时,那场纷纷扬扬的黄色花雨。红润的舌尖在她的指缝间辗转研磨,即使不看,也知道缝隙里湿透了。 指间的缝隙,以及,腿间的缝隙。 大多数时候,维尔利加到了床上总会意识不清,记不住形形色色床伴的脸,只能模糊记得他们的形态:只有嘴和生殖器的无脸肢块,慵懒高傲的母猫,摇尾乞食的大狗,毒蛇,蚊蚁,一块冰,一团火……而青年,他是一片混沌,一池将人包覆令人沉沦的粘稠蜜糖。 她忽然觉得杀掉他有点可惜。也许是因为,这么多人里,只有他不忘陪睡的初衷,讲了个蹩脚的睡前故事。 女公爵的睡裙下什么都没穿,青年勃发的欲望抵上柔嫩的花瓣,来回蹭动,茎身被汩汩涌出的蜜液沾得亮晶晶的。但此刻的体位不允许进一步的动作,于是他在穴口处极富技巧地打转,徐徐地引诱。 湿软的入口却猝然离开了,维尔利加站了起来,裙摆落下,彻底遮住旖旎的风景。 “好困。我不想做了。你走吧。”说着跨过青年的身体,把自己埋进另一侧被子里。 她听见青年粗重的喘息渐渐平复,却没有听到离开的响动,正要发火赶人,青年的声音终于响起,仍是动听得勾人。 “那,您要接着听睡前故事吗?”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我暂时熄火了,这周还会有一更进入正题的h,把这章结束掉~ 幕僚长:可恶!我家的白菜拱了我家的猪,而我还在加班…… 作者:首-发:po18.vip「po1⒏υip」 第十章睡前故事·下(h) “那,您要接着听睡前故事吗?” 维尔利加无法拒绝,反正她也睡不着。 青年从后方圈住她,贴着她的耳廓继续讲故事:“我们说到,男孩开始想方设法,摆脱自己的影子。可怜的影子,此时还一无所觉。” 这已经是一个极亲密的姿势,但甘甜如蜜的声音妥帖地抹消了不适感,维尔利加甚至产生了点迷蒙的困意。 “影子向男孩发誓会做他的守护神,保护他不受欺凌,如同在虎笼里保护他时一样。虽然影子偶尔也离开男孩,走自己的路,但每一条道路,都是通向男孩的殊途。” 后来,男孩和他的影子来到了东陆最繁华富裕的城市,无影之城。城如其名,城里的人生来就没有影子,也只接纳没有影子的外来者。 男孩拖着影子,身处其中,一眼望去就是个异类。 只有当影子离开他,去寻找偷窃目标维生的时候,男孩才能短暂地融入这个城市。他有了工作,有了朋友,甚至成为了大魔法师的学徒,活得像个真正的东陆人。 影子的存在,成了男孩最深的秘密。 城市里,开始出现离奇的死亡。死者无一例外,都是见过男孩和影子的人。 有一天,男孩告诉影子,他学会了新的魔法,能赋予影子一个真正身体的魔法,从此他们就可以并肩站在阳光下,共享这座城市的荣光。 四块烈火岩,叁颗钳兽心脏,两对人形树树根,还有一块小小的暖冰,再加入适量的陶土,构成了影子的新身体。影子看着镜子里和男孩如出一辙的脸,开心极了。 可是男孩却不见了。影子找了很久,很久,整座城市都没有男孩的踪影。男孩就像用自己的生命铸就了影子的新身躯一样,从此消失不见。 影子以为自己会一直寻找下去,它在黑暗里待了太久,以至于没有男孩,就无法生活在阳光下。直到诸神殿的圣裁,先找到了影子。 影子担下了杀人的罪行。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罪,男孩已经不在,影子理应独自承担。 但在影子心中,它最重的罪行,是失去了男孩。 诸神殿的牢笼本无法困住影子,但它不愿舍弃男孩赋予自己的身体。于是,这具身体成为了影子真正的囚笼。 影子的无数次越狱尝试都失败了,带来了一次比一次残酷的惩罚,最后它被送上行刑台。就在这时,影子在围观的无数双眼睛中,发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男孩的眼睛。 