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筹》 楔子 黑暗,没有边际。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沉霁月斜倚在牢门,忍不住苦笑,终于来了么。 “你的同伴已经招了”,沉霁月眯了眯眼,门口微弱的烛光在她看来格外刺眼,“她让本王答应她一件事”,萧昶坐在软椅上,风华在此地却丝毫未减,“啪”只见他拿折扇敲了一下他的肩头,懒懒一笑“知道是什么么?” 沉霁月借着力挺了挺身,嗓子干得厉害,就直直地看向萧昶。见她不言,他也不恼,扇柄穿过沉霁月早已布满污泥的面纱,猛地戳抬起她的下颌,四目相视,萧昶玩味一笑,半晌,“她求我放回她的好婢女。”终是受不住,沉霁月大口喘着气,她完了。 萧昶起身,折扇弹了弹衣袖,便要离开。 “好生照看我的好哥哥送来的人”,声音渐渐远去,沉霁月听得模糊,“我已经等不及看到那天了。” 马车扬起一阵灰,行人纷纷让路,沉霁月面上不显,心却乱跳个不停。 旁边是萧昶派来监视她的人,她逃不掉也不敢逃,可是她更不敢赌,爷不会相信她的。 她应该怎么告诉珏王,萧昶怀疑了她们,君桃对萧昶说了一切,并且求萧昶放了君月,说不通,根本说不通。 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沉霁月更加不安,旁边的女子斜睨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马车蓦地停下,沉霁月闭了闭眼,车下是女子冷漠的身形“我家王爷说,完璧归赵。” 沉霁月一步一步向庄子走去,忍不住转身,看向马车离去的背影,阳光有点刺眼,可她却格外享受,一旦踏进,怕是再也没有机会感受了。 庭院里有一棵梨树,沉霁月远远又看见那一袭白衣,记忆又恍惚回到从前。 彼时年少她与兄长在街道打闹,人潮拥挤,一回头竟不见了兄长和姨母,她害怕急了,哭得不行,喊着哥哥却无人应答,慌乱中撞到了小贩的炉火,脸上顿时烫出了水泡,她疼得哇哇叫。 人牙子见她一人,骂骂咧咧把她抱走,说着自己家小孩不听话,她怎么哭怎么闹都没用。 她被卖到王府,黑压压一群小孩,她怕得缩了缩身,孤零零站在角落,最前面站着一个腰间佩剑的男子,说道“害怕的现在就可以离开。”她挪了挪脚,只见刚刚离开的两个人瞬间倒地,后背插着羽箭,“逃兵,死。”她慌张转身,男子收了弓,一脸冷漠,仿若无事。 他要她们跟他离开,她定了定神,转头向先前倒地的孩子跑去,拔下箭,折断,她实在不安,直觉不会去什么好地方。 目的地是一片丛林,那男子冷漠地看着他们,只有一言“活着走出去,只要五人。” 原本有些喧闹的队伍顿时安静,沉霁月心一沉再沉,虽然不安,她目的却也明确,她要活下去,这些孩子看着都像是因为贫穷被卖到此,瘦弱不堪,父亲教过她一点点防身技巧,再加上手里的断箭,她应该可以度过一劫。 半日的厮杀,第一次杀人,沉霁月手抖得厉害,脸上溅了血迹,身上也有着深深浅浅的伤口,可至少人还活着,那时起活着的五人就被当王府暗卫培养。 男子问她叫什么,她顿了顿,却不说出真实名字,“月”她认真说着。 “以后你就叫君月。”男子终于笑了,“我是王府的暗卫首领,君棋。” 在王府六年,毫无疑问暗卫的训练辛苦又危险,可她从来不惧,她在等,等着可以出去,她要找自己的家人,当年她还太小,就知道父母还有哥哥总是温柔唤她“霁月”。 直到那天,君棋唤她到庄子,树下站着一人,身着白衣,花瓣落于他肩,他负手而立,阳光刺得沉霁月眼睛痛,她却不想闭眼。 他逆光而立,转身看向她,温文尔雅,问君棋“她吗?”君棋抱拳,说道“王爷,这一批底子干净,我们几个都教了他们不少东西,君月学东西快,或许可以一试。” 沉霁月不解,却不敢看被称为王爷的人,只能感到他的视线一直在毫不避讳地打量她,“随我进来。”声音如寒泉。 梨花满地,白衣男子仿若察觉到沉霁月的端详,缓缓转身,踏雪般,明明是个温润谦谦公子的扮相,偏眉眼冷峻,没有温度。 看到萧珏转向她,沉霁月赶忙收回回忆,抱拳行礼,“参见王爷。” 萧珏不发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沉霁月发了毛,忙言到“属下办事不利,但属下绝无二心。” 又是一阵沉默,沉霁月没了底,却又很快冷静了下去,最差也不过是一死。 看到沉霁月眼睛转了转,萧珏低了头,嘴角提了起来,缓缓开口“你是君棋亲选的人,我还记得当时他说你背景干净,悟性也极高。” 提到君棋,沉霁月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面冷心热的大哥哥,待她真真是极好的,一想到从此可能会不复见,终是不能安安祥祥去另一边了。 “你的礼仪是我手把手教的,”言此,萧珏看向沉霁月,只见沉霁月握紧了拳头,“时间虽短,你确实学得很好,我始终很满意。” “你也很乖,”萧珏抬手从沉霁月耳边拿下紫色面纱,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沉霁月脸颊,微痒,却带着冷意,“让你戴着面纱你就从未取过。” 萧珏视线离开沉霁月看向窗外,窗外梨花始终纷纷扬扬,一片一片掉得人心空,“我也知你不会背叛,自己人我不会怀疑。” 闻此,沉霁月蓦地看向萧珏,或许尚有生机,“王爷信我?” “不是信你,我是信我们王府的暗卫,”萧珏语气又冷了起来,直听得沉霁月收了躁动的心,“那君桃不过是个想要想要攀高枝的美人,”萧珏冷笑到,“我便随了她意,不想骨头这么软,心思倒重,以为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便能保住自己家人。” 沉霁月没敢言语,只是默然地听着,“可惜了你这枚好棋。”沉霁月直听得心往下沉,忍不住苦笑。 “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知道了这六弟也不是什么纨绔草包。”萧珏语气加重,身上添了一抹杀气。 “罢了,你先退下。”萧珏看向沉霁月。 沉霁月忙应到,恭敬退去,出了庭院,忽觉竟无一丝声响,杀机暗藏,心沉了下去,果然王爷还是不信她,不由苦笑,手指一弯,银针向草丛飞去,一瞬,沉霁月倒地,君棋看着和他相反方向的银针还有地上奄奄一息的沉霁月慌了神,“君月,你干嘛假意攻击我?”语气焦灼,抱紧了沉霁月。 沉霁月笑得甜,嘴角的血有点咸,说话断断续续,“我这不是,不是,怕你下不去手嘛。”略带点撒娇,君棋想起手把手教她武功的日子,“对不起君月。”沉霁月摇了摇头“说什么对不起,忠主子的命令这不是你教我的,”说罢沉霁月恍觉怎么眼泪流了下来,明明在昶王府牢狱她一声没吭“君棋,你下手也太狠了,我疼得厉害。” 说罢便闭了眼睛,“君月,”君棋抱得更紧,“对不起。” 恍惚间想起之前与王爷的对话,“王爷,那君月是不是可以保一条贱命。”君棋小心翼翼看向萧珏,萧珏沉默不言,君棋都以为萧珏不会回答了,他才缓缓说道“不必,留了也是把柄,君桃与我王府无关,她确实是我王府的暗卫”他顿了顿,“而且,毕竟这次是她失利。”说罢,萧珏便负手离去,“对了,告诉君药,君月的眸子我很喜欢,留下来。”语气冰冷。 君棋不敢多言,主子的命令就是天。 沉霁月死于及笄之前,死于梨花如雪的一天,如果她还在娘亲身边,娘亲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家小娃娃受这等委屈。 沈霁雪 真吵,沉霁月忍不住皱了皱眉,神识从昏蒙逐渐清醒,“嘶”头好疼。 “小蹄子没大没小,姑娘还在床上躺着呢,就在这编排起来姑娘了。”只听一略显老态的声音传来,“好嬷嬷别怪我嘛,”一个娇憨的女子吐了吐舌头,“我还不是替我们家姑娘委屈。” 窗棂下,烛火昏暗,另一个稍稍成熟的小丫头拍了刚刚吐舌的女子“我偏要怪你,”语气严肃了一点,“虽是在自己院子里,也要注意,姑娘性子软,不知被那院的欺负了多久,我们更不能让姑娘为难。” 那被称为嬷嬷的老妇点了点头,“泽兰说的对,”又摇了摇头,“紫菀你可好好向泽兰去学学!” “好好好,泽兰姐姐和嬷嬷可千万别生气,我去看看姑娘烧退了不。”只见紫菀正了正相,向里间走去。 沉霁月听到此,不敢继续听也不敢惊讶,闭上眼,感到有人靠近,便缓缓睁开眼睛。 紫菀看到自己姑娘醒了,忙靠了过来,手搭在沉霁月额上,感到烧终于退了下去,终于松了一口气,“姑娘烧可算退了,吓死我们了。” 