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这里(1V1)》 伪装 2010年,夏。 青城,夜半,天上人间夜总会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陪酒女郎喝多了,捂住嘴巴,踉跄地走进走道深处的洗手间。 那里入口深,很少人使用,恰好掩盖她的狼狈。 她弯着身子,对洗漱台就是一阵狂吐。 又喝多了,待会儿还要应付段少。 想到段少那个疯子,她打了个激灵,赶紧抬起头,镜子里照出她年轻漂亮的脸庞,眼睛正流露出浓浓的疲惫。 她丝毫没留意到远处的危险,直到镜子反射出的黑影来到她身后,蓦地一惊,她来不及尖叫,就被人强行用毛巾捂住嘴,一股刺激的气味涌进鼻腔,很快晕了过去。 叶锦瑟把她拖进里面的隔间,将两人的衣物换了过来,合上隔断门,贴上“机器故障,暂停使用”的标语。 还有十分钟。 叶锦瑟调整衣服,整理发型,对着镜子细细打量一番,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懈可击,尤其是左眼下面新增的黑痣,更是精准。 昏暗的灯光下,她和晕倒的陪酒女郎小丽有九分相似。 她轻轻抚摸了左手中指的装饰戒指,那是个隐秘的微型摄像头。 她蹲点了1个月,整个行动在脑海里复盘了无数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叶锦瑟给自己打打气。 门口传来尖锐的女声,“小丽,你死去哪里了?” 叶锦瑟很快就辨别出那是夜场客户经理的声音,清清嗓子:“我在这儿呢~” 在门口,叶锦瑟撞上了客户经理,她不慌不忙地解释:“刚才闹肚子,怎么?段少找我?” “是呀,他念叨着你呢!赶紧走!晚一步,他得把这里给端了!”客户经理边说边拽着叶锦瑟的手臂往包房的方向走。 经过609包房,她们停在602包房门前。 “我会好好‘伺候’段少,您放心吧!”叶锦瑟宽慰道。 说着,她推开门。 装潢奢华的包房里灯光昏暗,烟雾缭绕,时不时响起清脆的酒杯碰撞声,陪酒女郎们的娇笑声,表演台上还有脱衣舞女郎在表演丝袜钢管舞。 叶锦瑟还没来得及看清所有人,有股力量拽住她手臂,她跌落在一个男人怀中,耳畔是带着薄怒的男性声音,“让人所有人等你,架子真不小呐。” 他话音刚落,叶锦瑟就感觉到有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用力抵住她脖子。 她侧眸,刚才拉扯她的人正是源华集团的公子段燕平。 段燕平身穿黑马甲白衬衫,露额短发,商业精英的模样,正斜眼看她,唇边挂着不屑的笑,仿佛抵住她脖子的不是手枪而是普通玩具。 玩这么大吗? 叶锦瑟内心暗骂,眼眸却蒙上一层水光,满是恐惧无助,声音颤抖,“对对不起段少,刚才闹肚子呢,让您久等了,是我的错,我我……” 她拿起桌面还有半瓶的红酒,祈求的语气,“我给您赔罪。” 叶锦瑟心一横,仰头把剩余的酒喝了,眼巴巴地看着段燕平,湿漉漉的双眸看起来无辜可怜又脆弱。 段燕平举起手枪,朝着叶锦瑟胸口的位置扣动扳机。 潜逃 一道水柱从枪口射出,喷到了叶锦瑟的胸口,水珠顺着诱人的曲线下滑,场面十分香艳,叶锦瑟仿佛没料到,整个人怔住。 “哈哈哈,这样就被吓到了,胆子真小。”段燕平笑得前俯后仰,甚至恶劣地又用仿真水枪射了叶锦瑟几下。 这群混蛋!叶锦瑟太阳穴的血管快速窜动,费劲九虎之力才压抑住掀桌子的冲动。 她冷冷地看向在场狂笑的人,在他们眼里,对这种侮辱性质的行为习以为常。 “段少跟你玩呢。”一个男人拿着纸巾凑了上来,“我帮你擦擦。” 叶锦瑟看了他一眼,立刻认出他是海关东渡办事处船管科的谢志康,叁个月前,他离开海关后去了源华集团,成了段燕平的走狗。 “您真好!不过不敢劳烦您,我、我自己来。”她接过他纸巾,表面又怂又感激,擦拭胸口的水渍,目光凝聚在他身旁的另一个男人身上,柔声问,“这位是?” 段燕平拍拍她屁股,“纪副关长,过去陪陪他。” 纪副关长?难道是海关副关长纪培勇? 叶锦瑟忍住剁了段燕平咸猪手的想法,脸上堆满谄媚的笑,身子挪了过去,殷勤地倒酒,“原来是纪副关长,小丽敬您一杯。” 