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锁（1v1）》 故事的开始 我出生于申城的一个富裕家庭，生活无忧。 在我十五岁时，我疯狂地迷恋过一个少年，为此，我近乎毁了自己。 因为后来的我生了一个孩子。 那一年，他十八岁，我十六岁。 父母为我的事遮遮掩掩，谎称这个孩子是我的弟弟。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当秦家的老爷子得知曾孙流落在外后，他们就把这个孩子带走了。不过那样也好，我少了个累赘，他，也似乎在我的生命中渐消渐逝着。 每当深夜，我的梦中时常重复着那一夜的场景，让我如鲠在喉。 他出生于申城的一个高族门第世家，我第一次遇到他时，是在英国一所贵族学校。 高大巍峨的教学楼下，他穿着考究，却显得异常冷漠，颀长的身影与我擦肩而过。 也许是占有欲在作祟，在他将要离开我时，我猛然抓住他修长且冰凉的手。 我和他同时转过脸，那双如黑夜般暗沉的眸带着压迫感地看着我，而后不带一丝感情地抽出他的手，冷漠地离去。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这样一个冷情的人，必定是我最终的归属。 但是，我错了，错得离谱。 回到申城时，我对父亲说：“我要去英国读书。” 父亲的眼中闪过惊讶与质疑，沉声问我，“为了谁？” “秦墨臻。”我不带一丝惧意地看着父亲，笃定地说道。 父亲是一个喜欢冒险和注重利益的人，如果能和秦家联姻，于我家，将会带来更大的利益。 不久后，我如愿以偿地进入了秦墨臻所在的贵族学校。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孩，但是我貌美，甚至于几次有星探挖掘，只是父亲不喜我去当个戏子，便每次都推拒了。 我总肤浅地认为以我的容貌一定能够吸引住秦墨臻，但是他的眼中只有一个女孩——林瑷。 林瑷高贵而美丽，举手投足间都显得落落大方，并且，她是他的青梅竹马。 好几次在校门口，我都看到秦墨臻与林瑷一同乘一辆车离去，那时，我尝到了不甘的滋味，内心的醋意在不断蔓延。 后来的我，足以用卑鄙无耻来形容，我向秦墨臻下了迷药。 只记得那一夜很疼，秦墨臻那张迷乱的脸让我有了报复的快感。他俊美的脸孔、精实的身体以及深沉的喘息，无一不让我着迷。 我忍受着强烈的疼痛，双手搂着他的脖颈，将自己的唇印上他火热的唇。 然而他自始至终都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林瑷。 清醒后，秦墨臻的眼神异常愤怒，可是我却以胜利者的姿态朝他微笑着。 他穿好衣服，破门而出。 没有留给我一丝一毫的念想。 一个多月后，我总觉得恶心反胃。 我怀孕了。 手抚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我顿感迷茫。 我才十五岁，可是我却快要当妈妈，然而他注定是不幸的，他的爸爸不会爱他的。 当父亲母亲发现这个事实时，母亲抱着我不停地哭泣着，责备着父亲。 然而我不后悔，因为我从不做后悔的事。 而秦墨臻，必将成为我心中的一根刺。 初生 时光如流水般在匆匆流逝，原本父母希望将我腹中的孩子堕掉，然而孙医生一本正经地对他们说，因为我的体质原因，若是我流产了，恐怕以后就再也怀不上孩子。 因此，父母便心情无奈而沉痛地为我办理了休学手续，让我在家中好好安胎。 我虽觉得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腹中的孩子，但是，事已至此，唯有向前看。 透过英国那边的同学，我也偶尔得知秦墨臻的近况。 每一次得知秦墨臻与林瑷在一起时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的心。 我的心，像无数根锐利的针在扎刺般，密密麻麻地疼痛着。 秦墨臻一定不知道，在大西洋的另一边，一个他所认为无耻且卑鄙的女孩对他思念成疾。 他更不可能知道，现在的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每一日每一夜，我都被腹中的孩子折腾得寝食难安。 我的脸上不再容光焕发，我的身材不再婀娜窈窕。 我变得臃肿且死气沉沉。 这样丑陋的我，是我曾不敢想象的。 从花香馥郁的花园中走过的时候，一片嫩绿的落叶自我眼前缓缓飘过，它一直此起彼伏地飘啊飘，不知要飘到哪儿。 我不禁抬头，望向蔚蓝天幕上那大团大团漂浮着的白云。 我初遇秦墨臻的时候，天气也是这般美好。 如果当初的我，不以卑鄙的手段妄想得到他，那么，我在他心中的地位会不会有所不同？ 末了，我无奈地笑笑。 我和他从来都不是同类，他又如何理解我的心？ 时光如梭，转瞬即逝。 在我忍受了无数个煎熬的日夜后，我生了一个漂亮的男孩。他长得很像秦墨臻，悲哀的是，秦墨臻并不知道他有个孩子。 而父母为了顾及家门，对外谎称这个孩子是我的弟弟，且父母迅速地为我办了转学手续。 在我的身体养好后，我以全新的姿态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校园。 没有人知道我曾经那件疯狂的事，那件事始终是我埋藏在心底的一根刺。 我结交了新的朋友，每天都与他们在一起笑容满面。 但是我心中始终都是空荡荡的。 我变得不再疯狂，而是，开始理智地思考一切。 母亲总觉得是她对我的教育和关爱不够才导致我走错那条路，因此，现在的我感受到了她越加关切的爱意。 而父亲，时常一个人蹙着眉头唉声叹气。 恐怕我的那件事是他此生纵容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他从来都是一个为利益着想的人，而那一次，不仅什么都没得到，反而将自己唯一的女儿的前程近乎毁了。 我不知道父亲对我是怀有深切的愧疚还是他耻辱于自己的失败。 但是我已经不愿再考虑那些事了。 我只想，一切都向前看。 不论我的未来到底如何，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已经在努力地活着了，为自己而活着。 大概是因为那个孩子长得太像秦墨臻的缘故，所以我总不大愿意面对他。在他出生后至今，我也仅仅抱过他一次。 我害怕一看到他，就会勾起我对秦墨臻的思念。 此时，母亲推开门，走进我的房中，看见我远离婴儿床，将茫然的视线注视着窗外，叹了口气。 “真真，该下楼吃饭了。”母亲走近婴儿床，将床上小小的婴儿温柔地抱起，对我道。 我神游的思绪被打断，转过脸点点头。 父亲已经正襟危坐在餐桌上，他看到我和母亲下楼，向来绷紧的脸上松动了些，勉强浮现出一个可以称之为笑意的神色。 “爸爸。”我边对父亲道边拉开椅子坐下。 “真真，在学校还适应吗？” “嗯，一切都很好。”我微低着头，默默地拨弄着碗里的饭粒。 父亲听了我的话，有些欣慰道：“那就好。” 母亲将孩子抱到中年保姆的怀中，保姆尽心尽责地哺育着孩子。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 这本该是属于我的职责，可我却丝毫没有成为一个母亲的觉悟。 我说不清对这个孩子到底怀有怎样的情感，但我真真切切地不愿面对他。 光这么想着，连带着眼前可口的饭菜也味同嚼蜡。 我随意扒了几口饭菜，拿起湿巾在嘴边擦了擦，就起身道：“爸爸妈妈，我吃饱了。” 在上楼的那一瞬，我似乎听到身后的父母轻声叹气。 重逢 半年后，秦家终于知道有个流落在外的曾孙子。于是，他们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与我的父母商量后将这个孩子悄无声息地接走了。 当我得知消息后，我内心并没有多难过，而是在想着，不知秦墨臻看到孩子，心中作何感想。 我为我和他的孩子取名叫念恩。 春去冬来，现在的我，也有叁年没有看到念恩了。不知道再会时，他是胖了，还是瘦了，他与婴儿时期相比变了多少？ 那是我荒废了我的整个青春，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 他在我身边时，我对他没有尽到一丝母亲的职责，而他离开了我，我却对他这般思念。 果然，人都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有时候，我亦觉得自己真是个可耻的人，秦墨臻不爱我，可我曾经却那般卑鄙。 我想我与秦墨臻是再也没有可能的，便狠了狠心，让自己彻底忘记他。 叁年来，我的生活都很平静。 我甚至忘记了曾经的荒唐，开始试着接受新的感情。 