沉霁月一阵恍惚,似梦似真,莫不是自己没死,被君棋救了,想到这她看向紫菀,“敢问姑娘,这是哪?” 紫菀被问的懵住,“姑娘这是怎么了,”随即大声喊道,“嬷嬷!泽兰!快过来看看姑娘。” 慌乱的脚步声还有嬷嬷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小蹄子,让你平时不要那么咋咋呼呼,吵到姑娘可怎么办。” “泽兰?”沉霁月也恍惚了起来,“泽兰姐姐?” 沉霁月定了神,只觉此时慌张进门的丫头万分熟悉,“小姐你可还有什么不舒服。”女声温温柔柔,仿佛唤醒了沉霁月沉睡多年的记忆。 “泽兰姐姐!”沉霁月柔声道,泽兰手蓦地定住,“小姐今日是怎么了,”一下眼眶就湿了起来,“怎得和大小姐一样唤我姐姐了。” 嬷嬷也在旁边叹气,“大小姐走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可还安好。” 紫菀急了起来,“小姐她刚刚问我这是哪,嬷嬷你倒是看看啊,要不我去找个大夫。” “不必,”沉霁月连忙唤住起身的紫菀,她委实是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知道不能找大夫,闹大了可不行,“我只是刚刚起来,头有点疼,有点昏,你们不必担心。” 沉霁月单纯地看着她们,问道“不知现在是何年何日啊?” 紫菀挠了挠头,“回姑娘,今日是嘉元二十年暮春十五。” “十五,”沉霁月低头想到,“她死的第二天啊。” “我头好疼,”沉霁月抬头柔柔笑了笑,“我想再休息一下。” “姑娘好好休息,”嬷嬷帮沉霁月又掖了掖被子,“姑娘有什么喊我们。”说罢带着丫头们离开。 听到她们离开,沉霁月连忙翻身,走到镜台前,铜镜前的面容尚还稚嫩,熟悉又陌生。 桌几上的游记翻开赫然是清秀的梅花小楷“沉霁雪”。 尘封的记忆沙漏仿佛被这叁个字打破。 彼时她刚参加完中医内科学博士的毕业晚会,抱着自己的证书往家里赶,却不慎滑于湖中,湖水冰冷刺骨,她挣扎地求生,意识愈发模糊,慢慢的,她发觉身体竟温暖了起来,耳边是一群女子的哭号与喊叫,伴着这些声音,她离开那个温暖的环境。 她茫茫然却张不开眼睛,一只粗糙的手狠狠打在她的脚掌,“哇啊啊啊啊”似是身体的本能,她终是嚎哭了起来,身边的人也终于石头落了地。后来,她才知道自己竟是重生到了沉家大小姐的身上,许是过奈何桥时孟婆有了心事发了呆,她便没有喝下那碗汤吧。 “娘亲,肚子里的是妹妹还是弟弟呀!”小沉霁月轻轻摸着娘亲膨起的肚子。沉自言爽朗一笑,看着妻子娇美的容颜,捏了捏沉霁月有些肉肉的脸,“小月儿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啊?”沉霁月摆了下小脑袋,甚是可爱,“我都喜欢,”沉霁月小心翼翼地搂着娘亲的脖子,“从娘亲肚子里出来的我都是欢喜的。”王氏帮沉霁月梳理着软软的头发,“那到时候还要麻烦我们小霁月帮忙起名了。”小沉霁月眼睛亮晶晶的“好啊好啊,如果是女孩子,就叫霁雪,我有个月字那妹妹有个雪字好了,如果是弟弟就叫霁清,刚好哥哥叫霁朗。” 哈哈哈哈哈哈,正堂被欢声笑语所充斥。猛然,沉霁月感觉脸上一片冰凉,手滑过,湿漉漉的。 镜子里的容颜更添娇俏,像又不像,尤其那双眸子,仿若复刻,只是原本的她更加英气,现在倒是多了些女儿家的柔美。沉霁月想霁雪应该是更像母亲一些,记得儿时爹爹常说她最是顽皮半点也不像母亲。 镜中女子皱着眉,一抹愁绪化在眉间,端是个娇弱女子,“泽兰和嬷嬷一直陪她长大,直到那年分开这是第一次见面,那她应该是借了霁雪的身体复生,可是霁雪呢,霁雪又出了什么事?刚刚苏醒她根本手足无措,看来明日得跟丫头们打探打探了”,沉霁月想着,头又疼了起来,便上了床,沉沉睡去。 往事 翌日,沉霁月醒了,看着床上的轻纱仍是发愣了许久,见紫菀进来,假意咳了两下。 “姑娘可是好些了,怎么又开始咳嗽了起来?”紫菀忙问道。 “无事,已经好多了。”沉霁月起了身,紫菀连忙扶住沉霁月,让她靠地更舒服些。 “紫菀,”沉霁月弱弱说道,“我想去看看娘亲。”还是去娘亲身边探一探霁雪的消息,问身边小丫头太容易被怀疑了。 “姑娘病刚好点还是不要去了,”紫菀撇了撇嘴,“祠堂那么冷,要是被姨娘看到又要欺负姑娘了。” “祠堂?”沉霁月疑道。 紫菀又说道“而且上次姑娘抄的佛经都被姨娘烧了。” “姑娘还是再修养修养吧。”泽兰未见人先闻声。 “夫人知道姑娘一直念着她的。”泽兰看向沉霁月,却发现她眼神呆滞,一时慌了神,“姑娘,姑娘。” “啊,”沉霁月回了神,断断续续说道“泽兰,”她有点失语,“泽兰,你和嬷嬷不是,不是大姐姐身边的人么?” 泽兰愣了一下,随即瞪了紫菀一眼,“在小姐面前胡说什么!” 紫菀张大了眼睛,“我没有啊。”也只好委屈地低下了头。 “泽兰,”听到此沉霁月知道怕是她们什么都没有告诉沉霁雪,沉霁月认真地看着她,努力抑制住想要站起来的冲动,“求你了,我想知道,想知道娘亲,想知道大姐姐,还有哥哥的事。”说罢又剧烈咳了起来。 紫菀连忙拍着沉霁月的后背,“泽兰姐姐,说了也没什么啊,总不可能瞒小姐一辈子。”紫菀焦急地看着泽兰。 泽兰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本来老爷下令谁都不能提那天的事的,”泽兰语气平静,“姨娘总是在姑娘面前编排,想来姑娘也能猜到几许。” “那天临近上元节,”泽兰看向窗外,“夫人怀着小姐,老爷怕大小姐和大少爷闹到夫人,就让来府上照顾夫人的夫人妹妹带你们出去看花灯,“泽兰语气逐渐激烈起来,“谁知道却传来大小姐和大少爷走丢的消息,”泽兰沉默了一会,“老爷本来打算不让夫人知道,自己带人去查,谁知消息竟传到了夫人那。” 沉霁月手紧紧抓着被角。 “夫人听到后,说肚子疼得厉害,可是府里什么都没准备,“泽兰也哽咽了起来,“当时老爷在外面,派去找老爷的人还没回来,不知是谁找来个稳婆,当时夫人已经疼个不行了,就让那个稳婆下手稳点,没想到,“泽兰拿手帕擦了擦眼泪,“没想到,夫人还是去了,因为小姐是早产,小姐自小身体都比同龄人弱些。” 听到这,沉霁月也终于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老爷回来震怒,悲恸不已,出去找大小姐和大少爷的人也迟迟没有消息,”泽兰平静了一会又言道,“老爷强忍着悲伤为夫人下了葬,让我们先来伺候着姑娘,等大小姐回来。” “那,父亲呢?”沉霁月又问道。 闻此,泽兰先是惊讶了一番,又赶紧回复道“小姐素来不和老爷亲,倒真真是把我问住了。” 这时又听到嬷嬷苍老的声音“泽兰你又何苦瞒住,姑娘让那院欺负的还不够么,也该让姑娘长个心眼了。” “嬷嬷!”泽兰和紫菀同时喊道。 看到嬷嬷进来,沉霁月眼睛又模糊了起来,从小把她抱到大的嬷嬷啊,是母亲身边最老的人了,母亲亲手把嬷嬷交给了她,如今嬷嬷又陪着霁雪长大。 嬷嬷摸了摸沉霁月的额头,才开口道“谁能想到夫人死后不久,那院的就生了,一个男婴,”嬷嬷声音狠厉了起来,“可恨我一手抱大的大小姐和大少爷都找不到。” “不过那林姨娘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夫人死后老爷根本未踏进她房半步,”嬷嬷拉住沉霁月的手,“小姐长到一岁,老爷见小姐越来越像夫人,竟不敢来看小姐了,”嬷嬷长叹一口气,“谁知小姐竟和老爷愈发生疏了起来,哎,见小姐总是躲着老爷,老爷便常常睡到官府那里甚少回来了。” 沉霁月难以置信,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小姐和老爷疏远,那林姨娘便把怨气撒到小姐身上,”嬷嬷心疼地看着沉霁月,“小姐身子本身就不大好,这次见小姐又在祠堂想夫人,竟狠心让婢子往小姐身上泼冷水,还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去找大夫,还好小姐命大,好了起来。” 沉霁月心里难受的紧,霁雪也死了啊,她从未见过的妹妹竟就这样匆匆了了一生。 “小姐,听嬷嬷一句话,和老爷亲近一些,至少自己能好过些,”嬷嬷看着沉霁月语气甚至带着恳求,“老爷虽然不喜二少爷,可也开始带着他去各府了,等以后长大,二少爷定然不会护着小姐,所以小姐就多去和老爷亲近亲近,让老爷给小姐定个好的亲事也好。”说道这,嬷嬷已经泣不成声。 