纪培勇一把推开送到眼前的酒杯,脸色深沉,“我是过来谈正事的,你叫上这些做什么?” 见气氛不对,谢志康赶紧打圆场,“勇哥,她们都是段少的人,靠谱的。” 段燕平脸上闪过不耐烦,不由自主地抽吸鼻子。 谢志康一看就知道段燕平毒瘾犯了,赶紧点了根烟,递过去。 段燕平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讥笑道,“说白了,不就是嫌钱少呗。” “帮你们运输那些香烟原油,我们海关管着货物通关,里里外外涉及多少环节?咱们兄弟都是冒着坐牢的风险在帮你,你就给这么丁点钱?”纪培勇的音量逐渐提高。 女郎们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肩膀,仿佛受到了惊吓,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垂涎“小丽”许久的谢志康趁机拉叶锦瑟的小手,把她扯到自己身边,咸猪手一直在她香肩上轻拍,仿佛在安慰她,实则是光明正大地揩油。 段燕平视女人如玩物,对谢志康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哂笑了一声,“不是不想多给,但除了海关,咱们还得打点商检、港监等等管理部门,勇哥你得体谅体谅啊,毕竟都坐在同一条船上。” 谢志康:“是啊,勇哥,有话好好说,别伤了财气。” 谢志康话说得好听,不安分的手却不着痕迹地往下滑,享受着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还未来得及进一步,身边佳人身子一颤,耳畔“呕”的一声,他被她吐了一身污物。 叶锦瑟不知所措道:“对、对不住谢总,我喝多了,胃很难……受……” 大家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她猛地一手捂住嘴巴,仿佛还想吐,眼眶含着泪光,语带艰难:“我去一下洗手间,马上回来。” “哈哈。”谢志康用纸巾擦拭身上的呕吐物,内心MMB脸上笑嘻嘻,“也没喝多少,她酒量怎么变差了?” 段燕平凝视着包房门,若有所思,“里面就有洗手间,她为什么要出去?” 夜场客户经理闯了进来,惊慌失措地说,“段少,不好了!小丽被人弄晕了,进来的人不是她!” 段燕平脑中快速回放刚才的场景,明确那个女人不是走错房间,而纪培勇和他确实说了过分的话,万一曝光了源华集团涉及走私的事情,这就危险了。 气不打一处来的段燕平一脚踹飞客户经理,仍不解气,他推倒桌子,酒瓶果盘散落一地,目露杀机,“找!给我仔细找!掘地叁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强吻 同层609包房。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震了一下,弹出一条信息:阿修,有急事不来了,那瓶90年的Romanee-Conti给我留一半。 发消息的人是谢暮江,陆言修的最佳损友,用名酒来诱惑他过来,现在却放飞机。 亨特的余光瞥到信息的内容,又看了看早已空荡的酒瓶,嘴角的弧度压抑不住地上扬。 陆言修端起酒杯,轻轻晃了一下,他一口饮尽,说道:“走吧。” 他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身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一转身,有个温软的身子扑入他怀里。 陆言修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峰,冷淡的眼神往下一扫。 那是一张浓妆艳抹的精致面容,她的眼妆很是夸张,被眼影和假睫毛修饰下,墨色的眼眸显得娇媚性感。 这是带了面具出门? 陆言修眉头越收越紧,显然并不享受这样的投怀送抱。 叶锦瑟恬不知耻地抱紧他,生怕他甩掉自己一样。 “帮我。”她睁大眼眸,语气无辜又可怜。 