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这里(1V1,强强)》 伪装 2010年,夏。 青城,夜半,天上人间夜总会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陪酒女郎喝多了,捂住嘴巴,踉跄地走进走道深处的洗手间。 那里入口深,很少人使用,恰好掩盖她的狼狈。 她弯着身子,对洗漱台就是一阵狂吐。 又喝多了,待会儿还要应付段少。 想到段少那个疯子,她打了个激灵,赶紧抬起头,镜子里照出她年轻漂亮的脸庞,眼睛正流露出浓浓的疲惫。 她丝毫没留意到远处的危险,直到镜子反射出的黑影来到她身后,蓦地一惊,她来不及尖叫,就被人强行用毛巾捂住嘴,一股刺激的气味涌进鼻腔,很快晕了过去。 叶锦瑟把她拖进里面的隔间,将两人的衣物换了过来,合上隔断门,贴上“机器故障,暂停使用”的标语。 还有十分钟。 叶锦瑟调整衣服,整理发型,对着镜子细细打量一番,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懈可击,尤其是左眼下面新增的黑痣,更是精准。 昏暗的灯光下,她和晕倒的陪酒女郎小丽有九分相似。 她轻轻抚摸了左手中指的装饰戒指,那是个隐秘的微型摄像头。 她蹲点了1个月,整个行动在脑海里复盘了无数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叶锦瑟给自己打打气。 门口传来尖锐的女声,“小丽,你死去哪里了?” 叶锦瑟很快就辨别出那是夜场客户经理的声音,清清嗓子:“我在这儿呢~” 在门口,叶锦瑟撞上了客户经理,她不慌不忙地解释:“刚才闹肚子,怎么?段少找我?” “是呀,他念叨着你呢!赶紧走!晚一步,他得把这里给端了!”客户经理边说边拽着叶锦瑟的手臂往包房的方向走。 经过609包房,她们停在602包房门前。 “我会好好‘伺候’段少,您放心吧!”叶锦瑟宽慰道。 说着,她推开门。 装潢奢华的包房里灯光昏暗,烟雾缭绕,时不时响起清脆的酒杯碰撞声,陪酒女郎们的娇笑声,表演台上还有脱衣舞女郎在表演丝袜钢管舞。 叶锦瑟还没来得及看清所有人,有股力量拽住她手臂,她跌落在一个男人怀中,耳畔是带着薄怒的男性声音,“让人所有人等你,架子真不小呐。” 他话音刚落,叶锦瑟就感觉到有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用力抵住她脖子。 她侧眸,刚才拉扯她的人正是源华集团的公子段燕平。 段燕平身穿黑马甲白衬衫,露额短发,商业精英的模样,正斜眼看她,唇边挂着不屑的笑,仿佛抵住她脖子的不是手枪而是普通玩具。 玩这么大吗? 叶锦瑟内心暗骂,眼眸却蒙上一层水光,满是恐惧无助,声音颤抖,“对对不起段少,刚才闹肚子呢,让您久等了,是我的错,我我……” 她拿起桌面还有半瓶的红酒,祈求的语气,“我给您赔罪。” 叶锦瑟心一横,仰头把剩余的酒喝了,眼巴巴地看着段燕平,湿漉漉的双眸看起来无辜可怜又脆弱。 段燕平举起手枪,朝着叶锦瑟胸口的位置扣动扳机。 一道水柱从枪口射出,喷到了叶锦瑟的胸口,水珠顺着诱人的曲线下滑,场面十分香艳,叶锦瑟仿佛没料到,整个人怔住。 “哈哈哈,这样就被吓到了,胆子真小。”段燕平笑得前俯后仰,甚至恶劣地又用仿真水枪射了叶锦瑟几下。 这群混蛋!叶锦瑟太阳穴的血管快速窜动,费劲九虎之力才压抑住掀桌子的冲动。 她冷冷地看向在场狂笑的人,在他们眼里,对这种侮辱性质的行为习以为常。 “段少跟你玩呢。”一个男人拿着纸巾凑了上来,“我帮你擦擦。” 叶锦瑟看了他一眼,立刻认出他是海关东渡办事处船管科的谢志康,叁个月前,他离开海关后去了源华集团,成了段燕平的走狗。 “您真好!不过不敢劳烦您,我、我自己来。”她接过他纸巾,表面又怂又感激,擦拭胸口的水渍,目光凝聚在他身旁的另一个男人身上,柔声问,“这位是?” 段燕平拍拍她屁股,“纪副关长,过去陪陪他。” 纪副关长?难道是海关副关长纪培勇? 叶锦瑟忍住剁了段燕平咸猪手的想法,脸上堆满谄媚的笑,身子挪了过去,殷勤地倒酒,“原来是纪副关长,小丽敬您一杯。” 纪培勇一把推开送到眼前的酒杯,脸色深沉,“我是过来谈正事的,你叫上这些做什么?” 见气氛不对,谢志康赶紧打圆场,“勇哥,她们都是段少的人,靠谱的。” 段燕平脸上闪过不耐烦,不由自主地抽吸鼻子。 谢志康一看就知道段燕平毒瘾犯了,赶紧点了根烟,递过去。 段燕平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讥笑道,“说白了,不就是嫌钱少呗。” “帮你们运输那些香烟原油,我们海关管着货物通关,里里外外涉及多少环节?咱们兄弟都是冒着坐牢的风险在帮你,你就给这么丁点钱?”纪培勇的音量逐渐提高。 女郎们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肩膀,仿佛受到了惊吓,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垂涎“小丽”许久的谢志康趁机拉叶锦瑟的小手,把她扯到自己身边,咸猪手一直在她香肩上轻拍,仿佛在安慰她,实则是光明正大地揩油。 段燕平视女人如玩物,对谢志康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哂笑了一声,“不是不想多给,但除了海关,咱们还得打点商检、港监等等管理部门,勇哥你得体谅体谅啊,毕竟都坐在同一条船上。” 谢志康:“是啊,勇哥,有话好好说,别伤了财气。” 谢志康话说得好听,不安分的手却不着痕迹地往下滑,享受着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还未来得及进一步,身边佳人身子一颤,耳畔“呕”的一声,他被她吐了一身污物。 叶锦瑟不知所措道:“对、对不住谢总,我喝多了,胃很难……受……” 大家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她猛地一手捂住嘴巴,仿佛还想吐,眼眶含着泪光,语带艰难:“我去一下洗手间,马上回来。” “哈哈。”谢志康用纸巾擦拭身上的呕吐物,内心MMB脸上笑嘻嘻,“也没喝多少,她酒量怎么变差了?” 段燕平凝视着包房门,若有所思,“里面就有洗手间,她为什么要出去?” 夜场客户经理闯了进来,惊慌失措地说,“段少,不好了!小丽被人弄晕了,进来的人不是她!” 段燕平脑中快速回放刚才的场景,明确那个女人不是走错房间,而纪培勇和他确实说了过分的话,万一曝光了源华集团涉及走私的事情,这就危险了。 气不打一处来的段燕平一脚踹飞客户经理,仍不解气,他推倒桌子,酒瓶果盘散落一地,目露杀机,“找!给我仔细找!掘地叁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强吻 同层609包房。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震了一下,弹出一条信息:阿修,有急事不来了,那瓶90年的Romanee-Conti给我留一半。 发消息的人是谢暮江,陆言修的最佳损友,用名酒来诱惑他过来,现在却放飞机。 亨特的余光瞥到信息的内容,又看了看早已空荡的酒瓶,嘴角的弧度压抑不住地上扬。 陆言修端起酒杯,轻轻晃了一下,他一口饮尽,说道:“走吧。” 他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身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一转身,有个温软的身子扑入他怀里。 陆言修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峰,冷淡的眼神往下一扫。 那是一张浓妆艳抹的精致面容,她的眼妆很是夸张,被眼影和假睫毛修饰下,墨色的眼眸显得娇媚性感。 这是带了面具出门? 陆言修眉头越收越紧,显然并不享受这样的投怀送抱。 叶锦瑟恬不知耻地抱紧他,生怕他甩掉自己一样。 “帮我。”她睁大眼眸,语气无辜又可怜。 凌乱的脚步声从远到近地传来,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她是一个被恶势力纠缠的弱女子。 能被十来个人追捕的也肯定不是普通弱女子。 陆言修看了亨特一眼,吩咐道:“Hunter,出去看看。” 亨特脸上掠过一丝诧异,没想到陆言修不但没推开她,竟然还出手相助了。 这太反常了吧。 “好。”亨特说。 “谢谢,你真好。”叶锦瑟赶紧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模样。 突然,她腰间传来骇人的力道,陆言修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蕴热她的肌肤,下一秒,一个旋转,她被他压在沙发上。 身形高挑的她被陆言修高大宽厚的身躯彻底笼罩住。 这个姿势有些危险呐。 叶锦瑟挑眉看他。 陆言修在她耳畔徐徐说道:“现在道谢还太早。” 他右手移到她后脑勺处,扯掉固定她头发的黑色发卡,墨发如流云般倾泻而下,衬得她的脸更加小巧精致,将她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右手沿着她腰间的曲线缓缓下滑,放肆又暧昧…… 叶锦瑟并不阻止,一瞬不瞬地看着陆言修,他神情竟无一丝变化,恨不得刻上“正人君子”这四个字,谁又能联想到他的手已摩挲到她小腿的位置。 叶锦瑟:“这么猴急吗?” “不然怎么承担得起你的谢谢。”说着,陆言修脱下她高跟鞋,快速地丢在沙发底下,并且调整房间的灯光,光线变得昏暗暧昧,当他回到原来的位置,叶锦瑟机敏地躲在他宽大温暖的怀抱里。 包房门再度被推开,陆言修眼角余光瞥见了五六个大汉冲了进来,其中有个打手的手臂绣着九头蛇的纹身,来势汹汹,站在中间的是一个叁十岁左右,满脸横肉的男人,看起来是他们的头头——小有名气的地头蛇陈平贵。 不等陈平贵说话,陆言修唇上袭来温热感。 他的黑色眼瞳骤然扩大,布满愕色,缓缓垂眸,她的朱唇竟加深了力道,两人唇瓣没有一丝缝隙。 被强吻了?! 生怕“不速之客”们看不懂般,叶锦瑟抬起修长白嫩的小腿,往上移动,扣住陆言修的腰,秀气干净的小脚丫子裸露在外,脚趾头微微蜷曲,粉嫩又可爱。 这一幕完全是腿控们的福利,现场有不少男士们咽口水聊表敬意。 并不包括陆言修。 叶锦瑟眸光静静地对上陆言修的眼睛。 那双深沉的眼睛,如黑色的深渊望不着底。 生气了?叶锦瑟不由得猜测。 亨特率先打破沉静,冷声道:“你已经严重打扰到我们家先生,再不出去,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陈平贵:“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把人藏在厕所里。” 夜场客户经理挤了进来,低声道:“陈哥,这是谢暮江谢总定的包房。” 她摇摇头,向陈平贵暗示这里的人他们惹不起。 陈平贵讥笑:“谢暮江是谁?比得上段少?” 有着九头蛇纹身的哥儿们突然发声,“纽约谢氏家族二公子,背后势力是华青帮,段少还真不能和他比。” 谢氏家族在美国纽约组建了华青帮,是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有人称之为纽约华人第一黑帮,当地人闻风丧胆,即便远在青城,陈平贵也听说它的大名,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是段少的天下,谅谢暮江的手再长也搭救不了这里,何况包房里的还不是谢暮江本人。 想归想,陈平贵还是怂了。 他拎不清包房里的人是何方神仙。 “这位……”陈平贵想和陆言修对话,奈何陆言修当他空气,昏暗的灯光下,他只看到陆言修挺拔的背影,更别说打个照面了。 碰一鼻子灰的陈平贵把目光投向亨特,亨特回他一个冷淡的眼神。 亨特长相很普通,中等身材,却给人一种摸不清看不透的感觉,直觉告诉陈平贵,这人不简单,他手的虎口、食指和掌心都有厚厚的茧子,这是长期握枪的手。 他怀疑亨特随时可以从西装里掏出一把枪来。 自认为不是烈士好汉的陈平贵马上转变态度,语气带着点恳求的意味,“直接冲进来是我们莽撞了,但我们要找的人对源华集团段公子很重要,职责所在,希望您能通融一下。” “可以搜。” 空气中响起陆言修淡淡的声音。 他微微侧脸,和陈平贵对视。 那是一张俊秀的面庞,脸上挂着清雅的淡笑。 “搜不到人,你下面3个赌场和4个地下钱庄明天就关门,这是代价。”陆言修说。 漫不经心的语气,隐藏着几近穿透人心的锐利,陈平贵后背一阵发凉。 他到底是谁? 竟摸清自己所有家底? 陈平贵看着陆言修,一时间说不出话。 一个不知死活的黄毛小弟立即不服:“老大,你只有2个赌场,哪来3个?他唬你呢!” 陈平贵一巴掌呼过去,喊了声“滚”,再面对陆言修,脸上堆满笑:“打扰您了,对不起,我们现在就出去,日后一定给您赔礼道歉。” 大批人马进来,大批人马出去,亨特合上房门,总算恢复清静。 解除危机,叶锦瑟还厚脸赖在陆言修怀里,双手搂住他脖颈,“这是我的初吻,你要对我负责。” 重逢 “这句话,你五年前就已经说过了。”陆言修伸手,在她左眼下方黑痣的位置微微用力擦了一下,人为添加的印记变得模糊。 “好久不见,锦瑟。”陆言修唇边添了一抹淡笑。 叶锦瑟微微愣了一下。 她的伪装可以骗过很多人,但总是骗不了陆言修。 “什么时候来青城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陆言修问。 “你日理万机,我哪敢打扰你呀!”叶锦瑟朝他眨眨眼睛,无比真诚的模样。 陆言修根本不信她的话。 小家伙做事情没太多底线,例如现在,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姿势有多暧昧。 黑裙的V领设计露出她精致的锁骨,胸口动人的曲线若隐若现。 长大了。 任何男人都无法忽视如此美景。 何况,陆言修向来觉得自己性取向很正常。 一想到她穿成这样,置身于狼群虎窝中,陆言修不自觉地蹙起眉宇,起身坐到一边,拉开两人的距离:“大家都很担心你,尤其是谢老。” 他口里的谢老是叶锦瑟的父亲谢岳笙,是华青帮老大,也是谢暮江的爹。 叶锦瑟嗤笑道:“他是担心我搞砸他生意,触碰到他利益。” 她是社会新闻记者,她父亲是美国纽约最大的华人黑帮老大。 哪天她实在挖不到料了,把家族的事报道出来,妥妥的头条。 叶锦瑟光脚走进洗手间,拿起马桶水箱盖,里面有她早就准备的化妆品,叫她二哥谢暮江过来帮她是B计划,却没想到在这里与陆言修重逢。 按照A计划,她早就顺利逃走了。 段燕平的反应确实速度超乎她预期。 这个对手,有点意思。 传来敲门声,叶锦瑟打开门,眼前多了一套衣服。 陆言修:“换上。” 语气带有叁分温柔,叁分淡然,还有叁分霸道。 叶锦瑟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接过,转瞬合上门。 陆言修耳边是“嘣”的关门声。 颇有些吃力不讨好的陆言修摸摸鼻子,回到沙发假寐。 前方的脚步声愈发接近,他睁开眼睛,眸色微变。 叶锦瑟身着白色西服套装,搭配白帆船鞋,黑色的墨镜遮住她大半边脸,单肩背着黑色手提包,整个人气质果断利索,活脱脱的职场俏佳人,和之前夜场女郎的形象判若两人。 陆言修拿起西装:“我送你。” 叶锦瑟:“不用了,段燕平可能还派人盯着你,我一个人活动还方便些。” 陆言修语重心长地说:“段燕平不同于你之前接触的人,源华集团背后势力盘踞,别蹚这一滩浑水。” 叶锦瑟神情坚定:“是你说的,自己认定的事就要全力以赴,作为新闻工作者,我的职责就是还原真相,源华集团涉嫌走私原油和香烟的这条线我是不会放弃的,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 陆言修朝她招招手,叶锦瑟带着疑惑走过去,温暖的手掌落在她头顶上,他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揉了揉她头发。 叶锦瑟耳边传来他柔和的不可思议的声音。 “保护好自己。”他说。 她心脏毫无预兆地颤了一下。 叶锦瑟望着陆言修,一字一句道:“阿修,我一直很想你。” 陆言修微微一怔,悠声回应:“我也很想你。” 叶锦瑟忍不住笑了。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子。 不管她说什么都可以用“童言无忌”来解释。 在他心中,她可能一直是小孩吧。 “过段时间我会去找你。”叶锦瑟用食指堵住他的唇,“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 亨特与她擦肩而过,她特地朝亨特扮了一个鬼脸。 “她是谢家二小姐?”亨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变化也太大了,难怪江湖都说女人的化妆术就是易容术,她的技术都可以开班授课了。” 陆言修望着叶锦瑟离开的方向,他的嘴唇还停留着她手指的温度。 他收回目光,徐声问:“九头蛇纹身的出处查到了吗?” 谢家的业务主要分为两部分,黑道华青帮由大儿子谢暮燊(shen)继承,白道谢氏集团则由二儿子谢暮江管理,分工明确,谢暮江从不干涉地下组织的事情,能听到谢暮江的名字就联想到华青帮的人肯定不是普通的打手。 “古曼兹家族。”亨特脸色变得严肃。 “墨西哥那个古曼兹家族?”陆言修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是的。”亨特点点头。 墨西哥是个毒贩泛滥的国家,有数十个大型黑帮组织,其中最大的有“古曼兹”、“家庭”、“塔斯”等,他们向其他国家输送毒品,再从其他国家走私大量军火,已经形成完整的利益链。 如果源华集团和古曼兹家族有合作,就不可能仅仅是走私原油和香烟。 他们派出的人肯定也不是普通的小混混。 那些都是亡命之徒! 锦瑟有危险! 陆言修脸色徒然一变。 ··· 叶锦瑟对天上人间的布局已经很熟了,避开摄像头轻松地来到一楼大堂。 临近门口,都没遇到陈平贵的人手。 她得意洋洋地想:我真是个天才。 从手提包里拿出车钥匙,叶锦瑟往门口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距离战车还有10米,她不由得加快步伐。 正准备开车门时,叶锦瑟听到有人在呼唤她名字,那是陆言修的声音。 叶锦瑟当下便是一愣,不由自主地转身,一个高大的黑影从侧边扑来,她的瞳孔忽地放大,倒映出一张俊秀的面容。 下一秒,后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周遭空气猛烈震荡,强烈的空气冲击波袭来,一阵天旋地转,她重重地倒在地下。 千钧一发间,她感觉到后脑勺被只温暖的手护着,耳边是陆言修的闷哼声。 “阿修!”叶锦瑟惊呼,随之而来的刺痛感逐渐覆盖她的意识。 她彻底昏了过去。 ★★★ 青城立医院。 陆言修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蓦地,他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瞳孔扩大,呼吸急促。 听到声响,亨特睁开眼睛,看到陆言修正准备起身。 亨特急声道:“不要命了?” 陆言修望着他:“锦瑟怎么样?” 邂逅 亨特:“她没事,轻微脑震荡,暂时昏迷。” 陆言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感受到手腕疼痛肿胀。 亨特补充道:“你的运气很好,右手腕轻微骨折,没有出现明显的移位,医生帮你打了石膏,预计1个月能康复。” 陆言修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医院走廊,陆言修来到叶锦瑟病房,亨特帮他把输液瓶挂上输液架,独自离开。 叶锦瑟身穿蓝色病服,在病床上躺着,素面朝天。 她眉毛平直且浓密,给她精致的五官增添几分英气,狭长的眼睛正紧闭着,眼睫毛微微抖动,放在两侧的手握紧成拳,仿佛随时醒来给人致命一拳。 睡得极不安稳。 小家伙向来缺乏安全感。 陆言修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那年,陆言修十七岁,叶锦瑟七岁。 青城傍晚,街道熙攘。 他和谢暮江听到身后传来“抓小偷”的呼喊声,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热闹,陆言修觉得身后被狠狠一撞,条件反射性地往后一抓,恰好逮到一个小女孩。 身形瘦小,衣衫陈旧,头发蓬乱,微微泛黄的小脸镶嵌一双漆黑的眼睛,布满警惕地看他,又慌张地往后探望。 陆言修顺着她视线,发现后面有几个成年人正凶神恶煞地冲过来。 小女孩像炸毛的小兽,疯狂地挣脱陆言修的控制。 陆言修心想:这小家伙的劲儿还挺大的。 他笑眯眯道:“他们说的小偷就是你吧?小小年纪干什么不好,怎么就学人偷东西?” 眼见那些人追上来,叶锦瑟整个人绷得更紧了,凶狠地抬头,眼神凶悍,二话不说咬向陆言修的手,一块肉差点被她咬掉,疼得陆言修松开手。 她小身子往下一缩,灵活地躲过谢暮江的袭击。 看样子是个惯犯。 成功惹恼了两个年轻人。 陆言修和谢暮江一路追寻探听,在老城区的一栋破旧的二层老楼里找到她踪迹。 面对紧闭的房门,谢暮江查看门锁,摆出胸有成竹的模样,掏出钱包,从中抽出一张借记卡插到门缝里,用力往下滑,房门开了。 陆言修:“……” 斑驳的墙面挂着泛黄的旧日历,一个老柜子,一张陈旧的餐桌和叁四个矮椅。 没有多余的家具。 小女孩正往水杯里倒水,听到声响,回头看到陆言修和谢暮江正杵在门口那里若有所思地打量自己,当场就是一愣。 常年被追打已成习惯,但追到家里的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陆言修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脸色颇为严肃,“为什么偷东西?偷了什么?拿出来?” 随着他的接近,叶锦瑟脸上闪过一丝害怕,全身紧绷,在强装镇定,她神色戒备地看看陆言修,又看看谢暮江,自知实力悬殊,眼珠子灰溜溜地转了一圈,随后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乖巧无辜。 陆言修和谢暮江被她说变脸就变脸的神功惊呆了。 “我没偷东西,带的钱不够。”叶锦瑟怯怯地说,努力用有限的词语传达信息。 为了让他们更正确地领会到她意思,她踮起脚,在老旧的柜子上拿了一个旧铁盒,随着她动作,铁盒哐当当地响。 打开旧铁盒,里面是一毛钱和五毛钱的硬币,加起来不满十元。 叶锦瑟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消炎药:“要买这个。” “你买这个做什么?”谢暮江观察了四周,看到一个房门正紧闭着,“家里的大人呢?” 叶锦瑟不说话,不由自主地捏紧手里的药。 陆言修蹲下,想摸摸她蓬乱的头发,被她扭头躲过,许是她发现来软的无效,露出偏执的真面目。 从未见过一个小孩如此执拗。 “药不能乱买,更不能乱用,知道吗?”陆言修不自觉地放柔语气。 似乎感受到他释放出的善意,她眼里的戒备少了一些,转瞬间,看到谢暮江正扭转房间的门锁,她仿佛受到冒犯,眼冒凶光,猛地往谢暮江那里扑过去,被陆言修一手捞住,紧紧锁住怀里。 “放开我!放开我!”她手脚并用不停地挣扎。 