沉霁月赶紧拿了帕子替嬷嬷擦着眼泪,“好嬷嬷,都是霁雪的错,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和父亲多亲近的。” “对了嬷嬷,父亲和母亲那么恩爱,为什么还会纳林姨娘呢?”沉霁月有些不解,虽说纳妾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她记得父亲真的很爱很爱母亲。 嬷嬷却望向了窗外,“真是好远的事了,那时候,老爷还是个借住在夫人府上的穷小子。” “啊!”沉霁月惊道,“父亲,父亲竟和母亲有血缘关系么?” “噗!”紫菀和泽兰都笑了起来。嬷嬷狠狠拍了沉霁月一下,“姑娘想的什么!” 沉霁月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倒是因为这一打岔,屋里的气氛也终于轻松了一些。 “老爷是夫人哥哥妻子的远方亲戚,也就是现在的大将军王孟宪,老爷那时候进京赶考,就借住到了将军府,老爷为人憨厚,每次见到夫人必脸红,夫人觉得好笑,就喜欢逗他,”嬷嬷声音也终于放松了一些,“今天夫人给老爷送个绿豆汤,看到老爷无措的样子,夫人就笑哈哈捧着肚子离开,明天夫人向老爷借本书,老爷就小心翼翼给夫人,生怕冒犯了夫人,这一来二去,两个人竟生出了情意。” 沉霁月眉眼弯了起来,她的父母真的好纯情。 “老爷向夫人许诺,定高头大马赢取她,”嬷嬷却又叹了气,“老爷果然不负期望,金榜题名,当即叁媒六娉去将军府提亲,谁知这林家小女儿却看上了老爷,哭着闹着要嫁给老爷,这林家虽不入官,可不简单,代代女儿都是要入宫的,这大女儿是先皇的妃子,二女儿又是镇南王的正妃,唯一的小女儿自然是他们的心头肉,老将军竟打算舍了夫人,老爷却是个楞的,说无论如何夫人都是他的妻,”沉霁月却见嬷嬷丝毫没有责怪父亲的神情,“少将军见老爷心诚,也帮着劝说老将军,老将军却迟迟不敢答应,少年们书生意气,可他却不敢拿女儿的一生去赌啊,直到夫人亲自跪到老将军面前,他终于放下一身傲骨,亲自求到了先皇面前。” 沉霁月知道嬷嬷是从将军府就跟着娘亲的,看着嬷嬷讲着故事,她的脑海里全是儿时母亲为父亲红袖添香,父亲为母亲挽发的模样,老将军有赌错么,其实她不知道。 “老将军战功赫赫,却不求名不求利,这是唯一一次求到帝前,老爷知道后,赶忙奔赴殿前,一个是为国而战的将军一个是新科状元,先皇自是答应了,”嬷嬷思绪不断回忆,“可那林思思实在可恶,不依不饶,甚至甘心为妾,先皇怎么可能不答应,便逼着老爷纳了林氏。” “林氏进了府,老爷半步不曾踏入,谁知她却乘着夫人回将军府给老爷下药,”说到这嬷嬷实在气急,“谁曾想就这一次就有了二少爷。”嬷嬷叹道。 “夫人死后,老爷愈发恨起了林氏,更加不愿见她,小姐长得像夫人,老爷反而畏缩了起来,最后两人竟生疏至此,”嬷嬷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府里这林姨娘是越发肆无忌惮,见老爷不常回府,也不念老爷了,倒是把欺负小姐当成了乐趣。” 沉霁月闻言却沉思了起来,“小姐,这二少爷虽不得老爷喜,可毕竟是独子,再加上他后面有林家,现在虽小,可万万不能小觑,”嬷嬷认真看着沉霁月,“小姐你一定一定要和老爷多亲近啊。” “嬷嬷,”沉霁月说道,“我听说当时是姨母带长姐和大哥离开的,那姨母后来怎么样了?” 听到此,嬷嬷愣了许久,二小姐啊,她的二小姐,“你姨母和你娘亲关系最是要好,”嬷嬷说得慢,沉霁月也不敢着急,“知道你娘亲又有了小宝宝,就是你,说什么也要来亲自照顾夫人,夫人有二小姐陪伴更是状态一天比一天好,那天二小姐带你大姐姐和哥哥出去玩,谁知回来的却只有二小姐一人。” 屋内有些安静,众人似乎都不敢大声呼吸,“二小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带着护卫找了一晚上,却一无所获,老爷强抑着怒意,请了二小姐回将军府,”嬷嬷摇了摇头,“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二小姐了,只知道二小姐从未嫁人。” 屋内紫菀和泽兰都抽抽啼啼哭了起来,沉霁月也红了眼眶,可她却清明了起来,当年的事,就好像有一张网,把他们笼罩,最后收了网,他们都是猎物。 筹谋 见沉霁月又咳了起来,嬷嬷忙拉着紫菀和泽兰出去,让沉霁月先好好休息。 众人离开后,沉霁月独坐了一会,内心波涛汹涌,当年的事情犹如一面湖,表面风平浪静,暗里却水浪翻滚。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此时还略带稚气的容颜,恍觉,她要做的太多了,既然没有死,那定要活得漂漂亮亮活得明明白白。 这第一件事,就是替霁雪报仇,总不能,白白占了妹妹的身体,想到此,沉霁月手抚上了胸口,缓缓闭了眼睛,妹妹你且安心去找娘亲,长姐会替你们报仇。 猛然张开了眼睛,原本满是柔意的眼睛竟多了几许锋利,手握狼毫,宣纸上潇潇洒洒叁个字“沉霁雪”,行云流水,笔走龙蛇,少了梅花小楷的娟秀,却多了几分力透纸背的冷毅。 “泽兰,你确定父亲今天会回来么?”沉霁雪修剪着窗边的兰花,随意说道。 “应该是的,老爷明天休沐,今天估计晚上就会回来。”泽兰在一旁回道。 “晚上可要拜托你盯着了,”花瓣应声飘下,“想来现在林氏应该没了对父亲的心思,你也相对容易做些。” 夜幕逐渐降临,沉自言匆匆朝府中踏去,刚刚才听得小厮说霁雪生病了几天,这府里的人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沉自言阴沉着脸走进踏雪院,却发现只有一个小丫头在守着院子。 “老爷!”紫菀见沉自言来连忙问候。 “霁雪在房间吗?”沉自言语气焦急,甚至想直接冲到房间。 “回老爷,小姐,小姐她。”紫菀结结巴巴,“你倒是快说呀!”沉自言急得不行。“小姐她去了抱琴院。”紫菀连忙接道。 “抱琴院”,沉自言喃喃自语,他亲自为夫人孟琴院子起的名,夫人是将门之女,却有个温婉无比的名,想到这,他忍不住提了嘴角,夫人的琴技可是半点不佳的。 “怎的院子里就你一个人?”沉自言疑惑道。 紫菀张了张嘴,低着头,沉自言正要开口,紫菀却抬了头,眼睛里噙着泪水,“老爷还是见到小姐亲自问吧,”紫菀声音越说越小,“奴婢,奴婢又怎么敢编排姨娘呢。” 听到这,沉自言面色已是染了怒气,转身向抱琴院走去。 庭中幽香隐隐,沉自言记得这是当年他与夫人同种的桃花,春日他定要在树下教霁朗下棋,桌上是妻子酿的桃花酒,耳旁是霁月欢快的笑声,今年庭中花又开,知与谁赏? 回忆被一阵啜泣打破,沉自言轻脚跨过门槛,只见灰飞烟火中,一素衣女子跪在树下,低低呜咽,“娘亲,霁雪好想您,”女声细软得让人心疼,“女儿从未见过娘亲,也没有见过哥哥姐姐,女儿真的很孤单,”说罢又哭了起来,伤心十足,“娘亲你说霁雪是不是很没用,明明很爱爹爹,明明很想和爹爹亲密,可是我却让爹爹离我越来越远,娘亲,娘亲,你说霁雪是不是真的很让人讨厌啊。” 还未说完,沉霁雪猛然感觉自己埋到了一个厚实的拥抱,“傻丫头!”沉自言心疼地说道。沉霁雪被一阵桃花香环绕,是父亲,是他,身上始终带着娘亲最喜欢的桃花香气。 “爹爹,”沉霁雪小心地唤道,“爹爹你怎么来了!”沉霁雪的声音带着隐隐约约的期待,直听得沉自言心都要化了,小女儿跟他一向不亲,难得能跟他亲昵一点。 沉自言将沉霁雪的一缕碎发抚到发间,略带责怪道“身体不是不舒服么?” 沉霁月雪眼睛又润了起来,“过两天是清明,想和母亲说说话来着。” 看着这样的沉霁雪,沉自言更是责怪不起来,忙拉着沉霁雪的小手手,嗔道“这么凉!”便拉着沉霁雪回踏雪院,让婢女赶紧为沉霁雪熬一碗姜汤驱驱寒。 见沉霁雪一口呼呼喝完姜汤,沉自言终于放下心来,“霁雪,你告诉爹爹,你院子的人呢,我今天来就一个小丫头待着。”“啊,”沉霁雪讶异地看着父亲,“一直就只有嬷嬷、泽兰和紫菀叁个人呀。”沉自言强忍着起身的怒气,看着沉霁雪,捏了捏沉霁雪的小脸,开口道“霁雪,你姨娘是不是对你不好?” 沉霁雪瞳孔猛然放大,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哆哆嗦嗦着说道“没有没有!爹爹,姨娘对我很好的。” 紫菀刚好进来换茶,听到沉霁雪这样说,竟直直跪了下去,“老爷,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小姐啊!” 听到沉自言唤她到前院,林思思对着镜子理了理云鬓,冷笑,带着人出了门,万年不曾让她去前院,这都这么晚了,又是什么事。 