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子》 道子_分节阅读_1 《道子》作者:渣三快住手 文案 此非一人一物,而是天下路 九华大陆的修士都知道,谢玄阳是个好人。 绝代风华,年少有为,剑道大乘,良善乐于助人 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好人算计了整个世界 食用指南 高冷道君攻 x 深藏不漏美人受受在下很大一盘棋,强强,双洁 文案即主线 OBS:关于男配,只是个撞名,请勿代入orz 本文,剧情流慢热主受。 本文除了几个名字和基三完全没关系!剧情人设完全原创,非同人,勿代入 修仙境界: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渡劫 法宝:法器、后天灵宝、后天至宝、先天灵宝、先天至宝、仙器、神器 以及,没有被用过的自然存在的叫灵气,被修士用了、被转换的叫灵力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仙侠修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玄阳 ┃ 配角:清霄道君,流云(莫凌烟),白祈杉,花文钰 ┃ 其它:修仙,道长,年上 第1章 (修文) “铛——” 利刃的长剑擦着侍童的脸颊而过,直直插入身后的地面中,大半个剑身入土。 “啊——!”侍童尖叫一声摔坐到地上,手中的托盘翻落,盘中精美的点心砸在地上碎得狼藉。 “观言你没事吧?”身为罪魁祸首的少年匆匆赶了过来,蹲在侍童的面前盯着他的脸左看右看。他看了半天没瞧出伤痕,顿时松了口气,“你瞎跑什么?这么危险,差一点你就受伤了。” “可是、可是...是少爷你让我来送点心的……”侍童结结巴巴地说道,他还没从刚才的刺激中恢复过来,整个人都有些愣楞的,若是放在平时他定是不敢与少年这样说话。他不过是个家侍。 “嘿,我莫家世代习剑,你身为莫家的家侍难道不知主家练剑时不可打扰?”少年伸出根手指就往侍童还未褪去婴儿肥的脸蛋上戳去,“小观言,要勇于承认错误,可懂?” “少、少爷……”侍童被戳得脑袋一晃。 “别欺负他。”一只手从少年的身后在他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脑袋受了一遭,少年条件反射地停下了戳着侍童的动作,转头看向身后。 来人的容貌精致却不显女气,似乎每寸每分都是由上天精心打造,精雕细琢。 他有一双足以迷得人勾魂夺魄的眼睛,眼角微微上翘,细长却又不显过小。那双眸子看人时好似有流光掠过,若是去了清冷换上动人的神光,不知会有多少男男女女被捕获。只可惜他脸上的表情总是清淡,即便是笑,也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些弧度。 他逆着光,身着一袭白衣,右手中拿着一根树枝。这根树枝是新折下的,上面长着的树叶翠绿,甚至还沾着清晨的露珠。 “你说的没错,要勇于承认错误。”白衣少年学着少年戳侍童的动作用树枝轻戳了戳莫家少爷的脸,“凌烟,方才三招你就被我挑去剑,差点伤了观言,可知自己松懈的错了?” “玄阳,你这可就是冤枉我了。”这莫凌烟摊手道,“你的剑法绝佳,我能在你手下过三招才败已经是极限了,哪能是松懈?” “哦?我怎听闻某人自小习剑,乃是旷世奇才,还被修仙第一大宗的剑修首座钦定为徒?”谢玄阳挑眉,带着少年人的朝气,颇有几分戏谑地问道,“剑修第一人的弟子在我一届普通人的手下只过三招?” 谢玄阳三句问话,字字诛心,听得莫凌烟哭丧了脸。莫凌烟一手捂心,一手连连挥舞,“别说了!别说了!玄阳,玄阳哥,放了我吧,别再拿我跟你做对比了。” 谢玄阳此人的剑术高超,光是拿着树枝看似清轻描淡写的一挥,就足以把几个成年人合抱都抱不住的大树连腰斩断。明明年纪轻轻就已剑道大成,身为一代宗师却总是喜欢自称“普通人”。 这哪里是常人能够比得上的?偏偏谢玄阳毫无自知之明,这么多年谦恭之词,他本人真心实意,却不知每一句都仿佛给活泼的友人的心上插刀子。 莫凌烟也是被称赞为天才的。 然而在谢玄阳面前完全不够看。 谢玄阳与自家友人年龄相仿,然而友人刚开始拜师正式开始修剑,他都已经被饱受打击的莫凌烟视为剑道大成了。 这大概就是天之骄子与路人间的差别? 看多了江湖画本的莫凌烟如此想着,看谢玄阳的眼神不由幽怨了起来,“玄阳,来,说出你的秘诀。” “什么?”谢玄阳茫然地问道。 “我们是不是好兄弟?快告诉我如何变得像你一样。”莫凌烟双手捧起谢玄阳的一手,目光闪闪,专注地看着他,“是要跳下悬崖历经生死感悟吗?是要每日清晨吸收天地鸿蒙之气吗?还是只喝露水吃鲜草?” “你说修剑?”谢玄阳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树枝,又看了看莫凌烟,抽回自己被他捧着的手,将树枝塞进了他的手中,“你说的都不是。” “那是什么?”莫凌烟孜孜不倦地问道。 “好好习剑,天天向上。脚踏实地,少看江湖话本。”谢玄阳说这话时表情严肃,眼神深沉。莫凌烟实在看不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谢玄阳怎知他看江湖话本的?莫凌烟闻言一阵心虚,眼神乱飘。他本想着按谢玄阳的性子和习惯根本不会去碰江湖话本那样的东西,也不会知道那里面写了些什么,他胡驺的时候还能忽悠谢玄阳一番来着。 “话本才不会写这些东西。”莫凌烟挣扎道,“玄阳你没看过不要乱说。” 他记得谢玄阳曾说过他自幼少与外人接触,记事起便随父亲修剑,作息规律至今未变,应该没看过江湖话本才是。 道子_分节阅读_2 “我是未曾看过,可不代表我不知其中会写什么。”谢玄阳是打小习剑,作息规律没错,但多年前离家游历,一直西行到此西凉皇都,一路上所见所闻所感自是不少。虽然看起来像是不通世事,实际上他的人生阅历恐怕要远远广阔于莫凌烟,又怎么可能没听过那些稀奇古怪不切实际的故事? 见唬不住他,莫凌烟只好泄气作罢。他好歹也是连西凉皇族都要礼让三分的世家莫家的嫡长子,此时却毫无形象的双手举过头顶,手心向外,作出投降的姿势。 “好吧好吧,我承认。”莫凌烟嘘了一声,撇了撇嘴,“这不是再过几天就要去修仙界了,听说那里都没有话本看,我赶着把那些故事记到脑子里,以后入了宗拜了师,修行间要好回想着打发打发时间。” 这倒像是自家友人能干出来的事儿。谢玄阳心下无奈笑叹,面上却上调着语气哦了一声,反问道:“你修行间还要分心打发时间?” “啊….不是不是不是,我是说有空将给未来的师弟师妹们听,让他们打发时间。”不小心把自己的心思说了漏嘴,莫凌烟不由干笑几声,连忙解释。 “连修行都不专心,你莫不是以为离了家没人管了吧?”谢玄阳叹道,“等入了宗你要是真如此,我定会告诉三皇子殿下。” “啊?堂兄?!”莫凌烟一听,捂脸发出一声惨叫,“别啊!玄阳,别告诉堂兄,我求你了!” 西凉三皇子虽整天老神在在,比祖父更像老年人,连对九五之尊的位子都没兴趣,但管起莫凌烟的事情来却是雷厉风行。莫凌烟不怕他爹,不怕他祖父,就怕他堂兄——毕竟他幼时练剑偷懒被抓住,没少被这位皇子殿下抽打过。 莫凌烟哀嚎了好一会儿,“玄阳,好兄弟你千千万万要帮我......等等,玄阳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和我一起去天衔宗?” 这个消息足以让莫凌烟惊喜得将对堂兄的恐惧忘记到脑后。他不下一次与谢玄阳提过让他与他同去入宗修行,但每次谢玄阳拒绝。没想到现在他竟然改变主意了! 莫凌烟大喜,一蹦三尺高。有谢玄阳一起还要什么江湖话本?修行间还要打发什么时间? 突然他一滞,“不对啊,玄阳你要怎么去?” 天衔宗每百年举行一次收徒大会,但现已过一年,若想要通过大会拜入还需等待近百年。莫凌烟能拜入是因莫家与天衔宗长久以来的好关系。 九华大陆有四国,每国背后都有个修仙大宗。修仙者少有干涉凡尘事物,世家便是国与仙宗间联系的桥梁。莫家在西凉就是这样的家族,他们世代与天衔宗交好。族中子弟自由修习剑法,每代出类拔萃之人于一定年龄都会被天衔宗收入门下。 莫凌烟就是此代被天衔宗收下的莫家子弟。 “殿下道若想拜入宗门除去通过收徒大会外,还可被世家推荐。”谢玄阳道,“听闻你家正有一事需人相助,我便去应下了。” 每年四月十五是阴气最盛之时,此日午夜阴门大开,无数阴鬼涌出。阴门的位置不定,今年开启的位置正处莫家临镇中央,彼时定死伤无数。 谢玄阳于阵法之事有些门道,莫家人虽善剑,可斩阴魂鬼怪,却不足以以数人斩破千万。布下阴避阵需足足七七四十九天,而他们得知阴门方位时,至四月十五只剩十余天,邀善阵者前来布下阴避阵的时间已远远不足。 然这时间对寻常布阵者来说太短,但对谢玄阳来说却是太长。 除却阴避阵外,他还另知一阵其名为阴阳逆行阵。此阵比其阴避阵,更能在阴气下护住凡人。 这阵有多厉害?除了谢玄阳本人,没人知道。 对常人来说,阴阳逆行阵前所未闻。只听大概便可知此阵逆天之处,更别提亲眼所见了。其景震撼,有幸亲眼见到的莫家人大概一世都忘不了。 也是在谢玄阳布下这一阴阳逆行阵时,莫凌烟见识到了他一直想看的他的佩剑。莫凌烟从未见过谢玄阳佩剑,也未见过他用剑,但修剑之人不可能没有柄自己的佩剑。 正所谓佩剑如人,莫凌烟曾猜想过怎样的剑配得上他这位剑法高超的好兄弟。是锋冷势利,如谢玄阳本人那样似是雪山中的寒冰?是朴实似凡兵,实则吹毛立断? 莫凌烟猜过很多,但他从未想过竟是这样一柄剑。 剑刃如霜雪,却又隐隐泛着血光,上饰七彩珠、九华玉,柄尾坠太极印,垂有玄色两长穗,煞气充溢。 “它名为何?”莫凌烟见此剑连连发出惊叹,没想到谢玄阳的佩剑竟是如此霸道,仅是收于剑鞘中都难以收敛煞气,若是修士见了都可能误认为魔剑。 难怪谢玄阳少有带剑,莫凌烟心道。 谢玄阳抚摸着剑身,看着它宛如看着情人。 “它名赤霄红莲。” 第2章 阴阳逆行阵非但前所未闻,其施展时也动静极大。由阴转阳,虽时间短暂,但也是有违天道。 谢玄阳将阵眼定为山崖之巅,此地正处后镇,与阴门之地恰好相距三里,施展此阵最为有效不过。 他屹在崖巅,低垂着眼似乎在等什么。 夜深了,虫鸣都消失了,一股诡异的寂静在镇中弥漫。明明已立夏但却不觉温热,反倒是越发寒冷,没过多久地上竟布上了层薄霜。 突然,谢玄阳两指并起成剑状,饱满的指腹附于赤霄剑刃,与泛着寒光的锋刃有着鲜明的对比,然后猛地一划! 猩红的血破肤而出,顺着下斜的剑身滚滚滑下,将那如霜雪般的刃染上刺眼的艳色。下一刻,剑尖刺入地面,坚硬的岩石阻挡不住这柄煞气充溢的剑,不过是眨眼已是入岩三分。 “——逆!” 话音落下,谢玄阳足下地面无风起尘。只听一声撼响,崖上橙色泛红的通天气柱瞬间冲入云霄,似泉涌,一时间暮空被映红宛如初晨。而崖下看似平平却是由无数玄色泛紫之气汇聚成的峰状气柱。 “这、这阴阳之气何等骇人!”莫家子弟见状大惊,他们中不乏一些本已成了修士现为解决阴门一事暂归家族的修者,见过的大场面不说千万却也不少,但这样似是要改天换地般的大动静却是从未见过。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阴阳之气,阴阳两气玄而不可捉摸,色近无,唯有大量聚集才能以附上灵气的眼寻出极淡的颜色,即便是在修仙界极阳之地或是魔界极阴之地也都仅仅能偶尔看到些空气中一闪而过的气色。现却是以肉眼便能察觉,更或说两气近乎结成实体。 这真是人身能承受得住的?莫家人毫不怀疑若是换做自己为阵眼,在阴气汇集的一瞬间自己就会爆体而亡,更别提再将其逆转为阳气释放了。 眼前之幕看得莫家族长心脏狂跳不止,似乎要跳出嗓子来,但他面上却神色如常: “凌烟,他是谁?” “我的朋友,谢玄阳。”莫凌烟答道,“借住于三皇子堂兄府中。” “哦还是殿下的熟人”莫家族长闻言双眼微微眯起。他心觉到底还是小看了三皇子,原以为是个不知进取的,没想到是深藏不露,竟认识这般人物。 "嗯,老熟人。"三皇子答道。 "有多熟"莫家族长又问。 "曾吃过他满月酒。"三皇子道。 满月酒莫家族长听着不由眉头一跳。谢玄阳此人身形如少年,似是与莫凌烟年岁相当,不及弱冠。而三皇子仅年长莫凌烟五岁,五岁的皇幼子深居宫中,即使三皇子自幼丧母也是有宫中嬷嬷教管,何来参加宫外人的满月酒 莫家族长只当他不想说,随口胡邹。 道子_分节阅读_3 谢玄阳年纪轻轻就能布下如此逆天之阵,且他还未迈入修仙界,此人日后定是前途无量。与其交好对莫家百利无害,而现莫凌烟为其求荐拜入天衔宗正是莫家送去人情的好时机。一旦此人大成,对莫家来说便是又多了个靠山。 虽说莫家背后已屹立着修仙第一大宗,但多一个靠山总归是好的。 打着这样的主意,谢玄阳归来时莫家族长面上的脸色与先前比缓了很多,要收揽人心自是不能再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小友这阵法精妙。”莫家族长赞道,“不知怎样的天人得以教出小友这等少年豪杰?” “豪杰称不上。”谢玄阳道。他眉眼微垂,面显些许惭愧:“小子不才,家中叔长所教之阵不过发挥三分威力。” “哪的话?若是我族中小辈能有半分小友之能,老夫便是做梦也会笑醒。”莫家族长不由轻叹一声,似是因想到了族中小辈。他又转眼拍了拍谢玄阳的肩背,“小友是殿下和凌烟的朋友,又帮了我族大忙,不知如何回报。听闻小友近日为更进一步犯愁?” “没错。”谢玄阳道,“我自幼习剑,近些天却遇瓶颈难以突破。皇子殿下荐我去修仙界看看,或许能寻到其因。凌烟也道让我去与剑修修士论剑。我觉甚好,可却不知如何去那界。” “巧了。”莫家族长闻言拂手大笑,“我莫家别的不行,去修仙界还有些门路。正巧我长孙凌烟过些日子要去那界拜见师尊,不如小友与他同去?” “这、感激不尽。”谢玄阳连忙作揖道谢。 “小友大恩是老夫该道谢才是。”莫家族长道,“我这就去写封荐信。凌烟,你可得好好照顾小友,若是招待不周,爷爷拿你是问!” “是是!”莫凌烟连连应道。见莫家族长离去,他才放开拘谨的姿态给了自家友人背部一掌,“好家伙,你竟藏了大招!” “你不是知道我会布阵?”谢玄阳侧身一闪,躲过了莫凌烟这熊掌,“还是你将我荐给你家的。” “我哪知你阵势这么大?人布阵大佬都不见有你这程度。”莫凌烟虽还没正式踏入修仙路,但他身为莫家长孙见过的世面可不少。 九华大陆有四国,南幽、西凉、东都、北辰,每国又有一世家,世家各有各的长处。正如他西凉莫氏善剑,南幽百里善丹阵,如今的百里族长百里子意更是修仙界出了名的丹阵高手,一手阵法出神入化。莫氏与百里一族向来交好,百里子意又与莫凌烟算是竹马竹马,莫凌烟虽不会布阵,但什么阵术没见过?可他还就偏偏从没听说过能将阴阳逆转的阵法。 “他这哪能算阵势大?”一旁的三皇子忍不住发笑,“他不过是学了这阵的皮毛。虽是成功了,但漏洞也不少。” “殿下说得不错。”提到这点谢玄阳竟有些脸红,他本就长得好,现白皙如雪的面颊上又浮出了淡淡的红晕,可谓是面若桃花,看得莫凌烟竟呆了。 难怪玄阳平日里总是副冷漠的模样,这要是表情丰富些不得迷的身边的人找不着北。莫凌烟似乎已经看到族内那些性格奔放的姑娘们看到自家友人后捂脸尖叫的样子。 “我布阵一事还请殿下莫要告知叔父们。”谢玄阳道,“若是他们知晓了定是又会好一顿说教。” “我自是不会说,不过可不保证他们会不知。”三皇子道,“他们那些家伙,阴阳之气有如此大的变动能不察觉?”说着他抬手拍了拍谢玄阳的脑袋,“不过看你这小家伙比你那兄长少折腾得多的份上,这次我就替你顶下了。快些和凌眼去修仙界做完你想做的,好早点回家。” “嗯,多谢殿下。” 莫凌烟在一旁见他家堂兄这幅长辈的姿态背后一阵犯寒,他堂兄从来都是慵懒至极的模样,每天恨不得躺在床上装作烂泥,现在露出这幅负责长辈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莫凌烟不由担心他家友人会不会被堂兄这姿态给骗得掉进坑里。 正当莫凌烟满脸担忧胡思乱想的时候,三皇子突然侧眼看了过来:“凌烟,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 “没有!堂兄你想多了!” 第3章 西凉与北辰的交界处有座城,三面临水背靠一山。此城常有雾起如似仙境,故取名为霭。霭城晨夕仙景最为出名,除此之外景致又极好,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寻常人家都将它视为□□度假圣地,四季旅人往来无数。而除去景致霭城又是个不为常人所知的秘密——它背后那座空雾山是名副其实的仙山,在山林深处矗立着千万年来修仙界与凡尘相通的石状界门。 此门虽无看守之人,但却也不是寻常人可通过的。空雾山中的雾是仙雾,由大量灵气汇集而成。没人知道为何这些灵气会在此处就不散去,也没人知道为何这些灵气无法被修士利用,行走于此中之人唯有承受浓厚灵气所带来的压力,长久待在此中即便是金丹修士也承受不了,若是没有修为旁生的凡人连山林深处都无法进入,只能被那雾阻挡着徘徊在山脚下。而此时站在这座空雾山脚下的两人正是策马赶路而来的谢玄阳和莫凌烟。 自阴门之日后不过三天,谢玄阳便从莫家手中拿到了印有莫家族印和天衔宗门符的荐信。此后他与莫凌烟两人商量决定即日启程,只因他们身无修为,若是想通过空雾山界门必然需要位前辈带路,而几日后恰好有几位外出凡尘任务的宗门前辈回宗,两人可借他们的带领穿越界门。 谢玄阳与莫凌烟两人本是借莫家与天衔宗传信之物与宗门前辈们定好日子汇合,但当他们到达霭城后却迟迟没能见到前辈们。不得以,他们才冒险前来空雾山查看。 天衔宗宗门规矩虽不重,但唯独在时间上要求极高。弟子自入门起就被训导准时准点,绝不可拖拉。若非不得以,绝不可误时。此点在开山起便已被列入宗门门规之中,谢玄阳与莫凌烟两位新入弟子是不愿还未正式入门就犯了门规。 “此中玄妙不少。”谢玄阳打量着眼前将山掩去大半的山霭,“没想到雾竟也可成阵。” “阵?”莫凌烟闻言不由惊奇,“你说这是阵?怎么可能?若这真是阵,千百年又怎会不被那些阵法高手们发现?” “自然是不会发现。”谢玄阳道,“此阵中含有天道法则,岂是寻常修者可知的?要看破它需的是机缘。” “那你怎知?”莫凌烟问道,“你得了机缘?” “非也。我不过是个普通剑者,可得不了这天大的机缘。”说着,谢玄阳抬手拔出背在身后的剑猛地向前一划,眼前的雾气竟被划散开一层来。“只不过我曾有幸在家中长者的指导下见过此阵。虽那不是以雾成阵,却也与此大同小异。” 谢玄阳手中的这柄剑并不是他那柄煞气骇人的佩剑,而是由知晓赤霄红莲真面目的莫凌烟所赠。此剑虽比不上赤霄红莲却也是柄好剑,为莫家藏剑之一。剑身清亮一眼望去仿若清水,由西凉临海所出至坚之铁打造而成。其剑貌平庸无外饰,唯有剑柄处刻有木苏二字,其刃锋吹毛立断,削铁如泥,配上谢玄阳那含而不露的剑法再适不过。 莫凌烟见谢玄阳劈开灵雾顿时眼睛一亮,无论看几次都不得不赞叹谢玄阳的剑法。要知灵雾看似浓郁将化水,但实则还是虚而无形。想要将它暂时劈散开来,唯有同样看似实体实则是虚的剑气才能做到。在修仙界虽发出剑气是每位剑修的必修课,但这是在利用灵气的前提下,能在界门这一无法利用灵气的地方发出剑气者必当已是剑法精妙大成。据莫凌烟所知能做到这一点的在修仙界目前只有三人,而谢玄阳会成为第四人。 “有玄阳在,这界门我们也能闯一闯。”莫凌烟笑道,抬脚就想向内部走去,“走,我们进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竟让这两界唯一通道变得如此冷清。” 空雾山界门是整个九华大陆内唯一与修仙界直接相通的地方,无数修士来往两界都需通过此处,而因空雾山灵气的特性修士们在此处无法使用灵力,行走唯有步行,且空雾山只有一个出入口,往日里此处虽不喧闹却也是不缺修士来来往往。可现百里内却是半个人影都不见,四处静得可怕。 “少侠留步!”正当两人行动时,他们不远处突然冲出一道人影。此人看状有些虚弱,向他们跑来时身形摇晃,脚步有些踉跄,“莫要、莫要再向前了。” 因为耽搁,先前谢玄阳劈开的灵雾已在一次聚起使谢玄阳与莫凌烟两人的视线变得再次不清晰起来,直到那人磕磕绊绊地来到他们眼前才真正看清他的模样。 他容貌平平,穿着白衣,明明是极冷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让人觉得好似看到了中春的阳光,不是很热但足够暖。他的袖口领间露出些蓝色衫边,衣缘处绣有同色暗纹图如波云,那些也是极淡的蓝色,若是不仔细看会将它错看成暗白。这人的腰封上淡金色的勾边在中处绘如小小的金莲,金莲下坠有一块纯色的中空玉佩,玉佩中空处悬着的东西很怪,像是玉石却更像是液珠。 这人脸色发白,额间挂有虚汗,冲到两人面前时若不是莫凌烟地扶了他一把怕是已摔软在地上了。 “这位前辈,请问可是天衔宗弟子?”莫凌烟见其穿着便问道。天衔宗门下弟子皆为白衣,腰封上追着的玉佩为弟子名牌,不但是身份的凭证更是其师尊赐予的保命之物,每位弟子的玉佩中空之处悬着的珠状物正是其师尊留下的灵力印记。 “你们知道天衔宗?”这位天衔宗弟子回答道,“我以为你两是江湖侠士勿闯此间,没想竟是道友。” “原来是师兄!”莫凌烟松了口气。是天衔宗弟子总比是其他宗门弟子要好交流得多,他与谢玄阳两人现还未正式入道,身无修为,若换做其他宗门的弟子怕是不愿与他们多说。“我俩此行正是要前往天衔宗拜师,见约好的师兄们迟迟不来这才闯入此山。” “你们可是西凉莫氏莫凌烟,莫师弟和近日莫氏推荐而来的谢玄阳?”这师兄问道。 “正是。”莫凌烟道,“我是莫凌烟,此行前来正式拜入清霄道君门下,这是吾友谢玄阳。” 谢玄阳闻言作揖,道:“师兄,初次见面。” “原来是师弟们。”这位师兄道,”我是清霄道君门下首徒流行,原是要前去接应你们,可却没想被困在此地。若不是刚刚灵雾突然散去,我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被困在此?”莫凌烟不免一惊,“界门之处怎会——” 道子_分节阅读_4 “雾开始扩散了。”不等莫凌烟说完,谢玄阳便打断了他,“它在向外。”谢玄阳见状不由眉头微皱。此处已是空雾山的最边缘,再往外便是凡人居住的霭城,虽短期内不会出现问题,但以凡人之身根本无法长时间承受灵雾,时间一长整个霭城的凡人都会丧命。 空雾山的灵雾以天道法则自成一阵怎会突然向外扩散?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灵雾在扩大,过不了多久这里灵雾便会变得与界门中心一样厚重。”谢玄阳道,他提起剑转身面向来处,“跟在我身后,我们回城再议。” 说着他左脚向前跨出一步。莫凌烟、流云两人觉眼前有虚影一晃,只看谢玄阳左手两指并起向右臂内里收去,右手持剑猛地在空中划出半圆似是半个太极状。下一刻震耳的劈声就在耳边响起,眼前的浓厚到看不清一米之外的灵雾就被分成了两边,露出一条清晰的道,可直直看到远处的霭城。道面的中央是一条长又深得可怖的裂痕。 两人知道这是剑痕,成于谢玄阳刚刚的那一剑。 两人痴痴地看着眼前这道惊人的剑痕,然而始作俑者却好似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谢玄阳看了眼四周,拉起身边的两人:“走!” 第4章 三人离开得很快。他们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一个是已经入道的剑修,虽然现在很虚弱但也比寻常人厉害很多,另外两个都是常见习剑之人,别看两人年纪轻轻,但要是出江湖绝对是名震天下的绝顶高手。以三人的脚程不一会儿就从空雾山赶回了二十里开外的霭城。 算算时间此时大概是正午刚过,整个霭城却还陷在雾里。雾不是很厚但也不薄,稍远些的地方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朦朦胧胧就像仙境似的。 “奇怪,人呢?”莫凌烟左看右看竟没在大街上发现一个人影,他大喊了几声也没得到什么回应,只能听到自己声音的回响。 这就很怪了。霭城是西凉与北辰交界处最为著名的城池,其景色优美吸引无数旅者前来,又是修仙界和凡间的交界处,修士若不赶急都会选择在此处暂为落脚。可现在这座城却像是座空城,无论是原居民还是来往旅人都不见了。 谢玄阳伸手探了探,这雾的感觉让他觉得不是很舒服,明明算不上浓却让他有种衣服都要湿透的感觉,但仔细看伸出去接触雾气的手却发现是干燥的。他持剑的右手紧了紧,面色有些沉重起来,“有古怪,你们两个呆在一起,我四处看看就回。”说着就一个箭步跨了出去。 “哎——!”莫凌烟还没来得及反应,谢玄阳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怎么自己跑出去了?”流行急道,“这种时候他一个人要是出了事怎么办?我可不会分、身,怎护得住?” 莫凌烟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谢玄阳的安危,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谢玄阳的能力了,这一路上他们两遇事不少,都是谢玄阳轻描淡写解决的。最可怕的一次是他们借宿的人家闹鬼,是真闹鬼,因后宅阴私惨死的女人怨气不散久久纠缠人家,闹得鸡犬不宁。那家人请了好几位道士做法都没能成,谢玄阳提笔写了张符就将那怨气化去了。再提谢玄阳那剑法连灵雾都能劈开,莫凌烟甚至相信就算是金丹修者来了在他友人身上都讨不了好去。 人鬼修士都不怕,谢玄阳的安危有何好担心?莫凌烟就只担心他家友人会不会在这雾中迷路走不回来。他从三皇子堂兄那听来,谢玄阳离家后就一路西行。真真是西行,按笔直的西面前行,看的从不是路,若是有深山老林挡在他面前他也不转道直直冲进去。 正当莫凌烟琢磨着要不要去寻谢玄阳时,他们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女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突然出现一点动静都没有。 “竟是她!”流行惊道。 “她是谁?”莫凌烟好奇地探出脑袋仔细打量那个女人。 那女人很漂亮,仅看背影和微微侧过的脸颊就知道。她乌黑亮丽的长发挽成了个凌虚髻,上有星点发饰也不知是什么材质,耳边各有垂发一缕,垂在胸前。她的发髻根部插着根发簪下坠珠玉流苏坠,那发簪非常精致,打眼看去是玲珑剔透的晶石雕刻而成的花饰,仔细一看花饰中还藏着座小巧的金色楼亭。 “合欢宗雪夙仙子,修仙界第一美人,她裙下之臣无数。只不过听闻近些年栽在关白上人身上,她为了逃避上人的催婚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没想到藏在这里。”流行向莫凌烟指了指女人,“你看她头上的簪子,那是关白上人送她的法器花间亭。” 莫凌烟赞叹一声,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见到修仙界有名的美人,运气真好,他还以为要见到这等级的美人至少自己还得修炼几百年才有机会。 那女人转过身来,似乎是听到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她的容貌的确不辱她第一美人的称号,杏眼樱唇好看得紧,凡间的词都不足以形容她。不过莫凌烟觉得比起容貌他家友人长开后更胜一筹,可惜谢玄阳现在还是副少年的样子,不然他身边的这位流行师兄也不会看着那女人发呆了。 雪夙仙子看到他两勾唇一笑似是百花盛开,向他们走来时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流行一瞬间竟看着她顿了呼吸。雪关仙子也不与他们说话,只是靠近他们。她看了莫凌烟一眼,莫凌烟似乎觉得有一个勾子在挠他的心,然后从他身前略了过去,莫凌烟只觉一阵沁香飘过。这香他很熟悉,但却记不起在哪闻过。 莫凌烟心想不愧是第一美人,要是换作他友人肯定做不出这样的眼神来。 雪夙仙子略过莫凌烟来到流行的面前,但却不停下直到近乎与流行的身体贴合。她一双美手轻轻搭在流行的肩上,朱唇微张。莫凌烟都要以为香艳的一幕即将在他眼前上演。她又笑了,朱唇勾起,嘴角的弧度渐渐拉大。 然后,突兀地裂了。 从那红色的嘴角处生生撕裂开,直直裂到耳根,裂缝处翻开的肌肉泛着白。她张开嘴,上颚以上的头部几乎和下颚折成直角,血盆大口中涌出的腥气喷在流行的脸上。 “啊——!”流行惨叫一声,猛地推开她,后退一个踉跄摔坐在地上。他的脖根处缺了好大一块肉,不断涌出血来,不一会儿就染红了上半身。 那块肉是被雪夙仙子生生撕下的,咬在她的嘴里还滴着血。 莫凌烟吓得心脏差点停跳。就在这时一道白光闪过,下一刻还叼着肉咀嚼的女人人首分离,她的头落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停在莫凌烟脚边。血从颈脖断裂的地方一涌而出,形成了一小阵血色的喷泉。透过血雾莫凌烟看到谢玄阳那双眼睛不知怎的竟觉得有暗红掠过,再一看还是往日里的墨色,深沉得要将人吸进去。 “玄阳!”看到来人莫凌烟心里一松。虽然谢玄阳和他一样还未入道修炼,但他却觉谢玄阳比流行更能让他安心。 谢玄阳摆摆手算是应他,他看了眼还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的流行,“可能止血?”他并不擅长医术,只会普通的包扎,像流行这样的伤他帮不上什么忙。 流行闻言这才想起自己还带着伤,连忙从介子袋中取出治疗用的丹药吞下去,“什么怪物竟敢冒充雪夙仙子!” “她,雪夙仙子?”谢玄阳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女尸。他没想这人还是修士,在修仙界能被称为仙子的女人修为可都不一般。 “这怪物怎么可能是仙子?”流行有些愤恨地说道,“它定是想借仙子的美貌骗更多的人。” “可不是骗。”谢玄阳走上前去弯腰从女人还未完全散落的发髻中抽出那根发簪,发簪上的金亭染上的血已经干了,沾着血的暗红那金色显得暗淡许多。“她就是你口中的雪夙仙子。” “什么?!”流行瞪大了眼,惊得叫了出来,“不可能!雪夙仙子身为一宗之主的修为怎可能变成怪物?!” “如何不可能?”谢玄阳道,他指着女尸,“你可知这是什么?” “是什么?”流行问。 “这叫生尸人。”谢玄阳用发簪在空中划了几道,明明空中什么都没有但流行和莫凌烟两人却觉得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符号,“所谓生尸人,是活人生魂离体,体却不倒,动随本能。可知何为本能?” “何?”流行又问。 “人之本能是活,而活则需食。”谢玄阳将手中的发簪抛出,发簪竖起,簪尖向下笔直落下插入地中,“凡人会寻寻常食物吞下饱腹,但若是修士…修士不需寻常食物,需的是灵气,可此处灵气不能为修士所用,是以如择含灵气之生物而食。而她,选中的就是你,流行师兄。” 流行闻言脸色都白了,后退了好几步,“你说是生魂,雪夙仙子还活着,那她、她岂不是…生食人肉?” “是。”谢玄阳点头答着,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插在地中的发簪, “不过修士的血肉中不但饱含灵气且还有其精血,当她食入生肉后她就不再是人,生魂再也无法归体,她的身体就成了怪物。” 发簪上的金色渐渐变得耀眼起来,金亭上的血无需人抹擦就自行褪去,不一会儿那发簪便像是成了金色的小灯,空气中有缕缕金丝涌入其中。 “玄阳,这是?”莫凌烟瞧着发簪如此不免好奇,“你用它做甚?” “收魂,雪夙仙子的生魂。” 道子_分节阅读_5 第5章 “收魂,雪夙仙子的生魂。”谢玄阳话音刚落,那楼亭簪上的金光晃动了几下突然向外喷散去,金光似是无数金刺狠狠扎入霭城的白雾中,将这笼罩着整个城镇的白纱撕裂。以发簪为中心,雾迅速散开,最后扩大到全城。 谢玄阳感觉到压在他身上的潮湿感消失了,但他脸上却不见轻松反而凝重不少。他刚刚明明是在收魂怎会变成这样?雪夙仙子的生魂在聚起的最后关头竟炸裂开,比先前破碎得更为严重。这不得不让他推翻之前的猜测。 他先前四处探查时就发现此城四面都存有修士破碎的生魂,这些生魂飘浮在雾中随着细小的水气飘动,看似移动随意但又有着一定的规律。那规律似显非显很难察觉,他探查许久都未能看出,只能借雪夙发簪收魂搞清其中玄妙。 谢玄阳原本以为要寻到那生魂的躯体需花上不少时间,没想她竟撞上了莫凌烟、流行两人,这可为他省了不少时间。收魂需两物,一是生魂躯体之血,二是含有生魂灵力的东西。雪夙的身体因不知何时食入过生肉已彻底成了尸怪,散去了原本的灵力无法作为招魂媒介,谢玄阳只能退而求次选择她的法器花间亭。 花间亭是保命法器,雪夙生前定是日夜随身携带,其中的灵气充足是除了她的身体外最为适合作为媒介的东西。事实也是如此,收魂时那些生魂碎片的动静十分明显,可见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位处各有不同大小数量的碎片被收入簪中,谢玄阳见此就以此些生魂成十二天门阵。此阵在道家四十九阵中专为阴敌,一旦人走入阵中便会迷失,无论如何都无法走出去。但现在他却不能再这样认为了。 若是十二天门阵,生魂躯体所在地就是阵眼,在阵眼处招魂绝不会像方才那样在最后关头失败,且还又形成了更为复杂的阵。 谢玄阳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太阳有些西斜已是未时。没了笼罩着全城的雾气,此时的天空晴朗无比,没有云,显着雨后才有的蔚蓝,看得人心神开放。他叹了口气,“这下麻烦了。” “怎么了?”莫凌烟见状问道,“收好魂了?” “失败了。”谢玄阳摇头,他反手将一直持在手中的剑插回剑鞘,“我原以为是有人用生魂布下十二天门阵要人迷失此中,没想却是更麻烦的东西。”他转念想到先前三人在空雾山遇到的情况也就觉得合情合理了起来,连界门周围的法则阵都能影响的阵怎么也不可能会是十二天门阵这种简单的东西。 “那是什么?”莫凌烟又问。 “不知道。”谢玄阳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论起阵术,他不过是对一些稀奇的阵略知一二而已,若是真说起来比不上此界专门研习阵法的阵术师。他心想若此时有阵术师在,估计就能看出什么了。“不过可以肯定,主阵不在这里,在那。”说着他指向身后已彻底沦没在灵雾中看不见踪影的空雾山。 莫凌烟对谢玄阳说的话毫不怀疑,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没说出口就被流行抬手的动作拦住了。不同于莫凌烟的信服,流行看着谢玄阳的表情有些怪。他皱着眉,双眼上下打量,最后停在谢玄阳挂在腰间的小坠上。说是小坠也不对,那形状分明是把钥匙。这把钥匙比寻常的小很多,通体发黑,仔细看还能看到匙体上刻满奇怪的符号,明明看不懂却莫名觉得其中深意不少,看久了还能让人心静…… 不对!流行突然惊醒。哪是让人心静?这根本就是要将人吸进去! “谢玄阳!”流行突然一把扣住谢玄阳的手腕,手指死死按在他的脉上。流行感受着自己指下强劲的脉动,与凡间江湖人的大同小异。“生尸人、招魂,你怎知这么多?” 谢玄阳被问顿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流行。他虽然还未入修仙界,但他已从三皇子那里听闻修士不齿与死人打交道,而他家长辈们偏偏都是干这一行的。他垂眼斟酌了好一会儿,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 流行见状更加怀疑。他先前被变成怪物的雪夙仙子吓得一时间思绪僵硬,一缓过来就发觉了谢玄阳此人的不对劲。这人太神秘了,先不提能劈开灵雾的一剑,就说他一见雪夙仙子就看出她发生了什么就可疑至极。 这些东西寻常修士都不清楚,更别提凡人了。在修仙界只有一种人知道这些——鬼修。鬼修正如其名,鬼者为修。此种修士修习驱鬼之法,杀人夺魂制傀儡。凡是鬼修者以魂炼体将己身,一旦修行此法自身就会变得与鬼无异,低温、脉搏稀疏,将自己的身体变得不人不鬼,这是修仙界修士最为不齿的,就算是魔修也不屑与其同流。 “流行师兄你这是干什么?”莫凌烟见流行逼问谢玄阳不由急了,他不知流行是怎么了,在他看来谢玄阳并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过是对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知道得多了些。他想虽然他和谢玄阳认识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但谢玄阳与他三皇子堂兄却是旧识,能和一国皇子熟识还交情甚好的怎回是歹人?别看他堂兄生性懒散,为人人品还是十分值得信任的。 “不说其他,天衔宗是第一大宗绝不会收歪门邪道一类。”流行嘴上这样说道,心里却是已排除了谢玄阳是鬼修的可能,不过怕就怕他与鬼修有什么牵扯。和鬼修一行扯上关系换来的可是被各大小宗门谴责,饶是大如天衔宗都遭受不住。流行自小在天衔宗长大将宗门当作家,他可不想给他家带去麻烦。 “谢玄阳,我再问一次你怎知这么多?你若不回答我,此事解决了我也不会将你们带回宗去。” “玄阳绝不是什么歹人!”莫凌烟一把将谢玄阳的手腕从流行手中抽了出来,他挤入两人之间将谢玄阳护在身后,面色微怒,“难道你不信我莫家?他是我莫家荐来的人!” “冷静。”谢玄阳按住莫凌烟的肩,性格使然,他不同于莫凌烟那样因年轻气盛而易怒,即便是被如此质问也面色不变,只是低头思考该如何回答。他与流行说道:“也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怕说出来你不喜。” “那你说,若不犯忌讳我定不会不喜。”流行道,“我知语气有些得罪于你,但这也是为了宗门不得以。你若没什么问题,我自会向你赔罪。” 其实流行的态度已经很好了,修仙界的修士大多行为乖张,遇到谢玄阳这样还未入道的寻常人就算是错了也不认,多是三言两语将其带过,像是流行这般的实属极少数。谢玄阳心想看来这位师兄人如其貌,是个正错恩怨分明的实在人,对他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于是谢玄阳道:“实不相瞒,我家中自古与死人打交道,但从未做过恶事,只是职业于此。因此我对魂魄之事也就知晓得多。” 与死人打交道?什么样的人会干这个?流行冷不丁被惊得眼角一颤。要说是修士除了鬼修也没人喜欢死人,杀人他们会,但天天和死人大堆换谁都会觉得毛骨悚然。“你家、祖上可有谁是修士?” “没有。”谢玄阳答道。虽然他家中人通魂魄事,但却从没有过一个修士,他爹也不过是个将军而已。 “没有?”这就稀奇了,像是谢玄阳家中人那样通晓魂魄事却不为恶的人都是天赋异禀资质超高且负气运者,应该最容易入道才是,怎就连一位修士都没有?难道是不愿入道?流行还未曾听说过有人对长生无兴趣,若是有这样的人他还真想去见识见识。 他笑道:“你家人定是些妙人,若是有机会我定会前去拜访。” 谢玄阳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怕是要让师兄失望了,我家无人,他们都已不在此界。” 流行的笑脸顿时僵住了,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有些尴尬地看着谢玄阳,又偷偷用余光扫了下谢玄阳身边的莫凌烟。莫凌烟现在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眼神乱飘就是不落到谢玄阳身上,似乎是和他一样觉得愧疚提到了人家的伤心事戳了谢玄阳心眼儿。 “抱歉…那个…”流行琢磨了好一会儿,“谢师弟,你…” 第6章 “谢师弟,你……”流行想说些什么缓解僵硬的气氛,但却被谢玄阳抬指禁声的动作打断。谢玄阳闭起眼侧耳听着,去掉视觉那些很难被察觉的悉嗦声明显了些。 “有动静。”他轻声与两人说道。那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越来越响,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包围着靠近他们。 会是什么?他睁开眼与两人背对着背警惕地看着四周,这个时候将背后留给不知名的东西太危险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那声音越来越近,三人的身体也越发紧绷,他们将手按在剑柄上只要一旦出现情况就会出剑直取不明物的命。 “竟…是他们!”莫凌烟往后退了一步,撞上了其他两人的背。那些发出声音的东西出现在他们眼前,不是什么正是这城中消失的人。他们面色呆滞双目全白,瞳孔不知消失到哪去了。他们喉中发着低沉的咕噜声,弓着背,双手无力地垂着,拖着腿一步一步成包围圈向三人靠近,像极了凡间传说中的僵尸。 可不就是僵尸吗?谢玄阳心想,没了灵魂却还能行动和僵尸有什么区别?不过他们想干什么?按理说这些凡人化成的生尸人对人没有兴趣,也感受不到灵气,那他们都像他们三人围来做甚?难道说他们三人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这些生尸人? 突然他的手碰到了自己腰间的钥匙,那钥匙通体冰冷异常如千年不化的寒冰,刺骨的温度让他手本能一缩。 生尸人只剩下本能,本能本能,想要生魂归体何尝不是本能之一?是了,他们想要这个——匡和匙。这把匡和匙是谢玄阳幼时家中二叔赠予他的生辰礼,他家中人无一不擅长灵魂之事,因而送他的礼也是与灵魂相关,此匙也正是如此。谢玄阳还记得当初二叔与他说过的话:匡和匙镇魂引魂,阴阳相通,切不可落入旁人手中,否则定天下大乱。 这些生尸人想来就是本能感知到匡和匙的镇魂之用,想要借它引回生魂。若是真有此用谢玄阳自然会用它帮他们,可实际上匡和匙连接的是阴阳,要是真用了它那这些本来还活着的身体就会彻底死亡,被引来的生魂也会变成死魂,成为一个活死人。 匡和匙绝不能让出去!混乱阴阳这是大罪,牵扯上的因果足以降下天罚。谢玄阳想道。 “怎么办?我们就站在这干等?”莫凌烟问道。那些生尸人离他们越来越近,近距离看这些没了瞳孔的人脸更恐怖,莫凌烟知觉有股寒气连连从脚底窜上来,冷得他后脑勺发麻。简直不能想象这些人前几天还与他和谢玄阳接触过。 “当然是冲出去。”流云道,“这些家伙靠近我们肯定有问题。” “怎么出去?”莫凌烟问,“师兄你可以带我们御剑吗?不是说无法使用灵气?” 这就有点尴尬了,流云被莫凌烟一提醒才想起来在这个地方所有修仙者与凡人无异,御剑冲出去根本不可能。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这些生尸人还活着他们不能强行杀出去,否则就等于杀了凡人背上因果,对修者来说身上的因果自然是越少越好,因果越多修炼越不容易,看这些凡人的数量足以让他们在渡劫时被雷劈得连渣都不剩。 “难道,你们不会轻功?”这时谢玄阳与两人说道,他歪了歪头脸上尽是茫然。在他的印象中轻功是凡间江湖人都会的东西,不说入道多年的流云,就说莫凌烟这个自家受家族培养的人应该会才是。“师兄不会,我带他便是。凌烟你不会?” “轻功?”两人闻言顿时懵了,他们从未听说过轻功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凡人话本中杜撰出来的吗?” 这回轮到谢玄阳懵了,他以为这是全江湖人都会的东西,毕竟他家里出过江湖的人都会,用轻功赶起路来不是一般的又快又方便。先前他与莫凌烟来霭城的时候骑马而不是用轻功,他还以为是莫凌烟想沿路向他介绍西凉的风景。 “哪是杜撰?就是这样。”说着谢玄阳脚尖一点跃了起来,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跳到了高于房顶的高度。两人只见谢玄阳凭空借力,虚空中甚至都出现了如水波似的气纹,下一刻整个人就像出鞘的剑一般冲了出去,快得饶是视力极好的两人都只看到一道白光。 道子_分节阅读_6 一瞬间谢玄阳已到了百米外的楼顶上。他脚踩楼顶的尖柱侧面,整个人几乎与地面垂直,双腿微微一弯然后一个用力又反身冲了回来,落在两人的面前,整个过程在几个眨眼间完成。谢玄阳落地时很轻,几乎没有一点声音,他宽大的衣袖被风带起,仙飘飘的比在场唯一一个真正的修者还像仙人。 这种轻功莫凌烟还真不会,他连见都没见过,空中借力什么的他更是不知道。这已经不属于正常江湖人能做到的范围了吧?莫凌烟腹诽道,他木着脸看着自家友人,觉得自己又发现了友人一个新的厉害之处,“玄阳,我们还是正常的方式冲出去吧。” 谢玄阳盯着莫凌烟想要从他脸上看出开玩笑的表情,可好一会儿都没能找到,他这才不得不承认自家友人真不会这个,只好点点头连剑带鞘一起取下拿在手中,“好吧,生尸人除了行为靠本能外与常人无异,击打后脑依旧会昏迷。” 凌烟一定是太过痴迷剑道才不会轻功的,谢玄阳心想。 被友人认定为剑道痴者的莫凌烟自不知,他学着谢玄阳的样子握着不出鞘的剑就冲进了生尸人群,几个晃眼的剑花就将身边的生尸人击倒。 莫凌烟的剑往前一前刺,平横回收,又以剑侧刃处斜上行去,同时弯腰转身从向他扑来的生尸人们的间隙中穿过来到他们身后,又一转身连刺,每一下都击中生尸人的后颈,刺得他们晕眩倒地。他的剑法大开大合,行走间虎虎生威,让谢玄阳觉得眼熟不已。 “莫师弟的剑法好生独特!”流行以剑鞘劈晕一个生尸人,隙间与不远处的谢玄阳说道,“大有凡间武将之风。” 经这一提醒谢玄阳这才想起自己在哪见过莫凌烟这样的剑法。与其说剑法不如说是枪法,谢玄阳见过他爹舞枪,大抵就是莫凌烟舞剑的感觉,只不过他爹的枪法更为威风,枪走游龙每一招每一式中都带着沙场上的杀气。而莫凌烟现在的剑法则是灵活而有锋中带利,带着枪法的雄威却没有那种扑面而来的凶感。 “听闻莫家原是西凉武将世家,想来剑法也是由枪法演变而来。”谢玄阳说道。他与流行对着话,手上的动作也不含糊。只见他以左脚为轴,右脚划过半圈,握剑的手腕反转,剑鞘尖横划,没有华丽看似朴实的招式却让他面前的生尸人成扇形瞬间倒下一大片。 流行离谢玄阳不远,在谢玄阳出招时他甚至看到谢玄阳剑鞘在空中划出一道泛着淡蓝的弧光,心中一震。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谢玄阳的剑气,虽此次没有第一次见到那样震撼,但他是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位名为谢玄阳的少年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他知道,谢玄阳控制了自己剑法的威力。以凡剑并不动用灵力就能发出剑气本就很厉害,但没想到谢玄阳竟还能将其控制得如此精妙。发力却又不伤及人性命。 这样的人在流行原本知道的人里只有一个,就是他那位被称为剑修第一人的师父清霄道君。而现在,流行又知道了一个——谢玄阳。 这样的高手又为何要借莫家拜入他们天衔宗?流行心想以谢玄阳这样的剑法只要动动心思就可以入道,完全不需要拜入宗门寻求入道之法,于是便问了。 谢玄阳不知流行心里与莫凌烟一样将他认定为剑道已大成,只知他问为何他要拜入天衔宗,便答道:“为了寻找更进一步的方法。” “更进一步?”流行道。 “正是。”谢玄阳点点头,“我想见见你师尊,清霄道君。” 流行闻言恍然大悟。难怪谢玄阳想拜入天衔宗了,像他这样对剑道执着的人自然会想向比他更强的人论剑挑战。这世间能以凡剑发出剑气的人少有,能精妙控制的人更少,谢玄阳想见他师尊再合理不过。若是他一直见不到,说不定最终清霄道君还会成为他的心魔。 “所以你就只想见我师尊?”流行问。 “对,我只想见他。”谢玄阳说到这儿双眼不由深沉,“日思夜想。” 第7章 “喂!你们两个在那里干什么呢?”已经冲出很远的莫凌烟转头一见身后的两人竟闲闲地还有空说话不免有些气呼,“别偷懒啊!” 流行见状哈哈一笑:“不是有莫师弟你开路吗?” “我开路?”莫凌烟气喘吁吁地劈晕一个生尸人。其实这些生尸人一点都不厉害,毕竟都是凡人所化,但坏就坏在他们数量多,源源不断地向他们扑来。而莫凌烟在解决他们的时候不能下杀手,必须得防着自己不小心下手重了要了他们的命,他又不像谢玄阳那样能对剑收放自如,现在已是累的不行了。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怎么都追着我们不放?”莫凌烟累得满身大汗,从额上滚落的汗珠大得能遮住视线,他不得不连连抹去。莫凌烟现在只想好好得坐下歇歇,喘口气。就在这时他身边的生尸人突然倒下一片,莫凌烟一看原来是谢玄阳来了。 谢玄阳拍了拍莫凌烟的肩,将他推到身后去,“我来。”那利落的动作惹得莫凌烟大叫好兄弟。 比起莫凌烟,谢玄阳开路很快,不一会儿就在生尸人群中开出一道路来,三人移动速度加快不一会儿就冲出了城。谢玄阳招呼着其他两人关上城门,又砍断路边的大树将门死死卡住,但即便如此那城门却还是从内传来轰轰的砸门声,透过而被砸开的门缝三人看到门内人山人海,都是睁着没有瞳孔只有眼白的生尸人,他们的表情狰狞着像是要将三人生吞。 “怕是全城的人都在了。”谢玄阳说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整个霭城的人都已变成生尸人,但这么多的数量怎么他们在之前没发现?这些靠本能行动的家伙去哪了?按理说他们应该在他们三人进城的时候就涌过来才是,怎么等他招魂失败雾散去后才出现? 对了,雾!谢玄阳灵光一闪,先前与现在唯一的不同就是霭城的雾散了,也就是说这些生尸人畏惧着那个雾!他回想到招魂失败时随着雪夙破碎的生魂飞去的方向,那里正是空雾山,说不定霭城的那些雾气也和空雾山有不小的关系。 “之前的雾有问题。”谢玄阳与两人说道,“我们去空雾山。” “又去?”流行道,“我之前在里面迷了路,我们冒然前去万一彻底出不来了怎办?不如我先与宗门联系,让他们想想办法。” “怕是不行。”谢玄阳道,“空雾山是两界唯一通道,按理说出了事各大宗门应该第一时间知道才是,估计修仙界那边是彻底过不来。” “那….”流行犹豫着。 “你们若是信我不如跟我一起走一趟。”谢玄阳托起自己腰间的匡和匙对他们说道,匡和匙在他的手中翻着玄光,上时而有暗金色的不明符文流转过,“实不相瞒,此物有一用,有它在性命有绝对的保障。” 匡和匙镇魂,只要有它在就算身负重伤灵魂也绝不会离体。修仙界异法众多,只要灵魂不离体变成死魂总有办法救回来,而就算变成了死魂……想到这里谢玄阳眼底的神色沉了下来,手中的匡和匙又握紧了些。 “去!”莫凌烟勾住谢玄阳的肩,“玄阳说什么我奉陪到底,我们可是好兄弟。流行师兄,你之前受了伤,此行要不就别去了,我和玄阳两人就行,你去其他城安顿下?” “这怎可?”流行想都不想就拒绝了,“那伤早被丹药治好了,不碍事。我可放心不下让你俩前去,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师尊可会怪罪于我。”说师尊会怪罪其实只是流行瞎掰罢了,清霄道君自年幼拜入天衔宗开始就随当时还未飞升的师祖云玹君修习无情剑道,到了现在已是基本上无情感可言,就算是对着亲手抚养长大的他都不见有何感情波动。流行甚至觉得就算是他死了,他师尊也不过最多面无表情地叹声可惜。 三人达成共识就来到了空雾山。此时的空雾山连带山脚四周的林子都已被浓厚的灵雾笼罩了,站在里面就像是站在纯白的空间,就连身边的人脸都看不清。为了防止走丢,三人用绳子绑在手腕上互相连接起来,虽说对剑者来说缠住手腕会影响实力发挥,不过那也总得好过走散丢了命。谢玄阳走在前面,不断用剑气劈出条路来。不过雾还是太浓了,劈出的路只能堪堪维持一会儿就再次被白雾盖住。 谢玄阳走着走着,突然缠着他手的其中一根绳子被拉直了,笔直笔直的无论他如何扯都不见向前。“凌烟!流行师兄!”他向后喊道,他不知道这根绳子是属于谁的。 “玄阳,怎么了?”莫凌烟沿着绳子来到谢玄阳身边。谢玄阳一看,看来是流行那里出了问题。他没有回答莫凌烟,只是摸着那根拉直的绳子向后走去。当他走近时发现流行整个人笔直笔直地站着,雾气遮住了看不起流行脸上的表情,但仔细一看谢玄阳还是发现他的脖子上好像扣着什么东西。 左侧四根短条状的东西,右边一小根,都是青白色的。谢玄阳再一看,那哪是短条,明明就是只手从流行身后扣住了他的脖子!跟着谢玄阳来的莫凌烟见状也是一惊,这里竟然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 谢玄阳面色一冷。他的眉眼本是看起来很温顺,嘴角也是天生上弯,就算是面无表情也看上去像是淡笑,但是他现在冷着脸,脸上竟带上了些许杀气。这里的雾很大,莫凌烟根本看不清身边人的表情,若是他看到了定会惊到没想他家友人还会有这种凌厉的表情。 谢玄阳一个箭步跨了过去,略过流行伸手就将他身后的人狠狠按在了地上,他紧紧扣住那人的脖子,若是常人早已痛得或是快窒息地挣扎起来了,可那人却也不见动,躺在地上就像死了一样,浑身泛着异于常人的冰凉。 “何人?!”莫凌烟扶着松下来大口喘气的流行问道。 “咳咳…”流行咳着只觉自己今日诸事不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讳,事事受伤的都是他,“这人…手温度极低…咳..怕是、怕是……” “死人。”谢玄阳说道,他在这人身上没见到胸口起伏,也没有感觉到脉搏跳动,这人明显就是个死人,“师兄你怎会被他抓住。” “不知道,我不过是看不清脚下不小心绊了几下,稍微慢了你几步,它突然就出现在我身后把我抓住了。”流行道,“这东西难道专门抓落单的人?它要做甚?”他回想到之前的雪夙仙子,不由浑身一颤,“难道想吃我?” “或许是。”谢玄阳道,“你看他衣服是不是天衔宗的人?” 流行一看,“这不是、流清师弟吗?!” “是位师兄?!”莫凌烟惊道,“为什么这位师兄会….他不是该变成生尸人吗?怎么会死了?” 谢玄阳扯下腰间的匡和匙在流清的颈间一划,也不见流清颈上被划出伤来却有血渗出,匡和匙沾上血,匙上的字符剎得亮了一瞬又变回原本的暗色。谢玄阳见状站了起来,道,“有人将他的生魂变成了死魂,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嘻嘻~”突然有道诡异的笑声从灵雾的四面八方传来,那笑声很刺耳,扭曲得让人反感。 道子_分节阅读_7 “谁?!”莫凌烟、流行两人警惕地看向四周,却不见有人。 “匡和匙的持有者~”那声音说道,“啊~凡人啊~拿着不该拿的东西可要小心哟~别哪天就枉死还害了身边人哟~嘻嘻嘻……” 谢玄阳脸色变得十分不好,他很少生气,但在这一天他却被激怒了两次。先是让天衔宗的弟子袭击流行,现在有是说着这种话,从来没有人能让他怒成这样。他不喜欢有人拿他身边人说事。 “他在挑衅我。”谢玄阳的语气很平静,但其中含有的怒气却丝毫不少,莫凌烟似乎觉得自家友人下一刻就会爆发。 而事实正是这样。 谢玄阳这次说得很慢,“他,在挑衅我。”说着,他一把就将手中的匡和匙甩了出去,右手拔剑对着匡和匙的方向就是劈去。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其他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白雾间突然炸出道暗红色的光,接着一股让人浑身发冷的气息从远处的雾气中传来,莫凌烟、流行两人只能看到一道门一样的黑色影子。 下一刻,漫山遍野的灵雾卷成漩涡疯狂地向黑影的方向涌去,灵雾涌去时引起的罡风割得莫凌烟、流行两人睁不开眼。伴随着一声尖锐的惨叫,四周的罡风停止了,两人再次睁眼时只见周围没有了一点雾气,四周清晰得像是普通的深山。而引发这一切的谢玄阳此时伸出手,手的上方泛着暗红光泽的碎片正汇集重组,最后变成匡和匙的模样缓缓落回他的手中。 “事情解决了。”谢玄阳间两人缓过劲来便说道,“生尸人的生魂不久就会回归本体,只不过这位流清师兄是真死了。得麻烦流行师兄与宗门解释了。” “此事交给我。”流行道,“那个声音…不知谢师弟可有抓住他?”流行也不问这事是如何解决的,他能看出那是谢玄阳的隐私,便也不追问。有些事情不该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好。 “抱歉,让他跑了。”提到那个声音谢玄阳不由垂下眼。 “那我也对宗门提一提他的事,让宗门有些准备。此人这次干了如此大事,怕是不会轻易善罢干休。”流行说道。 就在此时,几道呻、吟声响起,三人环顾四周这才发觉,原来此地已是极靠近界门,再往不远处看去就能看到界门的石柱,此处不少修士晕躺在地上,那些呻、吟声正是从正在转醒的他们口中传出。 “唔…这是、怎么了?” 第8章 众多中招的修士们苏醒后都纷纷表示不知发生了何事,他们只记自己走入空雾山地界后就失去了意识,在昏迷前一点异样都未曾发现,更别提那个始作俑者怪异的声音了。谢玄阳、莫凌烟、流行三人只得将此事一一告知。 空雾山界门从未有看守,来往修士都无记录,因而被此事牵扯其中的修士伤亡情况只有各个修士回到宗们后统计才能得出。只不过这些后记事情都归各个宗门处理,与谢玄阳莫凌烟这两还未正式入道的凡人无太大关系。 三人穿越界门后,流行心想尽快界门之事牵扯众多,尽快回宗禀报宗主也好少生些事端,于是便御剑带两人直接飞去了天衔宗。 天衔宗坐落于修仙界西北山脉,群山起伏,连绵不断,又有薄云环绕,远远望去好似腾飞的群龙。因势高一些山峰顶常年布雪,银装素裹,雪松林竹的深绿与白雪之色交织宛如仙境。站在这深林之中,听着风带动枝叶的摩挲声心便会不由静下。 是个练剑的好地方。谢玄阳心中想着,脚下的步伐也不停滞,与莫凌烟两人紧随着流行前往天衔宗主殿。天衔宗乃千年大宗,其分为剑、道、符、丹四大峰,每任宗主所出之峰为主峰,而这代主峰为道峰。 道峰主殿算不上琼楼玉宇,放在凡间辉煌不及普通的皇子府,不过是由普通的砖瓦建成却让人不由感到其中意玄而又不能语。 “不愧是道修,够神秘。”莫凌烟与身旁的谢玄阳说道,他侧着头,声音压得极低,好似怕被别人听见,“玄阳,我跟你说这修仙界道修最好辨认,只要开口第一句无量天尊又说些听不懂的话,那人绝对是道——” “两位,宗主与各位峰主长老里面有请。”莫凌烟话还没说完,一个身穿天衔宗道袍的小童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旁。小童面冷,抬着头,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莫凌烟,他的嘴角下弯一副不是很开心的模样。 莫凌烟被这突然出现的小童吓了一跳,脸色不由泛出些尴尬,“好的,小弟弟。我们这就去。” 小童得到回答也还是不动,那毫无波澜的眼神看得莫凌烟心里发慌,但他心想自己与小童相比已是个大人,不能输阵,于是便也回看过去。两人面面相窥,眼都不眨,在这飘着小雪的殿外如同两木头人,让谢玄阳不忍发笑。 “我们道修不说无量天尊。”小童说,他眨了眨眼,脸上还是维持着先前不愉的表情,“我也不是小弟弟。” “啊?”莫凌烟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他看看小童刚过他腰处的身高,又看看自己身边的谢玄阳,不知小童是什么意思。 这小童也不解释,说完便领着两人往殿内走去,进入内殿后更是自顾自爬上了宗主身旁的位子。那座位对他的身高来说实在太高,他站直了都只有肩能到达座处。他连连爬了三次才爬上去,旁人见状也不笑,只是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无奈。 “师弟,我把他们带来了。”小童好不容易坐稳才与一旁的宗主说道,他指了指两人,“喏,左边那个就是木疙瘩家小徒弟,右边那个…唔,叫…流行,他叫什么来的?” “回遗风师叔,他姓谢名玄阳,是莫家荐来的。”流行答道。 “叫玄阳啊。”小童哦了声,他看向谢玄阳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将目光定在谢玄阳脸上。“这名字一听就很适合我们道峰,不如我收了做徒弟。” “遗风莫闹。”宗主闻言按了把小童的脑袋,那样子像极了位父亲,但当他目光转向谢玄阳时却变得摸不透起来,他又看了看莫凌烟。莫凌烟这人他是知道的,莫家这代长孙,其本人天资聪慧,早在几年前就被清霄钦定为亲传弟子,这些年宗门虽与他没什么联系,但实则时时刻刻关注着他,对他再清楚不过。但这谢玄阳...... “你们途中遇事我已知晓,此后你们就安心修炼吧。”宗主道,“莫凌烟,你师尊正处闭关之时暂不能见你,不过他有为你取下道号流云,日后你便是天衔宗剑锋首座座下二徒流云,可别忘了。” “是!”莫凌烟应道,“弟子流云记得。” 宗主顿了顿,“谢玄阳。你是莫家荐来的,但规矩不能省。”说着一颗有着淡淡莹光的玲珑珠从一侧浮起来到了谢玄阳面前,那玲珑珠晶莹剔透,内里有五色彩光悬浮其中。宗主颔首示意,“手附上此珠。” 谢玄阳闻声做到,手附上玲珑珠只觉有股温流自手心传入,顺着经脉走向探入他四肢又汇入丹田,最终有回到始点之处。这颗玲珑珠在他手下漂浮着,珠内的五光都已消失不见,变得通体透明起来,若不是它浮在空中旁人都以为它不过是颗凡间普通的透明琉璃珠。 “怎么会这样?”小童见状都跳下座位来,不过几步就跃到谢玄阳面前,睁大了眼睛盯着他手下的玲珑珠,“怎么会?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人无灵根!”他的语气极为惊奇,但他面上的表情除却眼睛外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他脸上带着一个面具似的。 谢玄阳不做反应,他只是静静地垂着眼,灵根有否似乎跟他本人没什么干系。 “小、师叔,请问无灵根怎么了?”莫凌烟环看四周发现在场的人都露出些许惊色,他又看看自家友人发现谢玄阳对此没什么反应。 “无灵根,无灵根顾名思义没有灵根。”小童道,“没有灵根代表无法修炼,但世间万物皆存五行。谢玄阳,你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无灵根之人。”他自下而上看着谢玄阳的脸想要从他脸上看到色变。 千年难得一遇的无灵根之人,被完全杜绝在修炼之门外,即便是伪灵根都比他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至少若是努力或是撞上大运还有修炼的可能性,但无灵根之人是万万不可能的。无论是以丹药填筑也好,还是歪门邪道吸取别人的修为也好,更或是寻到重铸灵根的神药也好,这些都不得以让无灵根变为有灵根。 总之无灵根之人在修仙界可谓是真真正正的,废人。 废人,这个词在莫凌烟眼中放在谢玄阳身上简直就是个笑话,于是便是想都不想,“不可能!玄阳他——!” 谢玄阳抬眼看了眼莫凌烟,那与平常无异的眼神让莫凌烟愣住了。他看着眼前的小童问道:“且问,灵根真如此重要?” 小童被这样一问也是愣了,不同于莫凌烟的是,莫凌烟是因谢玄阳对待灵根与对待其剑法相同的态度,而他是因不知为何会有人问这样的问题。在他看来灵根好坏定下一人修炼的潜力和可能性是全修仙界公认的真理。他道:“自然。天灵根者上限无穷,修炼极快非常人可及。地灵根者略逊天灵根一筹,真灵根属中,伪灵根为最末遍地皆是。而你,无灵根此生皆无入道可能。” “皆无…入道可能?”谢玄阳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勾起了些嘴角,但很快就放下了,若不是莫凌烟一直关注于他还真无法发现他这转瞬即逝的表情。他又向宗主问道:“宗主可也认为如此。” “不错。”宗主道,“无灵根之人无法修炼,按规矩宗门不会收下。但你是莫家荐来的,天衔宗与莫家想来关系不错,我亦与莫家族长有些矫情,这次就为你破个例。谢玄阳,你可愿入我天衔宗外门?” 说是外门,说难听了其实不过是些依附天衔宗过日的人罢了。无论在哪个宗门,外门弟子分到的资源都远远少于内门弟子,更或是说近乎为零,有的不过是顶着宗门的外衣在外少受些欺负。有些外门弟子一辈子都无法入道,而有些外门弟子入了道却修行困难难以进阶,终垂老死去。能以外门弟子之身进入内门的少之又少。 但即使是这样谢玄阳还是应下了。一来是他不需要宗门为他提供资源,二来他友人莫凌烟在此,三来则为他来天衔宗的目的。谢玄阳不在乎他在天衔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身份,他要的从来就只有一个目的,从未变过。若不是为了这个目的他最初也不会离家游历,也更不会答应莫凌烟进入修仙界。 ——————— “师弟,这是你第一次破例。”谢玄阳虽前来领人的外门管事走后,小童拉住转身欲走的宗主,“为什么?” 道子_分节阅读_8 “因为他修剑。”宗主道,“纯阳剑。” 第9章 谢玄阳不知自己修纯阳剑一事已被天衔宗之首知晓,正随着外门管事前往他的新住处。天衔宗乃修仙界第一大宗,门下弟子无数,外门弟子也不是一般宗门可比拟的,皆是真灵根之人,若是拜入修仙小宗,成为内门弟子不是难事。很难想象在这群弟子间竟会出现一个毫无修仙可能的无灵根,因而谢玄阳这一新入弟子的大名早在他被宗主留下的那刻传遍了整个外门。 白祈杉自然也是听说了。在他又一次被欺辱的时候,他也见到了他,这个明明拥有着修仙界史上最差资质却神色气质宛如仙人的少年。 “白祈杉,你怎么还有脸呆在这里?”当时一群外门弟子们围着他,带着满满的恶意对他拳打脚踢。他们把他按在地上,将他当作发泄的工具肆意踢打辱骂着。他知道没人会帮他,其他弟子们路过也最多是看他几眼,对他伸出援手根本不可能。 他抱着头,蜷缩起来闷声承受,心中怒骂天道不公,发誓若是自己有出头之日定会将所受的一切加倍奉还。然而这些也不过只是想想而已,这么多真灵根弟子都无法成功入道修成正果,想他全宗唯一一个伪灵根者又如何做到?纵使他彻日彻夜修炼,费尽一切心思都没能摸到所谓的入道边缘。 如此想着,一个不慎没能护好自己,他被狠狠踹中腹部,发出声吃痛的闷哼。口中有隐隐铁血味窜出,他想或许今天就会被这些家伙打死在这里了吧。这样也不错,若是这样就再也不用承受这个世界的不公了。 就在这时谢玄阳出现了。一袭白衣,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做成的,边角处有着黑色的暗纹,腰间还饰有阴阳鱼。他背上背着柄剑,远远看去就像是宗门内的内门剑修。清冷,似乎没有俗物能入他的眼。 “欺辱同门,这可不是天衔宗弟子该做的事。”谢玄阳按住即将落在白祈杉身上的拳头,他的手很稳,劲也很大,饶是那位已是炼气三期的弟子都无法将手抽出。谢玄阳看着他,那双墨眸深不见底,看得那名外门弟子心中直发慌。 那弟子挪开眼,他觉这人的眸子玄得很,就好像是传说中魔修的魔眼似的,能将人的灵魂吸到最可怕的阴门深处。他看谢玄阳这身衣服样式与宗内所有人都不同,便大声叫道:“你不是天衔宗的人,你是谁?魔修派来的奸人?!” “先前不是此宗弟子,但现在是了。”谢玄阳道,他放下那弟子的手,扫视一圈拔出武器向他围来的众外门弟子,“在下谢玄阳,各位师兄有礼了。” “谢玄阳?”外门弟子们闻言纷纷议论道,“就是那个新来的无灵根?” “无灵根不是比白祈杉那个伪灵根更糟糕?那他新来外门还敢管符盛他们的事,胆子太大了。” 符盛正是那位刚刚被谢玄阳按住手的外门弟子。符盛这几人在外门弟子中算属修为高的,管事处了分配资源外又不怎么管外门弟子间的事,这几人便是横行霸道,欺辱比他们还弱的弱者惯了。现突然冒出个谢玄阳敢说他们的不是,符盛几人又听他名号根本不是什么高修为的人,顿时就怒了。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管爷爷的事!”符盛怒得脸色发青,双眼瞪大如铜陵,要将谢玄阳剥皮吃下去。他看谢玄阳身形少年,之前露出的手腕看起来只要他用力就可扳断,与他自己的身形相比谢玄阳不过是个小东西。一想到这个小东西刚刚竟然扰他的事,符盛心中更是怒到极致,伸手就推向谢玄阳的肩,要将他也推到地上揍一顿,好让他知道知道在外门他符盛爷爷的厉害。但没想却推了个空,他面前的谢玄阳不见了。 符盛一看,谢玄阳竟不知什么时候绕过了他们来到了白祈杉的面前。他微微弯下腰,向白祈杉伸出手。他的手很白,宛如上好的羊脂玉,白祈杉只在凡间那些被精养的富家子弟们身上看到过。细皮嫩肉的不像是个练剑人的手,白祈杉不免怀疑谢玄阳背上的那柄剑是个装饰。 “能起来吗?”谢玄阳问道,“可是伤到哪里了?” “没有。”白祈杉拍开谢玄阳的手,自己爬起来拍清身上的灰尘。他可不想与谢玄阳扯上什么关系,谢玄阳身后的符盛已经暴怒了,若他被当作与谢玄阳是一伙的,肯定又少不了一顿毒打,他现在的身体可受不了。 “谢玄阳!!”被忽视的符盛怒吼着,扑向谢玄阳要扣住他纤细的脖子。符盛在外门这么多年从没有外门弟子敢这样面对他,他觉得自己的地位被挑战了。 所有人都觉得谢玄阳要遭殃,却见谢玄阳头也不转,单手扣在在符盛肌肉虬结的手臂上轻轻迅速地拉了一下,符盛还没来得及反应,手就无力地垂了下来,一股剧痛从他的肩刺入他的大脑。 “啊——!” 就在符盛痛得要摔坐在地上时,突然有一掌击上了符盛受伤的那肩,又听卡嚓一声,符盛彻底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众人一看,出手的竟是一向神出鬼没的外门管事。这管事看起来很年轻,但听闻和宗主是同代天衔宗弟子。传言他本是内门长老之一,也曾差点成为这代宗主,却不知怎么回事来了外门。 管事脸上挂着笑,就好像根本没看到眼前的闹剧一样,他背着手扫了眼众人,“今日好生热闹,各位的课都做完了?” 众人见状也不敢作声,这位管事从未管过他们的课,现突然一问他们也不知如何回答。一时间这外门处静的可怕。符盛身边的几人左看右看:“管、管事,这新来的闹事。”他们也不知管事看了多久,但既然他没提符盛打人的事说不定就是没看到,他们不如把所有过错都推到谢玄阳的身上。 “哦?”管事道,“谢玄阳还会闹事?我这可是在带他去住处的路上,怎么他就闹事了?” 带他去住处的路上?这么说管事从头到尾都看到了?几人脸色一白,“可是、符盛他…他被谢玄阳打伤了。” “这不是我打的吗?”管事道,“符盛连连逃早课,我作为你们的管事总该改他教训不是?”说完他挥挥手,示意让这群外门弟子散去,“好了,去做各自的事去。”待众多弟子们散去后他才又转头看向谢玄阳,此时谢玄阳身后还站着个白祈杉。 白祈杉本也是想随着众人离去的,可当他准备走时却怎么也无法抬起脚,他的双脚牢牢粘在地上,连稍稍移动一下都无法做到。直到他被管事看了眼。这下白祈杉便知道,刚刚他被管事不知何时下下的禁锢给扣住了。 “白祈杉你还没走?”管事面上露出些惊喜,惹得白祈杉在心中连连喊他老不休,明明是他扔下的禁锢让白祈杉无法离开却又要做出这幅样子。“谢玄阳,瞧瞧你这室友,知道你不认路要带你走呢。看来你们两人日后会相处不错了。不错不错,以后有难处室友间互相照应照应。” 谢玄阳点头道是。他看出白祈杉留下并不是自愿,毕竟刚刚还是副不愿与他扯上关系的样子,怎么着也不会变脸飞快变得愿为他带路。不过他也不会说就是了,正愁如何与白祈杉此人结交,管事给了个理由,不如顺势而下。 谢玄阳从见到白祈杉的第一眼起就对这人起了兴趣。白祈杉这人势弱受他人欺,以他熟练蜷缩护住自己的样子看来受欺负也不是一两天了,若是常人不是认命就是奋力抵抗,可他却偏偏不。在闷声承受不反抗的同时,他的眼中却似是藏着翻滚的风暴,杀意阵阵,就像是默默蓄力的野兽,终有一日长出獠牙,将曾经的猎物撕得粉碎。 在谢玄阳所认识的人中从没有像这样的,也从未见过,新奇的很。 “白祈杉。” 谢玄阳向白祈杉展颜一笑,“以后请多多指教。” 谁要跟你多多指教?白祈杉根本不想理他,在他看来他都自顾不暇,没有心思顾得上别人,更别提这个别人还是个比他资质更差的无灵根者了。两个废物相互关照什么?如何死得更快吗?若不是管事还在这里,他定是已经出声讽刺了,可现在他只能硬生生扯起嘴角回谢玄阳一个笑,“日后多多关照,谢师弟。” 管事见状也笑着走了,徒留下两人。见管事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白祈杉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沉下脸,阴沉沉地看谢玄阳,“少来烦我。”然后转身就走。 谢玄阳也不恼,抬脚跟上。他初到此地,管事又还未将他带到住处就自己走了,想要去住处只能跟着他这位不太友好的室友。跟着白祈杉来到住处,谢玄阳见他没有与他再交谈的意思,便自顾自坐到属于自己的床上,卸下背上剑,拔了出来。 窗外散进来的光线在剑刃上反射出一道亮眼的白光,晃得白祈杉睁不开眼。 ”你修剑?”白祈杉问,这个问题他从见到谢玄阳的第一面就想问了,谢玄阳背着剑,但手上却不见练剑者有的硬茧,比起从在凡间起就练剑的人,更像是他刚刚做下习剑决定的新手。或许是他听说了剑修对灵根要求不高,更看中的是悟剑的原因?白祈杉心想。 很多新拜入宗门的人都如此认为。但实则入道难,修剑更难。悟剑从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即便是天之骄子,又刻苦整日练剑悟剑,可最终修不出成果的大有人在。于是白祈杉道:“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有灵根者难修剑,你无灵根更别想。剑修可不是拿把剑就是的。” ”我知道。”谢玄阳垂着眼,将剑放置在腿上,一手按住剑柄一手轻抚着剑身。他问,”你可知何为剑” 白祈杉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于是翻翻白眼没好气地答道:“我怎知?” 谢玄阳抬起眼:“那你可用剑” “用。”白祈杉道,“但我又不修剑。” 谢玄阳闻言哦了声,目光隐隐扫过白祈杉垂在身旁的右手,那手的虎口上有着不少茧,茧还有些细小的伤痕,有的还很新。他突然弹指击中剑身,一声叮响震中白祈杉的耳,竟让他感到有种空灵袭来,脑中的杂念消失了。但也只有一瞬。 “你可想修剑?”谢玄阳又问。 这次白祈杉顿住了,他沉默了许久,目光复杂,“不。” 不想,还是不能谢玄阳也不说话了,他知道有些事情是问不出来的,那不如不问。但即便白祈杉现在不说,日后他也会知道,谁让他们两人同住一屋?修仙的日子很长,他有的是时间了解他这位室友。 时近酉时,太阳西斜,天空泛着橙红。谢玄阳看着窗外的茜色,左手手指屈起,拇指轻扣无名指下节,嘴角微微上扬。 有些事,命中注定。 道子_分节阅读_9 第10章 如果说先前谢玄阳是以无灵根之身却能让炼气三期的符盛无反手之力的自身武艺引得白祈杉注意,那现在就是他那每日雷打不动逃掉早课不知所踪的大胆了。白祈杉不知道他这位室友每早都消失去了哪里,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消失的,他只知道当他睁眼时谢玄阳就已经不见了,直到临近正午才又出现。 外门很少有像谢玄阳这样大胆的人,符盛是第一个,谢玄阳那就是第二个。只不过自从符盛被管事管教过后就再也没敢逃过早课,现在谢玄阳也就成了外门唯一胆敢连连逃早课的人,但十分奇怪的是管事从不在意,即便符盛等人将此事高调告到他的面前,管事也不过是饱具深意的一笑,道一声“自有人会教导他”。 这个会教导谢玄阳的人是谁,没有人知道,谢玄阳本人也不知道。他实则自正式拜入天衔宗外门后便找了一处无人打扰的深林处练剑,这是他自己的早课,从幼时习剑时就已开始。天衔宗这样的深林很多,为了防止有人打扰他谢玄阳还特地用轻功走远,远离外门所在处。他选的那地就连是他自己都不知是在天衔宗的哪座峰上,只知那里无人,寂静无比。 这其实是片雪林,放眼望去都是重重雪松,松叶一簇簇的在极寒的雪下也不失郁绿。厚雪压在树上,将这篇雪林愣是分出了两个颜色。谢玄阳像往常一样站在练剑处,他的面前是一块巨大的山岩石,岩石上插着一柄剑,那正是他随身携带的木苏剑。谢玄阳看着它,雪白的剑身在清晨的初阳下泛着冷峻的寒光,他看着它的剑身,又像是在看着剑身上他自己的倒影。 突然,他拔出剑,剑身离开岩石时发出一声清鸣。谢玄阳以腰为轴猛地右脚划出一步,侧身反手横剑于身前,挥剑而出又松腰沉胯,然后又是连连撤步,剑随之挥动下沉上划。谢玄阳挥剑时劲力轻重缓急,有大有小,速度时快时慢彼有一番说不出的韵律。