这会陆言修学聪明了,避开她凌厉的牙齿,抱着她就往房间走去。 房间里除了衣柜,就是一张老旧的床。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面容削瘦,脸色白青白青的,叁十来岁的样子,从她标准的五官中看得出她年轻时一定极其美丽。 然而,这么大的声响她依旧一动不动。 谢暮江把手放在她的鼻翼下探了探,没了声息。 他脸上流露出明显的震惊,望向叶锦瑟的眼眸充满遗憾和哀伤。 陆言修没想到有这样的变故,垂眸看着叶锦瑟,她上一秒还张牙舞爪下一秒就安静了,她读懂谢暮江的表情了。 陆言修愕然一惊,不由自主地放她下来。 叶锦瑟缓慢走过去,轻轻地推了一下床上的女人,茫然无措地呼唤道:“妈。” 见她没有反应,叶锦瑟又叫了一声:“妈。” 这一声绵长又不甘。 叶锦瑟转身离开,端来一杯水。 一杯他们进门时她就倒好的水。 她重新回到床头,小手紧紧攥着她偷来的药丸,眼巴巴地瞅着床上的人,用恳求的语气说:“妈,别睡了,起床吃药,吃了药身体才会好好的。” 床上的女人依旧没有声息,叶锦瑟的眼睛逐渐模糊,泪水扑簌扑簌地掉下来:“我、我再也不和别人打架,再、再也不偷东、东西,乖乖听你话,你醒来好不好……” 谢暮江不忍心地别开视线,发现陆言修在四处走动。 陆言修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他打开了一个抽屉,神情错愕,谢暮江走了过去,抽屉里正躺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照片里有一对年轻人并排站着,笑容灿烂。 谢暮江从未见过自己父亲笑成这样,就像情窦初开的傻二愣。 没过多久,洛杉矶华人都知道华青帮的帮主谢岳笙多了一个放在心尖上的养女。 ★★★ “阿修……” 病房里回荡着叶锦瑟断断续续的呓语。 恍惚间,她感觉到有人握着她的手。 那股温暖透过手心传到心脏的位置,让她莫名的安心,紧蹙的眉宇慢慢舒展,睁开眼,眼前的人逐渐清晰。 警告 落入她眼底的是一张英气的面庞,有着凌厉的短发和立体的五官,眉眼深邃,站在街上很容易遭到漂亮的小姐姐们搭讪。 看到叶锦瑟醒了,谢暮雨冷锐的眸波微微一漾,薄唇划开一道促狭的笑:“在你姐面前这么亲昵地喊你姐夫名字,不妥吧。” 叶锦瑟眼眸闪过惊愕,没想到谢暮雨会在这里,回过神第一时间是抽回手。 她从病床上坐起,一脸排斥。 如果条件允许,她想用酒精消毒手。 谢暮雨倒也不恼,打趣道:“我和言修小时候定了娃娃亲,他可能是你姐夫哦。” 谢家和陆家的交情可以追溯到爷爷那一辈。 他们是较早一批远赴美国的华人,当时美国政府为了便于管理日益增多的华人,简单粗暴地强制管理,华人受尽屈辱和歧视,从而诞生了不少华人帮派,由谢爷爷组建的华青帮是其中的代表,华青即是华人青年的意思,目的是对抗欺负华人的白人,一定程度上庇佑了当地华人。 陆家生意能做强做大,很大程度依赖了谢家的庇护。 谢家人丁兴旺,谢岳笙膝下有叁孩子,大哥谢暮燊,大女儿谢暮雨,二儿子谢暮江,除此之外,还收养了两个养子分别是谢琰和谢铮,陆家一直很感激谢家,两家关系一近,陆言修和谢暮雨年龄相仿,便有了娃娃亲一说。 叶锦瑟定定地看着她,“他怎么样了?” 她耳边似乎还残留着汽车爆炸的轰隆声,不敢想象自己上了车会是什么后果。 在千钧一发间,陆言修救了她。 如果他真有叁长两短,她这辈子都不知道怎么还他。 “没事。”谢暮雨缓缓地补充,“好着呢。” 这时,叶锦瑟才彻底松了口气。 谢暮雨说:“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平时要注意休息,少折腾。” 叶锦瑟皱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暮雨眨眨眼,仿佛不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么个问题,姐妹情深的模样:“我妹在这呀。”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先这样,我睡一会儿,不送了。”叶锦瑟毫不犹豫下逐客令,躺回病床上,背对谢暮雨。 谢暮雨脸色正经起来,音调低沉:“一,远离段燕平;二,这已经是你第叁次休学了,事不过叁。” 叶锦瑟不痛不痒的语气:“谢谢提醒。” 谢暮雨用指尖揉揉泛疼的太阳穴,冷声道:“段家在青城的势力盘根错节,早就和这儿的高官成为利益共同体,这事就到此为止,你要知道,青城不比纽约,容不得你乱来,你就不想想自己为什么躺在这里……” 一个电话打断谢暮雨的话,来电的是陆言修。 谢暮雨把目光投向叶锦瑟身上,叶锦瑟眼睛紧闭,仿佛睡着了。 谢暮雨:“好好休息。” 听到关门声,叶锦瑟睁开双眼。 她蹑手蹑脚地下床,开了一个门缝儿。 走道传来谢暮雨的声音,“找到肇事者了?好,我立刻过来。” 谢暮雨的声音越来越远,叶锦瑟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也跟了上去,在转角处,那个人突然回头,目光探向病房,透过门缝精准地捕捉到叶锦瑟。 眼睛是墨绿色,目光如刀刃般锐利,仿佛在和叶锦瑟说别躲了。 他朝她做一个打电话的手势,默默地跟谢暮雨走了。 半年没见,谢铮更精瘦了。 左眼下方新添一道极深的伤口,让英俊的面容带上几分阴鸷狠厉,相隔很远,叶锦瑟仿佛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谢家人骨子里都透着血腥味。 叶锦瑟眼前浮现谢暮雨拳打沙袋的画面,沙袋里装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她的好朋友艾玛,也是谢铮的女友。那天后,艾玛消失了,谢铮说她已经回墨西哥发展。没过多久,谢铮身上多了条项链,挂坠是个圆形的男士戒指,上面镶着墨绿色的钻石。 也不知是哪个妖艳贱货送给他的。 呵,男人! 回想起旧事,叶锦瑟心绪复杂。 很快,她在病房茶几上看到陆言修留的字条,笔锋锐利,矫若游龙。 我很好,放心,有事随时电话我。 她在沙发上找到个人物品和一套换洗的衣物,掏出手机,联系编辑周曼,和她说段燕平和纪培勇官商勾结的事,她换了衣服退掉病房,打车回杂志社。 叶锦瑟一路上联系保险公司沟通爱车被炸的事,保险公司表明她没有上车损险,建议她找第一责任人追偿。 这车她刚买没多久,目前在还车贷,车贷没还完,车就没了。 叶锦瑟被气得内心暗骂叁字经,表情都扭曲了,吓得计程车师傅不由得加快行程。 ★★★ 办公区域最角落的位置,周曼戴耳机听歌玩游戏,时不时吃吃零食,忽地桌面“咚”的一下多了个手提袋,吓得她一哆嗦,仰起头,叶锦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口里叼着的巧克力棒瞬间不美味了。 周曼赶紧摘掉耳机,从桌面文件里掏出新写的稿子,递给叶锦瑟,露出乖巧讨好的笑,“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写好了,就等你回来,花了一小时,速度快吧。” 她一个人在外面出生入死,这家伙倒好,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耽搁。 叶锦瑟接过稿子,仔细看完,憋在心口的气顺了一丢丢。 “主编看了吗?”叶锦瑟问。 “刚才给他了。”周曼答道,从零食柜里翻了翻,掏出一盒平时都舍不得吃的吉利莲,“你吃饭了没?要不要吃这个顶顶肚子?” 叶锦瑟看了一眼巧克力,摇摇头,“写的很好,我先去洗照片。” 一会儿,周曼跑到叶锦瑟身边:“小色色,主编叫你,心情不大好的亚子。” “这么劲爆的消息肯定能让这期杂志卖到脱销,他没理由心情不好。”叶锦瑟不怀好意地猜测,“难道又被老婆克扣零花钱了?” “我脸上刻着被老婆克扣零花钱?”主编钟财站在她俩身后,厉声道,“叶锦瑟,你给我过来,立刻,马上!” 辞职 “官商勾结,疯狂走私!”钟财把文稿摔在办公桌上,“这报道是你叫周曼写的?” 叶锦瑟把洗好的照片扔到钟财手边:“证据。” 这是下属对待领导的态度? 钟财瞠大眼睛,但注意力很快就被照片的内容吸引了。 照片里,灯光有些昏暗,但确实是段燕平和纪培勇,他们身边都坐着衣着暴露的陪酒小姐。 一个是源华集团太子爷,一个是海关的副关长,出现在这种风月场所,足够让人大做文章。 钟财看到叶锦瑟脸色发白,略有憔悴,知道她这段时间肯定都没好好休息,严厉的话吞回肚子。 他动手整理凌乱的资料,端正放好后,拿出一本往期的杂志,翻了前几页给叶锦瑟看。 钟财:“这些都是源华集团买的广告位,如果这文章上街,我们会没了叁千多万。” 好半响,钟财没等到叶锦瑟的回应,他都忍不住怀疑她是否听进他的话。 他放缓语气,压根就像把她当领导一样:“叁千多万是我们杂志社一年叁分之一的流水,源华集团就是我们的金主爸爸,得罪不得啊,现在网络传媒已经占据了我们的主流传媒市场,杂志社生存下去不容易。” 空气中又是尴尬的沉默。 钟财的表情都快僵硬了。 叶锦瑟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说完了?” “……”钟财无言以对。 叶锦瑟摘下工牌,放在他桌面,一言不发地离开。 翘首以盼的周曼一见叶锦瑟出来,立即迎上去。 周曼:“主编说什么啦?” 周曼顿了一下,表情十分夸张:“你的工牌呢?刚才还戴着呢,掉了吗?我帮你找找,给行政的人看到就麻烦了,说不准会扣钱。” 你玩游戏吃零食摸鱼的时候怎么不担心被看到? 叶锦瑟被气笑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要走了。”叶锦瑟回到自己工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还没拿毕业证,签的是实习协议,3天可以离开,接下来把工作交接给你。” 周曼苦着脸:“你是认真的?” 叶锦瑟并不想说话,但周曼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烦人精,而且贼厚脸皮,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厉声道:“不然呢?辞职闹着玩?我图什么?” 见周曼圆圆的眼睛逐渐变得暗淡,叶锦瑟放柔声音:“东家不打打西家,咱们江湖再见。” “你要不再考虑考虑?钟主编很看重你了,同行未必给得了这么高薪酬,何况你不是还要还车贷吗?”周曼苦口婆心地劝说。 想起四分五裂的爱车,尤其是牺牲了爱车换来的报道还被主编扣下来,叶锦瑟感觉心脏被插了无数道刀,眼里充斥着杀气。 周曼退了两步,弱弱道,“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有事电联。”叶锦瑟拎着手提包就走。 “记得打卡呀!”周曼叮嘱道。 叶锦瑟联系陆言修,得到他地址,直奔目的地。 她刚来青城,压根没来得及树敌,她倒要看看是谁要置她于死地。 计程车一路驶入青城极富盛名的文化中心区。 叶锦瑟一路观察了周围,这里安保非常严密,进出都安装闭路电视和摄像头,保安们训练有素,仔细排查才放她进去。 她乘玻璃观光电梯上去,电梯在顶层停了。 看了看四周,叶锦瑟挑高了眉。 承包了整层楼,真是土豪呐。 她在门口发现点阵式红外摄像机,不等她按门铃,门自动开了,她一进去,门自动关上。玄关处鞋柜上都是男士鞋子,有一双酒红色的皮鞋颜色格外骚包,一点都不像陆言修的风格,尺码也不对。 除了她,还有其他访客。 叶锦瑟换上一双男士拖鞋,里面的装修是陆言修喜欢的北欧风,地面是浅色调的瓷砖,浅灰色具有金属光泽的家具给人不少冰冷冷的感觉。 绕过偌大的客厅,总算在餐厅旁看到饮酒区。 一个红酒控家里怎么可能没有酒柜和吧台。 果不其然,陆言修正坐在吧台边喝酒,神情好不惬意,让人差点忽略他打着石膏肿大得像猪蹄的右手。 