但是当我准备接受李清宇的告白前，我预料之外的事出现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刚回到家，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着西装显得一板一眼的年轻男人和一个笑得和善的中年妇女。 母亲目光平和地向我介绍了他们，中年妇女的脸上始终堆着笑意，与我交谈了许久。 原来是秦家老爷子念在我是念恩的母亲，便让我去他们家看看念恩。中年妇女是秦家的保姆，年轻男人是秦老爷子的一个秘书。 听罢，我目光迷蒙地望向母亲，问她该怎么办，但是母亲说，一切都看我自己的抉择。 我很想念恩，加之这一男一女诚恳迫切的请求，便答应了他们。 那时，念恩快要四岁了。 当我内心五味杂陈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正坐在宽敞大厅一角的秋千上，清亮亮的眸子望见我，脸上带着可爱的笑意对我礼貌道：“姐姐好。” 他长得还是那般像秦墨臻。 我内心剧痛，多想告诉他其实我是他的生母，但是我克制住了，我不想吓到他。 “念恩，你一个人在荡秋千吗？”我微低下身子，朝他努力挤出一抹微笑。 念恩白嫩嫩的脸上笑起了两个可爱的梨涡，“是啊，不过等下爸爸回来了，他就会陪我了。” 秦墨臻……这个名字我已刻意回避了叁年，但是此时此刻再度回想起时，心却不断地抽痛着。 “爸爸！”身边的念恩惊喜地叫了起来。 我的视线随着他水汪汪的目光望去，我看到了秦墨臻。 阔别五年，他比十七岁时更显得冷漠英挺，多了一丝成熟稳重的气息。他站在楼梯的转角处与我视线相撞，只对我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念恩歪着头不解地问我，“姐姐，为什么爸爸今日没有像往常一样来陪我荡秋千啊？” 我苦笑，温柔地摸摸他的头，“也许是因为，有姐姐在吧……” “姐姐，你哭了……”念恩伸出小手，摸摸我温热而湿润的眼角，表情很不理解，却又很懂事地安慰我，“姐姐不要哭，我把我最喜欢的玩具给你玩。”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我情难自禁地流泪了。 是再次重逢的喜悦之泪？抑或是再度被他冷漠疏离的痛楚之泪？ 我已经分不清楚了。 面对眼前童稚的孩子，我将沉痛埋藏在内心最深处，伸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对念恩笑道：“姐姐不哭了，念恩带姐姐玩什么好玩的玩具啊？” 念恩见我没有再流泪了，嘴角又洋溢起童真的笑意，他欢快地拉着我的手，将我带到他的玩具房。 “姐姐，我带你过来哦。” …… 与念恩相处了整整一天，我那遗失的母爱第一次被唤醒。 念恩是我的孩子，我如何能不对他好？ 这一晚，秦老爷子也对我说了许多。 他略显花白而稀疏的发梳得一丝不苟，静静靠坐着真皮椅子，皱纹满布的双手搭在扶手上。那双睿智且沧桑的眸中浮现出一丝深沉的哀色，“既然你是念恩的生母，那么你便嫁给墨臻吧，我在人世间的时日也不多了，我只想看着长孙成婚，曾孙有个幸福的家。” 一时间空气仿若都凝固住了，在我还没有表态之前，另一个清冷的声音抢先答话。 “祖父，我拒绝。”秦墨臻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他目光淡漠地从我脸上扫过，坚定地对秦老爷子说。 秦老爷子听罢，叹了口气，“若是你想让你的孩子继续生活在支离破碎的家中，那么你就拒绝，你也这么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他的话语中含有莫名的意味以及不可抗拒的威严，此时秦墨臻沉默了。 我想，秦墨臻依旧是厌恶我的，又如何肯娶我？即使，我已经将以往的缺点改正了许多，变得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一样，他疏离我的心，却始终不变。 毕竟他最深爱的人是林瑷，其他人，又如何入得了他的眼？ 我不想在这里自取其辱了，于是对秦老爷子道：“秦老先生，恕我也不能答应这件事。” “为何？”秦老爷子目光中浮现出淡淡的不解。 “我已经有谈婚论嫁的对象了，我们感情很稳固，而秦先生也会有更合适他的另一半的。”我平静地说着，目光没有再看向秦墨臻，而是朝秦老爷子道别，“秦老先生，我先回去了。” “那让墨臻送你一程。”秦老爷子似乎还不打算放弃。 可笑的是，他这么积极地想要撮合我和秦墨臻，而他的孙子却视我如灾祸。 我礼貌地婉拒道：“不用劳烦秦先生了，前辈注意身体，我走了。” 从秦家出来后，我内心有些后悔。 我应该先去跟念恩道个别的。 但是转念一想，秦家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而念恩亦不知道我是他的生母。若是太把念恩放在心上，我害怕自己会心软，对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个他的爱意会复燃。 若我再输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生母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我就是在这样的景象下，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家。 当我推开了大门，却看到在大厅中，向来沉稳的父亲在责备母亲。 父亲生气极了，脸色阴沉，眉头蹙得很紧，对着母亲大发雷霆。而一旁的保姆见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低着头本本分分地站立在一边。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我走上前边将包搁置在沙发上边问道。 父亲转过脸，一见我，更是生气，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怎么生出你这样一个女儿！他都不要你！你还有脸去他家！” “还有你！”父亲饱含怒意的目光转向了母亲，“你就纵容她！再这么纵容她，她这一辈子就真毁了！” 向来性情温柔的母亲被父亲的话震慑到，瘦小的身子抑制不住地抖了抖。 我心情复杂。 “爸爸……我……”我想说，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是我自己要去秦家的，不能怪母亲。但我的视线一对上父亲沉痛的目光，我的喉咙像是被扼住一般，哑口无言。 明亮的灯光下，母亲望向了我，她的眼角逐渐湿润了起来，以一种无力的声音对我说：“真真，你上楼吧，别理你父亲。” “都是我不好，妈妈，我连累你了。”我自责不已，走到母亲身边，抱住了母亲。 母亲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微笑，温暖的手一下下地抚着我的发。 我死死咬着下唇，心，愈发的抽痛。 如果没有我当初的疯狂，今天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向来恩爱的父母更不会因我而吵架。 一切的错误，都是因我而起。 大厅中是无尽的沉默，过了许久后，父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逐渐平复下郁结的心，“真真，不怪你……” 随后他望着我，那双平日里锐利的目光中隐含着一丝慈爱。他对我声音放柔道：“真真，答应爸爸，以后不要再见秦墨臻了，也不要跟他家任何人扯上关系。” 听罢，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是否意味着，从此念恩也在我生命中彻底消失？ 想到那个孩子，我心中五味杂陈。 当我终于能够敞开心灵面对他时，我却不能与他相认。而现在，父亲要我以后彻底不见他，这让我如何能接受？ 父亲见我沉默不语，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疲乏地抚着太阳穴，缓缓地转过身，背对着我，边走上楼梯边说：“你长大了，我已经管不了你了。” 语气中的惆怅和悲凉之意铿锵地敲击在我的心口。 他宽阔而蕴含着一丝沧桑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我眼前。 我忽然有些想哭。 若是换做以前的父亲，因利益的驱使，他巴不得我能与秦家结亲。