剑尖行走时略过地面,撩起一阵雪雾,这雪雾并没有将谢玄阳笼罩进去,而是像被他的剑指引了般竟随着剑尖在空中划过的轨迹飞绕走过。 谢玄阳又是一剑,剑刃行如闪电,破空而出,只见一道虹光闪过。 “当——!” 这次他的剑没有破开空气,而是击中了另一柄剑。那剑剑气森寒,如雪之降,一看就知是把好剑,而拿着这剑的人…… 谢玄阳抬头看了看那人,面庞光洁白皙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对剑眉英挺斜飞入鬓,眉下的双眸像是化不开的墨。这是个男人,俊美异常的男人,即便是在这放眼望去都是俊男靓女的修仙界也是极为出色。若说谢玄阳的容貌是坠入凡间的嫡仙,那他就是高高在上的仙君,冷傲孤清让人不敢侵犯。 两人维持着两剑相交的动作看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他们看着对方的墨眸,就好像眼神化成了剑招交锋着,你来我往,你出我退。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又动了,将剑归鞘,大概是看出了谁都奈何不了对方。 “你很好。”那男人说,他从谢玄阳的衣着上看出了他是天衔宗的弟子却不知是哪个峰下的,但他也不问。 “你也很好。”谢玄阳回道。他很久没遇到这样的对手了,光是用眼神交锋就让他体内的血都要沸腾起来,不难想象若是两人真正交手会是怎样的痛快。“练剑?” “嗯。”男人答道,“明日?” “自然。”这本就是谢玄阳看好的练剑位置,原想若是有人来他便换个地练剑,可现在谢玄阳改变主意了。难得有这样的对手出现,即便不交手仅是论剑也是极好的。而现看来此人也有与他相同的想法。“明日寅时。”说完便转身离去。 谢玄阳走后直直去了外门弟子食堂。外门弟子大都是未入道之人,与凡人一样需要进食,此时已临近午时,若是找人去那里再适合不过,而他要找的正是他的室友白祈杉。 谢玄阳原以为要找到人还需费些时间,却没想刚踏进门便看到了被堵在不远处的白祈杉。这是他第二次遇见白祈杉被围攻,而围攻他的还是与第一次不同的人。谢玄阳见状不由挑眉,他原以为在外门会欺负人的只有符盛那几个闲得慌的,没想到竟还有。这到底是外门弟子喜欢无事生非还是白祈杉太好欺负了,无论是谁都想踩上一觉? “你又不反抗?”谢玄阳按住围攻白祈杉的外门弟子们之一的肩,将他推了开来,好让白祈杉看到自己,“一次两次,未免过于窝囊。” 谢玄阳这人虽说是无灵根,但他在外门这么多日就无人惹过他。一来是外门管事原因不明的袒护,二来是他入宗第一天就以连引气入体都未做到的凡身就将炼气三期打伤的武力。外门弟子中鱼龙混杂不错,但却没一个不会审几度势。原本围攻白祈杉的几人见谢玄阳来了也不敢再折腾,向冷啐几声便纷纷走了。 “呵,窝囊?”白祈杉这次没有拒绝谢玄阳向他伸来的手,借力站了起来,“我这哪是窝囊,只是太过废物反抗不能罢了。” 谢玄阳闻言抿嘴一笑,“废物不会一直是废物,更何况是你。” 白祈杉不知道谢玄阳是什么意思,他这位室友一直都很神秘,平日里总是不见踪影就算了,有时还会说些听不出所以的话。亏得他自称是想做剑修整日背着剑,否则看他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凡事都喜掐指一算的道修。 “这次又是为何?”谢玄阳问,“可别说是他们像符盛那些将你当作发泄。” 白祈杉冷笑道,“要是像符盛倒是好了。”他从袖中掏出块玉牌,扔到谢玄阳的怀中,“喏,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什么?”谢玄阳将玉牌翻来翻去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玉牌没什么特别之处,做工一般也不是什么法器,只是牌面上刻了个“衔”字,“一块普通的玉牌?” “是块普通的玉牌。”白祈杉道,“但它也是块任务牌。” 和其他宗门一样,天衔宗弟子时不时需接些任务赚取些花销灵石,外门弟子除了平日花销外更是需要通过任务多争取些资源,好让自己的修炼有望上一步。天衔宗弟子接任务时以玉牌为证,那玉牌上记录着任务内容,一旦任务完成就需到分配处上交玉牌以换酬劳。那些任务有好有坏,因此完成后得以换取的酬劳也不等。白祈杉这块玉牌便是他从众外门弟子手下抢来的上好任务,既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精力又能换取足够的酬劳。 “什么任务?”谢玄阳将玉牌扔回白祈杉手中,他不需求灵石换取修炼资源,也就对那些任务不感什么兴趣。在他眼中那些花销灵石还不如他晨间多练会儿剑。 “好任务。”白祈杉将玉牌藏回衣中,“是几人的合作任务。我这一块玉牌算两人,另外还有两块玉牌不知在谁手里。” “两人?另一个你找谁?”谢玄阳问道。 “你。”白祈杉想都不想。他在这该死的外门就没什么交好的人,这么多年来也就遇到谢玄阳这么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不带他一起任务还能找谁?更何况谢玄阳虽是无灵根,但他那些也不知道怎么来的武力可一点都不差,比他自己强多了,有这么个帮手总让人安心得多。“这任务日期是两天后,去灵雁崖采集露草。这次丹峰要露草要的多又急,估计是内峰的师兄们要马上开炉炼定灵丹了,不然这任务的报酬怎么也成不了这么多。” 灵雁崖是修仙界距天衔宗地界还有些距离的一座崖峰,那里有着独有的环境适宜露草生长,是修仙界唯一一处能在短时间内采集到大量露草的地方。只不过那里临近兽林,容易遇见野生灵兽。那些野生灵兽不同御兽一修养的灵兽,暴躁易怒会攻击人。但现这个时节灵兽们大都很少离开领地,在灵雁崖遇到它们的几率低得很。白祈杉这才敢接下这个采集露草的任务,不然以他的修为遇到灵兽只有死路一条。 看来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接下任务了,可惜有一天无法练剑,谢玄阳心想。其实他若不愿,拒绝白祈杉也可以,但万一让白祈杉一人出去遭遇了什么不测,那他就失去了这么一个有趣的新朋友。谢玄阳短时间内可不想换室友。 于是他道,“好吧,陪你走一遭。” 第11章 谢玄阳做下这一决定便在第二日晨间与他那不知名的新友人说起。他盘腿坐在练剑处那块常被他插下剑的山岩上,微微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新友人行剑。他的新友人走剑时犹如行云流水,赏眼又不失破竹之势,谢玄阳看得出他的每招每式若遇敌会是怎样的雷霆万钧。 “不过是件琐事。”那男人破出最后一剑,收势说道,“为了琐事,放弃练剑?”他明显不赞同谢玄阳为了这么一个任务浪费练剑的时间。 “毕竟他是我的朋友。”谢玄阳站起身,拔出自己的剑踱步走到男人的面前。他剑指抚剑做出起手势,那男人见状也是如此,两人不约而同准备交上一次手互相练练剑招。 “那就不交朋友。”男人说。 谢玄阳闻言轻笑一声,他这位友人说这话时面无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冷漠至极,但那双眼中却让谢玄阳看出了茫然,显然是不懂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没想到这男人外表高深莫测,内里却比他更像个不知世事的幼童。 “若是你,我也会为你走一遭。”谢玄阳说完便笑着动了剑,与男人叫起手来。他平日里很少笑,但自从来了着天衔宗后露出这表情的次数就多了起来,特别是遇到这个男人后。光是这一个晨间他就在这人面色冷淡实则却双眼流露茫然的表情下笑了好几次。 剑刃交锋碰撞发出激烈的叮响,不知两人的身影交错了多少次,终于才各自收势。与昨日预测的一样,两人以剑招来说的确实力相当,谁都无法奈何谁。但若真是想分出个胜负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最后会落下个一死一伤的结局实在不值得。 男人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又抬头看了看谢玄阳,也不知想了些什么。 “无明日?”他问。 “后日。”谢玄阳答道。 “为了那无用的朋友?”他又问。 “后日起为了你。”谢玄阳道。忽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谢玄阳又笑了起来,“你莫不是,无人对剑孤单?” 听到谢玄阳这话,男人扔给谢玄阳一个凉凉的眼神,转身就走,徒留下满眼笑意的谢玄阳。他转身的力度很大,宽袖被带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状,这不免让谢玄阳觉得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思。这位新友人太可爱了,可爱到饶是谢玄阳都总是想要逗一逗。 晨间的小插曲让谢玄阳心情好极了,直到第二天出发灵雁崖时白祈杉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白祈杉心想别是他逃早课撞上了什么大运,比方说遇到了内峰哪位师兄、长老,还与之交了好。或许这就是管事所说的会教导谢玄阳的他人。 道子_分节阅读_10 不过遇到奇人教导又有何用?谢玄阳是个无灵根,连入道的可能都没有,即便花再大的功夫也不过是白费,想要修炼出成果不过是白日做梦,不过是最多比凡人多活些时日罢了。想到这里白祈杉心中也感觉一堵,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伪灵根其实和无灵根没什么大差别,都是修炼废物,只不过伪灵根稍微好听点,比之无灵根还有些许灵根罢了。 “啧,怎么是你们?”谢玄阳白祈杉两人刚来到与其他任务者集合的地方就听到一声冷啐,抬眼一看竟是符盛与他小弟两人。也不知是符盛几人故意绕开他还是怎的,谢玄阳自入门那一日后就很少碰到他们了,没想到今日倒是在任务中遇到了。 符盛的脸色很不好,看着谢玄阳白祈杉两人的表情是满当当的嫌弃,他啐了口水,那粗鲁的动作看得白祈杉连连皱眉,谢玄阳也是微微撇过头去。谢玄阳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的行为,虽然他爹座下有几个大军营,但军营里的汉子们行为粗旷是粗旷却也从未有过这样不干净的动作。 “你们两个废物什么眼神?”符盛见状一怒,他撸起袖子露出的小臂上青筋暴起好不狰狞,“爷爷嫌弃你们是你们的荣幸,你们还敢嫌弃爷爷?” “好了,符哥,别跟他们计较。”那小弟扯住符盛的衣袖,将想要冲上去给两人教训的符盛拦住,“你不记得管事怎么说了?要是出了事,我们讨不到好。” “呸!两个废物还来做这任务,到时候兽潮来了还得爷爷带他们跑。”符盛愤愤地又啐了口。这队伍里就属他修为最高,出了事谁都派出上用场,得他一个人救这么多,谁救的过来?废物就看清自己的身份老老实实呆在宗里就好了,还非要跑出来做任务。 “谁要你带我们跑?”白祈杉难得在符盛面前不装怂,瞪了他一眼。 “你以为爷爷要管你们?要不是管事…哼!”符盛咬了咬牙没把话说下去。 “不是还有两人?”谢玄阳记得白祈杉先前说过,这任务是多人合作,共有三块玉牌,现在只有符盛手中和他们手中的两块,还有一块去哪了?于是他问道,“他们没来?” “谁知道?”白祈杉翻了翻白眼,他现在还在和符盛互怒的气头上,自然语气不好,“不守时谁去管他们?走走走,早点完成任务好离这人远点。” “呸,当爷爷想跟你们呆在一起?”要不是现在任务在身,又有谢玄阳这个不好惹的在,符盛恨不得现在就把白祈杉这个家伙按在地上打一顿出气,“跟废物呆在一起谁知道会不会晦气?搞不好兽潮都要被你们的晦气引过来。” 他虽口中这样说着,但心中却觉得不可能,这个时节灵兽们几乎都蜗在领地上不出,除非他们领地上出了什么大事,不然绝不可能蜂拥而出。他这样说也只不过是要好好气气这个让他看不顺眼的白祈杉罢了。 然而也不知怎的,当他们几人来到灵雁崖正采集露草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阵阵震动,像是大量的巨物在奔跑。几人转头一看,竟然有无数巨大的黑影远远向他们这个方向奔来。那些黑影的眼部泛着红光,一看便知是失去了理智正处嗜杀的疯狂。 “该死的乌鸦嘴!”白祈杉对着符盛就是一声怒骂,扯住谢玄阳就跑,连已经采集好的露草都不要了。 “爷爷还没骂你们晦气呢!”符盛扛起自己那还在呆楞中的小弟,跟着白祈杉谢玄阳两人的后步冲跑出去。但几人毕竟都还未入道,最多只还是凡人的速度,那些疯狂的灵兽们即便是入道的修士都跑不过它们,这几人又怎么跑得过?不一会就已经快被追上了。 那些灵兽已不远,符盛边跑边转头看了眼身后那些凶狠的灵兽,暗骂一声将肩上的小弟扔到了白祈杉身上。 “你干甚?!”白祈杉被砸了个正着,踉跄了好几步,怒气十足地看向符盛。他原以为符盛是要扔开小弟好自己跑出去,谁知道符盛竟急步停了下来,背对他们转身面向狂冲而来的兽群。 “赶快给爷爷滚!少在这里碍事!”符盛狰狞着拿出武器,“你们敢让爷爷小弟受伤,爷爷回来让你们不得好死!” “这时候你难不成还想逞英雄?”白祈杉一看就知道符盛想干什么了,这个一向粗鲁的家伙竟然试图只身拦住那些灵兽,让他们跑。这简直是异想天开,这群灵兽岂是一个炼气三期的家伙能拦得住的?在撞上它们的一瞬间就会死,根本不需要那些灵兽费功夫。 “滚!爷爷的厉害是你能懂的?”符盛怒喷道,“废物就给我滚!” “你——!” 谢玄阳叹出口气,将手腕从白祈杉手中抽了出来,停下脚步。“你的厉害我是不懂。”他与符盛这样说着,反手将背上的剑拔了出来,“但我知道你拦不住。” 符盛见状想要讽刺道,“哈?谢玄阳你还想——” “玄、阳——!”一声呼喊从兽群的方向冲了过来,只见一道身影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闪过,冲到了谢玄阳身后。与此同时,谢玄阳也一剑擦着那身影劈向了兽群。 只听一阵轰响,深刻得可怕的剑痕出现在地面,几乎近在咫尺的兽群瞬间被劈开一道巨口。谢玄阳又是连连几剑,大批红眼灵兽轰然倒下,鲜红的兽血染红了地面,就好像铺上了层红毯。这厚重的散发着浓烈铁锈味的红毯让那群疯狂的灵兽停了下来,甚至后退好几步,就连它们发红的眼睛都褪去红色。 “你拦不住。”谢玄阳手持着剑,混杂着血腥味的堂风带起他半散着的墨发,与几人同出一辙的天衔宗弟子袍衣袖飞扬着,衬得他仙气十足,“但,我可以。” 第12章 谢玄阳武力高于常人,白祈杉从他入门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但他却从未想到过会高到这个程度。以连引气入体都没做到的凡身挥出堪比入道剑修的一剑?这是白祈杉做梦都没想到的。 谢玄阳真的是无灵根之人吗?白祈杉不免怀疑他身份的真实性,现在想想谢玄阳从未正面承认过自己的灵根如何,也从未说过他没有引气入体过。谢玄阳从一开始只说过他修剑,是白祈杉自顾认为他是想成为剑修而非已经是个剑修。 他到底入天衔宗做甚?莫不是真是符盛当初说的那样是魔修派来的奸人?白祈杉不由后退几步,眼中浮现出警惕。 “玄阳!”就在这时刚刚冲过来的人从地上爬起来,心有余悸地粗喘了好几口气,“刚刚吓死我了,还好有你在。” 几人这才注意到此人,这人背着剑,身着天衔宗白袍。与几人统一制式的外门弟子袍不同,他的袖口衣襟间绣着精致的暗纹,其中透露出的玄意显示着那暗纹并非简单的装饰而是护阵,他的腰间挂着一块镂空玉佩,玉佩中坠着一颗晶珠。这些无不昭示着此人是位内门弟子,还是剑峰弟子。 “凌烟,你怎么在这?”谢玄阳收剑,侧头问道。 此人正是与他同来天衔宗的莫凌烟,现在已是剑峰首座清霄道君座下末徒流云。按理说他不该出现在这里,而是该正在清霄道君的指导下悟剑修炼好早日筑基才是。 “当然是为了任务了。”莫凌烟掏出怀中的玉牌晃了晃,“也不知道我师尊怎么想的,昨日竟让我和师兄接了采集露草的任务。” 内门弟子在筑基前根本无需接取任务,所有修炼资源都会有师门无条件提供。更何况采集露草之类实属外门任务,所带来的报酬对于内门弟子来说根本无用,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这么说流行师兄也来了?谢玄阳闻言看着莫凌烟手中的玉牌若有所思起来。 流行现已是心动中期,不出几年便会迈入后期又会结成金丹。若说借采集露草为由让炼气期的弟子借露草四周灵气安稳下心境还勉强好说,毕竟露草的功效就是助修士心静凝神,但为何又要让心动期的流行也来?这让谢玄阳有些不能理解这任务其中的用意,清霄道君的心思未免有些难懂。 “另外两人之一竟然是你!”符盛见莫凌烟手中玉牌大叫道,“我就说怎么找不到最后一块!”符盛本想拿下最后一块好让他另外两个小弟也来做这任务,却没想到怎么也找不到,无论他在外门弟子中怎么寻找都不知道它的踪迹,没想到竟然是被内门拿走了。 “你们也是来做露草任务的?”莫凌烟看看谢玄阳又看看其他几人,顿时恍然大悟。他就说怎么玄阳也在这,原来是做这个任务的同伴。他还以为师尊要让师兄带他出来历练一番,让管事将几人的合作任务改成两人的了。 “我还以为就我和师兄两人,也就没等你们。”莫凌烟抓抓脑袋,不好意思地与几人笑了两声,“不过还好之前你们没与我们同行,之前我与师兄来时突然发现兽林有异动便去探查了一番,没想到竟然发生了兽潮。” “这位师兄…..”白祈杉顿了下,发现他们还不知他的名字。 “哦,我是清霄道君座下末徒流云。”莫凌烟这也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光顾着与谢玄阳交谈,忘了告诉这几位外门师弟自己的名号,“此次是与我师兄流行一同来做露草任务。” 清霄道君座下弟子?!几人一听顿时愣住了,他们还以为是哪位内门长老门下的,没想到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清霄道君!道君的弟子竟然会与他们这些外门做同一任务,还与他们的同伴之一熟识。一时间几人看向谢玄阳与莫凌烟的眼神变得复杂。 “按流云师兄所言,与你同行的还有流行师兄。”白祈杉是知道那位流行师兄的。流行是清霄道君门下首徒,十六岁拜入天衔宗,二十筑基入道,现今是天衔宗最年轻的心动期修士。 “正是。”莫凌烟回道。 “那不知流行师兄身在何处?”自莫凌烟出现开始,几人就未见过流行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我也不知。”莫凌烟与流行两人在兽林探查遇见兽潮后两人就在逃散中分开了。 这兽潮要是金丹期的修士碰到还好,但若是炼气期的修士遇上了几乎必死无疑。两人逃散中流行将莫凌烟推开,自己独自一人试图将那些灵兽拦下,他是心动期的修士,而剑修又向来擅长越级挑战,面对那些灵兽流行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就算抵挡不住也逃得开,因而莫凌烟也不担心流行的安慰。 “流行师兄?”谢玄阳闻言抬头看了看天空,伸出右手用拇指扣在指节迅速移动了几下。速喜,喜事近前,是个好卦。“他自有奇遇。” 道子_分节阅读_11 只不过流行师兄的卦象有些奇怪,比起是他自己的,更像是白祈杉的。谢玄阳在入宗第一天曾替白祈杉算过一次,卦象小吉,只需等待便会为速喜,现在算来也差不多是今日。谢玄阳侧头看了看白祈杉的脸,左手又是一动,显然白祈杉现在的卦已经变了,非吉非喜,只是普通代表着运气平平的留连卦。 白祈杉,流行?这两人真奇怪,像是瞬间交换了气运似的。 莫凌烟见谢玄阳连连几次掐指算卦,大吃一惊,那指法看得他眼花缭乱,“玄阳你还会算卦?!” “怎么?”谢玄阳给了莫凌烟一个疑惑的眼神,他不知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不过是普通的小运卦罢了,又不是窥看天道大运事,“与我父亲学的,很简单。” “你们家到底干什么的?怎么你什么都会?”无论是鬼怪魂魄,还是阵法剑术,谢玄阳没一个不会的,现在竟又会算卦。莫凌烟不免觉得谢玄阳所谓的普通家人知识储备有些过头了。玄阳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莫凌烟想想心中便是一阵泄气,这样下去也不知他自己何年何月才能追上他这位什么都会的友人。 谢玄阳不知莫凌烟内心所想,他看着莫凌烟突然泄了口气像是一副人生无望的样子,心觉奇怪。他支着下巴想了想,道:“没什么特别的。我爹是个将军,父亲算是个道士?叔父们…用凡间的话是赶尸人。” 这还算没什么特别的?谢玄阳这话引得几人连连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他家人的职业怎么看怎么不简单,他爹还好,是个将军,父亲是个道士勉勉强强算普通,赶尸人算是什么?干这种职业的能算是正常人家吗?可偏偏谢玄阳还觉得正常普通的很。 难怪玄阳之前说他家人常常与死人打交道,莫凌烟一听赶尸人心里便有了计较。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神色一震,露出吃惊受骇的表情。他颤了颤唇,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声来,“你说、你说你爹…和父亲?” “嗯,怎了?”谢玄阳歪歪头又些不明所以。 “你娘呢?”莫凌烟问。 这下谢玄阳愣住了,“娘?那是什么?” 生你养你的娘啊!几人看着谢玄阳茫然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都不懂的幼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们没想到这个世上竟还有人不知娘是何物。 莫凌烟不忍地闭起眼,狠狠抹了把脸,“娘,就是和你父亲…咳,孕育你的人,女人。” “我家没有女人。”谢玄阳道,“我爹和父亲说,是剑孕育的我。” 在场几人长这么大从未听说过剑孕育人这种话,顿时觉得身心震荡。他们不约而同地心想谢玄阳此人实力高深不错,只可惜在某些方面连孩童都不如。此人肯定自小被其家人哄骗才会养出这样的心性。 符盛想起自己当初还想与谢玄阳动手,心中不由涌起欺负小孩的羞耻感。白祈杉一想自己刚刚还怀疑他是魔修卧底,也觉自己有些太过过分,竟怀疑从某些方面来说单纯到不可思议的室友,如今不知自己是如何出生的人已经不多了,像谢玄阳这般长这么大还以为自己是被剑这种无生命体孕育出来的人更是稀少。 莫凌烟倒是不觉得心中发羞,只觉他这位友人的确是个高手,有高手的独特性。只不过谢玄阳这个独特性有点奇怪。 谢玄阳也不知道这几人突然间到底是怎么了,都用他看不懂的眼神偷睹他。但他也不是那种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有些事情搞不明白,但又不是非知道不可,谢玄阳往往是选择不问。 他抬头看了眼太阳的方位,“天色不早,不如我们先回去?露草那处怕是已被毁,无法完成任务了。凌烟,你也要与清霄师叔禀报流行师兄的失踪吧?” 莫凌烟与流行的师尊被尊称为道君,但谢玄阳已拜入天衔宗门下,叫清霄道君声师叔也是不错的。 莫凌烟看了眼天色,也点头道,“凭我们几人无法寻回师兄,我的确得与师尊禀报。”说着他从储物戒中拿出几堆露草,“我先前已与师兄采集了些露草,不如你们拿去分了刚好能交任务。那些报酬于我来说无用,但于你们就不同了吧?” 几人点头道是,也知莫凌烟说的不是客气话,便也不矫情,将他给的那些露草收下了。当他们准备分出谢玄阳那一份时,却遭到了拒绝。谢玄阳修炼中又不需资源辅助,他要的只有磨练剑术心性罢了。 “你总要筑基。”白祈杉见他拒绝便说道,“难不成你不需要灵石换筑基丹?” “不需。”谢玄阳将自己那份露草扔给他,“我走的路子与你们不同,要那丹不如多练会儿剑。” 白祈杉见状不由挑眉,看来谢玄阳的确如他想的那样,实力早到了无需资源辅助的地步。那会是什么?金丹、元婴?能在已是化神期的宗主面前将灵根隐藏起来不被发现,修为要到什么程度?难不成是化神,更或着是与清霄道君相同的合体期?总不可能是渡劫老祖吧?总之不是他一个炼气都未成的人能摸到的。 就在白祈杉猜测谢玄阳的境界时,被他猜想的对象却突然握住他的右手,将他的手心翻上盯着虎口的硬茧直看,又反手扣住他右手手腕。谢玄阳的动作很快,快到白祈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扣住了命脉,被谢玄阳的指尖正压住。 “白祈杉。”谢玄阳抬眼直勾勾看向白祈杉的眼,像是要看到他心底。 “怎么?”白祈杉问道。 “你,可要学剑?”谢玄阳道。 与他入门第一天不同,这次白祈杉没有再回他一个“不”字,而是看着他问道,“什么剑?” 谢玄阳嘴角微勾, “纯阳紫霞,北冥剑气。” 第13章 谢玄阳没想过收徒,就算是现在也一样。 白祈杉在他的指导下修为以高世骇俗的速度增长,不但过到了他修炼多年来都未寻到的引气入体一线,而且飞快地赶上了与莫凌烟相同的进度,筑基入道。但即使是这样谢玄阳也从未同意白祈杉叫他一声师父。 “既然如此,又为授他剑法。”谢玄阳那位每日与他共同练剑的友人在谢玄阳说起此事时这样问他。 “大概是看他是修剑的奇才,却久久不得志吧。”谢玄阳在遇见白祈杉的第一天就看出了他的天赋,原以为他会在不久后偶得奇遇修剑入道,却没想白祈杉的卦象变了。谢玄阳心觉如此下去不知白祈杉何时才能摸到剑道,不如他来推一把。 谢玄阳垂眼看着自己手中的剑,过了一会儿又道,“或许,也是想让此间多一个修习纯阳剑的人。” 他一直都知道,此世之中唯有他一人纯阳紫霞心法,只有他会这北冥剑气。除了他无人知晓此剑法中的玄妙,未免太过可惜,因而他才会在心觉自己未到收徒之能时就教授白祈杉。 “纯阳剑?”友人问道,“我以为,你修的是与我相同的无情剑道。” 他们同练剑论剑已时日很久,不难看出两人的剑法中存在相似之处。若是看两人的起手与基础剑法,近乎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们修习的是同源剑。只不过谢玄阳着重剑意,擅长以气为兵,以剑为辅,气行于剑。而他友人则是相反,着重剑形,以剑为主,以气为辅。 “无情剑道?我不知。”谢玄阳修习的剑法是由他父亲传授于他,父子两人修习的是同源纯阳剑却又不同。纯阳剑分为剑气两宗派,他父亲专习剑宗,而他专习的是气宗。“比起我的紫霞北冥剑气,另一种剑法与你的无情剑道才是更为相似。” 友人一听便来了兴趣,“哦?” “那剑法与我所习之剑同源,名太虚剑意。”谢玄阳说着摇了摇头,又道,“我父亲修习此剑,可惜他现已不在此世了。我不知这世间可还有人会太虚剑意,幼时也未曾听父亲提起可有将它传于他人,也不知何时能让你见见。” “见到是缘,见不到便是天意如此。”他这位友人到不是很在意谢玄阳口中的剑法。 虽友人这么说,但谢玄阳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他能看出他这位友人近日来的修炼遇到了瓶颈,若友人能见见纯阳剑宗的太虚剑意,说不定能破了瓶颈更上一层。此事一直压在他心底,就连指导白祈杉剑法时都时不时叹一口气,心想要是他父亲还在此世或是他习剑是也学些剑宗的招式就好了。 这也是想想罢了,谢玄阳的父亲极其严格,就算当初谢玄阳提出要学太虚剑意他也不会同意。在没有将气宗剑法学到大成前同时学令一宗剑法,一心二用这事在他家是绝不允许的。 “师、玄阳,你还会有烦心事?”白祈杉见谢玄阳如此不由问道。谢玄阳从来都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就好像没有事情可以难倒他,这还是白祈杉第一次见到他的愁容。 不过美人即便是愁容满面也是美人,谢玄阳这容貌要不是他本身有实力在,一旦走出天衔宗不知会有多少外界修士抢着将他掳去做鼎炉。白祈杉与谢玄阳做室友这么久,当然知道谢玄阳这张脸能给人多大的冲击,还亏得他对男人不感兴趣,不然早就被谢玄阳勾掉魂去。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和他这位有师父之实却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是他师父的谢玄阳说的。就算是说了,他这位室友肯定又会说出“开什么玩笑,你比我更好看”“我只是个普通人”之类足以气死他的话。 白祈杉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无自知之明之人。 道子_分节阅读_12 “是人总会有烦心事。”谢玄阳叹道,“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当然也有。” 白祈杉不知道能发出那种可怕剑气的人哪里普通了。 自从他跟谢玄阳修剑后,发现谢玄阳所修之剑难度高到可怕,光是看谢玄阳默写下的心法秘籍白祈杉就头晕到不行。 什么道可道非常道,太极本无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天地同归,大道纯阳。本不远离,身还不见。炼之功若成,自然凡骨变。要是没有谢玄阳给他解读,就算是让白祈杉对着那秘籍看个十年八年都读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祈杉敢说能将这种剑法练到发出那种程度的剑气级别的谢玄阳要是普通人,那这世上就没有不普通的了。 “所以,是什么能让你这…心烦?”白祈杉憋下想要反驳谢玄阳那普通人理论的话,生生咽了口气。 “那是……” “当然是你这个蠢如鹿豕的徒弟了。”白祈杉还没听清谢玄阳到底哪里心烦,自己就被一声冷嘲给刺得忿火中烧。 不用看白祈杉就知道来人是谁,肯定是那个自从听到谢玄阳要指导他习剑后就一改常态,怎么都看他不顺眼的莫凌烟。 “呵,你又知道?”白祈杉脸色一冷,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抬高下颌用眼角看着来人。这该死的莫凌烟也不知是不是在兽潮里被发狂的灵兽撞了脑袋,还是弄丢了师兄被他师尊给揍了顿,总是想着法子在谢玄阳面前诋毁他。白祈杉现在一见这人就白眼相看,想学着符盛的暴力样把他压在地上打一顿。 他嗤笑一声,“你当你是玄阳肚子里的蛔虫,他想什么你都知道?” “我和玄阳可是亲同手足的好兄弟,和你这个刚收下不久的陌生徒弟怎同?”莫凌烟冷哼道。他就是看这白祈杉不顺眼,也不知道是什么鬼来头竟然能让谢玄阳主动提出教授剑法。他和谢玄阳认识这么久还没有见识过他完整的剑法呢!凭什么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白祈杉能捷足先登? “呵呵,我还是玄阳同寝共眠的室友,你呢?天天住在山上。”白祈杉抱胸冷笑道。 “你你你你——!”莫凌烟找不到词反驳,心中一时间憋屈极了,气得脸都要发红,“我不跟你吵,玄阳说!”边说边想,要不是谢玄阳在场,他肯定要拔剑让这个白祈杉哭着喊他师兄。 谢玄阳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就对上的,好像他们从灵雁崖回来的路上就这样了。或许是他们两人天生不对头? 他曾听人说过,这样的两人虽面上看起来不对头,但往往关系时最好的,就算是打架也常是他们交流感情的方式。因此见两人不分缘由的吵闹,谢玄阳也乐着看。只不过没想这次他两将火线导到了他身上。 谢玄阳听莫凌烟这也一说也是一愣,“我?”他支着下巴回想了下两人吵闹的内容,“我还未有收徒的能力,不是祈杉的师父。” 莫凌烟见状心中一乐,笑得露出八颗白牙,他又找到损白祈杉的话了。谢玄阳不承认他是白祈杉师父。 正当他重振旗鼓,准备与白祈杉再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他又听谢玄阳说道,“你们两个都是我重要的友人。” “听到没?重要的,友人。”白祈杉顿时趾高气扬起来,看得莫凌烟咬牙切齿,浑身的血液要烧开了了似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踏踏几步就冲到了白祈杉身后,一脚踹中白祈杉的屁股,“得瑟什么?明摆着我更重要。” “你踢哪里?!”白祈杉被踢得脸色都发青了起来,额上突起条青筋跳个不停,“流云!”他怒叫一声,再也控制不住扑了过去与莫凌烟扭打了起来。 眼前想幼童一样扭打的两人看得谢玄阳忍不住发笑,“你们两个…好了,别打了。凌烟,你先说说此次来找我有何事?” 莫凌烟是内门弟子,从灵雁崖归来后不久便筑基,到现在已是筑基二期的修士了。谢玄阳看他的修为近日就会进为筑基三期,这时候该呆在剑峰中准备进阶才是,又跑来外门来找他肯定不是闲来无事来串门。 两人相视互瞪了眼,冷哼着分开整理因扭打而乱了的衣着。莫凌烟对白祈杉翻了个白眼,转脸面对谢玄阳却是立马换成了副表情,难得严肃正色了起来,“找你帮忙,这任务还是我从道峰师兄手里要来的。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那件事?” “你说我们来入宗时遇到的生尸人?”谢玄阳听莫凌烟一提便知他说的是哪件,能让莫凌烟露出这幅神态的也只有那件至今未抓到始作俑者的事了。 “对。”莫凌烟点点头,“各宗门还是没找到那人。近日在北辰境内一山庄附近又发现了类似的尸人,但与我们之前见过的又有不同之处。我想,处理这事最好是你随我同去。” 第14章 德义山庄坐落在北辰西北地带,背靠北辰最大山群武邑山脉,山庄依山而建,与岩山融为一体,其中更有山溪瀑布贯穿。其建筑群极大,与其说是个山庄不如说是座城。 而这座城由北辰武林世家岑家所有。 “这样的地势怎不被当作军事要地?”谢玄阳在看到德义山庄的轮廓时就有了这样的疑问。 因为他爹是位将军的关系,谢玄阳是学过一些军事知识的,小时候启蒙的书籍都是兵法谋书。虽不是非常精通,但他还是知道像武邑山脉这样易守难攻的地势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朝代都会是被朝廷极为看重的地方,更何况武邑山脉临近西凉,也算是边界地带,北辰朝廷就算再傻也会派重兵驻守才是,怎会成了江湖人士的山庄? 谢玄阳光是看山脉走向甚至都想出了北辰朝廷本该布下的兵力部署。 “你还知道军事要地兵力部署?”莫凌烟对谢玄阳的学识认知又刷新了一次,不过他转念想起谢玄阳他爹是位将军,谢玄阳对军事了解也就不足为奇了。“我从父亲那里听说过,北辰的江湖势力颇大,朝廷在他们的面前还得低头做小。” 有这样的朝廷北辰竟然还没被灭?谢玄阳心觉诡异,他虽不太了解朝政,但他在西凉三皇子府中暂住时也从三皇子那里听到过些各国间的情况。九华大陆四国鼎立,各国间看似和平相处其实暗流涌动,只要一国显出劣势立马就会被其他三国围攻试图吞并。若是北辰朝廷真像莫凌烟所说的那样,岂不是早就被虎视眈眈的其他三国吞了? 可见北辰朝廷的兵力并不弱,甚至很强大足以与其他三国制衡。 “北辰的支柱世家呢?”谢玄阳问道。他还记得当初不管是莫凌烟还是三皇子都与他讲过,九华四国皇室背后都有个与修仙大宗做联系桥梁的世家,有这样的世家做支持朝廷又怎会显弱? “你说的是北辰安氏?”莫凌烟回想了下,一双剑眉微微皱起。他发现他身为西凉世家的嫡系大少竟从未了解过北辰安氏的情况,除了知晓安氏人善预言、常出窥见天道命运之人外,他对安氏一无所知。 他摇了摇头,实在想不起安氏的信息,“不是很清楚安氏的情况,他们很少与其他三国的世家往来。” “看来这北辰的情况复杂的很。”谢玄阳心里叹了口气,这北辰的情况都不清楚,那处理尸人的事情是更麻烦了。 谢玄阳等人为天衔宗修士,天衔宗又是西凉背后的修仙宗门,因而他们行走于凡间时用的是西凉人的身份。但北辰与西凉的关系算不上好,两国间不管是朝廷还是支柱世家都很少往来,他们用西凉人的身份根本无法在北辰行走自如,混入这德义山庄是难上加难。 正当几人对如何混入山庄一筹莫展时,一队车马敲着锣打着鼓向他们走来。这队车马披着红绸挂着红花红灯笼,马车窗上和车队中运送的物箱上都贴着艳红的喜字。护送车队的人很多,个个都穿着喜庆的红袍。跟在车队后的还有好多群众,他们脸上红光满面,看着就知他们心中有多欢喜。 “这是哪家接亲啊?排场这么大。”莫凌烟拉住位跟在车队后的老大爷,笑嘻嘻地问他。 莫凌烟这人样貌也是顶好的,虽谈不上谢玄阳那等级的绝色,但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少年,让人看着就觉得是个活泼的好小伙,生不出排斥来。 老大爷见了也是笑眯眯地回他,“哎哟,小伙子外地来的吧?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今儿个可是安家大小姐和岑家家主的大好日子。岑家家主和安大小姐那叫郎才女貌,俩人结缘的事儿整个北辰都传遍了,连小曲儿都编了好几首呢。” 说着他从手里拎着的篮子里抓了几把塞进莫凌烟的手里,“拿去拿去,吃着喜糖沾沾喜气。为了这喜事岑家设下酒桌,大宴三天全江湖侠士。”他看了看莫凌烟等人,“我瞅着你们的样子还是几位少侠,进岑家还有酒吃。” “我们没喜帖,这酒估计是吃不成了。”莫凌烟语气中带着遗憾。 “这你就不懂了,岑家主可是说过宴请所有前来观礼的侠士,才不要什么喜帖嘞。”老大爷拍拍莫凌烟的肩,又推了他一把,“走走走,咱们一起吃酒去。” “玄阳,你说呢?”莫凌烟被推着向前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谢玄阳。 “去。”谢玄阳点头道,“我们初出江湖不久去吃这趟酒说不定能结交些前辈。”他说话时的样子就好像真的是初出茅庐的少侠,话语中流出一种青涩又故作沉着。 道子_分节阅读_13 两人对视一眼便知道他们想到同一点去了——以吃喜酒的名义混进德义山庄再在三天内偷偷进行调查。 他们跟着队伍来到德义山庄门口,那里也有一队人。这些人同样身穿红衣,站在最前的是位青年,他乌黑茂密的发丝用红冠束起一丝不乱,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中透着犀利的神光,他身材高挺健颀,一身新郎喜服衬得他更是品貌非凡。 只不过这表情看起来不像是进行喜事。谢玄阳跟在闹喜的人群中打量着这群迎礼的岑家人,这些人虽然穿得喜气洋洋,但面上都是统一的面无表情,光看他们的脸还以为接待的不是新娘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这岑家主并不是像那老大爷口中说的那样欢喜这份亲事,谢玄阳心中确信。 就在他打量着岑家主时,突然两人的眼神撞上了,那位岑家主便是一顿。 “怎么了?家主。”岑家主身旁的人见状问道。 “没什么。”岑家主答道,他平淡地将视线转向被喜婆搀扶着走下喜轿的新娘。 新娘安大小姐没有盖上红盖头,而是直接露着面容。她画着红妆,黑亮的青丝挽成垂鬟分肖髻,上戴着镶玉衔珠的金冠。她手腕上戴着一个赤金长命锁手镯,那肤如凝脂的手轻捻着裙露出小半个红绸攒珠的鞋头向新郎走去。 她的眼睛很美,双眸清澈明亮,与岑家主对视时晶光粲烂,仿佛眼中的情谊多得都要溢出来。 “冉冉。”岑家主向她伸出手,面容却还是紧绷着。 安大小姐看着岑家主的手,眼中似乎晶光闪动了一下,她抿了抿红唇,慢慢松开衣裙将手放入岑家主的手中。 忽的,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睁大了双眸,飞快地转头看向闹喜的人群。她想要撤回自己放入岑家主手中的手,却在撤离的那一刻被他扣住了。岑家主的手劲很大,扣得她连骨头都发痛了起来。 “冉冉,吉时快到了。”岑家主道,他拦起新娘的肩,亲密的动作让旁人看了心里直发甜。 安大小姐被拦着向内走去,她的胸口急促地起伏了几次,在被完全推入山庄门内时她猛地回头向人群张了张嘴。 “安大小姐看来很舍不得安家人呢。” “新娘嫁人都会这样吧,我家婆娘当初还大哭了场。” “毕竟是养育了她的家嘛,哈哈。” 闹喜的人们嬉笑着讨论着安大小姐刚才的动作,他们纷纷猜想她是想说些与安家人告别的话。 谢玄阳听着他们的言论微微垂下眼。他知道,方才那位安大小姐想说话的对象并不是安家人,也不是她曾经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她想说的话也不是什么告别留念的话,而是—— 救我。 这位安家大小姐在求救,向他,一个从未与她见过面的人。 这个岑家有问题,还是个大问题。谢玄阳定定地看着地面,缓慢地握紧拳头又松开,他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侧头与身边的莫凌烟低声说道,“进了岑家,千万小心。” 第15章 谢玄阳莫凌烟随闹喜人群进了德义山庄,以初出茅庐的少侠身份两人是无法进入内庄参加主宴席的,只能与大部分闹喜人一样坐上外宴的桌上,直到天黑都没能再见到两位新人一眼。 闹喜的大都是江湖人,行为处事放得很开,宴上到处是敬酒斗酒的人们。 这样的场景谢玄阳一向无法应对。他从不饮酒也很少参加宴席,面对劝酒的人不知如何是好。不过好在他身边还有个莫凌烟。 莫凌烟是西凉莫氏嫡系大少,自小参加过的宴会指不胜偻,常年下来酒量自然很好,应对来人替谢玄阳挡酒之类的事做起来十分顺手。 谢玄阳不喝酒却也被酒味熏得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找了个借口离席,出去透透气。他漫步在庭院的楼廊里,微凉的空气带走了他脑中的沉气。 一阵夜风吹过,他听到楼廊的尽头似乎有抽泣声传来,隐隐约约若有若无,若不仔细听很容易将它当作风声。 这条楼廊很长,也不知通向庄内的哪里。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条楼廊再往前一段距离绢灯竟没有点亮,光凭谢玄阳所站处幽暗的灯光无法照亮整个楼廊。前方的廊道黑漆漆的,就好似不知名怪物张开的巨口,从那巨口中传来的泣声诡异极了。 若换做是旁人早就心里发毛半软着腿跑走了,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谢玄阳。谢玄阳是个修士,他在入天衔宗之前就已经因家里人的关系与鬼怪打过不少交道,见过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去了,现在不过是阴暗廊道中传来的泣声根本无法让他起害怕的心思。 谢玄阳面不改色地看着廊道,想了想决定去看看那声源处到底有什么。他与莫凌烟两人来这德义山庄本就是为了调查,一点异样他都不会放过。 他起步走了进去,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看到了一片由山石摆成的假山。今夜的月光很暗,他借这月光看过去竟觉得那山石色有些发红,像是干枯的血液。谢玄阳看着一愣,走了过去再一看,那颜色原来是土红色。 “呜...呜……” 那断断续续的泣声正是从这片假山后传来的,谢玄阳沿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走过去,眼前出现一个转角。这时那声音消失了。 谢玄阳眯了眯眼,突然转过转角。 “啊——!” 转角后是个很小的角落,那里跌坐着一个三四岁样的小男孩。他身穿赭色长衫,上还有用金线绣出的小鹤。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圆圆的眼睛红红的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不、不要吃我!”小男孩看起来被吓到了极致,不但说话的声音在抖,他全身都在不断颤抖着。他显然是将突然出现的谢玄阳当作了怪物。 谢玄阳见是个孩子,心里不由一松。他揉和了表情向小男孩露出一抹友好的笑。谢玄阳本就长得好看,月光下的面容配上浅笑落到不知世事的小男孩眼中瞬间让他删去了刚刚臆想出的怪物形象,以为自己见到了落入凡间的仙子。 “仙、仙子姐姐。”小男孩呆呆地看着谢玄阳的脸,因惊吓而惨白的小脸渐渐发了红。 “我不是姐姐。”谢玄阳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小男孩的头发又软又滑,手感好极了,谢玄阳忍不住又摸了一把,“我是哥哥。” “哥哥?”小男孩歪了歪脑袋,凑近谢玄阳嗅了嗅,发现他身上的确没有小姐姐们的胭脂香味。但这样小男孩还是不相信,伸出手拍到了谢玄阳胸口,肉肉的小手在他胸口摸来摸去,手下硬邦邦的感觉让那张小脸都揪了起来。 “好吧,仙子哥哥。”小男孩撅起嘴很不情愿地说道。 “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哭鼻子?”谢玄阳将小男孩从地上抱了起来,这个时节地上已经很凉了,以小孩子的身体坐久了很容易大病一场。他托着小男孩的大腿让他坐在他的手臂上,另一手扶着小男孩的背。 “我才没有哭鼻子。”小男孩抱着谢玄阳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道。 “好吧,没哭鼻子。”谢玄阳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又让小男孩红了把脸。“你带在这家里人可是会担心,我送你回去可好?” “不好!”小男孩一听顿时提高声音大叫,“我不要回去!爹、爹爹才不会担心我,他要新媳妇,才不会….呜…才不会要七七了呢。”说着他嗓子发哽,抽了抽鼻子又小声哭起来,“七七最讨厌爹爹了….呜呜….” 娶新媳妇?这德义山庄里今天成亲的只有那位岑家主,这么说这小孩是岑家主的孩子?在外庄都能撞见岑家小少爷,谢玄阳不知自己是这算不算自己运气好。 “娶新媳妇不等于不担心你,哪个爹会不要自己的儿子?”谢玄阳扶着小男孩背部的手轻拍了拍他,将他脸上的泪珠抹去。 道子_分节阅读_14 “他、他就是不想要我。”小男孩呜咽道,将自己的脸埋进谢玄阳的颈间,“反正我不要回去。” 谢玄阳无声叹了口气,“那七七跟我去前厅好不好?”在低温的夜间小孩留在室外总是不好的,就算小男孩不想回去,他也得将他带进室内。 小男孩没做声,谢玄阳便当他同意了,将他抱回了宴中。 莫凌烟好不容易摆脱喝酒喝换了的众人,还在想自家友人去了哪里,就见谢玄阳从屋外走了进来,手上还抱着个孩子。那孩子锦衣华服,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他不由调笑道,“玄阳,你这是从哪家拐来的小孩?” 岑家少爷。谢玄阳做出嘴形无声地与莫凌烟交流。 莫凌烟心领神会,这个孩子将会是他们调查德义山庄内庄的路引。他们现在虽进了山庄,却无法进入内庄。现在谢玄阳带回了岑家少爷,他们接触内庄也就有了由头。 “七七,肚子饿不饿?”谢玄阳向小男孩问道,却不见有动静。他侧头一看,刚刚趴在他肩上呜咽的小男孩已经睡着了,红红的眼角还带着泪痕。 “你要不带他回你房间睡?我去找侍女通知岑家人。”莫凌烟见状压低声音与谢玄阳说道。岑家财大气粗,在他们这些人进德义山庄的时候就为他们每个人分了间暂住的客房。 谢玄阳点点头,脚步平稳地抱着小男孩离去。 小男孩睡的很熟,谢玄阳打开房门时不小心将门发出响声都没让他醒来,只是发出了一道轻呜声。 谢玄阳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卸下背上的剑坐到一旁的小桌旁看着它。他有个习惯,每天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要抽出时间悟剑。现在那小男孩睡着了,他又守着他无需出去与外面的人周旋,是个悟剑的好时机。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轻轻叩响。谢玄阳看了眼床上的小男孩确定他没醒,拿起桌上的剑无声走了出去。 门外是莫凌烟和一位白日里他在迎亲队伍中看到的岑家人,这人还穿着红衣,看来是从席中匆匆赶来的。 “他睡了。”谢玄阳与那人低声说道,“不如你明天将他带回内庄?” 那人借着门缝向房内看了眼,点点头应了谢玄阳的话,“少主闹得厉害,明天家主大人会亲自来找他。谢少侠,我让侍女为你再收拾间房。” 谢玄阳摆手说不用,“我与凌烟一间房足够。”说着他将房门关紧,怕晚上的夜风吹进去让小男孩受凉。 门关上挡住了外面的灯光,房内彻底暗了下来。谢玄阳没看见,在紧闭的房门后本该熟睡的小男孩张开了眼,滚圆的大眼睛无神地看着房顶,宛如一汪死水。 “谢玄阳….嘻嘻嘻嘻~抓到你啦~” 尖锐的笑声响起,在这昏暗的房间内显得诡秘莫测。 第16章 谢玄阳对房内诡异的笑声一无所知,他和莫凌烟两人与那岑家人分开后就齐齐回到了隔壁的房内研究起莫凌烟新得的佩剑来。他们两人都是修士,筑基后已无需睡眠,恢复精力只要打坐即可,因此两人即便是在深夜也精神抖擞。 谢玄阳轻抚着莫凌烟新佩剑的剑身,温润的触感从指尖透入他的心头。这剑剑身修长,通体雪白,质地非金非玉。他反手用指尖轻弹,剑身发出铿锵清鸣。 “好剑!”他赞叹道,“它名为何?” “是吧?”莫凌烟笑嘻嘻的,脸色很是自豪,“我师尊给它取名洞玄九天,由师尊从百年前秘境仙岛中得来的晶琉玄铁打造而来。听闻师兄说此剑出世时有龙烟聚起,迎来的雷劫劈了三天三夜。” “那这还是柄先天灵宝。”谢玄阳叹道。 修仙界法器分为几等,后天灵宝,后天至宝,先天灵宝,先天至宝,每等出世时引来的雷劫不同,雷劫越多法器越强。莫凌烟这柄由他师尊清霄道君铸成的洞玄九天正是第二等先天灵宝,此宝出世无数人争抢,没想到清霄道君会将它给了莫凌烟。 “师叔好大的手笔,对你这徒弟真是宠爱。”见此谢玄阳不得不认同外界修士对清霄道君的评价之一——道君的宝库修仙界无人可比。 “宠爱?你别吓我。”莫凌烟吓得连连挥手否认,“我师尊修的可是无情剑道,我这一徒弟在他眼里和他养的花花草草没什么区别。扔给我这剑不过是因为它在仓库里落了灰,他懒得擦罢了。” 无情剑道?谢玄阳听着他这话顿时一愣,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词。第一次是从他那位不知名的友人的口中,第二次就是在这里。 他神色不免浮现出一丝怪异,“清霄师叔,修无情剑道?” “对啊。”莫凌烟想起自己那位冷冰冰的师尊忍不住抖了抖,他师尊的气质与剑锋终年不化的积雪实在太配,让人仿佛觉得自己连体内的血都要冻成渣子。 “玄阳你是不知道我师尊,他成天面无表情,上次师兄失踪都不见他变脸色,连眼神没波动一下。无情剑道真真是无情,我听师兄说修无情剑道的修士在结成元婴时都要在雷劫中剥离感情,师尊甚至因此扔掉了很多记忆。” 成婴剥离感情?谢玄阳不由想起他那位友人。他那位友人的修为早就在元婴之上,但他与他相处之时却不觉得友人没有感情,反而像是懵懵懂懂的幼童,不懂感情为何物,也分不清。 “天衔宗除了清霄师叔,还有人修无情剑道吗?”谢玄阳问道。 莫凌烟仔细回想了一番,摇摇头,“无情剑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修,需要的是机缘、天赋。有没有人修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修到金丹以上的只有师尊。曾听说其他宗门也有修的,但无一不是损落在结丹雷劫中。” 那就真只有他了。谢玄阳喟然而叹,自己那位日日晨间一起练剑论剑的友人竟然是他入宗的目的,时时刻刻想要见的人。他原以为需等到宗门大比时才能与之见上一面,没想他两竟早已相遇还成为彼此的友人。 难怪先前莫凌烟突然接上外门弟子的任务,难怪连当时心动期的流行都被派来。谢玄阳想到友人懵懂的感情便想通了,竟是他出自对他这位友人的担心。 谢玄阳心里一乐,差点轻笑出声来。 “说道我师尊,有件事….”莫凌烟顿了下,眼神闪烁,“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谢玄阳问道。 “师尊一直在找一柄剑,说了你别吓一跳。”莫凌烟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谢玄阳的眼睛,慢吞吞的吐出四个字,“赤霄…红莲。” 谢玄阳果然一惊。 赤霄红莲是他真正的佩剑,这是莫凌烟也知道的,他也曾在他为莫家处理阴门之事时见过赤霄红莲一眼。但有一点莫凌烟不知道,赤霄红莲是与谢玄阳紧密相连的本命剑。 赤霄不断,玄阳不死。 他曾经说过的话并不是玩笑话,也不是他家人糊弄他的话。他的的确确是从剑中出生,由他父亲和爹两人的精血注入,以赤霄红莲为盘孕育而出。 在他出生前,能使用此剑的只有他父亲;他出生后,此剑之主就成了他。 这样的剑,清霄找它做甚?谢玄阳百思不得其解。 关于这点莫凌烟也不知道。他师尊除了授他课业教他修炼之法外很少与他交流,更别提说这些事了,他只是从他师兄那里听来。因为他见过他师尊在找的剑,所以在听到名字的那一刻就心觉定要告知谢玄阳,好让他有个准备。 现在比起此事,这德义山庄的事情更为重要,谢玄阳只好将它压在心底,想着日后找个时间直接向清霄本人打听打听。 道子_分节阅读_15 第二天一早岑家主就带人来了。他们来时谢玄阳与莫凌烟两人已在庭内练起剑,两人剑法不同,各有各的独特风格,看得来人眼花缭乱。 虽然从未见过他们这样的剑法,但岑家主不难看出其中的卓越。谢玄阳两人身为修士五感远远优于常人,即便来人身负武艺脚步近无,但两人还是在他们到来的第一刻就察觉到了,但他们却还是自顾自练着剑,不轻易受外物打扰是剑修的必修课之一。 “两位少侠当真年少有成。”岑家主见两人收剑上前说道,“不知两位师出何处?” “家师不愿外透姓名。”谢玄阳知道他们行走北辰时会有人问这样的问题,早已想好了答案,“家师也不是什么名人,未曾出过江湖,只不过衷心属剑,独居研究多年创下我们手中的剑法。” “哦,他老人家定是位妙人。”岑家主又与两人奉承了几句,这才随他们来到岑小少爷昨日睡下的屋子。 他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去,看着孩童熟睡的脸,伸手替他拢了拢被子。忽略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显然是副慈父的模样。 “唔…爹爹?”岑小少爷揉着眼睛爬了起来,他那张带有婴儿肥的小脸上还带有枕头压出的红印,还未完全清醒显出朦胧的睡眼,看起来可爱极了。 “七七不想睡了?”岑家主将岑小少爷连着被子一起抱进怀里,在他额上印下个吻,语气中满满都是宠溺的味道。 “唔,不…”岑小少爷在岑家主的怀里蹭了蹭,张开双臂,“要爹爹给七七穿衣服。” 这温馨的父子相处看得旁人心里一阵泛甜。只不过岑家主脸上的表情放在这种场合中太过怪异,他的语气尽是温柔,偏偏脸上却是冷然,就像是戴着副冰冷的面具。 谢玄阳用余光扫了眼一旁其他的岑家人,发现他们的表情也是如此。这样的脸他好像在哪见过,谢玄阳心里划过一道熟悉。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岑小少爷的脸。昨夜的光线太暗,他一直没能好好看清这位小少爷的长相。不仔细看还好,这一看看得他心中猛的一跳。 他想起来了,岑小少爷这张脸、岑家人同出一辙犹如面具般的冷然表情,这些都和宗内那位幼童之身的道峰遗风小师叔一模一样。 这个岑家难不成还和遗风小师叔有什么关系? 无论谢玄阳内里如何心思活跃,他都是面上不显。他低声与身旁的岑家打了声招呼,拉住莫凌烟就离开。 两人快步远离他们的视线后,谢玄阳沉着眼低声向莫凌烟问道,“凌烟,你知不知遗风小师叔凡间的名字?” 莫凌烟摇头说不知。他和谢玄阳是同天入宗,虽到现在已经好几年了,但在宗门里还是算不上时间长,很多事情他都不清楚。 “玄阳!”就在这时他们两人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白祈杉!你怎么在这里?”莫凌烟见来人顿时炸了。他好不容易借这事甩开烦人的白祈杉,好和谢玄阳培养培养兄弟感情,怎么还没相处几天白祈杉又出现了? 这个混蛋不该还呆在宗里出不来吗?!莫凌烟见白祈杉冲到谢玄阳身边将他硬生生挤开,气的都要吐血。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白祈杉嗤笑一声,他才不会让莫凌烟跟谢玄阳单独相处那么久,“这地是你家的?我在这你管的着吗?” “我是管不着,但我知道外门弟子不可随意出入界门。”莫凌烟咬牙切齿地喷了回去,“你现在私自跑出来,回去被逐出宗门我可不管。” “嚯哟,说的好像是我要你管一样。”白祈杉呵呵冷笑道,“再说了,谁告诉你我是私自出来的?我可是出界门出的合情合理。” 说着他掏出任务玉牌特意在莫凌烟眼前甩了甩,又道,“看见没?任、务。我这次可是和流行师兄一起替遗风小师叔来送礼的。呵呵,流云你不知道吧,遗风小师叔和岑家的渊源。” “什么渊源?”莫凌烟这还就真不知道。 “遗风小师叔未入道前姓岑,家族排行第七,人称岑家七少。” 第17章 谢玄阳莫凌烟两人本以为他们还需费些功夫和岑家人打交道,没想他们遇到了白祈杉,白祈杉与流行带有的请帖可让他们两进入内庄。 这让莫凌烟抱怨了好一会儿。早知白祈杉和他师兄有请帖,他们两就不费那些功夫在外庄又是和江湖人周旋又想办法和岑家人打关系了。 对此白祈杉呵呵冷笑,讽刺他占了便宜还卖乖,白白和谢玄阳单独相处那么久。两人对上有时一阵互掐打闹,那动静都将岑家人引了过来。 岑家主见几人是熟识,谢玄阳莫凌烟两人昨日还帮了他们小少爷,便大手一挥将两人也请到了内庄继续参加酒宴。 德义山庄的内庄比之外庄更为富丽堂皇,都可用琼楼玉宇来形容,皇家宫殿都不见有这等华丽。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无一缺少,不知道的还以为落入了仙殿之中,即便是莫凌烟这见多了市面的人都忍不住赞叹。 倒是谢玄阳对此没什么反应,只是连连用余光在内庄行走的人中扫过,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这时几位女眷拥簇这一位年轻的妇人与他们迎面相遇,那位姑娘正是新嫁入岑家的安大小姐。这位新岑家夫人今日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她身穿一件三镶盘金并蒂莲菱长裙,颜色的衣裙将她的脸色衬得苍白了好几分。 不知怎的谢玄阳觉得她的神色有些恍惚,双眸中也少了昨日的神光。 见迎面相遇的他们,她先是勾起嘴角与岑家主道了声夫君,在目光对上谢玄阳的脸是顿了顿,然后便和身边的女眷们与他们擦身而过。 这些都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在几人人与岑家人分开回到各自在内庄分得的房间后,谢玄阳刚推开门就见到了端端正正坐在他床上的女人。 “不知岑夫人有何贵干?”谢玄阳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他知道这位新岑夫人会想办法与他接触,但却没想到她会直接来他房里,还坐在床上。这种情况很容易引起误会,若是让人发现了他百口难辨。谢玄阳还没决定是否要帮她的忙,他与莫凌烟此次前来是为了调查尸人一事,他不想因这位新岑夫人给他们的调查之路添上碍石。 岑夫人见谢玄阳来了,起身将他一把拉进房关上房门,“谢少侠。”她后退几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按地俯身对着谢玄阳就是一个大叩首,再抬头时她已是泪流满面。 谢玄阳被她这动作惊得后退一步,“岑夫人,你这是…这是作甚?” “谢少侠,求求你,求你救我!”岑夫人深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即便是这样她说话时还是带着颤音,“求你救救我,救救安家。” “夫人莫激动。”谢玄阳托着她的双臂将她从地上扶起,“先问你我素不相识,夫人怎觉我能救你救安家?” “我看到了!”岑夫人死死抓住他的手,“我有这双眼睛看到了!谢玄阳,只有你,这个世上只有你能做到。” 北辰安氏常出能窥看命运之人,她正是拥有这一天赋的安家人之一,且天赋极高。她用这双眼睛看到了安家最后的结局,也看到了她自己的死状——被吸干了精血,破碎了灵魂,开膛破肚,腹中的还未成形的孩子被活生生挖出来剁成肉泥。 而害了整个安家和她的凶手就是她现在的夫君,岑家家主岑君浩。 她浑身颤抖着,牙齿止不住地发出咯咯响,“这个岑家,这个岑家……”她一想起自己看到的东西就觉浑身发冷,全身的筋骨都在搐动,无数泪水从眼眶中涌出,“这个岑家…没有活人。” 她近乎崩溃,只有抓住谢玄阳带着温度的手才好过些,谢玄阳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你不知道,他们…他们那张人皮下到底是什么。以前是姑姑嫁入岑家被这些害死,现在轮到我了,他们…他们要我整个安家的命啊!” 当初的她还是安家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安冉,安家人将她保护得很好。只不过有一点奇怪,他们不让她接触家族事物,也不让她在外显露安家小姐的身份,家族对外也从不提起她,外界无人知晓安家还有位小姐。 那年花灯节,她没听家人的话留在家里,而是带着侍女偷溜了出去。现在她想起此事就是无尽的后悔,她要是那时听话该多好?要是听话留在家里她就不会与岑君浩相遇,也就不会走到今天。 道子_分节阅读_16 她与岑君浩在花灯街市上相遇后便如无数美好的故事那样展开了一场甜蜜的爱恋。他们互换信物,夜间偷偷幽会,最后私定终身。 安家是北辰的大世家,门第极高,就算是配上太子皇子都毫不高攀。那时她还傻乎乎的想着要是家里不同意她嫁给他怎么办,结果第二天就等到了一群带着众多彩礼前来的岑家人。 “安大人好手段。”她躲在后堂中听到那群岑家人与她父亲这样说道,“若不是家主与安小姐有缘,我们两家的亲事可就错过了。” “安小姐?岑兄记错了吧,我们安家没….” “安大人。”那岑家人打断她父亲否认的话,“我们岑安两家是千年的交情,祖上定下每代安家姑娘都要有一位嫁入我们岑家。怎么?安大人还想破了约不成?” “不、不敢。” 安冉从未听过她父亲这样惶恐过,她的父亲是那样的高贵,就算是在北辰国君的面前都未这样过。那时她已心生怪异之感,之后那些人走后父亲给她狠狠的一巴掌让她彻底明白她做了什么蠢事。 ——她把安家和岑家本该断去的联系又连上了,再一次把安家推入了深渊。 安家从千年前世世代代都要送去姑娘到岑家,与其说是结亲不如说是送去人质。为什么送去人质她原本不清楚,整个安家也不清楚,只知道送去的姑娘从没一个活到命定之年,也从未诞下过子嗣,没人知道其中原因。 安家上一代被送去的姑娘是她从未见过面的姑姑。她姑姑出嫁前曾做出预言,若是下代安家与岑家断了亲缘,此后安家姑娘便再也不会遇到此事。于是他们向外瞒下她这一唯一一个女孩的存在。 然而万万没想到,他们瞒是瞒住了,但她却在街市上撞见了岑家主还私定了终生。 她出嫁前顶着窥看命运的反噬看到的东西更是让她明白了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也知晓了为何他们要安家世世代代送去人质。 ——这些岑家人根本不是人! 也许他们曾经是,但他们现在肯定不是!安冉看到未来中岑家人受伤,破开的伤口中根本流不出一滴血,翻开的皮肉泛着黑,犹如烂泥。 她又看到那她觉得英俊无比的岑君浩,那张将她迷得神魂颠倒的脸有大半皮剥落,露出白骨。他那只没了眼皮直接□□着镶嵌在眶骨中的眼球转动着,看着同样有些皮肉剥落的岑家人,也看着未来小腹隆起的她。 岑君浩只有手骨的手伸向她的腹部,深深刺入,捣弄了好几下挖出她腹中的孩子。他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下一刻弄烂了那孩子将他变成烂肉送进了一直站在他身旁拉着他衣摆的小童口中。 那小童顶着一张天真烂漫的脸一口口吞吃着她的孩子,毕了舔舔唇,蹦蹦跳跳地来到她的面前张开小口,一吸,将她的灵魂吸了去嚼碎咽下。 吃了她和她的孩子还不够,他们最后还向整个安家动了手。安家的幼童无一不被捣成肉泥,配上安家人的灵魂让那小童全部吞吃了下去。 他们是怪物!是害人夺命的怪物! 安冉大张着嘴无声地尖叫着,她恨不得整个人都缠在谢玄阳身上,“救救我!救救安家!谢少侠,求你!求求你!他们昨夜,昨夜把我送进祠堂了,那个地方…他们、他们要将我灵魂控制了!” 一旦被控制住,她就再也无法做出反抗他们的事情,彻彻底底成为他们的傀儡,甚至还要替他们害安家。 “夫、安小姐莫慌。”谢玄阳一手附上安冉死死抓着他的手,沉下嗓音尽量让她觉得安心些,“此事我定会帮你。” 谢玄阳听她说完就知他们来对了地方,这个德义山庄果然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尸人之地。如果猜的没错,她口中的这些岑家人皆是死魂归尸而成的尸人。 “当、当真?”安冉不安地问道。 “当真。”谢玄阳点头应道,“实不相瞒,我等师兄弟几人来次正是为此事。有我们在,定能保你和安家的安危。” 第18章 “什么?尸人?!”莫凌烟白祈杉两人被谢玄阳喊来听完此事后大为震惊,“你、你是说着整个岑家都…都是?” 虽然他们已成为修士,但到底都还是年轻人,面对这种事情一时间都缓不过神来。他们无法想象那些看起来正常无比的岑家人竟都是死人。 两人吓得将手边的茶水打到了地上。 “可、可这不对啊。”莫凌烟喉结滚动,强咽下心中涌起的毛骨悚然,“他们和我们曾见过的尸人不同。玄阳你不是说尸人都无意识,行为全靠本能吗?” “没错。”不同于两人惊吓到连桌上的茶水都不敢碰,谢玄阳面色平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但那是生尸人,而这岑家不出意外皆是尸人。” 生尸人、尸人,不过是一字之差,本质上却是天差地别。生尸人,生人未死,生魂剥离。尸人,人生已逝,死魂归体。 如果说生尸人是靠本能行动,那么尸人就是没有本能。他们的身体早已死透,没有温度没有血液,受了伤也无法痊愈,已是真真正正的尸体。尸人之所以能行动,全靠他们那被死锁在已亡体内的灵魂。 但人一旦死了,灵魂就成了死魂。死魂被锁在体内虽然能行动,但身体却还是照常腐烂,不能吃,不能喝,不能做一切与常人同样的事情。 正所谓身体已死,意识仍存。 “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个岑家到底变成这样了多久。”谢玄阳说道,“他们是存在多久的尸人。” 这些岑家人是新产生的尸人还好,只要借用凡间道者、赶尸人的法子就能将他们除去。若这些超过了百年那就是麻烦,得用含有灵气的朱砂制成的符咒配上驱邪的大阵。但若是到了千年…… 想到这谢玄阳眸子一暗,握着杯子的手不由发力扣紧,将这杯子都捏出道裂纹来。 若是到了千年,这些尸人就不是人可以对付的了,就算是修士用上大乘法宝都无法杀死他们。他们的死魂被封锁在尸身的每一处,就算毁去了他们的尸身,他们也会在夜晚的阴气下由魂魄牵引着重新聚尸起身。 唯一的办法是打开黄泉之门将他们送去黄泉路,由阴界地府来者处理。 谢玄阳闭起眼深呼出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不管这么多了。今晚安小姐会再次被带进祠堂,我们跟在后面进去。万事小心,聚集了整个家族的尸人,这里肯定是个大凶之地。一不小心就会丧命。” 两人连连点头道是,他们也知道其中的严重性,能让修为高深的谢玄阳说出这样的话,这里看似和谐平静的表面下凶险程度怕是不亚于修仙界的秘境。 白祈杉突然脸色一白,暗骂了声,“祠堂!流行师兄今早说是要参观下这山庄,被岑家人引得去祠堂了!” 莫凌烟一惊,“师兄他现在人呢?” “不知道,到现在都没见他。”白祈杉眉头都皱成了一团,“他不是已经出事了吧?我就说这岑家人怎么会随随便便让人进家族祠堂,果然不安好心。” “莫慌。”谢玄阳道,“流行师兄修为已是金丹,就算他们想对他动手也轻易伤不了他。” 就算这岑家都是千年尸人也不做不到。尸人虽存在时间越长越不好对付,但也只不过是难消灭而已,若说是杀伤力还真比不上修士,除非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法宝帮助,不然筑基期的修士都伤不了。 流行早已不是筑基期的修士了,在几年前与他们相遇时就已是心动期修士,露草任务失踪回来后更是一步跃进,略过了还需多年的修炼直接晋阶结丹。金丹修为放在其他宗门已到收徒水平,他又是剑修,寻常修士都奈何不了他,更别提尸人了。 被谢玄阳这么一提醒,两人也想起流行的修为远远高于他们,就算出了事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他身上还带着清霄道君赐予的保命玉坠,除了师承一脉的同门无人可取。有此坠在,一旦遇难也能保住性命,清霄道君也会立刻知晓赶来。 这也同样适用于莫凌烟。莫凌烟修为不算高,但也是清霄道君的弟子,有保命玉坠随身携带。但白祈杉就不同了,他与谢玄阳皆为外门弟子,没有师尊,师尊赐予的保命玉坠定是没有的。 道子_分节阅读_17 莫凌烟也是想起了这茬,哼笑两声说要白祈杉跟着他,别腿贱到处跑跑丢了。他这保命玉坠能保下不止一人,只要白祈杉不瞎晃就丢不了命。 贱贱的语气听得白祈杉一阵火大,想要揪着莫凌烟的头发就把他的脸按到墙上去,再狠狠呸他一脸口水。 虽然莫凌烟让白祈杉很不爽,但说的话其实也没什么错。白祈杉从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所以到了晚上他只能顶着张臭脸跟着莫凌烟。 几人蹲守在安冉房外,偷偷摸摸像做贼似的。 谢玄阳跟着两人藏在草丛里,好几次想抚额发叹。他发誓他长这么大从没干过这种事情。他不知道这两人干什么要躲到草丛去,还紧张兮兮的非要穿上夜行服蒙上脸。 以他们的修为足以掩盖自己的行踪,就算穿着白色的天衔宗弟子袍,只要不出现筑基以上的修士就绝对不会被发现。 “我腿都麻了,他们怎么还不来?”也不知蹲了多久,莫凌烟皱起脸,龇牙咧嘴地捏了捏腿,“妈呀,我腿没感觉了。” “白痴!”白祈杉一巴掌糊开莫凌烟捏来捏去的手,“你腿麻捏我腿干什么?少给我动手动脚的。” 莫凌烟被打得倒抽口气,赶忙把手收回来,一看手背都红了。“你是女人吗?捏一下腿还抽人,说的我好像要占你便宜一样,不过是捏错了而已。” “嘘——”白祈杉还想说什么,谢玄阳伸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低声道,“他们来了。” 来人不止一两人,都穿着有些奇怪的衣服。谢玄阳在三皇子府上借住时看过文献,这些好像是很久以前北辰的服饰模样,现在只有皇家庆典时才偶尔有德高望重的世家老人穿。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有一半是女眷。这些女眷的头上都带着巨大的金色镂空发冠,在黑夜里金灿灿的特别明显,她们的发冠上垂下好几簇金丝流苏,流苏最尾部是青珠饰,发着幽幽的暗光,看起来就像浮空的鬼火。 女眷们走进了安冉的屋子,不一会儿就拥着衣着华丽的安冉出来了。 此时的安冉穿的比昨日拜堂时更艳,更像是新娘。她一身红裳,衣服上还绣着金色的凤纹,头上是饰有不少红琉璃、宝珠的展翅凤冠,从凤冠上还挂下块半透明的红纱,透过红纱看安冉的脸比昨日更有种说不出的朦胧美。 这套行头要是让皇室知道了那绝对得砍头,是大逆不道。放在哪个国都是只有国母才能穿的。 几人悄悄跟在他们后面,通往祠堂的路很长,一路上这群人连盏灯都不提。开始的路还好,路两旁都有点着的绢灯,但走过一段距离后绢灯越来越少,光线也越来越暗,最后一盏都不见了,他们就直接在黑灯瞎火中走着。 亏得谢玄阳几人都是修士,夜视能力远远超于常人,不然早就跟丢了。 “这下我彻底相信他们不是人了。”莫凌烟小声说道,“不是修士的凡人谁能在这种光线下行走自如?现在连月光都没。” “这么说你之前不信玄阳说的话?”白祈杉白了他一眼。 “就是个比喻。”莫凌烟撇撇嘴,道。 白祈杉懒得跟他废话,盯着那群人进了祠堂,见谢玄阳确定了安全后向他们做了个手势,扯着莫凌烟就跟在谢玄阳身后也进了岑家祠堂。 进了祠堂,一股臭味扑面而来,几人差点被熏得叫出声来。 “什么味?”莫凌烟被恶心的胃里一阵泛酸,都想吐。 “尸臭。”谢玄阳单手捂着鼻子说道。 这么重的味道他也是第一次闻到。他家里叔父们虽然干类似赶尸人的工作,但也少有遇见这种味道,最多的不过是厚重到可怕的血腥味而已。 “这么浓的尸臭?这哪是祠堂啊,根本就是贮尸间。”莫凌烟捏着鼻子,说话声音都发闷,“凡间干葬活的店都不见这种味。” “你别说。”白祈杉左顾右盼了会儿,指着不远处的地方,“这说不定还就真是贮尸间。” 两人向白祈杉指的地方看去。那处竟是数不清的棺材,排得整整齐齐的让人看的心里直发慌。棺材再往后看去,有着一大堆白骨堆成的小山,光是看看不出是人骨还是动物骨头,但以几人的直觉来看那些都是人骨。 “糟了!”谢玄阳脸色突然一沉,“凶眼!” 第19章 “糟了!凶眼!”谢玄阳脸色突然一沉,双手分别拉住莫凌烟白祈杉两人,迅速转身向祠堂大门奔回去。 他早该想到的,整个德义山庄都是片大凶之地,这种地方必有一处是为最凶。最凶之处又名凶眼,凶眼之处必是阴煞聚集,只要是有灵之物在此处必然会受影响,灵魂不稳,是杀人夺魄碎魂最适合不过的地方。 “怎么了?”两人被谢玄阳突然扯着往回跑,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个狗啃泥。 “他们要我们的魂!”谢玄阳脸色极差,他们本就没有进入祠堂多深,按几人的脚程早就该跑回门口了,但现在他们竟然连门都没看见。 谢玄阳顿时意识到他们被算计了,三人踏入祠堂大门的那一刻就已经落入了由阴气布成的迷阵之中。在凶眼布下的迷阵能有什么好事?想来是这些岑家人早就想对他们动手,但奈何他们都是修士,魂魄稳定的很,他们用普通的手法根本取不到,这才会设下此阵。 岑家人早料到他们会跑到祠堂来! “他们想要我们的魂干嘛?”莫凌烟问。 “安冉不是说过吗?他们会对安氏下手,估摸着他们像看上安氏一样看上我们的魂魄了。”白祈杉说道。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脸色也不好了起来,看向谢玄阳,“安冉……” 谢玄阳表情严肃地点点头,他也想到了白祈杉想到的事情。 他们都大意了,轻易相信了安冉说的那些事。岑家人是尸人没错,但他们真的会向安氏动手吗?安氏和岑家是不知道多少年的交情,岑家要是想动手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再者安氏人只是善预言,若谈武力那是一点都没有,如果不是驻地在北辰皇城之内就连普通的山匪都能将其轻易灭族。若安氏知道了岑家的秘密,岑家这样人人习武的江湖世家只要派出几个人就能除去安氏,一点估计都不需。 除去安氏的事情,安冉说的事中还有一个巨大的漏洞——她未来怀孕了。 安冉的丈夫岑君浩是个尸人,根本没有人道。连圆房都不能做到,安冉是怎么怀上孩子的? “这安大小姐怕是跟他们是一伙的。”谢玄阳闭起眼深深呼出口气,压下心底涌出的怒火。 他游历这么久不是没被人欺骗过,但像这种他下定了决心要帮一人,到了最后却发现那人这么做不过是要他的命的事情,无论他遭遇了几次都会心生愤怒。 “那女人怎么想的?竟帮一群尸人!”莫凌烟愤恨道,要是安冉现在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定要上去扯着她的衣领好生讯问一顿。 “不管她怎么想,我们都不能留在这了。”谢玄阳看了看四周,定下一个方向率先走去,“回去的路找不到,只能向里面走。” 他倒要看看这群尸人要怎么对他们动手。 莫凌烟白祈杉两人见他往里走了,也不甘落后赶了上去。