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小丑吗?》 第一章 在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 林辰叁辞职了。 签的是自愿离职。 这份工作是在大四上学期期末考试考完之后，因为待在学校宿舍无所事事太久而找的过渡之选。 鬼知道那时候她只是不想要过年回家而已。谁知道一眨眼就做了近一年了。 做的是保险销售，是一家保险公司与银行的合作项目。说是下午三点上班，晚上八点半下班，其实一般是上午十一点就要到公司，晚上下班很多时候要参与主管准备的活动，一般是同组成员一起吃饭，然后去ktv唱歌，往往回到出租的房子时，至少是十二点之后的事情了，比较严重的情况，可能要到凌晨的三点钟左右。主管说这样有助于彼此关系的融洽。 再繁华的城市在坐上出租车返回那一刻都变得安静，因为汽车的鸣笛声也会自觉放低音量。 整份工作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累，非常累。 哪怕是正常的八点半下班，她十点半左右也会很快遁入梦乡。而这些，在大学时代完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正常的思考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没办法，不想要做本专业的工作，结果就是这样，就都是大家都能做的工作。工作没有区分度，但是竞争却不会小。 狭窄的办公室里面不期而遇的还有相邻一个销售组的成员，不记得名字，但是很面熟，万万没想到对方也要辞职了。职场内的消息流通真够闭塞的，之前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她暗地里笑出了声。 刚好对方也看见了她：“喲，也是辞职？” “嗯。”她点点头，“你也是？” 对方写自愿离职的单子被涂改了好几次，已经花的有些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他只好拿给负责的行政小姐姐再换一份：“是啊，跟主管说了好几次了，月中才批下来。怎么，你也要走了？我看你业绩不是最近出的还可以吗？” 倒是没想到对方会先于自己说出这番话来，林辰叁愣了下，看了看左右四周的工作人员，她才凑近过去，压低了音量说：“一共才出了不到十张单子，多半都没有收回来，而且我这个培训班里的人，现在加上我只剩下两个了。” “项目效益不好。”对方低着头，终于在离职理由一栏里写上了其他，“主管他们在六七月份就找好下家了，只有我们，到这时候才稍微明白一点东西。不过，倒也还不晚。” 林辰叁也不知道这时候算不算上晚，她只知道，再不离开这里，就真的要变成名副其实的涉世未深，年轻好骗的大学生了。场子里今天又新来了一批大学生，他们大抵是不知道这个项目已经在走下坡路的。 像她这样在大学无所事事四年的大学生在这个时代，其实变成了贬义词也说不一定。 有脑子的活，做不了。没脑子的活，不想做。 眼高手低如此，就是躺平的废物，但是家里没矿的情况下，躺平也成了一种奢望。就是单纯的废物。 ‘这个世界就不能安心让我做个废物吗？’在无数次被客户的言论气笑，然后深感自己无力的时候，林辰叁会有这样想法。但这样的想法往往只是存在于一瞬间，就被第二日的工作给排挤到潜意识的深处，直到第二次的想起，然后第三次，第四次……到了现在，不得不为这份工作划上了可悲的休止符。 究竟是不适合，还是不够努力？场子里不乏月薪三四万的‘万元户’，虽然他们是拿着最好的客户资源，但是试问同样的客户拿到自己手里，能做出几成的转化率，这一切都是未知数。成功者的成功多是相似的，而失败者的失败却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很难不就此去思考一番其中产生的问题。如果是不适合，那必须就此打住，如果是不够努力，那如果超出了正常限度还没能取得成绩也必须就此打住。毕竟只有付出与回报成正比的时候，工作才能带来正向的反馈，不然，就都只会产生痛苦。 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好啊，这么有意向的客户也把握不住……可能跟适不适合，努不努力没有半分关系，单纯就是废物吧？！毕竟只有废物才会什么都做不好。也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一份工作做了将近一年，但是填完离职单的时间，林辰叁都没超过两分钟。提笔写字之顺，让她不得不怀疑，也许她早就做好了要离开这里的准备也说不定。 但离职单不是说填好了就可以离开职场了。今天的班是白班，要从上午九点打电话打到下午三点钟，吃过了午饭，准时准点在工位上坐好，戴上耳机，组里除了主管还没有人知道自己要离职，她觉得自己的心态在这一日这一刻显得格外放松。 反正是最后的工作时间了。 客户爱买不买，没什么业绩压力，就算要和晚班组的组员一样工作到晚上八点半，也无所谓。 时间来到下午的三点半，没有出单，主管坐在主管位没有动弹，林辰叁斜斜地扫上了一眼，就意识到今天怕又是照常的晚上八点半下班时间了。和往常不一样，到这时候，她反而精神了许多，从工位上站起来，她学着那些金牌组里的高级销售专员的作态，声调缓慢，不卑不亢地和客户进行对话。 大约二十分钟的交流之后，林辰叁面带微笑地挂断了电话，不禁暗自腹诽：怎么每天都能碰到把五险一金里面的五险当成五份保险的傻瓜，而且工伤是工伤，跟人身意外险没关系…… 一通电话结束，她准备接着客户名单的下一个开始打电话，这时候，从身后传来了响动，她转身过去，才看见那个半边脑袋露出了一个完整的发旋，和她同龄的一个同事敲打工位隔板的手才放下来：“你刚刚站着的样子好像在酒吧唱歌的dj。真帅。” 这家伙一看就是耐不住寂寞是来找她说话的，若是往常，她肯定巴不得带薪说话，但这时候她可没心思理他：“好好打电话吧少年，等晚上老大查通时的时候，要是没达到及格线，你得做好明天上白班的心理准备。” 这话一出，仿佛绝杀，小伙子头一歪，整个身子都软了下去。 这一个二十分钟的通时后，林辰叁连续三个电话连开场的第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被挂断了，对面一听到她自报身份就像是碰见了下水道里的老鼠，唯恐避之不及。 客户都是银行的信用卡客户，论客户质量，其实这一批名单的质量都不算差，好歹林辰叁上一期的业绩排名足够她来和新卡客户接触一二了。新卡客户顾名思义就是新办信用卡尚未被银行推荐过保险服务的客户。这样的客户按理来说是很容易出单的，毕竟是新办的银行信用卡嘛，对银行行事还没那么反感。 但是时代变了啊。 现在人跟以前人不一样，以前人能够办一张银行信用卡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而现在，大多数人有花呗白条就足够生活了，在不奢望买房创业跟银行打好关系办贷款的情况下，多办一张信用卡都是助长消费欲望，让自己增加负债的下下之选。 除了大客户，一般人对银行其实没什么好脸色。尤其在你所合作的这个银行在客户服务这块出了名的差的情况下，额度人家都不屑提了，更何况一个附加的可有可无的保险服务呢。 但也许这是林辰叁给自己找的借口。毕竟你看金牌组那几个新人就是打的旧卡资源，单子也都出的蛮好的。有很多主管离职，但也有部分主管选择留下来了。谁知道这时候，究竟是项目在走下坡路，还是项目转型的阵痛环节呢？ 只有能力不足的人才会将大部分失败的原因归咎于环境，而优秀的人在哪里都很优秀，在哪里都能够获得成功…… 掺杂着这样的念头，林辰叁并没能为自己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写就一个完美的结局。 关掉叠了几层的销售用语word文档。 关掉电脑。 息屏。 鼠标翻面。 拔掉耳机。 拿起没喝几口的水杯，林辰叁取下挂在脖颈上的工牌，在主管说完今天小组的业绩构成，同组成员都背面走的差不多时，她将工牌交放在了主管的桌面上。 主管没有高兴的意思，但还是说了一句：“祝你前程似锦。” 不管是真心还是实意，在这一刻都不重要，林辰叁同样抱以祝福：“祝您步步高升。” 下班的路上有同行的同事在等自己：“怎么来的那么晚？” 她打了个哈哈：“稍微有点事。” “听说你办离职了。”对方漫不经心地说。 她心头一跳：“是，是的。” “那明天就见不着了。” “嗯。” “走吧，今天我请你喝奶茶。” “我要冰沙。” “有没有搞错，现在可是十二月了。” “这东西就是越冷的时候喝的才越带劲。” “我是说是这时候根本没什么奶茶店做这个。” “那就去我经常去的那家吧。” “嗯？” “我经常去，然后，他们会做。” ※※※※※※※※※※※※※※※※※※※※ 更新是标准每天凌晨四点钟，首更当日更九千，四点钟，十点钟，十六点各更一章。然后直到第一次榜单是日更三千，后续会变成日更六千。 以此说明。 第二章 林辰叁经常背着一个电脑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这附近写字楼里某一名有着不菲薪水的职员，但实际上她当初会买那样的包，只是因为容量够大，而她本性又是宁愿包大不愿包小的性格。毕竟一般的小包至多能装上一柄伞，或者两三样化妆补妆的东西，就再也没有空余位置了。 而她，所用的雨伞最轻也是双人用的折叠伞，化妆更是没影的事情。所以综合来讲，还是大包更加具有性价比。 她背着的包里多数时候也只装了一把双人用的折叠伞和上班所用的工牌，现在没有工牌了，包的感觉格外轻。 奶茶店是连锁的，但是是夫妻店，如林辰叁所言，对方一看见她，那笑容就是在说：还是老样子？ 而林辰叁也如对方笑容所昭示的那般发言：“老样子，一杯芒果冰沙。” 要十六块。在这样的城市里，这样的价格并不能算得上贵，只是对于她这种人的工资而言，并不能经常来喝，毕竟每个月可怜巴巴的工资除却房租之外，还需要付水电费，公司不包住的同时也不包吃，平时的饮食开销也是一大笔，但若是省下一笔专门来喝奶茶，在林辰叁看来还是可以接受的。 至于奶茶喝多了会不会变胖，会不会对健康产生影响，则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就像保险这个行业一直一来默认的多数的从业人员其实是不会考虑购置所谓‘必备’的重疾，意外，养老这样的险种一样，她跟客户讲保险的重要性的时候，从来不会考虑经济压力给予对方的影响，但换到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像她这个年龄，就是性价比最高的返还型重疾险，一年七千多也是常态，加上意外和养老，一年预算随便超个一万都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在某些社交性软件上，人人都是月薪过万，年薪百万，买东西从来没有花钱多少的问题，只有值不值的问题。消费者剩余这样的理论套用在他们身上非常适用：哪怕是一件市价一百块的东西，若他们心理预期为三百块，你拿两百块卖给他们，对于他们来说，也是赚的。 保险在某种层面上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在他们看来性价比很高的情况下，哪怕你溢价很多，也能够很好地卖出去。很明显的道理就是国内那几家家喻户晓的保险公司所售卖的所谓招牌产品了。 说起来，现在一根标价六十六块的雪糕都有人敢卖，这个世界上再发生什么扭曲可怕的事情，林辰叁也能接受。 更不要说同样的连锁店，同样的芒果冰沙，的确在她吃的好几家里面就这家的冰块磨的要细腻一些。因为好喝，所以值得。 不然为什么不去喝蜜雪冰城？你不嫌我穷，我自然也不会嫌你low。 同事则要了一杯多肉葡萄。 在同事在站台等公交车的时候，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为什么不能年后辞职？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份工作是十三薪，到时候多拿一份工资，回家路费多少是有了。”同事比林辰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了好几年，现在孩子都挺大了，遇事也比她理性许多。 林辰叁就摇头：“这几个月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我不想做最后一个。” “他们要么是找好了下家，要么是在原来的行业有一定的基础和人脉，你有什么？你还是个大学生，这么想问题，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考虑问题不能都看钱……” “是，要是看钱，你也做不了那么长时间，拿了那么久的底薪，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摸到了点门道……” 同事有些自言自语，林辰叁知道对方是在指她第一个月在coach时没出单，进了销售组也是第一个月没出单的事情，那时候许多人都认为她没办法待很久了，要熬不下去，结果她不仅熬下去了，第二个月就开始陆陆续续出单了，业绩也慢慢稳定了下来，一度还是小组内单子出的最多的。然而，好景不长，她以为那是开始，岂知那已是巅峰了。后面又恢复成了半死不活的咸鱼样子。 “都已经签了离职单了，再谈这些也没什么意思，还是聊些别的吧。”林辰叁岔开话题说。 “那想好下一份工作要做什么了吗？”同事的问题总是能够那么精准地切中要害。 “还没有。” “那不得要坐吃山空？你手上还有多少钱？” 林辰叁有些尴尬：“呃，七千多……” “也亏你这样的工作还能攒的下来钱。”听到这里，同事放下心来，“足够两三个月的花销了。对了，你的房租交过了吗？” “这个月刚交过。” “那就还好。”同事一边挥着手一边走远，“不说了，我公交车来了，不用送，以后遇见什么事都小心些，知道吗？” “啊……嗯。”恍了下神，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两步要送行，闻言后又停下脚步，林辰叁很快应声。 车开走了。像个铁皮制的沙丁鱼罐头，挤满了一群人后，流水线作业的永远还有下一辆。 等待红绿灯的时间，林辰叁从未觉得有如此短过。 这个工业园，应该是最后一次来了吧？她如此想道。在一行的最后一个人迈开了脚步后，林辰叁也迈开了步子。有些闪烁的灯光中飘散着路边烧烤摊的油烟味，路过电车站，路过小学，路过幼儿园……最后，在租的房子的小区门口停下来，刷卡进小区，乘电梯上楼，拿口袋里的钥匙打开门。 合租一共三个人里面唯一是朝九晚五的室友早就在客厅了，看见是她，还很诧异：“今天回来那么早？” “嗯。”林辰叁有些含糊地回应道。 “遇到什么事了？感觉心情不是很好。”室友有些体贴地说。 “没什么。”不打算就此扩散情绪，林辰叁慢慢踱步回房间。她所租住的这个房间是三个房间里面最小的，但一个月也要一千一百块的租金。唔，要不是因为这个房间的日照不好，一个月一千一百块轻易还拿不下来呢，某种程度上可能还是自己占便宜了。 但是这种便宜占的就跟消费者剩余差不多。开发商是这样，购房的业主也是这样，租房的房客还是一样。同样的质量，同样的户型，就因为不在一个地区，因为周边配套设施和某种能够荫及下一代的资格，那价格的上涨就没有上限。 不用说，等一年期的租房合同到期了，肯定是会再涨房租的。林辰叁不用脑子也能想得到。然而这时候，她却不能想这些。 从手机的应用商店里一口气下载了四五个找工作用的app，照本宣科地写好简历，也没有任何想要做的工作，在看了会儿推荐职位后，她把手机丢到一边，打开了电脑。 电脑是她大学时代的老物，售卖它的京东店早就把这款电脑下架了，就算电池坏掉，淘宝都找不到同样的电池配件。从很早以前开始，玩一个稍微要点帧数的游戏，它的cpu温度就会高的要到报警的程度。久而久之，林辰叁就只拿它来看一些游戏全攻略通关视频，追一些时下还能看得过去的番剧了。 不管怎么说，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还是要比手机看上去舒服不少的。 登上某站，贴上几乎没有任何用处的大会员标签，点开动态列表。 以前看的游戏区的up主许多在恰了些烂饭后被删了个七七八八，但偏偏今天，关注栏里面一个视频都没有更新，而番剧，萌豚与轻改占了绝大部分，异世界题材的数量，用今年与往年相比，多了好几倍。霓虹那边，卡车司机创造的业绩可能要比他们一年的gdp都要高了吧。 然后除了这些，就是那些看似有趣的家庭小游戏和某某挑战活动了。半点提不起来兴趣，提不起来半点兴趣。找到一部很久以前看过的老番，抱着双膝，在无数次的意料之中再看上一遍后，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钟，才发现已经到了深夜的十二点。 她竟然还很精神。 再度翻看了一下手机收到的招聘通知，发现尽是些根据以往工作经历找上门的销售这样的工作后，她将手机摔回了床上。 然后，准备去洗澡。 巧的是，工作时间在下午一点到晚上十点半的那个室友刚好在洗澡，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冲刷声后，她转回房间，继续坐在椅子上发呆。 手机通讯录里面的人基本上都断绝来往了，就是大学同学，在大学毕业之后也没有和谁有过联系。从什么时候起，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变成孤身一人了呢？ 手机就放在靠电脑旁边的桌子上，一直到再起身之时，屏幕没有亮起，林辰叁也没有拨出去一个电话。 然后就到了持续半个月的找工作的旅程。 面试。 被拒绝。 面试。 被拒绝。 …… 一份月薪三四千块的工作也能引来近百的人蜂拥而至，其中不乏从北上广回乡的有志青年。林辰叁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她只知道，她得处在一段时间的失业状态中了。 第三章 除却周六日，有一定人文关怀的公司都不会安排面试的情况下，林辰叁一天之中至少会安排两个面试来增加得到工作的机会。 尤其是这一日，她一共有三个面试，每个面试的职位都不一样。采购员，人员招聘，游戏客服。三个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实际上也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职位。 第一份采购员的工作地是最远的，在市郊区，有11.9km远，就算是搭乘公交，也要一个半小时。 大一时候学校赠送的交通卡还有余额，因为原本就是围绕着工作地来租住房子的，这也是差不多一年后，林辰叁第一次搭乘公交。她从前就有晕车的毛病，向来都是能不坐车就不坐车，本来她以为这次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无论如何都会令自己产生一些恶心呕吐的感觉，但实际上，情况比她想的好上许多，直到时间走到一个小时，她还能很镇定地看窗外的风景。 有些阳光，有些风在吹行道树的树叶，有些行人，有些崭新的水泥建筑在拔地而起……这是一片开发区，可以想象五年之后这里的繁华兴盛了。 中间有些被工地围挡围住的车站，司机象征式地在靠近的时候缓了缓车速，开门不到一秒钟随即关上，根本不给那些想要上车之人登车的台阶。这或许不是什么正义之事，但看着车上之人根本无一人言语，林辰叁便认为这是默认之正义，无事之生非。可以忽视而已。 目的地的工业园里不管用哪一家的导航地图都只能在附近，背着装着两页简历纸的电脑包，林辰叁问了两个人，才找到发布招聘的公司所在。 彼时她还不清楚，所谓建设单位与施工单位的区别，不然绝对不会就这家公司跑那么远。 小公司里这一天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人事的小姐姐，一个负责面试她的胡／总，也是这家公司的老板。 问的基本上是某乎，某泥潭分享出来的面试模板，好歹是做过一段时间的销售，林辰叁保持住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八个字的准则，针对胡／总的问题做出回答。虽然在采购方面并没有经验，但是本来就没有什么工作可以先于经验就能有经验的，她认为就自己的能力范围去考虑问题就足矣了。 她不是面试官，只是个来面试的，最终能不能被录用，还是看对方。 最终问到了最为关键的问题：“你期望的薪资是多少？” 听到这个问题，她皱起了眉，微不可察间又舒缓了面貌，因为一般来讲，薪资要企业方面提出来才是具有诚意的，被这么一问后，过了会儿，也没等到后面用以补充的说明，她便知道这份工作算是没了，她说：“行业内一般薪酬就好。” “一般薪酬可是有很多种说法的。” “那就按照贵公司所定义的一般薪酬来讲。”林辰叁说这话时已经显露了一些身为销售的语气习惯来。 “我们除了一般薪酬还有提成奖的。”胡／总果然有些不习惯：“面试就到这里吧，大概三天内会给你具体消息的。” 这人连简历都没向她要一份呢，嗯，也好，省了一块钱的彩印费，既然被下了逐客令，林辰叁也没有多说什么。在笑容很好的人事小姐姐配送下，她结束了第一场面试。 第二场面试是在回程的路上，距离倒是算不上远，就是，这地方唯一一个能够等车的站点是被工地围挡围住的，除非碰到公交车有人下站，不然要指望它停站，能够等到车的机会实在是太渺茫了。 由此，林辰叁决定骑自行车过去。这边虽然偏僻，但不管是黄色还是蓝色的共享单车都称不上少数。唯一碰到的技术难题就是，她基本上是不会骑自行车的。学车的记忆还停留在小学，在一次学车一头撞进村子里农家摆放的柴垛里后，她就坚持步行了。 要突然之间就学会自行车什么的，换做以往，林辰叁肯定会认为耽误的时间会比等公交车来的时间更长。但因着这边是郊区，国道上来往的车辆非常少，行人更是一眼看过去都看不到两三个，她凭此又充满了信心：至少跟小时候比起来，身高高了不少，共享单车的车座调低的情况下，就算是她也能勉强用脚刹住车，不用害怕车子不听使唤东倒西歪，没有摔车的危险，她就认为自己能够骑车上路。 实际上也是如此。除了，她根本不会骑车拐弯……每到一个需要拐弯的路口，她都要推车自拐。 一路上被那些有些惊异的眼神望着，林辰叁也没什么特别的羞耻感。工作一年以来所能给予她的最大收获，大概就是，哪怕现在让她背着一蛇皮袋的矿泉水瓶子上公交，她也能够安之若素吧。 说到这，她倒是想起来之前她有个新卡客户就是捡矿泉水瓶子的呢！ 不知怎么就笑出了声。连带着心情都轻松了不少，但这种轻松的心情很快在第二场面试中化为了灰烬。 负责招聘的hr说：“我们这边招聘的都是高新技术产业的高精尖人才，高精尖知道吗？” 被那种超绝自信的气氛所感染，林辰叁说话都有点含糊了：“知道一点点……” “所以一般来讲，只要成功入职一个，我们能够拿到的提成也会很可观。” 说到底，不还是和销售搭上边了，意识到问题的林辰叁多嘴问了一句：“敢问一句，这是给我们公司自己招聘吗？” hr一愣：“啊，不是，是给像阿里巴巴，腾讯，华为，网易这样大的公司做招聘。” “那，再多问一句，这边招聘过去的是正式员工，还是跟项目的外包员工？” “跟项目的外包员工，但是就算是外包，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来做外包的。毕竟是大厂的外包……还有你管这些干什么，你就负责做招聘，又不是让你去做外包。” “我知道，那我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就是hr你，你自己除了招聘我们之外，你平时会招聘那些外包员工吗？” “这是肯定的，我们公司的招聘又不可能总是缺人。” “这样问可能不大好，但是我实在是好奇，就问一下。你上个月为这些大厂招录到了几个符合标准的外包员工？” “三个。”hr干巴巴吐出两个字，随即说，“这是我业绩不好，像上上个月，我招到了五个……”事情了解到这个地步，林辰叁觉得已经足够了，她站起身：“我认为我可能不大符合贵公司的要求，也不用浪费彼此的时间，我就先走了。” 第三场面试在开始之前，林辰叁做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有关于人格测试的卷子。都不会有任何考验逻辑智商的题目，只有最后一题，她停了很久：请问你迄今为止坚持最久的事情是什么？ 虽然知道在这种卷子上空选项是大忌，但林辰叁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写了一个‘无’。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做过一件能够称得上是在坚持的事情。 最后的面试连一个正式的房间都没有。 面试她的有两个人，一个长相相当甜美，很有几分某音带货主播姿色，另一个男性，戴着黑色无框眼镜，自称如果是她入职就是她顶头上司的人物。 黑色无框眼镜说：“你有了解过《传奇》类游戏吗？” 她点头。 “那你有玩过诸如《传奇》类的游戏吗？” 她摇头。 “你对于《传奇》类游戏的接受度如何？” “我爸爸那一辈的人很多都玩过这类游戏，他们的依赖度很高。这种游戏现在也还存有很大的市场，能够存在，就有存在的理由。”没有正面回答，但看黑色无框眼镜的表情，林辰叁认为这个问题算是过关了。 后面都算是正常流程了。 就最后一个问题：“倘若玩家对游戏产生了不满，你要如何应对？” 林辰叁稍加思索：“分情况，若是因为游戏内容，就及时表达歉意，会反馈改进；若是因为游戏服务，就要看到底是哪方的问题……” “要是玩家的问题呢？” “当然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玩家不会给你这个时间。” 到这里，林辰叁已然明白对方想要的答案，但是她有自己的立场：“那就安静地等玩家发泄完，等能够好好讲话后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一直旁观的女性到最后也是旁观，直到一门之隔，林辰叁听到一个女声对所谓的总经理说：“还是很有能力的，但是性格太强势了，可能不符合我们客服的定位。” 好嘛，这第三个面试也是泡汤了。 自行车骑到一半时，天都黑了。看了下时间，才五点钟。这偏远地方，路灯也没有几盏，看了看走回去的时间后。为了安全，林辰叁选择走路回去。 大不了就走路到天明嘛，又没什么。是啊，二十多年的人生都走过来了，就这一天，又没什么关系。但就是这种情况，走着走着，眼泪就开始往下掉了，之后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她看到有个人被一群狗给围着，在路的拐弯处吓得不敢动，她才猛吸了一下鼻子，止住了泪水。 ※※※※※※※※※※※※※※※※※※※※ 还是那句话。 倘若能够以此书给予任何人一丁点的慰藉与勇气，我会非常高兴。 有任何想要说的话，也请不必害怕多言。那将成为作者我宝贵的财富。 非常感谢。 第四章 林辰叁有被狗咬过，或者说像她这个年龄的农村孩子，在小时候总有会被狗咬的经历，她也是运气不好，刚好是这些倒霉蛋里面的一个，和这几只狗比起来，那条狗还要更凶猛些，也是奇怪，被狗咬之后，她也未产生过怕狗的情绪。 或者说她根本对狗怕不起来。所以看见那人被一群狗围着不敢动的样子，她本来是打算绕路走，但一想到白天那公交车上下车的事情，又还是按照直行的道路前进了。 顶头的野狗朝她狂叫了几声。 林辰叁双手插在短外套里面，她视若无物般从野狗群中穿行，有两只狗嗅着她的鞋尖，紧咬着后牙槽，流口水的同时有股充满臭味的气息自下往上蒸腾而起，很是熏人，但直到这里她也是没管，她走她的路，像是这里没有野狗，也没有别人。然而这里毕竟是有野狗，野狗也能看见她这个人的，有不识相的野狗猛窜过来，张开了嘴巴，幸得这是冬日，虽说只穿了一条加绒的裤子，那野狗的利齿竟没能一下子咬穿，只是感到了一阵两侧向内的压迫感，局部的血管受到挤压，许是有淤青出血的可能。 不真的被狗咬伤，终究不是什么大问题。 林辰叁抬起腿，那只狗竟然自觉地松开了口。狗与人对视，林辰叁眼皮都没掀一下，于是胜负已分。由一只野狗的退却，那撤退的信号一下子在野狗群中炸开。在林辰叁再度迈开步子之后，周围的数只狗就都作鸟兽散了。 “野狗就是野狗。”林辰叁低声这么说了一句。当然，在这时候，她的步子也没停下来。 然而她是忘了这里还有别人的。“等等……”手掌是被好好收在外套口袋里的，所以被拉住的是电脑包的带子，因为是没有想过被拉住的可能，所以脚下的步子被这一带立时显露出不稳的状态来，而显然对方也没想到这种情况，于是结果就显而易见了，人本性的趋利避害，那人往后又退了一步，就只有林辰叁自己被摔了个屁儿蹲。 往好的方向来想吧，还好没有摔到脑袋。不然本来就很蠢了，到时候就只剩下更蠢的未来了。 “没事吧？”对方仿佛意识到自身行为的不合时宜，再开口时的语气都有些期期艾艾起来。 林辰叁摇摇头，她手撑着有些砂子的地面，慢慢站起身，然后她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就准备离开这里。这会儿也不知道耽搁多久了，她还不打算走到天亮之后呢。 岂知对方再度拉住了她的电脑包带子，而在她回头的瞬间缩回了手，用一副受了惊的表情说：“刚才，谢谢了。” 林辰叁言简意赅：“不用。” 转过头，林辰叁以为这次应该没事的时候便是感觉电脑背包的带子又有要被拉住的趋势，她感觉往前快步迈了一步，随后转过头，眉心拧了拧：“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吗？” 那人面有愧色，欲言又止的表情换了好几次才说：“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只是也不用走那么快吧？” 真奇怪，竟然用这种问句来回答她的疑问。 林辰叁叹了口气：“我要回去，赶时间。” “回去？去哪？”那人一下子来了兴致，两手拍了一下，带着十足的兴趣，“这么晚打车也不安全，我是自驾过来的，可以送你。” 说的好像坐你的车就很安全似的……当然，这话只是在林辰叁的脑海里转了一个圈就消失了。她的目光只在那人的衣着上扫了一眼，能够确信是自己买不起的价格，然后转到一旁不远之处靠边停的汽车，认不出品牌，但看保养的程度，也许两千公里都没跑过。这样的人总不至于会讹她……权衡好利弊之后，林辰叁点点头，然后说了句谢谢。 在后车厢的靠右车窗的位置坐下来，恰好和司机座位呈对角线，方便看窗外的风景，也方便看司机的小动作。 “地址能报一下吗？”那人打开了导航地图说。 林辰叁花了一点时间才将自己的住址完全回忆起来，她向来对于数字就极为不敏感，几栋几单元多少室这样的事情她总是容易忘记，但记起来之后，就很容易脱口而出了：“广河区景芳街道花园小区4栋2204。”她在报完之后才反应过来报多了，但对方没有表现出发现异常的样子。 导航地图用的是沈腾的语音包，在这样的夜晚倒是额外提神醒脑。 那人像是无意：“路上会经过二医院……” “不用。”有点晕车的林辰叁头靠在车窗上，身体几乎抱腹蜷缩成了一个球，“狗没咬破裤子，没事。” “都没拉起裤子仔细看清楚，就那么自信没咬到？狂犬病潜伏周期可是有二十年。还是及时防治会比较好。” “能感觉得到。”林辰叁的声音有些淡淡的，“没有刺痛感。” “刺痛感？” “你有被不合时宜的鞋磨过脚吗？”像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林辰叁打开了话匣子。 “有过一两次。”那人似有所思，咕哝了下说道。 “我之前那份工作要求穿正装，也要穿皮鞋。鞋子总是磨脚，虽然说在脚后跟那地方贴创口贴是个比较好的办法，但有时候早上出门没有把控好时间，就只能耐着磨脚的疼痛去上班了。” “那岂不是很疼？”感觉听起来就很疼了。 “是很疼，但是疼痛的同时会感觉到一点快乐。”晕车的症状进行到后半，林辰叁已经有些脱水的症状了，但她说话的声调还很平静，“会有种还活着的实感，所以我能够凭感觉分辨出来能够让人出血的疼痛是什么样的。” “总觉得有点可怕。”那人像是打了个寒颤。 “嗯，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习惯。” 话题进行到这里，似乎又变成无话可说的情况了，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待到林辰叁强撑着的精神都有些撑不住的时候。 那人开口了：“那你先前被狗咬，也是想要体会那样的刺痛感吗？” 林辰叁差点笑出声：“我还没有那种兴趣。” “但一般女孩子很少有不怕狗的吧？那样直冲冲走过来，我还真是吓了一跳……” “以为我会做出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是就任由狗咬上来是吧？” “啊，是。” “既然很有可能会有人被咬，只是那个人刚好是我。”林辰叁闭了下眼睛，然后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这逻辑真奇怪。” “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说过。” “哦，到了。”那人打了转向灯，将车靠边停好。 早就准备好下车的林辰叁推开车门，像是苦于干涸的河鱼那样从车子翻下来，大大呼吸了一口气，才让状态有些微的好转。 那人看见林辰叁这般状态很是吃惊：“我这车应该没那么容易晕吧？” “跟车好坏没关系，只是跟新旧有关系。但就是旧车，也不是就不晕的。”林辰叁残喘着一口气解释说。 “那你这晕车的毛病还跟一般人的很不一样了。”那人眉目间流露出打量的神情，然后语气显露出担心，“要不我送你上去吧，你这状态委实不好。” “回去洗个澡就好了。”林辰叁摆了下手，“总之，谢谢了。” “谢我什么？” “谢你送我回来。” 要是早知道被那野狗咬那么一下能换来这样免费的车坐，她肯定是乐意被那么咬一下的。反正不怎么疼，而就身体而言，几乎是等于没损失的。 而那人可不这么想：“要不是你突然路过，狗咬的就不是你，该是我了。就这一点，就该我跟你道谢。” “之前已经谢过了。”林辰叁再摆了下手，但她也不想在这方面过分去分辨一个一二三四来，这么说后，她随即转身，预备刷卡进小区。 但这回，那人捏住了她的手腕，语气中带着十分的不容置疑：“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记了？” 林辰叁不喜欢和任何人有较为亲密的接触，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想到对方也是好心相告，她摁下那股鸡皮疙瘩，仔细回想了下，其后才摇头：“没有。我的东西都在身上。” “你的名字你没说。然后。”那人顿了一下才说，“你也没问我的名字。” 林辰叁根本不知道这种萍水相逢的场合有什么要互相交换姓名的必要，意识到自我隐私有受到暴露的危险后，她终于摆脱了对方的钳制，将被捏住的手腕收了回来：“我不想说，然后，也不想知道你的。” “为什么？”对方竟然奇怪起来了。 林辰叁才是更加奇怪：“不想就是不想，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要是我就想知道呢？”仿佛是激起了对方的好胜心，那回答的语气都莫名让林辰叁产生了一种厌恶感来。 能不做的事情就不做，哪怕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也只做到必要的程度就好。就此原则之下，林辰叁并不想把事情弄的更加复杂：“林辰叁，双木林，日月星辰的辰，一二三四中三的大写叁。” “尔嘉肆，尔是……” 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林辰叁将那些话语全都化作了背后的风声。 第五章 刷卡的闸机在通过一个人后及时放下了拦板。 迈着跟往常一般步调的步子，林辰叁走进小区，进入租住的楼层一楼。这会儿刚好是碰上小学生们补习回来的高峰期，往常空荡荡的电梯在这时候显得格外拥挤，看到一位提着往下滴水的塑料袋的老人先于自己之前进入电梯后，她停下了步子，基本上是本能，她开始等旁边的电梯下来了。 旁边的电梯就要空上许多。等林辰叁进去时，一共才三个人。另外两个，一个牵着一条足有一米高的大型犬，一个推着婴儿车，小孩子咬着奶嘴，似乎是睡着了。 谁都没有说话，谁都盯着距离最近的那面玻璃墙，努力不将目光落到对方身上。直到叫自己出去的那层电梯停住，才主动打破这沉闷的气氛，从这里离开。 22层，是顶楼。 林嘉叁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不过稍微有些意外，门口处多了一个人。工作时间是朝九晚五的室友向她打了个招呼：“钥匙没带，带钥匙了吗？” 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只是大门的钥匙在刚刚拿出来的时候，忽然断掉了。嗯，也能够理解，只要是东西就有保质期，钥匙也有属于它的保质期，这家的门锁早之前就该换成电子锁了，但是一直都没有换，也是房东的选择。 这样的情况下，就只能叫房东来了。 房东在这个小区有三套房子，林嘉叁所租住的一套是他们以后给女儿的陪嫁房，幸好那个小孩子才上小学，所以这套房子还能出租很长时间，三十年的房贷，哪怕是最高利率的商业贷款，就靠租金，三十年其实也够了。毕竟房东一家人买房上车的时间很早。 “一直以来都是小姐姐你和房东联系吧？”把握住剩余那枚房间钥匙，林辰叁转头问向朝九晚五的室友。 朝九晚五的室友早在林辰叁开口之前就通过微信和房东联系上了，然后向她露出一个代表歉意的笑容：“房东一家在外面吃饭，备用钥匙明天会放到物业那里，但今天这情况，希望我们自己去楼下的五金店买个老虎钳什么的，自己解决。” 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行的办法。 “我去买。”看到对方的腿没有动弹的意思，林辰叁说着便摁动了往下的电梯按钮。 老虎钳买过来，林辰叁眨了眨眼睛，很快就将钥匙残片从锁孔里夹出来。后面的工作就是等待十点半下班的那位室友回来了。 于是，靠墙等人的人又多了一位。 “你这几天下班时间都挺早的，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朝九晚五的室友这时候摆出了大姐姐的姿态。 “辞职了，正在找工作。”林嘉叁说。 “嗯？”朝九晚五的室友似乎很吃惊，“我还以为这份工作你会一直干到死呢。你看，当初拿了几个月的底薪不都过来了……” “就是不想干了。”林辰叁的语气说不上有多好，但这已是她努力克制的结果了。 怎么感觉总有人拿这种拿了几个月底薪的事情来说事？一句话听到一半，林辰叁其实就有些生气了，但她也知道其实这才是被提到了第二次而已，似乎是这段时间一直没找到工作让她变得有些敏感了。也许工作什么的，当初就不该让这些人知道。 “这样啊。”但听到她这样的理由后，朝九晚五的室友反而显得有些释然，“年轻人是这样的，干的舒服了就继续干，干的不舒服就辞嘛，挺好的，这个年纪父母身体还好，也没结婚，没有什么房贷车贷养小孩的压力，还是自由啊。” 好像你比我年纪大了多少一样。林嘉叁没有说话，但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而朝九晚五的室友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别看我就比你大几岁，但是我吃过的饭可比你吃过的盐还多。” 林嘉叁对此不置一词。 大家都是这样的，讨厌被说教，可是喜欢对别人说教。以前很讨厌成为那样的人，之后便会成为那样的人。然后还不自知。 “说到这个。我还没见识过你卖保险呢，反正现下也没事，不如你把我当作客户，向我推销卖一下保险试试？” 林嘉叁原本是不想接受的，但看到对方有些热切的眼神，她自觉心胸有些尘封的虚荣感生了出来。便是觉得这样向人展示一二也无妨。 “请问……”岂知在开口的一瞬间，她便卡了壳，然后在对方的目光下，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你是叫什么来着？” “啊？”朝九晚五的室友被林嘉叁这一问给整懵了，然后她反应过来就是生气，“什么意思？我们做室友也快一年了吧，怎么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当初加微信的时候忘记做备注了，因为不记得名字也没给日常生活造成影响，也就没问你。”林嘉叁记起缘由后，便是解释说。 “好，那我再说一次，我叫……”好在林嘉叁日常就很孤僻，算是个怪人。朝九晚五的室友短暂的惊讶与生气就接受了，她特别在说到自己名字的正当时，加重了声音，但林嘉叁双耳就像信号接收装置那般，在捕捉到朝九晚五的室友的名字时一下子就失灵了，虽然再开口时她是有将朝九晚五的室友的名字吐露出口，但是她心知肚明，不消一晚，她便会将这个名字忘得干干净净。 最近的工作都距离这里很远，再要找工作然后租房子的话，势必是不会跟这两个租住的室友产生任何关联的。所谓记住名字也是占用了脑容量，会让她本来就只有25b的内存变得更加小，然后拖慢整个的大脑放空速度。她肯定是不会记得之后要把这位室友的备注名给改掉。 “如果你是用这样的声调来向我推销保险的话，我肯定是不会买的。”朝九晚五的室友在这时打断了她的遐思，“热情，热情，我一点都感受不到你对我的热情。” 但林嘉叁还在上班时，走的就是男性销售的专业冷淡风，她并不将冷淡的声调怪罪为自身方才是在走神的原因上，毕竟那些话翻来覆去地说，她早就形成肌肉记忆了：“女士，您知道我们银行一般是不会轻易给自己顾客打电话的，毕竟现在这个时代，大家平时工作都很忙，下班之后也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若不是对咱们客户非常有帮助的保险服务，我们绝对是不会这样冒着影响您工作效率和心情的危险来向您致电的。当然，也非常感谢您在百忙之中能够接起我们银行的电话，非常感谢您对我们银行的信任。”然后她停了下来。 朝九晚五的室友摇晃了下脑袋：“然后呢？还想找我说什么。直接说吧，要钱的东西我都不要啊。” “不如说如果是没有用的东西，相信白送给您，您也不会要。这项服务在目前的新卡客户中反响非常不错，名字时叫做……很多客户拿到合同之后非常满意，不仅自己有参与进来，还有给家人做购置的。内容非常简单，就耽误您两三分钟，喝口水的时间，我长话短说……” “你说再多我也不买。” 林嘉叁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您就看看这一天几块钱的东西值不值……” “我有医社保……” “那非常好，不说医社保，像我们有些客户在大城市大企业上班，公司一般还会给购置高端医疗险，去医院可能都不需要花上自己一分钱，但这份保险不妨碍啊，都是单独赔付……” “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好，怎么会给我打电话过来让我买，这种产品肯定早就卖脱销了吧？” “说句实在话您不要介意，就是考虑到我们现在许多新卡客户都是年轻人，现在平时工作都蛮忙的，根本没时间考虑这方面的事情，给这方面做规划，我们银行才在这方面综合了一些客户的需求，希望能够给我们的年轻客户推荐这样的一份性价比非常高的保险服务，也就是希望将您服务好了，您满意了，以后买房买车，贷款创业什么的这一系列的大额资金需求能够在一众银行里考虑我们银行。毕竟您也知道，现在泛内卷化，影响的是生活的方方面面，不仅有你们，也有我们，我们银行之间的竞争也是非常激烈的，也是好的服务才会这样推荐给您……” 不仅是互联网行业会给客户做心理画像，像保险行业，不如说现今大多数行业都会就客户心理发掘出一套独属于自己的销售用语，也被称作是话术的东西。 只要客户有购买的欲望，他们就能促使客户买单。 就像某些汽车的4s店，你去看车时，哪怕刚开始再犹豫不决，当销售人员将车钥匙塞到你手里，让你去试着兜兜风时，你原本想要等等，后面合同签字时都会将自己的初衷忘到九霄云外去。 因为就这个时代，理性并不够拿来计划幸福，唯有冲动消费才能诞生奋斗的理由。 朝九晚五的室友喘出一口气：“但我就是不买。” 第六章 可以就产品的优势去打动客户。 也可以举同龄人的例子来使对方感同身受。 更可以退一步，询问被如此拒绝的原因。 …… 总之，想要把对话进行下去的方式有千万种。凡事只要不是在开头被反复拒绝，一切就都有打开突破口的可能。 但是，这又不是在工作，又不是一个电话打出去，接触到一个客户就非要出单不可。有时候，我们在日常的行为处事时，不也是要给予对方不买账的权利吗？ 林辰叁：“那出于礼貌，请您先挂机。”这么说之后她又愣了下。因为这句挂机语在她离职前两天被禁止使用了。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这句话念快了的情况下，和‘去你妈个jb’的音节重合率非常高，被客户投诉了。 而朝九晚五的室友相对来说是耳聪目明许多的，并没有由此生出误会来，她理解的正是林辰叁的字面意思，但她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她还有很多为难人的本领没有用出来呢，似是有些不解：“怎么不说了？被我问倒了？”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样？只是稍微碰了下壁，就一点锐气都没有了？哪里像他们那时候…… 林辰叁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认为你不是我的目标客户。” “什么目标不目标客户的，你不尽你最大可能去感染客户，怎么能让客户买单。你这样是出不了单的。”这样说出口之后，朝九晚五的室友更加赞同自己的想法了，“我认为你不适合做销售这份工作。” 这回林辰叁就是单纯地点了点头：“大概……”她有些冷淡。 直到晚上十点半下班的室友回来打开门时，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都是凝固的。 不管是谁，都不会喜欢被这样直晃晃地戳中痛处吧？被这样毫无顾忌地说出能够令她伤心的话来，对方若不是性格的原因，就是单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一定需要勇气，但一定需要不惧怕结果的底气，这个所谓室友，倘若真的吃的饭比她吃的盐多，就不该这么来讲话。 一点也没有足够让人信服的力道。反而会让她徒增厌恶。 晚上十点半下班的室友先行去洗澡了。林嘉叁听着隔壁的水声，目光呆滞地扫视着招聘app给她推荐的职位，然后，她打开了电脑，翻找库里的游戏。 就算这台电脑很老，但是她还是想要它勉强为自己运作一下，希望在玩一些单机游戏时能够稍微顺畅一些。 说起来，给她做启蒙老师的不是有关于儿童文学的纸质书籍，也不是什么老式的没信号就会跳出雪花屏幕的电视机。 就是亲戚家换掉不用的没有电池的笔记本电脑。 里面装载着譬如《紫川》这样的电子小说，诸如《帝国时代》，《红色警戒》这样的游戏，也就是这些东西，陪伴了她整个的童年时光。 要是没有经济压力的话，她应该是可以待在一个大小不足六平米的房间里，就像现在她的房间，怀抱着对外界的一无所知，直到死亡。 但这样的话，就没办法给国家做贡献了吧？！好歹是个青壮年劳动力啊。 年轻人，还是应该有些朝气。有些梦想。有些想要做的事情…… 短暂的发丧之后，林辰叁强行让自己打起了精神，她关掉已经显示开始的游戏界面，拿起手机继续投了几个简历……不管怎样，还是先找个工作稳定下来再说吧。 这次她投的基本上是互联网相关的行业。 虽说就现在来说，互联网也属于红海行业了，但是大势所趋，就目前来看，也唯有互联网行业还有些长足发展的可能。 最能佐证的就是现在的大学毕业生，四年前大家都无所谓的计算机专业，现在可是号称宇宙机，便是普通的三本本科毕业的大学生，应届毕业拿个六千块往上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哪里像她这个土木工程专业，四年前都是顶尖学子抢破头都要进来学的，现在那些top985，211一行的学校都巴不得要把这个专业撤项。那一般学校就更加明白其中酸楚了，应届上工地就是提桶跑路的命，唉，那个学校都不想从自己学校毕业出来的学子去做人下人。 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是需要一些人下人来充当门面。 毕竟没有人下人，又哪里来的人上人呢？！ 这个道理是在她工作半年以后明白的。小时候爸爸妈妈都说不认真读书，人家以后坐办公室吹空调，你就要去工地搬砖。而在新时代，坐在有空调吹的办公室里，大部分人不还是给资本家打工？新时代的民工，区别不外乎人家是体力劳动，你是脑力劳动。该猝死的时候一个都不会少。 人人都知道996是福报……林辰叁不怕加班，就怕加班了之后钱还给的不到位。 第二天的面试。 是个成立还不到一年的新公司。 这个职位写在明面上是叫做游戏运营。薪水是六千到一万。换做以往，一看到这样的薪水，林辰叁就会将其pass掉，但是奈何负责招聘的小姐姐声音很好听，语气也很和善，她便打算来凑个热闹，捧个人场。 面试她的是公司营业二部的部长，白衬衫不打领带，一副镶金丝的眼镜，很有点温文儒雅的意思。只看年纪，比她大不了几岁。 “你对slg游戏，就是策略类游戏了解多少？我们运营的这个游戏和《率土之滨》有些相像。你有玩过这类游戏吗？” 策略类游戏，像《帝国时代》和《红色警戒》其实就属于此类了，而《率土之滨》，林辰叁自然也玩过，那时候她还没上大学，玩的时间有限，后来上大学了，经常和同盟里的玩家一起蹲点组织攻防战，也是有玩过几个赛季的。她记得是因为武将包……不过网易的游戏总是这样，氪了也不能变强，越氪还越肝，搞了几次后，她实在受不了就弃坑了。 有这个基础在，林辰叁和部长聊得很开心。 如果不是到了关键的薪资和上班时间的安排上，林辰叁可能会认为这场面试很符合心意。 部长的态度很严肃：“我这么说，刚开始来的初级运营，底薪是两千八，等到我们接手的新区数目变多，就按照繁中和外服进行区分，一个区每个月按照五万美元的目标算，第一个月达到目标的百分之三十，就能拿到全部的提成，第二个月是百分之六十，第三个月就是百分之百。” 就不能来个跟提成没关系，跟销售不搭边的工作？ “一个区的提成百分之百是多少？”但这边毕竟不是适合发牢骚的场合，也不好甩袖子走人，林辰叁说话还是一来一回的。而之前的工作素养让她竟然对这个部长的语音语调产生不了太大的恶感。 “四百到五百。第一个月可能手上都没有什么区，但是后面就好了，我们老员工，每个人手上最起码有五个以上的区，多的十几个都很正常。只要是你名下的区服，就是后面不归你管，拿给新人练手了，有一分的提成就是你的一分提成。这点公司还是非常务实的。” 她算是知道那个六千到一万的月薪是怎么给出来的了。啧，十几个区，那人是千手观音吗，怎么管得过来。 “那第三个月之后的提成还是百分之百吗？” “其实这个游戏一般第三个月后就没什么人玩了，那点提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部长抬了抬眼镜，一点也不害臊，“但一个区开服我们也只要在刚开始一个星期撑撑场子，教会玩家怎么玩之后，他们会自己玩的，我们就不用管了。你放心，钱不会少赚。而且我们公司针对平时的工作状况有各种现金奖励，职位也都是内部晋升，不会存在外部空降的可能。” 这意思就是说这游戏就是类似于腾讯那种换皮游戏，只是腾讯喜欢一个游戏模板换上几十个皮，死了哪个都不心疼，哪一个都可以秽土转生，这个游戏就是一个区死了大不了就换新区，就是陪着那种养服大佬滚服，要是新区能够逮到一个有钱的，那就都算赚。 工作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下午一点，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如果是周末的国战活动，就是下午六点到晚上十二点。你若是想问这是什么非人的时间安排。林嘉叁却是能够理解的，因为这个游戏主要面向的是大陆之外的玩家，自然是要针对西半球时间进行调整了，就像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十点半，而美国华盛顿时间恰好慢了十二个小时，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时间点也是正活跃的，而要是北京时间的下午，那群美国佬都该睡觉了，游戏服务器内怕都是没什么人，自然不需要有人来上班。 部长对她很满意。 负责招聘她的人事小姐姐还偷偷告诉她：“因为我们这边只有男生宿舍，所以会额外给你五百块的住房补贴。” 这样一个月就算一毛钱提成没有，光吃底薪也能有三千三呢。 第七章 这可比什么酒店前台，快递分拣，便利店贴标签的活计好多了。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有了比较之后，林辰叁发现这份工作也没那么不堪了。她不想动脑子，也不能做纯体力的工作，所以这份工作在某个层面上挺适合她的。 低薪的活往往不需要太多技术含量。 夜猫子也不用太早休息。 也就是只看底薪，这份工作的薪水也太低了。但是，算了，找工作也快半个月了，她可一点都不想再在这个方面继续花时间。 就这样吧，三千三就三千三。 不过林辰叁没忘记再问一个问题：“医社保，是入职就交吗？” 人事小姐姐显然是明白她的想法的：“我们公司是入职转正之后交。” 转正啊。就是说有一段试用期了。这挺正常的。现在就没有什么工作是没有试用期的。 林辰叁：“敢问试用期是多长时间？” “半年。” “就是六个月？” “是的。” 听到这样的答案后，林辰叁稍加思索了一番，按照《劳动法》的规定，三个月以上一年以内的劳动合同可以约定一个月的试用期，一年以上不满三年的是三个月，三年以上就可以约定六个月的试用期。看样子，这家公司是准备长期培养员工，签的是三年以上的劳动合同了，不过也有公司喜欢钻《劳动法》的空子，专门招实习生，等试用期快满时，以各种不满足录用条件或者不能够胜任岗位的理由辞退员工，以此来节省用工成本。也不知道这公司是哪一种。 而且，又不是大学生在校实习，《劳动法》可是规定了哪怕是试用期也该交医社保的。但人家已经是这么说了，像这样的新一线城市的互联网行业的公司不可能说不懂《劳动法》，只能说是明知故犯了。现在明知故犯的事情哪里都不算少，说白了，就像沿海很多地区，资本家们还能说出不给员工交医社保那是为了员工拿到更多的钱，与其考虑生病受伤这样的事，只有每个月实际拿到手的工资才是最为实际的话不是吗？ 还是之前那句话，只要一辈子不生病不受伤，没有医社保也无所谓，而真的生病受伤了要到去医院的地步，穷人也不一定拿得出来医保范围之外的自费部分。那就更加没什么好考虑的了。至于生育险，那是对于生得起孩子，养得起孩子的人来说的。至于失业险，能够在离职单上不签成自愿离职的还是少数。更不要说养老险了，就目前的状况来说，等她到了法定退休年龄，国家的养老金亏空还真不一定能够包含到她，而且那时候的一个月两千块也不知道具体能够做到什么。 就如今状况，医社保更多的是拿来衡量一个企业一个公司是否良心人道的标准。其余的，还不是她能够来考虑的事情。 “我们公司的公积金是按照哪个基数来交的？”就这么三千三的底薪，大概率是按照最低基数来交了。但是又不是所有人都拿的底薪，也不清楚那些高薪成员是不是一样的情况…… 回答却是：“我们公司还没有开设公积金账户，不过等明年这边的业务稳定下来，应该就能开了。” 好吧，这可是比预料的情况更坏上一些了。只是《劳动法》也没有说公积金是要强制性要买的。 “请问明天能够过来上班吗？二部的部长对你非常满意，我们也希望你能够尽快加入我们公司。”人事小姐姐热情得让人有些招架不住，“到时候带上身份证和□□来就行了，我们要把你的信息录到公司信息库里。对了，现在还早，你要不要去职场看一下？我们上班时间也是可以交头接耳的。他们在玩的游戏你可以多看看，我是不行，之前让我专门玩了一个下午，实在是搞不懂……” “明天来有点太紧张了，我一般希望能够留出一个间隔时间，后天吧。”林辰叁说，“职场。我先前来面试的路上经过的就是职场吧，他们是在玩游戏，能让我看一下的话，是最好的。” 男女比例大约是七比三，算是正常。 看显示器的状况，电脑都不算很差。至于游戏画面……林辰叁走路的时候拉了好几下自己的电脑包带子。跟《率土之滨》差距很大啊，不如说更像在《率土之滨》之前的一款她玩过的叫做《列王的纷争》的游戏，但要更粗糙，模型跟世界观相比也更加割裂。不同国家阵营间的区分度几乎等于没有。 不过也是，像这样割韭菜的游戏，对其怀有一分半点的期待，还不如去给猪喂屎。 “其实我刚开始接触这个游戏的时候，都没想过会有人玩。”部长面试完她之后就离开了，陪在她旁边的就只有人事小姐姐，这时候会开口的自然也只有对方，“但是玩的人真的不少，前几个月的时候，我们是两三天开一个新区，但现在平均算下来，一天起码要开两个新区。4w和墨西哥那边的人很喜欢玩这样的。” “都是年轻人吗？” “一般都是三十五岁以上的人。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会喜欢玩这类的游戏吧？”人事小姐姐说，“像我们，基本上都是玩《王者荣耀》和《和平精英》，你说对吧？” 在林辰叁眼里，《王者荣耀》属于单纯的社交游戏，而《和平精英》，大学室友特别喜欢和男朋友双排，她那时候就是做后勤大队长的，除了机器人谁都打不死，经常戴着三级头，穿着三级甲，拿着m416蹲在草丛里等那一对小情侣双双赴黄泉后自雷。单纯从游戏的角度出发，她才不玩呢。她就不适合玩任何具有技术含量的游戏，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不行。 “啊，嗯。”林辰叁不承认也不否认。 “那要试试看吗？这边空闲的电脑还很多的。” “不，不用了。”林辰叁摆手的幅度很小，“到时候上班就知道了。也为难小姐姐陪我那么久了，等会应该还要要来面试的人吧？我这边就先不打扰了。” “那就后天不见不散了。” “不见不散。” “哦，对了，你有工商银行的银行卡吗？方便公司每个月中旬发放工资。”等到人事小姐姐将她送至门口时，才像是如梦初醒那般开口说道，“需要你提供银行卡号。” 林辰叁有交通，建设，农业，中国还有招商银行的信用卡，就是没有工商银行的，于是她摇头。 “那就要明天去办一张了。最近银行卡诈骗挺多的，银行办卡要么需要本地人的身份证，要么需要租客身份的房东证明，要么就需要公司提供的工作证明。你等等，我先给你写个工作证明，我们公司楼下就是工商银行，办卡挺方便的。” 现在时间还早，其实就现在下去办卡也是完全不着急的。但是，仿佛被人事小姐姐话语中的某句话给刺激到了一样，林辰叁的关注点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我的确不是本地人，小姐姐你的眼光真好。” “唉，不是我说，是不是本地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当然啦，我也不是本地人。大家来这座城市打拼都不容易啊。” “异地办卡用不了自己的身份证吗？”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反正上头是这么规定的，可能跟户籍有关系吧。现在很多城市都是这样的，不管在哪里，本地人和外地人都不是一类人嘛。” 人事小姐姐的话语中充满了一种嘲讽的意味。不知道该就此说些什么的林辰叁选择了不接话。 工作证明很快就开好了。 然后她就决定，就干这个了。 虽然条件比自己想的差，但是这些人都挺诚实的。倘若一个人本来是坏人但是装作是好人，她尽可以去责问，但是一个坏人就是用一副坏人姿态来与她应对，她竟然除了夸奖对方诚实之外说不出别的话来。 第一天的工作就是单纯去玩游戏，说得好听点，叫熟悉游戏。 第二天是听从老员工的安排，重新注册游戏账号私聊玩家，加强玩家与游戏的联系，统计玩家的留存率。 第三天在新区注册账号，人手一个区内两个账号，中文账号英文账号各一个，在公共频道聊天活跃气氛，带着玩家玩游戏。中文对于大家来说都是母语，那自然是无碍的，而至于英文，虽然游戏自带翻译器，那也必须先发英文的消息出去，让不同母语的人用自带翻译器来进行翻译，所以还是需要在网页用谷歌翻译将要说的话翻译成英文再复制到游戏发送出去。至于为什么是用谷歌翻译，还是因为像百度，搜狗这样的翻译错误很多，会让那群外国佬一看就像是机翻，很容易露出马脚。 说到这里才想起来是忘了说明了，这个游戏是手游，手机游戏。用电脑来玩。相信不少有电脑的朋友都知道，除了像《王者荣耀》，《和平精英》这类需要手搓玻璃的，大部分的手机游戏用电脑模拟器玩其实会更舒服。 第八章 如此工作了几天之后，林辰叁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工作内容，当然，也明白了工作本质。 什么游戏运营啊，应该说什么狗屎游戏运营啊。她现在干的这个初级运营其实就是gs，简而言之就是游戏托，根本不需要她做活动，分析数据，写公告什么的，她只需要关心怎么让接触到的玩家充钱，以及让接触到的玩家充更多的钱的问题，其余的根本和她没关系。也是，才是初级运营，那些活动，数据，公告什么的也不是目前她这个阶段能够涉及到的事情。 她的主要任务就是拿着公司发给她的薪水去陪那些养服大佬玩游戏，让他们揍飞，然后向公司申请游戏补助，充钱变强把他们揍飞，让他们也想变强。那就充钱。 这是一个互殴的过程。 只是林辰叁还算稍微有点追求，对她来说，一个大r玩家还是比不上十个中r玩家带来的收益大，毕竟一个大r玩家是可以充很多钱，但是如果退游了，对那个区服的生态造成的破坏就是毁灭性的，所以她更倾向于让十个中r充钱，而不是一个大r充钱。 这方面，她可能更倾向于腾讯的运营的策略，而不是网易的。 大家都知道，腾讯能够让一百个人里面每个人充六块钱，而网易更倾向于让一百个人里面的一个人充六百。 游戏里4w那边的人将他们这样的人称作是工读生。这不是什么好词。林辰叁也明白，她干的不算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会被这么说其实是相当应该的，但是要说听到这样的话会开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这份工作也许能够产生一定的成就感，但远远不能与伴生的负罪感保持平衡。所以林辰叁做这份工作并不开心。但开心又不重要，应当说，在生存的压力面前，开不开心这种情绪根本不值得去重视。 所以，林辰叁认为这份工作她还能做很长的一段时间。 又是一天的晚上十一点。 林辰叁走出公司大楼时，楼栋间还有不少房间是亮着的。就是这些加班狗，才让下班时间被推得越来越迟的。但是林辰叁不会特别在意这些。到点了就该下班，反正她是不会为资本家多卖一分钟的命。 除非他们真的能够给标准工作日百分之一百五的加班费。往往这种情况下，大家都是自愿加班，所以并没什么好说的。但要是可以，谁愿意自愿加班呢。 看到公司门口都是清一色的美团小黄车后，她走出去的距离稍微远了一些。根据这些日子她得来的经验，果然还是蓝色的哈罗单车更适合她。也许底座打下来的幅度是差不多的，但是莫名地，林辰叁更倾向于将哈罗单车选择作为自己的座驾。嘛，这就跟喝可乐的感觉差不多，虽然冰镇后的两种可乐味道喝起来是差不多的，但是一旦不冰镇了，那差别就大太多了。顺便一提，她是可口可乐派。 然后在上车之前，她给手机插上了耳机，打开了地图导航语音。一方面是不用导航不放心，另一方面，她在语音里面找到了一个足球解说版本的，不知道骑行起来的感觉怎么样。 想要试试。 虽然就是，夜深人静的晚上，没什么红绿灯，满打满算不会超过十分钟的自行车车程，一共就两个拐弯，上坡都不超过两个，为了安全起见，她骑的还很慢，这样的情况下，两分钟能够听到一次语音导航的声音就不错了。 没办法，新手上路还是安稳一点，这样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己才都是有好处的。 两只手握着车把手，中指，无名指和小指都压在手闸上，背部压得比较低，两只肩膀都尽量压成平直的一条线。林辰叁便认为这样骑自行车的姿势是最具有安全感的。 还有心情和时间在骑行时摇摇晃晃，到上坡时能够屁股离开底座开始蹬车。那风吹过额前的碎发，当看见月亮的出现就像日出那般时，她觉得眼睛就像被清水洗过似的，变得格外明亮。 还蛮舒服的。 有点爽呢。 要是个头再高一点就好了。 下次试试把底座调高一点点吧。 像是杂草那般的念头在脑海中混成了一团，但是林辰叁却并不讨厌这样的感受。正是如此想的时候，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幅较为神奇的画面。 月光下，公交车站旁，十字路口行人等待过路处，有三两只野狗围着一个人，而那个人的姿势…… “闰土刺猹。”林辰叁不禁脱口而出。 而且，这野狗什么的，这个场景，隐隐约约间让她觉得有些熟悉，总觉得在不久之前她似乎是有见过差不多的场景的。 蓝色的哈罗单车在林辰叁还在思索时就骑过了场景发生地，而这时，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记忆，她握了手闸，停车，从车上下来，推车拐弯，继续推车前进，大约徒步了有小两分钟，她面前即是出现了一只吐着很长舌头的野狗，气势汹汹的。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林辰叁让自己的目光能够更好地与对方对视，而只是一眼，对方就很是识相地夹着尾巴退到了一边。 哼，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过尔尔。 轻佻的挑衅才从眼底散去。 轮胎压过不够平整略有磨损的沥青路面，车轴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这一夜的微风吹过，环境带来的特别的宁静感让脚步也忍不住放慢，林辰叁的目光从一旁的野狗身上移开，对准两眼之间的中轴线，没想到那人也刚好转身抬眼过来。 这一刻，宇宙也变成了一个庞大的时光机。让她以为眼前这一切的所见都是十百千万年前那些恒星的模样。 长发，应该是极柔极顺的那种，所以有些发丝被风吹得拂过眼角时也似是无痕。肌肤，应该是极为晶莹剔透的，不然不可能在这样的月光背景下还能透露出一种犹如羊脂玉那般的温润感。还有嘴唇和眼睛，颜色都非常鲜艳分明，红就是红，黑就是黑，在将那两者同等地容纳进视线之中化为脑中实物时，她便只想到了司汤达所著的《红与黑》，仅仅是这两种颜色，便可以囊括此世之间所有的浮华与虚妄。 她的鼻尖像是能嗅到那种淡淡的体香味。 那两片薄薄的唇瓣一张一合，似是在说些什么，然而林辰叁看不清楚口型，也听不到声音，她仿佛失了明，也失了聪。 心脏被击中了。 强大的视觉冲击力迫使她失去对于身体的控制，无法确定身体的重心，于是身体后仰，连带着车，她就像那日电脑包的带子被那人拉住致使摔倒一样，只是这次稍微有些不同的是，自行车的前轮砸在了她的脚上，使得她吃痛发出了声音。 这时候时间便开始流动了。那种宁静而美好的瞬间也便就此消失掉了。这一切的发生到结束恐怕都不到两秒钟。但林辰叁右手放在左胸心脏所在的位置，她能够确信，方才的她是真的死过一次的。 她伸出手去，没人牵住它。她再看向眼前，那人还被困在野狗群之中，只是目光落在她这边而已。 林辰叁忽然想到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哪里看过的，也许是某本书，某个知识区up主的解说，某部电视剧，电影或者番剧里面的台词，但她就是记起来了：月色随潮水涨落，似我喜欢你那彷徨无措的心神。 没错。她喜欢这样的瞬间。 非常喜欢。 喜欢到，不能自已。 所以，再看向那被野狗包围的人时，林辰叁眼中都多了几分善意。她很感谢对方能够带给她如此新奇的人生体验。所以，本来只是打算确认状况的目的改变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沾的灰，扶起车子停到一边，她背着包，小跑着跑近，虽然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就有只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咬她的狗同父同母兄弟的野狗，张开嘴巴，咬在了与之相对的另一条腿上。 画面之上就像是飞过了一只乌鸦还带了三个省略号。目光下视。哦豁，你们哥俩是约好的吧。林辰叁眼中透露的尽是这样的敌意。 虽然一抬腿，这只狗也很快松开嘴巴了就是了。 野狗群散开的比上次还快。 “没事吧？”林辰叁有些拘谨地发问道。 “嗯。”对面的声音很正常。 “那就好。”林辰叁根本不敢把目光抬到对方锁骨以上的位置，例行的发问结束，她就差原地鞠两个躬了，当然她没鞠躬，这种情况下要是鞠躬那就太奇怪了。所以她原地转身，完全不打算顾及对方的视线，小跑起来。岂知对方也跑了起来。被追赶的紧迫感驱使林辰叁加快了脚步，三步作两步，然后是在同时，林辰叁抓住了车把手，后面那人拉住了她的电脑包带子。 “你跑什么？”疑问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气喘。 这声音也太色情了。 林辰叁头也没回：“看见你就想跑而已。” “我长得太寒碜？” “是长得太漂亮了。” “什么？” “是长得太漂亮了。”唯恐对方没听清，林辰叁重复了一遍。 第九章 对于值得夸赞的事物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这本身就是属于林辰叁几个可怜巴巴的优点之一。 她喜欢坦率的为人，所以也乐意在这方面坦率。 在有些长久的寂静中，林辰叁回头，她说第三遍，声调缓慢，不卑不亢：“是长得太漂亮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对方的脸在突然之间似乎是温度上升了好几个度，连带着耳尖的部分都有些泛红。拉着她电脑包带子的手没放松，另外一只手却是捂住了嘴，眼睑垂下，眼睫毛在淡淡的月光下洒下一小片淡淡的黑影，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抱歉，有点，太突然了。”看情况，脚步都有些虚浮了。 这是什么玛丽苏剧情里面的动漫女主角？这种反应也未免太可爱了。这是，害羞了？！ 以林辰叁的阅历与见识，只能理解到这一步。 于是她说：“嗯，长得漂亮也不是你想就可以的。”你会害羞是你这个角色设定里面的本能反应，无法受你自我意识的控制，这不是你的错。是个人被这么夸，多少也会有类似的反应的。林辰叁自问就是自己，也无法反抗那种认真系角色一本正经说，我喜欢你这之类的话来。 “夸人漂亮这种话，你是见到谁都会这么说吗？”却被这么问了。 隐隐觉得这个问题要是没回答好就会出大问题，但是林辰叁也没多加犹豫：“直接夸人长相的话，是第一次。而且，你应该是第一个。” “第一次我能理解，但是第一个……”对方话说到一半猛地抬头，其气势之猛险些撞到林辰叁的鼻子，；“你不会是忘记了吧，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到这里，林辰叁也不慌：“也许是在之前的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在宏观必然的某些围观偶然的情况下有打过照面，甚至有说上一两句话。但那是不合适的时间，不适合的地点，哪怕你真的非常漂亮，那时候的我可能都不会在意你的长相，自然不会去想你有多符合一般价值判断的美貌标准。但今夜不一样……” “刚才的环境加成实在是太大了。”林辰叁补充说，“就像站在风口上的一头猪，哪怕你不是很漂亮，可能我都会认为你非常漂亮。但就现在看来，你是真的漂亮，哪怕脱离那样的环境加成，你也足够符合一般价值判断的美貌标准。” “因为人都是这样的吧。只有在意，才会细看。”换作以往，她是不会对一个陌生人说如此长篇累牍的话的，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就因为是陌生人，才不用担心第一印象带来的傲慢与偏见会影响之后的日常交往。偶尔说些脱离日常的话，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吧。看到对方的手终于离开自己的电脑包带子后，她很快地跳上自行车。 拜拜咯大美妞，她要回去洗澡睡觉了。 就是车子还没蹬出去一下。 林辰叁感觉自己的左手腕被以极大的力道给钳制住了，随后她转头，即是迎来了一个极为坚定的眼神：“你说在意？” “啊，是。”不知怎么，林辰叁忽然觉得有点慌。 “要是选择恋爱对象，你会选像我这样的吗？”对方的问题很奇怪。 但林辰叁并不想去思考奇怪的原因，她甚至都没去思考性别上的因素，她回答很快：“不会。” “为什么？”像是被踩到了痛脚，对方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激烈起来了。 “我不是适合谈恋爱的类型，或者说，我不可能和任何人谈恋爱。”林辰叁的眼神同样坚定，“谈恋爱除了浪费时间和金钱之外还要损耗精力，我不会做这种蠢事情。” “原来是蠢事情。”感觉对方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林辰叁也不是说要对方一定接受自己的观点：“你不用在意我的想法，每个人的恋爱观都是不一样的，就像有人是以结婚为目的，有人就只是想要打发时间，派遣寂寞……反正谈恋爱相较于人生而言至多能算得上是个调剂品，不用太在意……”总觉得越描越黑，到后面，她索性就不说了。 为什么要问她这种问题啊。她从来没关注这个方面，凭借她可怜的那点相关知识，她也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所谓爱情，都是消费主义的陷阱。 这会儿，对方就不是感觉在哭，而是真的哭出来了。 虽然林辰叁不想那么说，但那哭的声音还挺赏心悦目的，她想了想，也不打算就这么打破这样平静的氛围。 毕竟也不是谁都能那么vip待遇，单人卡座，独立露天包厢，听一个美人哭哭啼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等到对方的哭声节奏出了问题，开始哽咽起来后，林辰叁开始施法打断了：“那个，可以把我的手松开吗？” 她左手腕都感觉有点疼了。 对方像是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手：“啊，对不起。” “也没什么大事。要是因此你心情能好一点，也算是好事了。”林辰叁扶了扶车把手，右脚踩在踏板上，“这么晚了还是早点回家吧，女孩子家家的，一个人在外面，多不安全。” “我觉得这方面你没资格说我。”对方却有些不服气。 “嗯？” “什么女孩子家家的，你不是女孩子吗？” “要这么说也对。你是女孩子，我也是。那这么晚了，还是早点回去吧，都不安全，” “噗……”对方却是这时候突然笑出了声，“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林辰叁可不喜欢被人说挺有意思的，哼，听起来就跟小丑一样。 “拜拜。”林辰叁没答对方，挥了下手就准备跑路了。 但是，第三次，她的脚踏板还是没能蹬下去。 “你应该还记得我叫什么吧？”抢在对方要伸手欲对她不轨之前，林辰叁抢先回头，却迎来对方有些青涩的一句话。 “叫什么？” “名字。”对方指了指自己，眼睛泛光，几乎要从原地跳起来，活像个要讨糖吃的小孩子，“上次和你说过的，但你好像没听到我说话就进小区了。” 对方这么一说，林辰叁就想起来了，怪不得那么眼熟呢，原来是那天开车送她回来的那个人啊，若不是今夜，她可能都不知道那天那个人的性别。不过也为难这人说什么好像没听到这种话了，她那天分明是不想听才转身走的。 想到这里，林辰叁开口的却是这么一句话：“你还真招野狗喜欢。” “我从小到大就是招动物喜欢的体质，不仅仅是野狗。” “希望你家里没老鼠，不然一大早醒过来，被子里老鼠都生好几窝了。” “什么奇怪的比喻，真恶心。”对方语气里的恶寒感都冒出来了。 “哈哈……”林辰叁却是莞尔，“名字呢，再说一遍吧，我会好好记住的。” 对方这回回话的反应却是慢了好几拍，直到林辰叁露出探究的目光，对方才有些回过神来，声音却有点小：“尔嘉肆，不过尔尔的尔，嘉奖的嘉，放肆的肆。” 林辰叁的眼睛亮了亮：“我们名字很像呢，你是二加四，我是零乘三。你是加法，我是乘法。” “是吧是吧，那天你说你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有缘。你要是二乘以三，那得数就都是六了。” ‘但我凭什么要二乘三。’林辰叁在心中默默如此说，展现在脸上的又是另外一种表情：“嗯，是挺难得的，那这样应该就行……” “还有手机号码，得交换一下。”这时候对方已经是不知道是从何处掏出了手机，“号码报一下，我给你做个备注。” 林辰叁十分不情愿地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我也报一下自己的，你也记一下。” 这时候，林辰叁终于选择了打住：“不用那么麻烦，你给我打个电话，等会我到家直接存就好了。” “那，后面我能约你出来玩吗？”对方两只手拿着手机，表情活像只吃饱了没事做的仓鼠。 “可以吧。要是有时间……”林辰叁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万岁。”对方却是如获至宝那般在原地小小地跳跃了一下，然后很快向她挥手，“那就到时候再见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看着对方小跑起来的身影，她才有些恍然，这家伙怕是比自己高了有一个半头。妈了个叽，给爷爬。 之后脚再踩在踏板上，仿佛有了实感，林辰叁感觉自己蹬车的力道都大了许多。 后面还车的时候，意料之中的超出标准的三十分钟时间，额外花了两块钱。两块钱都够吃顿不要豆浆的早餐了。 这个点回来，是不用担心还有人在浴室洗澡的，这对于林辰叁来说，算是很大的好处了。 洗完澡看最近的新闻。 国际局势趋向紧张，局部局势依旧存在动荡。 至于国内，还是一句话，我国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 嘛，她才不需要什么平衡和充分，她只想要混吃等死。 而这时候手机响了。 第十章 手机铃声是出厂设置的原装货。 当然，不仅是手机铃声，当准备划动接听的绿色符号选择接听时，那电话就忽地被挂断，屛后指纹解锁之后，可以看的很清楚，林辰叁的手机壁纸也是出厂自带的。 这几年，她就没打算换过。 如果不出意外，这只手机她应当是能够用的坏掉为止的。 这时再将目光转回去。 看来电显示。 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倒是本市。想了想，也没有在本地有认识的人在有必要存号码时没存的。不过，刚才那家伙也许就是本地人吧。 这么想之后，也不去想这人打了个电话在接听之前就挂断的举动，便是新建联系人，给对方的姓名做了备注。 是她说的，要好好记住啊。 尔嘉肆三个字打了三遍又删了三遍。林辰叁最终还是打了个谐音的二加四上去。她是对数字不敏感，不过，如果是两位数的加减乘除，她还是有信心分辨清楚它们所代表的本意的。 她应当能够记住这个名字。 这一晚，林辰叁睡的比之前的任何一晚都要晚上一些。 偶尔晚睡的情况下，人体自带的生物钟自然没有那么好的调节能力，所以理所当然地没有被手机闹钟叫醒，理所当然地被打乱了步调，在盥洗池里和朝九晚五的室友硬碰硬，也理所当然出门的时候忘了验证所穿鞋子的舒适性。 在电梯里，林辰叁腾出手压了压有点翘起的头发，她能够感觉到这双旧日里，已是许久没穿的运动鞋是如此地不欢迎她。虽然是感觉只有左脚的脚后跟有那种磨脚的粗粝感，但这种结果也没能让她心里更好受些。 为什么磨脚的只有一只鞋呢？换个角度来说，为什么另一只鞋不磨脚呢？ 倘若鞋子都是一种材质，一种大小，那这样的结果岂不是在说明：她是一只脚大一只脚小的类型。 这对于一般女性来说，可真是有够产生心理障碍的事情啊。 不过，一般而言，看起来对称也不是真的完全是对称。就拿架在林辰叁鼻梁上的眼镜来说吧，平时戴着是不觉得什么，但是一旦取下来就能发觉两只眼镜腿的高度其实是没有处在一条水平线上的。它们的高度并不相同。 所以由此可知，林辰叁的两只耳朵的高度并不相同，也许是不一样大小吧……这样的状况下，两只脚会一大一小，实在是太过于正常的事情了。 而人又都是如此。便是在这有些拥挤的电梯中，看起来年纪大的人不一定年纪很大，看起来年纪小的人不一定年纪很小。都是看起来相似，又因为诸多的缘由，他们才会在这样的清晨，从这一节电梯出发，开始这一天的新生活。 她在这种看起来之中，并不显得有多另类。 毕竟不是自己要戴的眼镜，自己要穿的鞋子。那种舒不舒服，其实都只有自己知晓。 这种快节奏的清晨可没有时间给她再回去换鞋了。 也许她可以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个创口贴。 但是，也有说过吧，轻微的疼痛感，她并不讨厌。在短暂的适应之后，她能够在于步调无碍的情况下做着和往常一样的事情。 这点疼痛也正适合提神醒脑，毕竟在这样灰蒙蒙的清晨，要想不犯困，还是挺有难度的。 因为表现不错，同组新进的三个新人里面，林辰叁和另外一个男生被决定和一个老员工一起进下午两点新开的区服。 三个阵营，也是为了方便，在没有完成形成势力平衡之前，他们每个人都有三个号，一个阵营一个号，互通款曲，呃，说简单点，就是私通……好吧，其实就是双面间谍。 如果某个玩家要攻城略地却困囿于势单力薄的处境而让游戏积极性受到打击，那就是他们gs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必须得冒充热心玩家帮忙啊。这话放在玩家在游戏前期茫无目的，无法合理分配已有资源进行发育等各种状况都是适用的。另一个方面，要是本阵营势力过于强力，他们也要靠卖队友来完成平衡指标，必要情况，自己也是可以卖的……谁叫gs账号虽说可以不是本阵营的第一名，但是做个二三名绰绰有余，对本阵营势力会起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呢。 林辰叁的三个英文号取名依次是：map，may.max。 然后很快就被组长打回来了：“你这三个英文名太容易被看出来是工读生了。” 她摸了摸鼻子，这一点组长确实没说错。 然后她改了下：aniplex，bones，sunrise。 这是几个动漫公司的名字。 组长就比林辰叁大一岁，他看着这三个英文单词，感觉有些别扭，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别扭：“这次改的还不错，等会我帮你申请储值补助。对了，你给自己的身份设定是男的还是女的？” 林辰叁张开即答：“男的。” “为什么？”组长差点跳脚，“女性这么好的性别优势你竟然不用。” “哈？”林辰叁对此表露出了疑问，“不应该都是男的，才能更好地开黄腔，拉进彼此间的距离吗？” 以往玩的游戏多半是单机游戏，后面就算是有玩类似的角色扮演类游戏，林辰叁也更倾向于使用男性角色作为可操控性角色，除非玩的那个游戏里面全是女孩子，她没得选。不过这条原则只应用于欧美风格和韩系的游戏。如果是日式游戏，她自然是想也不想就会选女性女主角。 因为韩系那类女角色的屁股跑动起来的视觉感受是真的难受。他妈，就不能正经一点跑步吗？就像她讨厌大胸一样，她也讨厌大屁股。尤其是晃动起来的大胸大屁股。 你是来打架的，还是来扭秧歌的？林辰叁的愤怒总会在这方面展露得特别明显。 而习惯用男性口吻，不仅是为了和角色定位吻合，也是为了方便。毕竟她玩有一点技术含量的游戏技术都很菜鸡，如果是女性玩家，会被理解成为理所应当，只有男性玩家，才会有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一般对待存在。 不过这种话她肯定是不会对组长说的，像组长，肯定会说，女孩子要什么技术？你是女孩子，在游戏里就算是老天爷赏饭吃。 “拉近距离有什么用？他们会因为把你当朋友就往游戏里面充钱吗？我告诉你，不会。为什么最漂亮的孔雀都是雄性？因为它们要在雌性面前争奇斗艳，然后才能获得繁衍后代的权利。玩家变强难道是为了在朋友面前显摆吗？肯定是要在异性面前显摆啊。你知道为什么某些男孩子特别喜欢带女孩子玩游戏吗？” 坐在林辰叁左手位的男生说：“因为女孩子玩游戏太菜了……” “笨。都带妹上分了，菜不菜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虚荣心，我就这么说吧。换做是你，你是愿意和一帮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一起玩游戏，还是更愿意和一群会嘤嘤嘤，哭唧唧，哥哥好棒，哥哥牛逼的妹子玩游戏？” 还一群呢。 林辰叁瘪瘪嘴：“当然是妹子了。”她说完又补了一句：：“但现在网上会嘤嘤嘤，哭唧唧的基本上都是男生……” 组长打断她：“你不主动暴露出来，别人就算有那个想法也不会多想的。你问问我们部长，我们二部的男生有多少，女生又有多少？但我们的gs账号基本上都是设定女性的身份，除了个别根本没法伪装成女性的……” 部长恰在这时候路过：“这点我必须得澄清，我就都是男性。” “那是风格不一样。你的人设都是那种打理家族企业的富二代，除了学艺术，就是学音乐。你大半个月不上线，然后一上线就充十万，都没几个人能和你说得上话吧。但我们是一般人，你给我一边去……别给老子捣乱。”组长推走了部长之后，对林辰叁十分之义正言辞，“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得是个女的，在游戏频道里发言，遣词造句必须女性化。” 驲，鬼知道英文怎么弄的女性化。 到时候谷歌翻译不得一堆意义不明。 “别搞得那么紧张，你跟我们这些装的又不一样，你是真的女的，正常讲话就行了。”组长宽慰了她一句，然后说，“我跟你说，我有个区，平时根本没人说话，就跟死服了一样，但是只要我一上线，那热烈的样子哦，就跟集体高潮了似的……充值记录都要翻好几页。” 草，搞得她都想知道他们的聊天记录了。 回到座位之前，组长还给她打气：“强如腾讯，马化腾不也做过女客服。” 道理是这样讲的啦。 才这样过了两个小时，游戏里的一个美国人就开始质问她了：“你真的是女性吗？你甚至都不喜欢兔子。” 淦，凭什么女性就要喜欢兔子？ 她还最喜欢吃兔头了。 这晚下班时，组长夸了她一句：“这不是做的挺好的吗？！” 什么？现在女孩子应该是这样的吗？ “那群臭白皮最喜欢亚马孙女战士了。被女人骂，他们可能还会兴奋。” 狗屎，她才不信这种事。 第十一章 出公司大楼的时候，天空微有小雨。 一同下电梯的同事们，有不打伞的男孩子把连帽卫衣的帽子往头上一带就往雨里冲了。林辰叁才要从背包里拿出雨伞时，就有一张笑脸映入眼帘。她端详了会，才认出来对方是隔壁组的成员，是个女孩子。年龄应该和自己也差不多。 “要是路不远，我们可以顺一段路。” 闻声看人，林辰叁也看清了对方手上拿着的一柄晴雨两用伞，这种伞一个人才是更加方便，两个人如果真的共用，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两个人都要各湿一边肩膀。 林辰叁拒绝得毫无转圜余地，她从包中拿出雨伞，晃了晃：“不用。” 但这样的拒绝只是针对共用伞的，在通往园区门外之前，还足有五百米的路程，两个人还能共行一段时间。 林辰叁并不讨厌和女孩子相处，更何况这是公司的同事，必要的交谈也是允许的。 “我看你来公司也有一个星期了，最近还适应吗？”对方语气和煦。 “还可以。大家都挺照顾我的。”林辰叁有些公式化地回答，不过因为她向来是涉世未深的外表，旁人来看，经常会将其认为是一种青涩的表现。 “那就好，我看你们组就你一个女生，还蛮为你感到担心的。” 林辰叁有些害羞地挠头：“一开始是有点手生，但是攀哥他们都挺照顾我的。”攀哥是和他们一起进新区的那位老员工。 “那可不得是。唯一一个女孩子呢，不然不知道要阴盛阳衰要到哪里去了。”对方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对了，你知道我们公司有试岗期这个说法？” “试岗期？” “两周的试岗期，到时候会让做两套卷子。听说没做好的就会直接让走人的。” 说得可真可怕。 林辰叁表情没变：“没听说过。明天我问问组长。” “早点问问比较好，我也就比你早来两个星期。” “就是说卷子都做完了吗？” “真聪明，可以告诉你几道题哦，听说做的都是一样的卷子，不过不要告诉别人。要是被公司知道我可就惨了。”对方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小女生特有的俏皮之感。 “嗯……”林辰叁回答的有点含糊。毕竟这种事还没判断好真假虚实，那么早就站队，不一定是好事情。 “……我住的地方就在这隔壁小区了，你住哪儿？远不远？” 林辰叁没把住的小区说出来，一般说出来对方第一反应也不会知道，这又不是在开车导航不是。她选择了一种更为简便的方式来回答：“骑行十分钟就可以，步行，大概要三十分钟。”就回答后面那个她能够直接回答的问题就好了。 果然对方没发觉什么不对，当然也有可能对方更加关注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前一个问题本来就没打算要去清楚记住的：“那在这下雨天不是挺不方便的吗？晚上十一点下班也就算了了，等十二点下班，路上的不可测风险就太多了。我们这也算不上是市中心……” 林辰叁等待对方将话说完。 “其实我是想说，之前和我一起租房子的那个室友因为辞职去了别的地方已经退房了，如果你觉得可以，我认为我们可以合租。” 关于重新租房的事情，林辰叁也是有考虑过的。就现在住的那地方，再涨房租，又不在工作地附近，可一点都不划算。 林辰叁自然而然地开口：“可以问问房租吗？” “二室一厅，一共一千七。” 如是平摊，这个价格足以让人心动。却是不知道实际上的环境如何，以及对方这个所谓公司同事的人品如何。不管怎么说，合租这种事还是挺看室友人品的。 “是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吗？” “嗯，我现下是住那个大的房间，当然，你要是住那个小一点的，房租你可以少出，我可以出多一些。” 对方说到这份上，其实就挺不错的。 “我考虑一下。”林辰叁摸了摸下巴说，“我现在那房子是租到一月十号，这边应该还不着急吧？” “嗯，到时候和我说一声就行。”这时候刚好走到了园区门口要分开的地方，对方向她挥了下手，“明天见。” 唯独在这里，林辰叁主动叫住了对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能加个微信吗？” 这自然是不妨碍的。 由此，林辰叁将这位不同组的新同事名字给记了下来：赵凌蒙。 这名字还没写到纸上就感觉挺赏心悦目的。 撑伞，淋雨，然后，继续走。 微微的刺痛感在这样的深夜中格外使人神经清醒。而雨滴斜斜的，有些不解风情地飘进她的衣领之中，打湿裤腿，让运动鞋里穿着的袜子变成有些感觉会有脚气的黏糊糊的质感。 明明是走在沥青路上，却分外有了种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农村水田插秧的感觉。 这感觉可真是让人感觉奇怪。 但林辰叁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是的，她不讨厌很多感觉，而这一种，却是属于想讨厌却讨厌不起来的那一种。若真的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原本林辰叁是可以将这种感觉带进租住的房间里去的。不过，说到不解风情的，也不是只有风雨而已。 路边看到一个有些黑乎乎的人影。 林辰叁看到了，然后，她路过了。 再然后，对方差点把她的裤子给扒下来：“看见了就不要装作是没看见啊。” “啊，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被拉住林辰叁慢悠悠地转身，脸上没有半点吃惊，她看着对方松手，然后顺便提了提自己其实并没有往下掉的裤子。 尔嘉肆不气反笑：“装也不能装的像一点吗？” “不能。”林辰叁回答的又快又狠，然后她皱起眉头说，“如果说一次是偶然，两次也能说是巧合，但是一个星期内遇到三次，还是连续两次，这个概率也太高了。不说第一次，这两次，这么晚，你是喜欢舍身喂狗吗？” 她原本不是这种会在两三面中就会表达主观倾向的人，但是，她自觉要是不这么说，这一晚可能又要睡的很晚了。 最好就不要在这方面花费时间。 直接开门见山，直抒胸臆，哪怕被对方误会成自作多情的人也无所谓。 岂知对方却表现出被震慑住了的样子，竟然不敢与林辰叁对视，而是避过了脸，声音在有些淅沥的雨声中显得如此模糊：“不说我，你不也是那么晚吗？” “我是晚上十一点下班。” “你是在互联网相关的行业工作吗？主播助理？还是运营推广？” 其实这边猜的就八九不离十了。但是林辰叁却不想在才认识的人面前就将自己的信息过快地暴露出去。 “以这个公交车站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方圆十公里区域内，除了销售就是客服，哪里有什么专门的互联网公司。要是云造车也算的话……可那都是没影的事情。”林辰叁的回答十分避重就轻，“国内几家大的互联网公司，这里哪一个总部都没有。” 她像是回答了，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尔嘉肆倒是没就这个方面多说什么，她讲起了自己：“这个点是我夜跑的时间。” 林辰叁很不想相信。但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对方的确没带伞。若不是一个切实的理由，在这样的下雨天，的确说不过去。 而尔嘉肆又说：“根据相关研究，夜间跑步有助于生长激素和褪黑激素的分泌，这个点是分泌最多的，对于我这种青少年来说，也有助于提高身体免疫力。” 林辰叁很想说是哪里的民科，但是又怕真的有这样的理论，显得自己浅薄无知，于是，她便选择了一个最能称作为破绽的语境漏洞来进行反击：“青少年……你多少岁？” “23岁。” 倒是没想到和自己同龄，不过林辰叁可不会念在对方和自己同龄的份上就口下留情：“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确定的年龄分段，青少年指的是10至19岁的人类。” 好意思说自己是青少年吗？好意思吗？ “我说的青少年包括青年和少年，关于青年的界定，有多少份文件就有多少种说法。就是国内通用说法，我离所谓的大龄青年的26岁还早着，可不是青少年吗？” 好吧，这家伙还真的好意思称呼自己是青少年，真的好意思。 “那你继续夜跑吧。”林辰叁看着对方拿雨中夜跑的身姿，深感自己这副死宅身体的孱弱之处，再这么站下去，她的鞋子都要被泡着拿去发馒头。 但是，又被握住了手腕。她是属老虎的，这人和自己年纪一样，按理来说，生肖也一样。可从没听说到老虎那么喜欢抓东西的。除非这人是变异错了的大橘猫。 “稍微，能陪我喝一杯吗？”两片薄唇一张一合，有点粘腻的声音仿佛能够拉出糖丝来，在尾音处化作了邀请。 林辰叁不喜欢猫，但是对于有些像猫的猫系女子却没什么抵抗力。 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也许她也是心血来潮吧，但她几乎没有犹豫：“好啊。” 第十二章 约莫是她回答的太快，引得对方的表情都来不及变化成为另外一种。 而林辰叁撑着雨伞站在对方身旁的动作又引得对方一激，她侧了侧身子，表情很是奇怪：“是你说的要去喝一杯吧？” “啊，是。”第一个啊字发声特别清脆，而后面那个是字又一下子遁到地底下，让林辰叁险些没有听到。 但毕竟是听到了：“那就走吧，我明天早上还要上班呢。”没有原地等待的意思，林辰叁迈开了脚步，雨伞从尔嘉肆的头顶上移开，而后者本能地没有让自己脱离那样的保护，很快就跟了上来，但是因为步履节奏的问题，踩了不少水溅到了林辰叁的鞋面上。 “抱歉。”尔嘉肆的声音有点小。她原本不是那么气弱的人。 但林辰叁又不知道这一点：“本来就已经湿了。好了，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喝酒只用点两个菜的地方吗？” “这个点还开业的一般只有烧烤摊和夜店酒吧了。” “是吗？”林辰叁这么说着，思绪却是飘向了出租车之中，怪不得那时候从ktv回来，会感觉城市那么安静呢。 “你晚上都不出门的吗？” “应该是说晚上很少出门才是，我以为这个点，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这里又不是北上广那样的城市。” “好歹也算新一线吧。” “新一线和新一线的区别也很大的。” ……还是找到了一家店，在有些荒凉的街巷之中，像是民建房那样的区域之中，有一家小小的还挂着招牌的黄焖鸡米饭。 都是一样的标价，单顿都是十八。而且，林辰叁刚好没吃饭，这里恰巧是满足了需求。毕竟下午一点下班，如果当时吃了，五点之前又不可能再吃一顿，而职场也不能进外卖，她顶多点杯奶茶进来，所以，这新入职的几天里，她其实都是没怎么好好吃过晚饭的。 这家店也是夫妻店，不过和之前的奶茶店不大一样，这个黄焖鸡米饭的店铺显然就是开在家里的，两个小孩子还在客人该坐的座位上铺开书本做题目，看样子，才是小学生。他们已然不背书包了，去哪里都像是成年人搬家出差所用的拉杆箱一样，使用的是拉杆式的书包。他们的双肩无法承受书本的重量…… “老板。”林辰叁收回目光，在落座之前，她向后厨方向喊了一声。 男方做的是厨师，女方就负责对外招待，所以林辰叁一开腔，小跑过来的就是老板娘。 老板娘有点河南的口音，因为林辰叁之前的大学室友有两个就来自河南，所以她也能听懂。 林辰叁开始点餐：“两份黄焖鸡米饭，然后两罐青岛啤酒。” “黄焖鸡米饭要加什么吗？” 林辰叁看尔嘉肆没说话，直接说：“不加。” “美女，啤酒没有青岛的，雪花可以吗？” “雪花是绿罐的吗？” “是。” “那就行。” “好嘞。” “老板娘，能给一条毛巾吗？”林辰叁在对方背过身去之前，她喊住人，然后迎视着对方的目光，“我朋友刚刚淋了雨，这么晚确实不好就这么回家。” “啊，我不用这个……”尔嘉肆赶紧摆手，“我家离这里不远，等会回去冲个澡就行了。” 老板娘看了看林辰叁，又看了看尔嘉肆，回答的很爽快：“中。” “我真的不用……” 林辰叁打断她：“你去跟老板娘说。” 一语切中要害，尔嘉肆再说不能。 在老板娘把毛巾取过来之前，尔嘉肆自然不好就那么直接坐下来，而尔嘉肆不坐，林辰叁也没有坐下来的道理。这家伙原本就比自己高一个半的头，要是对方不坐，自己就那样大喇喇地坐下来，说话肯定是要变成仰视的了。 尔嘉肆说：“青岛啤酒和雪花啤酒有什么区别吗？” 林辰叁回答淡淡的：“青岛比雪花贵一点。” “嗯？” “就好喝一点。” “那雪花绿罐又是……” “绿罐比那种新出的蓝罐好喝。”林辰叁说，“不过这是我的标准，你可以试着喝喝看，要是不大顺口，等会可以改喝蓝罐的。” “嗯。”尔嘉肆回答的很顺从。她还从没在啤酒这方面专门去钻研什么，不过也是，她本来就不怎么喝啤酒，或者说啤酒基本上就不在她的酒单选项之中，她喝的最多的是香槟，轩尼诗和野格，偶尔也会专门买一些酒在家里兑，她一般会兑旺仔牛奶。 她本来以为喝酒会去酒吧的。一般来说喝酒都是去的酒吧吧。 老板娘将毛巾递给林辰叁时，脸上还有点歉意：“家里没有没拆封的，这是给小孩子备用的，不过还没人洗过。” “这样就很好了。”林辰叁道了声谢，然后对尔嘉肆说，“要帮忙吗？” 尔嘉肆本来想要拒绝，不过，她看了眼林辰叁的眼睛，轻轻脆脆地就应了一个‘好’字。 被擦头发的时候，尔嘉肆也还有疑问：“刚才来的路上也有几家24小时便利店还在营业，可以去那里买的。” “那种都是没拆封的，不仅不吸水，等会还会卷脸上一嘴毛。” 林辰叁一开始就是冲着人家老板娘的吸水大毛巾来的。 尔嘉肆听懂了，她尴尬地笑笑：“就不怕人家不借？” “不借就再去买。便利店既然是24小时营业，难道还怕人家长脚跑了？” “要是借的也是没拆封的呢？” “结果也不可能更坏，反正都是你吃一嘴毛。”林辰叁这时候已然将尔嘉肆的头发擦得差不多了，针织衫的背部，水也吸的差不多。然后她将毛巾扔到尔嘉肆怀里，“剩下的你自己来吧。” “哦，好。”尔嘉肆倒没想到结束的那么快。 这时候黄焖鸡米饭已经端上来了。 林辰叁就只顾着吃，吃了两口，她拉开她那罐啤酒的拉环，向尔嘉肆举杯：“干。” 尔嘉肆忙不迭地也拿过属于自己的那罐向林辰叁碰了下杯，人没那么湿润之后，声音也变得清亮了许多：“干。” 然后林辰叁就没有说话了，尔嘉肆被黄焖鸡米饭的热度烫了下嘴后，也没有说话。但一个字一个字应和声还是有的。 “喝。”林辰叁说。 “喝。”尔嘉肆应和道。 她们就真的单纯是在喝酒。或者说干饭喝酒。 在这样的雨夜里，差不多十二点的时间，这条鬼都不一定会来一个的街巷小店里。 尔嘉肆其实并不饿，但在为了符合气氛吃下第一口后，她却不打算去想干饭喝酒以外的事情了。一般的忧愁化为了一般的动力，突然之间，她觉得心情都畅快了不少。 最后到结账。 林辰叁喝了四罐。拿她的话来说，她的酒量就是四罐，再多的也是不能，所以到这里就为止了。多的一滴都不肯沾。尔嘉肆倒是还能喝，不过这时间确实也不算早，也不好让林辰叁光看着她喝…… 林辰叁说：“我先出去一下，等我五分钟。” 这声招呼打的根本不能让尔嘉肆做出任何反应，因为对方说了一声，人就撑着伞进了雨幕，要不是那背着的包还落在座位上，以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气量，很难不认为对方是把自己扔这里结账的。 说到结账。 尔嘉肆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手包的防水很好，手机一点湿的痕迹也没有，她其实不大擅长和人打交道，有些社恐，但是这时候，她还是鼓起勇气喊了声：“老板……”本以为声音很大，但是出声之后才感觉得出来和蚊子叫差不多，那边做作业在走神的小朋友都没听到她的声音。两手放在膝盖上，低下头，她感觉有一种热度已经蔓延到了脖子以下了。 感觉绝对没办法第二次开口。 明明没有视线涉及到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手心出汗。这种状况要说出来其实很玄乎，尔嘉肆也不是经常这样，在特定的，自认为是安全的状况下，她是能够做到正常应对，自如地和人交谈，但就是有时候这样，哪怕是自以为的不安全，因为是自以为的，也足以对她的日常生活造成阻碍。 就像有时候坐公交车，倘若司机没有在她即将要下车的站点打开车门，她绝对是不会主动开口说自己要下车的。小时候因为这种状况坐到终点都是常有的事情。 这五分钟，对于尔嘉肆而言，犹如生死煎熬。 但林辰叁终于是回来了，她花了二十块钱买了把透明的长柄雨伞，塞到了尔嘉肆手里，然后她挥了手：“老板，结账。” 等结完账后，林辰叁才发现尔嘉肆的眼眶多了几点晶莹，她不明所以：“怎么了？” 岂知不说还好，这一说，对方一下子抱了她个满怀，感觉那眼泪鼻涕都要擦她一身了：“你终于回来了。” 林辰叁赶紧把这位大美妞的脸推开，保护好自己的格子衬衫。怎么回事，才这么会儿，搞得她好像回不来似的。 而这会儿，尔嘉肆已然恢复完全了，她拍了下脸，还是个好孩子，她摇头：“就是太想你了而已。” 才认识了多久。真是的。至于吗？林辰叁一点都不信。 第十三章 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好恶心。 但并不是讨厌的那层意思。 林辰叁不自觉地侧过脸，她的手背贴着下巴，自认为表情管理没有出什么问题。应该没有脸红什么吧？应该。 按照刚才对比的便利店里的毛巾最相似的那一条，林辰叁在原本的账单基础上加上了毛巾的价格进行的付款。 这家店并没有购买专门的收款机器。林辰叁付完款后便是向老板娘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付款成功的界面。 这个金额就看起来也明知道是不对的。 但林辰叁抢在对方开口之前，含笑摇了摇头。这样，老板娘也是知道什么状况了。便是缄口不言。 “多少钱？我付给你。”从店门出来之后，尔嘉肆说。 林辰叁报了价钱。 “支付宝还是微信？” “都可以。” “支付宝是昨天你给我的手机号码注册的吗？” “嗯，微信也是同号。”林辰叁说。 “那我多问一句。” “问吧。” “你是不是从来都不换手机号的？”尔嘉肆还在和林辰叁说话，但手上的动作并不慢，两只手用二十六键，摁的风生水起。 只是转个账而已，也不用那么大费周章吧。林辰叁察觉到不对，但也没说出口，她答道：“嗯，我的手机号一直都是最开始用的那个。”然后她补充了句：“开始来这里上大学还犹豫了下，但是后来不是取消漫游费了吗？国内长途也不收费了。” “你大学是在这里上的？” “是啊。”林辰叁浅笑温和，“你说你23岁，刚好不巧，我也是23岁。” “真的吗？但你看起来好小。你说你上班，我还以为你是哪里晚上刚下补习班回来的高中生，是故意扯谎的。” 这话，林辰叁就不信了。但对方跟她共用一柄伞，还敢围着她转圈圈，那样子似乎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又不能不信。 “那让高中生陪你喝酒。大姐姐你还真不怕进橘子啊。”林辰叁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声的。她可能都没发觉到她这么说话的时候，语气变得特别有acg词条小恶魔的特征。 “毕竟，也没想到你会答应啊。”尔嘉肆在这会儿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般人都不会答应的吧。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才见了三次面，还是这么晚的晚上，就算不是女性，也太危险了。” 哦，还是知道危险的呢。 林辰叁的神色温和而平静：“只是看你当时的样子，像是要哭出来了而已。” 有些话并不是非得说清楚，不如说有些话不说出口才能更加体谅人，但林辰叁偏偏是那种若是相安无事就一切都好，若是被进一步，她也绝不会退步的类型。 感觉必要的界限被越过了，那么言辞也便不能像平常那般不在意以及顾虑对方心情了。这时候要优先考虑自己的心情。 是的，就处理大多数的事情来说，她一直有自己的考虑和优先级。 可能平心而论，这句话显然也称不上是什么能够伤人的话。不过从尔嘉肆听到这句话那浑身一震的状况而言，这句话显然是戳到她的痛处的。 尔嘉肆的表情有些难堪：“本来是打算趁着酒意发泄出来的。没想到一开始你就看出来了啊。” “也不能说看出来了。”林辰叁目光澄澈，“但由观察到推测，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我只是这么说，结果对不对都是取决于你。” “这话说的，我可能都要以为你是个工科生了。”尔嘉肆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转移话题。 但林辰叁回答很认真：“我应该能够算得上是个工科生。”这样的话，之前的话题就可以岔开了，只要双方愿意，之前那种美好的氛围还是能够回来的。 尔嘉肆却像是对这种由自己一手铸成的结果不怎么满意：“我本科学的是生物工程。不对，我不是想和你讨论专业问题。我想说的是我本来打算趁着酒意和你倾诉的事情。” 把发泄两个字改成倾诉了啊。 可是她又有什么责任要去听那种事呢。或许在她接受了对方喝酒的邀请之后，她是有做好这样的心理预期。而被说也没想到她会答应这种事这样的话，哪怕之前有过预期，林辰叁也绝不会让那条必要的界线变得模糊。 我不想了解你的任何事情。 也请你不要问我有关我的任何事情。 她不会和任何人关系变得亲近。 她绝对不会特别去亲近某个人。 这样的思维逻辑是毫无道理的，林辰叁其实也知道。它除了让自己变得孤身一人以外不会有更多的好处。但是，奈何她就是这样的人。她一直就是这样过来的。 而眼前这个人，林辰叁也知道，一切都是昨夜那太好的月光太好的微风惹的祸。一切的一切都无关主观的任何情感。 这段心声看起来很长，但发生其实也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林辰叁的想法一转，但话说出口又是一种言不由衷：“要是很难开口，还是之后再说吧。” 林辰叁补充了一句：“已经很晚了。” 不用看手机也知道这个时间不会早到哪里去。林辰叁的理由无懈可击，甚至让尔嘉肆以为这是对方体贴自己的一种有心之语，她非常感激：“那就下次有时间再说吧，我确实也没做好准备。” 林辰叁胡乱地点了两次头。 林辰叁没有说出要送对方的话。实际上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在回到主干道的情况下，她往目标地行进的时候，步子总有些迟缓。 如芒刺背。 出于某种未知力量的压力，她也不敢转头。只好假装看手机，打开相机里面的前置摄像头，她果然发现对方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但这样的判断还没在心头存续超过两秒钟，她便看见淅沥的雨幕中，对方的手机屏幕同样亮起来，像是电话进来了。 再然后……有一辆车，底盘很低，当它从林辰叁面前行驶过来时，那溅起来的水花就避无可避地把林辰叁膝盖以下的裤子包括鞋子全部给淋了个透湿。车子的灯光非常刺眼，使得林辰叁不自觉地用手遮住了眼睛，而在车子开到身后去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有所感，三步就两步往公交车站的立牌前走去，走的越远，身形就会越小，而影子也会越细长，力求使立牌的侧面将自己的影子完全遮盖住。 车子就像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那般，在尔嘉肆所在的路旁停了下来，停了像是有一会儿，再拐回车道时，所行的方向便是和林辰叁的一样。 在确认车子的尾灯灯光完全自视野中消失，林辰叁才从胸中大出了一口气。就这么会时间，她的背部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了。 有种劫后余生的酣畅淋漓之感。 她属于那种在陌生人面前胆子很大，但是在熟人面前胆子很小；在朋友面前胆子很大，但是在朋友的朋友面前胆子却会特小的类型。 很矛盾吧。 但是她就是有那么矛盾。 还以为工作之后会好上一些呢。 她是真的怕跟尔嘉肆有关的任何人撞上。按理来说，陌生人的朋友也还是陌生人，这本来不是什么该在意的情况，但既然身体先于意识行动了，也就说明在潜意识中，她是真的把尔嘉肆当做朋友了。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一点都不喜欢交朋友。 “我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交朋友的。”回头再望，十字路口那处再无一个人，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黑夜之中，只有矗立在道路两旁的红绿灯变换着颜色和箭头，她又扭过头，去踢在脚边的小石头，一边踢石头，一边慢悠悠地往前走，她仿佛给自己找回了信心，“又不是没朋友就不能过日子……就像初中毕业，高中毕业，大学毕业之后，往日里一起的那些人能够保持联系的又有多少呢？需要刻意去保持联系的，才不是朋友。” 像是只落汤鸡似的回到租住的房子时，那位晚上十点半下班的室友正在厨房煮螺蛳粉，听见门动静，不想也知道是她：“找到工作啦？” 找到工作的前提是失业，这个说法也就是说这位和那位朝九晚五的室友是有交流过的。 待得林辰叁将雨伞放在与厨房相对的客厅中央晾干，她这副凄惨的样子才最终为对方看清，晚上十点半下班的室友很是惊异：“外面雨那么大吗？” 会湿的那么厉害，还不是因为刚才藏躲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把伞也给收起来了。不过这话，林辰叁时不可能说的。 “嗯，突然下大了。”林辰叁说道。 晚上十点半下班的室友目的显然不只有寒暄这一个：“你知道我们房子是要到期了吧？” 林辰叁点头。 “房东刚刚在微信群里说，如果要续租就在这两天商议好，不然的话，他要委托给中介来看房。” “我考虑考虑。”林辰叁打开微信，果不其然看见了房东的发言。这样的要求无可厚非，她自然也是晓得的。 “你不打算续租吗？”晚上十点半下班的室友握汤勺的右手就是一顿。 “我考虑考虑。”林辰叁重复了一遍说。 第十四章 【今天出幸运转盘了，记得组织玩家们去抽。】 在公共频道带人攻城的时候，林辰叁便是在钉钉群里面看到了组长发的消息。 看了下时间，现在才是十二点五十四分，而游戏一般是在下午三点钟进行例行进行更新，所以还早着，这个顶多能够算是一个善意的提醒了。并不是当务之急。 “对了，零乘三……”她现在的外号就是零乘三了，组长才开腔，人就走到了她所在的电脑桌旁，“你是不是没写日报？” “什么日报？”她不解。 “钉钉上的日报啊，你这入职不都好几天了吗？都没看见日报。要对每日的工作进行总结汇报的。一周的话，也要写周报的。也是试用期考核范围中的内容。” “没人和我说过这回事。”第二天的工作内容具体介绍里面，谁都没提过这茬。 “没人和你说过，为什么不跟同事们多问问，或者直接来问我。” “组长，人一般只能对自己明知道不知道的事情产生疑问吧。” “嗯？” “人没办法对自己不知道的不知道产生疑问的。” “有话直说，你组长我读书少，不懂这些。” “打个比方说，我去彩票店买彩票，我是没办法知道哪一串号是能够中奖的，而中奖，也很难知道中的是五千万还是一袋洗衣粉。这是没办法知道的。我要是知道哪一串号码铁定能够中奖，我肯定当时就去买了。就像这个日报，我要是知道我的工作内容里面有可能囊括这条，我肯定会问清楚的。” “这个比方有问题。彩票那种事谁都不知道，但是像日报，周报这样的事情，比你早来的同事都知道，只是你不知道。不能凡事都让别人一点一点地手把手地教，你自己也需要自觉一点。不要凡事都要你以为。” 但要是事无巨细跑去问，八成又会被嫌弃成狗吧……感觉再这样说下去，百分百会被理解成为一个杠精，林辰叁决定服软，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将昨夜赵凌蒙所说的事情问一下：“组长，我们公司有试岗期这个说法吗？” 组长本来都打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闻言他转过身：“有啊，两周，一周做一套卷子，两周两套。别想那么多，到时候我会把卷子发给你，你做完交给我就行了。” 也不知道这种事是该被囊括进她必要知晓的事项中，还是不必要。不过看组长的表情，应该是不必要的。说到底还是双方在意的点根本不一样啊。 “难吗？” “这话你还真敢问啊，这边又不是你一个人，都听着呢。反正你好好玩游戏，就不怕做不来。都是游戏的内容。”组长挥了下手就坐回了座位上。 林辰叁若有所思，也便不再追问了。 工作，工作啊。 这个游戏模拟器最多可以挂六个窗口，再多，电脑就要卡死了，也就是六个号。她目前是新区不同阵营的三个英文号，一个部长给她拿来体验大佬感觉的老区号，一共就是四个号。至于空余出来的两个窗口，则是…… 准备骑自行车回去的时候，组长叫住了她：“下午开新区，你就下午负责支援吧，今天就不用上晚班，就白班吧。下午两点到六点，到点就下班。” 林辰叁还以为这个工作时间是固定死的，没想到还能有所谓的支援一说。不过因为这所谓的白班时间安排比晚上好多了，她也便安心应下了。 还不知道支援是什么意思。 既然不能这个点回去，两点又要开始上班。看了下时间，林辰叁就打算在公司大楼附近随便哪个地方去觅点食。 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林辰叁眼睛一亮，快步跟了上去。 是赵凌蒙。 而在林辰叁即将走近时，对方也恰是时候转过了头：“去吃饭吗？” 林辰叁点头：“还不知道哪里有好去处，能够帮忙介绍一下是最好的了。”态度诚恳。 赵凌蒙双手合十，歪了下头：“都是同事，理所当然的。” “凌蒙，这是谁？” 闻声之后，林辰叁才发觉在赵凌蒙身旁的还有一个人，这样的冬日里还穿着一件很有些单薄的蝙蝠衫。看形容，约莫是25岁上下，修眉端鼻，双目炯炯有神，化了一点淡妆，还用了一点香水，就这点距离，她恰好能闻到一点，柔和，并不会呛人。有的女孩子就是能够凭借嗅觉分辨出品牌。 “这是前几天刚入职的新人，叫林辰叁。”赵凌蒙赶紧从中介绍，“这位……”却是在说名字的时候犯了难。 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忌讳。 “哦，小峰那个组的……”被介绍的人颊边微现出两个梨涡：“你说完再笑场，我又不会揍你，怕什么。” 赵凌蒙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你说的。” “我说的。” 然后赵凌蒙才用特别大惊小怪的语气介绍说：“这位就是我们的高级运营，马甜甜小姐是也。” 高级运营已经能算是组长那个级别的基层管理人员了。林辰叁那个组长职级就是高级运营，底薪嘛，比她要高个一千块。然后，他叫陈小峰。哈哈，每每想到总是忍不住发笑。 眼前这位年纪也不大。或者说这个换皮游戏的代理公司里面的员工都呈现出来一种年轻化的态势。 最大的都没有超过35岁。 马甜甜脸是有点红，但表情没怎么变：“我没说过非正常介绍的情况下，不揍你。” “你这是私报公仇。” “胡言乱语。”马甜甜丢下这句话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她面向林辰叁说，“没她说的那么花里胡哨的，我能做到高级运营，还是我进公司早的原因，熬资历熬出来的，所以什么牛鬼蛇神都能上位了。” 总觉得这个牛鬼蛇神的指代不仅仅是指马甜甜自己呢。林辰叁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但我介绍的重点明明是在你的名字上面。零乘三，你不觉得马甜甜这个名字，非常不符合我们组长的气质吗？” 赵凌蒙还嫌作死不够。 林辰叁可没有陪着一起死的觉悟，她装作不懂：“气质？”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多说两句吧。”马甜甜补了一句，“我是什么气质？”面容超级和善。 被这么说后，赵凌蒙一下子就卡了壳。表情窘迫的不得了。 林辰叁适时打圆场：“两位的关系看起来很好，是以前就认识吗？” 不过这句百试都灵的话却犹如一颗深水炸弹那样把赵凌蒙炸蒙圈了：“看起来关系很好吗？也没有吧？”言语之间多有犹豫。 而马甜甜语气淡淡的：“那关系不好吗？” 赵凌蒙条件反射般回答：“才不是不好。” “那你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马甜甜的眉眼狭长，在笑起来的时候，那点笑意很容易从眼角延伸出去。 “我只是不知道该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好还是不好。” “我还以为我们关系一直都很好呢。”马甜甜终于放弃了治疗，她两手一摊，叹了口气，向林辰叁叹了口气：“我和这家伙是小学同学，要不是她入职的时候我认出来了，八成会一辈子装蒜就装不认识我了。” “说了没认出来就是没认出来。”赵凌蒙两只手就像捏干脆面那样在空中抽搐了好一会才最终握成拳，话语掷地有声，“一起玩也都是小学时候的事，鬼记得那时候你长的什么样子。” “而且记得也没用。要是凭借小学的长相就能认出人，那警察局都该请我去给杀人凶手做侧写了。”丢下这句话后，赵凌蒙就先行一步，决心不再和马甜甜同行了，“我先去食堂占位置了。” 林辰叁本能地想要跟上去，但马甜甜先声夺人：“既然都已经有人先去帮我们占位置了，那我们就慢慢走吧。” 林辰叁听到了，赵凌蒙自然也听到了，只见她十分愤恨地转头看了眼两人就加快了脚步，转眼间就将两个人远远地丢在了身后。 “马组长，这样做是不是不大好？”林辰叁皱了皱眉头，言语出现分歧与争端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单纯就放置不管的，是很难解决问题的。 但马甜甜似乎是故意这么做的：“不这样的话，就没法单独和你聊天了。”名字是马甜甜的女人收回笑容之后，浑身的气质转为了与名字完全相反的沉静内敛，颇有点神锋敛彩的意思。 “赵凌蒙有找你合租吧？”这话问出来仿佛就只是为了拒绝的答案。 要是问询或者验证，根本不用这样的语气。 “……组长能够介绍一个比较靠谱的租房中介吗？”若是这两人之间必有一趟浑水等着人去趟，林辰叁自是不愿意做那一人，但她也不愿意就这么轻易让步。朋友有朋友之谊，同事也有同事之谊。要换取这同事之谊，对方也应该付出一点代价才行。 “能帮上你的忙，对公司来说也是好处。以后就把公司当家，有什么事，你们组长解决不了，可以找我哦。毕竟都是女孩子嘛。” 马甜甜又笑起来，林辰叁才发现她的眼形状似桃花，黑白并不分明。 第十五章 林辰叁这会儿算是知道所谓支援是怎么回事了。差不多是星巴克气氛组的意思了。 营造出游戏开新区那种火热的样子…… “我让你开的30个号开好了吗？” 这神经绷的，她还以为组长是找她，但结果是左手位的那个男生，林辰叁隐约记得他是叫做狄晓乐。 “在弄在弄啦。”