还是受伤了。 叶锦瑟不由得皱起眉。 边儿还坐着她二哥谢暮江时,她眉头皱得更紧了。 见到叶锦瑟,谢暮江露出一个自以为很有魅力的笑,向她敞开怀抱,声调高扬:“亲爱的妹妹,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了。” 叶锦瑟走了过去,用力推开他碍事的手臂,二话不说夺走陆言修的酒杯:“医生说你可以喝酒了吗?” 陆言修好脾气道:“……也没说不可以。” 叶锦瑟瞪大眼睛,凶神恶煞:“我说不可以。” 陆言修看了看谢暮江,你不管管你妹? 谢暮江摆出一副“我也管不着”的无奈脸。 “谨遵叶医生的话。”陆言修伸手准备去拿叶锦瑟的酒杯,“只要喝完这……” “杯”字还没说出口,剩下的红酒已全数送入叶锦瑟口中。 “一路赶过来,有些渴。”她用手当扇子扇了个风。 “忍忍!”谢暮江拍拍陆言修肩膀,安慰的语气,但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 他怎么就招惹了这两兄妹? 陆言修哭笑不得,见叶锦瑟脸色苍白,略显憔悴,就作罢了。 陆言修缓缓掀唇:“关于昨晚,你肯定有很多疑问,等你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咱们再聊。” 叶锦瑟刚想拒绝,就被陆言修打断:“否则你在我这里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乖,听话。”谢暮江转身就拍拍叶锦瑟的肩膀,本色扮演墙头草。 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送了上来,全是叶锦瑟喜欢的,瞬间唤醒她肚里的馋虫,一双手几乎没停下来过。 “这真是我们谢家人?怎么看起来像非洲难民叁天叁夜没吃过饭一样。”谢暮江发出啧啧啧的嫌弃声,他挑剔的目光落到叶锦瑟的手提包上,一眼识别出不是什么高档货,“瑟瑟,你怎么还是这么穷?” 空气中传来“咻”的一声,一根筷子往谢暮江的方向袭去。 道谢 空气中传来“咻”的一声,一根筷子往谢暮江的方向袭去。 中指和食指夹住袭来的“凶器”,那时筷子离他的脸只有十厘米的距离。 谢暮江挑高了眉:“这么多年,你的发挥一直很稳定,很稳定的……差。” 谢岳笙出生于青城底层家庭,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被家人送进武馆学习武功,练得一身好手,随后跟着父辈来美国,凭着过硬的功底和一股狠劲带领华青帮打响名堂。他知道谢家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生死只在刹那之间,从小就让孩子们练武强身,在关键时刻能保命。 众多孩子里,叶锦瑟总是吊儿郎当的,让武馆的师傅头疼。 她不觉得自己会走谢家人的路。 叶锦瑟冷嗤一声:“什么年代了还靠武力解决问题。” “你靠什么?智力么?”谢暮江一副欠揍的神情,“我怎么记得你今早躺在医院里醒来呢。” 叶锦瑟怒火里裹着警告的眼神射了过去,谢暮江不慌不忙地接过,脑袋向左边点了点,她顺着他的方向看到了陆言修打着石膏的右手腕,怒火蓄在脖颈处不上不下,小脸涨的微红。 昨晚的惊险再现,她眼前浮现昨晚陆言修放大的容颜,后脑勺仿佛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暖,忍不住将视线往上一挪,落在陆言修脸上。 他好像局外人般,脸上依旧挂着云淡风轻的笑。 “阿修,昨晚的事谢谢你。”叶锦瑟诚恳道,顿了顿,实话实说,“昨天是我的错,我甚至不知道是谁想害我。” 谢暮江露出稀奇的表情。 道谢、认错竟然出现在叶锦瑟身上。 她在家族中可是出了名的倔强,软硬不吃。 谢岳笙的老脸都不给。 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陆言修。 陆言修的话能让她听进去一点点,也仅限一点点。 “打算怎么谢?”陆言修笑问。 “……”叶锦瑟有些不解。 “救命之恩就一句谢谢么?”陆言修揶揄道。 叶锦瑟半开玩笑:“我很穷的,就只剩下……以身相许?” 陆言修拿着高脚杯的手微微收紧,唇边勾起一丝笑,语气透着轻松和调侃:“别闹,我这个老人家还想多活几年呢。” 闻言,叶锦瑟瞠大瞳孔。 什么叫做多活两年?她是扫把星附体还是洪水猛兽啊? 靠近她,阎罗王就提前过来索命了? 不过……想到昨晚的汽车爆炸,他说的有理有据,叶锦瑟竟无法反驳。 陆言修慢条斯理地说:“王阿姨的儿媳怀孕了,快到预产期,她需要回去照顾,请假3个月,这段时间你住这里,帮我看看家。” 王阿姨全名王虹,是这里的管家。 叶锦瑟刚才见过,这一桌美味的饭菜出自她手。 叶锦瑟端起碗喝了一口乌鸡栗子汤,用纸巾擦拭了嘴角:“名义上叫我看家,实际是想我少出去乱晃悠,变相保护我。” 望着她自信的神情,陆言修笑而不语。 “肇事者查到我的车,我的住处肯定曝光了,这里安保水平堪比银行,是很安全,我可以暂时留在这里,但……”叶锦瑟顿了一下,眸光骤然变的锐利,“我要知道置我于死地的到底是谁?” 谢暮江目露微光,不可思议地说:“明知这么安排是为了保护你,你怎么好意思提条件?” 叶锦瑟“切”了一声,扬起小脸,傲慢的眼神睨了过去:“是我要求你们保护我吗?既然不是,请别以'为我好'来限制我,更别妄想我歌功颂德!” 谢暮江瞠大狭长的眼睛,下一秒站起身,扭动脖子,仿佛要大展身手,叶锦瑟临危不乱,掏出手机。 她一边按一边念号码:“好久没问候谢老头,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他总担心我被人欺负,打个电话报平安先。” 全家也只有她才敢把谢岳笙喊做谢老头,有一次谢暮江也跟着喊了一声,被谢岳笙罚在一小时内跑二十公里,一米八的大长腿差点废了。 有时候,谢暮江怀疑自己才是捡来的。 他的手到了叶锦瑟那边,收敛了力道,捏捏叶锦瑟的脸,咬牙切齿道:“我的妹妹这么可爱,谁舍得欺负她!” 他们相处模式陆言修早已见怪不怪。 谢家中,她就只和谢暮江玩得这么欢乐。 陆言修望着叶锦瑟:“如果你知道肇事者,会怎么做?” 叶锦瑟用力拍开谢暮江的手,和陆言修对视片刻,满目诚恳:“尽量避开。” 是不可能的,她在心里补充。 她目光直勾勾的,很真诚,陆言修知道她在观察自己是否相信她的话,恰好暴露了她那句“尽量避开”是有所隐瞒的。 小骗子。 陆言修心里暗笑,不动声色:“他已经死了,至于他怎么死是警察要关心的事。” 肇事者死了并不代表她就安全,也许幕后势力比她想象中还要可怕,可怕到视人命于无物。 叶锦瑟眉毛拧成一团。 陆言修见叶锦瑟整个身子后移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放于胸前,呈抗拒状态,显然对他透露的信息并不满意,但他并不打算多说。 看陆言修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淡笑,自信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叶锦瑟都忍不住怀疑他已经猜到她的真实想法了。 叶锦瑟把视线转移到谢暮江身上,谢暮江也是笑呵呵的模样,就差刻上“看戏”两个字,和陆言修是一丘之貉,问他也是白搭。 叶锦瑟想起段燕平的一个小细节,感觉可以作为突破口,问道:“段燕平是不是吸毒?” 她问“是”或“不是”,是笃定他们知道。 “这我们怎么知道?你以为我们是联邦调查局吗?”谢暮江以惊奇的口吻道。 “你为什么这么猜测?”陆言修反问。 不管她问什么,他们总有十万个为什么堵回去,就是不直面回答她的问题。 两个老狐狸! 叶锦瑟气不打一处来,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在天上人间里,他时不时抽吸鼻子,然后晃一下头,特别像是犯毒瘾了。” 在美国,有很多州都是大麻合法化,吸食大麻在年轻人中间不算罕见,她见过不少人毒瘾发作的样子,与段燕平十分相似。 质疑 “确实很像瘾君子。”谢暮江附和道。 “新闻标题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叫做源华集团继承人聚众淫乱,疑似吸毒。”陆言修煞有其事地说。 他们一唱一和的,都是废话,看来也套不出什么有用信息。 不过,她有手有脚,会自己查。 叶锦瑟吃饱饭后,伸了个懒腰:“我去休息了,这里房间我看上哪个,哪个就是我的。” “等等!”谢暮江叫住她,“带走你的手提包,或者拆了里面的窃听器也成。” 背对他们的叶锦瑟翻了个大白眼,半转身,食指指了指两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懒得和你们计较。” 她右手将手提包甩到背后,左手插到裤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小丫头越来越鸡贼了。”谢暮江哭笑不得地说,半响没收到好友的反馈,侧眸望过去,陆言修正看着叶锦瑟离开的背影。 “还在担心她?”谢暮江替自己倒了杯酒,边闻酒香边说,“暮雨做事向来干净,那哥儿们走的悄无声息,了无痕迹,古曼兹家族查不到的,段燕平连身边被安插眼线都不知道,更不可能查得了,放心吧。” “你这个妹妹顺藤摸瓜的本事越来越炉火纯青,段燕平吸毒和古曼兹家族合作走私制毒原料的事被她发现只是时间问题。”陆言修的声音略显无奈。 “也不知道像谁。”谢暮江哭笑不得,随即,他想到什么事般,拉长着脸问,“你怎么不回钟美人的消息,也不接人家电话?她都托人到我这里打听你消息了。” “哪个钟美人?”陆言修挑高眉。 What?!这么好看的女生竟然没印象? 谢暮江忍不住扶额:“钟灵,钟家二小姐。” 生怕他还没想起,谢暮江又补充道:“去年凭借《戒毒风云》这不电影斩获青龙奖最佳女主角的那个女演员,长得像宫泽理惠,想起了么?” 陆言修总算想起来了。 一次宴会上,他当了一回挡箭牌让钟灵躲过到段燕平的骚扰。 ★★★ 青城·南山酒窖 钟灵低头看了看手表。 距离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十分钟,赶紧从包里拿出化妆镜,看到妆容有些花了,起身去洗手间,转眼发现了熟人。 钟灵笑着打招呼:“Baby,这么巧。” 杨莹斜眼看了她一眼,飞快地收回视线,边用气垫补妆边说:“表面上对段少爱答不理的,实际段少到哪,你就跟到哪,吊着他胃口,手段真高明。” 段燕平也在这? 钟灵内心暗叹倒霉,对于杨莹冷嘲热讽的态度倒也不生气:“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我也是刚知道自己成了天泉山庄项目的形象代言人,都是公司的安排。” “你的意思是公司觉得你比我更适合代言这个高端别墅的项目?”杨莹不由得提高音量,引起其他人侧目。 “说话小心点,除非你想明天头条出现我们不和的新闻。”钟灵低声道。 两人离开后,一侧的隔间门开了。 叶锦瑟走了出来,脸上挂着若有所思的笑。 从她们谈话中,叶锦瑟大致总结的信息:杨莹和钟灵曾经一起竞争过天泉山庄项目的形象代言人,最终钟灵拿下项目,杨莹深感不满,与此同时,段燕平对钟灵很感兴趣,而钟灵表面态度比较冷淡。 不过,叶锦瑟怀疑段燕平拿下钟灵只是时间的问题。 毕竟明星们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大部分都是些资本家的玩物而已。 所以,与钟灵有约的人是段燕平? 叶锦瑟跟了出去,穿过主餐厅,在户外露台餐区找到钟灵的身影,顺着钟灵的步伐方向,她看到了一张清隽的面庞。 陆言修? 怎么会是他! 叶锦瑟心中像被打翻了五味瓶,特别不是滋味。 她身后响起低沉沙哑的男性声音:“要不我们改天再约?” 