谢玄阳修为高,对这种妖魔鬼怪的东西比他两纯粹的剑修懂的多得多,又是两人的友人,他们这时候不跟着他绝对是脑子里进了浆糊。 为了以防万一,两人将剑出鞘拿在手上。对所有的剑修来说,佩剑是最能给他们安全感的东西,无论遇到什么事,手持佩剑绝对没错。 道子_分节阅读_18 三人向祠堂深处走去,往内部的路只有一条,必将通过那堆棺群和白骨山堆。绕过它们的时候白祈杉莫凌烟两人心里连连发毛,近距离看更是让人不寒而栗,他两握着剑的手发紧,手背上都爆出青筋来。 谢玄阳和这两人截然不同,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就好像面前的是一堆普通的木头。 突然,他们身后绕过的棺群中发出一声“咔吱”声,有什么东西从棺材内部推动棺盖似的。莫凌烟白祈杉两人后颈一阵发凉,他们不由想起凡间的鬼故事。他们虽然都是修士,但年轻都还很轻,阅历也远远不及于修仙界的前辈们,面对这种东西不可避免的会觉得害怕。 他们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棺材里出来了,顿时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起来,蓄势待发,只要那东西跑出来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转身一劈。 这时候就能体现剑修的好处了,剑修一众比其他同级修士暴力许多,也不需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法器辅助,只要一把剑就能对敌。 这时谢玄阳停下脚步,猛地向后一瞪。也不知怎么的他转头那一瞬间让他身后的两人有一种被恶兽盯上的悚然,手足发麻,连对身后不明物的恐惧都不知飞到哪去了。再一看,谢玄阳的眼神不过还是他们熟悉的平淡。 他们身后的“咔吱”声顿时消失了。 两人面面相窥,不知道谢玄阳在他们身后看到了什么。 “几只老鼠。”谢玄阳收会目光,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见状松了口气,既然谢玄阳都这么说了,那身后肯定不是什么鬼怪之物,不疑其他,跟着谢玄阳离开。 他们没转身也就没发现,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几尊棺内有几只发着青黑的枯手从棺盖中探了出来,僵在边沿不动了。等到几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那些手畏畏缩缩地抖了几下,又无声无息地缩了回去。 这祠堂里倒没有像来时的路一样漆黑一片,狭窄的石道两旁没过一点距离就燃着油灯,只不过两盏油灯间的距离有些过长,每到两灯中心的位置都是黑不溜秋的,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以修士的视力都看不清。这种未知的情况总是能营造出恐惧来。 “小把戏。”谢玄阳面上不显,但从语气中很明显能听出他此时的心情不是很好。 白祈杉是没见过谢玄阳发脾气的样子,但莫凌烟见过。几年前他们拜入天衔宗的路上遇到的那个不知名之人惹得谢玄阳发怒,他那时的样子莫凌烟是没看清,但那时谢玄阳的语气以及气势汹汹的猛劈一剑让莫凌烟至今都忘不了。 谢玄阳平日里看起来温温淡淡的很好相处,但一旦发起怒来比任何人都不好相与。怒气十足的他倒是和他的那把佩剑赤霄红莲满身的煞气应极了。 “你们俩跟好。”谢玄阳与身后两人交代了声,抬手摸上他一直挂在腰间从未离身的匡和匙。在这种幽暗的环境下,玄色的匡和匙却泛着光,只不过泛出的光很暗,若是不去特别看根本无法注意到。 谢玄阳在匡和匙上敲了两下,发出铛铛两声响。也不知这匡和匙是什么做的,发出的响声发沉像是铜钟,但响声却在整个石道中不断回荡起来。 铛——铛—— 此声荡进石道深处,一道凄厉的惨叫传了出来,撕心裂肺,叫的人脑壳发疼,只觉有针尖不断刺戳大脑。随着尖锐的惨叫,石道两旁的油灯火突然爆大,仿佛有大量燃油同时点燃,顿时整个石道都被照得通亮,犹如白昼。 几人看到石道深处有个满身发红的人形物体,那人形物体时而挥舞着手到处奔跑,时而抱头躺地打滚。他们刚刚听到的惨叫显然是从它口中发出来的。 不一会儿那人形物体就像烧熔的蜡烛似的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地上的一滩红水。 莫凌烟白祈杉两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玄、玄阳,那是什么?” “不知道。”谢玄阳摇头,他也不知道刚刚那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可以确定它不是活物。能被匡和匙发出的鸣响影响的东西只有与阴气有关的东西。 “虽不知是何物,但现在必定已被除去。”谢玄阳说道,“没有阴鬼之物能躲过匡和匙的影响。” 第20章 谢玄阳不知道那些岑家人做什么在自家祠堂中弄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他见过的鬼怪之物不少,自然知道这些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弄出来的,其中不乏有一些比千年尸人还阴煞些的东西。比方说刚刚隐藏在油灯与油灯间暗处的小东西。 谢玄阳有句话没说,那就是越是阴邪的东西碰到匡和匙后消失得越干净。因此那些刚刚在暗处等着他们、现在已灰飞烟灭的小东西除了他没人知道。 那些小东西名叫血小鬼。 别看它们小,却是各个精悍,修士碰上了都很容易被它用爪子将灵魂撕个粉碎。血小鬼原是惨死在妇人腹中的胎儿,因新灵魂已入驻胎体却在出生之际被迫死去,无法正常离体再次投胎的魂魄再被生生掏出,经由阴气不止百年的日日夜夜灌注最终形成,是比厉鬼还凶恶百倍的鬼物。 血小鬼远比千年尸人阴煞的多得多,但在谢玄阳看来比千年尸人好对付。血小鬼再怎么凶煞也不过是失去理智的鬼物,千年尸人却是有着理智又难杀死,只要有阴气就能重复起尸。千年的智慧再加上不灭的躯体,这样的敌人就算是身经百战的赶尸人都会头疼,更别提谢玄阳这个半吊子了。 谢玄阳说白了是个剑痴,对鬼怪的了解还不及他爹一将军多,在家族中是最差劲的一个。 不过谢玄阳在家族里再怎么差劲,放到现在的三人组里也是对这些东西最擅长的,算是矮子里挑高个。 “你们两——”谢玄阳想嘱咐两人些东西,刚一转头便愣了,本来跟在他身后的两人竟然消失了,无声无息的,就好像突然蒸发了。 他愣愣看着身后看不见头的黑色,那张总是表情淡淡的脸上终于浮上了怒色。若说之前他因被骗让几人陷入祠堂迷阵是心情不佳,那现在他想保护的两个人在他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被弄走就是他火冒三丈。 他敢确定这两人的消失绝对不是自愿。就谢玄阳对他们两人的了解,他们绝不是在这种不明情况下到处乱走的人,更何况他还不止一次与他们说过让他们跟好。再者以他们的修为根本无法在不惊动他感知的情况下自行离去。 是谁?谁在他的眼皮底下掳走了他们? 油灯火晃动着,谢玄阳站在通亮的石道中沉着脸,双眸中仿佛藏有来自深渊的凶兽。他反手握上背上的剑柄,泛着瘆人寒光的剑身出鞘,仔细一看剑刃上竟还附上了一层淡蓝色剑气。 不对。 这都不对。 满身煞气的谢玄阳突然顿住了,他睁大眼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光亮的剑身上映着他那双微微发红的双眸。他抬起空着的左手抚上自己的眼。 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刚刚竟想不顾一切地将这里直接毁掉。 这不是他,以他正常的脾气面对这种情况应该冷静无比地想着如何将失踪的两人找到才是,怎么会拔了剑? 就在谢玄阳思考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原先红人的位置窜了出来。 “流行…师兄?”谢玄阳定情一看发现此人正是消失了一整天的流行。他再看地面,那原本的红人烧灼化成的红水不见了。 谢玄阳一把扣住狂奔而来的流行。别看他身型还是个少年,力道可不小,一抓就让疯跑的流行给强行停了下来,无法再向前一步。 “师兄怎会在这?”他问道。 流行见是他,惊恐到有些狰狞的表情顿时一松,嘴里还在不断喘着粗气,“谢...谢师弟……”他喘了好一会儿,甚至被气噎住好几次,要不是谢玄阳给他顺气,说不定现在都已经背气晕过去了。 “谢师弟,怎么是你?”流行好不容易缓过来,浑身发软被谢玄阳扶着靠墙坐了下去,“你也进这个鬼地方来了,那师弟和白师弟不是也进来了吧?” 谢玄阳点点头,将他们遇到的事情与流行一一道来。流行一听他们是被安冉那女人联合岑家人给骗进来的脸色变得更白了,像是刷了厚厚一层白粉。 “安冉?竟然是她。”流行低着头呆呆的喃喃自语道。 道子_分节阅读_19 “师兄又是怎么回事?”谢玄阳问道,“我听说你今早参观这山庄被岑家人带到这祠堂来的。” 流行甩甩手,叹了口气,“别提了。我以为他们是好心带我看看岑家祠堂,哪想一走进来就被困在里面了。” 流行之前想着这岑家是他们宗道峰遗风小师叔的祖家,是北辰有名的江湖势力之一,他本人又是个金丹剑修,寻常修士都不容易奈何的了他,没修为的凡人更不用说了,于是也就没什么戒心便跟着去了。哪想他阴沟里翻船,结果真被一群凡人给坑了。 “现在的岑家人也不算凡人。”谢玄阳见流行唉声叹气,忍不住纠正,“他们都是尸人。” “尸人,又是尸人!我几年前被生尸人折腾个半死,现在又被一群尸人坑。”流行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竟这么倒霉,“谢师弟你是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邪门儿,在外面看半大的地方,我用缩地法术到现在都没能找到大门。” “难不成你刚刚那样就是因为走不出去?”谢玄阳听了挑眉,他才不信就这事能让剑峰大师兄吓成那样。 不过是一天没走出去而已,修仙界那么多迷阵法术,一天两天走不出一块地方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光是天衔宗符峰脚下就有不下十个这样的迷阵。要是是个凡人遇到这种情况被吓到惊慌失措还好说,流行可是个修士,犯不着吓得连连背气。 “当然不是。我怎么说也是剑峰大师兄,成为修士的日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迷阵肯定是见多了的。”流行说道。他在这祠堂里跑了一整天了,现在又直接坐在地上,白色的天衔宗弟子袍上沾染着不少灰,黑一块白一块的,弄得他看起来颓废了不少。 他抚了抚胸口,喘了好大一口气说道这祠堂里的怪物。 那怪物长得又恶心又可怕,就像是长了四条腿的人,还有两只像螳螂臂似的手。它的头是个人头,整个身子都烂了大半,还溢着腥臭的黄脓水。 要是只是普通的怪物他也就不怕了,毕竟低级妖兽里什么奇葩都有,半人半禽的他也是见过杀过的,只不过这个祠堂里的更恶心,还腐烂了大半露着骨头。但问题是这个怪物不仅仅长的怪,它还吞吃灵气,受了伤也能瞬间愈合,以他金丹的修为砍出的伤都影响不了它身体的活性,堪称比蟑螂还不死。而且它的两只肉螳螂臂坚硬又锋利,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和他的佩剑碰撞到一起竟能碎了他剑刃一块。 流行的佩剑虽没莫凌烟的好,但也是距离先天灵宝只有一步之遥的顶级后天灵宝,没想到竟然能让这个呆在凡间的怪物给碎了刃! 剑修没了剑能干什么?流行他不过是个金丹修士,还不能做到无剑胜有剑,万物皆为剑的程度,佩剑碎了他只有逃的命。 最可怕的是他在逃命过程中发现这祠堂里竟不只一只这种怪物,还一个赛一个恶心。 谢玄阳听完若有所思。听流行的口气,这种怪物不是有修为的妖兽,只是单纯的用肉肢攻击而已。他没听说过世间还有这种能碎了后天灵宝的怪物。 这时,空气中从远处传来隐隐恶臭,光是一点点味道就足以让人胃里翻滚,喉中犯哽。流行脸上的表情也随着恶臭的越来越重变得更差。 “它们来了。”流行一咬牙,扶着墙猛地站了起来,“它们又来了!”他怒骂一声,拽着谢玄阳冲着反方向撒腿就跑,“没完没了了!” 第21章 流行拉着谢玄阳一路狂奔。谢玄阳不知道他被拉着跑了多久,流行拉着他跑起来速度很快,连缩地成寸的法术都用上了。 石道斗折蛇行,弯弯绕绕,谢玄阳被拽着在这石道里绕来绕去,过了不少转角。他方向感本就不太好,此时更是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流行又拽着他冲过一个转角,转角后的石道不长,在石道的尽头出现一个石门。石门后的光亮与石道内幽暗的油灯光截然不同,乍一看十分刺眼。 “等等!”谢玄阳叫道。 贸然进入突然出现的石门不是个好选择,此处又是岑家人的祠堂,他们在祠堂设下这么多东西,谁知道这石门后会不会有比他们身后的怪物更麻烦的。 但谢玄阳说出这话的时候流行已经冲了进去,他被流行抓着手腕,在惯性下也一头栽进了光亮中。刚进去他就撞到了一堵肉墙上。 流行修行这么多年,身体早已维持在巅峰状态,谢玄阳和他相比身材小了不少,个头连流行的肩都没到。在极快的速度下撞上流行的背,谢玄阳一时间头昏脑胀。 这个体型真是弱。谢玄阳扶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第一次对他现在少年的身体有些不满。 恍惚间他听到前方传来听不出意味的声音,也不知是在说什么,那语言谢玄阳从未听过,像是低喃又像是远古时期祭祀的桑林之舞。 听着听着,他的头更晕了,昏沉沉的,似乎是睡意涌上头。 不对!谢玄阳猛地惊醒。 他现在是修士又没受伤,身体无需休眠,他怎么会有睡意? 他深吸口气,心中默背紫霞心法。这是他每次清心时都会做的事,紫霞心法不但是他所修之剑搭配的心法,其中还饱含道家精髓,清心净神。 脑中的昏意一洗而空,谢玄阳这才抬眼仔细打量起他们所处之处来。石门后还有一道石门,相比第一道门来说较小,门框更厚,与第一道门间形成了算不上大的隐蔽空间。这空间不算宽,却恰恰好能将身材修长不是肩宽身壮一类男子的流行遮挡住。 谢玄阳稍稍侧头探出一点,向石门内部看去。那里是个巨大的祭坛,祭坛的地面上有着一道道很深的沟壑,沟壑连接在一起形成了无数文字。这些文字肯定不是四国的字,谢玄阳在西凉皇城借住时看过许多书籍,四国的文字都有接触,他没见过这种字体,但这些字莫名眼熟。 这些由深壑构成的文字排列整齐,成一个个条状向祭坛中心汇去。祭坛中心有个放着木盒的高台,高台下有四条盘绕抬颈却低首的龙雕,镇守四角,龙口衔有夜明宝珠。这是祭坛内晃眼的光线就是这些夜明珠发出的。 谢玄阳见那四龙脸色不由发沉,暗道不好,这祭坛若是暴露在世中定会掀起腥风血雨。若是传去西凉,他那位三皇子友人定然不会再是一贯的懒散,不惜西凉与北辰间目前平稳的局势,费再大的功夫也要跑来将与此处有关的一切生灵都消失个干净。 四龙抬颈低首口中衔珠,意为龙臣服,是对龙最大的不敬,其中侮辱的意思不下于人被要求从另一人的胯下爬过。 这些岑家人犯了大忌! 谢玄阳心想此事完结后定要毁掉这里,绝不能让更多人知道此事。他看向祭坛中央围着高台祭拜的岑家人,眼中阴晴不定。 “谢师弟?”流行的低喊让谢玄阳伸向剑柄的手一顿。 “怎么?”谢玄阳不动神色地收回手,流行站在他前面,喊他时也只是微微侧了点头,以流行的角度看不见他刚刚的小动作。 流行指了指祭坛中央的岑家人,压低声音说道,“你看那里,那些岑家人旁边,是不是师弟他们?” 谢玄阳这才注意到那些跪在地面上,双手扑地行大礼的岑家人身边还有两个棺材。那两棺材没盖上棺盖,也没平稳放在地上,而是一端放了撑脚微微竖了起来。不过竖起的高度也不高,谢玄阳只能看到棺材里各躺着一个人,看不见脸,只能看见他们都穿着白衣。 那些岑家人各个身穿华服,他们礼拜时是背着谢玄阳这个方向的,他无法看到他们的面容。等他们站起来了转身走到那两棺材旁时,竟有好几个露出的脸皮溃烂,还露出了白骨,还有几个皮肤上有着斑痕。 那些斑痕谢玄阳认识,是尸斑。 他们明明白天才在众人面前出现过,无一不是面容姣好,根本不是现在这样可怕的样子,他们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变成这样?就算是尸人也不会腐烂得这么快。 难道说他们白日是用什么东西掩盖了真正的样子?谢玄阳想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可能。如果他们用东西掩盖了,他不会察觉不到其中的异样。 那些岑家人中走出两位男子,一把将棺材内的两人拖拽了出来。两人被抓着头发,不得不高抬起下颚,将脆弱的颈部暴露出来。他们双眼紧闭,神情痛苦像是有什么可怕地东西在折磨他们,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胸口随着呼吸猛烈地上下起伏。 谢玄阳被两人惊得向前一步,这两人真是不知怎么从他身后消失的莫凌烟和白祈杉。他们果然落到了岑家人手里! “你别冲动!”流行拦住就想冲过去将两人救下的谢玄阳,死死按住他拔剑的手,“现在情况不明,岑家人能对付修士,你现在出去说不定是送死!” 他被按住,眼睁睁看着那群岑家人用匕首在两人的脖子上放了一刀,鲜红的血近乎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两人白色的天衔宗弟子袍,滴落到祭坛上的深壑中。 道子_分节阅读_20 谢玄阳登时红了眼,“你——”他咬牙切齿道,“放、手。” 这些岑家人在活祭!他们用他两位友人的血活祭!这种仪式不但是要放光祭品的血,还要祭献祭品的灵魂,失了魂魄,他们两人再也无法轮回,生生世世无法解脱。 他看到被用作祭品的两人呼吸的起伏微弱了下去。白祈杉无力地侧垂下头,双眼颤颤睁开,对上谢玄阳发红的双眸。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了,但还是认出了远处的谢玄阳。 白祈杉动了动唇,若不是谢玄阳死死盯着他根本无法发现他的动作。 跑。 白祈杉在让他跑。谢玄阳看得双眸更红了一分,原本墨色的眸子已是一眼就能看出的深红。 这个时候白祈杉竟然还让他跑,难道他不知道他们两已经死到临头了吗?他若是现在跑了,他们就再也没可能得救了! “流、行!”谢玄阳咬牙双手扣上剑柄,发力,“你,让开——!” 双手手背霎时青筋突起,利剑出鞘,剑刃上附着者显眼的蓝色剑气,寒光一闪。谢玄阳已经持剑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拖拽着白祈杉的岑家人也将匕首狠狠刺向白祈杉的心脏。一个推力蓦地将他扑倒,撑在他的上方。匕首从那人的后心全然刺入,唯留手柄在外。 一口温热的血喷在白祈杉面上,让本就因失血过多而全身发凉的他更是冰冷。白祈杉呆呆看着挡在他上方的莫凌烟,双唇颤抖着,“不…不……流、流云!” —————— 天衔宗剑峰 闭眼静坐的清霄猝然睁眼。 莫凌烟的魂灯,灭了。 第22章 白祈杉一直以为他和莫凌烟之间的关系好不到哪里去。 起初,他是外门一无是处的草木之人,而莫凌烟是内门剑峰首座之徒,莫凌烟根本无需将他放在眼中。 后来,他被谢玄阳传授剑法,费劲心思终于堆起了修为,他们两人更是互看不上眼。见面就是争吵,大打出手也是常有的事。 他以为若是没有谢玄阳做中间人,他们早已是老死不相往来。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竟在两人遇难后处处护着他。当他们为了躲避岑家尸人追捕时,莫凌烟屡屡断后。当他落入机关时,莫凌烟明明能全身而退,却偏偏要跳进机关只为拉他一把,现在竟还替他挡刀,送了命。 开什么玩笑?莫凌烟死了,为了他?! 白祈杉从与莫凌烟结识起就觉得看不懂他,现在更不懂。他不过是个没有背景的外门弟子,修为也不高,哪里值得莫凌烟这个堂堂内门最重要的弟子之一、西凉莫家的大少爷以命相护? 他躺在地上,双眼空洞。他揽着已无力压在他身上的莫凌烟,一手按在莫凌烟颈上的伤口,一手死死按在莫凌烟背后的刀口上。莫凌烟的血沾满他的手,他不敢拔出插在莫凌烟背上的匕首。他害怕一旦他拔出来了,莫凌烟的血会失得更快。 “流云…流云?”他抖颤着唇,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休想吓我,混蛋…混蛋…混蛋!” 白祈杉第一次体会到害怕的滋味。他当初在外门受尽欺辱的时候没害怕,差点死于兽潮是也没害怕,但莫凌烟毫无声息地压在他身上让他怕到慌神。 他害怕得浑身无力,眼眶发涩,“混蛋,混蛋,流云你这个大混蛋!”他张大嘴无声地大口呼吸着,他感觉得到莫凌烟的身体越来越凉,“玄阳…玄阳——!” 然而此时的谢玄阳却听不到白祈杉的呼喊,他已经杀红了眼,莫凌烟赠他的木苏剑在他手上此时已成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凶器。 他的剑斩向岑家人,所过之处满地皆是败落在地无法动弹之人,以他们的伤势若非是尸人,早就死了干净。一时间利剑刺入肉体的騞然之音伴随着岑家人的惨叫充溢整个祭坛石室。 岑家人皆是尸人没错,但谢玄阳的剑法利到让他们都觉得刺骨的痛,宛如利器撕裂着他们的灵魂。 谢玄阳的剑不但利,而且还快又凶得出奇。他的剑刃附上了剑气,莫凌烟的死让他不再留有余地。附带上剑气的剑每一招都似有毁天灭地之势,锐不可当。不过是几剑的功夫竟直接将整个石室都破了开来,露出已亮起的晨空。 又是杀气腾腾的几剑,剑下岑家人的肉体竟在剑气下直接化成了灰烬。岑家人是尸人,即便毁了肉身只要有阴气存在也可重聚起尸,但谢玄阳的剑气实在可怕,不会消亡的岑家人都不敢再上前。 这人是怪物吗?余下的岑家人被逼退,退到了祭坛中央的台旁。他们不知这世间还有修士一事,也不知像谢玄阳这样的剑修若是想杀戮,谁都拦不住。 为首的岑君浩见势不妙,冲上祭台将那木盒抱进怀中,“走!” 目前岑家人所剩不多,他们与这名叫谢玄阳的杀神继续正面冲突显然会被全毁肉身。他们的祭祀还没完成,这个时候肉身被毁,无人可护他们所祭之灵,祭灵最后定会被这人伤到。 祭灵是岑家存在的根本,绝不能有一点伤坏!岑君浩心想,此时唯有放弃祭坛。 “家主,这女人怎么办?”一位岑家人扣住安冉纤细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此时的安冉早已没了刚开始鲜亮的装扮。她只着红色内衫,小腹微微隆起,一头乌丝凌乱地散着,仿佛含冤的女鬼。 岑君浩嫌恶地扫了眼她的腹部,像是看着什么肮脏的东西,“废物。”他五指成爪,尖锐的指骨破出,刺入她的小腹。 “不、不——!我的孩子!”安冉尖叫着,腹部的痛让她发疯。她拼命挣扎着,却还是逃不过被生生挖出胎儿的命运。 鲜红的肉团在岑君浩手中跳动着,仔细看还能看出胎儿的脑袋和细小的四肢。岑君浩手一用力,那胎儿便“噗”的一声被捏得失去了原形。 “扔了。”岑君浩将死亡的胎儿塞入木盒中,再也不给腹部被掏出个大洞的安冉一眼。 “岑君浩…你这个怪物!”安冉摔落在地上咒骂,她的泪水混杂着血水将她的面容变得更是一塌糊涂,“你不得好死!” 然而她咒骂的对象已经不顾与谢玄阳纠缠着的岑家人,带着身边的族人从祭坛上消失了。 谢玄阳红着眼将祭坛上最后一个岑家人的肉身毁于剑下时,整个祭坛都已经被毁得不成原样,就连中央的祭台都成了碎石。他胸口猛烈起伏着,心中的怒气根本没消去半分。 岑家! 他心中愤恨道,誓要他们付出代价。胆敢伤了他护着的人,就算是逃去轮回都比别想躲过报复。 “玄....阳。”白祈杉已经很虚弱了。他身上也带着伤,颈脖上的伤口因修士的体质已止住了血,但他还是已失血了太多,现在一阵阵犯冷。 “静声。”谢玄阳快步冲到他面前,从储物袋中取出治疗丹药让他吞下。 “流云…流云他——!”白祈杉扣住谢玄阳的手,将他当作救命稻草。他脸色惨白,眼中满是红丝,“他…玄阳你能救他!” 谢玄阳看着白祈杉的双眸,他眸中的红色已褪去变回了往日里深沉的玄墨,深不见底的眸色让白祈杉不知怎的心中安定了些。 道子_分节阅读_21 他迟疑了一会儿,缓缓点头,“嗯。莫慌,我救他。” 白祈杉闻言一顿,扣着他的手松了下去,“算了,玄阳。别骗我了。” 白祈杉一直抱着莫凌烟,对他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他刚刚只是病急乱投医罢了。他清楚地知道,莫凌烟已经彻底送命,连身体都冷了。 谢玄阳反手抓住白祈杉垂下的手,抿了抿唇,“他有救。” 说着他微微侧头,“只是,需你助我一臂之力,清霄。” 他目光所向之处是不知何时到来的清霄。身着白衣黑边道袍的清霄道君一态仙姿,在这片祭坛废墟中与身上还有不少血迹、灰头土面的他们格格不入。 “他死了。”清霄道。他的声音很平静,面色如常,仿佛死的不是他的亲传徒弟,而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死了。”谢玄阳双指搭上莫凌烟的右腕,指下探不到一丝脉动,“但没死透。” “灵魂离体。”清霄来到谢玄阳身边,垂眼看着躺在白祈杉怀中被谢玄阳把脉的莫凌烟,“没死透?” “还未进入轮回之道。”谢玄阳突然抬手,用空余的手与清霄的相握,“我去将他带回来。” 莫凌烟已死,在其生魂离体还未正式成为死魂前将其带回,他就能还阳。但这就等于从地府的生死录上改去他已死的信息。生灵生死轮回皆有天定,遵循天道法则。将本该死亡的人从轮回之道中抢回来,实则是逆改天命。 清霄修的是无情剑道,修仙界中最为接近天道的道法。这种事他不会不清楚是在逆命。 清霄会同意帮他吗?谢玄阳不知道,他在赌。抢在莫凌烟的灵魂进入轮回之道生魂彻底变死魂前拉回来,这种事以他一人的能力不可能做到,唯有他与清霄两人合作才行。 “你要何?”清霄将视线转向谢玄阳的双眼。 “大灵力循环。”谢玄阳道,“你与我,灵力相接。” 清霄面无表情地哦了声,突然单手勾起谢玄阳的下巴,弯腰将唇贴到他的唇上。谢玄阳被清霄这出乎意料的动作惊懵了。 清霄贴了一会儿,不见谢玄阳动作便抬起头来,剑眉微微皱起,“不要灵气相接?” “要。”谢玄阳愣愣道。他不知灵力相接和清霄这动作有什么关系。 “张口。”清霄道,“我给你。” 第23章 以口相对的确是接连灵力的方式没错,但也只是众多方式中的其中一种。谢玄阳本指的是以手交握结成大灵力循环,这种方式虽效果不及前一种,但用于引魂足矣。再者前一种太过亲密,以谢玄阳对清霄性子的了解,清霄定不会用上,但哪想他竟想错了。 清霄不知何为亲密,自然没什么反应。但谢玄阳和他不同,这就闹了个大红脸,在清霄又贴近时连忙将他推开,解释道只要两人各自的一手交握就够。 若不是现要赶着救回莫凌烟,谢玄阳定要好好说教清霄一番,让他知道这种事不可轻易做出。 * 莫凌烟被匕首刺透后心后,便整个人都陷入了昏沉中。起先他只觉心口剧痛,身体越来越冷,耳边白祈杉的声音越发模糊。 突然他身上一轻,好似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他身上脱离下去,听觉也开始恢复。他尝试着张开眼,两张狰狞的恶鬼脸出现在他的眼前,再仔细一看竟是两个带着青铜面具的人。 那两人身着交襟长衫,一黑一白,两人手中各牵着条玄铁锁链,一直延伸接到他身上。 难不成他们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莫凌烟心想。 “什么人?”莫凌烟听到那两人戒备道。 “两位先生可否将此人交于我?”莫凌烟认得来人的声音,正是他结识多年的好友谢玄阳。 “妨碍公务是大罪。”白衣人冷笑道。他的声音冰凉,好似从深渊中发出的低鸣,“别说是此世,生生世世都要背负,你可要想好。” 谢玄阳闻言也不慌,向两人张开手,手心中躺着把玄色上布满刻纹的钥匙,“两位,不知可认得这个?” 黑白两人见状一顿,手中的锁链松了瞬,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原来是小公子。”他们的态度一反方才,语气中都少了些严肃,“但即便这样我们也不能放人,小公子你该知道规矩才是。” “正是知道规矩,我才回来此要人。”谢玄阳道,“两位不如翻翻生死薄,莫凌烟还未到归命之时。” “但他魂已离体。”白衣人道,“魂自行离体便是已死,就算你拿黄泉路的钥匙来换也不行。” 谢玄阳见他们如何都不愿放人不由向前一步,眉头微皱,“我若是强行将他带走,你待如何?” 白衣人久久不语,他知若是谢玄阳与他们动武,他们两人定讨不了好。非但如此,待他们回去后也不好与上面交代。但若是他们放走了莫凌烟,按规矩他们两定要受罚。 就在两方僵持时,黑衣人手上的青铜铃发出四声铛响,两促两缓。黑衣人闻后凑到白衣人旁耳语几句。 白衣人长叹一声,“原来如此,看来小公子是算好了。” 他拽着锁链一扯,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莫凌烟身上缠绕着的锁链竟然松落了下去,“人,你带走吧。” “那就多谢两位了。”谢玄阳作揖谢道。 “不用。”白衣人摆手,另一手轻轻一拽地上的锁链便缠回他的手臂,“小公子记好,此人可不是白放的。两位无常君有令,作为要人的代价,你需替我们寻回万象盒。” 万象盒一名谢玄阳曾在他叔父那听说过,此物和他手中的匡和匙同出自一位地府地君大能之手。匡和为匙可启阴门,万象为盒可收百魂应万愿。 万象盒虽为神器之一,但其应万愿的能力太过畸形。非但不可能真正完成愿望,还可能引来灾祸,动乱一界。 本该被锁在恶灵深渊底处由鬼差看守的此物竟然遗失了?谢玄阳心道这可就是大麻烦了,此物有灵,要寻回可不容易。 “若是寻不回怎办?”谢玄阳问道,他或许能寻到万象盒的踪迹,但他却不能保证定能将它收回交予他们。 “那就毁了。”白衣人道,“不过是个没用的东西。与其让它动乱世间,不如让它彻底消失……嗯?”白衣人的声音一顿,低头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莫凌烟,“看来你要的人清醒了。” 说着他抬手在莫凌烟面上抚了下,莫凌烟越发清醒的神志又混沌了下去,当他再次清醒的时候那两人已经消失了。 莫凌烟尝试着动了动,发现他正躺在一人的怀里,心口传来阵阵剧痛。 道子_分节阅读_22 “唔——!”他痛得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流云!”抱着他的白祈杉惊叫道,沉重的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笑。谢玄阳果然没骗他,莫凌烟被救回来了。 “我…我不是,死了?”莫凌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被匕首刺中了心脏,然后被锁链缠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他想要撑坐起来却被胸口按着的手又给摁了回去,“嘶——!白祈杉你要杀了我吗?轻点。” “莫动。”回答他的却不是抱着他的白祈杉。这声音清冷低沉,莫凌烟好不熟悉。 这、这不是他远在天衔宗剑峰的师尊的声音吗?!莫凌烟面色一凝,僵硬地转过头看去。只见他那宛如仙君的师尊怀中抱着一人,正低头说着什么,只用眼角扔了他一个冷冰冰的眼神。莫凌烟被那眼神刮得刺痛,仿佛有冰刃在他皮肤上割过。 他哪里惹到师尊了?莫凌烟莫名,连忙用眼神问询白祈杉。白祈杉也回他个“自己瞧”的眼神,示意他注意清霄怀中的人。 莫凌烟这才发现他师尊怀里的竟是面色惨白的谢玄阳。谢玄阳身上无伤,但看起来很虚弱,他微睁着眼,面上浮出虚汗不断流下,唇上也是不自然的白。 “无事,只是一时间灵力过竭。”谢玄阳深喘了几下,勾出抹淡笑想让几人安心些。 他强行让灵魂脱体去寻莫凌烟的魂需消耗的灵力实在过大过快,清霄给他建立的大灵力循环无法及时补上,这才有了现在他的虚弱。 “灵力?”清霄抱着谢玄阳的手一紧,捏着谢玄阳的下巴就贴了过去。谢玄阳惊得连忙抿紧唇,却还是被强行连牙关都撬开,接受清霄渡来的灵气。 清霄这动作不但惊到了谢玄阳,还将旁观的两人吓个半死。 莫凌烟只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他从没见过他师尊动过情绪,也没见过师尊与什么人有过亲密接触,连握手都没有。现在他师尊竟然主动轻薄谢玄阳,难道说天要塌了? 师尊他不是修的无情剑道嘛?不是没有感情的吗?! 不同于莫凌烟的震惊,白祈杉已是火冒三丈。先前他因莫凌烟的关系没注意到清霄给谢玄阳建立起大灵力循环前的动作,现在莫凌烟没事了他自然没再错过。他不知这种快速补充灵力的方法,见清霄做此只觉他趁谢玄阳虚弱故意轻薄。 没想到清霄是这样的道君,竟对谢玄阳图谋不轨!白祈杉此时才再次想起谢玄阳那不俗容貌的危险度。 白祈杉满脸怒容,狞髯张目,牙齿气得咯咯作响。他猛地低头瞪向怀里的莫凌烟,凶狠的眼神看得莫凌烟心里发怵。 “干、干嘛?”莫凌烟吞咽了口口水。 白祈杉呵呵了两声,双手一松,无情地将怀里的莫凌烟扔到了地上,摔得莫凌烟一阵惨叫。 “白祈杉,我可是伤员!”莫凌烟痛叫道,捂着伤口恨不得打滚。 “我看你中气十足,哪里有伤员的样子?”白祈杉嗤笑道,他翻脸不认人起来一点都不心虚。 “我救了你!”莫凌烟怒吼道,但当他顺着白祈杉的视线看往还没分开的清霄谢玄阳两人时,顿时就无法理直气壮了起来。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无法再白祈杉面前抬起头的未来——他师尊对白祈杉师父行为不轨。 然而清霄本人却不自知,在他看来他不过是为他灵力过竭的友人补充灵力而已。待他放开谢玄阳时,谢玄阳已是气喘吁吁,原本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起来。 “你怎么……”谢玄阳觉得脸上仿佛有火在烧,滚烫得用手背贴上冷却,“莫要随便对旁人做此事。”他知道清霄这人在这种事方面一窍不通,对他的心思单纯得很。 “没有对旁人。”清霄道,“只有对你。” 对他也不行!谢玄阳红着脸,道,“这种事…只能与道侣做。” 清霄不动神色,直勾勾看着他的脸好一会儿才淡淡哦了声,算是应了谢玄阳的话。谢玄阳又轻拍他的手,示意将他放下,清霄却是充耳不闻,转头将视线投向另一边。 那边有两人,一男一女。女的是已陷入昏迷的安冉,而男的正是清霄的首徒流行。流行跪坐在地上,双手被无形的绳索反扣在身后,无法动弹。他的双眼盯着一旁昏迷中的安冉,目光经过她腹部时流露出痛心不忍之色。 “流行。”清霄的声音仿佛揭开了封着流行声音的封条,也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师尊。”流行低头应道。 “为何?”清霄问道。 “回师尊,弟子受遗风小师叔所托与白师弟送来贺礼。”流行说道,“没想这岑家竟不是人!弟子不察,害师弟、白师弟受难了。” 这显然不是清霄想要的答案,他看着流行的双眼,深色的眸子似乎将流行都看透了,“为何拿走流云的玉坠?” “我没有!”流行叫道。 “撒谎。”清霄道。内门弟子的保命玉坠除了师承一脉的同门无人可取,他只收了两徒,除了莫凌烟本人外只有流行一人能取下那玉坠。 “我没有!”流行道,“我是流云的师兄,是知道那是流云保命之物的,又怎会做出这种事?师尊你怎可不信我?只是见玉坠不在就认定是我拿走的?为何不想是流云自己取下,或是与他亲密之人拿走的?” 内门弟子的保命玉坠除去同门之人可取外,实则还有一人可取下,那就是玉坠所有者有灵魂之契的亲密道侣。这种情况很少出现,因灵魂之契不是能简单定下的,两人必须已水乳交融且精血相交。精血相交也就意味着一生道侣,一世不可分开再寻他人,否则修为倒退不可再精进一步。就凭这点现修仙界基本无人会选择这种道侣契约。 他督了眼清霄怀中的谢玄阳,咬牙道,“师尊为何认定是我而不想想你怀中之人?他们两人一同入宗,入宗后也总是频频一起,恐怕他们早就——” “我和玄阳才不是那样的关系!”莫凌烟怒然打断他的话。 “口说无凭,谁知你们两人到底如何。”流行瞥眼不理他,“师尊,你瞧——” “闭嘴。”清霄不想再听流行满口胡言,眉头微皱,顿时合体期的威压倾涌而出,逼得流行喷出口血来。 “师尊你莫不是、莫不是也被谢玄阳迷得魂不着体?”流行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突然一柄长剑“锵”的一声飞射而来,擦着安冉的脸庞刺入地面,锋利的剑刃贴在她的脸旁,只要在偏一丝就会划破她的肌肤。流行被这突如其来的剑惊得睁大了眼,他死死瞪着安冉脸旁的剑。 “流行师兄,你若是再胡编乱造,那下一剑就是直接刺进她的心口了。”白祈杉冷笑道。 他早就注意到了,流行在说话时总是有意无意将身体挡着安冉那女人,视线也总是忍不住飘过去。他敢说,流行和安冉的关系绝不简单。 “建议流行师兄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白祈杉从一旁的废墟中又翻出把剑,轻掂了下试它的手感,剑尖指向安冉只等流行再不实说就将剑扔出去。 流行脸上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他沉着脸,浮现出隐约的愠怒。他垂下眼沉默了好许,“为了换她。比起她,修士的灵魂对岑家人的吸引力更大。” “流云是你师弟!”白祈杉恨道,“你为了一个女人……” “呵。”流行嗤笑声,“怀着我亲子的心爱之人和一个相处不过几年的师弟,你道选谁?” 第24章 流行和安冉很早就结识了。那时的安冉还是个豆蔻少女,纯洁无暇。那不是流行第一次来到凡间历练了,他见过无数的凡间人,却从没见过像她那般天真烂漫的少女。 道子_分节阅读_23 安冉被安氏一族护得太好了,从未见过人间的丑恶。 流行在天衔宗是剑峰大师兄,平日里师弟们尊他敬他,即便他再摆出温和亲近的姿态,师弟们与他之间也总是有着一层隔膜,他的师尊更是除了授业外与他近乎无交流。众人皆说为师如父,但流行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和师尊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来到凡间后,他也是看尽了无数凡人间的虚伪。上一瞬还是亲密无间的兄弟,下一刻就能刀剑相向。 安冉是他所见过的唯一一个如白纸般纯洁的人。从来都用最美好的目光看待他人,善良助人又不求回报。流行也是她助过的人之一。 当初他在外历练,不小心中妖物计谋重伤难以行走,昏迷在暗巷中,是安冉将他捡回去好生照顾。 流行曾问过她,若是当初她遇见的他是个坏人怎办?安冉笑着回他,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坏人?人性本善。她还道,她的运气不错,恩将仇报之人遇不到的。 是啊,她的运气不错,流行以为她会一直好运下去,哪知她这么好的人却撞上了最糟糕的姻缘。 若是他早知岑家是个这样的骇人之物,他定不会因念着自己是修仙之人无法与她厮守,而弃了和她在一起的念头。 就算他无法和她白头偕老又如何?无法同生共死又如何?至少他能陪她走过短暂的一生。至少,至少她不用陷入恐惧的深渊无法解脱。 流行恨当初放弃的自己,也恨那岑家。他恨不得时光倒流,好让安冉得到一段美好的情缘。他悔恨交加,日日夜夜想着安冉那满是泪水的脸。 或许正是他日思夜想快疯了,他才会不顾礼道,在安冉醉酒后求着他来场露水情缘时犯下过错。 有了夫妻之实,流行更是放不下安冉。他阻止不了安氏与岑家定下婚期,只能选择抢婚。他拼了命提升修为,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与邪道合作以命作抵窥看天运,抢走本该属于白祈杉的机缘。 然而还是不行。他原以为以金丹剑修的能力足以从岑家手中夺回安冉,哪知在岑家魔物的面前他不过是个蝼蚁。不但没能救下安冉,还让岑家注意到了她腹中的孩子。 修士子嗣的灵魂自孕育起就强于常人,肉体中蕴含的灵气也远远不止高了凡人一点,对紧缺灵气的魔物来说是大补之物。 眼睁睁看着他与安冉的孩子被夺走,流行做不到;看着安冉受到伤害,他也做不到。他要保下母子两人,只有一个办法——用其他修士的灵魂换他们。与其未能发育成熟的幼子,灵魂早已成熟且被修为增强过的修士对魔物的吸引力更大。 于是他看上了白祈杉。白祈杉此人不过是个外门弟子,失去踪迹宗门也不会花费太多的精力查找,而且他在谢玄阳的帮助下还有了不下于莫凌烟的修为,以他去换安冉和幼子再适合不过。 他将白祈杉骗来岑家,可没想到莫凌烟与谢玄阳两人竟也来了。他想过将他们分开,但无论他用尽什么手段,故意触发岑家祠堂内的多少机关,莫凌烟与白祈杉两人都能没分开。明明白祈杉都陷入了机关中,莫凌烟竟还不顾自身安危跳下救他。 流行不知白祈杉对莫凌烟来说到底是什么,能让莫家大少奋不顾身。 无法,他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让他们两人一起去换安冉了。以他现在的修为,若是他刻意隐藏,这两人根本无法发现他的踪迹。他趁其不备扯走了莫凌烟随身携带的保命玉坠,又去寻谢玄阳,偷偷将玉坠塞入他的储物袋中。 流行不想救回安冉就命丧在他师尊的手中。 谢玄阳平日里与莫凌烟关系极好,只要他以剑峰大师兄的身份稍做歪曲,将他们的关系说成灵魂之契的道侣,莫凌烟又身死,在谢玄阳储物袋中寻到莫凌烟的保命玉坠后,谢玄阳定是百口难辩。 只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谢玄阳此人竟灵通到这般地步,可从阎王的手中将人给抢回来。 流行恨得咬牙切齿。这世间的奇人千千万,却从没出现过谢玄阳这种真能在短时间内将已死之人救活、生生打破生死边界之人。 “谢、玄、阳......”他恶狠狠地瞪着谢玄阳,若是眼神能化作实体,谢玄阳四周此时定然已布满利刃。 都是这个坏事的家伙,若是没了他,此事定不会暴露! 谋害同门师弟的罪行足以他被他师尊处死。他师尊冷漠无情,处罚弟子从不会因师徒情谊手下留情。若他是其他长老或首座座下的弟子,无论如何他还能保下一命,但在清霄的手上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流行在清霄冰冷的视线下垂下头,看似认命,实则被无形之物反锁在身后的双手默默用力。 “你可知错?”清霄问道,他的声音清冷,对此时的流行来说宛如收割生命的死神之刃。他的剑已在手。流行是他的首徒,处刑于他,清霄用的是本命剑。 “知错?”流行哼笑一声,他抬起头,平日里总是摆在脸上的谦逊之色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吊着双眼斜看着眼前的清霄,“知不知,有何用?反正师尊定是要杀我了。” 他双臂用力,手上的筋脉暴起,腕上清霄下的禁锢“咯吱”作响。 “师尊啊。”他的墨眸底中浮现出暗红,慢慢扩到了整双眸中。 “师尊啊,你知不知道?”他笑着,脸上的表情张扬肆意。身上的灵气渐渐被浑浊玄暗的魔气代替,“有时候太过无情,不会变通,可是会将人逼到绝路。” 崩裂声在他身后响起,染血的手腕抱起身旁昏睡的安冉,他邪笑着,“我本想着做一辈子的剑修。可是,师尊你逼我,逼我做回我的魔界少主。” 魔界…少主? 谢玄阳闻言一顿,沉着眼仔细打量起流行来。流行此时白衣染血,原本束得干干净净的墨发有些凌乱,半披散了下来,他的双眸猩红如血,看起来桀骜不驯,好一派魔道姿态。 流行的身后不知何时已出现了十来个黑衣修士,浑身上下都涌着血腥之气,标志般的红眸昭示着他们的身份——修仙界的宿敌,魔修。 “你以为,他们阻得了我?”见如此多的魔修无声无息地出现,清霄却也面不改色。他的剑尖指地,显然已是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当然不行,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流行笑道,“以师尊的修为,这些魔修伤不了你一分。可,师弟他们就不一样了。” 他斜斜扫了眼带伤的莫凌烟、白祈杉两人,眼神中满是轻蔑。 谢玄阳的修为,流行不清楚。但莫凌烟、白祈杉两人他清楚得很,不过是筑基二期的修为罢了。在一群杀人无数的魔修手下,就算有清霄、谢玄阳的保护也免不了伤害,更何况他们此时还有位身负重伤。 猖狂。 谢玄阳此时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流行。脱去了天衔宗剑峰大师兄的身份,不再禁锢自己,流行的本性暴露无遗。他嚣张自负,横行无忌。 “师尊,看在我们多年的师徒情谊的份上,我给你个忠告。”流行说着,他的语气中夹杂着幸灾乐祸,“岑家的魔物,即便是合体期的你都不是对手。你们被深渊而来的东西,盯上了。” 第25章 或许旁人会因深渊之物而感惧意,但谢玄阳不会。他虽性格清淡,但本质上还是热衷挑战的剑修,无论怎样可怕的强敌在面前,他只会觉兴奋,战意腾腾。 再者谢玄阳游历四方多年,走过的龙潭虎穴不知多少,敢与勾魂使者讨价还价的他哪是这种东西能吓到的? 更何况他不是没见过深渊之物,或者说他随身携带的匡和匙就属深渊。 鲜少有人知道,深渊之物其实指的大多为地府属物,有灵者关押于恶灵深渊深处由鬼兵鬼差看守,无灵者则被当作阴阳两界信物,大多与鬼神打交道的人都会持有这么一个东西,用于将鬼物驱赶到它该去的地方。 只不过若是合体期修士都无法对付的深渊之物,恐怕是个有灵神器。有灵神器若是遗失,地府不会没有察觉。 流行消失前所说的话一直在谢玄阳脑中盘旋,他们一行人到临镇客栈安顿时他都心不在焉,不断思考着。突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他救回莫凌烟灵魂时,两位勾魂使者向他提出的代价——万象盒。 道子_分节阅读_24 莫不是岑家魔物就是万象盒? 他未曾听说过万象盒有灵,但它已存在千万年,衍生出器灵来不是不可能。可万象盒的能力也只不过是暂时储存魂魄,又怎么会破碎吞噬起含有灵气的魂魄来? 唯有化形又灵力近竭的深渊之物才会有吞噬含灵气的魂魄的欲、望,但他曾听闻万象盒在被创造出来后就被其创造者定下了禁制,无法自主化成人形。无法化形的万象盒又怎需吞噬魂魄? 谢玄阳百思不得其解,连连皱眉。 “怎了?”闭眼静坐的清霄问道。 流行带一众魔修消失后,一行人就移步临镇暂时安顿下来。而莫凌烟白祈杉的储物袋早在被抓住岑家人抓住时就丢失了,清霄察觉莫凌烟出事时就以缩地成寸法赶来,没带上凡间财物。以谢玄阳储物袋中的少量钱财,四人仅能在客栈要下两间房。 莫凌烟因护白祈杉而伤,白祈杉自然为照应他与他同住,谢玄阳也就与清霄同屋。清霄与他回房后就五心朝天静坐下来。他闭着眼,但屋中之人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想那岑家魔物。”谢玄阳与清霄将万象盒之事一一道来,说完长吁一口,“若不是万象盒,那还能是什么深渊之物?哎,想不通。” 谢玄阳想得头疼,给自己倒了杯水就想喝着冷静冷静心思。 “莫喝。”清霄道,“凡物杂质多。” “无事,只是少喝些。”谢玄阳回道,便是将杯子端起要喝下。但当他贴上杯沿时,唇碰到的却不是泛着凉意的杯沿,而是一只温热的手指。 “嗯?”谢玄阳侧头向斜上看去,清霄站在他身边,那只手指也是他的。 杯中的水本是凉水,谢玄阳隔着杯身都能察觉到其中的凉气。但此时的杯身却微微泛热,有缕缕水汽从杯中飘出。 “凉水无益。”清霄垂眼看着他,以谢玄阳的角度能看到他那微卷的睫毛。清霄的睫毛很长又密,覆在他清眸上,谢玄阳一时间除了好看两字想不到其他词来形容。 他的双眼像是幽静的深潭,深不见底,仿佛能将注视着的人吸进去。 清霄松开手,走回到他原本静坐的位置又坐下,“喝吧。” “嗯……”谢玄阳反应过来,脸上有些发热。他竟看清霄看呆了。他喝着手中的水,明明水温正好,温温热热的,但滚进他的喉中时他竟觉得有些灼热。 “你说万象盒不可自主化形。”清霄没察觉自己做了什么让谢玄阳心中难以平静的事情,继续说起刚刚谢玄阳所说之事。他问道,“那若是外界所求,可否?” “那自然也不——”谢玄阳顿住了。 万象盒的能力之一是应万愿,若是有人向它许下能使其化形的愿望,它的确很有可能因此化出人形。但万象盒化形所需的灵力太多,若是又同时需完成其他的愿望,就算是神器级别的万象盒灵力都很容易灵力不够。 或许还要加上万象盒本身抵抗来自地府的吸引所消耗的灵力。扣上深渊印记的东西若擅自逃离,深渊便会不断发出引力将其召回,此力的大小根据时间增大,逃离得越久此力越大。 到了地府派出鬼差寻找的程度,这万象盒定是已遗失很久未回了。若是这样,那万象盒灵力枯竭到急需吞噬含有灵气的魂魄也就有理可言了。 “原来如此。”谢玄阳顿时想通,“但真是这样,那就不能再等下去。”他放下杯子,“唰”地一下站起身来,“到了直接对修士下手的地步,这万象盒的情况已十分不好。若是再拖下去,它很有可能屠城。” 说着谢玄阳急步向外走去。他必须尽快找到万象盒所在之处,以免它犯下更多事,破坏凡人本来的生死命线。 “我与你同去。”清霄掐了几道手诀,在莫凌烟白祈杉两人的房间设下护法,紧随谢玄阳的脚步赶去。 此时已是午夜,也不知是每日阴气最重之时的原因还是什么,谢玄阳很明显能感觉到阴气的流动,他腰间的匡和匙也嗡嗡作响,发出沉闷的低鸣。匡和匙表面的字符有金光流转,在黑夜中很是显眼。 侧耳细听,空气中仿佛有空灵之音。谢玄阳望着四周,左顾右看却分不清此音从何处传来。他知道这个声音不对劲,伴随着此音的高低起伏,他的匡和匙浮现出的光芒随之改变。 匡和匙并不会轻易如此,除非有极阴之物即将破阴门而出。极阴之物若是出世,定会引得人间大乱,疫病肆意,天灾降临,死伤无数,修仙界也无法独善其身。 这样的灾祸千年前曾出现过一次,当时谢玄阳家族中人因此四处奔波,事务繁忙至极。 有人想让千年前的灾祸重演!谢玄阳惊得冒出冷汗。 “那里。”清霄捞着谢玄阳的腰就向一个方向袭去。与谢玄阳相比,他缩地成存之法娴熟很多,只是一瞬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片乱坟岗。四周布满雾气,青色的磷火漂浮在空中,磷光映得雾气呈现出大片大片青蓝,诡异得很。 谢玄阳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突然踢到一块硬物。那物被踢得咕哩咕噜地翻滚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谢玄阳低头一看竟是人类的头骨! 再看周围,零零散散的有人骨堆叠成山,有些骨上还有着野兽啃咬的痕迹。 谢玄阳心觉怪异。他记得北辰这片地带并没有这么大的乱坟岗,近些年也无大量人死亡,怎么会如此多的人骨在此?瞧这数量怕是不止一城池的百姓。 “幻阵?”谢玄阳怀疑道,他转头询问身边的清霄,“你觉得呢?” “不知。”清霄对阵法并不擅长,只是懂一些最为基础的东西而已,“不管如何,破了便是。”说着,清霄佩剑出鞘,就是劈去。 他的剑很霸道,所过之处万物尽毁。只听震耳欲聋的轰响,可怖的巨型剑痕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清霄的一剑不但劈散了迷雾,还将夜空中厚厚的云层都劈了开来,露出清澈的月光。 月光洒向地面,也照出了原本藏在迷雾背后的一行人,仔细看去竟是群骷髅穿着华衣。他们有的手持白色灵旗,有的手握祭刀。他们的脚下躺着许许多多的人,那些人显然是刚刚死去,他们的血沾在祭刀上,沿着祭刀繁复的镂空刀纹滑落,落到地上,更多的血从他们的身下蔓延开来。 那些人都是北辰的江湖人,谢玄阳在徳义山庄的宴席上见过他们,其中好几个都是他眼熟的脸,他们曾坐于同桌吃过酒。 岑家人拿他们下手了。 谢玄阳的目光扫过那群华衣骷髅,不,或者说是那群岑家人。他们的脸上有的还残留着些许皮肉,显然是岑家人的面孔。他们比先前交手的时候腐烂得更加厉害,谢玄阳不知他们变得如此之快的原因。 他的视线定在了岑家骷髅中唯一一个完好无损的孩童身上。这个孩童他认识,是他照顾过的岑家小七。他的身躯太完整了,在一群骷髅和流血的死人中鹤立鸡群。他穿着一身金丝梧桐叶纹的锦袍,头上扎着个可爱的巾包,无论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个毫无威胁的孩子。 可是他在这样的环境下比任何人、任何物都显得诡异千万倍。岑小七坐在岑家骷髅身后的骨山上,怀里抱着一颗人头,双脚悬空前后晃动着。他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看着地上的死人时不时发出嘻嘻哈哈的声音。 见来人,岑家骷髅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刷刷扭动着他们的颈骨,将暴露着眼球的眼眶转了过去。谢玄阳似乎都能提到他们颈骨转动时发出“卡咋”的摩擦声。 他们的眼中显露出震惊,若是他们脸上的皮肉还在,若是他们还能控制面部表情,这群岑家人的脸上定满是恐惧—— 他们看到了清霄造成的可怕剑痕。 岑家人不知此世中还有能造成如此剑痕的人。他们虽是尸人,但千年来却从未见过修士,也不知剑修为何物。他们以为谢玄阳一人的剑已经够可怖了,没想现又来了个清霄。 “遗风?”清霄看清岑小七的面孔,还以为遗风也从天衔宗来到了这里。但这种感觉只有一瞬,下一眼清霄就已确定此人绝不会是遗风。他们虽有着同一张脸,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遗风修道千年,行为举止中早就融入了不少道修的习惯。即使他一直是小童的身躯,性格中也残留着些许孩童的纯真,但旁人看他绝不会忽略他周身的玄意,将他当作普通的小童。 可这个岑家小童却是第一眼看上去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孩童,若是在正常的场所见到他,听他嘻哈发笑也都会认为他是在玩闹。 “他的模样与遗风小师叔很像?”谢玄阳问道。 道子_分节阅读_25 谢玄阳住在外门,与内门之人很少交流,仅在入宗时见过遗风小师叔一面,对他不是很熟悉。而清霄不同,遗风与清霄是师兄弟,虽各自所修之道有别,但毕竟相处千年,熟悉得很。 “嗯。”清霄点头。 “一模一样?”谢玄阳又问。 “一模一样。”清霄道。 谢玄阳闻言了然。他反手握剑,将剑出鞘,“万象盒,找到你了。” 这世间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人,若是有,那其中一个定不是人。 第26章 岑小七的确不是人,他有着可爱的孩童人形,本质却还是来自深渊的神器万象盒。 千年前的大灾祸不止乱了人间,还让负责生死轮回的地府忙碌了起来。死魂数量暴增,地府鬼差鬼兵大量调用,一时间恶灵深渊的看守也变得薄弱。万象盒正是在那时从地府中逃了出来。 但这一逃也让他器灵受伤,不得不暂失灵智。 失去灵智的万象盒从外表看连妇人的梳妆首饰盒的一半华丽精美都无。而世人又不知他是神器,只将他当作普普通通的木盒,随手扔到旮旮旯旯之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月,又或是一年。当他的灵智开始恢复时,他被一个小童捡回了家。这个小童姓岑,叫什么他早已记不清了,只知旁人都叫他野种。 那时的万象盒不能说话,不能使用能力,也无法让别人知道他有灵智,真真是个储存之物而已。但那岑小童却将他当作了灵物,每日与他讲话,每夜都将他抱在怀中熟睡。 他听到岑小童讲述自己如何找到食物;听到他羡慕他人,如何渴望有个朋友;听到他哭诉着,深夜低泣着想要爹娘。 万象盒不知欲,不知什么是渴望。他有灵,但却曾从未出过深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人,人类复杂的情绪让他又陌生又好奇。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在完全恢复灵智后,他还是静静地看着岑小童的生活。岑小童在严冬差点死去,他没有动,岑小童被欺辱成重伤,他也没有动。他要看看所谓的人类到底能做到怎样的地步。 会在沉默中背负着世间的恶意憋屈地死去吗?还是会压抑到最后,爆发出让他更为着迷的情绪,作出让他震撼的事? 万象盒知道,无论如何,这样死去的人类定会成为恶灵中的一员。他期待着,期待岑小童从最初的纯白坠入万年不得超生的深渊。倒是他就能在被鬼差抓回之时将岑小童一起带走了,让他们两在深渊作伴。 但岑小童没有。他不但没有死去,还在一年后被岑家的家主带走收为养子。 万象盒不知那家主到底是如何想的,岑家中明明有那么多优秀的孩童,却偏偏要选中岑小童,抢走本该成为属于他的恶灵的小童。 看着岑小童脸上渐渐扬起的笑容,看着岑小童专注的目光不再看着他,而是转向那个名叫岑君浩的男人,万象盒第一次产生了嫉妒的情绪。 他讨厌这个男人,讨厌将他的岑小童变成岑小七的整个岑家。 他要他们去死!彻彻底底从他的小童面前消失! 万象盒日日夜夜诅咒着,终有一天,祸乱凡间的疫病侵入了岑家。在那群可恶的岑家人都染上疫病的那天,在岑君浩痛不欲生的那天,万象盒又有了一个新情绪—— 愉悦。 他愉悦极了,他的小童终于要重回他的怀抱,再次变回独属于他的人类。他这样想着,可是他的小童本人却不想。 他的岑小童竟不顾一切地要留在岑君浩的身边,还说出“就算死,也要和爹一起死”的蠢话。岑小童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怎么能和岑君浩这个杀千刀不足惜的家伙一起死?!小童是他的!只属于他的! 在听到岑小童那句话的一刻起,万象盒就将岑君浩恨之入骨,他要让岑君浩魂飞魄散,永生永世再也没法跟他抢小童! 即便岑君浩最后为了给岑小童一线生机将他强送走,万象盒也无法消除他心中对岑君浩的厌恨。 所以当岑小童在被送走的路上浑浑噩噩着发出“他要回岑家,岑小七要回岑家”的梦呓时,万象盒将它当作了他许下的愿望。 他的小童不是希望岑小七回到岑家吗?好,那他就让“岑小七”回到岑家。待“小七”回去等着岑家人全都死去,再将岑君浩的魂魄破碎,小童就永永远远是他的小童了。 带着岑小童的愿望,万象盒化做岑小七回到了岑家。 他永远不会让岑小童知道,当岑君浩看到岑小七回来时眼中闪烁的开心又痛苦的神光是多么恶心,也不会让小童知道那岑君浩将归来的小七紧紧抱在怀里说着,“小七,我的小七,我不会放你一人了。” 若不是万象盒听到有岑家人哭喊着不想死,他定会当场将岑君浩的心脏挖出捏个粉碎,再将他的灵魂撕裂! “爹爹。”当时的万象盒用最甜的声音说道,“爹爹,你想活下去吗?” “若是可以,谁不想活下去?”岑君浩回道,“我想啊,想让整个岑家都活下去。” “那,爹爹。”万象盒的嘴角勾起到夸张的高度,炯炯有神的大眼渐渐被黑色覆盖,连眼白都不见了,分不清瞳白,“我让你,让岑家活下去好不好?永永远远的活下去。” 以尸人的身份,灵魂永远禁锢在身体里。只要过了千年,尸人的灵魂和身体就会真真正正的融合。等到他们被地府鬼差发现,处理消灭后,灵魂就会与身体一起彻底消失在世间。这样,他们就再也不能妨碍到小童与他在一起了。 万象盒开心极了。他花费近一半的灵力给他的小童改了命运,让他被修士带走,成为天衔宗的内门弟子,让他不会在修行中损落,活过了近千年。他的小童修为越高,最后化为的恶灵阴气越足,就能在恶灵深渊陪他更久。 万象盒每天都在掐算着日子,千年将近,他开始堂而皇之食人魂、食含灵之体补充灵力。为了尽早将鬼差引来,他甚至将目光投向了修士。 他要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闹得人尽皆知,让此世之人都是这岑家是怎样的阴邪身份。 等了这么久,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地府的使者。万象盒想,他大概现在已经高兴得疯了。 他咧着嘴,喉中止不住地发出嬉笑,“等到你了,等到你了。嘻嘻嘻~终于等到了。” 大而水灵的眼睛弯成月牙状,双手兴奋地扯着放置在他腿上的人头垂散的发丝。万象盒猛地一拽,将那人头的头皮都撕裂开来,露出骨白色的颅。 他将人头甩了出去,从人骨堆上跃了起来,兴奋地尖叫,“啊——!谢玄阳,谢玄阳!” 突然他看到头顶的月亮,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了,喃喃道,“不对…不对,还要等一会儿。” 只要在等一小会儿,真正的千年之期就到了,这些该死的岑家尸人就能永不超生。 他想等,但谢玄阳、清霄两人却不会让他等。 谢玄阳不知这万象盒到底想干什么,他的一举一动中所透露出的东西足以让谢玄阳觉得他已疯魔。疯了的神器器灵没有存在的必要,更何况还是个本就身负祸害的神器。 谢玄阳的剑身一横,下一刻他仿佛化做一道虹光冲了出去。孤剑破日势,一剑破苍穹。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他的剑尖已至,万象盒大骇,脚下踩着的人骨一滑,向后跌去,这才没让谢玄阳的剑将他贯穿。 道子_分节阅读_26 但就算是这样他的胸前也被刺破了一道剑口,正滴滴答答往外流血。他穿着着的衣服底色是黑色的,若是换上了淡色,他身前的衣布定是已染红大片。 “小七!”岑君浩见状瞋目裂眦,持着祭刀就往万象盒奔来。 但清霄岂会让他走?剑修的战斗最忌旁人插手,清霄不会让任何人、物打扰到谢玄阳。他手持着剑,剑倾斜着指向地面。清霄拦在岑君浩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也看着岑家能活动的所有人,眼神冷冽满是警告之色。 他未出声,但他的意思却很明显——休得再进一步。 岑君浩会怕吗?他当然不会,清霄的剑固然恐怖,但他们岑家人是不灭的尸人,就算被灭尽了身躯也能在阴气下复活。 不过是多死几次而已,与小七的安危相比又算什么?岑君浩恶狠狠地瞪着清霄,向前走了两步,森然叱道,“上!” 话音刚落,刀光闪耀,岑家人手持祭刀使出刀阵,刀锋走势变幻莫测,无不心惊神眩。但这是旁人看来,在清霄这样修仙界的大能,又是剑道顶尖者的刀法也不过是慢动作。 清霄的眼皮都未曾动一下,只是挥剑,这群岑家人瞬间化为碎骨。他没有用上灵力,这里离谢玄阳的战场太近,他怕自己不小心影响到谢玄阳的剑。 万象盒是神器,化做人形的他身法犹如鬼魅,腾挪闪跃,又能召恶鬼傍身,谢玄阳闪身行剑数次都没能抓中他。 无奈,谢玄阳只好使出一招六合独尊。此招一出,六合霸气,纵横捭阖。谢玄阳的剑气化做无数气剑,铺天盖地地向万象盒袭去,犹如排山倒海之势。 万象盒召出的鬼物在气剑下灭了个干净。他连连躲闪却还是不及,连中几剑,不由脚步一顿。这一顿不好,顿后就再也无法躲过剑势,余下气剑一一破入他身。霎时间,万象盒全身鲜血淋漓,犹如血人。 万象盒伤得近乎站不稳,他迅速看了眼月亮,心道只要再拖一会儿。正当他准备双手大张拼劲全身灵力召唤极阴之鬼时,却怎么也动不了。 “你以为我不知你想做甚?”谢玄阳道,他看透了万象盒的意图。若是万象盒真心想与他战斗早在一开始就会召唤出极阴之物,而不是用大量的恶鬼与他缠斗。 万象盒瞪大双眼看着谢玄阳拽下腰间的匡和匙,向他的方向用力甩来。只见谢玄阳又是挥手一剑,剑气破势冲来,擦过他的耳畔直直劈向飞跃至他脑后的匡和匙。 下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一切陷入了莫名的寂静之中。古老而又沉重、由骨物装饰的巨型石门在万象盒的身后浮现。石门打开,露出门内深不见底的黑色甬道。 “你竟然打开黄泉路!”万象盒发出尖锐的怒叫。黄泉路上由千百万年的阴气沉积凝结而成的死气是唯一能彻底毁掉他的东西。他这才意识到谢玄阳竟不是要将他送回恶灵深渊,而要将他销毁! 令他恐惧的吸力从门后传来,犹如无数透明的手抓住他,将他拖入其中。万象盒手脚并用拼命向前奔跑,试图逃离,但他的身体却还是越发被拉入石门,将他拖得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谢、玄阳——!”万象盒怒叫道。突然,他拼命划动的手被一只骨手扯住了,“岑君浩?” “小七抓紧!”岑君浩死死扯住他。黄泉路的吸力岂是凡人可以抵御的?他的骨手发出咔吱的声响,似乎下一刻就会断裂。 “放手。”万象盒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给我滚!” “小七!”岑君浩道,“我说过,我不会再放你一人。” “小七?”万象盒反问道,他已近乎整个身体都陷入了石门之中,但他的脸上却不见之前的惶恐愤怒,而是浮现出讽刺的笑容,“岑君浩,你当真没意识到我是谁?” 岑君浩闻言住了,就是这么一愣万象盒没了外来的拉力,瞬间就彻底陷入了石门之中。 “你是…谁?” 第27章 万象盒消失在石门中后,岑君浩就彻底放弃了抵抗。他站在那里,垂首一直看着自己的手,嘴里不断念叨着,“你是谁…你是谁….” 他忽地抬起头,“小七啊….你是我的小七啊!”他的喉中发出沉沉的低笑,不待石门中再有动静就自己向内走去。 岑君浩显然是在寻死。 他想死,但其他岑家人却不想死。他们活了千年,享受到了长生的好处。整个北辰,世家安家被他们玩弄在股掌,就算是皇室在他们面前也要低下尊贵的头颅。 以尸人的身份待在世间又如何?他们享受着无尽的荣华富贵,这样的日子就算是在一个千年乃至万年都不会腻。 岑家人不愿与岑君浩一样犯傻,见清霄、谢玄阳两人此时不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便要趁机逃走。 可没等他们走几步,那已吞噬了两人的石门中突然爆出无数玄铁锁链,粗如婴臂的锁链泛着令人发寒的金属光泽,犹如灵蛇般缠上岑家人的身躯,无论他们如何躲避都逃不开被紧锁拽入门内的命运。 石门将岑家人一一吞噬,轰然关上,门板碰撞发出的闷响重得让人心颤。然又化做黑色的漩涡越缩越小,最后凝成金符闪烁的玄匙,飞落回谢玄阳的手中。 谢玄阳将匡和匙攥在手心,看着它久久不语。他垂着眼,睫头轻颤,“清霄,你说岑君浩知道吗?” 岑君浩作为一代家主,又活了千年之久,他真看不出身边的岑小七不是当初那个被他收为养子的岑小七吗? “他不蠢。”清霄道。他看了眼谢玄阳手中的匡和匙,道,“收好,回去了。”说罢便抬腿往回走去。 谢玄阳见状大步追上他,“你不问我怎会有黄泉路的钥匙?” 他以为这样的宝物无论是谁都会好奇其来历。知道他能与勾魂使者交易,又知道他能打开黄泉之路,清霄难道对他一点都没疑问?谢玄阳知道若是换做天衔宗的其他人,此时早就对他满怀戒备了。 清霄反问道,“为何要问?你就是你,此宝属于你自有道理。” 谢玄阳道,“难道你不怀疑拥有异宝的我拜入天衔宗是别有用心?” 清霄侧眼看了看他,“不是为我?” 顿时谢玄阳愣住了,连脚步都停了下来,他睁大眼眼中布出惊色,“你知道?” 他竟然知道!清霄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记得自己从没与他说过来天衔宗的目的。 清霄见谢玄阳停下脚步,转向靠近他,在他面前站定,低头静静地看着他。两人的脚程很快,此时已离开原本的乱坟岗来到了一片小树林,林中还有块湖。湖面上倒映着圆月,水面在微微的夜风下泛起波澜,闪烁着粼粼的晶光。 两人站在这月下湖边,对视着,彼有一番凡间故事里深夜幽会情人的感觉。 “你还知道什么?”谢玄阳问道,心想清霄这家伙到底知道了他多少事,竟都闷声不说。 “你日思夜想。”清霄淡淡道。 谢玄阳一颤,顿时面上充血,变得通红。这家伙、这家伙...这家伙竟然什么都知道!难不成莫凌烟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了? 就在他的内心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羞心翻滚的时候,他腰上突然一紧,眨眼间他就被清霄带回了他们暂住的客栈房中。白祈杉破门而入。 见到两人,白祈杉脸色瞬变,忽红忽绿最后停在黑上。他的双眼死死瞪着清霄揽在谢玄阳腰间的手,眼皮直跳,手摸向腰间的剑就想将那只碍眼的手臂砍掉。 道子_分节阅读_27 好一个莫凌烟的师尊,师徒两人果然都一个德性,对玄阳有不轨之心,动手动脚!白祈杉气得牙痒痒,头发似乎都要炸起来。 “祈杉,怎了?”谢玄阳见他闯入问道。他不知白祈杉脸色变来变去的原因,只当他是心中有事焦虑不安。 白祈杉这才想起被他忘在脑后的莫凌烟,连忙定神道,“玄阳不好了,莫凌烟一睡不醒了!” 白祈杉原以为莫凌烟是因太过劳累又身负重伤而嗜睡,没想他这一睡就没了动静,一动不动就像个死人。若不是莫凌烟的胸口还在有规律的起伏,白祈杉都以为他又魂飞黄泉,要给他买个棺材办个白事下葬了。 “你喊他了没?”谢玄阳问道。 “喊了,他怎么着都没动静。”白祈杉道。他为了叫醒莫凌烟用冷水浇过了,脚底板也挠过了,他甚至把莫凌烟的脸都给打肿了,就是不见莫凌烟有反应。 “我去看看。”谢玄阳心觉不对,随白祈杉来到了他们的房中。 白祈杉、莫凌烟的房中一片狼藉,东西乱七八糟的扔在地上,还有片片水渍,显然是白祈杉为喊莫凌烟没少着折腾。莫凌烟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双手置于腹部,双眼紧闭。若是他的脸没有高高隆起,那就当真是一副安睡的模样。 白祈杉的手劲真够大,若是莫凌烟醒着两人现在定是又打闹起来。谢玄阳心道。他几步走到莫凌烟身边,翻起他的右腕,双指压上把脉。莫凌烟的脉象平稳,没有异常之处,他的呼吸也没有任何问题。 那他怎会醒不来?谢玄阳反复思考,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清霄将手悬在莫凌烟面部上方,灵力从他的手心化做灵气以莫凌烟面部为起点探入。被控制得十分稀薄温和的灵气在莫凌烟的体内顺着经脉循环一周天,又返回到清霄手中。他道,“魂魄不稳。” 谢玄阳一听,顿时记了起来。莫凌烟的魂魄已被黑白使的勾魂锁扣过,沾染上了来自地府的阴气。地府的阴气远比人间的阴气厉害得多,只要魂魄沾染上一点就会让身体产生排斥。莫凌烟此时怕是魂魄无法安适于身体,就好似穿上了不合脚的鞋,无法自由控制。 莫凌烟需要阳气,谢玄阳想道。 这个阳气不是一般的阳气。地府的阴气是极阴,能驱赶极阴之气的只有极阳之气。 “需龙血。”谢玄阳道,这世间含有极阳之气的东西不多,其中之一龙血既能驱赶极阴之气又能强体,对莫凌烟的伤事很有帮助。 “龙血?岂不是很难找到。”白祈杉的心吊了起来。无论是修仙界还是凡界千百年来都未有人见过龙,甚至有人怀疑世间是否真有龙族存在。现在竟然要寻龙血,这要上哪找? “莫慌,龙血这物有一人定有。”谢玄阳将莫凌烟的手放回,起身与两人说道,“我得去趟西凉皇都。” “你说的那人在西凉皇都?”白祈杉连忙追问,“我与你同去。” “不,你带凌烟在西凉其他城中安顿下,西凉皇都现是浑水一片,你俩切不可踏入。”谢玄阳嘱咐道。 若是他记得没错,现在西凉皇子间的夺嫡已进入高、潮,皇都不是个安稳的地方。得势的皇子们身边自有能人异士,对仅是筑基期的修士来说有些危险。 “我去去就回。”谢玄阳道,“清霄你……” 清霄抬眼看向他,“与你同去。” 第28章 北辰德义山庄所在的武邑山脉距西凉地界并不远,但与西凉皇都的距离就长得有些可怕了。西凉国土广,东为群山山脉,中为平原,北为沃地。西凉皇都就坐落在平原中处。 要去皇都,谢玄阳与清霄两人需翻过群山峻岭,又穿过一片百里深林,换做是常人得花上百八十天。好在清霄使得一手好缩地之术,眨眼千里之外不在话下。谢玄阳安顿好白祈杉、莫凌烟两人后,便在清霄的帮助下以最快的速度到了西凉皇都。 西凉皇都又名龙盘城,贯穿整个西凉的万里江流穿过平缓的平原而来,在此城处拐了个大弯,又有支流绕城汇入,形成环绕全城的天然屏障,如盘龙卧地。 谢玄阳与清霄走进城门,繁华的街道立刻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屋宇鳞次栉比,茶楼、当铺、酒馆应有尽有,街旁的空地上还站着不少吆喝的商贩。城门后的大道笔直延伸,一直通向皇都深处红砖绿瓦、被高立红墙围起的宏伟宫殿。 谢玄阳上次从皇都离开距今已过五年,那时的他借住于西凉三皇子宫灵泽府中。而他所说的拥有龙血之人也正是指的这位殿下。 宫灵泽此人好收集至宝,离宫建府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前去天南地北,为他寻来稀奇珍宝。若说此世谁为拥有宝物最多之人,非他莫属。若是有什么珍稀之物要寻,找他准没错。 可如今的谢玄阳却是连大概的三皇子府的位子在哪都不记得了,哪些拐口该转弯,哪些该直走更是不知。 他领着清霄在街上晃了好久,头都被绕得晕乎乎的,实在找不到路。谢玄阳看向身边的清霄,想从他那得到些帮助。 但清霄又怎知?他都未见过宫灵泽此人,更别说知道皇子府在哪了,于是面无表情地回看过去。 两人皆是一身白衣,眼神淡然,站在这街头对视让路人看了都以为是两位江湖高手相遇,正在用气势相斗,根本想不到这两人是迷了路,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方。 就在两人状是要相望到天荒地老之时,有人终于看不住了。这人从两人对视起就开始关注他们,他从未在皇都见过他们,也不知两人的大名,但他看得出两人都不一般的高手,若是动起手来不知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西凉皇都繁华,街道人来人往,若是两个高手在此动起手来定会有无数百姓无辜受伤。他几步上前,笑脸迎道,“我看两位大侠神气不凡,却是脸生,不知可是新来皇都?” 谢玄阳看来人,此人身着鸦青色暗纹锦袍,外套同色素面绸鹤氅,面料绣工不俗。在西凉皇都衣着颜色都有着规矩,能穿上鸦青之色的唯有达官贵人。这人看来身份不俗。 “正是。”谢玄阳应道。他虽几年前在此借住过一段时间,但他当时却是很少在这皇都城内逛过,对其街坊陌生的很,现说他是新来也算不上错。 谢玄阳心想,既然此人与两人搭话,不如告知他两人的难处,说不定让他会主动给他们领路。于是他道,“我俩来此寻人,但初来驾到不知所寻人家住之处。” 果不其然,这人一听主动问了,“哦?不知两位要找谁?我宫云瑞别的不行,对着皇都城还是很熟悉的,说不定两位所寻之人的住处我知道。” 宫云瑞。谢玄阳了然,宫是西凉国姓,此人又名云瑞。如此看来他就是西凉当今天子的五子了。他两手相抱,立而不俯,拱手行一礼,道,“原来是五皇子殿下。贫道谢玄阳,有礼了。” “谢道长。”宫云瑞又将目光投向了一直不语的清霄,道,“那这位是……” “他……”谢玄阳一顿,不知是不是该将清霄的道号直接道出。 清霄道君的大名响彻修仙界,凡间少是有人知道。但身为以天衔宗为背后支柱的西凉之国的皇子,宫云瑞不可能像其他凡人那样不知道。 如今的西凉皇子夺嫡已处高、潮,若是此时他说出了清霄的道号,又让人知晓了他们要去三皇子府,那这身为得势皇子之一的宫云瑞定会提起对宫灵泽的百倍忌惮。 到时宫灵泽失了清闲,定不会给他好脸色,若是再不同意把龙血给他那可就不好了。 正当谢玄阳心中纠结时,清霄开头淡漠地道,“李卓书。” 谢玄阳闻言忍不住侧眼看他,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清霄凡间的名字。 “李道长。”宫云瑞点了点头,“不知两位道长要找谁?” “我们所寻之人五皇子殿下定是知道的。”谢玄阳道,“正是殿下的皇兄,三皇子殿下。” 道子_分节阅读_28 “你们找他?”宫云瑞没想面前这两位道士找的竟然是他的三皇兄。 宫灵泽此人不但对皇位没兴趣,而且懒散至极,若不是必要绝不会出皇子府一步,更别说出皇都城了。宫云瑞就不知这么个懒胚是如何结实这两位不凡的道士的。 宫云瑞心道,看来对宫灵泽的注意不能少。 即使他心中翻滚不断,他却还是面上不显,轻拍了下手,笑道,“那可就巧了,我正好要去皇兄那里,我们同路。” 说着就在前引路,谢玄阳、清霄两人跟在他身后来到了三皇子府前。 