狄晓乐的声音有些懒散。 组长最不喜欢这样的懒散，他认为这样的人是非常没有精神气的：“都快一个小时了，就30个号，还注册不好？” “游客账号需要登录，新手教程又不能跳过。我以前以为游戏里的机器人都是程序员写一个程序的事情呢。”狄晓乐很是不满，“都2021年了，怎么还要手工来做。” “能写一个这样的程序的程序员可不是我们这样的公司能够请得起的，而且我们是代理运营，不是主运营。小作坊就做小作坊的事情。” “已经注册好20个了。” “真慢。算了……”组长的语气充满了嫌弃，“把注册好的20个号整理好格式发给四金和我。 我先申请补助。四金，你收到补助后，暂时不要点屏幕，每5至10分钟再点一个，要让充值记录滚起来。” 四金，蒋四金，是他们小组的副组长，林辰叁乍一听这个名字还有点咋舌，跟一个法考的法考老师名字一模一样，长得也非常像。 “好。”副组长就是副组长，说话就是有气势。 不过林辰叁也不能把注意力都放在别人身上，她的工作非常杂，三个英文号还在桌面上挂着，老区号才下线，因为还需要三个窗口来挂新区的三个阵营号，这三个阵营号和英文号的区别就在于，是一次性的。 她要在一众官方充值号中分辨出玩家充值号，再以每个阵营的阵营号来与其接触，填写日报或者周报时，这个数据就叫做链接率。 游戏可以被运营，那么运营的好坏，就取决于链接率了。 不看私聊，完全的自闭玩家，终究是少数。 因为这个游戏本身就是需要群起而攻之来进行对抗的，单打独斗很难成功。只要稍微明白一点这其中的道理，玩家一般都是会倾向于在游戏中认识更多的人，有时候也可能因为这些人在，哪怕游戏后续感觉再无聊，再不想上线，有这些所谓的‘朋友’在，也会因为讲义气，不能拖后腿等一系列原因增加上线的几率。 这是沉没成本中的一种，而沉没成本越大，那想要弃坑退游的决定就越难下。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时下很多游戏，大家都玩成了上班打卡那般的状态变得十分痛苦，但就是因为前期充了不少钱，以及也存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哪怕策划和运营再喂屎，也顶多是暂时不充钱，但很少有说一次退游就真的退游的。 假如一个玩家是因为通过偶然的渠道下载了一个游戏，一般导入的玩家流量是一定的，这个游戏的画面，剧情，游戏性在同类型中不管哪一样都不占优，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还充了钱，那么就说明只是游戏这两个字，对于对方也是具有一定吸引力，就是钱多就想充点钱这样的想法，也能够被称作是吸引力。不管是这个充钱的行为是深思熟虑还是一时脑热的结果。这个玩家都具有充钱的能力。那么，对这个游戏来说，这就是需要运营留住再慢慢培养出消费习惯的玩家。 一开始，并没有付费游戏。是有了第一批能够为游戏付费的玩家才有了付费游戏。就像你不能向家徒四壁的乞丐卖保险。 一开始，也没多少人能够充的起648，但是当美元与人民币的汇率深入人心后，大家都巴不得多来一些648的首充双倍。就是拿一个月的工资全部拿来充游戏都毫不犹豫……为爱买单这样的消费主义陷阱在哪里都是屡见不鲜。 林辰叁一直认为社会层面上的娱乐消费早就超出了现实能够承受的基础。让一个中产阶级的美国人拿出99.9美元和一个中产阶级的中国人拿出等值的648元来购买东西，那对于自身的经济支出占比能一样吗？绝对是不在一个层面的吧。 所有游戏都应该按照不同地区分成高价区和低价区，这样才公平。当然，这只是林辰叁的暴论。 当不得真。 国产手游自然可以将单次充值的最高金额调到648以下，但是想要充钱的人难道会因为多扫几次付款码或者多输几次密码而感到厌烦吗？不，人们只会说，假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再充一次。 因为爱，所以值得。 不如说我们很早就养成了为免费的东西去付费的习惯，却忘记了最早的明码标价，一次性买断的原始的交易方式。 这世上有多少陷阱以爱之名来蒙蔽人的双眼啊。林辰叁对这个颠扑不破的道理从不怀疑。 毕竟她做大学生那时候，一个月也就一千块的生活费，也有一个游戏充了两千多块钱的时候。这些钱在那时候都可以趁最低价去买一个比特币了。 所以林辰叁也没资格说人家。而这个游戏基本上是不赚国人的钱，她就更加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这都算外汇了。 给国家创收，不是挺好的嘛。 换一种想法，换一种思维，立马就觉得手上的工作顺眼了许多。 同时用六个号聊天，还保证自己没把中英文给串了。林辰叁是真的觉得自己牛逼。 她有当海王或者舔狗的潜力。 到下班时间时，伸个懒腰，林辰叁差点没把自己舒服死。 六点前的五分钟，林辰叁就将一切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这时候，组长慢悠悠地飘过来一句话：“幸运转盘抽了吗？” “啊，忘记了。” “带着玩家去抽了吗？” “更不可能了。” “把你的账号发过来，我给你申请点钻石，你把转盘抽了，然后带着玩家去抽。” “但我已经到下班……” 组长像是没听到，他转过了头，部长拿着文件夹敲了敲向他招徕了一下：“小峰快点，开会。” 陈小峰赶紧应了声：“就来。”然后才转头向林辰叁：：“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林辰叁抿了抿唇：“我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要是太晚了，待会我开车送你回去。四金你帮我把她的账号后台批一下申请。”陈小峰手一挥，随即便是屁颠屁颠地跟着部长跑进了会议室里。 这又不是送不送的问题，还有，谁稀罕这种送不送的事情。林辰叁腹诽了会儿，即是转回了座位上。这看起来是个两难的选择，但实际上林辰叁根本没得选择。 她都没有理由说明天再做，她也不能这么说。这种活动出来是不可能明天再去和玩家们宣传，本来晚了三个小时就已经算是她失职了，这个比方可能不大好，实际上就是如此，就像求婚示爱的现场，错过一次那就是一次了。 狄晓乐也没走，陈小峰给他安排了一个小时注册30个号的任务，这会儿都还没完成呢。 不说新人，老员工也没有一个走的。 “这种人啊，就是工贼，要是资本家被吊在路灯上了，他一定要进钢铁熔炉。”陈攀正在写日报，他手上的区早就超过了一只手，就是写日报，每个区只写个大概，也都是要两三百字。 蒋四金作为副组长还是需要维护一下组长的威严的：“老攀，别当着新人的面这么说。” “做出来的事还不让说了？不然让他每个月白白拿我的提成点？我的业绩也是他的业绩，但他对我的业绩有什么作用？天天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搞得人疲于奔命，做些白费的事。晓乐，你也不用注册那么多，新区支援一般就做三天，你弄那么多，三天都用不完，明天又得给你乱找事情做。” 陈攀的话哪怕是对的，但他到底不是组长，狄晓乐自然也不可能听他的。 而林辰叁一直就是准备着下班的，这转盘活动也没耽误她太长时间。三个号按照不同的时间段开始转转盘，关注点稍加不同。欧的号就这个活动大力吹捧，非的号就说自己可能不大适合这个，鼓励大家去尝试，特别非的号就说非不能自己一个人那么非，是兄弟就该去转转盘，不转不是兄弟……反正各有各的说辞，林辰叁或许在团结他人方面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在拱火，打击异己这方面，向来是一把好手。 当林辰叁从座位上坐起来的时候，狄晓乐还在注册账号：“准备回去了？” “嗯。你也快点，早些回去吧。” “但是我的账号都还没注册完啊。”狄晓乐拉着一张苦瓜脸。 “刚刚攀哥不是说了吗？”因为还不能称得上是了解狄晓乐的为人，林辰叁也就说到了这份上。 但不知道狄晓乐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傻：“攀哥刚刚有说话吗？” 林辰叁耸了耸肩：“是吗？！这我就不知道了。” 打完卡，摁下往下的电梯。 电梯厢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却感觉到了安全。 嗯，她果然就适合一个人。 第十六章 “郑则绍。”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向林辰叁做着自我介绍。 林辰叁看了眼马甜甜给她推荐的微信名片上的名字，确认之后即是说：“林辰叁。” 这天下午小雨还是斜斜地有些迷离。 郑则绍作为马甜甜所推荐的房产中介带看房体验是非常舒适的。 距离公司最近的小区里分布在不同楼栋的房源一共是三套，若是不想走直来直往的沥青路道，就需要走绿化带中的石阶过去。郑则绍撑着一柄黑色的直柄双人大伞，每次抬脚跨步都是尽量贴合林辰叁的步履节奏来进行的。 一边走一边会和她介绍分布在小区内的各类设施。 “这边是公园，还有足球场和篮球场，那边那个方向左拐是个儿童游乐园，每栋楼的停车场都是单独的，要是有车位需求，可以咨询物业，物业的营业时间是在……” 林辰叁听的不是很认真：“儿童游乐园……这个小区的主要定位是家庭式么？” “家庭式？” “是不是主要都是两室一厅那种户型的？” “当然了林小姐，这里都是普通住宅啊。” “这边没有一室一厅的房子吗？” “林小姐，你说的那种是公寓式住宅，这周边还没开发出公寓式住宅的楼盘呢。在这种有幼儿园有小学的地区，还是普通住宅更吃香一些。” 林辰叁不懂这些，不过她不会去公园散步，也不会到足球场或者篮球场锻炼身体，至于儿童游乐园，要是有机会，她倒是愿意试试跷跷板和滑梯，但是没有也没关系，她就想要有一个单人的，足够隐秘的，能够独处的空间。 “带我去看的三间房，哪一间是带阳台的？”思及再三，林辰叁想到了一个点，便是问道。 郑则绍回答的很快：“第二间。” “那就先去看那一间吧。” “行。”郑则绍话也没多说，左右确定了一个方向，即是对林辰叁说，“走地下停车场吧，地面还要绕到正门那里去，还得拐两个弯。” “不用说那么多，你带路，我跟着你走就成。”不是什么必要的信息，大脑就必须过滤掉，这样说出来，光是过滤也需要时间，所以一开始就不应该知道。林辰叁对新住处的兴趣不怎么样。 而这样的异状，显然也引起了郑则绍的注意：“林小姐是帮朋友看房吗？” “好歹是自己未来一段时间会租住的房子，就像这样的周边环境，一般客人都希望我们这些中介能多说些就多说些，但感觉林小姐好像是唯恐我说多了。” “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说多了又记不住。”林辰叁笑笑，“不然到时候都记下来了，房子看的不满意，还不是得都忘记。”这话说的可真够直接的。 “哦，明白了。应该是在林小姐您看到房子后再锦上添花说些房子的优势，像是交通，像是安保，或者周边的商业街什么的……”郑则绍一点也不尴尬，“对于房产中介来说，租赁和买卖的差别不大。” “其实，像我这样的，你应该一开始和我说价格，然后进入到交易环节的成功率会更高一些。” “林小姐相较于房屋本身的质量更看重价格吗？” “应该说，你先给了我一个价格后，我自己会对应那个价格对房子有一个心理预期，要是到时候房子实际质量超出了我的心理预期，我肯定就会心动，然后，心动就会行动，你说对不对？”林辰叁说着，还在原地做出了小跑的姿势，还好她的外形属于骨架比较小的那类，有时候做出一些孩子气的行为来，不会让人觉得别扭，反而会觉得可爱。 郑则绍觉得这位年轻的租客确实是和往常那些客人有些不一样，他忍住笑说道：“但不管多心动，既然有三套房子，还是应该都看完，不然要是下一套更让人心动怎么办？” “你会在初次心动之后还会考虑更心动的问题吗？”林辰叁停住摆动的手脚，她的问题已经跟房子本身没关系了。 郑则绍敢说，若今天带人来看房的不是他，这话题还真不一定能进行下去，不过这小姑娘应该也是才出社会，思维有些跳跃也是理所当然的，他年轻过，当然，也能理解：“这是什么哲学问题吗？” 林辰叁摇头：“不是哲学，就是单纯想问。” “要是现实的话，我只能回答你……”郑则绍眯了下眼睛，那有些狭窄的视野中仿佛出现了什么足以迷幻人心神的景象，引得他的表情都变得极度柔和起来，语气的柔和程度与表情相比也不遑多让，“人的一生会有很多次心动。” 然后他来了句快言快语将这层柔和的假面尽数戳破：“我不是渣，我只是想给每个女孩一个家。” 这句渣男语录，林辰叁这两天恰好是在网上看过的。 “就是渣吧。”林辰叁试图为对方盖棺定论。 “但是浪子回头金不换。”郑则绍有些炫耀性地将左手抬了抬。那无名指上的戒指简直是能够闪瞎人的眼睛，“之前那都是太年轻才有的错误。” 为难方才林辰叁是没有看到。就不应该跟已婚人士谈论这种问题。真的是把狗骗进来杀。 单身狗在哪里都是被伤害的对象……呜呜呜……林辰叁内心戏上来，就是要在心里流泪了。 林辰叁没说话。 “主要是你有没有为那次心动做好爱上。”郑则绍这时候便是化作了爱情大师，“或者好不去爱的准备。” 得，一个心动都扯上爱和不爱了。 林辰叁很破坏气氛，她想起前两天那个仅是不喜欢兔子就质疑她女性身份的美国人：“我看兔子就很心动。” “哦？” “你吃麻辣兔头吗？” 郑则绍当即就像是吃了苍蝇那样，他哪里不明白眼前这位年轻小姑娘的意思：“你心动还忍心吃掉它？” “不如说就是因为心动才会吃。你会喜欢吃你讨厌的东西吗？大家都只会吃喜欢吃的东西。就是心动的东西。” “小妹妹，你小时候妈妈没有教过你吃饭不准挑食吗？会长不高的。”郑则绍已经忘记面前这个人的身份是来看房的客人，开始贴脸输出了。 一来就开大。直接拿林辰叁的矮个子来说事。 “喜欢，心动这样的事情难道能用挑食这样的例子来打比方吗？要真的这么说，粗茶淡饭才是真，恋爱结婚到最后都应该按照不准挑食的标准去说的话，大家都不是和自己喜欢的对象一起走入婚姻殿堂的。”林辰叁说这话的时候，使劲往郑则绍的无名指上面瞄。 “我和我太太可是自由恋爱结婚的。”郑则绍自然瞧见了两林辰叁的小人居心，他颇为骄傲，“但个例不能当范本。谈恋爱和结婚本来就都是两码事。还有，你嫌我挑食的例子不够恰当，才说心动的事情，你就说麻辣兔头，你不知道这样很煞风景的吗？” “我有时候说话是不怎么会顾忌人。” “看得出来。林小姐你这种性格，一般是很难有朋友吧？”短短十数分钟内，两人的相处就较为融洽了，郑则绍这时候说话也是太过于顺口。 林辰叁的身体就是一顿，她单身狗的愤怒还没发泄完呢，这失败之后还受到这一击，已是诛心之痛了，但她面上还是很不在乎的：“我是没什么朋友。”语气极淡，淡到郑则绍以为这就是一次不痛不痒的反击，并非是真话。 看林辰叁和人相处这毫无陌生感的样子，大抵是很难有人会将她与没朋友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 好歹林辰叁还记得自己是来看房的：“我们是不是在地下停车场待太久了？” 郑则绍这时候也回过了神，他摸摸鼻子：“刚才口不择言，还望多担待些，别向公司举报我啊。” “本来你不说还想不起，你这么一说就很想举报你了。” “不会吧？” “开玩笑啦，我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嗯，我相信林小姐也不至于是能够做出这种事的人。”年纪大还是有好处的，郑则绍很快就抓住了林辰叁话语中的漏洞，将她将死。 但林辰叁顶多心里有点难受，毕竟她确实不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人。 从负一层往上，这栋楼要看的房子就更高了，在33层。也是顶楼。 接过郑则绍递过来的鞋套给鞋子套好，这空当中，郑则绍则已是输好了电子门锁的临时一次性用开门密码。能够听到咔哒的电子声。 郑则绍没开门，而是让林辰叁自己推门而入：“就看林小姐你给不给我这个锦上添花的机会了。” 不看厨房，公用的浴室也只是堪堪看了一眼。林辰叁直奔副卧所在。 林辰叁再次推门而入，她一眼看见那个阳台，以及与阳台相对的风景，她身上的每一个肌肉细胞都在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她自以为不是心动就会行动的人，但是，就这样就不错的心情常常能使她只能做下这样的决定：“就这个。” “不看别的了。” “这样就很好了。”她说。 第十七章 管那些心动和更心动的说法，能够值得林辰叁珍惜的，永远只有当下。 好吧，其实她就是懒。 原本的看房目标里是需要一个阳台，而这个房子满足这个目标，自然就不需要再去看了。 “那行，你下一个app，嗯，在应用市场里面。每个手机的应用市场里面应该都有。”郑则绍如此说着，“然后我把这间房子的链接发给你，你进app打开就行了。” 林辰叁还以为会签纸质协议呢，她犹豫了下：“协议不是跟房东签吗？”毕竟这一年里短租房暴雷的事件屡见不鲜，她对此还挺难信任的。 “林小姐警惕性还挺高的，蛮好的。不过不用担心，哪怕我们工作的这个房产中介公司要破产跑路了，我肯定会把你放在第一批等待清偿的名单里。”郑则绍说话也老实，一点没有为母公司挡枪的意思，“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有这样的事情，我还指望这份工作帮我买房呢。” “在这里买房？” “不不不，这里好一点的地段都要四万一一平，哪里买得起，我肯定是攒钱，回老家县城买房子，不过，现在老家县城的房价也没有特别低的，一两万出头的比比皆是。” “因为像你们这些抱着回老家买房的念头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嘛。” “所以才说哪里都是围城。” “操着卖白粉的心拿着卖白菜的工资……”林辰叁这时候app已经在手机里面下好了，她按照郑则绍所说的进行着操作。 “毕竟是个臭打工的，一份一个人能够干的活拿去两个人干了，那不得多出一个人的工资，现在企业都讲究用工成本。”郑则绍在林辰叁看租房协议的时候，嘴巴也没闲着，“林小姐你是不知道，我们公司去年搞了个新人才战略，本科学历进来，实习前三个月就是底薪八千呢，搞了一批大学生进来，之后才知道，这所谓的底薪是预支的，三个月不出单，要是后面出了，那都是要从当月的薪水里面扣回去的。” 林辰叁对怎么扣回去不怎么感兴趣：“那拿了前面三个月的底薪然后辞职有什么特别的手续吗？怎么也不能从银行卡里面倒扣钱吧？” “是啊，就是有很多这样做的人，这人才战略就实行了一年就没了。嘿嘿。” “这个战略是只对新入职的人有用，对老员工没用吗？”林辰叁像是想起了什么，她问道。 “这种招新，肯定只针对新员工啊，老员工怎么会有这种待遇。” 林辰叁就知道：“我之前做的那家保险销售也是，入职半年，人家新员工的底薪都赶上我的底薪加提成了。”当时她都起了先辞职再入职的念头了，可惜辞职再入职有半年的冷静期，就跟现在有点苗头的离婚冷静期似的，非常繁琐，她就没弄了。而真到了要辞职的时候，肯定是没法再回去上班的……这又不是跳槽。 “这就叫人不如新，衣不如旧。”郑则绍的文化树长得非常畸形，“原来林小姐也是同行啊，不过看你年龄，是第一份工作就做销售吗？应届生第一份工作就做销售，太亏了。” 林辰叁也知道郑则绍是什么意思。 应届生最适合的出路就是考公，考公务员。尤其是某些沿海城市的公务员，基本上都是限定了应届生。像是学士应届，硕士应届……这两年比较吃香的选调生一般也是应届生，但要求就要高上许多，如果是本科，基本上限定是985，本硕就需要双一流，c9联盟的应届生会在其中占有很大优势。 不过说到优势什么的，智商不管在什么时候，就都是一种优势啊，现在只不过将这种优势说的明白点了而已。 像一直甚嚣尘上的读书无用论，本质上就只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才会说出来的话。同样是卖猪肉的，你要是清华毕业的，一帮校友赶着帮你融资呢。 我们国家一向都是个崇尚读书的国家，所以对于拥有高等学历的人是很热衷提供优越环境的。林辰叁很明白这点，她只是知道自己并不是读书的料子。 她喜欢学，但不喜欢习，喜欢付出一定的努力得到一定的回报，却不喜欢付出全部的努力去得到全部的回报。拼尽一切去努力的身影或许会很潇洒，但是她更愿意放空大脑，在慢悠悠的日常中虚度年华。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如何去更好地活着，相信于大家来说，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吧。 选择前不犹豫，选择后不后悔。这向来是身为林辰叁这个人的人生信条。 林辰叁顿了顿说道：“之所以选择第一份工作做销售，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是想改变一下自己内向的性格。别看我现在能够和你说的有来有回的，当初我可是那种去便利店买瓶矿泉水都要担心被店员瞧不起的人呢。” “社恐？” 林辰叁摇头：“是自卑。” 租房协议已经签好名，只剩下转账付款这一条了，她看了下月租金，是一个月一千零五十，还挺划算的，就算是押一付三，也就是四千二，还不能对目前的她造成任何经济压力，所以她没怎么犹豫。 “那看样子林小姐成长了不少呢。”郑则绍看了眼租房协议，然后拿出计算器算了下，才打开了手机的支付宝收款页面， 账单支付成功的数目是3727.5。 林辰叁挺惊讶的。 “押金原价一千零五十，三个月房租按照八五折来计算。”郑则绍则是指了指租房协议下翻页，然后说：“我们公司和某些公司有合作协议，要是他们公司的员工来我们公司租房，会有折扣的。” “但我们公司跟你们有合作协议吗？”那个小公司怎么想都不应该有那么大的能量。 “没有。”郑则绍回答很快，但是下一秒他便从裤兜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小纸条，那是一张盖了公司章的工作证明，上面赫然写着她的名字，当然公章不是林辰叁所在的这家公司的。 “是和我们合作的一家公司的。”郑则绍说，“他们公司有人拿工作证明来买房，我就拿那个章子去网上找店家刻了一个。” 林辰叁面上倒是没显露出多少吃惊的神色，实在是类似的事情其实她也干过，大学时期学校要求实习，她又不想去工地，就是拿着一家显示存续但实际早没人的公司名称拿到网上刻了一个，实习报告也是在一个晚上连着抄完的。 好在伪造公章这种事就跟居家看小黄片一样，大家都在做，但是一般不产生经济上的纠葛就没什么大事，就算是刻着当自家的收藏品嘛。某些领域的古董鉴定专家不都喜欢在家里摆一堆高仿艺术品嘛。 可能这个比方打的不是很恰当，但以林辰叁的见识，勉强也只能这么说。 她是很乐意薅资本主义的羊毛，对方这份心意她心领了，不过难免会担心给对方造成麻烦：“不会有问题吗？” 郑则绍倒是一副非常相信她的样子：“算上甜甜姐，你这是第二个，不要说出去就行。神不知鬼不觉。” 林辰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对得起这份信任，不过，她会尽力的：“等我工作稍微稳定一点，一定请你吃饭。” “那不得至少混个小组长？”郑则绍很是爽朗地笑了声，“倒不用那么讲究，你是甜甜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林辰叁心想马甜甜肯定没和对方说实话，她们两个哪里能够称得上是朋友啊。但她也没有戳穿的道理。毕竟此时形势于她有利。 “……剩下的就是去物业办理门禁卡了。之后，要什么时候搬过来都可以，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帮忙。”郑则绍右手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滴滴出行，随叫随到。” 林辰叁也不避忌：“行，肯定提前给你发微信。” 从房间出来，林辰叁才发现隔壁的门也还是开着的，虽说没有阳台，但落地窗的氛围是超级好。不过看那装潢和空间大小，应该是比她的贵不少。 “和你合租的室友应该是下个星期搬过来，要是巧了，没准能撞在同一天。”郑则绍看出了林辰叁的在意，“也是个女孩子，给人的印象很不错，我觉得跟你相处起来，应该也很合拍。” “看起来是那种精英型的女性吗？” “你是指那种抹口红，脸擦的跟白粉似的，披着金色大波浪，踩着高跟鞋的女强人吗？” “女强人才不会有金色大波浪吧。”反驳之下，林辰叁都忘了对方是标准的男性视角了。 “反正她不是这种类型啦。她也算是很喜欢买衣服的那种女孩子吧……”郑则绍想了想说，“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就算是去高级的法国餐厅，她也会穿着大白短袖大黑短裤子，蹬着凉鞋拖去的人。” 怎么跟她学土木工程的同学装扮差不多，呃，她也跟这差不离。 “她不会是土木工程专业的吧？” “她说她本科是学的园林，但是……”郑则绍眨了眼，“现在是在设计院工作。” 靠，真是画图民工。 第十八章 上面那话实是林辰叁一时脱口而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就跟她这个专业常说的提桶跑路差不多。 众所周知，现下的建筑设计一般都是使用cad制图，她这个土木工程专业也有关于cad的课程，虽然两者专业的要求标准有些不一样，但是她多少也是会画一些的。但是画图不等于会设计，画图是熟练度水平的高低，而设计就是真的需要脑子。 奈何，林辰叁根本没有脑子。或者她有脑子，根本不会用。 相信大多数人都有一种体验：脑子说，会了会了。然后手说，会你个鬼。 林辰叁在cad制图这个层面就是属于‘会你个鬼’的类型。而纯粹的机械工作，脑力会比体力更加使人心力交瘁。 她是个废物，只想做废物能够做的事情，不想做废物做不到的事情。所以，在选择和本专业分道扬镳之后，林辰叁根本没打算往cad这个方向发展。 但这个未来的室友既然是在设计院工作，八成就是cad制图中的老手了。该称一句‘大佬’。 …… “准备好了吗？十一点要到了，准备国战。”整个职场的氛围在热烈的正当时，部长在正中央挥了下手，颇有点网吧包场……游戏玩家线下大聚会的感觉。 国战是游戏进行到中期，全部地图开放之后才有的周活。红黄蓝三色阵营将尽全力争夺地图最中央的圣城，而圣城能够给予胜利阵营极大的buff加成，不仅有战斗buff，在圣城周围的资源点也是全地图最高级的。可以说只要得到了圣城，在未来的一周里，那个阵营的发育速度会远超另外两个阵营。 尤其是，胜利阵营的国王将会成为圣城之主，不仅有全服的上下线提示，增益buff惊人，更重要的是会拥有限定一周的超狂炫酷圣城之主的动态头像展示，顺便一提，还有独有的发言表情包和装扮哦。 当林辰叁知道这一点时，不得不不佩服这游戏在某方面做的还挺精细的……有时候突然断线更新，就是为了更新一下战斗特效…… 林辰叁这次算是代打，毕竟她手上还有一个部长给她的老区号呢，21区，周数据在第一批开的老区里面也算是相当靠前的了。 游戏账号名称是oreo，红色阵营，在阵营中是国王，参议长，惩戒官之下的政务官，身份是新加坡华人，单身，喜欢绘画，目前正在帮家里打理生意，平时都是用笔电挂游戏，能够准时参加的也就只有国战了。 因为账号本身的氪金强度非常高，林辰叁根本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战术。一个高级迁城迁到圣城旁边，开集结后等着阵营玩家过来，吃满攻击药，把觉醒英雄补满兵力，一个个地往圣城里面送就好了。 投石机那种东西，交给小r或者白嫖玩家去清场就行了。也不怕在攻打圣城时被偷家，因为一般玩家，连她的城池守城英雄都是打不过，而高级玩家各自在这时会有一种莫名的默契，不会互相攻击。 因为大家的目的是圣城，不是混战。 很快战败的英雄就带着空空如也的军旗回来了，士兵死的一个也不剩。 原本城池中满上限的储备兵力在补足了两回之后就迅速被清空。到了这时候，如果不着急推进攻城进度，使用加速令消耗资源来生产士兵是可以的，但在看黄色的攻势很猛之后，她便选择了氪金玩家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用钻石购买。 如果是真的花的自己的钱，这毋庸置疑是非常败家的行为，但是既然是写个补助申请就能批下来的钻石，林辰叁自然没有什么精打细算的打算。 账号里的十万钻石哗啦啦下去就砸下去了一小半。差不多就是三千块下去了。这仅仅是一次周活的才开场而已。 因为21区上一周就是红色阵营拿下的圣城，按理来说这一周就该扔给黄色阵营，以免打破本就岌岌可危的阵营平衡……红色阵营的这位国王是储值超过三十万美元的真，美国农场主。每天的兴趣就是给羊剃毛以及玩这个游戏了，根据部长的前提提要，是说这位国王最开始是不怎么充钱的，因为游戏前期癌症进了医院，想着要是人死了钱都没了，这钱就充的哗哗响，而之后癌症痊愈出院，又把游戏当做是病愈的一大关键，花钱就更加舍得了。基本上黄色方的第二和第三绑一块都不一定打得过他们的国王。 就是输也要输的有水平。 可不能被自己人认为是演的。 根据系统判定，同一阵营占据圣城时长超过十五分钟，就判定该阵营胜利。 林辰叁的任务就是将十五分钟的战斗拖延到四十分钟以上，在最后难解难分的情况下以黄色方过于团结的情况下输给对方。就是输，也该是尽力局。 因为对方人多势众嘛。 因为蓝色方眼看着不能赢，所以帮着黄色方偷了我们不少城嘛。 因为…… 因为…… 想要找理由的话，又有什么不能称作是理由呢？须知阴沟里翻船也是常有的事情。 在国战开始四十六分钟之后，林辰叁因为场外因素，所谓在现实生活中做报表，忘了派兵进场，错过了最后一次战斗，使得黄色方历经辛苦终于占据了圣城。 自己犯下的错误，等着立正挨打就是了，再三声明下次不会犯，下次一定夺回圣城之后，林辰叁便在一众的‘没关系，不要放在心上，只是一次失败，那些家伙只是侥幸获得了胜利’这样饱含安慰的话语中下了线。 林辰叁这次任务完成的很好。 四十六分钟，离下班时间还有十四分钟，标准的一个小时活动时间还没结束，有些区服的国战还处在僵持阶段。 陈小峰虽然已是组长，但是他以前的几个老区还没给新人拿去练手，所以都还是他自己在打。小组内一片平静。 林辰叁带薪去上了个厕所。 出来的时候，顺带在茶水间给自己泡了杯养生的蜂蜜柚子茶，也不是她说，公司的蜂蜜柚子茶基本上是被她一个人喝完的。 转身的时候和部长碰了个正着。 扯了个笑就准备风紧扯呼的时候，部长叫住了她：“前两天，小峰是让你们加班了吧？” 也不知道部长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林辰叁看了眼职场，陈组长并没有往这里望，发觉这点后，她才有些小偷小摸的自觉，像是地下党接头那样，轻微地点了个头。 无论何时，在这种方面去表明态度，都不是件足够轻松的事情。 “我让他以后不要这么做了，但要是他以后还是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可能……你到时候和我说一声。”部长一只手拿着一只像是搪瓷的杯子正在冲泡咖啡，另一只手则是则是拿着勺子在其中慢慢搅拌，他微沉吟了下说，“小峰的业务能力很强，但是在管理方面还是新上手，许多事都是凭经验来的，不怎么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 “如果是这样……”林辰叁左手摸了下发梢，“部长，我认为这种事不该我来向您说。” 仿佛是没想过自己主持公道还被拒绝的可能，部长的目光也从冲泡的咖啡上离开，转而望着林辰叁：“怎么？你认为可能会被他察觉。小峰会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这话问的可真危险，但林辰叁在这方面又没怕过什么危险：“不说组长喜不喜欢被监视，被打小报告的感觉，就是部长您，组长好像是您一手带出来，提拔上来的，虽然这么说不大好，但是你们的关系肯定很难完全就工作与生活分开，一次两次我来说还好，要是说多了会怎么样？你会觉得组长是屡教不改，还是我屁大一点事就来找您，来给您添麻烦？” 看部长好像是被呛着了之后，林辰叁又将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不管是好还是坏，我也不希望和一般同事的待遇有什么差别。如果以后都能够准点下班，那自然是最好的，但要是不能，也没关系。我们都有自己的优先级和判断。您说对吧？” 她是一点都不想在这方面沾上一点荤腥。 部长的眼睛亮了亮：“你之前，我和晓乐聊过天，他可不是像你这么说的。” 是很积极，还是很惶恐呢？这些可都不是林辰叁该知道以及感兴趣的事情。 于是她回答道：“部长您是从他那里知道这件事的么？” 部长的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右下眼睑，颇有些调皮：“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有自己的优先级和判断。我也有自己的获取消息的渠道。” 这便是否认了？但也说不准。 像是对陈小峰不满的老员工陈攀，以及维护陈小峰的副组长蒋四金，谁都可能是这其中的一个。 这种感觉就跟念书时候差不多啊，班主任在班级中会有属于自己的眼线，以保证能够实时掌握班级动向，在某些苗头发展壮大之前就扑灭它。 部长在这个职场扮演的就是班主任的角色。 林辰叁还想做普通学生。就是往后，上课睡觉这类行为要多加小心了。 第十九章 林辰叁一直认为不能够摸鱼的工作不能算得上是好工作。 在知晓了公司电脑大概的配置后，她就非常心痒痒地想要在属于自己的那台电脑上下几个游戏。 但不管是人事小姐姐还是部长，组长等一众人，全部将她这样的想法给否定了。 一则是在公司电脑上下游戏，可能会对游戏环境产生影响，进而影响到他们代理的这个游戏。二则是职场还没装摄像头，要是员工在后台挂游戏的话，轻易还真不能分辨出什么区别，这样的行为还是需要杜绝的。 虽然是不能在公司电脑上下游戏，却是可以带电脑来公司玩游戏。 因为一般是上午九点到下午一点，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的工作时间，下午的四个小时其实是非常尴尬的，离得近的还好说，离得远的，很多在吃了午饭后都不打算回去，带了电脑在工位上，就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工作差不多稳定了，该玩的游戏一个都不能少。 《原神》这个游戏是林辰叁从开服起就有申请账号的，顺带一提，她一直是米哈游的忠实玩家，虽然没能从崩一开始玩，但是从崩二到崩三，再到未定和原神。其实她都没怎么落下过。就是崩二丢了一次账号后再去玩就是魔凝纹大行其道的时候，只能勉强看看剧情，后来崩三占时间比较多，她就基本上只玩崩三了，毕竟又要打战场，又要打深渊，战场要凹分，深渊也要凹，这根本就是个死循环。玩的最过火的时候，她大四期末考试都在利用早上蹲厕所的时间在凹分，唯一一个充了两千多的游戏也是崩三，但是星冰乐剧情是真的傻，她死在棺材里也要这么说。说到未定，嗯，心情有点复杂，她弃坑的理由可以说是匪夷所思：因为pc端游戏玩太多，模拟器的界面也够适应，未定就算用模拟器来玩，还是手机界面那种长条形，她实在受不了……而原神，唔，之前工作太忙，紧赶慢赶搞到四十级出头实在没时间就是一放放到现在了。 还有《明日方舟》，她记得上次弃坑是93级，剧情打到第五章，也算是开服玩家，唔，不如说这类游戏，她就没几个不沾手的。 最开始是玩网易代理的《魔法禁书目录》手游，因为一次游戏bug，当时全社团一起退游，这游戏应该快下架了吧，后面是痒痒鼠，问题其实不大，御魂什么的，知道自己非就行了，她退游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回合制游戏不是她的菜，然后拉发条实在是太烦了，再就是《碧蓝航线》，她不得不说每次新出的皮肤，都太涩了，小黄鸡果然是一生之友，还有烧钱，烧钱的剧情是真的推荐，国产手游里她最喜欢烧钱的剧情了，还有fgo，明明一开始是最喜欢fgo的，为什么呢，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fgo账号已经沦落成抽卡模拟器了呢。 哦，她还玩了邦邦和少歌。还有腾讯的零界交错，火影忍者……这样回头一瞧，她是真的很惊奇：原来这几年她玩了那么多游戏啊，还特么那么多手游。 简直抓狂。 大学到底怎么混过来的啊？工作前半年没猝死真是奇迹…… 话说回来，软件的问题不难解决，现在最需要解决的是硬件问题。这些游戏虽然是手游，她的垃圾电脑也不一定能够带得起来。 得换电脑了。 若是工作稳定，同样的价钱，无疑是台式电脑最划得来，大显示器，大风扇，还能凭借自己的喜好改装机箱，该有多赛博朋克就赛博朋克，唔，不该提这个的，一发售就口碑血崩的《赛博朋克2077》迟早要把那群波兰蠢驴送到拿破仑战争之前。 但是没有钱。 七千多块钱交了房租，还要留一点给下一次发工资前的生活费呢，这样的话，就得打打公积金的念头了，之前那份工作交了一年的公积金差不多是有六千块，组装一个好一些的电脑，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感觉拿着六千块的预算进图拉丁吧，那群吧友百分百会给她拉出一个不低于一万二的价格来。 毕竟她在这方面是真的小白，是啥也不懂。 在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买一个配置比较好的笔记本或许是上好之选。这方面她好歹是能看得懂买家评论的。 但想来想去，林辰叁决定还是在搬家之后再考虑这个问题。当务之急是要搬家。 林辰叁打算下个星期二请假。 他们实行的是调休制度，一个月是六天，这六天可以攒着一起休，也可以分开休，唯一要求是要提前一天在钉钉上提出调休申请。但具体的实行状况啊…… “别看那个月休六天说的那么好听，实际上一旦忙起来，组长根本不给批的。请一次假，就跟要杀了你似的。” 相约一起的煲仔饭，十块钱四个菜，这里的食堂非常符合林辰叁的贫民身份，她一边吃一边听赵凌蒙给她讲解一些公司的规章制度。 话说，赵凌蒙是真的不怕她组长就坐在她旁边啊。 马甜甜笑眯眯的：“你找我请假，我哪次没给批的？” 赵凌蒙唯独在事实方面没有底气和马甜甜对抗，她双手落在双膝上，脸也侧了过去：“我说的组长又不是你，别那么着急对号入住。而且申请调休本来就是我的权利，别说的你好像对我有多大恩德似的。” “哦哦。”马甜甜若有所思，她看了眼赵凌蒙，然后又看了眼林辰叁，右手肘陷在左手掌里，右手则是虚虚地半握着扶着下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个方面做的有问题，这丫头从再见面开始，对我火气都挺大的。” “那是为什么呢？”林辰叁右手拿筷子，左手拿勺子，她将一口饭咽进喉咙里，“小凌蒙对组长你的火气那么大。” 林辰叁这话说出来，本意是想帮忙缓和两人的关系，有时候由外人来从中给个台阶，双方都能好下场一些。 马甜甜不是没有意识到林辰叁的好意，但是她有个不得不在意的点，原本安逸休闲的姿势不再，身体坐正坐直，一双桃花眼扑闪的好似是不敢相信：“你叫她小凌蒙？我都没这么叫过她。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林辰叁努力干饭的姿势停住了。原因也特简单。一来是惊异于马甜甜的话语，二来是赵凌蒙在明了马甜甜的不解之后，立即以一副‘小人得意’的表情坐到她旁边来了，抱着她的手臂还一晃一晃的：“少见多怪。我和小三三的关系可比你想的好多了。” 手臂……手臂，碰到了啊……虽然触感是很不错，可是这样是不是太不好了？ 女孩子之间的玩闹，林辰叁不是不能理解，她念高中时，班上只要是她能够抱得起的女孩子哪个没被她抱过？只要关系够好，女孩子之间能够做的事情挺多的。就是吧，往常没有太大感觉，现下她却觉得是被架在火上烤。年纪渐长之后，她反而不怎么能够吃得住这样的随意行为……到底是不年轻了啊。 林辰叁咽了口气，面向马甜甜要杀人的表情全然是无辜的：真的和你想的不一样。我可没有胆子在你眼皮子底下干勾搭人这种事。 但是赵凌蒙仿佛找到了能够使马甜甜吃瘪的杀器，逮着林辰叁就不放了：“略略略，别以为什么事都能让你随心所欲，我的事，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倒也不必露出这么吃惊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林辰叁的错觉，她感觉马甜甜向她笑了一下。至于这笑意是善的还是恶的，以她只能，暂时还分不清楚。 吃完饭后，赵凌蒙贴的她更加近了，但这并不是为了惹马甜甜生气，而是有正事问：“上次我和你说的合租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正好是林辰叁预备今天回应的。虽说有些对不起对方的一片好意，但是这种事本来也是一开始说清楚最好，拖得越久只会让人白白地心怀期待。她总是不愿意别人的期待落空进而露出那种失望的表情。 但这时也只能说了，林辰叁露出有歉意的表情：“朋友是做房产中介的，听说我换工作后就带我去看了附近的房子，当时一被怂恿，一冲动就答应下来。不能跟凌蒙小姐姐你合租了。”也是不想将自己陷入一个可能是卑劣的境地里，她没有和马甜甜的事情说出来，而是选择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要是你说的那样，确实就很难办了。别放在心上，本来就是我找你合租的。大家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嘛。”赵凌蒙见林辰叁的表情后，反而安慰起了她，“我再找找别人吧，实在不行，可能就只能和那个该死的马甜甜合租了。” 林辰叁突然有些明白马甜甜的计划了，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两圈后才问向赵凌蒙：“要是一开始就能和甜甜姐合租，为什么要拒绝呢？真的，有那么讨厌她吗？” 第二十章 马甜甜就在不远的地方望着她们俩。 赵凌蒙知道这一点，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她依旧用足够两个人都能听得清的声音，神色十分之认真说：“讨厌啊，不会有比她更加让我讨厌的人，我讨厌死她了。” 意有所指到是个人都会在意。 马甜甜也知道说的是自己，但她首先不是询问赵凌蒙如此说的原因，而是对林辰叁表示歉意：“让你见笑了。” 她似乎是知道对方厌烦自己的原因，但她并不打算让林辰叁知道，或者说她没打算要将事情捅开来，要将事情完全，从根本上进行解决。 有一瞬间，林辰叁产生了一种错觉：马甜甜是热衷于这种赵凌蒙讨厌她的关系也说不一定。 但错觉也就到此为止，不用马甜甜说，林辰叁也不打算就此探究太深，了解太多……赵凌蒙又没有拜托她，在这种状况下，多一事总是不如少一事的。 饭后饮用的茶饮料，味道还挺不错的。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仿佛是被吓呆了那样的表情，直到赵凌蒙松开抱着她的手臂。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才慢慢平息下去，大家都一致将方才的事情当做了没发生，当然，也不可能完全当做是没发生，至少林辰叁就还不能做到想马甜甜那样神色如常地和赵凌蒙搭话，聊天以及某些表示亲昵的肢体行为……忍不住扶额：以小见大，看样子这种状况不是一次两次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真复杂。 就比如现在这种状况……晚上十一点下班到租住的房子，林辰叁在玄关处踩着鞋子，脱鞋换鞋。便是发现客厅多了一大桌的人，有男有女，唯一认识的是在其中的晚上十点半下班的室友。 又是带了一堆陌生人过来。 周一周二是这家伙的休息日，在休息日，她若不出门，便是有人会来拜访她。拿她的话说，嗯，都是朋友。 林辰叁看到这些人的瞬间就意识到糟了：唯一的浴室是公共区域，这种相聚若是不将人都送走，她是没可能去洗澡的。 晚上十点半下班的室友正在给火锅下菜，她还招徕着林辰叁过去吃。 这种状况，一个月中总会发生那么一两次。 林辰叁则是摆出一副尴尬的表情，一边摆手拒绝，一边躲回了房间里。室友可以不顾忌她的心情，她却没办法在这么多人面前跟对方针锋相对。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那些人虽说有些吵闹，但那音量也没达到需要惊动警察叔叔的地步。就最后这几天，她也不想让彼此的面子撕的太过难看。 关上门，背包挂在挂钩上面，黑色的外套随意扔进脏衣篓里，手机和钥匙都放在桌面上。 “之前租房的时候特地还是要的单身女性，但还是会出现这种状况啊……” “都晚上十一点了，不说彼此体谅吧，你他妈下午八点之前请人过来吃饭不行吗？” “还带了那么多人，不知道还以为这里是要开什么少儿不宜的酒店趴体呢。” “也不在微信群里提前说一声，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 她面向椅背打开双腿坐着，双手置于椅背上侧，下巴则陷在手背交叠之处，两只脚的袜子还没脱，趿拉着居家专用洗澡拖鞋。手抓着椅子背不停地摇晃，连带着两只不着地的脚也晃得像是小船飞速的两支木桨。 “该死，该死，该死……”林辰叁咬牙切齿地重复抱怨，不知何时她的双目都失去了神采，脸上的表情也转为变成了苦瓜那般的颜色，直到最后她从椅子上跳起来，拖鞋早就不知道被她蹬到哪里去了，白色的袜子踩在木制地板上，她半弯下身，双手不住地捶打双膝：“说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是听不懂人话吗？等老子搬家，你就是酒肉池林，搞上三天三夜，我也管不着。” 林辰叁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是如此地期待搬家。唉，希望到时候能够和新室友就生活方式上合拍一些。 再叹了口气，然后她便看见桌面上放着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这么晚了，谁会和她发消息呢？抱着这样的疑问，她拿起手机。是住在她门对面那位朝九晚五的室友的消息。 换做以往，这位室友都是标准的十点半之前一定睡觉的类型，看来今晚也有被影响到，林辰叁本来以为可能是有关于此的抱怨，但对方的言语已经到了结果处理这个水平了。 【我直说了吧，这个房子我不打算继续租了。本来距离我新换的那份工作地方就有点远。】 林辰叁略诧异：【哦哦。不过小姐姐你是什么时候换的工作啊，我都不知道。】她一直以为对面是稳定工作呢。 【八月份，那时候我不是在家待了快一个星期吗？老板太傻逼就辞职了，就是去找工作去了。没说主要是不想让你们担心嘛，后来忙起来了就忘了这回事。】一个星期就能再度找到一个朝九晚五的工作，真好啊。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是吃香的。不过对方有在家待一个星期，她都不知道，也是她对于所谓室友生活不在意的一种证明吧。 如果只是打算聊这个：【明白了。】 【所以这房子你还打算租下去吗？房东说续租要涨房租，我这房间一个月要涨到一千五，这是不可能再租下去的。】 但形势有意思了起来。 【我也不打算续租。】 【看好房子了？】 【差不多。】 【我这周六就搬家了。】 【我可能是在周四，或者周五。】林辰叁思索了下，如此回复道。 【那我就这么回复房东了。】 【行。】 朝九晚五的室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隔壁的还打算续租，我跟她说过不续租的，你跟她说过了吗？】 【还没。】 【哼，那就好。这几天她肯定特别希望中介带人来看房了。你应该知道这套房子是整租的吧，她就一个人，房东肯定会找中介来看房的。】 【嗯？】 【他们想早点找到下家，那是他们的事情，但到租期结束之前，这套房子的使用权都是我们的。】 稍微明白了对门小姐姐的意思，林辰叁心领神会地打字过去：【我希望到租期结束之后中介再来看房。毕竟都是女孩子，都有自己的隐私。】 【我也是这个意思。】 如果没有发生今夜的事情，或者说没有重复发生今夜的事情。她们俩的行为其实可以说是正常的不得了的，不过就是发生了，这样的行为难免就变成了一种变相的排挤人。 一点与人方便的意思都没有。 林辰叁也没想过会和朝九晚五的室友在这方面形成统一战线。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也。 朝九晚五的室友在有房东在的微信群里表达了自身的意愿，林辰叁则对此表示赞同。当然，房东能够看到那样的消息，晚上十点半下班的室友一大早上醒来之后自然也是能够看到的。 于是，在上班带薪打游戏的空档里，她看到了晚上十点半下班的室友私发给她的十数条消息。 【能让中介来看房子吗？因为如果不租出去我就没地方住了。】 【我有找房子，虽然是涨了房租，但是我确实没地方住了，也找不到合适的房子。】 【哎呀宝贝儿，你帮我和隔壁的姐妹也说一声。你跟她说一声好吗？如果找不到合租的室友可能要沦落街头了，可怜一下姐妹吧。】 【你看一下，可不可以？】 【可以的吗？】 【可以的嘛？】 【可以的吧？】 …… 往后的几条消息，大体上都是最后三句的重复。 因为是工作时间，也不好回复一句就扔在那里不管，林辰叁看到了消息后并没有直接回复，就任由那些消息反复地刷屏，直到后面多了些新花样。 【好吧，我最近本来是周一周二休息，然后今天也休息了，往后一个星期就都没办法休息了，每天都要上班，可能没什么时间，忙得昏天黑地。你要不要考虑来我们那公司去上班啊？我看你那工作晚上要上很晚，太辛苦了。】 这是什么意思？林辰叁稍加思索后恍然大悟：要是她顺着话去工作，这不就是不用搬家了嘛，就有继续往下租房子的理由了。 但是，才不想继续跟你做室友啊喂。 这边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复。另一边朝九晚五的室友的消息便是进来了：【跟你说一下，不要说是我说的，隔壁那个小姐姐私底下去找房东了，说好了，要是有两个人续租，她的那间房就不涨房租。】 顿时血压拉满，头重脚轻。其实这会儿也不能确定哪方的话是可以完全笃定言语的真实性的。事态发展到如今状况，已是彻彻底底的罗生门。 只有一点是确定的。 不希望在租期间中介带人过来看房。这本就是她的真心实意。 好歹是女孩子租住的房子，她的房间又没有阳台，有些较为私密的衣物都是晒在公用阳台那边，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人进来四处打量……给爷爬。 第二十一章 林辰叁请了星期四的假，说了要搬家之后，组长哪怕有些不满，也没敢当面发作。就是脸色超级难看。 这个新成立的小组最近的担子很重，但是人数又不多，两个还都是新手，老员工教都来不及，组长哪里会对有人调休感觉高兴的。 但分明也算是同龄人。就算过于为公司努力，不说换位思考，也要以己及人……算了，以己及人的话，这丫的百分百会觉得把时间都花在工作上才是有价值的。 工作狂是种心理疾病，得治。 她在工作上可没有那么多的自我满足感能够获得。 上午可以不用来，下午本来就是休息时间。这小犊子还想要她用半天搬完家，后面半天再滚回来上班呢。 但是属于老子的假期一天都不能少。 林辰叁面带微笑地坚持己见，丝毫不为组长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感觉有一分一毫的愧疚。 “明天见了。”林辰叁把灰色的粗呢子大衣从椅背上拿起来，她和左手位上的狄晓乐打了个招呼。 狄晓乐不敢看她，声音很小：“胆子那么大，不怕被穿小鞋吗？” 林辰叁声音也小：“我们组长怎么可能是那种因为一点小事就给人穿小鞋的人？不过组长为我们那么辛苦，我明天回来肯定会在工作时间好好努力的，绝对不辜负。好好加油了啊。” 她没记错的话，狄晓乐倒是到现在为止一天调休假也没用过。人事小姐姐可是说了，每个月的休假要是不及时用完的话，可是会被清空的。要是可以转让就好了，这家伙不用，就给她嘛。她巴不得天天都在租的房子里躺尸，从白天，到黑夜。 没有梦想，做一条咸鱼。 离开职场的时候，林辰叁才发现钉钉上面显示的部长名字后缀变成了休假中。 什么嘛，还是有该休假就好好休假的人嘛。 她要是能在部长手底下做事该多好啊，绝对没有那么屁事需要操心。 而准时休假的管理人员，也不止部长一个。 第二天，在小区门口接应郑则绍的时候，她看到了个坐在副驾驶位置，看剪影轮廓就是个大美妞的人，本来还挺害羞的，以为郑则绍把老婆带过来了。结果那戴在头上的鸭舌帽一抬，看见了马甜甜的脸后，她差点一口气呼吸没上来。 她搬家，关马甜甜什么事啊。 马甜甜摇下车窗，身子从车里探出来，两只手使劲地挤压她的脸：“干什么，零乘三，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林辰叁感觉自己的声线完全变形了，不过她没想在这方面反抗对方，只是尽最大可能神情冷淡地说：“才不是什么零乘三，而且，要是知道甜甜姐你会过来，我肯定不会叫郑叔叔帮忙的。” 郑则绍解开安全带的手便是一顿，他露出一个极为愁闷的表情：“我什么时候变成叔叔了？” “叔叔不也挺好的吗？”在林辰叁之前，马甜甜抢先盖章认定，她终于停下揉林辰叁脸的动作，推开车门下车，她转而说，“那我们就先上去拿东西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当司机吧。” 一点没有让郑则绍跟着进小区的意思。 这也确实挺好的，毕竟林辰叁自问还是个女孩子，要是行李打包某个环节出了问题，让郑则绍看见的确挺麻烦的。但是吧，比起那种被郑则绍看见的危险可能，她更觉得现如今走在旁边的女性是个随时都能够爆炸的大炸弹。 千方百计想要从马甜甜和赵凌蒙的圈子里脱身，怎么这人还赶着时间往她这里跑啊？！ 不该她知道的事情，她可是一点都不想知道啊。 往4栋门口有一小段的台阶，两人并行也无碍，但今天马甜甜过来，的确就不是为了没事找事，闲得蛋疼的。走了一会儿，林辰叁才以为这酝酿时间要持续好长一段时间，是到了她该话题的时候时。 马甜甜冷不丁地开口了：“干这个之前，家里托关系进厂里做了一年多，一开始是说做满三年，每个月拿到手的起码有一狗，但作为新人，每月工资的话，跟现在的底薪差不多，在我离职前一个月才加了一千块。连一个月一蛆的标准都没达到。主要是给厂里做塑料件的，嗯，我这么说的话你可能不大懂，但是手上随便三四个项目，那是常有的事情。后面我就跟家里说了要辞职的事情，嗯，收获了一堆冷嘲热讽。像机械设计这样的专业啊，毕业一年多了还想跑出去找工作，根本不好找。他们总喜欢跟我说这些话，不过我知道他们拼命阻挠我的原因。” “会让那个帮忙让我进厂的亲戚脸上不好看。”马甜甜补充了一句说，“那一阵子我心态挺不好的。” 这些事情是挺让人同情的，但是现在又不是讨论什么职场人生，高考志愿填报避坑指南。跟她说这个，林辰叁不懂啊。 不过马甜甜话还没说完：“就因为那件事，跟家里闹翻了，因为以前的朋友多少都是家里的世交里的孩子，在这边工作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幼时好友，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让她那么讨厌我，可能未经她允许就让她承认了她认识我的事实……但是那本来就是事实吧……我们彼此之间认识，难道是什么非常丢脸的事情吗？” 原谅林辰叁一开始还把这家伙认为是什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角色。现在看起来，这家伙搞不好连自己哪里出了问题都不知道呢。 腹黑的另一面是天然。这挺容易让人误会的。 但这种问题也不该问她啊。 林辰叁刷卡进电梯，今天是工作时间，往日人挤人的电梯很空闲，一直到22层，电梯里都只有她和马甜甜两个人。 也不能完全不做回应，在空气凝滞了有一会儿后，林辰叁开始找起了话题：“我记得甜甜姐你说，和小凌蒙小学同学，对吧？” 一听到‘小凌蒙’这三个字时，马甜甜的表情就明显不对了，但她很快收住，把注意力放在了林辰叁的话上：“记性不错，是，我们做了有四年的同学。” 连几年都记得那么清楚啊，真不知是记性好还是关系好，但问题不是这个，林辰叁走出电梯，从兜里拿出钥匙，准备开门：“为什么是四年呢？甜甜姐和小凌蒙有谁是转学生吗？” ‘小凌蒙’三个字让马甜甜在破功的边缘徘徊，再度忍住：“小学二年级，爸妈离异，直到小学毕业，就都是在奶奶家里过的。” “这样的情况呀，这么多年后还能相逢，是挺需要缘分的。”林辰叁推开门，让马甜甜进来。 “是吧，所以我非常开心，但是赵凌蒙她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好像我欠了她几百万似的，每次跟我说话，都没几句话是正常的。三句有两句是在内涵我。”马甜甜停住，开始打量房子，“这房子采光还行，对了，你不要怪郑则绍，是我在他那里听说你要搬家的事情，就让他先不要说，我是自告奋勇来帮忙的。” 帮忙啊，也不知道这所谓帮忙有几分是想来找她说那些有关赵凌蒙的事情的。不过，现下就有个很好的检验的机会。 绝大部分能够打包的东西，林辰叁早就打包好了，没能打包的，也在郑则绍来之前给扔掉了，房间的卫生她都打扫了一遍。 正躺在客厅中央的就有两个大包。 一个黄色一个蓝色。 林辰叁和马甜甜，刚好一人一个。一个包，大概有，嗯，林辰叁也没称过，但是六十斤，肯定是有的。 “这个重的，我来吧。”马甜甜左右掂量了一下轻重，两只手提着那个黄色的包，开始勉力往门外挪去。 那活像木偶的滑稽戏，两腿并立一磨一蹭的都有要摔倒的可能性。 早知道这副样子，应该事先找门口保安室的叔叔要个小推车的。 林辰叁便提着蓝色的包跟在马甜甜身后：“刚见面时看你大冬天穿的蝙蝠衫，以为是很好的体质。” “我只是不喜欢身体有那种负重感。” “不怕生病吗？” “我买的保险能保证我生病到医院里去基本上不花钱。” 换做以往，以林辰叁的职业病，肯定会就对方的保险配置方面详细打探个清楚的，因为俗话说的好，这世界上就没有能够包揽一切的疾病的保险，而保险公司也不能出这样的产品出来。像是那些打着万能险的产品，恰恰便是最不万能的。 商业伟大的发展之一，就是把一样东西拆成好几样东西拿去卖，还各有替代。 就到电梯里的这一小段距离，马甜甜已然累出了汗，有些单薄的中长袖颇为妥帖地贴着她的锁骨和腰部，有几块已然被汗浸透变得有些模糊透明。 黑色的内衣…… 不知道是不是这衣服故意这么制作的。 明明那么青春运动风…… 林辰叁看着，忍不住吐出两个字：“涩情……” 马甜甜则是睨了她一眼，鼻子哼了一声，便是转过了头：“流氓……” 第二十二章 对于男性来说，一定的黄腔是可以很好地拉近彼此的距离的。这个道理放在女性之间同样也适用。不过这个所谓一定，多一分就显粗俗，少一分就显风趣不足。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很少开黄腔的人去开黄腔，那样的效果才更加拔群。譬如那种从来不会夸奖人的人一旦夸奖了人，那个被夸奖的人哪怕面上不会表现出多热烈，心里多数也是会感觉到高兴的。 不过这里也不是希望一般女孩子要和同性或者异性增进感情时要使用开黄腔这样的方式。林辰叁会这么说，只是，她想要这么说而已。 马甜甜的表现并不能称之为单纯的厌恶或者排斥，林辰叁笑的眉眼弯弯，更愿意将这理解为是嗔怪，表面上是责怪，其实是表达爱的一种方式。 也许这位对她的好感度比她想象的还要高上一些。 这要是什么攻略向的galgame，一般就是进入单独支线前的标志性发言了。 挺好的。 两个包之外就是两个行李箱，这些都不用马甜甜过来帮忙，林辰叁一个人就能解决好。 “你为什么会有两个行李箱？”马甜甜问，“一般人只会有一个吧。” “哦，一般来说一个就够用了，但像有的时候，出门要和男朋友见面什么的，大的行李箱就太累赘了，大包背着也很不符合女孩子在男孩子面前的形象，这时候有个小行李箱就是很好的选择了。”林辰叁解释说，然后在马甜甜要露出八卦的表情之前，话锋一转，“我大学室友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买的小行李箱，后来毕业没有把这个带走，就算做是留给我的遗产了。” “遗产……你室友要是知道可不得气死了？”马甜甜的八卦之火灭的让她刹不住车，最后只能以此为落脚点。 “哦，她心态向来挺好的。”林辰叁想了想说，“就算知道了大概率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吧。” “看起来你们关系不错。” “大概……” “竟然说大概……” “大学毕业之后就没见过面了，去年国庆她和男朋友结婚，我好像连红包也没送。” “有点过分了啊。” “是她没有邀请我的。”本来还挺好的气氛被林辰叁单方面给斩断了，虽然她语气挺没什么的，“我也不可能赶着趟去送红包不是。” “呃，应该是忘了吧。”这个话题感觉不管从哪个方面延续下去都不怎么样。有点危险。 “那倒不是。”林辰叁也不是不知道原因，“大学室友一共四个，其余两个都被邀请过去，只有我被剩下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挺惨的。 “啊这……你大学时候是干了什么，让人家那么不待见你啊。”马甜甜试图让语气轻松起来。 “也没什么，就是性格孤僻了些，人际交往就仅限于室友那一块，不参与任何社交活动，还在大学毕业时放言以后再也不会见面……她大概率认为请了我，我也会嫌弃路远不会过去，婚礼被拒绝参加挺不吉利的，她又是个性格相当善良的人，这样的话，如果我随礼了，她反而是会陷入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的尴尬境地里。所以就相当于是一劳永逸没有开这个口，不至于我难办，让她自己来做坏人了。” “你好像很会将人往好处那个方向去想。” “因为事实就是那样的。”林辰叁的语气很坦然，“你是不知道大学时代我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马甜甜被林辰叁搞得好奇心要起来了。 “是能够三秒钟哭出声来的那种类型。” “那能不能现场表演一个？” 这时候路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闸机这边人来人往，人还挺多的。林辰叁面色没变：“那我就在这里哭了啊。” 一副只要你敢让我哭，那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 马甜甜左右看了看，就是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要是让你在这里哭出来了，我八成是要社死了。” 社死。那么严重啊。林辰叁本来对马甜甜和赵凌蒙之间的关系模糊有个猜测，这时候自然不愿意就此打住。 毕竟，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同事之间，让别人欠自己几个人情并不是什么坏事情。 有些事情，林辰叁想要不经过赵凌蒙的同意来问清楚，啊，不是，这种事她单方面来问，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为什么非得要赵凌蒙同意呢？！事后对于赵凌蒙有用是最好的，没用也无所谓。 在往郑则绍停车的地方行进的时候，林辰叁逮着一个树荫之下没什么人的空档：“甜甜姐你是同性恋吗？” 这突然挑起来的问题差点把马甜甜杀了个人仰马翻。 马甜甜的脚步停下来，她看着林辰叁，想要从里面看出一些含有信息的情绪出来，事实上她也看出来了，嗯，林辰叁这么问，是认真的。她的桃花眼有点累了：“我有哪个方面让你觉得像是同性恋吗？” 如果这里是个恐同什么的，真搞不好会是什么反应。这孩子知道自己是在问什么吗？ 林辰叁眨眨眼，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大概是雷达响了吧。”仿佛那里杵了根天线。 这可能是她一时心血来潮想要问，但也可能是出于某种模糊的猜测感觉必须问出口的问题……她也希望这么深究，马甜甜不会觉得她别有居心。 一般说不是别有居心的话往往就是别有居心，但是林辰叁就是这样的人，她有一种自带的特质：轻易能够让人卸去在心上的防备，和人交谈甚欢，然后在关系最好的时候说出让他人最能受伤的话，又丝毫不会让人认为这是她的过错，反而会因为让她明了那样的不单纯后自觉让她知道那样险恶的自己才是有过错的一方。 单纯的真诚和少不更事的鲁莽，这两者的界定在外人看来其实非常模糊，但是，还从未有人会将她视作是后一种人。 还在做保险销售的那时候，林辰叁的coach主管就曾握着她的手说：“你太单纯了，单纯的就不像是该经历社会的人，我让你跟那些客户打交道，总觉得你对人过于真诚，真诚能够让人相信你所说的话，但过于真诚的人也太容易被人欺骗了。” 其实她并非是那样待人真诚的人，所谓善意的谎言，迄今为止也不知道说了多少了。不过成长到现在，总是有人那么认为，因为对己身有好处，她也从来没有反驳过。也许马甜甜会找到她这里就是出于这样的想法……但不管是不是，既然这么找上门了，林辰叁可没有多少铺垫来让对方做好准备。 这已经是最大的克制了，或者，她从来不愿意在这方面违背她的真诚。 林辰叁是同性恋，自她认知到这一点后，就从未在这个方面遮掩过，当然，别人不问，她也从来没有主动告诉过他人。性取向这回事，本来就不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东西。要不是现在要让对方足够认真回答她，她也许不会那么简单就说出去。 现在这个社会，与十年前相比，就社会气氛而言，对于同性恋的看待要宽容上许多，也许在有些地区，乃至网络上，这个词更多是和商业与百合营业与流量变现相关的，多数人还是抱着叶公好龙那样的心态，不过在现实生活中能够将这样的标签亮出来，更多的是出于一种信任。 这也许就是所谓真诚与莽撞的区别。 真诚是有真心以待的意味在里面，而莽撞就单纯只是不计后果的一种言语或者行为的表达方式。 林辰叁不需要马甜甜的理解，她只需要马甜甜知道她是认真的就行了。 马甜甜真的服了她，几乎是要掩面而泣：“我不是同性恋。” 林辰叁听了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点点头：“好的。” 给人的感觉好像就真的只是突然想要这么问似的。马甜甜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回答的不妥当，在林辰叁推着行李箱，迈开腿的刹那，她叫住了对方：“等等。” “嗯？”林辰叁侧着脸望马甜甜。 逆光，冬日的阳光不具有任何穿透性，树荫所形成的阴影都是大片的。所以从马甜甜的方向看过来，林辰叁半张脸是完全掩藏在阴影里的，她也不知道将这样的信任交付出去是否可以，作为一个成年人来说，同时也是作为一个年长于对方的人，告诉对方关于己身的不确定因素，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因为对方不一定能够给予她同样的重视。 那时她还在上一家公司，说是公司叫做工厂更合适，是她转正后的第二个月。因为一个熟练工辞职，她被强行顶替上位，比原本多接手了两个项目，那两个项目都是客户给了方案，然后没有做出来，然后她告诉客户按照那样的方案进行设计，精度方面会出现极大的差别，虽然说，塑料件设计本来精度就比较差……对方自然是没有听的。 结果也显而易见。 所以她也养成了，若无必要，绝不多言的习惯。 第二十三章 马甜甜得承认，其实在偶然经过茶水间听到林辰叁和部长的谈话时，她就想要和对方单独好好聊聊了，这种好好聊聊不是上一次特别支开赵凌蒙时那样的所作所为。 就是因为某种机缘巧合的那种随便，聊聊。 这家伙很有意思啊。 ‘我们都有自己的优先级和判断。’当着部长的面直接这么说，这家伙是真的不怕自己被炒鱿鱼，不过，真的怕被炒根本也说不出那样的话吧。想想她自己，当初卡在家里的人情债和工厂那繁琐的工作之间可是愁的头发都要白了。但从结果来看，会为往昔那种事如此费神，实在是不像在外人看来她的性格。 别人都以为她是那种做事非常有分寸，有考量的人。但其实根本不是那个样子的，要是真的有分寸，有考量，才不会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把和赵凌蒙的关系弄得那么僵硬。 有些事情就不是单纯靠自己就能解决的，适当地拜托别人来帮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而且感觉林辰叁这个家伙，也不会认为她是小题大做……应该。 被林辰叁注视着，马甜甜老脸一红：“别这么看我，我只是认为我需要就我那样的答案做出解释。” “什么意思？”林辰叁挑了下眉头。 “刚刚我想了想，我确实在某些方面对赵凌蒙比较苛求。比如说很生气她找需要一起合租的人却没有把我列进对象里，然后，连你这个刚入职的新人都找了也不找我，还有，你叫她小凌蒙，但我……”马甜甜到这里越想越气，就差原地跺脚了，“我都没这么叫过她。我还没这么叫过她，她却任凭你这样去喊她了……”而说到后面，马甜甜的语气渐渐平静下来：“我可能是很不适应，不适应在这么多年相遇后，她竟然没有把我当成是最好的朋友那样去依靠。小学那时候每次上学，就因为她每天早上睡懒觉，我都会在她家客厅白白坐上四十多分钟呢……”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又充满了一种怀念。 “不过大家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没再见面的这些年，她肯定也有和我截然不同的朋友圈，再拿以前那套行为逻辑去要求她，她会觉得烦也是很正常的。这世上也有想要和过去划清界限，重新开始的人，赵凌蒙没有这么直白地要求我，其实我就应该知足了……”说着说着，马甜甜都能够把自己说服了。 但这时候林辰叁打断了她：“试着把刚刚这些和我说过的话去说给小凌蒙怎么样？” 马甜甜一副要被强上的感觉：“这可不行，要是到时候赵凌蒙向我表白了怎么办？” 这话回复的太快，几乎算是马甜甜本能的反应。整的林辰叁的脑回路都有一瞬间短路没有反应过来。等等，让她理一下思路，马甜甜认为是自己过于强势的行为招致的赵凌蒙的讨厌，但是却不想以那样行为的理由去向赵凌蒙解释，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这家伙还存有别人喜欢她的侥幸心呢，哪怕她对别人是朋友那样的喜欢。 这都不知道该不该说是过于自信，还是过于自恋了。赵凌蒙会讨厌这个人，不是没有理由的。 实际上，马甜甜在听到自己这样的回答之后都有些惊诧。难道她打心底里的想法和她方才说出口的并不一致么？ 林辰叁已然迈开了步子，她脸上的表情，马甜甜完全是看不见了。 “其实你很享受这种小凌蒙讨厌你的关系吧？甜甜姐。”话说出来，不意味着疑问，代表的就是肯定，林辰叁并不想让自己的立场受到任何主观情绪上的影响，但感觉若不是这么想，赵凌蒙也的确太可怜了，虽然别人百分百不会需要她这样的同情心就是了，“都能够脱口而出这种话。” 马甜甜意识到糟了，但现在她自己也拧成了一团麻花，面对这样不好性质的认定，其实她也相当不爽：“我是真心来找你商讨这件事的，刚刚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也不知道。难道你以为我不想和赵凌蒙处好关系吗？我们当初可是最好的朋友。” “你不会以为你这样的行为是正常朋友会做的事情吧？”林辰叁把较大的那个行李箱先放进车子的后备箱里，然后再将较小的箱子提起来，“正常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甜甜姐，你应该知道具体是该怎么做的。”小箱子放好，她便抬手将车后盖关好了。 剩下的一些零碎东西也用不着马甜甜帮忙了，再准备上楼时，她止住了马甜甜的动作。 等林辰叁再下楼时，马甜甜已经不在原地了。郑则绍也从车里出来，靠着车，正在点烟，不过看到林辰叁后，拿烟的手微微颤抖，终究是没有含到嘴里，他抖了抖莫须有的烟灰：“真行啊，我第一次看见甜甜姐哭成那个样子。” 马甜甜哭了…… 林辰叁还真不敢想自己的威力那么大，她背着电脑包背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左手提着一只热水瓶，当初大一开学时买的，花了差不多两百块，总共没用到两次，一直没舍得扔，右手则提着塑料桶，里面有个盆，还有几十个各色衣架，毕竟身为土木工程专业，这提桶跑路的传统可不能丢。以及后退半步的动作也是认真的，她怕对面这人会把她扔到旁边的喷水池里面去。 毕竟他们之间的和平关系还都是靠马甜甜维系起来的，这种时候，用脚趾头也能想到郑则绍会站在谁的立场上。 但郑则绍只是替她打开了车门：“感谢你帮我报仇了，小时候我没少被她揍过。”意外地收到了感谢。 林辰叁战战兢兢地坐进后车厢：“没事吧？” “大概率是去跑到哪个小角落里面去画圈圈诅咒人了。没事的。”郑则绍竟然没有等人的意思，系好安全带后，方向盘一打，竟然开始倒车了，“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是对她说了什么，能把她惹成这样，我以为她跟家里闹翻后，已经变得无坚不摧了呢。” 若是只说自己还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中间牵扯的不仅有自己还有别人，不仅有事实也有推测，语言表达又总是存在偏差，要在等闲间把这一箩筐的事情梳理清楚再讲清楚，还挺难为林辰叁的，她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这个，不好说。” “行，那我就不说这个。”郑则绍挺尊重林辰叁的，并没有追问，不过没有追问大概率是因为他已经猜测到是怎么回事了，“这一路挺长的，稍稍聊聊天也挺好的……” 林辰叁刚刚还想在心里吐槽骑自行车十分钟的路程哪怕全加上红绿灯也就十五分钟，哪里长了这样的话，结果听到了郑则绍蹩脚铺垫之后的话：“……你在公司认不认识一个叫赵凌蒙的女孩子？” 林辰叁一下子从座位上坐起来了：“认识。” “那应该和我猜想的差不多，是她们两个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吧。”郑则绍已经将车倒出来了，方向盘再一打，车子很顺滑地就上了车道。 “你们是一起的小学同学吗？”林辰叁在这时候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跟甜甜姐是，至于赵凌蒙嘛，我没见过面。”郑则绍缓慢的声调颇有种说书人的感觉，“只是她初中转回来读之后在她那里听到过好几次这个名字。那时候，以前的小孩子嘛，刚刚分离的时候都会吵着互相写信，打电话这样的事情吧，我们那时候一般已经能够用qq了，你qq是什么时候注册的？我是小学二年级在镇上的网吧注册的，要是早两年，我肯定都好几个王冠了。” “小学四年级。”林辰叁虽然对后面的话题不感兴趣，但是还是回答了。 “但是甜甜姐的qq好像是在初中毕业时被盗了，她们后面就没联系了，嗯，这很正常对吧？” “嗯，我qq到大学为止，至少被盗三回了。” “因为什么？” “忘记密码没设保护，然后私发广告，还有，传播□□／色情。”说到后面，林辰叁的双手都要握成拳头了。 “要是被之前的朋友看见了找上门不得完蛋。” “但那肯定不是被盗了账号的我会知道的事情。”林辰叁补了一句，“我小学，初中，高中念书的地方距离都挺远的。” 郑则绍笑了笑，便将话题转回来：“在我心里，一直觉得甜甜姐是最不可能和家里闹翻的人，不知从何时起产生了这样的感觉，或者说是错觉吧，因为她一直是那么听父母的话，好像不管多少岁都不会变。但是有时候就是这样，本以为不会改变的最终也会改变，本以为无法接受的，最后也只得接受。但是即便如此，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东西还是存在着不会完全消失，这就是形成我们自我的根本所在吧。” 林辰叁就见不得这样的谜语人：“说人话。” “我是想说。”郑则绍已然将车子行驶进了林辰叁所在的小区里，“她也许要比你我想的要更加不愿了解自己。” 第二十四章 郑则绍所说的这种心情，林辰叁能够稍微明白一点。 不过稍加区别的是，林辰叁属于：我以为我很了解自己，但是其实不是的，我所了解的仅仅是我所能够了解的自己而已。这样说可能非常绕口，有故意去绕人的嫌疑，但是如果打个比较形象的比方的话，应当是可以讲清楚的。 打个比方来说。 林辰叁曾经认为自己算是个比较和善，乃至于能够称得上是善良的那类人。这样的人一般而言该是富有同情心的那一类吧。 是的，理所当然该是这么认为的，直到真正的事情发生……大学时，林辰叁有一回乘公交车返校，而公交车在路上则是遭遇了车祸，可以说是骑电瓶车那个人逆行的过错，但是彼时，林辰叁没有半分对于伤亡数字的敏感度，哪怕得知了只有逆行者一人死亡的事项后，她也满怀着对于逆行者的责备，认为是那人‘活该’，‘会出这样的事情是迟早的’……责备其留下的车祸现场需要等警察来维护。对公交车因为撞击到了死者必须要留下来，他们这些乘客明明只是乘个车而已，却要为死者的后果买单导致换乘的结果感到不满。 充满了对于原定计划被无故扰乱打破的不舒适和烦躁感。有很多的负面情绪，也有同情，但同情的并非是死者的死亡，而是对于与自己一道上那辆公交车的乘客，以及无故要被警察那样盘问的司机。 那根本不是她所了解的自己应该会有的反应，等到后面情绪稍微安定下来，她才特别惊醒于自己的不宽容以及冷漠。 骑车逆行是有错，但是因为其耽误了自己的行程就在心中声讨到了那个地步，不管结果如何，她已经认识了内心深处所潜藏的那丝非人之意。 那根本不应该是正常人该有的想法吧。 不说是死者为大……但怎么也不应该是那样的反应…… 不过也由此她也稍微明白了一些以往不懂的道理。 不管是说，要把这世界改变成我们所期望的样子，还是说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让世界不改变我们自己这样的话，多少都有些与世界为敌的味道，好似世界是多么坏的东西，可是世界本身有什么问题么？不管人类最后处在怎样的一个社会里，世界都是物质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与那些话恰恰相反的事实是，构成我们所言的这个世界的也正是我们自己。 所以结论非常简单，人这种生物只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伤害别人。 有的人对于我来说是好人，但是对别人来说是坏人。我对于你来说是好人，但是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就是坏人。这样的看似矛盾却又和谐的事情是放到哪里都是常有的。 正如路西法效应所言：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人，也没有绝对的恶人，善与恶同时潜伏在人性深处，在不同环境下轮流出场。 谁都想要自己成为一个足够美好的人，有足够的美丽的品格和外貌，但是作为真正的一个人往往都是好坏参半的，所以林辰叁能够稍微明白一些马甜甜的心情。 哪怕再不愿去了解那样的自己，但正因为是自己，所以无法接受，也只能接受。 不过这样的心情，却不是她能够去详解的。某种意义上，她还没和马甜甜熟到那种能够凭借自己单方面的理解去跑去和人家交心。 而对于把别人搞哭了这样的行为，林辰叁也只能凭空说一声抱歉了。 有郑则绍帮忙，林辰叁的搬家之旅非常方便。 “一趟就行了啊。你这家搬的还真够轻松的。”郑则绍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后备车厢，对林辰叁发表结束感言，“我以为起码得搬上个好几趟呢。” “那只让你搬上一趟，还真够抱歉的。”林辰叁差点翻了个白眼。 “既然你都这么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抱歉了，那我也只能大发慈悲地接受了。”郑则绍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女孩子收拾东西也不是我能够插手的，也不在这里杵着当木头，我就先回去了。” “好。”林辰叁手伸了一半，手都还没挥起来，其后声音才很小说了句，“谢谢。” 她不是很擅长表达谢意，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想必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这样。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想到这里，她环顾了一下新房子的环境。 真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索性距离中午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便在小区外面的便利店买了诸如扫把，拖把，马桶刷，84消毒液这样的清洁用品。 人真的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生物，哪怕平时有多懒惰，对某些事物多提不起兴趣，一旦被贴上某个标签后，就会不由自主被那个标签牵引着让四肢行动起来开始工作。林辰叁会这么说，不外乎是因为她这个人是很懒的，工作还天天想着摸鱼，不工作时在家的那副懒散样子，简直不用想也知道，所以想要驱使她在这种没有督促的环境里认真打扫卫生，那种理由无异于痴人说梦，但要解决的办法并非没有：她专门有买那种涤棉帆布工作服，亮黄色，还加了荧光条。 人与衣服，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是哪一方影响哪一方。 穿着随意的时候行为举止相较而言也会变得随意，而穿着正式时，就会下意识地要求自己的一举一动有板有眼，挺直腰杆，符合那种精英的专业范。 所以当穿上了打扫卫生专用的工作服后，林辰叁有关于积极性的开关就完全被打开了。扫地拖地，拖地，扫地……非要把目光所及的边边角角都清洁的符合专业标准那样才会勉强放过。 手机插上耳机，手机放在裤袋里，耳机戴在耳朵里，听着《银魂》里高桥瞳唱的那首ed，单曲循环，循环劳作。 林辰叁打扫卫生单纯快乐的像是个憨批。 也不知道将木制地板清扫到了第几回，林辰叁终于停下来看了眼自己的作品，她煞是满意，其后有只素白的手伸了过来：“给，大麦茶。” 想也没想地接过，几乎将一杯喝到一滴不剩后，她才如梦初醒，去看那手的主人。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病弱的女孩子，脸色过分苍白，不管是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腕还是一张小巧却有蓬蓬的额发遮掩住前额的脸庞，都给人一种脆弱的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裂的虚幻感觉。 白色长袖外搭白色的小马甲，黑色裤子，黑色的鞋子。微蓬的长发也是黑色的。 用三个词来形容就是，清新，自然，脱俗。 她左手拿着一瓶已经撕去标签的饮料，右手保持着递出去的姿势，那递出去的东西很显然就是此时被拿在林辰叁手中的玻璃杯，这里面的液体，若是没猜错，应该就是对方所说的，大麦茶吧。 不是熟悉的声音，也没有听过的印象，林辰叁确信自己并不认识对方。 “我叫临简雾，是这里的租客。”临简雾的右手还是那般递出去的姿势，“我看你出了不少汗，这种天气要是不及时补水，后面很容易腰酸背痛的。” 感觉是个好人。 林辰叁顺其自然地将玻璃杯递还，而这位新室友也颇为体贴地给她重新倒了一杯大麦茶，再将玻璃杯接到手中后，她喝了一口才说：“林辰叁，也是这里的租客。” 临简雾的眸光像是水面那般起了一点波澜：“抱歉，我以为你这是这里的保洁人员。” 林辰叁也知道穿成这样是很容易引起误会啦，但她也没有什么会为此感觉自卑的心理，或许说已经提到了自卑，再说不自卑肯定已经是证实了这一点就是了：“因为来的比较早，就想着把这里清扫一下。这件衣服，是为了提高工作积极性的。” “这么说，我算是沾了新室友的福气了，感觉会有一个很好的同居生活。”临简雾点点头，然后说，“不介意我先到房间把东西收拾一下吧？” 这个林辰叁根本没资格介意。于是她点了点头。 这时候林辰叁才发现这位新室友的行李非常简单，只有一只标准的20寸行李箱和一个看情况只是装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的手提包。不知道那只玻璃杯是怎么来的。 也许是人先来，东西在搬家公司那边，还在路上吧。林辰叁如此猜想着。但仿佛是注意到了林辰叁的目光，临简雾走到房门口时停住了脚步：“等会中午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 毫无迷惑的言语，并非是林辰叁的错觉。 秉持在这方面打好关系也不是什么坏事的林辰叁咽了下口水，谨慎地点了点头。 于是，在这样的大冬天里，她们在一家挂着兰州拉面招牌的店里面吃了一顿西红柿鸡蛋凉面来作为午饭。 很迷惑的饮食。 但好像又没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能陪我去超市买些东西吗？”午饭结束，新室友又提出了新的邀请。因为被对方抢先付了午饭钱，林辰叁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在人际交往方面完全丧失主动权，她还是第一次。 第二十五章 临简雾买的东西非常多。 从床上用品到厨房用品，几乎无所不包，而在买完了那些后，林辰叁根本不敢相信，他们竟然在超市的折扣区买衣服。 要知道现在的年轻人网购居多，线下实体店基本上都不去，而女孩子们逛街，更多的也是去一些品牌店，毕竟线下比起网上有一点的好处是能够更加直接满足自己的要求。但这个线下绝对不是超市的折扣卖场。 现在会逛超市的人大多是四五十岁的叔叔阿姨，他们不怎么会网上购物，超市为了迎合主体顾客们，能够引进的衣服也是一些基本款，不怎么时髦，颜色也都很灰暗。不过在某些时候，经济条件有限的情况下，要把钱都用在刀刃上，来超市买衣服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价格和网上差不多，还能实际检查手感和衣料，不必担心不满意的结果，能够省去退货邮寄等一系列过程……好吧，这些都是林辰叁为了说服自己找的理由，她是想不通以临简雾的穿着，有什么来这里购物的必要。 那一身的做工看起来就不是什么便宜货。 “我过来的比较匆忙，除了必须的一些东西都没有带，就在这里买一些先凑合几天，后面再在网上买。”临简雾这时候正挑选了几件短袖t恤当做是睡衣里面的内衬，睡衣挑来挑去，她挑的还是男款。没办法，女款就太有种妈妈的感觉了。 “但是就算今天洗了，明天也不一定能够干。”林辰叁表达出了自己的疑问。 临简雾这时候已经在看内裤了：“等会去家电区那边买烘干机就好了。” “所以搬家为什么不带些换洗衣物过来呢？哪怕租住的地方很远，你那个箱子塞些够一两天的衣服应该也是够的吧？” 临简雾挠了挠下巴，然后才说：“我之前的房子距离这里不算远，应该只有两公里左右。” 这样的状况根本就很难想到搬家的理由了，林辰叁可以说是不想续租，那么对方呢，也是这个理由吗？ “房子到期了？” “只是住的地方被不想找上门的人找上门了，目前是打算再新找个房子来稍微透透气。” 感觉那情况有些凶恶，不过林辰叁也没想追问什么。从刚才开始她的问题就只有一个：“所以这么近，为什么不带些换洗的衣物过来？叫个搬家公司帮忙应该也很方便吧？” “动静太大了。而且，也没必要把以前的东西都带过来。换了新住处，如果还用旧东西，那怎么像话？” 话是这么说。林辰叁只觉得这样的行为十分之浪费。方才买的那些东西差不多都是有一万块了，真不敢想再这样买下去还要花上多少。 如果说搬一次家就要花上那么多，林辰叁宁愿不搬家。不过有钱人和穷人的生活本就不同，可能，林辰叁看着临简雾拎着一条单价十块钱的内裤在空中摇来摇去，又决心将临简雾身上有关有钱人的标签去掉。这应该不是什么有钱人，只是个比她有钱的人。 但是换句话来说，比她有钱的人其实都能够算得上是有钱人。说临简雾是有钱人，这话并没有错。 再买了一些盥洗用品之后，他们的超市一行算是结束了。 叫了超市的的配送服务，但临简雾却没有让其立即送达：“麻烦帮我在晚上八点钟左右送到就行了。” 林辰叁露出代表疑问的表情。 “为难你陪我逛了那么久，现在也很晚了，我请你吃晚饭吧。” 这可真是大好人。林辰叁真心觉得自己碰着了这么一个好室友是八百年修来的福气。不仅午饭解决了，晚饭也解决了，按一顿二十块的标准花销，这一进一出，她相当于白赚八十块。 林辰叁在这方面从来都是算数鬼才。 “刚才来的路上，我看到有家店新开业，嗯，你吃小龙虾吗？”临简雾征询林辰叁的意见。 这哪里轮得到林辰叁说三道四的：“吃的。” 在等小龙虾上桌时，临简雾还点了不少烧烤，而在小龙虾上桌时，林辰叁已然饱了。是的，她过于高估自己的胃了。 感觉非常具有歉意，这一顿她起码是吃掉了这位新室友八十块。一进一出她白赚两百。 于是：“我多少还是分摊一点吧？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以后出来吃饭的机会还多，下一顿你来请就好了。”负责结账的临简雾一点没有新时代那种室友与室友之间的隔阂感。 林辰叁这时候绝对不能说出任何不要或者没有下一顿的话。只能弱弱地应了声。 差不多在到房子时，超市的配送也差不多到了，本着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原则，林辰叁拿着菜刀帮临简雾拆了不少包装纸。给厨房贴刀具的悬浮置物架贴纸时，她也是帮了忙的：“三天后把贴纸撕下来就可以把架子粘上去了。” 这东西在拼多多上面买的话，应该也不超过十块钱。 临简雾在某些方面出手是非常大方的，然后在某些方面又节俭的异于常人。而这个界限，她感觉自己能够分辨的出来。 这个新室友和以前遇到的所有人感觉都不一样。 卷了衣袖正在擦盘子的临简雾，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听到了林嘉叁的话后，她说：“到时候就拜托你了，我的记性向来不是很好。” 林辰叁早知道就不说了，好吧，对方这么拜托她也是对她的信任，她不该有这样的浅薄的想法。 只是装个悬浮置物架，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等把临简雾买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时间已经走到了晚上十点半。 这要是还在上一份工作，这已经是林辰叁标准的睡觉时间了。真没想到这份工作才是休假的第一天，也要差不多平时工作那样的时间休息了。 看到这样的时间，林辰叁就对自己的早睡不怎么抱希望了。就记得帮临简雾收拾东西，她自己的东西还没收拾过呢。 完了，没救了的感觉。 “我好像没买沐浴露和洗发水。”把洗好的衣服放进烘干机，临简雾才像是恍然大悟那般说道。 这时候就林辰叁自己还是闲着的，看到临简雾一时间还不能脱身，她很快自告奋勇：“我下楼去买。”她得说她这并不是故意献什么殷勤，她也是才搬过来，沐浴露洗发水什么的本来也是要买的，这种行为顶多叫做借花献佛。再说就显得狗腿子了。 “那就麻烦了。”临简雾还很客气。 “我才是麻烦你了，明明也没做什么，今天都吃你两顿饭了。”林辰叁摇摇头说，“不知道你的发质更偏向哪一种，沐浴露和洗发水有什么偏好的牌子吗？” “没什么特别偏好的，洗发水控油的就行，至于沐浴露，你看着就行。” 临出门的时候，临简雾从阳台那个方向还探出头来说了一声：“路上小心。” 什么嘛，这一套搞得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了。家里人的气氛足足的。 那种关系非常好的室友，嗯，说是非常好的朋友也很难有这样自然而然的举动吧。 这个人真的不是一般人。 有时候没有偏好才是特别难去作为标准的。但好在林辰叁有自己一贯用的牌子，所以从便利店回来，她总共也没花上多长时间。 烘干机出来的衣服还有点热度。 “要不你先去洗？”临简雾会这么说，也不外乎是因为这个二居室的房子浴室也是公共区域。 林辰叁自然也没有推拒的道理。 洗完从浴室里出来，用很大的毛巾包着脑袋，她头甩的像是只刚出水的小狮子。结果就听到一个极为轻柔的声音在喊她：“过来。” 一抬眼，便是看见临简雾正是打开了吹风机，一只手放在了风口处，试电吹风热风的温度。她在叫她过去。 老实讲，哪怕是在林辰叁认识的最为照顾人的人里面，临简雾也能够算得上是非常优秀的那一类。人格魅力爆棚到她根本没法拒绝。这样的人一旦被谁娶过去，一定是那个人的福气吧。在这第一天就把室友的好处给体会了个干净的林辰叁在这时候只是略感叹，便是按照临简雾所说的那样一步步走过去，接受对方的照顾了。 根本没什么好拒绝的，也根本想不到什么好拒绝的理由。 四百块的负离子电吹风虽然没有网上说的那么牛逼，但好歹是四百块，林辰叁感觉自己被吹得有些懒洋洋的，骨子里都带了些酥酥麻麻的意味。临简雾的手指正从她的发间穿过。 林辰叁忽然想到罗大佑的一首歌《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穿过你的心情我的眼…… 后面的歌词是什么呢？迷迷糊糊之中，林辰叁这么想着。也便是在这样的迷迷糊糊之中，她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这是一个不该犯的错误，是一种从未想过的情况。兴许是那种过于安逸的气氛让她放松了警惕，也许也有别的她不知道的原因。但是她疲惫的身体的确是在一刻觉得放松了。 她睡着了。 第二十六章 林辰叁很少做梦，偶尔有做梦的时候，往往在醒的那一瞬间会给忘了个干净。她都差点忘记自己原来是会做梦的了。 虽然说比起那种匪夷所思，光怪陆离的景象来说，林辰叁此时所做的梦可以说是朴实无华到了极点：她只是想起来了一件事。 那是发生在她上一份工作进入销售组后不久的事情。 作为新人，刚开始一个月例行是会有老员工带着一起熟练工作流程，当然这个所谓的工作流程更多的是让老员工检查新人销售用语，也就是话术的熟悉程度。林辰叁一直不愿意将那些文档里面的文字认为是话术，刚开始那会儿一旦有人将其称为话术，而不说是销售用语的话，她甚至会为此发脾气。 说着别人总结出来的话来让客户买单，心理上就是有个坎过不去。这也是最开始她出不了单的一个很大原因。 分配给她的那位老员工是个穿西装非常飒爽的小姐姐。彼时还没有被后续工作打击成为一个‘被动厌女症’的林辰叁对那个小姐姐是非常具有好感度的。所以在完全脱稿的情况下，只是被那位小姐姐的目光所注视着，林辰叁都认为自己的表现是有史以来的最好。 至少在对答如流这个方面稳稳是有做到的。反应在某些时候快的都让自己以为是超进化了。思维敏捷到跟平时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人。 小姐姐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乃至于在第一遍时就说她有那样的表现是足够能好好出单，已经是没什么好教的这样的话了。 一时间林辰叁都有些懊悔，心想着不该表现的那么好，应该出些纰漏，在某些方面让这位小姐姐来指点一些就好了。只要能够多说上一些话……那也是好的。 结果还是小姐姐先打开了话匣子，也是，毕竟同组别的对练组合还没结束呢，这时候虽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但真要提前走了，主管八成会给他们冠上工作不饱和，态度不端正不积极这样的名头上来了。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不善言辞，小姐姐将那几张彩印的销售用语拿在手里，用很是和善的态度跟她讲：“能说说吗？为什么想要来做这份工作？” 林辰叁的回答是不假思索的：“我想要自己的性格变得稍微外向一些。” “哦哦。”小姐姐的表情看不出赞同和反对，但她有将林辰叁的话好好听进去，“性格是非常重要，当初我的大学同学有不少刚出社会，因为各种价值观的碰撞和性格上的缺陷，得了抑郁症的。有较为极端的，自杀都闹过好几回了。” 用很是风淡云轻地说出了这样的话，是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吗？林辰叁不知道。 她尝试着说出自己的理解：“爸爸妈妈还算年轻，家里的经济压力还没到要我来负担的时候，我就想要多多改善一下自己的性格，销售不是要经常需要和人打交道吗？我就想着，我要是在这方面能够稍微进退自如一些，那么以后不管做什么工作，多多少少不会就人际关系方面产生太多的烦恼。会有更多一些自己的清楚认识。” 说的时候，她忍不住看了好几次小姐姐的脸。看到对方的脸上露出的是全然认真的神情之后，她的胆子更大了些：“我一直认为自己还没做好进入社会的准备。从小到大所能了解的这个世界是非常有限的，要么是道听途说，要么是电视或者网络上的某些公知言论。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每个人都各执一词，没有多少东西是有固定统一的标准的，当然，如果真的有所谓固定统一那样的标准，第一反应的我八成也是反感的，我不喜欢权威的感觉，除非那个是类似什么数据检测机构出的数据检测报告，好像能够作为我分辨对错的标准就全靠主观上的，比起哪一方我更加信任哪一方的情绪。我需要有自己的判断，在还比较年轻的时候能够形成较为稳固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这样的话，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事情，我都不至于手忙脚乱，自乱阵脚。不知道这么说，小姐姐你能不能理解。” “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吗？”小姐姐如此说道，虽然这句话不怎么准确，但大概来讲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她笑了笑，“这可不好啊，林辰叁你知道一般企业公司会招聘应届大学生过来干活，除了是廉价劳动力，国家会给予一定的补贴之外的原因是什么吗？” “呃。”除了这两条之外，林辰叁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原因，她双手抱拳，用极为夸张的语气说：“请前辈不吝赐教。” 小姐姐拍了下手：“因为最好骗啊。” “唔……”可恶，竟然没法反驳。 “年轻，有非常强的表达欲望，强烈的证明自我价值的趋势，有热血，有无处安放的正义感，还有，极容易被情绪左右，会忽视自身行为所造成的后果，具有一定的软弱性和依赖性，书读的比较多的时候，就很容易自身与社会脱离，资本家画了张大饼，就单方面选择信任对方……这样的大学生管理起来实在是非常方便，不是吗？”但小姐姐话说到这里，也没登林辰叁回答便是继续说了，“不过这一两年的状况来说，大学生倒是越来越不好骗了，我看每次老大在主管位讲业绩的时候，你都不怎么上心啊。” 竟然有被小姐姐注意到。知道这点之后，林辰叁心下有些窃喜，当然面上不显：“呃，刚才也说了，我不是很在意这个方面，注意是想要锻炼一下自己的性格。”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大学生，这个城市的平均薪酬才总是上不来啊。”小姐姐这表情都说不出含有几分情绪，“最近的年轻客户也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样观念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说是完全没有保险意识也不对，但不管是下风险，还是下家责，基本上都没什么用了。” 林辰叁倒是很能理解他们：“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嘛。” “但要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就没有多少人会想要去努力了吧，把一切都寄托给运气，这种事情实在是过于虚无缥缈。” 林辰叁在这方面就不赞同了：“有钱的话谁不想把自己保护的好好的呢，我要是有钱我也买保险，但是我没钱，暂时考虑的还是衣食住行的事情。有多少钱做多少事。话不是该这么讲的。” “所以老大才说你太容易被客户共情了。钱从来不是拒绝的理由。你就没有过分想要买一个东西，要是当时不买，很有可能会错过的时候么？就像衣服，鞋子，漂亮的包包……这种状况下……” 林辰叁终于打断了对方：“这些东西又不能当饭吃。”小姐姐是比较了解他们，但是又不是非常了解他们，她不大喜欢这种以己度人的理解方式，这根本是消费观念的问题。 “如果是真的要错过，那就错过，我不懂为什么要为了要留住那种很有可能会错过的东西去透支未来。”这么说之后，林辰叁也认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了，她往椅背处坐了坐，右手抱住左手臂，头也偏到了一边去，“我是真的不懂。客户都反反复复说过了不要不要了，为什么还要那样像是听不懂人话去进行销售？买卖这种东西，难道最重要的不是讲求一个心甘情愿么？就算对方迫于心软真的买了单，真的有因为那份保单赔到钱了，那样的销售方式我也不认为是正确的。我们都应该有自主去选择的权利吧。不管是买……还是不买……”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做销售又不是为了让对方感谢我的。” “那如果是为了赚钱，就更不应该因为客户的几句拒绝就放弃了。”小姐姐如此说道，不过随即她又摇了摇头，“但你不是为了赚钱，这么说你，又不对。你说的对，大家都应该有自主去选择的权利。但是，我们真的能够分得清楚，自主和被气氛裹挟的区别么？有时候明明知道最合情理的选项是什么，但还是会因为逆反心理或者比起自己更相信别人这样的理由摒弃掉那样的选项，甚至有时候，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是不清不楚，从来没想过的吧？” 同组已经有陆陆续续开始离开的人了。 这样的话题也不适合再深入下去，但小姐姐在背起挎包离开之前，还是和她说了句：“这应该是我最后一天上班了。” 林辰叁尚且来不及惊讶，只来得及说：“不是业绩出的都还可以吗？” “上周感冒了，请了一天假，感觉在陌生的城市还是太过孤独了。”小姐姐向电梯里的人挥了挥手，赶在下行之前小跑进去，最后面向她又挥了挥手，“再见了。” 那样的笑容伴随的是无声的离别。 林辰叁不会说再见，因为这的确是再也不见，她对着紧闭的电梯门，手举到一半，头低下去，她说：“祝你前程似锦。” 她有预感，她将会习惯这样无声的离别。 第二十七章 实际上也是这样的。 一年之中，人来人往，人来又人往。 林辰叁送走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有些是她提前知晓的，有些是她后知后觉的，有些更是她以为对方走之前应该会告诉自己，结果只有自己不知晓的。 职场中与同事之间的关系根本毋需小心维持，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在某个时候，对方会不会悄然离开。 在迎来培训班第一波辞职的热潮时，林辰叁哭的非常伤心，她伤心于她以为和他们的关系非常好，结果对方却是以不想影响她的工作状态这种虚头巴脑的话来应对她后知后觉的责难。也许这样的借口对于旁人来说是可行的，但她完全不信，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是工作本来对她来说就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又不是高考。 那些人合该也知道这一点才是。 她以为她们还是非常好的关系呢。以为彼此之间多多少有了解过一些呢。 到底是一厢情愿。 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强烈到自身绝对不愿意去原谅的地步。 但大范围的情绪宣泄也就那一次了。也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她渐渐地不会对这种所谓的离别产生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做出离开某处，或者谁那样的决定，心理上也不会产生任何妨碍。 选择前不犹豫，选择后不后悔。有时候她认为就按照这样的行为准则去践行一生，也没关系。 说到底，这世上就不存在什么非她不可或者她会非谁不可的事情。这个世上的千万种事或物，在离开了任何一个人后都是能够按照原本的轨道运行下去的。 像这样的道理，她不该产生质疑。因为一旦质疑了，就只有自己会受到伤害。 对于朋友的标准，也从最好的朋友，渐渐下降到好朋友，以及最后面子上能过得去的朋友就行了。 不管是自主还是被气氛裹挟所作出的选择，实际上也都是自己的选择。有没有区别什么的，就结果而言，根本不重要才对。 被气氛裹挟又不意味着被强迫……也便是在梦境滑入一个无可挽回的负面的境地前，林辰叁陡然惊醒了。 不过那些胡思乱想却没有就这么从脑海里消失。 头非常疼。就跟喝多了酒宿醉似的。猛地甩了甩头，林辰叁才一手扶额从床上坐起来，在看到有些陌生的大理石所制的地板时，她才想起来，她已然搬到新房子，换了地方了。 至于昨晚的事情，记忆也便停到被临简雾帮忙吹头发然后睡着的那刻，根本不想去思索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她有好好睡在床上，然后有好好起床就行了。 仅仅是过了一个晚上，林辰叁的心态就疲惫到了极点，对一切东西都无法产生兴趣，当然那个一切里面也包括自己。 她不想了解任何会对和平状态产生妨碍的事情。 对思想来说，有害无益。 在大多数情况下，选择是不重要的。选择的结果也是不重要的。方向不存在，努力也无从谈起。 在得到之前就率先失去期待。 对他人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于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就没有什么东西是重要的。 如此生活着，那么活着本身也便成为了小丑那般的角色。 “所以，我是小丑吗？”看着镜子里一头乱发的自己，林辰叁由着胡思乱想的延伸将话说出口，但没人能够给她答案，她自己也不能。 在明白了这样的道理后，她用毛巾擦了擦脸，力使自己的精神面貌看起来积极向上一些。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不管有多少问题无法得到答案，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她决心吃早餐的时候在两个馒头一杯豆浆的标准餐之外给自己多加个茶叶蛋。 就是没有估计到新房子离公司太近，导致的往常出门时间在如今时候不适用的状况。林辰叁到公司门口时，玻璃门还是锁着的。 人事没来，她的门禁卡也还没办下来，同样蹲在门口当蘑菇的只有同是新人的狄晓乐。 “搬家搬好了？”狄晓乐一边哆粉一边向她打招呼。 林辰叁点点头，然后稍微离对方远了点：“我离你远点，怕油溅上了。” 狄晓乐也点点头，在大喝了一口汤后，他用手背擦了下嘴：“对了，昨天组里分进来一个新人，不对，也不能叫新人，是老人吧，他们组长去一部了，叫吴亮。听说是个贼牛逼的人物。” 林辰叁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你说。” 狄晓乐有些洋洋得意：“是区服里面短期运营做的最好的人，三个月内的营收记录，也是在他负责的区服里面。要不是他来的比较晚，部长这位置还真不知道该是谁的。” 林辰叁看了眼门口上方的摄像头，希望那不是一个有声监控摄像头。 “你知道他来多久了吗？就新人老人的？”林辰叁话题一转。 倒是没想到狄晓乐真的能回答出来：“八月份来的，到现在也就四个多月，是不是超级牛掰的一个人物？” “不是昨天才来组里吗？你竟然了解的那么清楚？” “我虽然不住公司宿舍，但是也还有晚上一起跟组长他们双排上分，开语音聊着聊着就知道了。” 《王者荣耀》还真不愧是社交游戏。 狄晓乐这人也没看出来，原来是个交际花。 “那这么牛逼的人物，为什么会来我们组里？我们组应该是新成立的组，还不一定能够容纳得了这位大神。” “谁知道呢，是部长安排的。谁都知道一部和我们二部不对付，他们组长去一部了，要么一起去一部，会留在这二部的，能够收他们的也不知道有哪个组。可能是没有别的组不收，所以就下放到我们组里来了吧。” 一部和二部不对付这种话还是林辰叁第一次听说，她奇怪起来：“为什么不对付？不都是一个公司的吗？还是说我们有利益上的冲突？” “听组长说，一部的人最喜欢抢区。”狄晓乐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上了解的情报，然后一点一滴地讲给林辰叁听，“不过具体什么意思，我还没仔细问组长。后面我再问问好了。” 然后，也不用问了。 这世道总是这样，说什么来什么。 狄晓乐的氪金小号都创了快五十个，林辰叁新区的活跃也拉的差不多的时候，组长忽然一声令下：“别弄了别弄了，这个区不要了，退出来，快退出来。” 简直莫名所以。 林辰叁为了这个新区，自己的老区任务都还没做呢。这不给个理由可说不过去，但狄晓乐怒气可比她大多了，创了那么多小号，他腱鞘炎都快犯了：“组长，怎么回事啊，这个区进来都好大半天了。” 陈小峰也完全没有往日那种趾高气扬的气势，他快步走到狄晓乐的座位旁，单手按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戳着电脑屏幕：“战力榜，你把战力榜打开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狄晓乐嘟囔着，但还是听从陈小峰的话打开了阵营的战力榜。 红色方的战力第一在新区开服的就达到了十万战力，比第二名高了七万，这就是放在gs号里面也是妥妥的失职行为。 陈小峰很生气：“没有查到充值记录，肯定就是自己人。但这个样子，阵营平衡显然是塌了，稍微有点眼力劲的都知道该选哪个阵营了，除非是把这个人打跑，但是打跑也没用，他把目前能买的礼包都买了，你们再跟上去买，这个游戏生态之间就到中期了，不用打城了。这个区算是废了。” “可以向玩家们宣传，就把那个gs号做成世界boss那样的角色，拉上一堆玩家去打他。现阶段城墙是没有守墙英雄的，也没开放二阶兵种，完全可以磨死他。”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在组内响起来，但林辰叁没看人也还是认了出来，是那个早晨的自我介绍的声音，像是没有经历过变声期的少年的声音，“那十万战力就只是看着好看而已。” 这个计划听起来可行，但是林辰叁对于这个游戏的了解目前还停留在前期，因为不是非常清楚，她也便不方便发表意见，事实上，也轮不到她发表意见。 “这个gs号只是我查氪金记录时才查到的，谁知道后面有没有没氪金的。就怕这个是拿出来顶包的，玩家又不知道它是gs号，我们有什么理由去揍他？”陈小峰根本不赞同，“就怕搞到后面，活跃是我们做的，充值氛围也是我们营造好的，玩家社群也是，但是，最后却被你们一部给摘了桃子。” 吴亮的表情很正经：“我是二部的人。” “一部分人去一部，一部分在二部做卧底。该赚的钱一分不少，彼此间的情谊也都在，一部又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陈小峰这话说出来，林辰叁都能明显感到他对于这位新入组的组员是有多么不友好了。结果还是部长过来调停的：“小峰，别说了。这个区就放给一部，也都别再说了。”相较而言，还是比较偏向陈小峰的立场。 第二十八章 组内气氛在林辰叁来了不到两周时就变得分裂了起来。虽然林辰叁有对此的心理预期，不过还是感觉来的太快，而且过于单方面了。 “老区已经多久没有转盘，开宝箱这样的活动了？”陈小峰冷不丁这么说。 陈攀想了想说：“大概一个星期吧。” 吴亮则语气非常坚定：“是九天。” 陈小峰就只针对陈攀的话做出回答：“什么大概，就不能具体是多少天吗？都是老员工了，这种数据的事情就不能敏感点？那群狗屎策划是怎么干活的，这么久了的长草期，那些玩家就算想要充钱都没地方充。我们业绩丢人，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何必。” 单方面地忽视吴亮在组内的存在。然后林辰叁若有所思，原来他们这个游戏是有策划的啊。 这场景看着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也就是不舒服的地步。如果不涉及到她身上，她是可以完全视若无睹的。倘若的真的能够不涉及到她身上的话…… “你说那个家伙，是不是很嚣张？”陈小峰跑到她座位附近告诉她，说根据她的数据，上面已经决定了让她来主管负责的那个新区的蓝色阵营，这算是好事情，就目前来说，蓝色阵营的营收和活跃都是最高的，如果他没有在后面加上这么一句话，林辰叁可能会真的很高兴吧。 那个家伙显然指的就是吴亮。 此时吴亮还在组内好好坐着呢，真是丝毫不怕被别人听到。 “我不知道。”林辰叁惯常是老区上线打人就跑，新区带人打城，听到陈小峰的话后，她复制粘贴的手微微颤抖，但到底是落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嗯？”这个答案显然是不能让陈小峰满意的，不过他还有数据报表要做，要和策划部门进行对接，一时间倒是没能腾出手来就这个问题进行深究。 但是他腾出手了，等待林辰叁的就是他人眼中的地狱了。 “我让你这些新区号的人设都做成女号，为什么不听我的？”陈小峰在这方面开始对吴亮挑毛病了。 这已经是组内的传统艺能了，林辰叁早就见怪不怪了。 吴亮也没有服软的意思：“我走不了那路子。” “只是让你装女的，成不成那是另外一回事，凡事没出结果，你怎么能说走不了？” “我之前的区服也都是男号，做的也都没问题。” “哦哦，三个月短期营收第一名呢，很强呢。怎么，来了这个组，还拿以前的成绩说事？” 吴亮终于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组长，不是我拿以前的成绩说事，是你一直在鸡蛋里挑骨头。” “什么鸡蛋里挑骨头，说的那么文雅，直接说我找你茬就是了，我为什么要找你茬，你值得我找你茬吗？”这话说的就挺无赖的，但陈小峰身为组长没半点不好意思，“零乘三……”他忽然点了自己的名字，惹得林辰叁浑身一激：“在。” “说到男号女号这个问题，你应该最有发言权，你说是不是，我让你用了女号之后，你在频道里聊天的回复数明显上去？” “其实我感觉没什么差别。”林辰叁力求自己的语气显得懵懂无知。 这种状态下，对陈小峰而言算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也差不多了。 “我就说……”也是没想到林辰叁会这么不给面子，陈小峰准备好的回答凭空就是卡了壳，他突然之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瞪了林辰叁一眼后，他也便不说话了，挥挥手，就有些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工作了。 在组内公然不给直属领导面子的结果就是到了一点钟的吃饭时间时，她被陈小峰叫住了。 “过来。”陈小峰敲着她的桌子，让她带上笔记本和笔来会议室，“有些事要和你说。” 而林辰叁看了看往门外的人流，又看了看里面空无一人的会议室，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肚子，决然地摇了摇头：“已经是吃饭时间了，可以先去吃个饭吧？” “你没吃饭，你组长我也没吃饭。”对于林辰叁的不配合，陈小峰皱起了眉，“事情讲完了再吃。” 林辰叁也不是故意想让人难办：“能在十分钟内解决完吗？” “什么意思？你组长找你说点事，你还跟我这么谈条件？”陈小峰的眼睛瞪的比之前大多了。 “组长，不是我刺头，委实是我早上也没吃饭，这会儿都快饿过头了。”林辰叁双手合十，露出要死的表情。 此乃谎言。 但陈小峰不知道。 陈小峰一下子得意起来：“前天要搬家的假时不是挺得意的吗？结果搬近了，这还不比住的远一些呢，至少不会忘了吃早饭。” “昨天搬家有些累，跟着新室友去买了些东西，也忙的比较晚。然后大概有些认床，睡眠质量不怎么好吧。” 林辰叁都说到这份上了，陈小峰再不放她，就过于强人所难了。 “好吧好吧，那就先吃饭，你等会，我跟你一起……”在陈小峰摆了摆手的当时，林辰叁为了以防万一，赶紧一溜烟开始跑路。根据她的经验，这会儿要是不赶紧跑，指不定傻逼领导会再说些什么特别让人血压拉满的话。她并没有听到陈小峰后半句话。 紧赶慢赶赶到食堂时，林辰叁和赵凌蒙交换了一个抱抱。 “感谢女神大人帮我占座位。”林辰叁面不改色地在赵凌蒙身边坐下来。 赵凌蒙则打趣：“我看见你跟你们组长撞一起，都以为你会不来了。” 林辰叁就差拍胸口了：“那倒不至于。” “反正你没事就好。”赵凌蒙吐出一口气，其后才说。 跟赵凌蒙说了好几句话后，林辰叁才发觉了有些不对劲：“甜甜姐呢？”其实她还没想好要以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马甜甜，但是一般而言，马甜甜都会和赵凌蒙一起来吃午饭的，那个人也没道理因为昨天那件事就特地选择避开她……才这么想时…… “不是在对面吗？”赵凌蒙嘟嘴喏了一下，林辰叁顺势看着对面才发现马甜甜其实已经抱着双臂看着她很久了。 被她看着还有些不适似的，马甜甜摆了摆手：“别这么看我，你们继续聊，不用管我。”声音听起来有种不似本人的娇弱感。 “甜甜姐是怎么了么？”林辰叁看见此情此景，陡然觉得自己牙根疼。 “不知道，昨天回来就是这副鬼样子了。我差点以为她鬼上身了。”赵凌蒙也是不明白，但是她根本没有在这方面深究的意思，继续闷头干饭。 “昨天回来？”林辰叁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你们住的很近吗？” 赵凌蒙以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抬起头：“是我没和你说，我们就住隔壁的。” “住隔壁？”林辰叁心下一突。 “这家伙的房子签的是一年的合同，离正式到期还有大半年呢，我就是考虑这方面，才没有找她合租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倒是她，总喜欢在这方面较真。烦都烦死了。”说是烦，但是并没有那种烦的意思，林辰叁从旁观者的角度听起来，倒是觉得，嗯，娇蛮。 他妈。这个理由真够正经的，正经到林辰叁不得不将这两个人之间关系的认知给重新调整一下。这么说，她一直以来的判断都产生了偏差，是她自以为是了。 享受那种讨厌关系的人并非马甜甜，而是赵凌蒙才是吧。 但事到如今，林辰叁已然是什么判断都不敢做了。腐眼看人基，怕了怕了。什么姬雷达，这玩意就不顶个屁用。就是屁用。 吃完饭后，赵凌蒙还觉得不够，独自一个离开位置去买甜点了。就留着林辰叁和马甜甜面面相觑。 气氛有点尴尬。 但林辰叁也不是完全没有话讲，她摸摸下巴，力求自己的脸皮厚一点：“之前你们也都是一起来食堂吃午饭的，吃完也是一起回去的吗？” 马甜甜回答很自然：“一般是回去午睡，但下午时间还算比较长，有时候我们会去公园或者电影院，赵凌蒙挺喜欢在公园划鸭子船的，刷电影也总是能从早刷到晚，不怕困。这附近的鸭子船和电影院我挺推荐你过去的。” 林辰叁才不想知道这个，作为一介死宅，她有漫画小说番剧和游戏就已经十分之知足了。 “抱歉。”林辰叁干巴巴地吐出来两个字，其后又像是十分难为情那般说，“我误会你了。” 也许之前马甜甜所说的‘要是到时候赵凌蒙向我表白了怎么办？’这句话，单纯就是关系很好之下说出来的玩笑话吧。只有她这种没什么朋友的阴暗宅才会把人想的那么坏。 她感到，非常，非常抱歉。 这状况，让她负荆请罪都是不为过的。 但是马甜甜仍然没看她，仅是下巴杵在拳头上：“那些话你又没说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的确就是那样的人，这没什么好辩解的。” “不过我很好奇，你说正常朋友的相处模式应该是什么样的。能够说来做个参考吗？”马甜甜补了一句。 这刀补的就是插在林辰叁心口上。 第二十九章 令人感到窒息的问题。 时间的流逝在这刻仿佛停住了。 林辰叁的嘴角抽了又抽，然后她才勉强弯出一个堪称是勉强的笑容，从位子上站起来，她的声音很机械，动作也很僵硬：“正常朋友的相处模式就是像正常朋友那样相处啊，嗯，我想起来有点事，就先回去，下回再聊……” “再见。” 转身的时候恰好碰到了赵凌蒙。 赵凌蒙两只手都拿着装甜点的盒子：“怎么了。是马甜甜欺负你了吗？看我来揍她。”说着把盒子放在桌子上就准备挽袖子了。 林辰叁就侧过半边身子，另外半边身子还是那种开动引擎准备随时跑路的状态：“是突然想起来有事情，不关甜甜姐的事，我就先走了。” “哦～～” 感觉赵凌蒙的声音在背后越来越远。