叶锦瑟转过身,是谢铮,他的脸又添了新伤,有能力伤到他的人屈指可数。 “你姐赐的。”谢铮面无表情地说,“趁着她练枪不喜欢人打扰,赶紧说吧。” 谢暮雨总喜欢把下面的人当人肉沙包练习,叶锦瑟已经见怪不怪。 她看看陆言修,再看看谢铮,当机立断道:“走,吃饭去,不过要换个位置。” 他们换了一个隐秘且能随时能观察到陆言修和钟灵动态的位置。 刚坐下没多久就上菜了。 “时间有限,我提前帮你点菜了。”叶锦瑟一副乖巧的模样,“法国生蚝、香煎鹅肝、卡布奇诺蘑菇汤等,都是你喜欢吃的。” 她在有求于人的时候额外狗腿。 谢铮一边切鹅肝一边说:“在你车上放炸弹的是一个墨西哥人,全名库诺·贝克,他已经死了,你目前没什么危险,但行事最好小心些。” 叶锦瑟露出一口白牙,不以为意:“谢谢提醒。” 谢铮说:“我走了。” 叶锦瑟拉住他手腕:“还没问完呢!这么贵的一餐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想打发我?” “叶小姐,你姐向来不喜欢我们走得近,你知不知道我冒着多大风险出来的?”谢铮抽回手,用餐巾擦拭嘴角,举止优雅,抬眸看向叶锦瑟,“最后一次机会,还有什么问题?” “我并不认识库诺·贝克这个人,他为什么要杀我?他怎么死的?为什么他死了,我没有危险?难道他的同伙不会继续来追杀我吗?他和段燕平是什么关系?段燕平查到冒充小丽的人是我了吗?”叶锦瑟脑海里蹦出十万个为什么,说着说着觉得最后一句问的有些笨。 如果段燕平查到她的话,她应该早被抓去问话了。 “他对你动手是自己的决定,和段燕平无关,但你揪着段燕平会触碰到他的利益,如果你继续下去,会出现第2个库诺·贝克,第3个库诺·贝克。”谢铮顿了一下,补充道,“至于他怎么死了,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这背后比她想象中要复杂的多。 有第叁股势力介入其中。 叶锦瑟定定地望着谢铮:“是你杀了他,对吗?” 艾玛 “锦瑟!”谢铮绿瞳微缩,声音沉了下来,“你姐并不喜欢你过问华青帮的事,我不能说的今天已经说得够多。” “姐……”叶锦瑟斟酌着这个词,缓缓笑了,收紧了握着西餐刀具的手,“我没有泯灭良心杀人如麻的姐姐。” 回想起什么般,叶锦瑟面容闪过一丝哀伤:“你好像已经忘了艾玛。” 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旧人,谢铮微微一怔,过去的记忆不由分说地涌上心头,墨绿色的眼睛有血色蔓延,转瞬间,他露出罕见的笑:“人总要向前看。” 他态度转变之快令叶锦瑟忍不住怀疑他刚才露出的杀气是错觉。 谢铮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嗓子才没那么干涩:“她在墨西哥过得很好。” 叶锦瑟冷冷地嗤笑:“她在墨西哥哪里?为什么从不联系我?” 谢铮反问:“让她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不好么?” 叶锦瑟垂下眼眸,隐约间有水雾弥漫。 艾玛是她在学校里第一个真诚待她的朋友。 有着金黄色的长发,雪白的肌肤,碧绿的眼睛,笑着时候眉梢眼角微微弯着。 如果真有天使存在,大约就长那般吧。 她们一起度过了1-8年级的时光,也因为她,艾玛才认识谢铮,许是因为他们都是墨西哥蒂华纳人,特别投缘,自然而然就恋爱了。 艾玛喜欢跟着谢铮,一只脚踏进了黑社会。 叶锦瑟低声喃道:“我很想她。” 谢铮胸口微微泛热,竟放柔了声音:“我也很想她。” 叶锦瑟望着谢铮脖子上戴着的项链,挂坠上的钻石有些灼目,默默地不说话。 谢铮朝她示意陆言修的方向,“那女孩喜欢言修。” 叶锦瑟的视线飘向陆言修和钟灵的位置,发现钟灵将桌椅往陆言修方向移动,越靠越近,唇边还挂着若隐若现的笑意,仿佛在聊什么有趣的话题。 “那又怎么样?与我何干?我只想知道钟灵和段燕平是什么关系而已。”叶锦瑟眼珠子转了圈,探听的语气,“你觉得她长得怎么样?” “各花入各眼,我的看法未必是言修的看法。”谢铮说。 倏地,一把西餐刀横在他面前,泛着白色的冷光,而拿着凶器的叶锦瑟正笑眯眯的模样,甚是友善。 谢铮并不生气,淡淡地看向钟灵,皮肤白皙,眉眼秀丽,温婉中带着几分凛然,颇有几分清尘脱俗的味道。 看得出家庭背景不错。 “好看。”谢铮似笑非笑道,“你也不差。” “还用你说!”叶锦瑟撇撇嘴。 她给周曼发了一条打听钟灵的短信,抬起头恰好看到一位侍酒师往陆言修那一桌走去,侍酒师右手虎口拖住酒瓶的瓶颈与瓶身交界处,左手用四指拖着瓶底,向陆言修和钟灵展示葡萄酒标。 要开红酒的节奏? 他把她的话当做耳边风吗? 叶锦瑟浓眉拧成一团,倏地站起身,径直地走向陆言修和钟灵的位置。 拆台 “请问,这是您点的酒吗?”侍酒师礼貌地问道。 陆言修看了一眼葡萄酒标,1996年的拉菲,市面上已经是一瓶难求的珍品。 “听朋友说你好红酒,恰好家里有这瓶拉菲,配上南山酒窖最好调酒师的手艺,希望你能喜欢。”钟灵笑道,一瞬不瞬地观察着陆言修的表情,心跳有些加快。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陆言修向她示意了右手腕,“前段时间右手受了点伤,刚刚拆掉石膏,医生下了禁酒令。” 钟灵目光带着担忧:“现在怎么样了?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康复呀?我有认识不错的骨科医生,要不约个时间让他帮你看看?” 一道带着怒火的清脆声音响起:“他的伤我会帮忙照料,不劳你费心。” 叶锦瑟对着侍酒师挥挥手:“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先退下。” 侍酒师看向陆言修,得到陆言修的点头允许,退了下去。 钟灵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不速之客,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有着浓密平直的眉,狭长的眼,鼻子高挺,脸部线条干净利落,流露出一股不符合年龄的压抑和倔强,仿佛身上有过很多故事。 钟灵是娱乐圈中人,见惯了俊男美女,却不由自主地打量了叶锦瑟好几眼。 “这位是?”钟灵问。 “叶医生,和他住在一起。”叶锦瑟答。 家庭医生?并不像啊!钟灵不由得琢磨两人关系。 “她是我朋友的妹妹,叫锦瑟。”陆言修朝着钟灵解释完,转眼把注意力转到叶锦瑟身上,“锦瑟,这位是钟灵钟小姐,晚饭吃了吗?一起?” 下一秒,他才朝着钟灵补充道,“介意吗?” 能说不介意吗? 钟灵总觉得陆言修对叶锦瑟是不同的,说不出的微妙感。 是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宠溺吗? 也许连他都没察觉到。 哥哥宠爱妹妹也是正常的,钟灵自我安慰一番。 她回应道:“不介意,看到锦瑟我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妹妹雨曼。” 叶锦瑟自觉地坐在陆言修身边:“巧了,我也有一个名义上的姐姐,她总是两面叁刀,口蜜腹剑。” “锦瑟。”陆言修的声音略有警告的意味。 “我饿了!”叶锦瑟睁大眼眸,像嗷嗷待哺的小孩般无辜,她手里的餐具伸向陆言修餐盘里的美食,叉起一小块切好的牛排往自己嘴里送。 陆言修看着她大快朵颐后满足的模样,略显无奈,对钟灵说:“见笑了。” “她很可爱!”钟灵很有涵养地说,略带歉意的神情,“倒是我,没有提前问清楚你情况,连你手受伤不能喝酒都不知道。” 叶锦瑟撇了撇嘴。 这招以退为进还是挺高明的。 哪有几个男人顶得住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不愧是影后。 随即,钟灵眼眸微弯:“好在,有些事不用一个晚上都做完。” 这一餐还没结束,她就抛出下一餐的邀约? 高!实在是高! 叶锦瑟看戏的目光落在陆言修脸上,她倒是想看看他会怎么接招。 凶案 “木炭炉烤新西兰鮟鱇鱼是这里的特色菜,趁热试试。”陆言修面不改色,指了指餐桌的美食,随后切了一小块鮟鱇鱼肉,放在叶锦瑟餐盘上,“你也试试。” 眼神深沉,嘴角微抿,似是为她看戏的行为感到不满? 然而,这样的微表情转瞬即逝。 快到叶锦瑟怀疑自己看错了。 有美女表示好感不是值得开心的事吗? 思考不出个结果,叶锦瑟选择忽视这个问题,发现他切的鮟鱇鱼肉只落入自己餐盘中,感到莫名的舒畅。 这样愉悦的心情被一个电话破坏了。 她眼眸布满疑惑、震惊、羞愧……拿着电话,嘴巴微张,好像有话说,又说不出口。 “发生什么事?”陆言修问。 他声音彻底拉回叶锦瑟的思绪,她侧眸凝视他,见他望着自己是一贯的云淡风轻,但眸底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锋锐。 “我……”叶锦瑟顿时发觉钟灵还在这里,话到嘴边立刻变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顾不得陆言修和钟灵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匆匆赶到青城公安局旁边的一家咖啡书店。 书店里亮着橘黄色的灯光,位置宽敞,书籍堆满,书桌间隔很远,有较大的独立空间,适合聊天谈话。 径直走到书架后,桌椅里正坐着周曼和一个陌生女人。 她有着一头及肩短发,身穿卡其色的立领夹克,里面是黑色衬衫,身形精瘦,形象干练,眼神锐利,正悄无声息地观察着叶锦瑟。 叶锦瑟率先过去握手:“你是鳗鱼经常提起的陈清陈警官?” “锦瑟,很高兴认识你。”陈清站起身,和她握手,示意她坐下来,直奔主题,“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受害者是小丽?” 傍晚,有人报警在河边发现女子碎尸,青城市公安局刑警队立即出动,警方在水里捞起了部分残骸,包括了一截小腿、一只手臂和胸腔部,都有抽打的痕迹,判断死前受过残忍的虐待,并且死亡时间不是很久。 犯罪手法十分残忍,引起上级高度重视,他们还在继续打捞剩余的残骸,努力辨别死者身份,虽然细节并未对外公布,但她杂志社工作的表妹周曼已经收到了小道消息。 通过周曼得知,她一个朋友已经知道受害者是谁,便相约在这里见面。 叶锦瑟对周曼说:“鳗鱼,照片。” 周曼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现场照片,递给了叶锦瑟,忽而对上表姐陈清布满警告的危险视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赔笑道:“都是吃瓜的围观群众拍到的,放心,不外传。” 新闻工作者都有自己的圈子,只要够拼够机灵,拿到这些资料确实不是难事。 陈清把目光移到叶锦瑟身上,她眼睛正流露出浓郁的愤怒和难以置信,显然被这期案件的凶残程度震惊到,但她依旧在仔细地查看手里的资料,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陈清总觉得叶锦瑟少了一种情绪。 是什么呢? 思索了一会儿,脑海浮现出答案。 恐惧,是恐惧! 正常人根本不敢看犯罪现场的照片。 “她脚踝里有和小丽一样的蝴蝶纹身,我不会记错的。”叶锦瑟将一张照片放在桌面上,指了指小腿处纹身的位置。 --- 一遇到事,修哥哥就放到一边。 对峙 陈清皱眉,咄咄逼人地问:“你怎么认识受害者,和受害者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对这个案子这么上心?” 面对她犀利的叁连问,叶锦瑟唇边勾起一丝苦笑,忍不住双手捂脸,整理思绪,放下手时,已恢复平静:“我可以私下配合你,如实回答你的问题,但不去公安局当证人录口供。” 此时,叶锦瑟已经知道自己招惹了是什么样的魔鬼。 