三皇子府不大,与其他皇子府相比逊色不少。大门左右放有两兽,其兽形不是常见的狮兽,不知是哪寻来的奇兽雕。大门柱漆成黑色,门上有金漆兽面锡环,除此之外无其他,连看门的侍卫都没有。 没有门卫,宫云瑞也未带随侍,只得自己上前叩锡环。然而还没等他叩响,府门就从内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位玄衣人。 此人身形笔直,宛如□□一样顶天立地。他的眼神凌厉,眉宇间透露出的霸气逼人,让人觉得仿佛看到了沙场上的刀枪剑戟。 他的目光撞上宫云瑞,顿时眉头紧皱,脸上的颜色沉了下来,似乎有千万腥煞之气扑面而来。“你来做甚?” 宫云瑞面上带笑,黑眸中却寻不到一丝笑意,他的语气中藏着无数刀锋利刃,“当然是你来做甚,我就来做甚。” “滚回去。”那人冷冷道。 “许你来,就不许我来?”宫云瑞视而不见他那足以杀人的眼神,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抬手按住他的肩,斜睨道,“鸿逸哥,我记得这儿…不是你的大皇子府,你可做不了主。” 说罢他嗤笑一声,收回手与宫鸿逸擦身而过,走进了府内。 宫鸿逸转身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眼泛凶气,凛冽锐利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低沉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早晚…….” 他转眼看向还站在门旁的谢玄阳、清霄两人,还未开口,谢玄阳就先行了个拱手礼,抢先说道,“宫将军,贫道这厢有礼了。” 比起五皇子宫云瑞,谢玄阳对这位大皇子宫鸿逸了解的更多些。宫鸿逸此人行武,与其他皇子安于皇都城不同,他舞象之年就上了战场,从小兵做起,弱冠成了将军。他手上握着重兵权,是西凉最有实权的皇子。 宫鸿逸一听,也就稍稍缓了些凶色。相比皇子与将军的身份,他更喜欢将军。每当他被人称呼为皇子时,总会不由想起后宫那些阴私,是他最厌恶的东西。 宫云瑞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每当遇见他时都会故意提醒他,宫云瑞手下的那些人也都跟着称他为皇子。会叫他宫将军的,绝不会是宫云瑞的人。 他与两人颔首示意,算是打了声招呼。 此时从门内又来了个侍者。 “两位道长,殿下有请。” 第29章 谢玄阳、清霄两人被侍者引入偏厅。宫灵泽人并不在偏厅,等待他们的是已布好的热茶与待侍的小侍。小侍双手交叠放在腹前的位置,站得笔直,下巴微收,双眼低垂瞧着地面,一态标准的皇家侍者的模样。 见两人来,小侍顿时双眼一亮,抛开仪态快步上前迎了过来,“小公子!” 这小侍与谢玄阳熟悉得很,六年前谢玄阳独自游历到西凉皇都城遇到宫灵泽这个熟人,在三皇子府借住了一整年,一直都是这个小侍跟着他。 谢玄阳见他便浅笑道,“墨砚,几年不见你还是风风火火,一点没变。” 五年前他与莫凌烟一起离开皇子府前去天衔宗时墨砚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做事青涩有些毛糙,跟在他身边时不时会犯错,谢玄阳没少见着他被府中管事骂。现在的墨砚也是个快二十的人了,没想还是这个性子。 谢玄阳心想,好在墨砚是宫灵泽府中的人,府里还没个挑剔的女主子,要是换到其他皇子府里都不知小命还在不在了。 墨砚见状连忙捂眼,“别别别!小公子你可别冲小的笑,小的受不住。” 以前服侍谢玄阳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容貌有多好,他在皇子府见过被外人送来讨好三皇子殿下的美人不知道多少,男男女女,至今都没见过比谢玄阳还好看的人。 墨砚心觉三皇子殿下从不对美人动心是有道理的,论谁有个像小公子这样的熟人都不会对那些普通的莺莺燕燕有感觉。 “怎受不住了?”谢玄阳道,“我这几年可没变过样。” 别说是样子了,谢玄阳就连个头都没高上一点,白祈杉、莫凌烟两人都从当初的少年样拔高变得越发英俊挺拔有男子气来,唯独他还是原本的模样。 “可、可小公子你就算是原本的样子也……”墨砚唔了一声,突然想起谢玄阳从来都没有这等自知之明,总觉得自己的样貌是普通路人之流,就算是旁人再说也没用。 他清楚记得当初莫凌烟公子没少和小公子说过,结果最后被打击得连连用脑袋撞墙。墨砚可不想落到这个下场,自觉停止这个话题。 他放下手,这才发现谢玄阳身边还站着个男人。这男人也是容貌不凡,相貌堂堂跟神仙似的,就是太冷了,墨砚瞧了一眼就被他的眼神冻得心里发怵,不敢再看。 “这是清、李卓书,我的......”谢玄阳在介绍清霄身份时犹豫了会儿,“师叔。” 清霄睹了谢玄阳一眼,问,“何来师叔?” “怎不是师叔?”谢玄阳道,“莫凌烟是内门弟子,我是外门,得叫他一声师兄。而你是内门首座,莫凌烟的师尊,我怎么着也该叫你师叔。” 清霄一听,眉宇不由地皱了下,显然是不满这个辈分,“不是。” “不当师叔?”谢玄阳侧眼看他。 “不当。”清霄道。 谢玄阳勾着嘴笑轻叹了声,“好吧,挚友。” 闻言清霄抿了抿嘴,没做声。他微微撇过头去,眼神移开不肯看谢玄阳,看得谢玄阳一头雾水,也不知清霄是怎了,怎么突然就生起气来。 清霄的情绪波动很微弱,旁人是看不出什么。但谢玄阳和他认识五年,天天一起练剑论剑,对他的熟悉比莫凌烟这个徒弟还多得多。清霄现在这一点点眼神变动足以让谢玄阳看出他不高兴。 常说女人心,海底针,在谢玄阳看来清霄也是差不多了。清霄情绪不显,又是个闷葫芦,就算是问他都问不出个一二来,要琢磨他的心思可比琢磨女人的心思难上不少。 瞧着他们,墨砚不知怎的竟心生些怪异。明明两人只是普通的对话,他偏偏从中看出几分亲密来。 墨砚见过莫凌烟和谢玄阳相处,可以说他亲眼见证两人在此从素不相识到熟识成好友,但他从没觉得谢玄阳、莫凌烟两人像现在谢玄阳与这位李卓书道长如此亲密过。这两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他们自成一个世界,旁人怎都插不进去似的。 或许修剑者间的惺惺相惜不是他一届普通人能理解的吧,墨砚心道。听着这李道长还是莫公子的师尊,剑法定是比莫公子好上不少,和小公子比肩。 墨砚不知修仙界,不知莫凌烟的师尊在修仙界代表着什么,也不知他所听到的这两人有关“挚友”的对话若是放到修仙界让其他修士知道了会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道子_分节阅读_29 他只当清霄是个普通的修剑宗师,心觉两个宗师的共同语言总得比谢玄阳和莫公子间的多得多,这样一来他们更亲密也就情有可原了。 正当他想着时,终于将宫云瑞打发走的宫灵泽摇着扇子徐徐踱了进来。 宫灵泽此人性子懒,要是不出门都懒得好好穿着。他只身一件紫色内袍,外面随便套了件玄色外氅,头发随随便便披散开来。但饶是如此随便的打扮,这位皇子殿下也是一态雍容闲雅。 宫灵泽一进来就冲铺了软垫的上座走去,坐上去身子一斜,靠在布着不知名的白色绒毛兽皮的靠背上懒懒掀起眼皮看向谢玄阳, “这么多年你怎还是这个样子?” 他一顿,看到谢玄阳身边的清霄,“哦,我都忘了,你去天衔宗修剑了。怎么,这次你带清霄道君是来回娘家?” “哪来回娘家?殿下你别乱开玩笑。”谢玄阳连忙看了眼身边的清霄,见他没反应才松了口气。 “你不是去天衔宗就为了清霄吗?”宫灵泽道,“现在都把人带回来了不是回娘家是什么?” “殿下你莫胡驺了,回娘家那是道侣的事,我和清霄是挚友。”谢玄阳知道宫灵泽有时嘴上不着调,也早就习惯了,换做是平日里定是一笑而过。但清霄此人正经的很,要是宫灵泽在他面前乱开玩笑被当真闹出了误会可就不好了。 谢玄阳可不想和清霄间出现什么隔阂。 宫灵泽看了眼抿着嘴面若冰霜的清霄,嘴上“哦”了声,心里都乐开了。他现在呆在皇都城很少出去,但以前没当皇子时满处乱游,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什么花花鸟鸟没见过?自然打眼就注意到清霄在听到谢玄阳吐出挚友二字的时候眼神里都能泛出冰霜,谢玄阳这小家伙竟然还担心误会。 不过清霄是个不知道感情是何物的闷葫芦,怕是都不知道自己把谢玄阳当什么。谢玄阳又是个在这方面傻的,看不清。宫灵泽也乐得看两人不自知地胶着,就等这两人发展到最后。 “好吧好吧。”宫灵泽挥挥手,算是应了谢玄阳那句“莫胡驺”。他说道,“谢小公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为何来?” “求你帮忙。”谢玄阳道,“有……” 谢玄阳还未说完,宫灵泽就打断道,“先说好,麻烦事我可不干,你知道现在那群心眼多得跟马蜂窝似的家伙争那个位子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可没时间替你跑腿。” “自然不需殿下麻烦。”谢玄阳道,“此次来也是替你的堂弟来求一物。” “哦?为莫凌烟?”宫灵泽正了正身子,顿时来了兴趣。他那位小堂弟躲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想问他借东西?他问道,“借什么?” “借龙血。”谢玄阳道。 宫灵泽一听变了脸,他有龙血一事可不是莫凌烟知道的,知道的只有谢玄阳。但谢玄阳却说是替莫凌烟借,那显然不是莫凌烟想借,而是他本身出事需要用到了。“他怎了?” “魂魄不稳。”谢玄阳道,“需要龙血驱阴。” “呵,浪出了事。”宫灵泽冷笑一声,“早跟他说过一届肉体凡身少瞎浪,受受教训也好。” 他松下身子坐躺回去,手肘放在椅扶上撑着头,道,“这龙血不能轻易借,你该知道我手上的龙血多珍贵。” “知道。”谢玄阳道,宫灵泽手中的龙血不是一般的龙血,就算是将整个世界的宝物搬来都不足换上一滴,“但他是莫凌烟。” “莫凌烟又如何?他的价值还没那么高。”宫灵泽不以为然,“最多不过是魂飞地府,十八年后又是个汉子。” “可转世后的他就不再是他。”谢玄阳道。 宫灵泽招来侍者给他端来杯新茶,不缓不慢地喝了口,“你打定主意要借。” “对。”谢玄阳点头道。 “那也不是不行。”宫灵泽放下茶杯,杯底碰撞红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拿一件事来换。” “何?”谢玄阳问道。 “替我开门。”宫灵泽勾起道意味不明的笑,“只有你能开的,龙脉之门。” 第30章 所谓龙脉是以整个九华大陆的大气运汇聚的中心,它不是个人的气运而是九华四国的气运。四国每代新皇出现之时都会从龙脉之中获得龙气,以证其德登上皇位。 西凉所处之处为龙脉之首,为龙气最为浓郁的地方,因而西凉皇族世代自喻为龙脉正统。由依龙气登基,以往每代皇子皇孙都未曾因皇位争斗,然而这代却出了问题。 西凉皇子中拥有龙气的不是实权最大的宫鸿逸,也不是代为监国无太子之位却有太子之实的宫云瑞,而是连皇子府门都懒得踏出一步的宫灵泽。 宫灵泽绝不会登上皇位。旁人都以为他是因性子懒,却绝不会知道另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宫灵泽是龙脉的守门人。 身为龙脉守门人,宫灵泽犹如监视者,他只身处在世中却不能参与其中大事。他不能为皇,西凉也不能无皇。一旦无皇,天下大乱。宫灵泽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是以唯有打开龙脉,取出龙气赋予新皇。 “西凉的九龙夺嫡已只剩两龙。不久后,新皇就会在宫云瑞和宫鸿逸中产生。” 谢玄阳在房中回想起宫灵泽刚刚与他说的话,不由头痛。 九龙夺嫡,唯有一胜。不难想象西凉皇都城之中曾发生过多么激烈的夺嫡之争,如今到了最后宫云瑞、宫鸿逸一决雌雄的时候,不是其中一人俯首称臣,就是你死我活。不知又会有多少人、或是已有多少人被牵扯进来,其中的因果定是多得可怕。 修士最怕的就是背上因果。谢玄阳身为龙脉之门的钥匙不得不身在到其中,但清霄却不应该被牵扯进来。 谢玄阳不知有多后悔让清霄跟他来了皇都城,他一想到未来清霄在渡劫时会因此事的因果遇上比原本可怕数倍的雷劫就心生惶惶。 得想个理由让清霄离开。谢玄阳心想。 “小公子,热水布好了。”这时墨砚从屏风中走了出来,“可需小的服侍公子你沐浴?” 清霄、谢玄阳两人处理完德义山庄的事后就赶来皇都城,一路风尘仆仆。虽然天衔宗的弟子袍上附有清洁的法术,谢玄阳却还是想用水洗一洗身上的风尘。在与清霄分开去往各自的房中后,他就让墨砚给他布上沐浴的热水。 “不用。”谢玄阳挥挥手拒绝道,他向来不习惯有人服侍。 墨砚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带上了门。谢玄阳见他出去后便抬手揉了揉额角,踱步走到屏风后的浴桶旁解起衣服来。 手上动着,他满脑子却都是想着如何让清霄离开皇都城,但却如何都找不到理由。 清霄来这皇都城为的是为他徒弟莫凌烟求龙血。可这龙血却是要等到龙脉一事解决后才能拿到,清霄在此等着毋庸置疑。再者清霄与他是挚友,又是主动跟他来的,以清霄的性子定然不会同意自己离去将他一人独留在此。 “哎,这该如何是好?”谢玄阳想着不免有些颓然,长叹一声,喃喃自语。 他扯下发带,没了束缚的墨发披散下来柔和了他的面孔,显得比往常更是清秀几分。他又褪下外衫中袍,解开亵衣露出前胸。 谢玄阳的身形还是少年,肌肉线条流畅却不突出,他的皮肤又很白,显得胸膛有些单薄。单看很难看出这具算不上健硕的身体里存在着多可怕的力量。 道子_分节阅读_30 他站在浴桶旁就要褪下身上最后一块布。 “如何什么?” 谢玄阳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这个声音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这么多年来每日晨间他都是与这个声音论剑,不久前他也才与这道声音的主人分开各自回房。 谢玄阳愕然回头,“清霄你怎在这?” 清霄没有回应。他直直看着谢玄阳,双眼微沉,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此时他的心思。他道,“想如何解释?” “解释什么?”谢玄阳被他直白地盯着不由揽揽衣襟。他两都是男人,看见胸膛什么的没有有失清白一说,但谢玄阳却还是在他的视线下有些不自在。 清霄一步一步向他走进,走得很慢,却每步都像是踏在谢玄阳心上。他道,“千年前人世动乱,九华龙脉由魔尊所封。” 他站在谢玄阳面前,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今魔尊飞升,能打开龙脉的只有身负魔尊血统之人。” 谢玄阳扯了扯嘴角,后退几步,道,“清霄,你在说什……” 还没说完,他就腰间一紧,下一刻就被扔进热水之中。热水溅起的水花扑在清霄身上,将他身前的衣衫打湿成一片。 清霄一手按住谢玄阳的肩,将他压在浴桶中不让其起身,“魔界少主的魔纹唯热气充溢时显现。” 他一手抓住谢玄阳的亵衣衣襟,猛地扯下,将谢玄阳整个背部暴露出来。谢玄阳身后不是白皙一片,红色犹如烈火般的纹线在热气下渐渐浮现,从他的腰窝处沿着他的脊椎攀沿而上,延伸到整个背部,在谢玄阳肤色的衬托下妖异得刺眼。 “谢玄阳。”清霄哑声道,他的声音让此时的谢玄阳忍不住发颤,明明身在热水之中却仿佛置身千年冰窟。“你才是魔界少主。” 谢玄阳看着水面久久不出声。他以为此世之中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无论是千年前龙脉的封印者,还是魔界少主身后的魔纹一事都该是除他与宫灵泽这个守门人外无人知晓的秘密才是,但没想清霄竟也知道。 清霄他是怎知的?谢玄阳此时已不想知道了,他抬眼看向清霄,“你不是曾说,我就是我,你不会问的吗?” “可你是魔。”清霄道。 “你非要分个是非黑白?”谢玄阳问道。 “正邪不两立。”清霄道。 “清霄,我和你相识五年。”谢玄阳握上清霄扣着他肩的手腕,看着清霄的双眸仿佛要看进他心里去。 “可你是魔。”清霄冷声又道。 “我是魔也不是魔,从未作恶。”谢玄阳扣紧清霄的手腕,“你、不信我?” 清霄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谢玄阳见状长叹一声,闭上眼,松下握着清霄的手。就在他的手滑落即将入水之时,却被一只不属于他的温热的手抓住。 “我信。”清霄握着他的手道,“只要是你,我信。” 这是清霄第一次破例,但他不后悔。他能对相处多年的亲传弟子不留情面,能斩杀所有逆了他原则之人,但他却不能对谢玄阳下手。没有理由,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只是他做不到。 清霄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当他想到要亲手将谢玄阳斩于剑下时,当他想到谢玄阳会从他眼前永远消失时,仿佛有利剑刺入他的心脏,将其割成一片一片,鲜血淋漓。 谢玄阳惊诧睁眼,没想清霄竟还会信他,“你——” “不好了!失火了!”就在此时墨砚破门而入,不待两人反应就蹬蹬蹬冲过屏风,一见两人的姿态顿时惊愣在地,瞪着眼看着他们,口张得老大。 他冲进来的时候看屏风那边的影子时站在浴桶旁弯着腰,还以为是谢玄阳洗浴好了正在收拾浴桶,好等下让人拿出去。哪知竟看到不知何时进来的清霄一手撑在浴桶上与浴桶内的谢玄阳对视。 以墨砚的角度只能看到谢玄阳高出浴桶一点的肩膀,见谢玄阳没了上衣露着肩头还以他是脱光了衣服。 墨砚目瞪口呆,见两人齐齐看向他顿时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抱、抱歉!打扰了!” 第31章 谢玄阳一听失火,顿时扯下备好的衣服披在身上,与清霄急急跑了出去。两人出了房门却不见府内有火,更没有抬水灭火的府中侍者。 见两人从同一房中出来,谢玄阳又头发披散,湿漉漉地只着单衣,宫灵泽顿时,打量了好几下两人,脸色浮现出了然的笑容,道,“我打扰你们了?” 浴中情趣,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这么会玩。 “没。”谢玄阳答道。他不知宫灵泽想歪到哪里去了,若是知道了定不能在他的眼神下面不改色。谢玄阳左右寻了好一会儿,实在看不出所谓的失火之像,疑道,“殿下,不知是府中哪里失火?” “火?我府里才没失火。”宫灵泽抬手指了指远处皇宫的位子,道,“是那里,老龙的后宫十四位之一兰林宫。” “那不是殿下你母妃曾经的住所?”谢玄阳道。 谢玄阳记得宫灵泽曾与他说过,二十年前他的生母淑妃住于兰林宫偏殿,宫云瑞的母妃湘妃住在正殿,两个拥有妃位本该拥有各自宫殿的女人却因老皇帝的荒唐相处同殿,平日里没少互相下绊子。 突然有一夜,一场大火将她们的性命一同取走,让两个两看相厌的女人在生命的最后携手赴了黄泉。 宫灵泽说起这事来没少嘘唏,还玩笑道让谢玄阳向鬼使打听打听这俩女人黄泉路上有没有再闹起来。 以前他就对这有对其母妃纪念意义的宫殿不在意,现在他更是不在意了。他往身后侍者搬来的软轿上一倒,如同烂泥般坐着,“对,就是我亲娘西去的地方。你快快去穿好衣服,好跟我去看戏。” 说着他向谢玄阳连连挥手,催着他进去换衣服。 谢玄阳不知宫灵泽在搞什么名堂,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房换衣服。 见谢玄阳进房,宫灵泽立刻就换上了副满是深意的表情,向一旁站着的清霄挑了挑眉,“道君,我家玄阳弟弟身材可好?” 清霄不理他,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丝。 就算是这样宫灵泽的兴味也不见减,他道,“我家玄阳他可是家乡里出了名的美人,最好看的姑娘都比不上。不知多少人想看眼美人出浴,拼了命也在所不惜。” 他换了个坐姿,翘起腿又道,“道君你不知道你这一看,让多少人羡慕。有福啊!” 清霄终于分给宫灵泽一道余光,“不是。” “什么?”宫灵泽没听清他的话。 “不是你家。”清霄道。 道子_分节阅读_31 宫灵泽一愣,心道,这清霄也不傻嘛,谁跟他说清霄修无情道对感情之事一问三不知的?一点便宜都不让他占。宫灵泽决定要好好关注下他两,光看这两人相处就得比旁事有趣得多。 占有欲强却自不知的道君,傻不愣登看不清自身感情的谢玄阳,这可好玩了。 谢玄阳一换好衣服出门就打个寒颤,瞧着宫灵泽脸上的笑容,心中不知怎的竟生怪异。 谢玄阳、清霄两人跟着宫灵泽进到宫里,穿过御花园一路来到深宫中的兰林宫。此时兰林宫四周灯火通明,无数内侍、宫女还有侍卫们提着灯、举着火把围在宫旁,谢玄阳竟还在其中看到了些身着硬甲的士兵。 不过是后宫失火,怎么连士兵都来了?谢玄阳正心中疑惑,就闻不远处传来争执之声。一看,正是他白天见过的两位得势皇子。 只见宫云瑞狠狠扯住宫鸿逸的衣领,向下一拉。他所用的手劲很大,饶是人高马大的宫鸿逸都被拽得险些没站稳,只得微微前倾,低下头来与他对视。 “宫、鸿、逸!”宫云瑞表情狰狞,抓着宫鸿逸衣领的手上青筋暴起,“你竟敢——!” 宫云瑞从未像现在这样情绪外露过。他打小失去母妃,独自一人在这吃人的深宫中跌打长大,早就学会了隐藏情绪。可如今他却再也维持不住虚假的笑脸,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剥皮剔骨剁碎了喂狗! “你竟敢火烧兰林宫!”宫云瑞咬牙切齿地道。他的脸色涨红得发青,全身都在瑟瑟发抖。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一拳打向了宫鸿逸的左脸。 他怒道,“我杀了你!” 但宫鸿逸入军多年,哪是宫云瑞一介从文之人能打得中的?宫鸿逸以掌抵拳,轻而易举地就接住了宫云瑞的拳头。他冷笑道,“我为何要烧女人住的宫殿?” “为何?”宫云瑞恶声地道,“还要问为何?整个西凉里谁不知道你恨我?” “是,我恨你,恨你到想将你活剐。”宫鸿逸哼笑一声,他抬手扣住宫云瑞抓着他衣领的手,将其用力掰下,宫云瑞的手腕在他的手下似乎要被捏断。 他道,“但我不是你,不择手段,尽是旁门左道,连忠良都迫害。” 他扔开宫云瑞的手,退开几步。他完全不能忍受与宫云瑞待在同一空气下,靠近一丝都让他心中泛恶。 他道,“我会报复你。但烧后宫的方式?...... 哼,我没你那么恶心。” 恶心?宫云瑞听得猛地连退几步。他闭上眼深深呼出口气,压下心中冲天的怒火,强做平静地道,“不是你,还能有谁?”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宫鸿逸道,“谁知你又丧尽天良地迫害了谁。” “你——!”宫云瑞闻言又怒。 就在他作势要与宫鸿逸闹翻时,宫灵泽送向谢玄阳一道眼神,与两人道,“好了好了,莫闹了。” 谢玄阳应声出现在两人之间,挡住两人的互相怒视。谢玄阳身形不大,散发出的气势却让人无法忽视。再加之他背着剑,在两人眼里就成了宫灵泽给他们的威慑。 “三皇兄这是何意?”宫云瑞此时已彻底下压怒火,整理好了情绪,面上恢复了他往日微微带笑的表情。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难不成皇兄改变主意,想干涉了?” “不不不。”宫灵泽摇摇手,解释道,“我可不想要麻烦。不过是想着这都夜深了,要是你们闹起来岂不是扰了父皇休息?” 他指了指龙寝宫的方向,“父皇,可还病着呢。” 宫灵泽坐在软轿上就没下来,与站着的众人比舒服得很。他又让侍者不止从哪掏出的果盘中挑了颗葡萄,对着月光瞧了几眼,一把扔进了嘴里嚼着润喉。动作随意,就好像他面前站着的不是西凉当今两位最为权势滔天的皇子,而是两普通人。 他咽下口中的葡萄,又拿了颗在手中把玩,道,“再说了,明儿早朝还要两位主持。要是你们闹太晚,明早起不来怎办?” “这就无需三皇兄担心了。今日我定要查出是谁烧了兰林宫。”宫云瑞抬眼扫过在场的每个人,在宫鸿逸脸上狠狠剐了眼,“敢烧我母妃的殿,必当付出代价。” 不就是个死人的殿吗?宫灵泽心里嘀咕道,这宫殿也还是他母妃的殿,他都没一点着急。这么多年俩女人都投胎转世了,这殿留着有什么用?想念用画像就够了。 宫灵泽心中想着,面上却不显。他知道按宫云瑞对其母妃的偏执,要是说出来定讨不了好。 “可不是吗?我母妃生前也是在兰林殿住着的。”他道,“不过,今晚就算了。我出份力,明日起就让我府里的谢道长助皇弟你。” 谢玄阳闻言与宫云瑞点头示意。 “哦?”宫云瑞挑眉,“谢道长还擅调查?” 他和谢玄阳的接触只有一次引路,但看了下属送来的消息还是对他知道点的。谢玄阳这个道士善剑,和他同来的李卓书是好友,除外没见着他还有什么奇才。 “谢道长会的可多了。”宫灵泽夸起自己人来嘴上就没关,脱口而出,都不用打草稿,“你别看他人小,他可是剑法、阵法、道术、捉鬼样样精通。不过嘛......” 他撇了撇嘴,又道,“调查...是不太会的。可,谢道长他会掐指一算!” “谢道长还会掐算?”宫云瑞道,“那我可得谢谢三皇兄借我这人才了。” “不谢不谢。”宫灵泽道,“皇弟你可慢慢地好好调查,别放过蛛丝马迹。” “三皇兄放心。”宫云瑞应得信誓旦旦。他说罢又瞪了眼宫鸿逸,带着人离开了。 回到五皇子府中,他的下属谋士听闻此事赶忙来见他。 谋士斟酌几许,试问道,“三皇子给殿下送人。难不成,他是站到殿下这边了?” “呵,他?”宫云瑞嗤道,“他打的一手好主意。” 谋士问,“何解?” 宫云瑞的脸上勾起一道讽刺的笑,“他今天给我送人。明天那李道长,就会出现在宫鸿逸府中。” 第32章 正如宫云瑞所说的那样,第二天清霄的确出现在了宫鸿逸的府中。只不过这并不是宫灵泽安排的,而是清霄主动而为。 几人从宫内回来后,清霄与谢玄阳就彻谈了整夜。话不多,你问我答。第二日一早两人论剑后,清霄便向宫灵泽主动请缨去了宫鸿逸的大皇子府。 清霄不像谢玄阳那样必须牵扯在其中,但他也不愿独自抽身离去,只想早早了结此事与谢玄阳回天衔宗去。但这就必须再有一人前去宫鸿逸身边,两者同时观察才能尽早选出最后的夺嫡者。 清霄与谢玄阳不同,谢玄阳人是冷清却不是冷漠,与之相处只觉其周身温温和和,是个好相与之人。可清霄此人却是彻底的冰冷,他待谢玄阳好脾气却不等于待他人。只是坐在那里不动,他周身就会出现一片空处,鲜少有人敢靠近。 他来到宫鸿逸府中便往那厅中一坐,在一众将士的眼中宛如一尊坐佛,气势又强得可怕,难以忽视。这可就苦了位子被安排在他身旁的将军,又要心系大事又要忍耐身边的这座千年冰山。 清霄坐着稳如泰山,他又不用与他们交谈便闭眼静坐了起来,他一身修仙界的巅峰修为,只需放出一点神识都能掌握整个皇都城的动静,更别提一个小小的皇子府了。 道子_分节阅读_32 将军们中又少有几个知道修士的,更不知他们身边坐着的是怎样厉害的人物,见清霄闭着眼便以为他坐着睡着了,放下心来交谈。 清霄身旁的将军苦不堪言,抱怨道,“宫将军,你这是从哪找来的尊佛?” 宫鸿逸也有苦说不出,清霄一大早就出现在他房里,无声无息的,天知他睁眼时见到有个人影站在他床头是怎样的惊吓。 面对下属将军的疑问他岂能实话实说?只得苦笑道,“三皇弟送来的。” 他昨夜见宫灵泽主动送人给宫云瑞,还以为是宫灵泽终于下定决心加入夺嫡,想着宫云瑞有了宫灵泽送去的帮手又得多了优势。然而今日见到出现在他府中的清霄,他才知道这哪是帮手,明明就是个祖宗。 宫鸿逸身为西凉皇子自然是知道修士的存在。虽然他身边的能人异士皆是兵部之人,没有修士,可他却在宫云瑞身边看过不少。各个皆是高高在上,仙风道骨。 清霄仙气十足,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修士都像仙人,但宫鸿逸却不敢认定他就是修士。一来是他知那些厉害的修士都不会轻易来到凡间,二来专心为道的厉害修士大都不愿参与到夺嫡这种牵扯繁多的事来,用他们的话说便是牵扯太多因果。 宫鸿逸亦然不敢将清霄认作普通道士。君不见哪有普通道士能有他这般气势? “我的乖乖,被他看一眼都觉得要死了。”有位将军抹了把脸,大叹一声,“我打小上战场,杀了那么多敌将都没见过跟这祖宗似的。” “我瞧着他觉得眼熟。”此时又有位将军道,他摸着下巴左看右看,打量了清霄好一会儿,绕着他转了几圈。突然这将军看见他腰间的玉坠,脸色剧变,诧异道,“这、这不是杀了阿元一家的人身上的——!” 众人闻言纷纷愕然,瞪眼看向清霄,甚至有人面露杀意。 “慎言!”宫鸿逸“啪”地一声将杯子摔在手旁的茶几上,瓷器发出的脆响拉回了众人被怒火驱赶得快失的理智。 有将军愤声怒道,“将军!阿元一家忠烈,如今却落入家破人亡的下场,又背上了谋逆的帽子。你让我等怎咽下这口气?!” “我知道!我也咽不下!”宫鸿逸咬牙道,他单手握拳狠狠捶向桌面,将桌上的杯子震地发出清响。 这事是宫鸿逸放弃边关肆意的日子回到皇都城参入夺嫡之中的原因。他、在座的众将军与逝去的王元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情同手足。兄弟被害,他又怎能咽下这口闷气?可这却不能是迁怒他人的理由! 宫鸿逸沉眼压声道,“王将军一家的死和他无关。”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若是因块玉坠冤枉无辜之人,我们与宫云瑞有何区别?” 众人闻言也只得强压下火气,道,“将军说的是。” 提到王元一家在场之人皆是低沉,一时间厅内陷入静默之中。许久,宫鸿逸喟尔才又开口,“各位放心,王将军一仇定会报。” 他闭起眼屏息,然又深深吐出口气,抬眼道,“只要除去宫云瑞,受难的忠士皆将平反。王将军一家的仇人我也将找出,定要他血、债、血、偿!” “不劳。”清霄突然出声,惊住了一片人。他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 宫鸿逸问道,“李道长这是何意?” 清霄道,“门下孽徒,自由我清理门户。” 天衔宗的弟子玉坠都是由其师尊所制,其中含有一滴精血,除非弟子同出一师,否则不可能会相同的玉坠出现。 清霄只收过两徒,一是流行,二是本名莫凌烟的流云。 他不知他们口中的王将军出事是何时,但不管如何都不可能是莫凌烟所为。莫凌烟出身西凉莫家,又是三皇子宫灵泽的母族族弟。若是他犯下事,这些人不可能认不出他。而且莫凌烟五年前拜入宗门后便未离开过修仙界,此次是第一次。 如此一来犯下此事的只可能是已叛出师门的流行。而此时清霄腰间挂着的也正是他不久前从叛出师门的流行那收回的玉坠。 想来流行背着他做过不少事,清霄心想。流行哪是天生为魔,他怕是违道之事做得太多,污了道心,这才坠了魔道。 众人一听顿时面露惊色,他们没想一直寻找的凶手竟是清霄的徒弟!转念又惊清霄此人修为之高。 王元一家世代为将,一套独门枪法虎虎生威,旁人见了都忍不住避开风头,能将这一门武将一夜灭门、又能在撞上赶来的众将下全身而退的人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那身为其师的此人是有多厉害? 难不成果真请了个祖宗回来?众将心中惊诧。 而宫鸿逸却是确定了这位自称李卓书的道长修士的身份。他没与他们一众说的是他早已确认了那凶手不是凡人,以他们的能力若要报复只能是白白送命。宫鸿逸原想斗过宫云瑞后他登上皇位,让莫家与天衔宗沟通为他们报仇,没想宫云瑞还未弄倒,那凶手的师父倒是遇上了。 修仙界里能收徒的修士修为得多高?据他所知至少得金丹以上。宫鸿逸想到与清霄携同来到皇都城的谢玄阳,心觉谢玄阳此人定是也不输他。 到能收徒修为的修士近乎不出修仙界跑来凡间,饶是宫云瑞身边最为厉害的修士也不过是不到金丹而已。宫灵泽竟能一下请到两位金丹以上的,还分别派来他们两人身边,真是好大的手笔。 只是不知这位代表宫灵泽的李道长,能帮他到什么地步。 宫鸿逸心中寻思着,拱手敬道,“道长大义灭亲,在下佩服。” 说罢唤人给清霄换了杯茶。新茶是杯上好的阳羡雪芽,汤色清澈,香气清雅,与退下的旧茶相比内质更醇。 他又道,“我见道长是大理之人,不知可否我解惑?” 清霄颔首应与。 宫鸿逸问,“道长觉得,灭人族者,当如何?” 清霄道,“杀。” 宫鸿逸又问,“冤负忠烈者,当如何?” 清霄道,“杀。” 宫鸿逸再问,“为夺皇位,不择手段者,又当如何?” 清霄抬眼看着他,目光直直投进宫鸿逸眼中。许久,他才缓缓说道,“杀。” 清霄的话音刚落,宫鸿逸便“唰”得一下站了起来,大步迈到清霄身前。他双手抱拳在胸前,低下头颅,深深弯下背脊,铿锵道,“请道长助我。” 第33章 清霄在大皇子府中畅行无碍, 谢玄阳却与之相反。 谢玄阳人清冷,周身的气势却也是温温和和, 他的容貌又稍显稚嫩,论谁见了都瞧不出其厉害之处, 只觉此少年风华虽异于同龄之人,但想来这般年纪, 怕是也没什么本事参与进大来。 宫云瑞是以也准备将他当作宫灵泽送来的三皇子府象征, 兰林宫失火一事也只打算让他跟着。 道子_分节阅读_33 谢玄阳刚踏入五皇子府内就被安顿在外堂, 独自喝着茶水坐上了大半天。 谢玄阳被宫云瑞冷落相待也不急。他是以协助调查失火之事的名义而来, 但实则却是宫灵泽送给宫云瑞夺嫡的帮手,宫云瑞不将他当回事也不是他的损失。 “这位小道长就是三皇子送来的?”不知过了多久, 一位儒雅之士踱步走了进来。他眯眼打量着谢玄阳,开颜笑道, “不知,今年年纪几许?” 谢玄阳心里较量了下自己与清霄的年纪,回道, “不大。” 来人当然不知谢玄阳这句“不大”是与千岁之人相比, 只当他以凡人的岁月为对照。心想这人果真是宫灵泽送来的象征。也不知三皇子是怎想的, 竟选了个这等容貌的少年过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宫云瑞殿下送的小倌。 “听闻小道长会算卦。”他坐到谢玄阳身边, 侧身依在椅扶上, 向谢玄阳展开手掌, “不如替在下瞧瞧桃花运如何?” 谢玄阳打眼一看, 道, “兄台情运未到,莫急。” “怎的未到?”那人状做惊色,语气轻佻,“今日夭夭桃开,灼灼其華,我还以即遇命定之人。小道长你闻,这堂中可是溢着沁气?” 他往谢玄阳身处嗅了嗅鼻子,啧啧发叹。他又伸手握住谢玄阳的手腕,将谢玄阳放在腿上的一手拉上了茶几桌面,又将自己的手塞进他手中,道,“小道长你再好好瞧瞧。” 说着他还用指尖在谢玄阳手心轻勾了一道。 面对明显是调戏的行为,谢玄阳面不改色,扣住他的手翻了过来看他手心。少顷,谢玄阳道,“兄台的情运未到,命定之人也不在此处。” “哦?”那人单眉轻挑,一手撑住搁在他与谢玄阳间的茶几,身子前倾,贴近谢玄阳在他耳旁吹了口气,另一手指尖从谢玄阳手心划过到腕处,摩挲了几下又划回手心。 他道,“在下瞧着有位美人绝代风华,命中缺吾,就在面前。小道长,你说……” “文冶,不得失礼!”一道厉声喝来。 宫云瑞随之跨入门槛走进,他身后跟着一众人。那些人各个丰采高雅,或着黎衣或着月白,有单手持扇有负手而立,好一派文人墨士。 谢玄阳转脸看去,这些人中还有几位举止神气之人。一身素白,抬首前视,仿佛无人能进入他们眼中。 融合期修士?谢玄阳只需一眼就看出了那几人的身份。融合期修士在修仙界算不上什么,不过是初期境界,才刚刚开始修炼之路而已,可这样的修为在少有修士的凡间却是能横着走了。 宫云瑞身边竟然有这么多融合期修士,难怪他不在乎宫灵泽的意向如何。 谢玄阳是以三皇子府中之人来到宫云瑞身边,代表着宫灵泽。宫云瑞将他扔在外堂冷落不管也就代表着冷落了宫灵泽,根本不在意宫灵泽是否意属助他登基。 谢玄阳原还在疑惑宫云瑞为何如此,现在见这几人也就能想通了。 他见三皇子到来也不起身,坐着向宫云瑞点点头,道,“五皇子殿下,日安。” “谢道长。”宫云瑞也颔首应声道,“方才文冶失礼,还请莫太在意。”说着他攒眉撇了眼还将手塞在谢玄阳手中未收回的文冶。 文冶见状赶忙坐好,收回手。他敛起脸上轻浮的表情,干笑着喊了一声“殿下”。 “还不快向谢道长道歉。”宫云瑞道。 文冶连连道是,拱手道,“不好意思失礼了,小道长的容貌实在太好,在下又喜欢美人,见着就忍不住……” “文冶!”宫云瑞身边的男人低喝一声。文冶只得抬手做投降状,手指在唇前浮空一划,示意自己闭嘴不再说话。 “无事,玩笑而已。”谢玄阳摆手道,“殿下这可是要去调查兰林宫之事了?” “正是。”宫云瑞道,“不瞒道长,我与各位才谋之人探讨许久,又派人彻查兰林宫都未能查到蛛丝马迹。” 他踱步来带上位坐下,身后的门客也随之一一落座。宫云瑞从侍者托盘中接过杯茶,酌了口。 他叹声道,“那人太狡猾。” 谢玄阳道,“这么说殿下有了目标?” 宫云瑞道,“有。怎么没有?我昨夜就知道是谁了。” 他又想喝口茶,却发现茶到嘴边自己却怎么都喝不下去,只觉心中郁结,上好的华顶云雾茶都没了味。他颦眉将手上的茶杯厌弃到一边,任由茶水泼洒在桌面上。 他道,“除了宫鸿逸还能有谁?” 谢玄阳疑惑地道,“殿下为何总抓着大皇子殿下不放?” 宫云瑞道,“哪是我抓着他不放?是他不依不饶。” 谢玄阳道,“哦?” 宫云瑞冷笑道,“我不过杀了一摊逆贼,那家伙见杀的是他熟识就发了疯地从边关跑回来,要跟我拼命。那王元王家世代为将,手掌西凉三分之二的兵权,朝侵权野。西凉朝廷都成了他王家的一言堂!武将当政,文官不得出头,还治什么国?安什么天下?就他宫鸿逸一个口口声声说为国为民,以他堆满打打杀杀的脑袋能做什么?” 宫云瑞想想宫鸿逸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就心中发恨。他狠狠地拍桌,道,“就他为国,就他为民,我为的就是一己私欲?他知不知道王家有反心?他知不知道王家不死,这朝上就算是父皇都没说话的份?愚蠢!愚昧!愚庸!” 他愤声连道三声“愚”字,难以泄心头之怒。他痛恨这该死的宫鸿逸看不清时事。 “殿下莫气。”众门客劝慰道,“若是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让那愚人白白占了便宜?” 宫云瑞压手示意众人静下。他闭眼剧烈喘了息,稳下神态,睁眼道,“谢道长你说说看,我可有错?为大众牺牲小众,我可有错?” 谢玄阳说不出。他自幼修剑,若是问他剑道,他还可解答。但若是若他为王之道,他可就一窍不通了。他只得向宫云瑞摇摇头。 “我想道长你也是不知。”宫云瑞见状也不失望。他自身也是从小被母妃教导何为王者,何安天下,阅尽治国才略之书才得以了解颇深,像谢玄阳这种潜心修行的人又怎会对此有了解? 他叹了一声,伸手探向身侧的茶几想拿起茶杯喝口水润喉,却忘了刚刚自己将茶水打泼了,摸到一手水。宫云瑞攒眉,不满地发出一声轻啧,侍者见状连忙取来帕子给他擦手。 宫云瑞擦手擦得很仔细,每根手指都一一擦过,恨不得擦干手上的每个角落,连指甲缝都不愿放过。边擦还不忘与谢玄阳说道,“不提那些了。我等下要亲自去趟兰林宫再调查一番,道长可要随我同去?” 谢玄阳道,“自然。” 得到回应宫云瑞又继续道,“道长你知这兰林宫是我母妃生前的寝宫,可我母妃不喜道士。” 他用余光扫了眼谢玄阳身上素色的天衔宗弟子袍,视线在谢玄阳腰带上的阴阳鱼纹顿了顿,道,“为了不打扰到黄泉之下的母妃,只得请道长你换身衣服了。”说罢令人带谢玄阳前往备好衣服客房。 谢玄阳随着侍者向外走了几步,宫云瑞又突然叫住他,道,“哦对了,道长的剑也记得卸下。佩剑入宫,那可是大不敬。” 听着要卸剑,谢玄阳也不迟疑,点点头示意知道后就与侍者踏出了外堂。 宫云瑞看着谢玄阳的背影消失,悠悠地擦净手上最后小一块水渍,随手将帕子扔开。他抬眼看向文冶,“美人?” 道子_分节阅读_34 文冶来时手中、腰间都空无一物,可他偏偏此时手中多了把撒扇,就好似凭空而来的。他手腕轻抖,“啪”的一声张开撒扇,反手置在身前轻轻摇着。 文冶脸上的笑容似乎別有深意,“是啊,美人。好一个谢美人,瞧着都以为天仙下凡。只可惜啊,这天仙是个假天仙。” “假?”宫云瑞勾唇道,“有多假?” “脉象沉稳,勃然有力。”文冶道,“强健却无灵气涌动,你说他有多假?” “哎。”宫云瑞长长地笑叹一声,道,“我还以府里的仙长们能多个伴,的确是可惜了。” 第34章 宫云瑞为谢玄阳准备的也还是一件白袍, 只不过这白袍素色为底上有水墨图文,外披的纱褂上绣有文竹, 让穿上它的谢玄阳少了分仙气,多添了儒雅, 与五皇子府中幕僚们有了些相似之处。 谢玄阳换好衣服后便乘着宫云瑞的马车来到了皇宫。昨夜他与宫灵泽赶来时已是深夜,虽宫中掌着灯却也不足以看清整个皇宫, 而这次随宫云瑞来他是看清了。 皇宫不愧是皇宫, 再华丽的皇子府也比不上其半分。过了宫墙, 壮丽宏伟的皇宫宫殿展现在他的眼前。每殿上铺琉璃鸳鸯瓦, 下有朱漆大红牖。正中的主殿飞檐翘角上更有四尊昂首腾飞的金龙雕,大有傲视天下之气, 气势磅礴,让人见了莫不心中肃然起敬。 除去主殿, 宫中的其他各殿也是各个雕梁画栋,唯有一处是焦土,原本伫立之上的宫殿现成了破瓦寒窑。 谢玄阳来到此处如眼便是一片废墟, 原本的殿门已被烧毁, 不知在何处。不过好在宫云瑞此人从小在兰林宫长大, 就算闭着眼也能找出殿门的位置。 只见宫云瑞负手站在废墟前左右看了看, 不一会儿便定神往一方走去, 指着一处, 道, “来人, 推开这里。” 面前的焦木碎石被移开, 一扇变了形的门出现在众人面前。谢玄阳往里面一看,黑不溜秋的,白日的光线只能让他看清殿内靠外的一小部分。不知是何原因,兰林宫外部烧毁严重,内部却好似没什么大碍。就说谢玄阳看到的那部分,都还能看清壁上的画。 后宫妃子的寝宫璧上怎会有这种壁画?谢玄阳不由觉得怪异,宫殿有壁画并不是什么奇事,但若是画着神鬼的壁画那就问题大了,这种壁画向来不是画在祭奠供奉神龟的神殿内就是画在墓室之中,就没见着会画在寝宫内的。 这兰林宫怎么回事?谢玄阳心生疑惑,正想开口问宫云瑞却见他已经率先领着下属们走了进去,谢玄阳只好赶忙跟上。 一进兰林宫,沉闷中带着某种不知名腥味的空气顿时扑面而来,刺得谢玄阳鼻子发痒,狠狠打了个喷嚏。喷嚏声在这寂静的宫殿里格外响亮,顿时将前面走着的几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谢道长,你可还好?”宫云瑞问道,随着他的话音响起,他身边的下属向谢玄阳递来个帕子。 “抱歉,一时不太适应,过会儿就好。”谢玄阳接过帕子捂住鼻子,闷声道。 “那道长小心了。”宫云瑞提醒道,“行走时也是,万一破坏到线索可就不好了。” 谢玄阳点头应是,他瞧了瞧周围,发现这兰林宫内部情况与他先前在外猜想的一样,几乎没有损坏的地方,便问道,“殿下,我有一事不解。此宫外部全毁,这内部怎不像被火烧过?” 宫云瑞道,“道长可知兰林宫二十年前失过火?” 谢玄阳点头。他当然知道,宫灵泽不止一次跟他提过那场带走两位妃子、让两位皇子成为年幼丧母者的大火。 宫云瑞得到答应便继续道,“二十年前的大火把兰林宫彻底烧毁,现在的兰林宫是重新修建的,修建时内部用上了工匠调配的特殊材料,火无法烧毁。” 谢玄阳问道,“那不知重建后可有新妃住进?” 宫云瑞摇头,冷笑道,“那些下贱的女人怎配住进来?” 他负手于身后,从下属手中取来火把,在火光照引下用怀念的目光将内殿打量了一遍,轻声道,“这可是…母妃的宫殿啊。” 谢玄阳在一闪而过的火光下也看清了墙面,心中怪异的感觉再次涌起。先前他以为这殿中的墙面上画着神鬼,走进来才发现根本不是,而都是些叙事画作。这画作用上的色料非常艳,大量的褐红亮蓝又用明黄勾线。 这就更奇怪了,叙事壁画大都画在墓室里,褐红之色宛如干枯的血液,明黄又意冥黄,向来只有死人才会用。而且这壁画人物扭曲,纤长如虫,面容狰狞,就好似含怨而死的恶鬼。这些都别说是皇家了,放在民间任何一家里都是忌讳,修建兰林宫的工匠怎会犯这种错误? 谢玄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凑近墙壁想要再看清楚些,这里光线太暗,壁画的人物又太奇怪,若是离远了根本看不出是在叙述什么事。 他眯起眼仔细看了半晌,这才看出讲的是前朝之事。 皇帝昏庸,酒池肉林,整日身旁有美人作陪。每当臣下有事禀报时,皇帝都指派身边的内侍前去,自己却是在寻欢作乐。久而久之天下大乱,阉党当权奸臣当道,他国见此蠢蠢欲动,内忧外患,民不聊生。 此时,突有两华衣之人雄起。谢玄阳猜测这两华衣之人指的是两位皇子。这两人一个领兵冲往边关,杀敌于前,将那些妄想入侵的他国之人杀了个干净;另一人驻于皇城,领众朝臣大斗阉党,灭杀奸臣,夺回执政大权。 左边的壁画在此戛然而止。谢玄阳再看右边,右边的壁画画风一转。若说左边讲的是两位皇子内政安国,外战护国,相辅相成共定大局的话,那这右边的就是一片腥风血雨、惨无人道的屠杀了。 这右边壁画的主角也是一个华衣之人。谢玄阳对比两画,发现右边的这人好像就是左边壁画中那位在皇都安国的皇子。 在这幅壁画中这位皇子站在高高的皇座旁,皇座上坐着老皇帝。那皇帝头戴十二旒冕冠却不见一点尊贵,他的脖子上套着勒绳,身上也被几根粗壮的锁链绑住,闭眼斜摊在皇座上。而那位皇子脸上挂着诡异的咧嘴大笑,这个笑容很夸张,直接占了面孔的三分之二,仅剩的三分之一是他弯起的双眼,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 他的脚下是一片血地,残肢满地,血流成河。无数朝臣脑袋向下被倒挂着,他们的喉间都有道口子,血液从中滴落在地上,汇集成一洼血池。池畔还跪着好几位身穿铠甲却无首之人,他们的头颅沦落在地上,双眼大睁着瞪如铜铃。 谢玄阳越看越心惊,他总觉这两故事不单单是在叙述前朝之事,其中还包含着其他的意思。他转头就想询问宫云瑞。正当他动作时,他的视线突然扫到壁画下角有一段字。这段字用的是猩红色,仿佛一封血书。 上道: 君者偏锋,辱杀忠臣,吾恨!灭吾家,负吾名,吾等死不瞑目!——将门王氏 将门的血书怎么会出现在后宫妃子的寝殿墙壁上?谢玄阳心中更是觉得诡异,这兰林宫也太奇怪了吧,不但特意用防火之才重建却又不让宫妃再入住,而且壁上还绘着和后宫完全无关,甚至大有对皇室不敬之意的壁画。 兰林宫怎么还没被毁掉?难不成西凉的皇帝心胸宽广到能包容万事的地步了?宫云瑞身为一届皇子,见到这种有隐喻之意的壁画在他母妃殿中怎么也没反应? 谢玄阳疑惑重重,脑袋里混乱一片,所有的思绪团在一起似乎成了杂乱难解的线团。 “谢道长,你怎了?”见谢玄阳盯着一处墙壁久久没动静,宫云瑞不由以为谢玄阳发现了什么,便问道。他踱步走到谢玄阳身边,随着他的视线向那处看去,却没找到任何不同寻常的东西。 谢玄阳指着血书,道,“殿下,你看这里。” 宫云瑞不知谢玄阳让他看什么,他目光所及之处没什么异常,便问道,“这里有什么?” 谢玄阳道,“是不是有封血书?” 宫云瑞道,“没有。” 谢玄阳不解地“嗯”了声,他又指指墙面其他地方,“殿下可有看到壁画?” 宫云瑞道,“没有。谢道长你莫不是晃了眼?我母妃的兰林宫中从没有壁画,重建前没有,重建后也没有 。” 谢玄阳闻言顿时皱起眉头,转头来来回回又看了眼前的壁画和血书好几眼,心道,难不成宫云瑞是在唬他?这么明显的壁画他怎会看不见? 道子_分节阅读_35 如此想着他伸手摸向了墙壁。他的手指刚接触到墙面,一阵阴冷的凉气霎时顺着他的手指窜入身体,眼前的壁画也瞬间扭曲起来,以他的手指为中心变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涡,越缩越小像是顺着凉气挤进了他的身体。 谢玄阳一惊,赶忙收回手,却发现自己动不了,知道壁画所形成的漩涡彻底消失后才恢复了控制。 大意了,他竟没发现这些壁画由是鬼气所画。难怪宫云瑞看不见,这鬼泣根本不是寻常人能看见的,就连修士都得修为高到一定程度才行。 这壁画或许就是给他看的。谢玄阳沉着脸想道。 “谢道长?谢道长?”发觉谢玄阳又陷入沉默中,宫云瑞有些不满地唤道。他做皇子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走神,谢玄阳还是第一个。 “抱歉。”谢玄阳回神后应道。 “谢道长想何事想得如此出神?”宫云瑞问道,“难不成是线索?” “线索倒没有……嗯?”谢玄阳正说着,突然发现墙面上原本血书的地方有块奇怪的印记,就像是一道火纹。 “这是?”说着他伸手探了过去。不过是刚刚轻触一下,谢玄阳脚下突然就出现了一道斜坡。这斜坡似乎涂了油,他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脚下一滑,跌了下去。 第35章 入道的修士的每一次晋级雷劫都有淬体之用, 因此相比凡人来说,修士的**更为强悍, 即使从百米之高落下都不会伤到,更别提摔晕了。可谢玄阳偏偏在落地的瞬间眼前一黑, 再次睁眼时也不知是多久后的事了。 谢玄阳睁开眼,入目的是片染血的地面, 四周的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铁锈味, 浓郁得可怕, 仿佛都能化作实体。 谢玄阳试着动了动身体, 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双手反绑于身后无法动弹。他再一看自己身上, 却见自己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盔甲,硬甲内衣襟处的白衫被红色浸透, 那红色似乎是从他胸口蔓延而来的。 难不成自己胸口受了伤?谢玄阳心想,可他却没感受到胸口有痛感。 到底怎么回事?正当谢玄阳心中疑惑时,他的嘴不受自己控制地动了, 从喉中发出沙哑的声音, 低沉微微带着些颤抖。这声音绝对不是属于他的。 “我, 为西凉征战十年。”谢玄阳听到自己如此道, “我王家从开国至今, 世代忠君忠国。哪点对不起西凉?哪点对不起你, 宫云瑞?” 谢玄阳无法控制自己转头, 只能凭借声响猜测身后有人正缓缓向他走来, 一步一步, 仿佛才在他的心脉上。 “你、王家没有对不起西凉,也没有对不起我。”他身后的宫云瑞说道。谢玄阳感觉到有锋利的尖锐之物抵在他的后颈,如斯冰凉。 “你们错就错在能力太强。”宫云瑞凉凉地道,“你们王家是开国将门,有从龙之功。可你们存在太久了,有时候人要知足才是,贪图权力可是会遭天谴。” “贪图权力?”他哼笑一声,哽咽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王家?” “难道不是?”宫云瑞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朝上一手遮天的是哪家人?占居要职的是哪家人?一句话便能否决父皇决议的又是哪家人?” “若不是这样,任由陛下信用奸臣宦官,现在还有西凉?”他道。 “是不会有。所以我很感谢你们呀,拦着脑中全是酒肉美人的昏庸老皇帝,安我西凉。”宫云瑞发出一道轻笑,“可是现在,当政的是我。” 那利物不轻不重地在谢玄阳的后颈上点了几下,似是破开了皮肤。他感觉不到痛,但却能清楚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他的后颈处顺着脖子滑了下来。 “王将军,你说你们王家可会让我一届皇子掌权?可会全然听从我的决策?”宫云瑞问着,不等有回答便又自顾自说道,“你们不会。让我想想你们会说什么?’五皇子殿下你还是太年轻’ ’殿下,此事不可’ ’殿下还有待历练,还是听臣一句’。我可有说错?” “王元啊王元,我对你们王家人的了解可是比你们所以为的更多。”他长长叹了声,道,“你知道吗?我有多失望。我好不容易除掉了那些心思不正的老家伙,却发现身边还有比他们更可怕的人。他们权势滔天,只要他们稍稍动个念头,这西凉的国姓就能从宫变成他们的王。” 说到这儿,宫云瑞停住了。谢玄阳不知道此时他身后的宫云瑞是什么表情,只能听出他在深深地呼吸。 过了一会儿,宫云瑞开口道,“我好害怕。想着为什么会这样,我原本是那么信任你们,把你们当做后盾。我夜夜做着噩梦,梦到你们终于不想再做臣,杀光了我们宫家,连刚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你知道你们王家这么做多容易吗?你们掌握着近乎整个西凉的兵权,只需动动手指,都不必亲自出手就能做到。” “我们王家从未想过!”谢玄阳又闻自己说道,他用力低吼着,喉咙似乎都有了撕裂之感。 “是啊,你们现在没想。”宫云瑞道,“谁知你们以后会不会想呢。” “你害怕王家未来会杀你宫家,你就杀了所有王家人。你害怕王家可能会杀了宫家的幼子,你就杀了王家的幼子!”他吼道,“就因为你的妄想,你做的噩梦?!” “你以为我想吗?!”宫云瑞似乎是被他的语气激怒了,高声道,“你以为我就想当满手是血的刽子手吗?我不想!我不想!我只想吟诗作画,我只想舞文弄墨做个文人!” 他剧烈地喘息着,“可我…是个王。为王者,承山河,违心慈,忌手软……这不是你教给我母妃的吗?王元叔叔。我只是听了母妃的话。” 宫云瑞低低地笑了,“王元叔,你知道的,我最听母妃的话了。所以,为了母妃想要盛世江山的遗愿,我这就送你上路。” 说着,谢玄阳听见脑后传来一阵利刃发出的嗡鸣,下一刻脖间一凉。就在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时,他又闻宫云瑞道,“王元叔,一路好走。我会给你们王家找个全灭的好理由,你说通敌谋反怎样?” * 谢玄阳猛地坐了起来,他大睁着眼,胸口起伏剧烈喘着粗气。虽然他之前感受不到痛觉,可被斩首的滋味实在太糟糕,饶是往日里心境总是静淡的他现在都是心有余悸,难以缓下狂跳的心脏。 刚才是他做了场梦?谢玄阳心想。他皱着眉抬手揉了揉额角,又甩甩脑袋强迫自己从刚刚被斩首的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谢玄阳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这才打量起四周来。他头顶上方有一道正方形的洞口,洞口内壁泛着些油亮,其中有一处却像是被擦去了润油,恰好是一个人背部的大小。谢玄阳想这就是他摔下来的路了。 他又转脸打量起周围来。这一打量让他顿时瞳孔剧缩,心中一阵发骇——这四周之象竟是他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谢玄阳在梦中虽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但他还是看清了那时目光所能看到的每块地方。因为梦中他的视线一直是低垂着,他只能记得那处的地面是何样。可仅仅是地面,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也是和梦中相同,就连每块干枯的血斑的位置、大小都没有半分差异。 难不成那不是梦?谢玄阳脑中突然闪现过他摔下前看到的壁画,血流成河,将军无首,以及那将门王氏的血书。 他再一转身看向身后,竟有着一片与壁画中所画的血池! 不是梦!谢玄阳当即确认,刚刚他所看见的是一位名为王元的王家将军死前发生的事。他又想到那顺着他手指钻入他体内的鬼气,想来就是那位王将军死后极大的怨气凝聚而成。 他直直盯着血池。这是一洼真正的血池,池中注着的不是红色的水,而是完完全全的血液。 “滴。” 谢玄阳注意到血池中央溅起一道小小的血花。他抬头一看,竟发现那正上方的顶部上挂着一团又一团干尸。谢玄阳以团作为量词并不没有用错,以谢玄阳远远好于常人的视力可以清楚地看清那些被绑在一起的干尸仅剩的干皮肉已粘碾在一起,仿佛风干的腊肉。 他们的脖子上都有着一道深深的划痕,破开了他们的血管,又将他们头部朝下,他们全身的血液便顺势流下滴落进血池之中。 见此谢玄阳顿时攒眉,他压制住自己撇过头去不看他们的欲、望,又仔细观察了一番那些干尸。那些干尸看状大部分已经死了很久,但还有一些是新死的。那些新被挂上去的尸体颈脖上还有着些许鲜血滴下。 他们有的穿着普通百姓的布衣麻袍。有的却是锦衣华服上还绣着飞禽,还有的是衣着盔甲或是衣纹走兽。这些显然是朝中的文武官。 道子_分节阅读_36 谢玄阳还在其中找到了他梦中成为的无首之人。 这下与壁画、梦境全都对上了。谢玄阳心想,这样一来他的处境就有些糟糕了。如果他记得没错,梦中那位斩首王元将军的人就是与他同来兰林宫的五皇子宫云瑞。联系梦境与这么多干尸,此处显然就是宫云瑞的秘密杀人之地。 此处又是宫云瑞从小长大的宫殿,这地有个从外界通来的滑道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也就是说宫云瑞是放任他来到这里。 “谢道长。”正当谢玄阳如此想着,他身后传来了宫云瑞的声音,“你觉得此地如何?” 谢玄阳抿了抿嘴,道,“猩血充溢,糟糕至极。” “是吗?”宫云瑞轻笑了一声,道,“我倒觉得甚好。谢道长不觉得将龙脉之地逆为大凶是件伟事吗?” 谢玄阳道,“你也知此为龙脉。” 宫云瑞道,“是啊,这里是龙脉。” 谢玄阳道,“龙之脉,国之运。龙气之向,王之所属。” 宫云瑞道,“谢道长果然知道。那你也定是清楚,若要逆转龙气之向,此地最适合不过。” 第36章 “那你也定是清楚, 若要逆转龙气之向,此地最适合不过。”宫云瑞拂手道, 随着他手上的拍声走出两位持剑的白衣人。 这两人谢玄阳见过,他们身负灵力, 手中持着的长剑也不是凡铁所铸。这是两位筑基期修士。谢玄阳见状脸色不变,淡淡看向宫云瑞, 道, “殿下知道我和三皇子殿下是友人。” “自然。”宫云瑞道, “正因你是三皇兄的友人, 才更有资格为成就大事献力,不是吗?” “逆转龙气就要以万人之血献祭天地。”谢玄阳看了眼一旁的血池。煞气向来无形, 可现在此池中的煞气却让谢玄阳清楚的感觉到它们是在如何翻滚,其中又是包含着多少人的怨气, 仿佛有无数声音嘶喊着不甘。 谢玄阳道,“你杀了万人。” “非也。”宫云瑞轻笑一声,“我杀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人。成大事还差一人, 而那最后一人…就是道长你了。” “道长”两字一出, 那两白衣修士就闪身一左一右攻向谢玄阳。谢玄阳脚下未动, 上身不过是微微后倾就躲过了同时袭来的两剑。 剑锋在他眼前擦过, 交错。谢玄阳双目不眨, 就见他的袍袖一震, 那两人就重重地被摔了出去砸向两侧, 岩石地面都碎出大坑, 一时间碎石飞溅。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两位平日里被众星捧月的修士就被解决,没了动静。宫云瑞大笑,“哈哈,不愧是三皇兄府中之人。谢道长,宫某佩服!” 说着他拍拍手,身后又是出现位融合期修士。他道,“来,两位仙长可要好好招待一番道长,莫失了我五皇子府的风度。” 那修士勾唇发笑,“当然。谢道长能死在我等手上也是福。” “修仙之人牵扯入如此血债中,两位不怕天谴?”谢玄阳脸色沉下,问道,“两位这般有违正道,可还对得起道心?” “这就无需道长费心了。”修士说罢不再废话。其中一位手中捏诀,他面前浮出张瑶琴,瑶琴七弦,琴身镶玉雕花仿若其中有凰鸟翔飞,琴弦根根泛着金光,无一不在提醒旁人此琴的不俗。 “后天至宝。”谢玄阳眼尖,只是一眼就看出了此琴的身份,“琉绛。” “道长好眼力。”修士道,只见琴身一翻,稳稳落在他盘起的腿上。下一刻琴声从他指下倾涌而出,琴音清脆悦耳却也掩盖不了其中隐含的杀气,袭向谢玄阳之时仿佛有无数锋利的钢线,要将谢玄阳的肉身撕裂。 谢玄阳退身就要躲闪,却觉身体发滞,这琴音竟还有控制的能力。不过是瞬间的停滞,杀音已至,谢玄阳已是躲闪不及。但他也不慌,反手一挥,袖袍与音刃相交,那音刃竟连他的衣角都没能损到。 可同时一道破空之音在他耳旁响起,他双瞳猛缩,转头只见白光闪过,一段墨发伴着几滴血珠飞跃而出。 谢玄阳后退几步,血顺着他的脸颊弧度从眼角流下,他的眼角处彰着多了道算不上长的细小刀痕。他愕然看着面前的人。 “在下可曾说过,小道长的眼睛非常漂亮?”文冶笑道,手上张开的撒扇摇着都要被他玩出花儿来。他嘴角逸出笑意,面容说不出的邪气。他道,“在下喜欢得紧,可惜了刚刚没能让小道长送来。” 说着他痴迷地贴近手中撒扇的扇沿,那扇沿上显然有道嫣红。他嗅了嗅,又伸出舌头用舌尖轻触。文冶喉中发出闷闷的笑声,让人听了不忍毛骨悚然。他道,“小道长的血也异常美味。” 谢玄阳抬手抹去眼角的血,“不装好人了?” 文冶道,“我也没说过我是好人啊。” 他摇着扇子悠悠走了几步,打量着谢玄阳发出“啧啧”几声,又道,“小道长真是深藏不漏,明明身无修为却让几位修士奈何不能,厉害,厉害。” 谢玄阳淡淡地道,“身为魔修却能与那几位和平相处,你也厉害。” 文冶摇着扇子的手顿时一滞,看着谢玄阳的眼神沉下。他先是变得脸若寒霜,接着面容一松重新嘴角扬笑。他道,“小道长不愧是小道长。在下倒是着了你的道,让你认出身份来了。” 谢玄阳道,“这可就怪不了我了,是你自己将手递过来的。” 先前在五皇子府文冶借调戏探查他的实力,他又未尝没探查文冶的。刚刚知晓文冶修为之时他也是心中一惊,没想这凡间竟还藏着位出窍期的魔修。这等修者在修仙界、魔界都是抬手间翻云覆雨之人,也不知这一位是怎看得上相比修仙、魔两界贫瘠的凡间的,还甘愿待在凡人皇子身边为他所用。 魔修大都放荡不羁,甘为人下之类的事说出来即使是修仙界的幼童都不信。为魔者心中自傲,饶是谢玄阳这位心在修剑身位魔的人都不喜低人一等,更何况文冶这个纯粹的魔。 谢玄阳心中寻思着,道,“我倒不知龙气对出窍大魔还有用。” 若说是修仙之人甘愿帮宫云瑞逆天扭转龙气之向,谢玄阳还能勉强能理解,毕竟若是能有幸沾到一丝龙气修仙者便有了一飞冲天的可能。但对修魔者可就截然相反了,龙气乃天地正气,而修魔要的是与之相反之物,因此龙气对修魔者来说说是剧毒都不为过。 “当然不是。”文冶道,“剧毒之物怎会有用?” 谢玄阳问,“那你为何?” 文冶摇扇嘻笑道,“因为我是东都人呀。东都的陛下下令,身为臣民怎敢不从?” 谢玄阳闻言一顿。东都是九华四国中最为特殊的一国,其中魔修众多,人魔混杂分不出界限来。旁国凡人便是凡人,少能遇见修士。可在东都,就连街上卖物的小贩都有可能是魔物。 “难怪了。”谢玄阳抬眼将文冶好生打量了番,“貌如文士,好血好美人,佩器为扇,修为出窍。你是东都太傅卜闻烨。” 文冶抚掌扬声大笑,“正解!正解!谢道长聪慧过人,在下佩服。”他笑得眼角都溢出些湿气来,抬手抹去,他道,“小道长这等迷人,在下都舍不得下手了。” “哦?”谢玄阳看着他,“你能下手?” “怎么,小道长还指望谁能救你?莫不是你那位好情人李道长?”文冶道,“别想了,此处早设下护阵,就算是合体老祖来了从外都破不开。” “那就从内破开。”谢玄阳道。 道子_分节阅读_37 “从内破开?”文冶像是听到了令人捧腹不能的笑话,“你?你又不是合体期老祖,你能破开?” 谢玄阳突然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浅笑,“我没过说自己不能。” 文冶听着一愣,瞧着谢玄阳脸上的笑容不知怎的心中生起阵不安。他扯了扯嘴角,道,“你能,但你也没有佩剑。” “可我也没说我没有。”谢玄阳道。 “哦?”文冶道,“我怎记小道长那柄上述木苏二字的佩剑卸在皇子府中?” “我有说那是我的佩剑?”谢玄阳淡笑着看了眼一旁从听见文冶是魔修起就呆愣住的抚琴修士,又看了眼他手中的琴。他道,“太傅阁下不知剑修有本命剑?” 文冶顿时脸色大变,再也绷不住脸上的笑容面具。他心惊道,这谢玄阳还是剑修!他竟还完全没能探查出!能在他面前掩盖住修为还能破开魔界秘传护阵的修士那得是什么境界的大能?必定是合体,或是更甚! 文冶看着谢玄阳不由后退几步,他扣着扇根的手紧绷,手背都爆出青色的经脉来,如临大敌。他道,“不知道长本命剑名何?” 修仙界达到合体期的剑修大能就那么几个,他身为魔修大能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偏偏不知这位谢玄阳。 谢玄阳反手虚握,空中有丝丝发红的煞气汇于他手,一柄剑身通白、剑柄玄黑的长剑渐渐出现在他手中。那剑刃明明白亮如雪却让人看了仿佛能见其泛着煞红的淡光。 谢玄阳举剑,剑尖遥指文冶。文冶看见谢玄阳手中之剑剑柄上坠着的阴阳佩黑穗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太傅不闻。”谢玄阳轻笑道,“此剑名为,赤霄红莲。” 文冶大骇。下一瞬谢玄阳剑尖猛地一抬,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他头顶那片不知距地面有多深的石顶破碎开来,露出橙红的天空。此时已是酉时,太阳西斜将天空染成红色一片,凡间总称其为逢魔之时。 昏红的光线透过石定的洞口照入,落在文冶的面上让他的脸色更为苍白。他将视线从谢玄阳身上移开,抬眼看着站在顶口上的众人,在那一众以宫鸿逸为首身着盔甲的男人中唯一的白衣长衫之人显眼无比。 那人垂眼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面孔让他双唇忍不住发颤。他失声惊道,“清、清霄——!” 第37章 文冶被清霄吓得变貌失色。谢玄阳的名头他不知道, 但清霄的名头不管是在修仙界还是魔界都是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魔界中清霄道君的大名说出来都有小儿止啼之用。 清霄是谁?此世剑修第一人, 他一身合体期修为却能以剑独战渡劫老祖, 打上三天三夜后还能在千万魔修大能的围攻下单枪匹马杀出一条血路来,全身而退。 这等恐怖之人说是修士中的第一战力也不为过。 有话言道:无情剑势, 天人合一。一剑灭魔, 二剑破天。 文冶不知是历代无情剑道修士都是如此厉害,还是清霄一人特殊。这无从考证, 千百万年来为人所知的无情剑道修者只有三人,第一者为传说中的紫虚仙君,第二为千年前就已飞升的云玹君, 其也是清霄的师尊, 这第三就是清霄本人了。 前两者的事迹文冶知道的不多, 但清霄此人他却清楚得很。清霄身为正道之首,杀起魔来从不手软。因其修习无情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法子在他身上根本不管用, 在他眼里正就是正,邪就是邪, 黑白分明, 从无人能让他例外。 文冶心道苦命, 这等冷情之人怎就让他遇上了呢?若是遇上其他修士, 他还能以东都太傅的身份保全, 但在这尊祖宗面前这套根本行不通。难不成他今日就得命丧于此了? 正当他内心乱成一团, 不知自己该挣扎一番送死还是闭上眼等死的时候,他眼中比恶鬼还可怕上万分的魔命收割者清霄道君却实则是全然不注意他这位魔。或许说他注意到了,但却不将文冶放在眼里。 清霄垂眼看着谢玄阳手中的长剑,视线专注。那总是平静的毫无波澜的眼中似乎都亮了起来,就像是无尽的黑夜中终于出现了光亮。 他从高高的洞口一步跃下,快得让他身边站着的将士们只来得及看见随他动作在空中划出道白弧的袖袍角。只见他仿佛身轻如鸿毛,脚尖踮地,落在谢玄阳身边没发出任何声响。 他道,“赤霄、红莲?” 谢玄阳点头应是。 清霄又问,“你的本命剑?” 谢玄阳不知清霄为何如此高兴,他两认识这么久见到清霄这般还是第一次。曾经的清霄就好像一幅画,现在的他就如注入了活气,生动有灵了起来。他面露莫名地转脸看了眼清霄,又点头道,“嗯,怎了?” 清霄不语,只是平日里从未有过弧度的嘴角难起察觉地上扬了些。谢玄阳见他如此便想起莫凌烟曾与他提到过,清霄道君一直在寻他的本命剑。谢玄阳最开始知道是还想找要找清霄问问原由,哪知后来发生这么多事,他倒是把询问给忘到脑后了。 谢玄阳道,“你这都提醒我了。听闻你一直寻它?”说着谢玄阳手上一翻,将手中的赤霄红莲剑柄递在清霄面前。 清霄见状一愣,谢玄阳这动作显然是要将本命剑交到他手中。本命剑对剑修就是半身,即使是非剑修者都只其对剑修来说有多重要,谢玄阳此时却愿意交予他,其中需要的可不是一般的亲密。清霄没想到谢玄阳竟能对他如此信任。 如此想着清霄不由抬眼看向谢玄阳,双眼微沉。 谢玄阳见他没动静,便问,“怎?” 清霄道,“无事。” 他借过谢玄阳手中的剑。正当谢玄阳要收回手时,他的手中被塞入了另一把剑。谢玄阳低头一看,此剑剑身流有蓝色的微光,凝神看去心神都要为之所动,剑柄是与赤霄红莲相同的玄黑,上嵌玉石,又有紫晶为纹从剑格延剑脊而出。 是柄好剑!谢玄阳知道不仅如此,此剑还是清霄亲手炼成的本命剑——苍问,取为剑指苍穹,问道天涯之意。 清霄愿意给他用?谢玄阳与他对视一眼,仿佛从清霄那双墨眸中看到了“以信相报”几个大字。谢玄阳忍不住勾唇,道,“你还未说为何寻它。” 清霄横起手中的赤霄红莲,轻抚过剑身,道,“不知。只是觉若是寻到它,许能寻回遗忘的过往。” 谢玄阳道,“你是说它与你的过往有关?” 他是知道清霄失去过大量记忆的。这是清霄所修心法的独特之处,从金丹起每一次升阶雷劫都会带走他一段饱含感情的记忆。如今清霄是合体期修士,在此之前已度过了五次雷劫,以往的记忆近乎是消失得干净。 谢玄阳原以为清霄对那些记忆不在意,如今看来他倒是错了,清霄还是想找回种种。只是不知他的过往怎会与赤霄红莲有关。 清霄也不知,或许他找的不是剑而是持剑人。他道,“你可知无情剑道修者会遇到一人。” 谢玄阳摇了摇头,他从未听说过有关无情剑道的事,自然也不会知道其中的秘密。他问道,“什么人?” 清霄道,“能阻止修者渡劫失忆之人。” 谢玄阳道,“那你可找到了?” 清霄点头。见状谢玄阳又问,“不知是哪位有缘人?” 清霄不再看剑,转而直直看着身旁的谢玄阳,“是你。” 谢玄阳顿时懵住了,他微微睁大眼面露茫然。他怎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能让清霄不再失忆的人了? 道子_分节阅读_38 这意想不到的回答让谢玄阳一时间失了声,张张嘴试了好几次才找回声音,问道,“你怎知我是你的…我俩认识后你还未渡过劫,万一是错认了——” 清霄淡淡地打断谢玄阳的话,“渡过,在你与流云前往德义山庄时。” 谢玄阳惊道,“那你岂不是洞虚期了?” 清霄点头。这下谢玄阳找不到怀疑的理由了,清霄和他当了五年的朋友不可为两人间没感情,他也早就做好了等到清霄再晋升渡雷劫后会忘了自己的准备,没想他竟没忘了他! 谢玄阳眼神复杂地看着清霄,心想他帮清霄不再失忆,本命剑又是清霄一直寻找的赤霄红莲,两人还志同道合十分聊得来。他们间的缘分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清霄也觉两人的缘分不一般,自从知道谢玄阳就是对他来说特殊的那一人后,他往日来只对谢玄阳处处在意的原因也是找到了。 这边两人对视,那边文冶可就不好过了。即使清霄根本不注意他,可只要清霄呆在这儿,他就不敢轻举妄动,往日的肆意都成了笑话。再瞧瞧他听见了什么? 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名叫谢玄阳的剑修大能还是对清霄道君来说的特殊之人!文冶合起撒扇,闭起眼用扇首连连敲头,紧抿住嘴压思考道: 从未有魔在清霄道君手中逃出升天过,可这并不代表他不能。他现在听到了无情剑道的秘密,不就可以以此威胁这位道君吗? 突然文冶的手一顿,转脸看向身后的宫云瑞。心道他竟然蠢了,宫云瑞也在,此地的地方不大,清霄又没设下阻挡声音的法术,就凭凡人的耳力都能听清他与谢玄阳的对话。也就是说清霄道君不将此当作是不可外传的事情,他打着的威胁主意根本毫无意义。 他只得等死了吗?文冶才不愿,他还想回东都干一番大成就来。不得以他只得救助宫云瑞,试让宫云瑞以西凉皇子的身份令清霄放他一马。西凉皇室怎么说也是和天衔宗有关系,清霄又是天衔宗剑峰首座,若是皇子开口他总得因两者的关系听一听吧? 虽然这的可能性很小,但总比没有的好。文冶心想。 然而当他准备向宫云瑞求助时,却发现宫云瑞那边的情况紧张,比之他这边好不了多少。宫鸿逸不知何时已带人下来了,两方间正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就能战个你死我活。 这就相当糟糕了。宫鸿逸那方人瞧着此地的样子,又发现血池顶上的那些干尸,变得各个发怒穿冠,恨不得当场就将宫云瑞一行人凌刑泄恨。而宫云瑞却是仪态悠闲,神闲气定地站在原地摇扇。他的扇面上一面画着腾云飞龙,另一面是墨色的山河之影,两面皆有题字,题字下还印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的红色章纹。 西凉内能有此八字的只有一印,那就是皇帝的御玺。 宫云瑞敢将又有飞龙又有山河,还有御玺印的扇子拿出来,显然就是彻底与宫鸿逸撕破了脸。 只见宫云瑞微眯着眼看着宫鸿逸,莞尔而笑道,“不知鸿逸哥来我母妃殿中所为何事?难不成是还想烧上一次?” 宫鸿逸冷脸道,“我不来,会知你在兰林宫下做这等事?” 宫云瑞道,“哦?我倒不知我做了甚,鸿逸哥不如说说?” 第38章 “哦?我倒不知我做了甚,鸿逸哥不如说说?”宫云瑞说这话时面上带笑, 在这即使上方破开大口空气中却还满是浓郁铁锈腥味的血池旁各外违和, 就好似满手是血的刽子手站在堆满尸体的凶杀之地用最为良善的面容说话。 “此地为证,你难不成还想抵赖?”宫鸿逸脸上浮现出嫌恶的表情, 道, “莫再叫我哥, 我从未与你亲密如此。” 宫云瑞当然知道他两间就算用上皇兄皇弟互相称呼都能算上太过亲密, 更别提直接用哥弟二字了。可他偏偏就爱这样叫宫鸿逸。 宫鸿逸恨他, 正眼看他都是心嫌, 再听见他喊他一声哥哥, 怕是得被恶心的胃中翻滚、喉中哽塞想吐。 宫云瑞就是这般恶劣的男人, 绝不放过任何能让对手不舒爽的机会。每当见到宫鸿逸强忍的模样,他不知心中有多爽快,甚想放声大笑。 “抵赖?我宫云瑞从不抵赖。”他摇扇走到宫鸿逸面前,不紧不慢,仿佛看不见那些以武器相指的将士, 悠闲得像是漫步在自家后花园中。 他用手中撒扇的扇身轻拍手心,“啪”得一声将扇合上,又以扇首挑起宫鸿逸的下巴, 似笑非笑道,“弟弟我真真不知道鸿逸哥所谓的这等事到底为何。” 宫鸿逸侧首躲过宫云瑞的扇首,攒眉十分不满宫云瑞与他的距离, 一手推开他, 指了指碎石下残尸, 又指向血池上方还完好的石顶上的官服尸体。 他道,“你坑杀朝臣,残夺数千百姓的性命,又放火烧宫,以查案为由妄将无辜之人带入此中。这等恶事…你可敢发毒誓证你没做?” 宫云瑞相比从军驰骋沙场的宫鸿逸身型弱了不少,定然受不住宫鸿逸毫不留情的一推。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站稳,勾唇道,“怎不敢发毒誓了?我从未做过恶事。不过是杀了几个逆贼,让一些本该丧命于山洪中的敌国贱民死得更有意义。” 说着,他指了指刚刚在站稳时踩过的几块碎衣布,“鸿逸哥,你好好瞧瞧,你口中的那些百姓可都不是我们西凉子民。” 那几块衣布上还粘着些许碎肉块,显然是从原本挂在石顶上的干尸身上落下的。那衣布已□□枯的血液染成黑色,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即使是这样也不难看出它们布线横向,衣扣为硬石,与西凉的布料天壤之别。 西凉的布料线为纵向而织,衣扣也从不用硬石,而是由碎布料编织而成的布扣。宫鸿逸看着地上的碎衣布本还不信,可他抬头一看那些还高挂着的干尸,却也不得不信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干尸团身上的衣裳绝大部分都是这种样式的布料,宫云瑞能伪装一个十个甚至百个,却不可能伪装这么多个。 一来宫鸿逸从未听说西凉境内有人打量购入他国布料。二来他们闯入此处纯属意外,宫云瑞不是神仙,不可能料到这些。料不到又怎会花费精力打理这些死人的着装? 宫鸿逸知道宫云瑞此人是个人渣,但也知道他绝对不是嗜好奇葩的变态。 宫鸿逸收回观察干尸服饰的视线。虽然宫云瑞杀的不是西凉百姓,但也是无数条人命,宫鸿逸对他的感官也改不到哪去。他沉眼道,“他国百姓也是人命。” “人命?”宫云瑞差点笑出声来。他没想竟从宫鸿逸口中听到“他国百姓也是人命”这种话,这世间谁都有资格说这话,唯独宫鸿逸没有,让人听去了不得笑掉大牙。 他道,“你宫鸿逸入军几年?上阵杀敌几年?手上沾过多少他国人的血?现你还好意思说他国百姓也是人命?真当我不知你曾为攻敌屠过几次城?” 宫云瑞说罢,终还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一手撑着上脸,身体微微颤抖,喉中发出几声闷笑。 宫鸿逸无法反驳,只得黑脸,道,“那你坑杀忠臣又如何解释?” “忠臣?”