林辰叁快走的步子才稍微慢了下来。真是的，在这种状态下，她就只想赶紧找个安全点的地方窝起来当鸵鸟。 朋友这种东西，至今为止能够坦然说出口的还一个都没有呢。说出来肯定不会有人信吧，但奈何事实就是那样。 一点都不想在别人面前被揭穿这种事，主动去讲也不行，嗯，要是这样，就跟自爆专家差不多了。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租住的小区里面，刷卡进小区的当时，她终于松懈下来，可以好好呼吸了。 好巧也不巧，在一楼等电梯的时候碰到临简雾，她的室友。 “中午好。”双手往上抬了抬，临简雾以手中拿着的快递盒子向她打了个招呼。 肌肉才恢复放松状态，在应激紧绷起来的那一刻，从大四以来就没锻炼过身体的林辰叁感觉全身都疼起来了，还好警戒状态准备的快，解除也快，几乎是在零点一秒后，她满脸堆笑回了声：“中午好。”就是解除太快，笑容感觉特别谄媚。 临简雾今天穿的是标准的白衬衫和西装裤，这是很容易出彩又是很容易泯然众人的穿着，不过林辰叁自觉哪怕把临简雾扔到茫茫人海里，她也是能将对方一眼从千万人中认出来。 尤其在打着领带的情况下，临简雾也没有一般年轻女性那种小鸟依人的感觉，反而有种不锐利的精英范。很容易给人好感。像是国际新闻上那些温文儒雅的外交官。 以往她是不相信有人的轮廓是能像光那样的，但是今天见识到了，的确不得不服。长得好看，气质也特殊，不仔细看还没发觉，林辰叁是真的对临简雾今天这身穿着十分没有抵抗力。 对比自己，算了，还是找个什么垃圾站隔壁把自己给收拾算了。林辰叁并不想提这个。 还是临简雾先开口：“昨晚睡的怎么样？我看你睡觉的姿势挺标准的，把你放到床上，掖好被子后就没去看过了。早上起床的时候你已经先走了。” 真是何德何能还让这位新室友来帮自己掖被子，林辰叁的内心早已泪流满面，不过脸上还是要端着一些的：“挺好的，昨晚还很罕见做了个梦，至于睡姿，我是帝王躺，睡觉一般都不会乱动的。” “是吗？那就好。说到睡姿，我也是，一般习惯了一种姿势就不会再改了。” “我小时候倒是挺喜欢踢被子的。” “那我打小起，就不会踢被子。” “标准的好学生吗？” “标准吗？应该是比较喜欢按部就班的生活吧。”电梯下来之后，临简雾侧开身子，让林辰叁先进去，她倒是没一点藏着掖着的意思，“当前的目标是早点让睡后收入超过税后收入，脱离给资本家打工的日子。” 真是不错的想法。 所谓睡后收入，林辰叁稍微知道一点点。 “简雾姐玩股票和基金吗？”等临简雾进来后，她摁下33层的电梯，就开始自来熟了。 “会买一些，但那种基本上是当做闲置资金的投资练手，不能指望赚钱的。睡后收入还是需要稳定。” “哦？”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之前听中介介绍说，简雾姐你是在设计院工作，是建筑设计吗？” “嗯。我想要多考几个证，然后自己去开工作室，你知道吧，现在国家发展越来越快，不过大规模的基础建设肯定不比以前，小范围小规模的集群设计，对于以后的中小城镇会是一个很好的趋势，做那种城乡结合设计，综合当地特色做特色蓝图，我打算在这方面给国家做贡献。” 临简雾说的这些，林嘉叁感觉自己似懂非懂，但她还是凭借本能的想象力极力做出了表达：“比如在高速路上跑羊跑猪，这样的？” 听到林嘉叁的话，临简雾如获知音那般大喜过望：“你怎么知道我的梦想就是在城市里养猪？以后的养猪场不仅仅是在五环六环，我要在一环二环也有猪鸭牛羊的一席之地。” 这种梦想乍听起来挺不可思议的，不过都说是中小城镇了，也不是不可能。大概。 面包是要有，但梦想也是要有的。 林辰叁很乐得和这样的有志之士多交流交流，能够让自己也多沾些积极向上的气息：“那小姐姐他日功成名就，可别忘了给我留个看大门的活。” “那不行。”临简雾却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唔……”正想打个哈哈含糊过去时…… “我开工作室的话，肯定是配门禁，实行一人一卡制，不需要看大门这个职位。但你可以来看饮水机，或者看空调。”临简雾神情认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看着对方的表情，林嘉叁感觉这个室友真的继续做下去，没准以后自己真的是能鸡犬升天。 啊，梦想是要有，但为今之计，还是考虑现在的面包吧。 林辰叁干咳了声：“不避忌我是个吃闲饭的就行。” “我要是有钱的话，你吃闲饭又怎么了？”临简雾这话自然而然到林嘉叁都没法吐槽。 呃，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就好了，她混吃等死，好吃懒做，人中废物的目标就算实现了。 “那就希望简雾姐你早点实现梦想，成为富婆然后包养我。”林辰叁握拳，给临简雾打气。 “在此之前。”临简雾却是换了个语气，在林嘉叁报以疑惑的眼神时，又叹了口气，“电梯到了，你快些出去。” 大抵是和临简雾谈话过于顺畅，林嘉叁都忘了她们是在电梯里的。 开门进去后，临简雾再度自然而然，将手中的快递放在了林嘉叁手中：“帮我拆一下。” 入手的盒子就像三块红砖那么重。林辰叁差点砸到了自己的脚。 这种小忙当然是小意思啦。林辰叁才这么想，才发现盒子的外包装绑了不少塑料带，还是临简雾用菜刀割开的：“看来还是得再买个剪刀才行。”看到菜刀锋利的程度后，临简雾如此自言自语道。 快递拆出来的是一块砧板，林辰叁第一感觉像是小时候看见的那种菜市场卖猪肉的屠夫用的木头桩子。 临简雾说这是切水果用的。她就不明白了，切水果哪里用那么厚实的砧板，杀猪才用，但她才不会把这话说出口。 这个时代有太多词的含义和往常不一样了。她不清楚是正常的，而且也不是每一种不清楚都非要搞清楚。不明白挺正常的。 说好的要放空脑袋，就不要想这些没得了。 “能拜托你洗两个玻璃碗吗？”临简雾再度说。 “哦，好。”被点名的林嘉叁听话照做，乖乖巧巧的样子就像是在小孩子帮妈妈做家务。 临简雾切了两碗芒果出来，其中一碗给了林嘉叁。 林嘉叁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资格能够接受这样的好意，但在对方把叉子的叉子方向朝向自己递给她时，她又不得不接过来了：“那，那我就吃了。” “吃吧。水果买回来就是让吃的，刚好你不是帮我拆了快递了么？” 那也叫帮的，那林嘉叁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做好事，她每天都帮玩家花钱呢。 林嘉叁实在是觉得临简雾这个人有点好过头了，好的有点不正常，不过因为自己还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说对方是圣母的话又不是那么回事。也许就是个本能会对别人好的人吧。不过这种本能会对别人好的人已经很少了，少到林嘉叁都不是很相信有这样的人存在了。 临简雾在干完自己那碗芒果，洗了碗和手后，就是一副出门的样子：“吃完了别忘了洗碗。我的房间没锁门，要是想玩游戏的话，用我的电脑就可以了，不过不要随便动我的衣柜。动了就杀了你哦。” 这完全是把她当做是亲戚家的小孩子那样在说话了。 再说谁会没事翻人衣柜的。 林嘉叁就差翻白眼了，但她的问题不在这：“出门是？” “十二点到下午两点是午休时间，先前是看快递到了跑回来的，现在当然是准备回去上班了。不过我下午五点就下班，很快的。” 真羡慕啊，下午五点下班，中午还有两个小时双休，但林嘉叁才不会说出来：“但我是下午五点上班，要晚上十一点下班。” 临简雾圣母的光辉几乎要把林嘉叁眼睛闪瞎，她一笑就是说：“那我等你回来。” 第三十章 心脏被那一笑都弄得有些不好了。林辰叁认为自己的寿命似乎都凭空被减去了三年。 还好临简雾这么说之后，就将门带上，彻底是离开了。她才能好好地吃大美妞给她切的芒果。 她当然不会进临简雾的房间，室友是这么说，但要是真的那么不见外跑进去，那她就是不知好歹了。 就窝在自己的位子上慢慢看游戏解说视频就是了。说起来她的steam库里有不少大学时买的游戏还在吃灰，epic更是，不少喜加一的游戏都没安装过，但想了想现如今的状况，她还是没能下定决心重新购置电脑。 总觉得真的买了电脑，也没那个时间玩啊。 本来之前那么多游戏都打算捡起来，但是真的下载好了某个，刚进游戏，还没等背景的bgm响起来，她就想下线了。一点玩的意思都没有。她好像已经过了单纯去玩游戏的那个年纪了。 变得什么都不想玩。 就连游戏解说视频看着也费力，虚拟主播们的皮套也不能拯救她，现在，就想睡觉。 吃完芒果，洗了碗。林辰叁进浴室洗了个澡，人就开始犯困了，手机放到一边充电，顺便定好闹钟，她就开始上床睡觉了。 也许她废物的等级又上升了一个等级。现在可以被称作是垃圾了。就是目前不知道该被归类为可回收那一类，还是不可回收那一类了。 然后下午四点半起床，伸了个懒腰，林辰叁把自己稍微拾掇一下，时间就走到了四点四十五，然后她恰好在五点的五分钟前抵达了公司，扫脸打卡后，她一屁股坐到了位子上，继续磨洋工。 然而陈小峰还记得上午的事情，林辰叁屁股还没坐热，他就跑过来敲桌子了，她也不用他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地拿起本子和笔，老老实实地就跟着进了会议室。 讲的是态度问题，实际上可以认为是针对吴亮的态度问题，当然陈小峰可以将这归类是思想高度那样组织协调度的问题。具体的话语林辰叁很难记下来，毕竟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大脑就对此设置了专门的屏蔽词，完完全全是可以把陈小峰的话做到由左耳朵进到右耳朵出。 要对付这样的直属上司，要解决的办法总是非常简单的。 脸上是一派惶恐不安的表情，每到陈小峰要开口说‘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这样的话之前，林辰叁就是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组长您说的是。” 刚开始还没什么，稍微久了些，陈小峰就觉得不对劲了：“什么是，怎么我说什么你都说是？” 竟然也不是那么好容易蒙混过关的。 “组长您说的总是对的。” 陈小峰就感觉味道开始不对了：“你在内涵我。” “组长您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敢内涵您？”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大半会儿，一时间陈小峰都分不清林辰叁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末了，他手摁在会议桌上，神色很认真：“我可以让你不工作。” 话说到这份上就相当没意思了，平常的伪装收起来，林辰叁的回答相当坦然：“您尽管可以试试。” 不管是在组内利用权力来给她使绊子，还是说她不符合岗位要求要把她开除，这样的结果都不能使她违反自己的原则去孤立某个人。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正义还是非正义，以孤立某人来达到目的这样的手段都是下作，就这一点，她不会做就是不会做。 陈小峰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下属：“真的不能和组织协调一致吗？” 林辰叁好歹下午是睡饱了，她的头脑很清晰，思维逻辑也能正常运转：“组长，我要声明一件事，我和别人不同，我这个人谈判水平不行，不懂得什么职场潜规则，也懒得打嘴炮，我喜欢干脆利落，讲求认真做事，认真做人，所以一开始我来这个公司，是来工作的，随着我在工作之外的事情上浪费的时间越来越多，我的不满也会越来越强。现在我可以允许公司招聘时所说的月薪和实际上拿到的月薪不一样，但工作上的事情必须就事论事。如果你要为此来为难我，我可以在你炒掉我之前炒掉你，我会申请劳动仲裁，本来试用期前所谓的试岗期过有工资，不过无工资的规定就是违反劳动法的，如果我认为事态发展比我想的还要糟糕，我会追究社保问题，如果搞到我忍无可忍，我会再到税务局举报。这是一个新公司，我耗不起，公司更耗不起，而且，我虽然没有钱，但是请个律师的钱还是有的。” 把准备买电脑的钱花在这方面总归也算是件有意义的事情。在这里，林辰叁犯了个错误，她不该这么谈，把脸皮都撕破了还把自己的底牌都亮出来，但是哪怕现在就摔凳子走人，结果也是那样，除非，这个公司能在短时间内把全部还处在试用期的人社保给补足。 不可能的吧，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的啦，很难的啦。 陈小峰的太阳穴跳的很猛，他就比林辰叁大一岁，其实在这方面的认识和一般没上班的大学生差不多，但是他有个优点，他很看得清气氛，就从林辰叁说这话的表情他也能分辨得出那要造成的结果是怎样的，他不能不在意：“你也知道公司才是成立没多久，我们一个二部就有差不多七十人，没办法帮那么多人买社保，这要不少钱的。” 林辰叁已经完全掌握了话语的主动权：“我也算了解一些，但既然能够成立这要一个营业二部就有差不多七十人的公司，社保部分占据不了现金流多少钱，小意思。” 陈小峰为公司作考虑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了：“那样就没法开辟新业务了，就为了一点社保，就放弃公司的未来，这样不合适吧？” 林辰叁就没法在这方面对陈小峰表示理解了：“其实部长面试我的时候，我是非常认可公司的某些经营理念的，进入小组的时候，同事们对我的帮助也非常多，组长您更是，在这方面帮了我很多，但是那是因为我们观念一致，立场一致，工作一帆风顺的时候，这次别组的员工进组，针对对他的态度就是一个考验，如果我们能够因为某些不可抗力的情况去特别针对某个员工，去群体孤立他，那么这样的公司，我认为就算倒闭了，对于我们营业二部的所有人来说都算是解放。” 陈小峰感觉他的思维逻辑像是被某些不可说的东西给□□了，他勉强保持住了自己的立场：“我理解，我能够理解你的这些想法，你还不明白我们二部和一部发生的那些事情，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然后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是很正常的，当然，这也不都是吴亮的错，他并不能决定他组长的去向，如果你是这样的想法，我也会考虑该怎么和吴亮讲清楚我们的态度。” 林辰叁摆出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好啊，什么事都是怕误会嘛，讲清楚就都好了，不好意思刚刚拿劳动仲裁还有上法庭的事情来威胁公司，这也不是我的本意，组长你也知道自从2020年上半年以来找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相当难，我面试了快半个月，还是公司收留了我，能够在公司好好待着，我肯定是愿意在公司好好干的。” 陈小峰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了，他的脸就像吃了榴莲那样，刹那间颜色精彩纷呈的就像是个万花筒，他是真的不知道对面这个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女孩子究竟哪一句话是真的，或者哪一句话是假的，他扶了一下额头：“先去工作吧，已经就这件事谈了很长时间了，我会跟部长好好聊聊这方面的事。” 林辰叁点点头，拿起笔记本和笔从位子上坐起来：“作为小组的成员之一，我也想就组内的和谐做出属于自己的贡献，如果在这方面给组长您添麻烦了，还请不要怪罪，这才是我的第二份工作，很多事了解的不够深，也是年轻，有些时候的确会大放厥词一些，但我以后会尽量在方面克制一些的，不希望给您持续地造成负担。希望我的业绩也能够让您脸上也有光。” 前面那么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这时候，林辰叁说出这种堪称是服软的话却也不害臊，搞得陈小峰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不是谁都能在林辰叁那样认真包含诚挚的语气中做到问心无愧的。 打个棒子再给点甜枣什么的。 林辰叁以前的主管经常玩这套，现在这位组长就段位来说，低了可不是一点半点，她要应对起来，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了。 晚上下班的路上，部长就给她打电话了：“你那些话换做是别的组长，不管是哪个，都得要开了你。” 林辰叁还有心情反问：“那部长你要把我开了吗？” “要是抱着要开了你的目的，就不会把你招进来了。不过以后的事，我也说不好。”部长丝毫不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有什么不好的，“好好工作就是了。” 第三十一章 真不希望前脚这么说，后脚就被本地的hr联盟给集体封杀掉了。不过，这家公司应该还做不到这点吧。 这座城市还算是新一线。 但换个方向来想，这样说开了其实也蛮好的，林辰叁一点都不想考虑今天之后明天到公司的氛围会怎么样。 三言两语后，电话就结束了。应该是过来试探她的态度吧。原谅她总是会把人心想的如此险恶，但就是部长，不这么去想的话，反而对不起对方的职位啊。 走到大楼门口最后三级台阶时，她不知道为何双手打开伸直，竟然不再按部就班地往下走，而是一口气跳了下来。 平稳落地，水花很小，自己给自己一个八分吧。还有两分就扣在下班太晚的份上。 背着背包的感觉也有一瞬让她觉得像是回到了少年时光。不说无忧无虑，但是因为很多事情还不明白，心情会比这时候轻快许多，脚步也要更加轻盈。 长呼出一口气后，她才重新摆正了身子，慢慢往前走。赵凌蒙笑着和她打招呼，而站在她旁边的马甜甜正是抱着双臂，一只脚以脚尖作为支点在原地画圆。活像个受气包。 “能同路吗？”赵凌蒙递给她一杯奶茶，在这冬夜里还很烫，“我们组长犒劳员工买的，我就自作主张加钱多带了一杯给你了。” “谢谢。”林辰叁拆开塑料吸管，咬着管子很是小心地喝了第一口，“犒劳的话，是说最近的业绩出的不错吗？” “差不多吧，不过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明白，当然组长要犒劳的话，不花钱的奶茶我肯定是会喝的。”赵凌蒙右手打了个响指’，显然是想要将话题转到马甜甜身上。 这是很稀奇的事。但这样的行为也足够说明最近马甜甜的话是真的少了许多，都可以称为是寡言少语了。 马甜甜也是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主要是新区留存率相较于其他组来说比较高，其余的，就没什么了。” 赵凌蒙摊了摊手：“是啊，毕竟我们组，要业绩没业绩，要反馈没反馈，也就玩家活跃做的还行了。” “有什么诀窍吗？”林辰叁也丝毫不惧自己是他组成员，大胆发问。 赵凌蒙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们组，都是真正的女孩子吧。” 草……这又是哪里来的暴论发言啊。 马甜甜没有对此表示反驳的意思，但也有可能她就是不想反驳。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在林辰叁看来，微妙极了。 林辰叁干咳了声：“你们现在是已经住一起了吗？”她话音刚落，马甜甜就像是被呛到了似的，咳得比她还大声，林辰叁寻思马甜甜现下也没喝奶茶啊，怎么回事…… 赵凌蒙回答的很快：“没有。” 微妙的感觉更微妙了。 总觉得这两个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啊，可是不能问，也不敢问。林辰叁咬着吸管眼神不住地往旁边瞟，但就在这时候，就连赵凌蒙也不说话了。陡然间她心中生出一种代表明悟的感觉，好像自己脑袋上套了个很亮的电灯泡，她顿时就成了西方国家引导自由的民主之塔……这种微妙的氛围下，显然已经不能容许第三个人存在了。 “我就到这里了。”将喝完的奶茶扔到路旁的垃圾桶里，林辰叁抢先摆了下手，以极快的速度跑到红绿灯的对面。 然而并没能逃脱掉，赵凌蒙和马甜甜也过了斑马线走了过来。赵凌蒙用一副像是看傻瓜的表情看着她：“跑那么快干什么，我们也是这个小区的。” 那还真是抱歉了。林辰叁还真是不知道这件事。 马甜甜在这时候终于主动开口了：“听说今天陈小峰找你单独去开会了。”非常笃定的语气，使得林辰叁当时就愣了一下。 赵凌蒙还不是很明白状况：“怎么怎么了？是不是工作没做到位，你们组长吊你了？”倒是一副想听林辰叁出糗的样子。 林辰叁两只手交握起来，有些犹豫：“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是那样的，在排除异己这方面从来都是一把好手，很多事情常常喜欢自以为是，虽然我也没资格这么说他，但是有用到我的地方，请务必不要觉得客气。跟我说一声就好了。”马甜甜转脸过来，一只抱臂的手摸了摸发梢，似乎是不大适应在这方面过于坦率。 林辰叁倒是没想过会在马甜甜这里听到这句话，她本就含笑的眸子就是一弯：“能问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马甜甜的声音相当弱气：“我还是挺想和你一起共事的，这个理由应该没问题吧？！” “可以啊，我挺喜欢的。”林辰叁看了眼在旁边不明所以的赵凌蒙，继而向马甜甜笑道。 马甜甜不知道是懂了还是没懂她的这些小心思，退了半步后，她竟然没能直视林辰叁的眼睛，仅仅以话语回应：“我也，我也挺期待的。” 这话的说的好像她们两个人是有一腿似的。赵凌蒙再迟钝也要为此跳脚了：“在我不知道的什么时候你们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马甜甜露出赵凌蒙是少见多怪的表情。 “才不是，才没有。”赵凌蒙表示自己才不会相信马甜甜的鬼话，“上次你们走一起的时候，你还跟要吃了零乘三似的，这才过了多久，变脸就变得那么快，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吧。” “我要说是什么也没发生，你肯定也不会信吧。”马甜甜这时候也是起了逗赵凌蒙的意思，前面吊足了人胃口后，才说，“但这是秘密。” 赵凌蒙便看向林辰叁，而这会儿也是走到了小区门口，刷脸进小区后，林辰叁所在的楼栋就在进门的左手边，距离是相当之近，再加上她本来也没有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意思，知道的人就是能少一个就少一个，她把事情都退到马甜甜头上，挥着手就跳开了：“既然甜甜姐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多嘴了。” 哪里管马甜甜在身后是如何接受赵凌蒙的责问的。 电子锁摁了密码，小心地推开门，林辰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怀有那般小心翼翼的心情，但是在开门的刹那发觉客厅的灯还是开着的后，她即刻是认为自己这番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客厅的木质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面插着耳麦的线，对面的沙发陷下去，里面有一个人，穿着男款睡衣的人戴着头戴式耳机，一只手拿着一本相当厚的书，另只手则是绿色荧光笔在书上画线。 神情相当认真，当然眼下也透露出一种疲倦。 临简雾果然是在等她。 可能在她内心的某个地方她是期盼对方能够实践那样的玩笑的，所以在看见这般场景的刹那间，她觉得今天所遇到的那些能够被称作是责难的东西都不算什么。 她相当开心，雀跃的心情是油然而生的，让她无法停止那颗正在快速跳动的心脏。不，也不能停止跳动，如果真的停止，她绝对是已经死掉了。 不管是精神上上，还是生理上，都是一个‘死’字。 这可比玩《只狼》时角色死亡后屏幕出现的那个死字要让人感觉心惊胆战的多。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她的这颗小心脏可真脆弱，上回见到尔嘉肆时，就感觉被击中了，死的方式一次比一次夸张，要是再来一个，她不得向死而生了？才是这么想，随即她便摇了摇头，不了不了，这样的人物应该是碰不上第三个了。 将脑海中那些芜杂的念头打散，林辰叁换好家居的拖鞋，步履有些轻地从客厅经过，她想着要不要和对方打招呼，但看着临简雾那副过于沉浸的样子，她又决心只是路过。 就是路过的时候被叫住了。 摘下耳机，也摘下架在鼻梁上的金丝镶边的眼镜，临简雾还揉了揉眼睛：“你回来了？” 有种美人特有的那种慵懒感。 金丝眼镜戴着，也很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林嘉叁唯恐声音太大，她用很轻的声音说：“吵到你了吗？” “什么吵到不吵到的，本来就是要等你回来的。”临简雾说着竟是直接关掉在看的视频，电脑也关机，站起身来要往厨房去，“饿了吗？我做了三明治。” 林辰叁本能地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 临简雾便又问：“那要去洗澡吗？” “洗，洗的。”林辰叁回答太快差点咬到了自己舌头。 “那我去把热水器的设置改成节能的。”临简雾说着便是朝阳台的方向走去。她们这住宅的热水器应用的是太阳能，但是现下是冬天，这几天天气总也说不上好，一般还是要烧水的，看情况，在她回来钱，临简雾已经将水烧好了。 林嘉叁抱着衣服进浴室前，跟临简雾说了好几声谢谢。 临简雾还揉了下她的头：“别这么说，我们是室友吧。应该的。” 哪家的室友也没那么应该的。 林辰叁再也没忍住疑问：“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世界有像你那么好的人。” “那我就是了。”临简雾承认起来倒是比谁都爽快。 第三十二章 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后，林辰叁就无法再想要去得到能够让彼此关系更加亲厚的答案。 谈话到此为止。 胡乱地点头之后，林辰叁终于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还是优先看看左边然后看看右边，发现临简雾并不在自己房间以外的任何一个公共区域之中时，她大出了一口气。当然随着松了一口气的状态之后，她同时无可避免地内心涌现出一阵失望。 她可能是想要临简雾重复昨晚那样温柔的做派的，想要从临简雾那里得到不同于朋友关系那样更加深入的关系。不过这都是潜意识的想法，待这样潜意识的想法才在脑海中成形，她便是猛地摇头，将其从脑海中祛除出去了。 真的是太过于无耻了。 潜意识中存在的渴求，她会以理性将其否定。 也许她早就不相信所谓爱情那类的人类传统意义上的宝贵情感，但从某些旧观念上得来的认知，又让她不得不对其怀有一丝敬意。 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激烈情感，想让她接受，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但是，只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况下，她绝对不可能接受。 这来自于她对于自身极低的评价，换而言之，是自卑这种性格的外显化。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从骨子里磨灭掉的东西，它非常有可能就以这样或那样的形式伴随她的一生。所谓的销售那样的工作，到底只能是磨砺性格，并不能做到真正解决问题。 林辰叁知道。 不过她也从未觉得性格要改善到真正的尽善尽美才行。她有感觉，倘若有一日，她一点都不自卑了，她也便不会是自己了。这样的话，还是做真正的自己才最好。 在完全沉入梦乡之前，她告诉自己：“放弃那样的痴心妄想吧，临简雾她是不可能喜欢我的。” 然后她便以此作为与临简雾相处的根本原则。 第二日的工作除了组内的气氛有些怪之外，其余的都在林辰叁的可忍受范围内。反而因为陈小峰不怎么把注意力放过来，她的工作压力一下子就小了许多。 某种意义上，算是因祸得福。 另外有个需要在意的点就是，马甜甜来他们组来找她的频率有点高。只是从九点到十一点的两个小时内，马甜甜起码就跑到她位子旁边找她找了三次。 不知道他们其中详细的都要以为马甜甜要公然挖角了。 被第四次按着椅背，大姐姐特有的大胸都快架在她的肩膀上之后，林辰叁终于忍不住了，她仍然保持着目视向前的姿势，但还是很小地出声了，带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甜甜姐你不是我们组的吧？” “对啊，难不成你是第一天知道？” “总是往我们组跑，你们组很闲吗？” “有问题的话，我会回去的，会在这里就说明组里没什么问题。” “但是你总是在这里，我会觉得很难办的。” “为什么？你做你自己的事，你看，只要你专心致志做你该做的事，你是不会察觉到我的存在的，你会察觉到我的存在，还是因为你做事不够专心致志。” 这话听起来感觉有些熟悉，林辰叁略思忖了下，才猛然发觉这是陈小峰天天找他们茬的话，当然，和陈小峰有些差别的是，人家好歹有些性别上的认知，就是站在她身后，臭着一张脸，像是个看门的门神，就逮在她在某个页面停的时间太久的瞬间一下子跳出来找她的茬，非要说她带薪摸鱼。不会离她那么近。 比工贼还要工贼。 现在，马甜甜是要做陈小峰那样的工贼了。可是跨组执法的话，未免管的也太宽了吧。 马甜甜好似看出了林辰叁的疑惑，她同样以小声在林辰叁的耳边回道：“我就问你，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来做这些，你认为是陈小峰做比较好，还是我做比较合适。” 听着意思，像是陈小峰不想放弃在她身上组长的权力，又不想与她正面交锋，所以折中请了个马甜甜这样的外援过来了。这样的选择根本想也不用想，林辰叁回答的很快：“那当然是甜甜姐你了。”看看两边没什么人特别在意这边的谈话，她的声音也带了点笑意。 “那就别那么多话，好好做事就好了。”马甜甜手终于离开了她身后椅背的位置，那硕大的威胁也终于从她的心头上给卸开了。 而马甜甜也并非总是那种奉命来找茬的，有时也能稍微提供一些比较好的建议：“表示感谢的时候，就打ty，不要客气是yw，没有问题是np，谷歌翻译也不要那么一板正经，复制粘贴的时候可以少打几个字上去，尽量口语化一些，以你开头的话，用u就行，第二个单词一般只用打前三个字母上去，这样会更符合一个以英语为母语的人的说话方式。” “打招呼的话也不要那么千篇一律，想象一下平时你是怎么和人说话的，不用特别讲礼貌，偶尔粗俗一点，暴躁一点，也是没有问题的。不如说这样会更加真实。” “部长给你的那个老区号，你偶尔上线一下就行，就是不上线也没关系。到他那个氪金力度，上不上线能够影响的战力很少，玩家也能够自行活跃，你多说反而会多错。新区还是要多花些时间，你看这个玩家，你第一次联系他，只是推了一个档位的礼包，他就把同价位所有的礼包都买完了，记住这种感觉，不用刻意去跟他讲些什么，公屏能把他吊出来就吊出来，拉着他去打那些目前阶段还打不过的区域城池，把那种团战的参与感养出来，他自然而然就会自己去氪金了……” 林辰叁将这些记下来。 “和你们一起进这个新区的应该还有一个老员工吧？小峰给你们安排的是谁？” “是攀哥。”林辰叁还没开腔，在旁边窥伺很久的狄晓乐先说话了。 “那新区有什么事就找他。比如你们阵营的活跃难搞，公屏没人说话，有骑脸的玩家，除了这些，怎么快速提升战力，将扶持得到的钻石花到每一个细节上，伪装成真正又氪又肝的玩家，这些诀窍，都可以找陈攀。” 虽然不是一个组的，马甜甜这般说话，陈攀竟然也没反驳，反而还附和了一句：“有事找我就行。” 狄晓乐有些小心翼翼的：“希望攀哥不要嫌我笨。” 马甜甜敲了敲狄晓乐的脑袋，顺带摇了摇他的头：“他敢嫌弃你笨？！”语气半是好笑半是威胁，好笑是狄晓乐，威胁是陈攀。 “老员工就该为新人燃烧自己，发光发热。”马甜甜继而发表起了自己的意见。 蒋四金不开心了：“合着说，老员工就不是人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做新人的时候就是站在老员工的累累白骨起来的，现在不过是到了你们做这一份工作的时候了。蒋四金，当初手上连死三个区的时候，谁都没笑话你呢。” 副组长的黑历史还是有人愿意竖起耳朵来听的。 蒋四金有点难堪：“被你这么说出来，就已经是笑话了。” “不说你的也行。你们组长的黑料，我这里也有一大堆呢……” “马甜甜，我忍你很久了。”本来就看马甜甜在组内横行霸道很不爽的陈小峰一听到马甜甜的话后，赶紧打断她，：“我劝你善良。” “善良？善良什么？我本来就很善良，不需要你提醒我这一点。”马甜甜抱着双臂，看陈小峰的表情超级无辜。她恶劣的本性在这时候昭然若揭。 陈小峰对马甜甜也没辙，看了一眼马甜甜后，就是叹了口气：“要发疯的话，回你自己组去。”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再这么赖在这里了。”马甜甜见好就收，就是在走的时候没忘了给组内所有人打个招呼，“虽然都不是什么能够公开说的事，但是私底下找我聊天的话，我还是很愿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鬼才会找你聊天。”陈小峰双手握拳，就差原地发抖了。等马甜甜走的稍微远一点，他在组内公然发声：“谁敢加她的微信号，被我发现了，就准备原地爆炸吧。” 狄晓乐在左手位的声音很小，但足够林辰叁能够听清楚：“听说当初第一个月，就是组长是甜甜姐手底下做事的。不过他现在特别不想别人提起这一点。” 狄晓乐还真是交际花，什么都知道。 林辰叁也便多嘴问了句：“那就两位还没成为组长之前，谁的业绩做的更好些？” “kpi吗？还不好说，不过他们的特点挺明显的，甜甜姐手上的区哪怕过了六个月还有能持续创收的，但组长的话，基本上活够三个月就到头了。” 陈小峰也是前三个月最好的啊，这样的话，不是跟吴亮挺像的嘛……林辰叁感觉自己有点知道陈小峰那么排挤吴亮的原因了。毕竟吴亮可是前三个月营收记录保持者啊。 不过就这样的猜想，林辰叁不打算说出去，也不打算就这方面去想太多。嗯，有些事，知道就可以了。 第三十三章 今天林辰叁没有一起去吃午饭的伙伴。 “赵凌蒙的喉咙有些发炎，不知道是不是上呼吸道感染，社区医院的话我不是很放心，打算带她去趟最近的军医院。”马甜甜如是说。 赵凌蒙站在旁边没说话，但看她那有些苍白的脸色不时变得通红，看样子这一上午的工作有些严重了，林辰叁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耽搁的事情。她对上呼吸道感染这个词并不陌生，就像她之前那份保险销售的工作，本身就是打电话说话比较多的差事，像喉咙发炎这样的事情，可以说不需要换季都是很高发的。她们以前给客户举的有关于自身的小例子里面，多是有这样的，要是发展严重的情况，可能还需要住院吧。 但至于会不会发展到住院的情况，就是见者见人智者见智了。这里插个小事件，也算是补充。在林辰叁众多的客户里面，有一位是省级医院的副主任医师，主要负责的就是呼吸内科，那一回就是因为在推销保险无果，一天通时的要求也很难达标的情况下，她跟对方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当然作为一位副主任医师，要是寻常情况，她肯定是没办法耽搁那位医生那么久时间的，道义上也不允许她去这么耽搁人家的时间，好在那天他刚好开车回老家，一路上要花的时间非常长，也乐得有她这么一个陪聊的，林辰叁也是趁主管去开会没有办法实时监听，顺水推舟就例子上的许多问题聊上了。 当然提问的方式多是以我有一个朋友这样的方式进行的。 “先生，您知道像我们这份工作，平时都是说话比较多，就像喉咙发炎这样的事其实是非常容易有的，就是去年国庆节的事情，我那位同事就是因为喉咙发炎去住院了，当时医生还用了个非常特别的名词，嗯，就叫做上呼吸道感染，当时本来以为拿点药就好了，结果医生非要她住院，国庆节总共七天，她在医院就待了五天，我们银行医社保待遇还算非常不错，报销了差不多百分之八十，但是不是还有百分之二十是要自费的嘛，我就不说她是因为这个保险赔了多少钱，免得您又说我给您讲些有的没的，我就问您一下，只是一个小小的呼吸道感染，也非得要到医院住院的地步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便是一下子乐了：“你这就是问到点子上了。只是个呼吸道感染肯定是不用住院的啊，又不是小孩子，既然是你的同事，一般来说肯定也是二三十岁年轻力壮的棒小伙。当然，另有些身体素质特别差的除外，但一般肯定是不用的。” “那就是那位医生乱说的么？” “也不能算是他的错。我这么说吧。每到换季的时候，那种季节性的病症就特别多，比较严重的情况下，医院常常是人满为患。但要不是那种严重的情况，就是像我们这样的省级医院，病床也有比较空闲的时候，一个医院，总不能让病床空那么多，你说对吧？而且让病人多住住院也没什么坏处，我猜那个医生肯定在你同事住院之前问过他有什么类型的保险了吧，然后就把小病说的夸张一点，病人能懂什么呢，不如说医生越那么说，病人会更认为医生对他的病上心，会更相信，如果不是国庆节的话，你看，可以请病假，还能拿保险赔到的钱，收入不是比平时工作要多多了？可谓是一箭双雕吧。” “医院会担心病床空位的事情吗？” “为什么不担心？不要太把医院，太把医生当一回事，过于神圣化了。你看你在银行工作，是银行的职工，我就是为医院工作，是医院的职工，工作的比较好，待遇不错，我就继续做，要是不行，我就跑。像某些民营医院，病床位的闲置情况可是运营绩效的考核指标之一呢。” ……事件补充到此结束。 林辰叁当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让她们路上小心。 没有一起去吃饭的人，林辰叁突然也便没有了要去吃饭填饱肚子的欲望。感觉不是很饿呢。但这个点，她看了看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感觉回去很容易和临简雾撞上。 还是随便找个咖啡店坐一坐，等到两点钟再回去吧。 如果可以，她还是想要尽可能地保持与这位新室友的距离。毕竟这才几天，关系就这么好的话，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呢。 这路边什么时候新开了一家咖啡店么？才是这么想着，林辰叁就在路边看到了一家，看装潢还非常新，门口的开业花篮还没收起来，应该就是这一两天开起来的吧。 也没心思在这方面琢磨太久，看门口立着的小黑板上写明的营业时间，她推门进去的动作都没怎么迟缓。 一进门，里面就飘着一股小情侣们特有的狗粮味。入眼所见，就没有几张桌子坐着的人不是成双成对的。 微微的有些不爽后，林辰叁打算放弃掉自己的眼睛，点完一杯咖啡外加一份蛋糕后，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撑着下巴看窗外的风景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不过她也不总是非常讨厌等待。就像这家咖啡店，如果去掉那些不知道保持安静的小情侣之外，其实还能算得上是一个幽静的好地方。 至少这窗户就擦得挺干净的。 就是没想到在这地方也能碰到熟人。听到有椅子拖曳，咖啡杯的碟子落到手肘所立的桌子桌面上时，她转头，看见的就是施施然坐下的尔嘉肆，而对方看见她的脸之后，脸有点红，声音还抖了起来：“不，不介意我坐在这儿吧？” 都已经打算坐下来了，还问她干什么？不过既然被这么问了，就是面子上的功夫，林辰叁还是很乐意做一下的，她点点头：“你坐吧。” 尔嘉肆应该是之前就在店里面的，不过这会儿看见了她罢了：“这家咖啡店在大众点评上的评价非常好，前两天就想着要来一次了，不过幸好是今天来了，真的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林辰叁回答言简意赅：“我也没想到。” “说起来，这几天晚上我都没有在公交站附近看到你，你，你是不是特意避着我啊？”话说到后面尔嘉肆漂亮的大眼睛不住地闪烁着，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林辰叁摇头：“就是这两天搬家了，不从那里过。” 尔嘉肆大出一口气，差点瘫倒在座位上：“那就好，我差点以为是被你讨厌了。” 林辰叁奇怪起来：“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因为那天晚上你的反应，我觉得你很有可能是会讨厌我的。”尔嘉肆倒是在这方面挺有自觉的。 林辰叁转头继续看窗户：“那你都觉得我可能是会讨厌你了，为什么还要坐过来？不应该是看到我后视而不见吗？” “但是我挺想要和你做朋友的。”尔嘉肆开始不停地摸自己鬓角垂下来的头发。 “啊？为什么？就因为两次在你遇上野狗的时候被我撞见，然后在下雨天那副狼狈样子被我看见了么？”林辰叁极力想要忽视掉尔嘉肆语句中朋友这个词，但是愈是如此，她的语气就愈加显得不是很客气。 但尔嘉肆好像已经做好了关于这样的心理准备：“可能有这方面的因素存在，但是结果是没变的，我觉得我挺喜欢你的，要是因为那点可能是我惯常爱把熟人不当人的性格缺陷就错过了你，我肯定会难受，然后会非常后悔的。” “你说你喜欢我？” “嗯。” “朋友吗？” “不清楚，可能会有更深一层的情感也不一定。但我向来不算是非常了解自己，就像现在，我没想过能够那么自然把这些往常根本不敢说出口的话说出口，但就是说出来了，跟你相处的感觉非常奇怪，但是我总能非常顺畅地表达自己。这是好事情，对吧？” 林辰叁认为自己并不能就这些表示肯定或者否定，她甚至不愿意在这方面去与对方共情。总觉得如果跟着对方那样的思维去进行思考的话，会变得主观更倾向对方呢。 她可不想做任何人的磨刀石或者垫脚石。 好在这时候林辰叁点的咖啡和蛋糕上来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林辰叁一副我要吃蛋糕了，你就别跟我逼逼那些事的表情。 尔嘉肆也把注意力放在了林辰叁面前的蛋糕上：“我很推荐这家店的蛋糕，总有种甜甜的味道。” 到底也不忍对长相漂亮的女孩子去施加任何恶意，既然对方没有再深究下去，林辰叁自然也能好好说话的：“想不到你还挺喜欢吃甜食的。” 林辰叁这话好像很得尔嘉肆欢心的，漂亮的女孩子想要笑起来甜，总不是什么难事：“因为甜食天生具有治愈人心的力量呀。” “开心的时候吃点甜食，会更加开心。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食，就没那么不开心了。”尔嘉肆说。 “那你是开心的时候多一些还是不开心的时候多一些？” “应该是不开心。”尔嘉肆说，“不能被甜食治愈的时候，一般我会去喝酒。” 第三十四章 “喝酒不是什么好事情。”林辰叁算是知道之前这家伙的酒量为什么那么好了。 这话不好接。尔嘉肆也没接。 然后直到林辰叁把咖啡都喝完了，两个人都没有再有一句话的交流。但是在这时候回去，时间也还很早。 看了下时间，一点半都没到。 林辰叁还没心情能够盯着玻璃继续再看上半小时。 “还有时间吗？”林辰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发问，但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怎么也不可能再收回来。她单手还握着咖啡杯的细柄，很是正常地等待尔嘉肆的回答。 尔嘉肆双手本来还是放在双膝上的，一听到林嘉叁这么问，她两只手都放在了桌面上：“有。” “一起去看电影吧。”林辰叁说。 “嗯？”尔嘉肆眨了眨眼。 林辰叁不由得再重复了一遍：“一起去看电影。” 虽然不知道林嘉叁为什么突然提出这样的邀请，但直觉让尔嘉肆同意了：“好。” 只是在出咖啡店的时候有点小风波。 坐在咖啡店吧台附近的一张桌子，正是有一对小情侣看到尔嘉肆出门后，挥手喊了声：“这就走了？” 尔嘉肆一时间很羞于认识这样的同学们，扯着林嘉叁的胳膊就开始往门外狂奔。林嘉叁有些了然，就问了一句：“就这么独自离开没关系吗？” “没什么，本来就是被拉过来当挡箭牌的。” “哦～～”林辰叁拉长了音调，却没有再去多问的意思。应该是电灯泡吧。 但是尔嘉肆首先受不了了：“他们是我同学，今天我们是一起来的。” “同学？你是学生？” “本科是生物工程，目前在念法学的研究生。” “生化环材，四大天坑，你还真挑了个好专业呢。”这个生物工程可是比什么土木工程，机械设计更难就业的专业了。饶是林辰叁，在听到尔嘉肆的本科专业后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尔嘉肆自然也知道林嘉叁是在笑什么，但遇到这回事，她还真不好反驳，只是说：“所以才去念了法学的研究生。” “那准备法学出来做什么？法学就业好像也不大行，跨专业考试的太多了，事务所也不把法学的研究生当人，基本上是两三千块的工资就是拎包到司机一条龙。”林辰叁以自己的认知，发出了自己的疑问，“去一些公司做法务也挺一般的，不过这几年跨境的经济案子都是些大的事务所在接，大公司的法务对资历要求还挺高的，小公司的话也是宁愿付些咨询费，不会特地来请这么一个人，那就是做些民事纠纷的案子了，大家的法律意识起来，公司的破产清算挺挣钱的，离婚的案子是一年比一年多了，但在这方面，女性律师可能会有点难办啊，一般女人不会那么相信女人，男人也更倾向于男人。最后是刑事……要从法律援助开始做起吗？” 林辰叁这一连串的问题弄得尔嘉肆根本不知道要从哪个方面去做回答，本来她就是拽着林嘉叁的胳膊的，突然停下脚步，她就是踢了一脚对方的脚后跟落下一句：“你好烦。” 因为这一次是林辰叁自己的问题导致的结果，所以林嘉叁是很老实地受着了。反正也不怎么疼。 “那我不说了。”林辰叁适时住嘴。一时得意忘形，她差点忘记了之前有关于互相了解的准则了。 说好的，不互相了解对方呢。 但尔嘉肆却没那么配合，她还是将自己的打算说出口了：“我准备研究生毕业前一年就去考公务员。” “非法本的法硕是三年吧？” “嗯，一般来说是要提前一年准备考试的。” “那还有至少一年的日子好过的。” “大概……” “嗯？” “我说不好，总觉得计划赶不上变化，不知道到时候的境况会怎么样。” “很担心吗？” “不可能不担心吧，那可是关系到未来的事情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的人生过的也是一团糟。”如此说之后，林辰叁也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聊下去，她伸了个懒腰，“还是去看电影吧。” 距离最近的电影院只有两条街的距离，如果没猜错，就是马甜甜推荐的那家了。掏出手机看最近的场次，她问尔嘉肆：“你有什么特别想看的电影吗？” 尔嘉肆这时候也在看电影院今天放出来的片子，她指着正中间的海报说：“这部电影的评价好像还挺不错的。” 林辰叁看了看海报的样式，她说：“是爱情片吗？” “不知道。但应该是吧，海报就男女主角两个人。” 林辰叁想了想：“你喜欢看这类吗？” “我觉得，不管是什么片子，拍的好看就好看，跟题材主题什么的没什么关系。就是成本很小的片子，也会有很好的精品。” 听尔嘉肆的意思，单纯就是认为这部电影的评价可以，而不是因为是爱情这样的主题才来选择看的。 看了下最近的场次，是在下午一点五十分。她们订完票，然后取票，再买点爆米花可乐什么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那就看这部吧。”林辰叁说。 决定下的那么快倒是把尔嘉肆惊了一下：“你不再看看吗？应该有些别的片子。” 林辰叁当然不会说她会看电影纯属是来打发时间的，随便看什么都行。但是既然被尔嘉肆这么问了，她也就随便找个借口含糊过去了：“你不是说评价还可以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先看这个吧。” 这其实是林辰叁有生以来第二次来电影院看电影，上一次，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隐隐约约记得看的是一部纪录片，那时候她可是对于那部纪录片怀有特别高的期待呢，结果也没让她失望，一个电影院里听到的都是哭声，自己也没少流泪。也是为了表示对那部纪录片的敬重，她是直到电影把致谢名单都放完之后才离的场。 后来就很难得能够在节假日在电影院里找到有关纪录片的排片了，有时候哪怕会有一些排片，多也是在早晨或者深夜，堪称是阴间排片。 这样的做法，林辰叁也不是不能够理解，毕竟电影院也不是慈善机构，很多方面还是要向钱看齐的，开门营业就是需要利润。倘若一部合家欢的商业电影与一部低成本的文艺片同时上映，稍微有点脑子的也都知道要给哪部片子增加排片了。只能说林辰叁刚开始产生去电影院看电影的兴趣时，她的购票支持已经不足以让她在电影院有一个比较好的观影感受了。 之前那份工作也没什么时间能够让她能够好好看电影的。 能碰到就看，碰不到就碰不到，其实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只要抱有这样的人生期待，人生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她是这么认为的。 取了票去买爆米花的时候，林辰叁忍不住吐槽电影院的暴利：双人份的爆米花竟然要七十九块。 怎么不去抢？那个赠送的小熊水杯能不要吗？ 也真是佩服马甜甜和赵凌蒙能够总是来这里。 入场找到自己所在的位子坐下来。林辰叁发现这个下午场人还蛮多的，这个小影厅的上座率基本上是达到了三分之二。 银幕上很快就出现了男女主角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老实说，总觉得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林辰叁听到附近有女孩子在小声讨论的声音： 【好帅，看见了吗？他好帅……】 【之前在电视上看还不觉得，果然还是大屏幕看的更清楚，哥哥是真的帅……】 【哈哈哈，这个女主是哪里来的，真碍事……】 【他不是男主吧？怎么戏份那么多？谁关心他表演的怎么样……】 【哥哥的演技真强，快看那双眼睛，眼睛里都是戏……】 ……这样的言论并不是只集中在一处，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男主角身上……演技？这家伙哪里有演技了？怎么会……盲人眼里都是戏，并不是什么夸赞的好词吧？ 不自然把目光转到了身旁尔嘉肆的脸上，对方的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果然，还是有正常人的。 电影的发展很快就到了女主濒死，男主嘶吼的场景了。 大家都在哭。 要说感觉的话，还是挺一般的，要是音乐得当，也许是能够骗几滴她的眼泪的，不过就是不得当，所以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尔嘉肆还是没什么表情。 从影厅出来之后，尔嘉肆的表情有点尴尬：“不是很喜欢那种强行催泪的感觉。” 林辰叁能明白那种感受：“我也是。” “本来以为这部评价不错，故事能够讲的好一点的。”尔嘉肆脸上的尴尬转为了歉意，“不应该给你推荐这部电影的。浪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这又不是尔嘉肆的错，况且选择要看的是自己。 林辰叁摇头：“会碰到这种状况是很正常的。” “林辰叁你会总是看到这种烂片吗？”尔嘉肆却在这里发出了疑问。 “怎么这么问？其实我不怎么看电影……”林辰叁话没说完。 尔嘉肆一下子抱紧了她的腰。 第三十五章 “怎，怎么了？”林辰叁感觉自己被勒的腰有点疼。 “……这次观影体验非常好，林辰叁……非常感谢。”尔嘉肆以一种要哭出来的那种声音说道。 “感谢？我也没做什么吧？如果真的要说谢谢，也是我谢你，谢你陪我来看电影。” “虽然确实是这样，虽然确实可能是这样，但是，这是头一次陪别人来电影院看电影事后毫无避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好了，我就想说这种请流量明星来主演的片子，十部有八部都是烂片，下次不管是谁约我来看电影刷场子，我都要这么说，我才没兴趣来陪她们看这种烂片。” 虽然很想就尔嘉肆的遭遇表示同情，但就尔嘉肆的话来说，林辰叁觉得有必要来同情自己一波：“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其实在看之前就大概知道这是一部烂片了？” “哎嘿。”尔嘉肆的脸从林辰叁的胸前离开，露出一个略微调皮的表情，“被你看出来了。” 突然就有一种无名火从脚底升到了头顶，这家伙总是这样，从第一次强行让她告诉名字，第二次把她当做是高中生拉她去喝酒，现在，明知道是烂片却推荐给她看，在看完之后又摆出这样一副堪称是‘小人得意’的表情，她真的很难不好好克制住自己的火气。 真的是太过于不把她当人了吧……完全的试验品，完全的垫脚石和磨刀石。真的是太过分了。对此，林辰叁也想唾弃自己，可不能因为人家长着这么一张漂亮的脸就让人一而再再而三爬到自己头上动土。 她长这么大，还没怎么在为人处世方面吃过瘪呢。 真是岂可修，岂可修！ 竟然被一个人以同一种方式坑了三次…… 林辰叁双手按住尔嘉肆的肩膀，使其离自己远一点，她努力搜索着肚子里的脏话，正准备在，我他妈，你他妈，去你妈的如此的一些词中挑一个来开头，又想着这样的词过于沾亲带故不好说出口，她又停住了，结果就是人站在原地，抿着的嘴唇抖了好几下，硬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只有脸涨得通红。 她不是不会说脏话，有时候她控制不了自己，当遇到了足够义愤填膺的事情时她总能脱口而出，像草，淦，靠，驲这样的字眼，用qq，微信和游戏里的群友聊天时，类似坟头蹦迪胡清一色这样的话她也能敲键盘敲出来，难就难在，她没法在三次元，对着活人这么讲话。 这或许也能用一句话来解释：在网上我重拳出击，在现实我唯唯诺诺。 好在这回，尔嘉肆还打算把林嘉叁当做是一个人，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当，她站在原地，两只手的手指绞成一团，两只脚的脚尖也不时撞来撞去，但唯独表情正经，眼睛非常明亮：“之前在咖啡店的时候我就有和你说过，我有不把熟人当人的性格缺陷。一直以来我都想改的，但是每次都没能成功，有时候我也会想这是否就是我的本性，索性就不想改了。但是我要说，我并非想要以此惹得你不高兴，实际上每次我也是在把那样的话突然说出口后才能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的，我是真的，打心眼里来想要和你做朋友的。不，不对，我不能在这种明显对你有好感度的情况下还跟你说做朋友这种话。” 林辰叁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别介，你别在别人面前只知道附和不敢表露自己的想法，就在她面前就什么话都敢说啊。这里好歹还是在电影院里，虽然不是节假日，但这周围的人还不少呢。 林辰叁自问自己还没有公开出柜的打算。捂住尔嘉肆的嘴巴，她把人拖到了人流量稍微少一些的娃娃机旁边。 然后她才松开手，颇有点无奈地看着尔嘉肆说：“不能，然后呢？” 尔嘉肆握着拳头，眼睛继续闪闪发亮：“我话说在前头，我最讨厌那种分明相悦，但是因为各种自卑，误会，外界力量致使表白失败，然后经由各种阴差阳错的情况回想起当初在一起的甜甜蜜蜜，又故地重游，快三十岁的人的了还搞那一波十几岁春心萌动，偷偷摸摸才敢瞧一眼对方，最终在好友助力之下才能圆满的爱情。” 这话说出来不就是刚才那部爱情片的现代版吗？ “明明第一章就上床了，后面又来各种替身梗，本来是三千字就能写完的剧情就为了水字数拖稿费写上三百章，这种的话，不管是小说还是漫画，我都最讨厌了。” “……是吗？”林辰叁感觉尔嘉肆的怒火波及的范围有点广。 “顺便一提，那种一开始就确定好正宫人选，却还是一个配角一个配角往两个主角中间送，就为了制造两个主角撒狗粮场景的小说和漫画也根本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硬要说的话，把那些撒狗粮的部分全部删掉，对两个主角的成长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还有最后就是要以结婚收场的结局前面总会折腾出来一些幺蛾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路人甲，路人乙总要跑出来抢婚，他们就是不知道自己不是是主角，才敢做这种主角才能做的抢婚的戏码，说到底还是作者的锅，为了赚钱不择手段。” 林辰叁感觉自己的脸都麻了：“像那种撒狗粮的剧情，人家来看就是冲着撒狗粮来的啊，抢婚什么的，配角要是知道自己是配角，也就没主角什么事了。” “所以现在才多了那么多穿成配角的小说和漫画啊，我看十部韩国漫画，九部都是恶毒女配异世界转生。” “那还有一部呢？” “还有一部就是穿成暴君的女儿，小公主这样的，嘴巴上说的是绝境求生，实际上还是谁都喜欢她。” 尔嘉肆在这里又加了句：“还都是卡车撞死的。” 看样子，卡车司机的业务范围越来越广了，不仅在霓虹那边有生意，韩国这边也全承包了呢。 “是不是选错了标签？应该不都是这样的题材吧？” “我向来都是选韩国，韩国，这两个字的标签，不是少年，热血，职场，恋爱……”尔嘉肆的声音一下子大起来，似乎是对林辰叁这样的质疑感到非常不满。 林辰叁感觉捂住耳朵：“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所以你的回答呢？”尔嘉肆的声音在陡然间恢复了平常，那种音域的转换自然程度堪比国家级选手。 “什么？”话题的延伸早就让林辰叁忘记一开始她们俩谈论的是什么了，但由此带来的结果就是，林辰叁根本没反应过来。 “我说过，我不能在这种明显对你有好感度的情况下还跟你说做朋友这种话。所以，你的回答呢？” 尔嘉肆的美貌本来就不属于柔和的那种，但是在那么直截了当的语气下，那种美貌给予人的压迫力非常之甚。想起来高中时被一个班的人起哄告白的那个人给予她的压迫力也没有这么让人窒息。 脑子里关于之前要跟尔嘉肆算账的想法一下子就被打消了，林辰叁就目前来说，只想要从这种令人感到窒息的处境中脱身，她摆着手：“不，不对。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到现在为止我们认识也没有几天，总共的交集加上之前一起喝酒，实际上也就两次，这电影，还是你陪我来看的，我什么都没做，你要说我们之间能够经这方面产生多少朋友层面上的感情都是未知数，真要还往上发展的话……” “你想说的是因为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并不够深，比如说你今天才知道我是在这座城市念书的学生，都还不知道我是哪所大学，你也不知道前几天晚上我在那个公交站附近是在干什么，我为什么又在雨夜跟你撒那种夜跑的谎，要和你倾诉一些东西，至今也没有倾诉出口……还有我，我除了知道你的名字，是个这附近的上班族，还有个已经搬家的以前租的房子地址之外，关于你的别的东西可以说毫不知情，你觉得就我们这样对于对方的了解，根本没到能够发展那种关系的程度，对不对？” 好家伙，不仅学会抢白了，这一连串的话说下来，思路清晰，逻辑连贯，确实是一般群众都特别在意的点呢。她也是啦。 “对彼此了解不够深确实是……” “只是借口罢了。不管是你对我做什么，还是我对你做什么，我们能够上下其手的除了彼此的身体的绝没有别的东西，像是钱，人际关系，你的工作以及我的生活，其实都不能实际上对我们彼此的身体产生任何作用。” 这段言辞只是听起来就觉得脑浆炸裂。这是哪里养出来的孩子啊，真可怕。 “但是三观契合这方面还是很重要的……”林辰叁小声嘀咕说。 “那就要长期的交往才能明白了。人都是这样的吧，会想要在恋人面前装出自以为最好的那副样子。”尔嘉肆侧了一半身子，“所以才想要，喜欢上你。” 林辰叁几欲跳脚，果然骨子里就是把她当做试验品，磨刀石，垫脚石。 第三十六章 当然，林辰叁没有跳脚，将尔嘉肆的话都听完的她反应表现出来是非常平静的，她看了看时间，才是三点多一点，这会儿回去洗个澡，还能好好睡一觉呢。 要是之前，还真不能毫无愧疚地看完电影就甩手走人呢，但是就现在而言，林辰叁认为自己是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 挥挥手，像是驱赶麻雀那样，林辰叁往楼层的自动扶梯方向走去：“谢谢你陪我来看电影了，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了。就此别过吧。” 权当没有听到。 尔嘉肆小跑着凑过来：“为什么不同意？我自认为自己长得还算不错的。跟我谈恋爱，你也不吃亏吧。” 因为尔嘉肆的脸委实是凑的太近，搞得林辰叁一脚迈出去，嘴唇差点碰到对方的嘴唇，如果这也是对方心计的话，就太可怕了，不过她才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表现出惊慌失措的神情来，她半眯起眼睛，嘴角也弯起来，她笑：“是不吃亏，我说过，你长得非常漂亮。 过于近的视角会让对方的脸在自己的眼中变得扭曲，变得丑陋。这也是为什么一般小情侣用嘴巴交换体液的时候会闭上双眼。 林辰叁不惧自己在对方眼中变得丑陋，或许也正是想要这样把对方吓上一下，她的笑容到这时也未曾断绝，她说：“不过可惜，我这个人不大擅长接受别人的爱。” 话说完之后，她两手落在对方的双肩上，将对方的身体扳正，移到一边，然后将买爆米花时赠送的小熊水杯挂在对方的脖子上。 她再度挥手，而这回挥手是真的打算跑路了。 她从来都没有牺牲自己帮助别人变得更好的义务，哪怕对方长得再漂亮也不行。 上自动扶梯之前她还还想着要是对方再追过来，她一定要说些字眼难听的话，不过，直到自动扶梯上的自己平稳落地，身后都没什么异常，她便决心将今日这件事暂时揭过了。 就是这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下。 尔嘉肆发了短信过来：抱歉，做事过于急躁吓到你。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不会把我拉黑名单吧。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样的话暂且不去讲。要是被说了拉黑名单之后真的把人拉黑名单，这样的事做出来就太过计较了，就要显得自己小气了，林辰叁很快回了消息：不会。 尔嘉肆：那以后有时间还能一切约出来看电影吗？ 林辰叁的右手拇指在二十六键上很久才落下去：有时间的话。 尔嘉肆：那有时间的话，我用微信给你发消息，你能回复我吗？ 林辰叁再度对尔嘉肆的一顿操作感到了迷惑：给我发消息干什么？ 尔嘉肆：想要，和你说更多的话。 林辰叁：嗯？ 尔嘉肆：想要更喜欢你一点。 林辰叁：还不打算放弃吗？ 尔嘉肆：喜欢你本来就是我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只是把目的说出来过于坦诚了。林嘉叁，你可以选择不接受，这是你的权利，但是，在不干涉彼此的情况下，你不能让我就这么不喜欢你吧？这不是我自己能够控制的事情。 林辰叁想了想：就像你的性格吗？ 尔嘉肆：是的。 林辰叁只能回复：随你。 尔嘉肆：那，先前我们是一起过来的，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吧，人生地不熟的…… 林辰叁：什么意思？ 尔嘉肆：一起来的，好歹一起回去啊。 这时候要是就刚刚的事情来拒绝的话，就有翻旧账的嫌疑了，早知道的话，就不该在刚刚看到消息的时候选择回复了，搞得现在骑虎难下，左手抓了抓头发，林辰叁有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把自己陷进现如今的境地的，但是能够想明白就有鬼了，她总是这样。 不知不觉，不明不白，总要事情有了个具体的结果之后才能明了之前过程路上的差错。 这就是她的性格，无法改变的本性。 但以往就是这么过来的，真的要就此去深究什么的，除了自我折磨之外也没有更多的别的好处，索性林辰叁决定不再去想，她叹了口气，像是迫于命运的压力那般，她回复：我就在楼下自动扶梯口。 当看着尔嘉肆在最后几步台阶跳着下来时，林辰叁下意识地扶住了对方，免得对方因此受伤。 但尔嘉肆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一碰到林辰叁的手臂就开始得寸进尺了，她抱着林辰叁的手臂就是不撒手。 走了几步路出去后，直到林辰叁开口：“放手。” 尔嘉肆才以恍然惊觉的表情松开手，顺便还行起了法式军礼：“我真不是故意的。” 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辰叁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脑壳有点疼。 尔嘉肆却在林辰叁的目光从自己的身上移开的时候开口：“不能抱胳膊，那能牵手吗？” 虽然说中国是人均好姐妹好姬友，但怎么可能在知道你性取向为女的状况下还跟你牵手的。想也不用想是什么回答了。 “不能。”落下两个字后林辰叁就撒开了腿。眼角余光却是看到了尔嘉肆瞬间变得灰暗的脸。她很难不对这样的美人露出失落表情感到罪过，但想到其实是对方强人所难造成的结果，她的内心很快又将那一点罪过一扫而空了。 又不是她的错。 再几步路。 尔嘉肆就没有安生的时候，总是往林辰叁这边探头探脑的。搞得林辰叁几步路就要担心会不会踩到尔嘉肆的脚。 “能不能好好走路？！”饶是以林辰叁自以为很好的脾气也要绷不住了。 但尔嘉肆反而是一副委屈的样子：“我要是说为什么不好好走路，你会不会打我？” 林辰叁一只手捂住脸，叹了口气：“你说。” “因为你个子比我矮，但是走的又很快。我要是按照我自己本来的节奏走很快就会走到你前面，但要是按照你的节奏来，我根本迈不动腿。”尔嘉肆说这话时的表情是看不到的，但是过于一本正经的语气反而让林辰叁的血压无限身高，直接到了拉满的地步。 她决心直到和尔嘉肆分离之前，她都不再会和对方说上一句后：“个子高了不起啊？！” 想不到尔嘉肆并没有踩了人雷区的感觉：“是没什么了不起的，比起我，我觉得你的个子挺适宜的，不会高到四肢修长显得畸形，也不会矮到身体看不出具体的轮廓结构，等身抱枕要是你这样的就刚刚好了，抱在怀里，感觉舒适，看着也非常可爱。” 林辰叁没说话。 “你觉得哪边更好看一些？”尔嘉肆忽然这么问道。 林嘉叁不知道尔嘉肆指的是什么，她没看尔嘉肆的脸，也不打算去看尔嘉肆的脸去确认对方的目光是落在何处。 但尔嘉肆仍然是在说：“比起刚刚经过看到的那堵墙，我更喜欢现在的这堵。故宫红和圣托里尼白的双拼配色。跟我念的大学的研究生宿舍围墙是一个颜色。” “其实我大学本来是想要学医的，我外公是医生，我受他的影响非常深。高考的分数其实也够了，能选的学校不少，但是那一年发生了不少事，社会风气和氛围对于医生的待遇处境也不是那么友好，我又有个舅伯在制药公司工作，父母就替我做主，选了生物工程这个专业，以后可以直接去舅伯公司就业。但是我本来就对理工科这类的专业不感兴趣，大学本科在实验室做的那些实验又尽是些重复的东西，后面选择读研究生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放弃了继续读生物工程，自己选择了最好跨考的法学专业。别看我这样，要说死记硬背的话，这方面我还没输过什么人呢。” “但是呢，要说我真的有多喜欢法学这个专业，可能也并没有吧。入学也有几个月了，作为一个非法本的法学研究生，我感觉我和那些法本升上来的学生非常格格不入。林辰叁，你能够理解吗？因为法学不比某些理工科专业，许多考试的分数判定其实是很难有唯一性标准，这样的话，就经常有学长学姐为了一两分的差距会在辅导员，班主任面前闹得你死我活，为了抢绩点，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奖学金是很重要，但是也并不是能够就他们的家庭经济状况产生影响的东西，可能最大的作用就是在以后就业的简历上能够多写上一笔……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尔嘉肆为什么在这时候说这些。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 林辰叁才说：“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还是不明白已经念了研究生还会有这样的人？” 尔嘉肆所说的那堵故宫红和圣托里尼白双拼配色的墙是属于一家火锅店的。 说的那么高大上，其实就是红配白。打灰打得稀巴烂，油漆都救不了的墙面平整度。 尔嘉肆说：“都有吧。” 林辰叁又问：“为什么要问我？” 尔嘉肆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性格缺陷存在于伪装之后，她两手的指尖贴合，手掌之间却形成一个金字塔形状的空隙：“或许是在看到你第一眼时就下意识里觉得，向你说这些话，你是不会笑话我的吧。” ※※※※※※※※※※※※※※※※※※※※ 我在想现在这一天三更是不是有点多，如果觉得太多的话，我看看从明天开始要不要换成一天一更。 如果诸位有什么建议的话也可以提一下，更新时间也可以说。 第三十七章 如果在别人说真心话的情况下去笑话人，林辰叁是不会原谅这样的人的。当然，往往很多时候，我们要去分辨这些人的说话时是否真心，就足够花费时间了。 不想要充作他人发表意见的舆论武器，又不想充当看似无情的是来拉架的理中客，林辰叁在大多数时候的选择只是沉默。如今的许多场合，观点的两极化其实已经成为一种趋势了，这是无法改变，也无法阻挡的事实。 去批判其中的任何一方都是没有意义的。 不过在这时候，就假设尔嘉肆本人就是真心的好了，说的就是真心话好了。反正就是林辰叁自己，也不能总是将某些话长期持续地藏在心里。 两只手插进口袋，低下头，能够看见卫衣的领口刺绣，她轻轻地哈出一口气，有些蒸腾的热气当即就飘到了眼镜的镜片上形成了一层雾，而空气中流动的冷空气很快又将那层雾气冲刷干净，让林辰叁的眼前重新恢复一片清净的光亮。 林辰叁在一块路边石旁边停下：“我有个弟弟。”她这么说之后，将目光落到了尔嘉肆脸上，以眼神向对方示意，如果对方愿意听她就讲下去，如果不愿意她就不讲。 而尔嘉肆说：“你说。” “我们相差六岁，嗯，我比他大六岁。农村家庭，也是留守家庭，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我们一起长大，但是我不喜欢他。因为爷爷奶奶是重男轻女的性格。但是他没有多少能够一起玩的朋友，一方面是爷爷奶奶过于护着他了，一方面也是有我这个姐姐在，爷爷奶奶总想我带着他，他也不能总去跟他的同龄人一起玩。直到我上初中，我们的关系都能称得上是非常好。毕竟是爷爷奶奶重男轻女，那又不是他的错，对吧。初中我是住校，一个星期回来一次，然后是高中，一个月回来一次，那时候都还好，事情的变化是发生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嗯，我大学很有可能半年都不会回家一次。我也不记得是前年还是去年的事情了，总觉得有些历历在目呢，我回家，他对我的态度非常不好，更准确一点，应该是说，非常不屑吧。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也不记得是发生了什么口角，只记得他说，‘什么嘛，高考考成那种样子，还有脸这么和我说话。’要说听到那种话不会伤心是假的，但我非常奇怪，他怎么就变成那副样子了。” 林嘉叁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道，他中考之后进入我们那里的县高中后，他过的都是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晚上九点五十下课，回来做作业学习要到凌晨一点钟的生活。但就是这样，文理分科后，理科年级一千两百人里面，他也只能勉强稳定在四百名左右的位次，有时候稍微松懈一点，直接就会掉到年级七百名，他想要上一个好一点的211学校，应该说能够稳上一个211学校，年级前四百名，那是最基本的事情。” “他不是一个会和人打交道的人。本来是农村的孩子，本来在初中能够引以为傲的就是聪明一点的头脑和足以傲人的成绩。这一切在进入高中后都变得泯然众人，乃至于不拼命努力就会成为当初自己最为看不起的差生。忘了说了，我们那个县高中在56年时就是省内的108所省重点高中了，零几年的时候就是省示范高中了。所以聪明一点的头脑在那里面根本算不上什么特别出奇的。但就是这样，别人家的孩子除了拥有聪明一点的头脑外还有家庭提供的帮助，能够请一对一的老师，课外去上查漏补缺的补习班，能有老师特殊渠道拿到的所谓练题密卷那样的东西……这样的竞争压力下，他根本没时间放在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情上。他没时间去和同龄人玩闹，他也不懂怎么跟上别人在聊的话题，去谈论当前的国家大事，去明白某些女同学口中的什么明星演了什么样的电视剧。在老师眼里，他甚至可以能够说是那种性格孤僻，随时会成为班级定时炸弹的问题学生。可以说他为人处世的能力几乎为零，情商几乎为负数。很容易三言两语间挑动别人的火气，让别人怒不可遏，但是我又知道，那并非是他的本意。” “他是个好孩子，在我最讨厌他的那阵子，他除了扒在房门外哭，让我原谅他时也没有说过一句脏话，但是，自我离开家里之后，我与他的联系就变得非常淡薄了。在他有限的人生里面，他能够一直依靠的其实就都只有自己，没人教他什么是好，也没人教他什么是坏。善恶的标准根本比不上成绩出来时用以划分批次的那几条浅淡的分数线。他为了能够好好在这个世上成为他想要成为的那种好学生就足够竭尽全力了啊，倘若分数都没达到标准，人品和道德这样的东西，又有哪里来的时间能够让自己醒悟呢？高中三年，说是很长，但是其实也非常短。” “可能有的人家里面的父母看到自己家的孩子学的那么辛苦，那么吃力，就会说不要学了，休息休息，考不好就考不好，就算上个普通一点的大学，那就上个普通一点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要说，对一个孩子最强烈的打击，不是棍棒那样的殴打，也不是语言那般的责骂，而是在孩子选择放弃之前自己就选择了放弃，凭空就失去了那样的期待。他本人还在坚持，想要得到一个尽可能光明的未来，一个足够无悔的人生呢，不是当事人的任何人都不可以在这方面展露丝毫的负面情绪，影响他前进的步伐。” “如果他受不了，他会说的。也许他也不会说，因为知道说了也没什么用。还是那句话，除了他自己，其余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没什么用。也许像他这样的人，就算高考成功进入了一个好大学，三年的马不停蹄也不过是变成了四年的马不停蹄，分数变成了绩点，他会为了那零点几的绩点和你那些学长学姐们一样去和他的同学们争个你死我活。但是又能怎么办？他已经在足够青春的岁月里将那些所谓青春献给了分数，我们谁都不能，谁都不能让他在拼命得到了一样的东西后又要求他还能够品德优于常人。” “我只能说，这个世界对于天才往往都是宽容的，只是像他这样的人，没能成为天才就已经背负了天才所需要遭受的一切责难。他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去正常生活了。” “可能我举的这个例子有些极端，但是我们的人生中也总是有这样的时候吧。一次考试考的非常差，一次领导安排做的事情没有做好，就感觉天要塌下来了那样。我们只有走出坐井观天时的那口井，才能得知外面世界的天空有多蓝多漂亮，但是在此之前，我们没办法，或许也只能一直待在坐井观天时的那口井里以为仰头能够看到的那片天空就是我们所能拥有的整个世界了吧？！” 林辰叁到此打住，她说的兴奋异常，近乎忘情，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去就某件事去表露自己的想法了，说完之后，她没忘了加上一句：“我说完了。” 尔嘉肆一直在默默听着，在林嘉叁讲到某些地方时她数次想要开口打断，但是她确实是个非常好的倾听者，她一直等到林辰叁讲完，这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 “但是……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尔嘉肆面红耳赤，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两只手紧握成拳置于身体两侧，她无法不对此感到愤怒，“高考的确是人生生涯中一道重要的门槛，一道分水岭，但是那并不是全部，我们在人生路上会遇到许许多多的困难，而很多困难并不是纸面上的答案能够说得清楚的。你不能这样，你好歹是他姐姐，你应该好好跟他谈谈心，好好跟他聊一聊，学习是很重要，但是如果把分数视作一切的话，如果有一天他极力想要得到的目标就是没法达成，要低落谷底再也爬不起来了，那要怎么样？心理脆弱的人不管是在哪个领域，不管做什么都是会失败的，也有那种高考考的非常好，但结果上了大学之后，因为各种成绩之外的原因退学的人……现在这个年代，还用唯分数论的话，这太蠢了。” “不分数论，难道唯素质论吗？”林辰叁笑道，“不用那么激动。是太蠢了，我承认，这确实非常蠢。但是请问：难道你真的以为，所有的高考生都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吗？高考不是通过性考试，是竞争性考试。就这一点来说，我做我的工作，你念你的研究生，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不，不是的，我没有工作过我还不知道，但是研究生的话，一般都是能够正常毕业的……”尔嘉肆急忙辩解道。 “是嘛，你都说一般了。”林嘉叁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不知道我说的这些能否给你帮助，但好了，这次我是真的要回去了。” 第三十八章 再也不管尔嘉肆会不会跟上来，林嘉叁循着来时的路开始往回走。 她们在离咖啡店有一小段距离的路口分别。 尔嘉肆向她告别时，还以一种小孩子的语气，用手指着她说：“我会好好去了解这方面的事情，来证明你的观点是完全错误的。” 错误就错误呗，反正这些话单纯就是她的一己之见。林辰叁再挥手的时候，心里还有点期待，期待对方究竟是要拿什么样的资料或者数据来驳斥她。 但那也是后面的事情了。 不是今夜之前的事情，也不是在睡梦之中会有的事情。 回到租住的房子，时间已经到了三点半，林辰叁很快速地洗了个澡，换好睡衣之后，她用手机定了四点四十的闹钟。许是受了之前尔嘉肆向她所说的等身抱枕的影响，她将向来枕着的枕头当做抱枕凑合了一下，双手搂着抱枕，脸埋进去，侧身，人在被子里，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人却是在闹钟响之前醒过来的，几乎是闭着眼睛就完成了穿衣的大部分步骤，从床底下面找出来一只拖鞋后，她想了想，摸了摸小腿，给小腿肌肉打了打气，她单脚跳到单人桌的椅子旁边把拖鞋勾回来，勉强达成了能够正常抵达玄关穿鞋的衣着要求。 晚上的工作依旧是朴实无华的。 以娱乐为目的去玩游戏和以工作为目的去玩游戏的感受就是不一样，林辰叁目前负责的新区只有一个，也许是才和陈小峰起了间隙，陈小峰一晚上都没怎么来打扰她。搞得她都有些无聊了。 无聊真的是人生最大的天敌。 在这种无聊的状况下，时间的流逝几乎是凝滞的，缓慢到令人感到痛苦。 这种状况下人就非常容易胡思乱想。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事物，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对生活不怀有热爱，当然也无法从生活中汲取积极而向上的能量。性格内向的人会产生的精神损耗尤其严重，厌倦与疲惫总是伴随着林辰叁最久的两种情绪。 旁若无人的时候，林辰叁总觉得自己是站在某个正在四分五裂的大石块上面，不安定感促使她要赶紧离开那块石头，但是离开石头又要往何处落足？这样的答案总是没有，她也便只能一直站在那块石头上，等待着自我精神的四分五裂。 不管做什么事情，林辰叁无可避免会陷入一个怪圈。就比如说现在，她会想，这样的工作是有意义的吗？什么样的工作是有意义的呢？判定工作意义的标准应该是一般价值判断还是说自以为的？如果是自以为的，她一直想要做的工作是什么样的？答案是，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 意义的追寻根本是毫无意义的。 那么，这份工作能够让她看起来有价值吗？很难吧，虽然工作才半个多月，但并不能说上手很快，充其量只能说比左手位这位看起来好一些。是随时可以被撤换，或者说就是当即走人也不会对小组岗位产生影响的存在。 积极的能量难以补足的状况下，整个人的脑海充斥的就尽是些负面且消极的情绪，对于未来毫无增益，还会浪费人脑机能。像是往常，当胡思乱想进展到一定程度时，林辰叁就会自发地将这些想法尽数抛到脑后。 不会再深入去进行任何了解。 但有可能是下午和尔嘉肆聊的那种话题反馈到己身的负面影响还没有消散，虽然林辰叁很想将那些负面影响从脑海中清理出去，它们又会从不知道那个旮沓角落里跑出来。 如果什么事情通过谈谈心，聊一聊就能解决的话，那就不会有那么多心理障碍的人存在了，她不是没有和弟弟聊过天，实际上的事情证明，作为一介高考失败者来说，她的话对于那个正挣扎在高考前线的学生来说，所有的言语都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借口。是想要他也变得成绩差的陷阱。 …… 傻了吧，她本来就是从一份工作逃到另外一份工作来的，从拿来逃避作为容身处的地方寻找什么人生的意义，那绝对是脑子有坑才会有的想法。 老天爷给予她最大的痛苦就是让她极易从某些生活的蛛丝马迹中寻找得到关于理性角度的思考，但偏偏又只是让她看着，不会给她任何能够解决的办法或者头绪。 人是会思考的动物。但这份思考对于林辰叁犹如是水面上的浮饵，她非是钓鱼的人，就只是必定要咬钩的鱼，除此之外，绝无别的出路，绝无别的活法。就目前而言，她这般逃避的做法也只是延迟了咬钩的时间，于结果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往后的话，她很有可能就会就一份稍微安定的工作做到死，绝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但那肯定也是往后，也不是现在。 也不是说人生就非要有意义才行，实际上，人生的无意义才是事实，绝大部分人，应该说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很难找寻到属于自己人生的意义。 如果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那就尽情而活吧。 像是如今绝大部分所谓的消费主义的陷阱，绝大部分人其实早就心知肚明，但是为何还安心去做了资本家的韭菜呢？ 房贷。 车贷。 父母养老。 小孩的教育费用。 …… 哪一样都要花钱，但绝大部分时候都不是为了自己花钱，都是不得不去花的钱，变成了不得不去做出的牺牲。出于某种人类自形成传统观念以来的责任感。也出于某种物质生活的满足感。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尔嘉肆所说的，吃甜食会治愈人心那样。 精神上的需求变成了安慰，那么需求就变成了平庸的快乐，成了原始最粗浅的欲望。 但是林辰叁连这份平庸的快乐也无法拥有，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她意识到了生命的短暂与脆弱，然后她就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和价值。 到如今的结果就是，她没办法在没有意义的人生里好好活着。 这层含义延伸到工作中，也就是说，做不感兴趣的工作，就是带薪摸鱼，都觉得难受。当然，这也可以说是因为本身无能延伸出来的沮丧和挫败感。 能够伤害她的从来也只有有心无力这一点罢了，但是有心无力又占据了人生大多数时候，到最后，就变成了最低限度的那种要求。 除了做好尽可能能够做好的事情之外，她再不会去做别的任何事情。 奥卡姆剃刀原则：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天赋无法预知，运气无法猜度，时间为我囚牢。 上班堪比上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好难受。 她果然不是什么适合工作的体质。她就适合混吃等死。 这才上班多少天……就有这样的心态，林辰叁顿时不敢再去想往后每天的工作状态了。 但好在，不管是怎样的胡思乱想，到晚上十一点，这份枯燥又无聊的工作总算是结束了。时间一到点，也不用陈小峰主动提醒。就像是被关在牢里三十年的囚犯第一次获得允许出门放风一样，林辰叁跑的比谁都快。 狄晓乐还没在游戏公共频道里面说再见，林辰叁就一溜烟没有人影了。 也是托了她的福，在她后面走人的人都没见耽搁的，就是陈小峰脸有些青，但到底没有说出什么代表阻拦的话语来。 一楼门口没有赵凌蒙和马甜甜的身影，意识到这点后，林辰叁才陡然想起来这两人是临时请了假，因为赵凌蒙被医生提议办了住院手续，而马甜甜自己也有几天的调休没休，作为组长来休息，调休申请起来压根没什么难度。 不必在路上闲聊，就像是屁股后面有狗在追一样，林辰叁基本上是小跑着跑回家的，就是在进门之前造作了一下，拉了拉根本看不出褶皱的卫衣和裤子，才摁了电子锁的密码进门。 临简雾就如预想那般还在客厅用笔记本电脑学习。 当看到这个场景之后，林辰叁的一颗心稍微安定了些。虽然她所站立的地方是一块四分五裂的石头，但眼前这个人就如铁制的沉锚那般将她与这个不怎么能看到光亮的世界锚定在了一起。 非常奇妙的感觉。 仿佛工作时会那么烦躁不安就是为了下班，下班路上跑那么快就是为了回来，回来就是为了看到这个人似的。 “回来了？” 当看到对方察觉到动静看到她回来后露出那般温和恬静的笑脸并开口说话时，林辰叁又觉得她就是想要在这样没什么亲戚朋友的城市里有这么一个人能够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她觉得临简雾能够不用她说就能满足她这样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小小愿望。而当这样的愿望真的实现的时候，她能够自内心深处得到的满足感便是无法比拟的。 但是没等林辰叁想很长时间。 肚子叫起来了。 这非常正常。毕竟从下午一点钟开始，她所吃的能够称得上食物的，就只有咖啡店里的一块蛋糕和电影院里的半份爆米花了。 就是，在临简雾面前，林嘉叁会非常难为情。 ※※※※※※※※※※※※※※※※※※※※ 这边友情提醒一下，不要把主角的话当真，不要当真，不要当真。 第三十九章 “咕～～” 林辰叁肚子叫起来的声音。 摘下了耳机的临简雾自然也是听到了，视频摁了暂停，放下耳机，走到冰箱旁边，打开冰箱，她看了眼，然后对林辰叁说：“番茄鸡蛋面，吃吗？” 只有一个选项的情况下，林辰叁只能点头。 “那就麻烦林辰叁你帮我拿一下番茄了。”临简雾一只手拿了半包挂面出来，“我来关冰箱门。” 林辰叁踩了鞋子脱掉，然后穿着袜子的脚直接踢踏着洗澡专用的塑料拖鞋走到临简雾身旁，往冰箱里面看。 才几天，在林辰叁不知道的时候，冰箱里面已经让临简雾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几个？”林嘉叁说。 “一个就可以了，要是你喜欢，两个也行。”临简雾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并没有取下来，她看着林辰叁的样子很是斯文优雅。 一个番茄的话，就看临简雾拿挂面的样子，根本是用不着自己过来的，但是林嘉叁也不可能在这方面想很多，只能认为是临简雾确实力有不逮。 就拿着一个番茄跟着临简雾进了厨房，番茄交给临简雾去处理后，临简雾又说：“能帮忙剥两瓣蒜吗？” 蒜在盥洗池旁边挂钩挂着的小丝网袋子里，林辰叁伸手去拿的时候，手臂不小心碰到了临简雾的肩膀，这让她心头一紧，只是装作没什么事的样子取过蒜，蹲到一边的垃圾桶去了。 有种触电的感觉。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也不想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这很奇怪，她当然知道这很奇怪，但是……这种感觉，林嘉叁说不清楚，她总觉得自己在临简雾面前就很容易变得不能自已。 面条焯水过一遍后就捞出来放到了盘子里，然后是切番茄和蒜，入锅炒了一会儿，番茄和蒜就带着汁液被临简雾倒到了还有些热气的面条上。 临简雾捏着下巴还有些不满：“应该再买一个专门煮东西的锅，番茄出锅的时候，面都快凉了。” 林嘉叁觉得这样就已经非常好了。换她自己，才不会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就是面冷成了面疙瘩，只要是熟的，她就能下口。 毕竟，口腹之欲，不可取。 厨房的地界是不适合吃饭的。 所以后面的结果很显然，临简雾坐在沙发上看视频，林嘉叁就坐在她旁边哆面条。 林嘉叁感觉自己这样子挺掉价的，但是短暂的心神不宁后，她已经能够好好回复成之前的状态，所以虽然有些坐立不安，但还是能够安安心心吃面。 “林辰叁你觉得我是该专心备考二筑，还是该专心备考一建呢？” 正在专心吃面的林辰叁乍一听到临简雾的话时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她说话，直到后知后觉的她发觉那句话中提到了她的名字。 二筑指的应该是二级建筑师，一建指的应该是一级建造师。这个林辰叁还算知道，只是她没法不奇怪：“问我吗？” “嗯，二筑是上半年的考试，一建是下半年的考试，但是同时准备的肯定一门都过不了。你觉得我应该是先过哪个？” 临简雾的神情非常认真，认真到林辰叁觉得自己要是不认真回答，就是对不起手上这碗对方煮给自己的面。 林辰叁便说：“我不是很懂这方面，但就你的就业前景而言，你觉得二筑和一建，哪个对你的工作帮助最大？” “自然是二筑了，我做的就是建筑设计，以后肯定也是要自己开工作室的，但是现在是鼓励设计单位搞施工，施工单位搞设计，一建挂在本单位，给我的收益也不在少数。”临简雾回答的偏向性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那就二筑。”林辰叁吃了口面说，“如果缺钱的话，就搞一建。” “你这话相当于是什么都没说啊。” 这时候林辰叁已然将最后一口面吃完了，她拿了张放在桌上的卫生纸，擦了擦嘴：“所以简雾小姐姐你缺钱吗？” 看前几天搬家什么都不带全靠买的劲头，应该也是不缺的。但如果是认为钱越多越好的话，就当林辰叁什么也没说。 “那我就专心准备二筑了。”明白林辰叁潜台词里面的意思后，临简雾的决定下的非常快。 所以，为什么要问她啊？林辰叁一点儿也不明白。对方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本科是土木工程吧，就不怕一句话丢出来，自己听不懂吗？ 准备去厨房洗盘子的时候，又听到临简雾说：“林辰叁，有什么烦恼吗？” 一只手落在后颈，林辰叁看临简雾，发现对方正是打开了电脑屏幕上的一个cad软件，立时入眼的设计总图，红绿交叉的线路复杂的就像是印度电网。她不知道对方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问她。 略加思索之后，林辰叁低下了头，她看着盘子的边沿说：“我啊……我从很早的时候就处于一种迷茫状态，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是能够做的，不知道努力的意义是什么……总之，就很难有那种激情，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有时候就会想，反正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做不好，索性什么也不做就好了，只要成为废物的话就不会被人利用，一开始就做的稀巴烂的话，后面就都是稀巴烂的，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什么都不知道总比知道了什么也做不了强，漫画小说番剧和游戏对于我的作用也越来小了，没准啊，我以后就会重复每一天的日常，根本不会去想一天是怎么度过的吧，活着单纯就是为了活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就不知道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她稍微有点明白尔嘉肆的心情了，这种心里话不是关系很好，或者是能够感同身受的人听起来，多半只能招致嘲笑。但就像尔嘉肆想她一样，她也是这么想临简雾的。在这方面能够了解一些临简雾对她的态度，林嘉叁认为是好事。 “今天是遇到了什么事吗？”临简雾左手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八字放在了下巴的位置，她看着林辰叁，眨了眨眼。 林嘉叁没看到，她依旧是垂头丧气的状态：“时隔很久跟别人谈起了家里人，然后晚上工作的时候想起来毕业以来的所有工作都跟大学专业没什么关系，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人生的失败……” “虽然这么问起来有点多余，但是还是想要问一下，为什么不找本专业相关的工作呢？” “因为本科志愿是随便填的。从来没想过大学毕业后要从事相关专业的工作。” “我认为高考志愿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就像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有时候一个好专业胜过一个好学校。” “但是没人告诉我……” “……哼嗯。” “那时候我以为只要本科毕业，就能找一份没什么压力的工作。就没想那么多。没人告诉我专业该怎么填，以及什么专业适合我……没人设身处地为我考虑过。我的志愿是一个人在半个小时内决定下来的……” 林辰叁没有再说下去，左肩的柔软的触感让她浑身都僵住了，然后是手，她的右手被临简雾牵起来，当然，被一起牵起来的还有她的心神，她全部的目光。 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 临简雾半跪在沙发上，如同昨夜那般只是穿了睡衣，但是并没有戴胸罩，所以那种柔软的触感给人的感觉是不言而喻的，可是对方并没有这种感觉，两只手，一只手捏着她的四指，一只手则落在手掌肉较厚的那处，轻轻按压着，鬓角有些长的头发垂下来几乎是要抵到她的下巴，临简雾正是挺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她：“林辰叁，我觉得啊，沉溺于过去是件非常浪费时间的事情。” “泰戈尔说，如果你因错过太阳而流泪，那你也要错过群星了。想要把什么事都做的非常好那是很难……完全平坦的道路更是完全不可能会有的……”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直到进入社会，人生的各个阶段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困难……” “你有多了解你自己呢？就像这只手，温度，掌心的颜色……手指有多长……骨节有多分明……是不是喜欢出汗……还有给人的手感……” “你的手有被咬过吗？” 听到临简雾这么问之后，林嘉叁摇了摇头，她寻思着，难道是手在什么时候受了伤有了伤口形成了疤她不知道么？ 才要收回手，手掌先前被临简雾摁压的那一处很快传来一阵疼痛至于酥麻的感受。临简雾咬着她的手掌说：“微微的刺痛感，很好吧，不会很疼，但是又能让人神经清醒。好好记住这种感受。” “我遇到了一些精神上的压力时，常用这个方法来解压。就算当时的情绪非常过于负面，转眼间就能打起精神了，现在我把这个方法教给林嘉叁你，希望对你有用。” 酥麻之下还能感受到临简雾舌头的存在，而且还是这个角度…… 对于同性恋的林嘉叁同学而言，接下去就不是她能够坦然思索下去的事情，她满脸通红，只顾着说：“非，非常有用。” ※※※※※※※※※※※※※※※※※※※※ 有一点多的话，那我就换成一天一更好了。没想到有一天冲太快了也是问题啊。 第四十章 林嘉叁这种样子好似取悦了临简雾某个点。 右肩膀往右移动了一个小小的幅度，嘴巴一张一合，吐字一字一句，临简雾的眼中盛着节能灯投递下来的光芒，没有任何一丝阴影：“怎么，害羞了？” 林辰叁这才将手收回来，但是手收回来的方式是平移过来的，先前临简雾咬在嘴里是什么姿势，现下左手握着右手腕固定住，便是想要右手保持着什么姿势，手指停在空气中的姿态，最好是一丝一毫也不要动弹，她这么想着，低垂的眉眼也藏着自己无法洞明的情绪：“小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临简雾的嘴角弯起来：“暂时没有。” “那小姐姐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林辰叁小朋友，小时候妈妈有没有教过你，和别人交流谈话的时候，应该直视对方的眼睛，这是最基本的尊重。”临简雾没有直接回答，她左手捏着林辰叁的右手指，用卫生纸擦干净林辰叁右手掌上她留下来的口水，语气悠悠然的，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问题对自己是有多困扰。 不过林辰叁的脖子像是机器人那般移动了一瞬就没动了，只由着临简雾指尖的温度一点点地由正中神经传递过来，这下子好了，感觉整只手臂都没法动弹了，这种猛烈的刺激让她都没法好好说话，颤音带着哭腔，整个声调都变了：“没，没办法直接来看你。”说着还用左手小臂遮住了视线，以此成了第二道保护自身的防线。 临简雾却不管这些，她压下林辰叁的手臂，迫使林辰叁的目光逃无可逃地落到她的脸上，她笑：“林辰叁喜欢我吗？” 林辰叁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摇摇头又点点头：“喜欢。” “有多喜欢？” 那声音的尾端飘渺的像是哪里海妖的声音，林辰叁只是听过维塔斯的奉献，便只能用那种音色来形容。她感觉自己被这声音蛊惑了。 “要是现在让我去死，我也愿意。”林辰叁有些失神地说道。 临简雾半眯起眼睛，几乎弯成了一个月牙，不过很快眉眼就舒展开：“真的吗？”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从林辰叁头顶浇下来，使她陡然清醒，虽然这话说出来很不合气氛，但是她还是说出口了：“嗯，大概。”她顿时为自己的鼠首两端感到耻辱。 “大概啊……”临简雾若有所思。 也怕临简雾误会了自己的为人，林嘉叁赶紧结结巴巴地开始了解释：“因为现在说是这么说，我也不知道真的到了那时候我会是什么反应。我不是故意在这方面戏弄你的。” “……哦？” 不敢看临简雾，但是又没办法不看，林辰叁就只能尽可能让目光向下，接着说下去：“我并不是非常了解自己。大多数时候，我都是一个足够理性的人，行为做事都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和规则，但有时候也不是，明明知道那样的做法并不是当前情况的最优解，但还是会义无反顾那么去做。这种状态是相对的。我没办法为未知的事情打包票。” “那么，明知道这样的答案说出口会让人失望，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也许是怕事后担责任心里有愧，也有许，不想你有那种，原来我是那样的人的感受。因为我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 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我，也想要得到正常的对待。 林辰叁一直都是这样的，想要大家眼里的自己是表里如一的。而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执念，要去问她自己，她也许都说不上来。 但这么说之后，心胸中藏着的那股浊气就此消失了，林辰叁发觉自己已然能够好好看着临简雾的脸了，她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眼神看着临简雾：“这种想法，是不是很幼稚？” “幼稚？我倒是觉得很真实。”临简雾的回答不含褒贬。 如果说先前是林辰叁的自白时间，现下就是临简雾的了。 临简雾说：“我是个非常正能量的人，绝大部分事情都能够往好的方向去想，姨妈来了会多喝热水，买的绿植每天不会忘记打理，会自己做饭，工作之余不会忘了学习，精神上有压力会自我调解，皮肤长痘的情况下会尽量减少照镜子的时间，身边有人失意，我或多或少能够派的上一点用场……这是绝大部分时候，但是也有少数的时候，说我无病呻吟也好，会有种突如其来的难过，心理上会非常受不了，如果深究起来，其实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有时，我会给自己一段时间，长的话是一天，短的话，就像现在，林辰叁，肩膀能够借我一下吗？” 手臂上的压力被卸去，肩膀多了一个重物。 林辰叁立即受激性举起双手，她感觉手脚这时候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我还没洗澡……” 之前那样子也没洗澡的。但林辰叁没把话说完，她能够感受到从肩头传来的那种安静宁和的氛围。她顿时噤声。 她不敢看左肩膀那个方向的任何东西，她恨不得先前僵住的是左手臂而不是右手臂，她唯恐自己呼吸太重惊醒了这位犹如是在等待王子到来的睡美人。 虽然这么说很不合时宜，但是在如若针毡，心如热火浇油的这会儿，林辰叁想起了尔嘉肆。如果是同样的事情，换尔嘉肆来做，会怎么样呢？她也会像现如今这样任由对方摆布么？ 不过这样的想法才出现在脑海中就转瞬即逝，她八成会将一开场的美好气氛视作是后面倒打一耙，对方想要看她笑话的一种铺垫，根本不会让对方进展到这一步。 以相悦法则而论，人总是更喜欢那些喜欢自己的人。这也不是说尔嘉肆完全就是不喜欢她的。这要解释起来非常麻烦，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有些事情，有些举动别人做起来是矫揉造作，惹人眼球的，但临简雾做起来就是自然优雅，浑然天成的。哪怕就这几天的相识，这种没来由的亲近很难不让人去想一些不正常的企图，但是因为是临简雾，林嘉叁就认为这是出于真诚的做法。 这世上会有那么善解人意的人吗？就是临简雾，林嘉叁就认为有。 她对于临简雾的美颜滤镜已经厚的瓶盖都比不了的程度了。 林辰叁想，她会这么特别对待临简雾，还是因为她能够感觉对方多少是有些喜欢自己的。这种相信没有缘由，这种自信毫无道理。 但她由衷地希望这种感受不是错觉。 “不和我说这些的话，林辰叁你打算今天怎么处理自己的负面情绪呢？”临简雾并没有睡着，好似这样靠着林嘉叁的肩膀，只是为了更舒服地问问题似的。 “睡觉。”林辰叁很认真地回答，“愁不过夜。不管是多么严重，能够让天塌下来的事情，睡一觉后就好了，利用一切能够睡觉的时间去睡觉。要是醒过来还不能解决，上班打盹只要没被上司抓到，那就没问题。” “真是让人羡慕的心态。”临简雾这么说着，已然离开了林嘉叁的肩头，她将笔记本关机，脚踩着毛茸茸的毛绒拖鞋站起身，催促着林辰叁，“再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快去洗澡吧，我已经烧好水了。” 林辰叁没忘了端起盘子去厨房，她愣愣地点头，也站起身：“好，好的。” 临简雾走了一步路，又停下来：“其实在等你回来的这段时间，我的情绪也不怎么好，本来我是做方案的，但是有个同事回去休产假了，她的工作就全推到我身上，我手上已经有一个厂房和一个游客中心了，现在又多了个景观，做起来真的非常麻烦。做那么多都没用，甲方随时一个新要求过来，可能就需要重做……我其实是有点想要等你回来跟你吐槽一下这些事情的，却不知道该怎么要和你开口。谢谢你先向我倾诉，这样的话，我也能好好地将我这些烦恼告诉你了。” 临简雾回头，眼镜下面藏着的眼神是有些忧郁的，但这忧郁顿时一扫而空，眸子发亮的有些热烈：“不瞒你说，我其实不怎么擅长和人打交道，一开始还很怕过于自来熟，让你觉得不舒服，你能够喜欢我，我非常高兴。” 看吧，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什么叫人格魅力啊。 林嘉叁感觉自己能够与临简雾对视，已经是尽了自己最大努力，点头说话的瞬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不不，应该说这几天我才是受您的照顾太多了。您请我吃饭，今天还下面给我吃了。” “但这很正常吧，我们是室友吧？” 林辰叁真不好意思在这方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一般人是不会对陌生人那么好的，虽然是室友，但我们认识总共也没有多少天。一般来说……” 但临简雾已然用有些嗔怒的眼神阻止林辰叁再说下去了，在林辰叁住口的那茬儿，她又笑着说：“刚刚林辰叁你问我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吧？” “啊，嗯。” “我就挺喜欢像林辰叁你这样的。” 第四十一章 “所以，你就拿这个来问我？” 公司茶水间里，马甜甜的声音大的让人觉得她是受了什么刺激。林辰叁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从茶水间的隔间探出头，发现四周并没有人之后，她才有些放心地送了口气，她松开手，有些不满马甜甜的大声音：“甜甜姐，我是真心来求教的。” 林辰叁是在倒水的时候偶然碰见马甜甜的，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一种心理，她将和临简雾的事情拿出来当做是我有个朋友的有力案例用勺子搅拌杯子里的咖啡的两分钟隐去各自的姓名当做谈资讲给了马甜甜听，只是在末了加了句：“甜甜姐，你觉得喜欢上一个人后应该怎么做？” 就是没想到马甜甜的反应那么大。 林嘉叁很不明白这种事是涉及到了什么隐秘，直到马甜甜下一句话：“老子自母胎开始就是单身。” 脾气粗暴到开始爆起粗口了。 “哦。”林辰叁的回答非常冷淡，“甜甜姐你是没有被告过白吗？” “应该说我从小到大就没喜欢过谁。” 没有喜欢过人，自然也就不会明白喜欢上一个人后应该要怎么做了。 “我也没有喜欢过谁。”很明白马甜甜的感受的林辰叁点点头，随即她的语气就非常遗憾，“但是如果喜欢上了一个人，就难免想要和对方一起做点什么吧。” 就像尔嘉肆所说的，想要说更多的话，想要更喜欢一点，所以也就更想要了解彼此一些。以往的那种互不了解的原则在此时没有一星半点的用，林辰叁也很愿意在这方面承认她对待他人的双重标准。 “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人能够在短短几天内把你的好感拉升到这种地步。”马甜甜摆出福尔摩斯的标准pose。 林辰叁则是义正言辞：“都说了，是我朋友的室友了。” “好啦，就当是你说的你朋友的室友了。”马甜甜一副怕了林辰叁的表情，接着另外一个问题，“就算是这样，找到我头上也很奇怪，我看起来是那种很有情感经历，能够在这方面发光发热的人吗？” 林辰叁端详了一下马甜甜，便是意识到这个人自第一次见面起，那副外貌和行为就太具有混淆视线的功用了，她叹了口气：“甜甜姐，你知道你是桃花眼吗？” “你不能因为我是桃花眼就认为我是个片花不沾身的老油条吧？” “以貌取人，向来是我们中华的传统美德。”林辰叁却是在这方面勇于承认自己认识的狭隘性。 “胡扯。”马甜甜说。 林辰叁点点头：“现在我知道是胡扯了。” 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会儿，意识到出来倒水时间很长了之后，林辰叁认为话题该就此打住了：“甜甜姐你也不用特别放在心上，我也就是就这个问题问问你。该回工位了。” 但在转身的时候，林辰叁的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一转身就是马甜甜的脸。 后者向她握了握拳：“下午我们去约会吧。” 什么？约会。竟然用那么让人想入非非的词呢还。 林辰叁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下午，甜甜姐你不该去给小凌蒙送饭吗？” 马甜甜继续握拳，脸上的表情都没变：“昨天我们吵架了，今天不去送也没什么问题。” 一点没觉得吵架是多大的问题。 “那小凌蒙吃什么？” “我问过了，医院在住院期间有专供患者的饭菜，就是做的有点难吃，我做饭也难吃，这样换算过来，其实没区别。” 林辰叁往后退了一步，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人的兴致是凭空一下子就拔高了。 有点害怕。 本能就开始行使起紧急避险权了：“还是不用了……” 但马甜甜拍了她的肩头，眉眼间都是一种势在必得：“不许拒绝。” 林辰叁推拒的手停在了空中，她的脸上都是不解：“为什么我们非要去约会？” “一来，你有要去约会的需求，不是现在，以后也会有，不如趁早，二来。”马甜甜看热闹不嫌事大，语调拖得很长，直到能够听到隔间外隐约的脚步声后，她才一只手掩住嘴，小声说，“我还没跟人约过会呢。” “我很好奇。” 马甜甜是这么说的。 鬼。每天下午跟赵凌蒙一起去划鸭子船的那个人是谁？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的人是谁？都是你吧。马甜甜。 但是站在林辰叁面前的这个人丝毫没有觉得跟林辰叁一起出行和赵凌蒙相比起来是一样的性质。 女孩子一起出门逛街什么的都很正常吧。可能在马甜甜看来就是这样。可是对于自己，却是用了约会这个词，还是因为自己之前说了自己是同性恋……不管怎么说，林辰叁挺感谢马甜甜正视她的性取向，还这样为她考虑的。 不应该辜负这样的好意。 “那就下午。”林辰叁这么回答着。却是再也不去想一个人静静躺在医院吃标准配给食物的赵凌蒙。 所谓女人如手足，兄弟如衣服。不外如是。 下午一点。 “有想过去哪里吗？”林辰叁将上午陈小峰发到组内的玩家数据反馈表塞进背包里，拉好拉链，她走到门口，打完卡时，发现马甜甜正在等她。 亏得这家公司绝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所以马甜甜这么做，林辰叁这么说，倒是没招来多少公司员工的异样眼光。 “先去吃饭。”马甜甜点头，说道。 林辰叁听到了后才想起来现在这会儿理所应当是吃饭时间，也许是应该在食堂吃完饭后再去说约会的行程的。她没有对马甜甜的提议表示异议。 但显然下楼之后的显然结果就是，她们去的方向并不是食堂。 林辰叁开始奇怪了：“不是去吃饭吗？” “对啊，是去吃饭。” “但这里不是去往食堂的路。” “请女孩子吃饭怎么能去吃十块钱价格上下的食堂呢，得去吃西餐，西餐，知道吗？”马甜甜虽然只是说话，但林辰叁无形中却觉得有根手指在戳她的脑门。 “这西餐还得是法餐吧。”已经大概知道马甜甜是从哪里得来的经验了，她下意识地回答道。 “这是当然。”马甜甜的回答毫不犹豫。 时间有限，一切从简，距离最近的西餐厅，最便宜的法餐也是两百一位。 虽然说服务员的穿着是很绅士，按铃喊人的程序也是有点意思，虽然是大白天，餐厅也开灯，灯还是昏黄的，有音乐，蓝调，不知道是用什么cd机放出来的。整个的氛围确实很有种约会的感觉。 就像电视剧，某些高级电影里面的场景似的。 人会受服装的影响，同样，人也会受氛围的影响，在有些高雅的氛围里，人也会自发变得高雅起来，就像林辰叁现在，嘴巴张的时候要顾及张的大小，刀叉拿在手里的时候时刻要顾及会不会碰到盘子发出声响，和服务员说话时也是温声和气的，乃至于和马甜甜聊天时，也时刻谨记着言语的高雅，不能突然就冒出一句‘傻逼，草，你狗老子’这样的话。 但是要说她真的有因为这种氛围多喜欢马甜甜的话，应该也没有，反而她很为马甜甜摆了一张御姐脸在那里大快朵颐的样子感到恼火。 为什么马甜甜嘴巴也张的那么小，姿势也挺优雅的，吃起东西来能够那么快？ 但也许，就算马甜甜没吃那么快，那么多，就算低头摆出一副娇羞的样子，林辰叁只是想象了下，感觉也不会有那种所谓的心动感觉。 她不会喜欢马甜甜，这真的是太好了。 虽然说一开始对于尔嘉肆的氛围加成很大，但就目前的结果而言，她果然最喜欢临简雾。如果那种感觉能够称得上是喜欢的话，她应当是喜欢临简雾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一顿西餐吃下来，林辰叁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又看了看马甜甜的腰腹，也不再去计较自己花的钱是值还是不值这个问题了。 反正钱赚了都是要花出去的。 “剩下的就去逛街好了。”马甜甜说。 虽然说很感谢对方没有说要去划鸭子船或者去电影院看电影，但逛街的话，林辰叁还是有些奇怪的：“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 “嗯，不是我有要买的东西，一般来说，不都是这样吗？吃饭逛街？吃完饭就该去逛街了吧。” “因为一般小情侣约会的流程都是这样？” “如果不是今天时间不够，后面我们应该还要去游乐园这样的场所，去坐坐旋转木马和摩天轮。” “游乐园这种场所布置出来就是为了给里面的周边店铺和饮料店创造营收的。”林辰叁不由得说道，“一般去游乐园一整天下来也很难玩超过三个的项目，时间基本上都花在排队和排队上厕所上了。” “你好懂的样子。”马甜甜的目光带着探究。 林辰叁便是咳了咳：“因为我要是资本家，我也会这么干。” 因为门票才能赚几个钱。当然，迪士尼和环球影城除外。 人人都唾弃资本家，但人人都是精神资本家。 第四十二章 以公司大楼为中心的话，商业街和这家西餐厅的方向可谓是南辕北辙，是完全两个相反的方向。 林辰叁和马甜甜并排走着，走路的节奏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变得摇摇晃晃，像是南极的企鹅，每走上几步，身体就要小小地碰撞一下。 也不知道是谁的走路方式出了问题。整个有些吊儿郎当的。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是要牵手的吧？”大约是路上没有话题聊是件很无法忍受的事情，马甜甜首先开口了，不过开口的重点重心完全是莫名其妙的。 至少在林辰叁看来是莫名其妙的：“一般情况是指什么情况？” 马甜甜已然停下脚步，她把手伸到林辰叁面前，不知为何却是把脸转到了一边：“目前还是处于约会状态吧。” 话说到这份上，林辰叁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她左手拉了拉脖子上并没有围着的围巾，小小地呵出了一口气，她伸出右手，握上马甜甜的。总觉得马甜甜在这方面比她热心多了。 虽然是说好奇，但是跟她的反应比起来，实在是积极性高过了头。 都是□□。 像是之前临简雾所说的温度，掌心的颜色……手指有多长……骨节有多分明……是不是喜欢出汗……还有给人的手感，被马甜甜牵着手的时候，林辰叁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这方面，但奈何很快就被马甜甜打断了。 “不是说女孩子的手应该是香香软软的吗？林辰叁你怎么回事？” 倒是被马甜甜质疑起右手的品质了。 这种时候被伤害了就该打击回去，林辰叁回话起来也一点都不会心慈手软：“甜甜姐你的手看起来倒还好，但是实际接触起来有种史莱姆凝液的感觉，粘乎乎的，很恶心的。” “哦。昨天我去医院顺便问了嘴医生，应该是内分泌失调。话说回来，我已经一个月没来姨妈了。手感粘乎乎的很正常。”说起原因来，马甜甜倒是没觉得有多大问题。 “是不是互联网行业很容易这样？” “我又不会去问别的女孩子关于姨妈的问题。”马甜甜很鄙夷林辰叁这么问她，但还是耐心答了，“不过现在年轻人身体亚健康的趋势是越来越普遍了，医生跟我说，现在走在大街上，十个跟我同龄人的女孩子，起码有七个有乳腺结节。年轻人压力太大了。” 这到底是是看的什么科室啊。还是说那位医生没有那么忙，竟然有心情普及这种知识。 “有乳腺结节的话，买重疾险的时候就该好好思量了。” “所以我打算在没买重疾险之前不去医院体检，要是有既往病史，那可就糟糕了。” “那就不怕体检之前出了什么问题？”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呗。” “年轻人怎么能那么佛系呢？还是应该多打拼打拼，勇于往上走，多见见世面的。” 马甜甜一下子盯住了她：“你跟我说这种话，不如自己先来实践一下，我可是听陈小峰说了，每次下班，数你跑的最快。” “反正每个月薪水就那么多，我才不会给资本家多卖一分钟的命。” “合着给多了钱，你会多积极似的。” “月薪三万，可以不把我当人。” “真的？” 一被这么说，林辰叁一下子就萎了，方才的积极性尽数告吹：“其实我只想去海边捡垃圾。” “咦，真没出息。不过，没出息就没出息吧。没出息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话题延伸到这方面，谈话的氛围忽然就整个死掉了。 马甜甜牵着林辰叁的手走在了前面。再过了两个红绿灯后，又停下来，她不再是握着林辰叁的四指所在的手掌，而是改换成了十指相扣的状态。 “有心动的感觉么？”马甜甜问她。仿佛前面那些所谓的谈话一下子就可以当做没那么一回事了。低沉的气氛被忽视着然后一扫而空。 林辰叁当然是摇头了。 “但是网上是这么说的，十指相扣心连心，会很容易感到心动的。”马甜甜又搬出了自己的恋爱导师对林辰叁输出自己的疑问。 林辰叁看了看马甜甜，又看了看两人一起交握的手，她说：“我觉得是这样的吧，普通牵手就是那种一前一后的状态，但如果是十指相扣的话，就必须是并行了，会有一种一起前进的感觉。” 马甜甜不懂了：“一起前进，有什么特别大不了的吗？” 林辰叁想了想，她保持和马甜甜十指相扣的状态，侧脸看着对方：“可能从这个角度看对方，会比较好看吧。” 要真的问她，她也不懂啊。 听到林辰叁这么说之后，马甜甜也看向了林辰叁：“可是我看你，只能看到你头顶的那个发旋啊。” “这个道理应该是在身高相仿的人里面比较通用，或者像我这种身高看你这种身高的。” 林辰叁这话说的含糊，马甜甜并不大懂，她只知道：“就是说像我这样来看你，就没办法体会那种心动的感觉啰。” “实际上，我就是这么来看你，也没有那种所谓的心动的感觉。我只是把我的猜想告诉你。”林辰叁非常正经地回答。 “就因为你对我没有朋友以上的那种喜欢，我对你也没有么？” “应该是这样。” “……我想起来一件事。”马甜甜这时候用一种非常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你问我喜欢上一个人后应该怎么做，其实，在你那个室友之前，你也没有喜欢过谁吧？” “啊，是。”被马甜甜这么点出来，林辰叁有点诧异，但还是老实回答了。 “那你怎么知道你会喜欢女孩子？” 林辰叁嘴角抽了抽，她看了看四周，现在还在大街上，总觉得这样坦诚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过马甜甜已然是一副‘好吧，你的狐狸尾巴已经被我逮到了，这时候不说点什么，是绝对过不去’的表情。她不可能在这时候找任何话题去进行生硬的专场，调转马甜甜的注意力。 如果是这样，就只能以正常问题来进行正常回答了。 林辰叁很认真地问道：“你知道兔子的发情期有多长吗？” “你不要以为在这时候转移话题对我有什么用……”才是这么说后，马甜甜也看到了林辰叁眼中的认知，她略加思索，然后像有个亮灯泡在脑袋边起了友情提示作用，“八个月。” “错。”林辰叁纠正马甜甜说，“兔子是一年四季都在发情的。” “所以呢？” “和兔子一样，人也是一年四季都在发情的。” “就是说。” “就是说。” 