她甚至怀疑小丽的遇害多少与她有关系。 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更加谨慎小心。 从叶锦瑟双手捂脸的行为,陈清察觉出她内心的愧疚和愤懑,出于警察的第六感,叶锦瑟肯定可以提供很关键的破案线索,如果她们配合的好的话。 陈清:“你是担心被报复?” 叶锦瑟身体往后靠,默不作声。 现在,陈清还算不上一个可以走心的人。 “色色,我表姐很靠谱的,放心。”周曼调侃道,“否则她也不会去当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刑警,还偏偏是搞案子出外勤的这种,赚钱少,还不安全。” 陈清充满警告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周曼立即给嘴巴装上拉链。 “以陈警官你的机警,肯定查过我的资料。”叶锦瑟正色道,“两周前,我的车在天上人间夜总会停车场爆燃,处理结果出来了吗?” “经消防部门认定火灾原因不明,当交通事故处理了。”陈清眯了眯眼睛,追问道,“你知道幕后黑手?和小丽受害有关?” 叶锦瑟嗤笑:“我要是这么神通广大,还要你们做什么?” 想起爱车爆燃这事儿她就火大,放炸弹的墨西哥人库诺·贝克已经死了,警方却一点线索都没有,如果她真说出来,少不了会牵连到谢铮他们。她是不愿与华青帮有过多关联,但不代表自己傻到供出他们。 更何况,华青帮做事情可不像段燕平这么傻。 在毁尸灭迹这一块,他们是专业的,根本不留手尾。 陈清单手握紧拳头,关节发出嘎嘎响声,咬牙切齿道:“我不打女人,你别逼我。” 警校读书时,陈清也曾斯文过,工作后,她的脾气越来越火爆,队里的男人几乎都揍过,尤其是面对暴力罪犯,她为了拿到线索破案,什么方法都要尝试,已经成了职业习惯,一不留神又冒出了暴脾气。 “表姐……”周曼扯扯陈清衣袖,“你这样会吓到她的。” 陈清不耐烦地说:“她才不会这么容易被吓到,你多心了!” 叶锦瑟缓缓一笑:“还没抓到犯人,我贸然去公安局录口供,容易暴露身份,我必须为自己人身安全考量,而且,听说证人是可以拒绝录口供的。” 前半句还很能理解,但后半句的语气嚣张到不行,简直不是正常公民该说出的话。 周曼额头作疼,感觉自己将这两个魔王聚在一起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合作 陈清皮笑肉不笑地说:“就不怕我把你辨认出受害者身份的信息泄露出去?” “你不会的,如果想要长期合作的话。”叶锦瑟笃定道,“你要线索破案,揪出背后犯罪团伙,我可以解除危机,我们之间利益并无冲突,联手合作有益无害。等到未来揪出真凶,案件审判时,我没有人生安全的顾虑,再出庭作证也不迟。” 只要不涉及间谍犯罪,即便公民有义务协助警察办案,但没有规定违反该义务的责任,确实有权拒绝录口供。 现在是案件的起步阶段,把叶锦瑟逼的这么紧反而有害无利。 陈清:“你想怎样合作?” 叶锦瑟扬起一抹笑:“我只对接你,你要对我信息保密,我有情报也及时告诉你。作为交换,这个案子有什么进展你要和我说。” 陈清皱起眉头,她宁可叶锦瑟要经济上的奖励。 “不急着答应,你可以考虑一下。”叶锦瑟看出她的顾虑,快言快语,“为了显示诚意,我愿意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 陈清挑眉,问周曼,“她真没大学毕业?” 周曼点点头,“她还没拿到毕业证。” 不愧是靠文字吃饭的,周曼的用词非常精准,精准到让叶锦瑟有些汗颜,再被陈清追问下去,自己没修满学分被迫延期毕业的事儿都被她捅出来了。 叶锦瑟赶紧说:“两个月前,我收到一份匿名邮件,内容是举报源华集团继承人段燕平与海关勾结,走私原油和香烟,经常见面的地点是天上人间夜总会。” 闻言,陈清怔住了,有些无法消化这句话的信息。 源华集团是青城民营企业前十强,覆盖港口物流、石油化工、房地产、医药等行业,一年纳税就有几十亿了,有不少领导干部和段燕平出出入入,尤其是段燕平他爸爸段昌荣沉浮商海几十载,资源人脉遍布,是个难以撼动的存在。 最为青城人津津乐道的是,源华集团被调侃成青城必胜客,被他们法务起诉的案子往往能胜诉,打官司没输过,可见他们在青城确实是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陈清感到喉咙一阵干渴,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才彻底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不报警?网上可以查到青城经侦举报电话和网站。” 叶锦瑟讽刺道:“没有证据的举报警方会受理吗?到最后还可能演变成造谣吧。” 她句句夹枪带棒的让陈清很是不爽,直直怼过去:“还能不能好好聊天?” “sorry,一想到爱车爆炸,我还要继续背负车贷,警方却帮不了任何忙时,对警察实在失望。”叶锦瑟耸耸肩。 周曼赶紧和稀泥:“适应了就好。” 陈清挤出一丝笑:“然后呢?” 叶锦瑟声音愈发严肃,“在天上人间蹲点了1个月,发现段燕平几乎每次到夜总会都会叫小丽,而我和她有几分相像,便假扮成她混进他们包厢,偷拍了段燕平和海关副关长纪培勇谈话的照片,原来海关一直在帮源华集团走私香烟和原油,段燕平谈话里,他还贿赂了商检、港监等管理部门。” 职责 几分相似就能让段燕平辨认不出来? “你的化妆技术也是挺强的。”陈清声调阴阳怪气的,摆明不信她的话。 见状,周曼赶紧祭出叶锦瑟冒险拍到的照片,递给陈清。 陈清看了看,确实是段燕平和纪培勇。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纪培勇并未对陪酒小姐做出格行为,最多只是违反了青城‘领导干部禁入歌舞厅规定’,还不足以将两人定罪。” 随即,陈清脑中闪过一道灵光,语带犀利,“小丽知道你假扮她吗?你最后有没有被段燕平发现?难道小丽因为这个被残害?” 叶锦瑟在观察陈清为人是否靠谱,而陈清也在审判叶锦瑟是否值得深入合作。 “小丽不认识我,我一直伺机行动,逮到小丽不舒服的时候才假扮成她。”叶锦瑟回答道。 她可没有傻到告诉陈清自己用药把小丽迷晕,否则她分分钟被陈清逮去公安局问话。 叶锦瑟叹了口气,“后来我尿遁离开,就没回去过,段燕平也不蠢,应该察觉了吧,至于小丽是不是因为这个被害,我真的不知道。” 陈清继续追问:“你怀疑自己的车爆燃以及小丽受害都是段燕平做的?” 叶锦瑟:“如果段燕平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知道是我潜入他包厢,查出我身份,并且在我车上做手脚,我早死了。至于小丽是不是段燕平害的,只能等警方验证了,我只是提供了自己知道的信息,希望能帮到你们。” 她回答的太好了,仿佛早有准备。 陈清一时竟无法判断叶锦瑟的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她试探性问:“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调查段燕平会让自己陷入险境,你还会去做吗?”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叶锦瑟露出一丝走心的笑,“作为调查记者,我的职责就是为大众提供真实客观的信息,总不能遇到危险就退缩了吧。这世界上总需要有人从事危险的职业,不是吗?” 陈清露出几分欣赏之色。 一个来电结束了这场谈话,陈清挂掉电话,面色严肃:“法医从尸体中检测到毒品成分,另外,有人报案说朋友失踪了叁天,失踪的人名叫小丽,如果她真的是被害者,那她生前曾吸食过大量毒品,我要回局里了。” 临走前,陈清回过头,朝叶锦瑟说:“保持联系。” 显然,叶锦瑟算是通过她的考核。 周曼一脸兴奋:“色色,你很棒哦!我表姐很少对人这么和颜悦色!” 叶锦瑟凉凉道:“怎么感觉她随时要和我干架。” “那是因为你说话太……”周曼声音弱下去,讨人嫌这叁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太什么……”叶锦瑟笑眯眯地说。 “太……直接?”周曼嘴角抽搐,眼珠子转了转,补充道,“了当?” 剧情梳理,方便阅读 剧情梳理 采用了倒叙的写法,更新不及时,容易忘记前面发生的事,梳理一下剧情,方便阅读。 (顺便问一句,觉得复杂吗?) 截止到现在,根据已经公开的信息,主要故事线: 两个月前,调查记者叶锦瑟收到匿名邮件,举报源华集团与海关勾结,走私香烟和原油,经常在天上人间夜总会见面。 根据这条线索,叶锦瑟伪装成陪酒小姐小丽,混进段燕平的包厢,拿到源华集团与海关勾结的证据(还不构成铁锤),然而,杂志社不敢发布这篇报道,向她推荐国际时事新闻杂志The Face 2.0杂志总编辑Eric Howard。 实际上,源华集团除了走私香烟和原油,还与墨西哥贩毒集团古曼兹家族合作,走私制毒原料,古曼兹家族在段燕平身边安插了一个手下库诺·贝克,他在叶锦瑟车里放炸弹,试图炸死她,避免她爆出源华集团走私,损坏古曼兹家族利益。 关键时刻,wuli唯一男主陆言修oppa救了媳妇,同时,谢家(华青帮)查到这件事,及时把库诺·贝克干掉,保护叶锦瑟。一旦被贩毒集团知道谢家人动了他们蛋糕,将是你死我活的战争。(貌似……泄露什么……) 这件事,叶锦瑟至今被瞒在鼓里,努力追查真相ing。 陪酒小姐小丽遇害,死前吸食过大量毒品,曾被残忍虐待,引起重案组关注,叶锦瑟初步判断,作案的可能是段燕平,她和刑警陈清达成合作,成为她的线人,希望能得到案件一手信息。 接下来:叶锦瑟目的是收集到源华集团犯法的铁证,公布真相。 感情线: 感情线很好理解的,不啰嗦。 故事设定挺大的,努力写咯,就酱。 太快 转眼间,叶锦瑟否认这种想法,觉得更大概率是陆言修和钟灵相谈甚欢导致晚归,才十一点都还没休息。 按照过去一周的观察,他一般晚上十点半睡觉,隔天六点起床,晨跑半小时,作息规律健康,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例如她就肯定做不到。 叶锦瑟在客厅看到陆言修。 客厅装修也极其简约,一个茶几,一组蓝灰色的沙发正对着七十多寸的大电视,旁边是一整墙的落地玻璃窗,这座城市最美的夜景尽收眼底。 他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声响,抬头望向叶锦瑟,她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叁米、二米、一米,越来越近,竟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陆言修:“舍得回来了?” 是他一贯的声音,淡淡的,没有透露喜怒,但细究下,叶锦瑟总觉得有一丝责怪她晚归的意思,令她感到不爽。 和妹纸约会的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早归? 叶锦瑟:“是你太快了。” 陆言修愣了下,眼眸微眯,“太快?” 他语气很缓慢,夹着一股难以置信和危险的气息,叶锦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开车了。 尴尬了。 叶锦瑟赶紧解释:“你不是和钟灵约会么?你回来的太快了,不是指那方面。” 陆言修:“哪方面?” 他是问那方面指哪方面? 叶锦瑟忍不住怀疑现在开车的人是他。 叶锦瑟一脸笃定:“你知道的。” 在天上人间夜总会毫不犹豫吻他的小家伙现在是不好意思了? 陆言修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我不知道。” 