宫云瑞停下颤笑,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反问道,“你怎知他们是忠臣?不过是分裂朝廷的败类。你看没了他们,我西凉的朝臣们还是否分群站队了?再者若他们是忠臣,为国献身不是好事?” 他移步走到血池旁站定,又道,“我宫云瑞做事向来为大局。反倒是你,鸿逸哥,你为了给几位牺牲者正名与我争抢皇位,为了替友人报仇要杀我……到底是谁,自私?” 宫鸿逸道,“何来为大局?你杀了这么多人,还说大局?” “当然为大局。”宫云瑞他蹲下身用手中印有御玺印的撒扇在血池内撩过,又站起身来“啪”得一声打开。只见红血沿着扇骨流下,染红了整个扇面,仿佛让扇中的江山腾龙披上了一层猩红的血衣。 他笑得颇有深意,“龙气转向,新皇登基的大局啊。” 宫云瑞面向血池,张开手像是在拥抱着什么,纵声道,“只要这龙气向我,此间再也无人可当我称皇。你不行,生为命定天子的宫灵泽也不行。” 就算宫灵泽天生身负浓厚龙气又如何?就算他被认为必将成为千古明帝又如何?到头来最后的胜利者只有他宫云瑞一个。 宫云瑞为了他母妃的遗愿拼了数年,更是愿与那邪魔聚地的东都联手。如今夙愿即成,怎让他不兴奋? 他口中吐出连串不明其意的声音,似是来自远古灵族的族语,低沉而又神圣。随着他嗓音的流出,血池中本是静止的红流竟渐渐流动了起来,翻出红泡,最后在池中汇聚成漩涡。而在这池下仿佛也有与之相同的低音涌出,像是在回应,但仔细听去却又像是不甘的龙鸣低吼。 宫鸿逸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得脸色霎变,惊道,“你疯了!竟想驾御龙气!” 道子_分节阅读_39 他连连挥手示意身后的将士撤退。宫云瑞发疯,他却不疯。龙气这种东西其实**凡身能制住的?就算是那些修士都不敢轻动。宫云瑞这般若是因制不住龙气爆体而亡还好,但若龙气因此失控,遭殃的可就西凉乃至整个九华了。 “疯?我没疯。”宫云瑞笑道,“上古有言,龙族所御之气乃为龙气。龙气可御,从不是无控之物。如今我学得上古龙语,又有万人之血相助,怎不可驾御了?” 他顿了顿,“哦对了,万人万人,还少一人。” 他的目光发沉,狠戾地扫过众人。他这一方的下属修士们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视线而动,只要宫云瑞一声令下,他们就可立刻上去取那人性命为成大事。 众人原以为将会有一场恶战发生,可宫云瑞却出人意料地突然大笑起来,“你们?我一个都不要。你们以为我会为了你们间的一条命赔上时间?哈!吉时将到,我的仙长们自会为我送来祭品。” 宫鸿逸一方的众人这才发现平日里一直跟随在宫云瑞身后的修士们少了好几位。可宫鸿逸一听却是定了神,一反方才令众将撤退的急色。 “你说你的仙长?”宫鸿逸道,“你怕是等不到了。在李道长面前他们不值一提。” 宫云瑞闻言一愣。被这么提醒,他才发觉自己刚刚不知怎的,竟将谢玄阳和那位随宫鸿逸而来的李道长忘在了脑后,就好像有什么故意引导他不去注意他们,就连平日里最得力的助手文冶都被他忽视了。 宫鸿逸的提醒就好似打开了禁锢他思维的枷锁,宫云瑞霎的就想起了文冶看清那位李道长时脱口而出的称呼——清霄。 清霄?!竟然是清霄?!宫云瑞愕然地转脸看向谢玄阳、清霄他们,只见他们侧首低声交谈,全然将在场众人当作埃土。 “竟是他……”宫云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双眼大睁有些恍惚地喃喃自语道。他垂首以手捂眼,少顷他的喉中突然发出沉沉的低笑,“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哈哈,竟然是他!鸿逸哥啊鸿逸哥,你真是好生厉害!竟能让他助你!” 他弯眼直直盯着宫鸿逸的脸,想从他脸上找出些胜利者的姿态,但无法。宫鸿逸那张铁面上此时只有面无表情,他看着他,就好似个路人冷漠地看着一个突然发疯的疯子。 “你真是.....”宫云瑞渐渐停下笑声,最后变为一道讽刺的嗤笑。他定下神情,“如此,臣弟也只能俯首称臣,甘做陛下你手下的一员了。” 宫鸿逸垂眼看着他没做声。 宫云瑞嘘稀长叹,摇摇头,踱步到宫鸿逸身前,双手抱拳,终是弯下了他总是笔直的腰,“陛下之能,臣弟当真甘、拜、下、风。” 他一字一顿,从牙缝中挤出四字。“风”字落地,利刃入体割开肌肉的声音也随之而来,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匕首被狠狠推进了宫鸿逸的胸膛。 宫云瑞抬起头,脸上的笑容风华绝伦。他本就是一代长相儒雅之人,此时眼尾带着红晕笑着更是好看。 “别开玩笑了,鸿逸哥~”宫云瑞笑道,“你我之间......” “早就是不死不休。”宫鸿逸接道。他难得没显露出嫌恶,低下头贴近宫云瑞的耳旁,“我知道。” “哈哈,果然不愧是兄长你。”宫云瑞嘴角溢出猩红的鲜血。他心口亦然被刺入一把匕首,深深埋入唯留握柄在外。 “宫云瑞,你猜。”宫鸿逸双唇贴在宫云瑞耳边,两人仿佛亲密无间,“我擦心而过,你正中心脉。谁,先死?” “哈哈哈哈哈!”宫云瑞大笑着,一把推开了他,深陷胸口的匕首也随之拔出,温热的血喷涌出来犹如红色的小泉眼。 他道,“宫鸿逸,你赢了。” 第39章 宫云瑞为皇位争了数年, 费尽心机, 不择手段。他杀了多少人, 手上沾了多少血, 他自己早就记不清了。宫鸿逸有句话说的没错,宫云瑞是个人渣, 但他这个人渣却不本是如此。 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呢?宫云瑞胸口涌着血,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回想着。 哦, 对了,是他七岁时,他还是个向往咏诗作画的幼稚童子。 宫云瑞年纪小小就有着一手好字,无论是画作还是作出的诗文,每每让教导他读书的先生少傅见了都赞不绝口。 那时的他就想着以后做个闲散王爷, 御笔挥墨,相会各地才子。若是作出了好章、好画就拿去给母妃赏赏, 打发些宫内的无聊时间。 可当他与母妃说道这些时得到的却是母妃狠狠打来的一巴掌, 将他的脸打撇过去,红肿起来。 “云瑞,云瑞, 你怎能有这念头?”宫云瑞记得他的母妃当时将他那些被少傅夸奖过的得意诗词画作撕了个粉碎。 她红着眼眶, 面上满满怒他不争的愤容,恨道,“你是皇子啊!” “可我…也只是个皇子啊…母妃。”宫云瑞缩了缩脖子,糯糯地说道。他从未见过她发过这么大的火,他的母妃从来都是娟好静秀的淑南女子, 细声细语,从未有过说话高声。 可她却在知晓他的志向后大发雷霆,连总是不屑的打骂都使了出来。 “你是皇子!云瑞,西凉的将来在你手上!”他的母妃道,“你身为皇子却整日想着吟诗作画,而不是如何治国,西凉以后怎办?连皇子都如此,那还有谁忧国忧民?还有谁能安天下?!” 宫云瑞道,“不是、不是还有父皇……” 母妃见状恨得眼更红了一分,抬手就要再给宫云瑞挥去一巴掌。她高高举起手,却最终还是忍住了,她道,“你父皇?就你那荒唐到宠幸阉...的父皇......” 她咬着唇,强忍着想要脱口而出的怒骂。她捂住嘴深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道,“云瑞,我的好云瑞,你记住,这个世上最不能信的就是他。” “母妃,我……” “云瑞!”母妃止住宫云瑞未出口的话,蹲下身子,一双柔荑压在他肩上。也不知她用了多大的力,宫云瑞险些站不住 。 她道,“西凉早晚会毁在你父皇手上。盛世太平只能靠你,云瑞。” “可、可是…母妃,我……”宫云瑞抿了抿唇,说道。他神情挣扎着看着他的母妃。他想,这西凉不仅仅有他一位皇子,就算他不去做也会有其他皇子去做。 可他的母妃显然不想听他这种话。宫云瑞看见他的母妃跪在他身前,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她将脸埋在他的颈侧,不一会儿宫云瑞就感觉到他的衣襟有了湿意。 “云瑞,好云瑞……”母妃的声音带着颤音,让他听得不由内心随之颤抖。她道,“母妃求你了。为了西凉,为了母妃,你…你去做好不好?去成为新皇好不好?” 然后他怎么回答了?宫云瑞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动过画笔,再也没以闲情雅兴做过诗词。 整个皇宫中,宫云瑞只在乎的是他的母妃。他最听母妃的话了,母妃的每一句话他都会听,每一个愿望他都会完成。即使他因此带上了欺世的面具,成为了他最为厌恶的那一类口蜜腹剑之人。 他厌血,可他现在手上沾染上的血已洗不净。他爱画,可如今想画也已再也画不出当初那般纯净的画作。他想以诚待人,可却无论如何都摘不下带了多年的面具。 这些又怎样呢?他为了母妃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放弃。 可偏偏他所做的这一切如今都成了他人的嫁衣!成了宫鸿逸这个混蛋的囊中之物! 道子_分节阅读_40 宫云瑞恨啊!他恨得想撕心裂肺地哭出来,恨得要让该死的宫鸿逸陪他一起下地狱! 他躺在地上,身下的血液已经深深陷入了土中。宫云瑞费力地侧过头去,看着不远处红流翻滚地血池,他的双眼已因失血过多而发糊了,可他却还是能看见那片刺眼的血红。 宫云瑞挣扎着动了动手指,在染血的地面上用他自己的血液写下对宫鸿逸最为阴毒的恶咒。他要让自己成为献祭的最后一人,他倒要看看献祭完成却没有龙语相助,宫鸿逸要怎么阻止发疯的龙脉! 去死吧。 他张口无声地说道。下一刻,他的手指再也无力挪动,大睁的双眼也彻底没了神采。 宫云瑞没了声息的那刻,血池中的血水冲天而起,又于高空盘旋几圈,水柱之顶竟化为了龙首。渐渐的,整个血柱都化成一条红龙,猩红的颜色让一条古老神圣之灵成了邪物。 血龙张口,沉重的龙吟从它口中倾涌而出,明明没有多洪亮却让人有种整耳欲聋之感。 谢玄阳抬首看着盘旋在空中的血龙,道,“龙气…失控了。” 清霄见他面色如常地反手将剑尖向上负手于身后,并无出手之意,便问道,“你不急?” 谢玄阳道,“当然不急。知晓宫云瑞欲用邪法强行破开龙脉禁锢后,龙气失控就在意料之中。” 他侧脸淡淡看向一旁不知何时到来的宫灵泽,“任其失控,此为守门人的失职。” 宫灵泽见状摊手,脸上的表情无辜至极。在这旁人看来紧张无比的时刻,他还悠哉悠哉地用视线将四周打量了一圈,才最后看向那条血龙。 宫灵泽啧啧了两声,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嫌弃,“这算什么?好歹也是龙气,长成这副丑样真丢脸。哪有龙长得这么难看的?” 宫灵泽连道好几声“丑”字,要不是此时旁人分不出神来,听了他这话的人都想不管他皇子的身份将他打上一顿。 西凉人敬龙,尊龙,龙在西凉就是神。每年皇族祭祀,西凉皇帝不祭天不祭地唯独祭龙。在西凉从没人敢对龙不敬,就算是对看似阴邪的血龙也不行。可偏偏宫灵泽就指着这血龙说丑了,还高声道了好几回。 宫灵泽本人根本没有自己犯了西凉忌讳的自觉,依旧神态如常。他悠悠走到血池旁,龙气化成的血龙实在太过巨大,即使现在龙首已冲入云霄,他的龙尾还依旧沉在血池之中。 “三皇弟。”宫鸿逸见他走进立即出声提醒道,“龙气本就非上古龙者不可驾御,如今龙气又失了控,煞气太甚,还是莫接近为妙。我已派人去五皇子府中寻上古龙语典籍,等少顷寻到后许是能解决此事。” 宫灵泽吊儿浪荡地“哈”了声,绕着血池走了几圈,道,“得了吧。就凭你们俩那不死不休的关系,宫云瑞会给你留后路?那所谓的典籍不是被他藏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就是已经烧了,就算找个天荒地老都不知道在哪。还等?” 说罢他长吁一口气,嘟囔声麻烦,突然几步上前踩进血池,大步流星地迈近血龙。这血池中除了血龙外就是液体的血水,可偏生宫灵泽就像是踩在实地上,抬起脚都不见有波澜泛出。 他一脚踹上血龙的身体,扬声道,“老实点,形丑就少给我丢脸。” 人的身体与血龙的巨大冲天的躯体相比渺小至极,人的力道在这巨型龙躯下也小得可怜。可宫灵泽的一脚就踹得让血龙整身猛得一颤。血龙低吼一声,刺入云霄的龙头竟垂下转到了宫灵泽面前,暗红色的巨目直直瞪着他。 “你还瞪我?”宫灵泽像是听懂血龙吼声的意思,抽出腰间挂着的撒扇就往血龙脑门上狠狠一砸,“还问我是谁?你瞪你祖宗还有理了?我甩龙气玩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血龙被砸得又是几声龙吼,听着像是吃痛的惨叫。它疯狂地甩起脑袋,躯体随之晃动将地面震得颤抖,仿佛地动。 “给我老实滚回去。”说着宫灵泽又是一通敲砸,那血龙竟就在他的乱砸下散了形,“噗”得一声躯形一散,聚成其身的血水喷得到处都是,扑头盖面撒了在场众人满身红,好似狗血淋头。 宫灵泽本人也没能幸免于难,他抬臂不过嗅了一下衣衫就被那腥味熏得作呕,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他转脸一看在场唯二幸免的两人,顿时抱怨道,“玄阳,想我平日待你不薄,你们两掐诀挡血怎么也不带上我?” 谢玄阳挑眉道,“这诀不是我掐的。” 清霄紧接道,“是我。” “得得得,你两就成伙吧,让我孤家寡人。” 宫灵泽闻言单手捂脸,另一手向他们连连挥动,“就知道欺负寡人,真真世风日下。寡人心凉啊!” 第40章 宫云瑞身死, 宫鸿逸在这场夺嫡之争中成了最后的赢家。接下来就是新皇登基, 皇都城乃至整个西凉重新洗牌, 一大堆麻烦事蜂拥而来。 宫灵泽身为新皇的兄弟中唯一存活下来的一位, 他要面临的不仅仅是新皇势力的打量,还要被老牌势力骚扰。这些事光是想想, 宫灵泽都能烦得头痛,他才不想应付一群老狐狸。与之相比, 他孤家寡人瞧着谢玄阳、清霄这俩家伙相处间不自知的黏糊默契不知轻松了多少倍。 虽然他每天都看他们看得莫名牙疼。 自从清霄说开了谢玄阳对他的重要性后,这位道君就像是寻到了正规理由,更是整日整夜跟在谢玄阳身边,同行同吃同寝,美名其曰修士无需睡觉, 俩人同榻打坐悟道更利于修习。 大名鼎鼎的清霄道君说这话时一本正经,让人好生怀疑他是在讲道, 宫灵泽都险些没忍住一杯热茶泼过去, 牙龈泛酸,质问他怎么不说与谢玄阳同浴。 清霄没回答,他一向不搭理宫灵泽。就算是如今通过宫灵泽的控龙气之能推测出他是早已消失万年的上古龙族, 清霄也还是对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 清霄不理他, 但谢玄阳不会,他替清霄搭道,“殿下府中浴桶形小,若是坏了怎办?” 宫灵泽不想回答他坏了怎办,只想向他俩问上句他们怎么还不成亲。 当然他是不会真问的, 他清楚地知道就从这俩人身上只能得到个“我们是挚友”的答案,然后将至今无人作伴的自己气得心梗。宫灵泽大概是知道当初莫凌烟夸赞谢玄阳的天分却得到天才自称普通人时的那种感觉了。 心里苦,不想说话。 苦归苦,但宫灵泽还是在面对皇都城的麻烦和因清谢两人而起的牙疼中选择了牙疼,带着龙血亲自走一趟,与他们去救援那还昏睡在床的莫凌烟。 他心道反正他的小堂弟与他一样还是个孤家寡人,早日救醒了也好同甘共苦,一起牙疼。哪知当宫灵泽到达,推开莫凌烟所在之室的房门时,却瞧见了一位全身上下被剥了个精光的堂弟。 莫凌烟打小习武练剑,身材自然是好。肌肉不说喷张却也是扎实,平时穿衣不显,脱了衣不难看出其健硕。他□□地躺在床上就好似一尊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然而这位艺术品的下身某处正被另一男人按着。 宫灵泽沉默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家堂弟竟然还有遇到断袖的那一天,他还以为堂弟这幅长相是断袖见了都绕道的那种正气。 他瞅了瞅那个男人的脸,发现还长得挺俊,是与莫凌烟容貌完全不同的玉树临风。他问道,“好摸吗?” 白祈杉面露尴尬,被盯着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他只是例行帮莫凌烟擦身而已,哪知宫灵泽就突然闯进来了,见到赤身的莫凌烟竟还不回避。白祈杉不知宫灵泽是谁,只当他是个陌生人,心想若是他现在收回了手,让莫凌烟被看光了,莫凌烟这厮醒来后定是又要跟他吵上好多天。 白祈杉吱唔了声,“不……” 宫灵泽叹了一声,道,“可惜他现在不能给你感受火一般的热情。” 身为一届孤得不能再孤的寡人,宫灵泽此时表现的就像是身经百战的真男人,他又是皇族出生,如今都成了王爷了,说起这类羞人话题来竟是面不改色,脱口而出。 道子_分节阅读_41 白祈杉十分怀疑这人是个传说中采遍无数娇花娇菊、迫害无数少男少女的江湖老流氓,现在看中了莫凌烟的娇菊,要下手了。 如此一想白祈杉不由紧张了起来,就要准备单手为莫凌烟的贞操提剑而战。一时间房内的气氛紧绷了起来。 谢玄阳不知房内的情况,与清霄并肩走了过来。白祈杉一见他们来了,顿时高声道,“玄阳!道君!这有人妄轻薄流云。” 宫灵泽被这么一喊弄懵了。他什么都没干,只是例行嘴上不着道地胡扯,怎就成了要轻薄谁了?他脱口道,“难道不是你瞧上凌烟的火热利剑了吗?” 白祈杉反问,“我?” 宫灵泽老神在在地道,“你看,你的手到现在还舍不得放下来。我知道我家小堂弟身材极好,但是他现在无能呀。”说着他几个箭步就踱进了房内,手指划破滴出几滴血,往莫凌烟唇上一摸。 宫灵泽的动作很快,他向来以速度见长,若是他想,就算是上界神仙都追不上他,更别提白祈杉了。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白祈杉连眼都未来得及眨一下。 只见被抹了血的莫凌烟颤了颤手指,突然睁眼蹦了起来,一把推开白祈杉的手,自己捂着缩在床头,活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委屈吧啦地看着走进来的谢玄阳与清霄两人,“呜啊!玄阳!师尊!我我我我的清白没有了!” “嗯?你们怎么…..”谢玄阳刚踏进房内还未看清,就被身边的清霄捂住了眼。眼前的突然一黑让他不自觉后退了几步,这一退就靠进了清霄的怀中。清霄比谢玄阳高上一头,谢玄阳又被捂住眼看不清,只得凭直觉仰头问道,“清霄,怎了?” 清霄道,“莫看,伤眼。” 他说话时微微低头,气息自下而上喷洒在谢玄阳仰起的脸上,不知怎的竟让谢玄阳觉得面上有些发燥。 清霄的一句伤眼显然是在说莫凌烟的赤身裸体,这让莫凌烟深受打击。他差点泪眼道,“师尊,难道你不为我讨个公道吗?徒儿我都被登徒子看去身子啦!” 白祈杉一听,不开心了,他道,“什么叫登徒子?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好心为你擦身,你现在还骂我!” 莫凌烟想了想,他虽然之前躺着不能动弹,也不能睁开眼,但他的意识还是在的,能清楚地感觉到外界的事物。这些天里的的确确有个人在替他擦身,他还以为是请的侍者仆人,哪想原来是白祈杉。 死对头白祈杉竟会亲自为他擦身,这让莫凌烟受宠若惊。他心虚道,“我没有骂你。” 宫灵泽闻言道,“你不骂他,难道骂得是我?”他掏出帕子擦净手指上的残血,又道,“你身上哪块地方我没见过?也不知是谁小时候床上放水,哭着闹着不给侍女碰,非让我给洗干净身上的。” 莫凌烟越听越红脸,心道混蛋堂兄竟把这种丢人的事说出来,让白祈杉听去了不得笑掉大牙,又抓住了他的把柄。 果不其然,白祈杉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莫凌烟见了更是委屈,就像扑到好大哥谢玄阳那里寻找安慰。他的玄阳哥虽然气质冷清,但本质上是个温柔好男人,有时莫凌烟都会觉得他有着娘亲一样的温暖。 然而此时他的好大哥谢玄阳却在他师尊的怀里,莫凌烟能感觉到他亲爱的师尊看着他的眼神是多么的冷酷无情,就好像写着“敢来就砍了你”几个大字。 不仅如此,他师尊说出的话更是让他心尖颤颤,“公道?即日回宗后你与他同寝,自讨。” 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不仅将莫凌烟劈得呆滞,还让白祈杉大惊失色。 “同寝?!”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叫道,“和他?!” 他们完全不能想象与死对头同住一室的情景,平日里他们光是见上一面都能吵个不停,若是再日夜住在一起那还不得闹翻了天。 白祈杉颤颤地问道,“那玄阳?” 清霄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入住凌虚峰。”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我回来啦~本章是过渡章,有点短小(躺尸 第41章 凌虚峰是天衔宗剑峰的主峰。由于历代剑峰首座大都喜静的原因, 此峰中只有首座及其弟子居住。而现流行叛出师门, 流云莫凌烟又被令与白祈杉同住, 清霄此举显然是要与谢玄阳独处。 这位道君真是打得一手好主意。白祈杉回过神来后气得牙痒痒, 先前就对谢玄阳动手动脚不提,现在竟还直接要与谢玄阳同居了, 那是不是哪一天他就会直接把谢玄阳吃进嘴里去? 一想到那被他在心中敬为师父的单纯友人谢玄阳会被狼子野心的道君骗走,白祈杉就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提剑就与清霄拼命。 但谢玄阳本人却不觉哪里不对, 他与清霄同住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尝到了住的近论剑方便的甜头。只是想来他平日里还需指教白祈杉些剑法,离白祈杉远了不便,且自己又不过是一届外门弟子,入住内门, 还是剑峰主峰怕是会引来旁人的闲话。 谢玄阳向来不愿给身边的人添麻烦,思考少顷, 他便向清霄拒绝了。 清霄却是只回了他句“无需担心”, 依旧执意要将谢玄阳带回凌虚峰。 见他如此,谢玄阳也不多说什么,只想着等回到宗门借那些内门长老提出的异议让清霄收回念头。 可当几人与宫灵泽道别回到宗门后, 谢玄阳才真正知道清霄的那句无需担心是何意。剑峰之人皆以清霄为首, 从不质疑他做下的决定不说,他们又在知道清霄的首徒流行叛走后,时日担心清霄心情不佳,见清霄主动带新人回来便将谢玄阳当作了能讨他欢心的新徒。 剑峰之人一心向剑,内心单纯的很, 他们将清霄当作心中崇拜之人,能让清霄心情愉悦的事自然是双手双脚赞同。 借剑峰内门长老的手拒绝是行不通了,谢玄阳只好亲自上阵,与清霄说道他还需帮白祈杉指教剑法,不宜太远。哪想清霄听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让人将白祈杉连带莫凌烟一齐安入剑峰的副峰之中。 做完一切后,他问道,“副峰与主峰相隔不远,如此可好?” 谢玄阳愣愣地看着他,“连将两位外门带入,按宗内的规矩怕是不好……” 清霄闻言抿了抿嘴,垂眼道,“你厌我?” 谢玄阳与清霄相处多年,哪能不看不出他此时不开心了,内心叹了句清霄近日越发有人情味,不过是几日显出的情绪比曾经相处的五年内显出的都要多后,便连忙回道,“没有。” 清霄道,“我知你的身份后仍信你,你要弃我?” 明明他说此话时面无表情,谢玄阳不知怎的却偏生从中看出了些委屈之意。看着看着,谢玄阳竟越发心觉自己活像个负心汉。 谢玄阳摇头否定。 见状清霄又道,“可你不愿住下。” 谢玄阳反驳不能,只得答应清霄住入他的凌虚峰中。这让白祈杉知晓后又是好生一顿气,沉着脸踱来踱去,气得不行,一把摔剑在桌,指着莫凌烟的鼻子痛骂道,“你们师徒俩没一个好东西!看看看看,现在露出真面目了吧!就是个看上玄阳的登徒子!” “登登登徒子?”莫凌烟被骂得打翻了水杯,“你骂我也就算了,怎又骂我师尊起来了?我师尊怎么说容貌也是天上人间绝无仅有,要不是冷冰冰的性子都不知有多少人求着做他道侣,哪来的登徒子?” “怎么就不是了?!”白祈杉怒道,“他就是顶着那张正经的脸才把玄阳骗得晕头转向,还答应跟他同寝!我早就知道玄阳这副容貌会被人瞧上,千防万防就没防住你师尊!气死我了!” 白祈杉连骂好几声,看见莫凌烟就好似看见了身为其师尊的清霄,越发迁怒,恨不得将莫凌烟当作清霄打一顿出气。莫凌烟又哪是看不出白祈杉的迁怒,见他几步走上近就以为要用他出气,地就一杯水泼了过去,正中白祈杉一脸。 道子_分节阅读_42 不过是想喝口水压压火气,却没想冷不丁被泼了一脸水,白祈杉原本的火气不但没压下去,还烧得更大了。他纵身一跃,掐着莫凌烟的脖子就压到地上,“流!云!” “哎呀!痛痛痛!”莫凌烟被火气上头的白祈杉压在地上就是揍了几拳,痛得他两眼泛星,伸手就抓住压在他上方的白祈杉的肩头,翻身一压,两人的位置就颠倒了过来。白祈杉本就在气头上被压制住更是不服,挣扎着要给莫凌烟好颜色看看。 可莫凌烟这几年长得人高马大,也不知吃了什么竟比白祈杉壮实了不少,力气大得让白祈杉怎么着都翻不了身。白祈杉哪能就这么算了,连踹带踢,莫凌烟见状就是一头槌,撞得白祈杉惨叫一声摔躺下去。 “混蛋,你头是石头做的吗?”白祈杉捂着额头呼痛道,他手下的额上都肿起了个大包,罪魁祸首莫凌烟确实完好无损,额头连浅红都不见。 莫凌烟脱口道,“至少不是和你一样的豆腐渣。” 说完,莫凌烟才意识到他又惹了事。白祈杉本来就气得怒发冲冠,现在他又来反嘴骂他,这不得直接炸破了房顶?可这真怪不得莫凌烟,他两认识这么多年斗嘴斗惯了,莫凌烟早就养成了与白祈杉唱反调的习惯,只要白祈杉说什么,他都要堵上一番。堵完后便是无法避免的打斗。 果不其然,白祈杉气得青筋暴起,大吼道,“流云!我跟你没完!今儿我就替天行道灭了你这兔崽子!” “嘿,有本事你灭呀!”莫凌烟也高声道。话音刚落,白祈杉撸了袖子就扑了过去,两人一阵拳打脚踢闹个没完,待谢玄阳推门走进时就见一只瓷杯迎面而来,擦着他的脸颊而过砸在他身后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谢玄阳再一看,屋内一片狼藉,书籍碎瓷满地都是,空中还飞着几缕破碎的棉絮,不难看出此内经历了怎样的恶战。而恶战的双方此时却还未停下,红着脸纠缠着翻滚在地,像是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谢玄阳进退不能,愣在原地,他不知这两人到底是在不和打架还是算是在嬉戏打闹。若说是打闹,他们也未免过凶。但若是说是在打架也不对,哪见的有人打架是还记得要护着对方不让其碾到破碎的瓷器的? 不知怎的,谢玄阳竟想到了宫灵泽在目睹这两人相处时说的一个词“打情骂俏”。 谢玄阳不知该如何,从他身后而来的剑峰小师妹却不见的。她刚刚从她师尊那得来新剑,正开心地捧着剑到处走动,好让同门师兄弟们都见识见识呢。哪想她刚想来找流云师兄展示一番,就见她一直以来都最为崇拜的男人正如幼童似的与另一人滚地厮打。 小师妹揉了揉眼,看去,房内的两人在扭打,又揉了揉眼,再看去,房内的两人还是在扭打。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幕的真实性,不免怀疑曾经成熟稳重、阳光正气的流云师兄是她的错觉。 或许是清霄道君的严肃稳重太深入人心了吧,这才让人觉得他的徒弟也是如此。小师妹心想。 但让他们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迟早会迎来管事的持剑长老。剑峰的持剑长老严肃得很,为人公正不阿,无论是谁座下的弟子犯了事,落在他手上只有受罚的下场。且这位长老平生最不喜有人污了清霄道君的名声,流云身为清霄的弟子却犯了不得闹事的规矩,被抓住了定是被罚得更狠。 小师妹心里琢磨一阵,出声道,“别打啦,持剑长老要来了!” 可屋内的俩人并不听。 莫凌烟向来不怕天不怕地,没来入宗前只怕他堂兄,入宗后怕的人多了个师尊清霄,平日里看似稳重老实的模样不过是清霄在一旁不敢造次罢了,如今他不住在凌虚峰而是住进了副峰,身旁没了清霄,他自然能浪上天去。 而白祈杉又是个不知持剑长老是何物的,他入宗后住在外门,外门中闹事的多了去了却也难得有人管,且他现还在气头上,满脑子只想着如何让压着他的小混蛋莫凌烟吃苦头,听不进其他的。 小师妹不过是个没经历世事的小姑娘哪能懂俩气血冲头的青年怎想的?见他们不听,不免也急了。她跺了跺脚,咬唇道,“你们再这样,长老可就要被引来了!到时候被罚得无法参加门内大比,看你们怎办!” 谢玄阳闻言叹道,“这都到大比的日子了?” 小师妹道,“可不是吗?原来还想剑峰有流行师兄出出风头,哪想他……哎,其他峰能人皆多,要是流云师兄再不能参加,我们剑峰怕是要输了。” 谢玄阳点点头,与小师妹道了声莫担心。只见他右手指间轻扣,不一会儿就掐出道手诀,房内原本打得不知外事的两人顿时就停了下来,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小师妹见状睁圆了双眼,唇口微张惊呼道,“这不是、这不是道君的窍诀吗?” 第42章 谢玄阳使出的这招小诀看似简单, 实则其中奥妙繁多, 唯有身为创造者的清霄道君一人懂得。别看清霄如今这副冷漠只知剑道的模样, 听闻幼时也个对万事好奇的少年人, 如今不少宗内用到的小诀都是他那是闲来无事创出的。 其中不少小诀都已传给宗门众人,也有一小部分掐诀并不简单, 难学难懂,要学会还得清霄道君手把手亲自教遍才行。可清霄哪是那么好相与的人?能传下如此多的小诀已是不错, 要说手把手教导,就是他的亲传徒弟都享受不到这等待遇,更别提他人了。 可没想如今在小师妹眼中脸生得很的陌生人谢玄阳竟会它!小师妹登时惊大了眼好奇得瞧着谢玄阳猛看,火热的眼神惹的谢玄阳疑惑着斜眼看她。 谢玄阳是少年体型,可还是比这位剑峰年纪最小的小师妹高上不少, 以她的角度刚好能一下而上地看清他扇动的睫毛。谢玄阳的眼睛是双眼角微微上挑的凤眼,那双眸子虽是墨色却也大有□□, 斜眼看人时仿佛有无形的钩子勾人心弦。 不过是一眼, 小师妹就被看得红了脸,心里砰砰直跳个不停,什么一直崇拜着的流云师兄都忘在脑后了。 “怎了?”谢玄阳见小师妹捂着脸不说话, 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赶忙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想让她顺上一口气。哪知惹来小师妹双眼璞玲玲只看他。 “那个……那个,你、你就是…….”小师妹犹豫了几下,咬了咬牙问了出来,“你就是被道君带回来的那个谢玄阳吗?” 谢玄阳点头道是。刚点完头, 小师妹“啊”得一声尖叫了出来,活像见到了什么传奇人物,“谢玄阳!谢玄阳呀!” 这小姑娘拽住谢玄阳的袖子拉了好几下,又小心翼翼地凑近摸了摸他的手。谢玄阳常年练剑,手心、虎口处都有着粗糙的茧子,但即便是这样他的手也是好看得不行,手背上白皙的皮肤滑溜溜的,小师妹摸了几下都舍不得放开了。 她又抬眼瞅了好几眼谢玄阳的脸蛋,脸上的惊喜之意越发遮不住。这个谢玄阳她是知道的,清霄道君亲自带回来安置在凌虚峰的第一人,听上峰替他打理新住处的侍童说他的住处可是与道君同处呢! 剑峰的师兄师姐们皆说这是道君掳回来的道侣,就连峰内的长老都听见了都没反驳。小师妹原本还在想着能配上他们剑峰道君的到底是怎样的人,要知道清霄道君本人的容貌都是俊得绝无仅有,那道君的道侣定是位无人可比的绝世美人。 如今百闻不如一见,果真好看!小师妹心想,这大概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就算是被称为修仙界第一美人的雪夙仙子都见不得这谢玄阳好看,真真不愧是道君选的道侣。 谢玄阳当然不知道这位剑峰的小师妹在内心将他的容貌夸大到了什么倾国倾城的程度,也不知自己在被清霄带入凌虚峰的那一刻就被剑峰的单纯修士当作了清霄的道侣,只当她是在惊奇他这么一位清霄的友人。 打着替平日里闷声的清霄处理好门下关系的主意,谢玄阳浅笑着拍了拍小师妹的肩头。 小师妹道,“谢玄阳…唔,我能叫你玄阳哥吗?” 这小姑娘看样才是幼学之龄,不过刚十岁的样子,谢玄阳瞧着她古灵精怪的实在可爱便点点头。 小师妹又嘻嘻笑道,“玄阳哥,玄阳哥,我们道君怎样?” 一定是个很好的道侣吧!小师妹心道,她和剑峰的师兄师姐们私下猜测好多遍了,像清霄道君这样冷清的人,要是真有了道侣说不定就会火热起来,还定是待道侣极好。 谢玄阳应道,“嗯,他很好。” 是个很好的挚友。谢玄阳心中补充道,他想到平日里清霄的一举一动,又想到不久前清霄知晓他的身份后还选择相信他,不由心中发暖,会心一笑。 小师妹哪知谢玄阳当清霄是挚友,见他笑了还以为是想到了他们道侣相处间的甜蜜之处,看得心里甜滋滋的,为独身冷清这么多年的道君终于找到了伴侣而高兴,便也跟着嘻嘻笑了起来。 这两人在房外相视而笑,房内被手诀锁住的两人僵着动作痛不欲生。他们还会维持着互掐的姿势,动弹不得。门外的冷风一吹,俩人冲脑的火气降下头去。 莫凌烟首先沉不住了,欲哭无泪地与谢玄阳求道,“玄阳哥!放了我吧!” 谢玄阳应声转脸道,“不用再冷静冷静?小师妹方才可急了好一会儿。” 莫凌烟哀嚎道,“不用不用!我错了!我知错了!” 道子_分节阅读_43 谢玄阳哦了一声,又道,“你哪有错?” 莫凌烟连忙道,“不该和白祈杉打架,不该让小师妹气着。可、可这次真真是白祈杉这家伙挑起来的。” 莫凌烟这话刚落,谢玄阳、白祈杉还没说话,小师妹就首先蹬蹬几下窜进了屋内,对着莫凌烟的脑袋就是一弹,叉腰瞪眼道,“好你个流云师兄,以前不和你多相处不知道,没想到你是这种师兄!白师弟还没正式入峰呢,你就这么欺负他,看我不替他打你!” 说着又“嘣嘣”弹了好几下,打得莫凌烟哎哟直嚎。打完了,小师妹转头与谢玄阳道,“玄阳哥不如放了白师弟,让流云师兄一个人受苦去。” 谢玄阳笑着应好,解开了白祈杉的禁锢。小师妹见白祈杉松了下来,抓着他的手嘻嘻哈哈向莫凌烟做了个鬼脸,道,“流云师兄自己受罚吧,我和白师弟去玩了。” 白祈杉也跟着幸灾乐祸地对莫凌烟发笑,惹得莫凌烟哀嚎冲天,大叹老天为何待他如此风流倜傥的男人。谢玄阳见状笑而不语,站在一旁就瞧着莫凌烟做戏,直等他停下嚎声才放他下来。 “我发誓,到大比结束都不如此了。”被放下后的莫凌烟竖起三指朝天誓道。 “当真?”谢玄阳问道。 “当真!”莫凌烟回答得铿锵有力。他心道,反正门内大比白祈杉一定会参加,到时等他两遇上,他再接着比斗好好揍他一番。 莫凌烟心想如此,白祈杉未尝不也是这样想着。这两人此后当真没再打闹过一次,直至门内大比到来。 门内大比,顾名思义是宗门内弟子的比斗。介时门内各峰修为在元婴期以下的弟子皆可参加比斗,一决高下。以大比的规矩来说从未有外门弟子不可参与的规定,但外门弟子大多修为低下,修行数年能与内门弟子比划上一两招十分少有,更别提打入前几甲了。天衔宗开宗以来不过只有一位如此不走寻常路的外门弟子,而如今又多了为白祈杉。 白祈杉是谁?内门弟子未曾见过他,而外门弟子皆知道他大名,在外门白祈杉这名字就代表着好欺负。但已是过去的事了,外门中除了白祈杉以外无人有踏上大比斗场的勇气,光凭这一点白祈杉此人就再也不会被外门看不起。 若说白祈杉刚刚踏入大比斗场引起的是一阵议论的喧哗,那当他单剑打败无数内门弟子冲入前三甲后就可谓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此时的他面对的是莫凌烟。 白祈杉持剑站在斗场内,直直盯着眼前的男人。只见莫凌烟抬眼一笑,状似已等了他很久。他扬声道,“白祈杉,你也太慢了吧。” 白祈杉轻哼道,“你倒是管得多。” 莫凌烟笑道,“谁让咱们运气这么不好,到现在才遇上。” 白祈杉啧了一声,向他翻了个白眼,心道,不就是想早点名正言顺跟他打一架吗?何必说的如此富丽堂皇,真是好听。 莫凌烟又道,“哎呀可惜,玄阳没来,不然我还能和他比上一场。” 白祈杉听着不忍发出一声冷笑,“得了吧,就你?想和他交手,先打赢我再说。” 而他们口中谈到的谢玄阳此时正随清霄坐在坐台上,边是看着斗场内即将进行的二甲之争,边是接受着来着宗内各峰大能的打量。 谢玄阳此人的神奇之处不仅仅在于几年不变的体型,更是在于其修为明明深不可测却让旁人根本探查不出。谢玄阳的大名早在他刚入宗并被测出千万年都难得一见的无灵根体质就传进了宗内大能的耳中,丹峰的炼丹狂人鸣兮君还一度想要将他接入道峰借他的体质研究出能让人脱胎换骨的丹药,只是最后被宗主给挡了回去。 当初入宗时宗主背地护着他就让内门的众人激起对他的好一阵兴趣,如今谢玄阳竟还被宗内最不近人情的清霄道君主动带进了唯有各峰首座长老入座的坐台,还将其安置在身旁的位子上。这让众人怎能不好奇他? 可身为焦点中心的谢玄阳却端坐位子上稳如泰山,脸色平常,就好像四周根本没有向他打量的视线。 第43章 清霄不是个爱出声的人, 平日里与谢玄阳交谈还好, 但若是与旁人, 那就得看他心情了。此时他正坐于位, 垂眼看着下方的斗场,显然是一副不想过多交谈的模样。清霄不说话, 随他而来的谢玄阳便也就跟着不语了。 以谢玄阳外门弟子的身份要坐上这唯有各峰首座长老入座的坐台是万万不可能的,可清霄便生在观比是将他带了过来, 这让他坐在一群陌生大能堆中好不尴尬。不过好在谢玄阳本就不在乎外来的目光,在一众打量中也能镇定自若。 一众大能还想等谢玄阳主动开口,哪知他竟能如此稳得住,真不知该夸他稳重好,还是该说他太过自负, 见了前辈也不主动拜见。 终的,还是有人忍不住出声道, “你就是谢玄阳?清霄新收的徒弟?” 他是听闻过剑峰内部的传言的, 剑峰之人皆说这谢玄阳是清霄带回的道侣,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修仙界谁人不知清霄道君修的是无情道,一身冷漠无情, 就连当初于他有教养之恩的师尊都记不清了, 怎可能与他人有情?且还是为男子。 谢玄阳闻言回道,“在下正是谢玄阳,只不过有一点清邱君说错了,在下与清霄并不是师徒。” 谢玄阳在天衔宗五年,与大多宗内修士来比时间并不长, 但也足以让他知晓宗内的首座长老的名号,而又托莫凌烟话唠的福,这些有名人的大小事迹他略知一二不说,其长相穿着特色也是清楚的。 说话的这人宽额、蓄胡,衣着月白印蓝道袍,外又披着件宽大得明显不合身的大褂,上有八卦太极印,腰间带中还插着一拂尘,仪态仙风道骨。他的身份显而易见,正是道峰长老之一清邱。 “哦?”清邱难得见着有人不愿当清霄徒弟的。他摸了摸白胡长长的下尾,眯眼又道,“不是师徒?难不成真是剑峰所说的那样,你与清霄是道……” 他话还没说完,原本目光一直放在下方斗场中的清霄突然转过头来,明明还是与平日里相同的淡漠眼神却偏偏让清邱从中感觉出了利剑般的锐意,让他猛的一激灵。 谢玄阳与清霄相比,坐着的位子与清邱更为相近。他此时正侧脸看着清邱,自然不知身旁另一边的清霄做了神了。见清邱停下,他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了?” “没什么。”清邱轻咳了两声,转脸将目光放回到台下的斗场中,“不过是突然想起比斗将开,还是注意斗场的好。” 谢玄阳点头道,“清邱君说的是。” 说罢他也将注意力转回了斗场之中。 此时斗场中的莫凌烟、白祈杉两人皆已做好了准备,两人都期待这场正式的比斗已久。平日里两人虽常动手,却未曾有过一场正式的对决,两人境界相同却不知于剑于能,谁为胜负。如今终于等到了能真正一决雌雄的时候,两人已手持长剑,全身肌肉紧绷,只待判者一声令下。 两人平日动起手时就谁也不让谁,此时更是如此。不过是判者刚下始令,两人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长兵相交,剑刃在空中撞击发出激烈的碰撞声,两人的速度都很快,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接连交手了好几番。 他两都是剑修,与旁的修士不同,两人间不见法器、符箓,有的只有手中的长兵或是两人的肢体。没有华丽、耀眼的法术辅助,两人的战斗更像是凡间武者的交锋,却也让观者看得热血沸腾。 只见白祈杉突然后仰,腰部弯成一道不可思议的弧度,下一刻莫凌烟就被他后仰翻起带来的力度踹中下颚,飞了出去。 白祈杉与莫凌烟的体格在近几年的生长中有了极大的差别,若单纯凭力道而言,他如何都赢不过人高马大的莫凌烟。但若说是身体灵巧,就算是几个莫凌烟都赶不上他。 白祈杉借身体翻转的窍力冲飞缠斗不休的莫凌烟,自己口咬着剑柄,双手在地借力也翻越一圈。落地后还不见他站稳,就见他后脚爆力又冲了出去,同时剑又归手,剑尖直冲对手命脉。 莫凌烟又岂是好欺负的?白祈杉迎面冲来之时,他地提剑相抵,白祈杉的剑尖在他的剑身上擦出金白的火花。莫凌烟脚下□□入白祈杉的下盘,死死卡住让他后撤不能,又是单手撑爪直扣他持剑之手,反身以持剑手肘向后猛得击去。 白祈杉被扣得无法动弹,只得生生承受这一肘击,腹部遭受猛创逼得他喷出一口血来。 莫凌烟这厮下手毫不留情,根本不顾及他两是熟识。不过换做是白祈杉也是如此,于对手不留情,这是尊重。要是真留了情,下了场他两就得翻脸。 见白祈杉喷出血来,坐台上的谢玄阳也不着急,只是端起茶喝了口。莫凌烟、白祈杉都习剑,两人间迟早要战这么一场,如今在这门内大比上对上未免不是好事。门内大比中人人下手都有个分寸,不会动上太多灵力,至多也不会伤命。但要是到外就不同了,生死由天地。 谢玄阳不急,身为莫凌烟的师尊,清霄也不急,他淡淡地问道,“谁会赢?” 道子_分节阅读_44 清霄问话时没有侧头,话语中也没带着他人的名字,但明眼人都清楚他问的是坐在身侧的谢玄阳。这在旁人眼中就稀奇了,清霄平日里少有说话,旁人问他些事都要看他心情回答,就算是对上一宗之主都爱理不理,难得清霄会主动问话,问的不是身旁的大能而是他带来的谢玄阳。 这让众人不免对谢玄阳更多了几分兴趣,好奇他到底什么来头。 谢玄阳不知众人的好奇,他垂眼看着台下的斗场,慢声道,“难说。” “哦?”清霄反问一声。 众人也随之竖耳倾听。这谢玄阳一句“难说”说的好,谁不知台下此时正领上风的莫凌烟是清霄座下的弟子,受他指导多年,而另一位白祈杉则是位外门弟子。白祈杉能与莫凌烟战成这般的确让人惊赞,但若说他胜出的可能性,众人是实在不看好。 “他们身手难分。”谢玄阳道。台下两人的剑法还未到成时,相互间又所差不多,打斗起来还不能光用剑法分出个胜负,但从他两的打斗中不难看出其中剑法的路数。顿了顿,他又道,“凌烟学了半分你的剑是不错,但祈杉也学了我的剑。” 说着,谢玄阳微微勾起了唇角,“如今你我尚未分出一二,你说他们如何?” 谢玄阳这句话在众人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惊得他们再也维持不住大能的淡然,清邱更是扯下几根白胡须,纷纷看向谢玄阳—— 这少年与清霄实力相当?莫不是在唬人? 众人又看向清霄,想从他的态度中印证谢玄阳在唬人的猜想。他们是知道清霄的性子的,想着等唬人的玩笑话他一向不喜,若是有人如此定会遭他的冷斥。 哪想清霄只是淡淡“嗯”了声,竟应了谢玄阳的话。 正如谢玄阳所说,莫凌烟刚刚还占据上风,不到一会儿就被一道气劲推了出去。这道气劲非常利人,不但将莫凌烟瞬间推开不少距离,更是在莫凌烟有意躲闪之下还破开了他胸前的法衣,留下道横向的剑伤,红色的血液顺着剑口流下,不一会儿就染红了莫凌烟胸口处的白衣。 白祈杉扯了扯嘴角,最为熟悉的冷讽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九转归一,以力退敌,你奈我何?” 又见他单手成剑指,抛剑于空中一划,泛着寒光的剑刃竟就在空中划出好几道银痕来。坐台之上与斗场外观战的人皆不知白祈杉做这些动作有何意,但身在斗场中的莫凌烟却再清楚不过了。 他的身体在剑归回白祈杉手中时便如同有千万气阵包裹,这些气犹如扯不断的线又如锋利的锐刃,不但让莫凌烟如身处无形的刃阵之中,还缠得他就连行剑的动作都重涩了起来。 不过是一瞬停滞,白祈杉的剑气已迎面而来,莫凌烟被劈个正中,整身被摔入场旁墙面中,要不他刚好摔在这斗场有立墙的两面,此时莫凌烟已摔下场去失去资格。 烟尘散去,莫凌烟捂肩从碎石中爬了出来,他的右肩上是道深已见骨、近乎斜过他全身的剑伤。他以剑撑地半蹲着咳出几口血来。 莫凌烟曾经不能明白谢玄阳与他说过的他的剑“以气为兵,以剑为辅,气行于剑,大巧若拙”是何意,如今与谢玄阳教出的白祈杉一战,他倒是领教到了。 果真是以剑气为主的霸道剑法!莫凌烟心叹一声,深深喘口气又站直身来,扬声道,“奈你何?哈,自然是——” 下一刻,他纵身已出现在白祈杉的面前,手中之剑剑尖从下至上猛得挑起,又是以纵向而过,“破了你的气!” 话音刚落,白祈杉以剑气布下的方圆大局阵竟被莫凌烟的一剑碎了个干净,破阵的反噬顿时倾涌而来。白祈杉大骇,还来不及退上一步,就见莫凌烟三剑连出,虚实难辨。 白祈杉躲闪不及,三剑连中,又被剑抵脖间。 斗局落下,胜负已定。 台上的谢玄阳见状将手中的茶杯放回身旁的茶几桌上,杯地与木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看着场下的两人,口中发出几声低低的轻笑,引得身旁的清霄侧目。 他道,“祈杉落败于这招人剑合一也是不亏。只不过我倒是没想到……” 清霄问,“何?” 谢玄阳笑道,“没想到你所修剑道竟是它。” 见到这一招人剑合一,谢玄阳还有什么不知道?所谓无情剑道不是其他,正是他曾与清霄提过的与他的北冥剑气同出一门的太虚剑意。 第44章 太虚剑意与北冥剑气同出一脉, 但两剑法又可谓截然相反。 太虚剑意着重剑, 以手中之剑为主兵, 剑气为辅, 行剑时攻势凌厉,有破碎苍穹之势, 剑刃之下无所不破,可谓是遇佛杀佛、遇神杀神。 而北冥剑气则是着重意, 以剑气为主,剑体为辅,其剑者无不灵力精湛,操得一手极好的控灵之术,甚能精准控制灵气游走每分每寸于体内经脉之中。是以, 只要谢玄阳想,就算是踏破虚空之人也不能发现他体内的灵力存在。 正是因这一手控灵之术, 北冥剑气的修者皆能在行剑的同时借剑布下方圆剑气之阵, 只要旁人踏入阵中,无论是谁都得时刻承受来自剑气的中伤。这剑气之阵谁都破不了,除了与北冥剑气同出一脉的太虚剑意。 若说北冥剑气的剑气霸道, 那太虚剑意的剑刃同样如此。太虚剑意修炼到极致, 就连天都能破上一破,更别提剑气阵了。 太虚剑意的这份逆天之处世间独有。正是如此,谢玄阳见到莫凌烟那能破开剑气之阵的一招才能认出剑法来。 如此一来清霄与他还能算是真正的剑法同门,谢玄阳心道。他的唇角忍不住上扬,侧脸与清霄道, “你可知你的无情剑道还有一名?” 清霄闻言顿了顿,“还有一名?” 他从不知还有这一说,在他对教授他剑法的师尊云玹君仅有的记忆里也从未出现过无情剑道的其他名字。 他不知道,但天衔宗内却有一人知道,那就是宗主清汶。不待谢玄阳回答清霄的反问,清汶就出声道,“太虚剑意。” 谢玄阳倒没想这件连修者本人都不知的事情竟会有旁人知道,此人还是个连剑修都不是的道修。他问道,“哦?宗主知道?” 清纹道,“这不是什么秘密,几千年的仙魔大战时可谓是因紫虚仙君名扬三界,只不过现在知道的人少了,没想清霄也不知。” 紫虚仙君?谢玄阳听着心中涌起莫名的熟悉感,也不知他是曾在哪听说过这个名号。 清汶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又道,“当初大战中仙君凭这剑法率众修仙者与魔修大战三天三夜,后都迎来了天劫,才得以收了魔界那个妄想侵占凡界的极道魔尊。” 听到魔尊二字,谢玄阳顿时一愣,知道他身份的清霄也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清汶不知他两的动作,继续讲道,“那魔头能耐可大,如今的魔尊都不见其半分大能。他附身凡人将军之身占下的凡界东都至今未摆脱魔修的控制。” 谢玄阳越听脸色越是不好。又是魔尊又是将军,在谢玄阳的记忆中正有一位与清汶口中魔头的情况完全吻合。 他颤了颤唇,道,“宗主…可否一问,那为紫虚仙君俗名是……” 清汶回想了想,道,“这就不知了,只知他好像…姓谢,说来还是清霄的曾师祖。” 谢凝远! 道子_分节阅读_45 谢玄阳的脑中瞬间蹦出这个名字。想起此名,他的双眼不由沉了下来,紧抿着唇,放置身侧的手紧紧扣住手下的椅柄,都将它握得近乎变形。 这个名字的所有者,谢玄阳不但熟悉,离家游离前还日夜与之相处,此人于他不仅有师徒情,更还有生养之恩—— 他的父亲。 而他的父亲毕生只曾有过一个对手,那就是谢玄阳的亲爹。 几千年前引领仙魔大战将这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竟是他的双亲! 谢玄阳一时间被震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着前方,身形晃了晃。他从不知晓他那对双亲竟还做出过这等惊天动地的事来,他还以为他俩只是顶着个魔尊、仙君的名号,平日里行为再正常普通不过。 “怎了?”清霄见他发愣久久不回神,便问道。 “没什么。”谢玄阳抿了抿唇,他回过神来,神色纠结地看了清霄好几眼。 若当真按清汶所说那般,那身为紫虚仙君曾徒孙的清霄还得算是他的徒孙,而非同门师兄弟。自己于至交好友的辈分一下子变得如此之高,谢玄阳心中难免生出些怪异的感觉。 他道,“清霄,你可是知道紫虚仙君的佩剑之一名为赤霄红莲?” 清霄应是。那位仙君是他的曾师祖,清霄自然是知道他的佩剑何名。但他曾寻赤霄红莲却不是因其为曾师祖的佩剑,而是因某种如今的他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原因。 他想起这柄剑如今已是谢玄阳的剑。 谢玄阳见他微沉的神色便知清霄已将他与紫虚仙君联系了起来,便暗自掐诀与清霄传音道,“他与我……” “谢玄阳何在?!”他才不过说了半句话,坐台下突然有高声扑来。 谢玄阳垂眼一看,原来是大比已决出了首甲。莫凌烟与白祈杉决出胜负后,不待多久就与最后一者对战,这一战莫凌烟竟是连半柱香的功夫都没能坚持下来便落了败。而现在在斗场内喧叫的正是那位首甲。 此人身着白衣,衣上除腰间挂着的玉坠外无一他饰,一头墨发半数以与衣同色的发带束起,过长的发带尾悠悠垂在身后。这身装束让谢玄阳看着眼熟,他转脸看看坐在身侧的清霄,又看向场中之人,越是觉得两人穿着相似。 谢玄阳忍不住问道,“你兄弟?” 清霄不语,只是淡淡地回看了谢玄阳一眼。谢玄阳哪能看不出清霄的意思,他显然是在说场内之人与他无关。 说来也是,清霄的年纪略算也是上了千,就算是有兄弟也不是成了大能就是化为尸骨入土,怎么着也不会是这等还能参与门内大比的小辈。谢玄阳心道,想来也是他胡想了。 “流光这小子果然沉不住了。”这时坐台上有人笑道。 “可不是,谁不知他这符峰五师兄好好的符不画非要学剑峰修剑,还将清霄崇拜至极。”另一人也哈哈大笑,调笑身旁的符峰首座道,“清茗,你家五徒这样,怎不见你着急?” 清茗哼了一声,道,“反正清霄也不会收他,他只得老老实实在我符峰画符。” 那人又道,“你怎知清霄不会哪天就收了他?他修剑的天赋可一点不低。” “不低又怎样?他现在都元婴了。要不是宗主看他以往从未参加过大比,破例同意他压制修为参与这么一次,他现在都不能上这斗场。清霄会收这种已成型了的徒弟?”清茗道,“再说了,要是清霄愿意收他,这小子现在也不会在下面叫嚣谢玄阳。他肯定是听说清霄收新徒的事,气疯了。” 说着清茗睹了一眼谢玄阳,又道,“我家老五要挑清霄新徒。谢玄阳,你说怎办?” 谢玄阳站起身来,轻笑道,“虽然我不是新徒,但既然有人向我起战,那自然是应了。” 说罢,他脚尖轻点从坐台上一跃而下。谢玄阳跃至场中却轻得未发出一点声音,就好似片羽毛落地。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流光,“在下谢玄阳,有礼了。” 见谢玄阳从那唯有各峰大能入座的坐台上跃下,流光愣了愣,但瞬间回过神来。他“唰”的一声拔剑出鞘,剑尖直指谢玄阳,“你就是道君收的新徒?听闻你原是外门弟子,我倒要看看你哪来的资格能够拜入道君门下!” 谢玄阳勾唇道,“我不是清霄的新徒。” 流光听着大怒,道,“竟敢直呼道君之名,你当自己有什么能耐?!” “什么能耐?”谢玄阳反问道,他微微迈出一步,“不如你亲自来试上那么一试。” 下一刻,红莲出鞘,赤红的煞气以在场众人从未见过的汹涌之势铺天盖地地袭来,附入剑气,缠绕上剑身,令谢玄阳手中之剑宛如披上层淡红的薄纱。 “魔剑?!”众人大骇,坐台上的大能们霎时坐不住了,纷纷猛地站起身来,瞪眼看向斗场中的谢玄阳。 如此一来,稳坐于位上不动的清霄格外显眼,他甚是连眼神都未曾变动一下。 “清霄!你可是一开始就知这谢玄阳有魔剑?!”大能们见状曾能不知清霄是怎么回事,便是转脸怒道,“这等邪物怎可留在宗内?你竟不将它毁去,还让它现于众弟子眼前!” 清霄被如此质问也是面不改色。他道,“不是魔剑。” “煞气充溢,何来不是魔剑?!”众大能闻言更为恼火,“莫不是你还想睁眼说瞎话?” “不是魔剑。”清霄冷声重复道。 众大能道,“你还——” “等等!”清汶突然止声众人。他死死盯着谢玄阳手上的剑,忽地大退一步,面露大惊,“这、这难不成是紫虚仙君的...赤、赤霄红莲?!” 作者有话要说:  天衔宗修士:我跟你讲哦,几千年前仙魔大战的时候就是我们宗剑修大佬干掉了大魔头,率领修仙者打败了邪恶的魔修 谢玄阳:哦,你们的大佬的确干掉了大魔头,然后弄出了我。 谢玄阳俩爹:你这嘴污话跟谁学的? 周四、周五不更新,渣三考试啦。。。。我!不!想!考!试!TAT!!!! 第45章 传说中, 紫虚仙君有两柄佩剑, 一为又名破天的雪名剑, 二为赤霄红莲。这两剑本该已在几千年前仙君飞升之时就随之离开, 却没想现竟出现在谢玄阳这一看不出修为的少年手中。 赤霄红莲是神剑,但它却又是此间最不像是神剑的剑。其之煞气浓重, 足以凝出血色,也不知是斩杀了多少邪道才炼成的。曾有人言道, 仙君有剑名赤霄,剑刃之下仙凡折腰。 此剑之大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与其能同名的还有它那比魔剑更甚一筹的噬主性。持此剑之人须得心性、悟性、修为皆具,否则一旦握上剑柄就会丧失本性,再不回自我, 沦落为杀人如魔的怪物。 在场众人却不见斗场中的谢玄阳有理智不稳一分。 道子_分节阅读_46 谢玄阳在手中之剑汇聚起的煞气中抬起眼来,他的双眸是墨色, 却不知怎的偏生让面前的流光看到了几缕一闪而过的红光。 这不是他第一次现出此剑, 确实他第一次解开剑刃上的几分压制住其煞性的禁锢,让它不再状似凡剑。 “你竟然用这种剑!”流光不像坐台上的各峰大能那样有识剑的宗主提醒,自然将谢玄阳手中的剑认定为魔剑, 顿时怒火冲天。 但凡修仙者都将用魔剑这样的邪物视为不齿, 更别提以剑为道的剑修了。清霄又为剑修之首,谢玄阳这不但是让天衔宗剑峰成为剑修眼中的耻色,更是给清霄道君的名声添上了污点! 流光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他。他瞪眼愤道,“谢玄阳!你不配识得道君!”说罢,再也控制不住怒火, 持剑奋身向谢玄阳冲来,就要直取首级。 谢玄阳哪是他这等小辈能碰到的?冷笑一声,以右脚为轴,左脚在前划出一步,持剑手以下冲上猛得纵剑而上,剑气便以横扫千军之势向流光迎面冲来。 流光大惊,他是急冲而来,此时已刹不住脚,根本不可能避开谢玄阳这气势汹汹的一剑,只得生生扛下。谢玄阳的剑气霸道至极,无论是出窍期的魔修还是来自深渊的东西对上都得避其锋芒,他的一剑哪是流光这一元婴修士能扛得住的? 在他这一剑下,流光就算是不顾原本宗主提出要求,修为大开,以元婴之能相抵都还是被生生劈得飞离了出去,狠狠撞上斗场四周的护场结界。这结界是斗场建成初期就已布下的,唯有超于元婴期的威力出现才会自行开启,将斗场内外隔离开来。 谢玄阳这一剑不但逼得护场结界大开,剑气余威还将其劈得震荡,就算是在高高的坐台之上都能看清透明的结界震出的波纹。 流光喷出口血来,还未能缓上一缓,谢玄阳又是几剑而至。谢玄阳这次没有用上多少骇人的剑气,而是连走几剑,剑气凝结成无数剑光蜂拥而至。光是看着就知若是被此招正中,说不定会落入垂死的境界。 “流光!”清茗见状惊得站了起来,就要冲进斗场中救人,却被宗主清汶按下。 “清茗!冷静!”清汶道,“护场结界已开,你就算是强冲都进不去!” 清茗当然知道这道理,只得转头怒视清霄道,“谢玄阳这厮竟下此狠手!若是流光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他命偿!” 清霄对谢玄阳的性子清楚的很,知道他下手绝不可能会让同宗人落入生死境地,自然没什么担心之处。但听清茗此话,他心中却涌起了几分不爽,冷眼道,“你可一试。” 清霄这语气显然是要护着谢玄阳了,清茗一听更气,他倒不知流光这一从小在天衔宗长大的人竟还比不过一个入宗只有几年的谢玄阳。更何况这谢玄阳还不是清霄门下的弟子,至今不过是个外门而已。 他怒道,“清霄!若真这样,你我剑、符两峰没完!” 清霄发出声冷哼,便是不再理睬,回眼继续注意起斗场内来。 谢玄阳这一招果然是手下留了情,剑光而至的速度与他和清霄比剑时慢了不少,让流光险险躲了过去。不过流光这一躲就躲入了谢玄阳不知何时布下的剑气阵中,一股威压轰然压下,压得流光竟“啪”得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你输了。”谢玄阳站在流光身后,将剑架在他的颈上,锋利的剑刃紧紧贴着他的命脉。 流光其实打从与谢玄阳动手之初就输了。剑修最忌的就是怒而出手,往往这般按耐不住的愤气会让自身失去冷静。失了冷静的剑只会让剑法变得凌乱,再无往日的水准。 不过谢玄阳也没资格说上流光什么。流光因误将赤霄红莲当作是魔剑而气,那么谢玄阳就是为流光的那句“不配与清霄相识”发怒。 修仙者不屑一切与魔相关的,无论是人还是物。流光这句话虽说的是用魔剑,可却让谢玄阳听来是在提醒他这一半魔人不该与清霄这等修仙大能纠缠牵扯。这让谢玄阳听着怎能不气?他知道修仙者的忌讳,但清霄本人都未说些什么,旁人又凭何说三道四? 这一气就气得谢玄阳给流光好一顿折腾。明明是一瞬就能分出的胜负,谢玄阳却偏偏将其拖了好一会儿,让流光吃了好一顿大苦。 流光是个性子倔的,被谢玄阳这一折腾也是不肯轻易认输。就算是此时已被剑抵命脉,只要谢玄阳轻轻一动就能取下他首级,流光却也是咬牙恶声道,“我没输!” 他抬手一把抓住抵在他脖子上的剑,锋利的剑刃将他的手割裂开来,顿时鲜血淋漓,嗒嗒滴落在地面上。 “我!没!输!”流光咬牙切齿道。他不顾手会被彻底割断的危险死死扣着剑刃,另一手突然翻手往谢玄阳身上一按。又猛地将赤霄的剑刃推开,拼尽全身的力气和灵力瞬身冲向另一边。 “轰!”只见流光冲离的瞬间,一声震耳的巨响响起。原地顿时炸裂开巨大的深坑,碎石飞溅,无数烟尘涌出。 流光竟是在被谢玄阳的剑气阵压制住得跪下那刻起就在地上布下了无数咒符,更是在刚刚将最后一张由他师尊清茗亲自画出的起爆符直接按在了谢玄阳身上。 数不尽的咒符同起,身在中心的谢玄阳就算是有再大的能耐也躲不开非死即伤的结局。 “这可就不是谢玄阳过分了。”坐台上的清汶见状道,“若是没看错,流光最后给他贴上的是清茗你的符吧?” 清茗没做声,他抿嘴看着斗场中的流光,沉下脸来。不管怎么说方才谢玄阳的每招每式皆是他本身的能力,就算再怎么被说道过分,也不过是下手轻重的问题。可流光这次却是用上了不是自己画出的符。若是这放在平常的打斗中算不上什么,可这是在宗门斗场中。 宗门斗场最讲究的就是公平,流光这是犯了大规! 清茗对自己所制之符的威力清楚得很,这符就算是对上修仙老祖都有一战之力,谢玄阳在这符下不可能毫发无损。看来这次剑峰得真是与他们符峰闹翻了,清茗心想。他转脸看向清霄,奇怪的是见清霄依旧面不改色。 清汶也觉奇怪,他问道,“清霄,你就不怕那谢玄阳回不来?” 清霄即便是面对宗主的问话也毫无反应,眼神淡淡地看着斗场内。只见起爆符带起的白色尘雾还未散去,流光还未来得及松口气,烟尘中就见有黑影渐渐放大。 一声轻笑响起,明明是带着嘲讽之意的笑声却让不知怎的让人听的耳根发痒,仿佛有细小的勾子深入,轻勾着耳窝深处。 “我倒是忘了……”前半句还是少年的清音,后半句却是瞬间彻底退去了青涩,变得温润清朗带上了些成年男人特有的磁性,“你是个符修。” 烟尘散去,一道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一身天衔宗弟子的白衣道袍,墨发尽散披散在身后。他的一双凤眼微眯,右眼角的美人痣将本就不俗的容貌点缀得更有几分惑人。 他手持着的长剑剑身如雪,剑刃却是泛着微微的红光,再不见放才在少年手中翻滚不惜的汹涌红煞。那些不听话的煞气仿佛被此人驯服的服服帖帖,不敢造次。 “竟能将我逼得揭开压制……”男人随手将遮挡住视线的发丝撩至耳后,笑道,“想来是你师尊清茗君的符吧?” 流光此时已是被骇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男人。这男人身上的威压就像是刚刚被吵醒的远古猛兽,正懒散地打着哈欠,向他露出口中狰狞的獠牙。 “谢...谢、谢谢——”流光颤声惊叫,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就是方才于他相斗的少年。 “我可不叫谢谢。”谢玄阳不过个眨眼不到的功夫就横跨过整个斗场,出现在流光的面前。他微微倾身捏起流光的下巴。 谢玄阳此时说开了还是宗门的外门弟子,面对无论哪位内门弟子都得叫一声师兄。他勾唇缓声说道,“流光…师兄,你可得记好了。我的名字叫,谢玄阳。” 若说谢玄阳身形少年时就是容貌上乘,那成年体型的他用一句绝代风华都不足以形容,一道笑容就说是修仙界最美的仙子都得甘拜下风。可现在他的这张脸却在流光眼中是要将他剥皮剔骨吞噬个干净的凶兽,见了连呼吸都忘记该如何。 这可怖的凶兽竟还让他记住他的名字,流光吓得两股颤颤,连失声的力气都没有,两眼一翻干脆没了声息。 谢玄阳见状一愣,蹲下身来对着流光的脸轻拍了几下,却不见有动静。他怪异道,“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玄阳:???我还没教育他呢,怎么就晕了? 清霄:你太好看 谢玄阳:还能这样? 清霄:嗯 道子_分节阅读_47 第46章 流光不省人事, 这场比斗自然无法继续下去, 胜负之说更是没有悬念。无论是剑法还是修为, 谢玄阳身型少年时流光就比不上, 现他以成年之身站在斗场中,流光就像是不过刚刚出生的婴儿, 毫还手之力。 斗场中不再见灵气大量流动,不过一会儿护场结界便自行解了开来。结界一解, 坐台上的清茗就坐不住了,一举冲入斗场内查看昏过去的流光的情况。见流光无大碍,他转脸重新将谢玄阳打量了一番,“谢玄阳?” 谢玄阳也坦荡荡地随他打量,丝毫不觉自己从一届少年身突然变为成年身有何不妥之处。清茗见他周身并无违和之处, 便知这幅体态并不是他布下的幻术,而是谢玄阳的身型真正变得如此。 他又见谢玄阳此时不再是原在坐台上那般探不出灵力流动的样子, 而是有隐隐威压流露。谢玄阳这身威压虽还有些波动不平, 却也不难让人看出其境界之高,不输宗内第一高手清霄。 清茗这才是懂了他与清霄说的那句两人不分输赢是怎么一回事,便道, “多谢谢道友手下留情。” 他一改前态, 卸下了原本身为符峰首座面对宗门弟子时高高在上的态度。修仙者也是要讲究些人情世故,特别是在面对修为比自己高的修士时。若是惹到了不讲道理的大能,说不定不但害得己身不得好,而且还牵扯到整个宗门。 谢玄阳自然不是那种无理之人,就算是流光原本说的话惹他有些不快, 他也不过是不伤及性命的小小教训一番而已。见清茗打得这声招呼有一笔带过流光在比斗中犯规之事的意思,谢玄阳也不恼,道了声“无事”。 谢玄阳不在意,却不代表无人不在意。清霄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谢玄阳身边,沉眼看着清茗师徒两人,冷脸的表情显然是对清茗对流光的庇护不满。 谢玄阳他一眼就只清霄这是想要让流光好好受顿罚。可谢玄阳答应带过此事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再让流光受罚也算是打了自己的脸。他便在清霄即将出声之际拉住他的手,压住他的话。 清霄哪能不知谢玄阳的意思,抿了抿嘴没出声,只是那脸色让明眼人看了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见谢玄阳还想与清茗说道些什么,便是脸色更是一沉,突然抬手就揽起谢玄阳,将他带着在斗场中消失了踪影。 谢玄阳被揽着腰,眼前一晃就见自己从斗场来到了一个内室。眼前的内室他再熟悉不过,这些日子里他天天住于此中。 这室内有张足以躺下三人有余的大床。谢玄阳此时被清霄突然捞了回来,腰间撑着他的力量又冷不丁突然松了开来,他便是没能站稳,踉跄几步倒摔了下去。 谢玄阳发出一声吃痛,缓过神来刚撑起身子想要转个面向好正面与清霄相对,就又被身后的男人一手按着肩压了下去。 “清霄…?”谢玄阳只觉腰间的腰带一松,被理得好好的衣服全部松散了开来,只要随便一扯就能剥开。他只得急急抓住自己的衣襟,道,“你这是做甚?” “你受伤了。”清霄说道。他的语气淡淡,手上却是如登徒子般从谢玄阳腰间探进了衣服里,摸索了起来。 “没、没有。”谢玄阳被摸得脸上发烫。清霄的手掌并不平滑,带着常年练剑磨出的茧子,蹭得他腰间发痒。他腰处本就是十分敏感,旁人轻碰一下都能惊到他,更别提现在被清霄连连抚过了,若不是他强忍着都会有呻、吟脱口而出。 “别、别碰……啊——!”谢玄阳前腹某处突然被清霄探来的手猛地一按,撕裂般的痛感顿时传遍全身,惹得他惊痛一声。 清霄将谢玄阳翻过身来,让他正面朝上,掀开他的衣服露出腹部。谢玄阳的前腹没有破开的伤口,却是在皮下有着大块红紫,还肿高了起来,显然是那被流光直接贴在身上的起爆符震出了内伤。 清茗的能耐有多大,与他同宗不知多少年的清霄不可能不清楚。清茗修为不及清霄,却也是不低的。他制出的起爆符杀不了谢玄阳这修为的修士,却也不可能让人毫发无伤,更何况谢玄阳还是被直接贴在了身上。 “无伤?”清霄问道。 谢玄阳听得更是脸红,他还以为自己衣服无损便能将这暗伤瞒过去,哪知道清霄竟还是知道了。 “这、这很快会好。”谢玄阳不自觉地低了声,解释道,“如今我已解开压制,恢复成全盛时期,体内能有更多灵力。不过多时这伤就会……” “改变身体不需灵力?”清霄反问道。 全盛时期的身体能有更多灵力流动于体内不错,可谢玄阳这样明显就是已压制了很多年,一直以少年身处事。像他这般如今突然解开压制将身体拉回成人体,需的是瞬间用体内大量灵力滋润躯体。少年人的身体能储灵力不多,而此时刚刚恢复的成年身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灵气转换成灵力将体内的经脉储满。 谢玄阳此时定然是处在灵力告竭的状态。他方才还能与清茗面不改色的对峙,靠的只是他手上持着的赤霄红莲与剑法而已。实则他是连掐诀都做不到。如此一来要以灵力愈合伤口更是难上加难。 谢玄阳被清霄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清霄见状便知他所说无错,便是一手撑在谢玄阳头侧低头贴上他的唇,将自身的灵力渡过去。同时另一手轻覆上谢玄阳的伤处送去灵力,助其痊愈。 谢玄阳自然知道清霄是在帮他,可这种渡来灵力的方式实在太过亲密,让他面红耳赤。他还没来得及推开清霄,内室门处就传来一声满是愤怒的惊叫。 “你在对玄阳做甚——?!!”以白祈杉的视角看不见谢玄阳的伤处,他只能看到谢玄阳衣服松散大开,被清霄压在床上亲吻,清霄的一手还不老实地摸上谢玄阳裸、露在外的皮肤,论谁见了都得觉得这两人是在做什么羞事,香艳无比。 这个清霄果然是要把玄阳吃到肚子里去!白祈杉气得暴起,要不是身后有个莫凌烟死死拉住他,他此时已是拔着剑冲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对清霄一顿乱劈。 “混蛋!流氓!登徒子!!”白祈杉破声大骂,“流云你拦着我做甚?!我一定要让这个辱了玄阳的家伙好看!” 当然是怕你被师尊弄死了!莫凌烟心道。他也觉得他师尊对谢玄阳有意思,可他不会那么没眼色地阻挠师尊。一来是谢玄阳本人没什么不愿意的,瞧着两人还有几分两情相悦;二来是他根本打不过师尊,十个他在师尊面前造次都得是送死。 可莫凌烟哪能这么说给白祈杉听?白祈杉这性子,要是知道了他的真实想法,定是得先将他给好好揍上一遍。他只得对白祈杉道,“我师尊修的是无情剑道,怎可能会对玄阳有那种心思?你肯定是误会了。” “误会你个大头鬼!”白祈杉转头就是对着他一顿乱喷,“他没心思能占玄阳便意?!他没心思能乱摸?都压上床了!” 说着他就又往里冲了几步,饶是莫凌烟大力拽他也没能拉住,就连自己都被拖着进了里面去。此时室里的两人已分了开了,谢玄阳也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不见再有过份裸、露。 “祈杉,冷静。”谢玄阳解释道,“清霄只是在给我渡灵力而已,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祈杉听谢玄阳一说稍微压下了些火气,但声音中还是怒气冲冲。他道,“这么多渡灵力的法子,他怎就选这个了?” 莫凌烟一听,脸上竟发了红,眼神不自觉乱飘。他道,“难不成我师尊还能选那种法子?” “什么那种法子?”白祈杉不知道莫凌烟突然插个什么嘴,怒然转头,就见他红得要滴血的脸,更是不懂莫凌烟在想什么东西。 “就是那种…”莫凌烟结巴了一下,“那种、那种…反正就是那种法子。” “什么什么法子?”白祈杉道,“你遮遮掩掩干什么?” 莫凌烟眼睛一闭,咬牙道,“就是双修那种进进出出的法子!非要我说出来干嘛?!” 白祈杉先是一愣,然后举着拳头就转身向莫凌烟扑了过去,抓着他的领子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恶声道,“流云!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乱说什么?!” 莫凌烟惨叫一声,“明明是你让我说的!” 白祈杉又是一拳,“我知道你想的是这种事?渡灵力的法子那么多,你就想到这种?你和那登徒子果然是一对好师徒!就想着占便宜!” 谢玄阳连忙替清霄辩解道,“清霄没占便宜。” 白祈杉道,“连他自己都没否认!玄阳你少替他想了!” 白祈杉这么一说,谢玄阳才想起他果真打从一开始就没听到清霄说话。或许是清霄性子如此,不爱出声吧,谢玄阳心想。但当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清霄时却见他直勾勾看着他,墨色的双眸中满是他看不懂的沉色。 “清、清霄?”谢玄阳愣愣地道,“你怎了?” “占了。”清霄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但谢玄阳却是挺懂了他的意思,吓得想要后退一步,却在退时被扣住了手腕。 “你的,我占了。”清霄又道。 道子_分节阅读_48 谢玄阳看了他好一会儿,他胸腔内的心脏在与清霄的对视中狂跳不止,仿佛要跳出胸口。许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清霄垂下眼,“只是心想,就做了。” “心想什么?”谢玄阳问道。 “抱你,亲你,甚是与你更亲近。”清霄扣着谢玄阳手腕的手缓缓滑下,转而将手指插入谢玄阳指缝中,变得十指相扣。他道,“见你与旁人亲近,便觉有气郁结心中。见你伤神,便觉有万剑穿心。可我不知为什么,你,可知?” 这是清霄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话语间表达出的意思更是让谢玄阳听着身心俱震,只能睁大双眼呆滞着看着他。半晌才堪堪缓过神来,哑声道,“你…心悦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玄阳:我刚恢复就被告白了? 清霄:道侣长大了,先定下来再说 白祈杉:我就知道!!!!! 莫凌烟:嚯,厉害了我的师 二更嘻嘻嘻嘻~~~第三更的话。。orz十分有可能会在凌晨,我尽量赶在12点前吧,实在不行当作明天两更。。么么么么哒 本章持续高能,亲妈渣三只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双修 第47章 论谁也没想到清霄竟会将心思说得明明白白, 无论是莫凌烟、白祈杉还是当事人谢玄阳一时间都愣在了当场。 莫凌烟以为按他师尊高冷的性子, 是绝不会做那些占便宜的事情的, 那些让人看着就误会的暧昧之事皆是师尊当真秉着帮谢玄阳的心思做出的, 再正直不过。所谓登徒子一说也不过是白祈杉的夸张过度。哪想师尊他不但真做了,还当着谢玄阳的面毫无心虚之意地承认了! 师尊啊!这种事情就算做了也不能承认啊!你这个样子是追不到心上人的啊!我的傻师尊哟!莫凌烟心中哀嚎道。 如今的他十分后悔当初偷看小人书的时候没冒着被责骂的危险带着他这万事不知的师尊一起看, 要不然如今师尊表白心思也不会落入如此尴尬地步。 不同于莫凌烟没个正经的心中哀嚎,白祈杉倒是真真震惊当场了。他早就看出了清霄对谢玄阳心思不正, 却是万万没想到清霄会突然挑明了。他还以为以清霄的性子,少说憋上个十年八年,大说很有可能憋到身死道消。 白祈杉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类明明心有所属还偏偏不说的人,更何况清霄不但不说还有事没事就对谢玄阳动手动脚。若说谢玄阳与白祈杉是点头之交还好,可偏偏自谢玄阳细心教导他习剑后, 白祈杉就当真将谢玄阳当成了师父。 有话曾言,一日为师, 终身为父。瞧着自己师父总被另一个动不动就揭油, 白祈杉怎么忍得住?连真心都不敢说出来的家伙,就算再是有踔绝之能也不配与谢玄阳纠缠。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往日里他再怎么刺激, 清霄都不见有反应, 今日谢玄阳一改少年体态而成成人,这清霄竟就开口了!非但将心思说得明明白白,让人装疯卖傻都不成,还承认了往日里对谢玄阳做的那些事都是他有意而为。 难不成清霄还是忌着以往谢玄阳的少年样,强忍着不下手?白祈杉没想清霄道君竟还如此正人君子, 不亏道君之名。 谢玄阳不知身旁的两人是如何纠结震惊,他此时内心陷入一片混乱之中。面对清霄的说辞不知如何反应,只能惊得瞪大眼睛痴痴地与他对视。 清霄......竟然心悦于他?谢玄阳有些不知所措。龙阳断袖之事他并不排斥,毕竟他的双亲就是两个男人,但他却不知一心向剑的清霄竟也会有一日起了这种心思,对象还是他。 谢玄阳不由回忆起往日的种种。不知清霄心思时,他从未在两人往日的相持中发觉突兀之处,知晓清霄心思后再回想起,谢玄阳却发现不少。 若说当初在德义山庄,清霄第一次对他的亲吻是单纯的为了渡灵力,那后来的拥抱、濡沫相交的亲吻却是不难发觉清霄其中所带的情意。再往后,他两在西凉皇子府的那次浴中交谈,清霄的态度更是不清不明。 谢玄阳此时回想起那时清霄触碰他背部时被他刻意忽视的酥麻之感,竟是不禁双肩一颤,臊热涌上脸颊。 “竟…是故意的。”他低声道。 “嗯?”听到谢玄阳的喃喃自语,清霄紧了紧与谢玄阳十指相扣的手。 明明还是原本那幅面无表情的模样,谢玄阳却觉清霄的表情中比往日多了些什么,那不过是简单的一声语调就让他听得心脏狂跳,仿佛有无数烫人的热血涌上脸来。 “你…你做的那些、竟是故意的。”谢玄阳吱唔道。这些事并不是他做的,却不知怎的让他羞于出口,“我就说,你怎会不知哪些才是道侣间才能做的。” “嗯,我知。”清霄道。他微微低头,贴在谢玄阳耳旁,将声音压低到他与谢玄阳两人才能听见的程度,“所有道侣间的事都想与你做…玄阳,你可愿?” 谢玄阳被他喷在耳畔的热气搔得耳根发痒,刚想后退却发觉后退不得,竟是清霄这家伙不知何时已将手按在了他背后,堵住了他的退路。 “你不是已经做了?”谢玄阳只得侧头,微红着脸道,“那些事,你没与我说时就已经做了。我倒没想堂堂道君竟还会使这些小手段。” “很有用,不是吗?”清霄发出几声轻笑,这是他第一次展颜发笑,低低的笑声飘进谢玄阳的耳蜗中震得他似乎心脏都随之轻颤。他笑完又道,“当初师尊求得师娘时就用的这些。” “你想起来了?”谢玄阳闻言一愣,“何时?” 清霄修的心法每进一步,雷劫就会洗去一些记忆。