两人异口同声后，还是林辰叁迎视着马甜甜如风云变幻的目光说出究极的答案：“我现在就是处在发情状态。” 饶是马甜甜自诩见多识广，也没见过有人能够坦然说出这种事的，她现在觉得她掉下来的下巴都要收不回去了：“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发情是喜欢的更好，不是喜欢的也不是特别需要在意的。”林辰叁很认真地说道，“就像我们说的谈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我们可以很喜欢一个人，但是选择结婚对象的时候，并不一定需要那个喜欢的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不对，话才不是这么说。老子差点被你绕进去了。”马甜甜有点恼火，“你这段话说起来就是，你虽然对我没那种喜欢，但是现在对我也是处在发情状态？” “要这么理解也是可以的。” 马甜甜一下子就甩开了林辰叁的手，开始双手抱胸：“天啊，真没想到刚才我跟你手牵手走了那么久的路。” “虽然不想承认，但人就是这么下流的生物。”林辰叁开始无奈了，早知道她就不说了，或者打岔也该打岔过去。但是很有可能，再来一遍，她还是会说的吧。总觉得跟马甜甜说这种事，对方能够接受。而她的直觉从来没出过错。谁知道呢。唉，但现在也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我知道你是人啊，也不用跟我强调这一点，老子就是觉得你现在对我是处在一种发情状态，很可怕的。我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感到担忧。” “同性恋就是对同性有感觉，要是异性恋，就是会对异性有感觉，这又不是人自己能控制的，”林辰叁这么说后，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位衣着光鲜靓丽的女孩子身上，虽然是冬天，但露出度还是挺高的，“甜甜姐，像那样的女孩子，大家走在路上都会多看两眼吧？” 马甜甜一下子被林辰叁的话吸引到，也不由自主把目光投了过去：“是啊，真大胆啊，前凸后翘，波涛汹涌的。” “你喜欢那样的吗？” “不可能会不喜欢的吧？” “你看，要说起来的话，我更为那个女孩子的人身安全感到担忧。” “去死。老子说的喜欢跟你说的喜欢又不一样。我顶多，叫做是对美的事物的一种欣赏。” 林辰叁继而摆出一副‘好好，你怎么说都是对的’的样子，然后才说：“既然知道我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发情了。约会。还要继续下去吗？” 第四十三章 “现在都还没到三点钟。”马甜甜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要将约会进行到底了。 林辰叁就站在马甜甜身旁，看对方是要往哪个方向，然后再跟过去。但是马甜甜紧接着是向她伸出了手，林辰叁忍不住挑了眉，还是马甜甜说：“这也算是实验。” 这样的话说出来根本没有任何前因和后果的，林辰叁自问自己又不是马甜甜，便是说：“什么实验？” “你不是说人是一年四季都发情的生物么？” “对。” “是有科学依据的吧？” “不信的话可以去百度。” “但是百度百科是可以人为编辑的。” “那也许你可以去找一些相关方面的论文。” “你是在看到了有关方面的论文所以这么认为的吗？” “大概。”林辰叁说，“主要是因为我的确就是认为的，然后别人的观点佐证了我的，而不是看到了有关论文才去这么认为的。”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也不用特意去明白什么，这也有可能是我的一己之见。” “可能是你乱扯的对么？” “也许吧。” “你是猜测啊……那我就把这当做是实验好了。”不知怎么，马甜甜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大石落地的安心感，她好似在做什么特别不得了的事情。 但林辰叁并不明白，只是这么牵个手，怎么就牵扯到特别不得了的那种感觉了。 所以林辰叁仍只能问：“所以，是什么实验？”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至今为止，我也没有喜欢过谁。至于自己究竟是个同性恋，还是个异性恋，或者是个无性恋，根本没有多大的感触。但现在我有种感觉，就是这样，也许我就知道我喜欢的到底是男是女，或者哪个纸片人，或者谁也不喜欢了。”马甜甜举起和林辰叁十指相扣的手，她的眼中闪烁着代表真诚的不确定感。 “怎么说的好像喜欢就能喜欢上似的。”林辰叁感觉自己有点抓住马甜甜话语中的意思，但是那点灵光很快就如同猫把玩的毛线团的线头一样，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她摇摇头，试图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 “林辰叁你能够区分一见钟情和见色起意么？”这回，马甜甜没有以零乘三称呼林辰叁，这让林辰叁感觉到了对方的认真。 “就从语境来说，见色起意更倾向的是身体上的深入交流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那么命中注定和鬼迷心窍的区别呢？”马甜甜没有回答，而是又有了个疑问。 “鬼迷心窍这个词一般后面就会跟一个叫做幡然醒悟的词。” “就是说命中注定是不会幡然醒悟的？” “不清楚。”被马甜甜这么问，林辰叁也不能就自己的答案抱以确定，她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方就一直在问她问题了，像是要就什么不确定的东西来到她这里来寻求答案，或者说作为一种观点的佐证。像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孤单似的。 可是马甜甜有什么能够称得上是孤身一人的呢？ 这位年长于自己，有比她更多的人生的经验的人能够从她这里寻求得到什么答案呢？ 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林辰叁自然是不会就这种事深入问下去，而且更重要的是，真的要她问，她也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来问，要用什么样的字句来形成表述。 这样的状况还是第一次见呢。 坐地铁到商业街的路上，林辰叁一点点感觉马甜甜身上的气息变得陌生起来。 冬天来服装店里买衣服，其实是非常下等的选择，因为本人穿的多，天气也冷，还有静电的影响。一般能买的多也是外套，大衣，棉服这类的。 被马甜甜带到服装店里来的时候，林辰叁其实很有点懵的。没想到要□□到这种地步。 “这家店我有熟人，可以以批发价买冬春季的新款。”马甜甜指着架子上挂着的形形色色的衣物，向林辰叁做介绍。 林辰叁从郑则绍那里就知道马甜甜的能耐了，并不为其有认识这样的人感到出奇。就是，马甜甜这态势，像是要她买，可是，她真心是不想买的。 先前吃的西餐已经算是破费了，再买衣服……她还是想要留点钱，而且，她一个冬季三套衣服乱流换就已然形成规律了，在这种状况下，不需要再增添多的。 她不是喜欢买东西的人，这一点，在衣服上也是的。 所以并不是林辰叁不给面子：“甜甜姐，你要是买的话，我可以看着。” “不喜欢这些款式？” “我认为我的衣服已经够了，不用再买。” “我发现林辰叁你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冷色调，黑白灰这样的颜色。” “嗯，我喜欢这样的颜色。” “没有试过一些稍微亮色调的吗？比如说，这种颜色？”马甜甜从架子上拿过一件粉红色的大衣对林辰叁说，“刚好你今天穿的这件毛线衣是米白色的，挺配的。” 粉色大衣连带衣架被马甜甜交到了林辰叁手上，一副让林辰叁去更衣间换的意思。可是老铁，林辰叁看了看自己，她今天上半身的米白色毛线衣外连个外套也没穿，这大衣真的要看，也只用往身上套，根本犯不着去个更衣间的。 但看着马甜甜一脸认真，然后附近还有导购人员在带着顾客介绍棉服，林辰叁顿时又熄掉了纠正马甜甜的念头。 就当做是在外面试穿是对工作人员和其余客户的不尊重来想好了。 抱着粉色大衣进入更衣间，还没来得及把门锁锁上，马甜甜却是进了来。 林辰叁很诧异：“甜甜姐？” “工作人员说这个更衣间没有挂钩。”马甜甜也没有要林辰叁换一个更衣间的意思，她进来后，只是将大衣的衣架取过来，然后让林辰叁穿着大衣给她看。 林辰叁向来就不是很喜欢那种穿很多的感觉，本来现在全球气候变暖，除了有时下雪等雪化的那几日，空气冷的总是很有限，而且这家服装店本来就是有暖气的，等到大衣穿到身上，她顿时觉得自己臃肿的像头西伯利亚熊。只是粉红色的罢了。 也没对着镜子看两下，林辰叁就想把大衣脱下来，热死了：“甜甜姐，我觉得这件还是……” 马甜甜却从她的身后，下巴落在她的肩膀上，两手环着她的腰，轻轻说道：“你的肤色很白，粉红色会显得非常可爱。” 林辰叁顿时整个人僵住了，她能够从镜子里看到马甜甜那张神锋敛彩的脸，那双桃花眼藏着让她有些害怕的情绪。 “是怎么了吗？”林辰叁咽了下口水，她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 马甜甜的声音很低沉：“我不知道，只觉得很难受。” 林辰叁终于抓到之前一闪而逝的那点灵光，她试着说：“甜甜姐，你应该不会喜欢像我这样的吧？” “不知道。”马甜甜的声音不仅低沉，还慢慢地变得小了起来。 林辰叁的第一反应是：“你别哭啊，你要是哭了，这衣服就不是试穿了，肯定是要买的了。” 好吧，林辰叁承认自己在这方面，一点都不解风情。 马甜甜当然没哭，她就是有些情绪不大对，毕竟于她而言，母胎单身那么多年，一朝就发现自己是个同性恋什么的，在心理上，也不是个那么容易过去的坎。毕竟还从未想过自己会是…… 一只手捂住脸，马甜甜的语气带着无奈：“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之，就是刚刚，身体好像起生理反应了。” 男性能有生理反应，女性自然也是有的。也为难马甜甜能够将这话直接说出口。 “先前还说我，我觉得甜甜姐你就挺饥不择食的。”林辰叁看了看自己，也没有什么前凸后翘，波涛汹涌的特征，也真为难对方能够对这样毫无特色的身体起生理反应。 这么说之前她的姬雷达并不是有问题，只是马甜甜当时自己不知道而已。 “那要试试看吗？” 林辰叁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马甜甜已然撤下面上的手，黑白两色的眸子里闪动的光是如此幽深。 她感觉那点火焰要将她整个给点燃了。感觉，十分害怕：“试试看什么？”她想装傻了。 “林辰叁你应该不是那种要把第一次留给最喜欢的那种人吧？！”马甜甜意有所指。 说的好像很了解她似的，林辰叁忍不住在心中撇撇嘴，却是回答道：“现在又不是古时候。”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马甜甜笑起来，那双桃花眼不笑的时候就是迷离而诱惑的，而一旦笑起来，就像是两弯月牙，十分娇憨可人。 林辰叁可真不知道自己是同意了什么：“我觉得甜甜姐你现在的情绪不是很对劲，要不，今天的约会就到此为止吧。” 马甜甜点头：“我也觉得是到此为止比较好。” 在林辰叁的一力推辞下，粉色大衣重新挂在衣架上挂了回去，但马甜甜牵着林辰叁的手却没有放松。 “不是到此为止了吗？” “对啊，不是要去酒店开房吗？” 这回换林辰叁甩开马甜甜的手，开始双手抱胸：“请允许我拒绝。” 第四十四章 林辰叁是想也没想就这么做的。如果真的要为她这样的行为找出一个还说得过去的理由的话，她只能说在当时，她的眼前闪过了临简雾的脸。 虽然只是一个瞬间。就足以她为现如今的状况做出判断了。 马甜甜的长相是很不错啦，但是并不是长相的问题……这种感觉说起来非常奇妙，就是，嗯，总之就是不行。如果没有认识临简雾，她可能就半推半就地被马甜甜拉着过去了，但现在就是认识了临简雾，就是不行。 也不是担心什么所谓的仙人跳的问题……呃，在这方面还想到仙人跳这个问题，其实她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她的头脑在说出拒绝的话之后就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还是马甜甜对她的反应做出了反应。后者的反应非常浅淡：“哦，那好吧。”并没有进一步再要做要求什么的。 林辰叁也便放下了头脑的混战，不再为自己错过了一场可能结果会很好的艳遇以及这是对不起临简雾这样的认知，可是这凭什么是对不起临简雾的认知中反复去纠结了。她吐出了一口非常长的气。她确实没有什么所谓的忠贞这样的概念。所以刚才的反应，对于她而言是反常的。 想不通的事情，暂时只能丢在脑后。 马甜甜看着她的表情便是道：“我怎么觉得你拒绝我的立场并不是非常坚定呢。” “因为本来就不是非常坚定啊。”林辰叁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哦哦。原来你说的一天二十四小时发情不是假的啊？” “本来就是真的。” “那么为什么拒绝我呢？我觉得像我这样的成熟大姐姐，还是挺有魅力的。”说着，马甜甜双手抱胸还挺了一下。 啊啊，这感觉真是没眼看。 急忙双手捂脸，只让目光从指缝中漏出来看。自己说自己是成熟大姐姐，在某种程度上就已经是丧失魅力了啊喂。 但林辰叁没有这么回答，稍微平静了一下，她一只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垂说：“感觉跟你做的时候，会想着别人，眼前会出现别人的脸吧。” 这种理由强大到马甜甜浑身都起了一阵恶寒的鸡皮疙瘩，甚至不再愿意去跟林辰叁纠缠什么自己有没有魅力这样的话题了。 马甜甜看了看林辰叁，然后才说：“真的是拿下半身来进行思考的动物。我觉得吧，林辰叁，你要是个男人，很容易变成人渣的。” 而林辰叁纠正她：“人渣不分性别。” “嗯？”马甜甜感觉林辰叁话并没有说完。 “女人也是可以做人渣的。” 马甜甜头疼起来：“我不知道你说这种话有什么好骄傲的。” “我并没有在骄傲。” “那么，就是，我不知道这种话有什么好坦然说出来的理由。” “因为是实话，我觉得就单纯是实话实说，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马甜甜再度牵起了林辰叁的右手，她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有时候我还真分不清楚你到底是过于坦率认为我不会对你抱有偏见才这么说，还是过于单纯认为不会有人对你说的这些话抱有偏见所以才这么对我说。但是我宁愿认为你是过于单纯……”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说她单纯了…… 林辰叁感觉昨夜被临简雾咬的那个还没消去痕迹的牙印正在发烫，她不知道自己在马甜甜眼中是什么样的形象，往常也从未好奇过，但被对方这么说之后，她忽然有些想要对方看待自己的眼神是偏向积极正面的，就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她再开口时的语气已经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了：“过于单纯又怎么……” 话没有说话，就接受了马甜甜一记洗面奶洗礼，当时喘不过气来就算了，林辰叁还算懵的。不知道是哪里话说的不对，激起了对方的保护欲，或者是母爱……无法反抗就只能接受了，稍微拉扯了下手臂，林辰叁竟然闭上眼睛，开始享受了。 尔嘉肆说甜食能够治愈人心。 那么林辰叁就要说，一记洗面奶治愈人心的功用比什么都强。 “幸好你是碰见了我。但是接下来就不要再对公司中别的人说了，不仅是你是同性恋这件事，还包括你说的这些话，赵凌蒙也不行。哪怕她问你。”马甜甜的声音从林辰叁的头顶传过来。 “为什么？” “我认为你不会想成为他人茶前饭后的谈资。” 听到答案后，林辰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这样的道理，她不是不明白…… 虽然说网络上同性恋已然变成了财富密码一样的东西，但是现实总是与网络发展形成割裂的态势。网络上发声的总是少数，但在现实中沉默的才是大多数。 有钱人是同性恋，那是有钱，找点乐子无伤大雅。 穷人是同性恋，那是没钱得了有钱的病，得治。而两者的共同之处便在于，现实中就林辰叁认识的人里面，多数还是会选择最后走入婚姻的殿堂。当然，那种婚姻是满足一般价值判断的，普世的婚姻。 也非是出于多少外界压迫的原因。事实上，能够来到一线大城市打拼事业的年轻人，多数不会在他人身上投递过多的目光。爱情终究带不来面包，只能这么说。 结婚对象可以不是自己喜欢的，当然也可以是不符合自己性取向的。现在这个社会，笑贫不笑娼，当小三只要是凭借自己能力上位，都变成了一种可以认为是合理的存在了。 结婚和谈恋爱本来就不是一回事。 这样带来的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没人会认为你所谓的正确的性取向能够坚持多久。那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氛围，带着轻视和满不在乎。 所谓的年长者很容易在这方面去给予后来者经验，也就是人生教训…… 现在当然不会有太多人直接去说同性恋怎么怎么样，而像那些普遍的恐同言论也从来不会伤害到林辰叁。会让她受伤的，从来就只有有心无力这一点。而这一点，在那种氛围上体现是尤为明显的。 这其实跟林辰叁生活在社会的哪个阶层并没有太多实际上的关系，甚至跟她是不是同性恋也没有多大关系。 凡超出平等对待范围的任何优待或者苛待，带给她的感觉都只有不适一种。真要林辰叁来形容那种感觉，大约便是此类了。 只不过所谓的平等对待范围是没法用具体的标准去进行划分的，就是大部分的同性恋自己也没法去说清楚。因为对于每个人来说，底线和敏感点向来都不是一个具体的标准。 人类在异性恋这条路上走了太长太长的时间，足够为其用道德，用法律去形成一种所谓正常的氛围，可就是这样，那种女权斗士，婚恋纠纷的事情总是会占据很多的舆论公共空间来进行争论。 同性恋自然在这方面发展的不会比异性恋更加成熟。 真正的同性恋应该是什么样的呢？要长相漂亮，要有美丽的身体，要有看起来纤细脆弱以及实际坚韧的神经，如果可以，最好非常厌恶异性，永远不跟异性搭上关系，产生任何接触……类似这样的言论在同性恋的圈子里哪里都是。 如果说女人最大的敌人是女人，那么对于同性恋来说，最知道怎么党同伐异的也是同性恋。 如果生活本来就很累了，就不必要在人际关系再给自己上一层更加厚重的枷锁。除了自寻烦恼不会有任何更好的作用。 马甜甜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林辰叁本来是想拒绝的，她一直以来都是坦率到堪称自我的那种态度来生活的，只是拒绝的话临到嘴边打了个转又收了回去，她认为自己无法拒绝马甜甜这份好意。因为确实，在能力没有足够强大到能把那些言语阻隔到日常生活之外，那样的日子持续下来，只会身心俱疲而已。 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 “我知道了。”林辰叁睁开眼睛，她的声音很小，要不是马甜甜一直有关注，几乎不能让林辰叁的话完整传到自己的耳朵里。 “对了，像是我今天拉你去酒店开房的事情也不要说出去。”好不容易松开林辰叁，让林辰叁喘出一口气，马甜甜继而又告诫了对方这样一句话。 林辰叁差点笑出眼泪，她用右手臂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说道：“放心啦，我怎么会把这种事往外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林辰叁看着马甜甜的眼睛时，内心逐渐闪过了一个十分阴暗的想法：她认为马甜甜不让她说出前面那些话，是为了让她更好地不说出后面的话。 不得不说，叫做林辰叁的这个人，本身承载不了他人给予的一丁点好意，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太容易往坏处去想，太容易把人想的太坏了。但是就是叫做林辰叁的这个人，往往还有一丁点身为人的自觉，内心虽然怀有那样阴暗的想法，也从来没有以此为根据去捕风捉影过。 只要是对自己好的人，在那样坏的后果没有成为事实之前，她便愿意去相信对方是个好人。 所以，她会相信马甜甜所说的一切。 ※※※※※※※※※※※※※※※※※※※※ 回头看了下时间，虽然设定是在2021年，但是因为我之前眼瞎，时间看错了，所以这边的过年时间是按照2020年来算的。这边打个补丁。 然后非常感谢各位的霸王票，营养液和评论，如果这本书能够给诸位带来比较好的阅读体验，我会非常高兴的。…φ(??????????)?? 第四十五章 跟马甜甜约会的这个下午就当做是小插曲过去了。 停滞的时间开始了转动，等到晚上回到租住的房子看见临简雾的时候，林辰叁突然打心底生出一种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的窘迫感，好像背着临简雾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强烈的背叛感。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先于对方认为之前就已经将自己认为是对方的东西似的。真的够是无聊的。 人会不由自主成为衣服的奴隶，气氛的奴隶也就算了，现今还得成为他人的奴隶。 是的，林辰叁认为这种感觉特别无聊。也唯有认为这种感觉特别无聊，她才能从这种背叛感衍生出来的自愧感脱身，才能好好看着临简雾的眼睛。 当然这一切，临简雾是不知情的。 哎呀，突然之间良心更痛了。 “芒果糯米饭，吃吗？”临简雾这次没戴眼镜，额发微卷，面容非常白皙清水。她的睡衣外面已然套着一件珊瑚绒的睡袍，当然，这也是男款。 对方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椰汁的时候，那模样是十分让林辰叁感到心动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特别心动。原谅林辰叁没什么文化，暂且只能这么说。 她开始为拒绝了马甜甜的行为感觉无比正确了。 将身后的门关上，林辰叁趿拉着拖鞋，慢慢走近临简雾：“这么晚还做饭的吗？” “因为感觉三三你这个点下班应该没有吃饭啊。”临简雾的回答非常自然。 且不说对方为她做饭的理由，就是一句话里面三三这个称谓都差点让林辰叁喷饭，真的庆幸还没吃上饭呢。 临简雾看着林辰叁有些变化的表情，眨了眨眼：“三三，三三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 林辰叁可不是什么傲娇属性的角色，她咽了咽口水便是说：“小姐姐你要是觉得这么叫我比较顺口，那就这么叫吧。” 临简雾点头：“那么，要吃芒果糯米饭吗？” “我……” 林辰叁才说出一个我字，临简雾就已然把椰汁盒子放到了胸前：“糯米饭上面会有我的椰汁哦。” 这种话不管是尔嘉肆还是马甜甜说出来，绝对会恶心上加恶寒的，会让人不寒而栗，然后要去跳河的。 但因为是临简雾说出来的，林辰叁只能嗫嚅着回答：“要。” “那能麻烦三三你洗个手把芒果皮剥一下，然后切成小块状吗？”临简雾从冰箱中再拿出一个大芒果交到林辰叁的手中。 林辰叁能说什么，她当然是把背包取下挂到一边，屁颠屁颠就往厨房跑了。 她蹲在一旁剥芒果皮的时候，临简雾正撸起袖子把电饭煲里的糯米盛放到碗里，用木铲拍平，最终将其倒放在盘子上，椰汁用剪刀剪了个小口，临简雾用椰汁在花瓣形状的糯米饭上浇了一个五角星出来。 林辰叁看见后深受震撼，然后她就开始不好意思了：“简雾小姐姐你做的那么用心，真的是我可以免费吃的东西吗？” 临简雾就是不解：“这些材料都不贵，芒果主要是前几天买的一箱，我一个人吃不完，要是三三你能帮忙解决的话，那就太好了。” “但糯米煮熟一般就要一个小时了，还得加上泡水的时间，小姐姐你不是差不多下班回来后就要做吗？” “只是泡着也不碍事，而且在等你这会儿，我能好好看课，学习效率比之前高多了。” 唔，这么说起来，林辰叁要不是个碳基生物，真的要以为自己要好上天了，她将剥了皮的芒果冲水在案板上切成小块后，慢慢堆在盘子的一角。这样，芒果糯米饭就算做好了。 端着盘子就芒果还没吃上一口，她便发现临简雾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 摸了摸脸后，林辰叁有些诧异：“简雾小姐姐，我脸上应该没什么东西吧？！” “嗯，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昨晚我问你一建和二筑的事情，三三你好像不是完全不知道，本科专业是有接触过这方面吗？” 还以为是要问什么呢，林辰叁将嘴巴里的东西嚼了两下，咽了下去：“本科是土木工程的，所以有了解一些。” “那有接触过cad制图吧？” 林辰叁开始有些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老实回答了：“学校有教，但是没跟过项目，只能勉强看书做做题，独立设计还是做不好的。” “学生是这样。”临简雾点点头，“我本专业是园林，还是工作后面转建筑设计，工作上一共也差不多花了半年时间。” “工作上……小姐姐你是几几年的啊？”林辰叁感觉临简雾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但是说起工作的感觉却像是个老社畜了。 “我是九七年的。”临简雾两只手捏着长过头，毛茸茸的衣袖举过头顶，摆出一个‘嗷呜’的表情。 “就比我大一岁……但是就工作经验来看，不大像啊。”因为过于吃惊，林辰叁干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她端详起临简雾的脸，哪里感觉哪里不对。 临简雾一下子用两只衣袖交叉捂住脸：“看不出来吧，实际上我差不多有四年的工作经验了。” “九七年，就四年工作经验了？” “因为沿海城市的孩子普遍来说念书会比较早。” 这个林辰叁也有所耳闻，她叹了口气：“我老家这边，小孩子生日比八月三十一日多一天都是不让上学的。” “管的真严啊。” “是啊，早两年出来，也许大学生的行情不会像现在那么差。” “我认为主要是三三你完全抛弃了本专业，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一听临简雾这么说，林辰叁的下巴就软成了一滩稀泥，几乎是要变成桌子的桌布了：“但是我不想去工地啊，甲方难进，乙方屁事多，要是施工总承包管理方还好，要是进了个施工总承包方，或者更惨一点，给劳务分包做事，那就真的出不了头了。” 临简雾也能明白那种感受：“以前是网络不发达，真的跟队伍进山没信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要像现在这时候还待项目，睡瓦棚，确实不大好。三三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个女孩子，要是随随便便就给晒黑了，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但林辰叁关注的可不是这个：“关键，关键是钱少事多，还没什么上升渠道。以前的时候项目多，进去的人有点学历，考几个证书，三年搞个项目经理不是问题，但是现在，市场萎缩，大规模基建的时代早就过去了，以前的那些人还在行业里，他们事业的黄金期起码有三十年，后面人再进来就都是跟着吃糠的。我还不想去吃糠。” 说多了都是泪。 “想开点，那时候的人提桶跑路不多，但是老婆孩子跑路的挺多的，绿帽子不少……”临简雾冷不丁这么说道，“那三三要不要跟我过来画图？” 绿帽子主要还是男方在外打拼时间较长，一年到头可能都回不了两次家，老婆给带绿帽子似乎都要变成行业默认规则了，但是这对于林辰叁没啥影响，只是听到临简雾后半句话愣了下：“啊？” “要不要跟我过来画图？三三。”临简雾将邀请换了个头重复问道，“我这一个图画半个月，差不多能够拿到五千到一万的。我跟总工的关系不错，想要赚钱，也能找他多要点项目，只要你想做。” 半个月至少五千的话，一个月至少就有一万了。这个工资在这座城市虽然还够不上人上人的水准，但平稳过日子肯定是够了。 但林辰叁还算意识到了问题：“简雾小姐姐你是说你接了项目，给我做，然后再结钱给我吗？” “是的。”临简雾的回答脆生生的，“因为三三你大学有基础，转建筑设计应该也不是难事，再说有什么不清楚的也可以来问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在线，还带远程桌面教学的。” 听起来是很好啦。但是林嘉叁总觉得有点害怕。是对于未知的害怕。 她尚且还不十分了解临简雾，更重要的是临简雾在此种事项中属于中介方，但是就现在的社会中，中介这个词代表的往往就是信息对接的不对称：优势方一定会对劣势方形成某个层面的碾压，而被碾压方也许被压榨干净了所有价值也不知道自己的劳动价值实际上拿到了几分钱。 之前看房是一回事，因为哪怕郑则绍有问题，马甜甜只要还在公司工作，这事情总不至于落到只有她一个人解决的余地。但是临简雾这样的中介外包就不是那么可信了。 也不是说临简雾不值得相信…… 还有就是，林辰叁也不觉得她能够做好半个月薪酬就有五千到一万的图，她没这个能力，她知道。但看临简雾的样子，临简雾不知道。 虽然吃了这顿饭还拒绝人是让良心很痛啦，但林辰叁仍然是厚着脸皮说：“小姐姐，我暂时还没有往建筑设计这方面发展的想法。” 她还没忘记她只想要混吃等死，做条死咸鱼的梦想呢。 ……但如果，这也能称得上是梦想的话。林辰叁她对梦想肯定是抱着一种极为无所谓的态度吧。 第四十六章 “人各有志。如果是这样，确实是没有办法。”临简雾仍是笑着说，粗粗看起来，情绪还是向上的。 临简雾没有强求，但那一闪而逝的黯淡眼神还是让林辰叁的良心又痛了痛。总觉得要是不就此说些什么的话，这顿饭也是吃不下去的。 不带她这样的，吃了人家嘴软还拒绝人家那么快速的。 于是林辰叁胡乱将盘子里的东西吃完之后，面向临简雾说：“虽然说我确实没有在建筑设计去发展的想法，但要是有什么其他我能做的，我一定会努力帮忙的。” 滴水之恩都说涌泉相报呢，一饭之恩不得终生记得，况且换算到现在，临简雾对于他来说，可是有两饭之恩了。 临简雾有把林辰叁的话听进去，她像是想了想，继而说：“最近几个中午，我看三三你都没有回来，但你不是一般下午休息吗？” 先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林辰叁当然不会说自己就是避着临简雾的，她的谎话张口就来：“因为下午一点才下班，随便吃个饭差不多就要到两点钟了，然后下午五点又要再上班，我就觉得三个小时回来没什么用，不如就在公司待着。时间过的很快的。” “那有没有想过把这三个小时花在学习上？” “啊？” 临简雾两只袖子掩着嘴，眼睛里闪动的光芒是一派天真，然后富有期待的：“我按三三你说的开始专心准备二筑，但是这就跟考研需要找个研友一样，学习一个人是很容易心生懈怠的，三三你能陪我学习吗？” “二筑吗？二筑要学力学吧，这个我是完全不在行的。” “也不用跟我考一样的，你可以报考二建，二级建造师。二级我之前报考过，这方面要是有什么问题，三三你也是可以随时找我的。” “啊这……” “你要是担心的话，书本费和报名费都可以我来出，你只需要每天拿出一定时间来学习就可以了。以现在的时间到五月底，一边工作一边学，虽然说有些紧迫，但未免没有一搏之力。”说着，临简雾已然开始帮林辰叁做起考虑来了。 林辰叁感觉自己的脑门已然开始往下流汗了：“报考科目……” “就考我之前考过的公路。” 话说到这份上已然是没有办法再回头了，但林嘉叁还有些垂死挣扎的意思：“念了大学之后感觉智商就直线下降，就怕到时候一门没过，白瞎了小姐姐你的钱。” “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要想一次三门过还是需要一定的紧迫感的，但就是只过了其中的两门或者一门，也是可以为以后再考打下坚实的心理基础的。二建的科目是两年流动制，所以只要两年内过完三门就可以了。再说，书本费和报名费用不了多少钱。” 好吧，都被这么说了。要是还坚持拒绝下去，林辰叁感觉自己已经不需要脸皮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了。 林辰叁只说：“简雾小姐姐你在设计院工作，同龄的同事们应该有不少备考这方面证书的人吧，像小姐姐你的话，只要有心去找，应该不缺一起考证的考友。” “但我不想找他们。”临简雾回答非常快，“还是三三你比较好。” “……” “要是我考过了，就给三三你充648哦。”临简雾伸了右手大拇指，咧了下嘴，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648是游戏氪金用词，嗯，三三你要是不玩游戏，也可以折现的。” 这种语气一看就是那种贴吧，论坛每逢新出卡池都会发帖抽人送月卡攒人品的大佬啊。林辰叁真想有钱，她也想这么玩，但如今之计，还是回答优先：“我看起来像是不玩游戏的那种人吗？” “我没有贬低三三你的意思。”临简雾一下子慌张起来，连忙摆起了手，“我只是看三三你每天的工作时间，然后也没见过你玩游戏……” “但我也没见过小姐姐你玩游戏啊。”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林辰叁其实很喜欢看临简雾这种慌乱的样子。 “那是因为我玩游戏的时候，你刚好都没看到。”临简雾的眉头挑了一下，“既然三三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多嘴问一句，三三你玩原神吗？” “原神啊。玩的啊。” “那要不要一起玩？” “小姐姐你带我的话……” “那就没问题。”临简雾很快应下林辰叁的话，然后不知从哪里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不过先帮你把二建的书本买了，发顺丰的话，这两天就能到了。” “好。”林辰叁抽抽嘴角，就由着临简雾定下她未来下午三个小时的时间。 临简雾左手捏着下巴，右手拿着手机敲着键盘，卷翘的眼睫毛在素白的厨房壁砖上投下一道极为漂亮的剪影，林辰叁只是看了一眼，就很快撇过头，她又要开始难以抑制的心动心情了。 但是，这是不好的。林辰叁知道，这是不好的。 临简雾将手机屏幕息屏之后再度抬眼看着林辰叁：“这样就大功告成了，顺便一提，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你买好回家的车票了吗？” 过年啊。临简雾不问，林辰叁还真没想起来。算算时间，换工作到现在也快半个月了，是还有两天就要到除夕了。 去年就没有回家过年，今年按理来说也不会有太大差别，这时候林辰叁已然将饭吃完了，盘子是吃的干干净净，比舔狗舔的还光亮，她端着盘子往盥洗池的方向走，然后打开水龙头，开始用洗洁精洗盘子，她的声音掩在水声中有些含糊：“没有。”她的情绪一下子低沉了下去。 ‘抱歉，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临简雾很敏锐地发觉了林辰叁的不对劲，她的语气中含着十足的关心。 而这时候，哪怕是冬日最温柔的阳光，在林辰叁看来也足够刺眼，她将洗好的盘子放回去，抹布也折叠成方块放在一边，她说：“不是小姐姐你的问题，只是我个人不想谈这方面的问题，嗯，抱歉，我的情绪有点不好，我……我先去洗澡了。” 用道歉回应了临简雾的道歉，林辰叁一直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临简雾的脸，她有些慌忙地走到厨房门外，最终是抱着换洗的衣服进入了浴室之后，才感觉激荡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其实单纯说一句过年不想回去就可以了，随便扯个什么理由，只要自己相信，想必临简雾也不会多说什么。还是刚才对于临简雾有些心动的心情在持续着，结果一盆冷水浇下来时，让她陡然失去了对于情绪的自制力。 总是这样。以为的足够理性在牵扯到家人之时就会完全失去作用。每每发觉这样的现象时又无法改变，她也便只能说服自己，说这是人本性的软弱，注定无法割舍。 她享受独处，喜欢一个人。但是人总不能是一个人，所以就只能接受这样消极的情绪在头脑里横冲直撞，直到一夜之后再将其短时间忘怀。 真的想想的话，她还真够白眼狼的，家人对她其实并不坏，只是她内心无法面对，所以一直不想要跟那种词搭上边，也许临简雾真的知情的话，也会笑她是小孩子脾气吧。 林辰叁不知道，但当热水蒸腾掉那些虚头巴脑的杂念，等她从浴室中出来后，她已然是认为不知道就是好事了。 但临简雾还在客厅。 林辰叁看了看自己的头，嗯，今天没洗头，这回应该……但临简雾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一只手拿着掏耳勺：“要不要掏耳朵？” 这是真的让人无法拒绝。她小时候就最喜欢妈妈给自己掏耳朵了。 林辰叁干咳了声，也不说话，就是红着脸，慢慢地将脚步挪了过去。她坐下来，但是比想象中更好的是，她得到了一个膝枕。枕着大美妞的大腿被掏耳朵，这种感觉是真的爽爆，就是感觉再这么下去的话，她又要睡着了，便是一直强打着精神不动弹。 一定要坚持到自己回到自己的床上。这是属于林辰叁最微小的坚持了。 等到两只耳朵都被掏的差不多的时候。临简雾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晚上一起睡……” “嗯？”听到这话的时候，林辰叁感觉自己耳朵聋了。 临简雾把目光转到阳台之外。林辰叁也便顺着临简雾的目光望过去，此时此刻，外面正是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还有倾盆大雨，跟前几日她晚上下班打伞时的境况比起来还要恶劣许多。 然后临简雾面无表情地说：“我怕打雷。” 但林辰叁看不出来。 临简雾又加了句：“打雷的时候会睡不着觉。” 这样的理由倒是有点说服力。但现在主要问题是，呃，林辰叁她是同性恋，和同性一起睡觉，她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很好。 马甜甜也只是说不和公司其他人说，也没说这边不能透露出去，林辰叁想了想，认为自己作为一个正直的人应该坦诚相待：“那个，我是同性恋的说。” 临简雾看了她会儿，就回去抱被子了：“哦。” 第四十七章 这反应真的是再冷淡也没有了。林辰叁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虚空碰了一鼻子的灰。 而这时候手机自带的铃声响起来，从睡衣的口袋里拿出手机，她也不知怎么，走到了玻璃门外的阳台接起了电话。 有被风吹的溅落在窗沿上的雨滴碎成了数条难以分辨粗细的细线打湿了有所靠近的林辰叁的脸。 林辰叁总是会为大自然那般瑰丽的景色变化感到叹为观止。 也就是电话接起来的时候。林辰叁才想起自己是没看来电显示的，而电话接起来好大半晌没有声音，她差点以为这款已经算老旧的手机是坏了，她将手机拿的离耳朵稍微远一点后才看清上面的名字：二加四。 于是，林辰叁便开口：“尔嘉肆吗？” “是我。”通过电波传递过来的声音有些变形，猛地听起来，跟现实生活中尔嘉肆的声音很不一样。有点成熟。 “怎么了吗？”然而现在并不是关心这方面的时候，林辰叁看见临简雾已然抱着被子从房间里面出来，临简雾向她招手，她也相应地将手机换到左手，右手隔着玻璃门挥了挥手。 尔嘉肆的声音有些踌躇：“今天下雨了。” “嗯。” “雨非常大。” “是的，还打雷了。”林辰叁话音刚落，就有一道闪电在天际的另一侧劈了下来，白光比灯光更白，雷声后至，完全将风声盖过去了。 真舒服啊，这种感受。林辰叁在心中不由得这么想到。 “一楼的宿管阿姨说天台晒着的衣服很多都被吹走了，让我们白天有在天台晒衣服的同学赶紧去收回来，室友都撑着伞跑过去了，但我觉得如果真的被吹走了，去了是白去，要是没吹走，太湿了寝室也没办法晾干，不如听天由命。” 不知道尔嘉肆为什么跟她说这个，林辰叁看着眼前的狂风将一棵道路旁已然掉尽树叶的乔木吹得将近绝倒，便是说：“这时候出门确实非常危险。” “危险……刚刚好像也听到你那边的雷声了，我还以为是我这边的。林辰叁你现在在看外面的雨景吗？” “是啊，我现在在阳台这边。” “那还真巧，我也在阳台这边。有几个刚刚返校的学生正在外面被闪电吓的在放声尖叫呢。可好玩了。” “我这里就没有这样的人。” “是吗？”尔嘉肆这么说之后，良久之后又没有声音。在林嘉叁开始以为是风雨阻隔让信号变得不好的时候，尔嘉肆才又开腔：“我在交换号码那天就在微信上向你申请好友了。但你一直没同意。” 林辰叁想了下才说：“你申请备注的是什么？” “二加四啊。” “那应该是我没注意到吧。我不怎么看好友申请的。”这样的申请备注绝不会说认不出人，林辰叁就只能这么说。她也没说谎，因为她的确是不怎么看好友申请的。 “等会同意一下。”尔嘉肆说。 “好。”林辰叁应道。 尔嘉肆又是好久没说话。真要林辰叁为第三次没声找理由的话，她只能想到对方是不是找不到说话的话题。真的见面的时候，也没觉得这家伙是什么不善言辞的人啊。算了，这家伙真实的样子和表现出来的总是不一样。真要为此去深思什么，只是在自寻烦恼罢了。她又不是多了解尔嘉肆的人。 “所以，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做什么啊？”尔嘉肆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尔嘉肆一下子就像是听到了上司发话的士兵，声音变得十分急促：“就从前几次你晚上下班的时间来进行推断，我就想你应该还没那么早睡觉。当然，主要会给你打电话还是因为今天下雨了。” “嗯？” “我觉得应该给你打个电话。” “嗯？”林辰叁不懂这其中的逻辑。 “就这样了，记得等会同意我的好友申请。工作辛苦了，这么晚下班也不要忘记保重身体，记得早点睡觉，晚安。”一连串的话丢出来，林辰叁对着窗户外面的电闪雷鸣眨了眨眼睛，耳边传来的就是电话被挂断的一声‘嘟’。 等了差不多有两分钟，确信电话那边再也没有声音后，林辰叁才敢相信自己的确是被挂断了电话。 所以这大半夜是在整什么纸飞机？！林辰叁是一点儿也不懂。 进入客厅后，一手关上玻璃门，一手点进微信的好友申请，从一堆企业微信中找出尔嘉肆的申请来，她点了同意。 关掉客厅的灯，趿拉着拖鞋往房间走去，尔嘉肆发来一个打招呼的草团子的表情时，临简雾的声音也在房间里面响起了：“是同事吗？” “不是。”林辰叁这么说后，尔嘉肆已然给了她发了‘晚安’两个字，她同样打了‘晚安’两个字过去，就把手机息屏放在床头柜一边了。 临简雾是蜷缩在自己那条被子里，就露了双眼睛出来。 林辰叁算是知道为什么对方那么坦然了，唉，一起睡要是这样，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她想太多，满脑子不着调的污秽想法。 都是早几年小黄油玩的太多了。 关了灯，拉开被子，躺进去，她想了想，将两边的角都掖好，她顺势往床沿一滚，侧着睡，也将自己蜷缩成了一条毛毛虫。 “认识的人吗？”很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如说是下班路上认识的。” 感觉肩膀被拍了两下，林辰叁便是又往背后的方向滚了半圈，还是侧着睡，但这回是面朝临简雾的方向，虽然有小心控制，但这张床也仅仅是能够称得上双人床，并不是那么宽阔，她的鼻尖差点撞上了临简雾的脸，还是临简雾扶住了她，后者的眼睛在黑暗中也是闪闪发光的，声音依旧很小：“还是面对面讲话比较好。怎么样？是个好人吗？” 临简雾似乎对这种话题非常感兴趣。 林辰叁也不由得把声音放小：“应该是个好人，就是有点古怪。” “三三你竟然说别人古怪啊。” “怎么了吗？” “在我眼里，三三你才是那个最古怪的人。” “我看起来很古怪吗？”林辰叁这话说出来一点都不自信，好吧，她其实是知道自己和周边气氛是很容易产生那种格格不入的那种感觉的，这么问之后，她又代替临简雾回答了，“是了，我是有点古怪，不过，在简雾小姐姐眼里，我是哪里很古怪呢？” “要我说吗？” “嗯。” “想知道吗？” “想知道。” “那我就说了。”临简雾像是喝醉了酒那般，语气带着几分飘忽，“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古怪了。如果说每个人的存在都是一本等待着他人来翻阅的书，三三你应该是一本印刷自我出生之前的那种书吧？” “什么奇怪的比喻，好奇怪。仿佛存在的年代非常久远一样。” “在我出生之前印刷出来的那种书最好的承载载体还是纸，我是这个意思，和现在一般能够以电子屏幕来进行阅读的书籍不一样，那种书最好还是要亲自用手，就像这样……”临简雾先前拍林辰叁肩膀的那只手收到被子里去又探出了头，拇指和食指的指尖就在林辰叁眼前摩擦了下。做出翻阅的动作，“要捏起一页纸，翻捻过去。触碰书页前，会好奇那种手感，触碰之后，又对那种手感久久难以忘怀。我认为你的存在和我所生活的现实完全不一样，有种错位感，或者说，新鲜感。”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很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临简雾大半张脸都蒙在被子里，似乎是在笑。 “因为这种古怪吗？” “嗯。” “那简雾小姐姐呢？”林辰叁又要开始不好意思了，幸好黑暗能够作为一种有效掩体遮掩她的这种神情上的动摇，“挺喜欢我的原因，是这份古怪吗？” “不是。”临简雾回答说，“我是挺喜欢像三三你这样的。但古怪只是你身上的一个部分，它很重要，但又不是那么重要。” “是说喜欢我这个人吗？” “是啊，我喜欢你这个人。” 林辰叁真心觉得这是这个晚上她听到的最让她感觉开心的话了，她声音更小了：“谢谢。”谢谢你喜欢我这个人。 但临简雾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然后呢？” “然后什么？” “应该说你也喜欢我吧？” 林辰叁愣了下，随后她顺从地回答：“是，我也喜欢你这个人。” 这算是互相表白吗？不算的。林辰叁很清楚，至少临简雾没说‘我喜欢你’这样的话，然后她也没说。她们之间好像形成了一种隐秘的默契，跟暧昧无关，倒是很像是小时候一起玩的比较好的小伙伴互相到对方家里留宿一样。 谁的作业没做完，谁就帮谁补完。 谁要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谁就责无旁贷去安慰。 谁要是有值得作为敌人的人，谁就自发去出谋划策……这是属于女孩子之间的，绝无仅有的‘少女茶会’。 “心情好点了吗？”临简雾在睡前没忘记问她。 林辰叁看着在被子外面被临简雾握紧的手，她不由得应了声：“嗯。” 她好像已经没有心情不好的资格了。 第四十八章 不会心情不好，那么心情还可以，心情好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这样的状况下，平时不管看着多么不顺眼的人看着也会非常顺眼，再不能接受的事情也能稍微降低忍耐限度接受下来。 “零乘三。”陈小峰喊她。 “在。”林辰叁的左手的小指和食指一直在ctrl加v这两个键上空悬着，拇指则是模拟器窗口键盘投射改键的空格键上，在这里空格键充当的是enter键的作用，她右手握着鼠标，晃动的幅度很小，但是点击的频率却不低，两三秒内切屏的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的看起来就像是什么职业选手在打比赛。 其实她就是在用六个号聊天而已。 如果使用的是机械键盘的话，那节奏感觉出来肯定会非常爽。 要是还是前一份工作，那个坐在他身后的那个家伙，又该说她帅了。是的，林辰叁自己也从未觉得有那么感觉轻松过。 “今天你做一下你那个阵营的数据统计，像在线数量，活跃人数，阵营收入都列出来，模板等会我通过钉钉发给你。”这时候陈小峰还没有发现不对，他就像是个已经退休的老干部那样，鼻梁上架着一副不存在的老花镜正在通过后台拉数据。 “是昨天的？” “嗯。” “好。”林辰叁回答的很简单。 这时候狄晓乐产生了疑问：“昨天组长你发出来的数据报表里面，没有就单阵营进行区分。这要怎么看数据啊？” “但是上面每个付费玩家的数据都有，你就不能把你负责的那个阵营筛选出来？”陈小峰很是理直气壮地说。 换做以往，林辰叁肯定会吐槽：但是筛选里面根本没有阵营这个选项，游戏里面倒是能够看到，但是非要搜索玩家名字才能做到这一点，这样的状况下，就必须将数据报表里面付费玩家的名字一个个输进游戏搜索框里找人，再一一对应起来。 平白无故不知道增加了多少工作量。 副组长和组长拉报表的时候是可以选阵营这个标签的，但是陈小峰并没能体会下属的工作繁琐来做这一点。 但是今天她什么都没说。因为上司不管怎么样都是对的。何必自寻烦恼。知道该做什么之后，她就等着陈小峰发过来的模板，安心去做自己的分内事了。 不能交流的人就不交流，就去和能够交流的人交流。 ……她直接私聊蒋四金，拜托对方重新拉一份数据出来。蒋四金有些诧异林辰叁才应下陈小峰的话就给他发私聊消息，但好歹是没有拒绝。 陈小峰说要发过来的模板拖到十二点才发过来，林辰叁做了一个小时，这中间还夹杂着陈小峰让她发公告和找素材图的事情，下午一点一到，她就准备拎包走人了。 狄晓乐是在十二点时接到和林辰叁一样的任务，他做事本来就很慢，一直都不想给同组人造成自己工作效率低的印象，所以在林辰叁起身的时候，屁股也还没有离开凳子的迹象，不仅是数据统计这方面的事情，每日工作要求的活跃也还差很多，这会儿看到后，便是说：“你这表不是就差一点就做好了吗？” “晚上再来做也是可以的。”林辰叁说。 “但那种差一点的感觉不是会非常不好吗？” “你是指那种画圆画了一大半，就在最后有了点缺口，看着就想要把圆补全的那种感受吗？” “什么意思？”狄晓乐感觉自己没有get到林辰叁的思路想法。 “我在形容我的感觉。”狄晓乐get不到就算了，林辰叁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她摆摆手，“晚上见了。”她是无所谓那种感受的。 等走进电梯的时候，林辰叁才想起来马甜甜是要给赵凌蒙送饭了。今天得是她一个人去吃午饭了。 不过因为心情尚可，所以，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中途还接到了尔嘉肆发的微信消息：【在吃饭吗？】 【正在准备吃。】林辰叁看到后就立即回复过去了。不得不说这家伙自从早上知道她一天的工作时间后，这发消息都是掐着点的。 忘了说，林辰叁早上早起关掉闹钟的时候就是看到的尔嘉肆给她发的‘早安’。 【向你敬礼。】尔嘉肆再发过来的消息就变成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林辰叁已经对尔嘉肆的脑回路见怪不怪的：【向我敬礼干什么？】 【以示敬重。】 这家伙的聊天水平也就这样的，只需要把谈话进行下去，其余都是完全不管的。 林辰叁发了一连串的省略号。 等到买完饭落座之后，她便收到了尔嘉肆发的一张图片，是塑料盒装的草莓。 尔嘉肆：【下课路上买了一点草莓。】 林辰叁：【啧，生活挺小资的。】 尔嘉肆：【我买的那家是十块钱三斤，到后面给我蹦出来几家十块钱四斤的，就有点不爽。】 林辰叁对此无话可说，只能发了一个崩坏三德丽莎的专属失智表情。 尔嘉肆：【本来觉得挺划算的。】 林辰叁：【你要是不知道就好了。】 尔嘉肆：【是的，我也是这个意思。】 等林辰叁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尔嘉肆又发了消息过来：【刚刚你发的那个表情包好可爱，是哪个动漫里的？】 竟然说可爱，明明是傻啊…… 【不是动漫里的，是一个游戏，叫崩坏3。】 又是一会儿没有发消息过来，林辰叁正以为尔嘉肆已经语言死机的时候。 尔嘉肆：【我看了下宣传图，好像巴啦啦小魔仙。】 林辰叁要忍不住爆粗口了，还好用虚拟键盘并不能限制她的素质：【驲，哪里长得像巴啦啦小魔仙了？怎么可能像巴啦啦小魔仙？跟巴啦啦小魔仙没有半毛钱关系吧？】 尔嘉肆还没察觉到这个‘驲’字的严重性：【你看她们的裙子和头发，要么白，要么红，正常人哪里有那么穿的，哪里会有这样的头发颜色？】 林辰叁：【因为这不是现实，这是游戏。】 尔嘉肆：【……剑网三卖的发饰也没那么花里胡哨的。】 在林辰叁眼里，剑网三就是升级版的暖暖环游世界，区别就是剑网是真的能环游世界。这里稍微补充一下，这里的暖暖是指奇迹暖暖，林辰叁高中时，班上女生很爱玩的一款换装游戏，主要游戏玩法就是靠服饰比分打pvp，至于剑网三，则是剑侠情缘网络版三，是一款武侠江湖类的mmorpg，也就是在线角色扮演类游戏。 这里仅代表林辰叁个人看法，不涉及作者本人，请谨慎看待。 林辰叁：【你是不是不怎么玩游戏？】 尔嘉肆：【和平精英我玩的挺好的。】 林辰叁：【和平精英我玩的挺菜的。】 尔嘉肆：【要不要我带你？带你上王牌？】 林辰叁：【不要。】 尔嘉肆：【为什么？】 林辰叁：【因为太菜了。】 尔嘉肆：【但这和我带你上王牌又没有关系。】 林辰叁：【有。】 尔嘉肆：【有什么？】 林辰叁：【就算你带了我上王牌，也改变不了我的菜。】 尔嘉肆：【那你说的崩坏3就可以改变你的菜吗？】 林辰叁：【不能。】 尔嘉肆：【那你还玩？】 林辰叁：【已经弃坑了。】 尔嘉肆先发了一个流汗黄豆的表情，其后才打字过来：【因为菜？】 林辰叁：【不是。】 尔嘉肆：【那是因为什么？】 林辰叁：【因为前一份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玩。】 尔嘉肆这次是吐血的表情：【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在逗我。】 林辰叁对着手机屏幕差点笑出声，她感觉自己已经能够想象对方是何种面目狰狞的表情打字出来的，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打字：【不敢不敢，你问我是不是在玩，我说没有在玩，跟我菜不菜又没关系。】 尔嘉肆似乎也没有生气的意思，问题还挺认真的：【你是指那个游戏不需要技术也能玩啰？】 林辰叁很乐意给别人安利这个游戏：【是的，只要有爱就可以了。】 尔嘉肆先发了一个疑问的表情：【爱？】 林辰叁想了下，她想起来汪曾祺汪老先生的一段话，便是在浏览器搜索找到，然后复制粘贴了发过去：【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林辰叁继续打字：【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其实不仅是游戏，换在生活中其他的任何领域都适用这句话。很多人喜欢一个领域里的一样东西时就会去贬低其余的所有东西，玩这种二次元游戏时，对这方面的体会尤其深，毕竟二次元是出了名的钱少事多难伺候。】 【所以，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菜，菜的坦坦荡荡，老子就是自闭绝食玩家，不够等级装备也从来不去打联机，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尔嘉肆很久之后才发消息过来：【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在骂我。】 也许吧，林辰叁突然发现尔嘉肆那种人格缺陷还挺有意思的。 第四十九章 如果自己不是不被当人的对象，那种感觉尤其好。 但林辰叁毕竟不是尔嘉肆，稍微杠精了一下，她就不打算继续下去了：【我这不是特别针对谁，别误会。】 尔嘉肆回复很快：【嗯，感觉的出来，你应该不怎么喜欢这种竞技类的游戏。】 【哦？】 【就拿吃鸡来说，零乘三你应该属于那种一局玩下来，一个人都打不死的那种吧。】 糟糕，被猜中了。 但林辰叁还想挣扎：【机器人还是能够打的。】 尔嘉肆好像有点把握住林辰叁的心思了：【放心，我好胜心不强，就算你无数次拖我后腿，我也会带你起飞的。】 【我能选择不玩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那，下午时间，要一起去看电影吗？我看到今天有部好片子。】 尔嘉肆仍然没有放弃。 林辰叁感觉眼前出现了一个虚拟的只有自己能够看见的选择界面：角色尔嘉肆向你发出了邀请，是否选择接受？ 林辰叁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否’：【不了，今天下午我要去学习。】前面忘了说，临简雾昨天给林辰叁把考试要用的书籍买了之后，今天就把卖家的网盘账号发给她了，加完好友，审核入群，在等待书来的这两天，她可以先就着群里的讲义资料看看网课。 今天上午她忙里偷闲看了看群里的资源，好家伙，就下载而言，手机内存根本不够，还是得用电脑。 【学习？你不是上班族吗？】 【上班也要及时充电的。】林辰叁给自己找了个挺好的理由。 尔嘉肆的思路转换的很快：【正好，我在准备明年的法考，下午一起学习啊。】 【你下午都不上课的吗？】 【都快过年了，课程早结束了，我考试都考完了。】 这是在临简雾之后，林辰叁第二次体会到大年将近的感受，仔细想想的话，这两天人事小姐姐一直在确认公司过年值班的人选，三倍工资还是有点香的，她就有点心动，只是不想特意去想过年的事情，她就准备留到截止日前再去说这件事。 而尔嘉肆说考试都考完了，之前说的什么学长学姐抢绩点的事情，感觉八成说的就是自己的同学啊…… 思绪就此打住，林辰叁深呼吸了一下，感觉鼻子有点冻人：【既然学校这边都没事了，怎么还不回家？】 【不想回家啊。】 【哦？】就自己而言，林辰叁是不喜欢别人来问这个问题的，但是微信聊天没有表情加成，她对这种问题就充满了好奇心。或许是知道自己不想回家的原因，她就有点想知道对方的。 首先来个不咸不淡的一个字加问号试探一下。 【很正常吧？】尔嘉肆却是这么回复的。 反而不理解林辰叁的疑问了。 但是林辰叁自觉自己还算个正常人：【哪里正常了？难得有时间和家里人团聚，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不会觉得孤独冷清吗？】 这话打字出来，林辰叁都觉得是在扪心自问。 【嘿嘿，零乘三你就那么想知道我不回家的原因吗？】 好像林辰叁少见的关心终于引起了尔嘉肆的注意力，林辰叁隔着手机屏幕都能看到尔嘉肆那张脸上浮现的特别的意的小表情。 【要是不方便说，那就算了。】林辰叁才不会让自己在这方面被要挟，适时的放弃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别呀，要是别人问我可能就不想讲了，但是零乘三你问我的话，我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一条信息发出来，不等林辰叁回复，尔嘉肆那边就又跳出来一条：【如果这样能够让我们对彼此更加了解一些，我也会非常高兴的。】 林辰叁发了一个‘你很棒棒喲’的表情。 对面显示的一直是正在输入中，想了想，也不能一直在原地等着，看了时间，都快两点钟了，这可是林辰叁吃的最久的一顿饭了，可其实她饭还没吃过两口就凉了……就顾着和尔嘉肆聊天了。 不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 浪费粮食，真的是对不起袁隆平爷爷……短暂的愧疚之后，林辰叁拎起背包准备打道回府，这时候尔嘉肆的消息终于发了出来。 【因为跟在家里比起来，还是在外面更加快乐。哪怕我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句话不长，根本对不起尔嘉肆编辑的那么长时间，但是如果认为这句话是编辑了好几次，犹豫了好久才发出来的话，一切就都是说得通的。 林辰叁能够理解那种感受，不过她还不想在这时候找什么共鸣，她就此打住：【就祝你明年的法考顺利了。】 【好啊，你要是看网课的话，我们还能互相督促呢。】 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定下了下午的时间安排了。拉起衣领，然后呼出一口气，有些蒸腾的热气从两颊向上散开，林辰叁忽然觉得就当前的日子来说，她挺安逸的。 已经可以知足了吧。 但是这样的念头才从脑海中升起，她便赶紧摇头，将其自脑海中毁尸灭迹。不行啊，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换做某些小说里面的剧情，这已经和大战前说‘等我回来结婚’结果死在战争中那样性质等同的flag了。后期肯定是要发生什么特别的坏事情来让她的心情从高处跌落谷底的。 唉，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就是这样，林辰叁是属于很难开心的那种人。哪怕遇到再过于让自己高兴的事情，都会在情绪即将到顶之前，自己抢先按捺住。 好似这样就可以避免一切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事实上，这确实也是个能够避免自己受到伤害最好的办法：只要对万事万物不存在任何期待，无所谓希望，自然就不会存在失望。 将受伤视作是必要的正常，也就不会受伤了。她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想必之后，也会再抱着这样的想法继续过下去吧。 权衡了一下高兴的情绪所能得到的东西带给自己的益处，林辰叁重新恢复到了早上起床后的状态。嗯，不是心情不好就行了。那种自我施加给自己的心理束缚也便由此解开。 于是，在看到自己的电脑开机后，屏幕出现了大片的五彩斑斓的黑和色彩缤纷的白那样的场景时，林辰叁虽然血压陡然间升的有点高，但是意料之中就是生不来气。 先不用去想造成屏幕漏液的原因，就这状况，非是要换一个屏幕才能继续用了。但是前面也早就说了，这款电脑早就下架了，电源在闲鱼都找不到，而且，就目前这款电脑的残余价值而言，根本不值得去换一块要几百甚至上千的屏幕。 它其实早就该被淘汰掉了。只是林辰叁因为自身的种种理由，一直勉强这台老机器为自己工作罢了。这样也好，它终于能够寿终正寝了。 关机。 将笔记本电脑装进电脑包放到一边，林辰叁想了想要买电脑的事情，因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了解过如今的电脑配置状况，下午的时间又是给学习的不是来挑电脑的，一想之后，她打算晚上下班之后再来思考这件事，当今之计应当是先熟悉一下网课的情况。 在线观看虽然不是会员没法加速，手机屏幕也有点小，但好歹是能够学的。 ‘如果你不要，那就一定能；如果你不能，那就一定要。’ ‘有条件要学，没条件更要创造条件学。’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短短的几秒钟，林辰叁脑海中就闪现了好几个关于高考的应援标语。唔，这时候想起这种东西，是想要她苦中作乐还是做什么吗？ 很快，老天爷就让林辰叁的这种疑问得到了答案。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林辰叁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叠a4纸，拉开椅子坐到桌前，点开网盘界面的时候，手机屏幕卡住了。 就是字面那个意思，手指点击屏幕好几下，屏幕根本没反应。 摁着音量键也是，电源键摁了之后，屏幕也还是亮的。 哇，这真的太惨了，可以说是惨到没边了。竟然挑在这种时候整这种幺蛾子……林辰叁怀抱着侥幸心理，这次是长按电源键，看到屏幕出现了令人心安的正在关机的符号后，她大出一口气……要是连关机都做不到，那可就完蛋了……她下班的时候可以把钉钉从公司电脑上面退出来了，手机要是坏了，晚上工作可是够呛。 对于社会人来说，手机不比电脑，该要用时是一点都不能含糊的，再开机的时候，林辰叁无视右上角已经从绿色的78％电量变成红色的23％，没怎么犹豫，迅速登上京东店，挑着一直用的手机牌子，在三千块左右的预算内给自己先下单了一款手机。 这样一来，支付宝的账户余额里就只剩下可怜巴巴的几百块钱了。差不多能够撑到这个月的发薪日吧。 这时候再看微信，尔嘉肆的消息几乎占了红点的绝大部分，虽然很对不起，但林辰叁先看到的是临简雾的消息 临简雾的头像是一只白色的博美犬：【有在好好学习吗？】 【正打算开始。】 林辰叁回完之后才点开尔嘉肆的聊天框。 ※※※※※※※※※※※※※※※※※※※※ 其实看到这里，诸位应该能够发现这本书有点像是那种galgame的游戏文本。很多角色扔过来的邀请啊，都有是和否这两个选项，而作为作者我呢，就当仁不让地就担任了玩家这个职位了。 是的，就目前而言，我似乎是走了临简雾这条路线。虽然本章是第49章，实际上作者我已经写到第64章了，算是大局已定吧。我是剧透狗，可以杀我了。 然后，因为cp算是定下来了，我也就不再在主角栏写什么保密了，简介也更新了。 更多内容请等待后续剧情解锁哦。 第五十章 说到学习，林辰叁很惊异地发现，这个词，其实是和她绝缘的。 她最好学的时候是在小学，但是从小学三年级还是四年级开始，就没有正儿八经做过老师留下的作业了。 要说理由，应该是那个年纪的小孩普遍是贪玩的，钓虾摸鱼偷菜什么的，可是比现在的小孩子童年生活有趣多了，农村尤其如此，毕竟是实打实可以亲自实践。然后爷爷是个老抠门，规定了每个月的电费不能超过十块钱。是的，你没有听错，两个老人加上两个小孩，每个月的电费是不能超过十块钱的。而为了完成这个目标，那幢破旧的老房子也不准在夜晚开灯，一旦林辰叁和小伙伴们玩的比较晚，晚饭都得是在黑灯瞎火的状态下吃。 当然，这也可以说，这不是她不做作业的理由。那时候的老师总是这么说她。 初中作业除了选择题，几乎全部的主观题都是依靠着同学们的友情赞助做起来的。那时候印象最深刻的是在周日下午赶到学校时，一行几个人的小组，先不进班级，就在综合楼前面的花坛集合，趴在花坛旁的墙砖上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要在一个小时内抄完老师们布置的两天的作业量。 理由也非常简单，刚升入初中的林辰叁成绩还不错，她那时候内心还存有些小孩子的自尊心和优越感，自认为自己好的头脑可以决定很多东西，哪怕不做作业也能够赶得上同学们的进度，在班上维持一个不好不坏的排名。至于说为什么说要这么做，不知道这么说准不准确，因为发现废了很大功夫去学习也做不了第一名，那么想要理所应当地去做第二名，就必须是在别的方面发挥优势，比如说：是啊，你是第一名，但我没怎么学也是第二名呢。我不是做不了第一名，我只是不想要像你那么努力……在那时候，一旦被人冠上死读书这个名号，可是对于人际交往，是必杀的一击。因为就算成绩再好，一旦被人认为是死读书，轻易就会有人对此表示不屑。 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很奇怪，但就是初中生，这样的风气正常到没有任何人表示疑问。对于林辰叁自己，有这样的心理认知的话，就能从那种不如人的负面情绪中调整回好的状态来了。那时候的林辰叁还有很强的好胜心，她绝对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人。 只不过她的头脑并没能聪明到那个地步，别说第二名，平时维持个班级七八名的排名，就足够打肿脸充胖子了。 这样带来的结果很显然，中考结束的时候，林辰叁都做好要南下打工的准备了。 不过，老天爷可能觉得她应该要再去念念书，中考成绩还足够她去念个高中。 高中时的行径和初中差不多，不是，应该说要更加变本加厉，她除了不做作业外，还习惯于睡觉，经常是早上的朝读一口气就给睡过去，中午午睡要是睡眠质量不错，大概率是要到下午第二节课上的差不多了才能醒。每天都是蔫不拉几的那种状态，走路都是一摇一晃要睡着的样子。人送外号‘睡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怎么说呢，没办法啊，初中基础一塌糊涂，高中上课，林辰叁很多听都听不大懂，与其为难自己，不如放弃治疗。她那时候就养成了以睡觉来逃避一切的习惯了。 要说班主任为什么不管她，大概是因为那时候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和弟弟给老师们造成的印象差不多吧。真怕和这样的学生说话稍微激烈一些，就惹得祸事上身，小命不保啊……所以在高考前请假回去休息，班主任都是副‘好好好’的表情。 至于大学……一个学期的课上完，某些课本除了写了个名字，是翻都没翻开过，考试通过全指望老师划重点以及和别的任课老师班级的同学们统合整理出来的往年模范例题，要么就指望补考，说起来，林辰叁大学毕业除了有个学士证书和毕业证，连英语四级都没过呢——一听说学校只要求了英语四级考试要求的最低分数，她之后就再没去考过了。 可以说，会混成现在这种样子，绝大部分锅都是她自己的。 林辰叁不喜欢学习，也从来没将读书当做是自己的事情。但是要说她没有在中途试图将自己从那摊烂泥中拯救出来，那也绝对是在说谎。 成绩好的学生是自带被宠爱光环的，这个说法不管是在中国哪个学校都是适用。 林辰叁曾经也有过要成为脚踏实地的那种好学生的想法…… 深刻的记忆最开始是来源于初中，终于放弃了自己是特别的幻想，知道自己不是天才，没那么聪明，突然之间，她想要好好学习一下。从桌膛里拿出数学练习册，翻到老师布置的那一页，准备凭借自己的实力来好好做一做题目，哪里知道在第一题就卡了壳……咬着笔杆，刚要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一番…… “林辰叁，你是在做数学吗？”眼尖的同桌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动作，带着一副非常好奇的表情。 “是。”既然被看见了，就没什么好否认的。 “哦，你是在做这一题啊，挺简单的，画条辅助线就差不多了。”同桌看到林辰叁已然写了一个‘解’字的证明题时，很是漫不经心地说，然后手掩着嘴巴做喇叭状，声音传的整个班级都能够听得清楚，“快来看快来瞧啊，林辰叁亲自做作业了，真的是大新闻。” 约莫真的是大新闻，不一会儿，她的桌子周围就涌过来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多的人。 这时候同桌所谓的‘挺简单’三个字正像是蚂蚁那般啃食着林辰叁的心，再被一群人像是动物园看耍猴子那样的目光注视着，哪里还能再动笔。握着笔的手始终没能让笔尖落到纸页上，她低着的头再抬起时就是笑容满面：“别听她瞎说，只是把练习册拿出来瞧瞧，这么简单的题需要亲自动手来做吗？”打了个哈哈之后，她就把练习册重新放回了桌膛里。 然后，事情到这里并没有宣告结束。 后面紧接着的那节课就是数学课，仿佛是老天爷故意想要她出丑，偏偏就是那一题，老师点了她的名字，让她上黑板去做。相熟的同学早知道她没有做作业的习惯，已经在老师看不见的暗处将自己的练习册递过来让她上黑板，但是就看到同桌手撑着下巴，有些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的时候，她端起了最后一点‘学酥’的架子，卷着空白的属于自己的练习册上了黑板。 那时候她究竟是想要证明什么呢？证明自己就是做得来但是不想做？还是要给刚才自己不战自败，没动笔就打了退堂鼓的行为找回场子，要证明同桌说的简单就是简单呢？ 时至今日早就说不清了。 结果就是，根本做不来。就是知道要画辅助线，也不知道起点和终点是哪里，笑死人了简直，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知道背后有个知情人存在，拿着粉笔根本动不了手的那种窘迫样子，就跟小丑一样。 凭空而来的耻辱感，一直折磨着她。 然后到了高中，在没有一个熟人在的学校里面，林辰叁也有过重整旗鼓的想法，不都是说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吗？还是数学，那回，被羞辱的感觉却更加严重。 废了好大功夫做出来的题目，数学课代表只是路过瞧了一眼，便是说：“错啦，这个方程式解出来不是圆，是双曲线。” 高考前两个月的垂死挣扎，仍然是数学……做了几沓卷子，结果全国一卷改革，数学考的绝大部分题都和初中基础有关系，整的那些模板题，就是笑话，实实在在就是笑话。 ‘错啦，这个方程式解出来不是圆，是双曲线。’这一句话就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数学考试最后的一个半小时，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严重的ptsd搞得她在第一份工作时，每每遇到问题需要去问同期时，就要担心自己太蠢，会被对方瞧不起的结果。 已经过去足够长的时间了，很多以前不明白的道理现在也明白了。不懂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愚蠢从来不是人类最大的弱点，不懂装懂才是，傲慢才是……在这方面已经吃了足够多的亏了。就此时此刻而言，林辰叁认为自己能够就这个不怎么熟悉的领域，好好沉下心，耐着性子来进行学习。 再说了，现在这边又没什么同学或者同事，没什么好怕的…… 让林辰叁好好瞧瞧，临简雾给她报的是三科，管理，法规和实务，难度从前至后，为了增强学习的自信心，这时候是要选择最为简单的那一科开始，所以就先学管理。 手机就没办法一边看讲义一边看课了，不过就在老师讲重点的时候在a4纸上画上两笔，林辰叁觉得这科确实不负最简单的名头。 都能听懂，然后逻辑也都能理清楚。 虽然这才是开始，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第五十一章 在距离除夕还有两天的时候，林辰叁向公司的人事小姐姐递交了值班留守的申请表。 一起来递交申请的不仅有吴亮，还有马甜甜。马甜甜手上更是拿着两张表。不出意外，林辰叁猜测有一张是赵凌蒙的。 马甜甜瞧见她，眉头挑了下：“过年也不回去吗？” “嗯。”林辰叁点头。 然后她们就没有进一步的交谈了。很奇怪，但也不是那么奇怪。便是从那天约会的事情结束之后，她们之间的气氛一直就有些怪怪的。林辰叁知道原因，但是并没有改变的意思。 毕竟，就像郑则绍所说的：马甜甜或许要比她想的要更加不愿了解自己。 但她又不是马甜甜，不必在这方面去以己度人。 刚回到座位上，陈小峰的脑袋就冒出来了：“零乘三，你建个line群。” “line群？”林辰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蒋四金适时补充：“line就是棒子霓虹4w那边会经常用的聊天工具，跟我们的企鹅，微信差不多。组长是想要你做社群。” “什么社群，又不是官方群，是玩家群。”陈攀毫不客气地捅穿了窗户纸，“说白了就是到中后期，可能会有敌对玩家开小号过来视奸阵营频道的消息，我们这个破游戏那个小组聊天又贼垃圾，一般都会单独用聊天软件再建一个群方便沟通交流。” 俗话说，做戏做全套，这当双面间谍也是要打入敌方内部。 林辰叁省得。 陈小峰现下的脾气已经很好了：“你管的那个新区阵营，头部玩家差不多已经固定下来了，我们得在他们建群之前抢先建群，掌握主动权。” 吴亮也说：“中文号的话就用line。” 问题就是…… 林辰叁迟疑了一下才说：“我是英文号啊。”line的话，如果她没记错，欧美玩家挺少用这个软件聊天的。 蒋四金中气十足：“推特和脸书用的怎么样？” 虽然在这边解释可能有点多余，但是林辰叁认为还是有必要说一下，所谓推特和脸书指的是twitter和facebook，这两种是当下比较时兴的欧美国家常用社交软件，大家在多数的外国电影或者电视剧的角色手机屏幕上都能见到它们。 当然，它们主要功用可不是聊天。 林辰叁认为蒋四金会这么问她，主要是想要知道她对于外国的社交软件有多少接触。 她右手离开鼠标，两手交叉，声音有点小：“大学时注册过，后面就都没用了。”她那时候主要是跑上去关注某些声优和百合画师的账号，方便看女孩子贴贴，女孩子贴贴的漫画，女孩子贴贴的图。相较于推特，脸书更多的还是为了达成某些霓虹手游的关注奖励跑上去凑个人头罢了。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那就用discord，聊天体验非常好。”陈小峰说。 林辰叁疑心有诈。 很快陈攀就直接用一种极为鄙夷的语气说：“别听他的，那个discord就跟yy语音差不多，里面的玩家动不动就要语音聊天，你是英文号，做的人设还是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佬，到时候一语音，人直接没了。” 且不说林辰叁的英语水平，就单单口音来说，呃，林辰叁认为陈小峰大可不必这么坑她。她要是真的没了，作为组长的陈小峰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吧。 但是陈小峰用一种非常无所谓的态度：“怕什么，就算被他们发现不对了，直接弃号重建不就行了，你可是gs，到时候你要多少援助，我给你多少援助。” 吴亮的声音跟平常比起来没多大变化：“没有前期的积累，中后期突然跳出来一个土豪玩家，是很容易让人生疑的。没办法取得很好的信任。” 陈小峰开始不爽了：“谁需要他们信任，我只要知道他们在干嘛，然后他们老老实实充钱就可以了。玩家就是犯贱，你平时好好陪着护着，就是一毛不拔，但是一旦冷脸相向，立场转换，他们一个个充钱充的比抢银行都快。你信不信，林辰叁这个号，就以她前期这种和玩家们相处的关系，一旦中后期被爆出来是狼人，会有多少玩家想要锤爆她？锤到她退游？” 狄晓乐小声嘀咕：“应该很多吧……被骗充钱是一回事，但是被骗感情可是超级难受的。跟感情比起来，钱都算是小事了。” “那不就得了，到时候哪怕他们知道零乘三是个工读生，为了能够打得过她，还不是得充钱。” 陈小峰有点得意了。 零乘三撇撇嘴：“发现被骗了，难道第一时间不是想着退游吗？不然就算把我锤爆了，还是给游戏充钱了。” “那之前花的钱不就白花了？放心，那些玩家才不会想那么多。”陈小峰的语气像是经历过这种事很多次了。 吴亮的语气带着一点无可奈何：“在玩家眼里，讨厌工读生和继续玩游戏不冲突。不如说这个游戏都是默认有工读生存在的，偶尔被戳穿，他们可能还有成就感。比如说，他们会觉得工读生不过如此，有直接补助玩的也就那样。只不过你跟他们关系很好，他们会格外有种被欺骗，被背叛的感觉，会分外恼火……” 蒋四金也打开了话匣子：“不要太吃惊，都是见怪不怪了。上次我看见你手机里有废狗（fgo），应该也知道前两年闹的比较火的代充事件吧？还是官方代充哦。” 官方利用漏洞帮助玩家代充值，代充玩家付出的要比一般玩家少，不过要承担一定的封号风险，这件事恶劣就恶劣在是官方代充。这个事件在百度上至今也是被钉在fgo运营耻辱柱上的。 林辰叁自然也明白。其实她也没资格说什么，因为她玩fgo，还是买的初始石头号，不是签到得来的抽卡圣晶石，而是商家利用科技一次性打完第一部前七章给的石头，买的时候就差不多知道了，但只要官方不封，她就能一直玩下去，迄今为止已经过去近三年了，账号也都没事。 实际上就算知道也很难封。 一般这种初始石头号都是官方默许存在的。 当一个游戏的运营进入了中后期后，对于新玩家来说，入坑难度就会呈几何倍数增长，于是很多运营会采取譬如‘新手福利，签到多少天赠送一个前两个版本需要氪金才能抽取得到的超强角色’，‘直到多少级经验获取会翻倍，和新玩家联机，在某些方面给新玩家提供帮助，老玩家能够获得奖励’，‘新章节限时开放，不必通关主线也能够参加特典活动’诸如此类的措施。而在入坑时，老玩家们也会鼓励新玩家去买个有一百抽左右的石头号再入坑，如果再有点钱，买那种多带几个强力角色或者从者的初始号也是非常值得的。 蒋四金话还没说完：“都是代理运营，能够少交给总公司一点钱，少交一点是更好的。组长应该还没和你说吧，我们这个游戏，如果你让玩家不走谷歌商店进行储值，而是直接找客服转账，玩家有额外的礼包，我们也有额外的转账奖。哪怕他们一笔只转了最低限额的0.99美元，我们也一次奖励二十块。” 如果说对于林辰叁来说，不能够摸鱼的工作不算是好工作。那么对于资本家们来说，不能够偷税漏税，哦不，应该要用个好听点的说法，叫合理避税的会计根本不叫会计。这个道理用在上游公司和下游公司，总公司和分公司，运营和代理运营……一系列的思维逻辑链里面都是适用的。 试问，为什么工人和资本家是天然对立的两个阶级，难道资本家里面就没有好人吗？ 答案：因为有良心的资本家早就死了，能够活下来的只有没良心的资本家。资本家中也有不少是从工人阶层跻身于资本家的圈子世界的，但是当他们成为了资本家，他们也便和工人再无关系。 人能够成为很多东西的奴隶，这个所谓的很多东西，自然也包括资本。 林辰叁算是对于陈小峰能够成为高级运营，能够在马甜甜手底下做事之后迅速成为组长的原因有了更加清楚的认识。 但还是一句话，陈小峰能够做的事情，林辰叁还做不出来。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除了discord，还有别的软件可以用吗？”林辰叁问陈攀。 “skype和whatsapp都可以，不过……”陈攀话没说完。 吴亮接了上来：“我还是建议你用line。” 林辰叁有点疑问，马甜甜不知何时闪现到了她旁边，拿过她的鼠标，点开钉钉里面新发出来的付费玩家数据表，找到她所负责的区，然后说：“你的玩家成分里面人数最多和储值最多的都是4w和霓虹的人，line，他们会更顺手。” 林辰叁：“可我是英文号啊。” 马甜甜白了她一眼：“就不能说，我听说你们的聊天软件是用line，要不我也用这个？谷歌商店能够下载的吧？” 肯定是能的。 第五十二章 如果忽视掉旁边要杀人的陈小峰的表情，林辰叁百分百认为这是个非常好的提议……赢得同志们的信任后，顺便还能解决掉为什么账号是新注册的问题呢。 但就是不能忽视旁边要杀人的陈小峰的表情，林辰叁还是百分百认为这是个非常好的提议……陈小峰的感受，who cares？ 谁在意，谁去在意好了，反正她一点儿也不在意。 两周试岗期要考的卷子，现在第一张陈小峰还没给她呢。两周试岗期差不多要过去了，虽然不觉得会时间一到就真的开了她，但这么做就是为了恶心她吧，如果说卷子得分也算在试用期考核指标里面，鬼知道到时候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有本事直接开了她啊，这样偷偷摸摸搞小手段什么的，也太过于让人瞧不起了…… 马甜甜离开之后，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工作也回到了原轨。 才这么想的时候，就看到狄晓乐从桌面上把写了名字的卷子当着自己面交给陈小峰。狄晓乐八成都不知道她是没做题，经过她的时候还很奇怪：“零乘三你的卷子呢？” “是刚刚写的吗？”林辰叁没有回答，而是用问题回答了问题。 “不是啊，昨晚组长给我的，现在那么忙，哪里有时间在上班时间做这个。”狄晓乐面上的表情很正常。 陈小峰脸上的表情就不是很好看了，他脸色铁青着，从桌上的文件夹中抽出两页纸递给林辰叁：“去会议室做。” 会议室是没人，然后，就看陈小峰的样子，似乎也不想把事情闹大，部长的办公室就正对着职场，有什么稍微大一点的动静，对方都是会看在眼里，继而看的清楚的。 林辰叁自问自己是个很好打发的人，而且在这方面较真确实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她很顺从地拿了笔，然后从陈小峰手上接过试卷，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是空着的。林辰叁正打算关门的时候，陈小峰喊了她一声：“零乘三，不许关门，就正对着门口做。” 啧，当林辰叁拉开椅子坐下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是哪个学校作弊被老师抓住的学生，要单独设立考场隔离出来考试。 看了看卷子，第一页主要针对的是游戏内容基础的了解，比如说开服七天签到赠送的物品，紫色材料多少级可以获得这样的问题，第二页才是谈个人对玩家这个词的理解。 因为赵凌蒙早就把参考答案发给她了，第一页的固定答案直接默写起来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而至于第二页，林辰叁想了想，还是决定从游戏运营的角度出发，写写个人的了解和看法，不打算跟赵凌蒙的一致。毕竟抄答案这种事，主观题答案就该是众口难调的，她也不准备跟赵凌蒙一个观点。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不赞同赵凌蒙的看法，不如说正相反，她其实挺赞同赵凌蒙看法的。 手游三大理论：韭菜论，保姆论，机翼论。 这三种理论是在15至16年非常流行于手游圈的理论。赵凌蒙的看法便是取自其中第二个——保姆论。这个来源咱们就不展开讲了，简而言之就是说做手机游戏就是弱智保姆软件，玩家是弱智。 道理没错，就是话讲的有点难听。这边大家看见了也不要生气，因为弱智这个词在这里并不代表任何褒义或者贬义的成分，单纯就是弱智。哈哈，虽然这样一说，贬义已经很明显，但是请让我们尽管忽视它的贬义成分。 毕竟就林辰叁而言，这个理论在哪一行都是适用的。 同样的话，林辰叁当初还在念大学的时候，老师也有讲过，记得当时是在上cad制图的课，讲到了设计图深化设计这一茬，深化设计说白点，就是把设计院出的设计图，根据实际情况做出调整，而改的图在细节上往往和原图没有多大关系。毕竟设计院的设计师很少会亲自下工地，而工人们往往也看不懂设计原图。 老师在讲台上面喊的超大声：“同学们记住了啊！做的时候就要把你的老板当成弱智。他们都是傻子哈！他们什么都不懂，啥都不懂！你的目的就是要把原图改成一个连弱智都看得懂的东西，同学们记住了吗？！” 这里的老板指的就是施工单位的工头了。 当时一个阶梯教室里面乌泱泱六七百人，一起应声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林辰叁每回想一次就会笑一次。 换到现在，林辰叁就是会把陈小峰当弱智啦，不过不会表现的很明显就是了。还好赵凌蒙不在他们组，不然像是陈小峰，保不齐是要觉得是在内涵他……笔搭在食指和无名指上，用中指压着，从一只手指转到另一只手指，然后再转回来……她在想，要用哪一种理论，陈小峰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内涵他。 媚宅论。 借鉴论。 优越论。 起源论。 …… 还有资本论…… 林辰叁其实很想写‘氪金母猪论’，这个理论在某些乙女游戏圈子里是非常活用的，导致官方还出过相关的宣传片，这个理论说好听点，也叫作王境泽理论，真香论，但是就这个游戏来说，并不适用，没有很强的美工和编剧爸爸，这套理论用起来就是七伤拳，最后玩家没死，游戏先死。 ‘为爱买单’这个说法也很好，不说别人，就是林辰叁自己也是就这个理论花了些钱的，但这主要还是针对二次元玩家。他们现在代理运营的这款游戏可和二次元没有半毛钱关系。 就这个游戏的角度来考虑玩家成分的话，不管怎么想，都只有‘仇恨论’。 虽然对于林辰叁来说，相较于一个付费的大r玩家，她更倾向于十个付费的小r玩家，但是就这个游戏而言，十个付费的小r玩家营造出来的生态也是为了让大r玩家获得更好的游戏体验，更好地去充钱。 就拿林辰叁目前负责的新区来讲，她所在的这个阵营目前能够掌握的付费活跃玩家约是三百人，但是头部的五个玩家就占了总营收的百分之七十以上，他们能够充几万，十几万，他们充钱的动力来自于排行榜的压力，来自于对他人竞争的仇恨，他们在生活中或许不缺钱，也或许很缺钱，他们或许不管做什么都想要取得第一名，也或许生活中无法取得的东西，游戏中单纯靠钱就能得到，让他们得到了些许的心理安慰……几万，十几万，乃至上百万，只要还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那么只要能够在与他人的竞争中获胜，那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当前市面上的换皮游戏差不多都是以这样的玩家为主流用户的。 林辰叁不是这类玩家，她可能永远也无法体会那种为了所谓的pk胜利一次充值那么多钱的玩家心理。就像是让高鹗去续写《红楼梦》，因为他大概率没有曹公的生活背景，所以他会写林黛玉吃五香大头菜……所以她不打算去体会，只是就事论事。 虽然很不理解，但是要尊重这类玩家的存在。 凡是存在，必有其合理性。 就像当初她为了游戏客服一职回答那个类传奇游戏的面试官的话差不多…… 玩游戏是为了开心，像这类玩家，不管是什么游戏都能够玩成比赛，也就是说，对他们来讲，开心就是比别人强了的那一瞬间。 那么这样的玩家是什么呢？游戏的核心玩家。 这样的话，玩家是什么？ 林辰叁正在思索的时候，陈小峰已经跑过来了，语气非常不满：“一张卷子怎么做了那么久？搞快点，要准备开新区了。” 虽然单方面觉得这样的卷子写出来，有这样的上司也不一定会认真看，但是林辰叁依旧会出于责任心的考虑，将自己该做的事情一分一毫，毫不敷衍地做好，充分履行自身的责任。 她说：“来了来了。” 同时她在长篇大论的最后做结：我认为玩家就是，玩游戏会觉得开心的人。 匆忙间写了名字交给陈小峰，陈小峰初始很得意，但看到她卷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后，脸直接绿了。 “你是在写论文吗？”陈小峰说。 “我只是话比较多。”林辰叁仿佛一点都察觉不到陈小峰的嘲讽，表情还有点笑眯眯的。 “平时也没觉得。” “也有可能是刚好对这个问题感兴趣。”这个状况就和上次尔嘉肆问她问题差不多，一旦她产生了思考，她一定会讲求首尾，将自己那套逻辑完完整整展露出来，不过至于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哼哼，则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陈小峰很见不得林辰叁‘小人得意’：“今天你去注册小号。” “好。”林辰叁答应下来。 “一个小时要注册30个。” “好。”林辰叁仍是一个字的回答。 “没完成的话，就别想吃饭了。” “嗯嗯。”这回总算是两个字了。 结果林辰叁压根没有一个小时注册30个，也没有不去吃饭，一到下班的点，她照旧是跑的比谁都快。 谁会把弱智的话当真啊……那才是真的弱智。 第五十三章 下午学习快收尾的时候。 临简雾微信给她发消息：【我今天辣鸡的一笔，一下午就学了15分钟。】然后附了一个‘心好痛’的表情。 林辰叁倒是学习感受良好：【今天工作很忙吗？】她知道临简雾的学习时间不仅仅是晚上等她的那一会儿，是很见缝插针的。 【没有。今天总工都在打游戏。】这回接后面发的表情包是‘肥宅大哭’。偷她的。 【那为什么是15分钟，怎么想都不可能，除非小姐姐你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画面静止状态。】 【劳资就思考了一下。】然后一个‘失智’表情，还是偷她的。【今天劳资找老板说了一下涨工资的事情。劳资表现的太辣鸡了。】临简雾在微信上的发言跟在平时生活中是截然不同的说话方式，给人的感觉，嗯，有辱斯文，非常粗俗。 要林辰叁来说，最开始那会儿，她还以为这微信是加错了，直到翻到上面那两条昨天的消息记录，她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吧，这个粗俗之人，就是平时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临简雾小姐姐。 不管是尔嘉肆，马甜甜，还是临简雾，她好像跟她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谈话，在言语中都很难学得了好。尔嘉肆很容易让她有爆粗口的欲望，马甜甜会在现实生活中一口一个老子，而临简雾，这微信上，自称劳资什么的都是常事了，经常是三句话离不了一个‘屎尿屁’。总觉得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的现实生活要和网络完全混为一谈，真的要变的表里如一了。 可是林辰叁一点儿也不想在这方面变的表里如一，她忍住吐槽的想法，准备上班，一只手换衣服，一只手发消息：【然后失败了吗？】 【但是老板轻描淡写地就答应了。】这回临简雾一个表情都没发。 换到林辰叁了个‘失智’的表情：【淦。】 临简雾：【搞得劳资贼难受。】这回发出来的表情还是‘失智’。 【这种感受，我想想，就像好不容易憋的一泡屎，结果还没到厕所就直接拉在裤子里面了对吧？】林辰叁觉得自己在打比方这方面是真的一个小天才。 【真恶心，不过差不多，shit。】临简雾继续‘失智’。 【我以为这是小姐姐你会说出来的比方。那一个月涨了多少？抵得上你迟到的次数吗？】 经过这些天的了解，林辰叁算是知道临简雾每天早上公司打卡都是在床上打的，早上往往她都已经出门，临简雾还是在被子里面磨蹭这件事。九点才差不多吃完早餐，九点半能够晃晃悠悠到公司工位上，就已经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每个月总要迟到那么六七次，被扣上那么大几百块。这种人竟然没有被开除，是真的离谱。 这可和林辰叁所了解的‘画图民工’的情况相差甚远。 “那是因为别的同事来的比我更晚。”彼时临简雾是这么回答她的，晚上泡咖啡，凌晨赛神仙。 “您这单位待遇真好。”林辰叁难免羡慕。 “因为我们这个设计院除了个比较老的牌子之外没什么特殊的，实力可能还比不上一般的设计公司。从来就没有中过集团公司之外的标，但好在就集团旗下的这些工程，也够养活我们了……不过这正因为是这样，老板更怕我们跑了。” “跑？为什么？朝九晚五，总能迟到，十三薪，还有年终奖，五险虽然没有一金，至于工资，但就我了解您的这方面，应该不低。”林辰叁扳着手指头数，觉得自己要是有这么一份工作，八成是会赖在这个公司，等着这公司倒闭的。 “混吃等死是还行，但是要真正实现财富自由，距离还是太远了。像我那些有房贷车贷压力的同事，平时的收入是不够他们开销的，都会私底下接一些单子。只有我这种表面看起来没什么追求的，才会悠哉乐哉地能拖就拖，绝对不多接总工给我的活。虽然这样年终奖就会比别人少很多了……” 嘛，感觉再讲下去，不是临简雾要凡尔赛，就该她来恰柠檬了。 回到正题。 临简雾的消息已经发出来了：【还不知道，新来几个同事比我高了五百，让我有点不爽。所以我就去找老板谈了。】 林辰叁奇怪起来：【为什么新来的会比你高？】 【他们比我早一年工作，工作经验比我多。】 【哦哦，那这一回，小姐姐你要比他们高了吧？】 【没有，我没要求比人家高，这样人家会不爽的，就算我工作能力是比他们强。基础工资一样就好了。】 林辰叁表示赞同：【您说的对。小姐姐您属实会做人。】 但很快，临简雾的暴言开始了：【年终奖就算差十万也能接受。】 林辰叁郁结：【十万也差太多了吧。】 【那就差一倍。我去年拿的跟部长差不多，但是只拿了十个月的，今年应该要多一些。我有好几个同事居然只拿了一万多，太伤心了，还是老员工。说到底还是辣鸡啊。】 原来林辰叁这个人在某些方面过于敏感，因为自身是很垃圾的属性，她就不是很见得别人说这种话，但临简雾又不是针对她嘛，她尽量纠正自己的心态：【能者多劳，劳者多得嘛。】 【要想赚钱还是得靠自己开公司。】临简雾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和上一句连起来的，这样理解起来，感觉又是不一样，总之，林辰叁舒服了。【直接接项目，杜绝中间商。但是一手的难，都他妈转了几手，几个中间商赚差价。但是现在的我实力还不足。劳资要是当初好好上大学，现在就在甲方混的风生水起了。公司给的经费省下来都是自己的。】 林辰叁根本没办法想带着金丝边眼镜，一身森系风格着装的临简雾在公司要怎么做才能叫做风生水起。完全想不到这人中饱私囊的场景啊。 【不过就算是甲方，能做到这层面的应该还是少数，而且还得有一定的权力，一般项目都需要招投标的，你学管理不是学到了吗？什么样的项目必须招投标。】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见老师考核啊。 林辰叁稍加思索：【学到了，政府的。】 【非政府的就不必须了吗？像一些大的私有房地产，我忘了。】 【必须招投标的，像大型基础公益项目肯定算，然后国有资金股份的肯定也是，还有国际啥啥的。】林辰叁一边打字一边翻书，嗯，临简雾给她买的书早就到了。【其他没有吧？】 【私企呢？不带吧不行吗？这可是重点，学的不行啊，上课没有认真听讲吗？】 【唔，有自行建设能力的可以不用。然后，我喜欢带吧不行吗？】 【那没有自行建设能力的私企呢？】 【没有肯定要。】林辰叁翻书很快，凭着记忆，她就记得那个地方是在书的左手页上，还有荧光笔做的记号，她一手指认下来，【私企这种就要看合同估算价了。】 【超过300w？就要招标？】 【是400w。】打出这几个字后，林辰叁脑海中略过一道闪电，【不过我怎么记得管理这部分不是重点，老师当时就提了一嘴。】 书本上这茬连个重点标号都没有。 一个‘失智’的表情发过去后，林辰叁打字超级快，几乎没过脑子：【临简雾，你吊我。】 这话说的石破天惊，虽然是打字过去的，但林辰叁打完字后，第一时间是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是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对临简雾讲话。 但临简雾好像没觉得什么：【我想知道啊，这关系我到底要不要羡慕甲方那些人，非常重要。】 【你不用羡慕吧。】 【别吧了，快给劳资去查查……】 林辰叁很快给临简雾截了个图出来。 而临简雾一看到那个图，继续‘肥宅大哭’：【劳资羡慕了，他们一年都能赚五六十万。】 【哇，这么牛逼？】 【我听后面老油条说的，fucker。他说五六年前进房地产的人现在都可以把公司的项目拿出来给私人干了，那个人就是中间商的头头。劳资要是刚毕业就去房地产，也差不多了。现在要混到那个地步就难了，不是个一级建筑师别想。】 【那当初为什么没去房地产呢？】林辰叁打字的时候还有点想笑，她想起来之前临简雾问她‘为什么不找本专业相关的工作’，现在跟那时候相比，有中异曲同工之妙。 【算了，无所谓，大学就知道打游戏的辣鸡，还想进世界500强的房地产。毕业季那一大堆的校招，我就去过两次，其余时间都在宿舍打游戏。游戏真辣鸡，但是劳资更辣鸡。今天效率极低，不适合学习。】 【所以？】 【待我学完这一节，就去打游戏。】 【姐姐，你还是在上班时间吧？】 【但是总工也在打游戏。】 【呃……】 【对了，今天晚上老板要请吃饭，可能回来会比三三你晚。】感觉画风一下子又正常起来了。 【好。】有点遗憾晚上回来没有人……但林辰叁也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了。 第五十四章 虽然不是很好，但是林辰叁有必要说明一下，在和临简雾聊天的同时，她和尔嘉肆的聊天也没拉下，不过因为要保持和两个人的聊天状况，现实中虽然做出来是完全不费事，毕竟林辰叁拥有六个号同时聊天的多线程共享数据的海王or舔狗天赋，但是要形成完整的表达不至于混淆和两个人聊天的心情，文字上对于林辰叁来说还有些难度的。 而且尔嘉肆和她聊的还多是四处找的话题，没头也没尾，林辰叁只能勉强做到把话题进行下去，好吧，说了那么多，林辰叁只是不想再把尔嘉肆的聊天记录摆出来水字数，参考之前和尔嘉肆聊天的状况，我估摸大家也能清楚这两个人是怎么聊天的，再者说，这会儿林辰叁再不赶紧出门，是真的要迟到了。 全勤奖好歹有三百，能收到自己兜里，就还是需要收到自己兜里的。 所以，为了主线剧情的顺利进展，这边就暂且把尔嘉肆的单人剧情略过去一段。对此，林辰叁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本文作者也没有。 到晚上九点钟，林辰叁正在line上和刚刚拉进来的几个阵营头部玩家聊天，说来也搞笑，她明明是个中国人，但是为了配合自己的人设，面对那几个4w使用繁体的玩家，偏偏是要用英文发消息，对这个叫line的聊天软件表示出极大的好奇心。为了方便群里面某些英文不大好的玩家，以及林辰叁不会中文的人设，有个格外热心的玩家还专门拉了一个机器人进来做翻译，就是中译英，英译中。但那个机器人的翻译能力显然不怎么样，或者说比游戏自带翻译器还差劲，弄得林辰叁的谷歌翻译搞出来总是出错，需要某个英文比较好的玩家再进行二次翻译……不得不说，这个过程，林辰叁简直笑开了花……那二次翻译出来的话太搞笑了。 林辰叁的快乐时光在部长走到桌边的时候暂停了下来，她赶紧收好笑脸，以免被认为是不务正业。 部长手上正拿着两张纸，林辰叁瞥见上面的字迹，发觉正是自己的。是上午做的卷子。 部长很快也表明了来意：“入职之后都半个月了，一直也没时间，来聊聊。”说着便是往部长办公室的方向走。 林辰叁感觉组内的目光在刹那间都转向了自己，狄晓乐偷偷在她旁边讲话：“是什么事情？” 林辰叁摇头：“不知道。”她照惯例拿好笔和纸跟了上去。 进办公室的时候，林辰叁特意没有关门，虽然她认为自己是没什么姿色，但是毕竟是异性，谈话被所有人看着，总归是一种安全感。 部长不知道有没有发现林辰叁的这种小心思，他让林辰叁在办公桌的对面坐下来，背靠着职场，然后烧水泡茶，推送过来，很小的杯子里面只盛着林辰叁一口的量，非要小口啜饮才行。 一旁架子上的炉子里面不知道烧的什么香，搞得这个小空间里面的气氛非常凝重。 这个样子，感觉可不是什么聊聊这么简单，林辰叁都不是很敢讲话。 “我记得你说，你当初做销售是想要改变内向的性格，对吧？”部长两手交叉，手背顶着下巴，金丝边眼镜在灯光下有点反光，很像是eva里面的碇司令。 “是的。”不知道部长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林辰叁还是老实回答了。 “虽然这时候来说有点晚，不过你会选择我们公司，其实并不是因为你有多喜欢这个行业，只是我们当时就决定录取你了吧？”部长说话有点慢条斯理的，“虽然当场给口头offer的公司不在少数，但这是双向选择，一般来说，求职者为了多条后路，是不会立即答应下来的，或者说，哪怕当时答应下来了，后续面试中要是找到了更适宜的工作，空余几天时间来反悔，都是很正常的。可人事跟我说，你只是想要隔一天来，并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部长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嗯，就是聊聊天，毕竟你是我面试进来的，说的明白点，了解下属的状态是上司的职责。” 这就是所谓的人文关怀吗？真不希望变成临终关怀…… 林辰叁稍微松了口气，但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谢谢部长关心。” “我感觉林辰叁你更倾向于稳定的工作。” 林辰叁没否认：“毕竟我销售做的不怎么样，还不如稳定点，还轻松很多。” “你还很年轻呢，就给自己定性下来了，工作做的不好不一定不适合，有可能是平台，有可能是时间，有可能你没找到对的，后面如果说找到稳定的工作，你待一段时间也不一定说那个就是你想要的，这个还不能这么直接去讲了，我觉得年轻人至少还可以多去经历，再去尝试的。” 林辰叁思忖了一下，感觉部长不该专门来找她聊这方面的事情，但是对方既然这么说，她也便好好答了：“部长您说的没错，不过关于就业择业这方面的事情，我意外的是没有主见的，说到适合，部长您就看这些天对我的了解，您觉得我适合做哪一类呢？” “首先呢，你可以先看一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或者是自己毕竟看好的，或者是自己想要去尝试的那种行业，哪怕说你是一个小白，这个都没有关系，假如说你是愿意去尝试，你愿意去接触，而且你现在还年轻，我觉得都ok，所以你先看，先看目标吧，有没有自己想做的，比较看好的，想去尝试的。” 部长说到这里，向林辰叁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喝茶，等林辰叁小口啜饮了一口后，他才继续说：“然后辅助的话，就是每个人的经历是不一样的，比如说你如果是属于那种比较健谈的，愿意去沟通的，你看一下你的自身方面的优势，相较于其他人而言，哪些方面会比较有优势一些，又比如说你之前有哪些方面的经历，你比较关注哪些，或者对哪些比较感兴趣的，或者说自己在某一方面的见识，相对来说会觉得挺ok，比一般人来说会有一点大的优势的，你就可以把这个作为一种辅助的标准去选择。” 一般来说，领导所说的聊聊天不能简单当做是聊聊天，还是要分清楚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的，不过，林辰叁认为自己在部长面前没什么好撒谎的。 一个部长，怎么说，也不该计较到她这个试用期员工身上，如果真的计较，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那样了。大不了被开…… 林辰叁两手放在膝盖上，之后右手握住左手小臂，稍微给自己增长了信心：“我觉得我什么都可以干，感兴趣什么的，目前还没有，优势大概就是我很佛吧，我认为工作还是归工作。” 部长看着林辰叁，大概认为对方对他还有所保留，他也不着急：“就比如说，嗯，就从销售方面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就像我刚开始毕业就选择去深圳，那个时候是做教育，面对的有成年人，也有刚毕业的大学生，很多跟我一样，是同龄人，刚开始我接触的是那种考证的，考资格证。比如说考会计证，考教师资格证或者是考人力资源证书啊，因为我之前在学校里面学习挺ok的，但是后面由于玩，就是学习不是特别好，然后高考考的学校呢，也不是特别理想，所以自己的话，其实相对来说还是有一点点遗憾，然后在学习这块儿也可以说吃了不少苦头吧，然后刚毕业在深圳那边找工作也是碰壁了，就相当于来说，你是有这方面的同感，或者有这方面的经历，那么你在这方面经历相对来说是比较容易去深入你自己内心的。” 部长停下来，再度示意林辰叁喝茶，等林辰叁放下杯子了，他再度开腔：“然后你找到一份工作，刚好面对的人群可能很多跟你一样，都是属于外地的，来到深圳这边打拼的跟你一样是有梦想的，甚至说起点不是特别有优势的，然后你跟他们讲的时候，尤其说是在讲他们自己，其实也是你自己过来的一个经历，可能也是在讲个人的经历。那么像这种的话就特别容易去产生共鸣。也就相当于来说，你把你的东西讲出来了，也是你愿意去讲的，然后别人也吸收了，那这样的话，你们达成共识的话就很容易去成交，然后你自己的话也相当于来说，就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契合点。一份工作，一份自己内心都能够相结合的，也能够得到彼此一个认可的，这个其实就挺好的，是一个挺好的开端。” 像部长的这套说辞，林辰叁卖保险时不是没用过，结合自身经历举例子嘛。有所区别的是她的基本上是假的罢了。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种站不上人生舞台，一直是坐在观众席上的人存在吧。 林辰叁很真诚：“我对这些都挺无所谓的。” 有关于自己的不管是什么，都感觉像是别人的事情。 ※※※※※※※※※※※※※※※※※※※※ 昨天一次性更了四章，我真是好人。 第五十五章 不管是做什么种类的销售，林辰叁都是属于那种，我卖，你买也好不买也罢，都可以的销售员。 因为她绝对没办法在这方面去和对方做到共情，去用自己的情绪感染对方。对于林辰叁来说，过去就属于过去，不存在后悔，那么就从来不会存在遗憾。 她会被某些负面情绪所影响，但接下来要做出的任何判断，却和这些负面情绪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伤心只是自己的。她总能把某些东西分得非常清楚。 自己身上的故事不管是有什么样波澜壮阔的情节发展，她都是会以一种尽可能旁观的理智视角来进行看待。就像那天和尔嘉肆去电影院看那种有些烂俗狗血的电影一样的感受，可能内心有某个地方是足够激情，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也包括着热爱，但是表现在她脸上的，就还只有厌倦和疲惫。 连吐槽的想法也难产生。 销售那份工作，能够支持她到出单，是突然了解了一个新世界的新鲜感，等到新鲜感没有了，她就会恢复成往常那副咸鱼的死样子。 就觉得好麻烦。所以打心底里觉得这类事情都挺无所谓的。有想那些有的没的的时间，不如去睡觉。 部长放下手，他直起身子坐着，眼镜片也终于不再反光：“那你的意思就是说，只要是一份工作，你觉得还可以，不管是时间薪资各方面，你觉得还ok的话都能够去接受是吗？” 林辰叁点头：“是的。”最好是不用脑子的单纯流水线工作，如果要问她为什么不去工厂，只能说她的身体早在大学躺废了，而厂子里面什么人都有，她还想斯斯文文和人讲话。 部长好似没有接触过这种状况，他的嘴唇动了动，又抿了抿，良久之后才说：“林辰叁，从小到大，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林辰叁没犹豫：“没有。” “比较感兴趣的事情呢？” “部长，刚刚说过了，感兴趣什么的，目前还没有。”林辰叁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也有可能这样就是最大的变化了。 在这种氛围里，就部长而言，就很奇怪。这小姑娘讲话有点嚣张啊。 “愿望，梦想这样的东西，曾经有过吗？”部长察觉到了林辰叁对此的不耐，他的脾气很好，再问的时候，语气都轻柔了好几分。用的词也是‘曾经’。 林辰叁只能摇摇头。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部长说。 林辰叁倒是这时候笑了：“部长，干嘛这么问，好像我是在做什么心理咨询似的，您以前是做心理医生的吗？” “只是想要多了解一下现在年轻人的想法而已。”部长同样笑了笑，“刚开始招你进来的时候就觉得你跟我一个堂妹挺像的，年纪轻轻，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但是她从来不会和家里人讲自己内心的想法，刚好今天看到你写的这个。”然后部长曲指敲了敲桌上林辰叁的答卷说：“虽然你说玩家就是玩游戏会觉得开心的人，但是我从你的字里行间，看不出任何一点关于游戏本身的热爱，但你还是个年轻人，不应该那么早就失去了激情，所以我想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才导致了这样的变故，是吗？”林辰叁接过部长的话头，继而反问道。 部长一怔，然后他点头：“是的。” “我不知道像部长您这样的人，在知道我的想法之后会不会觉得我幼稚。”林辰叁倒是没什么忌讳，主要是看对方想不想听。幸好是做了一年销售，面对银行的那些不同额度的白金卡客户不少，她镇定下来后，是能够好好讲话的。 毕竟在林辰叁看来，对话若是不平等，那么就绝对不交流。 部长是真的心胸广阔，他手一挥，就是给林辰叁斟茶：“本来就是我要找你聊聊，你要是愿意说，我肯定是洗耳恭听。” 这回林辰叁直接一口喝完了一杯茶，她放好杯子后就是问对方：“部长，你认为建立一个长期或者短期的目标，对人来说，是不是非常重要？” 说到这里，部长就来兴趣了：“我看过一份所谓的哈佛大学调查，可以和你讲讲。” 部长说着就打开了话匣子。 这份调查在许多有关成功学方面的书籍中都有列项，像部长这样的公司高级管理人员，自然不会免俗：以100％来计，其中3％有清晰长远目标的人在25年后会成为顶尖人士，10％有清晰短期目标的人会成为中上层人士，60％目标模糊的人会成为中下层人士，而27％没有目标的人，就会成为社会的最底层。 这份调查往往会拿来强调建立目标对于一个人一生的重要性。林辰叁曾经也在一本书中有看到过这份调查。 部长的结论自然是认为建立目标是重要的。 “那么，部长你认为那27％没有目标的人是自愿没有目标，甘于平凡，想要做社会的最底层吗？”林辰叁问。 部长又是一怔，好大半晌后他才说：“没谁会愿意做社会的最底层。” “但是总要有人来做这个社会最底层。”林辰叁看着手边那只小巧精致的茶杯，有些出神，“部长，我刚开始来的时候跟组长说过，人一般只能对自己明知道不知道的事情产生疑问，没办法对自己不知道的不知道产生疑问。这个道理，在这里也是适用的。与其说那3％的人有清晰长远目标，不如说100％的人里面一般也只有3％能够拥有清晰长远目标。就跟二八法则似的，80％的社会财富集中在20％的人手里，但是一旦去掉这20％的人，剩下的80％又会分化出一个80％和20％，目标也是，如果把剩余的97％全部去掉，就那3％有清晰长远目标的人也还是会分出顶尖，中上层，中下层，最底层这样的阶级。” “就创业而言，也许有人能够一直成功，但是这个世界最需要的还是失败。不然大家都去当资本家了，谁又来当工人……社会财富也不够分啊。有时候我也会想，究竟是社会主义的诞生灭亡了资本主义，还是更好地延续了资本主义，不过，想这些也没用，像我这样饿着肚子，天天就想着部长你，还有组长他让我安稳度过试用期，每个月有点薪水吃饭，然后有点闲余把旧到已经坏掉的东西换新，哪里有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觉得人活着就是件很辛苦，很累的事啦。”说到这里，林辰叁还有心思笑。 部长面上看不出来什么：“我猜你以前读书的时候尽是读些闲书。” “在老师那里，除了教科书和教辅书之外，都算是闲书了。也不知道部长您指的是哪一类。”林辰叁不仅有心思笑，还有心思跟部长开玩笑。 部长本来比林辰叁也没大几岁，当感觉林辰叁对他的警惕性没那么强之后，他也笑起来，同样抱以玩笑：“就跟上次你提的想要在公司电脑上面装原神一样，除了我们运营的游戏之外，都算是。” 嘛，部长还记得这茬呢。 林辰叁有些讪讪的：“部长您问我，我也说了自己的看法，虽然不知道对您堂妹有什么用，但是现在我能回去工作了吧？” “说的好像我多耽误你似的。”部长也不再端架子，但是一笑后，他的脸色又严肃起来，“但是人生没有目标，没有追求，没有梦想，林辰叁你就不觉得这样活下去，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义吗？你还年轻，未来还有许多可能性……” 部长真不愧是部长，这么一顿交流之后，对于自身的立场还那么坚定，这套将心比心用出来，但凡是个年轻人，轻易还真不是能够受得了的，不得深刻怀疑一下自己？ 林辰叁从位子上站起来，她的神色几乎没变：“我曾经会花费数百小时甚至数千小时在游戏上，来玩游戏。反复挑战同一关卡，就算是凹分凹到通宵，像个憨批，但我仍然愿意这么去做。我玩很多种类的游戏，单机也好，网游也好，手游也好，国产也好，外国也好……我希望能够在市面上形成竞品的游戏是具有‘硬核’成分的，虽然这个词就现今而言就意味着除了让玩家上手困难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我仍然想要一种能够挑战玩家的游戏，这样的游戏不一定有非常好的社交性，性感媚宅近乎要把胸贴到玩家脸上来的元素或者非常炫酷的画面和特效，但是它们是玩家想要一次又一次去尝试的游戏，它们会让你不由自主沉迷进去，让你想要获得游戏相关的更多内容，一直玩下去。但从商业角度来看，这个社会没有理由提供给我这样的服务，我也算知趣，不就可以了吗？” 一个不肝，运气很差，没有钱还没技术的玩家，不等着吃游戏赠送全服奖励还能怎么过活…… “外面世界那么大，不想出去看看？”部长这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只说了一次。 林辰叁捋了一下自己的刘海：“部长，我晕车。” ※※※※※※※※※※※※※※※※※※※※ 我算了下，一天更五章的收益比起日更一章差太多了，不管是点击还是评论，虽然说本来就不多，但好歹之前每章大家还是稍微能够留一个评论，不至于是个零蛋，但是一旦连更，每章都留评论就不是很实际了，这样做也不好。不能让我本来就少的可怜的读者如此疲于奔命。 所以我还是少冲一点吧，毕竟要照顾大家的身体不是吗？还是日更一章吧。 顺便一提，我是想要做个好人，可是现实不允许呀。 第五十六章 做人嘛，最重要的还是开心。 再过于说她没有上进心，没有追求也无所谓，多少力所不能及带来的无能为力，那种沮丧滋味，她再也不想去品咂其中的万分之一了。 不想对自己失望……这样的理由，应该是可以的吧？！林辰叁不知道这样的解释是否能够说服自己，但是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部长是没办法给自己的。 因为就从天然的立场来说，她对部长的信任根本无从谈起，所以，不管对方怎么说，她都是听不进去的……哪怕那个答案无限地接近正确的边界。 部长叹了口气，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在这方面碰壁，他收了收情绪，向林辰叁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等到林辰叁老脸一红，重新坐回位子上时，他才说：“找你过来谈心是一回事，然后还有另外一件事。” 林辰叁心里暗道了声‘果然’，不过随即她心下又是一哂：为什么要说果然啊…… “年后我们二部会有个卡牌类的游戏。”部长一顿，之后才说，“有点类似于炉石传说，你玩炉石吗？” 啊这，对于炉石传说，林辰叁对它的印象就只有一个梗：你必须要攻击那个具有嘲讽的随从。 林辰叁摇头：“卡牌类游戏基本上都没碰过。” 小时候还和小伙伴们一起收集过游戏王的盗版卡片，但是一个暑假就打麻将，就将那些卡全都输出去了。而且麻将玩到现在，要不是网络麻将，现实中九成九会玩成大小相公，水平就没进步过。 “我认为你可以尝试了解一下。”部长的态度非常诚恳，“到时候虽然不需要我们爬天梯，但是标准模式各职业主流卡组还是需要有个大致的概念在脑海里，方便到对接玩家，将版本问题反映给策划，让他们针对情况做出下版本的补丁。” 原来是这样…… 林辰叁点头：“我会去多了解的。” 然后就没林辰叁什么事了，部长说：“可以了，回去吧。” “好的，部长。”林辰叁站起身，把椅子收回原位，就准备撤退，这时候，部长又喊住了她：“林辰叁。” 林辰叁都走到门框处了，她回头：“怎么了部长？” 部长向她竖起了大拇指：“都是打工人，我也希望这份工作能够让你开心，让你有所收获。” 这话说的可比陈小峰那家伙不知道高几个层次。 部长真不愧是部长。 林辰叁认为这次谈话带给她的能量足够她待在工位上无视陈小峰到年后了。 拉开属于自己座位的自动转椅，刚刚要一屁股坐下来，狄晓乐就凑她旁边，声音很小：“瞧组长位子旁边那个人。” 林辰叁不知道狄晓乐怎么突然和她说这个，但她是顺着狄晓乐的目光望了过去。 陈小峰坐着，背靠着电脑显示器的方向，他的面前正是站着一个人，模样有三十来岁，因为那个人对于林辰叁来说，也是背对着，她看不到清那人的表情，就感觉，像是犯了错的那一方。 “怎么了？”林辰叁看了眼就把目光收了回来，左手同时摁windows和l键解开锁屏，她右手握着鼠标晃了晃，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小姑奶奶，你竟然问怎么了？你对他没印象吗？同组新进的三个新人里面除了你和我之外，还有一个人……” 这回林辰叁好歹有点印象了：“他吗？” 狄晓乐要是不说，林辰叁还真不记得这人，让她好好想想，当初进组自我介绍是怎么说来着，上份工作是做地推的，给小商铺推销卖那种类似于‘收钱吧’的智能机器。至于名字，林辰叁是真的一点不记得，不说别的，才进组没几天的吴亮都比这个人的存在感高。 好像平时就没怎么听过他发言，陈小峰也没指示他做过什么事。能让狄晓乐那么大惊小怪，只能是说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吧。 但是又和她有什么关系？看了看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和部长谈话竟然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她得赶紧把今天的游戏目标给完成啰。林辰叁发出疑问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压根都没停。 “是啊。”狄晓乐哪里知道林辰叁的心思，他会那样开口，也不过是为了更好地讲接下来的事情罢了，“试岗期没过，被离职了，现在正和组长求情呢。” 林辰叁左手像是抽筋了那样，五指弯曲了一下，但随即她手上的动作又恢复了顺畅，蒋四金就坐在她右手边，说悄悄话可以，但是不能过于明目张胆，她没怎么在意的样子：“哦？” “你就不能稍微表示的关注点？