他近视一百多度,在看书的时候偶尔戴眼镜,例如此刻,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下的眉眼很好看。眉毛色深浓密,很明显的剑眉,眉骨很高,眼眶很深,双眼皮大且宽,立体到可以和欧美人媲美,最让人难以忽视的是那眼睛,内眼角向内延伸,线条柔和,再加上卧蚕,仿佛时刻双眼含笑,深邃又温柔。 这么一双眼睛正专注地看着她,好像眼里只有她,叶锦瑟一时间难以移开视线。 他也是这么看钟灵吗? 难怪钟灵会露出羞涩的笑了。 叶锦瑟心里盘算了一下晚餐至今已经过了5个小时。 对于成年人来说,5个小时足够做很多事,如果真的持续发生什么,铁柱也快磨成针了吧。 她感到莫名的心烦,不想继续讨论下去。 “不知道算了。”说完,叶锦瑟转身准备回自己房间。 “不是约会。”陆言修突然开口。 “啊?”叶锦瑟顿住脚步,回头望他,眨了眨眼。 灯光下,女孩面孔光洁而白皙,眼睛又黑又亮,流露出一丝疑惑,仿佛很难理解他突如其来的话。 他本不需要解释,也不打算交代什么,但她总是晚起晚归,他则是早起早睡,两人作息不同,在同一屋檐下真正交流沟通的次数也并不多,他不想看她刚回来就立刻回房间。 “我和钟灵并不是在约会。”陆言修折起报纸,放在茶几上,望向叶锦瑟,“之前我帮了她一个忙,她为了表示感谢请我吃饭,仅此而已。” 他是在跟她解释吗? 叶锦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缕笑,放下手提包,在他身边坐下来,显得有点点乖巧。 “你帮了她什么忙?”叶锦瑟问。 “小孩子别问这么多。”陆言修伸出右手,揉了揉她的黑发。 陆言修心想:如果让你知道段燕平正追求钟灵,你更是放不下段燕平走私这件事。 “我才懒得关心你们的事,明明是你先说的,我才顺便问一句,还有,我成年了,不是小孩!”叶锦瑟佯装不感兴趣。 他说一句她顶十句,还说不在意? 陆言修忍笑,点头附和,“恩!你说得对!” 看出他在敷衍自己,叶锦瑟一把抓住蹂躏她头发的罪魁祸“手”,又想到他刚拆石膏没多久,不自觉就放轻了力道,她认真观察起他的右手。 手指修长有力,线条流畅,指甲饱满干净,呈现健康的淡粉色。 对手控党来说绝对是一场视觉盛宴。 叶锦瑟轻轻地抚过他右手腕,已经没有肿胀的迹象,开心地笑:“确实康复的不错。” 这么好看的手因为她废了,这辈子都过意不去。 就在叶锦瑟抽回自己的手的时候,一股温暖袭来,陆言修正抓住她准备逃离的手指,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到她身上。 顿时,叶锦瑟心跳漏了半拍。 她扬起小脸,怔怔地看着陆言修,“怎么啦?”。 迎着她不解的眸光,陆言修默了叁秒。 自己做出这种事,他也很惊讶。 “手腕突然有点痛。”陆言修说。 “是吗?我看看!”叶锦瑟抓着他的手左右翻看,语带焦急,“不满2周就拆石膏,肯定还没痊愈,我给张医生一个电话,叫他过来看看。” 张医生全名张扬,是陆言修的私人医生,可以随时上门,人如其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长舌公,每次给陆言修会诊都叨叨叨个不停,活脱脱像个居委会大妈。 “不用了。”陆言修说。 “为什么?”叶锦瑟忍不住皱眉。 陆言修笑了笑,“你不就是现成的医生吗?” 叶锦瑟:“……” 确实是她在钟灵面前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叶医生。 “你等等,我。”叶锦瑟准备掏出手机。 陆言修:“……” 她可真行。 “手伤恢复的慢,也和王阿姨不在有关系,平常她负责一日叁餐,营养又健康,哪像现在……”陆言修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正在百度手腕骨折怎么办的叶锦瑟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摆明就是赖上她,要她暂代王阿姨管家一职嘛。 她岂不是一整天都要呆在家里当煮饭婆?哪还有什么自由? 这事才不干呢!但他的手也是因为她才受伤,这点需求都拒绝的话显得她太不是人。 叶锦瑟掀起眼皮,看着陆言修,一字一句道:“我做饭很难吃,可能会让你伤上加伤。” 约定 陆言修:“我不挑。” 叶锦瑟:“……” 说这话他良心不会痛么?环顾这里的装潢,哪样家具不是精挑细选的?开发商卖房时做的样板房都比不上这里的百分之一,没有比他更挑剔的好么! 既然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没理由不成全。 叶锦瑟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尽管试试!” 说完,她起身回房。 陆言修的视线随着她步伐移动,直到她合上房门。 她在威胁他。 还是一如既往的偏执、倔强,除非另有所求,她才会露出乖巧和软弱的一面,但他知道,都是她的伪装。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真正地融入谢家。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陆言修拿起来,收到一条来自叶锦瑟的信息,内容很简洁。 谢谢,拖鞋。 陆言修缓缓地笑了。 回到房间里,叶锦瑟把手提包挂在衣帽架上,在衣帽间找睡衣。 这里一整层差不多2000平,但实际上就五间房,在进来的第一天叶锦瑟视察了每个房间,陆言修睡的主卧一眼就她相中了,想到自己也不会久住,她就不提过分的需求。 每个房间都很大,带有宽敞的独立浴室、衣帽间和阳台,最后她选了陆言修隔壁房,那里有一整墙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无敌大海景。 带来的衣服并不多,意味着她可选择性很少,最终,手指停在一件粉色睡裙上,还是在优衣库搞活动的时候买的。 她低头看看脚上穿的粉色拖鞋,和睡裙的颜色很搭的。 也太少女了吧。 叶锦瑟露出嫌弃的表情,却把睡裙带进了浴室。 一整天在外面,出了不少汗,洗了一个很长的热水澡,这才觉得舒服。 她擦拭着湿漉的头发,在床头柜上找到正在充电的手机,弹出陆言修的信息。 期待你明天的午餐。 叶锦瑟:“……” 期待个屁啊! 她可没说明天就正式上岗! 叶锦瑟眼前浮现陆言修戴金丝边眼镜的模样,双眼深邃分明,高鼻梁,嘴角微微上扬,看上去俊秀儒雅,斯斯文文,轻轻松松就可以俘虏无数少女芳心。 其实,他肚子里的坏水可不比谢暮江少。 谢暮江是表里如一的放浪不羁,让良家妇女自觉绕道型,而他嘛,老谋深算的双面狐狸,一不小心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不过,如果说谢暮江对她的好是出自于哥哥对妹妹的关怀,陆言修对她的好则没有任何功利性。她只是谢家无实权的养女,16岁后就更少在家族里露面,并不能帮陆言修扩张陆家的商业版图。 五年前,叶锦瑟就有自知之明。 她不敢接受他的好,怕还不起。 来到青城半年,明知道他在这里扩展国内市场,她也没主动联系,直到他们在天上人间重逢,他还因为救她而受伤,她感动,内疚,还有些不知所措,盼望着他的手尽快痊愈,好让自己有理由离开。 叶锦瑟想了想,给他回了短信。 会让你难忘的。 不赖 主卧,一片漆黑,手机震动声打破了寂静。 知道他手机号码,还敢在这个时候联系他的人屈指可数。 陆言修睁开双眼,利落地起身,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到叶锦瑟刚发来的消息。 会让你难忘的。 顿时,叶锦瑟咬牙切齿的神情浮现在他眼前。 小家伙会这么安分? 陆言修嘴角扬起一丝笑。 他有些期待明天。 天微微泛起白光,陆言修如往常一样早起,洗漱完,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健身房运动半小时,准备回主卧洗澡,在走道遇到叶锦瑟。 她身穿粉色睡裙,漆黑的长发有些蓬松,睡眼朦胧的样子,看到他的时候愣了叁秒,明显还没睡醒,眨了眨眼睛,视线自上而下地扫视着陆言修:“不赖嘛!” 陆言修:“……” 见他没反应,像是怕他听不懂般,叶锦瑟又开了口:“我是说你身材。” 陆言修目光一直落在叶锦瑟脸上。 她皮肤很好,白里透红,弯起眉眼,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她整句话组合起来就是:你的身材不赖嘛! 仿佛无意间发现了美色,止不住的开心。 但这句话陆言修怎么听怎么别扭。 像是……调戏? 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更甚以往。 不过,被小自己10岁的女孩调戏,他竟有些不好意思。 陆言修表面上不动声色,回应道:“眼光不错,每天早起每天看。” 叶锦瑟斟酌他的话,沉默了下。 为了激励她早睡早起,他可以牺牲美色? 她承认,他刚运动完,被汗水打湿了的运动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肌肉曲线,散发出浓浓的男性荷尔蒙,整个人看起来又欲又刚,不同于往日斯文儒雅的形象。 但只可远观又不可亵玩,还是睡觉比较重要。 叶锦瑟摇摇头,“睡眠不足会英年早逝的。” 陆言修挑眉,淡声道:“所以,你起来就是为了夸我身材好?” 叶锦瑟又摇摇头,“这是意外之喜。” 陆言修:“……” 叶锦瑟:“我去青城大学一趟,不会那么早回,今天你不用去公司吗?” 陆言修:“今天周六。” 叶锦瑟逐渐皱起眉头,已成为失业游民的她一下子失去了周末的概念,不过对于传媒狗而言,本就没有下班,没有休假。 “我是一个有底线的老板,不会无故压榨员工的休息时间。”陆言修又添了一句。 如果“有故”就会压榨咯…… 叶锦瑟在心里吐槽。 她耳边响起陆言修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当然,如果有人想言而无信……” 被迫刻上“有人”标签的叶锦瑟赶紧说:“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行程,避免午餐没人吃造成无谓浪费。” 陆言修点点头,摆出一副我理解的表情,见她站着一动不动,很有耐心地问:“还要看多久?” 满脑子盘旋着今天安排的叶锦瑟被他这句话整的有些懵,随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她还要偷窥他香喷喷的肉体多久? 渴了 叶锦瑟一脑门黑线。 他倒是比以前自恋了。 她立马侧身,给这位惹不起的大佬让道,还用右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望着陆言修离开的背影,她眼睛光明正大地往人家宽肩、窄腰、翘臀上流连。 既然他误会她,肯定要多看几眼以示尊重。 叶锦瑟越看越移不开视线。 啧啧啧!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想不到他这么深藏不露。 平常的运动没白做。 蓦地,她对上陆言修的目光。 他竟然在回房前回首望了她一眼,眼中透出笃定了然。 明明没有开口,但叶锦瑟耳边仿佛听到熟悉的声音。 果然是在偷窥我的肉体…… 太疯魔了!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叶锦瑟想了想,说道:“有些渴了,我去到倒杯水喝。” 陆言修沉默了一会儿,意味深长的语气:“多喝点。” 叶锦瑟张了张口:“……” 他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 最后,她放弃解释,省得越描越黑。 