但自从秦墨臻深深地伤害了我后，父亲就将秦家彻底拉进了属于他心中的黑名单。 父亲，其实也是爱我的吧。 我也知道他并非不爱念恩。 曾经念恩还在家中的时候，父亲每次工作后回来都爱逗念恩，他少有的笑容多数也是在那时候绽放的。 在念恩被送到秦家后很长一段时间，有好几次我都看到父亲在暗处惆怅叹息。 我知道，他一定也很舍不得念恩，但他为了我以后能够有个全新的生活，甚至于，他可以抛弃他所爱的外孙。 现在他得知我去了秦家后，怕我再一次受到伤害，就以决绝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 我很想哭，但是我没有哭。 自古以来，鱼和熊掌都不可得兼。 我只能够放弃一样。 今后，我会为自己而活着。 我一定得坚强。 …… 看似平静的叁天中，虽然我一直在心中告诫自己，我只有父母了。但是，我的脑海中却时常浮现出念恩和秦墨臻的影子。 我忽然有些担忧地想，以后秦墨臻结婚了，他的妻子会怎样对待念恩？ 对他视若己出？还是百般虐待？ 我不敢想象，更不想我的孩子受尽他人的欺凌。 但是，现在的我没有资格去插手秦家的事。 而我和秦墨臻之间的距离，就好似两条从不该相交的平行线。 此时的我坐在自己房内的小沙发前，打开电视。电视中出现了一个身着浅黄色长裙、化着淡妆、身材婀娜的女人，但那张美丽高贵的笑脸却让我心生厌恶。 念恩的生母是谁，在外界一直都是个谜。 不少人怀疑过是林瑷，但是她从没有给过确切答复，既没有承认，也没有矢口否认过，耐人寻味的态度令人揣测费解。就好似现在一般，在面对记者对念恩身世的提问，林瑷只笑而不答。 没有人会怀疑到我头上，因为我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她是一个高贵的世家淑女，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暴发户的女儿，丝毫比不上她。 我与秦墨臻，也是这般云泥之别的。 窗外忽然吹起了阵阵清风，风起帘卷。 我心情郁结地拿起沙发边的遥控器，关了电视，脑海中却萦绕着镜头前林瑷落落大方却故作神秘的姿态。 我讨厌林瑷这样的态度，她拥有我曾发疯都想得到的秦墨臻，却还要来霸占我的孩子。 在我看来，她就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但在她看来，或许我更不要脸。 如果秦墨臻对我有那么一丝丝的感情，我想，在面对秦老爷子的撮合，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与他结婚。 但是，他没有。 即使我给他生了一个孩子，他却至始至终都是强烈抗拒我的。 而我想起先前秦老先生对我说的那番话，自嘲地笑了笑。 我和秦墨臻永远不可能会成为夫妻的。 毕竟，我的父亲已经这般抵触秦家了。而秦墨臻，对我亦无意。 博客 我一个人平静地站在父亲公司大厦的高楼上，极目远眺，任由深秋的风吹拂过我的发丝、我的脸。 耳畔是楼下音乐喷泉里幽幽传来的空灵而飘渺的乐曲声。 那曲子我再熟悉不过，它伴随我度过了整个童年和少年时光。 聆听这悠扬曼妙的旋律，仿佛让我置身于静谧的天堂，眼前是无尽的美好与祥和。 人世间的沧桑变幻，一切的悲欢离合，转眼间就化作滚滚烟尘，消陨而去。 一个小时前，我就来到了父亲的公司。 父亲经营着一家规模颇大的企业，虽然在外人看来他是一个成功人士，但是，他却也是经历过无数磨难才白手起家的。 在九十年代之时，他排除众人的责难与质疑，凭借炒作房地产而大赚一笔，后逐渐转型制造业。 但我们家没有浓厚的家族底蕴，因此那些所谓的上流社会人士没少在背地里嘲讽我们。 是的，父亲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个暴发户。 所以，在我还很小的时候，父母便精心培养着我，期望我成为一个淑女，但是，谁也料不到我走歪了路。 我愧对于父母的厚望。 一想到此，我的心就隐隐疼痛。 “真真。”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我转过了身子，看向来人。 那个就像是一个守护天使，陪伴在我身边叁年的男人。 李清宇走到我身边，他凝视着我，目光那样温柔而深情，让我心中五味杂陈。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彻底敞开自己的内心。 一滴晶莹的泪顺着我的眼角在不知不觉中滴落下来，他伸出手指，目光复杂地拭去了我的泪。 “真真，不要哭。”说着，他温柔地揽我入怀，“我知道你需要什么。” 我的手指揪着他的衬衣，在他怀中无声地哭了。 他默默守护在我身边叁年了，即使他知道我有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但是他丝毫没有嫌弃我，而是在得知那件事之后，对我越发的好。 如果秦墨臻……不！不要再去想他了！他不值得！ 我死死咬着下唇，努力地使自己脑海中的那抹身影消散。 “虽然不愿你哭，但是，如果哭出来心里会更好受些，大声地哭吧……真真，不要强忍着。”李清宇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心如刀绞，越发地觉得对不住李清宇。 他轻拍着我的背，低声地抚慰着我。 我的哽咽声越来越小，抬起弥漫着泪光的眼，朝他露出一个艰涩的微笑：“清宇，我们在一起吧。” 他的神情一时有些恍惚，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我已经放下过去了！”我璨然一笑，“我相信，你会给我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深深地看着我，伸手轻抚上我的脸，拭去我的泪，眼中浮现出一丝令人动容的笑，温柔地说：“真真，谢谢你，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他的笑容很温暖，像春日的阳光，驱散了我心中的阴霾。 我将脸靠在他温暖的怀中，露出了一抹极淡的微笑：“嗯，我相信。” 我相信时间可以抚平一切的。 曾对秦墨臻浓烈的爱意，随着时间的流逝，会逐渐消散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再也提不起如曾经那般刻骨铭心的爱意。 在与李清宇确定关系的之后几天里，我们像所有的恋人一般，做着浪漫的一切，有着共同的美好回忆，但我的心中总是那样波澜不惊。 我似乎失去了爱的能力。 下午从学校回到家，我走至书桌前，打开封存已久的那个抽屉，从之中拿起一张有些年代的照片。 一张清晰的单人照，照片里的他有着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脸庞，俊美而清冷。他外穿一件黑色的修身西服，内穿纯白的衬衣，打着淡蓝色的领带。这样清冷而如月华般高贵的他，与身后青葱气息的校园显得格格不入。 我看着照片，恍惚间有种身处梦境的不真切感。 这是我唯一亲自拍到的秦墨臻。 犹记得那时，当他发现后，他只淡漠地瞥了我一眼，嘴角微微挑起一抹弧度，像是在嘲讽我的所作所为。 拍这张照片时，亦是在我使卑劣手段与秦墨臻发生关系后不久。 而现在，五年时间已过去了。 他的脸庞比之当时成熟了不少，唯一不变的却是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这张照片我也始终不舍得丢弃。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将这张照片放回了原位。 随后一个人平静地坐在电脑桌前，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博客。 当我无意间摁下鼠标，一个页面逐渐完整地呈现在我眼前。 冗沉的黑是这个博客的主色调，版头是一幅意象派的摄影作品。 清晨，黑暗森林里浮现出的第一缕曙光。 光与影的鲜明反差，使画面充满了张力。 “我不愿，乱了方寸，失了灵魂。” 博客的名称是：回不到最初。博主的ID则是——曙光 我被这个有些神秘的博客所吸引，于是，静静翻看着博文内容。 第叁个博文内容耐人寻味，之中有段话：“我不敢想象她是那样的人，但是……我亲眼所见、亲身体验……我不愿，乱了方寸，失了灵魂。” 似乎是跟个女人有关，那个女人兴许还是他所在意过的。 虽然有些不解，但我没有多想，继续浏览他的其他博文，其中不乏全英文的内容。 之中包含他对书籍、电影、音乐、诗歌、运动的评论；对艺术、哲学、宗教、社会的观点等等。 