好歹也算是同期吧？” 同期啊……林辰叁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过这种事，但她不打算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她三个号各自发了一次公告后，动作才稍微慢了一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毕竟你跟我说这些，我也不懂啊。” “什么不懂？”狄晓乐只是想吐个槽而已，没想到都找不好吐槽的对象。 “你说试岗期没过，我刚刚不在组里，怎么知道原因？” “谁要跟你讲试岗期没过的原因，我只是想要和你说他试岗期没过，正在找组长求情这件事。” 狄晓乐的声音有点大了，但他自己也察觉到了，在身后陈攀注意力转过来之前，他赶紧原地呸呸呸了好几声，然后才说，“我以为不会有人试岗期不过的。” 毕竟那两张卷子，一张考的是基础，一张考的是理解，确实都不怎么难，就像狄晓乐这个平时做啥啥不行的家伙都过了……但林辰叁在这方面没什么发言权，因为她第一张卷子可是有赵凌蒙的标答帮忙，这时候可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咳了咳，避而不答：“还不至于卷子不及格，就直接让走人吧？” 狄晓乐很认可林辰叁的观点：“我也觉得，不过就看他平时工作那副样子，试岗期没过，也实属情理之中。” “哦？”林辰叁又开始‘哦’起来了。 狄晓乐就十分受不了林辰叁这样：“你问我问题的时候，就不能字数稍微多一点。” 林辰叁嘁了声：“你又不是什么千年难遇万年难求的美少女。怎么那么麻烦？” “你这是性别歧视。” 林辰叁点头，很是大方地承认：“我就是性别歧视。” 狄晓乐有点说不出话来，不过他不打算在这方面跟林辰叁计较，随即说：“你是不知道他平时工作是什么样的，本来我以为我工作效率就很低了，但是他好像比我更不行，总觉得他压根就没怎么玩过几款游戏，就是赶鸭子上架来工作。” “何以见得？”林辰叁单纯就是这么有一搭没一搭来聊天的。 “比如说，嗯，我想想，零乘三你还记得第一天的工作……就是让我们玩一天，说是熟悉游戏吗？”狄晓乐说。 林辰叁这会儿谷歌翻译，复制粘贴的很欢乐，她很快回答：“记得。” “你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一点，升级是升到了多少，有印象吗？” “57级。”林辰叁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当时卡级，死活升不上去，后面才知道再想升，就需要花钱买体力礼包了。 “我当时是升到了53级，但是他就升到了四十多级，新手引导都够升到四十级了。” 如果狄晓乐这么说是真的，那么林辰叁还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被录进来的，还是说这个公司面试是属于那种，是个人就要的吗？ 唉，作为面试者的时候总想着撞大运被录上，但作为公司员工来讲，遇上这样的同事，又很容易对公司的面试要求产生不好联想。 但说到底，还是个人能力不足导致的结果……她眼角的余光能够瞥到陈小峰那边，不得不说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对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点头哈腰，尤其是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那副画面只是看着，就足够让林辰叁那颗不怎么坚韧的心脏被挤压出一点苦水来。 视觉的感受共享到了味觉，林辰叁陡然间口腔内都觉得有些苦涩了。 她不是很能接受这样的场景。 “我去倒个水。”林辰叁觉得自己有点局促不安，她拿起杯子起身，忽视掉狄晓乐那些已经无法入耳的言语，往茶水间的方向走去。 茶水间里没有别人。 给自己泡了杯蜂蜜柚子茶，林辰叁过了好几分钟才从茶水间出来，但是一出来，就碰到了路过的那个三十余岁的‘前同事’，他是试岗期，被开了的情况下，连离职手续都不必办。 直接走人就可以了。 他似乎也没想过会碰见林辰叁，应激性地打了个招呼：“你，你好。” “你好。”林辰叁两只手都握着杯子，免得下一秒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 “之前其实是想要和你们打个招呼什么的，但是一直都忘了这回事。”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神情并不是很自信。 林辰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才不是什么‘忘了’。 “试岗期是有工资的。”像是自言自语，林辰叁丢下那么一句话后，她逃也似地回到了职场。 她想，她永远都不会习惯这样无声的离别。 第五十七章 不过再怎么不习惯，时间的齿轮可不会因为本人暂时的想静静就不去再转动了。更何况现在还是上班时间。 林辰叁要对得起公司给她的时薪。哪怕说这种时薪还不如去餐馆端盘子……而且她要庆幸，她当年玩游戏的那些经验，不至于她在面对屏幕上方那花花绿绿的大块特效时习惯性无助……往好一点的方向去想吧。至少被开的不是她。 主动离职和被动离职带给人的心理感受可是两码事。 之后嘛，说来也奇怪，当回到座位上，狄晓乐开始以部长找她的事情询问详细，她问陈攀和蒋四金关于角色养成的具体成长曲线，陈小峰不时给她塞一点工作找她的茬……这些事项都足够来挤压她的头脑思考空间，让她不必在那种负面的情绪中投递过多的注意力。 晚上的工作在十一点时走到了尾声。林辰叁照常到点走人。 马甜甜已然恢复了在一楼电梯出口等她的习惯。 马甜甜先说：“晚上好。” 林辰叁看到来人的脸时打了个招呼：“好。”也就是今天，她才奇怪起了一件事：不对啊，每次她都是到点就撤的，不应该每次马甜甜都比她先到一楼。 如果说马甜甜是组长，有可能是利用职权之便，先行跑路，可之前赵凌蒙还在时，这两人也是在下面等她的。 产生了疑问，林辰叁也便问出了口：“甜甜姐你是走楼梯下来的吗？” 马甜甜摇头，指了指走廊的拐角处：“我是走货梯下来的。” “货梯？” “在总经理办公室旁边，一般没人敢从那边走。” “甜甜姐你就不是一般人了。” “不不不。我也是一般人，但我是组长，所以我知道总经理什么时候在公司。他和我们不一样，一般情况下，一天二十四小时，大概只有三个小时会待在办公室。往往下午五点之后都不在。” “我也想每天只工作三个小时。”马甜甜已经迈开了步子，林辰叁自然也是边走边说。 马甜甜有些揶揄：“才不是工作三个小时，总经理名下挂着的公司又不止我们一家，你去天眼查或者企查查看看，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大忙人了。” 林辰叁露出仿佛第一天认识马甜甜的表情：“我对他是个什么样的大忙人不感兴趣。”说完后顺便撇撇嘴：“除非他能给我钱。” “你现在的工作不就是他给你钱吗？”马甜甜说这话也不知是不是玩笑。 林辰叁可是百分百不赞同：“这可是我的合法劳动所得，就是总经理不是他，我的工作该给我多少钱，就该给我多少钱。” “你可真是人间清醒。”马甜甜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不等林辰叁从这句话中品咂出几分滋味，马甜甜紧接着又是说：“最近的国产电视剧或者综艺，林辰叁你有什么喜欢看的吗？赵凌蒙得后天出院，她现在每天都躺的发霉了，一直找我要推荐。” 这个问题就不该问林辰叁： “这方面我可能帮不了什么忙。我从高中之后就没看过什么电视剧了，而综艺什么的，我可能连这两年有什么新节目都不知道。” 马甜甜这回是真的吃惊：“真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人不看电视剧和综艺的。” 林辰叁同样摆出一副吃惊的表情：“真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人看电视剧和综艺的。” 两个人互相看了会，后面还是马甜甜先开口：“你认真的？” 林辰叁歪了歪头：“没必要说假话啊。” 直到走到小区要分手的途中，基本上都是马甜甜问林辰叁。 “那我能问问原因吗？” “可以。” “不看电视剧的原因是？” “不想看。” “不看综艺的原因是？” “没兴趣。” “零乘三你追星吗？” “不追。” 然后马甜甜说了一个人名，不过落在林辰叁耳中就自动被消音了：“xxx，认识吗？” “不认识。” “这人可是最近的大红人，微博热搜十个他总能占上两个。” “但微博热搜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 马甜甜好像有点服了林辰叁，再问的时候语气都有些萎靡不振：“你会为了那些明星，艺人花钱吗？” 林辰叁还没说话…… 马甜甜就帮林辰叁回答了：“我知道，你肯定会说，不会花一分钱去支持那些明星，艺人，因为你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给那些人花钱，认识都不认识，要演技没演技，要作品没作品，三十岁了还自称青春少年，大男孩，四十岁了还要去古装偶像剧演十五岁少女，用法令纹去挤自己脸上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胶原蛋白……” 林辰叁忍不住吐槽打断：“这是你想说的话吧？” 马甜甜停下马上要手舞足蹈的动作：“难道不是你的心声？” “我才不会用这么肤浅的理由。”看到马甜甜吃瘪，林辰叁忍不住露出骄傲的表情。也许她内心深处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比起想要否定对方让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那点想法根本不重要。 林辰叁在某种程度上实属个性格恶劣的大恶人。 这果然引起了马甜甜极大的兴趣：“那我倒是想知道你有何高论。” “高论也不至于……”林辰叁先给自己铺垫了一番，紧接着话锋一转，“我只是仇富罢了。” “哈？”马甜甜先是一懵，结果又不得不为林辰叁的直接感到目瞪口呆。理是这么个理，但是感觉就怎么，怎么觉得奇怪呢？ 但想了想也没太想出个什么，马甜甜只能以自己的认知来做出回答：“你说的也没错，内娱明星赚的确实比小老百姓多太多了，给他们花钱，实在是穷人家的傻儿子不知道自家有多少口粮。” 一个代言费就是两千万。 一部戏薪酬拿到一个亿不是问题。 反手加倍，阴阳合同，还要唱片冲销量，数据做到飞起，粉丝打榜从来都乐此不疲……这些马甜甜都是有所耳闻的，不如说早几年她粉那几个女团时确实是花了些钱，虽然没进核心圈，但多少和站姐几个有些了解，她当年可是剪视频的一把好手。。 “然后，虽然这么想不知道合不合适，但我认为花钱去支持那些明星，就是对自己残忍，对自己的后代残忍。”林辰叁说。 马甜甜可没想过话题延伸能够到这种地步，她现在满脑门的金色大问号：“这又是什么说法？” 林辰叁开始扳着手指头说话了：“你看，现在内娱大部分明星都是初高中就进了圈子，他们没怎么念过书，就是文化课不行，高考考艺术类，文化课分数能够搞到四百分就值得上个头条来吹水了，还有些童星，写个‘到此一游’，此和游两个字都要出错，综艺节目上会解个一元二次方程，这就算是学霸了。不说综艺，让他们去演个戏，台词靠1234重复念，配音也不是自己的，然后动作靠替身，也不是只有动作是替身，现在什么替身都有，手替都有。唱歌嘛，没有修音的情况下，那现场能听吗？不能。但是大家还是对他们很宽容，说他们辛苦，辛苦什么？辛苦演戏流不出眼泪眼药水滴多了，还是唱歌太辣耳朵把自己都辣哭了？你不觉得很可怕吗？更可怕的是，他们能够比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拥有更多的社会资源，更多试错机会，他们要挤掉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是非常轻易的事情，更不要说他们的后代会怎么去挤掉我们的后代，父母就是那样的水平，难道我们要指望他们的孩子能够自发体会民生疾苦，知道礼仪谦让吗？” “那些日报啊，新闻啊，总是说什么现在的孩子价值观出了问题，不想着长大了以后做科学家，做医生，做警察，就想着做大明星，大网红，能够接到单子在直播间卖货，人生就算成功了一大半……按我的说法来讲，孩子能有什么错？他们只是从大人的世界里了解得知，做大明星，大网红可比做什么劳什子的科学家，医生，警察，划算得多，也现实得多。” 林辰叁很早的时候看过一篇文章，叫做《我为什么逃离科研？》 里面有几句话，林辰叁很喜欢。这边特别做摘录如下： 【我读物理十年，选个专业叫理论物理。这十年里每碰到一个中国人，当他听到我的专业 名称时，都必问三个问题：（1）理论物理有用吗？（2）选这个专业好找工作吗？（3）你读理论物理，你的爹妈谁来养？对这三个问题，我的答案都是：（1）没用。（2）不好找 。（3）没法养。 于是对方马上抛来一道附加题：那你为什么还选这个专业？ 我说：因为我喜欢。 对方说：你真是有病。 十年，国人千万次的问，我做了千万次的病人。 …… 令我吃惊的是，在我选择了不做科研岗之后，那些说我有病的人们却又摆出一副天妒英才 的样子仰天长叹：哎，学了十年物理，却不去做教授，真可惜了！ 尼玛！】 ※※※※※※※※※※※※※※※※※※※※ 这篇文章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瞧瞧。另外再声明一次，所有角色发言纯属角色个人行为，作者是个弱智，作者什么都不懂。 顺便一提，因为作者只是个普通用户，初级vip，评论回复用app和pc网页版看是会有延迟的，需要审核，可以通过晋江手机网页版进行查看。 第五十八章 “当然，这些话说出来也纯属是我个人的想法，一己之见，上升不了社会和大众身上。甜甜姐，你可以不必当真的。”话说到最后，林辰叁退了一步，“说到底，钱赚到手就都是自己的，要怎么花，花到谁身上，都是自己乐意。”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马甜甜看林辰叁的眼光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了：“你不去建个公众号写公知文真是浪费了你的这些胡思乱想。” 林辰叁嘿嘿一笑：“其实当初卖保险的时候，我的主管就说我挺适合去传销的。街头演讲拉客什么的，肯定非常有市场。” “可惜传销犯法。”马甜甜啧了好几下嘴。 “应该说幸好传销犯法。”林辰叁拉了拉双肩的背包带子，“我只是相较于别人而言，更倾向于往坏的方向去想事情，这算不得是什么好的性格。没准实际上手去做，还是会做的一团糟呢，嘴巴上说说谁都会，但真的能够做成什么样，我可没信心。” “真谦虚啊。” “只是比较有自知之明。” “那……林辰叁，我能再问你一件事吗？”马甜甜连续看了林辰叁好几眼，只不过每次在林辰叁有所察觉之后，又将目光移到了别处，避免与林辰叁相接。 像是要问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似的。 林辰叁总觉得是自己说的这些话莫名增加了对方心目中自己说话的分量，才会让对方有这样的表示。索性也没多远就到分开的台阶处了，林辰叁自问自己也没有什么能够帮人解决问题的能力，也是乐得装傻充愣。 就当做没听到，准备含糊过去。 如果马甜甜只是这么问，然后不再说话的话……但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情嘛。 “你那个朋友，打算什么时候向她的室友告白？”马甜甜的脚步停了下来，将这个特别重要的事情问出了口。 如果不是对气氛特别敏感的人，约莫就会将这样的话当做是随口一说就答出去了，但林辰叁还记得上次和马甜甜约会时的那种异样感，她也知道马甜甜属于那种不愿意了解自己的人。所以她明白马甜甜迟早会有不愿意了解却必须了解的那一天，不过会来找她了解这种事，就跟上文一样，显然是找错了人，她提供不了任何参考。 林辰叁也停下脚步，表情都没怎么变：“甜甜姐，你也知道是朋友了，我怎么知道她要什么时候去告白？” 马甜甜显然是不得到答案不会罢休的，她换了个方式，继续问道：“假如你是那个朋友，你打算什么时候会向你的室友告白？” “我嘛，我大概是属于那种永远都不会主动告白的人吧？！这个假设在我这里不成立。”林辰叁回答的挺悠然的。 马甜甜本来都打算来几轮逼问的，倒是没想到林辰叁这么直接就回答了，但是这个答案显然跟她心目中的想去甚远，甚至于说陡然间她是很难理解林辰叁的脑回路的：“不是，我没听错吧？你喜欢她，但是你不打算告白？为什么？” 马甜甜是不了解，被这么问的林辰叁还奇怪起来：“也没谁说喜欢就一定要告白吧？” “是没人这么说过，但是你都喜欢上人家了，听你那意思，你那室友对你不是也挺有好感的嘛，难不成你就单纯想要和人家玩暧昧，吊着人家？林辰叁，你不是真的想要做人渣吧？”马甜甜这话说起来的时候，语气都急促了不少，颇有点义愤填膺的感觉。 马甜甜这话说的可真过分，虽然从外人的视角来看，会这么理解她的行为也无可厚非就是了。反正现在临简雾也不在家，林辰叁倒是不着急时间的事情，也就能够好好说清楚。 一旁的景观树木枝桠没什么叶子，光秃秃的可以说样子很有些难看。 林辰叁稍稍沉默了下，感觉马甜甜的呼吸声已然恢复了平缓，她才开口：“只是我不主动告白……但要是她主动向我告白，我会接受的。” “这样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你主动告白，和她向你告白，有什么区别？” “有啊。”林辰叁的回答脆生生的，“我主动的情况下要是后面被分手了，那就太受伤了，但要是她向我告白，哪怕之后她向我提分手，我也能够好好接受。” “有你这样的吗？还没开始谈恋爱就开始考虑分手的事情了？” “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要考虑最坏的那种情况。既然是恋爱，就存在分手的可能，我这种考虑是非常正常的吧？” 马甜甜没谈过恋爱，她不知道这种恋爱理论在别人那里是否可行，但是按照她看了这么多年的言情剧以及已经塑造的差不多的三观来说，是绝对有问题的。可是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她只能沿着林辰叁这种恋爱理论往下走：“要是对方不主动呢？” “不主动就不主动。” “然后这时候有别人向她告白，她接受了呢？” “我会祝她幸福。” “就不会可惜，觉得错过吗？” “可惜什么？错过什么？”林辰叁笑了下，“我和她的事情，都是你听我单方面这么讲的，既然是我单方面来讲，肯定就存在主观情绪，那点所谓好感很有可能是我美颜滤镜加持下的产物，她兴许对所有人都这样，她不会主动告白，要么是秉持着和我一样的想法，要么就是没那么喜欢我，而如果这时候有别人向她告白，她还接受了……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甜甜姐，这不是爱情。”林辰叁的声音很轻，“这不是命中注定，只是鬼迷心窍，然后我必须幡然醒悟。” “但是就想着别人主动，自己不主动，这样下去天底下就不会有人主动了。”马甜甜显然不赞同林辰叁的说法，她摇了好几下头，“你这是谬论。” 林辰叁也没有反驳的意思：“是的，也许甜甜姐你说的没错，我这的确就是谬论。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知道怎么去表达爱，我只知道怎么去做能够最大程度上减小对自己的伤害，让自己少受伤。换个角度来想吧，我什么都不说，她也什么都不知道，或者她心知肚明但就是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样子，但只要表面的样子还过得去，这样的日子就能继续下去，不是吗？我们都不必承受现状改变的那个后果。” 马甜甜有点想跳脚：“林辰叁，我觉得你比七海灯子还扭曲。” 七海灯子是霓虹一本百合漫画里面的人物，这部漫画出来时，满贴吧都是‘大灯蹄子’的表情包，等到后面动画出来，立即成了新一代的百合圈子里面的新圣经。 林辰叁当初可是追着看完的，不过倒没想到这个人名会从马甜甜的嘴巴里吐出来，她摸了下下巴：“甜甜姐最近恶补了不少东西啊。” 马甜甜可没打算就‘同好’这个词来发展什么新话题：“你这样是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林辰叁倒无所谓这个：“嗯，大不了就像甜甜姐你这样，一直单身下去。” 单身贵族，多好。 “一点都不好。”马甜甜却不愿意，她两手按着林辰叁的双肩，很是用力地晃了晃，“两情相悦的人就该在一起，我不许你自己随便放置这段感情。” 马甜甜别的话，林辰叁兴许会听听，但是就这方面，她可不觉得这个母胎solo的人有资格来教导她。 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是人的本能。但这种本能早就在林辰叁过去人生的不知道哪个阶段被关在一幢玻璃房子里，变得能看，能听，能感受，但是唯独走不进去。于喜欢，于爱而言，无法形成完整的触感，也就无法拥有完全的实感。 但是林辰叁没觉得变成这样是种什么坏事，不如说就是因为为了不让精神状态更坏下去，她才会自发地建立起这样自我保护的机制。她的理智足够去权衡所有的东西，所谓爱情，当然不会免俗。 或者说，只是爱情，凭什么免俗？！ 已然是这种状态长到了二十三岁，自然还是只能这样继续下去。如果说爱情真的与这样的她无缘，那么她只会觉得，所谓爱情，不过如此……才不会认为自身有什么错。 虽然这话说出来挺招人嫌弃的，但是林辰叁自问这二十三年来的人生，她的所有行为与准则都是符合一般价值判断的。 她已经非常尽力让自己成长为符合一般价值判断的人了，只是不想要受那种很可能无法承受的伤，又有什么错呢？ 谁都不能说她有错。 ……自己给自己做了好一阵的心理建设之后，林辰叁轻轻拍了拍马甜甜落在她左肩膀上的手：“甜甜姐，我不是那种没有人爱就要死的人。所以，没关系。” 马甜甜很是恶寒地收回了手：“我又不是在同情你，别搞出这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我。” 林辰叁点点头：“是的，被真心相待是件非常难能可贵的事情，但是我也有权利不把心扉打开，对吧？” 马甜甜就想踹林辰叁一脚：“活该你单身一辈子。” 第五十九章 林辰叁耸了耸肩，脸上满是无所谓的表情：“借您吉言了。” “回去吧你。”马甜甜向林辰叁挥了下手，踩着她的小皮靴就往路的正前方走了。 而这时候林辰叁的手机在裤兜里振动了起来，嗡嗡地响了好几声，是谁打的电话？这个点的话，就林辰叁有限的认知里面，就只有尔嘉肆一个人。 实际上就是尔嘉肆。 电话接起来，林辰叁到一楼，刷脸开门，左手拉开门把手，因为顾及信号的问题，她走到电梯门口，并没有进去，这约是有一分钟的时间里面，尔嘉肆那边硬生生地是没有半点声响。 这家伙给人打电话的习惯可真够糟糕的……林辰叁心很累。 在林辰叁打算先打破平静的时候，有些变形的属于尔嘉肆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林辰叁，就在二十分钟前，隔壁楼有个大一新生跳楼了。”语调很慢，语气认真且严肃，恍然间，林辰叁认为自己在接受审问。 虽然尔嘉肆仅仅是在告知…… 林辰叁脚下踩着的影子属于头上那个已经被套上防尘袋的挂壁式电风扇……尔嘉肆上次才说会好好了解这方面的事情，来证明她的观点是完全错误的呢。 如果这是真的，林辰叁希望是假的。但她没可能当自己没说过那样的话，她也不是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而去说那样的话……她是知道会有这样的可能性的。她是个悲观主义者。这也导致她在听到尔嘉肆说了这么一句话后，立时感觉到了冬季的一丝寒冷之外，竟然没有更多的别的感受。 林辰叁还有心情针对尔嘉肆的一句话去进行推导：“你们的期末考试成绩应该早就出来了吧？” “一周前就出了。” “嗯。”林辰叁就回了这么一个字。她转了个身，看着正对着的玻璃门，外面戴着兔子耳朵的外卖小哥向她招手，看样子是在对讲器上摁了户主门牌号的按钮，但户主没反应，就这会儿，也许是有好几个单子等着急送呢，拎着几个袋子，正是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小跑过去，帮人开了门。 外卖小哥向她说了好几声谢谢，林辰叁认为自己是受不起的，赶紧摆手，让小哥去乘电梯。 “林辰叁，你很忙吗？”估摸是察觉到了林辰叁这边的动静，尔嘉肆收了下声，她没想据此去责怪任何人，但是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她对于林辰叁的语气并不能显得多客观，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是不对的，但是，她控制不住。声音稍微小一些后，声线也开始颤抖起来。 很是无助。 林辰叁抿了下唇，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柔一些：“你说就可以了。” “我是真的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那么近，我们这间寝室通过阳台往外面看，刚好可以看到现场……”前面半句话是正常讲的，后面半句却是带着一种深深的恐惧，就尔嘉肆而言，那一幕足够她好几晚睡不好觉了，“我以前只在新闻上看到这类消息。” “某种意义上，这说明尔嘉肆你的这个研究生学校本科含金量很高。”林辰叁大致上能够根据尔嘉肆的状况就这附近的大学筛选出来几个，或者直接去确定某一个，但是现在也不用想那么多，直接看稍微晚一些的新闻就可以了，这种事……名校的大一新生跳楼，天然爆点，记者们不可能放过的。 “这所学校的考试对于学生有优秀率限制这个说法，优秀率不能超过20％，良好率要控制在40％以内，这就意味着考试不仅要考的好，还要考的比同班同学更好，才能够拿到足够保研的绩点。这样的话，就必须要有一部分人被筛选出来，你知道吗？林辰叁。” 林辰叁有了解过一些，以前的高中同学虽然都不再联系，但是企鹅号还保留在联系人名单里，偶尔看空间时，也能看见他们发的消息，有些高考成功者也会分享一些自己的失败例子，她说：“在高考之前，他们是班上的佼佼者，年级的优等生，但是进入大学后，只是在第一次期末考试后，从前的所有就全部属于过去了。” “我听说他高中时参加了数学竞赛，拿过省奖，还参加过全国竞赛……数学分析课，他没挂科，但也只是刚刚及格的分数。”短短的二十分钟内，已经足够尔嘉肆通过年级群等各种渠道来获取关于那个跳楼的大一新生绝大部分或真或假的个人消息了。 林辰叁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然后她说：“数学系的学生么？” “嗯。”尔嘉肆说话的时候还在翻看群里的消息，“他们说高等数学和竞赛数学不一样。这门学科，只存在会和不会，没有靠步骤得分这个选项。”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让人感到绝望了。一开始就感觉到了和身边人的差距，就连努力也无从谈起。很有可能直接表现出来，就是看不懂，然后死都做不出来……光是想想，林辰叁就觉得那种感觉令人窒息。 天赋这种东西说起来总是奇妙，天才的百分之一可能就是你的百分之百，而同样的百分之一中所蕴藏的东西还总是不一样。有些东西可以通过努力来改变，那是因为还没到天赋决胜负的时候。 “他约莫是接受不了自己是个普通人的事实，不过能去这样的学校念数学系，又有几个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普通人呢，多数是要不甘心到死的，又偏偏什么都不能改变……”林辰叁叹了口气，不打算再这么共情下去，“不过在真正的校方通告出来，关于事故的起因，我们都是猜测。尔嘉肆，不信谣不传谣。” 尔嘉肆感觉自己好了些：“我知道，只是初一听到这件事，我就想要告诉你，而像林辰叁你的话，我认为你不会到处去说。” 林辰叁不肯定也不否定：“我去说这些干什么。” 然后尔嘉肆的语气恢复了些生气：“更重要的是，有这件事在前，我由衷地希望林辰叁你和你弟弟好好谈谈，那样的学习状态是不行的，绝对是不行的。” 但林辰叁仍然是拒绝：“我不会和他说这种事。” “为什么？”尔嘉肆很不理解林辰叁拒绝的动机。在她看来，作为姐姐，应该以弟弟的心理健康为要。 但什么样的心理能够被称作是健康呢？ 林辰叁显然有自己的理解：“要是到时候他高考出问题，我可承受不起那样的指责。” “林辰叁你……” “尔嘉肆，我在家里的地位，没你想的那么高。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林辰叁笑了笑，其实就是面皮扯了扯，“这种在我们看来十分不好的表现也并不是发生在每个人身上，都说唯有鲜血浇淋才能开出最美丽的花朵，这种时下是不愉快的经历在经年之后变成了值得感谢的拼搏也未可知。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我没看出我弟弟的状况有什么问题，不一定要因为知道他是在勉强自己，而上纲上线为勉强自己就会导致不幸的结果。我只能说……个人有个人的想法。” 换做一年以前，在再听闻这样的事情后，林辰叁兴许是会以自身的经历作为经验来规劝自己那位除了学习几乎一无是处，接人待物，待人处事都堪称是愚蠢的弟弟。 但是一年以来，林辰叁就那份工作中得来的最大的经验就是：永远不要以自己的口袋去揣测客户的钱袋。 也就是不要以己及人，以己度人。 至少她那位愚蠢的弟弟现在在学校，也没做出什么除了学习之外能够称作为过激偏执的事情。如果有人要说这只是爆发前的宁静，要过度脑补来满足自身对于这世间不幸的一种悲悯，林辰叁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除非那个人能够给出让她那位愚蠢的弟弟不通过那样学习也能够好好考上一个好大学的选项出来。不然，哪怕是没能取得预期中的成绩，就高中的这股子拼劲，如果那个人是林辰叁自己，就她自己而言，她会说自己无愧于那高中三年的生活。虽然，嗯，这种假设根本不会存在。她才不会为了学习那么拼命。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了。 ‘但你弟弟都没成年，他能知道……’尔嘉肆很想这么说，但这样的话很有居高临下，自视甚高的嫌疑，而且…… 尔嘉肆知道要喜欢上林辰叁，就必须把林辰叁当人，这样自然就不能忽视林辰叁的想法，话说这份上，不管是明白还是不明白，都得点到即止了：“是的，个人有个人的想法。” 林辰叁也知道尔嘉肆并不是真的这么认同她的想法，但她也不解释，在挂断电话之前，她说：“尔嘉肆你看过《灌篮高手》吗？” 尔嘉肆在电话那边摇头：“没看过。”她一直深耕的是韩国漫画。 “我也没看过，不过里面有句话我很喜欢。”林辰叁是闭上眼睛说的，“……而我呢……只有现在了！！” 虽然对梦想，目标什么的持有的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但是，她尊重为此努力的任何人。 ※※※※※※※※※※※※※※※※※※※※ ……而我呢……只有现在了！！ 出自《灌篮高手》全国大赛篇。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瞧瞧。不过这句话不带标签的话，百度上直接搜还搜不到。不得不说，都是时代的眼泪了啊。 第六十章 不等尔嘉肆再回应，林辰叁先行挂断了电话。 一个晚上，先是跟部长谈，然后是跟马甜甜谈，刚刚还跟尔嘉肆谈，说的话都太多，自我表达的部分也过于耗费能量。 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林辰叁已然进入了电梯，电梯里面没有别人，她右脚距离电梯壁约是有二十厘米，但头已然是靠在了电梯壁上。 右肩背包的带子也滑落了下来，不过还没到坠地的地步，目光朝下，两只脚的鞋带不知在何时都散开了……镜面的电梯内壁反映着白色的每一寸灯光，陡然间，林辰叁觉得自己闻到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但是她仅有的两次去医院的经历都不是因为自己，而且那也都是起码十年以前的事情，稍加思索之后，她认为这是福尔马林溶液泡尸体的味道。但是她也没闻过这种味道，所以这还只是胡思乱想。 电梯门缓慢地自行关闭，仿佛是有水从无形的空洞中流了进来，水位慢慢上升，压力从四周压迫着身体，林辰叁有些不能呼吸，然而，她还能够呼吸。 也是，林辰叁坚持最久的事情只有呼吸。 被挂断了电话的手机还握在手里，它和旧手机比起来，屏幕要大很多，她很想抬起手再看一眼屏幕，但是它也比旧手机更重，塑料的手机壳有些硌手，比较厚重的棱角刚好是卡在虎口和四指的第一节关节处，她得把整只手掌向上抬九十度，才能够一窥屏幕微光，不过，电梯内静悄悄的，没有声音，这个没有声音也包括着手机收到消息或者接到电话的情况。 再要看屏幕也没什么用，反正它肯定是黑的。 林辰叁放弃了挣扎。 顶楼，33层。 林辰叁隐约能够透过地面红色的光亮判断出头顶上那个箭头的存在，她知道，等到这个箭头不再出现的时候，她差不多就到了。 ……无形的水漫过头顶，周围的颜色渐变，透明，白色，蔚蓝……一片乌云飘过来，水就变成了深蓝。阴雨天，是近似墨玉的中间色卷着白色的浪花……感觉有很小的鱼类从脚底的某处钻了出来，深海的土壤多了氧气，海藻悠悠摇晃着身体，往上形成一串又一串的圆圆泡泡……电梯在上升，林辰叁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往下沉，某一刻她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掌控能力，像是脚打滑那般，重心后移，她无法控制地身体后仰，下坠。 全身被水打湿，衣物多了水的重量，她要抬手，然后手机也脱离了手的掌控，那只黑着屏幕的手机正在往上飘，仿佛没有重量那般，一直往眼前的光亮处飘去，她的身体越来越重，勉强能够驱动的手指在尽可能地弯曲到了一个弧度，想要蹬脚往上，但是脚根本无从着落，一蹬之后如陷沼泽，反而是加快了下沉的速度，最后指尖从手机的边缘处一触即分，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形成一个完整的闭合。 她继续下沉。 光隔着水面投递下来，然后从眼前远去，墨玉的中间色渐渐铺满了整个视野，林辰叁渐渐落地。 这里并不是海底。 她正处在两个水团的不同接触面，就像身处于伊斯坦布尔海峡的密度跃层，她身前的海流正从黑海流向地中海，但身后的海流却是从地中海流向黑海。 她的理性和感性正在互相厮杀，彼此为敌，她的头脑不愿意去听从内心的声音，她扼杀了人生道路上无数能够称作是万一的可能性……但是，此时此刻的林辰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精神内耗。 ……不用想也知道结果究竟会是偏向哪一边。说到底还是人类本性的软弱总会在才要迈步坚强的时候拖后腿。 偏偏又是不能完全将其从本性剥离出来。所以，真麻烦。 每次长久的表达之后，能量被消耗，这种芜杂又不能给出解决办法的情绪就会蠢蠢欲动。林辰叁是知道的。 “无能的家伙可没资格去想除了自己以外的事情。除了给别人添麻烦，以及打乱本来的生活步调之外，可没有任何用处。”林辰叁想要这么说话，不过才张口，海水灌进喉咙，将她肺部好不容易残留下来的氧气一口气从鼻腔中压了出来，最后在无声的海洋之中，林辰叁的身体被两个水团不停地从两边挤压……感觉也变得陌生，她只知道自己正在像一个原子那样，在这个海洋世界变得越来越小…… 记忆中的老式挂钟发出‘嚓嚓’的声响，这意味着时间还在流逝。林辰叁稍微觉得自己安定了些。 还好，她并不属于怕黑的那类人群。 门开了，感应灯在她走出电梯门的那刻亮起来，她还是站在白色的灯光下，但是消毒水的味道已然远离了鼻尖。 她像是又活过来了。 电子门锁的密码她早就烂熟于心，其实不用细看，就这些日子养成的肌肉记忆也足够她在两秒内输好密码，但是她有好好看着那些数字，然后一个按键一个按键地去触碰。 或许是出于某种不可说的情感以及仪式感的需求。但她不再想要在这方面去较真…… 她伸手轻轻按在门上……摁下门把手，往身前拉，打开门，迈步进去，然后让门在身后关上……这一套动作她做过许多回。但是这一次，她感觉门很重，好像这间屋子里面藏着的黑暗要比方才的深海更加让人不能够承受。 门开了，黑暗扑面而来。睁眼之前她的左手凭借着记忆打开了壁灯。弯腰脱鞋的时候，她愣住了。 鞋柜上面摆着一盆绿萝，小剪刀修剪枝叶的缺口断面还在往外散发出一阵植物特有的清香味。鞋柜里有除臭的香袋。木制地板看那光可鉴人的程度，应该是下午才打扫过以及拖过的。 正对门的，是一扇很大的玻璃门，之前的那个雨夜，她便是打开那扇门走到阳台位置和尔嘉肆打的电话。现在它呈现的是一种半开的状态，玻璃门的那边，高大楼层的玻璃幕墙上流动着或红或蓝的颜色，现在这些颜色犹如海洋倒映天空那般，尽数倾泻在了那被客厅光芒切成碎片的黑暗之上。 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美感。 林辰叁有些浑浑噩噩地走过去，小区南门外的天桥上，车流呼啸而过，路过的风拍在她的脸上，这时她才感到清醒，那种无力感总算从她身上褪了下去。 很难想象刚才自己的情绪是处在一种多么危险的状态，林辰叁使劲摇了摇头，然后两手拍了拍脸，仿佛这么做，就能够让自己长个教训，以后能够杜绝这种状况发生。 她将目光转回现今她所租住的这幢两室一厅的房子。说来也真是的，在临简雾搬过来之后，她就没怎么注意过这其中的变化。 阳台，在林辰叁脚边，除了一盆绿萝，还有两盆盆栽，栽种的像是绣球花，只是这几天，已经有很小的花朵开出来了。窗帘很漂亮，和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客厅的墙壁上是挂着公路车的支架，林辰叁记得临简雾有说过，车子是第一份工作结束时买的，一路加装到了现在。茶几中心摆着的盆栽是吊兰，临简雾惯常所用的笔记本电脑并不在原本的位置上，但是一应打印出来的讲义书籍在一旁却垒的很高，林辰叁随手拿起最上面的那本，那是一本制图规范类的书，林辰叁只是翻了几页就觉得头大，她很快放下来。 犹豫了很久，林辰叁将背包丢到沙发一角，就临简雾往常的位置坐下来，她想象着往常所见的临简雾的坐姿，面对前方就没打开过一次的电视，这个位置并不是正对着电视，电视要在更左一些，黑黝黝的电视屏幕就像是一面镜子，这个位置能够透过电视机的屏幕看到厨房的门，也就是说，当她进门时，但凡在换鞋的那地儿往前走上两步，就能完全被临简雾看到了。 但这也或许是她的偶然发现……可能临简雾根本不知道。 林辰叁坐在沙发上，看着黑掉的电视机屏幕。高大楼层的玻璃幕墙开始投递广告，或红或蓝的颜色变幻愈加频繁，黑暗无法越过玻璃门一步，她的影子只是有些偏移。外面隐约有喧闹的声音，下班晚的上班族正在勾肩搭背商量着去哪里的露天烧烤来好好吐槽这一段时间遇到的不顺心事。 在等她下班的这段时间，临简雾就是这么坐着的么？学习，看网课，打游戏，戴着眼镜聚精会神做三明治，蒸糯米，煮海带豆腐汤……这一切的付出根本不求回报，这世上真的存在着这么好的人吗？ 林辰叁不信有这样的人存在。 “那我就是了。”想起临简雾的声音了。 就是以己度人的情况下，她也完全不懂临简雾的想法。 临简雾，就是临时存在，简单至极的一团雾气。 应该是这样吧？ 林辰叁很累，却无法停止这方面的思考……因为……只要她还在呼吸，心跳就永不停歇……心动就永难自已…… ※※※※※※※※※※※※※※※※※※※※ 这一章磨了差不多五个钟头，想死，不过就成品来看，我认为是值得的。 至于在33层听不听得到一楼的声音，我可以很自信地说，在夜深人静的某个时候，不仅听得见，而且会听得非常清楚。 第六十一章 扔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微信有人发消息。 白色的博美犬，是临简雾。 指纹解锁后，数字代表的时间在眼前一晃而过，林辰叁才发现已经过了零点，现在是第二天。 【我们现在在喝第二场，老板情绪太好了，实在是找不到先走的机会。】后面的表情是‘肥宅大哭’。 这个人真的是用这个表情上瘾了。 【知道了。】林辰叁发了这么一句出去，但是感觉太简单后，她又加了句，【少喝点。】 临简雾开始‘流泪猫猫头’：【我不想喝。】 【那就不喝。】 【我也不想继续待在这，我想洗澡，我要睡觉，我想回家。】 【但不是找不到先走的机会吗？】 【……三三要来帮个忙吗？】 【愿闻其详。】 【你要到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就说朋友从外地飞过来，一时间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到时候他们看到你，我就可以顺理成章跟着你出来了。】 【这个借口也太蹩脚了。】林辰叁有点想笑，【为什么外地飞过来就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了，不能住酒店吗？】 【找个借口要什么现实逻辑。】 【不是怕人不信吗？】 【只要我说的够真，谁还会不信吗？而且借住什么的，很正常。】 道理是这个道理……林辰叁不会比临简雾更了解同一个设计院的同事和老板，也便不再杠精：【定位发我。】 临简雾的手脚很快，不一会就把定位发了出来。 林辰叁看了眼距离，并不远，打车可能十分钟也不要：【等我。】 【好。】临简雾这么回复后，还顺带了一个‘乖巧’的表情。 出门之前，林辰叁还把包背了起来，一来是演戏演全套，好歹算个‘背包客’，二来，移动运营商有发暴雨黄色预警的短信提醒，带把伞，也算是有备无患。 深夜打车，一连两辆挂着绿牌的出租车看见了她招手还是直接无视冲出了视野之外，打车软件也是等了好几分钟才打到车。 上车系好安全带的时候，司机还有心情说：“这半夜三更的，女孩子一个人就不要随便出门了。” “去接朋友。”林辰叁说。 “小妹妹没看最近的新闻吗？网约车杀人的事情可多了。还有强／奸，猥亵……” 这话听起来就不是很好，林辰叁觉得自己是碰到了一个聊天鬼才。 “但叔叔你不就是网约车司机吗？” “这不是给小妹妹你提个醒嘛，毕竟不是谁都能遇到叔叔我。”林辰叁称呼对方为叔叔，这位年纪也不到三十的青年倒是很自然地就接了过来， “当然，换个方向来想，要是你觉得叔叔我别有居心，我什么也没干，你还中途跳车了，就是把这辆车连上叔叔我一起卖了，大概也是赔不起的。” “我不会跳车的。”林辰叁说，“叔叔你好好开车就行了。” “不怕我的开车路线和你的地图推荐路线不一样吗？” “叔叔你是司机，我又不是。”林辰叁有点晕车了，她开始头靠在一旁的车窗上，尽量让精神放空，“反正我是按照软件计算来付钱的。” “这是钱的事情吗？这是命的事情。”司机倒是比林辰叁本人更加重视她的这条小命。 “我的命不值钱。”林辰叁这个当事人很是正经地回答，“不过要是真的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可能就值钱了。” “哦？这是什么缘故？” “因为当初我寻思重疾离我还太远，我去公司也是步行，出现意外的几率相当低，普通的疾病险，住院医疗什么的对我来说性价比不算高，现在年轻人猝死几率不是挺高的嘛，我就买了好几份寿险。年轻，买起来也很便宜，相当划算。” “猝死不属于意外吗？”司机在这时候咬文嚼字了起来，“毕竟是‘猝’死。”他特别在‘猝’这个字上加了重音。 “叔叔，要是猝死属于意外的话，那我意外受伤，还能用疾病险了。”林辰叁开起了玩笑，“毕竟有伤口，会溃烂的。” “我不是很懂这些，我就有一份意外险，还以为什么都能保呢。小妹妹，我看你挺了解这方面的，是从事相关行业的吗？”司机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殷勤。 林辰叁可不适应了：“只是室友是做这个的，我有听她讲，就了解了不少、”她又开始无中生友了，但这回不是朋友，就是室友。 “那我问问你哈，你说我要是在小区公园散步，被狗咬了，我的意外险赔不赔啊？”司机来了兴致，问题就来了。 “这种状况肯定算意外，但要看你买的意外险是按照伤残等级来赔的，还是单纯意外就给报销的，要看条款。” “那我要是看小区某条狗不顺眼，拿石头砸了它，它跑过来咬了我一口。这种算不算意外？” 这都是什么蛇精病才会问的问题啊。 但林辰叁已然是晕的连自己爸妈叫什么都不想去想了：“叔叔，就算不是狗，你就是平时，你先动手打了别人，别人再还了你一拳，这都是礼尚往来的事情，肯定不算意外啊。” “但那是狗，又不是人。” “嗯，只要没被监控拍到，石头砸狗没有造成肉眼可见的伤害，你不主动说你先用石头砸的狗，那就是狗无缘无故来咬的你，就算意外了。” “这样的话，骗保的人不就该很多了，一般被狗咬也花不了多少钱，保险公司给赔的话，不仅不亏，还赚了。” “一般保险公司也不会想到有人闲得蛋疼去打狗让自己被咬。”林辰叁吐槽道，“叔叔你悠着点，不要惹到什么大型犬，我怕没有监控的情况下，也没什么人能够给你收尸。” 司机嘿嘿笑了好几声：“可别这么说，打个比方罢了，别那么认真。” “只要叔叔你自己不是认真的就行了。”林辰叁觉得这车再坐下去，她马上进的气就没有出的气了，她有点有气无力，“叔叔你不会真的绕我吧？怎么还没到？” “怎么能呢？你看看时间，我可都是认真按照导航来开的。” “你是第一次接单吗？”林辰叁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不是新车买的不久，提溜出来多开开，透透风，顺便挣点外快嘛。” 竟然没否认，而且，这还真的是新车啊，怪不得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不过看了下手机的地图导航，车子确实是按照推荐路线来开的，预计时间也对得上。 还是晕车症状太过严重，麻痹了神经，使她有些意识不清了，但为了不让司机认为自己是故意来讹他的，她还是勉强打起了精神，可不能没被杀，不跳车，就直接死在这新车后座上了。 新车上路，新手司机也是闲不下嘴巴的：“小妹妹，你说美容可以用疾病险吗？” 这脑波是真的越来越发散了。 林辰叁感觉自己现在脑浆正在脑袋里被绞成了一团：“叔叔你为什么觉得美容可以用疾病险？” “你看，我要垫鼻子，是因为鼻子有问题，所以我才去垫的，我要割双眼皮，也是因为我不是单眼皮，我才要割的，像削骨什么的，你看都在骨头上动刀子了呢，那骨头不是生病了，特别有问题吗？不然怎么需要动刀子呢？” 林辰叁打电话卖保险也卖了一年了，这么离谱的人是真的第一次见，一时间她都分不清这人到底是出于某种大智慧在进行反讽，还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这样来问她的。 而且这明明是整容。 “鼻子也好，眼皮也好，不去垫它不去割它，它们不也是好好长在我们脸上的吗？就生理而言，它们并不是什么不好的存在，自然就称不上是病了。” “但果然是生病了吧，不生病的话，谁会想着在身上动刀子？” “或许是想要变得更漂亮，每个人都有变漂亮的权利。” “但我认为这就是病，本来都是好生生的小姑娘，小妹妹，偏偏都要整成韩国棒子那样的，一票的网红脸，大家都长一个样。”司机情绪激动起来，还挥舞起了拳头，“小妹妹我不是说你啊，你没整，你就告诉我，这种情况下，保险保不保。” “不保。”林辰叁掀了下眼皮说，“不仅是美容不保，疾病险一般跟牙齿有关的治疗也不保，流产不保，自杀不保，有既往症也不保，有很多不保，除了生理上的这些不保之外，心理上的，保险基本上都不保。” “牙齿治疗为什么……” “因为牙齿是不会生病的，人就是死了，尸体都腐烂了，只剩下骨头，骨头不会生病，牙齿也没有生病这个选项。生病的只可能是口腔。”林辰叁打断了司机的发言，因为地图显示，已经抵达目的地了，等司机停好车，她解下安全带，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门之前，她又加了句，“顺便一提，包／皮环切术也算是美容哦。” 这末了的一句显然是震撼到了这位上路不久的网约车司机，未满三十岁的男人有点结巴：“干，干嘛和我说这个？” “唔，大概是觉得叔叔你会想知道吧。”林辰叁说完，即是大力关上了后座的车门。 ※※※※※※※※※※※※※※※※※※※※ 大家，多给点评论啊，走过路过别忘了捧个人场，小作者大夏天的冷的瑟瑟发抖。每天按爪的请继续保持，没有的，请让我看到你们的爪子，拍作者脸上也行。 真心话。 第六十二章 林辰叁开始打电话。 摁出拨打的按键之后，她循着地图显示的地点具体位置走去，这条街不算繁华，尤其在这深夜，一眼望去，大街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街边的深绿色垃圾桶散发出腐臭的气味，走了好一会儿，路上才有一家卖煎饼果子的小摊支着电线在收灯泡，看样子是在准备收摊。 视野中间，一只红色的塑料垃圾袋像是一团蓬草那般被风从一头吹到另一头……说句实在话，这可真有鬼节的气氛。 要是真的冒出来一只鬼，林辰叁百分百不会觉得奇怪。 临简雾还没接电话。 虽然临简雾说的那家火锅店就在面前了，但是林辰叁也没有第一时间进去，因为她还不知道临简雾在店内的具体位置，总觉得就这么贸贸然闯进去不大好……再次拨出电话之前，林辰叁走到了卖煎饼果子的小摊面前。 “老板，还做生意吗？”林辰叁问。 跟方才的网约车司机有几分相像的男人赶紧收住卷电线的动作：“能啊。” “那我要一个。加鸡柳的。”林辰叁看了眼招牌上显示的品种和价钱，她说，“多弄点肉松和辣条。” “生菜吃吗？” “吃，一点点辣。” “好嘞。” 林辰叁照着显示的价钱付了款，把付款账单显示给了老板看，老板瞧都没瞧上一眼，应了声好后，鸡蛋液流进破了的面饼夹层里面，蛋壳扔在自带的垃圾桶里面，砌墙用的小铲子即是把面饼翻了个边，滋滋作响的热油便是糊住了煎饼夹层的那个鸡蛋液缺口，有什么东西鼓胀起来，被划开了一个口子后，又凭空泄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晕车的副作用，林辰叁看着煎饼都有点出神。 她在想，要是临简雾一直不接电话，她该怎么做，是立即打道回府，还是进去问工作人员，然后一个包厢一个包厢地进行地毯式搜索呢？后一种方式明显不可取，她可做不出这种事。 她可是胆小鼠辈。 煎饼果子卷了生菜放在纸袋子里面，然后纸袋子又被放进白色的塑料袋里面，男人给她递过来的时候，是两手，然后和塑料袋接触的那个部分有肉眼可见的油光。这是不可避免会粘在手上的油。 为了卷煎饼就戴上手套，而为了把煎饼放进纸袋子里时就脱掉手套，对这样的小商贩来说，不是那么好做的事。塑料手套又不像棉手套那样好脱戴。一般而言，像这样的小摊也是夫妻店居多的，一个负责做，一个负责装袋，但这里，就只有这个男人一个人。 这也不是说一个人不好…… 遐想到此为止，她也两手接过，说了声谢谢，当然，在走前，她没忘了在老板这里顺两张卫生纸。 一张卫生纸擦了手，咬了口煎饼果子，不待舌尖上的味蕾回过味来，再拨出去的电话总算通了。 这是林辰叁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临简雾的声音，和平时没有多大区别。虽然表面很热烈，但实际上是很冷淡疏离的。林辰叁最喜欢这种犹如是性冷淡般的声音。 “抱歉抱歉抱歉，刚才太吵了，根本没听到手机铃声。” 林辰叁的确能够听到临简雾那边的吵闹声，不时还能传来一两声啸叫，她是挺奇怪的：“你们那边是在唱歌吗？” “……现在是游戏时间。”临简雾像是在捂着嘴巴说话，那种感觉，就像是凑在自己耳边，这让林辰叁接电话时忍不住将手机拿的远了些。 “刚刚是有人在唱歌。”临简雾说。 “嗯，简雾姐你现在是在几楼，哪个房间？我马上到。” “二楼上楼梯的第一个房间。” 稍微确定了一下口径后，临简雾便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临简雾在微信那边给她发了个嘤嘤嘤的表情。 三下五除二，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吃完煎饼果子后，林辰叁用剩余的一张卫生纸擦了嘴。卫生纸连带塑料袋扔进火锅店门口的垃圾桶里。 火锅店里面和外面像是两个世界，里面热热闹闹的，都是中式隔断，一楼没有单间，许多位置是用屏风隔出来的座位。 林辰叁上楼梯的时候还能听见大声的叫唤：火锅汤要被熬干了，要添水。 在楼梯上到最后三级时。 林辰叁忍不住驻足，对于未知之事的害怕油然而生，她给临简雾发消息：【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胆子小，不敢进来？】 林辰叁在这方面也挺坦率的：【嗯。我突然发现自己挺社恐的。】 【要回去吗？我没意见的。】 说是没意见，林辰叁觉得意见挺大的，虽然来都来了这种想法是不可取的，但是这时候唯有这种想法能够驱使她抬起脚步继续前进。 还以为好久没这样，已经算是好一些了呢，咽了好几下口水。 一分钟后，林辰叁刚出现在楼梯口，就有一扇窗被打开，临简雾从窗内探出头向她喊道：“得亏你能找到这里来，一路上上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林辰叁声音带了点颤音，都不大敢看临简雾的脸。 这是个大包厢。 林辰叁除了看到临简雾，还看到了对方身后的那乌泱泱一大片的脸，二三十岁的人群占比并不多，四五十岁的人要占绝大部分，好几个面容正肃的长辈一坐在那里，就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而现在，这些人的目光都黏在自己身上，已经好多年没见识过这么大的阵仗。林辰叁觉得自己有点腿软。真心话。 坐在临简雾旁边的几个人正在叽叽喳喳地问临简雾： “哦，这就是你说的朋友吗？” “真没想到你竟然不是撒谎，我还真没想过你会主动去跟谁交朋友。” “不给我们介绍一下？来公司工作两年了，我们对你的了解也仅限于你当年面试时投递的简历了。” …… “要问我问题也不是不可以，什么时候喝的过我再说。”临简雾说着起身，都没怎么理自己的几个同事，她桌前光是没撤下席的空瓶都过五瓶了。 几个同事一听就蔫了脑袋。 部里迄今为止就没人能够喝过临简雾的，他们才不会那么吃饱了找脸抽的。 这时候，主位上，五十岁上下，面色是几个同龄人中最为和善的那人：“都是小年轻，既然是小临你的朋友，这相逢就是有缘，这座位也有空，你们都吃吃，都喝喝，都玩的尽兴一点，我这个老头子也多沾点年轻人的气息，年轻一把。” 倒是没那么容易放人，还准备把林辰叁也拉进来一起坐下。许是觉得得了老板的首肯，坐在临简雾身旁的就有人准备按章程做事了，不过他才摆了个起手式，就被临简雾在桌下踢了一脚，临简雾也还是笑：“这不好吧……” 老板自然是看到了临简雾的小动作，他笑眯眯地打断临简雾的话头：“可不能每次都让你喝酒给喝过去了，小临你那朋友还没说话呢？这飞机真的要是飞了六七个小时，觉在飞机上也早该补过了，这会儿不是正饿的的时候吗？这菜都凉了，我们让服务员再上新的。” 事情仿佛在这时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说是临简雾没有问过她的意见，但是这个大老板也没问过她意见啊。林辰叁旁观了好一会儿，等到临简雾身旁有人站起来，绕到房间门口出来，打算给她引到一个空位置上去时，林辰叁退了一步。 她退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 男人的表情难堪了一瞬间，即是说：“小临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话没说完，就遭到了林辰叁一顿抢白：“我不是她朋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方面去进行反驳，但是现实就是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说是抢白，却像是本能地在撇清干系，声音有点大，但给人的感觉像是别人在欺负她，气势超级弱。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她向来不喜欢给人这样的印象，但遇到某些情况时，她就是这样，自发就会变成这种状态，往常的那种冷静与自持全都被狗吃了。 自卑，自卑，自卑……苦涩，苦涩，苦涩……没有根据的自我怀疑……无法控制的那种想要抛下一切，扭头就跑的欲望……她又要开始瞧不起自己了……讨厌，讨厌，讨厌…… 去便利店买瓶水都要担心对方瞧不起自己……这样的经历，于林辰叁而言，绝非作假。 气氛就这么一下子死掉了 这都是林辰叁自身的问题，她是导致现状的主谋，但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掌控着身体，让林辰叁咬着牙关，硬生生是没法自己来解决方才的失误，突然之间头脑空白，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才能够让气氛重新恢复到自己来之前。 真糟糕，林辰叁觉得自己将要陷入深深的自厌状态之中了，这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虽然林辰叁心理活动相当丰富，但实际上所有这些都只是发生在短短半分钟时间内。 第六十三章 男人只是没想过林辰叁会那么反驳，初始有些讶异，但也就是讶异而已，这回他倒是不主动来拉林辰叁了：“说什么玩笑话，不是小临的朋友，这大老远跑过来，可不就是一般关系了。” “确实不是一般关系……”临简雾接过同事的话头，后面却是和老板说的，“这孩子平时是晚上十点半就睡觉了，还是个高中生，不能喝酒，也不好跟我们这一群人待那么晚。” 林辰叁的长相是很幼稚，个子不高，衣着风格也和高中生如出一辙。不然的话，当初尔嘉肆也不好误会她了。 老板也有女儿，他也做不了欺压小女生的事情，当下语气就有点软了：“不是，小临，你早说啊，我以为你朋友至少是跟你差不多大的，高中生，我们肯定是不能留的，这次就放过你了，回去吧回去吧。” “高中生你竟然让人家一个人这么晚从机场坐车过来，临简雾，你没有心。”有同事吐槽临简雾。 “十点半睡觉？现在的孩子不都是玩的挺疯的吗？我家那丫头还没上大学呢，高中每次一放假，那酒吧蹦迪，玩的比谁都疯。”也不都是吐槽临简雾的，另一桌的一个男人向同事谈起了自己的孩子，“她们精力旺盛得不得了，经常搞到凌晨两三点才回来，家里都不得睡。” …… 除了林辰叁自己，似乎是没人能够得见她那一刻的无助和惊慌。 临简雾得了离场的允许，她拎起座位上单肩斜挎的帆布包，右手五指张开，掌心朝外，指尖贴着两颊，笑容无敌：“各位，就年后再见了。” 一派的愉快。 这招人嫌的样子，顿时让一众人心情不好了。老板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挂得住，差点就要以为临简雾要不是因为这个饭局是他做东，早就惦记着要跑了，不过一想到是自己做东这人便认为是重要，不敢随便走，心情顿时又变好了许多。 所以说，对于人生的态度更多还是取决于看问题的角度。临简雾这个设计院的老板在这方面确实是很精通的前辈。 老板没说话，谁也不敢让场子就这么冷下来，当即就有好几个总工，专监举了杯，互相推辞敬酒，气氛一下子被带得热闹了起来。 包厢这边的窗户并没有关上，里面的景象，林辰叁还能看的很清楚，只不过在这时，这样的热闹是和她无关的，和临简雾也无关。 临简雾走到林辰叁面前，从帆布包里拿出来两根阿尔卑斯的棒棒糖，一左一右，语气很像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作为奖励，林辰叁小朋友，你是要这根金色的棒棒糖，还是要这根银色的棒棒糖？” 金色的是可乐味，银色的是蓝莓味。 “银色的。”林辰叁说。她不知道刚才那点不对劲临简雾有没有看出来，但是只要对方不主动提起，她当然也不会主动找这种刺激，她稍微平复了下心情，语气也尽量照常。 但临简雾并没有给她，反而是神色显出不满来：“林辰叁小朋友，你应该说，我不要金色的，也不要银色的，我要属于我的那根棒棒糖，它是蓝莓味的。” 这神神叨叨的，临简雾不去跳大神还真是可惜了。棒棒糖，真的是把她当亲戚家的小孩逗呢。 但是既然是临简雾这么说的，林辰叁也生不出疑问，她只会觉得临简雾怎么说都是有道理的，她很顺从地重复：“我不要金色的，也不要银色的，我要属于我的那根棒棒糖，它是蓝莓味的。” “答对了，为了奖励你的诚实，我给你最好的棒棒糖，噔噔噔……”临简雾很快将左手伸到了林辰叁面前，“金色的棒棒糖，可乐味。” 但林辰叁仍然坚持：“我要属于我的那根棒棒糖，它是蓝莓味的。” 临简雾这才停下戏弄林辰叁的行为，收回左手，将蓝莓味的棒棒糖交给了林辰叁：“好啦，给你了。” 林辰叁接过来，拆开包装纸，就将棒棒糖塞到了嘴巴里，让蓝莓味在口腔中充分发酵之后，她才捏着白色的塑料棒，让沾了口水的棒棒糖离开嘴巴，她是不想当着临简雾的面做这后面这一步的，但是谁叫临简雾就看着她吃棒棒糖，根本没有迈开腿的意思，她只能以开口说话为优先，神色有点无奈：“再不走的话，你的同事们就该发现不对了。” 干什么两个人要走还不走的…… 临简雾却是一点不着急，她牵着林辰叁的手往前走：“刚才喝了点酒，有点头晕。” 林辰叁跟在临简雾身后迈开步子，到要说话时才将棒棒糖从嘴巴里拿出来：“喝了很多吗？” “应该有一箱吧。”临简雾并不是很确定这个数字，她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什么喜怒，“不过不打紧，我的酒量很好，还都是啤的，就更是小case了。” 一箱，这可太吓人了。 林辰叁点点头，不过一想到她在临简雾身后，对方是看不到自己点头的，她还是选择了开口说话：“这种情况很多吗？” “今年这一年好多了，换我去年刚进设计院那阵子，才是要命，每天上午干活，下午就得出差，总是要搞到晚上七点多坐高铁回来，那阵子哦，明明是这么大的太阳。”这时候两人已经下了楼梯，临简雾转过身，两只手向林辰叁比了一个非常夸张的手势，“但是天一点都不蓝，还灰不溜秋的。” “热吗？”林辰叁舔了一下棒棒糖，继续问。 “热。” “辛苦了。”林辰叁很有种上级考察下级的气势。 临简雾差点笑出声，实际上，这会儿她脸上已经有了笑意，继续往门外走，但这时候她已然侧了身子，让林辰叁走到她旁边：“但那时候虽然辛苦，可是每回坐车，我都不会累，尤其在坐公交车或者出租车的时候，我最喜欢看窗外的树。” “……那时候虽然天不蓝，但是树还是很绿的。”临简雾补充了一句。 林嘉叁有些揶揄：“不愧是园林专业的。” 临简雾又笑，在林辰叁看来，这个笑容很像《宝可梦》里面的卡比兽。虽然这么说，不知道是对谁更加失礼就是了。 “刚才那一大桌，女孩子挺少的，对吧？”临简雾忽然问道。 那些人的面孔林辰叁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跟男孩子比起来，确实是女孩子要更少，所以她点头。 “说来也奇怪，至今为止我也无法理解。那种非技术岗的上司，尤其是女上司，是真的可以做到让人无法想象的厌恶。上面下派的工作，最脏最累的都会给小员工做，自己就领一个轻松的，一摸一整天，就到了临下班的时候键盘敲得啪嗒啪嗒响，显得自己很忙。但她也不是情商低，也不是不会做人，实际上她挺会来事的，平常不怎么干活，就爱买些零食，小礼物，有事没事就给隔壁的几个部门送点东西，只要不涉及到具体工作，她绝对就是世上最好的领导，上司，最完美的人，等到在外面的形象竖起来，那窝里横是该怎么随心所欲就怎么随心所欲，只要你跟她一不对付，或者说她觉得你跟她不对付，她就会想尽办法，要跟你吵，等着恶心你。” 林辰叁如果没猜错，临简雾所说的这件事，大概率是发生在现今这份工作之前的，兴许是临简雾酒喝多了，才会跟她讲这些。临简雾是说来也奇怪，林辰叁说来也奇怪：她这二十四小时来聆听的心声，可是比去年一年来都多。 难道她有做什么知心大姐姐的天赋吗？可是，她也不够那种治愈人心的‘大’啊。 临简雾脸红红的，还沉浸在单方面的吐槽里：“……而一旦你去找她讲道理，讨公道，她立即就会拍桌子喊得比谁声音都大，让整个职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你这时候退缩了，她就会得寸进尺，立马占据道德制高点说你品德败坏；如果你选择据理力争，硬刚到底，她就会哭哭啼啼地跑去找上级给你打小报告，穿小鞋。因为她之前的形象工程做的很好，假如大领导并不是很了解你这个人或者有点任人唯亲，那就完了，你可以不在公司里混了，随时都可以准备卷铺盖滚蛋了。” 临简雾停了下来，亮晶晶的眼睛就看着林辰叁。 林辰叁以为这时候是该说点什么了，但是临简雾在她准备开口之前先发声：“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要三三你知道，我宁愿跟一群大老爷们一起工作，忍受那种堪称糟粕的酒桌文化的原因。” 并不是要林辰叁表态，或者就个人提出任何意见。 临简雾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或许有脆弱的情绪，但是这绝对不是对对方还不能算是了解的林辰叁能够自以为是去探寻的。 所以，临简雾是怎么说的，林辰叁就怎么回答。 “好。”林辰叁回答说。 就这么会儿，等到两人从火锅店出来，站在屋檐下的时候，这深夜的瓢泼大雨还真是无声无息就来了。 雨线的密集程度堪称花果山水帘洞前面的瀑布。 第六十四章 还好有带伞，在拿伞之前，林辰叁准备打车，但是临简雾按住了她的手，后者摇头：“我们淋回去。” “嗯？”林辰叁初始是有些不解的。十分钟的车程，走路可不知道要走多久呢。 但临简雾半眯着眼睛，略有水光的眼睛流露出来的是一种别样的风情，她突然就高兴起来，那种兴致也不知从何而来：“我想这么做。” ……许就是从这雨中来。 “三三能够陪我吗？”临简雾问林辰叁。 “能够不陪吗？”虽然知道自己会答应下来，但林辰叁还有心情这么问。 “你舍不得不陪我的。”临简雾继续笑了下。 这句话让林辰叁来不及深思便是点了头，是的，她的确舍不得。但是，临简雾是如何知道她的这种舍不得呢？ 还好有及时把手机丢进背包里，拉好了拉链，在头顶被一滴水打湿时，林辰叁已然没法就之前的疑问继续思考下去了。 她有些明白临简雾为什么喜欢淋雨，就当是她个人的一己之见吧，雨水能够冲刷掉很多东西，被临简雾牵着手小跑起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一刻，在这样的钢铁森林中和大自然有了亲密接触，那些芜杂的情绪一下子就被洗涤荡清……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临简雾忽然哼了起来。 林辰叁勉强能够听清是什么，她上次看见这句话，好像还是在古龙的小说里面。 “让我想想后面一句是什么，嗯，老王老王，不慌不忙，不知一天有多长。”临简雾又是说。 林辰叁所知晓的儿歌，多是‘小老鼠上灯台’，‘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我有一只小毛驴’这类，她听到临简雾这么说，第一时间并不是认为这是用的什么儿歌的本意，毕竟只有三句，又太有那种暗讽的感觉了，但她也没就这样的疑问去问问题，临简雾这种话说出来，可能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单纯就是想要这么做罢了。 被临简雾拉着手跑起来的时候，林辰叁身体当时其实是后仰的状态，是将身体全部的控制权都交给了临简雾，如果这时候临简雾一个不察，或者故意松手，她肯定是要在这样的雨夜里摔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她对于临简雾的信任凭空而来，而现在，她想要把信任全部托付给临简雾。 也许就某种程度上来说，林辰叁是要比临简雾这个人更加喜欢淋雨的…… 她现在很畅快，真的真的，特别爽。 暴雨倾盆，有些老旧的排水设施并不能完整发挥自己的功用，两人手牵着手奔跑了会，靠路缘石的一侧便是有了许多积水，一脚踩下去，水花都能溅到小腿上方，受此影响，林辰叁白色的球鞋早就不知道湿到哪里去了。 有点像在沙滩上奔跑的感觉。这也很奇怪，因为林辰叁从来没有去过海边，但是就这会儿，她觉得自己的确闻到了海风的味道。咸咸的。 临简雾在林辰叁前面喊：“三三，你这个人，真的非常古怪。” 这回林辰叁听的很清楚：“姐姐，说喜欢淋雨的人，可是你吧？” “我说的是你就这么接了一个电话，就真的跑过来了，一般人可不会那么做吧？” “我倒是觉得一般人是会那么做的。 “是吗？” “反而是姐姐你，像这样的冬天，还是深夜，要淋雨什么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你这样的人。” “因为很难得啊，这样的雨很难得的，要等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 全身被水打湿，衣物多了水的重量，但是身体却并不觉得沉重，踩着水的脚步反而感觉轻盈。真的很神奇，明明是在雨中，却跟乘着风似的……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林辰叁笑起来，是无拘无束的那种快乐…… 林辰叁像是彻底变成了一个小孩子，踩水踩得非常欢乐。 “林辰叁。”临简雾喊了林辰叁的名字，声音带着喘息。 林辰叁的身体很废柴，现在看起来，临简雾的倒是比自己的更差劲，意识到引导着自己的那只手的主人已经有脱力的趋势后，林辰叁停下了脚步，她说：“姐姐……”就这么会儿，她已经不再称呼临简雾为‘简雾姐或者简雾小姐姐’了。 说到具体原因，还是那句话，她不知道。她已经不想去知道这具身体是在违背着她的本意还是在顺从着她的本意了。她只知道现在，她很高兴。 “要休息一会儿吗？”林辰叁将后面的话接着说完。 临简雾却是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竖起耳朵仔细听，除了雨声之外的声音。” 林辰叁屏住呼吸，听了好一会儿，她一无所获：“雨下的太大了，什么都听不到。” “是吗？但我的确是听到了。”临简雾说着，围着林辰叁走了两步，然后指着林辰叁的背包说，“是你的手机铃声。” “响了好久了，不接吗？”临简雾歪着头问林辰叁说。 林辰叁想说回去再说，但在临简雾这样的表情下，她只能将手机从背包中拿出来，先接完这个电话，但是背包的拉链还没拉开，临简雾便是牵着她的手往路边的一家店面屋檐下走去：“接电话可不是这么接的，现在的手机应该没那么防水吧？” 林辰叁知道是自己昏了头。 林辰叁其实不习惯当着别人的面接电话，这也不是说这通电话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能让别人听到，但就是习惯，所以林辰叁在将手机从背包里面拿出来后，本能地看了临简雾好几眼，对面的人显然不明白状况，没有避嫌的意思，还浮现出一点小得意来：“我就说了是手机铃声吧。”林嘉叁不夸夸对方，心里都要觉得过意不去了。 而就林辰叁自己而言，她也不可能让临简雾走开，只好就在临简雾面前接起了电话。 来电显示是二加四。 这回尔嘉肆倒是没在电话那头让林辰叁等很久：“微信发了几条消息，林辰叁你都没回，我觉得这种事不能够等到天亮，就给你打电话了，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林辰叁说，她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看临简雾，临简雾似乎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看自己，首先是报以一笑，她也便在说完时回以一笑。 “我要说对不起，林辰叁，刚才我的语气很不好，我想知道你的看法，但是在知道后却不能以平常的态度对待你，我的问题很大，你要是这时候有什么脾气的话，尽管找我撒，都可以。”话语的后半段那种视死如归的气势都出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必担心，我没生气。”林辰叁想了想导致对方会有这样想法的原因，然后说，“我先前挂你电话是因为我在电梯门口等太久了，我应该在挂断之前和你说一声的，真要算脾气，也是该你有脾气，而且你会就这样的事情来找我，我要感谢你这么把我当一回事，如果我的看法对你有所助益的话，我也会很高兴的。” “所以你没生气，对吗？” “嗯。”林辰叁发现临简雾显然已经不满足回合制的你一笑我一笑了，这会儿已然朝她的腮帮子动起手了，本来只是一戳一碰，就在刚刚，说是捏还算轻的，拧都算了，得亏是不算疼，她得赶紧把电话结束掉，“现在已经很晚了，早些睡吧。” “好，林辰叁，然后，嗯，晚安。”语气莫名急起来之后，电话挂起来也快。 林辰叁的‘晚安’是对着空气说的。恰是在这时候，临简雾也停下了手。 “是上次那个人吗？”临简雾说。丝毫不给林辰叁责怪的机会。 “嗯。”林辰叁只能回答问题。 “半夜给你打电话，还互相说晚安，关系很好呢。” “关系，应该算不上很好吧。”林辰叁的棒棒糖这时候早就被雨淋的不能吃了，她若有所思，“只是当前阶段她对我比较感兴趣。” “对你感兴趣？” “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 “女孩子啊，有考虑趁热打铁就此发展出一段感情吗？” “什么感情？” “明知故问。” “不要。”林辰叁回过味来后便是一口回绝，“兔子不吃窝边草的。” “没想到三三你是这种人啊。” 这种人，是哪种人？ “你可是喜欢我？” “……是。” “真的吗？” “大概……”林辰叁又开始为自己找退路了。 眼镜片上都是水珠，她看见临简雾低头……那被水打湿的脸庞拥有一层特别的质感，路灯之下，白色的光晕在临简雾身后缓缓打开，就像是天使的羽翼…… 紫色的糖球坠地。 林辰叁清楚地感受到，天使低头，是在亲吻她的嘴唇。 是的，林辰叁的初吻，是混杂着蓝莓味的可乐味。 只是嘴唇，尔后一触即分。 “现在呢？” 林辰叁脑海之中嗡的一声，只觉得脸上的温度一下子烫的吓人，她看向临简雾只见对方很长的眼睫毛上缀着点点星光，仿佛那一双眼睛已成为了大师手笔的刻面宝石。 强烈的火彩与灿光让其言语本身的真实性已退为次要考虑的因素。 第六十五章 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林辰叁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她微微挺直了身体，正眼看着对方，不卑不亢，不骄不躁，朗声，清脆，干净：“是！” “林辰叁你这家伙……”临简雾重重捏了下林辰叁的手掌，低低笑了一声，“性格真差劲。” 林辰叁以为是自己哪里说的不够好，正准备搜肠刮肚解释一下，只是陡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就知道，我要是不这么说，三三你可不知道要当缩头乌龟到什么时候了。” “……” “反正我是白效力的，临简雾啊临简雾，有谁稀罕你呢？”充满揶揄意味的话，临简雾说出来是全然玩笑意味的，似是随口的一种打趣。 没等林辰叁再说点什么，这回她没牵林辰叁的手，而是独自往雨中走去，虽然没有被强迫，但林辰叁又不得不跟上去，只是一个转身而已，临简雾便将林辰叁拖进属于她的大雨之中，这由不得林辰叁再说出多余的一个字。 林辰叁无法不在意临简雾。她跟上去，瞧着临简雾的侧脸，握住那只空空如也的手，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胆大包天，但是临简雾没有甩开她，这又让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真的是超级羡慕这样的人啊，做什么，说什么都只会让人觉得开心高兴，绝对难从心头升起任何代表负面的情绪。 她知道，她在得寸进尺。 ＊ 安静的，宁静的，寂静的空间里。 水滴从挂钩挂着的背包一角一点一滴，慢慢滴落下来。 阴暗的，昏暗的，黑暗的视野里。 大块的鲜艳颜色从彼此的身上脱落，自然而然地像是过于潮湿的墙皮。 普遍理性而言，在女性中，林辰叁不算矮，不过奈何，在她有限的人生里面她一直都是最矮的。 小学放学拿着小红旗排路队，她是打头阵那个；初中搞文艺表演，升旗台下队伍第一个就是她了；高中和大学的军训，每次她都是责无旁贷跟教官面对面。 认识的人，是个人都要比她高。 所以临简雾把林辰叁圈在怀里，用第三者视角，就是临简雾压着林辰叁在亲，嘴唇碰上再慢慢加深，尽显缠绵。 但实际上，这次亲吻是林辰叁主动的。 进门之后，临简雾先松开了林辰叁的手，但林辰叁在手将无着落之时，就是捏住了临简雾的上衣下摆，停下了脚步的同时也止住了临简雾前进的步伐。 “怎么了？”临简雾终于开口问她。 林辰叁则还是低着头的状态，声音细如蚊呐：“刚才那个再来一次。” “什么？” 林辰叁的勇气仿佛对于打破两人之间的现状没有任何作用，她仍旧分辨不清对方给予自己的真意。 刚才她在雨中那样，算是主动告白了吗？ 临简雾到底是在想什么？到底要做什么？林辰叁全部都不知道。直到现在，她对于临简雾的了解还仅仅是停留在印象的感性上。理智得出的结论完全不能成为参考。 那些日常相处的零星片段很难组成完整的有关于临简雾的认知。她不会比一个不认识临简雾的人凭借第一印象所知晓的更多。 但这样也挺好的，一想之后，林辰叁就对现状感到了满意。 林辰叁这个人，一直有个大病，在得到之前就失去期待，然后，在得到之后就会丧失兴趣。这是长期的环境施加在她身上的影响，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够得到改变。虽然觉得临简雾会是个例外，但是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尝试。 说到底，她根本不相信临简雾是出于真心喜欢她，她也便绝对难以将一颗真心托付出去。 全心全意去相信某个人，这样的事情，林辰叁根本做不到。这倒不是说她不够喜欢临简雾，之前跟马甜甜所说的那些有关恋爱的理论，有非常重要的一条她没讲。 喜欢却不打算告白的原因，一方面是害怕主动之后被分手，另一方面则是害怕主动之后被拒绝。 如果变成那样的结果，依照林辰叁对于自己的了解，除了会让自己受伤，更多地，她会对于对方产生某种不可言说的饱含憎恨的情绪，哪怕有理智作为情感的天平，那种憎恨也绝对难以得到平衡。 但要是喜欢，怎么可以去憎恨对方呢？她是因为喜欢而选择告白的，而不是为了得到憎恨这样的结果才来选择告白的。虽然只是有可能得到这样坏的结果，但就是这么一点可能，林辰叁也绝对不想要这样的可能出现。 就是因为太过于喜欢，所以连一点讨厌都不允许存在啊。 林辰叁的扭曲，更在马甜甜所能想象的极限之上。 但是只要没有那个确定的结果……临简雾方才那个吻像是一个烙印灼烧着她的嘴唇，抿唇强自镇定，可脱离了冷雨的低温环境，这回儿，哪怕只是一次呼吸。瘙痒，存在于骨骼之上，皮肤之下，融化于显意识和潜意识的熔炉之中，轻轻地被挑拨，然后淡淡地消散，遍布四肢百骸的每一处…… 林辰叁觉得自己像是饮下了一团火…… ……喉头滚动，吞咽，现在那团火途经咽喉，抵达胸腔，正在灼烧她的心脏。 ……请宽恕她的罪孽。 这是一时的鬼迷心窍还是蓄谋已久的一种放纵？兴许是这样的气氛给人的加成是太好了，毕竟，她就是那种二十四小时发情的下流生物。 林辰叁想要这么说：“刚才你问我‘真的吗’之后的那个亲亲，对我再做一遍。”她目光清亮的看不见一丝欲色，仿佛这只是一次好奇之下的产物。 是的，她就是在利用临简雾的纵容在得寸进尺。 临简雾当然会满足林辰叁的好奇，不过，她有些坏心眼，拨开林辰叁有些扎眼的额发，笑盈盈一句：“不如三三你来主动？” “主动什么？”林辰叁的眼中这回露出的是些许的疑惑。 临简雾点了点自己的嘴角：“想要什么，自己来拿，不是更好吗？” …… 林辰叁真的很熟练啊，可是为什么会那么熟练呢？在接吻的最当前，临简雾还有心思搞白学，但是，仿佛是为了惩罚她的不专心，林辰叁着重吮咬着她的唇瓣，亲吻随着右手顺着她的肩膀下滑到胳膊而逐渐加深，那只捏着她衣角的左手也转为了扣腰的动作，让临简雾不能后退半步。 临简雾决心不再去想除了眼前这个吻之外的任何事，她想都不想地立即回应，两只手摁着林辰叁的肩膀，让对方不得不为了加深这个吻而仰头，但在林辰叁的字典里面，好似从来没有踮起脚尖去将就对方这个选项。 明明只要踮一下脚，就不用那么辛苦的。 临简雾有些急切，这是少年人的血气被激发出来的一种表现，但是，成年人惯有的克制又很好地将这层急切包裹进了循序渐进的缓慢呼吸之中，另只手擒着林辰叁小巧精致的下巴，她所回应的吻，是如此缓慢而细致。 ……临简雾给林辰叁更多的勇气，让对方吻的越来越深……是想克制又急切，还是想急切又克制呢？ 这场本来可以迅速结束的战斗，变成了不可思议的一场拉锯战。 当林辰叁有些喘息地离开临简雾的嘴唇时，临简雾其实除了眼神有些迷离，嘴唇有些红肿之外，脸色都还是被雨水冲刷的那种苍白色。 “你怎么气都不喘一下？”林辰叁稍有一点气力之后就是这么问临简雾。 临简雾按了按有些酥酥麻麻的嘴角，头摇了一个很小的幅度：“肺活量比三三你好一些而已。” “再来一次。”林辰叁有点不甘心地竖起食指在鼻尖。 “不。”临简雾这次是正式的摇头，“再不洗澡的话，明天可就该感冒了。” 林辰叁认为自己这时绝对是鬼迷心窍了，听到临简雾如此说后，她想也不想地说：“能够一起洗吗？”虽然她是说完之后就闹了个大红脸，便是赶紧摆手：“请不要把我的话当真。” 临简雾少见地自脸上浮现出一丝讶色，她牵起林辰叁的手，摁压着她不如何分明的手指骨节，含笑：“那今晚就该没法睡了，但主要还是，我认为这样的事情要在三三你更了解我之后才能做。” “更了解？” 林辰叁感觉自己能够与黑暗中临简雾的双眼对视，因为是黑暗，所以有没有雾气，其实是件无关紧要的事，就是这样单纯的黑暗，好像能够帮助她看清某些关于临简雾的在平时看不清楚的东西。 临简雾的目光落在她的眉间，视线极为轻柔地下抚：“我是什么样的人，三三知道吗？” 林辰叁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摇头。 “所以，等知道了之后，再说这样的事吧。”临简雾将林辰叁的手置于自己的胸口之上，并不顾及那层衣料还能起到多少作用，随着临简雾的话音落下，大片的阴影从林辰叁眼前落下，林辰叁能够看到的只有处于黑暗中属于临简雾的轮廓，她仰着脸被推倒，然后，对方随后的话语也从上方的某处由远及近地落在她的耳畔：“或许到时候，不管三三你要对我做什么，我都是乐意的哦。” 第六十六章 这样的言语于林辰叁而言，蛊惑性实在是太强了。 林辰叁想也不想地就是点了头。 事态发展早就脱出了原轨。 事后回想的时候，林辰叁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那副样子，需要承担的风险还是太大了。 虽然认为当时自己的脑袋很清醒，但现在想来，她仍然很难明白自己明明是在清醒的状态，是怎么就那样点了头。 她会为了实践这样的诺言，真的去打探有关于临简雾的一切的。只是每个人都有些不想为他人所知的东西，所以这样的行为也是允许的吗？ 就算要为此受伤，也不会觉得害怕？ 她以为在临简雾面前，她自始至终会是那种情怯势弱的模样，会被临简雾带着情绪主导到最后……实际上也是这样，但是，她无法保证，在得知了某些事情之后，她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做到和知道之前一般的态度。 她不一定是那种喜欢就能完完全全践行到底的人。很有可能在某一个瞬间，就突然不喜欢了呢。 因为她就是这样，非要事到临头，才能明了自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是可以，林辰叁也想只存在喜欢这样的情绪。她一点儿也不想去讨厌什么，要是讨厌的还是曾经喜欢过的东西，就更加无法做到接受。 但是既然有喜欢，就会有讨厌。 虽然很不想接受也是这般性格的自己，但是在事到临头的时候再去逃避什么，也做不到。 还是说，临简雾不怕她的了解，比起她可能会产生的厌恶之情，还是更想知道存在于他人眼中的自己吗？ 林辰叁倒是对别人眼中的自己一点儿都不在意，只不过是临简雾的话，嗯，稍微会有点在意吧，但就是被讨厌了，也不是说就做不到释怀了。 她是害怕受伤，但若是那种伤是不得不承受的，林辰叁想，她会坦然面对……无法改变，无法抗拒的事实，说到底，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某种意义上，林辰叁这个人挺坚强的。 被临简雾拨弄着头发吹头发，林辰叁就坐在临简雾怀里，等到头发被吹得差不多了，她后仰着看着临简雾，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口：“姐姐，你觉得我是不是有点问题？” “为什么问这个？”临简雾的手落在林辰叁的脖子上，让对方因为自己的触碰露出有些餍足的表情来。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林辰叁想了想，突然间不知道要怎么将方才所思所想转为文字表达出来。总觉得表达会有差错，让本意产生扭曲，最后传达到对方的耳中会变成另外一种意思。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也没有完全的真正理解，倒也不必为这种自己都不甚明白的事情去增添对方的烦恼。 林辰叁不知道有关于临简雾的一切，临简雾也不一定就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哦！”也不知道临简雾是知道了什么，她说道。 “没有任何问题。” 临简雾的手从林辰叁的脖颈间离开，林辰叁便是在临简雾手离开的那个瞬间感觉到了颈部血管的跳动。 血管跳动的时间没有持续很长，很快就结束了。这是生理性的，并非是病理性的。 从这个层面来讲，确实是没有任何问题，但临简雾给予她的答案显然没有那么简单。真的是不知道临简雾为什么能够这样来肯定她，但是，或许是出于喜欢的一种心理，林辰叁认为自己因为这样的答案，瞬间就被治愈了。 真的好喜欢临简雾，恐怕再喜欢也没有了……林辰叁老脸一红，说话都有点结巴：“……没有问题就好。” “三三你先去上床睡觉吧，我吹会头发。”临简雾的声音从林辰叁的背后传来。 林辰叁却是说：“姐姐，我能帮你吹头发吗？”她的语气是真正做到了方才所想的‘情怯势弱’这四个字。 “已经很晚了。但是三三你今天还要早起上班的吧？”临简雾这回手是落在林辰叁的已然干了的头发上，揉了揉，“……下次再说吧。” 林辰叁：“……” 安静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 林辰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她就是说出来了：“……刚才那个再做一次。” “嗯？” “再做一次就对了。” 临简雾含笑便是应下了林辰叁的要求：“好呀。”然后再度揉了揉林辰叁的头。 ＊ 因为林辰叁上床之后就是睡着了，直到天亮人醒之时，她也不知道那之后是发生了什么事，而在衬衫的扣子扣了绝大部分后，还冷的空气从还光着的两条腿往上攀爬，弄得林辰叁浑身打了个激灵，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看向了床上的某处。 很快她便是停下手，也撇过了脸。 临简雾正是侧卧的姿势，面向她这边，被子好好盖在身上，有些淡薄的日光从窗外投递过来，在临简雾脸上散成错落有致的几块阴影。 临简雾的面容在闭着双眼的状态下显得有几分恬静，还有几丝忧郁。 林辰叁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还在念幼儿园的小孩子，她在床的中段坐下来，两手交握落在两腿之间，目光一点点地从右手边沿着床的边线，褶皱上移，往后偏，最终落在临简雾的额发上。 头发蓬蓬的，有点卷，遮住了大半部分的眉毛，交握的双手一下子下定了决心松开，她也便伸出手，用极轻极柔的感觉驱使着指尖的终端神经，将那点碎发拨弄到一边，然后让临简雾的脸完整地显露在自己面前。 但之后却不再去看。 然后看到了临简雾同样露在外面的右手，掌心朝上，五指有些弯曲，修整的恰到好处的指甲摸起来有点圆润，小孩子的好奇心让林辰叁忍不住去触碰对方的指尖，摩挲指腹，将手掌较厚那个部分的皮肤捻起来一点，又松开……不如何清晰的视野之中，能够看到那处有一圈非常清晰的牙印，似乎是咬了很多次，然后出血，又凝固，血痂脱落最后显露出来的那种红色的质感。 林辰叁垂下眼睑，她无意去了解那牙印背后的故事，只是，她想要摊开那只手，就之前临简雾说的那套理论，和自己的手做个比较。 这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从何而来啊？ 当手背贴着那只手的掌心，舒展五指来与后背做比时，就是林辰叁自己也没发觉，她是在笑的，这是她的本性，还是小孩子的情绪还在隐隐作祟呢？还是说她一直就是个小孩子？一个举动，一个动作的背后总能潜藏着无数的信息，但这时候，谁知道呢？ 林辰叁只知道现在还早，她打算今天早上踩点去上班，那么，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时间，她掀开被子，先将两条腿放进去。 再睡二十分钟吧，她想。 ＊ 在赶往公司的路上，林辰叁收到了尔嘉肆发的消息，先是一个早上好的惯常用语，然后便是关于昨晚那件新生跳楼之事的后续。 【学院通告是情感纠纷。】 【人没事吧？】 【现在在医院住院观察。】 【那就好。】 【说起来这个点，零乘三你吃了没？】尔嘉肆发了条消息过来后，便是在拍了张早餐图过来，背景像是学校的某个自习教室。 【没有。】被尔嘉肆一提，林辰叁还真是饿了。 【要不要我给你送爱心早餐过来。】 【不要。】 【why？】 【因为我已经看到我的早餐了。】林辰叁发完这条消息，就把手机揣到了兜里，她已然在公司门口看到了狄晓乐。 狄晓乐这回是在吃馄饨，看到林辰叁过来，他喝了口汤后指了指用于旁边石桌上的两个白色塑料袋：“你要的馄饨和馅饼。” “谢了。” 让狄晓乐帮忙带早餐果然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而在吃的时候，林辰叁莫名有了点负罪感：临简雾的早餐八成是要自己做的吧。 “后面再想要我带早餐可就要等年后了。”狄晓乐略带得意地说道。 也是，明天就是要除夕了，这样的话，临简雾最迟也是今天动身回家吧，她是忘记了问对方是什么时候的票了，也许，她应该是要去送送对方……不过对方既然没说，嗯，但果然还是应该去送送对方吧？犹豫了好久，等到早餐都吃完了，林辰叁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具体是要该怎么做。她觉得她还不能适应现在的身份。 没有捅破窗户纸的恋人？并不是婚姻状态的地下情人？根本没有打过炮的炮友？还是海王和舔狗的关系？ 无法认识自身所处的位置，这让林辰叁这有点难办。 赵凌蒙已然出院了，在职场碰见对方的时候，对方还给她友情赠送了一打工作用的小点心。尔后被马甜甜知晓了，茶水间碰见时，马甜甜还勾着她的脖子问了好一通她们具体的谈话内容。 林辰叁嘴巴上是回答的好好的，但直到上午的工作结束，她都是在想要不要发个消息问问临简雾，以及问话的格式问题。 ※※※※※※※※※※※※※※※※※※※※ 感觉日更进度太慢了，所以打算这几天就先双更一下，上午四点一章，十点是第二章，差不多是这样。 第六十七章 虽然是说问一下就可以了，但是要是对方是上午的票，早就离开本市，或者是晚上的票，她不一定能请的下来假，这样的问题问出来要是不能迅速应对，总觉得没什么特别必要。 除非她能够在得到那个不好的答案之后还能将话题进行下去，不至于让气氛变得尴尬。 真是的，早知道干嘛去了？ 她越想越觉得头大，原谅她在这方面的经验实在是匮乏，以往玩的那些galgame游戏完全不能提供参考，但也有可能是她忽视了这方面的剧情吧。 毕竟她实属是在小黄油里面找剧情，在王道乙女游戏里面搞黄色的人，结果两头来说，在她脑海里存续那些能够被称作是恋爱经验的东西全部都是糟粕了。 但正经人谁也不会把游戏当做是恋爱参考啊。相当一部分写游戏脚本的作者本身有没有谈过恋爱可都是存疑的事情。 忙里偷闲，林辰叁用手机下载了几本有关恋爱心理学的书籍，在带薪上厕所的时候，好好研读了一番。 但是很难在上面找到什么代入感。 她的恋爱观本身就不能算是一般向的。人在恋爱之前和恋爱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改变，这绝不是通过思考就能得出来的答案。 至于要怎么去了解临简雾而不会让对方觉得唐突突兀，林辰叁短时间更没有头绪了。 离下班还有两分钟的时候，陈小峰的一句怒吼，打断了林辰叁这种犹豫的恶性循环，他在凶狄晓乐：“晚上还有班要上，你怎么能够买下午的火车票？你应该在晚上的班结束之后再去想该怎么回去。” 狄晓乐有点委屈：“我提前二十四小时申请调休了，组长你也同意了啊。” “同意？什么时候同意的？我什么时候同意的？我完全不知道这回事。”陈小峰拿出手机，调出钉钉那上面的调休申请，一看上面显示的确是自己同意，仍旧没有承认错误的觉悟，他拍着桌子，喊得很大声，“这假我批不了，晚上你别想走。” 陈攀这时候赔了笑脸过来：“晓乐晚上不能走，那我晚上能不能走啊？真是不凑巧，我是晚上的火车票哦。” “你不是申请将晚上的班调到下午来值了吗？去去去，别在这里捣乱，这里没你的事。”陈小峰根本不想和陈攀讲话。 “可别就会欺负新人啊，晓乐上班快三个星期了，四天的调休可是一天没用过，要人家深更半夜坐火车回去？且不说退票之后的损失谁来付，重新买票你来抢吗？这话得亏你能够说得出来口，你是黄泉路上没有伴吗？非要人家陪你晚上走一回？” 陈攀的一顿阴阳怪气，弄得陈小峰的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 这话陈小峰不好回，蒋四金还坐在工位上没扭头：“老攀，够了。” “够？够个屁，别在这时候给我打什么圆场，你过年也不值班的吧，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的火车，但是人不在公司，到时候你手上几个区还不是得靠组里其他人来维护活跃，你以为陈小峰能够对你的号有多上心？我是不反对你舔他，但是舔人还是要分一下场合的吧？”陈攀一听更来气了，他指着蒋四金，几乎是破口大骂起来，“你看看，狄晓乐还天天晚上陪他这位好组长双排打排位呢，你知道陈小峰私底下是怎么和我说的么？狄晓乐技术太菜了，都带不起来他，瞧瞧，这是人该说的话吗？” 这话一出口，尴尬的不是狄晓乐，就该是陈小峰，但是陈小峰一点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他皱眉，不得不调整火力对准陈攀：“菜还不能说了？” “我们这位组长大人要不是被带的那个，我肯定不会说的。”一看陈小峰这回对着自己说话了，陈攀立马嬉皮笑脸起来，“别和我计较，有本事你下次想要树威风别在我面前，我这个人啊，最见不得这种事，不然一时嘴快，话就说出口了。九成九很难给你面子。” 陈小峰就没在陈攀这里得到过几分面子：“你是没把我当成你上司。有些人啊，有了几分业绩就开始猖狂起来了，其实不知道那几个新区是谁争取过来的，不知道感恩就算了……” “什么时候本分所在还成了要夸的东西了，要是这都做不到，下次考核，没准我就是组长了，这也未可知。” “老攀，再这么说下去，年后你的新区不想要了？” “哦豁，我可不像某人，整天就知道吃老本，我不跟你比业务能力，但是就管理能力来说，我认为你这位子，就是只猴子也做的比你好。” “你……” 接着吵下去，完全就是陈小峰和陈攀两个人的唇枪舌剑了。而显然陈小峰是处在下风的。 这会儿基本上全职场都可以看见他们组的笑话了，偏偏部长也不在办公室，真不知道这种状况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狄晓乐完全被抛在了一边，他无奈把目光转向蒋四金：“副组长，你说，我这假是休的了，还是休不了？” 蒋四金还是没转头：“你的假又不是我批的，我怎么知道？” 狄晓乐又问林辰叁：“你觉得呢？” “我的话，你能听进去吗？”林辰叁看了下时间，早就到下班时间了，真是的，看热闹就是会耽误时间。 “能啊。”狄晓乐忙不迭地说。 林辰叁把电脑关机，她今天的背包换了个，有点小，毕竟之前那个光是晾都要晾好几天了，只是把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连带耳机放到口袋里，然后靠椅往电脑面前推了推，她从还在走道鏖战的陈攀和陈小峰旁边走过，姿态轻松的像是去哪里郊游的小学生。 陈小峰正愁找不到下台的台阶呢，一看到林辰叁，立即大喜过望，只是面上不显，还是板着一张脸：“老人们都还没下班，你怎么能就这么开溜了？！你应该在我们下班之后再走。” 这话说的跟之前他凶狄晓乐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是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林辰叁没拿口袋里的手机，她决定找个时间去买个手表，搞个大表盘，日期数字要六十岁的老年人也能看得清楚的那种，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晃着手腕说‘我去年买了个表’。 这句话的潜台词可是比‘出于礼貌，请您先挂机’的社会传播度广多了。 “上班就是工作，你以为干完上午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就都是你自己的吗？等我下班了你再走。”丢下这么一句话，陈小峰就打算从陈攀的战争中脱身，他准备回自己的工位了。 陈攀这时候也有点无奈，他不是不明白林辰叁横插着一脚的原因，但是吧，这时候赶上趟了，他也不能逮着陈小峰继续吵，只能说林辰叁是倒霉碰上，换做往常，陈小峰顶多是生气，不会再说什么。他叹了口气，也打算回自己的工位。 林辰叁却是抱着肩，她觉得有些好笑，实际上她也真的笑了：“好。”她继续往职场的出口走去。 陈小峰见状，猛然间，气都生不起来，只顾得大声：“不都说了等我下班了你在走吗？” 林辰叁这时候才走出去两三步，她像是恍然大悟那般转过头：“可是组长你的下班时间和我们是一样的啊，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我可以走了啊。” 陈小峰气得浑身发抖：“你少给我玩这种文字游戏。” “嗯。”林辰叁点头，挥手，“那我先走了，拜拜。组长您辛苦了。” 一时间没法转过弯来，陈小峰忍不住头疼，他看向蒋四金，想从自己这位唯一的战友的身上寻求一些慰藉：“四金你看看，现在这都是什么人啊，我遇见的这都叫什么事啊？” 蒋四金还是冷漠：“我要是赞同你，你能给我涨工资吗？” 陈小峰一下子萎了：“不能，你的绩效考核不是我负责的。” “那你说个屁。” 陈小峰觉得自己受伤了，他捧着一颗无处安放已经碎成一片片的心脏回了工位。 陈攀这时候却是走到了狄晓乐的身旁：“零乘三是家里有矿吗？” 狄晓乐早就是那种‘这状况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状态，听到老前辈问话，他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怎么这么说？” 陈攀当即敲了下狄晓乐的脑壳：“怎么回事，这种事都没打听出来，你不是交际花吗？现在不是个家里有矿的敢这么玩吗？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工作多难找，这么说话，她是真的不怕被开。” “所以。”狄晓乐摸着头，感觉自己想通了什么东西，“零乘三会被开吗？” “零乘三是部长招进来的，没有部长首肯，我们这个组长哪里敢这么自作主张，哼，他光是知道窝里横。”陈攀生怕陈小峰听得不够清楚，字词吐露特别字正腔圆。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吴亮加入了讨论，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林辰叁，你们说，她今天跟以往比起来是不是有点变了？” “哪里有？！”深知林辰叁本性的陈小峰第一个发表了反对意见，“她一直都是这么个样子，从来没变过。” ※※※※※※※※※※※※※※※※※※※※ 捉个虫。 第六十八章 同组之人的这种讨论，林辰叁都是不知情的，不过可能她就算知道，大抵是会付诸一笑，什么也不会说。 就比如现在。 食堂吃饭，这回马甜甜和赵凌蒙都在，光是听着赵凌蒙在医院里遇见的趣事就足够打发时间了。 …… “我在医院躺着，现在医生天天问有没有出省有没有接触高风险地区人员，有没有感冒发烧咳嗽腹泻。我就说，我进医院三天已经问了三遍了，咋喉咙发个炎还要做双抗的啊？” 马甜甜撑起下巴：“双抗应该是为了准确性吧，不过这种情况可以笑吗？会不会不太严肃？” “让你笑我又不是让你笑别人。”赵凌蒙说着扭了扭脖子，蹬了蹬腿说，“说起来你们是都决定过年不回去了吗？我主要是来回车费开销太大，这份工作也是新找到，积蓄不多，一年不回去也没什么问题，你们是什么原因？” “我是跟家里的关系不好，在能够和好之前不打算回去。”马甜甜说，“不然在这种情况回去，基本上不会有一天日子是好过的，整天家里都要闹得鸡飞狗跳。” “跟家里关系不好，是因为工作的事情吗？” “嗯，我之前那份工作是家里人介绍的，我辞职后，爸妈他们就觉得是欠了人家人情，主要是觉得我不该那么做，我可受不了那种鸟人的鸟气。” “通过关系去上班，要么是很占便宜，每天只用喝茶看报，特别闲，要么是农奴出身，洗个袜子老板都要管是正面还是反面的。我要毕业的时候，我爸妈也给我介绍了，不过我怕掉坑，就死活没去了。” ……话题越扯越远，直到马甜甜发现林辰叁一直没说话，不好厚此薄彼，她看向林辰叁：“零乘三你呢？为什么过年不回家？” 林辰叁以为自己这次还会像上次面对临简雾那般避而不谈，不过这次，情感上倒是没那么抵触，心中有些郁气散去之后，话也能够好好说了：“过年一共是放七天假，坐车前后差不多就是两天，我还晕车，回去挺麻烦的。” “好家伙，你是晕火车还是晕高铁？”赵凌蒙说话有点咋咋呼呼的。 “是晕农村的那种中巴车，不管是哪一种方式回家，后面必定有四十分钟的中巴车车程，依照我现在的身体素质，绝对是会死人的，绝对。” “晕车多坐坐车就好了。”马甜甜说。 “我觉得是要多吃肉。零乘三你吃素吃太多了。”赵凌蒙反驳马甜甜的话说。 “大概吧。”林辰叁回答有些含糊。 马甜甜又问：“那这样就不打算回去吗？要是一直晕车，就一直不回去？” “说不好，也许就一直不回去也不一定了。”林辰叁不大确定未来的事情，只能将内心最真诚的想法讲出来。 “这也太哄堂大孝了吧？”赵凌蒙虽然是这么说，语气却很正常，应该只是化用了这么一句网络流行语来应景，“可是为什么呢？零乘三，你不想家，不想爸妈的吗？” “想？”林辰叁想了想，她内心那块还算柔软的地方正在战栗，但是她早已习惯这样的变化，她略停顿了下，便是摇了摇头，“我不想家，也不想他们。” “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也不要见到他们。”林辰叁的一双眸子亮亮的，完全将面前两人的表情收拢在眼中，但她毫不畏惧这样的话说出来会有多影响对方心目中有关自己的形象，她本来是什么样的人，那她就是什么样的人。 赵凌蒙一点儿也不信：“你说谎。哪里有孩子不想家，不想父母的？你就是死鸭子嘴硬，等你在外面受够了漂泊，后面还不是得哭哭啼啼往家里跑？家可是唯一的港湾，这世上只有父母会是毫无条件会爱你的人……” 而马甜甜则是撞了撞赵凌蒙：“别说了，赵凌蒙。” “为什么不能说？虽然是零乘三，但是既然说出了这种话，我作为她的朋友，责无旁贷要给她一记友情破颜拳吧？”赵凌蒙瞪了一眼马甜甜，“她真的知道自己现在是在说什么吗？” 马甜甜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我觉得她比你这个不是当事人的人更知道。” “你在教训我？” “我没教训你。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这就是在教训我，马甜甜，你竟然敢教训我。” 马甜甜看了眼林辰叁，然后才说：“你要是觉得我在教训你，那我就是在教训你了。怎么，友情破颜拳，你要揍我脸上吗？” 赵凌蒙生气了，她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是那种气到哄也哄不好的那种，超级生气，她起身，端着餐盘，气呼呼地就转身走了，那走路的姿势，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在练正步。 除夕前夕，食堂的人都很少了。 林辰叁这会儿才开腔：“不追上去吗？” “我以为你会感谢我这么帮你解围。”马甜甜将赵凌蒙忘记带走的一打小蛋挞挪过来，咬了一口在嘴里，“比起她，我更在意你现在的状态，还好吧？” “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虽然林辰叁是这么说，但是换在今天之前，她十成十就会将其归类为不能说的那个选项之中，但是就现在而言，她点头：“嗯，没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可就要按捺不住的好奇心了，我一直都挺好奇的。”马甜甜吃完一个蛋挞就是用卫生纸抹了下嘴，她摆出一副好奇宝宝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像你这样的小孩子，那么早熟。” “小孩子？甜甜姐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啊。” “我也不知道这样的印象是怎么产生的，虽然你对于社会的了解，对人的了解有许多是我所不知晓的，很多见解也很独到，但是就感觉来说。”马甜甜笑了下才说，“也许林辰叁你这个人，从来也没长大过呢。” 又是一个把她当小朋友的人啊。 好在林辰叁已然是见怪不怪了，她直接回答：“其实挺简单的，只要放着不管就可以了。孩子若聪明，就说是遗传于自己，是自己的基因好；孩子若蠢笨，就说是不好好学习，肯定和自己没关系。摆出一副多么爱自己小孩的嘴脸，但其实连小孩念的几年级是哪个班的都不知道，高中三年唯一一次打电话给班主任，也不是问学习的事情，而是问什么时候放假，因为老母亲要过七十大寿，希望小孩能到时候回家一趟给老母亲敬个酒，但其实回来不回来根本没差别，他那个老母亲膝下有六个子女，孙子辈的小孩多的不得了，我呢，小时候因为爷爷奶奶重男轻女的事情根本不得人家喜欢，敬酒的时候，人家也是只顾着和几个孙子讲话，结果饭没吃到一半就要自己坐车回学校……我平时要是因为生病请假，他们可能会同意，但每次在同意之前就会怀疑我是不是不想上学，非要这么说之后，我说不用请假了，他们好像就是取得了什么重大的阶段性胜利，一副果然如此的语气让我再也不想和他们多说上一句话。” “大致就是这样的状况了，你要是感兴趣，我还能说更多的。”林辰叁觉得要为自己这番坦诚点个赞，赵凌蒙的蛋挞也不能让马甜甜一个人给吃了，她也拿了个过来，一点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 林辰叁这样的举动反而让马甜甜觉得前者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她很为此感到高兴：“怎么听起来你对你爸妈非常不满意啊。” “不满意？也还好吧。他们也是第一次做父母，在他们还在做孩子的那个年代里，大部分的父母都是管生不管养的，然后到他们做父母的时候就是管养不管育，就某些方面而言，他们已经取得了很长远的进步了。跟别的爸妈相比，他们好歹还知道男女平等对待，我高中那会儿闹退学，他们死活没同意呢。我爸爸自诩为知识分子，再生气也不会动手打人，我妈妈虽然总是说要不是我和弟弟早就离婚跑路了，但是我和弟弟的生活和学费相当一部分都是她负担，作为一般的父母来说，他们可能还在及格线以上吧。” “但你家压根没有针对小孩的教育啊。” “经济所限，一切教育问题都是经济问题。虽然我觉得哪怕他们有钱了，得闲了，也不一定能够多沉下心来关心自己的小孩子是在想什么就是了。我在我爸面前取得话语权还是在念大学之后，他认为我也算是个知识分子了，有足够和他对话的能力……换做往常，我的话，他压根是不屑听的。”林辰叁吃完了一个蛋挞，也不准备多吃，“我不求他们有多爱我，只要他们在我三十岁以前身体还好，精神还正常，我就谢天谢地了。” “三十岁之后呢？” “三十岁之后再说吧。要是那时候我还是个废物，大概也没办法了。” “没有一点家庭责任感啊你。” 林辰叁只是摇头：“我只是知道，就像他们不会抚养小孩一样，我也很难做好赡养的工作。” 第六十九章 “这么说，真是不把我当外人。也有一句话是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来着。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我认为这方面能够做到问心无愧就挺好的，倒也不必过多地苛求自己。”马甜甜在这时候挺善解人意的。 “苛求……这个标准的界定可真模糊。” “还不是因为每个人心目中关于好恶的标准是不同的，就目前我对于零乘三你的了解来说，你是没有什么明确的好恶观的吧？到时候不管你做出来什么样的行为，我都不觉得出奇呢。” “哦？甜甜姐，你觉得我能够做出什么能够让人出奇的行为？”听到马甜甜这么说，林辰叁觉得听听也无妨。 “硬要打个比方的话，可以做这么一个假设出来，倘若我们父母中有某一人忽然得了绝症，比如说是癌症中的一种，手术费用是五十万，换做一般人，我不说百分百，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会选择哪怕倾家荡产也要做手术，另外一半出于各种原因，是想要做手术，但是不能做，但到了零乘三你这里，我怕是听到消息的当时，你就直接放弃治疗了。” 这个一半以上也太想当然和乐观了。林辰叁忍不住这么想，但她现在要回答问题：“不对。” “嗯？” “不如说你将我和他们相提并论时，你所能得到的所有有关于我的答案，就都是错的。” “他们？他们怎么了？” “他们是真的将父母看做是父母，而我不是。” 马甜甜迷惑了：“不是？你还能把你父母看成是别的什么吗？” 林辰叁不答反问：“不谈别的，倘若有一天我得了绝症，比如说是癌症中的一种，甜甜姐，你能够选择倾家荡产来救我吗？” “我的比方是不够恰当，但你的比方也不怎么样……”马甜甜小声嘀咕起来。 “就说能不能吧。” “当然是不能的啊，朋友之间谈钱伤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时候就是找我借个几百块，我都要想好久的。” “我和他们的关系还比不上和你的关系呢。我会出钱，但肯定只在能力范围之内，倾家荡产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在金钱上，我确实欠了他们很多，但是要我去借什么的，我肯定是做不到的。然后，要端屎端尿，细心伺候，不必想，我肯定也难做。” “那你是将你父母当做是什么？仇敌？” “算是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吧。” “可是真的能够完全将父母看做是陌生人吗？”马甜甜对此持有怀疑态度，“有时候我也会和他们吵架，每次吵之前就想着不管怎么样也不要再吵了，但是真的只要碰上面，该吵还是会吵，根本无法自我控制。” “是的，很难，所以我一直努力想要做到这一点。”林辰叁笑了笑，“必须要破除他们是我父母的身份设定，如果将他们仅是当做是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不必对他们产生信任然后去失望，不会想要获得来自于他们的价值认同感以此来塑造自我，也不用在他们表示不理解并企图歇斯底里来压迫人的时候选择针锋相对。” “就可以平常对待，交流沟通的时候也就不会产生任何思想上的负担。” 林辰叁说的这是一种较为理想的状态。实际上，更为冰冷的说法她没有说出来，她和父母相处的状态较之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还要不如，好听点的说法叫做‘职业倦怠’，一份工作干久了，没什么积极反馈，还都是重复没有创造性的，很难不让人对此产生倦怠的想法，林辰叁前面所说的‘上班堪比上坟’就是这么个说法。难听点的就叫做‘去人格化’或者‘去人性化’，拿句大白话来讲，就是不把人当人。虽然林辰叁这个不把人当人的对象往往是她自己…… 大家往往也有这样的时候吧，比如说在遇到一些比较窘迫难当的情况下，就会把自己想象成哪里的地缝，或者把眼前的一堆人全部都当成大白菜，大萝卜。好似这样就不会再紧张了一样。 工作上这么做当然是没什么问题，对于医生这样的职业，不把人当人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职业素养了。 林辰叁很记得那位副主任医师拒绝再购买保险的理由：“重疾，一份就够了。像癌症，除了极少数，复发率太高了，别说五年生存，活过半年就算不错了，而且术后多半是要丧失大部分的劳动能力，还需要家庭进行集体护养，收益比太低，一般我不建议我的病人拿到保险赔付之后就做手术，不如拿着那点钱跟家人出去玩玩。” 那语气轻松，自然，干脆，好像就是在说‘那和家人一起去玩花的钱其实不是什么救命钱’。 当副主任医师平静地用‘五年生存率’这样的专业名词给她说明如今癌症治愈率现状时，作为一个对医院了解寥寥的毕业新生，林辰叁沉浸在了巨大的震惊之中久久难以回过神来。按她的想法，每一个送到医院的病人期望从医生那里得到的答案绝对不是如此，他们应当还是怀抱着希望，甚至躺在病床上的面孔还是带着笑容的。但是在他们的医生眼中，他们其实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差别了？ 也可以说这位副主任医师主要是内科，手术什么的还轮不到他来做，没什么发言权，但是那之后，林辰叁就许多职业发现，‘不把人当人’已经成为了行业内一条潜移默化的规则了。 譬如陈小峰，说玩家就是犯贱，你平时好好陪着护着，就是一毛不拔，但是一旦冷脸相向，立场转换，他们一个个充钱充的比抢银行都快。就时下的许多游戏，都是有现成的例子可循的。因为前面关于氪金母猪，弱爆软的理论已经展开讲了一大串，这边也就不展开讲了。 她不把父母当成人，和游戏运营把游戏玩家看成是弱智，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请不要误会，和前文所表述的那样，林辰叁这句话也不含有任何贬义，只是就事论事地说，作为一个早熟，老实，无聊，缺乏创造力和想象力的小孩，她若是不想追逐着父母永远没有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直奔跑下去，就只能这么做。 换句话说，真实的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一定存在情感上的传递，如果她要去认同父母那一代生活的困境，她就没法将自己完全从那样的处境中剥离出来。 说真的，一开始林辰叁也不想这么做，但是有太多的血肉牵挂，就会影响理智的判断，等到感性压过理性之后，事态的发展很容易就将周围的环境以及彼此好不容易有所维持的关系毁坏到一塌糊涂后，她就不得不被挤上了这条快车道。 社会化高度分工和重复非创造性劳动导致人的异化。林辰叁认为这句话是非常对的。 林辰叁上初中那会儿，住校，每周回家一次，每一回妈妈来接她就会说她：“怎么又垮着一张脸？你看你的同学们笑起来多好看，他们多开心。”好像别人开心了，她不开心是件不正常的事情一样。 后来高中她闹退学，爸爸阻止她的理由也是：“别人家的孩子都上学，你不上学你说你能干什么？”那时候她还以为是爸爸不善言辞，作为一家之主，一个父亲，不好袒露自己的内心，其实读书是重视女儿的一种表现。现在想起来，搞什么嘛，还是因为知识分子好面子不好搞特殊让她不念书啊——她高考填志愿管都没管。 如果把社会比作是一台大的机器，所有的公司，工厂，单位都是组成它的大大小小的齿轮。 家庭作为微型齿轮的一环，其实也是差不多的吧？只不过那些工厂的流水线上生产的是产品，他们这边，生产的是十八岁成年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小孩子’。 那样的小孩子最终会成长为怎样的一个人，会拥有怎样的一个人生？重要吗？也许重要，也有可能有一点重要，还有可能一点都不重要……这样的答案都是因人而异的。 这里说的可能有的远了，林辰叁的内心戏很多，关于父母的看法在不同时候也并不一致，但是有一点她是清楚的，她并不是想要以此去批判任何人，去驳斥谁，她也没有什么所谓愤世嫉俗的习惯或者理想，要告诉谁，父母就要爱小孩，小孩就要敬爱父母这样的话。毕竟也有许多父母在正式生养了一个孩子之后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孩子的，这世上也存在着父母对于自己太亲近而感到不适的小孩。 说到底，不把父母当人也是为了更好地用第三人称视角来看待问题，在与父母的相处中处理问题能够更加和谐，正常和高效。从这个角度来看，林辰叁虽然是连续两年没回家了，她只要给自己不回去制造一个正当的理由，她父母也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或者换一个角度：有一天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孩子是真的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的那个瞬间，他们会知道是怎么把这个孩子养成这个样子的吗？ 第七十章 这些话，林辰叁并没有说出来。 不仅仅是此时马甜甜的表情比昨晚她表达出自己的恋爱观更加显得不能理解，不如说，当她试图把话题展开来讲，把每一点每一滴的感受掰开掰碎了来说明时，她们之间就不存在理解这样的可能性了。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嗯，当你试图去理解时，你就已然是无法理解了。 说多了，都是套路。 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不总是有这样的桥段吗？一方遇到什么不可解的事情在伤心抹眼泪的时候，就有另外一人拿着纸巾或者酒瓶坐到旁边，把纸巾或者酒瓶递过去说：“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但怎么可能理解呢？那样的行为方式更多的只是一种套路式的安慰罢了。 林辰叁会说以上的那些话，也不过是，嗯，她眼前浮现出一张临简雾的脸来，她也便只是笑：“我说这么多，只是想要甜甜姐你知道，并没有更多的别的意思。” “是吗？” “嗯。” “也行。”马甜甜仍然很好奇，她的嘴唇抿了好几次，看得出来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她并没有特别将林辰叁这些话当回事，毕竟林辰叁总是能够说出一些她觉得新奇新鲜的话，不是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挺好玩的。她记起来另外一件事，“我听说昨晚部长找你聊天了，你们聊的什么？” 林辰叁回想了一下说：“问我最近工作的状况，然后说我跟他堂妹挺像的，和我谈了谈人生，谈了谈理想，想要知道最近的年轻人是什么想法。” “是，你这个人是很容易给人新鲜感。世外高人，主要是世外……跟你聊天的时候总是会不知不觉忘记时间……”马甜甜说着便是看了下时间，尔后说，“又这么晚了，嗯，还有别的吗？别的。部长不该只是找你聊这些的。” 林辰叁的一颗心提起来了些，她有了警觉，但还是说了：“部长说年后我们二部会有个卡牌类的新游戏。” “到时候就不知道是新成立小组还是让旧小组跟进，部长有说吗？” “没有。” “有跟你说是什么类型的吗？” “他跟我说是类炉石的。” “那八成就不是了。他说我们这个游戏像什么，一般就不是什么。” 林辰叁对马甜甜的这番言论无法反驳，现在这么一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不管怎么样，好好努力吧，部长会跟你说这回事，就说明到时候这个游戏的代理运营肯定有你的一份子，不知道游戏质量如何，到时候部长要是透了口风，别忘了把安装包发给我，我试玩一下。” 虽然部长没说保密的事，但这事儿也许就是靠自觉。不过林辰叁当初就拿了赵凌蒙的参考答案，这回要是拒绝马甜甜确实也说不过去。 权衡再三，林辰叁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问：“代理运营权是部长平均分配的吧？” “这公司要是有平均分配这回事，我们一二部就不会抢区，部内也不会抢什么进新区的顺序了。”