进了正堂,就看见沉自言坐在正座,下面竟是许久不曾见到的沉霁雪。 沉霁雪见林思思来了,怯生生起了身,轻轻唤道“姨娘!” 林思思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得沉自言说道“霁雪,坐下,不过是一个姨娘,她还不配让你行礼。”林思思心一阵刺痛,这沉自言惯会羞辱她,她抬头看去,只见沉自言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放下时斜睨了林思思一眼,“怎么,或许林姨娘连礼数都忘记了么?” 林思思身体蓦地僵硬,终于还是行了礼。 沉霁雪拿起帕子掩了一下嘴角,这林思思看父亲的眼神并无半点旖旎,进来甚至带着几分不情愿,刚刚的行礼分明她身边的那位嬷嬷带了巧劲拉了林思思,这为嬷嬷的眼里却看不到一丝恭敬,很值得推敲啊,沉霁雪思绪转了又转。 听到父亲提起她,沉霁雪才又抬起头,顺着看去,又是一个懦懦怯怯的小孩子,只看到林思思跪在地上,旁边是打碎的茶盏,她不解又气愤地看着沉霁雪,“不知道二小姐是什么意思,我,”言此顿了一下,“奴婢何时派人去祠堂往二小姐身上泼冷水了?”林思思气愤至极,旁边的贴身丫鬟也不善地看着沉霁雪。 “我,我看到那天泼水的人了。”沉霁雪往后缩了缩,小声说着。望去,却见那个原本一脸冷漠的嬷嬷终于变了脸色,林思思却放下心来,平复道,“小姐,你说是谁,奴婢院子里的人你现在就可以去看。”沉霁雪手绞了绞帕子,低着头,咬了咬唇,才一点点抬起手,指着林思思旁边的婢女,“是这位穿粉裙子的。” “你胡说!”林思思连忙护住,“不可能是云檀!”“谁让你朝小姐大声说话的。”未等沉霁雪回应,沉自言先起身走到沉霁雪前,怒斥着林思思。 “我不知道她叫云檀的,”沉霁雪小手拉了拉父亲的衣摆,“我当时隐隐约约看到那个人的脸了,应该就是姨娘身边的人的。”说罢,又往父亲身后躲了躲。 林思思倔强地看着沉自言,手仍旧死死护着云檀,云檀也直直跪在一旁,一直慌张地重复着自己没有,沉自言对视着林思思,眼神含霜,“她才八岁,怎么撒谎,为什么要撒谎,这两年霁雪生的大病小病,还有霁雪院子里只有叁个婢子,她这么小性格却这么怯,你看她有多怕你,真是个毒妇。”林思思冷笑了一声,“老爷既然都这么说了,妾身还能说什么呢,这毒妇之名我就是担了又能如何。”“不用把自己说的这么委屈,”沉自言居高临下,“当年你求着入府可不是这副烈女的模样。”林思思一下瘫软了下来,闭了闭眼,满是苦涩,沉霁雪只见林思思身边的嬷嬷慢吞吞扶住林思思,“姨娘,您快别和老爷置气了,不过就是一个云檀,谁知道她是不是背着姨娘干了什么勾当。”听到这,云檀连忙拉住林思思,一脸惊慌,“赵嬷嬷怎能如此说云檀,云檀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林思思也不言,仿佛丢了魂,就那样跪着,沉自言无心理她们主仆,弯腰温柔看着沉霁雪,“霁雪想要怎么惩罚她?”难得女儿开始和他亲近,他希望一切都能顺着女儿心意来。 沉霁雪嘟了嘟嘴,向左偏了头,眼睛眨巴眨巴,“我想到了,”沉霁雪小手放在沉自言脸上,“爹爹,就让那个云檀到我院子一段时间吧,等我彻底恢复好了,再让她回到姨娘身边。”“就这样吗?”沉自言看着女儿可爱的模样,说话更是细声细语。“对,”沉霁雪用力点了点头,“要让云檀把我养得白白胖胖,这可难了。”沉霁雪一脸认真。“哈哈哈哈,”沉自言被女儿逗笑,拿手指刮了一下沉霁雪的鼻子,“都随你。” 说罢便起了身,又恢复了先前严肃的模样,“都听小姐的,”又看向林思思,语气冷漠,“没我命令,就别出你院子了。” 林思思抖了两下,却也是长舒一口气,还好,云檀也终于颤着腿缓缓站了起来,她还以为,这次她就要没命了。 弟弟 回到院子,沉霁雪也没搭理云檀,就让她先在外面候着,云檀只觉心焦,这最可怕的就是干晾着,谁知道迎接她的是什么暴风骤雨。 紫菀在屋外守着,屋内沉霁雪也托着小脸发了愁。 沉霁雪看着泽兰,止不住唉声叹气。泽兰被看得发了毛,却也不敢多说,站得格外挺拔,哎,沉霁雪内心无比崩溃,刚刚嬷嬷说先生派人来问她可以来上课不!她怎么就忘了这件事,别的还好说,在王府君棋他们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他们都把他当妹妹,这八年她也算是小小的学有所成,藏拙好说,可是这字迹,她和妹妹差的确实有些大,而且妹妹的梅花小楷又意外地极好,哎,委实难搞。 罢了,沉霁雪又深深叹了口气,这两天果然还是先临摹临摹小妹的字,自己有底子,想来应该也是比较容易的。 泽兰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可是有了什么烦心事? “啊?”沉霁雪挑了一下眉,“没有没有,哈哈哈,”沉霁雪不好意思笑了,“这两天懒了有点不想念书了。” 泽兰长吁一口气,原是因为这个,“泽兰,父亲为什么不让我去学堂念书呢?”沉霁雪困惑道,按理说小妹也到了年龄。“老爷那时候和小姐也不亲近,见小姐性子喜静,就心疼小姐,怕小姐受了委屈,”泽兰答道,“不过老爷真的很疼小姐,请了先生来教小姐,虽说老爷不常回来,可这种关乎小姐的事情老爷从未借过他人的手。”泽兰笑意盈盈地说着。 原是如此,“对了,那林姨娘的孩子应该也到了去学堂的年龄了吧?”沉霁雪手撑着脑袋。 “回小姐,二少爷去学堂有几年了,”泽兰思索了一会,“二少爷降生之后,老爷就抱给了奶娘,从未让姨娘碰过,也不让姨娘近二少爷的身。” “还有这一回事!”沉霁雪诧异不已。 “是,”泽兰想了想,“说来也怪,姨娘她也不恼,真就不曾接近过二少爷。” 沉霁雪晃了晃小脚丫,有意思,“走,泽兰,带我去看一下这个弟弟。” 看到门口的紫菀,沉霁雪咬了咬唇,拿手遮住嘴巴,小声对着她耳朵说道,“紫菀,云檀就交给你了,和她好好处,”沉霁雪想了想又近过去,“还有,好紫菀,你去给先生说,就说我再歇两日,到时候我派小厮亲自去请他。”沉霁雪小手食指对了又对,紫菀只觉得好笑,“放心吧,小姐,紫菀保证完成任务。” 跟着泽兰绕了一圈,沉霁雪才终于看到一个略微有些小的院子,周围全是木植,越发显得这个院子不起眼。清风院,沉霁雪疑惑道,“泽兰,这清风院可是父亲起的?” 泽兰点了点头,“二少爷名唤沉霁清,是老爷起的,”泽兰又摇了摇头,“也不对,之前大小姐说过如果有个弟弟就叫他沉霁清,这个题字,听说是二少爷长大一点后,自己想的名字,自己找人写的。” 清风,月朗风清,沉霁雪喃喃道,这弟弟年纪虽小,倒是学了一些东西的。不过一想到这名字本来不是给他准备的,委实是有些不爽利。沉霁雪自是有些不快。 院子里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沉霁雪忍不住皱了眉,看了看周围,对着泽兰摆了一个“嘘”的手势,就叁下两下爬到了树上,泽兰睁大了眼睛,慌了神,手忙脚乱了起来,却不敢喊出来,沉霁雪瞧见泽兰的模样,低低得笑了起来,什么时候有机会让泽兰看到自己飞到树上的样子呢。 院子里,几个小丫头和小厮打打闹闹,旁边摆着几个骰子还有银钱,远远看去,屋内一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正伏案读书,似乎周围的吵闹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沉霁雪垂眸想了片刻,弯了弯嘴角,在泽兰的惊吓中跳了下来,随即拉着磕磕巴巴的泽兰回了踏雪院。 清风院,沉霁清猛然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柳树,却只见几只鸟呼啦飞起。 沉霁雪认真地临摹着小妹的字,一边临摹一边感概,她的妹妹确实是个有才的,一看就是个婉约的大家闺秀,自己来写,倒是多了一丝锋芒,想到此又神伤了起来,她的妹妹草草了结一生,未免过于可惜可怜,对林姨娘一行人更多了几分怨恨。 “小姐,老爷唤您去前院跟他吃饭呢。”紫菀笑嘻嘻进来。 “唔啊!”沉霁雪升了个懒腰,刚好,她也有事要和父亲说。 沉霁雪看着沉自言一个不停地往她碗里拣,她睁大了懵懵懂懂的眼睛,“够了,爹爹,女儿要吃成一个大胖子了。”沉自言摇了摇头,“胖了好,你现在太瘦了,正是补营养的时候,必须得多吃点。”