凌乱的脚步声从远到近地传来,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她是一个被恶势力纠缠的弱女子。 能被十来个人追捕的也肯定不是普通弱女子。 陆言修看了亨特一眼,吩咐道:“Hunter,出去看看。” 亨特脸上掠过一丝诧异,没想到陆言修不但没推开她,竟然还出手相助了。 这太反常了吧。 “好。”亨特说。 “谢谢,你真好。”叶锦瑟赶紧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模样。 突然,她腰间传来骇人的力道,陆言修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蕴热她的肌肤,下一秒,一个旋转,她被他压在沙发上。 身形高挑的她被陆言修高大宽厚的身躯彻底笼罩住。 这个姿势有些危险呐。 叶锦瑟挑眉看他。 陆言修在她耳畔徐徐说道:“现在道谢还太早。” 他右手移到她后脑勺处,扯掉固定她头发的黑色发卡,墨发如流云般倾泻而下,衬得她的脸更加小巧精致,将她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右手沿着她腰间的曲线缓缓下滑,放肆又暧昧…… 叶锦瑟并不阻止,一瞬不瞬地看着陆言修,他神情竟无一丝变化,恨不得刻上“正人君子”这四个字,谁又能联想到他的手已摩挲到她小腿的位置。 叶锦瑟:“这么猴急吗?” “不然怎么承担得起你的谢谢。”说着,陆言修脱下她高跟鞋,快速地丢在沙发底下,并且调整房间的灯光,光线变得昏暗暧昧,当他回到原来的位置,叶锦瑟机敏地躲在他宽大温暖的怀抱里。 包房门再度被推开,陆言修眼角余光瞥见了五六个大汉冲了进来,其中有个打手的手臂绣着九头蛇的纹身,来势汹汹,站在中间的是一个叁十岁左右,满脸横肉的男人,看起来是他们的头头——小有名气的地头蛇陈平贵。 不等陈平贵说话,陆言修唇上袭来温热感。 他的黑色眼瞳骤然扩大,布满愕色,缓缓垂眸,她的朱唇竟加深了力道,两人唇瓣没有一丝缝隙。 被强吻了?! 解围 从动作上看,他们不可能是错位。 生怕“不速之客”们看不懂般,叶锦瑟抬起修长白嫩的小腿,往上移动,扣住陆言修的腰,秀气干净的小脚丫子裸露在外,脚趾头微微蜷曲,粉嫩又可爱。 这一幕完全是腿控们的福利,现场有不少男士们咽口水聊表敬意。 并不包括陆言修。 叶锦瑟眸光静静地对上陆言修的眼睛。 那双深沉的眼睛,如黑色的深渊望不着底。 生气了?叶锦瑟不由得猜测。 亨特率先打破沉静,冷声道:“你已经严重打扰到我们家先生,再不出去,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陈平贵:“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把人藏在厕所里。” 夜场客户经理挤了进来,低声道:“陈哥,这是谢暮江谢总定的包房。” 她摇摇头,向陈平贵暗示这里的人他们惹不起。 陈平贵讥笑:“谢暮江是谁?比得上段少?” 有着九头蛇纹身的哥儿们突然发声,“纽约谢氏家族二公子,背后势力是华青帮,段少还真不能和他比。” 谢氏家族在美国纽约组建了华青帮,是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有人称之为纽约华人第一黑帮,当地人闻风丧胆,即便远在青城,陈平贵也听说它的大名,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是段少的天下,谅谢暮江的手再长也搭救不了这里,何况包房里的还不是谢暮江本人。 想归想,陈平贵还是怂了。 他拎不清包房里的人是何方神仙。 “这位……”陈平贵想和陆言修对话,奈何陆言修当他空气,昏暗的灯光下,他只看到陆言修挺拔的背影,更别说打个照面了。 碰一鼻子灰的陈平贵把目光投向亨特,亨特回他一个冷淡的眼神。 亨特长相很普通,中等身材,却给人一种摸不清看不透的感觉,直觉告诉陈平贵,这人不简单,他手的虎口、食指和掌心都有厚厚的茧子,这是长期握枪的手。 他怀疑亨特随时可以从西装里掏出一把枪来。 