马甜甜似乎是在嘲笑林辰叁的天真，“资源这种东西要是靠分，怎么都会分不够的。” “我记得我们有绩效考核，不该按照绩效考核来分吗？”被马甜甜这么一说，林辰叁也记起来一些事情，比如之前一部抢他们的新区，刚刚陈攀和陈小峰吵架提到争取新区的事情。她对于目前公司内的许多事还不甚了解，倒不如这回一次性问个清楚：“怎么会抢区？” “按绩效考核来分？那也是净扯淡。”提到这个，马甜甜可不累了，“绩效考核只能作为参考标准。你要知道，只要是绩效考核，那就会分周期，我们之前就是按照绩效考核来分的，所以陈小峰那种作风的就能拿到很多好资源，游戏版本存在滞后性，短期把营收拉起来，后面不管死活了，因为有新区在手，所以他的营收总是要比别人多。但要是按照平均营收来计，肯定也不行，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还不如看部长心情，他开心了，洒洒水，我们这些小组一组能够多开几个新区，肯定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马甜甜把裙带关系说的如此直接，这让林辰叁还真是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犹豫了下，林辰叁才说：“组长他不同意，就可以不同意吗？” “不然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平均到每一个区去，让他按照那个标准继续做什么高级运营？要不是他现在还有这个组长的牌子挂着，他活该就吃别人的车尾气，去接别人没用的老区，没有接新区的资格。反正不管是多么优良的生态，被他搞三个月，差不多就到死限了。” “明白了。”林辰叁算是知道陈小峰不让他们和马甜甜多接触了。 这种事儿被抖出来，以后组长的脸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 在林辰叁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情况下，等到她到住宅楼下时，时间正好是下午两点钟。 正准备刷脸进门时。 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让我来试试。” 林辰叁身体先于头脑给身后人让路，然后就是临简雾迈步到她面前，门禁灯从红转绿，临简雾转过头，很是高兴地说：“瞧，我没说错吧，还是人丑好开门。” ……林辰叁什么时候都没听说过这种话。 ＊ “管理的章节看到哪里了？” 进门之后，不等林辰叁开口，临简雾先问。 林辰叁思索了会儿回答：“看到单代号了。” “单代号网络计划图？” “嗯。” “虽然只需要一点计算，但还是要计算，题目会做吗？” “目前会做。” 临简雾哑然失笑：“为什么是说目前会做。” 林辰叁回答的很正经：“我有预感，等我学到后面，前面的知识差不多就要忘干净了。” “这样吗？”临简雾若有所思，“是有这个说法，学的知识要是不抓紧时间复习，一天后就只剩下25％了，有的人甚至比这个还少。” 是艾宾浩斯的遗忘曲线。 林辰叁点头：“我应该就属于那个还少的人里面。” “三三你的脑子是漏斗做的吗？学多少忘多少？”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什么知识学下来，第一遍的情况下还能混个眼熟。”林辰叁感觉自己被嘲讽了，她不得不反击，“姐姐你学习的时候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吗？科目的不擅长，敏感度不同，记忆的留存情况也不相同，同样是学，有的科目就是要比某些科目更印象深刻些。大家都有相对来说，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 “说的是很有道理，那么，就看看后面，三科里面，三三你最擅长哪一科了。” 实际上，在林辰叁看来，管理已经是最简单的科目了，法规倒是只用背，但她的记性也不好，大学四年养成的期末突击习惯，早就把记忆给整废了，实务就更别提了，她都没真的跟工地打过交道，压路机的种类区分到每一个步骤上，光想想都觉得头大。实务的书到的时候，林辰叁就粗略翻了翻，根据工作质量，压实轮数量，压实原理来进行分类，压路机每一类里面的名词对她来说都是需要联系实景图片去辨认的东西。 虽然说二建绝大部分的学习都是不要求了解原理，也根本不需要她去记什么压路机种类，只要知道这边是要用光轮，这边要用凸块，讲的细的老师会说明原因，讲的粗就只是随口一说就带过了，说白了，课本上单纯出现了某个词，我们只需要记住那个词本身，至于怎么出现的，如何出现的，那都是不重要的事情，但是林辰叁，她就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一旦她就某个词，某句话产生了疑问，她便很难顺其自然地将那个词，那句话放到记忆的拼图里，理直气壮地去使用它。 老师要是讲的不够细，林辰叁就学习方面就是一头懵。 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辰叁可不敢在这时候夸下海口，说什么拭目以待的话，没有底气的状况下说起话来都是虚的：“应该都不擅长。” “可别这么说，这才学到第一科，后面还有法规和实务呢。” “鄙人，鄙人不善学习。”林辰叁要忍不住用鞋底去蹭地板了。 “不擅长学习啊，那，擅长什么？” “擅长混吃等死。”说到擅长什么，林辰叁可不累了，但就这么说完之后，她却没有往常那般保持平和的心态，她得承认，她有点在意临简雾对于她混吃等死这件事的看法的。 “三三你怎么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呢？难道是试探吗？” 好像并没有被认为是实话，林辰叁想了想：“我是认真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三三，你真的是个彻彻底底的没谈过恋爱的单纯孩子啊。”临简雾小幅度地摇了下头，她走在林辰叁前面摁了向上的电梯，“当着我的面说这种不求上进的话，就是我，也是会有小情绪的哦。” 这话说出来完全就是不赞同的意思嘛。 林辰叁沉默了。 第七十一章 “让我猜猜你的小脑袋瓜里这时候是在想什么。”临简雾冷不丁地这么说道，“是不是觉得我不给前置条件，就这么下结论的说法有失偏颇？我竟然没有和你站在同一立场上，有点伤心？” 被临简雾这么误解之后，林辰叁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如果是说不求上进的话，我认为你没说错，我确实没有要上进的想法，这是实话，另外，虽然我对你很有好感，但这本来就不代表着你要无条件同意我的想法……” “三三，你安慰女孩子的做法，就是让她不要把自己太当回事吗？”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是听起来却很奇怪。 所以林辰叁只能说：“我不是姐姐你说的这个意思。” “不用想也知道，三三可是那种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让别人伤心的人，更不要说是在我面前，你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呢。” 这种话说出来也太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林辰叁自问自己从来没有做过普遍理性而言的好人，不如说正是和临简雾所说的相反，她是比起让自己受伤，更愿意让别人伤心的人。 “姐姐你不用总是讲我的好话。”林辰叁有点无奈，“我这个人是个什么德性，我自己还是知道的。” “你说你知道？” “啊，嗯。” “那么，到这里，我就要问一问了。”虽说是问，但是进入电梯，临简雾让林辰叁先进去，自己尔后进来，她的语气都相当随意，仿佛这真的只是随口一提，“三三你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吗？” 就是临简雾这随口一提，让林辰叁觉得对方其实早就知道自己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林辰叁按捺下内心的那点不适说：“不知道。”她怎么觉得这两天总是有人在提这个问题。 “所以啊，三三你这个人是个什么德性，你自己还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又怎么样？”林辰叁倒是想知道临简雾打算就这个话题如何进行下去。 “一般来说是不会怎么样。不过对你我来说，我认为问题还是挺大的。”临简雾忽然从手里拿着的塑料袋里拎出来一瓶乌龙茶，不是她将乌龙茶塞到林辰叁手里，林辰叁都没注意到这回事。 林辰叁认为临简雾正在说一件自己不想知道的事情。 “你不觉得上进这个词听起来概念很模糊吗？嗯，每年都有很多人会在网上提问，比如说，父母不上进该怎么办，孩子不上进该怎么办，下属不上进该怎么办，恋爱对象不上进该怎么办，现在的年轻人不上进该怎么办……挺多这样的问题的。”临简雾自己也拿了瓶乌龙茶出来，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同时拧开了瓶盖，走出来，在外面等着林辰叁，“所以，要进行具体描述的话，上进意味着什么呢？” 林辰叁看着临简雾，她不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能够发表什么高论：“姐姐，我认为你有自己的答案。” “前两年遇到了一个实习生，本科是图形图像制作专业，现在是叫数字媒体技术，photoshop和illustrator都学的非常不错，他挺擅长排版设计海报的，自诩上进，梦想是要进世界五百强，但是现在用人单位一般还需要会coreldraw，还有印前设计，后面阿里不是搞了个人工智能，专门做banner，一天能够达到上亿张的产量，所以他这叫上进吗？本专业都要被市场淘汰掉了，这年头，按照这方向去跟人工智能抢饭吃，那就完犊子了。” “再说不上进吧，就拿现在最火的电竞比赛来说，早十年，那些电竞少年还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网瘾少年，过街要被喊打的电子海／洛因传播者，但因为电竞火了，他们也就成名了，哪怕后面不打比赛，退役了随便去哪个平台直播吹吹水，如果再能接上几个代言，下半辈子或许就是吃喝不愁了，用现在的眼光去看他们的当年，是不是就挺上进，甚至，挺励志的？” 被临简雾的目光盯着，林辰叁左手摸了下脸：“这个还真不好说。方向不一样，时代不同，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都是说不好的。” “所以我认为，在能够养活自己的情况下，所作所为不给他人添麻烦，一个月赚三千和一个月赚三百万没有什么太大差别。不一定是怀有积极的心态，但是能够平和地度过未来的每一天，这就是上进。”临简雾说完之后，她喝了口自己乌龙茶，神情有些不满，“这个西柚红茶口味的真难喝。” “要喝我这个的吗？”林辰叁将自己刚拧开盖子的乌龙茶递了过去，她这个是蜜桃味的。 “好啊。”临简雾拿过来，然后说，“三三你喜欢喝西柚红茶味的吗？” 林辰叁想说无所谓，因为她的味蕾在这方面早就退化成了吃什么，喝什么都是差不多味道的感受了，但是她有别的问题，于是她接过临简雾的乌龙茶后，接着对方的答案说：“我认为大家并不是希望对方上进，而是希望对方上进能够带来回报，如果说，嗯，虽然这么说不是很合适，但是如果说有人上进了一辈子，结果却是一事无成，百分之八十的人肯定会认为这人是个窝囊废。” “另外的百分之二十的人会说他是假上进。”临简雾接话道。 “姐姐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就一般说法而言，这世界上不存在一无是处的人，那么，你说，这个世界上一个人要多不上进，才能做到一事无成呢？” 林辰叁很老实：“不知道。” “其实挺简单，处处碰壁就可以了，对自己未来的发展失去希望，感觉努力和回报不成正比，那就做什么都无所谓。”临简雾进一步开门，还是让林辰叁先进去，这让林辰叁感觉自己硬生生地撞上了前者所说的这番话。 这让林辰叁觉得有点疼。 “你是这样的人吗，三三？”临简雾又问。 林辰叁仍旧是说：“不知道。”她觉得此刻的临简雾有点危险，她又不能沉默，只好如此应对。 这句话，她要是有心，可以理解出来千万种意思。 临简雾认为她是窝囊废，是假上进，还是说，她是那种感觉努力和回报不成正比然后成为的做什么都无所谓的那类人呢？ 所谓爱情也没能柔化她本能的恶意，让她对于临简雾的所作所为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是也好，不是也罢，结果不会变，事实不会说谎。但不管是哪一种，我会陪三三你到最后的。”临简雾替林辰叁关上身后的门，微微倾身向前，眉眼都是笑。 林辰叁不明白临简雾的意思，在此刻之前，她没打算问临简雾喜欢她的那种自然而然是什么情况，也没想过问促使临简雾主动表白的动机，因为以上两种情况带来的哪怕是最坏的结果，她自问都是能够承受的，她唯独无法确定这种陪到最后是出于什么样的一种缘由，会带来什么样的一种结果。 所以林辰叁必须要问出口：“为什么要陪我到最后？” 人不能就无法确定的未来做出承诺，临简雾按理来说，也不该随意就这样做出承诺。林辰叁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断定临简雾的性格，因为还是潜意识里，她不相信临简雾是全然的好人。 “你确定要问我这种话吗？”临简雾的语气有点幽怨。 “……抱歉。”林辰叁本能地为临简雾的心情感到歉意。她是只想临简雾高兴的。 “很正常，虽然你说你信我是自然而然喜欢你的，但要是真的就这么相信了，才是有鬼了，索性我也不打算让你相信这些。” 林辰叁有些讶异。 “不过我喜欢你这件事是真的，就不要再对此抱有疑问了。我是真的会感到伤心的。” 临简雾这么说，反而是勾起了林辰叁的疑问，但在她开口之前。 “嘘。”临简雾竖起一根食指在唇边，卷而翘的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这个话题就点到为止吧。” 既然临简雾都说了点到为止，那么，林辰叁也只能点到为止，她硬生生地把已经成铅成块的疑问从喉咙里咽了下去。 “去学习吧。”临简雾说。 “好。”林辰叁只能这么回答。 临简雾有很多事瞒着她，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正常恋爱关系会有的剧情，不过就目前来看，她们实际上也看不出除了昨晚那两个吻之外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那两个吻，也许也称不上特别吧。 不过，她喜欢临简雾，本身也没有觉得要就这方面去得到什么正常向的东西，而在存有正式的恋爱关系之前，林辰叁也没有想过自己恋爱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那种娇憨，可爱，黏人，非你不可的状态，换临简雾，似乎不会很违和，但是就林辰叁她自己，她倒是觉得，哪怕全地球的人类都死光了，生物大灭绝，她也做不出来那种事。至少不可能主动做出来那种事。 第七十二章 她适合做海王，做舔狗，唯独不适合做一个正常的会恋爱的人。不过话是这么说，林辰叁有限的人生里，好像也没做过海王和舔狗。 唔，幸好她没这个条件。 对于她而言的爱慕之情，只是存在于玻璃房子里面的一种情绪，她的心动还在持续，林辰叁能够感受到和临简雾相处时自己身体的反应，但是一旦不和临简雾在一起，它的距离就变得很遥远，它无法绕过情感隔离的屏障，从内心燃烧起来，然后蔓延……对事情的看待她只有观念，但没有情感。 她知道她的喜欢，但是除此之外的，她一无所知。 林辰叁这么想了会，还是决定将这些虚头巴脑的想法丢在脑后。 这时候，不该想这种想不明白的事情。 翻开书，对照打印好的讲义，对着那寸很小的手机屏幕就桌子前坐下时，林辰叁已然做好了学习的准备，当挺起脊背时，她俨然就是一个好学生的模样了。 代表尔嘉肆的消息框弹出来好几次，林辰叁回了几次后就丢过去一句‘我在学习’，然后把消息设为免打扰。 学习不会使她快乐，但是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定感，就是时间流逝，年岁渐长，她不会认为自己是无所事事…… 等定在下午四点半的闹钟响起来之后，林辰叁摘下耳机，才想起来是要问临简雾，是什么时候的票回家过年了。 转头的时候，临简雾的脸就在眼前。应激性地肘部碰到了什么硬物，她又转过一个幅度，才发现不知何时桌子上正放着一大碗洗好的龙眼。 不知道临简雾是什么时候来的。 临简雾坐在她的床上，一只手垂下，一只手抱臂，向她眨眼：“我有敲门的，但是你没有应声，我就直接进来了。” 林辰叁：“抱歉。” “真要说抱歉，也该是我。”临简雾又眨了下眼，“打扰到你了吗？” 林辰叁摇头：“时间差不多，我该去上班了。” “我送你。”临简雾站起身，两手落在林辰叁的椅背上，透过那手机屏幕暂停的画面判断林辰叁学习的进度，“这样下去，也不用一个星期就能过完管理的第一遍了吧？” “是。” “很好，后面就学实务。” 林辰叁原来的计划定好的是法规，但临简雾这么说了，她便是点头：“好。” “别就光听我的，三三你也有自己的学习节奏吧？” “我认为这种事你来决定就好。”林辰叁说，“姐姐你是考过二建的人，这方面会比我更了解课程的难易程度。” “专业的人做专业事吗？” “嗯。” 被临简雾牵着手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林辰叁好歹是问出来了：“姐姐你是晚上的票吗？” “票？什么票？” “回家过年的机票。” “为什么这么问？我要是晚上的机票，三三你会请假来送我吗？”临简雾的语气开始变得玩味起来。 “虽然说临时请假很难，但是姐姐你要我送，我会来。”林辰叁觉得自己在这时已然分裂成了两个人，这种话说出来，丝毫不会顾及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是想要维持气氛，把谈话进行下去。 “非要我要吗？” “你想，也行。” “不要不想，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就偷偷跟在人群里面看着你离开。” “喲，这么纯情啊，可是三三你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间的机票吧？” “所以我在问，希望你能够告诉我。” “一般来讲都是不会主动问的吧，既然明天就是除夕了，如果我真的是晚上的机票，无论如何都该今天离开了，你要请假吗？” “要。”林辰叁这么回答。 但很快临简雾便是说：“但是这次就很遗憾，不能帮你达成这个愿望了。” 林辰叁用疑问的目光看着临简雾。 临简雾便是说：“今年过年我不回家。” 林辰叁以为自己得到这样的答案会高兴，但实际上她却是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她知道自己不回家的理由，但还不清楚对方不回家的状况。 本来，不都是机票都买好了吗？ “我今年二十四岁，三三你觉得我年纪算大吗？”临简雾不答反问。 林辰叁知道自己得回答了这个问题才能更好地从临简雾这里得到答案，她很认真地说：“二十四岁，年龄算很小的了。” “但我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是九四年的。”临简雾迎着林辰叁闪烁着疑惑的目光，很真诚地说，“想要尽早上学，总是要有点手段的嘛。” “九四年，今年是二十八岁了。” “我虽然不讨厌被直接说年龄，但毕竟我还是个女孩子，三三你好歹尊重一下我的性别啊，知道我明面上的身份是九四年就行了。” 临简雾话是这么讲，随后自己就开始不尊重自己的性别了，“二十八岁，算剩女了，对吧？” 林辰叁不喜欢‘剩女’这个词，就跟所谓的‘未亡人’这样的词所蕴含的社会背景差不多，饱含着一方对于另一方的一种恶意：卖不出去以及该死没死。 这几年，‘剩女’这个词已经很少有人用了。 林辰叁也便说：“我不喜欢你用这个词。” “好，那我不用这个词，但是一旦回家，你觉得这个词会有多少人拿来问我？”临简雾笑了笑，“我回去被催着相亲，三三你很高兴吗？” “我不知道这种事。”林辰叁低下头，“你喜欢女孩子这件事，他们不知道吗？” “他们也许知道，我有说过，但是真正当一回事的，恐怕没几个。”临简雾揉了下林辰叁的头，“好了，再不出门，就该迟到了。” 到公司后林辰叁才发觉，临简雾基本上没有正面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 好在林辰叁在这方面向来是个极简主义，她从来很识趣，从来不会产生多余的好奇心。 也有可能，是嫌麻烦。 与他人的距离感，不论何时都存在着，不会因为身份的转变而得到改变，林辰叁很清楚自己的这一点。 日子就在上午上班，下午学习，晚上上班，这样的三阶段过程滴滴答答地过去了。跟以前有所区别的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床上多了一个人……林辰叁渐渐对这样的时间流逝感到了习惯。 不过话是这么说，其实距离和临简雾交谈才过去一天的时间而已。 ＊ 今天是除夕。 “晚上聚餐。别忘了。”在公司领导和人事基本上都放假的现在，整个二部因为值班留下的人不到二十人。这会儿，林辰叁属于被通知的那一方。 组内负责通知她的是吴亮。应该说这会儿，组内就只有她和吴亮两个人。就是陈小峰那个奋斗逼组长也回老家了。 按理来说，吴亮虽然是老人，但他不会比林辰叁待在这个组内的时间更长，林辰叁得到这种消息应该是要比吴亮早的，但实际上，在吴亮这么和她说之前，她是不知道这回事的。 不是钉钉群里的消息。 马甜甜这个组也只有她和赵凌蒙两个人。当林辰叁问起的时候，马甜甜说那是微信群发的消息。是单独区别于公司的小群。 “钉钉群里面部长总经理都在，很多话都是说不开的。”赵凌蒙补充说。 “零乘三你之前没加这个群吗？”马甜甜很奇怪。 通过马甜甜的微信推荐，林辰叁进了群来，发现这个群都是普通员工，她有点印象的组长一个都不在这个群里，马甜甜似乎是唯一的异类。 意识到林辰叁的疑问后，马甜甜晃了晃手机：“好歹我算是沟通上级和下属的桥梁，应该是不存在私自背着我建小群的人吧？” 这个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林辰叁在意的问题是另外一个：“晚上聚餐，是什么时候？” “当然是晚上值班结束了。”马甜甜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现在年轻人应该不会有凌晨两点以前睡觉的吧？不会吧，不会吧？” 语气阴阳怪气，大惊小怪的要死。 换做以往凑个热闹倒是没什么，但是，林辰叁抿了唇：“可以不去吗？” “你觉得这种话问出来，有第二个选择吗？”马甜甜刚准备鼓掌起哄，听到林辰叁这句话后，她停下了手。 “问一问而已。”林辰叁说。 而赵凌蒙就很在意了：“零乘三你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我们这一批年龄都不大，都是年轻人，很容易玩到一起去，搞这种聚餐本身就是为了让大家在外面过年能够稍微多点年味。” 要说年味，也该是过年的时候，不该是除夕吧，不过就这种状况，都在异乡，除夕和大年三十正式过年也没区别。 “我知道你性格有点孤僻，不喜欢多余社交，但是今天大家都来，只有你一个人拒绝，这不好吧？”马甜甜摊开手说，“这次聚餐是我组织的，我觉得怎么样也不能搞特殊。” “但是零乘三你要是真的有自己的安排，我觉得这件事也不好强求。”赵凌蒙这时候是很通情达理，但如果话能够说的更漂亮点就好了。 林辰叁也说不清楚具体的原因，她只是觉得要到点下班，就这样…… 第七十三章 但马甜甜根本没给林辰叁进一步拒绝的机会，虽然是说着让林辰叁再考虑一下，一转身，林辰叁就看见自己的名字被记在了登记表上面。 所以虽然是以自愿原则为优先，但其实本人意见根本不重要。因为马甜甜在下一秒就已经去问别人了，林辰叁也不好当着其他员工的面来讲这回事。有点不给面子的嫌疑啊…… 后面再想找马甜甜说明，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时间就在林辰叁的坐立不安中从沙漏中漏过去了。 眼看着拒绝无望，然后，她只好用带薪打水的时间给临简雾打了电话。林辰叁她好像是从心里生出了一点期待，希望临简雾能够让她下定决心来拒绝这样的聚餐。 “这么说的话，确实不好拒绝呢。”临简雾听到林辰叁讲明情况时，正在将绣球花的死枝和多余的分叉剪除，“凌晨两点是有点晚，但我们这几晚也没有那一天是早于凌晨两点睡觉的，也没什么，三三你尽管过去吧。” 不用那么体贴也是可以的，今天可是除夕啊，等过了凌晨，那可跟除夕没什么关系了。除了年夜饭，除夕饭也想一起吃……林辰叁为自己脑海中冒出来的这个想法感到震惊，但很快就被临简雾的另外一个问题搅散了。 “你们聚餐的地点定下来了吗？” “不知道，我还没问。” “三三你还真是对这种事不上心啊，小心到时候车子一坐，直接被拉到黑煤窑里去做苦工了。” “应该做不了。”林辰叁想了想后说，“以我的体力，下一次矿，身体就该废了。”她对自己的身体质量还是有点逼数的。 “这么回答啊。”临简雾这时候已然修剪完毕，她说，“到时候知道了给我发个消息，没准那家店我去过呢。” “好。”林辰叁在电话这边点头。 ＊ 要去的是一家剧本杀主题店。 林辰叁知道位置后就给临简雾发了消息，然后很迅速跑到美团上面去看评价。 还是城限。马甜甜选的那个剧本，他们十一个人，118每位，总价是1298。不用想，这笔钱都是要自己出的，而按照马甜甜的说法，还是因为熟人，不然单人得150往上走。 “平均下来一个小时也就四十块左右，一杯奶茶钱而已。”马甜甜说的很简单。 林辰叁很心疼：“那我宁愿不喝。一杯要四十？茶颜悦色吗？” 赵凌蒙纠正说：“茶颜悦色没那么贵，原价也就十几块一杯，你看到那种要几十甚至上百块一杯的，基本上都是代购。你别太把马甜甜的话当真，她这人对钱没太大概念的。” 也是，不然也不会自己房子没到期还非要和赵凌蒙合租了。 林辰叁乖乖闭嘴。 说句心里话，当林辰叁一知道要玩剧本杀的时候，大脑当即一片空白，不为别的，一局剧本杀那轻易就是一个小时起步，有的推理本搞到六个小时都是非常简单的事情，想要凌晨两点回去，林辰叁觉得那是真的奢望。 而且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林辰叁因为本身性格的原因，根本没法做到角色带入，拥有沉浸感，这个过程是极其难熬的。她之前那份工作就有一位同期非常喜欢玩剧本杀，逢节假日总要邀她拼车开团，一开始因为她是被带过来的，本子的选择权基本上是在她手里，她呢，打本会比较倾向于带有推理，硬核标签的剧本，以为这样能够好过一些。 然而并没能符合这样的期待。首先，为了保证参与者都能够获得相当的代入感，线索需要分布在各个玩家的剧本之中，然后因为参与者水平不一，线索卡本来就有许多线索是拿来混淆视线的，经过转述表达出来，很有可能参与者自身也没发现自己充当了再度混淆线索的作用，使得线索的复原变得极为浪费时间。 好的本子很少，要玩家保持在差不多的水准也很难，在经过两年多市场的野蛮生长之后，大量模板化的‘三刀两毒’这样的本子开始疯狂涌入市场， ‘三刀两毒’就是：三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杀人凶手，但两个都不是致命伤。就像是目前市面上的换皮游戏，大多数的推理本，不管是本格，变格还是新本格，到了终幕之时基本上都会演变成‘认刀大会’。 所谓推理本，本质上是一种信息的筛选。最后复盘时许多剧本是靠自曝来盘时间线。真的高品质推理本这几年两手两脚大概就能数完了。 而所谓剧本杀，就如今林辰叁了解的情况，重点早就不在‘杀’这个字上面了，情感本，哈哈本的翻台率就是要比推理本高上许多。跟风制造爆款这样的事情在哪个行业都不算少见，推理，硬核的元素越来越少，这是大势所趋，自然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不说剧本杀推理本，就是当前的推理小说界，也是好几年才能出一本很好的推理小说。把推理本拿去跟推理小说比，这也未免太欺负人了。 但这些也都是林辰叁的一己之见，她已经很久没有玩过剧本杀了，最后玩的那几次实属放弃治疗，就当是陪着同期——强制投入，配合演出。 同期总是说她是没遇上好的本子和对的人。 林辰叁则认为她是把重点放在剧本上，而他们是把重点放在社交上……要把线索分布在每一个人的剧本里，不就是为了鼓励大家多说话，多发言，多社交的吗？所以反过来想一想，要是不把线索平均分配，有人高光，就得有人边缘，想想平时工作那么辛苦，搞个剧本杀要是运气不好抽到个工具人，可能从头到尾就在坐冷板凳，花钱买罪受的确有违道德……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唔，所以为什么要搞这种七八个人，十一二个人的本呢？就那种两三个，三四个的本就挺好，让店家多整点npc就更好了。林辰叁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笑，算了，要是就那么点人，可跟社交没太大干系了，纯属小圈子的圈地自萌了。真社恐人少可能还得大害怕呢。 等网约车过来的空当，以马甜甜为中心，分布在不同组的十一人彼此做了介绍，而这时候林辰叁才发现来的并不是全部。 有人说：“xxx怎么没来？” “人家陪女朋友呢。” “靠，我们这就是一堆单身狗抱团取暖了？”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啊。” 打闹在大街上就开始了，林辰叁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早知道有女朋友就可以不来，不管怎么样也要硬编一个女朋友出来，更何况她本来就算有的。看这男女比例，说是相亲大会，她都是信的。 ＊ 他们玩的是十二人本。总数十一个人，还差一个人，马甜甜说由店内的dm补足。 十二人本，就林辰叁而言也是玩的最多人数了。 在补足的dm来之前，他们先选角色。因为是十二个人，虽然说每个人的剧本都是四千字，但是四千字和四千字就是不一样，像电视台主持人，电影影后，青年导演，警察局新任警察，心理医生这类只看身份标签就很光鲜的角色在一开始就被锁定选走了。 然后就是高中生，流浪狗收容处管理员，园丁，摄像师这类不用想便知有足够戏份和台词的角色。 剩下的诸如是胆小鬼，旁白这种没什么戏份还没什么互动的。后面人没选到好的，还是靠猜拳决定的自己的身份。看得出来，谁都不想当旁白。毕竟旁白是真的一点互动也没有。 林辰叁的角色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贫弱社畜，因为被打上了沉默寡言的标签，虽然有很多背景知识可挖，不过就是没什么人选。 以下是故事简介： 故事发生在美国南部小镇的一间被废弃农舍，在三十年前，小镇曾经发生过多起绑架案，凶手将此作为秘密基地，并在此拍摄被绑架者被杀死的录像以此来挑衅警察，绑架案告破，被绑架者无一生还，凶手在警察追缉到农舍之前点燃农舍，将案件的前因全部葬身于火海。 凶手已然葬身火海，但时至今日，有目击者称在农舍见到了凶手的亡灵，本地的一家电视台得知了消息后立即组织了一支由社会征召的探险队，于深夜至农舍探险。 至于为什么是深夜？ 因为这样的节目效果最好，你说呢？ 林辰叁看完之后不由得嘀咕了声：“别是电视台为了节目效果强行制造气氛，然后因为各种原因真的弄死人了……” “死人？” “唉？！” 一个声音在耳边炸响，差点把林辰叁吓到心脏骤停，不过她还有很好的余力转过脑袋看清那个人的面孔。 那个人已然与她拉开了距离，正在和负责主持的dm讲话：“这边的小零食是可以随便吃的吧？” 主持的dm不由得苦笑：“干什么，你从前玩六个小时的本，一口水都不喝的。” “因为我饿了啊。”临简雾脱下大衣，忽然对他笑了一下，这一笑如春暖花开，哪里还有平日对人的那种不分场合恶心人的感觉。 ……临简雾是，旁白。 第七十四章 “小姐姐请坐这里。”知道临简雾是来帮场的dm之后，就有一个小年轻从位子上站起来，拉开一旁的椅子，让临简雾坐过去。 小姐姐什么的，林辰叁也不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但这次，怎么想就怎么感觉膈应。 “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dm啊……”又有人在说。 “我说了吧，会玩剧本杀的女孩子长得都很漂亮。” ……得，林辰叁听到周围的声响，那种膈应的感觉渐渐转为了油腻。嘛，再这样下去，不得开始我命油我不油天了？ 赵凌蒙很不爽：“什么人啊都是，看见个长得面生的女的就开始迈不动腿了。” 剧本杀还没正式开始，这社交氛围就起来了。 临简雾在那位小年轻旁边坐下，她看着林辰叁：“三三你刚刚说死人，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林辰叁一看有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当即哀叹自己选择的这个小角落遮掩不够，她那在陌生人面前胆子很大，但是在熟人面前胆子很小的性格在此时发挥的淋漓尽致，赶紧摆手。 “叫你三三，零乘三，你熟人？”赵凌蒙带着一副八卦的表情靠近林辰叁。 林辰叁还是摆手：“不认识。” “唉～～三三，我们不认识的吗？！”虽然隔了好几个人，林辰叁的声音也不大，但是临简雾依旧是听得很清楚，立即回以疑问。 “认识。”林辰叁本能地回答，却是用手臂遮挡住了大半张脸。 “所以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马甜甜也凑过来问了。 “不好意思。”林辰叁感觉临简雾的目光已然不在自己身上了，她大出一口气，就像是出了一身汗那样，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还是读本吧，别让dm等太久了。” “我是很明白你想岔开话题，但是我们也不都是老手，新人在读本之前还需要稍微了解一下规则，他们在教着，这时间看样子还是要一会儿的。”马甜甜指了指临简雾那个方向。 林辰叁顺着马甜甜晃动的手腕一路望过去，正是看到临简雾温言软语地教那个小年轻看任务，带入剧情，他们基本上是在面对面交谈，看起来就像是在平常聊天，她看着心中一下子悔的要命。 早知道不告诉临简雾她来这里了，猛然间完全忽视了对方可能是路过的可能性。 这样也只能先等个几分钟了。林辰叁低着头，几乎要把脸埋到桌子下面去。 “嗯，看你这反应，是你那个室友吗？”马甜甜看了看临简雾，又看了看赵凌蒙，为了不让两者听见，她揪着林辰叁的胳膊，还用手掩着，距离近的，嘴唇都要碰到林辰叁的耳廓了，“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她了，换我我也喜欢。之前没看出来你是喜欢这一款的，而且这次能在店里碰见，也算是很大的缘分了，零乘三，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林辰叁低着头是很难注意到临简雾那边的动静，但是就在右手边的赵凌蒙，这动静可不小。赵凌蒙很早以前就认为林辰叁和马甜甜之间有猫腻，这次出院之后，那种女人特有的直觉尤甚，这两天马甜甜总是逮着她问什么，林辰叁有没有私底下找她聊天，职场上碰见林辰叁对方说了什么这样的事情。 这回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行为，显然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赵凌蒙就听见‘你不要不识好歹’这几个字。 “马甜甜，你在我住院期间，是不是对林辰叁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马甜甜现在的注意力全在林辰叁和临简雾身上，她坐回来的时候，都没怎么看赵凌蒙：“这次你要是能够找到凶手，就告诉你。” 赵凌蒙定定地看了马甜甜好一会儿，然后，她喊缠着临简雾新手教学的那个人：“xxx，搞完了没？” 那人被赵凌蒙吓得差点原地立正，仿佛是为了配得上她的声音，音量超级大：“搞，搞完了。” 剩下的流程就很简单了。 二十分钟的读本时间后。 dm渲染气氛，旁白讲述正在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在按照台本所给的任务，维持本人的原设去说台词，新手和老手的区别在于，新手很有可能会照本宣科，和盘托出，老手则会将台词转为自己的话，引导别人按照自己预设的想法去进行设想，像那种拿了注明了凶手本的凶手，在言语上玩一些小花招是必须要会的技能。不过这样引导带来的游戏性也很弱，就像之前说的，线索卡给的线索经历了二次主动或者被动的混淆后会变得极为难以还原，像这种本身要玩家互相分享的线索还要去考虑真假性的话，一个正常流程三个小时的本玩到六个小时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所以就像现在，只靠线索的话，很难能够明了凶手杀人的手法。在发现三具尸体后，讨论达到了顶峰。 推节奏甩锅盘逻辑……锁凶方式肉眼可见的简单，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但是林辰叁还是只能按照台本任务，人设要求一个劲儿地说：“我不是，我没有，我没做过。” 这个推理本要说剧情，嗯，没啥剧情。推理要素呢，林辰叁看了下时间，到最后一个小时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拿每个人所谓‘可信’的不在场证明去还原时间节点，然后锁凶。 拿个通俗一点的说法来讲，这种推理本玩起来的感受就是不知道哪个是正确答案，所以在排除了所有的错误答案之后，哪怕那个正确答案你是不知道怎么得出来的，你也只能认为那是正确答案。 很有种名侦探柯南的感觉，对吧？ 小年轻说杀人凶手是心理医生，这个答案已经是大家公认的了，不过他所能够提供的证据很有限，马甜甜问了好几个人，证据还处在不大明朗的状态。游戏玩到这时候大家都有些累了，早就巴不得dm早点复盘，把凶手的杀人动机和杀人手法披露出来。 “凶手是？”马甜甜问到了林辰叁。 “没有凶手。”林辰叁这么说就让人觉得她是在搞事情。 “证据？” “第一幕，农舍中的男人死了，他像是死于意外，他从二楼摔了下来，摔破了后脑勺，大出血而死，后来仔细勘察可以发现，脖子有被人拧断的迹象，台阶上有两枚脚印，一大一小，小的我们比对过了，是本人的，这时候我们默认那枚大的脚印是凶手的，并以此为前提继续往下推，第二幕，农舍中的女人死了，上吊，像是自杀，有给孩子的遗书，里面写的是对于丈夫这几年变心的不满，但是她手上的结婚戒指早就取下来了，无名指残留的痕迹没有太多戴戒指的痕迹，那时候我们在想她的自杀时间，是在男人之前还是之后，或者同时，同样的，我们也默认她是他杀。第三幕，死的是农舍的员工，嗯，他死在浴缸里，像是酒后泡澡导致的心悸而死，但他是在和谁喝酒呢？餐桌的酒杯有两只。死者一共是三人……” 林辰叁说的都是辅佐凶杀的证据。 “都说死者是三人了，怎么会没有凶手呢？”扮演警察的小年轻先问。 “我们是否一直陷入了一个人死必定要有凶手的误区呢？”林辰叁说，“脖子被拧断可以在摔死之后，女人可以真的自杀，农舍的员工也是真的因为心悸而死。” “那太凑巧了。谁会闲得没事来扭死者的脖子？” “是的，过于凑巧了，但是更加令人觉得凑巧的难道不是我们一进农舍就下大雨，跟着台本走，然后就在一楼发现了在楼梯平台的尸体吗？” 小年轻觉得林辰叁有些不可理喻：“台本就是这么写的，我们玩的就是这么一个游戏。” “嗯，我知道，我还没说完，你可以暂时不用那么着急和生气。”林辰叁点点头说，“当然不会有人真的闲得没事来扭死者的脖子，而且一个人就算死了，也不是谁都能够扭断一个人的脖子的，这不仅需要一定的勇气也需要一定的能力，如果真的要给这三个死者找一个凶手的话，心理医生的确是最合适的。第一幕的时候有提到说心理医生的手掌握起来比婴儿的还要软，他四肢瘦小，个子不高，给人的感觉很孱弱，但这是感觉，对吧？他可以感觉很孱弱，但实际上很强壮。这样的话，要他完成绞杀这样的动作，并不是一件完全不可行的事情。时间线也完全对得上。” 小年轻才要吐出一口气。 林辰叁又说：“但他的确可以不是凶手。是的，一间农舍同时死掉三个人是很难凑巧的事情，哪怕它拥有着表面的各种意外，实际上作为探险者的我们知道它绝对不是意外。可要是尸体是从别的地方搬过来的呢？台本中没有任何一条线索有说过发现他们尸体的地方就是第一现场，对不对？” “而且，又有谁说尸体就一定是死的呢？”林辰叁笑了下，在幽暗灯光之下，她的笑容还有些瘆人，“我们中唯一的警察很有可能是节目组派来的托。” 第七十五章 小年轻不爽之后有点得意：“姐姐，你的人设不该有那么多话吧？” 林辰叁尽力让自己不去看一旁的临简雾，她摸了摸鼻子：“我这是合理怀疑。这三人都符合录像中的死法，一开始可以说是闹鬼，然后可以说是模仿犯，那么，现在也可以说是伪装。毕竟我们对尸体的了解基本上都是来自于警察你的结论，我们中没有谁比你更清楚死因。” dm点点头，主持到现在这个氛围才有些推理的感觉，不过：“我们还没到最终幕，第四个死者的死因也许能够给我们带来新的线索。” 这时候，响起了枪声。 临简雾所负责的旁白用声音带着诸人来到了大厅尽头的一个小房间，厨房往下的地下酒窖，这里是第四名死者死亡的地点，死者很年轻，男性，死于枪击，眉心有非常明显的伤口。 照例的恐怖环节把一桌人吓得够呛。 线索卡依次排出…… 他是电影影后的恋人，身体健壮，有长期锻炼身体的痕迹，脚上穿着运动鞋，鞋底粘着的红泥并不来自于此地，简易行军床上在双手双脚的位置有血迹，那是挣扎时被手铐磨损出来的产物，血迹在床上没能得到清理，他是在别的地方被打晕带过来的。他不是死在床上，在众人听到枪声赶过来的时候，他正背靠着门口的墙，很有可能是凶手推门进来时正好撞见了他逃跑，一枪崩了他。他瘫软在地面上，头上的白墙正嵌着一枚子弹。 他是不符合杀人录像中的死法的。而且为什么只有这个人是被打晕了带过来，而不是直接死掉呢？难道是说先前所有被绑架的人都是在地下酒窖被处置了之后才被带出去，他们之前都是活着的？他们死时所在位置的确不是案发现场？ 扮演电影影后的是马甜甜非常难过：“真没想到他会被绑架。”演技挺好的。 能够以眉心进行精确射击，这说明凶手是有经过专业的射击训练，像这样的人，最符合条件的就是警察。 之前没用起来的身份也用了起来，没有无缘无故的证据，可以设想凶手是和影后相熟的人，很有可能是因爱生恨的戏码。在这里面符合的人就太多了，毕竟就是粉丝也能因爱生恨。 但还是之前那句话，所有人都知道凶手就是心理医生。只是大家就是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现在这第四个死者的出现，是心理医生第四个无法证明自身的不在场证明，甚至于说他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但同样的，问题也很明显。 凶器，射出那枚子弹的那把枪还没找到，更重要的是心理医生的手掌握起来像是像婴儿那样柔软……手没有老茧，这个剧本也不该存有拿起枪就会射击的天才，至少，这个影后的恋人并非是心理医生所杀。 难道又是‘三刀两毒’的戏码吗？死的四个人，凶手其实都各有其人？或者以为杀了但其实没杀死，被别的人补了刀？ 可是林辰叁可不想在这里再去玩什么‘认刀大会’了，能够早点结束是最好的，她忽然灵光一闪：“是整容吧？”得亏昨晚那个司机给的灵感。 “什么？”林辰叁思维跳跃的让人跟不上，当即就有一人惊愕出声。 “众所周知，有经过专业射击训练的人手上会有很厚的茧，心理医生是不符合这一条的，他的手握起来很软，但如果整容把手脚的老茧去掉了呢？这样来想，整容也能整脸，毕竟美国得克萨斯州没有像我国这样的通用身份证，他们证明自身身份更多的是通过医保证明，还有些别的东西，通过一些地下渠道重新塑造过去履历并不是一件难事，我记得影后你的个人故事里有提到过一个人，你的小学同学，大卫，他曾经是你的同桌，初中在同一支棒球队里，他曾经邀请过你参加复活节的舞会，但是你拒绝了，这本来是为了描述你不屈从权贵，正气凛然的性格的，大卫是一个精英律师的儿子，嗯，类似的故事我们每个人都有。但这里有些不一样，后来大卫家搬走了，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你也不知道，那么这时候，我们能否设想，他又回来了呢？他回来报仇，报你瞧不起他的仇……” “疯了吧，一次拒绝就想要来找我报仇？”马甜甜瞪大了眼睛。 “对于一个非正常人来说，杀人的理由并没有那么重要，有些人会死，很有可能只是走在路上多瞧了一眼杀人凶手而已。就这位大卫本人来说，可能让你在这样一幢鬼房子里充分发挥你恐怖电影影后的实力会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吧？！”林辰叁继续假想。 马甜甜有些不寒而栗。 解谜解到这里差不多就等于是林辰叁的个人秀了，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今晚说的话比她半个月在公司职场加起来的都多。 接下来就是dm的复盘了。 这个本的核心诡计是心理医生前身是美国三角洲部队的成员，退役加入cia，cia为了保证他履历的清白就帮他制造了假身份，他整了容，手脚上的老茧全部被去掉，所以他能够以一介心理医生的身份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法杀掉被绑架者而不被怀疑。 他父亲是个精英主义者，暴力狂，母亲除了花瓶一无是处，他是天生的反社会分子，再加上精英教育，小学时就习惯虐杀猫鸟这样的小动物，只是这样的他在初中时喜欢上了一个女孩，那是校棒球队的明星，实际上她后来也成为了明星，她便是此次的电影影后，年少成名，却一直受限于恐怖电影女主角的身份无法开拓戏路，曝光率越来越低，几乎到了无戏可拍，无综艺可上的地步，为了能让她再度家喻户晓，他利用传闻策划了这一场深夜探险。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管完成度如何，他的女主角终将成为这深夜最亮最闪的那一颗天星。 此世纪，她会将他永远铭记在心中。 三个小时的游戏流程结束之后，一群人听着dm复盘直呼神作，还有人在羡慕心理医生对于女影后的爱。 赵凌蒙就不停地在说：“真好啊，真好啊，真好啊……”俨然是要成了一个复读机。 但这时的林辰叁却是累的只想打哈欠。毕竟她最为注重的推理最后还是成为了一个神经病的爱情故事，这很没劲。不过也还好，她本来也没觉得这个本能写的多出彩，说白了，单人四千字的台本要为了反转而反转，剧情就势必要为此做出牺牲，细节再分到许多任务和线索卡里面，就几乎等于没有了，全靠dm的复盘来演绎。能够沉浸进去就是神作，不能沉浸进去，就只会觉得神经病。 说是推理本，但悬疑的成分感觉更多一些。林辰叁比较喜欢的推理本，是会把关键线索在第一幕就给出来，而不是在最后。所以综合来讲，这还算是个烂本。 但就是这个林辰叁所认为的烂本，还是有人凑到她面前来问她：“你是天眼玩家吗？” 林辰叁不记得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只不过她知道天眼玩家是什么意思，就是那种玩剧本前提前拿到复盘的玩家，这种玩家在剧本杀中是非常不受欢迎的，一旦被发现，有的店会直接拉黑他们。 林辰叁很心平气和：“时间线是大家一起盘的，当时我什么都没说，锁定凶手是心理医生，我也不是第一个，至于整容，很多小说都有这样的桥段，我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那人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你这个社畜角色跟侦探似的，我们搜完证，你就听我们在这里盘，投票问题里面是十一个人背后的秘密和问题，每个人牵扯的时间线都不一样，你光是在听，我就不明白你怎么都能投对的？第二幕和第三幕是连在一起的，你基本上没有台词，得到的线索都是别人分享出来的，你怎么就知道自己听到的就都是对的？你要是早整理出来这些信息，为什么不分享出来，是不是看着我们跟一群没头苍蝇那样盘来盘去等答案的样子很好玩？” 这个人的话很有道理，而林辰叁能够确定那所谓的时间线的正确性也无非是因为…… “不是说我怎么都能投对，只是看见有些经验很老到的人第一幕说完台词就没怎么讲话，但是在盘问环节就能硬逮着一个人去问，一旦被盘问的人反问到一个攻略上面没有的问题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跟着这样的人去投，肯定是不会错的。”林辰叁与对方双目相对，一点不虚。 气氛逐渐焦灼…… 有个玩家忍不住了：“组里是有人开天眼，但是这种事不好说破，说破了多尴尬，我要是凶手，我没什么所谓的。” “但你不是。”林辰叁话语刚落。 “我是凶手，没什么的。”扮演心理医生的吴亮很宽容的样子。 “是又怎么样？”林辰叁对此没什么好脾气，“同样都是花钱来玩的，凭什么凶手就得受这样的委屈？” ※※※※※※※※※※※※※※※※※※※※ 这个剧本是我乱扯的，嗯，篇幅所限不能完全展开，不知道有什么bug。 第七十六章 空气在刹那间充满了火药味。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今天我们主要是来一起玩的，气氛搞得那么僵可不好。”马甜甜在这时候打起了圆场。 赵凌蒙很不解马甜甜的行为：“什么这么僵？你是在和稀泥，又不是林辰叁做错了事情，玩游戏还开天眼的……” 赵凌蒙话没说完就被马甜甜一手捂住了嘴。啊这，不是什么话都能随便说出口的，保不齐这里面有谁死记仇的，到时候社交的目的没达成，还得搞上几个仇人。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很显然，那几个天眼玩家脸上已然显露出尴尬的表情了，他们会做天眼其实还是想要在游戏中能够炫耀一下自己的推理能力，在女孩子面前晒晒，满足一下虚荣心，脸上也好看，就是没想到得到了答案却忘了去记推导的过程，这才露出了马脚。这也说明他们做天眼的次数不多，很有可能今天还是第一次，只不过没想到一次就翻车了。 没被发现时尚且还能洋洋得意，这被发现了这时候也不能立马摔桌子走人，一来是面上不好看，二来就是坐实了自己的行径，但就这情况，他们又不能完全不说话，至少要把这件事从面上和稀泥和过去，马甜甜已经打了预防针，剩下的就是要看看林辰叁识不识相了。 当即有一个天眼玩家摆了一副敢为天下先的正义表情出来：“哎呀，这都不好说话了，别一杆子打死一船人啊，差点吓死我。” 林辰叁抱着疑问看他，不知道这人这时候说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那人以为有戏，一下子喜笑颜开：“我是说姑娘你玩的真好，林辰叁，是这个名字吧？我就说了会玩剧本杀的女孩子长得都很漂亮，现在看来，果然传言不虚。”说着用肩膀撞了撞旁边的男生，恭维的话说出来也不觉得害臊。 换一个人，这避重就轻可能就含糊过去了。 但是林辰叁很一本正经：“你觉得漂亮是你觉得漂亮，我觉得不漂亮是我觉得不漂亮，我觉得我长得不怎么样。” 完全不开窍啊喂。 事态似乎就要朝着林辰叁为吴亮秉持正义的道路一路狂奔了，换做往常，要让林辰叁这么一直坚持下去也无所谓，不过在这时候她像是大梦初醒那般记起来在座的还有临简雾。 脸一下子烫的可以，目光仍旧是不敢往那边瞧。 被临简雾看到自己这种样子真是太丢人了。她以为自己是什么很牛逼的人物吗？就算知道这些人在眼底有搞小动作，这也不是该她来揭发的事情。临简雾她肯定也看到了……说自己长得不好看还那么理直气壮，这也真的没谁了……’这样的想法在瞬间就充斥了林辰叁的脑海，再不能让她理智地去思考其他。 “三三觉得自己长得不漂亮吗？” 就像来时的那一团雾，再有那样的声音自耳边炸响时，林辰叁只是觉得有点受惊，让她迈不动腿的是对方后面的举动，临简雾的两只手自身后经过林辰叁的肩膀，将林辰叁圈在怀里，靠近之时，长发有些妥帖地散在了林辰叁的肩头，有一些不怎么明白状况还滑溜到了林辰叁的胸前，在林辰叁感觉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怎么看都有些亲昵过头了，不过这在旁人来看，还是普通的女孩子之间会有的正常举止。 “……对，不能这么说吗？”林辰叁有些含糊地回应道。 “能啊，怎么不能，说的很好，但我觉得你很好看。嗯，是好看的。脸还很软。”临简雾的脸蹭了好几下林辰叁的脸，她笑，让周围的人也忍不住心情变好。 这会儿林辰叁是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臊的。 然后，临简雾一只手揉了揉林辰叁的头，另一只手牵着林辰叁准备往门口的方向走。类似这样的小动作，临简雾现在做起来顺手，林辰叁也没觉得什么。 “我讨厌在游戏里以破坏他人体验感来找存在感的人。”临简雾还是笑着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的，但这一句话的杀伤力可比林辰叁前面说的那么多要大多了。 方才和林辰叁对峙的那个玩家突然就觉得自己被破防了。也不是说被自己认为的漂亮小姐姐这么看待自己就会那么难受，毕竟这种事说到底就是不光彩，主要是临简雾的说法很讨巧，并没有直接指明是谁，却是一下子将这件事给定了性。在她眼中自己就是这么一副德性，绝没有改变印象的转机。 临简雾又不是他们同事，丝毫不用顾及他们，以后职场内要是有小道消息来八卦他们，也尽可以引用临简雾的说法，想明白这一点，这个天眼玩家立即觉得自己完全是待不下去了。 ＊ 这家剧本杀店除了剧本杀外也做饮品连锁。 在要离店之时，临简雾想起来这一点，她松开林辰叁的手，让人在原地站好：“我要去买布丁，三三喜欢什么口味的？” 林辰叁想了想：“抹茶味的。” “真好，我也喜欢抹茶的。” 林辰叁为临简雾和自己喜欢一样的口味感到高兴。 然后临简雾转瞬便是说：“但既然三三你要抹茶的，那我就选酸奶的好了。”林辰叁来不及问原因，临简雾就是一团雾那般飘到了柜台方向和店家打起了招呼。 店家的手脚很快，但现做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三三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发现我的大衣还落在房间里，我先去拿回来。”临简雾在说明之前，又从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来，这次是树莓味的，“这会儿你就用这个解解馋吧。” 说的好像一来一回要花很长时间似的，这又不是火车站台，可没有朱自清的老父亲和他的两袋橘子。林辰叁把糖接过来，却没有半分要撕开包装纸的意思，她扭过脸去：“知道了。” 临简雾在离开之前还压了下林辰叁的头发，在林辰叁有点吃惊地转脸过来看她时，她仍是笑：“有点在意，刚刚都被我揉乱了。” 临简雾回到玩剧本杀的房间，才走到靠门框的那边，dm首先看到了她，但临简雾示意对方不要做声。 赵凌蒙正在问马甜甜：“你怎么一点不吃惊？那个人是和林辰叁认识吗？我怎么都不知道这回事？她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字词吐露就像机关枪那嗒嗒嗒个不停，马甜甜还在安抚那几个破防了的天眼玩家，都是年轻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但耳朵一边能够听到的只有赵凌蒙的声音，这让她脑壳有点疼。 “我的姑奶奶，我怎么知道这件事？林辰叁认识谁，我管得着吗？”马甜甜很无力。她连临简雾回到房间都没注意到。 但赵凌蒙注意到了临简雾，她眼睛亮了亮，当即甩下马甜甜走了过来，不过当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临简雾，一下子就犯了难。 临简雾很明白赵凌蒙的想法，她自我介绍：“临简雾，临时，简单，雾霾。” 赵凌蒙本以为临简雾这个名字的解释会更加高大上一点，至少得有两个字是从诗经中取嘛，倒没想到会这么简单，她同样说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便是问：“林辰叁呢？”比起马甜甜，她还是很关心林辰叁的。 “我过来就可以了。” “是有什么东西忘拿了吗？” “嗯，大衣没拿。” 赵凌蒙看了看还沉浸在沟通桥梁这个角色里不可自拔的马甜甜，潜意识里并不想让这两人打照面，她主动请缨：“我来帮你拿吧。” 临简雾颔首：“麻烦你了。” 绕过马甜甜所在的位置，赵凌蒙在临简雾先前所坐的位子上拿过临简雾脱掉的大衣，一旁的先前扮演警察的小年轻声音很小：“帮我和那位小姐姐说声对不起。” 这位小姐姐是哪位小姐姐？赵凌蒙看着这人的脸色，不打算帮这个忙：“要说自己说去。”她也没心情搞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说。 折腾了小半分钟，赵凌蒙把大衣抱着给了临简雾：“谢谢你刚刚把林辰叁带出去了。” “应该的。” 听到这里，赵凌蒙到底没有按捺住好奇心：“问一句，你是林辰叁的朋友吗？” 临简雾的回答很奇怪：“朋友？这我还真不好说。” “嗯？” “这主要是看三三是怎么想我的。” 赵凌蒙可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看林辰叁？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问题很难得到答案，她换了个好回答的问题：“你们认识，对吧？” “我们是室友。”临简雾说。 “以前的？” “现在的。”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她是知道林辰叁搬了新家，这没认识太久，就按照她对于林辰叁的了解，兴许还没跟这个室友打过几次照面，没准人家认为是朋友，林辰叁却不这么认为呢。临简雾会这么回她，也实属情理之中。 赵凌蒙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大聪明大明白。她正得意的时候，临简雾拿出了手机：“三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可否加个微信？” “好。”赵凌蒙一口答应下来，顺便附送服务，“她在公司有什么事，我都会给你发消息的。” ※※※※※※※※※※※※※※※※※※※※ 难受，忘记分段了。 第七十七章 林辰叁没等多长时间。 跟去之前相比，临简雾除了身上多了件大衣，一只手还多了只白色的塑料袋。 “这是？”林辰叁问出口。 “仙女棒。”临简雾打开袋子，让林辰叁能够看得清楚，里面是一堆钢丝棉制烟花，“他们说本来接下来的路程该要去江边放这个，我想了想，就把三三你这份要过来了。” 单人份怎么可能会给那么多，而且这是他们什么时候买的，她怎么不知道……不过这时候也不好计较这些。临简雾这么一说就把林辰叁拉回了方才那段剧本杀游戏的自我处境中。 “临简雾……”林辰叁声音很小地喊着对方的名字，她对于自身有种疑问，很想要得到肯定。 临简雾这时候正在拿已经做好的布丁，她有点高兴地走回来：“除了我们自己要的两份布丁，老板还附赠了一份焦糖的，他本来是打算当夜宵吃呢，我们有福了。” 林辰叁也不知道临简雾是否是在用红鲱鱼谬误来应对她，不过，她的确在意临简雾话语中的一些字眼更胜过自己方才想问的：“姐姐你，会出现在这里，是凑巧吗？” “这个问法啊，其实可以选择一个好一点的。这样我就能够准确回答你的问题了。”临简雾说着把那份附赠的焦糖布丁递给林辰叁，“这份不好放着，就先吃掉它吧。” “嗯。”林辰叁很认同临简雾的说法，但凡一句话若不是以三个关键因素进行锁定，的确是很容易产生歧义的，“……姐姐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林辰叁看着布丁很久都没有接过来，在临简雾要产生疑惑的时候，她才开口：“至少给我个勺子吧，姐姐。” “坏心眼……”临简雾脸上才要浮现出来的一点疑惑在转瞬间变为了笑意，勺子就是等着林辰叁开口才要给的，却是不想对方半晌不作声，她还以为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吓死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坏心眼呢’林辰叁这么想着，撕开了焦糖布丁的包装，勺子才接触到本体，她便感觉到了一道极为强烈的目光从对面照射过来，就盯着她的手，她约莫知道临简雾是什么打算了，但是不验证一番又怕是自作多情，她没有先吃，而是看着临简雾，尽量使眉头拧出一个问号：“嗯？” “这家的布丁很好吃的，吃了一口绝对会想要再吃下一口。”这意思分明是看着这焦糖布丁眼馋。 林辰叁将布丁原路奉还：“那你吃吧。” 临简雾：“……？” 林辰叁：“……？？” 临简雾嘴角抽搐：“……？？？” 林辰叁：“……？？？？” 还是临简雾缴械投降：“三三，你还是真的不解风情啊。”她弯了一点腰，樱桃小嘴张开了一点缝隙。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林辰叁当即就觉得自己脸上臊得慌，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左右，确信这时候除了视野死角还在忙活的店长之外没有别人之后，她才强自镇定下来：“这个，你自己来也是可以的吧？”她还没试过给别人喂东西呢。 “嗯，也行。”临简雾很干脆地接受了林辰叁的这个建议，不过她有个条件，“你先试着尝一下味道。” 这个条件提出来就让林辰叁觉得奇怪，但她一时间也不好说是哪里有问题，只能由着临简雾的目光驱使有所动作，尔后……临简雾左手将有些多余的发丝绕到耳后，指尖最后抵着耳背的那一小块软肉：她在那勺子要抵达林辰叁嘴里之前，吃下了那一口布丁。舔的很干净。 再直回身体，粉色的舌尖在林辰叁的视野一角一舔而过，临简雾笑的很坦然：“果然味道很不错。” 这回，林辰叁直接从头臊到脚，不是她自我感觉出了问题，她实在是觉得刚才临简雾那一下吃掉的不是布丁，而是她自己……有这样想法的她真的是太色情了。 能让她这只二十四小时发情的兔子觉得自己色情的临简雾也实在不是人…… “变态……”也难以顾及四周的动静，满脸通红的林辰叁丢下那么两个字开始背着临简雾往门外走。 小步快走。 临简雾的笑声却是在林辰叁打起了转，心情很好似的。 林辰叁很不想这么想，但就是这样吧，在自己吃了一口布丁后，一想到这勺子方才是有碰到……她是一点没办法对临简雾生气的。 对于临简雾，总是不一样的。林辰叁非常知道，她对临简雾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所以明知道这也是临简雾岔开话题的一种方式：她方才的问题，临简雾可是一个都没回答呢，她也不打算再去问了。 临简雾开心就好……临简雾想对她做什么都…… “……刚才三三你问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对吧？”临简雾却在这时候主动提了起来。 这让林辰叁没办法不去好好听：“是。” “我是在接到三三你发的消息之后快马加鞭赶过来的，不知道这样的答案能不能让你满意？” 别说能不能让她满意这种话啊，林辰叁想知道的可不仅仅这样，好似身上这种气质外显地过于清楚，使得临简雾不用言语也能够轻易知晓林辰叁的心中所想，不等林辰叁开口，她又是说：“毕竟是除夕嘛，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我还是挺想和三三你一起过的，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也行，当然，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那是最好的。” “因为喜欢吗？”林辰叁拿着勺子的手都觉得沉重。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吗？”两个人都是用问题回答问题的高手，不过这次临简雾显然不准备持续地打哑谜，“在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想要和你好好相处了……虽然三三你好像是那种不管和谁都能够玩的不错的人，但不管是哪一种人际关系都根本没有想过有心去经营维护吧，我一直都有细心在观察哦，如果拿玩游戏来打比方的话，你百分百是那种说弃坑就弃坑的玩家，但是又和那些弃坑卖号的人不同，你虽然弃坑，但是游戏账号无论如何都会留着，因为你的确对它们注入了感情，你对待感情的方式非常纯粹，甚至可以说是不求回报。一方面很渴望得到正常的对待，一方面又拒绝对方过于深入的理解。你给自己造了一个保护的壳，让自己缩进去不受伤害。在这种状况下，连压抑自己向环境妥协这样的问题都算是很轻的事情了，很有可能，到最后自己完全消失了。” “姐姐你说的好像很了解我似的……”林辰叁顿时觉得在吃的焦糖布丁都不香了。 “因为虽然是在说你，其实我是在说我自己也不一定呢。”临简雾牵着林辰叁的手，林辰叁能够感觉到对方指尖的温度。 很温暖，但是就此时此刻，温暖地却是让林辰叁想要流泪。 “……人是群居动物，也可说顺应社会价值观，然后得到群体的认可是我们的天性。我就是这样一路走来的，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这种群体的认可其实是与我本人价值观相违背的时候，已经晚了。我自己做的事情和自己相关的意识就在这一路上已经被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你看，林辰叁，我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但是真正喜欢你的那个我如今是在何处呢？你能够看见吗？” 凭借林辰叁比较贫瘠的知识储存，她大概明白临简雾所说的是一种很显著的自我临场感缺失表现出来的症状。就如同她，她无法将这个世界和自身联系起来，就算是喜欢这种心情，也像是坐在观众席上那样的感受。 “……不知道的情况下，贸然行动，就不怕为此受伤吗？” “三三你，不会舍得让我为此受伤吧？！”临简雾却是在这时候多了无数的信心。 “你怎么知道……” “想多了解我一点的话，可以和我多亲近一点哦！”临简雾一笑之后才是惊觉，“抱歉，我这样的话你是没办法吃布丁的吧？”她双手举起，像是法式军礼。 也许可以再放肆一些吧？！ 林辰叁很明白自己的疑问，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店门口：“如果不是你在场，先前玩剧本杀，我大概率会坐视他们那样去欺负凶手，我是这样冷漠旁观的人，姐姐你会对此感到失望吗？” “三三会主动发言是因为嫉妒我和那个男生说了几句话吧？” “……嗯，是。” “偶尔嫉妒一下不是挺好的吗？！”临简雾到底是心疼布丁。从毫无戒备的林辰叁手上抢过食物，她走在前面的身影一点不虚。 林辰叁感觉内心的某块空缺被填满了，她跟上去，脸上浮现出一个极为柔软的笑容来:“姐姐你有嫉妒过谁吗？” 临简雾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你的这种地方，我真的很讨厌啊。”语气是那种佯装生气的娇态。 林辰叁差点就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她胆子愈发大起来:“讨厌吗？” “偏偏是讨厌不起来。”临简雾将勺子塞进林辰叁嘴里，一笑到眼底，“所以就挺讨厌的。” 第七十八章 她们到底是没去江边，一来是太远，二来是太晚，三来是不知道去江边放烟花要怎么处理烟花残渣，四来是担心野外会因风力导，引燃可燃物。 也不知道江边的保安叔叔同不同意。 自己开心是一回事，但要是给公共安全造成妨碍的话，那就万死难辞其咎了。嗯，这里是取较为严重的说法。 现在，她们正在乌漆墨黑的天台，围着一个油漆桶点燃了烟花棒。谁也不知道这个油漆桶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找就能找到，某种程度上，生活就是挺神奇的。 就算没有挥舞起来，在静止的状态之中，冷光在一团大概的黑暗中衍生出不相等的波长，看起来这幅画面就挺唯美的。 但是…… “好像没想象中那么好玩。”临简雾持烟花的手腕一点没晃动，她眼中的光芒没有因为点燃烟花变得更加明亮。 一根烟花棒燃了会儿就很快熄灭，临简雾手一松，钢丝棉的剩余部分就掉进了油漆桶，寂静的夜色之中，那声音很是清楚。 这人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来玩这个的？因为好玩？不过要不是因为好玩，也不会这么做。所以现在就是没想象中那么好玩。 林辰叁想了想，她试着说：“是不是因为我们一直待着没动？” “嗯？” “就像电视剧里面的场景，要这样……”林辰叁说着站起身手持烟花挥舞了一下，烟花棒瞬间火花四射，在划过的空气中来回留下一道很长的痕迹，虽然这条轨迹很快就消失了……挥了一下后她又立即蹲回来，总觉得只有自己这么做，这样子有点傻。真的就和小孩子差不多了。 “怎么了？”临简雾却像是不明白林辰叁这一惊一乍的行为之后的心理，发出了疑问。 “我以为这种手持烟花要跑动起来才更好玩。”虽然感觉有点难堪，但林辰叁抬起头，依旧将内心想法说了出来。 “是吗？”临简雾不再看手中燃放的烟花，将目光投到了林辰叁脸上，与其目光相接。 “是。”虽然有点不能承受这样的注视，但林辰叁没有因此扭过脸，她正面回答。 这时候却是临简雾低下了头，她再点燃一根烟花棒，声音有点提不起劲：“我不是很想动弹。” 林辰叁挺能理解这种一旦蹲下身就不想起身的感觉：“那就不动……”她这么说着，正要把目光收回来的时候，一只白皙，边缘在黑暗之中犹如蝉翼那般视感的手，手心朝上伸到了她眼前。 与此同时伸过来的还有临简雾再度抬起的目光：“三三你拉我起来。” 在胸腔中跳动的一颗心猛地一颤。 林辰叁看了看临简雾伸过来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她有点犹豫。她真的是一点也不明白临简雾的想法，一点也不，而她自己的，也不明白……明明都已经是互相喜欢了，却因为无法理解，不能相信，就总是要为此感到畏缩不前。但再这样沉浸下去，可就不是那么轻易能够脱身的了吧？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还不明白，视野之中，五指弯曲又伸展，她的情感线在黑暗之中完全看不清楚……虽然觉得人没有情感的情况下活着会更加简单，但是，果然还是希望今后能够带着喜怒哀乐来品尝今后的生活吧？！嗯，这以后要成为的奴隶又多了一个主人，她总是这样就轻易失掉有关于自己的自由……但感觉，好像也不怎么坏。 “三三？”临简雾眼睛眨了下，很小的声音从齿缝中漏出来。这打断了林辰叁的遐思。 林辰叁已然伸出那只空余的右手，先是四指碰到临简雾的手掌边缘，然后手腕往前更进一步，直接握住了临简雾完整的一只手，只不过，在她要起身把临简雾拉起来的时候，临简雾站起了身，把林辰叁带了起来。动作干净利落的不可思议，简直是要人怀疑其早有预谋。 “表现不错。”临简雾眼中流露出代表赞赏的神色。 林辰叁下巴微抬：“姐姐你还挺爱开玩笑的。” “我说。”临简雾眼中的神色变得冷静了起来。 “嗯？” “你还叫我姐姐啊。” 林辰叁立刻觉得脸上有汗，虽然心理上有所准备，但是脸该红还是得红，要避过去就还是得避过去：“……烟花要烧完了，简，简雾。”说到后面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已经完全变形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外星人了。 “哈哈哈……”临简雾身子后仰，眼睛一闭，就这么笑出了声，笑声非常大，有种笑出眼泪的感觉，正当时，整个天台就像是只有她的笑声了。 “表现不错。”临简雾又是一句赞赏。 林辰叁都觉得自己要自燃了：“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什么不好意思？” “我这么称呼你。” “应该说就是要不好意思才最好。” “但是你完全看不出来不好意思的样子啊。” “因为看到你这么不好意思，我都忘了我应该要不好意思了。”临简雾这么说之后，又是一声笑。 真的是恶趣味…… 林辰叁手中的钢丝棉制烟花早就熄了，临简雾手上的虽然还是初燃，但是就是被林辰叁牵着手带着跑，根本没有半分挥动起来的样子。但这样，她觉得就挺好玩的。临简雾肯定也是，只不过，那种好玩很难是烟花本身。 两个成年人在除夕后夜在天台上像是没头苍蝇那样跑来跑去，光是外人看着，这样子，应该挺傻的吧。嗯，两个弱智。 “可以回去一趟吗？”在临简雾手中的烟花也熄灭了之后，林辰叁停止了奔跑，而这时候临简雾再把钢丝棉制烟花的剩余部分扔进油漆桶后却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有什么事吗？” “我很快就回来。” 林辰叁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 时间的流逝在没有时钟的佐证之下总是无法清楚具体的长短，从林辰叁个人的角度出发，她肯定是认为时间过去很久了，烟花棒已经点过好几根了，从白色的冷光到蓝色的冷光，空中画圈圈，矩形，三角形……但她又不愿拿出手机来看时间，毕竟在临简雾离开的时候她就没看过时间，这回就算知道了具体的时间，没有参照的情况下，那时间的流逝也是没有丝毫意义。 但果然是过去很久了吧。 临简雾好慢……林辰叁忍不住在心中抱怨起来。还是回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就这样一直等下去根本也不是个头…… 在蓝色的冷光要走向生命终点的时候，林辰叁转身往通往33层的防火门方向走去，熄灭的那刻刚好能够把剩余的钢丝棉扔进路途中的油漆桶里。 林辰叁想的很好，只是还没走出去两步。 “抱歉，我来晚了。”有人先声夺人。 目光从漆黑没什么着落的地面一路往上抬升，她看到的是身穿白色连衣裙的临简雾，马尾上绑着和连衣裙同色的蕾丝发圈，脚上是亚麻色的罗马鞋。那种白色被有些冷的空气浸染成了蓝色，与林辰叁手中的烟花冷光交相辉映，天台之外，城市灯光璀璨靓丽犹如星辰大海，在这样的背景下，临简雾整个人的存在都有了种如梦似幻的失真感，像是随时都能够原地消失。 林辰叁好大半晌没说话。 临简雾奇怪起来：“怎么了？” “没什么。”林辰叁觉得自己的脸红一晚上都消不去了，她由于过分惊讶而有些僵硬的下颌终于咬合了起来，“主要是你有点过于好看，让我很是吃惊。” “这话单是只和我一个人说过，还是别的女孩子都有说？”临简雾再笑起来就很是玩味了。 这个林辰叁还真不好说，最起码，就是漂亮，近期以来她就说过尔嘉肆。 “我就知道，没和别人说过的话也不会说给我听。” 林辰叁不知道该怎么辩驳，只得说另外一个需要关心的问题：“穿这么少，不冷吗？” “有一点，但还在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临简雾说着，将手中的东西抛给了林辰叁。 林辰叁匆忙间接过来，发现这是一台相机，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但就这沉甸甸的感觉就知道不是什么便宜货。 “三三知道哪个角度下的我最漂亮，最好看吧？” “这个，还真不好说。”林辰叁自认为自己的审美不怎么样。 “哼。”临简雾用鼻子发出一个音节，却也不责怪，她另起了一个话题，“先前你问我，有没有嫉妒过谁。对吧？” “是。”林辰叁摆弄相机的手停了下来。 “那我这么说了吧。”临简雾往前迈步，她越过林辰叁，往天台的栏杆方向走去，然后，一只手落在栏杆上，任由路过的狂风将她的发丝吹乱，她的裙摆吹起，巨大的玻璃幕墙在她身后光昌流丽，但她仍像是大海之中那沉船不动的巨锚，锚点之特殊，直接成为了画面的正中心，“我嫉妒过很多人，因为自己一直无法忘怀，我嫉妒所有想忘记就忘记，想放下就放下的人……” 恍然间，林辰叁以为这个很多人里面也包括自己。 第七十九章 从十二岁开始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时候，临简雾就反复思考一个问题：我是什么样的人。 最开始，她认为自己是个特别的人：特别的人做什么都能够做的很好。 然后，她认为自己是个独一无二的人：有些事只能由她来做。 等到第一份工作结束后的那个夏日，她开始明白：她既不是什么特别的人，也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人，她仅仅是个比一般人强上那么一点的，还算是一般人的人。 这样的话，人生的意义从何而来？ 人为什么要活下去？活着的价值又是什么？ 她不知道，而她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她的父母是没法给她答案的。 她的父母在他们那个年代是包分配的工作，爸爸是老师，妈妈是当地一家公立医院的护士，他们对于社会的使命是天然的，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他们人生的蓝图都用不着自己特意去书写，社会需要他们，他们也乐得为这样的一份天职去发光发热。 他们的存在感毋需自身去彰显就能够得到体现。 当临简雾去问他们的时候，她第一次觉得与她的父母之间已然产生了一种可悲的隔阂：他们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也从未认为这样的问题值得重视。 他们说：“你呀，还是日子过得太顺遂了，一次挫折就让你这么受不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他们将此视为是与青春叛逆期一类的东西。到了时间会有，过了时间就会消失。 情绪低落，兴趣衰减，快感丧失…… 以前的朋友和同事听了她的问题后，认为这可能是抑郁症的一种表现：“你可以去医院看看，现在大城市的心理治疗很普遍的，可信度也很高。” 临简雾有去精神科的医院，果不其然被诊断为重度抑郁，但是所有的药物于她而言，都是无效的。 去医院的次数多了，她甚至知道要怎么说，医生会给她一个怎样的诊断结果。 这不是抑郁症。 后来有心理医生建议她可以多去看看一些哲学方面的书：“你这不一定是病，可能是一种社会现象，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太深奥了，我们在这方面还没能有一个体系的治疗办法。” 临简雾很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词：“社会现象？” 那位心理医生点点头：“像你这种状况，并不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例，实际上，像你这种状况，这几年出现的是越来越多了，还呈现出了一种低龄化的趋势，有的发达地区的初高中就有这种例子了。” 临简雾不是很明白。 “不要说你不明白，我啊，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我能和临小姐你好好聊聊。毕竟老头子我读的书可能没你多，但是饭还是吃的多的。”心理医生便是搬了个凳子坐到临简雾旁边，有种促膝长谈的态势：“临小姐，你应该有听说过平成废宅这个词吧？” 临简雾点头。 “现在也有令和废物这个说法。”心理医生笑了笑，“要我说，我觉得像我们如今的状况，其实是和当年的平成废宅有点像的。” “经济高速发展，消费主义盛行，房地产泡沫。”心理医生一口气说了三个词，然后他双手落在双膝上讲，“我印象很深刻，在我念大学的时候，我们买衣服，买鞋子，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就是实体店的价格，我们基本上也都能承受得起，但是现在，男生们很多都是拼多多上面随便两件白短袖两件黑裤子，就能对付穿一年了，如果说淘宝出来，是互联网对于实体经济的一次冲击，那么拼多多是什么原因呢？说句老实话，别怪老头子我见识短浅，除了拼多多便宜，我找不到别的原因。但是我们国家的年轻人，怎么就一两件好衣服都要仔细看价格的地步了呢？” “这种事老头子我啊，十年前可是想都不敢想，换你，临小姐你能信吗？《家有儿女》这部电视剧出来多少年了？现在有多少年轻人能够过上那样的生活呢？”心理医生有点愤青，“金融行业增加一千万的就业岗位，那么实体经济就会有两万人下岗。互联网行业发达是好事，可是我们不能让每年毕业的那么多学生都去学计算机，都去当程序员吧？那其他的那些学生毕业出来做什么？什么都想做，然后什么都做不了，又不能都塞到工厂里面去，那不就得躺平了嘛。” 临简雾觉得这位心理医生说的有点远了，她有点尴尬：“我还没想过要躺平呢。” 别说《家有儿女》里面的生活水平了，93年拍的那部《我爱我家》现在也没有多少人能够达到啊，电视剧是那样拍而已，小老百姓要是都能对标中产阶级了，我们也不要搞什么全面小康了，直接就能奔向共同富裕了。 哪里知道心理医生特别睨了一眼临简雾：“你这离躺平不远了。” 临简雾要不爽了：“医生，话说太早了。”她是要寻找人生的意义，跟赚钱多少，生活水平如何可没有太大干系。 “什么样的土壤开出什么样的花来。你知道为什么现在那么多年轻人选择躺平吗？因为他们知道，加的再多的班，创造再多的劳动价值，那都是给资本家卖命，中间商赚差价，像你爸妈那时候，那是实打实给国家创造财富，但是你们啊，现在打工大半是要进资本家腰包的，体现不出来价值，又能够有多少意义？老板是不会心疼你们的。” 心理医生说的这话有那么几分道理，但是临简雾仍然认为和自己的疑问没有太大关系，不过她没有打断人说话的习惯，也便只能让心理医生继续像是发牢骚那样把话讲完：“其实现在很多行业，尤其人口密集的沿海城市都不是很缺普通人。当然，我说的普通人不是那种生产一线的工人，工人不管在哪种时候都是缺的。而是缺行业里我们所称的高新技术人才。现实如果分abcd四个能力档位，你要知道没有bcd是不可能有a的，哪怕是天才，也要有蠢材来进行对此才能体现出来。在显然供大于求的市场里，比如一个街区就这么点人，却有十家卖煎饼果子的，要跟其他家竞争，口味不能算出色的那类，有些就会压低价格，有些会免费加料。消费者们肯定觉得低价买到低价煎饼果子是自己赚到了，那正常在卖煎饼的摊子生意必然就少了，那口味做的好的如果不搞低价竞争，就得搞品牌优势，消费者的消费习惯也就被养起来了。” “普通人求职就职过程中就很容易遇到这种状况。比如说公司某个岗位有缺口，需要招人，本来合同上已经说好了工作范围和薪酬，但实际工作的过程中，如果出现某一个员工本身个人能力并不突出，可能有很多原因，比如说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但是为了保住自己那份工作，就要从别的方向去下功夫，像是依靠做很多自己职位范围外的事情来获得领导的认可，而公司管理层还受其影响了，那结果就是管理层会逐渐觉得拿多少钱干多少活的人工作干少了。这种情况在很多行业是非常常见的。谁都没有绝对意义上的错，但是谁都在制造错误。” “人口越多这种状况就会愈加明显，因为人口越多代表的不一定是a技能人员越多，a技能人员的数量始终是一定的。市场供求的不平衡和很多别的因素最终就是会造成这样的结果。真没见过多少人敢对不合理的要求说不的，不如说很多刚开始有所反抗的人都会在遭受了生活的毒打之后渐渐屈服，即便知道要求不合理也要想方设法讨好上面的人。有些人会美名其曰，成年人的生活。” “好像成年人的生活就该是那么辛苦。” “而努力成为a也并不是一个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甚至也很难起到改变市场环境的作用，因为自己努力不代表别人不努力。可以说，当你努力的时候别人也在努力，当你不努力的时候永远有人在努力。再比如说临小姐你是做建筑设计的，建筑行业我了解的不多，但是暂且也能够说上一些，你这个行业，有二级建筑师证的已经算是迈入a级技能人员的门槛了，那bcd的人就会都跑去考二级建筑师，等bcd的人考完拿到证了，又发现大多数人已经拿到这个证了，大家都能够算是a级技能人员了，可这时候a级技能人员的门槛已经变成了拥有一级建筑师了。所以bcd的人还是没能成为a。” “我这么说，临小姐你能够明白吗？你们这一代一直在奔跑，从来没停下来过，可是成为a的总是少数，有时候我们得明白，作为普通人去生活，也是我们的一种选择。” “人生也不一定需要什么特殊的意义。”心理医生说，“……好好去享受它就好了。” 这时候，临简雾已然泪流满面。 ※※※※※※※※※※※※※※※※※※※※ 这里面心理医生的发言也是一家之言。 然后下午四点还有一更。 第八十章 这不是说临简雾有多赞同心理医生所说的话。 这种话不含有什么心理学上的名词，不用医生，某些自以为清醒的人也是能够说出这来，它能够解释临简雾心中关于某些事物的疑惑，但是并不能解决当前她最在意的那个问题：我是什么样的人？ 摆在明面上的答案早为众人所知，但能够做到坦然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做个普通人，一般人没什么不好的……如果说临简雾一开始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一路走来，得到这样明面上的答案，也不会多在意。 但就是因为她是临简雾，所以，在真正得到这样的答案之前，她永远也不会相信会有这样的答案存在。 还是不够努力吧？ 她会为了尽力逃避这样的答案，而不住地在通往特别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如果真的就是一般人，就是普通人，就是那种随意便可被取代的社会机器的齿轮，于临简雾而言，不如去死…… 这样的想法是有些极端，但是，只是这么想想吧，她自幼起放弃了那么多去了解外界的机会，把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那个能够让自己变得特别的事物——固定的标准上，倘若也只能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她怎么能够接受得了呢？ 如果她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一个结果，她还会那么努力吗？ 大抵是不会的吧，也有可能会再来一次……因为不甘心。但哪怕重来一次，虽然弯路少走了一些，但该越不过去的关卡，还是会越不过去，这也是事实。 努力是不会背叛人的，但是努力过的结果会。 大学时期那连夜赶图的时刻和做不完的作业仿佛还是昨夜的场景，她还是进入了被称为‘画图民工’的设计行业。建筑设计就是那么一回事，如果不做方案，基本上就是熟练度的区分，需要持续深耕，如果要做方案，天赋的要求也没那么大，更多的是找资源和积极解决问题的能力，还是基本功扎实。 也许在潜意识的某个时刻，她就知晓了这个答案，也早就为这样的答案做出了选择。她潜意识里接受了自己是个普通人的事实，将这样一份毋需太多天赋的职业作为了自己的工作。 别人有多强，别人有多牛逼，其实临简雾是不怎么在意的。 她只是讨厌那种感觉：当她在通往特别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终于摸到了可以打开的那扇门扉之时，却是听到在自己眼中已然是特别的那类人在门的那边低声絮语，悲痛万分：“我好菜啊！” 要成为特别的人，这一路上是要踩着别人的特别往前进呢，但往往，那个别人眼中特别的人，还是会认为自己不够特别。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一山更比一山高，当她登上一座山峰之时，就会有另外一座更高的山峰出现在眼前，如果谁都爬不上去，肯定会出现一个人势要打破这样的局势，这样的道路延伸下去，总是没有尽头……只不过那样的人里面，不会存在临简雾的身影。 她的特别，早在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是那么特别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真正特别的那些人，才不会在前路上产生迷惘。 心理医生没能解决临简雾的问题，反而让她就这方面的痛苦感觉愈加清晰。早放下还会痛苦吗？早些发现的话就不会有这样多余的感受了吧？临简雾不知道，但是她非常嫉妒那些随时就可以忘记的人。 那种不停奔跑的感觉早已深刻入骨髓，突然就让人放缓脚步，她还做不到，也许是一辈子都做不到。 临简雾侧身站立着，这个角度能够看见林辰叁脸上的表情，又不至于让对方将自己脸上的表情全然看在眼中：“我们生在这个世界上，总得要有些我们自己能够办到的事情才行吧？” 她这不是问题，她自问之后，话语仍在继续：“就像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提到的那样，当生理，安全，社交，尊重这样的需求得到满足之后，我们自发会想要完成自我价值的实现。人需要价值，人生需要意义。” 林辰叁的回答很简单：“嗯。” “但是我一直都不知道自我的价值是什么，人生的意义什么的也从来没有存在过于我的人生之中，我打小起就是个没什么梦想的人，总以为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就一直有努力跟从身边人的脚步前进，只是时至今日，没能脱颖而出就算了，想要简单放下也很难。” 林辰叁想起来：“刚认识的时候你说的梦想……” “用来麻痹自我的幻光而已。” “没有只能自己办到的事情就不行吗？”林辰叁问。 “不行。”临简雾以极为斩钉截铁的语气回答。 “想要青史留名吗？” “也许只是不想泯然众人。” “可是我们大多数人的一生就是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喜欢什么，但是……”林辰叁手中的烟花早就熄灭了，她尽量让自己不要用无所谓的态度来说这番话，“我们就这么活过来了，就活到了现在。靠着惯性。” “是的。”临简雾没有反驳林辰叁的话，她一双宁静的眸子里燃烧着宁静的火焰，“但是我拒绝成为会变成这样的我自己。我拒绝去接受那些堪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辰叁有些愣愣地看着临简雾，许久之后她才说：“这世上总是需要一些靠着惯性活着的人。” “是这样没错。”临简雾的手离开了栏杆，她双手背在身后，沿着栏杆的边缘行走，就像是行走在水面上：“曾经有人问我，难道生活在一个算是小康的家庭，有了这样一份可以算是高薪的工作，让我想要去做一些事情时不必过多去考虑金钱压力，是这么让人痛苦的感受吗？” “如果成为你这样的人才会拥有这样的痛苦的话，我也想有这样的痛苦。”临简雾模仿当初那人的声调，惟妙惟肖，“我知道，在很多人看来，我这样的想法是很无病呻吟的，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想问，难道成为年入三十万的建筑设计师，不必在外面遭受风吹雨淋就算是幸福的生活了吗？” 这很像是《月亮与六便士》之中的名对话。 林辰叁笑了下：“你这样说话是很凡尔赛的。” “嗯，我知道，但这就是我的问题。” “那你现在有找到吗？自我的价值，人生的意义，能够称作是梦想的东西……” “没有。”临简雾回答的也很简单，“在我突然醒悟到自己并不够特别的时候，不管是什么事情做起来都没有那种必须的使命感，没有那种不得不去做的执念。好似我不去满足他人期待而活着的话，也没办法为自己而活了。” “但我想，你还是会那么一直追求下去吧，如果有一天突然出现了一种能够让你的心灵为之流泪的东西，你就会抛下一切。不会回头。” “还是三三懂我。”临简雾没有正面回答，但已然算是默认了林辰叁的猜测。 林辰叁尽可能认真地对待临简雾的问题，她想起那本书的内容，然后说：“这种事很难共鸣。我仍然理想化地认为，人生的意义取决于我们是如何去看待人生的，以及我们对于社会做出的贡献，还有我们对于自身的要求。你所不在意的这些东西需要我花费很长时间去获得，就拿上学年龄这件事来说，我自问在像你那样的年龄里，我无法和年长于己身四岁的人去很好地交流，也无法做到你那样的坚持。你说的我能够理解，但是理智告诉我，我无法做到理解。我不想给你一通我自己都做不到的建议。” “但我很希望你坚持下去，去寻找你所谓的人生的意义，然而我从未有这样的条件和心力去做，要说个中滋味，我也不懂。只能俗套地说一句，如果你想的很清楚了，那我就支持你，相信在你的人生，你做的每个决定都是唯一的，不会去后悔的决定。” “总之就是不要为决定后悔。”这是林辰叁能够对临简雾所说的一切表示的尊重了。 林辰叁这样的回答让临简雾的瞳孔为之一震，那眼中宁静燃烧的火焰在陡然间尽数化作了天空之中炸开的烟花，一瞬的美丽，却已是足够让人心折：“真心话么？” “嗯。”林辰叁的心神已然为那样的美丽所牵引，她只能吐露出代表赞同的话语来。 “但可能到时候我所抛弃的一切里面也包括你的。” “反正你也不会听我的话吧？”林辰叁心有所感。 “没错。”临简雾一点不迟疑，“……会伤心吗？” 林辰叁点头又摇头：“不知道，但可能到时候我就知道了。” “在这方面也是可以再嫉妒一下的……” 林辰叁却说：“我不是那么麻烦的女孩子。” “噗～～三三你可真绝情。” “是吗？” “不过我没资格这么说你。”临简雾脱掉脚上的鞋子，一左一右拎在手中，她的笑容十分之温暖，“注意把我拍的好看点。” 但她的声音饱含忧郁：“我喜欢在你眼中的我。” ※※※※※※※※※※※※※※※※※※※※ 我本来是想要临简雾穿着棕褐色羊毛衫手持烟花来拍照，但是果然，我还是喜欢女孩子穿着裙子拎着鞋子的那种感觉，又温暖又忧郁。 手持烟花啊，不要了不要了。 这是作者个人的想法。 第八十一章 林辰叁花了很长时间才对上焦。而就那一刻的音画结合，林辰叁觉得自己可以记一辈子……她完全被临简雾那般真实的美丽给俘获了…… 公司。 “如果你发现自己城池被侦查了，你可以随便找几个目标开一下集结，这样他们就只能看到你的资源，看不到你的英雄和部队了。” 吴亮的声音一下子把林辰叁从走神的状态拉了回来。 电脑显示器画面上，两座城池之间正是有一条绿色的行军路线，斥候一闪而过，这是被侦查了，等林辰叁收到侦查报告时，侦查她的那座城池早便不在原地。 侦查了她之后就跑了。 林辰叁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这个号过于强力，对方怕她发现了之后打击报复。 “这样城中不就没有部队了吗？”才回过神来的林辰叁回答也没怎么带脑子。 “只是开集结，不用把部队派出去的。”吴亮说，“这是这个游戏的机制，集结的部队不参与守城。等他侦查兵一走，你取消集结就可以了，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你等会，我给你发份文件，你接收一下。”吴亮一边往自己座位处走，一边说。 “好。” 不一会，钉钉就响了一下，吴亮是通过私聊给她发的文件，那是一份word文档，林辰叁打开来，发现里面写明就是关于这个游戏战斗机制的详解以及攻略。和陈攀教她的很多东西都非常吻合，现下变成文字就要更加清晰易懂了。 吴亮说：“这是我自己写的，网上应该找不到。” “自己写的？”林辰叁对此大受震撼。她自问是做不到这样敬业的。 “以前玩游戏时我就算是攻略玩家了，现在做这份工作，更多的还是把这个习惯带了过来。” 林辰叁点点头，不过：“这份文档，大家都有吗？” “应该是没有的，就算有，那也是上个版本的事情了，我是会随着版本更新做迭代的。” “谢谢了。” “……还有一份文件，你也收一下。” 林辰叁这回收到的文档内容跟早前她卖保险时的销售用语差不太多，基本上是针对玩家发言来进行对话的游戏用语，就是用来诱导玩家消费的。很多就是他们平时会说的话。对玩家而言，不会显得很突兀。不过就林辰叁而言，会不会用还是另外一回事，但心意肯定是要领的。 没想到吴亮连这个也总结了。 “能够对你有用是最好的。” “肯定是有用的。” “林辰叁，你这个区已经有半个月了吧？”吴亮说。 “是。” “已经过了初期，前期，差不多到中期了。”吴亮从位子上又跑过来接管过林辰叁的鼠标，察看城池的主堡等级，“嗯，从这个等级开始，主堡升级所需资源就不是单单靠采集就能够得到满足的，做好准备吧，玩家要大批流失了。” 林辰叁明白吴亮的意思，进区有先后，玩家等级有高低，高等级玩家升级主堡需要大量资源，为了填补这个缺口，必须要对低等级玩家进行纯粹的掠夺，而在掠夺之后得到的那种快感又会促使他们进一步进行掠夺，在这个阶段里，会有大批没有阵营保护的玩家和低等级玩家完全丧失游戏体验，慢人一步的结果就是成为高等级玩家眼里的‘肥羊’。 有时候为了争夺这些‘肥羊’，高等级玩家之间也会大打出手。 现在组长和副组长都不在，林辰叁看不到后台的数据，不过，就按照这些天频道内的活跃程度来讲，林辰叁也能意识到：低等级玩家的数目相当稀少了。 她能做的很少，顶多装作路见不平主持一下正义，但她又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天天在线，更何况那些低等级玩家的成长也需要资源，在达到升级的那个标准之前，那些资源是没法动用的，他们不可能不采集，也不可能只在她上线的这会儿时间来采集。 他们可能从上线开始到下线结束，仓库里不会有超过100k的资源…… 他们能够选择的就只有放弃或者滚服到下一个新区，利用在老区获得的经验去蹂／躏新区的新玩家们。 嗯，当然也有别的办法，就是：开小号。不想花钱的话，就多开一些小号，用小号去养大号。林辰叁目前见到一个最离谱的，就是阵营里面的一个玩家，一个联盟除了他自己，几乎全部是他的小号。这也是非常人能够做到的事情，而一般来说，能够明白自身处境还能做到这一点的，基本上是有毅力还有时间的玩家 这游戏玩的可是比他们这群所谓的运营，gs上班时间都长，都辛苦啊。 然后，不知道是好是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有问题，在剧本杀事件之后，一连好几天，林辰叁都觉得吴亮和她说话的次数有点多了。好多次走神发呆都被打断了。 有时候是游戏问题。 有时候单纯就是聊天。 “上班有那么无聊吗？我看你好几次都快睡着了。” 要不是知道现在小组里只有自己和吴亮两个人，林辰叁都不知道吴亮是对自己说话。 “还好吧。”林辰叁现在除了要登自己的新区号，部长的老区号，还有组内其他人的号，她并非是那种喜欢多周目游戏的玩家，更何况这是工作，同一件事情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在一天内要重复做上十几二十几次，每次时间都还不短，她觉得自己没吐就算不错了。 只能说，这种机械操作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你每次说话都好冷淡，要不是知道你对谁都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讨厌我的呢。”吴亮的笑声很爽朗。 “是吗？！”林辰叁想了想，倒也不记得平时自己在工作时对别人的态度，要是那样会给别人造成不好的感受，她只能说声抱歉。毕竟以她的自觉而言，她确实很难对谁热情的起来，不过必要的礼貌她应当是有保持的。 兴许是因为现在组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吧？才会这样没话找话说，但其实不用这样的，林辰叁这个人就是一个人发呆也是能够发很久的，倒也不会非要有人来陪自己说话。 跟以往有所变化的事情还有一件：林辰叁已经不和马甜甜，赵凌蒙她们一起去吃午饭好几天了。 对外的说法，是林辰叁自己说的：“我想试试自己做饭。” 这不是什么特别能够让人在意的事情，在林辰叁来之前，就是马甜甜和赵凌蒙两个人，尤其在林辰叁以一种非常轻描淡写的语气提起来这种事时，赵凌蒙当时还在吃蛋糕，食物没咽下去就是点了头，马甜甜则是多看了她两眼就什么也没说了。剧本杀事件改变的不仅是林辰叁和吴亮的关系，同样还有和马甜甜的关系。 毕竟那天晚上，马甜甜并不是以彼此朋友的身份在行事，林辰叁在理智上能够对对方的行为表示理解，只不过要回归到和那之前的相处状况，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不如就暂时对某些事项保持沉默。 走在回去的路上。 临简雾给她发消息：【酱油和醋快完了，路过便利店记得买一点回来。】 林辰叁自然应下来，还顺带问：【还有别的吗？】 【调料，然后看看有什么好的调味酱。】 这会儿，马甜甜给她打了微信电话过来，虽然不明白原因，林辰叁还是接了。 马甜甜一开始便是说：“我不建议你和吴亮走太近。”她显然不是那种愿意保持沉默的人。 林辰叁想了下：“因为之前他的组长去了一部吗？” “不仅仅是这样，那天晚上玩剧本杀，你觉得，如果扮演凶手的那个人不是吴亮，他们敢做的那么过分吗？” “所以吴亮做错了什么？” “本来可以去一部，但是没有去。你认为这个算是原因吗？”马甜甜的声音有些不清不楚，不知道是不是信号的原因，“我们这个游戏一部也有运营的，但是带他的组长都走了，他一个人还就这么留在这里，怎么可能不能让人生疑。” 陈小峰也是因此认为吴亮是一部的卧底来着。 “有谁问过他留在二部的原因吗？” “这个……”马甜甜在电话那边迟疑了，只好用一种犹豫的语气回答，“可能有人问过，我不知道。” 这可是莫须有本有了。 ＊ 便利店的店员还是上次她买拖把的那个，挺面善的，店内没看到别的顾客，也不能说林辰叁欺负老实人，她一进店就是问：“老板，酱油和醋在哪一格？” 店员便是给她指了一个方向。林辰叁从货物架转进过去，一转角，倒是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这是往常很难犯的低级错误。 叮叮当当的铁皮罐头掉了一地，她按着肩膀站起身的时候，发现没什么物品所形成的能够伤人的碎片，先是松了口气，面前人是个小胖子，年纪不怎么大，但人高马大，体型差不多是初中生，但年纪，不知道有没有小学毕业，等店员闻声赶过来的时候，小胖子立即指着她对店员喊道：“是她先撞的我。” 第八十二章 林辰叁等店员的目光转过来：“有监控吧？” 监控是有的，但一看到店员点头，小胖子立马就不开心了，他扯着店员的衣袖就是不让对方离开：“我说了，是她先撞的我，你为什么不信我？就是她撞的我。” 店员觉得这是遇上了哪家的熊孩子，他露出一个苦笑，便是对林辰叁说：“酱油和醋就在这边，我来结账就好了。” “看下监控，就是这两分钟的事情，耽误不了太长时间。”林辰叁看了眼小胖子，仍是坚持。 既然林辰叁这么坚持，现在店内也没有别人，一起把东西收回货架时，店员便带着他们到柜台处调出了那一段的监控。 监控显示，的确是林辰叁撞了小胖子。知道结果后，小胖子当即摆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但店员：“东西都没事。”还是小胖子之前的表现很难给人很好的观感，所以就算是知道结果，店员也没有给他主持正义的意思。 但林辰叁会道歉，她对小胖子说：“对不起，刚刚撞了你。” 小胖子就哼了一下，并不满意。 “是我撞了你，经济上的补偿，嗯，你这个年龄，不好给钱，你有什么想要吃的吗？我可以买单。另外，应该没有受伤吧？刚刚撞的那一下，我摔倒了，没有注意到你的情况……” “你们这些大人认错之前就是喜欢讲理，干脆承认自己错了不就行了？装什么装？”但小胖子一点不领情，他话都没听完，瞪了林辰叁一眼，背过身去，撒开两条腿就跑远了。 林辰叁目瞪口呆。 “明明你道歉是很诚心的，但是，就是听不懂的，对吧？”店员这时候就等着林辰叁扫码付账了，他似乎早就见怪不怪了，“但也不能怪他，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还是幼稚居多，就知道，会哭的会闹的孩子有奶喝。” 林辰叁没有出声。出便利店后她才发现店员为了凑单给她多结了瓶矿泉水的账。 但是事情到这里也还没结束，回去路上她看到了那个小胖子，正是有几个孩子把那个小胖子团团围住，一副要教训人的样子。 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口角，围着小胖子的那几个孩子突然就齐齐地动起了手，一群人就这么打成了一团。 在这冬日过年的时节，这座城市路上都没几个人，但在林辰叁才往前迈出去一步的时候，就有一个成年人一跃而起，迎着那雨点般的拳头，用自己的身体为那个小胖子挡住那几个小孩子的围攻，一边拉扯的时候一边没忘了大喊：“你们干什么？这么多人打一个？不害臊吗？下手那么狠，你们会把他打死的。” 打人的孩子里面有一个身材和那小胖子也不遑多让，他停下手，但语气很是气急败坏：“是他先骂人的！他就是个垃圾，前两天我们一起打排位，他把我们一个朋友给骂哭了，我朋友脾气比较好没有向家长告状，但是这不代表这家伙就能随便骂人……”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准是你们一起先欺负他了是不是？”成年人和小孩子的体力差距还是很大的，只是这么一会儿，那个成年人就把两拨人完全分开。 “嘿，话可别说的那么满，虽然您年纪是比我们大，但轮到了解这个人的份上，您不一定有我们多。我就想问问，您玩游戏的技术怎么样？” 这时候站出来的小孩，年龄不会超过十岁，身型也完全能够和脸对上号，让林辰叁没想到的是，这是个小女孩，而且看情况，这一拨打人的孩子还是以这个小女孩为先的，她一出声，那个小胖子都不敢正眼看她。 成年人……在双方混战结束之后，林辰叁看清楚了，这个成年人就是尔嘉肆，尔嘉肆说：“我玩游戏的技术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几个打人的孩子彼此间丢了几个眼色，还是那个小女孩继续说：“希望您以后玩游戏的时候不要去碰那些有竞技内容，有排位机制的，最好也不要需要联机一起打的高难副本，不然碰到这种人，你会特别难受……剩下的我就不说了，他在看我，您自己去问他吧。我们走了。” 小女孩一说，那群打人的孩子就跟着她一起走了。而在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之前，她又喊了声：“我打人有分寸，只是给他一些教训而已，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踹的都是他肉多的屁股，坏不了脑子。哼，免得以后考试没考好说是我们给揍坏的。” ‘现在的小孩子真厉害啊’。看戏看到这里，林辰叁不由得感慨，但打架肯定不是好事。 小胖子就站在原地没动。林辰叁就看着尔嘉肆牵着他往自己这个方向走过来，嘛，看样子自己早就被发现了…… 小胖子从尔嘉肆的表情中看出林辰叁是救命恩人的朋友，他放下刚才对立的架势，再说话时甚至有些炫耀：“他们四个人，我一个，但是一局之中，他们绑一起的人头数都比不上我。” 玩的应该是竞技类游戏。 “但是只有你被揍了。”尔嘉肆指出。 “那是他们不讲理。”小胖子喊叫起来，他没想到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 “刚才他们说，是你先骂的人，把人骂哭了，刚刚碰上又骂人了，是吗？”尔嘉肆问。 “不相信我就别说那么多。”小胖子突然就发火了，他甩开尔嘉肆的手，一张没什么伤痕的脸上浮现的都是暴戾。 “好吧，我不说那么多。”尔嘉肆也不恼，“我不是你爸也不是你妈，对你没有什么教育的责任，我就是个路过的陌生人，我也要去吃饭了，再见。” “你这个没出息的野女人。”小胖子喊了那么一句，立即叉开两条腿蹲好马步，他面对着尔嘉肆，以为尔嘉肆会在他这么一句话后来教训他，但是尔嘉肆就是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往林辰叁这边走。 尔嘉肆和林辰叁打招呼：“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她便是因为后背遭受了重重一击，中止了问话。那个小胖子从脚边的地面上捡起来了一块石头就砸向了她。 “你背后偷袭？这么下三滥的招数也能用的出来？看样子他们说的是对的了，是你先骂的人？”感觉到后背的疼痛之后，尔嘉肆不得不转回身，而这一次，回应她的还是一块石头，不过因为反应及时，那块石头仅仅是砸在她的手臂上，没能造成更大的伤害。 尔嘉肆真的没法不生气：“你在做什么？我对你做了什么吗？你要这么回报我？” 小胖子以为这次尔嘉肆肯定是要动手了，再度摆出来的架势等了好久，他瞪着尔嘉肆，尔嘉肆也瞪着他，就像是黑泽明电影里面的场景，两名蓄势待发的剑客，他们周围的景色也要为那样的气氛变色。 但是尔嘉肆仍然没有动手，小胖子不管对方是不是以不变应万变，以守为攻，他发起了进攻，像是一条幼年体的藏獒，他主动向尔嘉肆扑了过来，一口咬在了尔嘉肆手上。伤口在左手，两根手指，食指和中指，而且这小胖子的牙口相当好，尔嘉肆的嚎叫确乎是发自真心。 这还真是常被野狗追，终于被狗咬。 感觉两三秒是结束不了了，林辰叁这时候才插话：“要不要报警？” 尔嘉肆很不解：“有你这报警的功夫，你都可以把这个小兔崽子给我扯开了。”她拼命想要把手指从小胖子的嘴里扯开，但话是这么说，她又不得不承认，也正是因为林辰叁这句话，小胖子确实因为在意而松开了嘴，救了她两根手指一条小命。 伤口出血很厉害，尔嘉肆从兜里拿出卫生纸，只是包覆伤口就用了三大张，而这段时间那个小胖子还是在原地站着，等着。这个小胖子似乎就是来找人打架的。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要这么对我？”尔嘉肆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依旧没有动手的意思。 小胖子没见过尔嘉肆这样的成年人，他因为惊讶而瞪大了双眼。 “你总不可能是因为我帮了你一把，但是不想要承我的情，就想要我揍你一顿吧？”尔嘉肆的语气很平静，“我因为你而受伤了，就是这样的状况，你不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我受了伤，我有知道我受伤的权利，对吧？” 尔嘉肆这话像是戳到了小胖子的某个痛处，小胖子忽的嚎啕大哭起来，他擦着眼泪，始终保持着尔嘉肆向他靠近过来的距离，然后在尔嘉肆要抓住他手臂之前，跑了好远出去，尔嘉肆追了两步，实在没能追上去。 毕竟当代大学生的身体就是有那么差劲……尔嘉肆只得折返，继续和林辰叁打招呼：“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刚才……” “改天再说。”林辰叁也不想这么说，但是她买酱油和醋的时间耽误太久了，“我要回去吃饭了。” “啊？嗯。”尔嘉肆在整个事件结束之后都是懵的……这和想象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第八十三章 林辰叁那般说之后也是那般做的，她拎着塑料袋就往小区的方向走，但还没走出三步，后知后觉的尔嘉肆就跟了上来。 “你不应该对我现如今的凄惨样子说一点什么吗？我可是被咬了手喂～～”尔嘉肆脸上是大不理解。 “嗯。”林辰叁没看尔嘉肆，继续往前走。 “我这伤口很疼的，血现在还在往外渗呢，还有我的背，刚刚那个小兔崽子下手可真狠，要是我个子矮一点，那石头肯定得砸到我脑袋上去，到时候要是只起一个包，都是算好的……” 尔嘉肆还没说完。 林辰叁：“你好吵。” 尔嘉肆一下子拦在林辰叁面前，义正言辞：“你变了。” 林辰叁眨了眨眼：“嗯？” “你竟然一点都不关心我。”尔嘉肆指着林辰叁的鼻子，不是指责的语气，而是吃惊的语气。 “我以前有在这方面关心过你吗？”林辰叁绕过尔嘉肆，继续往前走。 尔嘉肆一时语塞，她想说野狗和雨中的事情，但是那些事情的确也看不出林辰叁是特别针对她这个人才有的行为，她或许可以拿她和林辰叁微信聊天和那几个电话来说事，但感觉，嗯，林辰叁只是接了她的话，从来没有主动给她发过消息或者打过电话。 原来舔狗竟是她自己？！ “就算是路人，不对，我们还算是朋友吧？你怎么能这么对朋友的遭遇熟视无睹呢？”尔嘉肆好不容易找出来一个能够发言的立场来。 “所以我说了改天再说啊。”林辰叁倒是露出奇怪的表情了。 “这种事能够改天再说吗？”尔嘉肆要生气了，“你知不知道距离上次我们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再等改天，我怕是你都能给我收尸了。” “我觉得。”林辰叁说了三个字后停下脚步，这让一时没察觉的尔嘉肆就这么走到了她前面，然后不得不转过身来，面对尔嘉肆脸上的疑惑，她说，“我应该没资格给你收尸。”没有要和尔嘉肆开玩笑的意思。 微妙的界限慢慢从林辰叁和尔嘉肆之间生起来。尔嘉肆隐约觉察到了不对劲，这不应该是她的错觉。 “是，真的要有那一天，我要是不在棺材里坐起来给你打个电话，你怕是都不知道我已经躺棺材了。”尔嘉肆握着自己有些疼痛的手指，哪怕她是再过于不敏感的人，也知道不能在这里轻易放弃，“零乘三，你这个人，如果我不联系你，怕是到死也不会主动联系我的吧？” 林辰叁在这里竟然真的露出思考的表情，尔后由思考得出答案：“嗯，你说得对，我是这样的人。” 这言语说出来实在是过于坦率和耿直，直接让尔嘉肆说不出话来。在看到林辰叁又要抬起脚离开后，她不得不由着内心的那一点情绪在胸腔内肆虐，她有些不管不顾：“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的么？” 怎么可以这样？这隔了差不多半个月再见面，就这么对她？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多说的？鬼知道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她是多么纠结才强按着没有打电话过来的？难不成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 女人的直觉就像是黑盒子那样的科技，尔嘉肆丢了无数个杂乱的念头进去，直觉便告诉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再怎么说，林辰叁之前对她的态度说不上多热情，但也绝不至于那么冷淡。这个点可是下班时间，林辰叁不该对她那么不耐烦的。 对了，回去吃饭？！林辰叁是会自己做饭的人吗？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不像是。 林辰叁可不知道对方是在想什么，就此时此刻的她而言，她不想知道，也不觉得知道了会有什么用，她冷漠到几近无情：“你说过喜欢是你的事情，我可否认为你的喜欢不能对我的日常造成影响？” 在听到林辰叁这句话的瞬间，尔嘉肆就意识到是自己失言了，她不该这么讲的，林辰叁不会喜欢她这么讲话。因为本身不喜欢，所有的娇憨可爱就只会变成刁蛮任性，这一点，尔嘉肆是最知道的。 没人喜欢刁蛮任性的人。无论男女都一样。不然很容易给人一种道德绑架的感觉。 还不待尔嘉肆改变策略，来说些补救形式的话来时，林辰叁已然单刀直入，她在意的显然不是尔嘉肆所在意的：“可是你的喜欢都不能对我的日常造成影响，这样的喜欢又有什么用呢？喜欢上一个不会喜欢上你的人，若不是暗恋或者保持距离的单相思，难道得来的结果会是什么好事吗？” 林辰叁似乎是对尔嘉肆现如今的行为感到难以理解，也是，毕竟若是换了她是尔嘉肆，她是绝难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做不到的事情，当然是难以理解的。 “你说你不会喜欢上我？你怎么能够那么肯定？”尔嘉肆觉得有问题，“我敢说，若是当初我向你告白时没有说后面的那句话，你绝对是会答应下来的。” 这话说的有点事后诸葛亮，但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能那么理直气壮地这么说出来。就是因为深知这一点，她才能够一直保持对林辰叁的喜欢，确信这样下去，对方总有一天会喜欢上她。毕竟……她虽然是很容易被气氛裹挟的那一类人，林辰叁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如此。其实她应该在第一次被拒绝后，第二次就诚心诚意地再告白一次，只要不在告白之后再画蛇添足……可是这样的话，她人格的缺陷就不能说是缺陷，需要去克服了……一次事后诸葛亮的结果就是，她现在开口说出的所有话都是事后诸葛亮，都是马后炮。 尔嘉肆，总是这样……得意忘形。 “也许你说得对。”林辰叁没生气，她知道尔嘉肆为什么喜欢她，也知道尔嘉肆会这么说话实在是那不把熟人当人的本性在作祟，她非常感谢对方把她当熟人，要是之前，她大概率是不会怎么当回事，但是现在，她得说清楚，“但现在我有喜欢的人了。” 本来是打算找个机会再说这件事，刚好今天碰到了尔嘉肆，这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趁这会，一口气说完，林辰叁说：“再继续说什么喜欢我也没有什么用，不必再这么浪费时间。” “你们在一起了？”尔嘉肆凭借直觉说道。 “嗯。” “什么时候的事？” 林辰叁思索了一下：“那天晚上你和我讲学校有大一新生跳楼，第二个电话之后的事。” 敢情自己还真的是被偷了家，尔嘉肆说不出来内心究竟是何种的感受：“那时候已经很晚了，你们是在一起吗？” “在接第二个电话的时候就是。” “怪不得……”尔嘉肆觉得有点冷，那一晚的那个电话，她能从中感觉到林辰叁的笑意，还以为是在对她笑呢，果然是自作多情，自我感觉就和小丑一样，真的是太滑稽了。 尔嘉肆的表情不是很好看，林辰叁看着也有点不忍，虽然她知道造成这件事的原因在自己，但是这些话既然说了，就该说完，不然不如不说：“我这个人不值得什么喜欢，索性你也没有多喜欢我，我是满足不了你让自己变得更好的期待，你……” 林辰叁的话忽的就被尔嘉肆打断：“笨蛋林辰叁，你以为我是在难过你喜欢上了别人没有喜欢我吗？我难过的是，我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倘若连喜欢能够促使的联系都不存在了，我们以后的生活还能有什么交集呢？” 她们并非是发小，不是同学，也非同事，朋友能够存续的基础岌岌可危，若没有一些异于旁人的情感基础结构，不管是零乘三还是二加四，这样的名字最后都只能静静躺在联系人的目录里，要发消息，要打电话再联系，就连开口的契机都找不到。这样的关系，会在陡然间变得连路边的陌生人都不如。 事实上，成年人的许多形同陌路，正是以没有交集起始而变成习惯的。 林辰叁认为尔嘉肆说的很对：“这样的话，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你觉得呢？” “应该是不能吧？！”林辰叁笑了下，“我们好像都不是那种能够在明知对方想法的情况下还能装聋作哑的人。” “嗯。”尔嘉肆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尔嘉肆这句话像是让林辰叁的一颗心安定了下来。 “疼吗？背。” 林辰叁说。 “疼啊，肯定疼的，不然换你被那个小兔崽子砸一次……”尔嘉肆跺着脚，有些咬牙切齿。 “看你这样活蹦乱跳的，背就是没什么事了。”林辰叁无视尔嘉肆的指责，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这是刚才店员没问过她意见给她买的，然后从兜里拿出两张创口贴，这是上次穿鞋磨脚就一直备在身上的，“手伸过来。” 真是没想到能够给尔嘉肆处理伤口的东西她都有，她和尔嘉肆之间的缘分是真的没谁了，但就像信任是拿来背叛的，约定是拿来违反的，承诺是拿来打破的，缘分这样的东西，也该是有缘无分的。 冥冥之中，林辰叁有了这样的觉悟。 ※※※※※※※※※※※※※※※※※※※※ 今天起日更，至于到什么时候，待定。 第八十四章 尔嘉肆有些疑问，但还是知道林辰叁所要她伸的手是哪一只，她乖乖照做。 林辰叁拧开矿水瓶的盖子，用清水给尔嘉肆清洗伤口，洗过之后，尔嘉肆则是用完好无伤的那只手拿了剩余的半包卫生纸递给林辰叁，林辰叁看都没看就接过打开来，把拧好瓶盖的矿泉水递过来，尔嘉肆便是接好，很是小心地地用卫生纸将尔嘉肆手指伤口处和边缘的水分吸干，最后贴上创口贴。 两人的一递一接，一接一递的动作异常默契。 尔嘉肆能够看到林辰叁给她贴创口贴时的神情，是那般呵护小心，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什么珍宝。早就不是十六七岁的高中生了，但尔嘉肆还是心动于这样细微难为人在意的细节，她的嘴唇有些颤抖：“要是我不这么说，你是不会给我这么处理伤口的，对吗？” “虽然这么说很自作多情，但我还是挺害怕让你对我再多些什么好感。”