从这些博文内容都可以看出，他兴趣广泛、博闻强识、思想深刻而且观点独到。 我甚至觉得这个神秘博主是个趋于完美的人。 我对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好奇，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够那样博学而近乎完美。 但是我寻遍了整个博客，都没有看到他的本人照。虽然心中有些失落，但也不可强求。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将自己的一切都展现在社交媒体上的。 不久后，我关闭了他的博客。 因为一个小时后，我与李清宇有个约会，我得先梳洗打扮好。 以全新的姿态面对我的恋情。 偶遇 当我梳妆打扮好后，便看到镜中的自己随意披散着打理好的近乎及腰的长发，上身穿着纯白简约的小披风，下身是一条白中透着微粉的百褶裙。 在落地镜子前转了几个圈，我满意地拎上挎包出门。 与李清宇约会的地方是一个久负盛名的西餐厅。 我内心平静地一步步走在去往西餐厅的繁华街道上。 夜色初降临，城市却依旧繁华喧嚣。霓虹灯点亮了都市的奢华，也掩盖了星月的清辉。 天空朦胧，连黑也不纯粹了。路边的车辆川流不息，行人来来往往。 在这之中，我看到李清宇了。 他就站在我们相约的那家风评很好的西餐厅边，微笑地看着我向他一步步走近。 他身穿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俊秀的脸上总是洋溢着醉人的笑意，如那最温暖绚丽的朝阳。 “真真。”他那温柔而舒缓的嗓音响起，让我的心微微颤动起来。 只因他一丝不眨地望着我，眼底尽是温柔缱绻的笑意。 “清宇。” “我们进去再说。”李清宇牵起了我的手，那样的自然而然，我跟随着他的脚步。 当侍者为我们推开西餐厅那扇沉甸甸的玻璃大门时，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奢华的阔大空间。 金色的天花板上吊着华丽的水晶吊灯，每个角度都折射出如梦似幻的斑斓彩光。 柔和的萨克斯曲充溢着整个餐厅，如一股无形的烟雾在蔓延着，慢慢地占据我的心灵，使我压抑许久的心也放松了些许。 我们坐在一处靠窗的地方，这儿的视野很开阔，从窗内往外看，能看到一大片在暗夜中盛放着的唯美樱花。 “想吃点什么？”对面的李清宇将精美的菜单递给我。 我随意翻了翻，便递给他，笑：“你点吧，这儿还是我第一次来。” 希望李清宇没有察觉到我的牵强，我心中暗自叹息。 不多时，李清宇已颇有主见地对着一边礼貌立着的服务员点好了菜。 在上菜前，我和李清宇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真真，大学毕业后你想做什么？” “我？”我心中有些举棋不定，只好随意说，“也许，是进父亲的公司上班吧。” “当个商界女强人吗？”李清宇笑了笑，并没有嘲讽的意味。 “嗯！应该吧，毕竟父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不能让他的心血付之一炬吧……”随后我问李清宇，“那你呢？你比我还早一届，明年就该毕业了，你要做什么？” 李清宇的眉微微蹙了蹙，估计也是在苦恼。 “虽然我很想留校当老师，不过我想我父亲是不会答应的。”很久后，他语气有些失落道。 我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调侃道：“清宇，我等着你成为商业巨子的那一天！” 他苦笑一声，昏黄灯光下，那双星亮的眸子幽幽地注视着我，“我会的。” 在他毕业后，他的父亲应该迫不及待地要让他回家族企业上班，培养成下一代企业继承人。 这就是命运。 我们再闲聊了一会儿后，服务员便上菜了。 菜式精美，口感绝佳。 不知是否是因为喝多了果酒，我的脑袋有些昏沉，便向李清宇打了声招呼去了洗手间。 但在去洗手间的路上，我遇到了这辈子让我最伤痛的男人。 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他正独自迈开坚定而沉稳的步伐向我迎面走来。 他身着纯白色的衬衣，上方却恣意地揭开了两个扣子，微微敞露着弧度优美而性感的锁骨。而他修长的手随意地插在裤子口袋里，俊美清冷的眉宇间流露出一番随意的性感。 对于偶遇到秦墨臻，我感到有些惊讶。 而他在看清楚我后，原本清冷的眸子里一闪而过一丝我捉摸不透的情绪。 我的步伐再也迈不开了，目光定定地望着他。 我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在他眼中是怎样的存在，我只知道，我欺骗不了自己的心。 而他也久久地望着我，眼里的神采变幻不定。 在这昏暗而旖旎的灯光下，他依旧是那么完美而动人。 他那变幻莫测的眸子，令人沉沦……就好似五年前那个夜晚般，我们放纵着自己，抵死缠绵。 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难堪的思绪，我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寂，迈开了步伐，从他身边坚定而决绝地走过。 可我的心中不住地在问：为什么他在这？是跟林瑷约会吗？ 在卫生间里用水冲了把脸，对着镜子补了补妆，虽然我的眼神还有点虚浮，但我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情绪了。 我两手撑着洗手台，望着镜中的自己，默默地在心里说：忘记他！他带给过我无尽的伤害！我必须忘记他！ 我以为他早就离开了，可是，当我走出卫生间后，才发现，他依然站在走廊上。 那落寞而颀长的身影，让我淡淡地感伤。 但是，我挺起胸膛，骄傲地从他身边走过。 我想用行动告诉他，我不再是曾经那个为爱痴狂的傻瓜。 “江碧真。”当我走了几步后，耳畔却传来一道清冷的声线，细听之下，语调微颤。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迈开的步伐停住了，心不住地颤抖，转过身不可置信地微抬着头看着他。 他也正与我对视着，那双深邃如墨的眸子里，涌动着我看不透的思绪。 沉默，无尽的沉默……当我再也忍受不了这扰人的沉默，想要离开之时，秦墨臻再一次说话了。 他说：“念恩想见你。”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就隐痛。 但我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对他说：“关我什么事？” 秦墨臻走至我身前，因身材太高而带给我无尽的压迫感，他清冷的目光与我强装镇定的目光对视，淡淡道：“你是他的母亲。” 我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冷冷地看着他，“他可不知道我是他的母亲，恐怕他以为林瑷才是他的母亲。” 秦墨臻沉默地望着我，在我以为他看穿了我的真实情绪时，他才说：“他已经知道……你是他的生母了。” 他已经知道了吗？他会不会在心里怨我？怨我这个母亲为什么一直不去看他？还装作与他毫无关系的样子？ 可我，也是有苦衷的啊…… 此刻面对秦墨臻，虽然我听了他的话，心中密密麻麻地疼痛起来，但我依旧强装冷血，“所以，为了你疼爱的儿子，才来找我这个你所认为不耻的人，希望我回去见见你的儿子？” “你是他的母亲，他真的很想你……”在他还没说完时，我就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是他的母亲，我不会承认的！”我目光死寂道，“自从将他送往你们秦家那一刻，我和他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还有事。”我正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但又退了回来，昂起头，高傲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秦墨臻，我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为爱奋不顾身以致于飞蛾扑火的人了！我有疼我爱我的男人！” 我只想可笑地向他证明，没有他，我也可以过得很好……即使，他毫不在意我过得怎样。 他盯了我好一会儿，露出了一个少有的笑，虽然浅到几不可见，“祝你幸福。” 我的心，抽痛得更厉害了。 可是为什么？他那向来清冷的目光里会隐含着丝丝沉痛之意？ 