她在冰箱里拿出瓶装的星巴克咖啡,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才感觉彻底清醒过来。 一早上,她被陈大警官的电话吵醒,警方已经证实,河边碎尸案的受害者确实是小丽。 她全名叫做王小丽,生前曾吸食毒品,惨遭性侵,且被残忍暴虐过,死后尸体被分解成多块抛入河中,因作案手法过于凶残,已成立专案组开展侦查。 昨天报案说朋友失踪的人叫胡晓冰,是青城大学艺术设计学院的学生,和王小丽是同班同学兼老乡,名字又相像,就走的比较近。 叶锦瑟认识胡晓冰,她和王小丽都是天上人间的兼职坐台小姐,和王小丽不同,她长得可爱清纯,一副乖乖巧巧逆来顺受的样子,平常话也很少,但很讨谢志康喜欢。 她们感情应该是真的好,两人经常一起进进出出,为了避免穿帮,叶锦瑟还特地挑了胡晓冰不在的一天来假扮王小丽。 电话那边的陈清声音沙哑,略微不耐烦,像是通宵没休息,但她记得和叶锦瑟的约定,基于这点,叶锦瑟才不追究她扰己清梦的恶行。 叶锦瑟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陈清,并打算今早去会会胡晓冰。 陈清给她泼了凉水,因为警方已经盘问过胡晓冰,认为叶锦瑟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叶锦瑟回了一句:“拭目以待吧。” 她挂断电话,推开房门,遇到陆言修,便有了早上尴尬的一幕。 叶锦瑟随便吃了两片吐司面包,简单收拾一下,很快就出门。 她查了路线,乘坐公交车去青城大学,到女生宿舍楼下时已经是九点半。 爱车没有的第叁周,想它了。 想着中午还有给陆言修做饭的任务,一切都得速战速决,叶锦瑟快速拨通胡晓冰电话。 叶锦瑟:“同学,女生宿舍楼下,快递,可以下来拿一下吗?” 电话很快接通了,传来一个柔软的声音:“我最近没有网购。” 叶锦瑟:“……” 胡晓冰:“您打错电话了。” 叶锦瑟:“……” 谈谈 胡晓冰的语气很客气,没有半分不耐烦。 叶锦瑟淡定地回应:“快递上的收件人是胡晓冰,电话号码150XXXX1314,地址是青城大学北区女生宿舍6栋404,你核对一下信息。”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她问:“寄件人是谁呀?” 女孩防备心还挺重的。 叶锦瑟继续忽悠:“没有显示,但看起来像是礼物,可能是你朋友寄的。确定不签收吗?那退回去了。” 胡晓冰:“算了,我去拿一下,麻烦你等等!” 10分钟后,叶锦瑟看到胡晓冰从宿舍里一路小跑出来。 她扎着简单的丸子头,身穿白色长袖上衣和水洗牛仔裤,素面朝天,眼睛肿的像核桃,像是哭了很久。 看来,王小丽的死让她很难过。 其实,她除了长相秀气,身材高挑之外,和普通的女大学生没什么两样,一点都不像经常进出夜场的坐台小姐。 如果硬是要挑毛病,大热天的,她竟然穿长袖,衣领还很高, 对上叶锦瑟打量的目光,胡晓冰脸上布满疑惑。 “你的快递。”叶锦瑟把小纸盒递给她。 胡晓冰迟疑了,犹豫要不要接。 站在她对面的年轻女孩长得很好看,是那种很张扬的美,犀利的眼神正紧紧地锁住自己,让她有种无形的压力。 她一定不是快递员。 这里是校园,身边来来往往都是同学,自己应该不会有危险。 胡晓冰接过纸盒,发现它竟然没有封箱,打开后,一堆照片映入眼帘。 照片里,衣着暴露的自己正陪客人喝酒。 胡晓冰的手不停地颤抖,面无血色。 突然,她手里的东西被叶锦瑟拿走。 叶锦瑟:“这么重,我帮你拿。” 胡晓冰:“……” 这些照片又落到别人手中,胡晓冰望向叶锦瑟的眼眸满是恐慌。 叶锦瑟:“找个地方谈谈。” 她们在学校附近找到一家客人很少的奶茶店,选了隐蔽的角落坐下来。 叶锦瑟给自己点了杯咖啡,帮她点了杯温水。 服务员把饮品端上来,胡晓冰坐在椅子里一声不吭。 叶锦瑟:“喝口水吧。” 胡晓冰嘴唇嗫嚅了一下,细声细语地问:“你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你想怎么样?” 逻辑挺清晰的,没被吓傻。 面对胡晓冰的询问,叶锦瑟平平淡淡地说:“叶锦瑟,我是一名记者,正对河边碎尸案进行跟踪报道,要向你了解小丽的情况。” 叶锦瑟并没有告诉她自己是怎么获得这些照片的,因为怀疑小丽之所以遇害,是因为自己扮演了她,段燕平和谢志康把气撒在无辜的小丽身上。 但这些都有待验证。 胡晓冰听到小丽的名字,瞳孔剧烈缩了一下。 胡晓冰回答:“她的情况我已经和警察说过了,几天前她说约了朋友,一直没回宿舍,电话也打不通,我很担心她,昨天就去报案。她向来不喜欢待在学校,同学接触沟通很少,也没有得罪过人,倒是有几个男生在追她,被她拒绝了很多次还依旧死缠烂打。” 女孩很聪明,她在引导警方把注意力放在校园情感纠纷上,对天上人间夜总会只字不提,更没有透露出段燕平、谢志康这些人。 要想从她口里得到更有价值的信息确实不容易。 笑气 叶锦瑟轻拍纸盒,发出声响,每一下都像敲在胡晓冰心脏的位置,她脸色白了几分。 “我想知道一些和学校无关的信息,例如……”叶锦瑟刻意放慢语调,一字一句道,“天上人间。” 听到这四个字,胡晓冰呼吸乱了节奏。 “别跟我说天上人间是一首歌或一部电视剧,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的。”叶锦瑟目光愈发薄凉,静静地看着胡晓冰的眼眸蒙上水光,声音冷酷无情,“你也不想我拿着这些照片去问你同学、老师、父母吧,他们应该比我更关心背后的故事。” “不要——!”胡晓冰身体猛地往前倾,紧紧地抓住叶锦瑟的手,目露哀求,“求求你,千万别散播这些照片,我还想继续读书,我还想顺利毕业。” 叶锦瑟面不改色,冷淡道:“我可以配合你,但你也要配合我才行,是不?” 胡晓冰松开她手,身子往后倾斜,面如死灰。 空气中一片寂静。 叶锦瑟知道,她会开口的,只是需要点时间。 胡晓冰双手捧起水杯,小心翼翼地喝了口:“去年9月,我们刚好大二,不少同学喜欢晒手机,小丽和我都想买一台iPhone?3GS,但每个月的生活费就700,根本不够,只好经常兼职酒店礼仪赚钱。” 叶锦瑟挑了挑眉,兼职赚钱在学生群体中很常见,但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她耐心地听胡晓冰说下去:“小丽性格开朗,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很多人追她,她经常出去玩,很快她用上最新款的iPhone?3GS,还陆陆续续买了不少名牌护肤品和包包。” 叶锦瑟皱眉:“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胡晓冰苦笑:“我们都以为那些都是她男朋友送的,直到有一天,她和我说,男朋友满足不了她的需求,两人分手了,之前给我们介绍兼职的人推荐她去天上人间,有空陪客人喝喝酒,每月轻轻松松五六万到手。” 叶锦瑟忍不住感叹,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专门骗年少无知的学生罢了。 回想起什么般,胡晓冰唇边的笑愈发苦涩:“后来我们才知道,中间人介绍她过去是可以抽成的,但已经晚了,过上每个月四五万的生活,再也没办法忍受生活费七八百的日子。” 叶锦瑟:“小丽叫上你一起?” “没有!”胡晓冰情绪有些激动,“她没有这么做!” 叶锦瑟追问:“然后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认识段燕平的?” 胡晓冰面露警惕:“你知道段少?” “青城前十强企业的继承人,想不认识都很难。”叶锦瑟提醒,“请继续。” 胡晓冰眼里有悔恨蔓延,声音很轻,却异常沉重:“在一次朋友KTV聚会中,我们接触到笑气。” 叶锦瑟眸底掠过诧异,没想到这东西已经出现在学生群体里。 不是毒品却等同毒品,一旦成瘾,绝对是带来毁灭性的后果。 叶锦瑟:“你吸食笑气上瘾,为了有钱继续买笑气,才当了坐台小姐。” 套料 承受不住她锐利的目光,胡晓冰慢慢垂下眼睑,握住水杯的手指不断地收紧,默不作声。 霎时间,又陷入深深深深的沉默。 叶锦瑟看看时间,快十点半了,家里还有一位大佬要伺候呢。 这妹纸防备心挺重的。 她要换个方法才行。 “来杯冰水。”叶锦瑟朝服务员挥挥手,“风扇对准我们,风力调大点。” 服务员没见过点一杯咖啡两杯水还要求这么多的人,还是积极响应她的需求。 “给我?”胡晓冰看她的咖啡还剩一半,不像是为自己点的。 “大夏天的穿高领长袖不热吗?你都流汗了。”叶锦瑟从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指了指她脖子和额头,“擦擦。” 她语气挺霸道,像下达命令一样,胡晓冰却察觉到背后小小的温柔。 其实,除了拿照片威胁,她没对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事,还特地找人少的店面隐蔽的位置谈话,有顾虑到她的感受。 “谢谢。”胡晓冰接过纸巾,轻声回应,“我习惯了。” 叶锦瑟似玩笑似认真道:“为了防晒你也是拼了。” 胡晓冰擦拭脖子薄汗的动作顿住,很快恢复自然,仍被眼尖的叶锦瑟看到了。 锁骨的位置有类似被鞭打过后的伤痕。 “一白遮叁丑嘛。”胡晓冰把用完的纸巾折迭起来,放好。 “你已经很漂亮了,素颜也好看。”叶锦瑟毫不吝啬溢美之词,放柔声音,“你们怎么认识段燕平的?小丽出事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胡晓冰眸光微微一动,如实回答:“正如你所说,段少是源华集团继承人,夜场谁不认识他?他每次出手的小费都不少于六位数,姐妹们挤破脑袋都想进入他包房,小丽放得开又很上道,段少每次都点她。” 她想了想,补充道:“特别的事……两叁周前,小丽被人迷晕在厕所,有个人假扮她混进段少的包房,那天我大姨妈刚来,肚子太痛,就没在。听姐妹们说,段少掀了天上人间,都没找到那个人,发了很大脾气。” 叶锦瑟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难以置信的语气:“那人还挺厉害。” 胡晓冰很有共鸣地点头附和:“她躲过所有的监控,有备而来。” 叶锦瑟:“不过一个人混进包房,能掀起多大浪?难道发生什么事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例如……” 她的话还没说完,胡晓冰心头已响起阵阵警钟。 叶锦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吸毒,段燕平聚众吸毒。” 胡晓冰脸色大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叶锦瑟倾身,抓住胡晓冰的手臂,目光犀利如刀:“吸笑气已经满足不了你们的需求,但真正的毒品不同,更刺激,有更多的快感,可以忘记烦恼和忧愁,所以,你和小丽在吸毒。” 胡晓冰没说话,但叶锦瑟能感觉到她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她身体微微颤抖,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像是害怕、悔恨、羞恼、无助和强行镇定。 胡晓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毒是犯法的,无凭无据,别乱说。” 这罪名可要比在夜总会兼职来得严重,被学校开除是妥妥的。 她不可能承认。 叶锦瑟坐回位置,平静地说:“要证据,这有多难?你以为负责小丽尸检的法医会查不出来吗?至于你,半年内吸食过毒品,检验毛发很快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