自认为不是烈士好汉的陈平贵马上转变态度,语气带着点恳求的意味,“直接冲进来是我们莽撞了,但我们要找的人对源华集团段公子很重要,职责所在,希望您能通融一下。” “可以搜。” 空气中响起陆言修淡淡的声音。 他微微侧脸,和陈平贵对视。 那是一张俊秀的面庞,脸上挂着清雅的淡笑。 “搜不到人,你下面3个赌场和4个地下钱庄明天就关门,这是代价。”陆言修说。 漫不经心的语气,隐藏着几近穿透人心的锐利,陈平贵后背一阵发凉。 他到底是谁? 竟摸清自己所有家底? 陈平贵看着陆言修,一时间说不出话。 一个不知死活的黄毛小弟立即不服:“老大,你只有2个赌场,哪来3个?他唬你呢!” 陈平贵一巴掌呼过去,喊了声“滚”,再面对陆言修,脸上堆满笑:“打扰您了,对不起,我们现在就出去,日后一定给您赔礼道歉。” 大批人马进来,大批人马出去,亨特合上房门,总算恢复清静。 解除危机,叶锦瑟还厚脸赖在陆言修怀里,双手搂住他脖颈,“这是我的初吻,你要对我负责。” 重逢 “这句话,你五年前就已经说过了。”陆言修伸手,在她左眼下方黑痣的位置微微用力擦了一下,人为添加的印记变得模糊。 “好久不见,锦瑟。”陆言修唇边添了一抹淡笑。 叶锦瑟微微愣了一下。 她的伪装可以骗过很多人,但总是骗不了陆言修。 “什么时候来青城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陆言修问。 “你日理万机,我哪敢打扰你呀!”叶锦瑟朝他眨眨眼睛,无比真诚的模样。 陆言修根本不信她的话。 小家伙做事情没太多底线,例如现在,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姿势有多暧昧。 黑裙的V领设计露出她精致的锁骨,胸口动人的曲线若隐若现。 长大了。 任何男人都无法忽视如此美景。 何况,陆言修向来觉得自己性取向很正常。 一想到她穿成这样,置身于狼群虎窝中,陆言修不自觉地蹙起眉宇,起身坐到一边,拉开两人的距离:“大家都很担心你,尤其是谢老。” 他口里的谢老是叶锦瑟的父亲谢岳笙,是华青帮老大,也是谢暮江的爹。 叶锦瑟嗤笑道:“他是担心我搞砸他生意,触碰到他利益。” 她是社会新闻记者,她父亲是美国纽约最大的华人黑帮老大。 哪天她实在挖不到料了,把家族的事报道出来,妥妥的头条。 叶锦瑟光脚走进洗手间,拿起马桶水箱盖,里面有她早就准备的化妆品,叫她二哥谢暮江过来帮她是B计划,却没想到在这里与陆言修重逢。 按照A计划,她早就顺利逃走了。 段燕平的反应确实速度超乎她预期。 这个对手,有点意思。 传来敲门声,叶锦瑟打开门,眼前多了一套衣服。 陆言修:“换上。” 语气带有叁分温柔,叁分淡然,还有叁分霸道。 叶锦瑟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接过,转瞬合上门。 陆言修耳边是“嘣”的关门声。 颇有些吃力不讨好的陆言修摸摸鼻子,回到沙发假寐。 前方的脚步声愈发接近,他睁开眼睛,眸色微变。 叶锦瑟身着白色西服套装,搭配白帆船鞋,黑色的墨镜遮住她大半边脸,单肩背着黑色手提包,整个人气质果断利索,活脱脱的职场俏佳人,和之前夜场女郎的形象判若两人。 陆言修拿起西装:“我送你。” 叶锦瑟:“不用了,段燕平可能还派人盯着你,我一个人活动还方便些。” 陆言修语重心长地说:“段燕平不同于你之前接触的人,源华集团背后势力盘踞,别蹚这一滩浑水。” 叶锦瑟神情坚定:“是你说的,自己认定的事就要全力以赴去做,作为新闻工作者,我的职责就是还原真相,源华集团涉嫌走私原油和香烟的这条线我是不会放弃的,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 陆言修朝她招招手,叶锦瑟带着疑惑走过去,温暖的手掌落在她头顶上,他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揉了揉她头发。 叶锦瑟耳边传来他柔和的不可思议的声音。 “保护好自己。”他说。 她心脏毫无预兆地颤了一下。 遇险 叶锦瑟望着陆言修,一字一句道:“阿修,我一直很想你。” 陆言修微微一怔,悠声回应:“我也很想你。” 