万幸,男孩并没有在那场魔法仪式中失去生命。男孩活得很好,甚至站上了属于大贵族的高台,不再需要影子的守护和教导。影子挣扎着抬头望向男孩,想同他做个正式的告别。 然后它听到男孩下达了指令,男孩说,行刑。 “后来呢?”维尔利加几乎猜到了结局,只待验证。 灼热的气息从耳廓游移至后颈,青年深深呼吸着少女身上愈发浓郁的香气。维尔利加不得不反手把他推开:“要讲就好好讲,别动手动脚……唔!” 青年立刻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工作认真,没有偷偷搞小动作。见少女杀意散了一点,才复又贴了上去,音色低沉:“如果您是影子,会怎么做呢?您会愤怒吗?会想要,复仇吗?” 维尔利加懒得回答,抬起戴着戒指的手:“知道这枚戒指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这句话触到了青年哪根弦,他忽然发出喟叹般的低笑,得寸进尺地握住那只手,挤入五指,压在枕头上。 “是的,是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影子自毁身躯,逃了出去。原来它有多依恋男孩,现在就有多恨他。它开始一样一样,夺走男孩拥有的东西。” “不够。应该让男孩变成影子形态,看着影子使用他来之不易的身份,毁掉他在乎的一切。” 青年眼睛一亮:“果然,我们是一路人。我的小主人,您真是令人着迷。” 空闲的手从松散的领口探入,在肌肤上暧昧地游走,并趁着这动作挺起身,将睡意朦胧的少女笼罩进自己的阴影里:“真的不试试额外的助眠活动吗?别担心,不会让您难受的。您喜欢温柔些还是粗野些?喜欢什么姿势?” “您不说的话,就按我喜欢的来咯?唔,有个姿势还挺适合现在的氛围,您一定会喜欢……”青年气势大变,眼眸沉沉,叼住她一块脖颈皮肤用牙齿细细地磨。 不疼,像是被某种昆虫叮了一口,又热又痒。维尔利加刚攒起来的睡意顿时被搅得烟消云散,销魂蚀骨的酥麻沿着饱受折磨的神经传向四肢百骸,她不由自主绷紧了小腹。 “这样会喜欢吗?还是这样?”作乱的源头却不遂她的意,反而向上游弋,慢条斯理地琢咬她的唇瓣,“原来您喜欢重一点的亲吻。” “你怎么话这么多?”又是讲故事,又是采访个人喜好,赶也赶不走,留下也不抓紧时间进正题。 她试图重新掌握主动权,然而两人此刻的姿势十分微妙,恰好锁住了她的重要关节,虽不至于弄疼她,却也令她动弹不得。 青年勾起唇角,缱绻的眉眼扬起,凝视少女的眼神里隐藏着罕见的锋锐。 “公爵大人,我在向您求爱。” 哪有这样的求爱方式。 维尔利加有些后悔。她明知道今晚自己耗光了魔力,又受了伤,却还是选了他,一个轻浮又虚伪、居心不良又热烈坦荡、十足危险的人物。 简直是引狼入室。 “求爱?不是求欢吗?”维尔利加将那诱惑性的面容往外推了一寸。 “呵呵,那有什么挑战性?您的身体,不是想给谁就给谁吗?可您的心,却不然。”青年顺从地挺起身,握住维尔利加的手,点点自己胸口,语气如歌唱般抑扬顿挫:“您的心,才是对凡夫最高的奖赏。” 维尔利加上一次看戏是在五年前,那时候,最守旧的剧团都不这么演戏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维尔利加并不讨厌他浮夸的措辞。 也许贪望赞美与热爱,亦是人类的本能。 “那你可要再努力一些了。现在,我连身体也不想赐予你。”少女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灵巧地摆脱了钳制,作势欲走,被青年圈住腰拽了回来,翻了个身,早已蓄势待发的性器凶猛地闯了进去,小幅度地动作起来。 