如今清霄已寻到他这个特殊之人,不再失忆。可以往的记忆却已是洗去很多了,谢玄阳知道清霄有朝一日能寻回它们,却没想他能这么快就寻到。 “一些。”清霄道,“在第一次与你…” 说着他微微拉开与谢玄阳的距离,视线从谢玄阳的双眼顺着鼻梁滑下,最后滑落在他淡色的双唇上。 他的话并未说完,谢玄阳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清霄竟是在德义山庄第一次为他渡灵力时恢复的,难怪他在那次后就突然从一个犹如幼童般对感情不知一二的清冷道君变成了个会耍小手段揭油的家伙。 “每次与你亲密,我都会记起些过去。”清霄垂眼又道,他的拇指覆上谢玄阳的下唇,先是轻轻拂过,后是或轻或重地按压了起来。他看着谢玄阳的双眼微沉,“玄阳……” 他贴上谢玄阳的双唇,不待谢玄阳有做反应就撬开牙关,勾起谢玄阳的软舌纠缠起来。这次的纠缠不同与他们第一次那般温和。那一次的清霄会因顾及到谢玄阳不知他心思而放轻动作,让谢玄阳发觉不出异样,而这次他已无需顾忌其他。舌头如凶狠的掠食者那般在谢玄阳口中疯狂扫荡,如同他的剑招,霸道无比。 谢玄阳从未有过这种体验,在这方面当真像白祈杉形容的那样纯洁的如同白纸,哪承受得住清霄这般折腾?少顷就被刺激得眼角泛红,来不及吞咽的津液偷偷从他微张的嘴角溢出,顺着他扬起的下颚落至颈上,又沿着颈脖的弧度划入衣襟。 这般香艳一幕让一旁好不容易从清霄说出心思的震惊中醒来的两人再一次陷入惊吓之中。白祈杉倒嘶一声,张了张口就想说写什么,话还未出口就被莫凌烟从后一把捂住了嘴。 “呜呜——”白祈杉挣扎着。 “别出声!”莫凌烟压声道,“打扰他们会被驴踢。”他死死捂住白祈杉的嘴,又将他压在怀里,连拖带拽地往门外退去。 刚刚退出门外,捂住白祈杉的手上先是感到温热柔软的触感,宛如带电般从手心酥麻遍全身。莫凌烟惊得手上的力道一松,接着被撕咬的巨痛猛地传来,他痛得惊叫抽回右手。他痛叫道,“白祈杉!你是狗吗?!” “谁让你堵我嘴?”白祈杉嫌弃得呸了一声。 “还不是你要打扰他们亲密?”莫凌烟捂着手上的牙印,委屈道,“难道你想破坏玄阳的幸福吗?” “谁告诉你我要破坏了?”白祈杉怒道,“我不过是想告诉他们进展太快了,你师尊那德行我能看不出来?他这是想把玄阳拐上巫山去!这种事情只有成亲后才能做!” “玄阳又不是凡间女子……”莫凌烟嘀咕道,“好了好了你别管了,反正他们是情投意合。你这个样子就像和不想要继母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道子_分节阅读_49 “你你你——!谁是不想要继母的小孩子?”白祈杉恼羞成怒道。 “不就是你吗?像我师尊这种能耐的继母已经不多了,你就少挑三拣四了。”说着莫凌烟不管白祈杉反抗,一把将他扛上肩头,就往山下冲去。 “你这小蹄子放我下来!”白祈杉怒吼道。 “我就不!有本事你就自己下来哈哈!”莫凌烟大笑道。 “流!云!” 谢玄阳不知莫凌烟、白祈杉两人是如何在外闹腾,此时的他已是在清霄的攻势下丢枪弃甲,连站都站稳不了,若不是腰上有清霄的手做支撑,他早就无力跌坐下去了。 “清、清霄…”谢玄阳侧开脸与清霄分开,他急喘着,两人的纠缠激烈得都让他忘记了如何呼吸。他喘道,“别、别再……” “嗯?”清霄轻吻着他的嘴角,问道,“你不喜?” 谢玄阳红着脸,“不…你我还未成道侣,这怕是不太好。” 清霄闻言一顿,抿了抿嘴,双眼不由沉了下来,道,“你不愿与我结为道侣?” “不。”谢玄阳道,“只是…不知你可是当真心悦我。” 清霄道,“你不信?” “不是不信。”谢玄阳摇头。他抬眼看了看清霄,又道,“就问你如今了解我多少?” 清霄道,“我与你共处多年。你何样,我皆知。” 谢玄阳又摇了摇头,“不,你不知。你看到的只是一面的我,若是你见到全部的我还能如此,我才能应你。” 清霄道,“何时?” 谢玄阳道,“很快。” 作者有话要说:  清霄:你喜欢我为什么不答应我?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你是不是不觉得我重要? 谢玄阳:.......亲妈渣三不让我答应啊 渣三:现在答应了还能开车?一切为了尽快发车,你们这些傻孩子! 第48章 谢玄阳虽然没答应清霄, 但剑峰首座有了心仪之人的消息还是不至半天就传遍了整个宗门。知道此事的只有莫凌烟、白祈杉两人, 白祈杉又是个恨不得把清霄从谢玄阳身边踹开的, 能传出此事的不用想便知是莫凌烟这个嘴巴关不严的家伙。 清霄道君孤身多年, 身居的那剑峰主峰上除了他与座下之徒外连侍奉的小童都不见,剑峰之人不知私下讨论过多次害怕他们的首座孤独一生。如今清霄终于有了心上人, 还是个修为高深的美人,剑峰之人恨不得立刻给两人举行结侣大典, 就怕谢玄阳跑了。 这有人欢喜,也就有人忧。清霄道君这般修为高深,修剑之能在修仙界无人可敌的修士就算是容貌一般也有无数男女蜂蛹追求,更何况清霄道君的容貌在修仙界中还是排得上名号的俊逸。 原本清霄性子冷又修得无情道,旁人都觉在他眼中无论是谁都与路边的花花草草没区别, 身边的位子谁都攀不上,自然无人不甘。可如今清霄身边却是突然有了人, 那些因各种原因而退缩的男女们的心思也就再次活跃了起来。 首先坐不住的就是丹峰大师姐流柒。 清霄的师尊云玹君当初有收徒意愿时, 同辈师兄弟们座下已是有了不少弟子,其中还有弟子已出师。流柒的师尊就是那些弟子之一。是以流柒虽说论辈分比清霄小上那么一层,但两人实则入宗的时间相差无几, 年龄也相仿。 只不过清霄的资质太过逆天, 放在旁的天才身上千年也才能及的出窍期,他千年不至就修成。旁的出窍期修士修习又个千年都不见进成的合体期,清霄不过百年便又成。不久前他还再次渡劫,成了洞虚老祖。这般修炼速度就算是百个流柒都赶不上,这才让两人间变得差距极大。 但就算再大的差距, 流柒还是在多年的相处中心倾于他。即便清霄待人冷淡,对谁都无差,流柒还是忍不住爱慕。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无论流柒如何追求都不见清霄理睬。就算面对前宗主的赐婚,清霄也是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闭关百年。 无法,流柒只得放弃。她原以为清霄这性子永远不会动心,可谁想他竟是突然有了心上人! 一开始流柒只当这传言是个笑话,可当她在门内大比时见到清霄当着众首座的面将人带走,再也骗不了自己——清霄当真动了凡心! “他怎么能动了凡心?”流柒来到剑峰中,傻傻看着不远处的剑峰主峰喃喃自语道。 那主峰上有着上届峰主云玹君布下的护峰大阵,若无峰主允许或是身带峰主信物无法进入。流柒只得在副峰上遥望,却不能踏进主峰一步。 “哎?流柒你倒是奇了怪了,我们首座怎就不可动心了?”路过的剑峰大师姐听见流柒的话不由停下脚步,抱胸问道,“难不成你看不得首座身边有人?” “他、他不是修得无情道吗?”流柒咬了咬唇。一想到清霄身边的位子让人占去了,她心里便是如有刀绞,痛得她眼眶发红。她道,“我追他,求他,与他相处千年,却也不见他动心。如今不过是个入宗不至几年的陌生人,他怎就能……” “瞧你说的,我们首座都成了负心汉。”剑峰大师姐翻了个白眼。 她向来看不惯这位丹峰流柒。当初清霄道君被她纠缠那么多年,最后被逼得干脆闭关不见人,这些种种他们剑峰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是说流柒不好,只能说她的所作所为与剑峰信念不和。剑峰人信奉的凡事都处理得干脆利索,有一有二,对这等纠缠之事最为不屑。 剑峰大师姐都不知流柒对他们首座有什么好纠缠不息的。清霄道君很多年前就已明确说道过对她无意了,那便干脆利落的不再纠缠,好好做个同宗人不就好了吗?弄成这般,最后连友人都做不成。 “你可别哭,让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见流柒红了眼,看着马上就要泪眼婆娑的模样,剑峰大师姐扯了扯嘴角,连退了好几步,一时不察撞上了身后的一群剑峰弟子。 这群弟子们本还边走边堆在一起讨论大比的事,被大师姐这么一撞差点摔成一片。好在他们常年练剑,下盘稳得很,又有身边的人搀扶,这才站住。 待他们站稳后,抬头一看,撞他们的竟是大师姐,再一看另一边还有位泪目的丹峰流柒。便道,“大师姐,你这凶悍的男人婆样可得改改了,又把旁峰师姐惹哭了吧。” “你们这些家伙就知道乱说!”大师姐一巴掌糊在那开口的师弟脑袋上,道,“那女人是被咱们首座找了道侣哭的,关我什么事?” “嚯?因为首座和玄阳君啊!”剑峰弟子们一听顿时大悟。 丹峰流柒喜欢他们首座的事在剑峰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却是没人希望她追上清霄。当初她纠缠清霄弄出的事实在让他们剑峰怕了,那时向来清修的剑峰之人好一阵子没能安静修剑,不知多少刚入门的师弟师妹被扰得剑都乱了。 大师姐道,“可不是,她就心痛她一个旧人竟还比不过玄阳君这个新人。” 自大比上谢玄阳展现出惊人的修为后,推崇强者的剑峰人就首先尊称起他为玄阳君来。 “新人?谁说玄阳君是新人了?”剑峰弟子们道,“他们两的熟悉程度怕是早认识很久了,听流云说他们平日里相处就像是、像是...哦!老夫老妻!” 说着他们便开始七嘴八舌讲起他们猜出的玄阳君与清霄道君不得不说的两三事,说出一番竹马竹马、前世爱恋再续前缘又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把从不看民间小话本的剑峰大师姐说得发愣,都要相信了。 就在她听故事听得感动不已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出现一阵喧嚣打闹声。剑峰人喜静又重清修,就算是有比斗也是在固定的论剑台上进行,近百年都未出现过论剑台外的打斗。众人还在想是谁这么不守规矩,转头一看,便见门内大比上大放异彩的二甲三甲竟又开始拳打脚踢,状做不把对方打趴下不罢休。 “流云!你个小蹄子给我滚!”白祈杉一拳揍上莫凌烟的脸,那力道都在莫凌烟脸上打出了闷响,旁人光是听了就觉得疼。 道子_分节阅读_50 “我就不滚,我就不!”莫凌烟脸上的表情不见平日里师兄弟们见着的稳重,反倒是龇牙咧嘴得论谁见了都觉手痒,想将其打上一顿。他道,“我绝不会让你妨碍师尊洞房的!” “还没成亲就想碰玄阳?休想!”白祈杉连踹莫凌烟好几脚,撇开他就要往剑峰主峰冲去,还没跑几步就被莫凌烟一把抱住了腰,死死压在地上。凭力气,白祈杉斗不过莫凌烟,只好手脚并用地想将这扒在他身上的无耻之徒推下去。 “白白,我的好白白,你别这么古板。”莫凌烟死死压着他。 “谁是你的白白?少恶心我!”白祈杉怒道。 “怎么就不是了?你看,玄阳是你师父是不是?我师尊是你师娘是不是?他们都在一起了,咱们不就是亲亲密密的一家人了吗?”莫凌烟说道,边说还边嘻嘻哈哈地探出一手摸了摸白祈杉的脸蛋,拍了拍他的屁股,“更何况咱们日夜同床共枕——哎哟!” 他还没说完,就被白祈杉气急败坏地一巴掌打歪过头去。 这两人打架让旁人看得目瞪口呆,而这一巴掌打得更是让目睹莫凌烟如何耍流氓的大师姐想要拍手叫好。 “白祈杉你这也太粗鲁了。”莫凌烟口中都尝出了铁腥味,他都怀疑自己的牙要被这巴掌给打掉了。 “这还叫粗鲁?”一旁的大师姐接话道,“没把你打得下不了床都是好的。” 她从后拽着莫凌烟的领子将他扯了开来,又伸出手将白祈杉从地上拉起。大师姐修的是重剑,要说力气,整个剑峰也只有她的师尊才能比得过。 她道,“你们俩闹什么事?不知道门内大比前三甲是要跟首座们参加宗门大比的吗?” 莫凌烟揉了揉被打得映出红色巴掌印的半张脸,道,“啊?还要宗门大比?这不是百年才一次举行的吗?” “是啊,百年举行一次。”大师姐道,“可你们俩偏偏就运气好撞上这百年一次了,今年还是轮到我们剑峰带队。你们这要是闹事被罚了无法参加,看首座会不会给好脸色。” “今年是剑峰?”白祈杉问道。论入宗时间,他比莫凌烟要长不少。他虽是在外门,但对修仙界宗门间的事还是比莫凌烟清楚些的。 所谓百年举行一次的宗门大比指的是修仙界各大宗门间的比试。举行之地在各宗间轮番,每宗的带队修士也是在宗门内各峰中轮过。上个百年乃是在天衔宗举行,带队修士是道峰首座,也就是现任宗主清汶。而现这个百年,宗门大比之地定在第二大宗玄正宗。 白祈杉不知各峰带队的顺序由何而定,但听闻剑峰两百年前便刚领过队,怎么说这届也不会再次轮到剑峰才是。 “谁让这届门内大比的前三甲有两甲是咱们剑峰的呢?”大师姐摊手道,“都怪你们俩太争气。” 白祈杉听着莫名,问道,“我?剑峰?” 他现在说实了还是外门弟子,怎么就算上剑峰的人了? 大师姐道,“对啊。你瞧,你师父是玄阳君吧?玄阳君是咱们首座的道侣吧?所以你和你师父都是咱们剑峰的人了。” “玄阳什么时候成道君道侣了?他们还没结侣!”白祈杉听着又气,明明俩人还没举行结侣仪式,怎么剑峰人一个个都把谢玄阳当成了清霄的道侣了。 “放心放心。”大师姐拍了拍白祈杉的肩,道,“咱们首座绝对会明媒正娶玄阳君的。这不是大比在即,来不及布置吗?等你们回来了,肯定会给玄阳君一个轰动全修仙界的结侣仪式的。” 白祈杉更气,“凭什么玄阳被娶?要娶也是玄阳娶道君!” 大师姐想起谢玄阳那张美得让身为女人的她都羞愧的脸,顿了顿。这一顿让白祈杉又要炸,大师姐心想不行,要是让徒弟炸了,岂不是让他们首座与玄阳君未来的道侣之路不顺?便是赶忙点头道,“对对对,玄阳君娶首座。你放心,绝对是玄阳君娶!” 作者有话要说:  剑峰小伙伴:首座要娶道侣啦~~~ 白祈杉:娶什么娶?! 剑峰小伙伴:对对对对,嫁嫁嫁 二更~ orz我刚刚在后台才发现有俩小伙伴的评论不知道怎么就显示被删除了,其中还有个是我回复了的,但我不记得我回复了什么,十分抱歉!!!跪求两位原谅 第49章 几天的时间转就到了宗门大比的日子。因为是代表整个天衔宗的原因, 便是再不在意外貌打扮的剑峰随行之人也都换上了代表天衔宗的正装道袍。 也不知是第几代宗主定下的道袍制式, 剑峰的正装道袍放眼整个修仙界都可谓是十分具有特色, 黑白层叠,黑底在内为内杉, 又有白衫在外再披同色宽袍,上有黑线太极祥云, 两臂大袖垂下,却又在腕处内收,令剑修行剑间不受阻。 平日里本就因清修习剑变得气质清高的剑峰之人穿上这套行头更添仙气,再加之各个负剑,眼神锐利, 目不斜视,一众修士刚至玄正宗的大门就迎来了各方注视, 特别是站在前头的清霄。一众人还未有动作, 那玄正宗接应长老便迎了上来。 “真真是有失远迎,竟是清霄道君亲来。”那长老双手相抱,拱手行礼道, “此次天衔宗又是剑峰领队?当真不亏是道君领下的剑修!” 这位长老是清楚天衔宗的规矩的。天衔宗每次宗门大比的领队都是与当届门内大比的前三甲有关。若是前三甲分别来自三峰, 便是首甲所在峰为领队,若是三甲中有两者来自同一峰,便是这两者所在峰为领队。 长老用余光打量了一番天衔宗来人,站在领队清霄道君身后的有三人,若是不出意外便是这三人为参加宗门大比的参比修士, 也是天衔宗门内大比的前三甲。这三人乍一看皆负剑,都像是剑峰之人,但仔细一看便能看出其中一位的道袍与剑峰之人的并不相同。 长老又见此人腰间挂有玉牌。天衔宗弟子皆有其师尊赐予的保命之物,各峰弟子样式皆不同。剑峰弟子为圆形镂空玉坠,而符峰弟子则是实心玉牌。看来此人是符峰的弟子了。符修,却习剑,符合这两点的唯有天衔宗符峰首座门下五徒流光。 长老又看另外两人。这两人虽都穿着剑峰道袍,其中一人却是腰间无坠。 剑峰弟子怎会无保命玉坠?长老心生疑惑,面上却不显,笑道,“想来道君身后的这三位就是此届三甲吧?这一位肯定是符峰流光,这另两位…想来就是道君门下的两徒了!” 莫凌烟拱手一礼,白祈杉也是抱拳,同时解释道,“长老有礼,小辈并非道君之徒。” 长老闻言笑道,“哦?那不知小友师从哪位剑峰长老?” 白祈杉回道,“也并非长老。”说着他指了指一旁默不作声的谢玄阳,又道,“小辈师从于他。” 长老见状一愣,天衔宗剑峰的大能他都见过,却从未见过谢玄阳。此时的谢玄阳已是调整好体内的灵力,虽不再是少年身型,但却也变回了原本让人探不出其体内有灵力流动的状态,论谁见了都得将他当作凡间的修剑者。 这长老自然是怎么都看不出谢玄阳的能耐,但他却不敢轻举妄动。能随天衔宗参比队伍而来的人,就算不是参比修士也得是修为不俗,绝不可能是等闲之辈。 他便转与谢玄阳问道,“不知这位是……” 谢玄阳道,“在下谢玄阳。” 长老大悟,赶忙作揖道,“原来是玄阳君。百闻不得一见,玄阳君果真不凡。” 天衔宗门内大比的具体情况虽不为外人所知,但谢玄阳的名声却随着清霄道君动了凡心这一消息飞快传遍了整个修仙界,谁都想知道是怎样的美人竟能让最为冷情的道君落入红尘。 如今一看,谢玄阳这容貌果然非同寻常,只不过这修为……长老嘴上不敢多语,心中却是有些不屑。正所谓红颜枯骨,容貌再怎么说也只是件外衣,若是没有足够的修为支撑,再好的容貌也终有一天不在。 没想道君也会是这般被美色迷了眼的人。长老心叹道。 道子_分节阅读_51 虽然长老面不改色,但谢玄阳却还是能猜想道他心中所想。他向来习惯了隐□□内灵力,倒是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他,但却不希望牵连到旁人对他身边人的印象,更何况是对清霄这个对他有情之人的了。 如此想着,他便道,“长老谬赞。在下与徒弟二人初来这玄正宗,吾徒白祈杉也是首次参与大比,若有失礼之处还望长老海量。” 长老这才想起因看到谢玄阳太过出彩的容貌而将其忘在脑后的身份——参比修士的师父。 能参加宗门大比的修士皆是各门各派中的佼佼者,而这天衔宗又是人才辈出的第一大宗,资质极佳的修士在内门更是不少,能在这宗门中当上前三甲的修士若是放在小宗门都定已是收了不少徒的了。 如此一想便是他以貌取人,太过轻信玄阳君在外的传言了。长老一时心生尴尬,不过好在他方才并未像毛头小子那般将对谢玄阳的评价说出口,不然可就不小心得罪了一方大能,说不定还让清霄道君给记了仇。 他便是赶忙将此事带过,与众天衔宗修士道,“诸位一路辛苦了,本宗为诸位备好了休息之处,不如各位先去歇歇?待各宗皆到,明日这大比就要开始了。” 说着从他身后走来一位修士。此人一身墨衣,内里又着层层白衫,衣着厚实得很,在这并非地处寒处的玄正宗咋一看让人有些奇怪。但若是再他面上,显白却无血色,瞧着便是副体虚病弱之态,他这副穿着也就无奇了。 那修士行一礼,道,“在下未生,还请各位随我来。”说罢,待众人点头应了便在前引路。 众人跟随在他身后穿越过玄正宗前门入内,前往暂住处,路上奇景无数,让人见了便想叹不愧是大宗,与天衔宗的连绵雪峰比这满是奇花异景的玄正宗倒是毫不逊色。不过莫凌烟却是比起这番景致来,对这位引路的修士更感兴趣。 他道,“未生?你可就是大名鼎鼎的小乾峰医者未生?” “谈不上大名鼎鼎,在贵宗剑峰面前我不过尔尔。”未生笑道。 他这话说的并没错,天衔宗剑峰多得是大才。不说剑道第一人清霄道君与大能长老们,就说流字一辈的此代弟子们中就有不少已名震修仙界的剑修。此次宗门大比之中,随行而来的各个无论挑出来谁来都是以一敌百、能以越级挑战的好手。 未生侧脸扫过身后的众人,又道,“若是诸位下场皆参比,想来这大比第一乃至前十,都得被贵宗收入囊中。” “过誉了。”剑峰大师姐接话道,“若不是按大比要求元婴之上者不可参比,想来各门大才都会下场比试一番,到时谁输谁赢怕是难分。玄正宗大才不少,吾等之中无论是谁光是对上医者你可就得好生头疼。” 未生轻笑了几声,许是对他的身体来说轻笑都是过了头,还未笑完便接上了生咳。少顷缓过气来,他道,“我不过是个医修,怎就能让以剑破天的诸位头疼了?说笑了,说笑了。” 他这样说着,但一旁听着的谢玄阳却知众人并非说笑,而是真正是这未生一口谦词。 医修虽看上去手无寸铁之力,但此界中最为了解医毒草药之理的莫过于他们,修为越是高深的医修者越是精湛医毒之术,一旦被他们缠上就算是渡劫老祖都有可能栽上跟头。 未生又道,“再说了,我这身子…就算与诸位比试一场,不过刚开始便要告负了。” 莫凌烟听着疑惑,道,“医者医术精湛,怎自身却如此?” 未生叹道,“哎,医者不自医。我这身又是打娘胎出来的病,要医好,难。” 说着他停下脚步,原来是在不注意时他已将众人领着来到了暂住处。他向众人推手道,“这一厢众房便是本宗为诸位备好的住处了,掠过简陋还望莫在意。” “自然自然。”众人道。 得到回应,未生也便不再逗留,与众人告知一番后便要离去,继续前往宗门大门处为其他宗门来人引路。转身时,他没能忍住喉间的痒感又是咳嗽,这一咳咳得弯了腰,有了些撕心裂肺之意,让人听了也随之难受。 谢玄阳不由问道,“未生如此,为何不歇息歇息?接待各宗之人这等劳累事怕是对你身体不妙。” “多谢玄阳君关心。”未生咳后低喘了几声,直起腰来时面上已带回了方才和气的笑意。他道,“大比之事繁重,师兄弟们怕是忙不过来,我也不过是尽所能帮些小忙罢了。再者…有些小事或是疏漏之处,多一个提醒也是好的。” 说罢,他看了看谢玄阳身后不远处站定等待着的清霄,又笑着向谢玄阳眨了眨眼,“玄阳君,我先走一步。” 第50章 参加宗门大比的各个大小宗门众多, 即便是大宗门也分配不到多少暂住空房, 各门弟子便皆是两人或是几人同住。不过大能就不同了, 可独居一室, 身为修仙界剑修第一人的清霄道君自然也有这般待遇,但他却偏生分出一半的居室给了谢玄阳。 两人现在正处外宗之中, 一旁又有不少旁宗暂住,这一分便是将两人的关系彻底在外宗间传开了, 原本不太敢轻信传言的外宗修士也不得不相信两人关系不浅,令人更是对谢玄阳好奇。 在旁人眼中清霄道君就算动了凡心也会极为克制,在未成结侣大典前拉着心上人在外宗共住一室这等放浪事发生在他身上光是让人想想就会觉不可思议,可这偏偏发生了。这谢玄阳到底得有什么大能耐,才能让清霄道君如此冷清之人都克制不住? 是以当第二日大比正式开始时, 谢玄阳刚与天衔宗众人一齐出现便引得无数视线。 “那就是谢玄阳?这脸长的果然……啧啧。”见谢玄阳落座在清霄身旁,有人与身旁的人议论道, “难怪道君看上他。” 另一人说道, “也就是脸长的好,一点规矩都没有。这大比的观台位置岂是能随便坐的?以他的修为莫说是坐在道君身边了,就说与天衔宗剑峰一众的坐在一起都勉强得很。” 那人又道, “那又怎么样?人家有道君宠着。” “切, 娈侍——” “你们胡说什么?!”白祈杉再也忍不住怒气,狠狠地推了那满口胡言的两人。他道,“你两一届参比修士竟如此口无遮拦!” 其中一人被推得惨叫一声,摔趴在地上,那狼狈的模样引得旁人一阵嘲笑。另一人见白祈杉身着天衔宗剑峰道袍先是一惊。天衔宗剑峰之人各个不好惹, 别看参比之人修为最高位元婴,可天衔宗的剑修向来大才能越级挑战,以元婴之下的修为能单挑元婴之上的修士大有人在。 那人心想,听说此届大比中天衔宗参比修士有一是元婴修士,还有一是清霄道君座下之徒,抖不好惹,别是他们的碎嘴让这两听见了。 但他一看白祈杉腰间竟没有天衔宗弟子标志般的玉坠,便一改惊色,脸上的表情反倒是变得轻佻起来。他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玄阳君的徒弟。” 天衔宗三位参比修士中有位是谢玄阳的徒弟这一消息早在他们进入玄正宗门时就传遍各宗,如今无人不知这三人中唯一一位没有保命玉坠的就是那位勾得清霄道君魂不着体的玄阳君之徒。 谢玄阳是剑修,但修仙界之人却从未听说过他这号人物。无名之辈教出的徒弟能回会有什么能耐?估计这参比资格都是玄阳君用那张漂亮脸讨来的。 如此心想,他上下打量了好几番白祈杉的脸,道,“我瞧着,你都没学到师父的绝技吧?参比可得惨喽。” “嘴巴放干净点!”白祈杉瞪眼怒道,他以前见过这种人多了去了,如今光是一眼就知道这人想着什么恶心的心思。一想到谢玄阳被这种人提到,他心中涌起的怒火足以将此人绞杀无数次。 “我说什么了?”那人笑道,“我不过是提到玄阳君的……”他无声做了“勾人”两个口型,看得白祈杉一阵暴虐。 白祈杉猛地拔剑,只见白光一闪,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剑指喉间,若不是有另一剑横空而来抵住白祈杉的剑身,此时那人以被破开喉咙,血溅当场。 “你在闹什么?”出剑抵住白祈杉的剑的正是刚刚赶来的莫凌烟。他一直以为白祈杉与他相比是个稳重之人,没想两人不过是分开一会儿白祈杉就差点杀了一人。 “我能闹什么?”白祈杉咬牙切齿道,“此人辱我师,我不过是要取他狗命。” 莫凌烟先是一愣,“他骂玄阳?!”说着他收剑回鞘,一改前态,转口道,“那你杀吧,要不要我帮忙?” 莫凌烟这一变吓得那人腿都软了,原本白祈杉出剑就让他差点小命不保,没想到这个救他一名的天衔宗剑修竟听闻原由后不但不保他,还要帮着杀他。 他惊慌道,“我可是无尚宗少主!你们这等小卒杀了我,我无尚宗定会与你们天衔宗不死不休!” 道子_分节阅读_52 他原以为面前两人会听到他无尚宗的大名后顾及两宗关系不敢对他如何,哪想莫凌烟这厮掏了掏耳朵,吊儿郎当的模样就像个凡间的纨绔子弟,道,“哦,我师父还是清霄道君呢。” 白祈杉更是翻了个白眼,他就算是外门弟子也清楚修仙界有哪些大宗,像无尚宗这种宗门他根本没听说过。他道,“反正我是玄阳君的徒弟,维护师尊之名取了你命旁人也说不了什么。” 他虽还是怒火重重,但理智已在莫凌烟的打岔下回归,也想起杀了他闹出大动静对他、对谢玄阳的名声都不好。此时的他再次举剑不过是想恐吓这人一番罢了。 “等等等等!”这时流光也挤了进来,他见白祈杉举剑还以为他要下手,赶忙阻止道,“在这杀他不行!” 流光的心性不差就是有些鲁莽,不久前因不服谢玄阳修为而挑衅他被教训一顿后,流光就再不敢以貌取人。他更是在听闻谢玄阳与清霄仅差一步的道侣关系后,觉得自己干的事与棒打鸳鸯无异,再见谢玄阳后便是想了法地讨好道歉,差点没让清霄以为他对谢玄阳有了什么心思,将他赶出去。 流光这一言让那无尚宗少主听了以为是要救他,那知下一句话又将他燃起的希望给戳破了。流光道,“我方才将大比的规矩又看了遍,没说点到为止,咱们到大比场上杀他去,不是更名正言顺?” 白祈杉、莫凌烟一听有理,纷纷点头。这无尚宗少主顿时下骇,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裆下竟变得深色,流出一片黄色的液体。 “啧,真没用。”白祈杉嫌弃地后退几步,“这种人杀了真怕脏手。” “那杀还是不杀?”莫凌烟问道。 “你是不是傻?”白祈杉道,“没看见他吓得白眼都翻了吗?参比都不能,杀什么杀?” “哦。”莫凌烟挠挠脑袋,想了想将腰间挂着的香囊掏了出来,道,“给你。” 白祈杉一看,这香囊红底,上还绣着两只交颈鸳鸯,显然就是姑娘家定情用的东西。他问道,“给我干嘛?” 莫凌烟道,“你不是心情不好吗?这东西是方才玄正宗小乾峰一个师妹送的,说里面塞着开过光的东西能保佑人。我怕你发挥失常,你带着这玩意说不定还真能保佑一下。” 一听玄正宗的某个小师妹送莫凌烟的,不知怎么白祈杉竟生出些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有何物堵在心中。他扯了扯嘴角,道,“你一剑修还信这个?” 莫凌烟见他不接,便把香囊往白祈杉手中硬塞去,道,“那个小师妹这么说的啊。” “小师妹都叫上了,你别是等大比结束还带回去个姑娘。”白祈杉道。 “我带姑娘干嘛?”莫凌烟心觉白祈杉语气有些怪,竟让他听出些酸溜溜。 难不成是白祈杉想认识那小师妹,将人回去?莫凌烟心想,这想法一出他竟生出些烦躁,看着白祈杉手上拿着的香囊觉得刺眼的很,一把又将香囊夺了回去,道,“不要就不要,不给你了。” “嘿,说给我的是你,说不给我的又是你。流云,你怎么跟女人一样说变就变?”白祈杉奇怪道,莫凌烟从他手中夺回香囊的行为让他不爽。他又道,“给我了就是我的,拿来。” “我不!”莫凌烟冷哼一声,抓着香囊转身就冲着远处的清霄所在处跑了去,一路横冲直撞,想将白祈杉甩开。 “流云!你给我站住!”白祈杉哪能让他就这么跑了,抬脚就追,一不小心就跟在莫凌烟身后撞翻一人。 未生被莫凌烟一撞后还没稳得住脚,又被白祈杉这么一撞更是稳不住了,直接摔坐在地。 “抱歉,你没事吧?”白祈杉刹脚不及也摔在了地上,他缓过来一看发现竟是撞倒了身体本就不好的未生,赶忙上前询问,就怕将他这病弱之人撞出个事来。 “没事没事。”未生在白祈杉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摆手说道。他身体虽不好,但也没到连磕磕碰碰都会出事的地步,“这比场人多,道友还是莫乱冲跑为妙。” 白祈杉点头应是。未生顿了顿,突然凑进他。正当白祈杉奇怪他要做何时,未生又后退一步,道,“你身上怎有天盛花的味道?还似是其中有些许半生草草籽液与灵草汁。” “那是什么?”白祈杉不明所以。 “两种灵药草。”未生道。 白祈杉还是不明,“它两怎了?” “也没什么,就是经我近日研磨发现,貌似这些按照一定提炼程度混合会生出他用。”未生道,“你身上的味道……好像是我提炼的?” 与此同时,莫凌烟已冲到了清霄身边,喊道,“师尊!玄——” 话未说完,他便一头栽到了地上。 第51章 天衔宗参比弟子毫无征兆的在其师尊面前倒下,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稍有不慎就可能使天衔、玄正这修仙界第一二两大宗闹出不和。玄正宗宗主当即派使小乾峰之人赶来替莫凌烟诊治。 玄正宗小乾峰在修仙界的地位如同天衔宗剑峰, 小乾峰弟子专修医道, 峰中每一位无论挑出谁都是百里挑一的医修,其中最为出名的莫过是医者未生了, 若不是其本身体弱,这小乾峰首座之位非他莫属。 未生原本正与白祈杉交谈, 收到消息后立即与白祈杉一齐赶来。一接近被安置在卧床上的莫凌烟,未生就嗅到股熟悉的药草清香,这股香味与方才他与白祈杉相撞时,在白祈杉身上闻到的相同,且更加浓郁。 他的目光探到莫凌烟手上紧握着的香囊, 将它抽了出来,向站在一旁的几人问道, “流云道友的这香囊…从何来?” 谢玄阳摇头道不知, 他一直与清霄呆在一起,从大比开始时就与莫凌烟分了开来,他只知晨间见到莫凌烟时并未见过他有带着香囊。 白祈杉一看, 道, “流云说道过,这好像是小乾峰的女弟子送的。但是是哪位,我就不知了。” “小乾峰?”未生闻言心中也算是有了些底,“如此说来,那这香囊中的东西或许真就是我提炼出的。” 只不过会是谁从他那里偷拿出这些, 还给了流云?未生心中闪过数个小乾峰女弟子的名字,平日里来到他处问他医道之术的弟子众多,其中女弟子也不计其数,让他猜想可能作出此事的人选并不容易。 正当未生猜想时,一旁的清霄伸手取下了莫凌烟腰间的保命玉坠,与未生道,“香囊。” 未生不知清霄要这香囊做甚,但还是给了他,道,“道君,这香囊还是莫要用手长时间触……”还未等他说完,清霄就拿着两物走了出去。 “这香囊怎了?”谢玄阳问道。 “这、这香囊……”未生顿了顿,不知怎的有些羞于说出口,“不瞒几位,这香囊里的东西是我前些日子意外将天盛花、半生草草籽液与灵草汁混合于一起制出的。它们虽都是普通的灵草药,但我混合后发现…发现……” 说到这儿,未生不知怎么竟红了脸,有些说不下去。 “发现了什么?”谢玄阳追问道。 “发现……”未生咬了咬牙,“制出的药剂貌似有对男者催情之用。” 白祈杉、谢玄阳两人闻言脸色顿时有些怪异了起来。竟是催情之用,那位小乾峰女弟子对莫凌烟心思便是显而易见了。但为何将这种东西塞在香囊里?难不成她想让与莫凌烟长时间接触的每个人都吸入这东西? 未生见状赶忙又道,“半生草夜间才会改变其性质,便是说这药至夜间才会做效,白日里只会让人体内阳气有些翻涌,越是阳气足的体质越受其影响。流云道友现在这般也正是体内阳气翻涌的结果,只不过有一点奇怪。按理说阳气翻涌也不会致使人晕倒才是,难道…他是正阳之体?” 说着,他便又伸手按在莫凌烟腕上,把脉探脉,却怎么都探不出正阳之体的脉象。 道子_分节阅读_53 未生心觉奇怪,谢玄阳却不奇怪。莫凌烟虽不是正阳之体,但他体内有着极阳之物龙血。论阳气充足,即便是正阳之体都比不上他。但莫凌烟体内有龙血一事,谢玄阳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来。此界中真龙的存在已是传说,若是让旁人传开了去不知会闹出多大的混乱。 他便扯开话题道,“不知未生道友你先前与清霄说道不要用手长时间触碰是何意?” “这…玄阳君可知有些药剂若是与肤体接触便会渗入体内?”未生道。 谢玄阳点头。见到回应,未生又道,“这药同理。” 谢玄阳一愣,道,“那清霄岂不是也会……” 未生点点头,又摇头道,“玄阳君其实不必太过担心,这物虽说有催情之用,但做效需满足两重点。第一重是在夜晚,这第二重…”说着他刚刚恢复成常色的脸上又慢慢浮现上了些红色,“这第二重…需是从未泻阳者。” “泻、泻阳?”谢玄阳也跟着红了脸。 “这等泻阳不仅是说经历过情悦,更是……”未生微微压低声音,道,“更是连晨间的那反应…都未曾泻过。” 谢玄阳听着羞得退了一步,这一退便撞上了不知何时回来的清霄。 “怎了?”清霄见谢玄阳如此,问道。 谢玄阳哪肯将未生说的那些听着就让人尴尬的羞事再告知清霄?摇摇头连忙说无事。清霄见他不愿说,也不逼他,扔下一手中提着的人,又将香囊丢在那人面前的地上。他转脸与未生道,“你可见过她?” 几人这才注意到被清霄带来的姑娘。这姑娘年纪并不大,她身着小乾峰道袍,乌黑的秀发盘在头顶成两团发团,又有几根麻花小辫从发团中垂下,一双大眼此时朦胧,闪烁着泪光,双眸中透露着未定的惊吓。 “绯央?”未生道,“你怎么…” 话未说完,他注意到被扔在她面前地上的香囊,便顿时知晓了清霄的意思。攒起眉头,转口道,“是你把香囊给流云道友的。” “我…我没有。”绯央咬了咬唇,她看了眼还躺在卧床上昏迷不醒的莫凌烟,道,“我并未见过这位流云师兄。” “没有?”未生踱步来到她身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抬起道,“你没有,手上怎会有如此浓厚的此药味,又怎会有这桃色?” 香囊中的这药剂虽只对男者有催情之用,但若有女者长时间触碰便会沾染上此药香气,久久不散,若是接触时间超过一炷香,那香气不但七旬不散,还会在触碰之处留下桃色印记,唯有香气散逸时才会褪去。 “我、我只是好奇师叔你制出的新药,拿出来看了看。”绯央道,“但我未曾制成香囊,也未曾给这位流云师兄。” “流云的玉坠中有记。”这时清霄插话道,“你不认也无妨。”他垂眼看着摔坐在地的绯央,冰冷锐利的目光看得她忍不住发颤。 天衔宗弟子的保命玉坠能记录下有伤所有者的瞬间,但能从中提解出这一瞬间的只有在这玉坠中留下精血的赐予者。未生一直以为这不过是旁人臆想出的传言,没想真有其事。 “我、我……”绯央在未生也冷下的目光中说不出话来,只能低下头颤抖着身子,眼眶中充盈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泣声道,“我只是、只是从小喜欢他…我、我与他本是青梅竹马,没想再次见面时他竟不认得我,我这才……师叔,我真的只是喜欢他…” “那你就能给他下药了?”白祈杉忍不住出声道。听到他的质问,绯央突然浑身一顿,微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神如恶蛇的獠牙仿佛淬了毒,凶恶阴冷无比,令白祈杉不由后退一步,在垂下的眼睑下他的双眼隐晦不明。 他此时站着的位子是与几人都不同的一方,绯央探来的神光除了他无人可见。 绯央阴冷的目光一闪而过,下一刻她又是可怜兮兮地抽泣着,“师叔,我、我真的是……” “够了!”未生冷声道,“此事我回告知宗主,让他定夺。” 说着他转脸与清霄道,“道君放心,我玄正宗定会给贵宗一个交代。” “师叔!你——!”见未生不但不会轻饶她,还要告知宗主,绯央哭得更是厉害,她站起身来跺了跺脚,转身冲了出去。 “绯央!站住!”未生怒喝道。 “医者你身体不好,我去追她。”白祈杉道,说着也随之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猛虎扑地式跪下!抱歉!!!!说好12点前,我迟到了!!QAQ万万没想到卡了文,卡文真的好痛苦【呕血】 第52章 微修 见白祈杉追了出去,谢玄阳稍作犹豫也决定跟出去瞧瞧。那位名叫绯央的女弟子虽行为正常无比, 做出下药之事也是出于对莫凌烟的痴情, 情有可原,但谢玄阳却觉她不知哪处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要跟去, 清霄自然也是要跟他齐去, 两人便将还在昏睡中的莫凌烟托付给未生照看。 “放心,最多明日一早他就会醒。”未生道。 “那就拜托道友照看了。”谢玄阳说罢,见未生点头应下便与清霄两人走出门去。 虽白祈杉追着绯央跑出去已有一会儿, 此时已是找不见踪影, 但谢玄阳却还是依旧能通过探查空气中流动的灵气找到他们的所在之处。 这一手寻人之法是他幼时练习控灵之术时摸索出的, 他曾尝试作为清霄教他手诀的回报教予清霄,却因清霄不能与他同样将无伦是灵力还是灵气都操控得精准无比而无功而返。此法之用是只要在空气中抓住一丝所寻之人的灵力波动, 便可循之找到此人的所在之处。 若是要让谢玄阳寻找其他人,他怕是不能迅速找到, 但白祈杉自正式入道起就是由他一手教导,他对白祈杉的灵力再熟悉不过,不一会儿就抓到了他的踪迹。 “这边。”谢玄阳对清霄说道。 没走一会儿, 清霄就停下了脚步,微微攒起眉头看向另一边。谢玄阳见状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却不见有什么不对之处, 便问道, “怎了?” “那边似是有魔气。”清霄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些不确定,那处传来的魔气若有若无,其中又好像参杂着大量他物, 饶是剑下斩过无数魔的清霄都不能确定是否当真是魔气。 “魔气?”谢玄阳闻知也探查了下,却未曾察觉有魔气存在。他道,“何处?我并未感觉到。” “我去查看一番。”清霄道。 谢玄阳点头应了,两人便暂时分了开来。谢玄阳与清霄分开后又跟着寻到的灵力踪迹向前走了一段距离,转眼便来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园林中。此园林中布有百树灵植,其中不少的模样奇异,是谢玄阳见都未曾见过的。 他能探查到白祈杉就在此中,却不知如何前去他所在之处。空气中的灵力笔直前行,但这园林中小道却不是直行,而是弯弯绕绕,岔道无数,不知通往何处。谢玄阳尝试了好一会儿,也不知绕了多少圈才变得越发接近白祈杉所在处。 正当他又要绕开一弯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对话声,其中一人的声音有些刻意压低,但谢玄阳还是听出那声音的主人就是白祈杉。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谢玄阳刚想走出去,便听白祈杉怒道。这暗藏杀意的声音让谢玄阳不由停下了脚步,他虽知偷听并不是件好事,但他却是忍不住想要知晓是什么让白祈杉如此,连说话的语调都与平日不同,变得阴冷起来。 “我什么都没想做。”绯央的声音随之传来。 “你——!”白祈杉气得向前一步,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道,“为何给他下药?” “我喜欢他呀。”绯央说道,她的语气不同于面对几人时颤抖的泣音,虽说着同样的话却让人能明显听出其中的毫无感情,就像是个无灵的木偶重复着定好的话语。 道子_分节阅读_54 “你喜欢他?我倒不知所谓的喜欢就是下这种药。”白祈杉道。 “只是个小小的没用的春、药。”绯央道,下一刻她的嗓音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似男似女,不再有原本的甜美,“不过,若是换成□□,那就不一样了。你说是吗?白灵主~” 白灵主?谢玄阳从未听过有人这样称呼过白祈杉。他微微侧头看了过去,绯央那张扭曲到有些骇人的脸顿时被他收入眼中。 即便是站的有些距离,谢玄阳还是能看出此时的绯央双眼空洞无光,黑眸变得极小,若是不仔细看去还以为她的双眼中仅有着眼白。她的脸上挂着极致的笑容,嘴角高高扬起,仿佛要扯到耳根,脸上的皮肤都皱成了一团,若不是谢玄阳与她接触过,知其是活生生的人,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又撞上了鬼怪之物。 只见白祈杉面对这样面向可怖的绯央也不慌,而是瞬间阴沉下脸来,猛地伸出手狠狠扣住她纤细的脖子,单手将她提了起来。他冷声道,“你威胁我。” “威胁你?”即使此时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掐断脖子,绯央脸上却也不见惧色,反而是将那诡异的笑容扯的更甚。她道,“我怎敢威胁你白灵主呢?我啊,不过是在替主子传个话。灵主你可别忘了自从你将主子唤醒开始,你可就无法回头了。” “闭嘴!”白祈杉恶声道,扣着绯央脖子的手更是用力,将她掐得脸都泛了青。 “你要杀我吗?”绯央嘻嘻两声,笑道,“你杀不了我,杀的只是个无辜的小乾峰弟子,给灵主大人你的事迹上再添一笔罢了。” “闭嘴!!”白祈杉气得双眼中布上了血丝,“从她的身体里滚出来!” “恼羞成怒了?”绯央道,“你取下的命可还少过?你连雪夙仙子都杀过了,你在怕什么?难不成怕自己做过的事被你那名叫流云的小情人知道了?还是说怕你那不知从哪来的师父玄阳君知晓后不再认你?” 说着她又哈哈笑了两声,道,“杀与不杀有何区别?白灵主你可要知,一旦你做过的事被他人知晓,你认为那两正道之人会原谅你?” “你给我闭嘴!”白祈杉再也忍不住压抑地低吼了出来,将绯央狠狠甩在了地上。 雪夙仙子?谢玄阳一惊,就要走出去,可还未来得及踏出一步,他的背上突然贴上一具滚烫的身体。他侧脸一看,竟是清霄。 “你怎了?”谢玄阳见清霄不对劲,问道。此时的清霄垂着眼,贴在谢玄阳身后,将脸埋入他的颈脖间,炙热的鼻息碰洒在他的皮肤上仿佛能将他烫熟。 清霄并未回答他,只是将手谢玄阳身后环抱而来,搭在他的腰间。谢玄阳抬手按在清霄的手上,从清霄手背上透来的温度高得吓人。谢玄阳赶忙又问,“你怎了?” “阴气。”清霄闷哼一声,回答道。他身上的高温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模模糊糊,能赶到谢玄阳身边也是硬撑而来。谢玄阳身上偏冷的温度让此时的他十分舒服,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谢玄阳的颈脖。 “玄阳…”他喃喃地道。 谢玄阳被他突如其来的亲热举动吓得一惊,不由向前一步却被清霄搭在腰间的手臂拦了回去,这让谢玄阳险些站不稳,条件反射地后退。这一退就贴上了更为炙热的东西。 “清霄…?”谢玄阳顿时红了脸。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自然不会不知道后臀上贴着的□□之物是个什么。 清霄怎会变得这般...这般孟浪?谢玄阳心想。他突然想起方才清霄提到的阴气,又想到未生提到的半生草药性。 半生草每至夜间便会改变其性质,与其说夜间,不如说是受阴气的影响。白日里阳气十足,与之均衡的阴气相对较少,而夜间存在的阴气更多。半生草本就对修士体内的阳气有些影响,在这些偏多的阴气影响下,其对阳气的影响更甚。这也便是说若是有足够的阴气,即便是在白日,半生草的药性也会改变。 清霄这莫不是药性起了作用?谢玄阳万万没想到清霄竟然会是符合未生提到过的两重点中第二重中所说的从未泻阳之人,不由哭笑不得,都千岁的男人了,清霄竟是连在有晨间的反应之下都未曾泻过阳。 “你这家伙真是……”谢玄阳轻叹一声,与清霄道,“你先回去解决一番,我留下与祈杉说道上两句——唔?!” 他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见清霄眉头一攢,很是不满的样子,一手扣着他的下巴将他的头侧了过来,侧脸用唇堵住了他的话。再一眨眼,他便已不在原地,而是被瞬身带回到了两人暂住的房中,被按压在刚刚关上的门板上。 他两离开是弄出的动静有些大,盛怒中也时刻注意着四周动静的白祈杉立即就听闻到了。他刚转脸看向动静之处,问道一句“谁?!”,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衣角一闪而过。 玄阳!他难道全听见了?!白祈杉顿时瞪大了眼,心道不好,赶忙冲了过去,却不见那处有任何人影。 住处!玄阳他定是回去了!白祈杉心想道,连那被他扔在一边的绯央都不顾了,当即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谢玄阳与清霄的住处冲跑过去。 拼尽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冲回去,想要推门进去与谢玄阳好生解释一番,白祈杉却不知怎的怎么都推不开紧关的那扇门,只得连连敲门道,“玄阳!” 作者有话要说:  又看了遍发现的确条理和线索迷迷糊糊的,于是稍作修改。大家还记得惨死的仙子吗?哈哈哈哈 白祈杉:玄阳!玄阳!你听我讲! 清霄:滚! 谢玄阳:别讲,我...正在被嘿嘿嘿 第53章 “玄阳!” 门外是白祈杉砰砰作响的敲门声,门内的谢玄阳却是已无法做出回应, 他正被清霄按压在门板上, 被捏着下巴,被迫张开双唇承受着来自不属于自己的软舌的侵袭。 清霄似是已被药性刺激得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 疯狂扫荡着谢玄阳的口腔, 与之双舌纠缠,掠夺他口中的涎液,粗糙的舌苔扫过他的上颚, 掀起的阵阵轻痒逼得谢玄阳忍不住眯起。 “别、别这样…...”谢玄阳双手用力勉强将清霄与自己分开。清霄的攻势太过强烈, 以至于两人分开时唇瓣间都拉出一道暧昧的银丝。 “清霄, 你冷静些。”谢玄阳道,他并不想在与清霄关系未定的情况下发生关系。 但此时的清霄哪会让他躲开, 一手扣住他推拒着的双手压制在他的头顶,低头再次贴了上去, 却因谢玄阳偏头躲避的动作擦过嘴角,落在他的耳畔。 “玄阳…...”清霄亲啄着谢玄阳的耳畔喃喃道。与往日里不同的低沉嗓音中带着微微的沙哑,伴随着说话间吐出的热气仿佛细小的绒毛搔弄着谢玄阳的耳膜。清霄叼起谢玄阳耳上的软肉轻咬着, 一手不知何时已从谢玄阳有些松散的衣襟中探了进去,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 惹得他一阵轻颤。 “不行。”谢玄阳咬牙说道, “你我还未…不、不行——啊!” 他腰间敏感无比, 被清霄那探入衣中的手或轻或重地摩挲轻捏着,便是忍不住发出道呻、吟。这道呻、吟一出口就将本就在失控边缘的清霄刺激地断开了脑中仅剩的那根弦,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体内想要占有面前之人的【欲】望如同喷发的火山中的岩浆喷涌而出。 清霄一定是故意的! 谢玄阳被扯断腰带,在双手无力搭在清霄肩上像海上的一叶扁舟那般承受着来自海浪那汹涌的翻滚颠簸时如此心想道。清霄这家伙定是知道他不会愿意同他共赴巫山,才会故意碰他腰间的痒肉,逼得他【呻】吟出声,好让自己有失控将他吃抹干净的理由。 好似是看出了谢玄阳的心不在焉,清霄掐着他的腰猛地顶弄,将他撞得都失了声,在极度的欢愉下眼角微红,都溢出些泪来,让人见了更是想将他凌虐一番。 “停、停下…”谢玄阳【呻】吟道,“祈、祈杉还在…唔、门外,他…嗯、他会进来…” 虽是这么说着,但谢玄阳知道以白祈杉的性子,他要是能进来,早就已是破门而入了。他像现在一样呆在门外不断敲门,定是因清霄在门上布下了禁制的法诀,令白祈杉无法推开门板。可即便知道是这样,谢玄阳还是会不由觉得白祈杉随时会冲进来,将他与清霄的纠缠看去。 白祈杉是不知屋内是怎样的春宵之景,只当谢玄阳是当真听去了他与那附身绯央之人的对话,打定主意不想再理睬他。 怎会这样?难道说他当真会像他多年来不断做的梦境那般落入被全界追杀的地步?白祈杉回想起那终日缠绕着他的噩梦,痛苦地蹲下身来,将十指探入发中狠狠地抓住自己的发根。 他从入宗那年起就开始不断重复着做着同样的噩梦。 道子_分节阅读_55 梦中的他与现实中的他是同样的伪灵根,同样身处天衔宗外门多年,处处受辱,在修仙界寸步难行。终有一日他闯入了秘境,得到了来自已飞升大能者留下的传承,换去了自己那如残渣般的伪灵根,脱胎换骨。 可这看似走运的奇遇却也是他最为痛苦的开端。梦中的白祈杉走出了秘境,与现实中一样在门内大比中大放异彩,又在几年后的宗门大比获得大胜。这一大胜让他名声振扬了整个修仙界,同时也引来了无数修士的怀疑—— 他们不知白祈杉原本一届伪灵根之人是为何能在短时间内褪去凡根不说,还一跃而进超过了无数天赋异禀的修士。 几番折腾后,他们竟当真翻出了他所练心法的来历,那所谓的飞升大能留下的心法是以灵、魔气混杂者方可修炼。那些修士们大惊,便是要将他除去。当他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下来后,他们竟又是不知从哪挖出了他那藏在血脉中的身份——拥有一半魅魔血统的半魔人! 魅魔为女,聚阴惑人。拥有一半魅魔血统的男性不同于魅魔那般阴气过剩,也不同于寻常男性的阳气十足,而是恰好的阴阳均衡,是再好不过的鼎炉体质。这等该死的体质将他又逼入被人追捕的境界,整个修仙界仿佛分裂成了两派。一派以合欢宗雪夙仙子为首,誓要将他抓入府中当作鼎炉,一派则是要将他这霍乱一界的妖孽除去。 而天衔宗清霄道君的两徒流云、流行,正是这第二派中的主力修士。 梦中被逼得几经走上绝路的白祈杉有多恨他们,用尽这世间所有痛恨的话语都不足以形容,恨得将他们千刀万剐都不足惜。 这样的梦境太过逼真,日日夜夜纠缠着白祈杉,让他忍不住怀疑这就是他的前世。他怕了,在尝试着以从梦境中知晓的方式竟真找到他母亲留下的那名为灵宫的势力后,他更是怕得要命。 合欢宗雪夙仙子、流行、流云...... 梦中出现过的人物一个一个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梦中他们对他做过的恶事仿佛又浮现出来,将他逼得把他们恨之入骨。 杀了他们! 白祈杉内心为魔的那一个自己这样说道。 杀了他们,以绝后患!他们早晚会害了你,不如提早下手,让他们尝尝痛苦的滋味。 也不知是什么影响了他,白祈杉竟当真这样做了。那时的他还未入道,他却是已用他母亲留下的灵宫势力杀了那些欺辱他的人,将那雪夙引到了就连老祖都无法杀死的尸人所在处,将她推入岑家的獠牙之中。他还利用流行渴求力量的心,令人引动兽潮将流行赶去原本他得到传承的秘境之中,代替他成为那个获得那害人传承的人。 白祈杉早就知道,那秘境中有一处名叫化魔关,入了那关便会引动心魔。流行的心魔不浅,只需稍稍引动便会化为半魔,到时就算流行并无为魔者的血统也会变得灵、魔气混杂,可修行传承的心法。只是他没想这秘境竟作用不小,不但引出了流行的心魔,还让他成了魔界少主。 魔界少主?深知流行底细的白祈杉怎会不知那所谓的魔界少主不过是个虚假的身份,在魔界能称之为少主的只有几千年前那位将几界搅得天翻地覆的魔尊血脉,要出身也只会出身东都,哪会是流行这个北辰人。更何况清霄道君修为高深,流行在他身边多年,若真是魔界之人早就被发现了,何能安然等到现在? 流行自称魔界少主,只能道是自掘坟墓。接下来无需白祈杉再做何事,清霄道君就会替他将流行断命。 解决了这两人,可当白祈杉想对流云下手时却怎么都无法。先是因有他梦中从未出现过的谢玄阳在旁,后却是因在他两的相处中他不知不觉真将流云当作了朋友,在岑家时流云为护他的奋不顾身更是彻底消了他对其的因梦境而起的怨气。 怨气消失后,白祈杉这才惊醒。他竟因一场噩梦杀了这么多人。明明他们什么都未做过,他却取了他们的命! 就凭这些人的命,他就足以被整个修仙界追杀。到时怎么办?要是被玄阳或是流云知道了怎办?以他们一心向善的性子又怎么会原谅他这个满手是血的人?说不定、说不定他们还会气得要将他手刃! 这样可怕的认知缠绕着白祈杉,令他夜不能寐,战战兢兢不再敢碰那已被他彻底接手的灵宫势力,就怕哪一天事情败露。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杀过的那些人竟会被流行那个该死的假少主给知晓了,还派人前来威胁于他,逼他与之合作,借其灵宫势力。 一想到这儿,白祈杉就恨得咬牙切齿,想将那躲在魔界不出的流行抓出来碎尸万段。这该死的流行用流云的安危逼他不说,竟还将此事暴露在了谢玄阳眼前。 如今倒好,玄阳气得闭门不见他,流云也昏迷未醒,醒来后怕是也会从玄阳那边知道那些事。难不成流行这家伙以为将他们两人与他的关系挑拨开来后,他还会答应他的合作?白祈杉咬牙想道。 不!流行这厮虽被秘境内的虚假记忆骗的以为自己是所谓的魔界少主,但白祈杉知道流行他并不是真蠢,不会想不到这样做了会让他更不会答应。 那这个该死的流行到底想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抛锚车完整,无法打开度娘盘的看这里,在下卖身借来的微博,搜索: Miss槑珊 第54章 流行到底想干什么?这个问题白祈杉如何都没能想出。他跪在谢玄阳门外一天一夜,若不是第二天莫凌烟醒来后将他强行拉走, 他怕是连宗门大比都不愿去了。 “白祈杉, 你到底和玄阳怎了?”平下那药剂引起的阳气翻涌醒来后,莫凌烟立即变回了平常那般活蹦乱跳, 可往常与他打闹的另一人却是变得时时心不在焉, 无论他如何挑衅逗弄都不见反应。 “没什么。”白祈杉随口答道。他站在莫凌烟身旁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比试,却是眼神涣散着看着远处,没有丝毫已做好比试准备的样子。 “你还说没什么?你都跪在玄阳房前那么久了。”莫凌烟才不相信白祈杉的鬼话, 白祈杉这副神游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发生了大事。便是向前一步转身站到白祈杉面前, 两手抬起, “啪”地一声拍在白祈杉的脸蛋上,使劲揉了揉, 强迫白祈杉聚神看他。 他嘴角一扬,痞笑道, “莫不是你心悦玄阳一事被发现了?玄阳拒绝了你,你便是心灰意冷?哎呀,我的小白白呀,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咱们玄阳把心送给了师尊, 你便是再另选个他人心倾呗。” “哼, 胡说八道。”白祈杉冷笑一声, 拍开莫凌烟揉着他脸不放的贼手,翻了个白眼,撇开头去不愿再看他。 见白祈杉如此, 莫凌烟便是以为自己猜中了,心里先是一惊,回想起白祈杉平日里对谢玄阳的那股热乎劲儿,越觉他是暗自爱慕谢玄阳多年,也不知怎的心里竟泛出些酸水儿来,堵在心口好生难过,一时间连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有些牵强。 “我猜中了?”莫凌烟道,他努力维持着笑容,却不知越笑越是难看,“讲真,白白你要不要换个人喜欢?总不能破坏玄阳的幸福不是?” 白祈杉懒得听莫凌烟胡扯,他对谢玄阳根本不是那种爱慕的感情,要说也只得是旁人抵不过的师徒情。 他在世混沌多年,生母在他出生之日便死,生父、宗族皆不待见他,拜入宗门也到处受欺。谢玄阳是第一个真心待他之人,连一身绝学都传授予他。于他,谢玄阳便最为尊敬之人,哪能生得出爱慕那般叛逆的心思。 不过这等想法他是不会与莫凌烟说道的。他斜眼便道,“换个人?换谁?” “比方说…我。”莫凌烟用手指在四周晃动一圈,突然指向自己的鼻子,道,“你看,你流云师兄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又是大名鼎鼎的清霄道君之徒,出身还是西凉大世家嫡系,要实力有实力,要财力也是有财力。” 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臂,又扭了扭腰,一番逗笑的模样,“长得俊俏,又强壮,定是能满足你这个白宝宝的。” 说着,莫凌烟伸手做抱状将手绕到白祈杉的身后,对着白祈杉的屁股就是一拍。好好一英俊才子偏偏显露出丝丝猥琐,看得白祈杉额角青筋直跳,伸指对这莫凌烟的额头就是用力一戳,“好你个流云!你暗恋我不成,还说起荤话来了!” “哎哟!我哪暗恋你了?”莫凌烟捂头呼痛道,“我堂堂莫大公子、未来的流云道君还需要暗恋?只要我说道一声,不知多少俊男靓女会自愿暖床。你这么粗鲁,我喜欢我师尊也不会喜欢你!” 话虽这么说,但莫凌烟胸腔里的一颗心在白祈杉那句“暗恋”的话下跳得有多快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谁要你这个浪蹄子喜欢?”白祈杉一听,脸顿时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讽刺了声。正巧大比斗场轮上他,便是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跃上了斗台。 原说宗门大比每一位参比修士都需从第一天开始上斗台比试,可天衔宗参比修士在这第一天就出了事无法参比,又是玄正宗小乾峰弟子所为,玄正宗为了补偿只好以此届大比主办宗门的名号与天衔宗第一宗门的名号做担保,将未参比的天衔宗修士给保入第二天的擂台战。 宗门第二天的擂台战是依第一日排名为准设下十个擂台由前十名担当擂主,再由第一日筛选出的三十名自选擂台挑过,赢者为新擂主,直至第三日十位擂主再战分出胜负。 未参加第一天比试筛选被担保入第二天擂台难免会落人口舌,不过好在莫凌烟、白祈杉两人的实力没辱没了第一仙宗的名声,即便没参加第一天的比试,在这第二天的擂台战中也是节节告胜,愣是占据了第五、六擂,让观战修士看了无话可说。 可这占据了第五擂,比莫凌烟所占之擂都高上一位的擂主白祈杉却不见脸上展出笑容,反而是频频看向各宗门大能所在的观台紧锁眉关,抿唇不语,面对旁人的道喜也是面若冰霜。 “你是不是在找玄阳?”擂比结束后,莫凌烟顺着白祈杉的目光向那还为离去的各宗大能中看去,却没能找到谢玄阳与清霄的影子。他不由挤眉弄眼道,“别担心,玄阳和我师尊在一起。听说他们俩昨日从我那走后就没出现了,到现在指不定是在干什么不言可说的事。” “胡说!”白祈杉想都不想便否决道,“玄阳定是——”他顿住了,没有将下半句话说出口。 道子_分节阅读_56 谢玄阳定是被他气惨了,不但不愿出门见他,指不定是知晓他所做的孽事后怒火攻心,连清霄都不得不暂时放下领队的责任,替他梳理被气乱冲撞的灵力。 莫凌烟纠缠着问道,“他定是怎了?” 白祈杉抿了抿嘴,道,“你别管,反正不是你说的那等事,休得再说荤话。” 莫凌烟嘻笑道,“我这不是在逗你吗?瞧你这样,一点都不解风情,以后怎有姑娘愿意跟你?” 白祈杉反驳道,“谁跟你说我要姑娘了?” 莫凌烟状做一惊,假作捂胸连连后退,道,“难不成你、你……我就道你怎总要与我作对,原来是看上我了?” 白祈杉被他这一耍宝气得不轻,一时都忘了自己担心的事,举起拳头追着他就要作打,“闭上你的狗嘴!” “哈哈!就不!”莫凌烟见状嘻嘻哈哈地捂头逃窜,白祈杉连连追他直至跑回暂住之处都未停歇,只得房门一关,堵着门不让这窜动得跟泼猴般的莫凌烟再跑出去。 莫凌烟上蹿下跳,见白祈杉怎么都抓不住便是哈哈大笑,一个不察就被白祈杉踹中了肚子,哎哟一声脸朝下摔了下去,要不是摔到了铺有软被的床上,怕是得摔塌了鼻子。 好不容易抓住这个窜猴,白祈杉怎能放过他?蹬开鞋子就跳上床,一脚踩在莫凌烟背上,将刚想爬起来的莫凌烟又给踩了下去。他道,“叫你说胡话!我看上你?!” “妈呀!”莫凌烟摔了个激灵,白祈杉见状随便找了个地儿,单脚挪了挪生生踩了好几下又碾了碾。 哪想这就碾上了莫凌烟的痒痒肉,逼得他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忍不住求饶道,“哈哈哈...放了我吧..我错了,哎哟哈哈哈...好白白,哈哈...是我看上你了哈哈...好白白,放了我吧,我、哈哈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白祈杉一听便停了下来,蹲下,道,“什么东西?” 逃过了被折磨痒痒肉的魔爪,莫凌烟红着脸喘了好几下才缓过来,揉了揉笑得抽筋的肚子,伸手探进枕头底下摸了摸。 虽然这不过是他们暂住的地方,但这枕头不是玄正宗的枕头。莫凌烟有个奇怪的习惯,虽然他是个修士无需睡觉,但要是没他自个儿从小夜夜枕着睡的枕头坐在屁股下面,他一晚上都没法入定。是以,他来这玄正宗时把他的枕头给带来了。 莫凌烟很少在枕头里藏东西,可有个东西论价值与他的佩剑有的一拼,放那都不安心,莫凌烟只得塞在枕头里。 可他现在左摸右摸却都摸不着,便是奇怪道,“嘿?东西呢?!” “什么东西?”白祈杉问道,“你莫不是骗我的吧?” “真的有个东西,一个储物戒。”莫凌烟都摸得都要将枕头拆了都找不到,只能挠头道,“我把玄阳用过的东西都藏在里面,本还想给你瞅瞅他第一次跟我比剑时用的树枝,还有为驱鬼画的符之类的,还有我们入宗路上玄阳用来招魂的楼亭簪子,那还是个法宝来着…奇怪,怎么没了?” 白祈杉听着心觉莫名,道,“你收集那些东西做甚?” 莫凌烟道,“这不是玄阳太厉害,收好了以后好向人炫耀吗?说不定以后穷的时候还能卖出个好价钱,只要人听’这是玄阳君用过的’,铁定有人要。” 白祈杉啧了声,道,“谁会要那些玩意儿?” 莫凌烟嘀咕道,“我师尊喽。你可不知道当初那会儿,我师尊天天就用那张冷脸瞪着我,非得我说了今天和玄阳干了什么才缓下脸来。” 白祈杉还当真不知道清霄道君还有这么一面。清霄与谢玄阳认识的时候…想到这儿,他突然一愣,道,“他两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 莫凌烟被这么一问也是愣住了。回想起来他还真不知道他师尊与谢玄阳何时认识的,在德义山庄那时他两就举动亲密的很,亲亲热热和凡间的小情人似的,一看就知是认识了很久。莫凌烟联想起他师尊五年前就开始瞪着他问谢玄阳的事,便是心中一震,道,“怕是、怕是谢玄阳进宗没多久,他们就…” “暗度陈仓。”白祈杉接话道,“道君对玄阳的心思果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愧得他能憋这么久。” “这叫什么词来着?”莫凌烟琢磨道,“哦,闷骚。”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关于昨天没更新的事儿。。是由于我码了一章你懂我懂大家懂的那啥福利,有点把持不住于是就没来得及更新,具体在哪啥的各位可以去翻下前一章的评论 然后这周我会努力更新,下周开始由于考试季的愿意我会请一段时间(大概一个月)的假,当然期间会不定期掉落更新,但是这个更新具体日期不定,然后日更也不太可能。这个在这跟大家说一下让各位有个底。但是最晚到5月13日,我都一定会回归,然后开始恢复日更,不定期日双更。 这篇文是我的心血,可以跟大家保证一定不会弃坑,也一定不会烂尾,希望大家不要放弃我,谢谢【猛虎扑地式跪下】 第55章 到了第三天,白祈杉依旧没等到谢玄阳的出现, 不过清霄倒是出现在了观台之上。除去谢玄阳这层关系, 白祈杉与清霄算不上相熟,要他上前去问道怕是得不到清霄的回答, 可谢玄阳的踪迹又偏偏除了清霄外无人知晓。 白祈杉与清霄不熟, 但莫凌烟可没这烦恼,见白祈杉纠结便扯着他三步并两步就跨上了观台,冲到清霄面前。 “师尊!”莫凌烟道, “师尊, 玄阳呢?两天都没见他了, 我和白祈杉怪想他的。” 清霄淡淡睹了他一眼,道, “屋中,入定修养。” 莫凌烟一听入定修养, 便是以为谢玄阳出了事,赶忙追问道,“玄阳他怎了, 难不成受了伤?严重吗?师尊你可要去陪着玄阳,助他疗伤?” 清霄回想起晨间自己原想留在谢玄阳身边却被踢下床的一幕不由顿了顿, “他不让。” 莫凌烟是知道谢玄阳在他师尊心里是有多重要的, 虽说是谢玄阳拒绝陪同, 但若是当真严重,他师尊是怎么都不会走开的,想来昨日两人皆为出现便是因此, 他师尊为助谢玄阳疗伤不得不缺席大比。 不过有一点奇怪,谢玄阳那么厉害,在这大比中谁能伤他?莫凌烟心想,又是谁能在伤了谢玄阳后能让他师尊忍气吞声不去将其千刀万剐?莫凌烟脑中闪过一个个此时身在玄正宗的大能之名,不知怎的突然想到明明不属于任何宗门,却偏偏在这大比期间跑来玄正宗的散修关白真人。 谢玄阳与修仙界修士牵扯不多,除去天衔宗之人,能与他扯上些关系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其中与他有恩怨的更少,此时在这玄正宗中唯有关白真人勉强算得上了——他的未婚妻雪夙仙子的魂魄是他与谢玄阳在空雾山遭遇生尸人时,因谢玄阳招魂失败而彻底破碎开来的。 不过这又不是谢玄阳的错,当初他招魂时仙子的魂魄就已经碎了不少,招魂又是勉强用的她的法宝楼亭簪......等等,楼亭簪?! 莫凌烟想起这物顿时脸色垮了下来,他把这东西给弄丢了!玄阳还特地嘱咐过若是遇到关白真人就要交还给他的!难道说关白真人是以为玄阳私吞下这宝物,才把玄阳给打伤了? 想到这儿,莫凌烟越发心虚,心觉十分对不起谢玄阳,便向清霄问道,“师尊,我能不能去看看玄阳?”他得跟玄阳当面好生解释一下才行。 清霄想都不想就拒绝道,“不行。” 莫凌烟苦脸道,“为何?师尊!求你了!” 清霄脑中闪过谢玄阳那副红唇、遍身痕迹就算着上衣服都挡不住的模样,看着莫凌烟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道,“不行就是不行,莫要再问。” 莫凌烟哪懂他师尊想到了什么,只当做清霄不愿让他扰到谢玄阳修养,考虑到谢玄阳的身体,他只得作罢,心想等玄阳好了定要好好解释一番。 他道,“那我和白祈杉就先告退,去准备大比了。”说罢,待清霄颔首后便又拉着白祈杉退下观台去。 白祈杉平日里要是被莫凌烟这么拉来拉去准是已恼了,可此时从清霄那得来谢玄阳伤了的消息后,他整个人都陷入了自责当中,更是认定谢玄阳是被他所做之事气到体内灵力冲撞伤了身。这一认知让他又是恍惚了起来,连莫凌烟叫喊他都没能听见,愣愣站在那里,待到轮到他比斗后便是撞开面前当路的莫凌烟走上了斗台。 “嘿?奇了怪了,白祈杉怎么了?”莫凌烟冷不丁被撞开,踉跄了好几步。看白祈杉这副魂不在身的样子,莫凌烟都怕他上台连一壶茶时间都没过就被对手给打趴下去。 道子_分节阅读_57 正当莫凌烟揉着撞得有些微痛的肩时,他身边突然出现了个陌生人。他转头一看,青衣、腰间佩剑又伴有支紫毫玉龙判官笔,顿时暗道不好—— 这人竟然是他方才才在观台上心里念叨过的关白真人! 与此同时,白祈杉也在斗台上缓过神来,他拔出剑看向自己的对手,他光心念内疚之事了,还不知这场比斗中他的对手是谁。不管会是何方神圣,为了他自己,也为了谢玄阳的名声,他都不会是输下。可当他真正看清眼前之人时,却是霎的瞳孔猛缩。 “玄、玄阳?!”白祈杉骇地后退好几步,手上一抖差点连剑都拿不稳,“你怎会在这?” 白祈杉看着眼前的谢玄阳,见他衣着未变,是两天前穿的那天衔宗剑峰正装道袍,再一看谢玄阳右手上已经出鞘泛着红光的剑,那翻滚的煞气昭示着它的名字,赤霄红莲。 能驾驭赤霄红莲之人的的确确唯有是谢玄阳! 玄阳他现在不该是如清霄道君说的那般在房内吗?怎会出现在这斗台上?! “我为何在这儿?”谢玄阳反问道,他缓缓抬起手中的剑指向白祈杉,“你,不知道?” “我怎……”白祈杉顿住了。他知道。谢玄阳为何在这,为何剑指他,这些的原因他早在两天前就想到了。他抿了抿唇,声音中带上了些难以察觉的颤意,“因为,我杀了人?” 谢玄阳沉着脸,看着他的目光锐利得似如剑刃,要将他隐藏在深处的龌龊内里都给刨开。他问道,“杀了谁?” “杀了很多人。”白祈杉沉默了许久,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很多,玄雨、古琦、墨江……” 他自暴自弃般连道了一串名号,“还有...雪夙。” 说罢,他闭起眼认命地等待谢玄阳的审判,却听谢玄阳冷笑一声,“这些人被你杀过又不止一遍。为他们,我会来此?” 白祈杉闻言一震,登时瞪大了双眼惊诧地看向他,“不是…为他们?那你、那你这是——” “他们不过是几个蝼蚁。”谢玄阳道,“死在你手下,死在我手下并无区别。白祈杉,你要杀的是天道,你要灭的此世所有的生灵。” “我没有!!”白祈杉近乎叫了出来。他不知一直谦逊友人的谢玄阳怎会说出蝼蚁这般辱人的话,也不知谢玄阳为何将他看作是要做出灭世这等逆天之事的恶人。 “你做了。”谢玄阳一步一步走向他,他走得很慢,却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白祈杉的心上。他冷声道,“你已经做了。白祈杉,你杀了无数次天道。” 他停在白祈杉身前,微微弯身贴近他,用手指点了点他猛烈鼓动的心处,“你轮回千次万次,身上背着的是无数生灵的血债。你告诉我,为什么?” 下一刻,鼓动的心脏仿佛爆裂开来,喷腔滚烫的血液迸发四溅,将白祈杉的灵魂都要炸成粉碎。白祈杉浑身颤抖着,眼眶近乎瞪裂,比浓凝的煞气还要更红数倍的血色染上他的双眸,耳边传来数不清冤魂凄厉刺耳的不甘怨鸣。被刻意封藏的记忆从脑海爆炸般地冲涌而出,瞬时溢满他的脑中。 “呲——”只听一道利器洞穿肉体的闷响,雪白的长剑破开谢玄阳的身躯,穿胸而过,破裂的心脏中流出的滚滚鲜血沿着剑身滑下,滴滴溅落在地面上。 “为、什么?”白祈杉溅血的脸上扯出一道讽刺的笑容,“哈,你问我...为什么?哈哈哈,这问题未免太过逗笑。还要问吗?当然是因为天道不公了! ” 他一把从谢玄阳胸口拔出剑,无情地将那断了气的尸体扔到一旁,肆笑着扬手对着一处便是劈去,冲天的剑气在地上劈开可怖的剑痕,一声镜面破碎的卡嚓声随之而来。顿时白祈杉周身的场景如镜面般破碎开来,倒地的尸体也消失不见。 “这、这…渡劫期修士!!”观台上的大能们惊地站了起来。这个白祈杉竟当着他们的面修为飞跃,从区区开光后期竟层层飞上直至渡劫!这哪是入道小辈?这分明就是老祖夺舍而生! “哦?心魔镜。”白祈杉笑着,脸上的表情莫名邪气。 他踱步走了过去,单手捏起绯央的脸将她提了起来。渡劫老祖的一剑就说是大乘期修士都得掂量掂量,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修为连元婴都未到的医修弟子,即便那绝大部分剑气都被绯央捧在胸口的仙器心魔镜给抵去了,但这仅剩下的丝丝剑气却还是让绯央垂死。 白祈杉笑道,“看在你用这东西唤起心魔让我醒来的份上,我给你个痛快。” 说罢他单手用力生生捏碎了绯央的头骨,转身看向众人。他的目光扫过清霄,在震惊失色的莫凌烟身上顿了顿,最后落到了莫凌烟身旁的关白真人身上。他道,“关白啊关白,你堂堂一届分神大能凭绯央偷来的楼亭簪,就能看出是我下手,可当真是厉害。可为了替个放荡的女人报仇,放出个随手能取你命的老祖,何苦呢?” “你——!”此时的关白真人已判官笔在手,恨地咬牙切齿道,“你一个渡劫老祖与她无冤无仇却偏偏杀了她!” 白祈杉道,“哈!她该死!” 他抬手挥了挥,竟就将关白给打了出去,逼得他喷出血来。 “今儿个懒得跟你多说。”白祈杉道,“要是想送死,本座在灵山随时恭候。” 说罢,大笑着转身离去。 ** 与此同时,和大比场内的混乱不同,此时各宗门暂住处的廊道里安静一片。未生双手兜在宽袖中闲情逸致地漫步在其中,就好似对大比的混乱全然不知。 他停步在一间门前,曲起手指用指节轻叩了叩门,仪态懒散地侧身斜靠在门旁,“我说,小公子当真好兴致,外面都成这般了也不见着急。” “急何?”门内传来一道声音。 未生道,“怎么不急?你的小徒弟可是邪道老祖了,那流云这个成天与他呆在一起的也怕是快被牵连地受众人讨伐。为要回他那条命,白无常君向你讨了不少代价吧?” 少顷,木门自内开出了一条算不上宽的门缝,发出一声细细的咔吱声,露出门内只着单衣之人。未生一瞧,状做捂嘴小叹了一声,“哇哦,清霄道君好能耐,你这样子得被他折腾狠了吧?身上的痕迹都遮不住,难怪你不出来了。” “少在这儿贫嘴。”谢玄阳冷笑道,他斜着眼看着靠在门旁的未生,脸上的表情少了些谦逊温和,多了些平日里从未有过的桀骜,“你以为我这般是谁害得?有这个闲时不如多做实事,少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哎哟,你这就气了?”未生两手一摊,耸了耸肩,道,“好吧好吧,我错了,再也不偷懒了。” 谢玄阳道,“没有下次。” “是是是。”未生道,“公子一言,在下哪敢不从?绝对给你将小徒弟盯得死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爆肝了,这章信息量其实有点爆炸哟~北鼻们提取出来了吗 玄阳另一面的冰山一角也露出来了嘻嘻嘻 关于53章色抛锚车。。为了帮助被度娘盘抛弃的小伙伴,我卖身借了个微博,搜索: Miss槑珊 第56章 白祈杉被心魔镜引出的心魔旁人看不到,但白祈杉在心魔下亲口说出的话却是被在场众修士听得一清二楚。他杀了很多人, 每报出一个名字都让齐聚玄正宗的各宗修士脸色沉上一分, 玄雨、古琦、墨江、雪夙…… 这一个个都是各宗此代甚至上代中极为杰出的修士,各宗原以为他们的死亡不过是天命所归的意外, 哪想竟然都是这白祈杉所为! 定要告知门内大能共伐这该死的魔头!众人心恨道。 修仙界中越往上的境界与之下层的境界差距越大, 一位渡劫期老祖弱可灭人宗,强可灭世,即便是几位大乘期修士同时对上位渡劫期老祖都不一定讨得了好, 这白祈杉此时可谓是站在了整个修仙界的顶端。 道子_分节阅读_58 众人要不得白祈杉的命, 只能眼睁睁放他离去。可留下的天衔宗众人可不同他这般强横不讲道理, 白祈杉走后众人便是纷纷出声讨伐起他们来。 “好你个天衔宗!竟私藏下这么个魔头,到底存的什么心?” “这白祈杉杀我宗弟子, 又打闹大比,你们天衔宗莫不是不满足第一宗门的地位, 要一统全界了?!” “我瞧着你们就是恨嫉他宗贤才!” 面对众人越来越难听的声声讨伐,剑峰大师姐冷脸怒道,“够了!我们天衔宗从未有过这等心思, 莫讲你们自己的险恶强盖在我们身上!” 见状有人讽刺道,“我们的险恶?难不成我们宗出过邪道了?若是没记错, 除去白祈杉以外, 你们天衔宗还出了个魔界少主吧?哦, 对了,还是清霄道君的首徒。哈!道君?我看教出个魔界少主的家伙也定…….哼。” “闭嘴——!”这一说就惹的在场剑修们转口,在这人身旁的剑修忍不住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清霄道君的品性整个修仙界都清楚得很, 全界谁都可能是心胸险恶之人唯独清霄不可能,他的向剑之心与剑法放眼剑修中无人可比,若不是现在身边多了个玄阳君,清霄道君都为剑太上忘情了。这么个当之无愧的剑修第一人哪是旁人可多舌的?只要是知晓清霄的剑修都见不得。 “少在这馋口嚣嚣!”剑修们骂道,“道君的名声岂是你可辱的?明明就是流行那厮生性恶劣,与道君何干?” “清霄的名声还需旁人辱去?”又有人恶声道,“伴养娈侍,还不顾规矩将娈侍带上观台,他的名声早就被他自己给毁了。” 此话刚落,他颈上就横上了一把利刃。只见莫凌烟红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这人剥皮剔骨撕碎了吞下肚去,他的声音微有发哑,咬牙切齿道,“你再试试说上一句师尊与玄阳的不是!” 此时的莫凌烟精神已被拉到极致,他将白祈杉看得极重。虽平日里两人总是打打闹闹,但实则在他心中早就将白祈杉放在与谢玄阳相同的地方上,或是更甚。莫凌烟不傻,他在凡界是大族嫡子,情爱纠葛不知见过多少,不可能看不出自己对白祈杉的感情已变了质。他原想学他师尊对谢玄阳那般温水煮青蛙,哪知才刚做下决定白祈杉就成了众人讨伐的大魔头。 白祈杉杀了很多人。莫凌烟的理智告诉他他该厌白祈杉,该与众人一起讨伐他。可从感情上,即便是白祈杉做了再多的恶事,杀了再多的人,莫凌烟还是无法抹去对白祈杉的喜欢,生起厌恶之感。 理智与感情的拉扯让莫凌烟头痛欲裂,仿佛自己要分成两半。他的纠结痛苦无处可泄,那人对清霄与谢玄阳的辱骂便是给他打开了一道发泄口,压抑生出的怒火瞬间倾泻而出。 那人突然被剑指先是一惊,见持剑的是莫凌烟便有持无恐了起来。莫凌烟虽说是天衔宗的参比修士,但他却是现处大比的天衔宗修士中修为最低的,又是清霄座下的弟子,为了清霄和天衔宗的名声莫凌烟绝对不敢当真将他怎么样。 