叶锦瑟忍不住笑了。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子。 不管她说什么都可以用“童言无忌”来解释。 在他心中,她可能一直是小孩吧。 “过段时间我会去找你。”叶锦瑟用食指堵住他的唇,“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 亨特与她擦肩而过,她特地朝亨特扮了一个鬼脸。 “她是谢家二小姐?”亨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变化也太大了,难怪江湖都说女人的化妆术就是易容术,她的技术都可以开班授课了。” 陆言修望着叶锦瑟离开的方向,他的嘴唇还停留着她手指的温度。 他收回目光,徐声问:“九头蛇纹身的出处查到了吗?” 谢家的业务主要分为两部分,黑道华青帮由大儿子谢暮燊(shen)继承,白道谢氏集团则由二儿子谢暮江管理,分工明确,谢暮江从不干涉地下组织的事情,能听到谢暮江的名字就联想到华青帮的人肯定不是普通的打手。 “古曼兹家族。”亨特脸色变得严肃。 “墨西哥那个古曼兹家族?”陆言修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是的。”亨特点点头。 墨西哥是个毒贩泛滥的国家,有数十个大型黑帮组织,其中最大的有“古曼兹”、“家庭”、“塔斯”等,他们向其他国家输送毒品,再从其他国家走私大量军火,已经形成完整的利益链。 如果源华集团和古曼兹家族有合作,就不可能仅仅是走私原油和香烟。 他们派出的人肯定也不是普通的小混混。 那些都是亡命之徒! 锦瑟有危险! 陆言修脸色徒然一变。 ··· 叶锦瑟对天上人间的布局已经很熟了,避开摄像头轻松地来到一楼大堂。 临近门口,都没遇到陈平贵的人手。 她得意洋洋地想:我真是个天才。 从手提包里拿出车钥匙,叶锦瑟往门口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距离战车还有10米,她不由得加快步伐。 正准备开车门时,叶锦瑟听到有人在呼唤她名字,那是陆言修的声音。 叶锦瑟当下便是一愣,不由自主地转身,一个高大的黑影从侧边扑来,她的瞳孔忽地放大,倒映出一张俊秀的面容。 下一秒,后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周遭空气猛烈震荡,强烈的空气冲击波袭来,一阵天旋地转,她重重地倒在地下。 千钧一发间,她感觉到后脑勺被只温暖的手护着,耳边是陆言修的闷哼声。 “阿修!”叶锦瑟惊呼,随之而来的刺痛感逐渐覆盖她的意识。 她彻底昏了过去。 ★★★ 青城立医院。 陆言修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蓦地,他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瞳孔扩大,呼吸急促。 听到声响,亨特睁开眼睛,看到陆言修正准备起身。 亨特急声道:“不要命了?” 陆言修望着他:“锦瑟怎么样?” 邂逅 亨特:“她没事,轻微脑震荡,暂时昏迷。” 陆言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感受到手腕疼痛肿胀。 亨特补充道:“你的运气很好,右手腕轻微骨折,没有出现明显的移位,医生帮你打了石膏,预计1个月能康复。” 陆言修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医院走廊,陆言修来到叶锦瑟病房,亨特帮他把输液瓶挂上输液架,独自离开。 叶锦瑟身穿蓝色病服,在病床上躺着,素面朝天。 她眉毛平直且浓密,给她精致的五官增添几分英气,狭长的眼睛正紧闭着,眼睫毛微微抖动,放在两侧的手握紧成拳,仿佛随时醒来给人致命一拳。 睡得极不安稳。 小家伙向来缺乏安全感。 陆言修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那年,陆言修十七岁,叶锦瑟七岁。 