他长长地吐息,有一瞬间几乎要因为甬道的紧致呻吟出声,口中吐出的却是埋怨:“公爵大人,您又在玩弄我了。明明是您召我来,撩拨、引诱我,现在却又出尔反尔。即使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也会伤心的。” “哦?你不伤心的时候,也有这么硬吗?”维尔利加反唇相讥。 身体的空洞被妥帖地填满,充盈得要鼓胀起来。头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被后入,维尔利加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排斥这个体位,控制者与被控制者,给予者与索取者,在失控的临界点上,微妙地徘徊。 她抬起腰,迫使青年更深地进入,拧转上身,掐着他的下巴接吻。 “哈……哈啊……我的……小主人……”吻着吻着,又变了味,不知是咬,还是舔。无意义的感叹从喉咙间溢出,尚未分辨明白,就被难耐的呻吟淹没。 她的视野中一切都在剧烈晃动,下身的触感格外鲜明,每次摩擦刮过敏感点,都会带起电击般的战栗。随着抽插越来越顺畅,动作的幅度也越来越大。他狡猾地变换着角度,却每次都能精准地碾过正确的位置。 热意从两人绞合的位置蔓延到脑袋里,又一路烧遍了全身,把少女每一寸白皙的肌肤都涂抹成娇嫩的粉色。她没来得及脱去的睡裙此刻成了甜蜜的折磨,那本是由最细腻柔软的丝绸织造,对于情热的肌肤来说,却实在过于粗糙。 青年顶弄的频率越来越快,肉体的拍击声和水声几乎要盖过不加压抑的喘息声。他原本刻意控制着节奏,想再逗弄逗弄这具看起来青涩的身体,但深入的探索伴随着危险,他仿佛被内园里柔韧狡猾的鬼手藤紧紧缠绕,每一次攻击都加剧了内壁的收缩,试图从外来者的肉棒中榨取新鲜的血食。 他太清楚女公爵前几个床伴的命运了,因此选择了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姿势,可原来,致命的危险不只来源于女公爵的折刀和藤蔓。 但他和维尔利加,都是嗜好与危险起舞的同路人。 月色迷蒙,映出窗外狰狞的黑影,那是饥饿的巨型藤蔓,被隔绝在主堡外,正在焦躁地梭巡。 窗内,蒸腾的汗水难舍难分地纠缠,在冰冷的玻璃上凝结成雾,又聚集成水珠,缓缓滑下。 女公爵最终还是摆脱了睡裙的束缚,赤裸的脊背如同上好的丝缎,在阴影中铺展,蝴蝶骨伶仃地支棱起,振翅欲飞。 疯狂的浪潮来临前一刻,维尔利加忽然转身勾住青年的脖子,一口咬在他的喉结上,立刻感受到灼热的液体喷射在内壁,激得人直打颤。 直到高潮的余韵过去,维尔利加才敷衍地伸手检查新床伴的死活。 伸出的手被再次握住了。新床伴一手捂着伤口,无声地、哀怨地望着她。伤口很深,但没有碰到气管和动脉。 “你的运气是真好啊。”维尔利加发自内心地赞叹。 要是鬼手藤能进入主堡,此刻早就趁虚而入饱餐一顿了,哪怕他脖子上的伤并不致命。 青年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抬起勾魂摄魄的眼:“那我的好运气足以让我留在公爵大人身边吗?” “留在身边?你能派上什么用场?” 青年掰着手指数:“我技术好,结实耐操,会讲睡前故事,既能让您放松身心,又能替您做一些平时不方便做的事。” “只有影子才能做到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精彩x影视:「pо18hub.cоm」 第十一章晨训(h) 折腾了大半夜,总算让女公爵睡着了。 