林辰叁算是默认，“你是很漂亮的人，做的也是见义勇为的好事，虽然你说你很容易随波逐流，但那还是善良为他人考虑的心情占了绝大多数时候，我并没有你那样的勇敢，面对才见了几次面的人就那样去告白，我无法做到这样的事……”说到这里，她止住了话头，她好像说多了。 “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还说这种表面恭维的话。”尔嘉肆说。 “我说的是实话。” “但夹杂在要让彼此恩断义绝的发言里，还是为了让双方的面子更好看些，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作用。”尔嘉肆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林辰叁，“我没说错吧？” “……就这样吧。”林辰叁没否认。 “林辰叁，你这个人，有时候理智到简直让人觉得可怕。” “但你就是喜欢这样的我吧？” 尔嘉肆本能地想要否定，但是目光一接触到林辰叁的眼神，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对方这是在套路她。若是否定，便是要说‘瞧，你也没多喜欢我’，但也不能肯定，因为对方可以说‘你在说谎’。 那么，不肯定也不否定可以么？也不行。 在尔嘉肆沉默的这会儿，林辰叁已然是说：“难不成你不喜欢这样的我吗？”是要把她往明确的道路上进行逼迫。 总得选一个立场出来。 没有办法的尔嘉肆只能眼睛一闭，硬着头皮地吐露字眼：“是，我喜欢这样的你。” “谢谢你的喜欢。”林辰叁欣然领受，“喜欢人的心情总是没错的，这件事只是因为我并非是那种喜欢了一个人还能喜欢另外一个人的人，你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就当没有认识过我，这种做法就比较好，当然，这也只是我给你的建议，具体要怎么做，还是取决于你自己，这是你的喜欢吧？”说的像是无关自己的别人的事。尔嘉肆便是别人。 “我……”尔嘉肆感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 这次林辰叁离开，尔嘉肆没有再跟上去，尔嘉肆感觉这时候疼的不仅是手指：“林辰叁，你怎么就知道你对我不是喜欢？这才多少天，你就能够喜欢上谁？你就能确定的你那是喜欢？你的喜欢难道不是被pua了吗？” ‘pua’ 有点在意这个词的林辰叁脚步缓了缓，这个词最近在网上算是热议词了吧，都有了种万物皆可pua的趋势：父母教训孩子叫做pua，老师说学生太笨也叫pua，工作时被说能力不行还是能被划进老板pua员工的分类，甚至，玩游戏被队友说菜鸡，也会有人认为这是pua。 首先来说，罗列的这些例子，能够被称作是pua么？如果没有pua这个词，我们会发现，这其实是生活中非常常见的一些人与人之间相处会产生的问题，跟pua没什么关系。毕竟，人存在与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些人主动或者被动地去打压别人的行为，出于虚荣心也好，出于优越感也好，为了取得某个方面的话语权，吵架要有胜负，那么总会有人会那么做。 那么再讲恋爱之中的pua，跟原本的pua差距多少呢？ 最开始的pua，pick－up artist，搭讪艺术家，这不是国内本土产生的东西，它原本应用的是某些有钱但是不懂得社交技巧的男性，传入国内后，我们又不得不发现，有钱人，不管是男是女，并不缺往上凑的人，这套pua技巧最开始帮助的其实是没什么钱又没什么能力的那一批人。 教人提升吸引力，展现高价值。从衣服搭配开始，和异性交往时的语音语调都有讲究，而落到地点，图书馆，酒吧，街头……不同的地点应该如何做，私人生活中的综合性训练还包括个人爱好和健身，自律的人天生自带吸引人的气场，为了追求别人而使自己变得更好，这样的行为放到现在也没什么错。 如今所谓的pua早就脱去它的本意，从社交心理学中脱身，转身一变，成为利用人身攻击操控别人的情绪，打压别人的人格使其完全丧失自我，为己身马首是瞻的一种手段。 那么这种pua是什么？在林辰叁眼里，跟诈骗差不了多少。本质上和杀猪盘有什么区别吗？ 伪装的高价值，照片等于照骗，没车没房不代表没有车子和房子的照片，一切都以朋友圈照片为主。先用欺骗达到搭讪的目的，然后以关系强势的地位打压对方的人格，使其怀疑人生，怀疑自我，被予取予求。 造成互联网热议的原因，还是有因为pua导致自杀的情况。其中不乏高学历，高智商的人群。 还有上海名媛群这样的存在出现…… 是啊，说到临简雾与她的身份地位，就社会价值而言也是完全不对等，她之前会那么自卑，深觉对方完全不会喜欢自己，也是因为感觉到了这种差距。 临简雾凭什么喜欢她？凭什么会喜欢上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临简雾应该有更好的选择。那么，会选择她的理由……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单纯的喜欢很难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临简雾看起来也是属于那种对象筛选门槛比较高的类型……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疑问，而且说句实在话，这样的疑问直到现在也不能说是完全打消了，她自我评价低下的本能很容易让她与临简雾之间的相处处在弱势，被引导的地位，只不过因为她是做好了恋爱会被分手的准备所以一直没有就这个方面去想……但是，就算抛去这一切，临简雾对她的所作所为，能被叫做是pua吗？ 她似乎没有在临简雾面前感到过多少自卑，被打击尊严的事情，除了某几次是她被临简雾凡尔赛到了，也没有从临简雾口中听到明确的这样的话语。 在这里，为了确定自己有没有陷入pua陷阱，可以询问自己一个问题：无论是通过自由恋爱，还是相亲认识的，各位确定对方喜欢自己或者自己喜欢对方，是出于个人意志，独立想法，还是因为对方送了两件礼物，去了两次高级餐厅，说了几句从没听过的甜言蜜语，展现出来的家财和社会地位从而认为这样的恋爱是不可错过的呢？ 这是一个先后顺序的问题。一个人出于自我价值去爱人，和一个人通过爱人的价值来获得自我，这是两个看起来有些相似，却是完全相反的概念。 林辰叁也不想说什么受害者有罪论，但就是韩剧中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女主暗恋三年的对象对她pua，坐在屏幕对面的我们也应该知道，就算是暗恋也该是有尊严的，如果自己都爱人卑微到了骨子里，这样的自己又怎么值得对方喜欢，而对方竟然乐得自己如此卑微，这样的人还值得自己喜欢吗？ 那些做着公主梦的人又真的有那么蠢，这么容易被欺骗？林辰叁只能说，爱情并不是使人盲目的理由，也不是粉饰自己想要得到然后抱有侥幸心理的借口。 就在林辰叁走神的这会儿…… “之前你说对彼此了解不够深，但是转头答应的比我告白还快……我承认我喜欢你是有我的目的，但是所谓喜欢，所谓爱情，不都是那么一回事吗？不是出于对神秘感的一种好奇与追逐，就是双方都能得到好处的一种利益的交换。我只不过是过于坦率，将那些话在确定和你之间的关系之前就率先说出了口，乍听起来很难让人接受……”尔嘉肆在林辰叁身后喊，“但我相信我的喜欢比起你所喜欢的那个人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也知道我没理由要求你一定回应我什么，但是，明天下午，就明天下午。”尔嘉肆鼓起勇气说，“之前我们遇见的那家咖啡店，我会等你，你当面跟我讲一讲她的事情，然后，可能我就会死心了。” “记住了，就明天下午，我会等你到闭店的。” 在林辰叁闻声再转过头时，视野中再没有尔嘉肆的身影了。刚才追那个小胖子也没发现能跑那么快的…… ※※※※※※※※※※※※※※※※※※※※ 这里的pua还是林辰叁的一己之见哈。 想了下，还是双更吧，不然速度太慢了，我看不惯存稿箱里面的存稿。 第八十五章 这个‘她’指代的是谁不言而喻，但是林辰叁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跟尔嘉肆讲关于临简雾的事，然后，与其要她来讲，不如当面来见本人。 林辰叁看了看自己提着的酱油和醋，才想起来，她一直没和尔嘉肆说过自己是和临简雾住一起的，尔嘉肆也不知道她喜欢的是自己的室友。 马甜甜应该还不知道临简雾的名字，所以，关于林辰叁喜欢的人是临简雾这件事，这世上还没有除她本人以外的人知道。 忽然就有种隐秘的开心从心中生了起来，她知道这不怎么道德。才和尔嘉肆说了那样的话，结果就这样，不管是道义还是情理上，都是有些说不过去的，但是，就是开心了……弯起的嘴角一直都摁不下去，而在这样的状况下，又有种流泪的冲动，这是难过吗？林辰叁也不清楚。刚才那些话都是她正常来讲的，可能没怎么经过脑子，但是就事情的优先级来说，她不该要有为此感到难过的道理。 和尔嘉肆说清楚，这确实是对双方最好的做法。两三言语，少了许多牵扯，都能有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们都有属于各自的人生。 但是为什么呢？ 她究竟是不习惯这样的离别……不知不觉中，林辰叁已然默认自己第二天是不会赴尔嘉肆的约了…… 仿佛是那一晚被尔嘉肆吓住止掉的眼泪隔了近一个月后终于有了落下来的理由。等到第一滴眼泪夺眶而出的时候，林辰叁再深呼吸几次，仍然是没能让自己恢复平常的状态。只是尔嘉肆也不应该能有这么大的能量，是把一直经历过的那些离别记忆勾了出来，同时还有些别的问题，前几个晚上，那种藏匿在心中的，温暖地让人流泪的情绪也夹杂在了这里面……情感隔离的屏障还存在着，但眼泪还是就这么流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难过总是这样，林辰叁知道等到明天，也有可能是一觉之后，这点儿不好的情绪就会消失，一切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但就是现在，细小的情绪积蓄起来，像是一张巨大的罗网将她笼罩住。 不要再思考下去了…… 所以，只是十分钟也好，让她一个人静静地就难过十分钟…… ＊ 距离跟林辰叁说买酱油和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有半个小时，桌上的饭菜都要凉了，临简雾记得很清楚，按照平常的状况，这时候，不管怎样，林辰叁早该是回来了。今天是意料之外的情况。 微信发消息，也没回。 电话拨出去没有两秒钟，临简雾就听到属于林辰叁的手机铃声是在房子里的某处响了起来，但临简雾很确信林辰叁是没回来的：她在厨房，并没有听到玄关处房门开关的声响。 偏偏林辰叁的手机铃声还是手机自带最初始的那种，这一票的房子，得有好几个邻居的手机铃声是和林辰叁一样的，临简雾本以为又是隔音不好，是哪家没回老家过年的邻居手机铃响了，直到她挂断电话，那个手机铃声也凭空消失，她便是再拨出那个早就熟稔于心的号码，动用自己那双还算灵敏的耳朵，手机靠着左耳，她循着声音越来越清楚的某处一路走过去。 其实根本不用特意去听，林辰叁没回来，不在房子内，那就在房子外，临简雾才按下门把手往外开门，便是看见门外夜间向来用以堆放厨房垃圾第二天早上由林辰叁去扔的角落里蹲着一个人。 临简雾走近。 那人没抬头，双臂抱着双膝，一张脸全埋在膝盖里，闷声闷气的：“请再给我两分钟。” 而在临简雾也蹲下身的时候，那人抱着双膝的双臂紧了紧：“两分钟就好。” 临简雾不知道林辰叁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对方这么说了，她便是看着林辰叁的手机等了两分钟……两分钟后她再拨出电话，她举了举手中的手机，对着对面的林辰叁说：“女朋友给你打电话，不打算接吗？” “我……”林辰叁没抬头，但是抱着双臂的双手已然从肘部滑到了各自的腕部，松懈了不少，但仍然有些犹豫。 “手机这次不在背包里呢，是在上衣的口袋里，还是在裤子的口袋里？”临简雾打量了林辰叁一番后，她开始询问。 “在裤子的口袋里。”林辰叁很老实地回答。她今天穿的是寸衫配的工装裤，裤子的口袋很多。 “我可以把它拿出来吗？” “可以。” “可以稍微站起来一点吗？不是很好拿。” 林辰叁便依言站起身，等她站起身，还来不及低头用阴影遮住自己的脸，便是看到了临简雾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距离上次见面也没多久，平白却多了一种怀念的感觉。 “三三你的开机密码我还不知道。”临简雾反而抱以歉意一笑。 林辰叁没接过来：“1024。我的生日。” “这么直接告诉我吗？不怕我拿着你的手机做些不好的事情？” 林辰叁扭过头：“前面加上98就是支付宝和微信的支付密码。” “是吗？”临简雾这般自问后，已是将手机递到了林辰叁眼前，“我忘了接电话是不用开机密码的。” “嗯。”林辰叁应声，没有如同临简雾想象中那般笑或者流露出明显的不安，她看着手机屏幕两个可供划动的圆键，左往上是挂，右往上是接。 “要接我的电话吗？” 临简雾右手拿着林辰叁的手机，左手已然将自己的手机贴近了左耳，嗯，不如说，从她开始循着林辰叁的手机铃声寻找林辰叁起，她的手机就没离开自己的左耳超过一厘米的距离。 “……是呢。” 林辰叁伸出手要接过自己的手机，不过她的目光在一接触到临简雾的脸后，就再也没能移到别处去，那天晚上也就算了，虽然一直都知道临简雾长得很好看，但是就现在这时候，感觉是有点好看过头了，原谅林辰叁的文化水平低，她只能说就现在于她眼中的临简雾，是要比尔嘉肆好看的，也可以说一句没什么负罪感的话：前后不过二十分钟，她似乎已经有些忘记尔嘉肆的长相了。 但按照林辰叁往常的记忆，临简雾虽说好看，但是绝对不会比尔嘉肆漂亮，毕竟尔嘉肆是真的那种明艳的漂亮，凡是没尔嘉肆好看的，都会被其碾压盖过去。 所以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现在是用这种眼光看待临简雾的么？ 不会的吧？林辰叁不是很明白。 不不不！这种事情很奇怪啊！什么时候自我意识都能够扭曲眼前世界了？！ 许是林辰叁过于认真打量的目光实在有些灼热，就是临简雾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还是看着林辰叁，但双颊已然飘上了一层薄红：“别像这样看着，想要说什么，直接说就可以了。” “嗯，啊，嗯，好的。”听到临简雾这么一说，林辰叁立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她还不想就这么撤回自己的目光，只好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吗？” “嗯。” “那电话……” 林辰叁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拿到手里，继而是毛手毛脚地误触，习惯性地左往上给挂断了。 林辰叁咽了下口水：“抱歉。”她已经做好了接受临简雾怒火的准备了。 但临简雾松开手，施施然地转身，并没有生气的意思：“那么，说说吧，刚才搞成那种样子，是什么原因？” 林辰叁的心情没有像往常那样突然就变好。许是先前十分钟的难过时间没有完整度过。她回忆起方才自己的情况，又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正式拒绝了尔嘉肆的喜欢，连朋友都没得做，想起刚开始认识对方时候的场景，还有那晚同期被开掉时自己的心情，注意力又转到对方说的那些有关临简雾的话上，临简雾是梦想被打碎也要努力追求的那类人，但她不是，临简雾也说了要是找到了人生的意义所在很有可能是要抛弃她的，道理她都懂，那天晚上的回应也是好好的，但就是，非常伤心。 失去那晚的气氛烘托，后知后觉意识到后，就非常难受……啊……怎么办啊……一这么想之后就变得更加难受了…… ？！？！？！ 临简雾转过身来看林辰叁的时候，林辰叁就在抹眼泪，林辰叁内心的想法乱到不行：果然是不该和尔嘉肆说的那么清楚，情感这种事还是要留点退路会比较好，现在再去追上尔嘉肆，跟尔嘉肆说她之前的话过于绝对了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怎……怎么了……？”林辰叁这回是真的在临简雾的想象之外，一时之间，临简雾除了去拿卫生纸给林辰叁擦眼泪，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辰叁就由着临简雾摆弄她的脸，她只是没忘了哭：“不，不要对我那么好啊……” “嗯？”临简雾感觉脑门上顶了一个大问号。 “反正最后是要抛弃我的不是吗？”林辰叁扭过头。 “啊这……”这反射弧也太长了点吧？陡然间，临简雾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 其实我没想写成这样，果然还是听歌的问题吧。码这章的时候在听阿桑的《一直很安静》，然后，我没哭，林辰叁哭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感代偿吗？ 偶尔可以试试这么做，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第八十六章 今天的林辰叁有些奇怪…… 说到林辰叁哭，甚至于说在自己面前流眼泪这件事，就临简雾认识林辰叁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还以为这个人是能够好好忍住的，不管如何，为了维护在自己面前的形象，都不该……除非是忍不住了…… 所以是什么能够忍不住的呢？临简雾实在是好奇。当然，对于林辰叁的一切，她就没有不好奇的。 抛弃吗？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才是……林辰叁抛弃的人多了去了，被抛弃这样的心理准备应该一直都有，不然在上次就该有所反应，而不是要等到现在。 至少需要一个诱因。 “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吗？”手落在林辰叁头上，小小地揉了下，这样的摸头杀对于林辰叁来说总是效果拔群，但是唯独这次，林辰叁并没有像往常那般流露出受用的表情来，看样子是使用太多，有些抗性了，她便手下滑，手指落在林辰叁的脸颊，让掌心贴着林辰叁的下颌线，指尖从穿过发丝捏着林辰叁有些小巧的耳垂，微微用力，“有什么我能够做的吗？” “……”林辰叁这回应激性直接满脸通红到了耳根，她想扭过头，却又不想舍去临简雾掌心的温暖，只得微微低头，用手背拭那早就干掉的泪痕，声音有些喑哑，“遇到了点事，然后想起了点事，就变成了这样了，你不用在意，这哭不是我想哭的，过一会我就好了。” “嗯。”临简雾抿了抿唇，单音节的一个字也是充满暖色的色调。 林辰叁这才抬了抬眼：“我这样是不是很作？” 临简雾摇头：“不吵也不闹，能哭的那么乖，不如说很少见。” “我以前是属于那种三秒钟就能哭出来的类型。”林辰叁感觉自己好了些，她的眼角有些红，但面貌精神已然好了许多，“这次是故态萌发，让你见笑了。” “怎么敢这么笑你。那么，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林辰叁本能地想要含糊过去，不过面对的是临简雾，她又认为自己有说清楚的责任，于是……在临简雾那般‘我想知道’的目光下，她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尔嘉肆啊，这个名字是很有缘分。 “我一定是觉得在那样的气氛下需要难过才会那么难过的。”林辰叁又用手臂遮住双眼，“然后因为难过的情绪扩散，就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不是什么大事。”她强调说。 “但拒绝一个讨厌的人可不会有这样的情绪，果然还是因为拒绝的是喜欢的人吧？” “比起喜欢或者讨厌，我认为我更在意的是离别，临简雾，我并不怎么习惯离别。我不喜欢到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那么，为什么要选择离别呢？” “如果说分开比起一起对于双方的好处大，不选择离别才是问题很大的事情吧？” “可是，还没有到知道问题很大的那一天，你又是怎么知道分开比起一起对于双方的好处大呢？” “因为……” “嗯？” “我第一次感觉心动的对象是她，不是你。而她还愿意继续喜欢我。”林辰叁知道这话很不该说，但是，她必须说出口，“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还是因为拒绝的是喜欢的人。临简雾就知道。然后才是不想一个人。 “这种话说出来，还真的不怕我生气啊。” 林辰叁感觉自己有些难堪，但是：“我说过，我不想要你有一天才发现原来我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三三在我面前，一直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这种诚实带来的往往并不是什么好事……” “唔，第一次心动的对象不是我啊。我记得她的确是认识你在我之前，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临简雾悠悠叹出一口气，让人感觉不出喜怒，“然后，对自己没有信心是指？” “……会喜新厌旧，见异思迁，会在你对我感觉厌烦的时候耐不住寂寞，会想要找人来倾诉，会恐惧，会不安……临简雾，这一切的情绪都很正常，我不想在这方面对你撒谎，就实际来说，虽然我的理智总是会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是我的理智和情感还只有二十三岁，它们还太年轻，它们太容易冲昏我的头脑了。” 这是真的敢说啊。 “年轻会犯错，是很常见的事情。因为三三你的确还是个才二十三岁的小姑娘啊。” “可我不想犯这样的错误。” “嗯，这可是原则性的错误。” “所以我只能这么做。”林辰叁仍有些垂头丧气，她脑海中浮现了那夜同事被开除的场景，便是不由自主地喊了临简雾的名字，“临简雾。” “嗯。” “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理智做出来的事情，情感上总是难以接受。很多事情，非要事到临头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结果，这样为此流出来的眼泪就跟鳄鱼的眼泪一样。早知道会难过的话，为什么还要那么去做呢？但早知道那样去做会有这样的一个结果就不去那么做了吗？我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林辰叁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成珠成串地往下淌，“现在我在想，我是真的喜欢你吗？如果我的喜欢是属于那种你好我也好，你要做什么我都该是支持的，可是我无法想象你抛弃我的那一天，而如果我的喜欢是自私的，我又知道，如果你真的要抛弃我，我绝对不会为此多说一句话……我……我这样的人……就是个废物……” 林辰叁自厌的情绪在这突然之间便是抵达了顶峰，她的胸腔内藏着一头野兽，像是要择人而噬。但是她往往又只能让自己受伤，她不会攻击他人，又无法对自己发动攻击，她便只能自说自话，用锋利的言语割伤自己，以期那一点疼痛承担一些过分洋溢的负面情绪：“活在这世上会浪费空气，占用公共资源，是，我真的是连废物都不如……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请不要这么说。”临简雾的一双眸子里闪烁着代表痛苦的光芒，林辰叁所说的未尝不是她所想的，她用目光阻止林辰叁接下来的话。 林辰叁知道该到此为止了，但是：“我是在实话实说，对不起，我就是那么废物的一个人，无能无聊又废物……”她无法停止对于自己的厌弃。 “但请不要这么说我所喜欢的人。”临简雾的这句话起到的是手术刀那般的功效，坚定，肯定以及一定地将林辰叁喉舌分离。 林辰叁一下子噤声。 临简雾的手指摩挲着林辰叁的脸颊，她再重复：“请不要这么说我所喜欢的人。”尔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温暖却显得凄凉的笑容：“不然的话，还这样喜欢你的我，不就是废物中的废物了吗？” “三三你觉得，我是废物中的废物吗？”临简雾这般反问，让林辰叁完全说不出代表肯定的话来。 林辰叁两手捏着衣服上摆的衣角，她内心涌现的又是一种愧疚：“抱歉，我说的废物是指我自己。” “你不必道歉。”临简雾收回手，继而两只手握住林辰叁的手腕，最后将林辰叁的手指扳开，她轻轻捏着林辰叁的手掌，语气也是轻轻的，“不想要独自一人，这是非常正常的心情。毕竟我们人就是群居动物啊。” “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一见钟情也好，日久生情也好，还是说一生的救赎，结果的宿命，没有自我的人总是会得到上天的眷顾，但实际生活中，像我们这样的人，终其一生，也很难去爱一个人，或者被爱。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得到过爱，从来也不懂爱，依葫芦画瓢产生的东西就算给予出去，感触也是陌生的。但是要说这种情感不是爱吗？” 临简雾握住林辰叁的右手，让其贴在自己的胸口，她面上是一片坦然：“能够感受到吗？我的这颗心在跳动着，它是在为你跳动着。它在说喜欢你哦。它不想让你这么流眼泪，不想要你难过，不想要你那么不开心，所以，高兴一点吧……我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 是很想说高兴哪里能有那么简单就能高兴的，但是很神奇，被临简雾注视着，听到那样的话后，林辰叁的意识一下子回笼，归于理性？不，更深重还有别的一些东西……五指完全陷进去了啊，该死，为什么这次的触感会那么明显呢？是因为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这边了吧？ “而且，虽然说可能会抛弃，但是我也说过，我会陪三三你到最后的，我认为……”临简雾这么说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林辰叁早已因为过于受刺激，已经是蒸汽机状态了。 “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林辰叁有些颤颤巍巍地伸出左手食指说。这确实是很好的阻止意识过剩，胡思乱想的办法。 “嗯？” “说喜欢我……说爱我……”此时此刻林辰叁只知道若是临简雾这么说她就能打起精神，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然后，我的手能动吗？” 第八十七章 这种话说出来相当破坏气氛，让临简雾才打好的腹稿在转眼间就化作了无用功。 不过，这就是林辰叁啊。 林辰叁的理性和感性表现出来的从来都是两个人，感性来讲，是如此软弱，如此纤细，一滴水会觉得重，一次呼吸都能灼伤气管，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但凡被看在眼中的行为或者事物都会胡思乱想到让人感觉吃惊，怕伤己也伤人，但理性，说是当断则断的那种果断吗？距离感自然而生，界限也总是明朗，心房的门扉从不会为任何人打开，有谁能够做到对过去完全不留遗憾，对现在所经的一切人际关系都抱以无所谓的态度吗？但林辰叁就是这样的人。 分明是割裂的两种人格，但在林辰叁身上就是形成了一种统一。多情是，长情也是，无情更是。 平时那般莽莽撞撞的样子，像是个小孩子，可论起看待事项的情感隔离，临简雾认识的人加起来可能比不过对方绝情，嗯，就是自己，自己也比不过。 鳄鱼的眼泪啊，难得林辰叁会有这样的自觉呢。 毕竟不管先前哭的多么伤心，一次性拒绝对方是很干脆的，而哭泣，拒绝别人顶多是诱因，就像林辰叁说的，最深重的还是害怕一路走来最后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吧，彼时哭的多难看，只要有一个好起来的契机，那些不好的情绪就能在转眼间抛之脑后。如是过眼云烟。 真是风轻云淡啊…… 这一点是自己永远都无法做到的事情。羡慕？不，临简雾只会嫉妒。 ……早就该去嫉妒了。 有人说，这世上所有不幸，都来自于当事人的能力不足。也有人说，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狂怒。 一边哭着一边打人最狠，玩apex会是那种擅长‘对不起’剑法的玩家吧。从临简雾的想象来说，这样的画面是最显而易见的。不过，林辰叁大抵玩不来那样的对抗游戏。因为技术很菜。 林辰叁身上有种错位感，嗯，和自己生活的世界完全是不一样的，这也是新鲜感，临简雾也不知道林辰叁对于自己的吸引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但是吧，果然，就现在来说，是没办法轻易放手的。 或好或坏，都是一览无余，在林辰叁眼中……临简雾喜欢在林辰叁眼中的自己。 临简雾无法对林辰叁做到的事情，林辰叁能够对临简雾做到。 所以，幸好林辰叁是这样无能的家伙啊！不然的话，但凡有一丁点能力可以拿来发挥，林辰叁这样的家伙该活的多么肆意又与众不同啊？！ 就那么一直无能下去，在自己眼前因为某些不着调的小事惶恐不安，多好。临简雾这个人的心理也许早就在认识林辰叁的某个时候扭曲到不知道什么地步了，但也有可能她就是这样的人，是到了认识林辰叁之时才展现的如此清楚明白。 ‘临简雾，你真扭曲！’ 在看着林辰叁的每时每刻，临简雾都不由得这么责问自己，但是每次之后，她又常为自己这般的扭曲感到乐在其中。 知错就改？不，在临简雾这个人的人生中，从来都是将错就错的。 就像此时。 对林辰叁说喜欢，说爱啊，按理来说并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临简雾往常对林辰叁表示亲昵的手段多了去了，肌肤之亲什么的，她也不是那么拘泥的人，但是……就此时此刻，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束缚着她，让她往常那样能够轻易出口的话语一下子失去了声音，失去了能够让人听得清楚的声音。 “……三……”临简雾目光朝下，目光没有焦点不知道飘去了哪里，她促使自己抬头，却在当时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林辰叁……”竟然连名带姓喊了林辰叁的名字。 ‘我最喜欢你了，三三，爱着你哦～～’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画面，人物是那么清晰，动作是那么自然，只是现在就是说不出口。 这种窘迫是突然而来的，临简雾也知道是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因为喜欢，因为在意，就会畏手畏脚，如果是特意准备的话，身体就很难受自我的控制。许多话都是要在不自觉的状况下说出来才好。但又不能不说…… 而在林辰叁看来就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了，她原本是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还没体会到自己方才所说的那句话的严重性，这回突然听到临简雾的声音，她首先是认为自己是昏了头才说出那样的话，还没想到要怎么跟临简雾解释，结果屏声静气之下，她等来的却是临简雾如水一般柔和的眼波，正当时，她竟有一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临简雾微笑，在与林辰叁的目光相接后，她收回目光，将其投向远处，静静地：“我最喜欢你了，三三，爱着你哦。”语气很是淡然，而林辰叁转头向临简雾看去，只见那一双眼睫微微颤动，像是欲飞的蝴蝶，不知其中藏着几许心绪。好像临简雾说出这样一句话是件很困难的事似的。 打起精神？只觉得这样更奇怪了。林辰叁的脸又红起来，她觉得临简雾说这番话的样子纯情的有些不可思议，连带着她自己的一颗心尬的不知道往哪里放。是真的好意思这么说啊。她本来以为临简雾会说的更色情一点的。这算什么？预判了她的预判，是故意这么说的吗？ 偏偏临简雾又接着说：“感觉好些了吗？” 林辰叁被临简雾这句话吓了一大跳，像是采花大盗才入女子闺房瞧上一眼就被捉住，只能嗯了一声。她为自己可耻的想法感到可耻。人家可是在安慰她啊，她究竟是在想什么？但这样的念头并没有持续／一秒钟就被她自己手上的感触给破灭掉了。 她的右手还在临简雾的胸上。而现在，临简雾还在把她的手往下压，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因为她自己过于在意才会有这样的感受。只看临简雾的表情，果然还是她思想过于龌龊了吧……然后…… 她其实是不想动手的，但是……身体擅自行动了……手指像是受到了冷刺激，忽然抽了一下筋……哈啊？！临简雾的胸摸起来原来是这种感觉吗？差不多懂了…… “三三是在想什么色色的事情吗？”看着林辰叁的动作，临简雾忽然起了好玩的心思。 临简雾的声音在头顶传过来，有了刚才的心理准备，林辰叁这次并没有受到多少惊吓，她反而很镇定：“啊？嗯。” “那就有点不好吧？” “嗯？” “也不能说是不好，但反正就很奇怪。三三是个很正人君子的人吧？正常来说，我不主动牵手，三三你都要犹豫好久才敢跟上把手递过来，上次接吻也是，接吻之前会先问我，但这次，三三却是趁着我向你证明真心的行为做出来这种事，可以说是性骚扰了，而且同时还在想一些色色的事情，这样的三三很反常，对吧？” 林辰叁小声比比：“我才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临简雾还在说：“平常的三三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你是很富有理性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该做什么。才不会简单地被眼前的利益冲昏头脑，随便去做不经允许的事情，不然，理所当然是会被我讨厌的吧？” “嗯～～”林辰叁有些踌躇，临简雾说的这些话听到她的耳朵里，让她的大脑有些发热，好像有些思考不能。 “三三害怕被我讨厌，对不对？” “嗯。” “那要是知道被我讨厌了，会怎么样？是想要弥补，感到愧疚，还是责怪自己？会为我患得患失吗？” “……”林辰叁认为临简雾说的这些都有可能，她有点说不出话来。 “所以，三三还觉得不会被我pua吗？” “我……”听到临简雾这么说之后，林辰叁猛地精神一震，只觉得自己过于年轻，“我就只是会纸上谈兵，先前想的那些并不能完全作数。” “并不是哦。其实三三刚才说的已经很好了，但是人在和别人相处时真的能够做到那么自信吗？欣赏自己和物化自己，这两者很多时候就是容易混淆人，三三擅长思考，但是并不擅长判断。也许到时候被我pua了，还大概率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呢。毕竟我在三三眼里，是完全做不来坏人的。” “是吗？”林辰叁自问可不敢随便揣测临简雾的为人，也不敢揣测自己的为人。 临简雾说：“三三你会pua吗？” 林辰叁不大懂临简雾这样的问题：“不知道。” “那我教你吧，pua。” “唉！？”林辰叁的右手被临简雾握住，临简雾的两只手都握在林辰叁的右手腕。临简雾在笑，林辰叁则觉得手背的青筋在跳。满满的重量感，烫得吓人。 “……pua我的方法。”临简雾的声音在林辰叁的神经中枢飘荡着，“我来教给你。” 临简雾的鼻尖距离林辰叁的鼻尖不到半厘米的时候，林辰叁鼻尖一热，然后，热血，洒了下来。 “三三真的是正人君子。”临简雾的笑意在眼中打着转。 ※※※※※※※※※※※※※※※※※※※※ 临简雾:不能只有我害羞?（? ???w??? ?）? 临简雾，我的pua大师。 第八十八章 xx大学文理学部研究生宿舍。 不规则的黑半裙，系带毛衣，尔嘉肆对照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看了下着装，扶了扶头上戴着的毛呢贝雷帽。 都是黑色的。就像是去参加某人的葬礼。 “去食堂吃饭的话，记得给我带一份回来。”在床上还没起来的室友听到了动静便是翻了个身。 这一年过年，宿舍里除了要备考来年法考的尔嘉肆，就只有一个律师事务所实习的室友，也是上次一起去咖啡店里的情侣中的女方，不过实在捱不过年底的工作量，前几天就辞职不干，目前是宅在宿舍，这阵子，尔嘉肆一天二十四小时，约是有十四个小时是会和对方在一起。 “我不去食堂。”尔嘉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往左转了个身后，又往右转了个身。 “行，反正记得给我带饭回来就行。”室友回话的时候又是翻了个身。 “中午不会回来。” “我也不一定中午就能起得来，昨晚玩狒狒，零式本打的累死我了。” “我可能要晚上十二点左右才能回宿舍。”尔嘉肆没记错的话，那家咖啡店是晚上十一点闭店。 尔嘉肆的这句话像是什么深水炸弹，室友一听这句话，立即是被子一掀，从床上爬了起来，扒着床上的护栏，瞪着她：“你又要去人家楼下守着么？” “不是。”尔嘉肆知道室友指的是谁，但这次不是。 “再下雨的话，我可不会再去接你。” “我有伞。” 尔嘉肆看了看挂在衣柜一侧的透明长柄雨伞，很是轻巧地将其拿在了手中。 “这是上次你带回来的那把吗？” “嗯。” “真不像是你的口味，连个logo都没有……但我就奇怪，你上次都有伞了，怎么还能把自己淋成那个鬼样子。” “因为伞是后面才到手的。” “后面？”室友忽的想起那天在咖啡店尔嘉肆抛下她和男友去主动搭讪的那人，她不由得多起了一个心眼，“咖啡店的……” 尔嘉肆没做声，而要去咖啡店的事情，她也不打算说。毕竟有关于自己的恋爱之情，并不是每一段都要为他人所知晓。 “真的是女大不由娘，随你啦，反正不管遇着什么事，到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室友一场，我虽然起不了多大作用，帮场子的事我还是能做的。” “嗯。” 尔嘉肆总是这样，不管怎么把热脸凑上去，换到的就是这样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回应。室友也不知道尔嘉肆平时是怎么谈的恋爱，但是她觉得，就是这样，所以才会被甩啊。 长得漂亮，但凡主动一点，谁都不会是尔嘉肆的对手吧？！ 室友眼看着从尔嘉肆这里问不出什么，这冬天也冷，才出被子她便感觉全身的温度起码下降了五个度，她被子一卷，又要躺尸。 “你觉得我这身怎么样？”尔嘉肆突然出声，她看着循声望过来的室友的双眼，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会不会有点花里胡哨的？” “不是挺清纯可爱的吗？”室友卷着被子，像是毛毛虫那样就探出来一个头。今天尔嘉肆罕见地还化了个妆，这让身为女性的室友在尔嘉肆那般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有点怦然心动了。 室友这样的话也不是很能让尔嘉肆感到满意，不过，毕竟是没有将这个学校里面的谁当过熟人，要是室友的话就能让她满意的话，这就说明她得开始把对方不当人了。 这可不会是好事。 把学校里的谁当熟人，继而将其不当人的话，这对于未来三年的研究生生涯造成的危害可是毁灭性的。 尔嘉肆深知这一点，她不曾想要改变这样的现状。她无法承担改变失败的后果…… ＊ 学校距离咖啡店有些距离，实际上，要不是上次室友拖着她过来，尔嘉肆是不会跑那么远专程去吃甜点。 她有车，倒是可以开车。 但是，尔嘉肆想起第一次见到林辰叁的那个晚上，她便决定步行过去。 也许这样是能够得见一些自己平时看不见的风景吧？！抱着这样的想法，尔嘉肆推开宿舍门，从有灯光的房间迈入自然日光的天地。 那一瞬的感觉，就像是井底的青蛙跳到了地面上一样……直到尔嘉肆抬了头，发现头顶还是水泥灰色的天花板，并非是湛蓝有白云飘动的天空，那样的错觉才从心头消去。 ＊ 步行自然不是全然地用两条腿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而是挑有地铁的路线，尽量不坐公交，不用骑车，也不用开车。 学校最大的好处，在尔嘉肆看来就是交通便利，最近的地铁站只要出校门东门左拐五十米，但实际上，自从她大一考取驾照后，出门就没怎么坐过地铁了。 这次是四年以来的第一次。 尔嘉肆按着自己头上的贝雷帽有些一跳一跳地走进地铁站。她本来打算用手机刷地铁的，但是一看到廊柱一侧摆放的购买地铁票的机器，她想起来小学时第一次随父母到大城市安家，第一次坐地铁，就是买的实体票，她记得那时候的地铁实体票就外形来看，跟一元硬币差不了多少，仅仅是厚度厚了些，她便将手机从乘车码的界面退了出来。 尔嘉肆有点想知道现在的地铁实体票是长什么样子的。身为一国栋梁的研究生，她似乎脱离生活实际已然很久了。 好在她有随身携带现金的习惯，将钞票边缘对齐塞进机器，尔嘉肆看着旁人对着购票机界面扫码的时候，有种小孩子恶作剧的感觉。但也并没能完全复刻当时的感觉，再伸手拿票和找余的现金，她能够感觉手上的实体票只有一枚。 而当年和父母一起，她从购票机的出票口拿到的实体票可是有足足三枚的。 到底不复初衷。 而这时候，有个衣服穿着很是妥帖的中年妇女凑到了尔嘉肆面前，拿着一个空空如也的钱包，钱包一侧被人划了道口子，她操着一口地方方言：“美女……这过年串门呢，路上被人偷钱了，这差点钱回去，借个十块钱搭个地铁撒……” 尔嘉肆点头，她拿出手机：“你支付宝转我，我拿零钱给你。” “俺们手机没电了，有电也不会在这地铁站找人借钱啊。” 尔嘉肆左右四顾了下，在入口处看到一个主要卖红薯的报刊亭，这种报刊亭这几年在路上基本上是见不到了，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报刊亭有供应共享充电宝，带了人过去，才发现这手机是坏了，并不是没电。 妇女当时就难过起来：“这怎么回事，就出趟门，钱被偷了，手机也坏了，俺们回去，老爷们可要揍俺了……” 一般剧情到这里就该给钱了，不过，尔嘉肆将手机转到拨号键，她低头问：“阿姨你老公的手机号应该还记得吧？” “什么老公的手机号？” “阿姨你手机坏了转不了钱，但是你老公可以接电话，在那边转了钱给我，我就能拿零钱给你了。”尔嘉肆的一双眼睛目光十分清亮，仿佛在那双眼睛之下，一切恶行都无所遁形。 妇女拿着坏手机的手瑟缩了下，她不由得嘟囔了句：“不借就不借，整那么多幺蛾子干什么？就十块钱而已，看把你稀罕的。” 尔嘉肆没做声，单单是翻弄着钱包里一把一把的钞票，或红或绿的，都是五十往上走的大额钞，竟没有一张小于五十的。 看得妇女有些眼馋，但她的确找不到谁来扮演她的老公：“美女啊，俺们在家可不行了，这丢了钱，坏了手机的事情要是被俺们爷们知道了，俺们回去可没有好果子吃，你就给个十块，我记下你的手机号，回去就转你钱……” 尔嘉肆合上钱包：“我的支付宝账号是用邮箱申请的。” “但现在的支付宝一般都绑定手机号的吧？” “我的手机号以前给别人绑定了，后面一直没换回来，要是直接输号码，可能有两个用户，会混淆的。” “那你还让俺爷们接电话转账……” “十块是吗？？” “二，二十。俺们还有个姑子在地铁口等俺们呢。” “……”尔嘉肆没听中年妇女话说完，就走了。单人坐地铁去机场都不要十块的。 这并非是她向来习惯的做法，换做往常，如果她觉得对方是个骗子，一定是要为对方透支这个社会的良心感到义愤填膺，至少要找上地铁站里的志愿者说上一次这件事。但现在，她的内心却充满了冷静。 仅凭这样的了解还无法断定事实，她只是从个人的角度来讲，不愿意为这样的良心买单。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了呢？ 到咖啡店前路过了一家花店，尔嘉肆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来一句话：而达洛维夫人却说她自己要去买花。 去葬礼的话，买上一束花确实要好一些。 被这样的想法牵引，尔嘉肆推门进入了花店。她买了一束银莲花。 没想到昨天咬了她的小胖子是女店主的儿子，那小胖子看到她很是吃惊，但今天尔嘉肆不打算计较这回事，她拿好小胖子包装好的花，踩着风铃声离开花团锦簇的花店。 ※※※※※※※※※※※※※※※※※※※※ 好吧，我以为十章之内能够写到预定章节的，但是似乎并不能，再说再说。 银莲花话语，以下来自于百度： 失去希望。 渐渐淡薄的爱。 期待被抛弃。 第八十九章 时间尚未到下午一点。 林辰叁还没下班。但尔嘉肆有提前到的好习惯。 尔嘉肆记得上次她和林辰叁所坐的咖啡店的位置，是靠窗。右手抱花，左手拿伞，咖啡店门口立着的小黑板慢慢地出现在了视野的终端。 再要往前一步的时候，有个黑影像是一条水墨线，从上往下落，立时将她的视野分为了左右两半……‘吧唧’的声响，响在脚尖之前。 尔嘉肆先是看了看脚尖之前那黑影的残尸，已经是坏的像是一滩烂泥，只觉得红艳艳中带着一点绿色的叶子，粗略是辨识不清的，再抬头看行道树的树枝，树枝上还有几个虽然过熟但是并未砸落的果实，她便认出来，这是一枚冬柿。冬天的柿子。 十月底若是不采摘的话，后面就会一点点地烂下去。上回来还没发觉，这是碰到集中坠落的时期了。 运气不大好。 离那咖啡店还有约两百米的距离，而这一路上的行道树尽是这些摇摇欲坠的柿子树，为了以防万一也好，尔嘉肆认为今天带伞出来的行为是非常正确的。她要撑伞，不过右手抱花，很难在不压到花的情况下用单手开伞。 而且林辰叁给她买的这柄伞是需要左手按键，右手上推的，单单一只手，可以说根本做不到。 这时候，忽然有一只白皙柔软的手闯入尔嘉肆的眼帘，接过那柄伞，左手按键，右手上推一次到顶，尔嘉肆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人的面孔，手的主人将已然撑开的伞交到尔嘉肆手中……又有一枚过熟的冬柿从树枝上落下，恰好是砸在透明的雨伞顶上。 尔嘉肆感觉手中有关雨伞的重量重了不少，而那已为一滩烂泥的冬柿在交付之时，大半残尸如同流体那般沿着雨伞伞布滑落，这回，砸在了她的脚跟之后。 ‘吧唧’的声响，是两声。 “路上小心一点。”声音像是会笑，仿佛只是一次路过，话音未落，便是要与尔嘉肆擦肩而过。 “为什么？”这个声音对于尔嘉肆而言，再熟悉不过了，她不知道对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是在看到对方因为她的疑问而驻足时，她抱紧了怀里的花，“这时候不管怎么样，要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帮我撑伞。然后，好久不见。” 卷袖口，露下摆，毛衣的袖口撸的很上，寸衫的下摆露在外面，配亚麻色的裤子，临简雾今天的穿衣风格相当经典，甚至说和尔嘉肆的很配。 她们的身高都差不多。误差不会超过两厘米，临简雾是要更高一些。 临简雾只转了半个身子过来，她左手在裤兜里，右手就垂在身侧，她的笑容有些懒散：“嗯，好久不见，尔嘉肆。” 这是林辰叁不会想到的事情，临简雾和尔嘉肆是互相认识的关系，而且关系匪浅。 故事发展到这里，就不得不谈谈临简雾的感情史了。 这是发生在心理咨询之后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她将目光转回到了自己身上，自己的四周，第一次，在大学毕业的两年后，临简雾发现有人在追求她。 有人喜欢她。 之所以会用发现这个词，无外乎是认为那样的举动在以前的时候好像也有见过，有些眼熟，只不过在这时，她才有时间来思考这样的举动对于自己的意义。 在二十二岁以前，临简雾没想过恋爱这件事。 老实说，临简雾并不觉得自己会喜欢眼前这个男孩子，身高一米八，有些胖，肤色偏黑，相貌偏丑，但是看到对方对于自己那种客套式的冷淡还抱有不屈不折的热情，她便同意了对方退而求其次，做朋友的请求。一方面因为她已经失去了那种就无望目标进行追寻的动力，她好奇男生身上那种热情是从何而来；另一方面，她仍旧想要有一个目标能够作为接下来人生的指南。倘若能够易地而处，她想她也能够明白一些老天爷的捉弄，为何让她生在此世，却心无所属的原因。 虽然是说做朋友，但是临简雾很清楚，在对方眼里，做朋友是一种还没触及到底线的纵容行为。 当然，做人的道德底线不允许临简雾去做一个将人当备胎的绿茶。所以在与男生见面相处的大多数时间里，临简雾充当的都只是摆设的作用。男生不问她，她甚至不会开口讲话。有些戳穿表面平静的话也能毫无顾忌地说出口。 “要不我去学唱歌吧？”男生征询她的意见。 她觉得自己有点走神：“你说什么？” 男生的眉毛耷拉下来：“我去学唱歌怎么样？” 不了解前因的临简雾很奇怪：“为什么要学唱歌？” “你也不看我打篮球啊。”男生顺着临简雾的目光望过去，临简雾方才走神的时候，目光散落的地方正是商场门口的广告立牌上，那是一个最近小有名气的歌手。 但男生的这种心思，临简雾是不知道的：“如果是这样，最好是不要学。” “嗯？” “你学了，我也不会听。” “……为什么？”男生感觉自己的悲伤有海洋那么大。 “嗯，大概是，不感兴趣。” “那么，临简雾，你对什么感兴趣呢？” “还不知道。”临简雾笑了下，“我正在找。” 也便是这个笑，让男生鼓起了继续追求临简雾的信心：至少临简雾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是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那么他便有机会。 “要不要去哪里走走？” 在下班后，男生很自然地要接过临简雾的挎包，但临简雾没有自己能做的事情假手于他人的兴趣，所以她很自然地无视男生伸过来的手。 临简雾说：“嗯，好啊，要去哪儿？” 男生很受伤，但也是习惯了，他打起精神：“去江滩那边好了，晚上八点过后的江景非常漂亮。” 通往江滩的干道都是跳广场舞和夜跑的人，两个人走在一侧，委实算不上有气氛，至少好几次男生要开口讲话的时候，就会因为各种意外被打断。 临简雾是很乐得安静的，但是男生那无数次的欲言又止让她没法无视：“想要说什么，就说好了。” 然后男生直接头皮一硬：“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不可以。”临简雾回答的很快。类似这样的对话，在短短的三个月里已经发生了不知道有多少次。 男生会给她送花，给她过生日，在各种国内国外，日历上有的没的节日给她送礼物，还会就她的日常嘘寒问暖，工作上的事情细细为她考虑。这样的人作为恋爱对象，某种层面上可以说是相当称职的。 但是，再又一次面对男生的表白时，临简雾还是一个答案：“不可以。” “临简雾，你这是算怎么一回事？”男生很不解，“就是块石头，揣在胸口也该被捂热了吧？” “……实在找不到答应你的理由。”临简雾的回答是很认真的。 “不喜欢我吗？但是我们手都没牵过一次，你怎么知道你就是不喜欢我？”男生情绪有些激动。 “虽然没有实际上答应过你，但是除了男女朋友之间能做的事情，我已经在工作之余尽量配合你的时间了，结果就是不喜欢。”更严重的话，临简雾没有说出口，不要说作为结论的不喜欢，过程当中的生理欲求，更是一次都没有过，如果是这样……电光火石中，她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然后很快将其认为是现实了。 “原来是这样……”就像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做出了一道世界级难题那样，临简雾眼中闪现的全然是对自我了解的渴望。每能多了解自己一些，她都会为此感到高兴，这说明距离她想要的那个答案更近了一步。 这回换到男生不知道了：“怎么了？” “我发现我的性取向可能是女性。” 男生要生气，想生气，最终捧在手里的鲜花还是被摔在地面上，任他两脚踩了个粉碎：“我早就该发现了。” 这时候临简雾却问他：“这束花花了多少钱？” 也是为了不欠人人情，每回男生送了她什么，她会回赠等值的东西，实在在网上找不到参照物的，也会折现。这次会实际问出来，其实是因为她太关注自己喜欢女孩子的事实，忘了顾及男生的心情。这是不好的，但是临简雾已然没有补救的机会，仿佛是受了辱那般，男生大手一挥，第一次丢下临简雾，一个人走了。 属于男生的一段单相思就这么结束了，而临简雾的第一段恋爱正要开始。 既然确定了自己的性取向，那么接下来要做什么，于临简雾而言，其实是件相当不用去考虑的事情。 因为题目已经被出出来，哪怕解题得出来的答案是非常不合情理的，但是正确的过程只能得出正确的答案，所以哪怕这个答案哪怕是不合情理的，那也是正确的。 至于说为什么能肯定那是正确的过程……临简雾第一次去同志酒吧的时候就知道了。 临简雾进去没多久就被人搭了讪，那名女性比她大一些，妆容精致，穿的雪纺裙，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对方的左耳戴了枚银色的耳钉。 ※※※※※※※※※※※※※※※※※※※※ 关于临简雾和尔嘉肆可能认识这件事，前文有提。 林辰叁之前的房子到公司的路程骑行是十分钟，第二次遇见尔嘉肆的公交车站是在这路程之中。 25章： 临简雾挠了挠下巴，然后才说：“我之前的房子距离这里不算远，应该只有两公里左右。” “只是住的地方被不想找上门的人找上门了，目前是打算再新找个房子来稍微透透气。” 35章： 尔嘉肆：“你想说的是因为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并不够深，比如说你今天才知道我是在这座城市念书的学生，都还不知道我是哪所大学，你也不知道前几天晚上我在那个公交站附近是在干什么，我为什么又在雨夜跟你撒那种夜跑的谎，要和你倾诉一些东西，至今也没有倾诉出口……还有我，我除了知道你的名字，是个这附近的上班族，还有个已经搬家的以前租的房子地址之外，关于你的别的东西可以说毫不知情，你觉得就我们这样对于对方的了解，根本没到能够发展那种关系的程度，对不对？” 第九十章 落座在她身旁的时候，也非常有礼貌：“hello，注意你好久了，是一个人来吗？” 临简雾认为自己有些心动，不过那种心动到底是出于气氛的影响还是别的什么，当时的她并没有时间思索清楚：“是啊。”她更多的是将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 “我也是一个人。”女性说。 “看出来了。”临简雾说，女性坐到自己身边时，她并没有从四周感受了特别能够称作是窥伺的目光。 “你是做什么的？”女性问她。 临简雾并不习惯对陌生人袒露属于个人的信息，但是就她后面的本性来说，在某些时候，对于某些人，她其实没什么底线，她说的很清楚：“建筑设计，画图的。” 女性：“设计？挺好的，我也是做设计的，平面设计。” “真的吗？好巧。”玻璃杯内酒浓如绸，临简雾沉浸在发掘自我的快感之中，根本无暇去思考对方言语的真实性，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对方言语的真实性。 这名女性的气质是如此干净清爽，在被对方拉入舞池之时，临简雾内心深处也没能生出多少对于对方行为的厌恶。 真神奇啊，所谓好感这种东西，所谓喜欢这种心情，所谓更进一步的渴望……就像是小孩子误入了大人的庭园，那些陌生的感觉破天荒地第一次扑面而来，刺激着她的感官，临简雾只想着如何了解它们更深，却从未想过拒绝理解它们。 她完全被带着走，然后完全沉醉在那里面了。 ……一起喝酒，一起跳舞，然后是什么来着？ “你怎么能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说这种话呢？”年长于她的大姐姐身上散发的都是属于成熟的风味，她牵着她的手，笑颜如花，“难道是调戏吗？” 但临简雾只是对对方的身上的气味表示了一下赞叹，说了句‘好香’，再无其他。 “放轻松，我们一步一步来，还记得这里是哪儿吗？” 临简雾再回过神来时，已然身处于与酒吧内景不同的异地了，这里是一间貌似是宾馆那样的场所。 后面发生什么都是顺理成章，乃至于说是再过于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如果忽略事情后续发展的话，这也许是很好的一夜情缘……起初是几百几百地借钱，然后是几千几千地救急，最后所有的借款成了梅福券那样的有期债券，为了不在临简雾面前信用破产，对方便是在还款期前向临简雾表达了自己的爱意，可是在临简雾眼里，成为情侣关系，并非是对方不还钱的理由。 当发现自己的行为没能达到目的后，女性迅速挂上了黑脸：很不明白都是这种关系了，怎么还要计较这些。 那就不计较，所以临简雾不打算去听这些，听到对方的嗔言后，她起床穿衣服：“不用还了。” 临简雾离开时还很真诚：“你的技巧很好，谢谢。” 临简雾认为，谈恋爱于自己而言，很像是一场即时战略类游戏。或者说撕掉包装袋就必须要吃掉的即食食品。 开始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 第二次谈恋爱的对象是附近学校的大学生，具体是怎么认识的，因为时间过去也近两年了，已经无法进行考究，临简雾喜欢看对方穿jk制服的样子，这样说可能是有些特别癖好的嫌疑，不过在微软强制终止对于windows xp系统的延伸支持后，那种属于旧时代的坦诚，她还是有好好保存下来，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怕对方当着她的面说：“老兄，你的xp好他妈奇怪啊。” 这场恋爱里面，明面上占据主导地位的是对方。 博物馆。 海洋世界。 动物园。 名人故居。 生态旅游区。 …… 被对方带着去了不少地方，临简雾也很乐意为所谓的爱情去花钱，每次除了上班时间，她也不会在对方提要求之余再去多说些什么，只是，看着自己被对方牵着的右手，左手落在后颈上，临简雾知晓，其实她除了正常的生理上的欲求外，对方在说什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想要做什么，那一系列的事情，她是不感兴趣的，可以说是很难提得起兴趣。 她一点儿都不想知道有关于对方身体之外的任何事情。 她是个同性恋不假，但是有多喜欢对方，那可真是自己想都不用想就能确定下来的事情。 都说感情是要培养的。很可惜，这一点在临简雾看来，完全是无稽之谈。只是对方对自己还挺认真的。临简雾明白了这一点后，很快就是松开了对方的手。 在不知道的状态进行到最后和在知道的状态进行到最后可是两码事。 穿着汉服的女大学生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还在脸上没有凝固成型，一发觉临简雾松手后也没觉得不对，她紧盯着临简雾，而这时候临简雾抬起了头：“分手吧。” “嗯？” “分手吧。”临简雾重复了一遍，她没打算就这样的问题深究下去，她伸手招停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她最后对对方说了一句话，“就这样吧。” 那个地方离女大学生的大学并没有多远，走是能够很快走回去的，还好，她们目前的进展只是到牵牵手的地步，还没给对方造成更深重的伤害。临简雾知道这点后，就及时切断了与对方的联系。 倒是被电话轰炸了好几个月，但拉了语音助手后，这样的事态便是很快平息了下去。 这样的恋爱在临简雾往后的生活中根本没有翻出半点水花，就是把这段记忆从头到尾删去也毫不可惜，若不是这次需要细细盘点一下自己的恋爱史，她不一定能够记起这回事。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第二个可以被称作是女朋友的人是通过公司组织的联谊活动认识的，面孔迄今为止已然是记不清了，只记得她们身体上的交流是很契合的，在认识到正式交往的很长一段时间，临简雾以为自己已经超过喜欢的那条线，到了爱上对方的地步，然而在正式交往的一个星期后，对方就向她提了分手。 “临简雾，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对方说。 不了解是指哪个方面？对方不问，临简雾也不清楚，她露出代表疑问的表情。 “你离我很近，但我觉得你离我很远，你就站在这里，但是只要我转头，我就会觉得你消失了。”这回是对方首先松开相握的那只手，“你好像是很喜欢我，但是你还没有主动邀请过我一次。如果我不问你，你也不会告诉我有关于你的任何事情。” “我很记得，我送你礼物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高兴，你在想，我为什么要费时费力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女友说，“你可能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你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吃你亲手做的饭，它们也都是冷冰冰的类似于压缩饼干的东西，会补足人身体的能量，我没法从其中感受到任何有关于你的心意，可要是这样，恋爱又有什么必要性呢？” 女友说的很有道理，这方面，临简雾从来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她点点头：“好。”她答应分手。 对方便是露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来：“你果然不喜欢我。” 这种话说出来就挺多余的，临简雾认为自己还没说出不喜欢这三个字，那么对方是没有理由这么讲她的。搞得好像很了解她似的，可是她自己都不怎么了解她自己呢。 对方会有她更了解她自己吗？怎么可能。她想都不想就否决掉了这个可能性。 然后是第三个。 性格很好，身体的相性也好。 分手的契机来自于一句话，女友要她承诺：“说，你一辈子只会喜欢我一个。” 这种话怎么可能说的出口。没人能够为难以预估的未来来做承诺。就跟赌博似的，筹码也只能用已有的。虽然知晓对方只是想要她这么说，这或许是出于某种情侣之间的小情趣，其言语本身并不代表任何特殊的含义，但是临简雾是那种说到就会做到的那种人，她并不愿意为这样的言语所束缚。 于是她纠正对方的话说：“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 “你是那种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人吗？” “不知道，或许会吧，我还没试过……”话还没说完，就迎来了一巴掌，巴掌落在左脸，临简雾虽然知晓女友的性格是属于风风火火的那种，但也没想到对方下手是如此之快。 女友拎起包，走前还将没喝完的咖啡泼了她一脸，语气很是鄙夷：“没发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人是走了，却不代表临简雾就能不付账。 被一圈看好戏的目光注视着，临简雾看着闻声快步赶过来服务生，她说：“请给我一条干毛巾。” 还好那咖啡是自下往上泼的，穿的衣服大部分并没有受到影响，这算是好事，等会打车回去，也不用担心出租车拒载。 她还没说某些外力下场的情况呢…… 第九十一章 然后是第四个。 临简雾不喜欢吵架，都说小情侣之间磕磕碰碰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哪有锅盖不碰锅沿的？可是在临简雾眼里，绝大部分的吵架很难具有什么建设性的作用，往往并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存在，而是为了证明谁赢谁输，从而确定在下一场争吵到来之前两人在恋爱之中所处的地位顺序。当然，出于打情骂俏目的的争吵不在此类。 虽然说是平等，但很多时候又哪里来的真正能够称为平等的东西呢？只能说尽量做到平等，这样的话，吵架的结果就成为了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就某些局部战事决定措施的一种开端。 毕竟相对而言的平等也叫作不平等。 临简雾从来就没有在吵架这方面给予过对方想要的答案。 热战还好。对方能吵得起来就说明心思是很好懂的。 冷战就直接将彼此之间的关系迅速降温了。明明是情侣，在陡然之间，反目成仇变成仇敌，那种情绪的转换，对方是可以做到无缝衔接的人。 人，总是会对关系较为亲近的人格外苛求苛待。 只是这种苛求苛待，往往让临简雾无所适从。 因为没有及时接电话，因为玩游戏的时间比较长，因为很显然看起来比起对方更加看重工作，另外，企鹅号的友谊大巨轮竟然不是对方……所有的这一切，都有可能成为吵架的一种由头。 没有及时接电话那是因为手机处在静音状态，玩游戏时间比较长那是因为她一直会留有一些时间来玩游戏，至于工作，这种东西怎么能拿来比呢？工作都不是人。还有友谊巨轮，那位友人他们认识都有十年了，临简雾和女友是情侣关系不假，但是对方哪里来的勇气觉得她会为了一个认识了才几个月的女朋友就和自己认识十年的朋友恩断义绝的？ 她要是真的为了一个认识了才几个月的女朋友就和朋友断了联系，那才是脑袋被门夹了，是真的大傻缺。 ……恋爱失败太多次的话，就不能简简单单将原因归咎在对方身上了。如果说本性是无法遮掩的，临简雾认为自己至少不能在失败时完全成为被责怪的那一个。她才不认为自己这样的性格有什么过错，本来也没错，不如说能够接受是最好的，不能够接受她也绝不会因为一段所谓的恋情改变自己，因为，她想做的是更加了解，而不是改变。 那么变成这样要怎么办？无法喜欢，要不试着讨厌看看？ 也不能无缘无故去讨厌他人，是可以尝试一下将自己外表变成那种讨厌的模样，产生厌恶的心情。 人的内在表现出来可以有许多种，在某个时候开始，临简雾选择成为了自己讨厌的那种女人。 “被这么盯着，我也是会害羞的。” “我……有点难过……” “哈哈，开玩笑的，别紧张。” ……毕竟她也没真正意义上讨厌过谁，而这样的时间久了，她却是喜欢上了这样的自己。嗯，这也算是新发现了？！ 初恋总是使人难忘，这句话在临简雾这里，也同样适用。这不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事情。 …… 尔嘉肆是临简雾外婆侄女的女儿，算是青梅竹马关系，她们交往是从尔嘉肆来本市念研究生，于酒吧认识为开端的。也不知道是交往的第几任女友，但是就目前而言，临简雾可以心中有数地说，是倒数第二任。 至少在一个月以前，她们两人还是正式的情侣关系。而尔嘉肆喜欢临简雾这件事，已然很久了。 前情讲述到此为止，视角拉回现在。 “这是谁送给你的礼物吗？”临简雾用垂在身侧的右手指了指尔嘉肆手中的伞。 尔嘉肆知道临简雾为什么这么问，就像她的室友问她的一样，这柄伞连logo也没带，一看就做工廉价，根本不像是她用的东西，她垂下眼睑：“这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送我的。” 到这里，尔嘉肆也根本没有把临简雾和林辰叁搭上边，她还不想要临简雾知道有关林辰叁的事情，所以她选择了一个较为笼统的说法来进行回答。 “是吗？那可要好好珍惜它啊。”临简雾没有深究，“但是为什么要把它带出来呢？今天也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 尔嘉肆并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她看着临简雾的脸许久，抬头又低头数次，她感觉以前一直放在这个人身上的情感突然之间就消失无踪了，变得难以去在意，嗯，也许并不是消失，是转移了吧。 “竟然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你在想什么？”尔嘉肆记得临简雾单方面说分手之后就是一直避着她的，之前租住的那间房子，房租还在交，东西也还在，一直没有搬家的痕迹，但人就是不见了。这座城市很大，但凡临简雾有心，她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和临简雾碰面的。 这就是临简雾的分手方式，分手之前不给别人心理准备，分手之后就玩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在对方的世界之中存在过，等待对方心绪的自我平复。 “我掉了重要的东西。”临简雾能看到尔嘉肆身后的咖啡店，她方才就是从那里过来的，尔嘉肆看样子就是要去那里，她话里有话，“被知道的家猫叼到去玩了，安全起见，我就先过来踩踩点。” 临简雾在被尔嘉肆觉察之前收回目光：“尔嘉肆，我遇见了个很有趣的人。很能明白我的心意，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很不可思议。” 尔嘉肆不由得被临简雾的话吸引：“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能具体知道才是奇怪啊。”临简雾笑了下，“就像你，你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分手，对不对？”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尔嘉肆一听临简雾讲起这个，就要开始生气了：“临简雾，我最讨厌冷暴力别人的人了。” “冷暴力？可不要这么说。”临简雾皱了皱眉，“在不回应之前，我已经说过分手了。我不喜欢为了没结果的事情去来回撕扯，浪费时间。” “但是理由呢？理由。”尔嘉肆捏着伞柄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发白，她已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气了，“你并没有给我分手的理由。哪里有像你说的分手，只说分手就能分手的？” “那么，只说分手还不够吗？” 尔嘉肆是端着自己的好涵养，才没有把伞摔到临简雾脸上，不过，若是真的摔了，她还要怕临简雾那张厚脸皮弄坏了她的伞。 尔嘉肆只有下定义的余力：“在我看来，你就是个人渣。” 好在临简雾今天找上尔嘉肆也不是单纯来找骂的，她换了个话题：“尔嘉肆，我们认识多久，有印象吗？” 尔嘉肆感觉到了不对劲，她语气中带着警戒：“叙旧的事以后再说……”她可没忘了今天的主要目的。 “……是你和林辰叁说，想要听她讲一讲我的事情吧？” 临简雾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半句话说完，她却是看到尔嘉肆的脸色急剧地开始了变化，伞和花都有种拿捏不住的感觉。 “她觉得这些事最好由我当面来告诉你。我正是为此而来的。”临简雾说这话的语气就和当日跟尔嘉肆说‘我们分手吧’那般轻松写意。 “她都告诉你了？”尔嘉肆有些失重地退了半步，和前任喜欢上了同样一个人？她完全不敢想象这样狗血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某种意义上，我们的审美挺相同的，喜欢的人都一样。”临简雾转过身，她踩着较为轻盈的步子往前走，“但这些可不好在路上讲，走吧，我们找个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来聊这件事。” 不是往咖啡店的方向走：“那个咖啡店，也就窗户擦得干净了些。” 言语之中，倒是挺瞧不起的。 ＊ 但临简雾带她来聊天的地方也不怎么样。 这是一间旧书店，书店已经很旧了，招牌锈迹斑斑，不过外墙是新刷的灰色，卷帘门，一进门的视野便是一览无余，里面的容积很大，几排大书架，地面上堆着许多用红色塑料带捆绑的书籍。尔嘉肆跟在临简雾身后，就像是通过时光机器，从2021年的现如今回到了二十年前。 室内采光不好，细颗粒的灰尘在有些昏黄的阅读灯光下婆娑起舞，却不会让人觉得呼吸困难。 二十年前……就看这店内装潢，没有任何现代电子设备的窄小空间，说是三十年前，都是有人信的。 “……这些天上午除了买菜，我都会把时间花费在找寻这种旧书店上，这一间的话，是距离最近的了，你可以从书架上拿一本书下来。有什么特别偏好的书么？” 尔嘉肆将收好的伞放在靠门口的收纳处，那块冬柿造成的污迹差不多干了，也不会对收纳处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听到临简雾的话后，她也没将目光投到书店内的任何一本书上：“你说要找一个安静些的地方，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这旧书店内一个人都没有，尔嘉肆才不敢随便乱动。而且，她又不是来跟临简雾看书的…… ※※※※※※※※※※※※※※※※※※※※ oh，临简雾，我的大人渣。 第九十二章 “很多年前，嗯，现在也总是有这种说法，说是一本好书能够改变人生，还有许多出版书的腰封上会写这样的推荐语，说什么，人生必读，不读会后悔。那时候我对这个说法非常嗤之以鼻，我认为单是一本书是很难改变人的一生的，如果一个人的思维方式那么简单就被一本书给左右了，只能说明这个人单纯就是没有自己想法的蠢家伙，但近几年，我却有些认同起这样的说法了。” 尔嘉肆不知道临简雾突然这么讲是出于什么理由，但是临简雾就是有这样的一种魔力，当临简雾要开口讲话时，她便只能听着了。 “人生有限，人的选择也常常有限，我们能够做的事情也是相当有限，对许多事物的了解更是有限，做了一件事就很难有时间去做另外一件事，但许多不懂的东西都需要去懂，才能明白。书籍就提供了这样的一种渠道，那种莫名的心情，那种自己未曾经历过的人生，不曾闻见的风景，有人以文字的形式付诸到了笔端，便是给人勾引起打心底里起的那种向往，对自己的了解更进一步。一本好书能够改变人生？也许是的，不过比起这种说法，我更喜欢另一种……” “……便如此时此刻我们所经历的人生，其实便是我们经历过的一切在潜移默化中，不知不觉改变了的人生。” “不说是书，就是遇见的事，碰到的人，玩过的游戏，穿过的衣服，居住的场所，可供酣睡的床铺，就是，喝过的不同地方的水，也能起到这样的功用。” 临简雾望着尔嘉肆：“听说你想要知道有关于我的事情，我就在想，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和讲，才能让你更加了解我的为人。想了想，还是这样的方式更好一些。毕竟我就说不来什么直来直去的话啊。” 不等尔嘉肆开口，临简雾已然从书架上拿下了一本书，她似乎是随手拿的，这是一本人教版的小学语文课本，尔嘉肆光看封面就认出来了，真没想到，一间书店还能把这样的东西摆上书架，这是能够当门面来卖的？所以说虽然像是三十年前，但毕竟不是三十年前，但临简雾也没有再把书放回去，重新再挑选的意思，她翻开目录便是说：“尔嘉肆，先听我讲一讲我关于这本书的事情，再和你讲我和你的事情，以及我和林辰叁的事情好不好？” 尔嘉肆很想开口拒绝，但是已经跟着临简雾来到了这里，她对临简雾说不上很了解，但是她很知道，谈话聊天若是不随着临简雾的意，很有可能到后面说了很多，聊了很多，一回头就会发觉其实临简雾什么也没说，倒是自己的底被透了个干干净净，而临简雾已然是这么说了，真的再兜圈子也无甚意义，诸种原因使她不得不答：“我倒是想知道你拿一本小学语文课本能说出个什么来。” “小学语文课本，当然就是说小学上语文课的事情了。”临简雾按照目录显示的页数，第122页，她翻开至那页课本，“这是四年级上册语文书里面的课文，讲的是少年周总理的事，《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这课文不长，几百字而已，几分钟，我念你听一听。”说着就捧起书念了起来：“十二岁那年，周／恩来离开家乡，来到了东北。当时的东北……” 临简雾朗诵的能力还是在尔嘉肆面前第一次得到展现，尔嘉肆从临简雾那充满丰沛情感的声调和复杂的目光中立刻感觉到这个人和自己刚才的想象大为不同。尤其在听到文中，魏校长向同学们提出的那一个问题：‘请问诸生为什么而读书？’。她不由得大受震撼。这个问题是目前最困囿于她的，她已然很难想象临简雾是随手拿的这本书。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虽然是周总理在差不多一个世纪以前说的话，但是放到现在也不过时，临简雾将这篇课文念给她听，对尔嘉肆来说，那种同调之感油然而生，她几乎是在临简雾课文才念完的当时便是开口：“我有印象。” 念完了这篇课文，临简雾便是将课本再翻页，后面接的便是一行田字格的生字和两个教学目标，然后到下一篇课文为止，这一页还有大片的空白：“小学时，我最喜欢这篇课文。我那时候除了听老师讲课，还将教辅书上关于这篇课文的分析全部誊抄到了课本的这处空白上，抄了有两节语文课，笔记是满满当当的。方便每次再看时都能记忆深刻。” 尔嘉肆才似乎明白了临简雾先给她其关于这本书的意图，心中有了感悟。这不光是为了回忆往昔。浪费时间吗？也不是，这么做其实就是有意节省时间，只有一个目的，便如临简雾所说的：更能让彼此了解彼此。 我知你尔嘉肆当前最烦恼的是什么。你所烦恼的事我也曾烦恼过。 为人同志向，你我应如是。 然后在对彼此有了初步的判定之后，才有和平谈话的基础，很多话才好摊开了来讲，就不会被认为是攀什么旧情，翻什么旧账。这样临简雾说的话，尔嘉肆才会听，才能听得进去。 与其说一千道一万的苦口婆心，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那种心心相印，显然效率要高上许多。 这是一个引子，尔嘉肆全身的戒备松弛了下来：“我和你在一起时，你没和我说过这些。” 在往常尔嘉肆对于临简雾的印象中，临简雾并不像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很多时候都现实的可以，她还不知晓临简雾竟然有这一面。 “因为找不到时机来说呀。”临简雾合上书，将这册已经完成当前使命的小学课本放回了书架上，“尔嘉肆你，一直以来想要在我面前做到最好，而那副最好的样子，并不包括这些吧？” 尔嘉肆不知道该怎么描绘那种感觉：“我只是觉得，我还在上学，你已经上班好几年了，我所烦恼的这种事，如果要对你讲的话，一来是觉得我会不好意思，二来是觉得你会认为我在小题大做。” “但恋人要起到的作用不就是这些吗？”临简雾的手指落在书架上，往上数两排，是《我的朋友很少》，《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果然有问题》，《我女友与青梅竹马的惨烈修罗场》的单行本，分类竟然在外国儿童文学里面，“不过前提是你愿意告诉我，你若不说，我自然也不会那么不识相地凑上去问。” “我……”尔嘉肆陡然觉得有些无力，“这是分手的原因吗？” “不是。” “嗯？” “爱一个人，不爱一个人，很难说得清是什么道理吧？”临简雾忽然这么发问，这次她没有自问自答。 尔嘉肆奇怪起来：“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不会对此产生疑问呢。” “虽然说知道一加一是等于二的，但是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我确实是不知道的。” “是吗？” “对我来说，爱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是穿插在电影或话剧之间的乐曲，饭后的甜点，工作之余的娱乐，日常生活中许多琐碎事物中的一件事。如果有人将爱情视作是个人人生的头等大事，我一定认为那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没把大脑从羊水里带出来……古往今来的许多爱情故事，虽然表面上说的都是爱情，但是又统统讲的不是爱情，只是太多人单单只看见了爱情。所以……”临简雾停顿了一下，她语气清冷，有情绪波动也不会让人感觉明显，“恋爱的对象是谁，对我而言，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和那样的恋爱对象谈恋爱能够让我了解多少自己。以前的我做事只看结果，但现在，至少在谈恋爱这件事上，我会更看重过程的价值。” “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讲，也许我还不曾有一次迈入过关于爱情的这条河流也说不定……毕竟我连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还不清楚……我只是知道……我在喜欢……” 尔嘉肆赶紧摆了摆手：“等等，等等，你说的什么？让我缓缓……”原地深吸一口气后，她才接着说：“你和我一样，是先交往然后确定喜欢的类型吗？”” “应该是说，我在要和你分手的前一秒才发现我对你的不喜欢。”临简雾纠正说。 “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你的那种说法说的好像我是个玩弄人感情的人渣，但其实是因为人都是会变的。”临简雾说出这种话，也仿佛是在讲一件非常寻常的事，“直到和你分手的前一秒，我都是喜欢你的，这一点是确定的。” 就是人渣啊，临简雾。 尔嘉肆感觉自己完全不能和临简雾的脑回路同调了，她们的确不是一路人，事到如今，的确没什么好说的了，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你也是以这样的心情在和林辰叁谈恋爱的么？” “这样的心情是指？” 尔嘉肆认为临简雾完全是不知道自己的错处，不得不郑重起来：“把恋爱对象当做是了解自己的工具！！！” 第九十三章 时间再回到半小时前。下午一点还没过去一分钟。 xx游戏公司运营二部职场。 马甜甜拿着一沓很厚的社群运营资料来到林辰叁所在的小组，陈小峰不在，这过年值班期间，她兼任组长，但是组内只看到了才准备起身的吴亮。 “零乘三呢？到哪里去了？” “下班回去了。”吴亮一边退掉自己的游戏账号，一边不紧不慢地回道。 “刚刚才过去一分钟，人应该还没走远。”马甜甜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以为自己正是和对方错过了，资料拿在手中就准备追出去，“我去追她。” “甜甜姐你不必亲自去找。”吴亮听到马甜甜的话后便是接过话头。 “为什么？”吴亮是比马甜甜大一些的，马甜甜猛然从对方听到对自己的称呼，还愣了一下，然后她便奇怪了起来。 吴亮没应声。 “喂……” 吴亮还是没说话。 本来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可以放到晚上再讲。但一点奇怪迅速发酵成了疑惑，在马甜甜心中变成了一个毛线团，然后，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猫推了一下那个毛线团，恰好滚出来一条接头的线。 马甜甜拿着资料的手垂了下来：“难道，她是上班早退了？”这么说之后，马甜甜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她很快往门口处的考勤机跑去，路途中，她听到考勤机嘀地响了一声，报出了林辰叁的名字。 刚刚打卡呢！应该还没走远。 但等能看到考勤机的时候，马甜甜没看到林辰叁，只看到了正准备打卡的赵凌蒙。 “零乘三呢？”马甜甜左右又望了望，才确信自己是没看漏。 赵凌蒙指了指门口：“刚刚走呢。” “走这么快？” “嗯，刚刚进电梯。”赵凌蒙很奇怪马甜甜那么风风火火的样子，“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倒是不至于，就是……零乘三这家伙平时看着也……不高，腿没那么长，她是怎么走的那么快的？”马甜甜忍住没说‘挺矮’，她感觉心中那团毛线团现在像是雪球那样滚了起来，不过线头还捏在她手里……想了想，她看着赵凌蒙，“你没撒谎吧？” “撒谎？我能撒什么谎？”赵凌蒙不开心了，“反而是你，马甜甜，你不觉得你最近对林辰叁太关注了吗？以前我也没见着你那么关心我。” “那是因为我现在怀疑她早退。公是公，私是私，我还是要公私分明的。”马甜甜从赵凌蒙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她在考勤机中的确看到了林辰叁刚刚的打卡记录。 难不成是她感觉有误？马甜甜转身离开时不由得自我怀疑。 这时候吴亮跟在赵凌蒙身后已经打完卡了，他和赵凌蒙打了个照面，赵凌蒙即是从手机里找出来一截林辰叁的自拍录像，在吴亮面前炫耀性地晃了晃。 林辰叁能够准时下班打卡的真相：还没跟上最新技术潮流的摄像头自然而然地就把录像里林辰叁的脸识别成了本人，嗯，本来就是本人，只是本人没到场罢了。 这还是盛行于普通员工之间的秘密，而马甜甜所在的那个员工群对于公司考勤机打卡的印象则还停留在照片无效的层面。 “哦，谢啦。”赵凌蒙右手食指贴在眉心，先是一个敬礼的姿势，继而食指和中指并指朝外撇了三十度，她向吴亮道谢，“拖住了那个老巫婆。” 吴亮可没觉得自己派上了多大用场：“这种事让我知道没关系吗？”他指的是考勤打卡作弊的事。 “又有什么，反正大家都知道。除了马甜甜而已……不过也没办法，她毕竟是组长，不属于普通员工阶层。” “可是普通员工内，也有不少人不大喜欢我……” “他们不喜欢，我喜欢就行了啊。你管他们那么多干什么？”赵凌蒙以前倒是不知道吴亮是个那么畏畏缩缩，磨磨唧唧的男人。 这就是传闻中的记录创造者吗？真够逊的。 吴亮可不知道赵凌蒙想的什么，他换了个话题：“今天还是我认识林辰叁以来，她第一次早退。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只是个帮忙的，也不是很清楚状况，不过按她的说法，好像是因为中午十二点之后就算是下午了，她不是很习惯让别人等她……” “是要和谁约会吗？”吴亮看着赵凌蒙帮林辰叁打完卡后就是盯着手机屏幕，字打的啪嗒啪嗒响，不知道是在和谁聊天。 “约会？”赵凌蒙想了想，“那倒不至于，应该只是去见某个人吧。” …… 两个人的谈话尽数被折返回来的马甜甜听得清清楚楚。 偷听之时，差点把公司的白墙给抠烂，然后……林辰叁真的是好大的胆子。之前是陈小峰在时上班不肯多干一分钟，现在好了，陈小峰不在，直接是一分钟也难待，竟然敢上班早退，这是欺负她眼瞎好说话吗？马甜甜立时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她本来是想要跳出来把这事情戳破，但是……她可做不来这哪怕是看起来的坏人，还有就是，她可不知道赵凌蒙什么时候和吴亮关系那么好了，是因为林辰叁从中作梗，说了什么吗？ 这样的疑问在前，被普通员工隔离在交际圈之外这件事陡然间便是转为了不是那么必须考虑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马甜甜拨出了电话。现在不管林辰叁是在做什么，她都要把人揪出来当面问个清楚。 ＊ 林辰叁在咖啡店。 靠窗的老位置，照例的一杯咖啡和一份蛋糕，身前的桌上还摆着一束花，红黄相间的香水百合被包装纸包的很好。 这里要声明一下，这束香水百合并非是林辰叁买的，而是她在来咖啡店的路上，路过一家花店时，那家花店的女主人赠送的。是为她那桀骜不驯，无事生非的儿子赔礼道歉的赠物。 路上还是那个小胖子先看到的她，喊住了她。本来是说这种东西最好是当面交给本人，但是女主人实在走不开，林辰叁也不想带着小胖子过来，最后又给人送回去，更主要的是她要来见尔嘉肆，要和对方聊一些事情，总不可能让小胖子在旁边坐着旁听。如此，就只能代劳，代送一次。 林辰叁说不清楚自己赴约的原因。明明，昨天已经把该说的，能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却还是没办法通过微信或者电话直接拒绝。明明，对于那个月夜之下的心动场景是那么珍惜，却一直一直没有认知到给予她那份心动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临简雾会问她：我是什么样的人。 而尔嘉肆，直到要分道扬镳，形同陌路了，林辰叁也很难想，原来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她或许是没有一次真正试图去了解过对方吧。和尔嘉肆一起寥寥的那么几次见面，基本上都是尔嘉肆在说。这样的行为，在最后时刻回想起来，就是会有一种格外的自己不是人的感觉。 于是就抱着这般复杂的心思，林辰叁在十二点之前就翘了班过来。 如果可以，她想和尔嘉肆来一次和临简雾那般的‘少女茶会’。 真希望赵凌蒙能够靠谱点……才这么想的时候……林辰叁的手机已然振动了起来，就在花束和咖啡之间。 林辰叁叹了口气，挂断，迅速登上微信，先发一个‘我出去要饭了’的表情，然后打字：【咖啡店，不方便接电话。】 马甜甜也回的很快，先是一个‘我请你吃屎’的表情，然后是带句号的好几个短句：【哪里。】【定位发我。】【现在立刻马上。】【我到了你要是不在，你就等死吧。】 林辰叁赶紧‘给师父磕头’。旋即把定位发了过去。 这时候就不必计较马甜甜为什么要跑过来了，可能是因为被欺骗一时被冲昏了头脑吧，早知道就不答应赵凌蒙的提议了。 另外，尔嘉肆不认识马甜甜，马甜甜也不认识尔嘉肆，林辰叁感觉她那种在陌生人面前胆子很大，但是在熟人面前胆子很小；在朋友面前胆子很大，但是在朋友的朋友面前胆子却会特小的绝望被动不会发动。 可能是觉得这是和尔嘉肆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有可能她本身是没怎么把马甜甜当熟人，当朋友。后者说起来很有点失礼，不过积攒起来的那几次间隙，是足够让林辰叁对马甜甜提起警惕，那种感觉的疏远就是很容易产生。 对林辰叁来说，这种说法是避免社死的双重保险。 说起来，她也正是用这种绝望被动作为理由不让临简雾跟着一起过来的。临简雾似乎对尔嘉肆很好奇，但是林辰叁还没确定的一种私心却是不想要她喜欢临简雾这种事被太多人知道，因为还很难确定这种私心是源自于自卑还是嫉妒，她只讲了确定的。 只能暂时不想这个了。叹了口气后，林辰叁把目光转向窗外，准备利用等待的时间放松一下精神，结果，不知道是她眼花还是眼瞎，她竟然看到了临简雾。 两百米开外的对街，身影已经很小了。好死不死，临简雾刚好看到她。 还伸手向她打了个招呼。 不是说好了不来咖啡店吗？ ※※※※※※※※※※※※※※※※※※※※ 联动上文。 尔嘉肆眼里有些吃惊的小胖子：啊，怎么会这么巧，不会向我妈告状吧，秋梨膏。 实际上小胖子有些吃惊：啊，我才把花给出去啊。这正主怎么就来了，一前一后来的那么紧密，我怀疑是来讹我的花的。 第九十四章 应该不是眼花或是眼瞎。 因为林辰叁的身高所限，她也不是喜欢仰头去看人的人。她自上初中开始，辨认人的办法就不是看脸，近的靠气味，远的便是靠轮廓，虽然造成的恶果很有可能是直接就是人的名字很难和脸对上号，但是一般一个人认知到了一次，就不会认错。 其实就算看脸也没什么用，大脑自动过滤信息，在林辰叁眼中不足以对往后人生造成影响的路人npc们哪怕认识了很久，她也不大认得人。 不必要去记的名字会在脑海中转为xxx这样的东西，脸也是类似，存在记忆之中的就是气味和轮廓形成的马赛克。 她还记得临简雾的脸，但两百米的距离，用轮廓来加以验证，才会更加靠谱吧？！ 林辰叁确定了这一点后，紧随而来的便是疑惑：临简雾来这里的原因。 为了防止上次剧本杀的事件重演，她是特别嘱咐临简雾不必来的。临简雾不该是那么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的人……嗯，算了，说什么不该，具体要不要听那也是临简雾的自由，普遍来讲，这种事的确是要有知情权的……林辰叁只是觉得，憧憬于自己而言完美的临简雾，然后擅自去期待，擅自想象揣测侧写描摹，根本没了解临简雾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就自顾自地去失望什么的，这实在是一件蠢到无可救药的事情。 她以为临简雾足够放心她一个人来面对尔嘉肆的…… 就在林辰叁陷入那种犹如落叶堆般的思考之中时，只是两百米的距离，已然足够临简雾走进咖啡店了，临简雾走到林辰叁身边，从她能够看清的位置往窗外望，发现先前向林辰叁打招呼的那位置恰好是能够将人的形貌看的清楚，当下便是打定了主意。 临简雾进店时没向林辰叁说明来因，转身要走的时候也没和林辰叁说上一句话。 来去都像是一阵风，不，都像是一阵雾。林辰叁根本不知道临简雾来此是来做什么的。 不是打算向上次剧本杀那样的剧本安排，等尔嘉肆过来坐下再给她一个大惊喜的么？！还是说因为中途被她发现，临时改变了剧本？！ “临简雾。”林辰叁叫住了对方。 “嗯？”临简雾好像早就知道林辰叁会叫她，她转过来的眸子里闪动着疑惑。但一看就知道是装出来的。 “临，临简雾你来这里是做什么？”不能说姐姐，而只说简雾，林辰叁暂时还喊不出来，一时之间只能连名带姓地叫了。 “来踩踩点。”临简雾的说法很奇怪。 林辰叁更加疑惑了。 临简雾看了下左腕手表上的时间，然后说：“三三有说，在熟人面前胆子会很小，要是我在场，是没办法好好和对方讲话的，对吧？” “是。” “三三也说了，比你来讲，还是我本人来和她说我的事情比较好，对吧？” “是。” “这是否是说她来了我就不能来，我来了她就不好来，是这个意思吗？” “是……嗯？”林辰叁才本能地回了个‘是’，随即就发觉了不对，“临简雾你想做什么？” “三三怎么这时候就警觉起来了。”临简雾拿过林辰叁才吃了一口的蛋糕，深感浪费，当即拿了过来，“我的意思很简单。这样的话，不如她来我也来，三三你就不要过来了。” 这样的说法的确是没什么逻辑上的硬伤，但这中间有个很大的问题，林辰叁忽略掉内心的那一点异样：“你是说我介绍你们认识之后就走人吗？” “啊，你这脑回路啊。”临简雾感叹了下便是摇头，随即她又笑起来，脸上的笑容是神秘的，“三三你很擅长扮演观众的，对吧？” “是。”林辰叁并没有和临简雾说多少有关于自己的事，被临简雾这么说，她差点以为对方有读心术。 “那这次，就先再做一次观众吧。”临简雾看着林辰叁坐的位置，言外之意很明显，“这是一个很好的观众席座位。” 临简雾这回又是往门口走去，她没忘了说：“当然，要不要站到舞台上来，这取决于你。” “临简雾你……” “三三有想过我和尔嘉肆是认识的吗？”在林辰叁要继续说话之时，临简雾已然打断了她。 原因无他。时间所剩不多了。闲聊到此为止。 什么意思？ 四个字加一个问号顶着林辰叁的脑门戳。 从临简雾出现在林辰叁的视野之中开始，林辰叁这日的安排就完全乱了套，林辰叁还是坐着的，但她如若针毡，她不知道临简雾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临简雾想让她了解什么，她擅不擅长做观众，跟尔嘉肆或者临简雾有关系吗？而站到舞台上来的选择权，又是指代的什么？林辰叁现下脑袋一团糟。她现在甚至不知道是该起身追临简雾问个清楚，还是安安静静继续坐在这里，等尔嘉肆过来。 谜语人滚出哥谭…… 只能确定的是，临简雾是认识尔嘉肆的。 而随即，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亮。 临简雾的消息：【尔嘉肆是我前女友。】 临简雾向来是个会突发奇想，然后会付诸行动的人啊。几乎是在一瞬间，林辰叁就知道对方是要做什么了。 ＊ 咖啡店距离林辰叁所在的这家公司的写字楼并不远，从工业园出来后，马甜甜按照导航一路就找了过来，路上一分多余的时间都没耽误。 顺便还能知道林辰叁见的人是谁呢。 只是一进咖啡店，马甜甜一眼看到的林辰叁还是一个人。她很确信林辰叁是没看到她的。 因为此时的林辰叁的确不具备看到她的条件：左手臂手心朝下贴着桌面，林辰叁脑袋枕着左手臂，一动不动地，那副姿态，像是睡着了。 是等太久了吗？ 在这冬日有些冷清却还是有客人在吵闹的咖啡店里，马甜甜距离靠窗座位的林辰叁并不远，她放慢脚步，一步一步靠近……仿佛眼前存在着一只停在枝头的小鸟，她唯恐惊飞了她。 闭着眼的状态，一张脸基本上只有肤色白净，眉毛很黑这两点能够说出口，委实称不上是很出色的长相，都可以说是普通了。但是，闭着眼的这张脸就让人感觉柔软，那种天真的气息都可以说是无处不在了。 真是可爱的睡脸啊。 在看到林辰叁面庞的正当时，马甜甜不由得打心底里这么感叹，她甚至觉得，如果是这样的一张睡脸的话，哪怕是要她盯着看一辈子，也是不会感到腻烦的。 然后，马甜甜才惊觉，认识林辰叁这么些日子以来，她似乎并没有好好看过林辰叁的脸，这里所说的脸，是指长相。但是她作为组长，按理来说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这里面有林辰叁身高的问题，近距离下，林辰叁不仰头，马甜甜也不可能低头，而远距离，当和林辰叁对视时，马甜甜常常会把注意力放到林辰叁的那双眼睛上，常说一白遮百丑，林辰叁的那双眼睛，就马甜甜本人来看，所起的就是这样的功用，轻易地就将她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是真的像是不见底的黑洞那般，包括光都能吸引进去的。 稍加回想后，马甜甜对于那双眼睛的印象就停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情绪，像是一潭死水，饱含困顿和伤痕，那双眼睛投射出来的目光总是让人目眩。很容易让人感觉不适。但偶尔，也会散发出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丽。 那种美丽，马甜甜最近看到的一次，还是上次玩剧本杀，林辰叁摆着手说‘不认识’的那次。 虽然是不想承认，但是其实很想要人来问吧。那时，马甜甜就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对于某些具有浪漫主义情怀的人来说，如果能够再次见到那样的美丽，怕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林辰叁，其实你眼里的喜欢是藏不住的，知道吗？’看着林辰叁的睡脸，马甜甜在心底默默发问。 这时候，林辰叁睁开了双眼，不是睡着了之后的那种惺忪感觉，就是突然睁开的。 就跟僵尸炸了尸似的，没把马甜甜吓个半死。不过马甜甜还没来得及指责林辰叁。 “她们还在吗？”林辰叁忽然这么问。 马甜甜有些不明所以，当她心有所感地转身，去看方才林辰叁一直面对的窗外，她就有些明白了。 尔嘉肆她是不认识，但是临简雾她还是认识的，现在那两人就站在不远处，不知道是在聊什么，但是站的那么近，一看就知道关系匪浅。 “没看出来林辰叁你那么有先见之明，还好没告白，不然这丑就丢大发了，看人家的长相和气质，就是天作之合啊……”马甜甜想都没想就是这么说，而随即她意识到不对，迅速转头，当即大惊失色，“啊，我这是乱说的，你别想那么多，人家是长得好看，穿衣打扮挺有档次的，但是我们也不必那么妄自菲薄……” “好了好了，林辰叁我不说了，林辰叁你眼神死掉了。本来就是近视眼，你这次真的要变成死鱼眼了……” ※※※※※※※※※※※※※※※※※※※※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写林辰叁的长相，不知道有没有记错。虽然说基本上也等于没写。 第九十五章 死鱼眼就死鱼眼吧。 林辰叁才不想顾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无视马甜甜摇晃自己身体的行为，脸往左臂弯挪了挪，差不多是完全埋了进去，林辰叁右手抱着左手肘，她的声音也像是完全失去了生气：“她们什么时候进店了，再和我说……”就像条濒死的淡水鱼。 “进店？” 马甜甜听到这话后便是嘀咕了一声，然后她很是眼尖地发觉到了桌上摆着的一束香水百合，啊啊，想不到林辰叁撩女孩子还是挺有一手的嘛，告白还知道准备花的，顿时有了种自家养的猪会拱白菜的宽慰感，其后联系前因后果，马甜甜很自然就脑补出了一出苦情大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买了花要给心仪的女孩子告白，结果却是在等待的过程中发觉心仪的女孩子早已是属心她人，这是多么让人感觉悲伤以及难过的事情啊。 她懂的，虽然是没真的谈过恋爱，她懂的，嗯嗯，闭着眼自我陶醉地点了点头，这会儿就不必计较什么上班早退的事了，也不要随意嘲笑，她还不至于是个不讲人情味的上司……这么想之后，马甜甜对于林辰叁的母爱又要开始泛滥了：“这时候你就是想要一个拥抱，我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当即对林辰叁张开了宽广的臂弯。 失恋的人最需要人安慰了。就让她来做这个圣母玛利亚吧。 林辰叁不知道马甜甜的想法，但是她很知道马甜甜所谓的拥抱最后会发展成什么状态。洗面奶。这是很好的一种宽慰人的方法，不过，有感受到临简雾的胸怀质量在前，她已经知道了这个中差别。这种状况下说出来似乎也很难被怪罪。 “甜甜姐。”目光漏出来一点后，林辰叁脸又埋进了自己的臂弯，声音也依旧死气沉沉。 “怎么了？”此时的马甜甜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你的胸是垫过的吧？” “……”马甜甜感觉自己的面部神经网络已然是瘫痪了，“死孩子，你在说什么呢？”话是在逞强，语气也很心虚。 “嗯，实话实说。”说到这里，林辰叁的语气恢复了一点生气，然后她说，“……谢谢。” 马甜甜是完全不懂：“谢我什么？” “谢谢你这么用自己垫过的胸安慰我，我的心情顿时没那么坏了。” 不是天然黑，就是故意使坏了。 “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废墟之上，你的良心不会痛吗？”马甜甜这时候是忘记了要反驳自己不是垫胸的事情，单纯就是和林辰叁拌嘴了。 “完全不会哦。”林辰叁枕着双臂，这会儿一张脸的大半是展露了出来，侧望着马甜甜，她一扫方才的丧气，开心阳光的像是换了一个人，那双往常毫无生气的眼睛展现出的也是令人感到惊心动魄的美丽，“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的话，甜甜姐我们就一起去跳海吧。” 真的面对林辰叁这般的笑容，饶是马甜甜也要为之心率不齐一下。干什么啊这是，人长得不怎么样，这撩人技术倒是挺自然的。她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你这是跟谁学的？一套一套的。” 这时候林辰叁也意识到了不对，她收回笑容，摇了摇头，才终于把临简雾施加给她的影响从身上摆脱了一些……嗯，刚才绝对是精虫上脑，女鬼上身了，但她的确没想到，才多想了一些临简雾，自己就能轻易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某种程度上这并不会是件好事。她会失去个人特色的。 低落的士气回复上来后，接下来就是面对战斗了。 林辰叁没忘了现今最需要关注的是什么事情。目光再投向窗外，这时候临简雾和尔嘉肆的谈话似乎已接近尾声，她正是看到望过来的临简雾，两个人的目光短暂地接触了一下，这仿佛是一个信号，没一会儿，也不知道临简雾说了什么，尔嘉肆就跟着临简雾走了。 走了……这就说明作为战士的战场不在这里……林辰叁还记得方才临简雾对她说的话。 如果说这个位置是观众席的话，一直坐在这里，理所当然是能够一直做观众的，但是不站上那两人舞台的话，事后哪怕是再听临简雾或者尔嘉肆其中一人的转述，她怕也是很难信服。 毕竟那两人，可是前任的关系。 不管是最后的结果是那两人破镜重圆还是临简雾如无事发生，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林辰叁自问自己不是那种很会吃醋的人。 不管是吃临简雾的还是尔嘉肆的，她都不会是那样的人。 左手五指蜷缩紧握成拳，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没有关系的，她在心中如此鼓励自己……临简雾早便给予了她去深入了解的权利，而这次，要做到怎样的程度也都取决于自己，绝对不会存在受伤或者被羞辱的可能，可以一试。 而且她还有个非常合理的借口。目光落到桌面上的香水百合上，林辰叁的一颗心当下一定。 是的，她只是受人所托要去给尔嘉肆送花，才没有其他歪七歪八的多余心思。 临简雾和尔嘉肆是什么关系，关她屁事！ 林辰叁尽可能从理性的角度进行分析，将感性的那点异样抛在了脑后。她这么想了之后，将桌上差不多是凉掉的没加一块糖的苦咖啡像是用于壮士死前热血的一碗酒一口气喝干，尔后，她用手背擦了下嘴角，拿起手机和花，原地站了起来。 马甜甜初始以为林辰叁是要接受自己的拥抱的，心中突然有了点得意：哼，就算是垫过的胸，你还不得是乖乖把热脸贴过来。但是她很快就知道她想错了，因为林辰叁拿着手机和花就往店门外走了。直接无视了她。 “零乘三，你干嘛呢？要回去吗？”马甜甜快步跟上去，“你难过是一回事，这花可没什么错，与其没得人送，扔进垃圾桶，不如给我。” “不给。”林辰叁回绝的非常快。这可是她合理跟上去的最大砝码，哪里可能那么简单给人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给，更何况只是一个区区的马甜甜。 得了，这时候的马甜甜都可以用区区来作为前缀了。 此时的林辰叁有一种万人难敌的豪气。只不过这种豪气在她才出店门发觉尔嘉肆有点转身的迹象后迅速消散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她本能地缩到一边，手脚麻利地差点把马甜甜撞翻进拐角的花坛里。 这般景象犹如是那个雨夜发觉有人开车来接尔嘉肆的复演。 该死。 忘记了现今尔嘉肆是和临简雾在一起的，就算有这花作为借口，硬着头皮塞到尔嘉肆怀里，后面怎么办呢？只有一个可以开口的机会可还不行啊林辰叁。好好发挥你不算聪明的脑袋想一想，还有什么能够作为理直气壮的理由的？ 指责临简雾昨天就知道尔嘉肆是其前任的事情，但是昨天没说，偏偏是放到今天说？还是指责尔嘉肆明明和她有约定在前，但是只被临简雾两句话就轻易带走，没给她发一个消息就直接爽约了？或者指责旁边这个没问过自己意见，单纯凭借上司身份跟上来完全不知道是在干什么的赵凌蒙的上司，马甜甜？ 啊，林辰叁感觉这也一圈指责下来，她都要指责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接赵凌蒙的话，然后认识赵凌蒙和马甜甜了。 原因找到最后，林辰叁只觉得自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绝望被动发动的结果总是令人绝望。 在林辰叁陷入痛苦之时，马甜甜对于现今状况倒是感觉十分新奇，她没责怪先前林辰叁对于她不礼貌的行为，两眼直放光：“零乘三，我们现在是在跟踪吗？” 这种电视上都难有的桥段竟然有朝一日能够亲身实践，带给马甜甜的新奇感受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真是好样的林辰叁，看到那两人那般关系也不放弃，非要搞清楚实际状况一探究竟，马甜甜脑补之下，对于林辰叁的行为十分之欣赏。 林辰叁实际上是先想要追上去拦住临简雾和尔嘉肆的，只是因为没办法同时面对临简雾和尔嘉肆两人的目光才变成了现在这般骑马难下的状态，搞得像是跟踪，而且跟踪都不好跟踪，她毕竟是认识尔嘉肆的，尔嘉肆只要有一次感觉不对转身，她一时不察被看到，那么一切都要前功尽弃……是的，尔嘉肆认识她……可是，电光火石间，林辰叁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对啊，尔嘉肆认识她，但是尔嘉肆又不认识马甜甜，吸引炮火这种事还是交给马甜甜更好一些。 林辰叁绕到马甜甜身后，感觉马甜甜差不多能够将自己完全遮掩住后才说：“甜甜姐，你走我前面。” 马甜甜自然也晓得，林辰叁是怕被临简雾发觉嘛，相较而言，她走前面的风险确实是要低些。 最终两人怀着各自的理解就那么一前一后，以一种极为畸形的姿势前行，竟然也是好好地走完一路，在旧书店门口埋伏下来了。 林辰叁感觉一路上临简雾就没停下来笑。真的是太坏了，临简雾。 ※※※※※※※※※※※※※※※※※※※※ 临简雾，我的大坏蛋。 第九十六章 旧书店的面积不大，一个门面，粗略看来只有二十平，能摆得下三个大书架就算是顶天的事情了。 所以，林辰叁背靠着门口一侧的墙壁，是可以将店内临简雾和尔嘉肆的谈话完完全全听在耳中的。也许，这样的考虑也是临简雾之前踩点过的。 当然，林辰叁耳边也不尽是临简雾和尔嘉肆谈话的声音，还有马甜甜关于两人谈话的评点声，几乎是在那两人每人说一句，就会在林辰叁耳边咬一次耳朵。 “你那室友挺有自己想法的，这种特立独行的感觉，应该很讨女孩子喜欢的吧？跟这样的人吵架都会觉得自己没品呢。” ……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提到你的名字，林辰叁，看不出来你在对方眼里还蛮受重视的。” ……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小学课本上有这篇课文吗？我完全记不得这回事呢，但我那时候学习还挺用心的啊。” …… “哦，她们原来是前任的关系啊，林辰叁，你还有机会。” …… “完了，我觉得你这室友就算告白成功，也成功恋爱了，后面还得考虑能谈多久的事情，搞不好上一秒答应了，下一秒就感觉不对要说分手了。跟太过于理智随性的人谈恋爱这也太要命了。” …… “那个戴贝雷帽的有资格说别人人渣吗？还没确定喜欢就要交往，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在我看来她才是人渣呢。” …… 都说三观跟着五官走，但这中间还掺杂着个人偏好加分项的问题，只是短暂旁听了会，马甜甜对于谈话两人的偏向性已经很明显了，这也或许是因为她默认是站在林辰叁这边的立场，因为林辰叁会喜欢的是临简雾嘛。她还是挺不希望林辰叁错过这份恋情的。哪怕有失败的可能，但如果不尝试的话肯定是会失败的。万一就成为了那个独一无二呢。 越是品德高洁，就越是要使其双手沾上无辜者的鲜血。 越是气质脱俗，就越是要使其被打落凡尘，变得世俗平庸。 越是傲慢，就越是要使其低贱。 …… 其人在意什么，就去打击什么。 同理，越是口口声声不把爱情当回事的人，马甜甜最喜欢看那个人最后为了得不到的爱情要死要活呢。 这是最近马甜甜看小说和漫画的偏好，一想想临简雾那张与世无争，凡事好好的脸露出撕心裂肺的表情，这不是挺带感的嘛。唔，反差萌？好像这不是反差萌的本意。这个畅想的过程中，她没发觉林辰叁始终是一发不言的。 而很快，尔嘉肆接下来的一句话就打破了马甜甜的畅想。 【你也是以这样的心情在和林辰叁谈恋爱的么？】 无情的事实到来之时也没有打一个招呼，这可谓是越是梦想，就越是要使其破碎了。 马甜甜听到明显是从戴着贝雷帽的那个女生嘴里的这句话，如遭开幕雷击，她有点难以相信，都不用转身，罪魁祸首就在身边，她掐着林辰叁的脖子，就像给婴幼儿摇奶瓶那样，就差加点水进去，把对方的脑浆给充分摇匀了：“林辰叁，不是你说的不会主动告白的吗？这是什么意思？亏我那么相信你，狗日的，你背叛了无产阶级。” 得，不用告白，其实是因为早就在一起了，只有她马甜甜就像是个小丑，如此可怜地被万恶的林辰叁玩弄于股掌之中。这么一想后，马甜甜掐着林辰叁脖子的力道都没半点放松。她现在可是一点仁慈之心都没有。久违的单身狗的愤怒，足够把眼前这个家伙千刀万剐上千百遍了。 不过，紧接着的尔嘉肆的话还是让马甜甜的理智有些回笼。 【把恋爱对象当做是了解自己的工具！！！】 这显然是说林辰叁被她那个室友诓骗了啊。 也是，就以林辰叁的长相，马甜甜再看了看林辰叁的脸，自认为是和店里面两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再综合刚才临简雾的说法，这保不齐就是兴致起来的一次尝试罢了，这种恋爱啊，充其量就是随便玩玩，当不得真的。林辰叁到底是个小孩子，还年轻，本来就是喜欢人家的，受了一点诱惑就上钩，这样的事情也正常不过了。想到这里，马甜甜松开掐着林辰叁脖子的手，再投过来的又是充满怜悯的眼神了。 不等马甜甜说点什么，林辰叁摆了摆手，窒息的感觉还残留在脖子上，她单手揉了揉脖子，使自己不至于因为喘不过气来而干咳出声。有点余力后，她做出噤声的手势，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马甜甜这边，她只知道方才两人的动静有点大，可不能被里面的人察觉到。 舞台上的演员还在表演，保持安静，是作为观众该有的正常涵养。 谈话还没结束。而那样的谈话，林辰叁还想听下去。 马甜甜冷静下来后，立即是对于林辰叁的反应感到了奇怪，她有疑问，她可以做到声音很小，但是没办法做到噤声：“林辰叁。” 这个疑问是尤其针对林辰叁的：“你有那么喜欢你的室友吗？” 这时候临简雾在面对尔嘉肆可堪称是质问的问题时并没有选择直接回答，而是以目光与尔嘉肆对视，气氛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对峙中。这是店内人或者直接在门口正面才能看见的场景，林辰叁只是偷听，并没有偷窥，她只知道好大半晌没能再听到声音，而马甜甜充满疑问的语气便不可避免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林辰叁稍微转脸过来，她还不知道马甜甜为什么要那么问：“……我看起来像很喜欢她的样子吗？” “嗯。” “挺好的。”林辰叁有点为这样的答案感到高兴，毕竟她是不知道真实的爱恋体现出来究竟该是什么样的啊。 但马甜甜可一点不为林辰叁的高兴感到高兴，她的疑问有增无减：“林辰叁你为什么能够不生气呢？” “嗯？” “知道对方是把你当做了解自己的工具，就以恋人的身份，竟然能够完全不生气的吗？我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事情。” “不如说幸好临简雾她是把我当做了解自己的工具为前提来和我谈恋爱的。” 林辰叁给出来的答案完全是在挑战马甜甜的认知极限。 马甜甜再接话时都有点结结巴巴的：“什么？” 原来马甜甜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啊。林辰叁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便是小声开口：“直到昨天，我还在想临简雾凭什么喜欢我，凭什么会喜欢上我，怎么可能会喜欢我。以她的条件完全是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单纯的一句喜欢是很难给我这样的人安全感的，毕竟情感这种东西最是虚无缥缈，没人知道它是怎么产生，又是如何消失的。而她这么说的话，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感觉安心了不少。” 临简雾如果是这样的答案，就林辰叁而言，她接受度很高。 ＊ “难道不可以吗？” 仿佛是为了映衬林辰叁这样的回答，一直处在对峙之中的临简雾首先出声，她的表情是那么轻描淡写，胸有成竹。这样有违常理的话由她说来，竟也是那么顺理成章。 尔嘉肆来以前还以为自己究竟是和以往不一样的，但是，果然还是不行，她的一腔义愤在胸腔中激荡起来，她无法理解临简雾的这种顺理成章：“你怎么可以这么想，这么做？临简雾，你没有资格把任何人视作是工具，不管是你是我还是林辰叁，大家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身体颤抖起来，无法压抑的愤怒尽数向临简雾倾泻，全然无法抑止，尔嘉肆得承认，在这种有切身体会的事情上，她从来都做不到理智客观。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法很不好？”临简雾冷不丁地这么说。尔嘉肆的指责没能给她造成任何伤害，可以说是连护甲都没能击穿。 “当然不好了。”临简雾的这话锋一转，让尔嘉肆的怒火一下子喷薄出来，不过后继乏力。 “……怎么不继续说了？”临简雾笑了下，“你会这么想我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我只是说人都是会变的，可没再说别的话，至于把恋爱对象当做是了解自己的工具，这可是你说的。” “但……” “但你这个说法我觉得挺好的，把恋爱对象当做是了解自己的工具有什么不好的吗？”临简雾站在尔嘉肆面前，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罕见地迟疑了起来，是停顿了好几秒后，她才说，“……尔嘉肆，你说你有不把熟人当人的性格缺陷，但我并不那么认为。” “是吗？”尔嘉肆没怎么把临简雾的话放在心上，接话也带着狐疑。 “我认为那是很不把我当外人的一种表现，我感到很高兴。” “咦……临简雾……” “吃惊什么。我从来都不认为你有什么问题，你只是不一样尔嘉肆，你把别人当熟人，但是别人没把当熟人，就只是这样。”临简雾说到后面，是和门外的林辰叁双眼相对，她加重语气，“甚至于说，有时候，我希望你能在我面前更放肆些。” ※※※※※※※※※※※※※※※※※※※※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困，想睡觉。所以今天只有一更。 第九十七章 这话一出，在场除了林辰叁以外的另外两个人脸色都是一变。 尔嘉肆有些开心，但是更多的是愤怒：“我很纳闷，临简雾，按你的说法来，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现在也有了在交往的人，但你竟然背对着林辰叁和我说这种话，是想和我再续前缘吗？”脸上露出的是‘完全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的表情’。 “如果是要再续前缘，光凭我一个人可做不到。”临简雾声音低下来，随后又是一振，“好啦，我和你的事已经说完了，接下来，是该说我和林辰叁的事了……” 马甜甜已经是深刻在为自己的暂时下属感到悲哀了：“林辰叁，这人果然是人渣，我们还是换个人喜欢，不要再喜欢她了。” 林辰叁没做声。她不喜欢临简雾对别人说这种话，哪怕这个别人是尔嘉肆，但就像她自己知道的那样，要对谁说些什么样的话，都是临简雾的自由。 规则之内，没有谁的自由能够强过己身意愿的自由。 林辰叁不会为此不再喜欢临简雾，因为她喜欢临简雾，本身也不是因为临简雾会说或者不会说这种话。她的内心有种感觉：临简雾这句话并不是简简单单对尔嘉肆所说，也是对她讲的。而且，临简雾当初是真的喜欢尔嘉肆，她能够感觉到那种话语的真诚，这也就意味着，临简雾并不是尔嘉肆所想的那样简单：把恋爱对象当做是了解自我的工具。 这和以前谈论过的游戏运营把游戏玩家当弱智，她把父母当陌生人的行为稍微有些不一样。因为就算是工具，那也是真心实意，饱含真诚的工具。令人感觉温暖的人性已经存续在其中。 但毕竟是当初，毕竟是曾经。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临简雾除了向她展示真实的自我，林辰叁认为，这更多的是给予尔嘉肆的残忍。 临简雾为什么要说这种话？而且当时不说，非要分手之后的现在才来讲？ 原因于林辰叁而言，只有一个：就像她对尔嘉肆说‘就这样吧’之前一样，尔嘉肆说她是‘表面恭维’的那种场面话。 都是实话，但是，这实话面对的人是尔嘉肆。尔嘉肆对恋爱应该也有属于自己的正义，不会因为喜欢的人对自己展露一点喜欢就无视处境与身份想着当初不该如此，为往事后悔，继续纠缠。 不然的话，这样的人将来从事法律相关的工作，要旁人怎么才能相信她能够公平公正呢？！ 临简雾可是为了追求特别能够舍弃一切的那种人，固定的标准在对方以往的人生中占据了绝大部分的关注，对方自然也不会允许有人轻易使这种固定标准得到改变。几乎是在和临简雾对视的那一瞬间，林辰叁就明了了对方的想法。 这是一个无可回转的悖论：如果你喜欢我，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再喜欢我；如果你不喜欢我，那就到此为止。 临简雾没想要从尔嘉肆那里得到‘不再喜欢’之外的另外的答案，自然也就不存在所谓的再续前缘这样的事情。 之前自己是当事人，所以那样的话说出来并不觉得什么，但是现在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所以，林辰叁觉得临简雾残忍。 而接下来，临简雾还准备将这份残忍继续进行下去，林辰叁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哪怕是被认为吃醋，以及别的更多婆婆妈妈的丢人之举，是趁了临简雾的意。林辰叁都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好像有一种不可抗力的意志在命令她，迫使她轻轻推开马甜甜圈着她肩膀的手。她怀抱着花出现在旧书店门口，迈步进来。 马甜甜初始有些惊讶，以为林辰叁这回是终于按捺不住要手撕‘渣女’，暴打‘小三’，扬眉吐气一回，结果，就在她兴致勃勃准备看好戏的目光之下，林辰叁把花束塞进了尔嘉肆的怀里…… 马甜甜的心理活动完全ooc：不对啊老铁，哪怕是选择告白对象，你也是整错人了吧？