我以为，他从未在乎过。 败者 秦墨臻离开了，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就从我身边离开了。 我凝望着他那落寞而颀长的背影，眼中逐渐氤氲着一层水雾，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口。 我没有追上去，因为我觉得自己没有错。 曾经，他不过是仗着我爱他才对我冷眼相待，而今，我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委屈求全的人了。 凭什么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虽然我很想念恩，但我不想再为自己、为父母丢尽脸面了。 我自嘲一笑，我果然不是一个好母亲。 但是，这之中的苦楚他人又如何能感同身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郁结强压下去。 我不想让李清宇看出我的负面情绪。 吃完后，我和李清宇走出西餐厅，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 大屏幕上，男女主角演绎着缠绵悱恻却棒打鸳鸯的爱情，座下的情侣间不少女孩在情难自禁地抹泪，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身边男友的安慰。当结局皆大欢喜时，令人回味悠长。 可我却觉得电影枯燥无味。 现实里哪会有那么多美好呢？哪会有那么多苦尽甘来呢？ 不过都是一晌贪欢罢了。 秋日的夜晚凉风习习，而我穿得又不多。当我和李清宇出了电影院的时候，秋风吹过，冷意直往我身上蹿。 李清宇脱了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语气温和地说：“真真，我们现在去地下停车库取车，送你回家。” “嗯。”我紧了紧披在我身上的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坐上李清宇的那辆银色BMW，我系好了安全带后就靠坐在副驾座上发呆。 李清宇边开着车，边说些有趣的事逗笑我。 车子经过市中心的闹市区，驶往接近郊区的地带。 天色已经很暗沉了，月明星稀，冷风阵阵。 我把头转向车窗，失神地望向街边关闭着的店铺和夜路上稀少的行人。 突然，在前方那昏暗的路灯下，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单薄的纯白衬衣，黑色长裤，被风吹得微扬的发，还有那弧度完美却落寞的侧脸……秦墨臻？ 为什么他在那？ 他一晚上都在一个人游荡吗？ 我全身绷紧，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甚至当车子飞速地从他身边驶过时，我依然侧过身，视线定定地望着他，直到他消失在我的视野里……那一刻，他就独自站在深秋清冷的街头，与我的目光在不经意间相撞。 那清冷而深邃的目光，紧紧地缠绕着我。之中升腾起惊诧、无奈、纠结以及掺杂着令我读不透的情绪……那一刻，望着他的眼睛，我就像跌入了无底的深潭，又一次莫名地心动，我但愿就此沉沦，沉沦，不再醒来…… 不！不能再被他所迷惑了！我咬牙摇着头，企图将脑海中那抹深刻的影子摇散。 “真真，你怎么了？”李清宇的视线转向了我这边，眼中蕴含着浓浓的不解及担忧。 “没什么……看到一只猫跑过去了，有些惊愕。” 似乎李清宇相信了我的说词，他没有再追问下去了，我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他没看到秦墨臻，否则，他心中一定会难过与失望的吧。 即使秦墨臻伤我那么深，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一举一动依然能够牵动着我的心。 曾经的那场单恋，太过于刻骨铭心。 将我送到家门口时，李清宇用一双温柔的明眸望着我，唇角边依旧绽放着笑意，他低下头，轻轻地在我的额间印下一个温柔的吻，“晚安。” 我抬眸望着他，嘴角轻勾起一抹笑，“晚安。” 我打开车门后，站定在大门边，望着李清宇的车渐渐驶去，逐渐消失在这冷风萧索的暗夜中。 回到家后的一整晚，我的精神都处在一种患得患失的状态中。 沐浴后，我穿着柔软舒适的浅灰色睡袍，让自己陷进宽大的米白色沙发里，蜷缩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 随后吃了安眠药，我躺在床上，在恍惚中睡去。 这一次倒是不像以往那般脑海里萦绕着那夜爱与痛交织的记忆，而是一整晚无梦，睡得也比较踏实。 第二天，我整顿好心情，继续过着我期望中的美好生活。 在学校中，终于熬到下课后，我独自步行穿过几条街，拐入本市最繁华的商业区…… 我走到一处高大的商厦中，徜徉于顶级服装、名贵化妆品及首饰专区，如鱼得水，仅仅两个小时后，我的双手就拎满了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袋子。 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地在商场厮杀了，这疯狂的购物带给我的不仅是物质上的满足，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享受。 这可以让我短暂地遗忘掉心中的不愉快。 就在我心满意足地将要走出购物中心大门时，却不慎与人相撞，落得一地的袋子。 鼻息间萦绕着淡雅的高级香水味，当我捡起大大小小的袋子，抬起眼时，我的心顿时冷了下来。 那是一双晶亮的眸子，形状优美，眸子的主人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我。 林瑷！ “江小姐啊。”她依旧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眸子里逐渐浮现出一丝嘲讽，“怎么这么冒失呢？” 我打心底地厌恶这个人，一句话都不想与她多说，拎着袋子冷漠地从她身边绕过。 而身后，响起她得意洋洋的声音。 “下个月十五号，就是我与墨臻订婚的日子，希望江小姐到时候来捧个场啊。” 这是赤裸裸的炫耀，以及暗暗的打压。 我的脑海中‘轰’地一片空白，全身逐渐冰冷起来，刚捡起的袋子又掉落了一地，心跳都好似停止了一般，以至于自己都未曾发现自己的失态。 身后传来林瑷胜利者般的轻笑，随后她踩着高跟鞋优雅地离去。 很久很久后，我才无力地勾唇一笑。 我的心，疼得如抽丝剥茧般。 他，果真是要与林瑷结婚的。 我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昨晚，我还以为从他眼神中看到的沉痛之意代表他对我是有那么一丁点感情的，但是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 也许那只是同情。 我为他辛辛苦苦地生下了一个孩子，失去了半个人生，没有得到他一丝一毫的认可，而林瑷，却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他可以给予她一切，却什么都给不了我。 或者说，他不愿给。 心痛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的，只记得，当我推开家门的那一霎那，母亲担忧地走上前来挽着我。 脑海中光想着他将要结婚的事实，我的视线逐渐迷蒙起来，豆大的泪水滚滚流淌而出，顺着眼角、沿着脸颊、滑过下巴。 我丢下手中大大小小的袋子，扑入母亲温暖的怀中大哭起来。 “真真，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母亲揽着我，那担忧的语调中夹杂着慌张。 “妈妈，我真的好难过……好痛苦……” 即使一次次地强迫自己要坚强，然而当我得知他将要与别人结婚时，我的心还是抑制不住地抽痛。 我真的不甘心啊。 我曾费尽心思，曾那么努力地追寻自己想要的，到头来一切都是一场空。 我那么地深爱他，他却给不了我一丝一毫的回应！ “他要结婚了！他要结婚了！妈妈……我不甘心啊，真的好不甘心……”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嘶力竭。 我从来都没有这般撕心裂肺过，曾经他对我冷眼相待之时，我也不曾这般痛楚。 他要结婚了……新娘，却不是我。 “真真……妈妈知道你难过，不要哭了，我可怜的孩子……”母亲温柔地拍着我的背，眼中蕴含着浓浓的关切与心疼。 我不知道我是何时晕过去的。 当我醒来后，置身于一个阔大的白色空间。 病房。 空洞洞的双眼，无神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连流泪都成了奢望。 年轻的护士走上前来检查了下我的身体，对一边焦急的母亲说道：“江小姐已经无大碍了，只是……心理方面得多加注意。” 护士离开后，母亲搂着我，在我耳边说了许多，但是，我听得模模糊糊，我的心思早已浮游了。 这是心病。 没有人医得好的。 我这样魂不守舍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 “真真，吃点东西吧，你一直不吃东西，身体会垮掉的。”一直躺在病床上的我脑海逐渐清明了些，听到母亲端着热粥在我身边担忧地劝道。 “妈妈，我吃不下。”我微微苍白着脸，对母亲报以一笑，“等我饿了的时候自然会吃的。” 母亲无奈地叹了口气。 病房里洋溢着天籁般的音乐，我依稀记得那是《罗马之恋》。 血红的夕阳透过大面积的窗玻璃照射进来，大半个房间被染得通透。 趁着母亲在与父亲通电话的时候，我撩开被子，挣扎着起身站起来，冲动地想一个人出去找秦墨臻问个清楚。可是没走几步，我的视线模糊，头脑混乱，软软地朝后倒下去。 我的身体如一片落叶，被飓风吹来荡去，无所归依。为什么要让我面对秦墨臻将要结婚的这个残忍事实？ 几天后，在父亲强烈的逼迫和母亲的关切下，我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起码会乖乖吃饭，按时作息了。 距离秦墨臻订婚还有半个月，出院后的我过得仿若行尸走肉般。 李清宇带我去了游乐园，他在门口买了一只大红色的气球给我，对我温暖地笑着，“真真，你看，有没有童年的回忆？” “嗯。”我点点头，伸手接过，但我依然感到心中是一片荒凉。 游乐园的人非常多，排队坐摩天轮的时候，李清宇对我说：“真真，等我们下次还有空的时候，我带你去迪斯尼，那儿有更多有趣的。” 他的眼神灼灼，我的心，微微地动了动。 排队的人很拥挤，很多都是学生和带孩子前来的家长。我被前面的人向后冲撞了一下，整个人落在了李清宇温暖的怀里。他扶住我，朝我微笑，而我脸腾地红了，赶紧低下头去。 他那么的好。 我怎么配得上？ 当我们坐上摩天轮后不久，摩天轮缓缓地启动，我将视线转移，看着外面无边的景色。 真高呀，我好像一只快乐的鸟儿飞翔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中，远离了地面上的一切烦恼。 在我陷入无尽的幻想中时，突然间摩天轮剧烈地晃动了两下，左右摇摆的时候，李清宇及时地扶住了我。我们看向窗外，发现摩天轮竟然停了下来，而我们被悬在了半空中。 我诧异地低头望着地面，心里没有觉得多害怕，也丝毫没有万一被困住的不安。 抬头的时候，李清宇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我也正凝望着他，他慢慢地俯下头来，温柔的脸离我越来越近…… 我知道，他是想吻我。 当我们的唇刚刚贴合时，摩天轮开始运转，李清宇往后仰，回到原来的姿势，看得出，他有些尴尬。 我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后来，他送我回到了家中。 他在我面前，向来都是个绅士，从不会强迫我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 这样近乎完美的一个男子，却不是我最深爱的人。 夜晚，窗外，是静谧的夜色，繁星点点。 我平静地走到落地窗前，伸出手，拉开了厚重的缀着流苏的浅紫色窗帘，打开落地窗，走向阳台。 夜里的凉风徐徐吹拂，树影摇曳。 深色的天幕上，星光璀璨。 我想起了十五岁时与秦墨臻在一起放纵的那个夜晚，那晚的星空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星空。 他带给我爱与疼痛，缠绵中又掺杂着很多的温暖，只是我们之间，却有着无形的沟壑，跨不过的疏离。 也许，我们都有着顾虑，所以，永远无法坦然地面对彼此。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依然不会后悔与他的初相识。 但是，只要想起他将要成为他人夫，我的心密密麻麻地疼痛起来。我抑制不住地哽咽，啜泣，最后失声哭了出来，泪如决堤。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隐忍、压抑、失落和孤寂在星空下尽情释放着…… 当我终于整顿好自己的心情，准备上床休息的时候，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他微微颤抖却依旧清冷的声音，“你，还好吗？” 我的泪，再一次抑制不住地流淌下来。 —— 正好男主打电话给女主，女主接了。然刚刚我前男友打电话给我，我没接……我经历了一段让我很痛苦的虐恋，以至于我现在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写文时正好能短暂忘却烦恼。 见面 “我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哽咽地对电话那头的他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无助的一面展现给了他。 久久的沉默…… 可为什么？他要打电话给我？ 我还有挽留他的余地吗？ “我们见个面吧。”许久后，他开口了，清冷的声音中蕴含着一丝疲惫。 我闭上眼，任眼泪自眼角缓缓流下，轻声地说了句，“好。” 我违背了答应父亲的话。 但是，我真的克制不住自己对秦墨臻的感情。 对他无止境的思念，反反复复地折磨着我。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室内的时候，秦墨臻已在我家楼下等待着我。 幸好父亲早早地去了公司，否则这会儿看到秦墨臻的到来恐怕会毫不留情地驱赶他。 金色的大门外，秦墨臻正靠着车背光而站，白衣黑裤。他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眼睫在眼睛下方打上一层淡淡的阴影，风吹过，让那俊美冷峻的面孔染上一丝令人沉沦的神秘感。 似是察觉到我的到来，秦墨臻抬起了头，那双如深潭般幽深而清冷的眸子里一闪而过一丝我从未看透过的思绪。 “上车吧。”他打开车门对我说。 他没有说去哪里，但是，我却感到莫名的心安。 母亲站在楼上的阳台上望着我们，我清晰地看到她那温柔的眸子里闪烁着难言的光芒。 我大声向母亲道别后，就怀着莫名期待的心情坐上了秦墨臻的车。 车内是安静的气流在流淌着，第一次这样毫无芥蒂地与他的距离这般近，让我有些不自然。 他也一直没有说话，而是沉稳地开着车。 车子逐渐驶离我家，穿过这一带郊区。 遇上红灯，车停了。 我微微侧过头，就对上他幽深的眸子。 顿时觉得脸颊烫得厉害，迅速地别过了脸，有些心惊肉跳。 像是做错事被发现般的窘迫。 “你，要结婚了？”许久后，我平复下内心骚动而不安的心，轻声问。 耳边传来他一声轻叹，“是订婚，不是结婚。” 有什么区别吗？我想问，但是最终什么也问不出口。 也许，无论如何我都是挽留不了他的。反正他终究是要跟别人在一起的，但是，他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侧脸望向窗外，车子已在不知不觉中驶出了这片郊区，正沿着一条僻静的山路盘旋而上。 深秋里萧条的气息并没有破坏这山间静谧怡人的美好。日光照耀下，山路两旁四季常绿的植被依然郁郁葱葱地将整座山装扮得生机盎然。 蓝天白云在此情此景中被衬托得格外平和，鸟儿们都没有因为萧索的秋风而隐匿起来，而是叽叽喳喳地扑棱着翅膀飞来飞去。 我知道，这是去他家的路上。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样子，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栋占地面积极为广大的半山别墅，整片山都属于秦家，以至于外人鲜少能踏足，幽静至极。别墅四周绿荫环绕，山风徐徐，风景优美。 一个身量四五岁的孩子正在用蜡笔在花坛边的白色木栅栏上涂鸦着，听到轿车的鸣笛声，便好奇地转过身张望着……下一秒，他惊喜地叫了起来。 “爸爸！妈妈！” 那声童真的‘妈妈’直叫到我心坎上，我的神情也不禁柔和下来。 