他便是讽笑道,“怎么?连实话都不让我说了吗?那位玄阳君不是娈——” 话未说完,突生而起的威压就将他逼得跪落在地,哇得一声口中喷出血来。旁人虽不像他这般被针对着,但余压也将他们压的低下头来不敢说话。 清霄踱步而来,本就显少有表情的他此时更是面若冰霜。他也不看那跪在地上的人,只是微微侧眼用余光看向身旁与他同行的归真宗领队大能,“归真宗的规矩,领教了。” “道君说笑。此徒顽劣,我定会好好罚他。”那归真宗领队赶忙陪笑道,心中暗骂那弟子嘴上没门,竟光记得白祈杉这个渡劫期邪道,把清霄这个洞虚期大能给忘了。 白祈杉是渡劫期不好惹,难道清霄这个现界中唯一一个无情剑道的修士就好惹了?当年他合体刚至就能冲进魔界越过两级将霍乱一界的大乘期魔道老儿给杀了,谁知道现在洞虚期的他的战力到了什么程度? 归真宗虽说是第三大宗,可却也不敢轻易挑战清霄的战力。如此想着,归真宗领队便状做怒声与那跪地弟子道,“孽徒!还不快向道君道歉!” 也不知道是不是气血冲上了头,那归真宗弟子竟颤颤地咬牙不肯,反驳道,“长老!难道我有说错?” 就算没说错也得不能说啊! 归真宗领队心道,他原以为这个弟子是个懂事的,没想到竟是如此不会看人眼色。清霄说那谢玄阳不是娈侍就不是,逆了他有什么好处?要知道清霄除去本身外,他身后可是还站着整个天衔宗剑峰,其中能人无数,光是一峰就能抵得上他宗一整宗的战力。 他便是厉声道,“玄阳君与道君志同道合,那知己的关系岂是你那满口胡邹出的那般?” 这声“知己”听得清霄眉头竟是攒眉一瞬,“并非知己。” 那归真宗领队闻言一愣,“啊?” 清霄道,“是道侣。” “哦、哦。”那领队点点头,“原来是道侣……道侣?!” 他竟高声惊叫了出来。 不但他是一惊,在场众人都被震得说不出话来。他们都以为清霄对谢玄阳是一时的迷恋,得情忘情,终有一天还会变回那个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的道君。哪想他竟然就与那谢玄阳结成了道侣! 那修为低下的谢玄阳哪配得上清霄了?! 那领队问道,“不、不知道君是何时定下的?结为道侣乃终身大事,道君你与玄阳君可别冲动一时。更何况如今玄阳君座下之徒出了这事……” 清霄道,“白祈杉是白祈杉,谢玄阳是谢玄阳。” 那领队道,“可、可毕竟白祈杉是玄阳君的徒弟,两人脱不开关系。此事未了,你俩此时结成道侣,怕是道君你也会被牵连。”最重要的是要是他俩真的结侣了,岂不是他宗再也没可能与清霄扯上姻缘了。 清霄道,“我和他与你何干?” 那领队一哽,愣愣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谢玄阳随未生来到了大比场中,他一出现就引来了无数道探求的目光。 谢玄阳被看得忍不住停下脚步。他本不想出房门,但听未生传达白祈杉惹出来的混乱后,他思考一番还是决定赶来。白祈杉的剑是他教出的,谢玄阳身为他的师父,出面处理此事比清霄来处理要好得多。 但瞧这众人的模样,谢玄阳看气氛是有些凝固,却是没有未生口中的混乱,所谓的莫凌烟因总与白祈杉在一起而被众人讨伐也是根本没有。 未生这厮定是夸大其辞了,谢玄阳心叹道。他看了眼四周,又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清霄。 “怎出来了?”清霄道。他见谢玄阳穿得里三层外三层,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连颈脖也仅露出小小一块,丝毫不见他昨日留下的印记,竟是眼中闪过一道遗憾的神光,快得若不是未生从一开始就盯着他只怕会和包括谢玄阳在内的所有人那般忽略过去。 这清霄一态冰冷的模样下怕是藏着座火山,而谢玄阳就是将火山给挖掘了出来,看来以后有好戏看了。未生心想,不由微微勾起些嘴角。 谢玄阳道,“祈杉闹出了大事,我怎能不出来?怎么诸位都看着我?” “没什么。”清霄道,“只是听闻我以你道侣之名处理此事。”他说话时神色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如吃饭喝水般平常的事一样。 “道侣?”谢玄阳愣了愣,他怎不知何时和清霄成了道侣了? 清霄不动神色地扫了眼谢玄阳的腰,“嗯,已上名簿。” 谢玄阳心中一惊,看向天衔宗其他修士,却见他们面色如常显然是早就知晓的模样。他不由心中暗自叹道他就说初入剑峰时宗内弟子的反应怎那么大,原来竟是清霄将他的名字放入了剑峰弟子名簿,听这口气还是以首座道侣的身份放上的。真是好一个先下手为强。 既然上了名簿,他又的的确确与清霄有了道侣之实,这道侣的名头他只得认下,便是扯了扯嘴角强行将话题从道侣上扯开。他道,“不管如何祈杉是我的徒弟,此事不用你来,我定会给各宗一个交代的。” 清霄颌首应了,便不再说话。可他应了,旁人却是万分不相信谢玄阳。若说给给各宗交代一话是从清霄的口中说出,众人还会相信,但在他们眼中谢玄阳除了个脸蛋与清霄道侣的身份外一无是处,要他们信谢玄阳简直是天方夜谭。 便是有人道,“玄阳君,吾等皆知你与那白祈杉的关系,但此事还是由清霄道君来解决为妙。” 谢玄阳道,“既然你知我与白祈杉的关系,那也定是知逆徒最好由师者亲自清理门户这个道理。” “哦?亲自清理门户?”那人冷笑一声,道,“不知玄阳君要如何清理白祈杉这个的门户?” 谢玄阳抬眼深深看了一眼那人,将身后背着的剑连带剑鞘卸下横捧在手,“用此剑。” 道子_分节阅读_59 众人这才注意到谢玄阳这柄一直背在身后却被他们忽略的剑,他的剑鞘与其说是鞘不如说是匣,外体四周为玄色镶金中为白钢,同体雪白的长剑嵌于匣中,光是看那剑匣的纹路便知是把贵重的剑。 然而剑修的剑却不是越贵重越好的。 那人见状便道,“用这柄装饰似的剑?” 谢玄阳不语,只是单手握上剑柄微微用力,将剑出匣半分。这剑刚一出匣,剑刃便是聚起了淡色的红光,像是解开封印的千年煞气之源将众人骇得不忍后退半步。 “装饰?”他道,“不,它名赤霄红莲。” 若是此名让各宗宗主听了定是霎间懂得其中厉害,可偏生各宗宗主都不在,大比主办宗门玄正宗的宗主又恰好在闭关,在场修士中除了天衔宗修士外无人知晓此剑。众人只知它是柄法宝,却不知能掌控此剑之人绝不可能是寻常修士。 那人又道,“哈?你以为凭柄厉害的剑就能怎样了?白祈杉可是渡劫期!玄阳君还是莫要天真了。” “他是渡劫期。”谢玄阳微微勾起唇角,笑道,“我有说…我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天衔宗:哼,乡下人果然不懂赤霄红莲的逼格 莫凌烟:卧槽!玄阳竟然比我师尊还叼! 突然发现比自己道侣修为低的清霄:。。。。。 啊啊啊啊!!!赶作业!赶复习!!我来不及啊啊啊啊!更新时间混乱了啊啊啊啊!orz 第57章 谢玄阳很少提及有关自己的事,就连与他最为亲密的道侣清霄也不过是知晓他的身负几千年前那位魔尊的血统罢了。 他来自哪里, 父母是谁, 年龄几许,修为何高......这一切没人知道, 谢玄阳本人也从未提到过, 如今他被人所知晓的绝大部分都是由旁人根据他的一言两语判断而来。 就像如今他的剑法和修为,见过他出剑的人都知道他剑法高超与清霄分不出上下,知晓赤霄红莲厉害之处的皆知他修为高深, 但没见过的人都被他那控制体内灵力流动的习惯误导得将他看作是弱者。 但他不说, 他不显, 并不代表他没有。此时的谢玄阳放开了压制,体内的灵力倾涌而出, 仿佛从潺潺溪流变成了看不见边际的汪洋大海。 白祈杉的修为跃上渡劫期的时候好歹是层层迅速递进而上的,谢玄阳却是直接一跃而上, 不过是个眨眼的功夫,就从站在众人眼前普通人变成了真正的谪仙。 扮猪吃虎!众人见此只能想到这一词。他们就说清霄道君怎会看上个修为低下的家伙,难怪他们如何都看不出他的修为, 谢玄阳这个家伙竟是打一开始就是渡劫老祖伪装的! 白祈杉、谢玄阳这师徒两竟都是渡劫期! 一旦看清这点众人便是忍不住头痛,不少宗门还打算以白祈杉是天衔宗弟子为由让天衔宗出力解决此事, 毕竟若是要伐杀一个渡劫老祖谁都不知要赔上多少个修士, 哪宗都不想。可现在天衔宗有个不避世的渡劫老祖坐镇, 还是个剑修,谁都惹不得。 众宗只得生生吞下原本的心思,纷纷道, “没想玄阳君这等大能,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有玄阳君保证,我们也就放心了。不过此事牵扯到各宗,我等也不好让玄阳君独自劳烦。” “是啊是啊,斩妖除魔是我等正道之责,如今魔头出世,怎敢抛下责任自己清闲离去?” 谢玄阳道,“不劳各位,我一人便好,若是因逆徒扰了诸位修行可就不好了。” “不不不不!不扰不扰!”众人赶忙道,“玄阳君若是有需,只要一言,吾等各宗定会鼎力相助。” 谢玄阳微微一笑,道,“那真是多谢了。” 谢玄阳虽这么说着,但他却不准备真向这些宗门讨要什么助力。白祈杉修为低下时就有本事将那么多修士弄死,他手下定是还有什么势力在。若是谢玄阳一个人去了还有可能在不惊动那势力的情况下找着白祈杉,但若是有其他宗门参与指不定会搞出什么大动静,到时他人还没找到就被拦在路上,麻烦至极。 谢玄阳倒是想一人,可清霄却不肯。虽说谢玄阳的渡劫期境界与他的洞虚期相比还要高上两层,可白祈杉也是渡劫期,谢玄阳对上他不一定讨得了好,多一个帮手都是好的。而且那白祈杉又对谢玄阳的处事太过了解,若是让谢玄阳一人去了说不定会掉入专为他设下的局中。 他便是在众人散去、与谢玄阳同回暂住之处后,与谢玄阳道,“我与你同去。” “不用。”谢玄阳拒绝道,“你领剑峰各位回去便可,我自有助力。” “何助力?”清霄问道。谢玄阳却是抿了抿嘴说不出,清霄见状更是不肯,道,“你说不出,那便让我随你去。” 谢玄阳道,“我知你是担心于我,可你……” 他叹了声抬手握住清霄的手,用自身灵力在他体内探了一圈,又道,“我一直在想你何时会境界再进,先前你在西凉时算是有从龙之功沾染上龙气,如今你体内的龙气已在你我双修之时全然融入,想来你离再进一步已是不远。比起与我同去,此时你还是回宗闭关最好。” “无妨。”清霄道,比起这等事他更在乎谢玄阳的安危,“此行凶险,你虽已是渡劫,但不见得同时对付的了两势力。” “两势力?”谢玄阳只猜想到白祈杉手上定有一势力,那另一个势力何来? 清霄道,“你可知那绯央?” 谢玄阳点头,绯央那姑娘给莫凌烟下药后与白祈杉私下交谈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他本想在大比后找个机会随着绯央这条线调查调查,谁知她竟死在了白祈杉手下。 清霄道,“绯央死时曾有一缕魔气飞出。” “魔气?”谢玄阳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白祈杉的事魔道也参合了?” 清霄从不说谎,他说有魔气就定是真有魔气存在过。正道修士最痛恨魔修,若是抓到带有魔气之人或物都会赶尽杀绝,绯央一届大宗弟子身负魔气却偏偏没在正道中引起波澜,那定然是除清霄外无人看出魔气的存在。 什么魔能做到将魔气隐藏得如此之好,在修仙界大能们眼皮子底下晃悠许久都不被发现?谢玄阳百般思考,却是想不出,便问道,“绯央到底是什么身份?” 清霄道,“她早死了。” 谢玄阳闻言一愣,“死了?难不成与我们交谈的她是个死人?” 谢玄阳对阴气极为熟悉,在此界之中可谓无人能与之相比,可他却没发现绯央的不对劲。如果绯央是个死人的话,那她身上应该会有散不尽的阴气才是。 清霄应是,“身体未死,灵魂已散。魔界有一种特殊的魔能控制这种半死的肉体。” 谢玄阳道,“你说的是儡?” 魔界中魔族类型千百,儡为其中极为特殊的一种。儡无形,本体仅是个魔阴气混杂而成的气团,唯有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时才能化出人型。与其他魔族相比,儡太过弱小,若是正面对上就说是还未成年的魔族都能将其撕碎,因此儡于魔界中数量极少近乎灭族。 儡弱是弱,但这一族魔都有个特殊的能力,便是能分出自身魔气探于旁人脑中,小可用阴气影响他人意志,大可以魔气直接控制旁人的躯体。然而修士的灵魂强悍,若要越过其本身的灵魂直接操控其躯体,所需代价太大,无论境界多高的儡都不愿轻易尝试,是以常操控的是灵魂已散的半死之人。想来那绯央就是这般。 清霄道,“就是儡。” 谢玄阳了然,难怪他看不出绯央的阴气,身体未死之人还勉强算是活着,阴气并不会缠绕。他问道,“你可是瞧了眼绯央死时的魔气才认出那是儡?” 道子_分节阅读_60 清霄道,“三天前想到,她死时的魔气不过是确认。” “三天前?”谢玄阳脑中突然闪过清霄将他拉入房中时,凑在他耳边说过的“阴气”二字,不由问道,“难道说你被勾起药性,是因为儡?那时你察觉到的魔气是他故意将你引去,好再借阴气影响你。” 清霄道,“世间能将魔阴二气混杂如此精妙的唯有儡。” 谢玄阳道,“那儡背后定还有人,还是对莫凌烟与白祈杉关系极为清楚的魔道人。” 清霄答道,“流行。” “那他做这么多为了什么?”谢玄阳问道,“就为了逼白祈杉成邪道?白祈杉成邪道对他有什么好处?” “为他的势力。”清霄虽说与流行除课业外交流不多,但毕竟相处过数年,清霄对他的了解还是不少,比流行自己认为的多得多。流行以为清霄不曾关注与他,只知他那常年披在身上的伪装,殊不知他为了目的能不择手段的狠烈早就被清霄看了个透。 “流行要白祈杉的势力做甚?”谢玄阳又问。 “不知。”清霄道,“这要问你。” “问我做甚——”谢玄阳顿住了,他突然想起自己刻意隐藏起的身份。 所谓的魔界少主说白了其实不过是个虚名,魔界向来肉弱强食,少主的身份除了代表是千年前那位魔尊的血脉外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无论是魔修还是魔族都不会因“少主”两字臣服。如今流行占了魔界少主的名头,若是又想在强者为尊的魔界站稳脚跟,定是急缺能人异士。可盯上白祈杉手上的势力做甚?白祈杉就算入了邪道也不是魔修。 谢玄阳微微皱起眉头,道,“魔界的情况我虽不是十分清楚,但大概还是知道些的。以流行的能力在魔界有上小势力不成问题,但他这般大动作……他难不成想占东都?东都可是魔道的皇都,魔尊驻于其中。若真是这样,那流行的野心过于大了。” 清霄淡淡地道,“他的野心一向很大。” “你当真了解他。”谢玄阳揉了揉额角,心想有了流行的参合,这下要抓到白祈杉可就麻烦了。流行能为了白祈杉的势力逼他入邪道,也定会拦着他们找到白祈杉。他不由喃喃道,“如此怎好?” “简单。”清霄道,“流行挡路,便杀了。”他的语气冷然得很,一个杀字中没有任何因师徒情而产生的犹豫。 谢玄阳叹道,“他是你徒弟。” 清霄冷声道,“他入了魔。” 谢玄阳道,“入了魔也是你徒弟。” 清霄抬眼看向谢玄阳得双眸,“能让我留情的只有一个魔。” 谢玄阳一哽,在清霄的目光下渐渐有些红脸,双眼不由撇向另一边,不肯与清霄对视。他道,“流行、他……” “他是我道侣?”清霄不待谢玄阳说完,便反问道,“不是,为何不杀?” 谢玄阳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正当谢玄阳琢磨着如何转移话题时,莫凌烟推门走了进来。 莫凌烟的状态不是很好,他头发有些糟乱,眼中全是红色的血丝,看起来颓废极了。他垂眼看着地面,一动不动地站在清霄、谢玄阳两人的面前沉默了好久,久到两人都要以为他是来当个木桩的。 “师尊、玄阳。”半晌,莫凌烟闷闷地出了声,“你们可是要去杀他?” 谢玄阳没有回答,他是否要杀白祈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莫凌烟又道,“我、能不能让我同去?” 谢玄阳问道,“你为何要去?你可知会遇到什么?” “我知道。”莫凌烟很清楚,以他现在的修为,别说是见到白祈杉了,死在半路上都是很有可能。可他就是想去。他道,“我只是想当面问他为何要这样。” “就为了问他?”谢玄阳道。 莫凌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或许还是为了再见他一面。” 他知道以白祈杉做过的那些事,最后的下场定是被夺去性命,若是可以他想亲手结束白祈杉的生命。但莫凌烟知道这不可能,以他现在的修为就算再拼命修炼也杀不了白祈杉,只能看着他死在别人手中,更或是他连看都看不到。 站在朋友的角度,谢玄阳并不赞同莫凌烟随他们同去。所说在他看来白祈杉与莫凌烟间感情不错,但谁能料到日后的白祈杉还会对莫凌烟有几分情意?若是白祈杉真要多莫凌烟下手,莫凌烟连反抗都做不到。 可面对现在这样的莫凌烟,谢玄阳却是做不到拒绝他。他怕一旦拒绝了同行,莫凌烟会在不知何时自己跑出去。他和清霄在旁至少还能保证一些莫凌烟的安全,若是他一人去了可就完全没了保障。 谢玄阳只好道,“好吧,但你得保证绝不擅离我或清霄身边。” 莫凌烟点头应是,道,“那我们何时启程去灵山?” “你还真是急着见他。”谢玄阳短叹一声,“灵山灵山,你可知白祈杉口中的灵山在何处?” 莫凌烟摇头说不知,他从未听说过修仙界或是凡界有过一处名叫灵山的地方。见状谢玄阳又道,“我也不知。” 莫凌烟看向清霄,显然清霄也不知灵山到底在何处,他便是问道,“那、那怎办?”谁都不知,难道说他们要漫无目的地找吗? “莫急,有人一定知道。”谢玄阳拍了拍莫凌烟的肩,道,“可是这个人一向看不得人不整。要去见他,你最好是先打理一番自己。” “好!我这就去!”一听能找到白祈杉,莫凌烟顿时精神一振,转身就往回冲去。刚跑了几步,他就停了下来,不确定地问道,“玄阳…你说的那个人当真知道?” 谢玄阳笑道,“世上任何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如果他不知道那就真没人知道了。” 莫凌烟问,“你说的是……” 谢玄阳道,“玲珑阁。” 作者有话要说:  在复习、写论文间抽出时间码字,我、我尽力了。。。吐血,兄弟们我把持不住了,要开始请假了,最晚13号恢复日更新(或日两更),请假期间更新不定期掉落。 ——来自忙成风车的渣三期末客户端 第58章 提起玲珑阁,无论是修仙界还是凡界的人首先想起的就是那大到遍布两界的情报网, 没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没人知道它在哪里,所有人都道它是两界中最神秘的组织。玲珑阁的成员很多, 多到没人知道自己身边的亲近之人会不会是玲珑阁的成员。 玲珑阁的成员或许是普通凡界小贩, 或许是修仙正道名门大宗弟子,又或许是蓝颜无数的魔界妖女,所有人可以在任何地方找到玲珑阁的线头。 正是因如此可怕的情报网, 玲珑阁掌握着两界中所有的情报, 常人知道的, 不知道的。玲珑阁非正非邪,无论是杀人无数的大魔头也好, 还是正道大能,还是无名之士, 只要出的起钱什么都能从中打听得到。 这样的组织自然让无数人忌惮,也不是没有人尝试将它除去,可奇怪的是玲珑阁从无背主之人, 即使被抓住了也死都不透露上级的存在,就连用上搜魂的法子都没法从他们的脑中寻出玲珑阁的真正所在处来。 道子_分节阅读_61 可谢玄阳偏偏就将清霄、莫凌烟两人带到修仙界一座小有名气的仙食酒楼面前, 浅笑着与他们说道玲珑阁就在这。 若不是他们说话时用上了隔音符让旁人听不去他们的话, 莫凌烟的惊叫声怕是都能将整条街都传遍了。 “玲、玲珑阁?!”莫凌烟指着来来往往的酒楼门口, 惊得差点连下巴都掉了,“玄阳,你别是搞错了吧?上天入地无所不知的组织玲珑阁, 怎么会在这么个小酒楼里?还是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朝。此处常有人来往,论是谁都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玲珑阁就在这儿,不是吗?”谢玄阳道。说罢他率先撩起衣袍下摆,抬脚跨进门槛之中。 只见他领着两人悠悠走到靠窗的位子上坐下,抬手招来小二,“不知你们这引仙楼有些什么好菜?” 他们三人来此之前就已将身上的天衔宗道袍换下,这修仙界修士众多,除去剑修用剑者也不少,只要他们不穿着大宗的道袍,清霄与谢玄阳两人又隐下修为,他们这幅背剑的样子还当真不显眼,只不过他们剑修的气质与出色的面貌是掩不去了。 小二见他们神气不凡便是殷勤地给三人倒上茶水,道,“几位是第一次来咱们引仙楼吧?咱们这儿好菜可多了,飞龙在天、仙鹤引路、九天碧落……各个都是出名的好菜,就连大名鼎鼎的清霄道君也赞不绝口呢。” “哦?清霄道君?”谢玄阳眼中带笑地督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清霄,“不是听说道君他不食烟火,怎么还会贪口菜式了?” “客官你这就不懂了吧?”小二嘿嘿了两声说道,“清霄道君现在可是有道侣的人了,他的道侣玄阳君乃绝世美人,就是最美的天上仙子都比不过一丝一毫,道君恨不得死在他身上。” 这话要是说的是别人,谢玄阳不过是一笑而过,可这偏偏说的是他本人,听得他被刚刚喝进口中的茶水呛得猛咳。 恨不得死在他身上这等放浪话亏得人说的出来。谢玄阳忍不住又看了眼清霄,只见清霄听了这话也面不改色,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倒是莫凌烟撇过头去憋红了脸。 谢玄阳又咳了两声,道,“这与你们家的菜何关?” 小二笑道,“玄阳君喜欢咱家的菜,清霄道君自然也就赞不绝口啦。” 谢玄阳倒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喜欢这引仙楼的菜了,他自从辟谷后就没怎么尝过吃食,没想今个却在这里被套上了个探口菜食的名声。谢玄阳心叹一声,道,“我听说你们这还有道名菜。” 小二问,“客官说的是哪道?咱们这儿的名菜可多了。” 谢玄阳道,“谁解探玲珑,青山十里空。不知你们这儿的玲珑空,在下今日可是否有幸能见识见识?” 小二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浅了下去,“客官怕是记错了吧?咱引仙楼可没有玲珑空这道菜。” 谢玄阳微微勾唇,“引仙楼是没有,可引仙楼的大厨却是会的。我等慕名而来,为的就是拜访拜访这位创出以己之名命名菜式的大厨。” 小二冷声一笑,“哦?为何?” 谢玄阳道,“为履行约定,讨教讨教这菜的做法。” 小二上下打量了一番谢玄阳,最后将目光定在他背在身后的剑上,道,“以一道红莲问天?” 谢玄阳点头,“正是。” 小二道,“那几位随我来吧。” 几人跟在小二的身后走过楼廊,又穿过一道后门。走出后门另有乾坤,他们的面前竟出现了一座有山有水的林苑。 这酒楼从外看仅仅只有一座楼,前后都是人来人往的街道,也不知这个硕大的林苑是从哪冒出来的。 几人沿着蜿蜿蜒蜒的林道走了一会儿,眼前便出现了一片宽阔的水域,水面晶莹,时有微小波澜起伏,波光粼粼。水上有木质廊道弯折通往筑在水域中央的亭台。亭台四面笼着淡青薄纱,又有水晶珠帘逶迤倾泻。 帘后有人微微低头扶琴,指尖起落有或虚或实的琴音流淌,时而空灵如幽涧滴泉,时而淙淙潺潺如溪流。见有人来,他停下拨琴的手微微抬起头来,他的墨发披散,随着他的动作从他的耳后滑下落在脸颊旁。他的身上着着白色内衫,肩上披着玄色外衣。 “来了。”他的脸上带笑。他的琴旁的桌上备着一壶茶和三个干净的空杯,数量恰恰好与来人相同,加上他自己却是少了一个。 “来了。”谢玄阳答道,他几步走进亭中坐下,自顾自拿起茶壶给自己与清霄、莫凌烟倒上了茶,行为随意地犹如在自家。他拿起杯子嗅了嗅,道,“你倒是清闲,这茶是流玲露山?” 见谢玄阳倒了三杯却没有一杯是给他的,那男人道,“不给我倒一杯?” 谢玄阳道,“这就三杯,我、清霄、凌烟,没有你。” 男人笑道,“这是我的茶。你喝我的茶,也不给我倒一杯。” 谢玄阳瞥他一眼,“我从不给你倒茶,要倒也只会倒在你脸上。” 男人道,“你这般乖张可就不像温文尔雅的玄阳公子了,也不怕清霄道君在一旁看了不想再要你。”说罢他戏谑地看了看清霄。 清霄不理他,面色淡然地透着一旁的垂纱看着亭外的水。 谢玄阳道,“我乖张?若不是你做错了事,我又岂会这样对你?” “你莫不是还在气我做的那药?”男人扶额叹了声,“我那哪能算错事?要是没我你和道君就算是处上一百年都不见的会同房,这不是在帮你两吗?” 谢玄阳冷笑一声,“我两间需要你多事?这算一个。我问你为何要去玄正宗?跑到人大宗里当医修好玩吗?” 男人道,“我这不是去收集情报?你可要知道大宗里总有些有趣的地方。” 谢玄阳道,“我倒不知大名鼎鼎的玲珑阁还需要亲自收集情报了。” 两人的对话让莫凌烟越听越是心惊,虽说莫凌烟想不到什么药让谢玄阳生气,但提到玄正宗的医修莫凌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位医者未生。 未生是玲珑阁的人?!莫凌烟吃惊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来,却是没发现半点他与未生的相似之处。按他们的对话来说,未生就是这男人,可他们离开前未生还在玄正宗,他们来这的路上死好没有过停顿,以他们的脚程未生怎的也不会赶得到他们前面来到此处才是。 男人察觉到莫凌烟的目光,便是转眼看他,道,“流云道友,你用这眼神看我作甚?难不成刚几日不见你就想我了?” 莫凌烟愣愣地张了张嘴,“未生?!你当真是未生?还是玲珑阁的人!可你不该是在玄正宗吗?怎会、怎会……” “未生是还在玄正宗啊,可他身体不妙,闭了关。”男人笑道,“而且我不并是玲珑阁的人,我就是玲珑阁。” 世人都说玲珑阁是个组织,但其实玲珑阁指的是一个人,他的手上掌握着遍布两界的巨大情报网,而这个情报网并没有名字。 莫凌烟听了干笑两声,心里默声道这男人的爹娘真够恶趣,竟给取了个非人的名字,旁人听了不误解才怪。 玲珑阁转眼一看,就见清霄直勾勾看着他,神光中还带着些杀意,便是赶忙道,“道君可别这样看着我,怪骇人的。我在玄正宗敢放下眼线,在你们天衔宗可不敢。” 谢玄阳闻言点点头,也与清霄道,“若是他手长到了宗内,我定是第一个将他赶去见阎王。” 清霄不信玲珑阁,但却是信谢玄阳。既然谢玄阳如此说了,他便是隐下了眼里的杀意。 玲珑阁一听,眉头挑了挑,“你这般对我狠心,也不怕我将你赶出去。” 谢玄阳道,“不用你赶。告诉我灵山在哪,我这就走。” 道子_分节阅读_62 玲珑阁笑了,“你这是有求于我。那你还不待我好些?旁人求我都是带上礼带上财,你倒好,又是要泼我茶,又是要杀我。” 谢玄阳勾起唇角对他一笑,也不知从哪就掏出一个小巧的纸鹤,身上写着些字。他捏了捏纸鹤的翅膀,又吹了口气,那纸鹤竟就像活物般动了动身体飞了起来,在空中盘旋一圈落在谢玄阳肩上。谢玄阳说道,“说,还是不说?” 玲珑阁见那纸鹤,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好你个谢玄阳,连向长辈告状这等手段都拿出来了。” 谢玄阳笑道,“你说,这纸鹤自然也就不会飞去你娘手中。但若是你不说…” 他话未说尽,发出几声意味深长的轻笑,听得玲珑阁忙道,“得得得!我说,我说还不成?那灵山之处,你去了东都皇城自然就会知道。东都皇城怎么去不需要我说吧?论那里的情况,就算是我可都没你清楚。” “自然。”谢玄阳道,“多谢了。” 玲珑阁道,“把纸鹤给我。” 谢玄阳拿下肩上的纸鹤,揉了揉成团状,扔进玲珑阁怀中,“那我走了。” 玲珑阁摆手道,“滚滚滚。” 几人走后,玲珑阁拿起纸团拆了开来,想要看看谢玄阳到底在纸上写了他什么坏话。他刚一打开看了眼,便顿时额角一跳,那纸上竟写着大大的“笨蛋”二字。他心道,下次见面定要在清霄面前揭开谢玄阳这厮伪装的皮,让清霄好好瞧瞧他那恶劣的本质。 他心中正想着,余光扫到那壶上好的流玲露山,伸手在空中一挥,不远处的三杯已微凉的茶杯就消失在桌上,代替他们的是两个崭新的倒着新茶的杯子,一个在那原本放着三杯的地方,另一个出现在玲珑阁的手旁。 玲珑阁独自品酌了一会儿,那将谢玄阳几人引来的小二就又引来了一人。他抬眼一看,“倒是奇了,白灵主也会来我这小地方。” 白祈杉一身玄色配有暗红的华袍,红眸、墨发半散,比起在天衔宗时的正派,此时的他倒满是处事张狂、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的魔道之样。 “玲珑阁阁下你这地可是仙器内,山清水秀,比起我那遍地荒芜的灵山不知好了多少。”白祈杉他看着玲珑阁的双眸,道,“世人皆知玲珑阁,却不知玲珑阁不是组织而是一个人。” 玲珑阁酌茶,道,“哦?世人都不知的事,怎么白灵主你却知道了?” 白祈杉道,“我自有我的方式。” 玲珑阁道,“那既然你有你的方式,又来找我作甚?” “饶是方式再好也有不足之处,哪能与掌握两界情报的你相比?”白祈杉也不再与他绕圈子,直白地道,“我既然知道你的身份,那便是两人有缘。如今我望谋大事,希望阁下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玲珑阁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垂眼看着杯中的茶水,指腹摩挲着杯沿好一会儿,“灵主可知,你是第二个知道我是玲珑阁的。” 白祈杉一顿,“哦?第二个?不知可否有幸知道哪位大能是第一个?” 玲珑阁道,“这第一个你也认识,就是你师父玄阳君。” “那你这是不愿助我了?”白祈杉问道,他翻手拿出了株晶莹剔透的植物,这植物全身犹如水晶般透明,在阳光下闪烁的晶光,似是有水在其中流动。他道,“不知我那师父给了你多少好处?用我这天下唯一能治好天罚所成的腿疾的九天草与之相比如何?” 听到腿疾两字,玲珑阁瞬间冷下脸来,他阴沉地看着白祈杉,“谁告诉你的?” “我自有法子。”白祈杉道。他看了看玲珑阁那盘坐在琴桌下一动不动的腿,“这九天草不假,我想给你也不假,就看阁下你的决定了。” 玲珑阁默声沉眼盯着他,半晌缓缓闭上眼,“他们去了东都,你小心了,去的不止有谢玄阳还有清霄和他的徒弟流云。” 白祈杉道,“那又如何?就算找到了灵山又能奈我何?” “莫要小看谢玄阳,他比你所知的要可怕的多。”玲珑阁深深地叹了口气,道,“灵主谋大事不易,近日我那些属下也是闲来无事,便让他们助你一助吧。” 闻言白祈杉大笑道,“阁下爽快,事成之后九天草自会奉上。” 玲珑阁扯了扯嘴角,“那就多谢灵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妈呀,趁着休息偷偷爬上来更一张 第59章 九华四国中论独特谁都比不上东都。旁的三国凡人修士互不干扰,唯有内里的支柱世家、皇室与修仙界有些联系, 然而在这东都却是与之相反的修凡混住。 说是东都修士并不准确, 那些所谓的修士几乎皆为魔修,更有无数来自魔界的纯血魔族。奇的是这在东都的魔修们从未出手伤过东都凡人, 而是各个像自己当成了生活在东都境内的普通百姓那般, 可种田、从商、入举为官也可从军。 走进东都仿佛走进了没有求道长生的世界。当谢玄阳一行人坐进东都茶馆中时便有这样的认识涌上心头。他们身着凡衣佩着剑,未曾掩盖过身上剑修的气息,周围时不时有修为不凡的魔修走过, 却不见有魔对他们有上动手的欲望, 最多不过是见他们脸生好奇地看他们几眼罢了。 莫凌烟绷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 “这东都够怪的。”明明聚集着世上最多的极恶魔者,却偏偏比上他国更为安宁。 那些魔修不在意他们是敌对的正道剑修身份, 但并不代表莫凌烟能忽视他们正被魔修包围这个事实。他一踏进东都之地便忍不住地紧绷肌肉,处进随时都能出手的状态。 “比起其他地方怪是怪, 不过若不是这样东都又何能被其他四国称上狼?狼,内群律严,食肉也。”不同于莫凌烟的警惕, 谢玄阳还是与平常一样的轻松神态,好似坐在自家的庭院之中。 他随手点上一壶茶, 给清霄倒上了一杯, “尝尝这茶, 可是东都的名茶涅槃。” 清霄看着那从杯中悠悠浮起的带着不知名沁香的热气,问道,“转生涅槃, 魔界独有的剧毒魔株植?” 谢玄阳给自己也倒上了杯,垂眼将杯举在鼻下嗅了嗅,那沁香不浓却是十分诱人。他抿上一口,“是啊,转生涅槃。以东都特殊的法子除去毒素制成茶叶,煮出的茶可谓是极品。” “的确极品。”清霄酌上一口也道。 “转生涅槃制成的茶?”莫凌烟一听便是好奇,见清霄、谢玄阳两人一口一口地喝着,自己也忍不住心痒痒要尝上一口。却见有一只手从他身后深处,按下了莫凌烟倒茶的动作。 “慢着。”身后那人说道。 莫凌烟转头一看,来人一身紫衣,衣上带着绒边,内着修身皮甲,外披白色大氅肩披狐裘绒肩,下身干净利落,虽是劲装打扮却不难看出此人出身富贵,一态世家风范。 那人道,“涅槃可不是随便能喝的茶,这位兄弟你还是悠着点的好。” 莫凌烟听着眉毛挑了挑,道,“怎么,喝个茶还挑人?这还是天上仙人喝的茶不成?”来人的话让他听了心中涌上不爽,语气便是冲了起来。 “当然不是。”那人道,“只是兄弟你有所不知,这茶取名涅槃是因它由转生涅槃制成的茶。而这转生涅槃虽被除去了毒素,但它那能让人大梦一场乃至引出心魔的能耐却还是在的。你们这壶茶又不是引北方天山雪水冲淡出的清茶,一般人喝不得。” “还有这么一说?”莫凌烟一惊,赶忙看向喝下此茶的谢玄阳、清霄两人,却见两人面色如常,没有半分被引出心魔的模样,“你们没事吧?” 谢玄阳摇了摇头,道,“心中无魔自然也不会引出心魔。我便是知道这茶有此效才未给你倒上一杯。” 清霄也道,“流云你所缺尚多。” 道子_分节阅读_63 莫凌烟闻言挠了挠脑袋,在这两人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的修为的确与他们两人比差得太多,得好好修炼才是。 “没想到还是两位前辈!”来人见两人无事便是忍不住惊奇地睁大了眼,将谢玄阳、清霄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双手抱拳作揖道,“失敬,失敬。在下北方柳家柳无情,不知两位前辈尊姓大名?” 谢玄阳摆手,“算不上前辈,在下谢玄阳。”说着他看了眼清霄,想到他那名震魔界的道号便是道,“这位姓李。” 莫凌烟听见谢玄阳称道清霄姓李,忍不住看了清霄好几眼。心道这李姓难不成是他师父入道前的凡家姓氏? 李?这个姓氏在东都可是不得了,在东都能姓李的只有皇室。但今皇室不多,除去皇位上的那个就只有三个王爷,且皆无子嗣。柳无情所在的柳家是东都北方的大家,因此他也有幸见过皇室中的那几位,却是与这位李姓之人无一相似之处。 柳无情如此想着,又将视线从他们佩着的剑上扫过。 剑客。柳无情心道,还是身手不凡的剑客。他敢说在这东都不会有比他面前两人更厉害的剑客,怕是江湖上那位被称为剑道第一人的逍遥剑圣都及不上两人。 柳无情与逍遥剑圣交过手,知道那位剑圣是怎样的盛气凌人,然而此时他面前的两人与之相比却是皆已是返璞归真,若不是他们佩着剑坐在这全都是江湖人的茶馆中喝着茶,怕是谁都想不到如仙下凡的两人是个剑客。 可偏偏他们能喝下那没被稀释过的涅槃后安然无恙,这无论是柳无情本人还是逍遥剑圣都做不到的。 柳无情问道,“几位不是东都人。” 从未见过的两位剑道大能,其中又还有位李姓之人,他们绝不可能是东都人。 莫凌烟听着心中一慌,他们三人来到东都是来暗寻白祈杉,在这东都暴露了外来人的身份若是让想要阻挡他们的人听去了,岂不是更难找到白祈杉了? 谢玄阳却不见慌忙,点头道,“我们来找人。” 他敢在东都不掩盖自己是剑修的身份,便是早就打上了让旁人知道他们不是东都人身份的主意。 一来东都境内规矩严明,无论是魔修还是凡人都得按照律法行事,他们暴露了外乡人的身份行事若是出了差错,东都人也不会记事于他们。而那些想要对他们下手的人也得顾及到东都律法,莫凌烟的安全也有了一定保障。 二来只要他们外来剑修的名号传到皇城那位太傅的耳朵里,他定会坐不住主动来找他们,要算上他与他们在西凉结上的账。 玲珑阁提到要找灵山便要去东都皇城。东都皇城有什么?还是他一去就知道的。谢玄阳只能想到他爹曾呆过的东都皇室。 他爹当初身为魔尊,也稳坐过多年东都皇座。那时九华大陆还未曾是仅有四国,除四个较大的国外还有其他小国,而他爹便是收下周边几国统一东都,在凡界留下赫赫大名的东都临武帝。 传言临武帝为后代皇室留下的宝藏众多,更有能足以统一大陆的可怕秘宝。所谓足以统一大陆的秘宝的存在,谢玄阳是不相信的,他爹根本不会炼器。但他却觉得白祈杉的灵山说不定与传言中的宝藏有些关系。 这些宝藏的所在之处唯有每代帝皇才知晓,要找到宝藏必定需要与皇室接触,那位曾与他们结下梁子的太傅卜闻烨是最好的引路人。 而眼前这个主动凑上来的柳无情……谢玄阳面色不改地轻酌了口茶,问道,“不知柳兄可有听说过东都江湖中近日可有出现什么厉害的生脸人或是新势力?” “生脸人或新势力?这…好像没有。”柳无情回想了一番,“不过近日倒是出了件奇事。” “哦?”谢玄阳问道,“什么奇事?可能坐上说上一说?”说着他挥手招来小二,点上了一壶上好的新茶,又让带上了个新杯。他满上新杯放在柳无情面前的桌上。 “自然。”柳无情坐下,拿起杯子嗅了嗅,赞道,“谢前辈定是个精通茶道之人,点上的茶默默无名却是比名茶还要好上一倍。” “过奖,过奖。不过是知道些偏门的茶罢了,不足为谈。”谢玄阳笑道。 “今儿个我就来当假作番说书人,让几位听上一听咱这东都的奇事。”柳无情酌上口茶,道,“不知几位可知东都的皇宫里住着哪些?” 莫凌烟回答道,“这有什么好问的?当然是皇帝、皇后、皇妃、皇子皇孙。” 柳无情道,“非也非也。住着圣上没错,但当今圣上却未曾婚娶,也没有皇子皇孙。” 莫凌烟问道,“那住着的还有谁?”莫凌烟身为西凉莫家嫡系却是没听说过皇宫里除了这些外还能住着谁。 柳无情道,“还有尊上,沂埏尊上。” 莫凌烟愣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位尊上是谁。他不知道,谢玄阳、清霄两人却是知道的,说是沂埏尊上倒不如说是沂埏魔尊,这代魔界的一界之主。 魔界向来是以强为尊,血脉不过是辅助。沂埏能当上魔尊这就代表他在魔界杀过无数竞争者,死在他手上的修士怕是数都数不过来。 莫凌烟问道,“那位尊上不是皇室人?” 柳无情道,“不是。” 莫凌烟奇怪道,“那他怎住在皇宫?” 柳无情回道,“他与圣上乃是生死之交,两人又是自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 莫凌烟还是心觉奇怪,张了张口还想问些什么,却被谢玄阳压下。谢玄阳道,“那位沂埏尊上与你所说的奇事有何关?” 柳无情道,“有关就有关在沂埏尊上是江湖最为厉害的人,方圆百里的动静他都能了如指掌,可偏偏有他在的皇宫却失了窃。” 谢玄阳一听就知所谓的了如指掌是沂埏放出了神识,这点他与清霄都能做到。他道,“百里之境他又怎会时刻注意?” 柳无情笑着伸出食指摇了摇,“失窃的是圣上的寝宫,这个地方尊上不可能不注意。” “寝宫?”谢玄阳闻言了然,“难怪了,的确是奇事。” 柳无情道,“你们可知被窃的是何物?” 谢玄阳反问道,“何?” 柳无情左右看了看,微微压低了声,“传国玉玺。”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渣三又回来了!!!!!!!!!恢复日更!!!不是日双更!!!爱你们!!!明天双更! 第60章 在皇宫内、沂埏尊上的神识下传国玉玺失窃的确是件极为稀奇的事。 东都的传国玉玺说贵重是因那玉玺是自东都开过以来就传下来的东西,据说在东都还未曾是东都而是名为云帝国时就已经跟随着李氏王朝的皇位更替传递。 但这玉玺说过贵重却也可谓算不上贵重。在东都居住的不止有凡人还有魔修, 朝中的重臣将军中也是半分凡人半分魔者。凡人注重的传国玩意儿, 在魔者眼中不值一提。魔界再怎么荒芜比起凡界也是大能秘宝无数,这玉玺虽是身为极道魔尊的临武帝留下的, 但说白了也只是个由凡玉制成的凡物。 而且因朝中凡魔分半, 当今的东都圣上不但已上位多年还属治国良君,就算是没了玉玺也能稳坐皇位。 道子_分节阅读_64 只不过这个贵重即又不贵重的东西丢失到底失了皇室的面子,失窃当天东都圣上就庞然大怒, 下令全国搜查。定将严罚偷窃者, 处以极刑五马分尸。又许下捉住偷窃者重赏, 甚可入朝为官的诺言。整个江湖一时间都热闹了起来,江湖人虽不在乎为不为官, 但能得到皇室重赏便可与李皇室乃至尊上搭上关系,还可轻而易举名震天下, 这等好事谁都想要。 柳无情讲述此事时眉飞色舞,连连讲了好几个江湖名士出山参与此事。说罢他灌了口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又道, “咱们江湖人虽然平时不参合国事,走自己的江湖路, 但对座上的那两位还是很尊敬的。不像北辰…” 他冷哼了一声, 脸上浮出了些不屑的神色, “据说北辰好长一段时间以江湖人以武犯禁,逼得朝廷连个屁都不能放,还将本该军营驻扎的要地山脉给要了去。这等犯禁的人真是江湖人的耻辱, 要不是那什么德义山庄被人给毁了,我真想自己跑去闹上一番。德义德义,呸,这两字被他们说出来都是辱了的。” 说着说着柳无情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看想同桌的三人,“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几位来自哪里?” 谢玄阳道,“西凉。” “噢,西凉啊,好地方!”柳无情闻言悄悄松了口气,心道还好他们仨不是北辰人,不然像他刚刚那样说指不定就得罪了他们。他道,“听闻西凉人杰地灵,西凉莫家一家剑客,这一代还出个了天才,小小年纪就被有名的剑帝收成徒弟了呢。” 莫凌烟闻言顿是懵了,他身为莫家嫡系还没听说过家里又出了个天才,也没听说过西凉还有剑帝这号人物。他不由问道,“剑帝?西凉还有剑帝?” 柳无情也奇怪道,“是啊,你不是西凉人吗?怎么不知道剑帝?他在我们东都可出名了,不少将武学修炼到能踏入尊上所领的上江湖地域的人物都不敢跟他对上。听说剑帝当初还斩杀过比尊上能耐差不了多少的老祖山中老鬼呢。” 山中老鬼?这不是师尊曾闯入魔界杀过的魔修老祖吗?莫凌烟听着忍不住看向清霄,想到东都魔凡混居的情况,心道:好家伙,东都人不知修仙界与凡界之分,竟将他师尊清霄道君传成了江湖剑帝。 柳无情突然击掌,叹声道,“哎呀我都忘了!你们西凉和其他几国一样与我们东都不同,你们的上江湖和下江湖不通是不是?下江湖人不知上江湖的存在。” 他挤着眼睛回想了好一会儿,又道,“我想想啊…你们的上江湖好像是叫、叫修仙界?我记得我们的上江湖还被你们称为魔界,我们东都江湖人还被称为魔修,你们好多上江湖人都将我们视为邪道嘞。” 东都这与旁处完全不同的修士凡人的区分方式令莫凌烟听了一时反应不太过来,脑子里混成一团。他干巴巴地问道,“等等…什么上下江湖修仙界?什么江湖人被称为魔修?” 柳无情道,“这个…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只是听说你们这么称呼我们的。” 莫凌烟只得求助地看向清霄、谢玄阳两人。清霄又哪知道东都这奇怪的人文,他这是第一次踏入东都,先前最多是从修仙界直接冲入魔界追杀魔修罢了,所谓的上下江湖之事完全不通一二。他们不知,但谢玄阳却是清楚的。 谢玄阳便解释道,“东都没有凡人修士之分,东都人的武学在非东都人的眼中便是所谓的魔修功法。在旁人看来魔修是邪道,殊不知东都人习武都是这般,并非心思不正。” 他看了眼清霄,从他波澜不惊的双眸中探出若有所思之意,便是继续道,“而上下江湖,方才柳兄已经说道清楚过了。东都的上江湖便是旁人眼中的魔界,在他们的眼中修仙界也是上江湖。下江湖指的便是凡界了。” 柳无情闻言点点头,“没错没错,谢前辈所言便是我想。不过我一直很奇怪为何旁国人总喜欢称下江湖人为凡人,上江湖被称求道为登仙者,我们东都的上江湖还被称道魔界。这等称呼就好似从江湖话本里出来的东西,说出来好生让人难为情。”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莫凌烟心道,他才是真不能理解东都人。按东都的文化那般,那整个东都习武者都是魔修,难怪成了旁人眼中的魔修大本营了。 谢玄阳道,“许是你们上江湖人性情放肆无拘太多,惹得在旁的上江湖人眼中都成了恶人。” 柳无情登时瞪大眼,不可思议地问道,“上江湖作恶人甚多?难不成去了上江湖都不管律法,杀人放火都无人管了吗?官府呢?县令呢?大理寺也不管吗?” 莫凌烟也跟着反问道,“你们朝廷为什么要管?你们魔修不是强者为尊吗?” 柳无情道,“强者为尊也是要按律法来的呀!犯法的事怎能干?!这等事幼时学堂里都有学。” 莫凌烟扯了扯嘴角,他还当真没听说过凡间律法能干涉到修士行为的,能约束的只有各个宗门的宗规了吧? 或是两人的心思撞到一块去了,谢玄阳说道,“柳兄你口中的上江湖怕是不归朝廷管制,他处的上江湖皆有各个宗门而成,各宗有各宗的规矩。而你们东都的上江湖宗门似乎不多,上江湖人大都是各走各的,没有太多规矩约束。” 柳无情愤愤道,“这些家伙…真是太不把律法放在眼里了。” 他转念一想,突然又道,“不对啊,上下江湖虽说分开在两处,但两处的中央还是皇城。皇城里上江湖人不少,朝中重臣也有几个是上江湖的大能,如今的大理寺卿还是上江湖大名鼎鼎的廷皓行君。怎么半分不见你们口中上江湖那般混乱?” 廷皓行君也在皇城? 谢玄阳闻言微微眯起了眼,此人的名号在修仙界也是极响的,据说他在魔界的地位如同清霄在修仙界,一手好剑法所向无敌。曾有人言他平日里行为处事规矩,自我约束甚如正道宗门之人。若不是他曾因座下一名弟子受了轻伤便做出过血洗一宗之事,谁都不会想到他是个魔。 廷皓行君是个魔,但也是个剑法极好的魔。无论是清霄还是他在知晓他的名声后都生出了要与他交手的心思。而这所谓的交手便是生死一战。 只是没想到廷皓行君竟是一国大理寺卿。他有这个身份在,若他不再做出恶事,谢玄阳与清霄为了一国因果便再不可碰他了。 谢玄阳心中暗道一声可惜,回柳无情道,“你不是说皇城中大能众多?这边不是原因了吗?正因大能皆在皇城坐镇,上江湖他处却无人看管,那些无拘之人便是作恶了。” 柳无情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不过这可不好,上江湖怎么说也是我们东都的一部分,怎能放任他处如此?有失我东都国风啊!” 谢玄阳笑道,“没想到柳兄还是心系国事之人。” 柳无情自豪地大笑,“那是自然,家父自小教育于我好男儿志在天下,心系江山,不可忘国责。” 谢玄阳抱拳,“柳兄此心,在下佩服。” 柳无情豪爽道,“不敢不敢,在下还未曾为国做下实事,不及皇城的前辈们,还当不起佩服。”他一口灌下杯中的茶水,杯底扣砸在桌上发出清脆响亮的碰撞声,“待我找到玉玺,人到殿前定要向圣上提出此事,让那上江湖再在旁国面前失不了我大东都之风。” “好!”谢玄阳扬起嘴角,击掌一声,“柳兄真真是豪情之人,若是有用得上我等的地方,我等定会鼎力相助。” “哈哈,那就麻烦诸位了。”柳无情笑道,“诸位虽为外乡人却能如此,甚欢!甚欢!我柳无情在此以茶代酒多谢各位!” 说罢在杯中倒满茶水,一干而净。 作者有话要说:  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我来迟了!!!第一更,第二更可能会到12点,我努力赶在午夜前码出来!! 第61章 说是要帮忙寻那传国玉玺,但当真要寻起来的时候就算是身为本国人的柳无情都不知从何处寻起。玉玺失窃时可是连沂埏尊上都没察觉到, 如今的江湖中也未曾有人见过类似玉玺的消息出现过。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这一身冲进真要无处可发? 正当柳无情抓不到头绪时, 谢玄阳倒是给了他些许提点。他道,“不妨去问问玲珑阁?玲珑阁掌握天下最大的情报网, 消息最为灵通。” “我倒是想, 可这玲珑阁本就踪迹难寻,近些日子也不知怎了,整个东都都没人找到过玲珑阁的线头, 不然早就有人拿重金去讨要消息了。”柳无情烦恼道, 突然他顿了顿, “哎呀!消息最为灵通之处!我怎么没想到!去武林盟啊!” 说着就招来小二,扔去银子让他去牵来四匹马。 莫凌烟闻言反问道, “武林盟?东都江湖不是由沂埏统领,竟还有武林盟?” 柳无情笑道, “哈哈,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沂埏尊上统领的是上江湖,咱们下江湖也是有个总阁的, 那就是武林盟了。十二大门派都有派人驻入,这盟主嘛…便是没四年一次的武林大会选出。” “十二大门派?”莫凌烟心道这整个东都武林都是由魔修组成, 这十二大门派难不成就是传说中魔修宗门? 柳无情道, “东都江湖能者甚多, 自然也是有传承的。各大门派都有自己的传承,像上阳山,他们的上阳剑快疾如风、燎入火, 逍遥剑圣就是出自上阳,据说廷皓行君最初的剑法也是那上阳剑法。所有人都说东都之剑出上阳,只要是习剑的没人不想拜入其中。” 道子_分节阅读_65 莫凌烟惊讶道,“如此厉害!那上阳山不就和天衔宗差不多了?” 在修仙界也有这么一个说法,每一个剑修都想拜入天衔宗剑峰习剑。 柳无情一愣,“天衔宗?你说的是剑帝所在的上江湖宗门?” 莫凌烟对他师尊这个新称号依旧不太习惯,但还是点头道是。 柳无情撇了撇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国的上江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我们东都江湖人不喜欢的很,见了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久而久之东都人也就不喜欢他处的上江湖人了。便是剑帝再厉害,东都习剑者也是不喜的,更别提天衔宗了。” 柳无情的神情排斥,一态不喜欢外乡江湖人的样子。但当他看向三人时又换了副表情,赶忙道,“当然你们除外,我看你们虽是外乡人,但也没有像那些人一样。” 说着他拍了拍近处莫凌烟的肩,又道,“要是换做其他外乡人,看到我第一眼肯定已经冲上来满口要取我命了。怎么说我也是那些人口中的金丹之士。” “啊?!”莫凌烟惊恐道,“你已是金丹期了!” 柳无情道,“对啊,怎了?只不过我没去过上江湖就是了,大多时候都在北方家中,要不就是去皇城中闯荡。” 莫凌烟哭丧着脸,失意地塌下肩无骨似的趴在桌上,“我还以为你是个普通的江湖人呢,你竟然已经金丹了,伪装也太好了吧?” 柳无情无辜地道,“我没有伪装啊,我是个普通的江湖人没错。金丹什么的不是很普通嘛?武林盟中的虽不多,但皇城里几乎各个比金丹厉害上许多。” 什么?各个金丹厉害上许多!莫凌烟在心中都哭喊了起来,虽然他在他师尊和谢玄阳的教导下已踏入金丹,但这不代表他能打得过金丹以上的魔修啊!莫凌烟这是清楚了为何谢玄阳在初带他走时告诫他要万分小心,原来如此。 谢玄阳见状问道,“怕了?后悔跟着我们来了?” 清霄冷脸用眼角看他,“呵。” 莫凌烟被他师尊的冷笑声冻得一个激灵,抖了抖肩规矩地坐了起来,“才没有后悔!不过是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至少自己能对付些小角色,但看皇城的形容,他怕是连小角色都打不过。莫凌烟抿了抿嘴道,“不是怕拖你和师尊后腿吗?” 谢玄阳道,“这倒不怕,你要是不乱跑,我们便护得住。” 莫凌烟反驳道,“我怎么可能乱跑?” 谢玄阳笑而不语。柳无情听他们对话,好奇地问,“哎,这么说李前辈和莫兄还是师徒关系?”他看了看清霄又转眼看看莫凌烟,戏谑地与莫凌烟说道,“李前辈一看就是个严肃的师父,平日你不容易吧?” “可不是,我就是偶尔偷个懒都得被罚抄书。”莫凌烟口快地说完才想起自家师尊还坐在一旁,连忙向清霄看去,便见他正垂着眼看着谢玄阳的侧脸,像是就在刚刚入定了一样,也不知听没听见他们说话。 见他看向清霄,谢玄阳向他眨了眨眼。转脸拉住清霄的手,与他说道,“我看柳兄刚刚让人去牵马却是好久未来,我们不如出去看看?” 清霄抬眼凉凉地督了眼莫凌烟,向谢玄阳点点头,便是着着两人相拉的手走了出去。 瞧着两人携手走出去的背影,柳无情心生奇怪,凑在莫凌烟儿边压声问道,“我说莫兄,你有没有觉得…你师父和谢前辈之间…有些不对啊?” 莫凌烟莫名地问道,“哪里不对了?不是很正常吗?” 柳无情惊讶地说道,“正常?难不成男人间牵手还是你们西凉的习俗?” 莫凌烟惊奇地反问道,“当然不是了,哪儿地会有这种习俗?” 柳无情道,“那你师父和谢前辈牵手哪正常了?” 莫凌烟一听看了眼走远的两人,咂了咂嘴,“玄阳是我师娘,他们俩粘粘乎乎惯了。我师尊没把玄阳勾到手的时候就已经让旁人牙疼了,现在名正言顺了自然要甜死人。” 柳无情惊叫道,“啊?他两?!” 走出去的两人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让柳无情怎样惊讶。两人本就是不在乎外人眼光的人,在旁人少见多怪的眼神下面不改色地牵手走着。 向外走了好几步,清霄开口道,“你太宠他了。” 谢玄阳笑道,“是你待他太过严格了。凌烟毕竟年轻,有时跳脱或是偷个懒也是正常,就你总是罚他,管掌弟子规矩的教处长老都没你这么严。” 清霄道,“已行冠,还年轻?” 谢玄阳停下脚步,伸手点了点清霄的肩,“你千岁,他年岁二十。他与你相比不就是年轻?” 清霄顿了顿,“你与他又不差多少,却不见他有你这般。” “我与他不差多少?”谢玄阳微微眯起眼,上前几步凑近清霄,“你从何处得出结论我与他不差多少?” 清霄不语,目光直勾勾停在谢玄阳的脸上。谢玄阳虽如今是成年身,但他的长相看着显小,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刚刚行冠的小青年。而清霄与之相比容貌虽长不了多少,但也多少看得出他的年长。 谢玄阳道,“要说年岁,我可是与你相近。” 清霄问道,“有多近?” 谢玄阳道,“你那年行冠,我就坐在台下看你,还在礼后扯下你的头绳玩上了一玩,你说多近?” 清霄登时微微睁大了眼。他虽渐渐恢复往日的记忆,但行冠礼时的记忆太过久远,已是记不清了。他仅能记起当初是由他那师尊云玹君替他加冠,还有那被他师娘带来的幼童,小小的一团,像是刚刚学会走路的样子。 “是…你?”清霄难得失了往日里淡然冷静的模样,有些呆楞地看着谢玄阳,他的目光从谢玄阳饱满的额头滑过他高挺的鼻梁落在那淡粉的唇上,又转回那双极为好看的凤眸。那双眼角下点缀着一颗泪痣的凤眸微微眯起,与记忆中小团子上有些发圆的双眸拉长后一模一样。 清霄愣愣地重复道,“是你。” 谢玄阳勾起唇角,“是我。” 清霄道,“你初入宗内是假作不认识我?” 谢玄阳道,“哦?难不成不是某人忘了一切,才使得我两做了陌生人重新认识了?”他动了动手,让两人变得十指相握,“不过那时忘了也好。” 清霄问道,“为何?” 谢玄阳道,“忘了,你才会不记得你当我是弟弟,我俩才能在一起啊,卓书小哥哥。” 第62章 清霄、谢玄阳两人千年前的纠葛除去他们自己外,如今知晓的人本就不多, 天衔宗与清霄同辈的修士们也早就将其当作是小事忘了个干净了。连那些亲眼见过那时两人相处的人都不记得, 与谢玄阳认识连十年都不足的莫凌烟便也不可能知道,自然也是不知怎么不见他们一会儿, 这两人间就越发黏糊了。 道子_分节阅读_66 莫凌烟只知道当他与柳无情出来的时候就见两人在那马厩后的偏僻角落里亲亲我我, 让如今心上人还未能表明心意就成了对立邪道的莫凌烟看得好生眼疼。 至今连个红颜都没有的柳无情也连连大叹道,受不了,天要绝他等独身寡人之路, 骑上马后就恨不得扯着同苦之人莫凌烟策马加速, 恨不得要甩开身后那对侣人。 柳无情装作哭诉道, “你师父他们不该是修道人吗?怎么能这样,好生不在乎我等孤身人的身心。” 莫凌烟假哭道, “你别看他们身上挂着阴阳坠,可他们修的不是道, 是剑啊!” 柳无情道,“莫兄,我们果然还是甩开他两吧。” 莫凌烟道, “你觉得甩得开?你可不知道我师尊缩地成寸的能耐,他要追的人从没追丢过。” 说着他不由想起曾在剑峰中听峰中师姐讲过的故事, 当初他师尊追杀魔界那被称为速度最快的风魔一族的魔头, 连追七七四十九日愣是没丢过。那风魔跑得气喘吁吁, 他师尊别说是累了,就说气息都没乱过,他那缩地之法练到极致, 甚是还能在追赶的同时提前算出那目标的下一步落脚处。 柳无情道,“啊!这么厉害?你师父到底什么是人物?” 莫凌烟虽和柳无情聊得投机,但也是知道分寸的。虽然东都人没什么太多正邪不对立的意识,但清霄的大名却也是听闻不少。要是让柳无情知道清霄就是他口中的剑帝,指不定会闹出什么。莫凌烟便是含糊地道,“就是一宗的首座。” 柳无情道,“哇哦!首座!那不就等于一方大能?果然是厉害之极的前辈啊!他的缩地成寸之法肯定在你们上江湖是一绝,也不知道与我们东都的盗圣相比,谁的速度更快。” 莫凌烟心道:什么缩地成寸之法,师尊的剑才是更厉害,说出来东都江湖的人都得下个半死。他都不知道杀过多少东都上江湖之人了。 但这话显然是不能说的,莫凌烟只好扯开话题道,“玄阳的轻功那才叫一绝。” 柳无情好奇道,“轻功?飞檐走壁?” 莫凌烟道,“他不用灵力就能空中借力,轻巧如灵鹤。” “不用灵力就可以?!”柳无情惊叫道,他顿时“唰”地一下回头睁大眼睛看向骑马与清霄跟在他们身后的谢玄阳,“那、那种轻功不是话本里瞎说的吗?莫兄你可别骗我。” 莫凌烟呵呵笑了两声,“我没见到玄阳用之前也以为是话本中才有的,谁知玄阳他是当真会。” 说着他摸了把脸,“我们那有座高入云霄的山,便是我师尊在的那座。当初玄阳不动灵力,嗖嗖几下就飞了上去,真真是飞!仅在空中轻点几下!我和他当时才入宗门,连如何用灵力都没学会呢!” 柳无情震惊地道,“你们、你们西凉真是人才辈出!厉害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转口又问,“你们那出了名的莫家天才是不是也这么厉害?肯定更厉害吧?要不然怎会被剑帝看上。” 莫凌烟一听登时有些脸红,柳无情口中的剑帝指的是他师尊,那那位所谓的莫家天才只有可能是他自己了。可他怎么可能比他师尊和谢玄阳厉害?来这东都都得靠他们保护,不拖后腿便是好的了。 正当他脸红想要否认时,身旁传来一道轻笑。转脸一看是谢玄阳策马从后处赶到了他们身边,与他们并肩而行。谢玄阳与柳无情道,“对啊,我们西凉的莫家天才很厉害。” 莫凌烟脸热地道,“哪、哪有厉害?” 谢玄阳道,“二十出头便成金丹,你说厉害不厉害?” 柳无情惊讶地道,“二十出头?嚯!果真是天才!放常人身上便是修上个百年都不一定修成。我柳无情自认也是一界有才之士,这身金丹也是因有记忆起便修习上江湖心法,日夜在族中苦修,又有奇遇才几十余年成丹。若是记得没错,那莫家天才十多岁才被剑帝收入门下吧?” 莫凌烟脸更是热,“不不不,才没有…”他顿了顿,脸红得眼神倒出乱飘,“要说玄阳才是真厉害,他也不过二十出头,如今都、都……” “我可不是二十出头。”谢玄阳打断道,“我与你师尊差不了多少。”说罢他还侧脸看向清霄,“你说是吧?” 清霄点头。这一点头令莫凌烟都失了声,“什么?!难道玄阳不是和我年岁相近吗?” 谢玄阳无辜地摊了摊手,“我从未说过自己多大。莫不是你不知不能依凭人的容貌断定年龄?” 莫凌烟哑声无言,他看了看看不出已至少有四十的柳无情,看了看谢玄阳,又看了看完全看不出已是千岁的自家师尊,霎的觉得自己犯了多年的傻。他就说为什么那段时日他和白祈杉疯狂长个,谢玄阳却是一直保持在少年身型不变,又是能瞬间抽长变成成年男人的模样。 他原本还以为谢玄阳是用灵力强制自己的身体成长,哪像根本就是谢玄阳早就长到体态巅峰多年了。 一时间莫凌烟羞得不敢看向几人,红着脸闷头策马向前冲去。 柳无情见状连忙道,“哎!莫兄你慢点!你走错了,右拐右拐!左边是赶往江州之西的!” * 莫凌烟这羞得,一路乱走,要不是柳无情在后拼命赶着追着及时将他从错路上揪回来,他们这行人怕是都不能在亥时前赶到武林盟。他们本离武林盟所在之城不远,若是行路快都能在半日内到达,可他们这一闹却是拖到了夜深才至。 此时大多人都已入了眠,若不是武林盟所在城来往江湖人多,有夜不闭城门的规矩,怕是他们几人还进不了城门。 正当他们在这夜间显得空荡至极的街道上牵马行走时,从那房顶上突然窜出个黑影,在各户房脊上几个跳跃后,悠悠落在他们面前。 这人落地的动作甚是潇洒,白衣飘飘如雪,发尖在空中飘划过,脚尖轻巧点地竟没发出一丝声音。仔细一看,这白衣人竟是位绝美的女子,脸上并未上妆却是在朦胧的月光下似如仙子下凡,正是应了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就是那身高比寻常女子高出不少。 这仙子开口也是吓了人一跳,竟是道低沉的男音,“北氏第一刀也有行色匆匆的一天?看你们样子,可是后有人追赶?莫不是得罪了人?”说着哈哈一笑,又道,“要真是这样,那我可要好好笑上几天。” 柳无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想得到好,我柳无情一身正气怎还会有被追的一天?你以为我是你这个梁上君子?” 他转脸与身边的三人道,“你们看看,这家伙就是那出了名的梁上君子,号称东都第一臭不要脸的盗圣楚天。”说罢他又与楚天道,“我身边这几位可是来自西凉的兄弟,等他们回去了,你这臭不要脸的名声也就去了西凉了哈哈!” 楚天道,“我怎么就臭不要脸了?好你个柳无情,竟在旁人面前败我名声。几位兄弟你们少听他胡说,这柳无情才是东都第一不要脸。” 柳无情嘿哟了一声,笑开了,“说的好像我堂堂七尺男儿穿女装假装自己是个女人似的。瞧瞧你自己,人高马大还打扮成女人,也不知道要骗那家人去。” 楚天被这么说也不脸红,撩起自己那垂在肩头的墨发,道,“我这打扮任谁看去了都不忍心将我抓去见官。也就像我这等俊貌才能打扮如此了,要是换作你可不得丑得将人吓死。” “滚你的,也就你想着扮女人,我可没你这般不要脸皮。”柳无情嫌弃地挥手道,“不跟你多说,我和几位兄弟这一路匆匆,都累死了。大半夜的还想早些安顿歇下。” “要安顿啊。”楚天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嬉皮笑脸地道,“说到安顿,我可是知道个好地方。几位兄弟跟我走吧,别跟着柳无情了,他可是个猪扒皮。” 莫凌烟听着来了兴趣,“什么地方?” 楚天道,“好玩的地方,保证让你流连忘返嘞!” “呸!少来!”柳无情瞪眼,“就你那花楼是能带人安顿的地方?” 莫凌烟一听花楼顿是歇了气,那种地方他才不敢去。先不提他根本想象不了他师尊和谢玄阳呆在花楼中的样子,光是他自己去,他都能想到自己被师尊罚个半死的下场。 他磨叽着转头看向清霄,果不其然发现清霄此时正沉着眼看着他,虽然面上表情未变,但莫凌烟却是轻而易举的看出他师尊正等着抓住罚他的机会。 再看向谢玄阳,便见谢玄阳也看着他。 谢玄阳见莫凌烟的目光与他撞上,微微一笑,知道莫凌烟被清霄盯着不敢说话,便是出声道,“楚大侠的好意,我们几个怕是要辜负了。我等并非爱闹之人,清净之地便是简陋也是够了。” 道子_分节阅读_67 “这么说来几位还是清修之人?”楚天将几人上下打量了好几番,大悟道,“听说外乡人好些个都是清修者,今儿个倒是见识了。不过清修有什么意思?不如跟我去见见花花世界,多好?身处红尘,乐意无穷啊。” 谢玄阳摇了摇头,“楚大侠好意我等心领。” 楚天挑眉,“当真不去?” 谢玄阳道,“当真不去。” 楚天长叹一声,“哎,柳无情你这些朋友不愧是你的朋友,和你一样不爱红尘风情。好吧好吧,你们不去只有我自己去喽!” 柳无情哼笑一声,“走吧走吧!赶快滚。” 第63章 挥别楚天,柳无情领着谢玄阳一行人在武林盟旁敲开间客栈, 带着三人住了进去。说实在的, 不说到了谢玄阳还是清霄这个境界的修士,就说刚刚迈入金丹期的莫凌烟都已无需睡眠。 无论是以他们灵魂的凝实还是肉体的结实, 几天几夜不闭眼都不会影响什么。君不见当初清霄还曾不眠不休四十九天追杀风魔。 可不眠不休在这东都就是奇怪了。或许是东都除了魔修外还居住着大量凡人的原因吧, 东都之人无一没有不眠的习惯。正因如此一众人在客栈中修整了一整晚,待到天明才真正拜访那武林盟。 武林盟,武林盟, 之所以称之为武林盟便是因此处为东都下江湖人最为聚集之处。其中来往名士、侠客众多, 也因此消息最为灵通。可偏偏是在这样聚集着五湖四海侠士的地方, 几人也未能问寻道有关那传国玉玺的消息。 “啊——!难道那玩意还能凭空消失不成?”柳无情发泄地喊道,他抓耳挠腮无奈地蹲了下去, “怎么就一点消息都没?” 跟着柳无情乱跑一通,莫凌烟都热得连连抓着宽袖扇风, “说不定那盗贼把它藏起来了。” 柳无情道,“难道不需要销赃吗?就说不销赃,那能从尊上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东西也是很值得炫耀的事吧?怎么不见着炫耀?” 莫凌烟翻了翻眼道,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看着江湖因此乱成一团好玩。” “是怕死。”谢玄阳不急不忙地走来他们身边,他与清霄那态闲暇的样子与满头是汗的另两人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手上拿着串红色的珠链, 仔细一看竟是数颗红豆串成, 末端还缀着红色的流苏穗。 再一看清霄, 相同的红豆链挂在他的腰间。他们之前一齐来武林盟时清霄腰间还未有这物,几人不过跑了一阵就出现了,显然是才挂上去没多久。 莫凌烟、柳无情两人虽没吃过猪肉, 但也是见过猪跑的,一看就知道这两人在他们四处打听的时候干了什么。莫凌烟道,“好哇!我们都快累死了,玄阳你还和师尊在后面悠哉悠哉地买红豆定情之物。” 谢玄阳将手中的红豆链挂在自己腰间与清霄相同的位置,说道,“哪有什么定情之物?我俩不过是见有个小姑娘在卖它们,去关照关照生意罢了。”说罢弯着眉眼看向清霄。 清霄与他双目相对,应声道,“日行一善。” 莫凌烟、柳无情两人差点没被这两男人甜腻得掉下牙去。柳无情可不想人还未至巅峰就成了和垂老者一样没了牙,便是赶忙转口移开话题道,“方才谢前辈说怕死,不知是何意?” “说的便是那贼人。”谢玄阳解释道,“能在沂埏眼下盗走玉玺的确是个可炫耀的事,可要炫耀也要看有没有命。沂埏是何人?上江湖统领者,偷走玉玺与辱了他有何差?这等站在顶端的人物一但觉得自己受辱定是会心生怒气,不杀了那人决不罢休。” 更何况沂埏还是个魔修。魔修那“旁人惹上一分,必定千倍万倍奉还”的性子,谢玄阳再了解不过。除非那偷走玉玺的贼人有把握能斗过沂埏,否则绝不会轻易让玉玺的消息传出去。 谢玄阳顿了顿,又道,“且就算是要销赃也不会选在沂埏的势力之下。” “说的没错。”这时另一旁传来几声掌声,随之而来的是他们熟悉的低沉男音。 几人转头一看,来人墨发束入熔金镶玉的发冠之中,又身着宝蓝滚金丝绣边锦袍,外披黑裘,虽衣衫多是暗色,但衣裳的绣纹、配饰却是精湛显眼之极。 来人正是换回男装的楚云。他踱步来到几人面前,“这位小兄弟还挺懂的嘛,就算是销赃也不会选在被盗者的势力下,否则不是找死么?” 他没正经地笑着,伸出手来拍了拍柳无情的肩,“柳扒皮呀柳扒皮,身为盗圣的朋友你却是连着点常识都不懂,说出去让人笑死。” “得了吧,谁要懂你们梁上君子的常识?”柳无情嫌弃地一巴掌拍开楚云的手,“这整个东都都是沂埏尊上的势力之处,照这么说那小贼还不得跑出东都去?那小贼定是个上江湖人,东都上江湖人跑出去那还不得被旁处的上江湖人追杀到死?” 谢玄阳却道,“跑出东都也不是不可能。”他心想,修仙界那么大,不可能每个角落都有修仙者的存在,不过是一个魔修躲起来不被发现,只要不惹事也不算难。 楚云道, “的确有可能,要说当初我偷了皇室的万年灵参就是躲到那天衔宗下的灵市中迈出去的。”这话一出,惹得在场天衔宗三人都看了他好几眼。 他只当是他们被他偷走皇室灵参的举动给吓到了,完全没想这三人是被他的胆大妄为到竟敢跑到天衔宗脚下给引去目光的。 楚云故作神秘地道,“话是没错,不过这次嘛……” 柳无情追问道,“这次什么?” 楚云左顾右看了几眼,上前一步,“这次的那家伙定还在东都。” 柳无情道,“哦?你怎么确定?莫不是就是你?” 楚云状做惊恐,瞪眼后退好几步,挥手道,“诶诶!你可别乱说!我楚云是这种会随便乱偷的人?那种跟国运相关的重要物件,我可不会摸来胡闹。我可是正人君子!” 柳无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要是正人君子,那这东都就没三下流氓了。楚不要脸,你知道君子二字怎么写吗?” 楚云道,“我不但知道怎么写,我还知道君子说的就是我这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物。” 柳无情被这家伙的臭不要脸给激得就像呸他一脸口水,他指了指身后的谢玄阳、清霄道,“君子,说的就是我身后的这俩前辈。” 谢玄阳道,“我不是君子。” 柳无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清霄,了然地道,“哦,是道子,道子!” 莫凌烟指着自己的鼻子,“那我呢?” 柳无情笑道,“你呀,小孩子,哈哈哈。” 莫凌烟顿是炸了,大声道,“我哪里是小孩子了?我已经二十及冠了!” 柳无情道,“可我是你双倍大啊,凭年纪你还得喊我声叔叔。”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莫凌烟哼哼两声,恼得急跺脚。柳无情笑了好一会儿才歇下来,捂着肚子,“哎哟,好了好了,不闹了。楚天,你快说说你怎么知道的?” 楚天扯开嘴角呵呵一笑,“你问我我就说,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柳无情问道,“那你要怎样?” 楚天道,“你把美人介绍给我,我就告诉你。” 道子_分节阅读_68 柳无情疑惑道,“美人?哪里有美人?” 楚天瞧向谢玄阳,甩去几道眼神,“喏,你身后的那位,我可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 谢玄阳见状不明所以,他容貌又怎了? 他身边的清霄一听顿是周身气势一沉,一瞬间仿佛如寒冬降临,都能冻出冰渣来了。他微微向前动了些,将谢玄阳挡在自己的护力范围中,抿着嘴冷着眼,这副锋利的样子让人见了还以为是遇了敌。 清霄虽未用灵力威压,但这身气势也是令楚天吓了一大跳。他走江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清霄这般光是看着人就能让人浑身发毛的家伙,忍不住退开几步。 谢玄阳哪能不知道清霄的德行。别看清霄性子冷,那占有欲却是霸道得可以,像是楚天这般称呼开个玩笑清霄这厮都要心中作气,要将人吓走。 这家伙真是的。谢玄阳心中长吁道,将手从清霄身后用力捏了把他腰间的软肉,与楚云道,“这家伙开玩笑呢。在下谢玄阳,楚大侠久仰了。” 楚云呼出口气,又变回嘻皮笑脸。他道,“差点吓死我,我还以为是推翻了醋坛子。” “醋坛子?”谢玄阳瞧了瞧面无表情的清霄,不知怎的竟觉得这词很是适合他,不禁笑道,“指不定就是醋坛子了。” 楚云红颜无数,谢玄阳这么一说,他哪能听不出他们俩的关系,便是朝谢玄阳、清霄的方向用力嗅了嗅,又猛地扇扇鼻子,“酸酸甜甜的,这什么味儿?太浓了,牙要掉了!” “少在这卖宝。”柳无情一巴掌糊上楚云的后脑勺,止住这家伙夸张的动作,“谢前辈的名字你也知道了。快说,你哪来那小贼的消息?” 楚云哎哟地痛叫一声,“你个柳扒皮轻点下手,把兄弟打傻了怎办?”他揉了揉自己的后脑,道,“你可知道天下知道消息最多的人在哪?” 柳无情道,“玲珑阁。” 楚天道,“除了玲珑阁外!” 柳无情道,“武林盟。” 楚天又道,“不是!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呐?是花楼,花楼的姑娘。” “哦,我知道你开了很多家花楼。”柳无情顿了顿,“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从你家花楼姑娘那儿得来消息?” “何止?”说到这楚天都扬起了下巴,“我可告诉你,我楚大爷可还是知道那家伙现在在那,你要是想知道就喊我声楚大爷。” 柳无情一听顿时双眼一瞪,一脚踹上了楚天的屁股,“你怎么这么多事呢?快说!” “好好好我说我说!别踹了!”楚天被踹地慌忙乱躲,好不狼狈,“那家伙现在就在我家花楼轻烟姑娘房里喝着酒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一恢复更新收藏就掉这么快?都不敢更新了,而且更新越多掉得越快,好方啊我 OBS:关于app防盗章,如果刷不出来新章一直显示防盗章,建议在app购买v后尝试网络版或者手机版阅读哟~(来自本人经验,app便宜买v后跑到手机版阅读新章,app阅读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抽抽抽,至今本人在app刷不出道子的更新,抽得胆结石都出来了) 第64章 千寻万寻的家伙就在眼皮子底下,柳无情怎能还悠哉悠哉地在这跟楚云这厮扯皮?登时冲了出去, 马不停蹄地直奔那街尾花楼。 一行人里楚云是个盗圣, 速度那是一绝;谢玄阳有着一手无人可比的轻攻,而清霄则是与那魔界最快的风魔不分上下, 这也使柳无情一路狂冲也没让众人失了他踪迹。 楚云有很多花楼, 这一个是最大的。众人跟在柳无情身后来到此楼,入眼的便是一座极高的楼塔,屋檐层叠错落, 翼角嶙峋形如飞燕, 似是欲将展翅高飞。红棕色的琉璃瓦在日阳下反射出半透明的晶光, 甚是耀眼。 和寻常花楼不同,这座花楼外并未见到招客的美貌女子, 只见那一个个衣着正装的男人从那以狂草之体写着“楼外楼”三个大字的牌匾下来往进出,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书生文客聚集地, 只可惜这些来往男人并不是什么满腹经纶的文臣墨将,而是来寻欢作乐之人。 柳无情是这里的常客,却不是交与红尘的常客, 他来这向来是来找楚云,而楚云又是衷爱那有牡丹仙子之称的头牌轻烟姑娘。一来二往的, 柳无情自然也是清楚轻烟房间在哪了。 见他一头冲进楼外楼, 老嬷嬷刚想招呼声“今儿个楚大老板不在轻烟那儿”, 却是话还没出口,柳无情就已蹬蹬蹬几大步飞跃上登楼梯,奔向了那顶头的房间, 让外人看去活像个急色的登徒子,赶着要和牡丹仙子进鱼水之欢去。 “哎哟,我的柳大侠!轻烟在接客呢!”老嬷嬷捻着帕子在后追喊道,可柳无情的速度哪是她能追得上的,还没走几步就见不到了人影。她气喘吁吁地扶着腰,哀声叹气地道,“这可怎么好?轻烟接的可是大老爷,这要是砸了…哎!怎么交代啊?” “樊嬷嬷你不去招呼客人,在这儿自言自语什么?”这时楚云也跟着进了楼中。也不知从哪个姑娘手上接来了把绣着硕大莲花的锦扇,姑娘家的锦扇被他悠悠摇着却也不见女气,倒是徒增了几分玩世不恭。 他的身后跟着的是谢玄阳一行人。这是他们三人此生第一次走进满是胭脂水粉的花楼中,白衣佩剑的样子仿佛本是在天上遗世独立的仙人误入了红尘之中,好不显眼,三人又是个个容貌不番,刚一进来就迎来了无数姑娘的目光,甚至还有姑娘瞧着他们就红了脸。 “楚老板,你可来了。”老嬷嬷一见楚天就找到了主心骨,她脸上表情一塌,上了妆也遮不住的皱纹顿时揉成了一团。她哭丧道,“柳大侠冲上去找轻烟了,这、这可怎么好?今儿个轻烟接的可是大生意,好比咱们楼的姑娘几日被赏的呢。” 楚云本就不是个缺钱的,他自己是个盗圣,手上宝贝不知有多少,这点所谓的大生意对他来说还不如被他随手碰坏的古瓷,砸了也不心疼。他拿着锦扇对老嬷嬷挥了挥,打发道,“砸了就砸了吧。” 说着他顿了顿,心想: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柳无情这个扒皮。便是又添上了句,“记账上,等柳无情这厮出来了让他给钱。” 有钱是好,可老嬷嬷没忘记柳无情是楚云的好兄弟,就怕她们楚大老板是随口一说。她道,“可、让柳大侠给钱,这不太好吧……” 楚云道,“怕什么?你们柳大侠可是北方柳家少主,这些年不知道囤了多少私房钱却是连喝酒都要来蹭的,也该从他身上扒下点金子来了。记上记上。” “哎!哎!”老嬷嬷顿时笑开了,她转眼看向楚云身后的三人,“我说楚老板,你身后的这三位爷够俊啊,姑娘能陪上一陪可就是她们的大福气了。” 说罢她还招来几个美貌的姑娘,那些个姑娘妆容精致,衣领大开露出小巧雪白的香肩。她们勾起红唇对三人笑着,一旁的男人见了都要被迷飞魂去,可偏生被她们注视着的对象无动于衷,反应最大的莫凌烟也不过是红了些脸,但也并未生出什么旖旎的心思。 