你室友在旁边啊喂，你把花送给谁了？别光顾着低头，抬起头好好看看好不好？ 林辰叁的这番举动整懵的不止马甜甜一个人。 因为尔嘉肆完全没有对林辰叁的出现抱有准备，并没能立即接上，于是为了花束不坠地，林辰叁直到尔嘉肆接过之前都是维持着‘推送’这个姿势。 尔嘉肆后知后觉，她不知道林辰叁是听了多少才闯进来的，慌忙间，她赶紧和临简雾撇清干系：“啊，林辰叁，你别乱想，我和这个烂人没有半毛钱关系，那些话是她主动说的，不是我让她说的。我可不是那么死乞白赖的人……”却是越描越黑，到后面还有些手忙脚乱的状况发生。 而目睹了林辰叁送花行为的临简雾有些惊讶，她之前在咖啡店没注意到桌面上的花，嗯，可能当时注意到当时就问出来了，但这时候再说第二遍，于大局也没什么影响：“三三，我是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但是你也不必当着我的面来给别人送花来伤我的心吧？”语气却是开起了玩笑。 “闭嘴。”听到临简雾话后的林辰叁流露出来的情绪并不阳光。 “啊……” “我不想知道你刚刚说的那番话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果你是想要我不开心，我现在的确是不开心了。我不想在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内，在这个空间里面，再听到你的声音。临简雾。” “唔，嗯。”也是临简雾养生功夫好，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但是表情和语气还算维持的好，她目光转向门外，“那我，先暂时告退？” 林辰叁声线微颤，却很严厉坚决：“嗯，你先出去。” 等临简雾走出了门后，林辰叁整个绷紧的身体才算是松懈了下来，一瞬间的无力就让她栽倒在了尔嘉肆的怀里，尔嘉肆连带着林辰叁的花一起将林辰叁接住。 首先说明，这不是故意碰瓷，但是既然已经碰到了，林辰叁得说，是个人都要比马甜甜的洗面奶更加治愈人心。 “啊——” “喂——” “林辰叁你没事吧？” 林辰叁的这番举动可是把尔嘉肆吓得够呛，连着喊了好几声，而前者之后只是单手搭住尔嘉肆的一只手手臂勉强站直了身体，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没，没事。只是刚刚临简雾在旁边，我不大习惯。” “嗯？”尔嘉肆不解起来。 “是我没和你说过。”站直了身体之后，林辰叁也坦然起来，“一直以来，我在陌生人面前胆子很大，但是在熟人面前胆子很小；在朋友面前胆子很大，但是在朋友的朋友面前胆子却会特小。” “是吗？”尔嘉肆有点明白林辰叁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和与临简雾相处不同，和林辰叁一起，她总觉得一颗心像是被温水熨帖过，总是不自觉就柔软起来，“和我很像。” “我们稍微说说话吧。”林辰叁眨了眨眼睛，她先是指了指尔嘉肆，然后指了指自己，“从最开始我认识你的心情，直到现在，倘若你还想听临简雾的……” “临简雾的？不，我不用听她的，她的没什么好听，我就听你的。”尔嘉肆停了下，然后说，“我就想听你的。” “尔嘉肆你不会嘲笑我的对吧？” “我感觉在这种状况下嘲笑你，好像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开心。” “但我觉得你最好不要那么做。” “嗯，我会好好忍住，不会让你生气的。” 尔嘉肆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完全没法让人放下心来，不过，算了。那种所谓的‘少女茶会’主要的是微妙的心情，而不是其他。 太过于计较细节的话，谈话可是没办法好好进展下去的。 ＊ 门外的马甜甜已经放弃了思考。 为什么是林辰叁的室友出来，林辰叁跟那个戴贝雷帽的关系好像还挺好？这吉尔到底是什么啊？不说小说了，也没见过哪里的漫画会有这样的剧情发展啊。林辰叁的室友到底是哪个啊？还是说一开始她所认为的林辰叁的室友就不是她所想的那个？不懂啊不懂，这三个人的关系，马甜甜完全不懂。她看自己，是什么都不懂啊。 吃了脑补过度的亏后，马甜甜开始怀疑今天早上出门前是不是吃了《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致幻蘑菇：从公司出来的这一切都是梦吧。 “三三隔壁组的组长？” 马甜甜却是忘了已经出来的人看见她不会不起疑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跟踪早就在对方眼下展露无疑了。 有种偷东西被抓住的感觉，马甜甜现如今的心情很复杂：“是的。” “你难道叫马甜甜？” “我叫马甜甜。林辰叁告诉你的？” “不知道，我是瞎蒙的，也许她什么时候跟我提起过。” 马甜甜不疑有他：“让你蒙对了。你是林辰叁的室友吧？” “是的，是三三的室友。上次玩剧本杀，我们打过照面。” “我记得。”马甜甜兴致一下子高了起来，“你们的关系是？” “甜甜你刚才看了那么久，难道没看出来吗？”临简雾的眼神有些怪罪。 这一个眼神夹杂的甜甜两字差点把马甜甜齁死…… ※※※※※※※※※※※※※※※※※※※※ 早上起来赶了赶，哎嘿，能赶上。至于明天的更新，嗯，明天再说吧。 第九十八章 “别这样，我受不了这个。”马甜甜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名字取出来有辱斯文。 真是他妈感觉太羞耻了。现在还有人第一次跟人碰面敢这么讲话的吗？所谓尴尬的不是对方就是自己了。 “抱歉，我以为这样能够拉近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临简雾有些苍白的面孔上荡漾着些许愁绪，“是不是有点过于自来熟吓到你了。” “呃，不算。正常来讲话就行了。”马甜甜捏了下鼻梁，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那股子甜腻味才从鼻尖处散去。 “我正常和三三讲话就这样。”临简雾笑了下，“不过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和你讲话会比较好了。” “嗯？” “三三的组长也是我的领导，能否赏个脸一起走走？这附近有个公园我认为是个比较好的聊天场所。” 马甜甜才不知道林辰叁的女朋友要和她聊什么，但是临简雾提起的公园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知道这个：“公园吗？那里我经常去。” 如果说这附近能有什么公园的话，想来想去，果然只有她向来和赵凌蒙一起去的那个了。 “那更好。”临简雾一副遇见了知音那般的表情，“我搬到这边也是听说，一直以来有点心痒痒想要成行，但是一直没能满足条件就没能过去。” “条件是指？” “一个人去公园划鸭子船什么的，不是显得很孤家寡人吗？” 那个公园是还可以，但是能不能一个两个过去就是划鸭子船啊，虽然马甜甜自问自己刚开始那会儿也是很热切划船事宜，但是吧，这几个月已经要吐了啊，要吐了。 赵凌蒙电影院看电影就只会看动物主角，今天猴子，明天就是兔子……而公园，赵凌蒙除了划鸭子船，在船上吹气球，就没想过别的。 “能不能换一个？”马甜甜不假思索地说。 “那还挺遗憾的，不过……今天甜甜姐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临简雾对马甜甜说，“我喜欢和你聊天，甜甜姐，如果你能够多告诉我一些三三在公司时的事情，我会更高兴。” 好家伙。林辰叁也是称呼她甜甜姐的，但是吧，马甜甜从对方口中听到这个称呼，感觉自己明确是年龄较小的那一方，完全沦为了弱势。 “怎么了？”临简雾走了两步，发现马甜甜完全没迈步，开始奇怪起来。 马甜甜也不会将心中感想直接就那么说出口，她看了看店内那两个人就像是初高中女学生到书店买书那般在交头接耳：“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这是问临简雾的。 “临简雾。”临简雾很言简意赅地给自己做自我介绍，“临时，简单，雾里云里。甜甜姐你要是喜欢，叫我零减五也行，或者叫我小五，家里父母都是这么叫我的。” 零减五的话，倒是和零乘三很配啊。一个减法一个乘法的，但要是加减法，感觉会更配。马甜甜不由得这么想，但很快就中断了思绪：“还是直接叫临简雾吧，公司称呼林辰叁为零乘三大多时候还是玩笑，但我可不敢和你开玩笑。” “嗯？” “还没熟到那份上，很难开口的。”到底是成熟的成年人，马甜甜回答起来一点也不瞻前顾后。 “很有道理。” 马甜甜想要对方也同样连名带姓地叫自己，不过感觉废话已经说太多了：“临简雾，就这么走了，没关系吗？她们还在店里呢。” “不过三三是说了三十分钟内暂时不想在店内听到我的声音啊。”临简雾做无辜状。 马甜甜本来还以为这段感情里面是临简雾起主导作用的，但听起来似乎不是这样，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林辰叁。她转过目光：“我是来抓林辰叁上班早退的，因为公司内基本上都是年轻员工，我们行事也比较自由，我，不是主动来跟踪你们的。” “嗯。” “林辰叁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不是她的直系上司，如果有什么，我觉得你还是自己主动来问她。我的话，不知道林辰叁有没有向你提过，我们公司下班时间和一般公司不大一样，我现下还没吃饭呢，今天就不奉陪了，还是改日再聊。” “饿着肚子的确是不大好，不过我恰好也没吃。甜甜姐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可以拼个桌。” 马甜甜很想委婉开口：“还是不用了……” “我请客。”临简雾似乎就是逮着马甜甜不想放，“就当陪我三十分钟的谢礼，毕竟这三十分钟，我一个人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马甜甜完全，拒绝不了。 这附近刚好有一家网红餐厅，既然有临简雾兜底，马甜甜也就没什么好忌讳的，直接大着胆子进去打卡。 虾饼。 榴莲千层。 红咖喱牛腩。 冬阴功汤。 胡椒炒蟹。 …… 主食是一份辣炒饭，饮品是椰奶。 菜是临简雾点的，基本上是把招牌菜都点了，吃基本上都是马甜甜吃的，还有很多没怎么动的。感觉这一顿下来得有个大几百，一两千了，但是临简雾一点表情都没变，搞得马甜甜越发好奇林辰叁是怎么把这位大神收入囊中的。 “你都不吃的吗？”总是被临简雾盯着看，马甜甜心里直发毛。 临简雾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已经饱了：“甜甜姐你吃起来很香，我看着就饱了。” 马甜甜差点以为对面是在内涵她。 感觉都不是一个阶层的。 哦，不对。被临简雾拐带到这里，马甜甜忽地想起，在二十分钟以前，临简雾在她的定义里，还是个人渣呢。 玩弄女孩子感情的大人渣。这样的行为准是想要收买她，她可不会因为那么一点点好处就会去向林辰叁说临简雾的好话。 虽然不是很明白这几个人的关系，但是，马甜甜认为，能够当着，背着（这时候也不清楚临简雾是早知道还是突然发现他们跟踪的，但事实没有变）现女友对着前女友说出那种不清不楚的话，临简雾这个人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她可不是什么见利忘义，见色忘友的人。 饭吃完后，马甜甜看了眼□□，虽然很心疼，但还是要了临简雾的支付宝转账，付了自己的那份。临简雾知道马甜甜的来意后也没有推辞的意思，任由马甜甜这么做了。 这样的话，马甜甜又不能肯定临简雾的想法了，似乎并不是想要收买她。 沿着大街往前，然后向右拐，经过一条小巷往有喷泉的广场，公园就在广场身后。这时间早就过了林辰叁让临简雾等的三十分钟，两人却还是往这边来了。 到的时候，马甜甜才回过神来，那个餐厅不是比这个公园更适合聊天的？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讨好你，甜甜姐。”临简雾忽然这么说。 “什，什么？”马甜甜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暴露了，她左看又看了好一会儿。 “都写在脸上了。我观察人还算挺有一手，另外，我的听觉比普通人的好一些，先前你在门外，虽然话没有全部听清，但是大部分的我还是有听到。”临简雾在供于普通市民健身的一排健身设施处停下，她瞧中了其中的跷跷板，坐到一边后，招呼着马甜甜坐到对面，“尤其是最后一句，你跟三三说，我们还是换个人喜欢，不要再喜欢她了……” 这背后说人坏话的事儿被当面抖落出来，虽然马甜甜自认为自己没说错，但这样的行为毕竟不好，一时间有些难堪：“我……” “先坐……”临简雾说。 公园里有几个大人，马甜甜觉得在这个年龄玩跷跷板什么的，有点公开处刑的感觉，但也算是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吧，她有点认命似的在临简雾对面一屁股坐下来。既然临简雾不嫌丢人，她也没什么脸好丢的。潜意识里，她已然把临简雾放在了高自己一等的地位上。然后，临简雾就将重心往后，下压，马甜甜屁股还没坐热，人就有些上天了…… 一时间，马甜甜差点被吓出心脏病。等回过神来，她已然适应了临简雾跷跷板的规律，大概，每五秒才起落一次。这个节奏是挺适合聊天的。 “……也不是专门来找你算账。”临简雾接着之前的话说。 “啊……嗯。”这一点马甜甜不敢认同，不是专门，就是说想要算账，是这个意思吧？ 然后，好大半晌临简雾都没声音。 马甜甜以眼神示意：‘不是你说的聊天吗？’ 临简雾抱以歉意一笑：“虽然是说聊天，但是还不知道聊什么比较好。就像甜甜姐你说的那样，公司的事情，最好还是当面问问三三。而我和你，今天之前也才算是打了个照面。” 还没那么熟。 马甜甜也明白：“那我正好有几个问题。临简雾，你是以什么样的前提和林辰叁在一起的？无聊打发时间，孤独排遣寂寞，好玩，还是正儿八经的结婚……” “这个问题很重要？” “嗯。”这事关马甜甜对于临简雾的看法。 “我能选择不回答？” “嗯。”马甜甜感觉事情的发展和想象的不一样。 “我选择不回答。”临简雾单纯就是为了说那么一句话而说了那么一句话。 ※※※※※※※※※※※※※※※※※※※※ 第43章。 林辰叁：请允许我拒绝。 第98章。 临简雾：我选择不回答。 第九十九章 如果马甜甜足够了解临简雾，这时候就不该再继续深究这个问题了。 临简雾哪怕是敷衍性的承诺也会遵守，同样，无意的拒绝也叫拒绝。 但是马甜甜毕竟是第一次正式和临简雾做实质上的交谈，很多东西并不能依靠直觉，也就只能从字面上得出的答案来进行理解。 虽然觉得临简雾这样的回答很有抖机灵的感觉，但是临简雾过分具有亲和力的外表又极具欺骗性，马甜甜只能认为临简雾不愿意她问这样的问题。 那么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亏心事，才会这么不愿意呢？马甜甜认为自己不管是林辰叁暂时上司的身份还是朋友的身份，都有义务帮林辰叁好好把把关，就这个问题，她要好好问清楚。 临简雾不愿意，就说明这个问题很重要，一定要问了。就马甜甜的脑回路，这一连续的想法几乎是一条线就延展下来的，没能让她产生任何疑问。 嚯啦，一般来说，朋友闺蜜什么的都会那么做，不是吗？！ 所以马甜甜就是按照这个一般来说来做的：“有什么不能问的吗？具体来说，我不大相信你对于林辰叁的感情，我认为你并不喜欢她。不过，这只是我当前的看法，我对你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了解。我是想说，你对于和林辰叁在一起之后的事情有什么打算？” “打算？好像从精神生活就一下子落地到平日里的柴米油盐了。我暂时还没想过这些。” “这怎么行？”马甜甜一下子急起来，“又不是小学生了，不是说今天牵牵手，晚上睡一觉，明天就还是正常的每一天了，之后要怎么办？国内虽然不支持同性恋结婚，但是总不能真的不结婚吧？都在一起了肯定还是需要一个名分的。然后，不谈工作上你们双方以后的晋升方向问题，如果是要在这座城市安家立业，总不能一直租房子，别人的房子住起来不会有自己的随心，也很难安定下来，总是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但要是买房子，房子的钱该怎么出？房贷怎么还？另外，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林辰叁回家见家长？要是家里人不接受该怎么办？没有父母祝福过的爱情可是不会幸福的。你有过这些方面的考虑吗？” “这是三个问题，结婚，买房，取得双方父母的认可？” “还不止这些。同性恋在一起之后的问题很多，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想法，确实，现在你们都还年轻，一切困难距离你们还很遥远，对你们来说太早了，没考虑到也很正常，但远不能就不考虑，你说是不是？爱一个人就是要给对方幸福。不能真的等问题摆在面前，只能无能为力，到时候一切都由不得我们自己，这多可怕啊。” 临简雾若有所思：“那我得庆幸一下，我和三三两个人当中没谁是男的，还没有生子这个问题。” “你们要是想生也是可以生的。”马甜甜倒是不雷这个。 “……”临简雾嘴角抽了一下，没有接话。 马甜甜说着说着就开始感同身受起来：“爱情是很具有吸引力的，但是喜悦之后更重要的还是责任，我有些理解你的想法，只是谈恋爱，不负责任当然很爽，尝到了爱情的甜头也不必为责任感到忧愁焦虑，但这是错误的想法。临简雾，作为一个男人……抱歉，我说顺嘴了，应该说作为成年人，见家长，结婚，买房，是我们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责任和义务？这种说法听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但我并不认为这些能够称得上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你怎么能认为不是呢？”马甜甜知道临简雾是个大渣女，也许她就不该和对方讲这些，但是讲都讲了，这会儿也不能就这么不说，而且就算是为了林辰叁，她也得打这个预防针，她激动起来，“不要逃避，我们得负起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不说别人，林辰叁也会感到非常高兴的。她肯定想不到你会为了她考虑那么远。但林辰叁没想到这茬就算了，你得多想想。” “甜甜姐，这是我们的事，不是你的事。我是自己喜欢，我愿意和林辰叁在一起。你凭什么说我们谈了一场恋爱就必须要做到那种地步呢？也许，我们下一秒感到不合适就分手了。” 马甜甜认为临简雾还是过于理想主义，不食人间烟火，太过于年轻不懂事：“这不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而且我还算相当通情达理，晓得同性恋大概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我作为林辰叁朋友给予你的忠告，当然，我不可能强迫你按这一套来做，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清楚。这里头没有任何的坏心思。两个人在一起究竟比不上一个人随心所欲，你一个人想要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但爱情还是需要小心经营，细心呵护的，不然等到荷尔蒙消退之后，那些家长里短，琐碎事情扑面而来，你说不要在一起就不要在一起，随便一个女孩子不得为此要难过的发疯上吊？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 “不管怎样，我不会喜欢上那种因为爱情就要死要活的人。林辰叁对我来说仍旧是个谜，本来我早就可以和她交心，交换一下关于这方面的想法，但有时候我的自尊心很强，往往会在她表露疑问时才会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还不习惯依靠任何人，这需要一个渐进的过程，我能够感觉到这个过程的进度，所以我也还不着急。而且，责任和义务从来都不是单方面存在的，就像只有一个人，也生不出孩子。关于幸福生活的定义，之于每个人也往往不同。” 临简雾沉默了，神态非常严肃，俨然是比马甜甜想象的更加看重所谓‘幸福生活的定义’。马甜甜也不做声。在临简雾面前，马甜甜是有些诚惶诚恐的，这中间有很多原因，譬如身为林辰叁暂时的上司，但是并没有那种显然是上司的威势；跟踪偷听被抓到，那之前背后说人的话也很难将自己与成熟稳重这样的词搭上边；关于爱情婚姻发表了这样的看法，实质上自己根本没谈过恋爱……不一而足。 现在马甜甜被临简雾激起了极大的好奇心，在她看来，林辰叁本人就是个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大一样，惯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主，总能就某些问题上的看法给她整点什么花里胡哨的新奇看法。之前偷听时就有所感觉，能被林辰叁喜欢上的，这个临简雾也不是普通人。现在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这种感觉有好有坏，就像现在，马甜甜感觉更多的是坏……她忽然产生了一种臆想：临简雾再开口的话，她这二十几年来一点一滴塑造起来的三观就会全部崩塌崩溃。 但这简直是无稽之谈，马甜甜有些激愤地思忖着：我有自己的想法，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早就不是那个面对父母只知道唯唯诺诺，听他们安排的小孩子了。 “说实话，我不认为大家都认同的想法或者观念就一定是对的。”马甜甜说这话时感觉头脑有些混乱，“但是这或多或少会有些道理，不然没办法为大众认同。你说对不对？”说到这里，她差点咬了舌头。‘又来了又来了’她不由得打心底里这么想。虽然是说不再是小孩子，但是还是会不由自主去征求他人的意见，有时候她根本分不清‘适当地拜托别人来帮忙’和自己根本没有主见，不敢担负责任的区别。 自己都没想清楚的事哪里有资格去教训别人……临简雾还没开口，这么想的马甜甜就自己把自己打败了。 “我认为甜甜姐你有些焦虑。当然，也不是为了爱情要取得双方父母认可，结婚，买房其中的任何一项感到焦虑。你焦虑的是，好的爱情，好的婚姻，好的房子，到底是要怎么做才能满足‘好’这个标准的问题。毕竟随便谈谈的恋爱，搭伙过日子的婚姻，随搬随涨的房租，都是非常正常的情况。但是就我们自己而言，很难让自己满足于那样处境。我是否可以认为，甜甜姐你不希望谈了恋爱，结了婚，买了房后，个人的生活质量受到影响呢？” 临简雾到底是开口了。 马甜甜感觉是这样，又感觉不是这样，不等她搜肠刮肚说出个一二三四，临简雾这一开口，就不是在征询她的意见，她根本没有再插话的机会。 “我讲一讲自己的观点。很多人，是的，我所见到的很多同龄人是这样。该谈恋爱时就要找恋爱对象，该结婚时就结婚，认为这是属于我们的责任。那么，甜甜姐你有想过吗？这个所谓的责任和义务是从何而来呢？为了父母，为了另一半，还是为了旁人的眼光？啊，总不该是为了社会吧？” “甜甜姐你有想过，你是为了什么想要谈恋爱，然后发展到结婚的吗？”临简雾注视着马甜甜，微微一笑，“我希望这个答案来自于你的真心实意，而不是说，别人都有的东西，我也想有。” 第一百章 下午四点钟，旧书店内就只剩下了林辰叁一个人。 和来时有些区别，她怀里的花束从香水百合换成了银莲花，头上也多了一顶毛呢贝雷帽。 银莲花和贝雷帽原本都是属于尔嘉肆的。 尔嘉肆刚刚走，她额头处也还残留着属于对方嘴唇的温度，摸着头顶上的贝雷帽，林辰叁凭借记忆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书，也还是小学语文课本，和临简雾所拿的那本小学四年级上册不同，她所拿的是小学四年级下册。 林辰叁拿下这本书，不是出于多么特意的理由。单单是因为她第一次知道‘贝雷帽’这个词代表含义就是来自于这本书中的一篇课文：《蓝盔》。她是突然想起来这么一回事，而恰好触手可及的书架上有这本书，就这样。 联合国维和部队的统一着装要求佩戴蓝色盔帽或者蓝色贝雷帽。当时这个注释在书下角，她是额外拿了字典查的词义。 蓝盔象征和平。 那么，尔嘉肆将这顶贝雷帽送给自己又是代表什么含义呢？什么也没代表。林辰叁也知道。 ‘少女的茶会’结束，这就跟再见挥手说拜拜一样，尔嘉肆就是随手把帽子摘下来给她做了个纪念。也就这样。 正常而普通的生活里并没有那么多隐喻，暗讽，言外之意。 这一回鳄鱼的眼泪也流不出来，稍有恻然，看过目录，也没去翻具体的页码，林辰叁将书合上，就又把书放回了书架上。 “跟尔嘉肆聊的怎么样？”才归于沉默的空气突然激荡产生了一阵涟漪，临简雾恰如其分地填补了才离去的尔嘉肆的位置，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冷空气。 这时机把握的太好，要不是林辰叁知道临简雾先前是和马甜甜一起走了，她都要以为临简雾这两个多小时一直是在门外偷听守着时间呢。 “挺好的。”林辰叁回答的很快。 “说这种违心的话，我也不会夸奖你的。不过，你能这么说我还是很高兴。三三。我早就想跟你讲一讲以前关于我的事情。只是令人遗憾，我需要通过尔嘉肆，让你来更加了解我……”临简雾很想接着说下去，但总觉得这不是自己的行事风格，很觉得别扭。 林辰叁注意到了，她拉住临简雾的衣角，视角下落在对方的腰线部位：“像你这样的人，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临简雾。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无条件对人好的人。尔嘉肆说你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我认为利己没什么不好的，无非是目光长远或者短浅的区别。真正的利己主义者往后都是利他主义者……这是我的想法，像你这样的人大多如此。” “你所说的的真正的利己主义者，是指我吗？所谓大多如此，又是什么意思？”临简雾似是一点不吃惊林辰叁的话，语气还道是平常。 “不能简单那么划分，你是真的好人，至少对我而言。大多如此，我是说，有明确目标要去追求的人大多不会在情感上投入太多时间。” “为什么？难道你觉得有明确目标去追求就会耽误你的正常生活，连爱人的时间都没有？” “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临简雾，我对有没有梦想，有没有目标这回事完全无所谓。但我知道，倘若让我这样的人拥有明确目标，拥有梦想的话，那一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因为那可能是我人生当中仅有的意义所在。一天是二十四个小时，睡眠就假设八小时，吃饭上厕所又要花去不少时间，这中间还要包括走神，精力不济，人际关系，不可抗力的因素。真的算下来，一天二十四小时中能够完全为人自己来支配的时间实在是少之又少，有时候我甚至会想，人这种生物已经进化了六千五百万年，但是为什么还需要像别的生物那样要吃饭要睡觉，还需要保证一定的心理健康……吃饭睡觉就已经很浪费时间了，每天胡思乱想对于实际没有作用，就更是浪费时间了，这样的话，哪怕是人活了一百年，真正能够用在追求梦想，目标这方面，能有二十年就是顶破天了。”林辰叁很想说的再激烈一些，但是她又记起来，她还没有在临简雾面前这么激烈地表达过自己，这真的是太丢人了。想到这里，她懊恼透了。 “我不喜欢和别人讨论这种问题，临简雾。”林辰叁说，“老板们给员工画大饼也都是这样的说法，结果到自己身上，又要重演一遍。我知道哪怕结果相同，目的也不同，我不是为了他人，我是真切地为我自己而活，但是这样的说法说服不了我。我讨厌付出得不到回报，一开始要像个没头苍蝇那样撞来撞去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我付出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之后结果可能还一样，那我宁愿什么都不做。我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样悲观的想法，哪怕我已经尽可能来纠正克服这一点……我就是个无能的人，临简雾！我就是个不求上进，只想混吃等死的大混蛋！” “抱歉，昨天我才说过自己是废物，今天就开始说自己是浑蛋了。”林辰叁现在特别觉得自己对不起临简雾的一番好意，“我得说，临简雾，有时候我是一个非常坏的人。我不敢让自己过于高兴，觉得一旦高兴起来就会把持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就跟尔嘉肆那样？兴许表现出来会比她更糟糕。我会因为公交车被闯车祸的人耽误行程在心中责骂当事人，不管其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娱乐圈里面的那些明星我少有认识的，但是一旦顶上热搜前几像是出轨，潜规则此类的恶性新闻，我会像蚊子见了血一样翻上几个小时的评论，看大家写那种脱粉小作文；我疑心很重，到了荒唐和不讲道理的地步，先前听到尔嘉肆说你是把恋爱对象当做工具，我竟然想当然地认为，如果真的只是工具，那该多好；而听到你回答的那时，我看到你往我这边看，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你的吗？我认为你在试探我，要我站出来，倘若我不站出来，你会认为我根本没有多喜欢你，否则也不会在你对尔嘉肆说出那种充满爱意的话语时袖手旁观。既然我不喜欢你，那你再要和我说分手什么的，完全就不需要任何心理负担……” “……还有，就在十分钟之前，就在这里，尔嘉肆和我谈你的事情，是偶然聊起来的，她讲的开心，我就没喊停，她说了很多和你一起的事，比如说你们年龄相差不大，但是你早上学，寒暑假时你会给她补课，还有你们一起养过一条狗，但是那条狗脑子不好，在你刚刚上初中的时候误吃了防腐剂，把自己给毒死了……还有些别的，我和你说过，我第一次心动的对象是尔嘉肆，但是，就在我尽力想要把她的声音从我的脑子里赶出去时，她冷不防在我耳边说了句悄悄话：我存着临简雾三岁尿床时的照片。那声调有些小埋怨，但其实没什么问题，是我听不进去，我觉得她不知足，我竟然因为你就那么开始讨厌她了。这难道是正常人会有的情感吗？友情在这种状况下竟然不堪一击，你不觉得很离谱吗？临简雾。我对于这种自私的情感，感到厌恶。” 临简雾的表情似乎完全没有被尔嘉肆所谓‘照片’影响，她握住林辰叁的手：“确实，很多时候你敏感的堪称病态，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感觉，你疑心很重。三三。” 林辰叁想也没想地就脱口而出：“真的有这么想过吗？你没感觉错，当时你说你以为我是那里的保洁人员，我的自卑心理就起来了，我在想你是不是在瞧不起我。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止那么一两次，后面很多次和你相处，我都要把那种自卑的心情强压下去才能正常和你讲话。你不知道我有多在意你对于我的意见和看法。” “那真的是有够疑神疑鬼的。”临简雾的语气非常平稳随和，带着一种绝无仅有的包容感。 “是的，我总是这样，在你面前已经算是很好的了。没有谁特别针对我，但是我就是会为此惶惶不可终日。就拿最近这一个月的事情来讲，有好些人会就某些问题来问我，但实际上对方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我是不可能知道的，每次回答完之后，我都会觉得很累，我认为他们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就当是听个乐子，听个响。到最后，我甚至觉得他们是表面问我，实际上是在内心嘲笑我，我的看法无关紧要……我觉得所有人，全世界，都在嘲笑我……我的想法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但我又不是主动想要那么去想的，和别人的想法不一样，难道就活该有问题吗？或者说，因为我总是把别人当‘弱智’，所以一报还一报，我就要被自己当成是弱智……这样的我，就只会折磨身边的人。” 自卑和嫉妒本来就是不分家的一体两面。她若不自卑，又怎么会嫉妒？ 第一百零一章 她有说过，她好像已经过了单纯去玩游戏的那个年纪了，变得什么都不想玩。 别说硬核玩家，现在她连休闲玩家都算不上。什么游戏，多数是靠云，而有时候云都懒得云。 这可以有很多解释。以前有时间但是没有钱，现在有钱但是没时间，再比如说生活的压力，精神内耗，快感阈值……现实造成的焦虑总会影响游戏时的心情……或者说现在的游戏没那么好玩，可是以前和现在的处境有什么特别的不同吗？她也有过情知假后有大型考试，假中还会通宵两个晚上的疯狂时刻，而玩以前的游戏就是没有当初的那种感觉。 是心境发生变化了？ 是她那可悲的本性又在作祟吗？ 林辰叁觉得不仅仅是这样。 也许跟时间有关系……时间，能够改变许多东西。 一方面是玩游戏的小孩子长大了，但另一方面又是玩游戏的年轻人变老了。总是会有人是十四岁，可是没有人能够一直十四岁。人类的幼崽和成年体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 天真无邪于孩童而言是美好的品质，于成年人而言，却是人善好欺的同义词。字词会随着语境的不同产生诸多含义，人也是如此。 说是不完全变态生物，但其实心理上已经完全变态掉了吧。大多数天真可爱的小孩子最后都会变成无聊且缺乏好奇心的大人。游戏会成为社交的一种方式未尝不是这种状况的衍生产物。 小时候看动画片的时候总会被爸爸抢过电视机的遥控器要看电视新闻，那时候她总是不能理解：那么无聊的东西，有什么意思嘛。结果长大了之后，反而是很难再去看那些动画片，但是直播的政府工作报告，她却能全须全尾地看完。 随着年龄的增长，曾经吸引过自己的会变得平淡，以前认为无聊的东西现下却不再存有无聊那种感受。有一种属于青春特有的生命力就那般悄无声息地从体内流逝出去，消失不见了。林辰叁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成年人的通病。 时间就是有这种力量啊，把小孩子变成大人，把玩游戏的人变成不玩游戏的人。前人无法理解后人，代沟就是这么产生的。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也有一句话是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就像现在，林辰叁正在和临简雾聊天，他们进行思考的原材料来自于各自生活的环境，成长经历，审美偏好，学习所得和一直以来的知识储备，这些东西原本就不来自于他们本身，他们的大脑一开始便是空空如也，即使是各人自以为的不同思维，各有偏重的分析逻辑，但是因为这世上从来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两个人，难有完全复制的克隆体能去度过和自己完全一样的人生，那种不同也根本毫无逻辑可言。 我们的社会总是强调着独立思考的重要性，但这种独立思考更多的还是不盲从权威，而实际上，我们真的能够做到不从他人那里获取信息来做到思考这件事吗？信任本身就存在偏好。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很多不懂的东西，要去学习，要去思考，可是总是会忘记思考组成他们思考原材料的真实性。 现代社会，获取新知识的渠道多的数不胜数，可以说，只要想知道，那便能知道，但是只现代人分明比以前多了更多能够知晓的东西，但是并没能因此明白更多，变得更聪慧，反而是单细胞，二极管这样的思考方式变得更加普遍了。 总不能说以前不上网的人现在上网了，那么为什么，在知道了越多的情况下，我们反而变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呢？ 是信息茧房的错吗？当人一旦有了恐婚这个念头的时候，身边的所有存在仿佛就是为了验证恐婚这一事实的准确性而存在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样的道理似乎是天然的，当一个人能够很快找到和自己同一立场的人，并融进那个圈子的时候，他们的周围也便再也存在不了反对的声音。长期生活在信息茧房中的人很容易变得盲目自信，狂妄自大，他们的思维方式会变得极端，完全容纳不进理性的思考，因为他们自以为自身所相信的便是事实。这是不盲从权威了，但这结果似乎又不比盲从更好。 林辰叁觉得自己就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巨大的信息茧房之中。思考是非常重要的，别人知道的言外之意自己不知道这很丢人，别人都懂的道理自己不懂这很难堪，好像一旦不能思考，不去思考，自己就要被这个社会给淘汰了似的，创造出无数的焦虑和无所适从。但是这样的思考真的能够称得上是思考吗？就像是那种为了反转而反转的推理本，这样的思考也不过是他人想法的集合，远没有能够形成个人意志的可能性。 她以为自己是自己人生的掌舵者，如何行驶，要行驶到何处，都要小心计划，细细思索，但是每一次潮起潮涌，她又不得不发现自己是被推着走的那一个，再多的计划也比不过老天爷随意的一次造化弄人。力挽狂澜这种事，很有可能只是有谁需要她那么一次绝地逢生。 林辰叁曾经以为没什么东西是不能明白，不能懂的，只要去努力学习，总归是能够得到一个具体的答案，但事实证明，做不来的事情被手把手去教还是做不来，解不出来答案的题目在哪里都是存在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不来，解不出来……再说到骑自行车这回事，以前是怎么学都要摔个鼻青脸肿，但之前那回，除了拐弯有点问题，不是一上手就会了么？学习过程一下子就被跳过去了。这总不该是成长附加的增益buff，对吧？ it＇s just a game！ 就是一个游戏！ 也许她早就不满足于虚拟世界那些定死了的规则，而将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视作是了游戏……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嗯，人生如戏。 小时候的毛绒玩具毕竟是没有生命力的，怎么会有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所产生的的复杂人性更能让人感兴趣。 动作，冒险，模拟，角色扮演……这些游戏分支在生活中都有迹可循。打架斗殴是动作；每次到一个新的地方都算是冒险；往小了的说，创业，公司管理是模拟经营类，往大了的说，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大型的模拟生活类游戏；角色扮演就更不必说了，人的名字往往在出生之前就已经选定了…… 关于真实世界的游戏可要比虚拟世界有趣多了，真实世界没什么逻辑，由此造成的变数也非常多。更重要的是，真实世界的这种游戏往往不局限于她自己，在主动或被动的情况下，她玩别人，别人也玩她，亲情，爱情，友情……事业，理想，责任……自然，科学，宇宙……又有什么不能够被称作是游戏呢？ 而在这种说是充满无数可能性的人生游戏之中，她会变得什么都不想玩，觉得没意思……想来想去，果然只有一种可能性吧：人生如戏，而这游戏也自有一套能够合理运行的规则，但既然是人制定的规则，就存在着制定规则的人和服从规则的人。 这原本并非是什么坏事情，困囿于视角的不同，人在不同的密度跃层能够看到不同的东西，没有谁只是棋子，或者没有谁在他人眼中不会是棋子。 只是什么都像爱因斯坦所说的‘上帝不掷骰子’那般充满了因果律的必然，那也委实是无聊透顶。但要是不这样，人的意志为物质所左右，主观能动性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林辰叁又要觉得不开心：这世界怎么可以是随机而不是有规律的呢？ 要做出一个有规律而存有一定真随机，不是伪随机的游戏出来，这是很难为人的事情，程序员也不是神。社会也只能做到让一部分人满意，这是确实也无可奈何的事。 成为规则的奴隶尚嫌不够，人还得成为衣服的奴隶，气氛的奴隶，他人的奴隶，时间的奴隶，乃至于自我意识的奴隶。 我此时在做的事情真的是我想做的吗？真实的我原来是这样的人吗？我所追求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吗？我，真的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吗？诸如此类的自省自问，总是存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之中。嗯，就目前来说，总是存在于林辰叁的日常生活之中。 林辰叁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临简雾所说的那种，自我完全消失了的状况。 ……这个社会上充满了弱智，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是在哪个地方，都能遇到弱智，有时候认为不弱智的自己在别人眼里会是个弱智，甚至在某些时候，自己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弱智。 或许，她根本不曾有一刻真正地用理性去思考过。她也从来没有过自己的思想。 唯有这么去想，林辰叁才能将那种自卑与嫉妒从身体里剥离，认为自己才不是那样的人…… ※※※※※※※※※※※※※※※※※※※※ 晚了点，凑合一下。应该快完结了。嗯，月底应该能完结。 第一百零二章 “是，特别折磨的是我。但你有这种感受并不稀奇。对于我的父母，我的家人而言，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于他们最大的折磨。”临简雾苍白的脸上还是平静安详的光彩，“他们觉得我把他们当弱智，我也被他们当做是弱智。但是，弱智又怎么了？一个人确实弱智或者显得像是弱智的景象实在是太多了！只不过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害怕被当做是弱智，裹足不前，只是压抑伤害了自己。” 临简雾的脑海里，心理医生的面孔闪过了一瞬，就像是放映机：“前两年我回过一次母校，我指的是小学，是帮忙接邻居家的小朋友。因为教导我小学的老师还在，在等待小朋友放学之前，我便是去找了老师叙旧。路过教室的时候正好看见老师在提问，很让人感到吃惊的是，几乎没人举手回答问题。那个问题对于那个年龄段的小孩子来说是有些难度，但是绝不至于没人能够回答。我问了老师，老师告诉我，现在有很多小孩认为老师问出来那种明显是很多人不知道的问题，谁真的举手回答了谁就是想逞风头，吸引老师注意力，装模作样。他们只会在某些在他们看来是不会改变现状的通用知识上踊跃发言，自以为这是成熟稳重。受这种风气影响，某些知道答案的聪明学生也会为了不被当做是不合群，尽力无视那个问题，不去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很纳闷，现在的小孩子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有这种感受了？”临简雾盯着林辰叁，后者以为这时候她会报以一个安慰式的微笑，但是并没有，临简雾的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做出不符合大众期望的事情，表现出来当然有很多说法，但是只有我们自己心知肚明，知道这到底是傲慢，自卑，偏见，还是虚荣……” “三三。”临简雾停了停，这时候才笑起来，但笑意很浅，“说这种感受我们每个人都会有，我们都一样，但是我们不要做和大家一样的人就好了。” “哪怕说大家都这样？”林辰叁没说完，但是她有种感觉，临简雾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是，哪怕大家都这样。”临简雾以斩钉截铁的语气回答说，“就你一个人不要做那样的人。而且，你本来和大家也不一样：你现在不就是在我面前袒露你的想法吗？以不好的性格为耻，认为自卑，嫉妒是不好的。我敢说，假如让人再来问你那些问题，原本你是什么样的想法，你还是会怎么样去回答。如今有多少还能坚持自我，敢于剖析自我，老实认为自己有错的人？没有人。大家甚至认为反省自己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把罪责推脱到别人身上，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跟着大部队的步调走，法不责众，大家已经很习惯这么做了。三三。我从来不认为你有什么问题，你只是和别人不一样，但你没有任何问题，你是表里如一的，你就做一个跟大家不一样，表里如一的人。至少，在我面前。” 总觉得这种类似的模板临简雾不只是对自己一个人用过，但是林辰叁还是不得不承认临简雾是个很会安慰人的人。 “就算那些话说出来没人想听，没人觉得有用，不说比说了好，会给自己添多余的麻烦？哪怕以上这些想法都是我自寻的烦恼？” “对，就算真的被别人说是不过如此，也不要理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哪怕到最后只有你自己能够理解自己，那也请你坚持下去，不要被普遍的风气改变你的初心。” “这就你所谓的特别吗？临简雾。你虽然是在对我说这种话，但在我看来，你也是在对自己那么说。如果说我这种猜测给你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不必多顾及我的想法，你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毕竟我也是人啊三三。我也会，害怕的。在你面前，我总是会觉得害怕。你就像是一面镜子，总是映照着最真实的我。”临简雾连说了两遍害怕，仿佛才能将心上的那一点迟疑短时间内清扫出去，“害怕不被喜欢，也害怕不够喜欢，害怕过于在意，也害怕让对方认为不够在意，害怕骄傲变成傲慢，也害怕谦虚变成自卑，害怕真实的自己被展现出来，也害怕虚假的自己不能吸引对方的目光，害怕过去，害怕现在，也，害怕未来。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小心翼翼的感觉，要怎样保持平衡才能做到最好呢？但一碗水总是难以端平，渐渐地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人就是这样慢慢变成了自己所不熟悉的另外的别人吧？你能够坚持下去，对我来说，更多的也是一种信心。我不想为了活着而活着，同样的，也不想到死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死的。” “谢谢。”这是林辰叁第二次对临简雾说‘谢谢’。谢谢你认为我会有这样的想法不是我的问题。 临简雾又说：“三三你说，十年后的我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林辰叁不能回答。 “十年后，也许我还喜欢你，也许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乃至于可能一点交集也不会有。这样的可能是存在的吧？” 林辰叁点头：“是。” “但是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对不对？” “啊……嗯。” “有件事。马甜甜。我和她去了公园玩跷跷板。她玩跷跷板挺开心的，但我说的话把她搞哭了。她哭了这件事其实算是我猜的，我没有看到她正脸，只是听到了声音，她跑了我没追出去，她让我不要追。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给你的工作造成麻烦。” 记忆中马甜甜哭了好像也不是第一次，林辰叁：“你说了什么？” “她跟我谈了结婚买房子这之类的事，我问她是她自己这么想的还是为了别人的眼光，然后认为我只是当前会是这样的想法，但到了十年二十年后，一定会后悔，会随大流。因为人是会变的。是的，她跟我说人是会变的。”临简雾说到后面，语气有些戏谑，“但是放弃自己的生活方式到了什么年纪后就去做什么，她给我举的例子里，恋爱了好像就不会分手，结婚了就不会有离婚的想法，人好像又是不会变的……三三，你这个组长，在某种程度上天真的有点可爱啊。她竟然觉得爱情就该是那样，婚姻也该就是那样……” 林辰叁大概知道马甜甜是为什么哭了：“你不该那么去打破她关于生活的美好幻想。” 从林辰叁的个人角度来说，临简雾对于很多事物的看法是足够对马甜甜的三观形成挑战，成为精神污染。 “但是她可是当着我的面，说我是人渣，让你不要再喜欢我了……”临简雾露出一个相当狡猾的笑容。 这是林辰叁第一次在临简雾脸上得见这样的笑容：“你都听到了？” “嗯。都听到了。” “没想到你原来是个气量那么小的人。” “你会讨厌气量那么小的我吗？” 林辰叁认真思考了一下：“不会。美好的幻想总是需要被打破的。” “我承认当时我的确有点生气过头。但是你这样纵容我是不是不大好？” “那也没关系。” 气氛完全是平常的聊天状态，但是两人都知道，有什么隔阂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临简雾：“三三，帮我说声道歉，她大概不会想要和我再见面，但是如果她愿意，我也可以当面道歉。马甜甜是个好人，她很善良，很为你考虑，也许出于很多种一般情况她忽视掉了自己本人的心意，但是和她有人际关系上的交往不会是什么坏事。不同于我，她是很乐意拜托别人帮忙，并且会去回报的人。” “是的。甜甜姐很容易把普遍情况当做行为准则。”林辰叁略有感叹，“她的这方面，我已经体会的很深刻了。” “这算是跟我抱怨上司吗？” “嗯，你也看到了。” “是的，我看到了，我要说一点，她毕竟是你的上司，有些时候行为举止要顾及大局，可能会考虑不到你，但这不能说是她的错。”临简雾指的是上次玩剧本杀林辰叁被人找茬，马甜甜没站出来的事。 林辰叁点头，因为方才情绪宣泄的过于激烈，此时她的语调有些软绵绵的：“知道了。” “知道吗？三三，我们就这么讲话，很像是情侣间在互诉衷肠，不对，我们本来就是。如果要说弱智，没有比这更弱智的事情了，但是弱智又怎么样，不是挺好的吗？笨蛋情侣就应该是这样。”临简雾少见的情绪高昂，“三三，我得说，和我在一起你很难为情，我从你的眼睛里能看出来。” “难为情？我为什么要难为情？”林辰叁大惊，她怎么不知道？ “那你干嘛脸红？！” “脸红的是你吧。” “对，我脸红了，但是，是你让我脸红的。”临简雾弯了一点腰，让林辰叁的手贴了一点自己的脸，感受那皮肤的温度，她完全不害羞，“你让我难为情了……” 第一百零三章 “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的，对吧？”临简雾的声音温柔还有些甜兮兮的。 林辰叁觉得自己是知道的，但她不能知道，不然的话，搞得她好像就是一只二十四小时发情的兔子，满脑子都是黄色思想。 真的是罪恶。 林辰叁没回答，她直视着临简雾，无法把视线移开。这就是临简雾，她所喜欢的人——三个小时前被马甜甜称作是‘人渣’的就是这个人。然而，站在林辰叁面前的，看上去就只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一个善良博爱，极具亲和力的女性，可以说长相漂亮，但与所有能够称得上是漂亮的面孔多有相似！但对于林辰叁来说，她得说句实话，说句老实人说的老实话，说句老实人会说的掏心窝子的话：临简雾长得很美，很美很美——那是种能颠倒众生，让她能够心甘情愿为之付出生命的美丽。 临简雾二十四岁，她的容貌看上去也正是这个年龄。她的脸很白，这是长期在室内工作会有的一种白皙，两颊没有什么血色，过分苍白就极易给人一种病弱的感觉。面部轮廓有种少女的清丽感，但婴儿肥早就没有了，下颌略尖。嘴唇很薄，但是很红。微蓬的长发像是雾一般浓，柔密乌黑的蛾眉还有一双睫毛长长的灰黑色眼睛，那种眉间不散的忧郁感能使最不懂情趣，最不懂风情的人怦然心动，即便是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会对拥有这么一张脸，有这般气质多看上两眼，尔后又难免魂牵梦萦，为不可得而怅然若失。 临简雾看向她的目光令她欣悦，那目光带着鼓励——这一点，林辰叁已然是觉察到了。或者说临简雾会将她的手落在自己的脸侧，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默许，她不知不觉就注意到那份贴近指尖，掌心的温度和细腻。这张脸的轮廓也许将形成大理石雕像那般的线条，虽然现在还依旧细滑紧致，前景却可以预期。作为鉴赏女性的行家，林辰叁看着临简雾，能够预料到这份风华正茂的美丽正是开在对方最好的年纪，女性的保鲜期通常是要比男性短，许多时候，不用三十岁，二十五岁往后走，身体会因为失去平衡容易发胖，脸比身体早老，面部肌肉若不好好保养，将趋向松弛，眼角和额间也会逐渐出现细纹，眼睑下垂，皮肤将会变得粗糙，轻易触摸起来会有种凹凸不平的颗粒感，会萎缩，失去光泽，变得暗黄——总的来说，这是一种只存在当前，时日难长，一种昙花一现的美。 长相越美的人为岁月所给予的凋谢就会愈加深重。而过于旁观的角度又总是让林辰叁忽视掉自身的性别。 好在和欧美女性相比，亚洲女性的花期要更长些，保养得宜的话，四五十岁面容如同是少女的也不鲜见，但是，就此刻便是最自然了。毕竟岁月的痕迹不能完全为人力所改变。 林辰叁没在这样的想法上逗留多久，她不去思考，为了腾空大脑更能方便地去做某些事，不然的话，就凭往常她那样的性格，她怎么敢当着临简雾的面，哪怕对方鼓励她那么做……让临简雾在靠书架的仿古鼓凳上坐下，捧着对方的脸，带着那种孩子气般的急切，好奇，在对方的唇上吻上好几下？ “承蒙你不嫌弃我这扶柳之姿。”临简雾拖着很长的声调，带着一种促狭的意味，从一开始她就任由林辰叁施为，被推坐下时，身体仿佛是没有什么力道，没了骨头，全凭林辰叁两手托着她，完全不惧对方一个失察，自己就地瘫软成一摊烂泥。 “谁敢嫌弃你？我吗？我可不敢这么想。”林辰叁涨红了脸。她软绵绵的声调在此时显得过分幼稚，但是她接下来的行为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她紧盯着临简雾被她吸吮的有些肿的下唇，只想着将其变得更肿。 这仿佛是某种功绩上的证明，林辰叁想要在临简雾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标记，不管是虚无缥缈的气味，还是就在彼此相接的皮肤上。她指的是每一寸…… “站着腰酸，要坐下来试试看吗？” 听到临简雾声音的正当时，林辰叁便是感觉对方的手十指交叉落在她的腰部，然后往下落，无限接近臀缝的位置，被带着往前，一个不及时，她便是以跨坐的姿势面对面坐在了临简雾的大腿上。 林辰叁依旧没做声，她已然沉浸在某种不可说的氛围里不可自拔，她亲起了临简雾的手，那只同样很美，看起来纤长如玉，真握在手里却是软乎乎触感的手，她不知道那只手有什么好的，至少远远没有临简雾身体别的部位更具有吸引力，但她像是着了魔，握着临简雾的四根手指，重重地在对方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吻，然后还带着口水，她企图用自己的牙印盖过那存在手掌一侧已化作疤痕的属于临简雾自己创造的牙印。 也许是过于兴奋了吧。林辰叁这么想了之后才突然惊觉：她的花呢？刚刚还拿在手里的。左右四顾之后，她才悲哀地发现，就在先前她把临简雾推坐下来时，那束承载了尔嘉肆心意的银莲花已然被她随手一扔，扔在了地上，但还好，其时并没有什么损伤。 林辰叁认为自己有必要要和临简雾说说那束花的事情，但是，还是算了吧，在这种氛围下面，就不是能够正经讲话的。她的吻最后又落到了临简雾的唇上，她想象着那个雨夜之后的那个深吻，她试探性地伸出舌头：至少不能做的比上次差，不能最后还只有她气喘吁吁，当时那个吻持续了多久呢？十分钟，二十分钟，还是三十分钟？她记不大清。但是就这么着，她得让临简雾率先求饶。 她不紧不慢地将舌头伸进临简雾的口腔，舌尖点在那一线的齿间缝隙，小心地与那同样的一团柔软交缠在一起，按照慢跑时三步吸气，两步呼气的节奏，她两手还是捧着临简雾的脸颊，左手保持固定的姿态，右手也是慢慢下滑，落在临简雾那段柔弱近乎一折就断的脖子上，感受着临简雾颈动脉血管搏动的每一次搏动，每三下吸一次气，每两下呼一次气，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她少见地使用所谓书本上的常识来进行实践，其目的也真够奇怪的：不想在接吻这件事上输给临简雾。 林辰叁有些紧张地凝视着临简雾的眼睛，从这双眼睛里她看到的是那种不存任何戒心的明亮，又冷又咸的海雾在这样的冬日白昼找不到植根的土壤，那种高兴的心情是绝对做不了假的。 她许是太幼稚了！做这种事时还害怕被临简雾嘲笑功夫不到家。但这个想法没能放大，就像是一朵被风吹得有些乱的火花，融入了燃烧更加充分的大火之中，转瞬间就再难看见其存在的身影。她为临简雾的高兴而感到高兴。 其时，两个人的呼吸频率趋向一致，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鬓厮磨间，林辰叁感觉到了有一瞬间临简雾呼吸节奏的紊乱，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认为自己的体力还足够撑到临简雾率先求饶，但是，在舌尖因为特意保存体力变得有些发麻时，她又改变了主意，她的嘴唇离开临简雾的，将那团燃烧着的火焰也带离，她注视着临简雾因为过分沉醉而变得有些迷离的眼睛，不知道是在盘算着什么。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盘算着什么。 她是在要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才知道自己的真心。 “我想告诉你，临简雾。”骤然间，林辰叁用软的不能再软的声调，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今天就亲到这里。” “……这是什么意思？” “让你记住：你让我来亲你，但是我没有照做。” “三三不喜欢我吗？”临简雾在这时候卖起了可怜。 某种异样的情绪从林辰叁的眼底一闪而过，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临简雾，言语之间丝毫不为对方的行为有所改变：“不如说正好是因为太喜欢了。临简雾，我还没有正式地，由我主动来向你说过喜欢呢。” 听到这里的临简雾表情安静下来，她微微挺直背，仅用双手拥着林辰叁的腰身，构成她全身轮廓的每一根线条都呈现出一种倾听的姿态。 “以我的性格不可能主动告白，再喜欢也不能。便如同你所说的那样，人是会变的，喜欢一个人，或者不喜欢一个人，很多时候也根本没有理由，在我眼里，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不会分手的恋爱。也许你根本不喜欢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对你也完全没有爱慕这种情感……一开始就没有……而只是出于你对于我亲近的回报，使我认为我不得不喜欢上你……是的，我仍然不认为从来没有得到过爱的人能够正常去爱别人，但是……”林辰叁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她还是说完了，“在你移情别恋之前，我希望能够和你在一起。” 第一百零四章 这是林辰叁第一次主动向人告白，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愿意这是最后一次。 握着临简雾的手，闭上眼睛的那时那刻，林辰叁不由得再心中向上天祈祷：这辈子，我希望能够和这个人永远在一起。 当然，这种心中所说的话，她是不会对临简雾说出口的……这才是真的难为情。 ＊ 新年假期结束的前一天。 公司。 林辰叁正伏在工位上写周报，这次的周报囊括的账号不止她一个人，写起来格外费劲，偏偏周边还有个学舌的鹦鹉：吴亮和上次比起来，话是越发多了。 日常相较于往常，有什么变了，但是好像什么都没变。 “林辰叁你有看今天的天气预报吗？十二点后有雨，带伞了吗？”吴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带了。”林辰叁头也没回。 “早间新闻看了吗？最近的那条商业街大道要翻修，暂时不向外开放了。” “嗯。你现在和我说，我就知道了。” “有喜欢看的小说漫画电视剧吗？我……” 真的是被聒噪的累了。林辰叁终于忍不住打断：“亮哥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直接说就可以了。” 吴亮之前是那么扭扭捏捏的人吗？她怎么不知道？这找话题的技术真的是太烂了。尬聊不可取。 结果吴亮又没声了。 林辰叁自问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她是少言的人，但是并不是拒绝交谈的那种人，吴亮这些天在工作上帮了她不少忙，很多数据还是对方教她做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记起来上回马甜甜让她少和吴亮打交道的原因，便将这个当做话题丢了出来：“……亮哥你本来是可以跟着以前组长一起去一部的，为什么留下来，没去呢？” “你问这个啊。” “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辰叁话说到一半，吴亮又笑起来：“只是很意外你突然问我这个问题而已。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缘由。” “我要是离开二部了，这边的区服和账号全部都要易手，包括line这些也是，虽然那几个服到现在已经不能带给我什么利润了，但是只要上线，就能找到一些比较熟悉的感觉。我始终认为能够在游戏里和他们相遇，就是一种缘分。” 吴亮这样讲起话就挺正常的。 “可是我们并不是真正的玩家。”林辰叁并不认为他们有资格谈论‘缘分’这个词。 “但只要不暴露，在他们眼里，我和他们都一样。”吴亮笑着说，“我被说过很多次工读生了，但是每一次，都会有人帮我澄清。” 就冲这一句话，林辰叁都开始觉得那天晚上玩剧本杀，吴亮很了解自己的处境，也并没有被欺负的感觉，可能还乐得那群人像是跳梁小丑那般蹦跶，是她不懂状况，改变了事态的流向。 林辰叁想到这里，便是问：“那天晚上，你知道我会那么说？” “不不不，我就只是挺期待你表现的。” “嗯？”林辰叁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她有种多管闲事的感觉，天知道她当时还为自己没有及时站出来感到心里有愧呢。虽然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哪怕再来一次，她大概率还是会那么做，可是真的知道自己所认为的这个被欺负排挤的凶手其实是个愉悦犯，她还是挺气人的。 这很让人不爽。 “那天你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吴亮屁股还落在椅子上，是椅子转了一百八十度，“刚来小组的时候，你死气沉沉的简直就像是个死人，但是那天，却感觉有点活过来的感觉。硬要具体形容的话，我不好说，但是我绝对没想过你会和组长公开抬杠，后面还能笑着离开。” “你给了我一种，搞不好之前我一直没有了解过你，那个时候的你才是真的你的感觉。”吴亮说。 林辰叁皱起眉：“不懂你的意思。” 吴亮又是爽朗一笑：“别着急，我主要是想要跟你形容一下那种感觉。” “是吗？”林辰叁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两个字一出口，语气就变得有些嘲讽起来了。 吴亮没有将林辰叁的话放在心上，他继而说：“我看到了你那份试岗期结束写的答卷，我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你和我一样，是一类人。” 林辰叁奇怪起来，她那份卷子在部长的办公室，吴亮是怎么看到的？她才不要和这样的人一样。 “别乱想，作为试用期的考核标准之一，我们的试岗期答的卷子后面都是要放到档案室存档的，我只是刚好被人事叫过去帮忙，碰巧看到了。”吴亮知道自己言语中的漏洞，他解释了一番，然后说，“你说玩家是玩游戏会觉到开心的人，我喜欢你说的这句话。” “所以？”林辰叁歪了下头。 “我想要和你聊聊这方面的事情。” “对我有什么好处吗？”林辰叁觉得自己开始讨厌起吴亮这个人了，这种恶感是突然生起来的，她猛然间都有点不能适应，但她也知道对方是很真诚地在和她讲话，她不可能在这时候甩袖子走人。 毕竟吴亮又没有主动要求她来主持公道，结果也说了作为凶手被那样欺负排挤也没关系，是她自己出于那种莫名的正义感主动站出来的。 感性的厌恶和理性的思考，林辰叁往往会选择后者。而这往往才是正确的。 临简雾是例外……想到这里，林辰叁觉得自己的手心有些出汗。 “特别的好处我是没办法，但是之后给你买瓶水或者点个外卖的钱，我还是有的。”吴亮这么说之后，语气又柔和了不少，“我知道你对于与同事之间的界限分的很明朗，不过我是真心的想要和你进行一些思想上的碰撞才这样来问你的，你可以不用对我抱有那么高的警惕之心。我并非是想要以此为跳板来和你亲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是因为组内只有两个人，所以太闲了啊。 林辰叁没道理拒绝这样的谈话：“你说。” “在正式谈话之间，我觉得我们应该给这次谈话定下一个比较清楚的主基调，嗯，也就是要先有一个话题，然后才能延伸往下谈。”吴亮抱起双臂，右手手指不住地敲打着小臂，像是在思考，好大半晌后，他才说，“就用这个话题来开头吧。” “林辰叁，你觉得我们代理运营的这个游戏，为什么没有面向大陆的玩家？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为什么没有国服？” 这个问题一开始就存在，但林辰叁还没认真去想过，她尝试着说出答案：“版号问题？” 吴亮摇头：“最主要的是，我们代理运营的这个游戏如果真的妄图进入大陆市场，百分百会被内地的这些游戏给干碎，一点浪花都翻不起来。” 这个道理挺实在的，毕竟就是林辰叁自己，她玩列王的纷争还是高中左右的事情了，拿一个七八年前热火的游戏放到现在的国内市场去，可不得被降维打击到开服就等于闭服吗？！游戏质量太差劲了。他们又没有腾讯这样的自带渠道流量，韭菜都割不起来。 这里谈的主要还是手游市场。 但吴亮说的不仅仅是林辰叁所在意的这个点：“虽然现在玩游戏的人跟七八年前比起来是多了不少，但是这个比例增加的更多是休闲玩家，并非是硬核玩家，可以说是玩游戏纯属是打发时间和寻求最简单的感官刺激的那一批人。游戏轻量化，这个词，你应该有听说过吧？” 林辰叁点点头：“现在大家生活节奏越来越快，时间也越来越碎片化，休闲游戏的市场的确是要比硬核游戏大很多，游戏轻量化是市场发展必然的一种趋势。” 真奇怪，前两天她才在临简雾面前胡思乱想时有想到硬核玩家，休闲玩家这样的词，认为自己并非是硬核玩家，甚至于连休闲玩家也算不上，结果今天就被吴亮提到了。 如果说这世上真的存在神明的话，这大概就是一种缘分吧。 关于游戏轻量化，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当初玩崩坏3出了派遣系统，简而言之就是打过的关卡可以一键扫荡，最开始她很不理解，认为这是失去了动作游戏的精髓，后来知道是为了照顾广大上班族，她也便没有说什么。 上班族是没有很多时间花在游戏上的，但是上班族也有玩游戏的权利，这样的诉求其实是相当简单明了的事情。更不必说，上班族们才是游戏氪金的主力军。游戏公司会倾向哪一方去对游戏做出改动，也更是想也不必想的。 “也可以说，硬核游戏和休闲游戏的最主要区别就是在这方面，休闲游戏非常讲求短平快，而硬核游戏，很有可能一个新手教程过去人还是懵的，或者说新手教程有跟没有是没有多大区别的。一个游戏玩上几十个小时，几百个小时才算是刚刚入门的，比比皆是。我们这个游戏，游戏质量不怎么样，但是却对在线时长有非常高的要求，可以说是没有硬核的命，却犯了硬核的病。只不过这个手游对于那些外国人来说还算可以，毕竟他们的手游中部市场比我们更拉胯。” 第一百零五章 “那种几十，几百个小时的游戏已经不能算是手游了。”林辰叁意识到了问题，“这种一般是pc，ps4，switch上面的游戏，以单机居多，就像gta5，单机为主，联机为辅，需要长久的实质性更新来维持热度，嗯，这类游戏玩家也能够参与其中，再比如上古卷轴，因为mod很多，本体游戏其实已经算是基础游戏，但是我们没办法把手游拿过来相提并论，pc端能够做到的事情，手机端是很难做到的。” “那么，为什么不能把手游做到pc端上去呢？”吴亮突然在这时候提出来一个暴论，“我们这个游戏就是在pc端上玩的更舒服。” 林辰叁有点惊愕，她很快平静下来，便是笑：“这样的话，手游还是手游吗？”在她眼里，手游的确天生就要比其他平台的游戏要劣质许多。 “不如说，最开始为什么会有手游这样的东西。” “最开始是因为电脑很贵，手机便宜，而手机的存储功能有限。”林辰叁认为这个话题方才已经谈过了，“但现在，主要还是因为大家很忙，时间很碎，手机比电脑要更好随身带一些……” “不对。”吴亮开始为林辰叁逐本溯源起来，“说到底手机端和电脑pc端，ps4那些，都属于游戏发售的一个平台。也没理由说手游就该单独列出来一个分类，pc端有单机，手游也是有单机的，这两者本来就是可以互通的，早些时候的那些移植游戏就是那么回事，不过受限于手机的性能和内存，很多游戏手机没法玩，可是往后，也不用很以后，我认为手机也会变成这样的一类平台，现在手机内存256g已经算是正常操作了，每个平台都有每个平台的优势。会有越来越多的手游出桌面服，数据互通，我们能够在电脑上玩到手机游戏，手机也能玩到许多别的平台上面的游戏。时间碎片化，没时间并不是游戏硬核或者休闲的决定性因素。” 听到吴亮这么说，林辰叁又想起来，最近还有已经落实的一种游戏方式：云游戏。这种云游戏不是说看别人玩，而是说在云游戏的游戏模式下，游戏都是在服务器端运行，对用户的游戏设备要求极低，只需要最基本的视频解压能力就可。用手机玩其他平台上的游戏，这种云游戏的方式在未来，很有可能会被大范围推广。 “这样说的话，决定性的因素是？” “只可能在人身上啊。”吴亮有些无奈地说，“游戏本身也算是情绪发泄的一种渠道，就像我说的，这几年，增长的大部分所谓的‘休闲玩家’，游戏于他们而言，就是拿来打发时间和追寻感官刺激的，这一类人没有多少心思放在游戏上，他们自身也不见得有多喜欢玩游戏，觉得玩游戏有多开心，比起游戏本身，他们更加关注一起玩游戏和不玩这个游戏的人的看法。如果他们是为了交朋友，或者情绪发泄来玩的这款游戏，在下一个更好的替代品出现之前，游戏本体做的怎么样，又有多重要呢？！” 林辰叁有点明白吴亮的意思：“你是说现在硬核游戏做不起来是因为有很多本身对游戏不怎么感冒的人来玩游戏了是吗？” 吴亮所说的很多观点她是认可的。玩游戏的人越来越把注意力放在游戏之外，这是很有趋势的事情，唉，游戏公司饭圈化避无可避。就林辰叁知道的，现在玩游戏公司养成的游戏玩家不在少数。 “虽然不完全……不仅仅是玩游戏的人是这样，从事于游戏相关产业的也是，比如说我们部长，虽然跟我们年龄差不多，但他没玩过几款游戏，还觉得我们这款游戏和率土之滨是一个类型的，这不是很奇怪吗？” “可能就和哈克是真的懂农业但是偏偏就不能做农业大臣是一个道理吧。”林辰叁所有所思。 “哈克？那是谁？”林辰叁的思维跳跃一下子让吴亮没能反应过来。 “是一部英国电视剧里面角色，抱歉，我刚刚是顺口一说，不用在意。”谈话也进行了有一会儿，林辰叁这时候心情稍好，对吴亮的观感也没有之前那么差，“回到我们正在谈的这个话题吧，你是想知道我对于这方面的看法，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嗯，想和你讨论一下。” “这还算上班时间呢，就单纯是同组之内聊聊天了。” “但总归会是不一样的吧，我认为你有这样的实力。没准能够在这方面带给我不一样的启发呢。” “如果说胡思乱想也算是一种实力的话……嗯，那我就废话少说了。”林辰叁这时正是转了半个身子，左臂还放在桌子上，这个角度，吴亮应该能够听得清楚，也能看得清楚她是在说什么，“就，嗯，就亮哥你所说的那样，我们得先搞清楚一件事，为什么会有很多本身对游戏不怎么感冒的人来玩游戏了。” “我认为电子游戏这个产业在国内一开始是个灰色地带里面的小众，我的童年是从小霸王学习机开始的，像我爸爸，他那时候最喜欢玩传奇和征途，那个年代，电子游戏是小孩子玩的东西，是不学无术的人的符号象征。说到底，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做征途的巨人网络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电视上的脑白金广告，代理传奇的盛大，他的老板陈天桥一直就瞧不起游戏，认为游戏难成大器，虽然游戏业务对公司的营收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但是他们还是想要进军房地产行业，没谁想要就这条路走很远。” “唯一的变数就是，玩游戏的小孩子会长大，不管当时的社会舆论是如何渲染的，电子游戏终究是成为了相当一部分年轻人生活中一部分。如果说上一代人的社交方式是吃饭喝酒钓鱼，酒桌上谈事情，我觉得这一代人的社交就是电子游戏，很多年轻公司的企业文化甚至就是游戏，招聘还要写一个会王者的优先考虑呢，一起网吧五连坐，茅台也省了，可以改送电脑显卡……嗯，我这话玩笑成分有点多。我是想说，年轻人就代表着未来，当这个未来成为了主流，迎合主流就是很多人都会做的事情，远的不说，就说这几年越来越火的二次元手游吧，二次元这三个字在以前可是和脑残，巨婴，社死这三个词绑定在一起的，逛a站，b站的，不少人都怕被亲朋好友发现自己偷偷买的手办和卡通抱枕，但是风向改变也许都没超过三年，亚文化变成了主流文化，cj展，bw展，大行其道，大家穿着cos装坐地铁，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二次元甚至变成了一种新的潮流，我前两天发现招商银行，中国联通在b站上面都开了账号，嗯，跳宅舞，这换在以前，是根本不敢想的事情吧。而这种风气会影响到周围，尤其在影响力破圈的情况下，就会招揽很多路人进来，一旦路人下场，硬核的成分就会大大减弱，再制造出来的游戏，就会更加偏向于没什么门槛的弱智保姆软件。毕竟他们本来就不是冲着玩游戏来玩游戏的啊。” 在林辰叁看来，游戏于他们而言，也只是社交的一种工具，为了方便融入某个圈子，能够找到共同的话题的一种工具。这些话在说出来之后，她才觉得有些过火了，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就是个本性很坏的人，随便遇到某件事，一开心过了头，就会忘了自己姓什么，失去自持力，盲目地信口开河。 道理从来不会有错，但是越过范围，带有立场，就一定会有失偏颇。现在林辰叁就是处在这种状态。往常她肯定会觉得这话不能说太满，唯恐招致嘲笑，但是现在，单单就是从发牢骚的角度来看，她觉得还不错，她能够从吴亮的眼睛中看出‘平等’这二字。 吴亮是真的非常认真地在听林辰叁说话，他不仅听进去了，还笑了笑：“你这话让我想起了现在的某站。以动漫acg起家，按理来说是最了解二次元的公司了，但是他们的自研游戏就没有一个有出息的。” 林辰叁知道这话很不该她来讲，但是既然不是在网络上发表的引战言论，单从个人的角度来说，她想要这么说：“因为现在的某站，根本不懂什么叫二次元啊。” “你这话说的好像是屠龙者终成恶龙一样。”吴亮适当捧场。 而林辰叁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没能收下去：“只能说事态的发展都有其两面性，有得就有失，没什么东西能够让所有人满意，我们只能尽量做到让其中的一部分人满意。从mikufans改名为bilibili，从a站的后花园身份脱离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最后上市，从一个社区转身为一家商业公司，某站无疑是成功的……” 第一百六章 “……它想要成为中国的youtube，但是它只能成为某站，我们是因为少年人的孤独和热爱团结在一起的，但是没人能够永远十四岁，现实生活不就是这样，富人很难和穷人一起玩，说唱的谁都瞧不起，没什么文化的可能连有文化的人一句话都听不大懂，老员工没有义务手把手带新人……” “七零后评价八零后，八零后评价九零后，九零后评价零零后，总是否定的结论先于了解，仿佛不这么做就没法证明自身与上下那十年所形成的差距，我们会有多少时间去了解和自己不是一类的人的内心呢？且不说时间，光是了解也很难做到理解，毕竟我们并不是一个年代，一个圈子的人，我们的诉求不同，根本也难形成一个统一的标准，别人觉得重要的东西，我们并不觉得重要，我们觉得重要，别人不理解，这都是事实。” “就是游戏种类来讲，我偏向即时战略类更甚于其他。我这一种的二次元对于纸片人会更加喜欢作为旁观者去看待，但同龄人可能就不会懂我这种心理，他们会口口声声喊‘老婆’，一拳一个嘤嘤怪……你喜欢黑丝白丝，我喜欢光腿腿环，各种xp系统的多的数不胜数……这种不同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追求个性和害怕孤独，这两点于人而言本来就是矛盾的，我们自身总是很难在这两者之间寻求到平衡，可是某站却想要构建一个多元化的青少年社区把我们所有人都容纳到一起，让每个人都获得发声的权利，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一起奔跑，拥有同一种喜好，这怎么可能做得到，玩不到一起就是玩不到一起。二次元的范围一直在发生变化，但我就是不喜欢某站的舞蹈区，就是不喜欢那些看似有趣的家庭小游戏和某某挑战活动，由此会产生对于某站的厌恶，但是这不妨碍别人喜欢。他们若要说那也是二次元，那我也不能说什么，毕竟那就是他们眼中的二次元。” “至于某站的自研游戏……”说了那么多，林辰叁终于谈到了这上面，“这家公司最开始出名赚钱的游戏就是来自于代理运营的fgo和崩坏学园，他们一开始就没有自研的基础，现在也不能说形成了完整且有质量的产业链，在致力于成为中国的youtube那段时期，去fgo化，去游戏化一直就是他们的重中之重，抛弃一样东西还想将其捡起来那是很难的，再者说，做游戏的瞧不起游戏实在正常，就时至今日，在某些人眼里，游戏里怪物掉宝就该是金光闪闪，是个游戏都该有宠物系统，坐骑系统，宝物系统，要有漂亮不可一世的飞天大翅膀和大宝剑，谁知道他们的高层里面有没有这样的人，以为二次元只要把物品拟人化就万事大吉了，搞不好自研游戏一直不出成品，他们也不会认为是自身的问题，反而会认为是别的几个非腾讯系，网易系的手游能够大火还是吃了自家的渠道推广福利，是他们将这市场拱手让出来的，还在洋洋得意呢，至于腾讯，大家都把腾讯当成是什么游戏公司，一提到游戏垄断，腾讯就是罪大恶极，可是腾讯实际上是个投资公司，投资性资产远大于经营性资产……”林辰叁说到这里摊了摊手，她很知道这种言论要是在网上发表，大概率要被打成某某孝子，被喷的稀巴烂。 吴亮点点头：“是，等他们长大了，知道上班要用阿里的钉钉和腾讯的腾讯会议，就知道阿里不是做电商的，腾讯不是做游戏的了。” “也许……”林辰叁的回答不怎么乐观，虽然没有人能够一直十四岁，但是总是会有人是十四岁，“当然还有些别的原因。” “比如？” “排在最前面的，肯定就是我们所说的资本问题了。”林辰叁说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自己预想当中那么憎恨资本家，毕竟资本家本身也可以称作是资本的‘奴隶’，“公司上市之后，就不能简简单单地随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事了，要考虑很多大股东的想法，行为做法都会受到掣肘，食言而肥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资本本身就是逐利的，当躺着能够赚钱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想着站着赚钱……还有公司规模扩大之后带来的人员成分芜杂的情况……” 林辰叁没说完，吴亮就把林辰叁的话接了过去：“这个我知道，我有前同事在同类型公司工作过，虽然进去还算是基层员工，但是感受很明显，并没有表面表现出来的那种二次元氛围，他和我说，公司扩张之后什么人都进来了，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很多，有不少就是冲着赚快钱来的，不能指望这些人对二次元有多了解，他们八成连初音和洛天依都分不清楚谁是谁。” 再接着这么讲，就要绕到之前所说了‘哈克’懂农业但是不能做农业大臣，不得不落到吐槽部长出身的结果上了。 林辰叁打住这个思路，往回走：“产业链不够完善，资本起到的扰乱作用，还有玩家那种传奇征途类的情怀所限……我们甚至可以说垃圾游戏会培养玩家的垃圾习惯，没怎么玩过游戏的玩家反过来还会把自己的垃圾观念灌输给新的游戏公司，由此循环形成新的垃圾游戏。工作带来的压力除了会压榨本来就少的闲余时间，让人的时间碎片化无法去进行长时间的游戏，同时也会让人放弃思考，不愿意去想自己所玩的游戏到底有多少游戏性。譬如说‘生活已经够苦了，我只想找点甜的，玩点不要脑子，放轻松的’这样的言论如今很盛行。倒也不必把硬核玩家和休闲玩家区分的那么开，很多时候给那种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休闲游戏买单的正是那类所谓的硬核玩家。” “游戏公司会产生惰性，玩家也会，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尝试新鲜事物的。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这类事情哪里都不少。”林辰叁说着还耸了耸肩。 聊到这里已经是完全在发牢骚，主题都不知道跑偏到哪里了。 也亏得吴亮有耐心，也还记得一开始自己是打算问什么：“你说的会有那么多不玩游戏的人来玩游戏的原因，我大致知道了，按你的说法，以后会形成常态吗？游戏社交化……” “应该不会。”心思在瞬间闪过千百次后，在吴亮要对此表示疑问时，林辰叁又将自己方才着重强调的话扔进了垃圾堆，“但其实我也说不好……” 当场吃书，立即食言。 “嗯？” “不玩游戏的人虽然会跟风去玩上一段时间，但是不会长久，真的要说社交，还是线下的一些活动更加实在，比如说剧本杀，剧本杀好像还有线上的专门app……至于打发时间，亮哥你也知道现今的短视频市场了，上班摸鱼看个短视频和玩游戏可是两个概念，前者突然中断基本上是不会有任何损失的。” “那么……你认为市场上游戏硬核或休闲的决定性因素是什么？资本吗？” “不是。”林辰叁继续吃书。 吴亮有点没脾气，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嘴里就没有一句话是准的，合着刚才扯的那么一大堆基本上没用？他语气难免无奈：“不说资本，还是说市场环境本身如此？” “这也是一方面。”林辰叁即答，“亮哥，我不是想和你兜圈子，我这个人想问题就是这样，很漫无边际，我刚刚在想，资本也好，市场环境也罢，其实这都不是该我们去操心的事情。” “如果把市场上游戏硬核或休闲的决定性因素当做是一道证明题，我们自然是可以通过不同的角度来进行论证，比如说从历史的角度，资本的角度，玩家的角度，还有文化载体，水土不服，硬核游戏的具体标准……都能得出不同的答案，如果说是论述题，只是从唯物史观来讲，硬核游戏或者休闲游戏的出现都能洋洋洒洒写出来一大篇，时代潮流，顺之则昌逆之则亡，现在是休闲游戏的蓝海，又未必不是电子游戏本身的红海……现在手游头部垄断效应愈发严重，很多没有钱去做宣传的游戏可能还没撑到和大众见面的那一天就死在开服之前的资金链断裂，或者开服第一天被黑客dos攻击，服务器崩溃，因为交不起保护费，开服即关服……光凭一个创意就能做出一款爆款游戏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一切问题都是经济问题，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对吧？”林辰叁一口气不过脑子说完后，停了下来。 吴亮被林辰叁过于跳跃的思维差点整到脑子打结，他想都没想地就是点头：“是的。” “不谈运气，如果说蛋糕做大很难，抢别人的蛋糕也不容易，最现实的果然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做一个新的蛋糕。”林辰叁说。 第一百零七章 “这种事运用□□的三条外交基本方针也没差。做一个新的蛋糕，就算是另起炉灶，然后是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一边倒。”林辰叁露出一副一这么想就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的表情。 吴亮已经完全跟不上林辰叁的思路了，他不是在和一个人讲话，而是同时和很多个，而一个观点还没听好，听进去，对面就‘转战华北’了，他现在脑壳隐隐作疼。 这和我国建国初期的外交基本方针有什么关系吗？林辰叁讲话还能再没有一点现实逻辑吗？ 这算什么，头脑风暴？！ 吴亮突然有些后悔向林辰叁开这个腔了。不过自己选择的路，再难走也还是要走下去，两手摩挲了下，他说：“那你说做一个新的蛋糕，另起炉灶是什么意思？” “非常简单，就拿二次元手游来讲，百万亚瑟王进军国内之前，这块领域，国内还是空白的。这就是一块新的蛋糕，倘若有人在这时候能够明了二次元文化的本质就是为爱买单，那他就活该能够赚到钱，等后面大批产商都涌入进来，那肯定就是虎口夺食，很难顶了。嗯，这是类型的问题。后面还有技术革新的问题，毕竟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如果说你的技术是有区别于别人的，哪怕是美术风格，我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谁还记得崩坏系列一开始就是个美少女打僵尸的游戏？明日方舟也是，它本质算是塔防游戏，但是因为足够二次元，也是卡在版号出来的第一批游戏，天下苦老游戏久矣，是给它乘了一波好风。已有的领域无法形成竞争，自然最好是从无人区去进行探索挖掘，但这边又会带来一个新的问题，领先时代一步叫做斗士，领先时代两步就是烈士，不过这个就不在我们今天的讨论范围之内了，暂且翻篇。” “接下来就是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不同类型的游戏玩家对于游戏的需求不同，就像某些氪金玩家，他们总想用金钱的力量在游戏内获取某些特权，而某些所谓大众玩家，很容易为自己所钟爱的角色发声，像是强度党，真爱党，以网上的话语权形成威势裹挟游戏公司，令其改变原计划，能够顺遂自己的心愿，还有那种不允许半点批评，看不得自己喜欢的游戏被人不喜欢，有一句差评都要跨吧执法，跨区出警的叫做‘利刃’的……虽然说现如今游戏公关最好的办法永远都是装死无视，毕竟事实证明，冷处理能够解决多半问题，而贸然发声只会火上浇油，但那个等一等里面，多少游戏公司能够做到扫除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些人，真正听取玩家心声的，这又是两说了。” “最后是一边倒。”林辰叁说到这里，勉强有了点抓住主线的感觉，“前面两条我都是针对游戏公司来讲的，但是这一条，我是对游戏玩家，玩游戏的人说的。我认为玩家有用脚投票的权利。不是说这个游戏投资了多少，要多少才能回本，那些自然卖不出导致的亏损就活该玩家承担。我总是听到一些所谓的，国内玩家缺乏付费习惯，做单机死路一条这样的言论，还有人说，国人钱好赚，什么上古游戏出来搞个重制版，或者换个皮，做成手游就有一群人买单，这样活该没人去创新，就是那种外国游戏产业很发达，我们不能比，某某游戏做成那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要是现在不多去支持一下，以后就更没人去做，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能有进步就很好了的言论在如今也有许多人信服。” “但是大家玩游戏的本来目的里面有哪一条是需要考虑别人感受的？我要是觉得游戏好玩，就是像素风格，游戏素材全部来源于公共素材库，那也是好玩。我要是觉得游戏不好玩，哪怕是虚幻5引擎制作，画面漂亮的跟实景图似的，那也是不好玩。” 吴亮早就不想去思考事态是怎么滑向的这个像是地狱般不讲理的答案的，他只能干巴巴吐出来一句：“我认为对于国产游戏拥有一些容忍和耐心是很正常的，毕竟我们曾经有过一段非常黑暗的盗版年代，游戏开发能力和外国那些老牌的游戏公司是不能比的，按照你的说法，真的要玩家用脚投票，不说十成十，九成九的游戏都要死在这上面了。” 这时候他们谈论的游戏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手游了。 而林辰叁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那就让它们去死啊。” 一个平时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让吴亮禁不住全身打了个寒战：“你这种想法会不会过于偏激了？凡事还是需要过程的。” “但我就是个臭玩游戏的啊，不好玩难道我还能捏着鼻子说好玩吗？我steam库里也有一些出于支持而购买的国产游戏，但实际上，大多数买了，游戏时长是难完成一个流程的。我现在讲话可能有些过火，也不好听，但是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想法，就是因为有许多像我这样过于宽容，拼命为他们做的差找理由的玩家，他们才一直难做的好。” 吴亮皱起眉头：“你这不是倒逼他们去做换皮游戏吗？国内游戏公司本来就是良莠不齐……” “可不想做换皮游戏，想做精品硬核游戏，不是说就凭想就可以了。若是因为他们有那份不肯吃老本的心就去随意夸奖，那么夸奖又有什么意义呢？”林辰叁情绪激烈了会，重新又安定下来，“不过我虽然说了那么多，真正有自我要求的那些游戏公司才不会就我这种玩家的言论受到影响，做一件事要获得成功，往往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果说不能满足以上三项，导致了失败，让某些人为此浪费了几年，乃至十数年的时间，我认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时候，适当的放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吴亮很难赞同林辰叁的想法：“这样的话，国产游戏就没有崛起辉煌的那一天了。” 这回林辰叁没有接着吴亮的话往下讲，林辰叁端详了一下吴亮的脸，发现自己果然是没法在看清之后将其形容记在脑子里，索性她也不看对方的眼睛，而是撇过了头。 她的思维再次跳跃。 “我是个悲观主义者，这个悲观并不仅仅是因为当前我的个人生活……”在吴亮不期然的时候，林辰叁的话锋又是一转，“我认为人类文明的发展从来都不是线性的。之前的原始社会，石器时代，人类文明停留在此的时间有几十，几百万年，而奴隶封建时代是几千年，而从封建时代过渡到近代，到近现代，现代，也才不过两三百年，我们靠着每一次的技术大爆炸完成了生活习俗的急速变迁，而如今的我们仍然享受的是第三次科技革命的余晖，现代西方国家之所以能够不通过像我们这样的辛苦劳动过得很好，也是因为绝大多数的科技成果都为他们所掌握。这样的科技封锁一朝不被打破，这种差距就会持续下去。” “我看以前的科幻小说，我是指二十世纪以前的，那时候的人们充满了光怪陆离的想象力，像是时间旅行，外星人，机器人，星际穿越这样的概念大多是那时候提出来的，而现在，科幻的主题更倾向于人祸，就像是科技发展到最后会加速阶级的固化，废土类的游戏一度非常流行，在大家的想象里，拥有科技的未来世界是赛博朋克化的，也就是高耸入天的大厦之下潜藏着倒卖义肢的机器人和濒死靠捡垃圾为生的人，光鲜之下全是贫民窟，这是想象力穷尽之后的恶果，硬科幻之后是软科幻，我们会自发去想象科技带来的社会崩坏，制度堕落……我感觉基础科技已经很久都没有动静了，像是陷入了停滞，火力发电兴许在未来一百年还会是我国的主要发电方式，与此相反的是，应用科技的研发却是越来越广泛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但事实似乎又是那样。” “如果这非是谎言的话。1969年，4kb内存的计算机和纺织女工手工编织的线缆程序就足够将人送上月球，但是现在，2021年了，亮哥，已经2021年了，我们拿着算力远超当时亿倍的显卡集群计算机网络做什么呢？做那些加密电子货币给出来的，没有任何意义的算术题，哦，我们管这个叫挖矿。” 吴亮双眉紧锁，陷入了深思。他能够听懂林辰叁说的那些话，但他依旧大受震撼。 “有些时候我会觉得，我们始终没能摆脱第三次科技革命的影响，想象力被永远锁在了上个世纪。我们需要从传统的历史神话故事中寻求一丝心安，最后把一本西游记翻来覆去地讲开了花，才是我们国产游戏的宿命。”林辰叁的语气有些惆怅，“只有过去，没有未来，哪怕崛起了，又真的能够称作是辉煌吗？” 第一百零八章 “你说的这种辉煌差不多是要完全独立于第三次科技革命以来的所有科学技术，未免有些痴人说梦，第三次科技革命过去也还没到一百年，再怎么技术爆炸，也没办法在近十年，或者二十年完成迭代。”吴亮骤然说，“这期望有点高过头了。” “是的，你说的没有错，所以我很悲观，我认为这种现状在近十年或者二十年很难得到改变。我们至多是能够在题材内容上面做点本土化的工作，弄一些属于我们国家历史文化底蕴的东西，原汁原味的中国人，是中国人能够做出来的感觉。但这与辉煌没什么关系。”林辰叁笑了笑，“其他国外产商做出来究竟还是因为他们不是中国人，这限制了他们的发挥。反正基础性的东西并不是我们的，嗯，这单纯是我个人的想法，最开始我们是在聊什么？决定硬核游戏和休闲游戏的因素？亮哥，我必须得承认，在我看来，现在流行的多数游戏基本上是过往游戏的翻版，幻想风也差不多走到了尽头，而现今的奇幻游戏世界观也没有谁能够逃脱指环王所营造的角色样板。就算vr技术得到大范围的推广，一切也没有实际上的改变。从交互式变成沉浸式，我们或许能够做出属于我们自己的武侠，仙侠类游戏，也能在游戏里御剑飞行，但那还只是停留在把已知的东西做出来的水平，这并不是开创性的壮举，并不是。我深信现如今的所有游戏都是旧瓶装新酒，换着不同的皮讲同一个故事，不会比现实生活发生的事情更具有戏剧性，有可能是我目前玩的游戏还不够多，但现如今我的理解就是这样。” “你说的这个我也有感觉，也不仅是在游戏上，就拿我看过的推理小说来讲……”吴亮指出，“不以推理解谜为第一要素的变格派和写实派也越来越多了，但还是有不少人会努力去写以解谜为第一要素的推理小说，而且几年之中总能诞生那么一两本好的，我有关注这方面，林辰叁……” “这一点我有所了解，不过哪怕是这样，但这也太少了，跟以往比起来，远远不够，而且就这么一两本好的，也不一定是国人写的。说到游戏上面来，从沉迷游戏到不玩游戏，问题在于我不知道是不是时间把我变成了这样，还是说我本性如此。我认为，题材的重复性会导致人的厌倦，而这几乎是无可避免的。我甚至可以举例说，一旦出现了某种可以替代电子游戏来作为人们新的娱乐方式，百分百里面的人会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人抛弃它。这个某种，十五年前是动画片，三十年前是武侠小说……时代一直在变，但是又没有变……大家都说，等年轻人掌握话语权后就好了，但是并没有，所谓的年轻人成为了既得利益者后因为足够了解年轻人，或许会做的更狠……我们最后还是需要从游戏里面回归现实生活，没人能够一辈子就和游戏一起过活……” “你先前不还说游戏社交化的吗？” “是的，我说过。但那种状态下的游戏还保存有原本的含义吗？社交才是主要目的，开心不是。不同的时代下那种属于人类本身的卑劣品质难道换了一个载体就会得到改变吗？人的本性就是这样，从人一开始学会运用理智的时候，人的思想就从来没有变过。我们总是嘴巴上说一套，实际上做着另外一套，我们让别人相信，但是往往我们自己不信……” “这都是你自己的想法吗？对于游戏的看法，对于人的看法？是不是？”吴亮真的开始后悔找林辰叁开这个腔了，如果可以选的话，他宁愿就和林辰叁保持距离，完全不知道对方的想法。 林辰叁笑了：“我好像没说什么，亮哥你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单纯聊天吗？我承认我是发了不少牢骚，但这也仅仅是一个工作一年多，毕业才半年的大学生任凭天马行空的想法在脑海中肆虐的胡说八道罢了，都不一定有什么条理，你为什么要把我的话听进去呢？我什么都不会做的，什么都不，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做。” “但是你已经说出来了，你把这令人感到悲观的事实说出来了。我要庆幸，我玩的游戏还不够多，这世界于我而言，也还很新鲜，我还很乐意去和别人打交道，有时候在租的房子里待的时间久了，感觉闷了，会出去走上一走。我在这座城市，谁都不认识我，我不用担心同龄人之中，谁结婚了我没结婚，谁买房我没买房，我可以不和任何人比，只过好自己的生活……我还做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的梦，但是林辰叁你要怎么办呢？你还那么年轻，脑子里就塞了那么多乌七八糟消极的想法，你要怎么样才能乐观地去度过未来的生活呢？你还存有对于生活的热情吗？吃东西能够感觉到甜味吗？饮食有偏好吗？你还能够相信谁？你肯定觉得每一天的度过单纯就是在混日子，新的一天和旧的一天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你肯定会放弃思考，变得麻木，浑浑噩噩……如果不是这样，你还能怎么对待自己？知道的太多，但是对于目前的生活没有丝毫帮助，你会被你的这些想法给逼疯的。” “但是没办法不去想的，对不对？”林辰叁没有被吴亮的情绪所感染，她还很平静，就表情来看，还有些不慌不忙，“我和组长，部长都说过，人一般只能对自己明知道不知道的事情产生疑问，没办法对自己不知道的不知道产生疑问。同样的道理反过来说也是一样，人一般不能对自己不知道的知道产生疑问，没办法对自己明知道的知道不产生疑问。别人知道的事情我不知道，如果能一辈子被蒙在鼓里那当然无所谓，可是谎言的潮水退去，露出真实的岩石时，我又怎么能把那些已经产生的想法从脑海里赶出去呢？但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之前我是靠工作……麻痹自己，不怎么需要用脑子的工作，但是充分且重复的工作内容会消耗能量，每晚我差不多都能在晚上十点半左右睡着，这样我就不必去想那些多余的事了。” “那现在呢？你现在是怎么做的？” “这是我个人的事情。”林辰叁却是在这会儿打起了马虎眼。 “是产生了什么说不出口的癖好吗？” “不是。但确实不好回答。”林辰叁猛地想起来，如果把恋爱也认为是游戏，是临简雾的话，她会想要一次又一次去尝试了解对方的内心，不由自主沉迷进去，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对方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游戏，也许她会一直玩下去……和临简雾待一起的时候她的确会觉得开心。哪怕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上手难度非常大，她也不会气馁，因为王道的乙女游戏里就不存在不喜欢主角的人…… 但这样，果然还是过于想当然了……可就是这样，也已经是足够了。 林辰叁这种犹犹豫豫的回答反而是把吴亮的好奇心给激起来了，他挺想知道此时此刻林辰叁是在想什么，但是林辰叁的注意力却到了另外一边，她没看错的话，这一排工位转角的某处，正是蹲着一个人。 轻手轻脚地摸过去，林辰叁在来人身后站定，弯下腰，看着对方完全沉浸在聊天状态里的神情，她低声，如古神低语：“你在干什么？”如果这是什么潜行游戏，这时候她早就刺客无双了。 赵凌蒙立时被吓得像是《呐喊》画像中人物一般全身抖成了筛子，好大半晌才回过神，当时手脚一颤是应激性把手机屏幕息屏了，等镇定下来后，她并没有对自己蹲墙角偷听的事情感到半分愧疚，退开两步，她还有意见了：“零乘三，干嘛吓人。” “不如说你在工作时间蹲在这里干什么。” “路过啊路过，难道不能路过吗？” “不觉得太过于凑巧了？” “我觉得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没事找事。”赵凌蒙上下扫视了一眼林辰叁，蹬蹬脚就转身离开了。 赵凌蒙才走，马甜甜就过来了，马甜甜问林辰叁：“赵凌蒙找你是？” “她没找我……” …… 到这里，林辰叁和吴亮的这场思想上的碰撞，这种回合制的互动游戏哪怕没有明确的结果也要迎来结果了。是很难继续聊下去了，嗯，本来就只是聊天。然后林辰叁也忘了问赵凌蒙当时是在和谁聊天了…… 在临下班的时候，吴亮主动为这场组内聊天画上了句号，他带着过来人的悲苦：“林辰叁，在未来的生活中，你的这份清醒会是你不幸的根源。” “我知道。”林辰叁很同意吴亮的看法。 “但不管怎样，你是不会加入他们的。” “是的。”至少就现在，林辰叁能够很坚定地这么回答。 第一百零九章 临简雾今天有兼职……也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拿起手机看了看上午收到的微信消息，林辰叁很快将手机又塞回了衣兜里。 ‘那要和马甜甜她们一起去吃饭吗？’ 在林辰叁看来，午饭没着落，最经济划算的无非是和马甜甜她们一起去吃食堂，不过，也可以自己做饭……自己做饭这个念头才出现在脑海里，就被她固定了下来。 是的，偶尔在没有临简雾掌勺的情况下，她可以试着自己做做饭。但问题很显然，就目前来说，林辰叁还不觉得饿。 所以，等饿的时候再做吧，要是时间赶不及，到时候随便买点什么吃的对付一下也行。 毕竟，口腹之欲不可取。 这种怠惰式的借口至今对于林辰叁还是有用的。 所以，接下来去干嘛？回去学习？ 从公司的电梯出来，她一路往出口走，步子迈到大道上。靠边行的人行道上，她又将手机从兜里拿出来，打开蓝色的app开始做二级建造师的题目。这样的行为很不安全，但是就光是走路而言，两只手要是不做点什么，她就有点无所适从。 暂时还不想听歌，也不想去刷那些知道了就行了的新闻，做题好歹还能动动脑子嘛，往这个方面来想还算是有好处。免得以后老年痴呆。 不知不觉，林辰叁就做了全科三套一共是九十道题目，然后三科就只有管理一科及格了，拿去年的分数线来看，法规差两分，公路实务差了十万八千里远。等她看完答案解析，完全将注意力从手机那块小小屏幕上转移开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从公司到当前租住的小区，自然是不需要半个小时那么长的时间，意识回笼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很是陌生的街道，而对面，则是之前那家旧书店。 本能的，身体根据她做题花费的时间选择了一条体现其价值的路线。 略带欣喜地往前一步，她又停下了脚步，不由得自言自语：“我这是做什么？今天的预定里也没有说要来这里，还是赶紧回去吧，法规和实务做成这样，五月底的考试肯定是要玩球的。” 才转身走了两步，她又自觉身体多了些疲惫，这倒不是说先前跟吴亮说的那些话把她内心属于消极的那类情绪勾引了出来，而是说，从她初中毕业之后，她似乎就没怎么看过纸质书了。 当时是认为自己的脑子还不够成熟，无法承载那些只靠一知半解得来的知识，读起来还吃力，为了不耽误学习，索性就不再看了。但就现今她的心情，她感觉要是不去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她的心里就会感觉空荡荡的。 她想起来她是怎么度过她无人看守的童年，想起来她是怎么度过无人可以倾诉的少年，想起来大学毕业之后，第一次因为工作而焦虑失眠的那个晚上…… 一幕一幕的场景在眼前闪现，她忽然笑了一声，这有点突兀，因为她想起来上一份工作中与她关系最好的那几个同期，想起来那个带她过销售用语，转身就辞职的老员工的脸。 她就这么产生了一种冲动，要进入面前这间旧书店，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把自己的全部思绪与心神都沉入里面。 到了这时候她才有些明白，为什么她不想要孤身一人。 她就是这样，虽然说很痛恨自己从书里知道了许多于己身无益的事情，但是如果能够选择的话，还是会想知道。 快步进入书店，她的目光自那几排书架上一扫而过，始终没能从现如今卖的很火热的那类书中找到自己想要的。 上次向临简雾主动表白后时间已经很晚了，也没时间去想有什么想要看的书。现在重新有时间思考这方面的问题，她一下子觉得自己漂泊不定，像是一棵浮在水面上的腐草。她是无家可归的，在第一次离家万里上大学的时候她就有类似的感觉。 突然之间，她看见书店前部与后部的隔断门被从里面打开，大冬天的，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黑白格子长袖，黑裤子，黑外套的女孩子，身高和自己差不多，头发有些乱糟糟的，样子像是才睡醒。 那种静谧的氛围因为突然有人闯入，便是一下子被打破，林辰叁不得不快速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就奔向柜台结了账。 连书名都没有看。 这一连串的动作完全是应激性的，长久以来的习惯会让她的身体更倾向于保护自己的那项措施，哪怕她知道就算无所事事在书店里待上一个下午，只要那个女孩子不说什么，一切就都没什么，但是，还是一句话，她永远只能在事到临头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会是如何的姿态。 这一个多月的经历，似乎也没能让她成长多少。 但是，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改变的……想到这里，不是以工作为目的，而是出于直接而率直的个人的想法，林辰叁第一次主动给人发了消息。 微信对面的头像从白色的博美犬换成了褐色的泰迪熊。 林辰叁：【忙吗？】 那边的消息回的很快：【忙啊，忙死了，要从早上八点干到下午五点呢。】 【既然忙，你怎么还有时间回我消息？】 【因为每过一个小时可以休息一会儿。三三你刚好撞到我的休息时间了。】 就个人感觉，这每过一个小时就能休息一会儿的工作可是上好的摸鱼工作呢。还不等她揶揄两句。 【三三要来看看我工作时候的样子吗？】临简雾在这时候抛出了橄榄枝。 【可以。】倘若临简雾不怕她来看，林辰叁自然是乐意来看的。 【我定位发你了。】 林辰叁回了一个好字后，才发现这个定位就是在附近的一个公园里，若是她没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之前马甜甜和赵凌蒙最习惯去的那个公园，也是上次临简雾和马甜甜谈话的那个公园。 她跟着导航走，没多久就抵达了目的地，公园前的广场正是张灯结彩，沿中心线向两侧排开，布置起了一个个的帐篷，小区后街那边的流动小摊基本上都搬到了这里。 庙会现场有舞龙表演，走上两三步路，卖冰糖葫芦和气球的，林辰叁就撞上了好几个。往里面走的时候，她有些怪罪自己来前没问清楚，还不知道临简雾具体是做的什么兼职。等明白这边的漏洞再发消息过去后，便是泥牛沉海，想也不用想，临简雾是摸鱼时间结束，又开始工作去了，没办法按时回她的消息。 多是父母带着孩子来玩，视野中偶尔也能见到像是同事朋友组团来的人，没多久，就有一只毛茸茸的棕褐色皮肤的牛公仔玩偶吸引了林辰叁的注意力，微卷的牛尾巴，憨态可掬的表情上是两颊高高鼓起的两坨粉红，充满智慧的眼神让它和周边那些平常的卡通玩偶一下子区分开来，博得了不少小朋友的关注。它拍照姿势基本上就没有重样的，非常花里胡哨。 偶尔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朋友伸手去扯牛公仔的尾巴，牛公仔还会追上几步，握起拳头，做出要‘痛揍一顿’的动作。 但林辰叁只是看着，并没有要上前去合照的意思。 忽的，不知道是过路的谁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时刻保持紧绷状态的身体就是为这样的时刻准备的，她本能迅速调整好重心，在原地站好。面对面前数个可能是撞了自己的人，她抿了下唇，什么也没说。 这个时候，林辰叁听到了一声惊呼，一个可能是撞了她的人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在原地摔了个狗吃屎，她吓了一跳，一会儿功夫，已然是有人在她之前帮忙把摔倒的人扶了起来。 这就像是个意外。 过了一阵子，林辰叁看到一个扮演青蛙的长毛绒公仔跑了过来，先是把手里的相机塞到过往的一个路人手上，接着，在林辰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搂着她的脖子，声音从头套下面空隙传出来。 临简雾说：“麻烦帮我们拍一下。” 林辰叁和临简雾的第一张合照里面，林辰叁的表情是略显茫然的。感觉就很傻乎乎的。 拍立得出来的照片，临简雾还没看就是给到了林辰叁手上，林辰叁也是在看的时候，才发现那表情虽然略显茫然，嘴角却留有一丝非常快乐的笑容。 这是林辰叁自己都没发现的快乐。 临时休息处。 临简雾脱下非常厚重的头套，寒风中，只穿着一身单衣的她发丝上还残存有些许因为大汗淋漓而形成的雾气，赶在林辰叁发问前，她赶紧转移话题：“三三买了什么东西吗？袋子里的是？” 林辰叁便将袋子里的书拿出来，这是一本《神曲》，还不知道是三部中的哪一部，或者说是盗版。不等她看清楚书名下面的细字，临简雾的脸已然凑到了她的面前。 “这就是你的答案？”又咸又冷的海雾早就从临简雾的眼中散去，那脸上浮现出来的笑容是如此真诚，“我是你的贝雅特里齐么？!” ※※※※※※※※※※※※※※※※※※※※ 到这里就是完结了。本来想要写一章番外，但觉得有画蛇添足的嫌疑，就还是算了。后面会更一章后记，谈谈我写这本书的初衷和感想。 ps:贝雅特里齐是传闻中《神曲》作者但丁的初恋，在《神曲》中有出场，对于书中的但丁而言，贝雅特里齐是他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是指引他走出迷茫森林的人。 因为看到的翻译基本上是倾向于将贝雅特丽齐这个名字，就这种时候我不希望这个名字带有显著的艳丽色彩，所以我是用的贝雅特里齐这个翻译。 以上。 第一百一十章 这本书原本的名字是叫做《销售抗拒》，原因非常简单。 这大概是发生在19年底的某一天，我走在下班路上，碰到有人地推要给我办信用卡，就是那种办了会给送行李箱，我一点儿也不想办，事实上我也没办，但是后来我又碰见了那个办信用卡的，那个人认出了我，这次我被追出去了好几十米，无奈之下同意了加微信，但是还是没有答应办信用卡，再后来，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发现那人微信的名字从信用卡改成了房地产，卖房去了。 我本身的工作也带有很严重的销售性质，但我发现，若是碰到同样带有销售性质的人，实际上我该怎么拒绝，还是会怎么拒绝，并不会因为工作的原因，多上几分理解。或者，是我单方面认为，倘若不买单，就不要给别人任何希望，比起别人相较而言算是软弱的拒绝，我会更无情一些。 这是写这本书的初衷，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一直耽搁到20年的年初，我还是没动笔，反而去写了隔壁的《豢神》，说到底是感觉不对，我就打算等感觉对了的时候再写。 感觉是什么时候对的呢？是在写隔壁第一百五十章的时候，有兴趣的可以去参观一下那一章的作者有话说，我写了有三千字的作者有话说吧。虽然感觉这么一对，写的完全就不是当初设想的那个故事就是了。 而这么一讲，我就觉得挺神奇的，不管是这一本，还是说《喜欢与我的距离》是19年08月开始连载，19年11月完结，《323号恋爱日记》是19年11月连载，20年02月完结的这两本，其实都算是因为一时置气写出来的东西，写着写着就不生气了，然后不生气觉得就可以完结，所以不写了，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本书虽然是21年06月30号开始连载，却是21年06月20号开始写的，也就是隔壁在写第一百五十章的时候，我就在写这本书了。今天是21年8月31号，我算了算这两个多月以来，再加上私底下写的一些东西，以及下一本书大概的构想，我写了差不多是四十五万字，字数上算是一个大突破，而至于别的方面有没有突破，我还不清楚，当前也不去想它，等过几天我脑子把这本书的内容差不多腾空出去，也许我会多思考一下这方面的事情吧…… 闲话少说，讲完写作的初衷，大致上可以讲讲写这本书遇到的事情吧。我最开始的设想是打算双视角写作，前面五十章用一个角色的视角来写，后面五十章再换另外一个角色的视角来写，如果说一开始主角是林辰叁和尔嘉肆，这样的设定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惜不是，临简雾是在第二十四章才出的场，这样的设想就只能成为废案。 说到改主角，其实也不能算是改主角，最开始的文案简介上就只有林辰叁，主角栏也是写的保密。我现在也不记得是写到哪一章，反正作者有话说有提，作为作者的我，操控林辰叁这个角色选择了临简雾，而不是尔嘉肆，这可能是我个人的偏好，但也有可能是林辰叁自己。 毕竟尔嘉肆是个实际有主见但是会装作没主见，不怎么想承担责任却喜欢主持正义的角色，若不是后期有所成长，前面写这个角色就太容易一惊一乍了，我不敢有那么强的情绪波动，我还是老人家，还是喜欢温和一点慢慢来。虽然后面是选了临简雾，但说句实在话，尔嘉肆这个角色因为本身性格的原因，我是在第十三章的时候就放弃作为第二主角，不准备进行攻略了。我差不多是在明白尔嘉肆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后，瞬间就放弃了她。 然后，我也不是因为放弃了尔嘉肆就选择了临简雾。 临简雾在出场到三十多章的时候，我还是打算把她当成一个屑女人来写的，是个坏女人。会在明知道林辰叁喜欢她的时候玩弄她，最后抛弃她。但我最后还是没那么做，因为我感觉，她还是做个完全的好人更好一些，没有污点的人，这世上或许很难存在，但是哪怕性格扭曲，我还是倾向于把她写成那种完全自立的人。临简雾几乎不存在困扰这种状况，我是说几乎，她有可能会心情沮丧，但绝对不会像林辰叁这样表现的那么明显。 临简雾和林辰叁也算是一体两面的两个人，尔嘉肆和马甜甜我暂且不讲，临简雾和林辰叁我是严格按照一个没有梦想的现充和一个无所谓梦想的废物为对照来写的两个人。把这两者的任一要素进行调换，我们可以发现，这两个人的性格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这就是我写作的核心。 当然，倘若拿尔嘉肆来，这样的对照组也可以成立…… 而按照我后来预想中的真正主角，就此丧失了出场机会，如果有人有印象的话，可以知道我在林辰叁和部长谈话的时候埋了一个人，这个人本来会是尔嘉肆的室友或者说同学校的某个人，后者可能性更大些，马克思主义学院政治学研究生，大致是这么一个设定，但既然没有出场机会了，兴许我会拿去做第四本书的主角或者配角吧，好不容易捏出来的人设，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浪费了不是。 嘛，说到人设，如果我能够称作是有在做人设的话。但还是要说实话，我其实不做人设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取名字相当随意，都是加减乘除随便来的，结果除法硬生生没能出场。嘿嘿。 我单纯是给人取了个名字，然后丢进这么一个环境，让她自己走主线或者支线，而至于主线和支线是什么，我不知道，就是这么一回事。对于我来说，角色通过自己的行为逻辑得到的答案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什么过程，其实不重要。而目前来讲，她们给我的答案还不算坏。 哦哦，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来，我应该写了不止四十五万，文章中间有三万到四万字我是重写了的，而后面要结尾的这十几章，我差不多是每写四千五百字才有三千字是能用的，废了不少字。 但现在看来，一切还算值得。 初衷和过程都说了，第三点，果然就是要讲结果了。 有心人看我这本书的一句话简介和立意就能明白，我写的是当代青年人的生活现状，这个现状不仅是体现在生活上，还有心理上，算是收集了不少我的同龄人的资料然后作为素材进行描摹，书中多数人的心理状态多多少少是有体现一些。但是还是我个人笔力和偏好的问题，我选择将多数的问题和答案丢给了林辰叁来做解决，这就导致了林辰叁一本书过来，基本上就没有过自己的高亮时刻，倘若和陈小峰对峙那一块算高亮的话，我是说她往往不代表自己，就像临简雾所说，林辰叁是没有自我的，马甜甜也说，林辰叁没有好恶。 她是一面真正的镜子，映照自己，也映照别人。 改变了又像是没改变，这是林辰叁，也是临简雾。 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也不做，就目前来看，林辰叁的确做到了这一点，以后的事我们也不去说。 原因，过程，结果都讲完，就不得不回到书名上了。 【你是小丑吗？】 这里我没有采用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小丑形象，也就是那种因为长期受辱，又过于胆怯，不敢当着别人的面表露自己真实想法而不得不装疯卖傻的人。生活中我们往往也能遇到这样的人，他们往往有过于浮夸或者滑稽的笑容和动作，拿着鸡毛当令箭，被下属一点反对就像是点了炸药桶，面对年龄比自己小了不知道多少轮的人，只要有利可图就能舍得下一张脸，他们的笑容和动作未尝不是对于那些折辱他们的人的一种讽刺。 我还写不来那种揣着明白装糊涂，面对实打实的瞧不起，还能笑脸相迎的人。也许是我还放不下身段，也许是我不认为一个不用顾及父母养老，小孩教育费用，也没有房贷车贷的青年人能够为了所谓的一份工作，一份情感去放弃尊严，放弃并不存在但可能存在的自我。所以我采取了另外一种方式，更适用于现今青年人的方式。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这世上唯有一人能够命令我，那就是我自己，我是我自己的至上主义者。 和能够让我们受伤的只有我们所在意的东西，这样的道理类似。 所以，这世上无人能够将我们视作是小丑，除了我们自己，也唯有我们自己能够瞧不起我们自己。 我选择让角色自身认为自己是个小丑。我让她们自己瞧不起自己。 人生的迷茫是很难免的事情，精神需求需要得到满足，但是，自己做自己的小丑简单，自己做自己的贝雅特里齐，那是万万不能的，不然，那不就成了过分的自信，自负了吗？ 但我希望大家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贝雅特里齐。 我是狗子，我希望你幸福。 ※※※※※※※※※※※※※※※※※※※※ 首-发：fushutang.com(po1⒏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