沉自言一本正经道,还又往她碗里填,沉霁雪也不敢多说了,就顺着沉自言的筷子看,一下在菜盘子里,一下在她碗里,终于,垒成了一座小山,沉霁雪长吸了一口气,看着小山,看着沉自言,欲哭无泪。 沉霁雪咽了咽口水,先岔开话题,跳到沉自言身边,晃着他的胳膊,奶奶地说道,“爹爹,我想求爹爹两件事!”沉自言难得见这样朝他撒娇的沉霁雪,自是不会多言,再说一个小丫头能让他做什么,便丝毫没有犹豫,爽快地答应了。沉霁雪转了转眼睛,俏生生地说道,“第一个嘛我要和霁清一起去上学堂,”沉自言惊讶地看着沉霁雪,没听说女儿和霁清有什么交际啊,但也没多说什么,“可以是可以,不过得等一段时日。”沉霁雪自然是乐呵呵得答应了。“第二个,”沉霁雪拉着沉自言的手,“上次爹爹说我院子要添置一些人,女儿想自己选。” “这,”沉自言确实是犯了难,女儿自己选万一……,“诶呀,”沉霁雪撇了撇嘴,“爹爹不是答应我了嘛!”沉自言忙说道,“好好好,你自己去选。”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多留心观察一下,再为女儿亲自选。 见父亲答应,沉霁雪安心地做到旁边吃起了饭,还不忘时不时给爹爹也夹个鸡腿啥的,“对了爹爹,你还不在家里住吗?”沉霁雪一边吃一边委屈巴巴看着沉自言,沉自言当即表示肯定早已让人搬了回来。 “不错不错。”沉霁雪笑嘻嘻夸到,哎,吃成白胖子也要把这碗吃完,这么大收获来着。 美人骨 前院到踏雪院的路上种满了花,一路上暗香扑鼻,沉霁雪没有让父亲送,和婢女相伴而回。 花瓣落到沉霁雪的肩头,沉霁雪止了步,旁边是“朗阁”,哥哥自己题的字,当时她笑了好久,如今朗阁除了落了几层灰,并无什么不同,可为朗阁题字的意气少年,再也没了身影。 “泽兰,”沉霁雪语气低沉了许多,“我记得你有一个哥哥是么?” 泽兰知小姐此时心情沉闷,不敢随意,认真回复道,“回小姐,奴婢是有一个哥哥,现在在夫人庄子里做事。” 是了,那就没有记错,沉霁雪想着,她记得前世和泽兰打闹时,泽兰的哥哥总是一脸严肃的护着她们,生怕她们摔着。 “泽兰,我想让他去办一件事。”沉霁雪抖落花瓣。 “小姐只管吩咐,哥哥他本身就是大小姐的人,现在自然也要为小姐竭尽心力。”泽兰语气坚定。 “好,”沉霁雪笑了一下,“让你哥哥去盯好赵嬷嬷,过两天我和沉霁清一起去学堂,她应该会有所动作。” “放心吧小姐,”泽兰认真说道,“明日我刚好回家。” “嗯!”沉霁雪低低应道,随即转了身,没有丝毫犹豫,身后朗阁依旧安静没有一丝变化。 她在赌,在赌自己的观察到底有没有错,现在她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可却不能因此而停滞不前,口子需要打破,打破的人也只能是她。 几日,沉霁雪都在院子里练字,秀气的梅花小楷已经略具雏形,棋盘上棋子纵横之间,黑子逐渐占领优势,包围势头十足。 紫菀进来,俯到沉霁雪耳边。 听到紫菀的话,沉霁雪倒也没有过于惊讶,只是让紫菀继续盯着云檀。 翌日傍晚,沉霁雪净了手,正欲进食,就听得一阵争吵,还未起身就见红着脸赤着脖子的紫菀拉着满脸泪痕的云檀进来。 “瞧瞧,这是发生何事了,把我们紫菀倒气得红了脸。”沉霁雪也不恼,抿了口茶,调笑着紫菀。 “姑娘惯会笑紫菀。”紫菀跺着脚,“奴婢可是为了姑娘才这么狼狈的。” 沉霁雪帕子捂嘴,“多谢我的好紫菀,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回小姐,奴婢在小厨房给小姐看着汤,突然身子不适,”说到这紫菀脸更红了,“便离开了一会,半路我突然想起火忘记关了,便又折了回去,谁知就看到云檀往小姐汤里撒这个。”说罢,便给沉霁雪了一小包粉末。 云檀早已抖得不行,听到紫菀的话更是直不起身,堪堪跪下,“小姐饶了云檀吧,小姐饶了云檀吧。” 沉霁雪摇了摇粉末,随性道,“先解释一下吧。” 云檀眼泪又止不住地流,想了片刻竟狠狠以头抢地,沉霁雪默然看着她,也懒得阻止,半晌,见沉霁雪无动于衷,云檀终于开了口,“是奴婢自己恨小姐冤枉奴婢,便买了毒药,”云檀闭了闭眼,“是奴婢自己鬼迷心窍了,与姨娘无关。” 沉霁雪笑出了声,声音清脆,听得云檀心一个劲往下沉。 “紫菀,你月钱多少?”沉霁雪不理睬云檀。 “回小姐,奴婢是大丫鬟,每月便是一两银子。”紫菀想了想回道。 “是了,看来我们云檀还是个有钱的,月钱怎么都要超你多许。”沉霁雪斜睨了一眼云檀。 “云檀,这药,你猜它要多少银子。”沉霁雪指了指药包。 “回,回小姐,”云檀声音颤抖,额头的汗珠一滴一滴落到地上,“大概五两银子吧。” “噗,”沉霁雪笑了起来,“猜错了。” “这个,叫美人骨,”沉霁雪食指托起云檀下巴,“是西域皇族才能碰到的毒药,云檀,你就是也再多的银子,你也碰不到。” “说说吧,”沉霁雪理了一下裙摆,“谁给你的美人骨。” “嘘,”随即接到,“不要骗我,你知道的,林姨娘是最有嫌疑的,”又怜悯地看向云檀,“云檀,你得让我相信啊。” 闻此,云檀已是感觉全身都湿了,顿了片刻,似是下定决心,“我说了,小姐可以护奴婢和姨娘平安么?”虽然眼前的女子只有八岁,云檀却莫名觉得只能相信她。 沉霁雪冷笑道,“云檀,你是在和我讨价还价么,你应该知道,”沉霁雪冷冷看向云檀,“你没有资格。” 云檀顿时一阵寒意,一个小女孩怎么气场这么强这么冷,连忙摇头说道,“奴婢不敢,是奴婢逾矩了。” “回小姐,这药包,是赵嬷嬷给奴婢的。”云檀颤抖地说道,“她让奴婢下到小姐吃食里,说小姐和二少爷要一起去学堂,不能让你们走得太近。”云檀小心翼翼看向沉霁雪,沉霁雪却也一言不发,云檀知道她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云檀咬一咬牙,也不藏着掖着,“这赵嬷嬷可不是姨娘的人,”沉霁雪也不奇怪,当时看到主仆两的举动她就有所怀疑了,云檀见沉霁雪也不惊讶,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心慌得不行,又说道,“人人皆说姨娘是林家最受宠的叁女儿,其实根本不是,”说到这,云檀语气又哽咽了起来,“姨娘命苦,出生就是个丫鬟生的见不得光的庶女,奴婢自小便跟着姨娘,看姨娘是受尽了苦受尽了白眼,”云檀低低啜泣着,“奴婢还记得当时第二年就是春闱,不知怎的,林老爷竟想着把姨娘放到嫡母名下,奴婢原想着苦日子终于要过去了,谁想到这囚笼是怎么都摆脱不掉。” “你说第二年就是春闱?”沉霁雪手在木桌上点了叁下。 “回小姐,奴婢很确定,毕竟当时奴婢和小姐都以为终于熬出头了。”云檀点了点头。 “所以林姨娘执意要嫁给我父亲,全是林家的主意?”沉霁雪挑了挑眉。 “是的,当时林老爷说老爷金榜题名,后生可期,说什么也要姨娘想办法入了府。”云檀恨道。 沉霁雪拿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所以当年我娘亲早产还有哥哥长姐的意外也是你们搞的鬼喽?” 云檀连忙正色道,“这一切都是赵嬷嬷的主意啊,奴婢和姨娘都是不知情的。” “呵,”沉霁雪低低笑了起来,“好云檀,真是不长记性,我说了你得让我相信。” “挪,”沉霁雪把药包放到云檀面前,“美人骨,连续吃叁次,便能悄无声息死去,查不到死因。” 云檀害怕得直发抖,恐惧地看着沉霁雪,“不巧,我偶得了解药,放心吃了吧。”沉霁雪随意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见云檀颤颤巍巍下去,紫菀白着脸看向沉霁雪,“小姐,那个药真的那么可怕吗?” “啊?”沉霁雪局促一笑,“当然是假的,我诈她的。” 沉霁雪暗想这药是真的,可跟紫菀这个单纯的小丫头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委实麻烦,倒不如骗骗小丫头。 线索 转眼几日过去,沉自言一大早就来了踏雪院,嘱咐沉霁雪道,他这两天可能回不了府,到时候就不能亲自来送他的宝贝女儿了,不过让她不用担心,他早已叮嘱好了负责人员。 沉霁雪软趴趴不舍地抱着沉自言,然后便要求出府去添置一些东西,沉自言巴不得女儿多提要求,自然不会拒绝。终于,沉霁雪带着泽兰慢悠悠出了府。 客栈里一男子正临窗眺望,见戴着面纱的沉霁雪才定下心来。 “泽漆见过小姐。” 沉霁雪笑着扶起泽漆,“无需多礼。” “可有什么发现?”沉霁雪问道。 泽漆抱拳说道,“回小姐,这期间赵嬷嬷和林府的管家见过两次面,其余的。”泽漆犹豫了片刻,“无碍,放心说。”沉霁雪见此点了点头。 “在这期间倒是见赵嬷嬷去了一个很偏僻的村子,有户人家,里面的一个人看着,”泽漆抬头看向沉霁雪,坚定道,“看着有点像大少爷。” 沉霁雪猛地抬头,直直盯着泽漆,“你可确定?” “回小姐,泽漆,”泽漆顿了一下,“泽漆确实觉得很像,属下还记得儿时和大少爷一起,大少爷眼角有一颗泪痣,而且那户人家貌似对这个人态度很差,动辄拳打脚踢。” 沉霁雪眼眶竟泛了红,猛然起身,“带我去!” 泽漆也没有犹豫,便留泽兰下来守着,带沉霁雪暗中离开。 泽漆本想雇个马车,却不料沉霁雪飒然上了马,他抑住疑惑,也上了马与沉霁雪疾驰而去。 越往前走,沉霁雪心越来越往下沉,这个村子未免过于偏僻过于穷苦了些,连植被都少的过分。 怕打草惊蛇,沉霁雪弃了马,和泽漆一步一步向人家走去。 门口,泽漆正要翻墙先进去打探一下,沉霁雪却伸手拦住了他,“泽漆你在周围探一探,见有人来便进来找我。” “可是小姐,万一里面有危险?”泽漆摇头想要拒绝。 “无妨,里面只有一个人,”沉霁雪知道里面只有一种脚步声,“我翻墙悄悄进去不用担心。” 泽漆头上叁条黑线,心里突突的,我的大小姐,你翻墙进我更担心好吗。 “你没听泽兰说么,我小时候可是练过武的,”说着便摆出肌肉猛女的模样,“不信你回去问泽兰,前段时间我爬树是不是爬得一绝。” “好好好,我的大小姐,怕了你了。”泽漆虽然很想吐槽他从来没听泽兰说过,但看沉霁雪坚持,也怕再在这待着会有人察觉,便应了下来,顺便给了沉霁雪他的佩剑,担心沉霁雪会有危险。 见泽漆离开,脚步声愈来愈远,沉霁雪回过头竟不敢进去,近乡情更怯,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哥哥呢,如果不是怎么办,如果是,现在的哥哥又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过得很苦啊,身上会不会有伤口,那他会有多疼啊,她应该如何面对哥哥,她害怕得厉害。 沉霁雪狠狠摇了摇头,想把这些思绪甩到脑后,见四下无人,脚一点地,借着墙的支撑便轻轻落到院子里,不曾惊起一点尘埃。 沉霁雪小心往前走去,之见一男子正在井边弯着腰提水,沉霁雪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呼吸错乱了一下,那男子竟察觉了出来,转身看向沉霁雪。 电光火石之间,沉霁雪剑出鞘,指向男子眉间,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沉霁雪眼神冷若冰霜,“说!为何要戴着人皮面具,在这里装成沉家大公子的模样。” 那男子见沉霁雪看着小小的样子,气场倒是格外强大,也不敢糊弄,忙摆着手,“姑娘姑娘刀剑无眼啊,刀剑无眼。” 沉霁雪心里也在打鼓,对面这人分明是个练家子,她在身高和力气上都不占优势,真要打起来,她确实没底,可看此人却没有要反击的打算,沉霁雪防备心更是强烈。 沉霁雪不言,剑更是往前指了几寸,“你只用说你这人皮面具是哪里来的。” 是哥哥的脸,沉霁雪格外确定,眼角下一颗红痣,小时候她最喜欢摩挲那颗痣,娘亲常说哥哥长得不像她,有七分爹爹身上的书生气,再有两分舅舅的杀伐气,最后再添一分少年气。 男子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那我得先知道你是谁啊?” 蓦地,一滴血从剑尖落到地上,溅起了灰尘,男子只感到一阵刺痛,“姑娘饶命姑娘饶命,”男子抱着拳拼命作揖,“我说便是。” 沉霁雪更是不解,这男子明明可以反抗的,他做戏究竟所为何。 “几年前我只是一个乞丐罢了,”男子叹着气一脸惆怅,“当时严冬饥寒交迫,我强撑着一口气,还好路上遇到了这位好心的公子给了我一个馒头,我想着这就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便求着他带我离开,我愿意为他当牛做马。” 沉霁雪剑丝毫未动,对面男子直看得惊讶不已,这个女孩子明明半点内力都无,手法竟如此稳。 男子继续说道,“那位男子就给了我这人皮面具,让我在这替代他,说还有吃有住,除了生活苦了点,我自然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 沉霁雪沉默半晌,“那你可知道他去了何处?” 男子摇头表示不知。 沉霁雪眼眸顿时黯淡了下去,剑入鞘,沉霁雪从腰间荷包拿出两锭银子,“这个给你,存着以后我自然会帮你离开,”说罢沉霁雪又冷冷看向男子,“别想搞小动作,这银子不是官银,也没有任何标记。” 沉霁雪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以后还会找你,记住,我是会帮你脱离苦海的人。” 男子见沉霁雪离开,眼神瞬时变得晦暗了起来。 深夜,沉霁雪迟迟没有入眠,远处传来两声哨声,棋盘上纤细的手一顿,沉霁雪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 翌日,去学府的前一天,沉霁雪又带着泽兰求了父亲同意出了府。 同一家客栈,泽漆早早就在房间候着,见沉霁雪两人来,泽漆恭恭敬敬问了礼,泽兰便在房间外候着,里面泽漆一脸歉意。 “果不出小姐所料,那人深夜偷偷来了城里,我一路跟着,”说到这,泽漆很是愧疚,“都怪我武艺不精,竟被那人发现甩开了。” “无事,”沉霁雪见泽漆如此,安慰到,“那人功夫我能看出来确实不虚,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与此同时,城中最热闹的一条街上一间最豪华的酒楼,雅间,一红衣男子正敲下一黑子,邪笑看向对面,对面男子一袭玄衣,看到黑子落的位置,手指点着桌子,眯了眯眼,今天突然叫他来究竟所为何事。 红衣男子慵懒斜倚着,轻抬薄唇,漫不经心说道,“昨儿晚常州来找我了。” “哦?”玄衣男子也不看他,“那家人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不,”听到他说,红衣男子调笑道,“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去找他了。”闻此,玄衣男子执白子的手一顿,红衣男子看到,目光流转,笑道,“奶呼呼呦可可爱爱的小丫头啊,那么远,也不嫌脏不嫌累的。” “殿下所谓何意?”玄衣男子沉默半晌,迟迟不下子。 “无何意,”红衣男子扇子一敲,调笑道,“这不是来问你么?” 玄衣男子问道,“殿下可知那人是谁了?” “嗯?”红衣男子手在杯口滑过两圈,“怕是沉相的小女儿。” 说罢,红衣男子似有意无意瞥向对面。 对面,玄衣男子手指微颤,那明明灭灭的眼眸终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 入学 “殿下所谓何意?”玄衣男子强压下内心的慌乱,直视对方。 扇子一敲一敲,在两人心里打着点,一下,一下,红衣男子凤眼一挑,“没什么,就是问一下霁清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好。” “一切当按殿下的意,”被称为霁清的男子敛了眉眼,“那人应是属下的小妹霁雪,只求殿下不要伤害小妹。” “自然不会,”红衣男子笑了,“你我是朋友,何必这么见外。” 客栈里,沉霁雪沉默看着窗外,小贩的叫闹,儿童的嬉戏,沉霁雪终于笑了,罢了,这是个好消息,哥哥应该还活着。 翌日,泽兰早早叫起沉霁雪,沉霁雪还睡眼惺忪着,恼道,“我的好泽兰,怎得这么早。” “小姐,今天是你第一天去学堂,”泽兰一边说着手一边给沉霁雪梳妆着,“泽兰一定要让小姐惊艳全学堂。” 沉霁雪满头黑线,“泽兰,我是去上学!” 说罢,也清醒了不少,“就梳个双丫髻好了,也符合年龄。” “好嘞,”泽兰手巧,梳完不忘垂两缕浅黄色流苏,“我们小姐真是太可爱了。”泽兰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俏颜,沉霁雪晃了晃小脑袋,镜子里,沉霁雪小嘴微张,眼眸满是灵气,本来大气的五官因为双丫髻多了几分可爱和稚气,泽兰已经可以预想到长大后的小姐是何等绝色。 紫菀进来看到这样的沉霁雪,脸忍不住红了起来,“小姐,你也太好看了,奴婢忍不住想摸一摸你了。” “没大没小。”泽兰笑着斥道。 