青城傍晚,街道熙攘。 他和谢暮江听到身后传来“抓小偷”的呼喊声,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热闹,陆言修觉得身后被狠狠一撞,条件反射性地往后一抓,恰好逮到一个小女孩。 身形瘦小,衣衫陈旧,头发蓬乱,微微泛黄的小脸镶嵌一双漆黑的眼睛,布满警惕地看他,又慌张地往后探望。 陆言修顺着她视线,发现后面有几个成年人正凶神恶煞地冲过来。 小女孩像炸毛的小兽,疯狂地挣脱陆言修的控制。 陆言修心想:这小家伙的劲儿还挺大的。 他笑眯眯道:“他们说的小偷就是你吧?小小年纪干什么不好,怎么就学人偷东西?” 眼见那些人追上来,叶锦瑟整个人绷得更紧了,凶狠地抬头,眼神凶悍,二话不说咬向陆言修的手,一块肉差点被她咬掉,疼得陆言修松开手。 她小身子往下一缩,灵活地躲过谢暮江的袭击。 看样子是个惯犯。 成功惹恼了两个年轻人。 陆言修和谢暮江一路追寻探听,在老城区的一栋破旧的二层老楼里找到她踪迹。 面对紧闭的房门,谢暮江查看门锁,摆出胸有成竹的模样,掏出钱包,从中抽出一张借记卡插到门缝里,用力往下滑,房门开了。 陆言修:“……” 斑驳的墙面挂着泛黄的旧日历,一个老柜子,一张陈旧的餐桌和叁四个矮椅。 没有多余的家具。 小女孩正往水杯里倒水,听到声响,回头看到陆言修和谢暮江正杵在门口那里若有所思地打量自己,当场就是一愣。 常年被追打已成习惯,但追到家里的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陆言修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脸色颇为严肃,“为什么偷东西?偷了什么?拿出来?” 随着他的接近,叶锦瑟脸上闪过一丝害怕,全身紧绷,在强装镇定,她神色戒备地看看陆言修,又看看谢暮江,自知实力悬殊,眼珠子灰溜溜地转了一圈,随后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乖巧无辜。 陆言修和谢暮江被她说变脸就变脸的神功惊呆了。 “我没偷东西,带的钱不够。”叶锦瑟怯怯地说,努力用有限的词语传达信息。 为了让他们更正确地领会到她意思,她踮起脚,在老旧的柜子上拿了一个旧铁盒,随着她动作,铁盒哐当当地响。 丧母 在陆言修和谢暮江注视下,她打开旧铁盒,里面是一毛钱和五毛钱的硬币,加起来不满十元。 叶锦瑟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消炎药:“要买这个。” “你买这个做什么?”谢暮江观察了四周,看到一个房门正紧闭着,“家里的大人呢?” 叶锦瑟不说话,不由自主地捏紧手里的药。 陆言修蹲下,想摸摸她蓬乱的头发,被她扭头躲过,许是她发现来软的无效,露出偏执的真面目。 从未见过一个小孩如此执拗。 “药不能乱买,更不能乱用,知道吗?”陆言修不自觉地放柔语气。 似乎感受到他释放出的善意,她眼里的戒备少了一些,转瞬间,看到谢暮江正扭转房间的门锁,她仿佛受到冒犯,眼冒凶光,猛地往谢暮江那里扑过去,被陆言修一手捞住,紧紧锁住怀里。 “放开我!放开我!”她手脚并用不停地挣扎。 这会陆言修学聪明了,避开她凌厉的牙齿,抱着她就往房间走去。 房间里除了衣柜,就是一张老旧的床。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面容削瘦,脸色白青白青的,叁十来岁的样子,从她标准的五官中看得出她年轻时一定极其美丽。 然而,这么大的声响她依旧一动不动。 谢暮江把手放在她的鼻翼下探了探,没了声息。 他脸上流露出明显的震惊,望向叶锦瑟的眼眸充满遗憾和哀伤。 陆言修没想到有这样的变故,垂眸看着叶锦瑟,她上一秒还张牙舞爪下一秒就安静了,她读懂谢暮江的表情了。 陆言修愕然一惊,不由自主地放她下来。 叶锦瑟缓慢走过去,轻轻地推了一下床上的女人,茫然无措地呼唤道:“妈。” 见她没有反应,叶锦瑟又叫了一声:“妈。” 这一声绵长又不甘。 叶锦瑟转身离开,端来一杯水。 