维尔利加睡觉时没有放个活物在身边的习惯,青年为了性命安全,很有眼色地提了裤子就走,还顺走了女公爵的小外套。可怜的外套已经皱成一团,还沾了许多可疑的液体,完全不能穿了。 晨光熹微,走廊的角落里影影绰绰站了人。 “早啊,泽维尔大人,我正要去找您呢。怎么没加班工作,反而在这里听墙角?”青年熟稔地冲那人打招呼。 “你不该把她牵扯进来。”幕僚长低声说,不仔细听,几乎和穿堂而过的秋风融为一体。 “听听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呢。”青年闲闲地往廊柱上一靠,打哈欠。裸露在外的肌肤布满羞耻的痕迹,脖子上的伤口包扎得匆忙,还在往外渗血,看起来分外凄惨,但他仿佛完全没有痛感似的,笑得开怀。 “我才是那个,该说别把我扯进来的人,不是吗?你以为是我向小主人告黑状,她才开始怀疑你的吗?好吧,确实是我,跟她说了些实话。但小主人没有你想得那么无知,她全都明白呢,我只不过是给她提供思路罢了。”他仔细欣赏着幕僚长的表情,话锋一转:“还是说,你终于想起,当年欠下的账还没厘清?” 幕僚长喉间苦涩,指责和辩解在肚子里跑了个迂回的全程,临到嘴边却只剩下叹息。他在其他人面前巧舌如簧,在青年面前却显得惜字如金——话都被对面说完了。于是他不再浪费口舌,准备回屋继续加班。 青年也不追,在他身后潋滟笑着,直到幕僚长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长廊尽头,才状似不经意地问:“哥哥,你后悔过吗?” 幕僚长身形一僵。 斜照的朝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许久之后,晨风送来男人的回答:“很多次。” =================================================== 维尔利加睡眠充足,神清气爽地醒来。 屋子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但没有残肢,也没有尸体,零星血迹被妥帖地处理好了,看起来一派温馨祥和。 床尾伏着一团人形物。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微微起伏的赤裸脊背上,勾勒出华美的肌肉线条。 观赏起来确实赏心悦目。维尔利加暗暗赞叹,突然明白这身华而不实、看起来既不像战士又不像舞者的肌肉是用来做什么的。 但是……“你怎么还在这里?” 人形物被主人的动静唤醒,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缱绻眸光对上她的:“早安,小主人。” 然后反应迟钝地摆出委屈神态:“昨晚您明明答应让我留在身边的。” 维尔利加这才开始简要回顾昨晚发生的一切,发现自己最后睡意迷蒙之中,被他闹得不耐烦,好像确实答应过什么。 这人的精力好得过头了,令人嫉妒。 等她回顾完,青年已经端着准备好的晨间训练服站在一旁了。 维尔利加在孤塔生活的时间里,从穿衣到打扫,都是亲力亲为。成为公爵之后,逃走了一波仆人,又清理了几波间谍,她全心扑在葬礼计划上,还没来得及重新挑选侍女仆役,城堡里人手不足,一切从简,穿衣梳洗这种小事,她也就继续亲力亲为了。 都快忘记了,联盟里有头有脸的贵族,小到一根头发丝都极尽讲究。 坐到镜子前的时候,她都有些回不过神来。青年把她蜷曲的棕发一缕缕梳开,理顺了,灵巧的手指穿梭,编好辫子,再盘上去,露出修长的透白的脖颈。 干练而精巧的发型,既方便运动又衬托出少女的灵秀,还不失公爵的威严。相较之下,维尔利加的盘发手艺粗陋得仿佛孩童扎稻草。 