紫菀伸了伸舌头,“小姐,老爷在前院等着小姐。” “走吧,”沉霁雪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弄好裙子,“去找父亲。” 沉自言抬头,看到的就是一个着橙黄色襦裙的小女孩向他跑来的景象,像个小太阳,他如是想到。 小太阳扑到他身上,蹭了蹭,“爹爹怎么来了。” 沉自言低头看着女儿可爱的笑脸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自然是送我们家霁雪啊。” “嘿嘿嘿,”沉霁雪眼睛弯弯,“我就知道爹爹对我最好了。” 两人走到门口,沉霁雪看了看周围疑惑道,“爹爹,霁清不和我们一起么?” 沉自言顿了一下,“无妨,他一直都是自己去的,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嗷,”沉霁雪点头应道,“对了爹爹,下课了我自己回来就可以了。”说罢,定定看着沉自言生怕他不同意。 沉自言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自家女儿这期待的眼神哪里拒绝得起来。 “好,”说罢指着一年轻男子给她,“这是离澄,会点武艺,以后就跟着你了。” 离澄恭敬行礼“小姐!” 这人哪里是会点武艺,分明是个狠角色,沉霁雪一边想一边应道,“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声音软濡。 沉霁雪看着沉自言,果然,待着父亲身边真的好幸福。 沉自言看到沉霁雪的眼神,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以后要加倍对自己的女儿好,自己以前实在太亏待她了。 沉霁雪咬唇,把这些低落的情绪从脑子里抽离,“以后就不用爹爹送我了,”说着把小脑袋埋到沉自言怀里,“爹爹忙自己的公务就好了。” 沉自言柔声道,“好。” 马车逐渐慢了下来,沉霁雪哒跳了下去,一回头,看到父亲黑着脸,拉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沉霁雪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哈哈尴尬一笑,“爹爹我走了哈!” 沉自言忍俊不禁,“路上慢点!” “欸!”沉霁雪挥了挥手,向学堂走去。 门口两座石狮威严耸立,牌匾上“京都学堂”是齐国开国皇帝亲笔所书,镶着金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学府分男女部,分中高级,里面的先生都是精英,按照年龄沉霁雪本应去女子部初级班,不过沉自言之前一直让她跟着名师在家里学,便做主让她去了更高一级,沉霁雪想这也应该算是一种沉相的走后门。 沉霁雪往戊班走去,因着时辰尚早,学堂里没几个学生,沉霁雪进去就看到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俯身在案前,见有人进来,便微微抬头看向沉霁雪,沉霁雪赶忙行礼,“先生好!” 男子起身,走向沉霁雪,动作潇洒随和,眸色温润如玉,“你是,是沉相的女儿吧。” “回先生,学生名唤霁雪,沉相是学生父亲。”沉霁雪恭敬答到。 沉霁雪始终低着头,却听到耳边低低的笑声,沉霁雪小心抬头,只见先生正含笑看她,沉霁雪满是不解。 “我不是你先生,”男子声音清润,“我啊特意在这里等你。” “哈!”沉霁雪惊讶看着男子。 “你爹爹特意嘱咐我亲自把你送到先生手上的。”男子弯腰贴着沉霁雪细语,沉霁雪直感到耳朵一阵痒意。 见男子如此,沉霁雪连忙后退几步,一脸警惕看向对方,那男子笑意更深,“哎,特意起了一大早偷偷溜进女子部看我的小表妹的,”说罢男子竟还作势要抹眼泪,“谁知这小表妹竟是还躲着我。”语气好不伤心。 沉霁雪扯了扯嘴角,根本不想搭理眼前做戏的人,大大咧咧做到旁边椅子上,“那,敢问表兄如何称呼啊?”似是根本不信,她根本没有什么所谓表兄的印象好吗。 “我啊,”见沉霁雪不信,男子音调调侃,“姓王名意之。” “王意之。”沉霁雪心里默念,好熟悉的名字。 “哥,你不去上学,来我们班干什么?!” 声音清脆如铃,沉霁雪闻声看去,一粉衣女子正气鼓鼓向他们走来,“哼,一大早都不知道等我。”女子愤愤瞪着高出她一个头的王意之。 随后女子侧头看向沉霁雪,却见这梳着双丫髻的可爱妹妹正含着泪委屈巴巴看着她,直慌了神,“哥,你是不是欺负这位妹妹了!”说罢半蹲着看向她,语气恶狠狠,“好妹妹你可千万边哭,说,我哥干什么了,姐姐一定替你报仇。” 沉霁雪定定看着她,八年,她什么都没变,喜欢穿着粉色的裙子,声音叮叮,性格爽朗,然后又哧哧笑了起来。 王悦之见她又哭又笑,气呼呼,“你这小妮子,莫不是唬我?” 沉霁雪怕她生气,忙抽了抽鼻子,拉住她要远离的衣袖,“好姐姐,你可千万别气,我是看姐姐你长得太好看了,才笑的,”语气甜糯,“刚刚这个大哥哥欺负我来着。” 果然,王悦之瞪了他一眼,便笑嘻嘻地哄沉霁雪去了,王意之摸着笔尖,尴尬笑着,这小表妹怎么胡话张口就来。 “好姐姐,你和我是一个班的吗?”沉霁雪实在憋不住,当年她和悦之一起玩大,怎么着她也不能和她一个班啊。 “啊?”王悦之脸一下红了起来,眼神飘忽,新来的妹妹这问题委实是不好回答,不然毁了她刚刚建立的友好形象可如何是好。 “啧啧啧,”王意之见此,嘻嘻凑了过来,“小表妹不满你说,我这妹妹不争气,在这班都不知道待了几年了。” “王意之,”王悦之阴这脸看向他,摩拳擦掌,看妹妹要发飙,王意之忙说道,“小表妹再会啊!”便向外跑去,身形却不见半点慌乱,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气死了,”王悦之气哼哼做到沉霁雪身旁,“不知道那几年他到外面学了些什么,一副痞子的模样。” “令兄去外面游学过?”沉霁雪似不经意问道。 王悦之也没有多想,随意说道,“是啊,就我小小的时候,他跟着父亲的属下去外面游历过几年。” 难怪了,沉霁雪暗想,难怪她一直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表哥。 “对了,”王悦之转向她,弯着眉眼,“这位妹妹我看你面善,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做个朋友啊,姐姐好歹也待了这么多年了,以后姐姐罩你。” “沉霁雪。” 先生 “悦之,我娘亲怀了个小宝宝!” “悦之,你是我的表姐,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我的弟弟就是你的弟弟,我们要一起疼他们哟!” “悦之,如果他是弟弟就叫霁清,如果是妹妹就叫霁雪,这是娘亲让我起的,哈哈哈哈!” 尘封在记忆里的人与事又再一次苏醒,是像的,王悦之如是想,尤其是眉眼,永远清澈,可以倒映出自己的笑眼。 可是,她应该如何面对霁雪呢,面对这个从未相见过的表妹,自姨妈走了之后,自霁月走丢以后,将军府就与相府断了联系。 见王悦之低着头一言不发,沉霁雪自是知道怎么回事,略一思索,轻轻拉了拉王悦之的衣袖,“悦之姐姐可是霁雪的小表姐嘛!”声音带着期许和欣喜,王悦之看过去就看到这幅景象,小女孩眼神躲闪,小心翼翼地,生怕她否了。 王悦之不由叹气,伸出手摸了摸沉霁雪的小脑袋,可怜的她的小表妹,一个人在府里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人陪她玩,不像她和霁月,两个人天天绑在一起,不要太疯,哎,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霁月到底在哪。 想到这,王悦之赶紧甩甩脑袋,霁月一定是平平安安的只不过不在她的身边就是了,她又用力地点头,随即侧身蹲到沉霁雪身前,“好霁雪,以后叫我表姐就好啦,我和你姐姐霁月是最好的朋友,”王悦之笑靥如花,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小人微闪的眼神,“我会代替她好好照顾你的!”她本就不是一个矫情的人,那些大人之间没有根据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她难得有一个小妹妹,她才舍不得不要呢。 沉霁雪小手往王悦之两肩一搭,“好!” 