一杯他们进门时她就倒好的水。 她重新回到床头,小手紧紧攥着她偷来的药丸,眼巴巴地瞅着床上的人,用恳求的语气说:“妈,别睡了,起床吃药,吃了药身体才会好好的。” 床上的女人依旧没有声息,叶锦瑟的眼睛逐渐模糊,泪水扑簌扑簌地掉下来:“我、我再也不和别人打架,再、再也不偷东、东西,乖乖听你话,你醒来好不好……” 谢暮江不忍心地别开视线,发现陆言修在四处走动。 陆言修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他打开了一个抽屉,神情错愕,谢暮江走了过去,抽屉里正躺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照片里有一对年轻人并排站着,笑容灿烂。 谢暮江从未见过自己父亲笑成这样,就像情窦初开的傻二愣。 没过多久,洛杉矶华人都知道华青帮的帮主谢岳笙多了一个放在心尖上的养女。 ★★★ “阿修……” 病房里回荡着叶锦瑟断断续续的呓语。 恍惚间,她感觉到有人握着她的手。 那股温暖透过手心传到心脏的位置,让她莫名的安心,紧蹙的眉宇慢慢舒展,睁开眼,眼前的人逐渐清晰。 姐姐 落入她眼底的是一张英气的面庞,有着凌厉的短发和立体的五官,眉眼深邃,站在街上很容易遭到漂亮的小姐姐们搭讪。 看到叶锦瑟醒了,谢暮雨冷锐的眸波微微一漾,薄唇划开一道促狭的笑:“在你姐面前这么亲昵地喊你姐夫名字,不妥吧。” 叶锦瑟眼眸闪过惊愕,没想到谢暮雨会在这里,回过神第一时间是抽回手。 她从病床上坐起,一脸排斥。 如果条件允许,她想用酒精消毒手。 谢暮雨倒也不恼,打趣道:“我和言修小时候定了娃娃亲,他有可能是你姐夫哦。” 谢家和陆家的交情可以追溯到爷爷那一辈。 他们是较早一批远赴美国的华人,当时美国政府为了便于管理日益增多的华人,简单粗暴地强制管理,华人受尽屈辱和歧视,从而诞生了不少华人帮派,由谢爷爷组建的华青帮是其中的代表,华青即是华人青年的意思,目的是对抗欺负华人的白人,一定程度上庇佑了当地华人。 陆家生意能做强做大,很大程度依赖了谢家的庇护。 谢家人丁兴旺,谢岳笙膝下有叁孩子,大哥谢暮燊,大女儿谢暮雨,二儿子谢暮江,除此之外,还收养了两个养子分别是谢琰和谢铮,陆家一直很感激谢家,两家关系一近,陆言修和谢暮雨年龄相仿,便有了娃娃亲一说。 叶锦瑟定定地看着她,“他怎么样了?” 她耳边似乎还残留着汽车爆炸的轰隆声,不敢想象自己上了车会是什么后果。 在千钧一发间,陆言修救了她。 如果他真有叁长两短,她这辈子都不知道怎么还他。 “他没事。”谢暮雨缓缓地补充,“好着呢。” 这时,叶锦瑟才彻底松了口气。 谢暮雨说:“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平时要注意休息,少折腾。” 叶锦瑟皱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暮雨眨眨眼,仿佛不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么个问题,姐妹情深的模样:“我妹在这呀。”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先这样,我睡一会儿,不送了。”叶锦瑟毫不犹豫下逐客令,躺回病床上,背对谢暮雨。 谢暮雨脸色正经起来,音调低沉:“一,远离段燕平;二,这已经是你第叁次休学了,事不过叁。” 叶锦瑟不痛不痒的语气:“谢谢提醒。” 谢暮雨用指尖揉揉泛疼的太阳穴,冷声道:“段家在青城的势力盘根错节,早就和这儿的高官成为利益共同体,这事就到此为止,你要知道,青城不比纽约,容不得你乱来,你就不想想自己为什么躺在这里……” 一个电话打断谢暮雨的话,来电的是陆言修。 谢暮雨把目光投向叶锦瑟身上,叶锦瑟眼睛紧闭,仿佛睡着了。 谢暮雨:“好好休息。” 听到关门声,叶锦瑟睁开双眼。 她蹑手蹑脚地下床,开了一个门缝儿。 走道传来谢暮雨的声音,“找到肇事者了?好,我立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