她看了眼窗外,太阳升得很高,又错过晨训时间了。 “其实……还有别的训练方法……”青年敏锐地察觉到主人的恼意,不退反进,修长手指勾住她的,抚上自己的胸口,小麦色的肌肤在她的掌心轻轻震动,“我可以帮您……” 青年本就资本雄厚,又非常清楚怎样的神态和动作最诱人,日辉自高窗洒落,勾勒出属于男子的矫健身躯,仿佛精心雕琢的塑像。他偏偏低垂头颅,几缕乌发柔和地垂在颊边,将浅淡眸光扫得朦朦胧胧,显得甜蜜又温情。 青年脖子上缠绕的绷带丝毫没有破坏整体的美感,她扯开来,露出皮肉翻卷的狰狞伤口,那是她的杰作。 遥遥地,窗外响起一声雀鸣。 维尔利加心里一动,张嘴咬上那双她昨夜尝过无数次的唇。 唉,去他的晨训。 年轻的女公爵不得不承认,青年确实很会做,比如说,她从不知道梳妆台还有这种用途…… 这当然不是什么正经的训练,更何况如今距离葬礼只剩不到一周的时间,每分每秒都格外珍贵,却被拿来肆意挥霍。 不是身不由己,也不是为了入眠,再也没有正当理由来掩饰这场放纵。 她看到镜中的自己,一副陌生的模样。原来沉浸于感官欢愉中的人是这个样子,看起来那么脆弱,却那么生动,爱和欲放大了无数倍,哪怕原本二者都稀薄,也能在短暂的交融中造出个虚幻的影子来。 镜中,太阳剧烈跳动着,越吊越高,晃得人目眩。 “小主人,您不专心。”青年重重地一顶,换来一声变调的呻吟。 “哈!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吸引我的注意。多努努力……呃!” 好像有点过火。 维尔利加紧紧抠住镜框上繁复的雕饰,稳住身体。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腰和腿,主要还得怪昨晚用力过猛。 青年一手固定住她的腰,大力摆荡腰腹进攻,另一手继续在她的身上煽风点火。身体的记忆都还新鲜着,只要轻轻撩拨就立刻凶猛地复苏过来。他捏住细嫩的乳尖嬉戏,灵巧的指尖循着身体曲线下滑,探至阴蒂,剥开萼片,勾出湿泞的花芯揉捻弹动。 少女紧咬嘴唇,眉头微蹙,似乎对身体的反应速度颇为不满。 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青年埋在她的发间轻笑:“小主人,有没有人说过,您的身体敏感极了?比如这里……还有这里……” 庄严的盘发已经有些松散,沉沉地几欲坠落,几缕不服帖的碎发被细汗打湿了,她伸手一挽,就黏在耳尖。 放浪的情话还在源源不绝地往耳朵里钻:“您好像特别喜欢被刺激这里,比昨晚咬得还紧呢。放松点,小主人,这么快就高潮,可达不到训练的效果。” 维尔利加忽然握紧镜框凸起的尖角,用力一划,掌心顿时鲜血淋漓,疼痛刺破了笼罩脑海的混沌。 “闭嘴!我要,看着你做。”她在言语中用上了魔法。 太危险了,几乎就要完全被带进他的节奏里了。 青年动作一顿,扶着她翻了个身,推坐在梳妆台上。 魔法造成的失神转瞬即逝,青年理智回笼,挑了挑眉,从正面狠狠贯入,抵着她的额头低语:“小主人,您不喜欢刚刚那个体位,直接跟我说就可以了,没必要用上音言。还是说,您的乐趣就是,像操控人偶一样逗弄我?” 维尔利加终于看清青年现在的样子,远没有他言语表现出的那么游刃有余,胸腹紧紧地绷着,在下身的刺激下覆上了一层薄汗,顺着肌肉的纹理缓缓汇集成蜿蜒的溪流。青年身上新鲜的伤痕遍布,被血气一冲,显得愈发鲜明。眉头亦是蹙起,碎发掩盖下,眸光沉沉,不再是蜜一般浅淡的颜色,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 她稍微低下头就能无比清晰地观察到交合处的情景,尺寸惊人的柱状体青筋虬结,强力的搅动带出绵密的白沫,褶皱包裹贴合,簇拥着、勾引着闯入沼泽的迷途者往更深处去。 