我和秦墨臻下车后，念恩就张开双臂，跌跌撞撞地扑了上来。 秦墨臻上前一把抱住孩子，轻轻抚摸着孩子柔软乌黑的头发，原本淡漠的眼神里充溢着柔光。 “爸爸带妈妈来看你了。”此时的秦墨臻，俨然是一副慈父般的样子。 “妈妈！”念恩在秦墨臻怀中，那双酷似他父亲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我，之中洋溢着喜悦，朝我张着手，“妈妈，我要你抱抱！” 充满期盼的大眼感染了我的心，我笑着从秦墨臻怀中接过他。 他的脸蛋是健康的白中透红，体态匀称。看来秦家的人将他养得极好。 “进去吧。”秦墨臻对我说。 听了他的话，我愣了愣，念恩扯了扯我的袖子，“妈妈，我们回家啦！” 回……家吗？这不是我的家。但是一对上念恩期盼的眼，我的整颗心都柔软了。 他真的，一点都不恨我这个不合格的母亲。还是因为他太小了，根本不懂爱与恨。 是谁告诉他我是他母亲的？是秦墨臻吗？ 脑海中萦绕着一系列的问题，但我终究没有问出来。 那个曾来找过我的中年保姆王姨笑着迎了上来，带领着我们一同走进秦家。 秦墨臻的父母这几年一直在海外，平日里很少回来，现在也不例外，他们并不在这个大宅中。一年前，秦墨臻的祖母去世了，也因此这个偌大的大宅中，只有秦老爷子和秦墨臻父子生活着。 我从来都没有与秦墨臻的父母面对面交流过，倒是与秦墨臻的姐姐遇见过几次。 他的姐姐是个艺术家，常年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对我的态度不好不坏，但我们二人之间依旧是有着难以跨越的疏离感。 王姨说秦老爷子出门与老友钓鱼去了，秦墨臻此刻又去了楼上，不知道去做什么。 大厅中只剩下我和念恩二人还有几个佣人。 “江小姐，请用茶。” “谢谢。” 我有些拘谨地坐在真皮沙发上，端起王姨递来的茶喝了一口。随后笑望着念恩依赖在我身边问东问西，我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 突然间他充满童真的目光看着我问：“妈妈，你会嫁给爸爸吗？” 我怔住。 我思考过无数次，憧憬过无数次的问题，居然被念恩问出了。 然而我沉默了，不知如何回答他。 念恩忽然贼兮兮地凑近我，在我耳边以只有我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妈妈，你嫁给爸爸好不好？我不喜欢那个漂亮的阿姨，她会趁没人的时候欺负我。” 欺负他？ 林瑷居然会背地里欺负他？ 这让我心里起了一股无名火。 我深呼吸几下，以尽量平和的语气问他，“你跟爸爸说了吗？” “我……没有。”念恩有些委屈地说，“那个阿姨说，要是我告诉爸爸，爸爸就会不要妈妈你了……” 我气得笑了出来，这林瑷果然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秦墨臻也真是瞎了眼，居然会要跟这样表里不一的女人结婚。 “那个阿姨怎么欺负你的？”我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她……她骂妈妈，有时候没人的时候还掐我，踢我。”念恩说着说着，眼里就浮现出了一丝恐惧。 我心疼地抱着他安抚他，“念恩乖，以后她要是再欺负你，你就直接告诉爸爸和我，知道吗？” 念恩很听话地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我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告诉秦墨臻，我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遭到这样的侮辱。要是以后林瑷真的成了他后妈，还不知到他的生活要变成什么样了。 如果这件事不能得到妥善的处理，念恩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靠近 于是，我向王姨询问了秦墨臻在哪个房间，安抚念恩一个人去玩后，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上楼去了。 我踏上了楼梯，走向了二楼，穿过走廊，站定身子，面前是他所在的房间。我深呼吸，将内心的紧张感压下去，伸手敲敲门。 从门中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在我踌躇不定时，下一秒，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秦墨臻那张冷峻的脸，他目光淡淡地看着我，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紧张，但他依然说：“进来吧。” 我一时怔愣，就那么进去？ 虽然觉得不大妥当，但我依旧迈开脚步走进了。 这是一个宽敞舒适，设计雅致的客厅。客厅十分整洁，几乎纤尘不染，却处处流露出属于男人的硬气。朝南的整个墙面由大面积的落地玻璃所取代，落地玻璃窗前摆放了一张柔软宽大的卧榻，我想躺于之上享受日光浴一定特别惬意。客厅一边连接着卧室，从我所处的视野下可以看到卧室的一角，也如客厅一般的风格。 随后我转回了视线，面对秦墨臻。 “坐吧。”秦墨臻伸手示意。 我坐在了沙发上，与他面对面，目光相对间，让我心跳得极快。 “是这样的，念恩跟我说了一件事。” 秦墨臻用眼神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林瑷在私底下会欺负他，辱骂责打他。”一想起林瑷这样对待念恩，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秦墨臻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随后语气平淡道：“你有什么证据？” 一看他这事不关己的态度，我气得笑起来，“证据？那就让念恩亲自来跟你说。” 他的脸色也严肃起来，微微蹙着眉头，“我不是不相信，只是不能妄下定论。” 随后他站起身走到门边，按了按门边的铃，对着话筒说：“让念恩来我房里。” 念恩来了后，我俯下身子温柔地对他说：“念恩，你把那个阿姨怎么欺负你的都说给你爸爸听，不要害怕，好吗？” 他很信赖地点点头，抬头看向秦墨臻。 “爸爸。” 秦墨臻垂眸，摸着念恩柔软的发，“说给爸爸听。” 于是念恩一五一十地将林瑷怎样背地里欺负他的事说了出来，秦墨臻的眉头也越蹙越紧。 得知自己的儿子被欺辱，恐怕做父亲的都会痛心的吧。 “她踢了你，身上还痛吗？”秦墨臻怜爱地摸着念恩的小脑袋问道。 念恩点点头，童稚地说：“嗯，我背上还痛呢。” 秦墨臻伸手撩开念恩的上衣，指腹轻抚着念恩柔嫩背上的淤青，薄唇微抿。这伤看来是最近不久的伤。 “王姨有问过你伤是怎么来的吗？”秦墨臻望着念恩懵懂的眼问。 “问过……”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是我自己摔的……” 看到念恩为了我能够嫁给秦墨臻的那个美好幻想而承受的伤，我心疼不已。 “秦墨臻，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交代，念恩我就带走了。” 他沉默不语，从医药箱中拿出药膏，为念恩上药，眼里满是疼惜。 “说话！”虽然我爱他，但不代表我能够忍受念恩被这样践踏。 “我会的。”秦墨臻终于答应我。 这一刻，我选择相信他。 王姨上楼带念恩出去后，房间中只剩下我和秦墨臻两个人，一时间空气都像是凝固住了般。 令人窒息的沉静…… 我抬起头看向对面坐着的秦墨臻时，发现他也在打量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我看向他时，也正对上他的目光。 明明知道他将要结婚了，我不能够沉沦，然而，每当看着他，我的心就越加沦陷一分。 “没有什么事的话，我走了。”我从沙发上起身，转过身想要离开。 “等等。” 秦墨臻站了起来，向我走来，高大的身子遮盖了从窗户外照射到我身上的阳光。 “怎么？” “留下来跟念恩一起吃个饭。” “呵……”我自作多情了，我还以为是他想要留下我，原来不过是为了念恩。 “我知道了。”我没有再将眷恋的目光看向他。 我将视线转移，望见那大开的笔记本上是一个博客的页面，那个页面很熟悉，总觉得在哪见过。但是，一时间我又想不起来。 我有些迷蒙起来。 但是，我没有向他过问。 中午的时候，我和秦墨臻还有念恩坐在长长的白色餐桌前进餐。 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使整个餐厅显得优雅而静谧。 