外面响起了女孩叽叽喳喳的声音,王悦之连忙替沉霁雪整理了一下容装,悄声说到,“不用害怕,大家都很好的,更何况还有我呢!”说罢,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补充道,“我可不是不学无术,我的武艺可是一等一的好,要不是爹爹嫌我在家太皮太烦,我早就离开了。”她挠着头,对沉霁雪吐了吐舌。 “噗”沉霁雪笑眼一弯,朝着王悦之正式抱拳,“如此,小女子可就要多麻烦表姐了!” “自当尽力!”王悦之小拳头一攥忙向沉霁雪回礼。 “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人相视一笑,伴着两人的笑声,学子也终于陆陆续续迈进。 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传来,学堂顿时安静了下来,沉霁雪抬头望去,萧萧肃肃,广袖白衣,袖口绣着墨色的竹枝,身形挺拔如翠竹,皎如玉树临风,白色发带随风而起,缠绕于发髻上久久不肯下来,男子手捧书本,儒雅转身,眉眼清冷,姿容胜雪,沉霁雪却仿若僵住,怎会是他? “表姐,”见男子还未收拾好,沉霁雪小声询问,“这位是?” “叁王爷,萧珏,”王悦之单手置于嘴前,“我们的书法先生,之前的先生抱恙,因着是王爷的恩师,王爷就自荐临时带我们一段时间。” 沉霁雪手握紧又松开,苦笑道,“原是如此。” “大家先拿出纸笔默写一下《大学》。”案上的男子温润一笑,声音清朗。 “王爷,”女生悦耳娇羞的声音在案下传出,“王爷可会亲自指导?” “无须叫我王爷,”男子长身玉立,“唤我先生即可,”眉梢含情,笑意醉人,“先生自当亲自指导弟子。” “啧啧啧,”沉霁雪转头便见王悦之一副不屑愠怒的模样,“你这亲戚眼珠子都要黏人家王爷身上了。” “噗,”沉霁雪被王悦之的神情逗笑,“不过你说我亲戚,”沉霁雪一脸不解,“你倒说说这是我哪方亲戚?” “林家的小娘子你都不认识?”王悦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日后皇上选秀,这位小娘子怕——” 还未说完,王悦之似才想起什么,懊恼地拿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看向沉霁雪。 “干嘛这样看着我,”沉霁雪自知王悦之想的什么,“林家人干我何事?”一副对林家没有好感的模样。 “嘿嘿嘿,”王悦之安心地抓住沉霁雪的胳膊摇了摇,“我就知道,那我可就放心了。” “快写吧。”沉霁雪宠溺地戳了戳王悦之鼓起的小脸蛋。 “嗷——”王悦之叹了口气 拿起笔一副无从下手的模样,哎,这个第一句是什么来着。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看着拿着笔发愣的小表姐,沉霁雪无奈小声地提醒道。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男子的声音低柔清润,由远及近传来,沉霁雪手一顿,墨汁漾入宣纸,泛起一朵墨色的花。 “你便是沉相的女儿吗?”萧珏站在沉霁雪身旁侧着头看着沉霁雪的字。 “回先生,”沉霁雪吸了一口气,声音平稳,“弟子沉霁雪。” “抬起头来回话。”萧珏手臂撑着桌案,俯身,居高临下看着沉霁雪。 记忆的琴弦被拨动了一下,后面无数的音符倾泻而下。 “回王爷,属下君月。” “抬起头来回话。” 沉霁雪睫毛颤动,按捺住内心的不安与恐慌,缓缓抬起头,露出俏丽的侧颜,阳光洒在皮肤上,映照出泛着亮光的绒毛,“臣女沉霁雪见过王爷。”眼眸转动,萧珏在黑色的瞳仁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神色变换的模样。 双瞳剪水,莹莹笼烟,少了那份跪在自己面前认错的倔强与孤傲却多了一丝娇弱与俏丽,“沉霁雪,”萧珏眸色褪暗,修长的手从沉霁雪肩头滑下盖在她娇小的手上,凉得沉霁雪一颤,声音薄凉,“梅花小楷写得不错。” 萧珏下颌置于沉霁雪肩处,声音愈发清晰地传入耳膜,低沉,以及一如既往的冷寂,“就是太僵硬了,”“不够自然。” 习字 沉霁雪呼吸停滞。 “姿势摆得不错,”萧珏脸逼近君月,温热的气息透过面纱打在君月脸上,让人不敢大口呼吸,“就是太僵硬了,”“不够自然。” 沉霁雪闭眼顿了片刻,睁眼又是一片清明。 尝试着转动手腕,放松,继续在纸上默写,“来我教你。”待纸上新字显现,萧珏沉稳地说道。 右手包住沉霁雪执笔的手,将沉霁雪空出来的手背在身后,“你看,一提一按间字的线条是流畅的,”萧珏声音陡然兴奋了起来,左手盖在沉霁雪刚开始发育的乳房侧面,一揉一捏,极有技巧的挑逗让沉霁雪泄了气,执笔的手臂用力下坠,纸上的字迹顿时分了叉,“身姿的站立也是极为重要的,”夏天轻薄的衣衫让萧珏轻易地找到凸起的小圆点,手指肆无忌惮地弹弄着沉霁雪的敏感,“能不被外界所干扰,笔下的字才愈发稳重。”萧珏面上表情未变,周围学子看来,先生不过是在普普通通的教导学生,都暗想这新来的学生怎得程度如此之差,需要先生亲手指导,只有沉霁雪知道,耳畔愈发急促的呼吸和变了音调的声音揭开了怎样的君子面具。 “多谢先生。”沉霁雪咬着下唇从齿缝间发出声音,不敢泄露太多情绪,只盼着身后的人赶快离开。 “不急,”萧珏手臂环住沉霁雪前胸,身体完全贴住简宁后背,“还没教完。”突然,沉霁雪一怔,身后的手碰到柔软的绸织面料,然后,手里的面料越来越多,越来越紧,沉霁雪半弯手指,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嘶,”低哑的抽气声穿过沉霁雪耳膜,该死的性感,“别乱动。”萧珏左手用力捏住简宁乳房,“疼。”沉霁雪低呼,害怕引起别人的注意,用力往外拽萧珏的手臂,萧珏手愈发用力,疼得沉霁雪额头溢出薄汗。“呵,”萧珏手由用力捏转为温柔地抚摸挑弄,嘴唇凑到沉霁雪耳畔,“奶子真大。” “你——”沉霁雪一时羞恼不已,也顾不得遮掩作势就要往禁锢外走去。 “乖,”萧珏紧紧环着沉霁雪的身体,“知道你听不得这些浑话,只要一会,马上就好。” 大腿间的玉茎充血涨大,撑起衣衫在沉霁雪身后的小手处变粗变长,沉霁雪僵硬地站在原地,手间的触感清晰勾勒,蓦地,她小声说道,“那先生快点。” “你叫我什么?”萧珏让沉霁雪的小手半握住胯下的玉茎,上下撸动。 “——先生?”沉霁雪不明所以,手中的包着布料的物什一个劲地涨大,她半握都难以握住,只得张开手心,覆在衣料上,上下摩擦。 “身为学子,”萧珏哑着嗓子,“手里却包着先生的阳根,沉霁雪,你来学堂是来勾引先生的?” 沉霁雪红着脸,气恼道,“才不是。” “不是?”萧珏嗤笑道,“谁家先生手里捏着弟子的奶子,”作势,萧珏手又用力捏道,“你才这么小奶子却这么大,说,是不是在府里天天自己揉?” 萧珏长叹一口,沉霁雪的小手撸动地毫无规律,让他每次濒临释放又被迫停下,再这样下去他怕是得去太医院了。 沉霁雪急得要哭,她的手要酸死了,这么长时间,他还不到高潮,她要被迫接受一些糙话,萧珏手顺着沉霁雪衣裙皱摆滑下,置于耻骨中间将沉霁雪往自己怀中按,手指灵巧转动似要穿过层层迭迭的细纱。 “王爷,”沉霁雪惶恐道,“别——” “嘘,”萧珏打断沉霁雪的话语,“再等等。” 手指有些暴力地在沉霁雪的下裙处深顶,几次顶到沉霁雪的敏感部位,惊起轻微的嘤咛声,沉霁雪反射性将身体后靠,企图减轻不适,男人强忍的低喘从沉霁雪身后传出,“小穴一定流水了,”男声低哑急促,“你这么敏感,怕已是洪水泛滥。” 下意识,沉霁雪夹紧腿,强烈的力度传递给对方,萧珏紧紧环着沉霁雪,伴随着几次重重的冲撞和一声喟叹,沉霁雪终于感到身后的泄力。 迟迟没有松开腰间的手,半晌,萧珏起了身,又恢复了先前如松的身姿,沉霁雪左手撑着桌子上休息了片刻,抬头,红着脸,连忙拿起一旁的书本挡住正中间的宣纸,纸上赫然是两个大字——阳具,气势磅礴,笔力雄健,印透纸背。 沉霁雪咬着唇瓣皱起眉看向身后一本正经的男子,拿起笔悬空指了指桌子正中,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我且收下你今日的习字,”萧珏挑起眉,并不理睬沉霁雪的动作,声音如清风入耳,“回府后,自须多加练习。” 说罢,便折起那张不堪入目的纸,转身离去,气质出尘。 看着那抹远去的背影,衣袂翩翩,沉霁雪紧靠在木桌前,长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