抬起头,脊背便贴紧冰凉的镜面,后颈枕着尖锐的金属装饰,那上面还沾着她的血。视线无处安放,最终落在窗玻璃上。 镜和窗,遥遥相对,盛放着正与反的无数重映像,每一个自己在欢愉中沉沦。 她又开始想要破坏些什么,不是面前的人,就是自己。但她已经破坏过了,她的血还涂在青年的胸口。 抗压训练,抗压训练。 需要得到控制的,不止是身体,还有欲望。 收束欲望,释放欲望。收束杀欲,释放性欲。对常人而言再简单不过的事情,都是她必修的课程。 晨训结束后,维尔利加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克制住了嗜血的欲望,只在青年背上添了几道无伤大雅的小伤。 青年散开女公爵已经弄得凌乱的发髻,重新编了个皇冠。少女还沉浸在高潮后的餍足中,坐在怀里任他摆弄,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柔软。 编着编着,此人又开始不安分起来,还提出新主意:“小主人,其实我也可以扮演您的人偶。我保证不说不动,任您装扮,您想让我做任何事都行。如何?您想不想?” 维尔利加可耻地心动了。幸好此时传来了敲门声,铁皮侍卫的声音响起:“主人,您醒了吗?请问您今天的日程安排是否和往常一样?” “不,今天我有别的安排。”维尔利加瞬间理智回笼,见青年露出了遗憾神色。 他识趣地松开怀抱,开始尽职尽责地为女公爵整理衣装和简单的装饰物,最后,呈上了一双手套。 对于女公爵腐烂的小指,青年什么也没问。“黑暗中的秘密。我明白的。” 维尔利加戴上银丝手套,勾勾手让他过来,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啊!”青年挣扎了一下,捂着红肿的唇,委屈道:“禁言咒?小主人您可真狠心。” “这是为了你好。不然我就只能杀你了。”维尔利加戴回公爵戒指。戒圈自动改变了大小,严丝合缝地扣在手套外。 她顿了顿:“你知道禁言咒?” 青年弯了弯眼睛,退开一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黑暗中的秘密。小主人如果真的想知道,可以今晚再来问我一遍。” “对了,我的名字是霍尔。如果小主人还想听睡前故事,或者对我刚刚说的新游戏感兴趣,霍尔随时恭候传召。”青年行了个夸张的告别礼,“那么,我就此告退。” 说完溜得飞快,生怕维尔利加要了他的命似的,虽然她确实起了点这方面的意思。 只有铁皮侍卫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靴尖与门轴平齐,一寸也不多,一寸也不少。维尔利加后知后觉地品出点大铁块的好来,至少他话少、温顺,任她施为也不躲不闪。 她拍拍赛文连夜修好的盔甲:“走吧,我们去图书馆。” 作者有话说: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第十二章藏书 幕僚长许诺叁日内找出入侵者的身份,维尔利加相信他的能力。这叁日之内她有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 圣骸。 入侵者们不惜全军覆没也要寻找的东西。 “圣骸”,能担得起这个名字的事物,大概率与诸神殿有所关联。 维尔利加在威廉堡生活了十七年,自认为是虔诚的信徒,却从没听说过所谓“圣骸”的存在,身为诸神殿长老之一的前公爵亦从未提起。 不,不如说,关于诸神殿的一切,除了众所周知的那部分,前公爵都讳莫如深,从未在妻女和下属面前透露过只言片语。