进餐时，望见念恩嘴角沾染的番茄酱，我笑着用餐巾帮他擦去，他咧嘴对我傻傻一笑。 我不禁一阵恍惚。 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为什么我曾狠得下心将他舍弃？ 秦墨臻进餐得很优雅，期间没有说什么话，始终是嘴角噙着淡笑看着我和念恩有说有笑。 用餐后，念恩不舍得我这么早离开，拉着我的裙摆哀求着让我多待会儿。我的内心也有些纠结起来，刚想答应他，但是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是李清宇打了电话过来。 我走到室外，有些心虚地跟他通电话。 “真真，晚上我们出来吃饭吧。” “额……没问题。” “晚上六点半，我去你家接你。”李清宇轻笑。 “好，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我顿感羞耻。 我明明跟李清宇是恋爱关系，却又心心念着秦墨臻。 我疯了吗？ 站定了一会儿，吹了吹冷风，想让自己头脑清醒点，发现并没有什么作用。随后我心里忐忑不安地转过身，却见秦墨臻倚在大门边，那双深邃的眼一丝不眨地盯着我。 那一刻，我就像是被捉奸了一般的心情。 大概是因为喝了点酒，又加上心中的郁结，让我脑海里有些晕沉沉的。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 “秦墨臻，我……”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明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但心里总是很不踏实。 “我送你回家。”他轻声开口。 听罢，我像是坠入了冰窖。 在他转过身的刹那，我拉住了他的手。他望着我的眼中，闪过惊愕。 亲吻 我还记得自己的包搁置在秦墨臻的房中，于是放下了拉扯他的手，对他淡淡道：“我的包还在你房里。” 他的神色也从惊愕恢复到常态，脸上是淡漠的神情，“那去拿吧。” 拿完了就赶我走吗？我很想这样问他，但是我忍住了。 我有何资格久留此地？ 这时念恩从餐桌上下来，小跑过来，仰起小脑袋对我乞求地嘟着嘴，“妈妈，你再多待一会儿嘛。” 看着他可爱的脸蛋，我心中的抑郁散去了些。我弯下身子，与他视线相对，笑着捏捏他柔嫩的脸蛋，“妈妈晚上还有事噢，以后来找你好吗？” “不嘛，妈妈。”念恩此时扑到我腿上，两只小胳膊环住我的腿，撒娇道，“妈妈，你再陪陪我嘛~” 看他一副无比依赖我的模样，我只能够轻叹，“妈妈答应你，再陪你两个小时噢~” 念恩立刻仰起脸，笑得眯起了月牙儿般的眼，脸颊边是两个小小的可爱梨涡。 这点随了我。 “妈妈，爸爸。”念恩一只手牵起我，另一只手牵起秦墨臻，仰着脑袋满眼憧憬地看着我和秦墨臻，“我们一起捏泥人好嘛~” 我和秦墨臻对视一眼，他的眼中分明有着丝丝无奈之意，却淡笑着对念恩说：“好啊。” 看来他真的很疼爱念恩，是一个好父亲。 我心安了。 午后的阳光柔柔洒下，整栋大宅都晕染上了日辉的光泽。 秋风吹过，卷起片片落叶，漫天飞舞，为这阔大的花园平添一丝唯美与神秘。 我和秦墨臻就是在花园中的一顶大太阳伞下陪着念恩捏泥人的。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秦墨臻捏泥人的手法很娴熟。 我欣慰地想着，看来他平日里没少陪着念恩一起捏。 念恩先前也告诉过我，平日里秦墨臻一有空就会陪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玩，讲故事给他听。念恩也被他教得很有教养，丝毫没有寻常小孩的任性无礼。 秦墨臻真的是一个好父亲，而我，却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我的目光悠悠地望向了秦墨臻。 他修长的手拿起一团粘土，轻轻揉搓，使它变得柔软、光滑起来。接着，又捏成了一个圆形，时不时地用利用工具，渐渐地分出了泥人的头、身和四肢。 他的侧脸那样完美，神情那样专注，捋起袖子做着这种幼稚的事竟丝毫不让人觉得发笑。 这只是一个父亲在陪伴着自己的孩子成长罢了。 念恩一边认真地看着秦墨臻捏泥人，一边有模有样地学着。 “妈妈，给我加点水，这粘土有点干了，不好捏。”当我内心柔软地笑望着这对父子时，念恩侧过脸忽闪着大眼睛对我笑眯眯地说。 我用喷壶朝念恩放置在桌上的粘土上喷了点清水，帮他揉至软化。 在我们有说有笑地忙活了许久后，终于各自都有了满意的成品。 秦墨臻做的是一个很精致的泥人，他甚至上了颜色。 那是一个头戴蓝色小帽子，穿着背带裤，笑意盈盈的小男孩，跟念恩的模样有五六分相像。 而我，捏的是一个少女模样的泥人。 我心里不觉浮现出一丝丝忧伤感。 也许是悼念自己逝去的青春吧。 念恩笑嘻嘻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我浮游的心思。他指着立在桌面上的叁个泥人对我和秦墨臻说：“爸爸妈妈，你们看，这是我们一家叁口哦！” 两大一小，稍矮的大泥人穿着裙子，小泥人夹在两个大泥人中间，手牵着手，虽然做工没多么精致，但看的出却是花费了很大的心血。 毕竟念恩还只是个四岁的孩子。 这一刻，我突然想落泪。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了秦墨臻，他也正望着我，眸子里涌动着我猜不透的思绪。 无奈？哀伤？遗憾？ 我们收拾好东西，洗好手后，就已经四点多了。 念恩正兴奋地把他捏的叁个泥人抱在怀中，快步走向楼梯，上楼将叁个泥人去放在自己的房间中。 我的目光随着他身影的消失而转向了一旁的秦墨臻身上。 因为我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我该离开了。 我还记得自己的包搁在秦墨臻房中，于是我和他一起走上楼，前往他的房中，但越往前走，我的腿越如铅般沉重。 刚刚那温馨的画面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久久不散，又想起他将要与别人结婚，悲喜交加，一时间满腹的委屈汹涌而来。 我弯下腰，手已经触上了搁置在沙发上的包，但是，下一秒，我决定顺从自己的心。 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毕竟我也从未忽视秦墨臻几次望着我时眸子中那散不去的哀伤之意。 那代表什么？我想要赌一把。 于是我站直了身子，转过脸看向站在门边的秦墨臻，心中太过于忧伤与委屈，让我的眼眶中逐渐氤氲着一层水雾。 我一步步向他逼近。 “秦墨臻，你真的对我没有一丁点的感情吗？”我凝望着他那双向来幽深而清冷，好似一切都事不关己的眸子，语调微颤着问。 透过迷蒙的泪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又看到他清冷的眸子里饱含着心痛的思绪。 他没有说话。 “有没有，哪怕是一点点？” 我想此刻的我一定是苍白的脸色，心神不宁的状态，一一映入了他的眼中，我狼狈得无处遁形。 但我不在乎。 我继续逼问他，“你回答我啊！” 他依旧沉默不语，但他的眼中分明有片刻的挣扎。 我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晶莹的泪水自湿红的眼眶滑落，恣意地浸润我的灵魂。 一滴一滴地流下来，这是我对他的爱而不得…… 此刻的我，要抛却所有不快，去做一件听从内心召唤的事情。 我高昂着脸，踮起脚尖，双手环住他的脖颈，闭起眼睛，跟随心的指点去找寻他嘴唇的位置。 我吻上他了。 他的薄唇柔软且微凉，一触上时，就犹如通电般令我发麻。我生涩地顶开他的唇，将自己的舌钻入他的口中，勾缠着他的舌努力挑逗着他。 那样投入，那样深情……即使，他丝毫没有回应我！ 可他在颤抖，我甚至清晰地听到他不稳的呼吸声…… 我们的吻这样毫无温度，这样令人绝望。 唇分的时候，我的目光紧锁着他，他的眼中杂糅着许许多多难言的情绪。 我看不透，我很累，也不愿再去猜测。 我放松下来，闭着眼，双臂环抱住他的腰身，将冰凉的脸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心中竟是那般满足与安心。 他没有推开我，而是，轻轻地搂着我。 窗外的清风拂起我的长发，吹到了他的面颊上和发丝间。 我甚至觉得，如果这就是洪荒的永远，那我愿意，被定住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