连隐藏在地下堡垒中的巡游者军队,都是前公爵死后维尔利加才骤然得知的。 却更加印证了维尔利加的猜测:前公爵刻意隐藏的秘密中,不仅有巡游者军队,圣骸很可能也是其中之一。 如果它真的藏在家族墓地里,必将成为围猎计划中最大的变数。 没有人知道,女公爵已经从入侵者口中得知了圣骸的存在,她也无意和别人分享信息,只能先试着在图书馆里寻找答案。 公爵的私人图书馆位于主堡的副楼,和半废弃的法师塔相依,从外部看有叁层楼高,内部则通过魔法构建了更恢宏的空间。 图书管理员是个看不出年纪的老太婆,松弛的皮肤帷幔般挂在细瘦伶仃的骨架上,蒙翳的眼睛大得吓人,仿佛两盏摇曳的风灯。维尔利加小时候总有些怵她,但如今再看,也不过是个眼神不好的普通老人而已。 她尽量温和地叫醒了管理员,遭到一顿白眼,好不容易才向老人家解释清楚她的来意。 “圣骸?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没常识吗?”老人气鼓鼓地,手脚并用爬上架子,在存放目录的柜子中翻找,口中絮絮叨叨:“你在架子上随便找一本神话故事,就能知道圣骸是什么……专门的研究文献我也收录了几十册……奇怪了……怎么找不到?” 她思考许久,一拍脑袋:“难道是借出去了?让我看看记录……”言罢颤颤巍巍地从高处挪下来。 维尔利加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她一不小心踏空,直接摔散架。 老人调亮翎晶灯,从壁柜里抬出古旧的硬皮本,指节畸凸的手划过纸面,发出刺耳的沙沙声。过了好一会儿,硬皮本被推到维尔利加面前:“这里,看到了吗?有关圣骸的所有藏书,都被一个叫科里斯的小子借走了,没还。” 仿佛被冷水当头淋下,维尔利加难以置信:“全部?都被‘科里斯’借走了?” “这里写得明明白白,你不识字?”老人鄙夷道。 即使多年没有见过渣爹的字迹,维尔利加仍认出了硬皮本上的签名。 前公爵在自己的私人图书馆里取书,本不会留有外借记录,但老人在与世隔绝的藏书室里蜗居了大半辈子,早已分不清如今的威廉堡公爵传到了哪一代,对所有读者一视同仁,这才留下了前公爵的借书记录。 “非常感谢您。”维尔利加告辞前,突然想起老人说过的话:“您之前说,圣骸是常识?所以您能告诉我,关于圣骸,我应该知道什么样的常识吗?” “孩子,你总该知道圣骸是什么吧?不知道?”老人浑浊的眼珠一转,落在图书馆的天顶画上,光线昏暗,无法窥见天顶画全貌,只能隐约看出上面绘制的是“黎明之战”的场景。 “圣骸,就是字面意思,圣人的骸骨。”老人缓缓开口:“黑暗时代末期,四位圣人得到神启,带领人类反抗翼族,最终战胜翼族,而后建立了诸神殿。其中最着名的一场战役,就是黎明之战。那一战损耗了四圣人的力量与生命。之后不久,四圣人陆续陨落。” “他们剩余的力量并未消散,而是留存在遗骸中,引发世人争夺。那是神赐之力,是世间一切魔力的源泉,只要得到圣骸,任何人都能一举成为世间最强大的魔法师,统帅那支战胜过翼族的鬼神之军。混乱之中,只有圣洛林菲亚的遗骸得到了诸神殿妥善保管。圣法拉厄的遗骸落入深渊。另外两具圣骸,至今仍不知所踪。” 但更多的细节,老人却记不清了,只说在某几部文献中有记载。毫无疑问,它们都在前公爵的借书单上。 那之后,维尔利加仔细搜寻了城堡中各种可能藏书的地方,公爵的小书房、大书房、议政厅、休息室……终于在密室的暗架上发现了几本书的空缺——那间曾丢失了秘密宴会名单的密室。 被销毁的宾客名单、被操控的老管家、逃入兽人领地的首席法师、兽人夜袭者、家族墓地、公爵葬礼、与赴宴名单高度重合的的葬礼宾客、前公爵的秘密宴会……以及,圣骸。 仿佛有根无形的线,将散乱的疑点一一串起。 衔接,缠绕,织成细密的网,将维尔利加层层笼罩。 只是,还有几片关键的拼图缺失,令人无法窥见这张大网的全貌。 翎晶灯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魔力耗尽,熄灭了。 “这可真是一份危险又迷人的遗产啊,科里斯。”她轻声说。黑暗中,公爵戒指闪烁着诡谲的光。 从密室中出来,铁皮侍卫正等在外面:“大人,幕僚长来过,在四处找您。我没有让他看见。” “现在就找我?他不是说需要叁天的时间吗?”维尔利加挑眉。 “幕僚长似乎是在找您上课。”铁皮侍卫的语气仍是机械式地无波无澜,但维尔利加已经能听出其中的不快。 只有这种时候,铁皮侍卫显得尤其鲜活,不再像尊行走的盔甲。 少女决定逗逗他:“学习处理威廉堡的日常事物,是我身为公爵的职责。赛文,你不希望我去上课吗?” “不、没、没有。”令人熟悉的卡壳。 “你犹豫了呢。”她弯了弯眼睛,看着大铁块绞尽脑汁搜寻借口,绷直的身体出现小幅度颤抖,手甲的倒刺把边上的帷幔都刮坏了。戏弄大铁块令人心情大好,驱散了些圣骸带来的阴霾。 “紧张什么?我逗你玩的。我今天本就不打算上课。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地方要去。” 幕僚长的办公室。最后一个可能藏书的地方。 此刻幕僚长应该等在公爵的书房里准备上课,正是检查他办公室的好时机。 由于公务繁忙,幕僚长几乎完全住在主堡里。他的办公室面积不小,外间用来办公和会客,内间用于生活起居,除了统一采购的生活必需品,房间内个人物品少得可怜,恐怕连佣人的房间都比这里充实得多。难以想象,幕僚长多年来屡屡上调的工资和奖金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也许是用来购买魔药材料了。维尔利加想起地下堡垒仓库里鳞次栉比的魔药,以及内园里随处可见的催情剂。幕僚长的体质无法使用魔法,但调配药剂不需要魔法亲和体质,只需要一双稳定的手。 搜遍了整个房间,他们果然一无所获。准备离开时,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散漫,疲惫,仿佛随时就会消散的,幕僚长的脚步声。 维尔利加一时拿不定到底要不要躲起来。反而是铁皮侍卫反应迅速,将主人一把捞进怀里,熟练地找了一个视觉死角,将自己塞了进去。 维尔利加:? 震惊过后,她发现,这个视觉死角选得是真好,不仅难以被他人察觉,还能清晰地观察到房间内的一切。 幕僚长看起来累极了,进了房间,长叹一口气后,随便把自己扔在床上,衣服也没脱就睡着了。丝毫没有发现女公爵的存在。 睡熟的男人褪去了八面玲珑的外壳,显得格外脆弱疲惫,由于长时间操劳,两鬓已经染上了斑白,看起来的年纪比实际更大。他年轻的时候应该也十分英俊——从霍尔身上可以看得出来,加上岁月洗练,本应是一副沉稳可靠的样子,鬼知道为什么面对维尔利加时,他总表现得不够正经,要么太浮夸,要么太狡猾,要么就是太懒散。 转身准备离开时,维尔利加偶然看了眼窗外的景象,倏地愣住了。 幕僚长的办公室位于主堡的最西端,视野开阔,几无遮拦。 目之所及,只有一幢高耸而孤寂的建筑。 夕阳将建筑的影子拉得极长,攀过窗沿,斜斜地覆在沉睡的男人身上,使他一半沐浴在阳光下,一半浸没在阴影中。 那是维尔利加再熟悉不过的建筑,她在里面度过了自己绝大部分少女时光。 孤塔。 幕僚长的办公室与孤塔遥遥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