谢玄阳倒是难得没注意有姑娘注视于他,只是单单注意到好几位姑娘向清霄发笑,看着心中一跳。他不会担心清霄被勾去,要是这厮能轻易被女色勾去,早八百年前身边就会有了修仙界的美人。但就算是这样,谢玄阳还是有些不快。 他动了动嘴角,瞧着那几位姑娘突然展开了一道笑。 谢玄阳从未有过这般弧度的笑,最多的不过是浅笑罢了。而此时的他凤眸含笑含妖,犹似一泓清水有滴泉落下荡漾开粼光,他薄唇弯起,本就好看的容貌顿时完全展了开来。 清霄没被姑娘们给迷住,却是被谢玄阳这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夺去了魂,直勾勾看着他,心里竟涌出了冲动,想要将他那浅色唇瓣亲吻揉搓成艳丽的朱色。 谢玄阳道,“不劳费心,我等稍后便走。” 楚云仿佛这才想起来,抚掌笑道,“是了是了,可不能让姑娘来,不然醋坛子可得又翻喽。” 谢玄阳指指楼上道,“醋坛子翻不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要是再不去追上去看看柳兄,他怕是得将那位轻烟姑娘的闺房给掀了。” 楚云惊讶地道,“不是吧?这你怎么会知道?难道说你还有千里眼?” 谢玄阳闻言翻手伸到了楚云眼前,拇指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间移动轻扣,最后停在无名指上节,“赤口,诸事不和,那人怕是已不见。可若是没看错,那轻烟姑娘的闺房又是在顶层。于外不见人空遁飞行而去,于内不见人出,你说柳兄要找他是不是得掀了房?” 楚云看谢玄阳掐指看得目瞪口呆,心道:好家伙,他今儿个是见识到了传说中的掐指一算。听闻这种人若不是江湖骗子,就是料事如神,柳无情这厮别真是把轻烟的房给掀了。他心想着就几步合作一步冲上楼去。 刚一上去,还没站稳,就见位绝美的女子正不是所错地站在门前。楚云往门内一看,果不其然瞧见柳无情在里面到处乱窜又趴下向那床底猛瞧,完了还伸出手往里掏了掏。 道子_分节阅读_69 楚云道,“我说柳无情,你又犯什么傻呢?那么大个人还能躲在这床底不被你看到?” 柳无情爬起来,“万一呢?指不定就会隐身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江湖那些东西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说罢他又趴下去掏了一把,还是摸到一片空荡,只得气愤地坐到椅子上,狠狠捶了把桌子,“哼!让那家伙给跑了!” 楚云道,“气什么?这家伙要是这么好抓到,那不得早就被尊上给宰了?” 柳无情道,“我气竟然捞了场空,唉!他都跑到你这儿来了!” 正当他唉声叹气之时,谢玄阳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在房中绕步走了几圈,最后停在了方才柳无情捞了好几下的床旁。他向那床肚看了几眼,突然握住那木雕而成的床柱,猛地用力向外一拉,这大床竟是就被他给拉动了,与本紧贴着的墙面分了开来露出一道缝隙。 往那缝隙中瞧了一眼,谢玄阳发出一声轻笑,“看来不是一场空。” 柳无情、楚云两人连忙跑来一看。那在缝隙最深处,墙与床脚的夹缝处正卡着一个黑色的盒子,又巧在视角的盲点与阴影几乎融为一体,从外往床底看根本看不见,即使是拉开床与墙的缝隙,若不是仔细看也很容易忽略过去。 柳无情道,“这家伙够狡猾,竟想到用这种最为普通的藏物方法而非什么层层机关,差点就让他得逞了。” 这时莫凌烟也将头探了进来,“藏在花楼这地方也太随意了吧?怎么可能是玉玺?这东西说不定是轻烟姑娘的私房钱。” 楚云道,“你懂什么?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吗?最危险的皇宫他不敢藏,但这花楼人来人往的,也够危险,藏在这儿谁都想不到。” 莫凌烟撇了撇嘴,嘟囔了几声,“不还是被玄阳给找到了?” 柳无情笑道,“对,多亏了谢前辈。”说着就伸手要去勾那黑盒。 “莫碰。”未待柳无情碰到那盒子,清霄便冷声止住了他的动作。 柳无情闻声停住了,疑惑地转脸看清霄。他问道,“李前辈,怎么了?” 清霄不语,指尖一提,那盒子动了动发出几声嗑哒响,竟自己飞了起来,“啪嗒”一声落在了桌上。 谢玄阳与清霄对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他问道,“有禁制?” 清霄应道,“噬咒。” 谢玄阳道,“但番中咒者七日内身骨如蜡融化而死,血肉成水徒剩人皮的噬咒?” 清霄点头。 噬咒的解法少有人知道,清霄与谢玄阳正好都是这少部分人中之一。要解开噬咒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简单就简单在要解开此咒只需两位修士的血,且只需几滴;但难就难在这几滴血得来自两位出窍期以上的修士。 但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难事,在场几人中谢玄阳和清霄恰巧就是两位修为远高于出窍期之人。 谢玄阳也不坐等,在指尖化开一道细口,捏出血珠滴上了黑盒,清霄见状也随之滴上。只见两者的几滴血仿佛滴入了液体中,那盒上的黑色瞬间从他们血珠滴下之处开始如潮水般褪去,不一会儿就成了一个样式极为普通的木盒。 又听“咔”的一声,盒盖开了。柳无情便是一掀,却见那盒中放着的不是他们所猜的玉玺,而是一块玉雕祥龙盘狼。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看着收藏往下掉【微笑】不敢双更 第65章 若这玉雕是龙是凤,是虎还是蛇, 那就很普通了, 可它偏偏是龙与狼,这可就有意思了。 自古龙就有帝王之意, 而狼在这东都的意义也不一般, 单单是一声东都之狼就是指的那群由千年多前由开国皇帝临武帝率领着将整个九华大陆都搅得天翻地覆的虎狼之师。 如今临武帝飞升,当初他手下的各大将领也销声匿迹,不知是随之飞升而去、是已化作枯骨, 还是隐居哪儿去了。东都之狼不再, 但狼的名号却是仍存, 如今已是李皇室独有,而在李皇室中能同时拥有龙狼之像的唯有当今稳坐高堂的皇帝。 如此一来, 这玉雕是什么也便隐约能猜出来了。谢玄阳将眼前的玉雕从盒中取出,翻了个方向, 向它的底座看去。这龙狼玉雕的底座很干净,平整得毫无瑕疵,却是在光线下不见有莹莹的润光映出。 谢玄阳抬起另一手在那底座上摸了摸, 摸到略微的粗糙感,并不平滑的样子, 很显然没有被打磨过。 什么玉雕之底平整却不平滑?除了未成品外就只有被人一刀从完整的玉上切下来的玉雕块了。 “这不是完整的玉雕, 而是玉玺的上部分。”谢玄阳与几人说道, 他抚摸着玉质的龙身。这龙的雕刻极为精致,龙鳞栩栩如生令他触到一片细微的凹凸。 谢玄阳的指腹顺着龙尾划上,逆着龙鳞却像是顺着龙身的经脉来到张开的龙头, 一股细小的灼热从龙身中涌出,竟让他的指尖红了起来,突如其来的灼痛激得他猛地收回手。 清霄地握住谢玄阳收回的手,看着谢玄阳手指上那被灼出的红色觉得格外刺眼。他将谢玄阳的手拉到唇前,低下头去亲了亲。 “小心。”他道。 许是常年居住在覆雪的山上,清霄身上的温度总是不高,连他的唇都带着凉意,却是这股凉意将谢玄阳指剑灼痛给驱了出去。 “这龙气有些凶,想来是…...嗯?清霄?”谢玄阳话说道一半,指尖突然感到一阵湿润。他一看,竟是清霄在轻舐着替他降下那灼伤处残留的热度。 不知怎的,瞧着清霄那幅一本正经地伸出些许舌尖掠过他指尖的样子,谢玄阳竟觉得莫名的色气,微微张大了些眼,脸上渐渐浮现上红色。 他“唰”地一下将自己的手从清霄手中抽了回来,愣愣地道,“别、别闹。” 清霄垂眼看着谢玄阳那只藏进袖中的手,双眸中闪过一丝遗憾,快得在场之人谁都没看清。他道,“你伤了。” 谢玄阳红着脸说道,“我没事,你……” 孤家寡人的几位简直没脸看这两人腻歪,可正所谓打扰人恋爱是要被驴踢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声互相推脱着,谁都不想上前打扰他们,最后还是柳无情败下阵来,硬着头皮干咳了几声,“嗯咳、咳,谢、谢前辈,不知你刚才说的龙气…是怎么一回事?” 谢玄阳见有人问话,也赶忙平复下自己被清霄撩得浮动的心思,正了正表情,“你们应该听到我方才说过这是玉玺的一部分。” 几人闻言点头道是,虽然他们没见过那丢失的传国玉玺,但还是知道玉玺大概会是个什么样子的,这龙狼玉雕的大小的确刚刚好与玉玺上部吻合。 谢玄阳继续道,“龙气所在者为皇,玉玺又是皇帝的权章,代代传递,定然会沾满龙气。而这龙狼玉雕既然是玉玺的一部分,上若是没有龙气才属不正常。只不过…这龙气有点过凶了。” 他顿了顿,微微攢眉看着玉雕,目光从那玉龙身上移落在其盘缠着的玉制凶狼上,霎时间思绪豁然开朗,松开了眉头。他喃喃地道,“原来如此。” 柳无情见状问道,“谢前辈这是想到了什么?” 谢玄阳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玉雕上的龙气为何如此之凶了,怕是不仅仅是玉玺的一部分那么简单。” 谢玄阳这话让几人听得有些懵,柳无情便是问道,“除了是玉玺还能是什么?它不就是权章吗?” 谢玄阳摇了摇头道了声非也,“它还是虎符。也是因此这龙气中夹杂着千万沙场拼杀而来的血煞之气,才会变得如此之凶。” 道子_分节阅读_70 几人闻言顿时一惊,骇道,“什么?虎符?!” 众所周知虎符是调兵凭证,其背面刻有铭文,分为两半,右半存于朝廷,左半发给统兵将帅或地方长官,调兵时需要两半合对铭文才能生效。可这龙狼玉雕一来背面没有铭文的存在,二来其是玉玺的一部分,而玉玺是皇帝之物,怎么说都不可能分成两半,将一半分给大将。 谢玄阳当然知道他们几人在惊讶什么,向他们压了压手示意他们静下,解释道,“我说的虎符不是一般的虎符,而是不用分割给大将的虎符。” “还有不用给大将的虎符?”莫凌烟问道,他身为西凉莫家嫡子,当初混迹在权贵圈好多年,却是从未听说过还有虎符不用交给大将。他摸了摸下巴,“不给大将,这兵还怎么领?” 谢玄阳意味深长地笑了,“当然是皇帝自己领。” 莫凌烟愕然,登时惊得张大了嘴,“自己领?!还能皇帝自己领兵?” 这可是他听都没听说过的,搁在哪个皇室都是天方夜谭。领兵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拿着虎符就可以,平日里要处理虎符相应的军营事务不说,每每用起兵来还得亲身上阵。 对皇帝来说一次两次御驾亲征还可以,但谁敢次次都亲征?谁敢?! 谢玄阳道,“旁的皇帝能不能领兵,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一位绝对能领兵。” 莫凌烟好奇道,“谁?” “本就属武将出身的东都临武帝,李易山。”谢玄阳抬手就将那玉雕侧了过来,微眯起眼在那玉狼沉下的腹部找寻一阵,果不其然找到一个被刻得极为隐秘的“灭”字,字的周围还有着一圈如火状的雕纹。他指着此字向几人展示道,“看这儿,这个是那位临武帝所率之军的军旗纹,便是千年多前横扫东大陆、一统东都的那支军队。” 临武帝和他那支军队的大名就算千年以后的今天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别说是东都人了,就说是西凉人出身的莫凌烟,或饶是已清修多年的清霄都知道。 “难、难道说…”莫凌烟吞了吞口水,颤颤地说道,“难道说,这、这玉玺就是…就是那支军的虎符?!” 这还得了?柳无情顿时跳了起来,一把推开莫凌烟,小心翼翼地从谢玄阳手中接过龙狼玉雕,捧着它仿佛捧着此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兴奋地近乎失语,张着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啊!□□天策军的虎符啊!楚云你快看,天策军的虎符啊!” 楚云不太想回应柳无情。虽然身为东都人的他同样敬仰□□临武帝和天策军,但瞧着柳无情这副痴汉的样子,他在知道这是天策虎符的那一刻心中涌起的激动竟是“噗”的一声就如被浇上冷水的火焰那般灭了个干净。他扯了扯嘴角,“我看到了,这又不是完整的虎符,你激动什么?” “对,不是完整的。”柳无情咬着牙握了握拳头,捧着玉雕在房中来回踱步,又是空出一手狠狠拍在桌上,“不行,绝对不能轻饶那个破坏虎符的混蛋!我定要找回剩下的一半,然后让那混蛋好好尝尝偷东西的下场。让他连天策虎符都敢偷,哼!” “对对对。”楚云连忙点头附和道,“偷□□虎符真是太丢我们东都侠盗的脸了,是要好好教训,就交给你了,柳兄。” “滚。”柳无情冷哼了声,“谁为了你们盗贼的脸面?自己教训去。我要教训的是他偷什么不好竟敢偷□□的虎符。” “好好好,我自己教训。”楚云道,“不过在此之前,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柳无情噎住了,他还就真不知那个混蛋去了哪,也不知道玉玺剩下一半在哪都,甚至连一丝丝线索都没了。 就在这时,谢玄阳捣弄着那原本装着玉雕的盒子,上下翻倒,竟从盒中掀开了一个夹层,层板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的,看似是木制的,摔掉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却不闻木制与他物撞击该发出的闷响。 谢玄阳看了看确认这夹层中什么都没有后,便查看起摔在桌上的层板来。这层板摸起来甚是光滑,像是抹上了一层滑溜溜的清油。其温度是极冷的,仿佛从板心散发出寒气,从谢玄阳触碰它的指尖顺着他的经脉将透心的凉意侵入他的身体之中。 谢玄阳道,“这东西真够冷,不知是什么。” 清霄见状也摸了上去,“玄冰。” 谢玄阳道,“哦?听起来不普通。” 清霄点头道,“铸器的好东西。” 谢玄阳顿时来了兴趣,能被清霄说是好的东西肯定不普通,要是放到修仙界估摸着得被铸器师疯抢。他道,“铸剑的东西?那这层板看来也不普通了。” 他举起这层板,试着将它放在从窗中透进的光线下。此时正值未时,日阳虽开始偏西,光线却是依旧很足。谢玄阳尝试着透过阳光看它,本以为这层板通身黑色看不出什么来,没想它在阳光下却成了半透的玄色,隐约还能看出内里刻画着类似面具的纹路。 谢玄阳道,“这是…” 柳无情凑来一看,“诶,这不是宗人堂的标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天策军:爷不在江湖,江湖却有爷的传说。 OBS:此处天策不是剑三游戏里的天策,就是个名字而已。 第66章 谢玄阳垂着眼,手不停的在玄冰上掠过, 他的动作很快谢玄阳垂下眼, 他手上的动作很快,快到一旁看着的几人都看不清他的手, 只觉眼前无数道肉色的光影飞窜。他手上覆着灵力, 这是他用剑时常常附在剑上的灵力,虽是很薄却让他的手化作了锐利无比的刀刃,将那冰凉满是寒气的玄冰给一片片、一层层剥了开来, 露出被藏在内里的玉牌。 这不是一般的玉牌, 方才他们几人隔着玄冰看不清, 而现除去了玄冰,整个玉牌完整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这玉牌没什么浮雕装饰, 只有中央处雕着个奇怪的面具,一半实一半镂空, 样式看着像是吓唬小孩子的鬼面。 这鬼面可不简单,每当它出现人们都会想到三个字——宗人堂。 这东都宗人堂无论是在东都人口中的下江湖也就是凡界,还是在上江湖即修仙界都是极为出名的。宗人堂魔修能者无数, 皆是风魔一族,神出鬼没乃为夜间行者。而这风魔一族是出了名的护短, 得罪其族一人, 便是得罪一族;伤其族人一分, 定是得来全族追杀。 正如江湖上流传着的一句话道的那样,东都最不可得罪的有三种人,这排行第一的就是宗人堂之人, 与之相比实力强悍的大能都得排到后面去。 大能好歹也会时而看在得罪自己的是个蝼蚁而忽略过去,这宗人堂之人却是不会管得罪他们的是什么神魔鬼怪,还是男女老少,当真是诠释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是沂埏尊上亲自来,他们也不见得会将其放在眼中。 而现带着宗人堂标志的东西出现在这里,可就意味着事情麻烦了。 谢玄阳捏着手中已完全去除玄冰的玉牌,手中用力,白皙的手背的长条骨形都能被看的清晰。他脸上褪去了往日的淡色,难得浮现了凝重的表情。 柳无情提醒道,“哎哎!别这么用力,玉牌要是碎了怎办?” 谢玄阳看了他一眼,道,“碎了就碎了,还省了麻烦。” 柳无情道,“哪省了麻烦?这玉牌看着简陋,实则可是宗人堂的门主令。此牌一出,令百宗人,尊贵着呢。这要是被你捏碎了,宗人堂说不定会下追杀令。” 谢玄阳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它碎了?” 柳无情怔了怔,觉得谢玄阳说的有些道理。谢玄阳见他没了反应,手上又要用力,柳无情见状也顾不上其他了,惊叫着扑了过去,死死扒住谢玄阳的手,将那玉牌给抠了出来,“谢前辈手下留牌!” 他将那抢出来的玉牌紧紧护在怀里,“谢前辈到底和它什么仇什么怨?非要将它捏碎不可。” 谢玄阳道,“没仇没怨,只是不想和宗人堂扯上关系。” 柳无情苦笑道,“谁都不想和宗人堂扯上关系。可如今宗人堂是玉玺唯一的线索了,谁让玉牌出现在放有半块玉玺的盒子里?我们不但不能毁了玉牌,还得带着它跑一趟,亲手送回宗人堂。” 谢玄阳直直地看着他,深色的眸子闪烁,仿佛里面藏着什么不知意义的东西。他此时的脸上没有笑,冷着脸全然不见平日里淡淡的温和。他道,“你自己去。” 道子_分节阅读_71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生气,但在场却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就算是身为他道侣的清霄都不清楚。谢玄阳这不知名的火气是突然冒出来的,没有由头。 柳无情叹了口气,突然泄了力摔坐在椅子上,“我也想,但我不敢。宗人堂太可怕了,说是东都的势力,却又不像是东都的势力。东都人都守法,他们也守法,可他们守的是堂法。外人进去都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就犯了他们的法,什么时候就被杀了。” 他哀哀地回头看了眼楚云,又长长地叹了一声,“要是只有我和楚云去,怕是不到半柱香就躺着出来了。” 楚云见他幽怨地眼神,顿时惊恐地双手抱胸,睁大着眼往后挪了挪屁股,“什么?你还要我跟你殉情?!” 柳无情一噎,反脚对着楚云坐着的椅脚就是一踹,踹得椅子猛地推动,楚云差点没坐稳滚下去。柳无情道,“滚,谁要跟你个没脸皮殉情?”说着他假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嫌弃的很。 他又道,“我说的是我俩实力太弱。” 楚云瞪眼道,“打不过,难道我不会跑?” 柳无情冷笑了一声,凉凉地说道,“你跟宗人堂比?他们一族可是东都最擅长速度的,你倒是从他们手上跑掉试试。” 楚云顿时息了声,不甘地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这时谢玄阳忽然道,“至少还能活半柱香。你们要是与我们同去,或许连半柱香的活命都没有,一踏进他们的地界就丧了命。” 这次轮到柳无情瞪大了眼了,脸上忍不住露出惊异之色,他愣愣地道,“半、半柱香都没有?谢前辈,你们、你们…别告诉我你们已经得罪了他们。” 谢玄阳扯了扯嘴角没做声,柳无情见状都要惊得叫出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得罪了宗人堂却还活着的人,这也便是说谢玄阳一行人已经实力强悍到能让宗人堂全堂人都奈何不了。他到底是遇见了怎样的大能? 柳无情喉结滚动,生硬地咽了口口水,唇有些颤抖,“你、你们怎么得罪的?” 谢玄阳不语,忽又转头看向身旁的清霄。清霄道,“只是杀了个宗人。”他的表情淡淡,仿佛说着的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件小事就是了。 但对其他人来说就不是件小事了,柳无情终于压抑不住喉中的惊声,呼道,“杀了个宗人?!” 莫凌烟听着一脸茫然,他都不知自家师尊是怎么和宗人堂扯上关系的,便是左顾右看,瞧瞧清霄又看看谢玄阳,希望他两能给他个提示。 谢玄阳见莫凌烟的视线投来,无声地向他做了个四十九天的口型。莫凌烟一看脸色登时像是抹上了泥,变得漆黑漆黑的。 七七四十九天,这是他师尊当初追杀那个风魔的时间。能被师尊这个级别的人物追杀的家伙不可能是寻常的小角色,且他还跑了足足四十九天,在被他师尊杀死之前定是一方大能。 而此时谢玄阳又提到那风魔与宗人堂有关,那便绝对是个宗人堂中的大人物。 莫凌烟不知道那个风魔到底是谁,但谢玄阳知道。那个最后死于清霄之手的风魔正是宗人堂上一代堂主,也是当时风魔一族的族长。此魔一死,清霄与风魔一整族便是真正结下了梁子。 风魔一族不是没试过绞杀清霄,可清霄这一剑修第一人岂是白来的称号?前来风魔想要来讨清霄的命,最后却是赔上了自己的命。那时不知多少风魔在清霄手上送了命,乃至最后风魔一族为不灭族都不敢再来主动讨杀。 他们不再来主动招惹清霄,却不代表清霄来到他们地界时他们会没有反应。清霄此人实力强横,他们除不去,但他们可以对清霄身边的人下手。若是谢玄阳一行人与柳无情、楚云同去那宗人堂,柳无情、楚云、莫凌烟三人就成了风魔一族最好的下手对象。 更重要的是....... 谢玄阳目光落在柳无情手上的宗人堂玉牌上,那玉牌上的鬼面刻着两个双眼,仿佛正空洞地盯着他,要在他脸上少出两个洞来。 他无意识地用搭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盯着那玉牌上的鬼面双眼半晌,抬起眼时撞上了柳无情的双眸。 柳无情的瞳色不深,棕色中泛着淡淡的红,瞳边似乎还发着若有若无的金。仔细看去,柳无情面上露着惊色,双眼中却从来都是波澜不惊,如同一汪平静的深潭。 看着这双瞳,谢玄阳突然笑了,他改变了主意。他道,“若是要我们随你们同去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多你们两个也不多,费些心思也是能护下你们的命的。” 柳无情也笑了,“那谢前辈不如说说,要如何?” 谢玄阳答道,“不难,去宗人堂后全权听我的便是。” 柳无情道,“怎么个听法?” 谢玄阳微笑地道,“我说东,你们绝对不说西的听法。” 柳无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仰起下巴顺势长长地吸了口气,他的双臂随意地一绕便是伸了个懒腰,像是突然间放开了什么似的。 他跷着腿,左手肘撑在桌上支着下巴,微微眯起眼看着谢玄阳,明明是个悠闲的动作,却是让人从中看出些隐隐的危险来,仿佛蛰伏着的野豹。他道,“谢前辈说的这个听法听起来挺有趣。” 谢玄阳抿着嘴轻笑了几声,但他的眼中却是没有分毫笑意。他道,“不但听起来有趣,等到了宗人堂做起来更有趣。” 柳无情挑眉,“哦?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做做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都是魔修了,还会有单纯的家伙? 第67章 宗人堂地处东都北部,三面环山, 山上常年覆着雪屹立在天际, 在阳光下十分耀眼,像被阳光铺上了一层金子似的。能常年都是雪山冰峰的地方定是寒冷至极, 一行人刚从马车上下来就感到透骨奇寒, 仿佛身体里流动的血液都能结成冰。 天衔宗剑峰虽也是常年积雪,但却不见有这么低温,饶是谢玄阳都冷不丁打了个颤。下一刻他就被道温热给环了起来。他抬眼看向身边显然没了外氅的清霄, 道, “不用将衣服给我, 这么冷你没了外氅,万一冻出什么来怎办?” 清霄道, “一身灵力又何惧冷?” 谢玄阳道,“我也有灵力自然也是不怕冷的, 方才不过是没料到此处温度竟会这么低,一时间没调整过来罢了。”说着就要将身上的氅衣褪下还给清霄。 清霄看了他一眼,道, “若不是与他们坐马车而是掐诀而来,你岂不已是寒气入体?穿着。”说罢抬手将谢玄阳身上的氅衣拢得更紧, 又不知从哪拿出条腰绳系了上去, 用氅衣将谢玄阳给裹了个严实。 谢玄阳无奈道, “我穿了,你穿什么?别系了,让我脱了还你。” 清霄淡淡地回道, “你要脱,等回宗在房里我帮你脱,但不是还是白日的现在。” 谢玄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清霄说的什么意思,登时红了脸,忍不住推了清霄手臂一把,“说什么诨话?” 清霄面不改色地低声道,“并非诨话,不过是更喜欢你不着丝缕——” “清霄!”谢玄阳脸更红了,他哪能想到一向清冷的清霄竟然有一天能说出这等话来,“你是不是看了凌烟藏起来的小册?” 清霄抿着嘴不说话,面色正经的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方才说了什么让道侣面红耳赤的话。他不会说谎,谢玄阳看他不语就知道这厮定是找到了莫凌烟偷藏起来的东西,还看了进去。 “不许看!”谢玄阳便是忍不住道,他又转头向莫凌烟,“你也不许看那些东西,回去都给我烧了!挥剑千遍,再看就去跪剑台抄道德经。” “啊?啊啊?”莫凌烟一脸茫然,他完全不知自己费尽心思藏起来的小册被找到后逃过了他师尊的责罚,却因为自家师尊在错误的时间尝试调情而暴露在了谢玄阳面前,本该受的责罚也翻了几番。 道子_分节阅读_72 他苦着脸嚎道,“挥剑千遍?我会死的,玄阳!” 谢玄阳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微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有你师尊陪你一起挥,死不了。” 莫凌烟大惊,睁大眼瞅了瞅清霄,道,“师尊也能被罚吗?”他还以为自家师尊在宗内第一大,就算是宗主都罚不了他。 清霄难得沉声道,“剑峰,道侣做主。” 天大地大,道侣最大。 什么?他们剑峰竟还有这种规矩?! 莫凌烟差点没吓出个好歹来,一时间竟冒出了不想再要道侣的心思。不过转念一想,他的心上人是白祈杉,不说能不能追上结成道侣了,就说白祈杉还愿不愿意回归正途都是个问题。要是白祈杉不回归正途,他怕是这辈子都不能与之结成道侣了,就算白祈杉同意,他自己也过得去心里的坎儿,莫家和他师尊都不会同意。 连道侣都没有,还怕什么道侣最大的规矩?莫凌烟顿时息了声,看着面前的两人,心里不由涌出无数酸水,腐蚀得他内心阵痛,忍不住背过身去。寒风萧瑟从地上带起雪尘,衬得莫凌烟孤家寡人的背影无比凄凉。 这时马车踏板上发出闷沉的踏声,另两人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柳无情双手插在他那带着裘边的大氅袖里,一步步走到几人的身边。他的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不过奇怪的是,与他同行的楚云行走时却是不闻有音,谢玄阳用余光看去也只在地上看到了一排脚印,显然是柳无情才出的。 柳无情微笑道,“几位这是在聊什么呢?” 谢玄阳也勾起唇角,浅笑着回道,“哦,只是一些家事。” 两人脸上都在笑,但眼睛里都没有笑,就好像两张带着笑容面具的人,让旁人看了就止不住内心发寒。 莫凌烟瞧着这俩笑面虎悄悄退开了好几步,不自觉地挪到清霄的身后,这个时候只有他这一直是冷冰冰的师尊能给他些安全感了。 他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谢玄阳在他心中是个清冷却又不失温玉之人,像这等让人笑面迎人却让人心寒的形象却是他从未想过的。而柳无情此人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中,莫凌烟一直以为他个性爽朗,然而如今却是打破了认知。 莫凌烟不傻,还很聪明,不然也不会被冠上天才一名。柳无情在花楼时与谢玄阳之间有些不对劲对话虽只有一些,却是足以让莫凌烟猜出柳无情那爽朗的形象仅仅是他的伪装,而非真实。 或许他与他嘻嘻哈哈的时候,柳无情这厮正在内心笑他的天真吧,天真地以为自己交到了个新朋友。光是想着莫凌烟都觉得冰冷刺骨的寒气扎在他心里,将他整个身体都冻僵。 也不知是不是看透了莫凌烟的心思,清霄突然挪动了几步,将他彻底挡在了身后,以柳无情的角度无法再看到莫凌烟的脸。 北方的天气无常,刚刚还是阳光明媚,此时浅蓝色的天空中却是开始飘起雪来,不一会儿雪势变大,随着寒风砸在脸上都有些疼。 清霄看了眼远处连绵不绝的雪山,问道,“宗人堂在哪?” 柳无情道,“此处离宗人堂还有些远,以我等的脚程今日赶不到了。” 谢玄阳道,“这马车停在这里,我还以为是已到宗人堂的地界。按你这说法,那我们在这下来做甚?” 他伸出手来接上一会儿空中飘下的雪片,随着他动作垂下的宽袖口被愈来愈烈的寒风带得呼呼作响,仿佛都要断裂开来随风飞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天上的雪云越来越厚,光线也渐渐暗了下来,他们身后的马车不知何时也已经不见了踪影。谢玄阳放开神识探向四周,方圆百里了无人烟,连座能挡风挡雪的大树都没有,显然是一片空旷不知边界在何处的雪原。 柳无情从袖口中掏出一张又脏又皱的破纸,那破纸也不知是被揉搓过多少次了,已经软得烂了,可柳无情却是翻手几下就折成了个纸鹤。 做完这一切他才说道,“我柳无情从小长在北方,难道我还不懂这里?这就是宗人堂的地界,只不过宗人堂不在这。宗人堂业大,有个看不见边际的前堂不是正常?” 他就着寒风用力一扔,纸鹤脱手而出飞了出去,“走吧,风会指引我们方向。” 柳无情扔开纸鹤时谢玄阳才看清那纸鹤的样式,不知怎的竟觉得有点,以谢玄阳的眼力在光线不够的情况下只看清那纸鹤两翼翼尖下折,背脊上还似乎有着墨水写着的“木”字。但仅仅是这么多就足够谢玄阳对这柳无情的身份有了些猜想。 纸鹤双翼下折是谢玄阳自己折纸鹤时的习惯,而那“木”字也似乎是他的笔迹。 谢玄阳道,“风?也不怕被带偏了。”虽是这么说着,但他还是跟上了柳无情的脚步。他们是初次来到这东都北方,若是不跟着柳无情走,他们怕是得迷失在这里。 方才谢玄阳用神识探查时就发现这个地方很是邪乎,无论他将神识扩到多大,也都只能探到一片白色的雪地,连他们来时的路都找不到。谢玄阳的神识能探到多远,他自己是很清楚的,瞬间探查东都皇城都没问题,而这宗人堂的地界不可能比皇城还大,但他却是怎么都探不到头。 只能说明,此地有奇怪的迷阵将他的神识都绕了进去。 谢玄阳倒想看看这自称在北方长大的柳无情能将他们带到哪里去。 雪越下越大,天上来的光线也被越积越厚的云给挡得越发结实,抬眼一看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云。大雪挡不住一众修士的脚步,却是能挡住他们的视线。此时谢玄阳已是有些看不清前面走着的柳无情、楚云两人了,只能看到他们黑色的背影。 另两人一直跟在他身旁,雪越下越大时清霄就已经上前牵起了谢玄阳的手。莫凌烟在清霄的眼皮子底下不敢抓住谢玄阳的手,只得扯着谢玄阳的宽袖以防自己走着走着就丢了。 他们越走,雪越厚,一脚下去都能踩到小腿肚。莫凌烟一个不小心踩到了埋在雪地下的枯树枝,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站稳后忍不住抱怨道,“这还要走多久?都有一个时辰了吧?” 谢玄阳的双眼盯着前面两人的身影,说道,“就要看他们想将我们带到哪去了。” 莫凌烟道,“玄阳,你从在花楼时就知道他们想对我们做什么了吧?那你为什么还答应跟他们一起来这儿?” 谢玄阳扯着嘴角勾出个冷冷的讥笑,“既然他们想对我们做什么,那就算我不答应,他们也会想办法将我们带过来,不如少费些劲。这两人里最得防的是那个柳无情,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相信,最好将他所有的话都当作耳旁风,连回话都不要。” 莫凌烟怔了一下,“连回话都不要?” 谢玄阳道,“只要你回了他的话,他就能把你带进沟里,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这么可怕。” 莫凌烟从谢玄阳的语气中听出些熟识,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他是谁?” 谢玄阳冷笑着点了点头,“如果没猜错,十有八九是一个讨厌的竹马。”说罢便是闭口不再提。 目前为止能让谢玄阳说出讨厌的人也就只有这一个,若没有必要,谢玄阳根本不想提他。 见谢玄阳没有说谈的兴致,莫凌烟也不再说话,扯着谢玄阳的袖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前进。 忽然前面的两个黑影消失了,登时这片白色的雪原里只剩下谢玄阳、莫凌烟、清霄三人。此时雪原上的雪早已失控,大量的雪花被强风聚集,仿佛成了无数条白色的巨蛇缠绕盘旋在他们四周,行走时在地上留下的脚印不过是个眨眼的功夫就几乎被吹没了。 谢玄阳几人赶紧向记忆中那两人消失的地方跑去,然而这雪原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让人分不清东西南北,视线又太过不好,几人根本不记得那两人消失时与他们距离多远,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他们是在哪消失的。 正当几人一筹莫展之时,莫凌烟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身子一歪就跌滚了下去。谢玄阳被他扯着袖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也便随之带倒,连带着牵着谢玄阳手的清霄也被扯了下去。原以为他们不过会摔倒到底上,哪想莫凌烟摔进的竟然是个极深的雪窟窿。三人一摔下去,数不尽的积雪便扑面而来,赶着要涌进他们的口鼻中。 这个雪原不但地形邪乎,就连这雪也邪乎。积雪扑上脸来,谢玄阳竟想是吸入了迷药,眼皮发沉,像灌了铅一样,强忍了没多久就再也支撑不住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 谢玄阳再次醒来时是在清霄的怀里。清霄还没醒,无意识地躺在地上,却还是不忘扣住谢玄阳的腰,将他死死护在怀里。清霄的唇紧抿着,有些发青,胸口近乎不见起伏,吓得谢玄阳赶忙一手按在他胸口上,一手扶住他的脸贴近了感受他是否还在呼吸。 刚一贴近,谢玄阳的脑后就传来一个推力将他的头按下,令他贴上清霄的唇。温热柔软的舌肉撬开他的双唇像猛兽般冲进他的口腔中,舌尖都要触碰到他喉口处的小舌,转而搔了几下他上颚的壁肉,又缠上他的舌肉。 谢玄阳本是冰冷的身体在这纠缠下都变得发起烫来。 道子_分节阅读_73 纠缠了许久,清霄才放开谢玄阳,揽着他的腰,在他的唇角轻吻着。他问道,“还冷吗?” 谢玄阳气喘吁吁地捶了下清霄的胸口,道,“你吓我。” 清霄的胸口微震,发出几声近乎听不清的轻笑声,“担心我?” 他吻上谢玄阳的眼角,低低的嗓音如同细小的钩子勾得谢玄阳耳根发痒,“以我的修为怎会因这等原因就出事?傻瓜。” “你!”谢玄阳有些气急,又是用力捶了下清霄,一把推开他站了起来。他道,“不跟你说了。”说着就向莫凌烟走去。 与清霄、谢玄阳两人相比,独自一个人倒在地上的莫凌烟显得格外凄凉。谢玄阳捏起他的手腕把了会儿,见他脉象强健也便放下心来。正想掐向他的人中,就见清霄一把捏住了他的鼻子。 “哎哟喂!”莫凌烟一个激灵,全身颤抖了下蹦了起来。瞪着眼大口喘气,“谁呀?哪个王八蛋捏我鼻子?痛死了!鼻子都要掉了!” 待他缓过神来,看清身前的两人便顿时噤了声。他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嘿嘿,师、师尊。” 清霄冷冷地甩了莫凌烟一个眼神,“起来。” 莫凌烟赶紧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得笔直。谢玄阳见状不禁瞪了清霄一眼,转脸向莫凌烟问道,“身体感觉如何?” 莫凌烟咂了咂嘴,又拍了拍自己因低温而有些僵硬的脸蛋,“还行,就是有点冷了。” 谢玄阳见状便想将衣服给他,莫凌烟甩手道,“不不不,虽然有点冷,但不需要加衣服。我好歹也是个修士,灵力循环几周天也就不冷了。” 最重要的是,他还不想被他醋王师尊瞪。天知道师尊他的眼刀有多可怕,光是方才谢玄阳关心他几句话的功夫,师尊就瞪了他好几眼了。莫凌烟心道。 他有心将话题从衣服上扯开,左右转着脑袋将四周打量了一番。 他们站着的上方有个硕大的窟窿,显然是他们掉下来的地方。四周都是冰墙,乍一看状似个天然的冰洞,但仔细看去却是能看出人工凿掘的痕迹。 莫凌烟问道,“这是哪啊?” 谢玄阳也打量了一番四周,将目光盯在脚下的地面上。他们站着的地方下凹,看起来是个已干枯的冰河床,一直向远方延伸,也不知通向哪里去。 谢玄阳道,“或许是通向宗人堂的路。” 莫凌烟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是宗人堂的路?” 谢玄阳指了指河床旁小巧的冰花。那一株株冰花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观察就会发现每株冰花间的距离都是相等的,冰花花瓣晶莹,反射着微光,放眼望去就像是安在地上的荧灯,指引着来人走向未知的路。 谢玄阳道,“你看那花根,每三株间有什么不同?” 经谢玄阳的提醒,莫凌烟这才发现每三株冰花就会在花根之处出现一个极为细小的刻纹。他揉了揉眼,走进瞧了瞧,竟发现那是个鬼面纹。 莫凌烟惊道,“宗人堂的标志!玄阳,你这都能看到!” 谢玄阳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突破了元婴,眼力变好自然也能看到。” 莫凌烟有些沮丧,道,“那我可得好好努力了,虽说过了金丹,但我离元婴的距离可还远着呢。” 谢玄阳笑了一声,将莫凌烟当作小孩子一般拍了拍他的脑袋,“不远,以你的资质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说不定有了什么奇遇,还能直接跃过几个境界去。” 莫凌烟叹了口气,苦笑道,“奇遇什么的哪是能说说就遇到的?我这运气,怕是这辈子都遇不上了。” 谢玄阳笑道,“你怎么知道你运气差?说不定你是天道宠儿。” 莫凌烟道,“得了吧,虽然我爱看话本,但我可不是相信话本故事是真的的小孩了。天道宠儿这种人不可能存在。” 谢玄阳看着他笑而不语,摇了摇头便首先抬脚沿着这冰花的指引向河道深处走去。 “走吧,我们去会一会宗人堂。” 作者有话要说:  5500+,四守五入6000哈哈哈哈哈 orz有点晚了 第68章 通向宗人堂的河道很长也很静,除了三人走动的声音外只有偶尔间传来的滴滴水声, 三人沿着冰花的轨迹走了很久也没能看到尽头, 停下脚步往后看去也看不见他们来的地方。前后都看不到头,周围又太过静, 莫名的就让人有些烦躁。 谢玄阳眉头一攒, 心里刚涌起些躁意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脚步一顿,手成剑指,聚起剑气向前猛划而去。只听一声不知何物碎裂的轰然, 那不断传来的滴水声更大了, 也更急, “嗒嗒嗒嗒”地传到几人耳中令人心中的躁意更大。 “啊——!”这时莫凌烟突然传来一声惨叫。谢玄阳连忙转头一看,莫凌烟竟是被清霄将手反剪在身后, 扣着脖子面向下按在了地上。 清霄察觉到他的视线,死死控制住莫凌烟, 抬眼向谢玄阳点了点头,道,“水声有古怪, 能引动心魔。” 被清霄这么一提醒,谢玄阳才注意到被按在地上不断挣扎的莫凌烟此时面色狰狞, 挣扎间抬起的眼上泛着猩红却是无神, 显然是已神志不清陷入了心魔之中。他没被反剪在身后的手手指成爪狠狠地抠抓着地面, 竟是没几下就将自己的手指弄得鲜血淋漓,在地面上留下五道刺眼的血痕。 “白…白、白...”他从喉中压抑地吐出几字,也不知是在心魔中看见了什么, 竟强行运起经脉中的灵力来,咬着牙怒喝一声反手抓住了清霄剪着他右手的手腕,用力之大,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就好像随时都能破皮而出的青虫。 谢玄阳心道不好,莫凌烟本就因心魔引起体内灵力混乱,现又是强行运灵,在这么下去怕是得落到经脉寸断的下场。莫凌烟资质极好,一个天才因此消失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更何况是其师尊的清霄和身为好友的谢玄阳。 清霄抬手成刀就是在莫凌烟脑后一劈,谁知劈了一手刀莫凌烟却是连顿都没顿依旧挣扎。一手刀不成,清霄又接一刀,接连劈了他好几下,甚至都将他颈后的皮肉给劈青得泛了紫都还没能将他给劈晕过去。 莫凌烟被劈得疼了,心魔的驱使下胆大包天,在清霄的手刀再一次落下时他扭着脖子就对着清霄的手一咬,牙口死死卡在清霄手上都咬了出血来。 清霄本就劈得有些不耐烦,又被莫凌烟这厮给咬了一口,这还得了?冷着脸,从他嘴里拔出手连手刀都不成了,一巴掌糊在莫凌烟后脑上,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脸给按进了地面,没了动静。谢玄阳蹲下一看,莫凌烟面旁的地面冰层上都砸出了蜘蛛网似的裂痕来。 这得多疼?谢玄阳有些心疼莫凌烟那张脸,道,“砸得这么重,要是脸毁了,以后找不着道侣怎么办?” 清霄冷哼一声,道,“他心系白祈杉,何须找什么道侣?” 谢玄阳一听怔了几许,惊愕地道,“你竟然知道凌烟的心思。” 清霄总不能说莫凌烟平日里看白祈杉时的眼神和以前丹峰流柒看他时一样。如今的清霄已恢复过往的记忆大半,以往失去的情感也拿了回来,自然是知道要是在自家道侣面前提到其他心生暗恋于他的人,他会落到怎样的下场。 若是谢玄阳气急了回去找那流柒,以谢玄阳的魅力指不定那流柒就会变得心慕于他。清霄可不想给自己徒增一个情敌。 于是他便道,“流云表现得那般明显,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思。” 道子_分节阅读_74 “哦?”谢玄阳听这话不禁挑眉,问道,“既然如此,那你我还去杀祈杉?你是他师尊,若是你杀了祈杉,不怕凌烟恨你?” 谢玄阳虽这么说着,但他知道清霄是不怕的。清霄就算是拿回了失去的记忆,他的感情也是单薄,对该杀之人绝不会被旁的因素影响而手下留情,不然也不会曾说出“若是流行挡路,便杀了”的话来。流行待在他身边的时间远比莫凌烟长很多,他连流行都能杀,莫凌烟不过是恨他,他又怎会在意? 谢玄阳心道:估摸着清霄会回答他一句不怕。却是没想清霄反问他道,“你是他朋友,也是白祈杉的师父,你不怕?” 谢玄阳闻言愣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没回答,清霄却是很了解他。 清霄道,“你不怕,因为你从没想过杀白祈杉。” 谢玄阳愣愣地看着他一会儿,忽又笑了,道,“你怎么知道?” 清霄道,“白祈杉叛入邪道以来,你脸色从未变过。你与他亦师亦友,以你两的关系,你若是真要杀他定然会纠结几许。但你没有。” 谢玄阳笑着,他微微眯着眼,此时的笑容上不知怎么竟带上了些许邪气。这是他从没展现过的一种笑,但清霄却不见意外。他道,“这种情况向来有两种可能,你怎知我不是另一种那样其实从未在意过他?” 清霄凝视着他,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你会对不在意的人倾囊相授?你的北冥剑法,全教予他了吧?” 谢玄阳怔了怔,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清霄又道,“一开始你的确存着什么目的,后来却是真将他当作了徒弟或是友人。” 谢玄阳叹了口气,道,“你还当真了解我。” 清霄淡淡道,“我是你道侣。” 谢玄阳又笑开了,他笑得很轻松,与往日的他相比仿佛有什么禁锢着他的枷锁给打了开来。他奖励般主动地轻吻了下清霄的嘴角,问道,“你知道我一开始带着目的接近白祈杉,难道没觉得过我心思太重?难道不觉得看错了人?” 清霄不在意地道,“我从未说过你是没心思的人。” 谢玄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那如此说来,你喜欢的是有城府之人?” 清霄道,“不,我心悦的是你。” 谢玄阳忍不住笑着调侃道,“清霄啊清霄,你当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与曾经话不多却绝不饶人的你比,真当是变了许多。莫不是你拿回记忆后沾染了人情世故?” 清霄道,“从未变过,只是说些实话。” 谢玄阳见清霄回答得一本正经,不由笑得更开,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知道你总是说实话。”说着抬起莫凌烟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就要将他扶起来。 清霄见状眉头皱了皱,还未等谢玄阳扶好就单手拎着莫凌烟的衣领,将他从谢玄阳肩上扯了开来。他道,“重。” 谢玄阳道,“你不让我扶他,难不成要把他扔在这儿?” 清霄不知从哪里掏出个小袋来,“扔进这里去。” 谢玄阳瞅着清霄手里的小袋,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这不是灵兽袋吗?你要把你徒弟扔进这里去?” 清霄道,“灵兽袋能装入灵力不活跃的活物,如今流云昏迷体内的灵力不在运转,为何不可?” 谢玄阳哑口无言,愣愣地道,“你可真是亲师尊。” 他心想清霄从不养灵兽,这袋中定是什么都没有。也不知等莫凌烟醒来发现自己周身漆黑一片,会不会哭出来。 清霄也不磨蹭,单手揭开灵兽袋袋口的结就要将不省人事的莫凌烟给扔进去。就在这时,他们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破空声。这个声音非常小,若不是清霄、谢玄阳两人都是修为极高的剑修,又是常年在林中练剑,早就能练成了能在千叶繁响中听出利器行空之声,怕是根本察觉不到。 他们看不到是什么想他们袭来,但那一道破空声已足以让他们判断出那凶器的行路。 凶器还未到,他两就已避开其行路,瞬时冲向了那凶器初始的地方。那地方不远却是个死角,一他们的角度根本看不见那处有谁。 但两人还没走几步,就好像踏入了为他们准备好的机关阵中。霎时间机关群起,原本平荡的冰面河床上登时变成了满是机关的险地,就连他们四周乃至头顶上都不在安全。 谢玄阳跃身而起闪过从地面忽射而来的无数暗针。那针细如毫毛也多如毫毛,聚集在一起泛着诡异的绿色莹光,显然是布满了剧毒。谢玄阳不知那些针上粘着的是什么毒,但他知道若是中了一根就不会有好结果。 宗人堂的风魔繁多,又在修仙界、魔界混荡多年,以他们诡异的性子早已得罪两界之人无数,他们准备的毒素绝不可能光是对付凡人的,怕是连修士大能对上都得倒下。 但这毒的颜色很浅,若不是暗针聚集在一起实属太多,谢玄阳怕是不能察觉到毒的存在。 “清霄!”谢玄阳高声提醒道,“小心有毒!” 而此时清霄迎着的是一把断肠剑。那长剑只有剑身没有剑柄,无人持着却仿佛有意识般不断攻向清霄。这断肠剑的剑招诡异之极,看似凌乱却是招招奔向致命之处,说是剑法不如说看着更像是暗杀时匕首的用法。 这要是旁人对上了指不定就遭了殃,早被这断肠剑取了命去。可惜这剑对上的是个剑道宗师,望遍整个修仙界饶是魔界都无人敢说上用剑能超越清霄的。这行迹诡异的断肠剑法在清霄面前宛如稚龄的孩童,连逗弄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清霄对付它剑都不用出,要不是谢玄阳提醒了声有毒,清霄怕是连灵力都不用,直接用双指夹住剑身将那剑给断成废铁去。 不过既然谢玄阳提了,那清霄就不得不防。只见他手心附上灵力,一个侧身躲开断肠剑的攻势,同时单手掠过剑身,灵力不过一瞬就其整剑包裹起来。清霄的灵力带着剑气,他的剑气霸道不过是在层薄得不能再薄的灵力都显出能破碎万物之意。 那断肠剑在他的灵力下发出刺耳的哀鸣,剑身颤颤。清霄是个爱剑之人,但他从不爱敌人的剑,便是毫不留情地翻手一振就将那剑给断了个粉碎,连块完整的剑身段子都不见。 一剑断去还有百兵冲来,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冰床也开始发出滋滋的响声开始融化,那融化的液体似乎带着些许酸香,竟还带着些醉人之意,显然不是水。 谢玄阳注意到那若有若无的酸香,顿时脸色一黑,咬牙切齿地恶声道,“千、人、醉!好你个花文钰!”他狠狠怒咒一声,再不顾身边那些缠人的机关,冲到清霄面前拽着他就跑。 和千人醉相比,那些机关、毒都不值得一提,中了几道机关上的毒都比不上中了千人醉的千分之一。 千人醉听起来像是酒的名字,实则却是骇人的剧毒,说是上天入地最可怕的毒都不为过,放到九天之上的仙界都无人能耐得住此毒的一分。一滴取千人之命,无论修为,故名为千人醉。 此毒凶恶不仅仅是在其毒猛,更是在其恶。 中千人醉者三日之内修为渐渐失去,体内经脉萎缩腐烂,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沦落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废人,甚至连视力听力都会逐日失去。 这当然不是最恶的,此毒最恶之处是在它毒的不是身,而是灵魂。便是那中毒之人换了再多的身,乃是投胎转世都摆脱不开。只要换一次身,转一次世都会经历在三日内看着自己废去的痛苦。 这种恶毒在谢玄阳的家乡被定为禁物,凡是使用者定将被罚剥去根骨,现制作者已死,除了还在研究出解药的药师以外根本不可能有人拥有。而谢玄阳那个最讨厌的竹马,恰好就是那该死的药师花文钰。 这花文钰不是其他人,正是从他们一行人来到东都起就主动跑来他们身边的柳无情的本名。 谢玄阳与花文钰两人从小互看不顺眼,以前在家时还有家里长辈看管着不让两人互相折腾弄出事来,如今离开了长辈的视线,两人便是再也没有了限制。 谢玄阳知道花文钰这个混蛋一开始憋着,但总有一天定会对他下手,却是没想到他下手时竟然会用上了千人醉! 一想到花文钰那张笑面虎的脸,谢玄阳就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气,连往日里的谦谦风度都不要了,在心底将这厮骂了个千遍万遍,恨不得现在就冲到他面前将他的脸皮给撕碎了去。 制作千人醉的材料稀有,为了折腾他,花文钰这厮竟然放出这么大的量,也真是煞费苦心。 道子_分节阅读_75 那千人醉似是被洒在了河床的每一处,像是逗弄似的沿着河床跟在谢玄阳身后逐步融化而出。后退已是不成,谢玄阳只能拽着清霄一路狂奔向河床延伸进的内部跑去。 “清霄快掐诀,从这里出去!”谢玄阳边跑边喊道,他反手在他们身后抛出阻挡的风诀,企图将千人醉发出的酸香向另一边吹去。 这冰床河道古怪得很,平日里能掀起大风的风诀在此处威力仅仅剩下十分之一不说,还只能维持几瞬,这使谢玄阳不得不不断掐诀。 “不行。”清霄沉声道,“入了此处后虽说灵力在身,却是如何都无法行出诀来。瞬身诀做不出。” “做不出?!”谢玄阳惊愕地反问道。他现在还能不断抛出风诀,清霄怎么却是连诀都无法掐出了?他赶忙内视查看了一番经脉。 不查看还好,这一查看就让他本就因发现千人醉而沉下的脸色更黑了。他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运转的不再是灵力,而是一直以来都压制在经脉深处的魔力。 谢玄阳虽是半魔人,但因为自幼修习灵力的原因,体内的魔力并不多。他又在不断放出风诀,如今体内剩下的魔力保他自己瞬身而出没问题,却是无法带着其他人。莫凌烟被放入灵兽还好说,可清霄却不行。清霄的修为太高,就算是昏睡过去,体内的灵力也无法被灵兽袋容纳。 花文钰与谢玄阳知根知底,清楚谢玄阳是半魔人的身份,也清楚他体内的魔力到底有多少。他敢布下千人醉这种凶毒,又想了法子令人无法运转灵力,定然就是料到谢玄阳会和清霄几人呆在一起。 这混蛋的目的根本不是想至他于死地!谢玄阳顿时看透了花文钰的意图,顿时气得不行。若是他独自一人定能逃开,但如今清霄却在此。谢玄阳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抛弃清霄,自己活;要么不抛弃,一起死。 花文钰根本的目的是挑拨他与清霄! 谢玄阳怒火朝天,曾经的岑家也好,万象盒也好,西凉的皇室也好,从未有人能像花文钰一样让他恨得想将其剔骨剥筋。 清霄也意识到了如今的局面,将莫凌烟放进灵兽袋中塞进谢玄阳的手中。拽住谢玄阳停下脚步,“你走。” “闭嘴!”谢玄阳瞪了他一眼,“你当我会把你扔在这?” 他将灵兽袋塞回到清霄手中,反手拔出了身后的赤霄红莲,剑的煞气仿佛感受到了谢玄阳此时心中的翻滚怒火,与寻常相比更甚了几番。 谢玄阳一剑插入一旁的冰墙之中,仅剩的魔气尽数灌入,一时间看似魔剑的赤霄红莲就真成了魔剑。他双手握柄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劈下。 “休想!” 作者有话要说:  累死我了!!!我写完了!我来了!!! 第69章 赤霄红莲上覆煞气本就是世间难得的神剑,此时驱使它的不再是纯净的灵力而是满附杀意的魔力, 便是变得更利更凶, 剑身上不断翻滚的红煞宛若地狱间燃烧的红莲业火,势要烧尽挡路之物。 不过是连□□都不是的冰墙又怎能阻挡赤霄红莲上的煞气?就算面前挡着的是个巨大的冰山, 盛怒中的谢玄阳都能将其破开。 一时间冰道动摇, 无数巨大的冰石从顶部掉落,砸在地面上碎成无数拳头大的冰块飞溅。厚重的冰墙被破了开来,墙壁中央夹着无数符箓, 仿佛是糊了面纸墙又浇上水冻成的, 符箓上布满密密麻麻的不知名字符, 那些字符上闪烁着金光,若是人毫无防备地望过去都会被震得失神。 谢玄阳只需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符箓又是那花文钰布下的, 这是他家乡特有的符箓画法,此世之中除了他与花文钰无人会用。 难怪他们无法运转灵力了, 这冰道根本就是被这种封灵符构造而成的封灵路!谢玄阳家乡大能无数,这种封灵法子通常是用来抓捕犯事之人,饶是已飞升的仙君都得栽在上面。 花文钰这厮够狠!谢玄阳只来得及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怒骂, 冰墙一开便迅速扯着清霄冲了进去。他们身后的千人醉融化得极快,几乎是擦着他们迈进冰墙洞中的脚后跟融开。 谢玄阳再往后一看, 那冰河床此时已完全成了满是千人醉的剧毒河流, 就连那河道上方都渐渐形成了白雾, 那是剧毒所成的雾。 谢玄阳看着白雾不由涌起些后怕,若是他破开的冰墙后面不是个空洞,若非这冰墙内嵌着符箓恰好还有挡住那毒物涌入的阻挡作用, 他和清霄怕是此时已成了黄泉下的亡魂道侣。 成了亡魂还好说,他与黄泉之人甚是熟悉,可他却不想带上身附着在灵魂上的毒,也不想看到清霄沦为废人。 “可有不适?”清霄将谢玄阳揽住,轻拍着他的背帮着他缓过气来。 方才的情况着实险急,不过与他相比,谢玄阳显然消耗更大。他无法运用灵力,不过是费了些体力,谢玄阳却是着实用光了体内全部的魔力,若不是踏过冰墙时灵力恢复正常即使弥补了他体内的空缺,谢玄阳此时定是已支撑不住晕过去。 “没事。”谢玄阳微喘着回道,他趴在清霄身上借清霄撑在自己腰间的力道站着。虽说灵力已弥补上魔力的空缺,但他却不是立刻就能缓过来的,他的身体还暂处于累极的状态下,能少用一分力便少用一分。 他渐渐平复下急促的呼吸,这才有空喃喃地咒骂道,“该死的花文钰,早晚要剥了你的皮!” 清霄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却是在这所谓千人醉的毒出现后被谢玄阳提到不止一次,他便是蹙頞问道,“花文钰?他是谁?” 提到这人谢玄阳便皱起了眉,连天生上翘的嘴角都沉了下去。他的双眸中溢满嫌弃,道,“便是那柳无情的真名。这人心黑手黑,伪装起来就算是对他极为熟悉之人都很难看破。我与他一同长大,知根知底,看破他那柳无情的皮也花了不少功夫,说起来还多亏半块玉玺里的龙气。” 清霄有些不解,问道,“这与龙气何干?” 谢玄阳道,“花文钰此人有一半凤凰的血统。龙凤两族向来不和,只要遇到对方定有一战,玉玺里虽不是龙族之气,却是代表着龙,花文钰体内的凤血与之相遇便会控制不住。” 谢玄阳说着忽又将头埋在清霄怀里闷笑了两声,语气嘲讽地道,“好在这个混蛋是个混血,没能察觉到自己那时被龙气刺激得凤血翻涌得连瞳孔都泛了金。” 清霄闻言双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若有所思地低吟道,“龙凤两族不和?” 谢玄阳点头,道,“旁人有道说龙凤呈祥,都以为两族亲为一族,实则不然。他们自天地初生起就互不顺眼,如今也是动不动就打个天昏地暗,光是我幼时就见着的两族打架都数不过来。” 清霄道,“如此说来你家乡定是大能繁多,连龙凤两族都是常见。” “想知道我家于何处?嗯?”谢玄阳目光闪了闪,凑在清霄的耳畔低声道,“你猜。” 清霄从未听说过龙凤两族隐世在哪里,自然猜是猜不出。他也不急,淡淡地道,“到了时候,你自会告诉我。” 谢玄阳笑盈盈地从清霄怀里退出来,被清霄将话题从花文钰那里扯开,他那滔天的怒火也就渐渐平复了下去,身体也在休息几许间缓了过来。 他道,“你是故意将话题扯开的吧?我都不知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等来消人火气的手段。” 意图被察觉了出来,清霄也顺势承认,问道,“冷静了?” 谢玄阳点点头,将方才逃进冰洞后随手插在地上的赤霄红莲拔出,拂净剑身上的冰屑后收回身后的剑鞘之中。他又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服,道,“走,我们去找花文钰。” 谢玄阳是已冷静了下来,但却不代表他不会不去找害他们差点升天的花文钰算账。谢玄阳本质上还是个魔,“别人得罪他一分,他便千万倍奉还”的性子刻在他骨子里,即便修了再多的灵力也剔不去。如今花文钰踩着他的底线还狠狠碾了几脚,他怎会轻易罢休?定要让这厮没好日子过。 离开了布满封灵符的冰道,谢玄阳的灵力又重新回归了他的控制,瞬间就捕捉到了躲在无数弯弯绕绕冰道之后的花文钰。 谢玄阳心中冷讽道,看这花文钰能躲到哪去,没了封灵符谁都不能躲过他灵力的搜寻,真当他一手控灵之法是练着玩的吗? 无数心思闪过间,谢玄阳与清霄两人已沿着新的冰道走出了很远。新冰道与他们逃离的冰道不同,其中不是个冰河道,很窄,两人只能一前一后,无法并肩而行;也很黑,近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尽头处有细小的光点。 这冰道越走越哀,最后两人都不得不弯下腰去才能前行。谢玄阳在前面走着,突然感受到一阵寒风,吹得他双眼有些生疼,忍不住眯着眼揉了几下。正揉着还未放下手,他的腰下臀上突然传来些冰冷的触感,好像有人将手放了上去。 道子_分节阅读_76 谢玄阳一愣,“清霄?” 清霄回道,“嗯?”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疑惑,显然是不知谢玄阳喊他的意图。 谢玄阳一听登时黑了脸,反手死死扣住那手,狠狠一捏,那力道足以将以为成年男人的手骨给捏碎。谢玄阳咬牙道,“有东西摸我。” 清霄瞬间脸色一沉,满身的杀意都爆了出来,凭着感觉向前一抓,拽住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在他两中间的东西,毫不留情地就是一掌。 前被捏碎手骨,后被满是杀意灵力地一掌正中躯体,那东西登时发出声长而凄厉的惨叫,尖锐得仿佛将人耳膜都要震裂。谢玄阳被震得头刺痛无比,勉强分辨出发出此声的不是个人,恼火得转过身来,出手快如闪电般探向它的脖子,将它的生机彻底断开。 谢玄阳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道,“冰道里竟还养着冰原猴,这布置够奇怪。” 所谓冰原猴指的是生长在冰原上的猴类。这种猴类爪利能破开坚冰,不惧寒冷却是天生对温暖的东西感兴趣,与之相比体温算高的人最受它们欢迎。一旦遇到就要抢到窝里去,若是遇到反抗,它们便会用利爪将人抓个半死再带走。 这冰原猴对凡人来说有些威胁,但对修士来说其威胁性却和蚂蚁差不多。谢玄阳只得道一声这冰原猴胆大包天想来招惹他。 “嘘。”清霄忽地捂住谢玄阳的嘴,他似乎听到了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他们身后远处的冰道中传来,还夹杂着无数锋利之物摩擦在冰面上发出的刮划声。他面色一凝,猛地推着谢玄阳向前跑去,沉声道,“冰原猴群。” 方才那只冰原猴死前发出的叫声将它的族人给引来了。 对修士来说冰原猴的威胁性太小,但若是在这么个狭窄的冰道中遭遇猴群也是讨不了好。它们的利爪足够给两人带来些麻烦,能不撞上最好还是别撞上。 谢玄阳知晓其中的道理,不忘抓住清霄的手向前跑去。这冰道太过狭窄,地面又皆是冰层,太滑,跑动起来着实不方便,两人磕磕碰碰地跑着险些让那群冰原猴给追上。好不容易跑到尽头,没想却是个悬在半空的出口。 谢玄阳试着刹步却还是脚下一滑,扯着清霄就摔了下去。 “扑通——” 作者有话要说:  谢玄阳:这猴子胆大包天,竟敢摸我! 清霄:杀了!那地方除了我谁都不能摸。 第70章 “扑通——” 冰冷的湖水涌入口鼻之中,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手从湖底伸出, 缠上谢玄阳的身体要将他拖进最深处的黑暗之中。 窒息的感觉令他双眼发黑, 四肢无力地挣扎着,却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开缠绕在周身的水。突然, 他腰上一紧, 双唇触碰到熟悉的柔软。 “哗——” 清霄抱着谢玄阳浮上水面,新鲜的空气再度补充进谢玄阳缺氧的肺部。谢玄阳瘫在清霄怀中猛地向外咳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见谢玄阳渐渐平缓下咳意, 清霄才问道, “你不会水?” “会。”谢玄阳浑身都被寒意充满, 忍不住往清霄怀中缩了缩,“这水有问题, 貌似是专门对付魔的水。一落水就像是被冻住了四肢,使不上力。” 不仅如此, 只要待在这水中,这水就会源源不断地向谢玄阳的身体里送入寒气。若谢玄阳不是身体里只有一半魔血的半魔人而是纯血魔族,又从小修炼灵力, 他怕是刚入水的一瞬间就会被冻成了冰雕,直接沉入湖底。 清霄望了眼四周找到不远处湖的边缘, 抱着谢玄阳纵身一跃便是跃出水面飞了过去。纵使离开这古怪的湖, 谢玄阳体内的寒气也未能减少几分, 在接触到空气后竟还让他打起了寒颤,本就颜色不深的唇色更浅得发白。 修士平日穿着的衣服清洁时大都只需掐个的法诀,因此出行时很少有带替换的衣服, 几人来这东都前还是在他宗参加大比,更不可能有准备什么换洗之物。此时的两人只能穿着一身湿衣。 这湖水古怪也古怪在这儿,两人用上各种法诀都无法将身上的水除去。湿衣干不了,寒气也除不去,谢玄阳此时当真很是狼狈。他咬牙道,“在风魔的地盘里弄出对付魔的水,花文钰这混蛋也不怕被风魔全族缠上。” 清霄问道,“你怎知是他弄出的,而非天然?” 谢玄阳道,“你可知什么水能对付魔?” 清霄摇了摇头,道不知,他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水像这湖水一般能让魔变得无力。谢玄阳修为极高,连他都差点栽在这水上,就更别提其他的魔了。这水如此厉害,若是传出去必将成为修仙正道对付魔道的极佳武器。 谢玄阳接着道,“真阳水,魔属阴,真阳与之相克。真阳中又有极阳、正阳两种,此世的极阳之物是宫灵泽的龙血,但他与魔族向来关系不错,不可能用血弄出这种东西。便是只有可能是属正阳的凤凰火。” “凤凰火……”谢玄阳喃喃咀嚼起这个词来,突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凤凰有九火,八种极热,唯有最后一种烛灵火是冷火,能将魔气给烧去。这湖水如此发寒只有可能是烛灵火制出的水,这种真阳水烧不去魔气,却是能让拥有魔气之人的经脉堵塞。 花文钰这是想堵了他的经脉还是想堵了风魔一族的经脉? 谢玄阳忽然抬头看向他们掉下来的洞口,那洞口与水面距离有十丈,对修士来说不高,却恰好卡在失足摔下时无法在空中做出反应的距离。洞口中不时传来冰原猴的叫声,他看去还能看见不时有几只冰原猴从中探出头来,却有被洞口与水面间的距离给吓了回去。 这太巧合了。谢玄阳皱起眉想道,无论是这洞口的高度、冰道中出现的冰原猴还是洞口下的真阳水湖都是在太巧合了。若是单一地出现还好解释,但这三种巧合结合出现,谢玄阳根本无法相信这不是被人提前布置好的。 这样一来,花文钰的意图便显而易见了——他要封的是谢玄阳的经脉。 见谢玄阳皱眉蹙额一直看着壁上的洞口,清霄便问道,“怎了?” 谢玄阳抿了抿唇,道,“你说他花这么大力气封了我的经脉......是为了什么?” 清霄听了先是一怔,眼色微沉缓缓地道,“许是他不想杀你,以你两的交情……” 谢玄阳想都不想就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和他的交情是希望对方早死的交情,他不可能不想杀我,只是不能杀我。” 清霄反问道,“不能杀你?” 谢玄阳讽刺地扯了扯嘴角,道,“他杀了我,接下来死的就是他,死在我爹手上连灵魂都得被撕碎。花文钰心狠手辣却惜命。” 他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相同的他也不能杀了花文钰,一旦花文钰死在他手上,他下一刻就得死在凤凰一族能烧尽万物的真火之下。 谢玄阳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道,“他不能杀我,却不代表不能对我下杀手。花文钰此人医术了得,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将人救回,所以他对付我从不手下留情。但我们进入冰道后,他却是处处给我留下生机。” 这话是实话。 花文钰在冰河道中布下千人醉的手段凶残,却不是没有不给谢玄阳逃离的机会,只要谢玄阳当时抛下清霄,定能跑出去。又说方才他们通过的冰道。 冰道极为狭窄,只要花文钰在其中再次布下千人醉,又封住出来的洞口,谢玄阳就算是插翅都难飞。 最后再说这真阳水湖,花文钰若是在其中加入他的本命真火,谢玄阳失足落入之时那寒气就可以在侵入谢玄阳身体的一瞬间将他的灵力全部搅乱,落下个灵力暴动、走火入魔的下场。 道子_分节阅读_77 可花文钰偏偏没有,仅是用一个接一个的布置将他们赶到这真阳水湖来,将谢玄阳的经脉给封住。 真阳水是能封住谢玄阳的经脉,但他身体里的魔气不多,再多的真央水也只能将他的经脉封住一天罢了。 这时清霄忽然问道,“他知道你的实力?” 谢玄阳道,“知道,非常清楚。” 清霄又道,“他知道我的实力。”他说这句话时语气中却没有疑问的意思。 谢玄阳怔了怔,道,“知道。” 清霄道,“他想杀我。” 清霄的实力没有人敢说不厉害,但也没人敢说他是最厉害。他的剑能破天,但人却是还没看破天。看破天的人已经飞升上界,没看破天的人却是不能将剑发出破天的威力。 要杀一个没看破天的人有很多种方法,明算暗算、阴谋阳谋。花文钰就是个擅长算计的人,光从他用一连串设计将两人赶到这里来就可以看出了。 花文钰想杀清霄,谢玄阳就是最大的阻碍。谢玄阳与清霄两人的实力结合在一起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程度,花文钰又不能杀谢玄阳。那将谢玄阳的经脉暂时封住,要杀清霄就简单不少了。 谢玄阳沉默了许久,问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花文钰知道谢玄阳和黄泉之人的关系不错。谢玄阳既然能从勾魂使者手里换回莫凌烟的命,就也能换回清霄的命。为了清霄,他从来不会顾及代价如何。 清楚这点的花文钰是不可能想通过这种方式对付他的。 忽然,谢玄阳脑中闪过他们刚来到这北部雪原时的一幕。那时还伪装成柳无情的花文钰和楚云从马车上下来,两人在雪地上并排行走却只有花文钰留下一行脚印。 “楚云。”谢玄阳沉吟着,道,“行走雪地却不落印…那楚云恐怕是宗人堂的人。” 清霄应道,“风魔一族的少族长,柳云。” 谢玄阳顿时惊愕道,“姓柳?如此说来,东都柳家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从一旁的冰壁上有碎块断落,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磕磕碰碰地从上面随之滚了下来。“砰”得一声闷响摔在地上,身上的血不一会儿就将地面染红了,就像是聚起了小洼血潭。 谢玄阳从没见过一个人能伤成这样,好似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被放了出来,在这温度极低的地方都止不住,不断地向外流去。 那人像已没了气似的在地上趴了好久没动静,等到谢玄阳踏出一步想要上前看看他是死是活时,他忽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谢玄阳。 谢玄阳这才发现他的双眼是代表魔修的暗红,如血般颜色的眸中是颜色更深些的竖瞳,神色狠戾,阴冷得就像是盯着猎物的蟒蛇。 他似是喉咙被割坏了,说起话来很是费劲,嗓音嘶哑得仿佛被撕裂一般。他道,“修仙者。” 谢玄阳扫了眼他的双眼下如两道细藤般的墨蓝纹路,说道, “风魔。” 这风魔艰难地从地上撑坐起来,捂着他已不成模样的腹部。他的腹部伤口很大,都能看清里面搅成一团的内脏,很难想象在这么重的伤势下他还能动弹。他脸上的血污很多,谢玄阳看不清他的长相,但却能看出他没有表露出一丝痛苦。 以方才趴着的角度,这风魔看不清清霄的脸。现在坐直了抬眼一看,那双竖瞳一瞬猛缩,拉的更加细长。 他胸口一阵猛烈起伏,咳出几口血来,“清、霄。” 清霄淡淡地看了他一收回视线,显然是不认识这个风魔。他对不认识的人向来懒得给予目光。 谢玄阳对这风魔提了起兴趣来。风魔一族几乎每个魔都认识清霄,他们恨他杀了他们的族长。但谢玄阳在这风魔的眼中看到了不甘、杀意,却偏偏没看到仇恨。 谢玄阳上前几步,蹲在这风魔的面前近距离将他打量了一番。他道,“你认识清霄。” 这风魔冷笑一声,道,“我族中谁不认识清霄?连刚入族学的幼童上的第一课都是记住他的脸。” “他们认识的是仇人。”谢玄阳道,“但你,认识的是清霄。” 清霄忽然出声道,“柳周。” 柳周笑了,他的笑声里满满的讽刺,“还多谢清霄道君记住我的名字。” 这就有趣了。清霄几乎不会记住魔的名字,因为他遇见的魔从来逃不过被他杀了的下场,他没必要去记一个死者的名字。显然柳周和谢玄阳一样的例外,也是个不同的例外。 谢玄阳与清霄志同意合,也是道侣,两人又是千年前就结下了缘分。但这柳周却不可能如此。 谢玄阳好奇地与清霄问道,“你认识他?” 清霄道,“他是唯一一个从我手中成功逃走的。” 谢玄阳问,“风魔全族追杀你的时候?” 风魔一族行踪诡秘,清霄又少有出去游历,想来想去两者能撞见的时间也只有清霄杀了风魔一族的族长时,其全族出动妄将他置于死地为其族长报仇的那段日子。 清霄点头。谢玄阳叹道,“那是当真厉害。” 像是受到了刺激,柳周突然一阵抽搐,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他的骨中。他痛苦得弯下脊梁,捂着腹部蜷缩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紧绷的身体才松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在这低温的环境下,他却是出了一身汗。 柳周吐出口浊气,低垂着眼,脱力地靠在冰墙上自嘲道,“什么厉害?要是真厉害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谢玄阳粗粗看了番他身上的伤口,问道,“你受了刑?风魔族还会对族人行刑?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柳周懒懒地撩起眼睑,道,“外人没听说过的东西多了去了,不过是行刑罢了。说这个还不如说说,我族是千年前魔尊手下的影卫。” 谢玄阳道,“哦这种事能随便告诉修仙者?” 柳周道,“我不想死。用这种东西从你们手上换一条命是笔好交易。” 谢玄阳点头道,“这的确是笔好交易,但这是对你,不是对我们。难不成你觉得从清霄手中逃过一次的风魔的命只值这个价?” 柳周凝视着谢玄阳,忽然道,“你这语气很像一个人,他姓花。” 谢玄阳的脸色突然就像是喝着上好的仙茶时发现杯中落了只苍蝇,顿时黑了下来。他冷声道,“你拿这种东西恶心我?” 柳周见状竟笑了起来,他道,“我这下相信你不是他的人了。” 他笑得很尽兴,抽动了身上的伤口,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又崩裂了开了,但他毫不在意。他道,“既然不是他的人,那这笔交易我做定了。”说着他从衣服内里掏出一把铜钥匙。 这把钥匙很奇怪,钥匙身上的凹槽巨大,从柄一直延伸到头,其中还有不少弯弯曲曲的小槽,看起来如同一个小型的迷宫。仔细看迷宫的纹路,似乎在最中央盘绕成了小小的太极,太极中还有一颗细小近如沙的铜球。 道子_分节阅读_78 柳周摇了摇这铜钥匙,道,“我拿这个和你们换命。” 谢玄阳问道,“这是什么?” 柳周道,“那位魔尊的私库钥匙。” 他爹的私库钥匙?谢玄阳心中一哽,面上却不显。他道,“他的私库钥匙怎么会在你这儿?” 柳周道,“准确的说是保存在风魔族中,我不过是拿出来了。” 谢玄阳道,“那是族宝吧?” 柳周在此遇到谢玄阳、清霄两人以来几次提到族内都是副冷讽不屑的态度,这次也一样。他嗤笑一声,道,“族宝是族宝,但它要被那个姓花的带去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少主。说的好笑,那位魔尊飞升前根本没留下子嗣,少主还能从泥巴里蹦出来不成?与其给那个冒牌货拿去,还不如给修仙者。” 他斜斜看了眼清霄,又接着道,“给清霄拿去也是不亏,反正他也是紫虚仙君的徒孙。落在那位死对头的徒孙手里也不错,哈哈。” 谢玄阳笑而不语,心道:哪来的死对头?如今的那两都成了道侣不知多少年头了,上天入地就没几对能比得上他们感情好的。 柳周笑完,将铜钥匙递到谢玄阳面前,又道,“不过你们别想着有了钥匙就能轻易进入那位的私库。如今就连东都皇室都不能使这钥匙上的铜珠滚动,成为真正的钥匙。据说只有拥有他直系血脉才——” 他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看着铜钥匙上重新开始滚动的铜珠瞪大了眼。而此时此刻,除了他的手外,触碰着钥匙的还有想要接过它的谢玄阳。 那铜珠滚动着,撞击着凹槽壁发出“叮叮”的脆响。 谢玄阳也怔住了,看着它愣愣地道,“嗯?” 作者有话要说:  渣三:哈哈,马甲被掀了吧?这就是不听人说完话的下场 玄阳:呵呵 第二更。。。嗯会晚点,大概在24点前吧orz 第71章 直系血脉是什么概念?是比当今东都皇室之人都更为亲近那位魔尊。与所有血脉一样,那位魔尊的血脉也会在一代一代子嗣的传承之下变得越来越稀薄, 越稀薄的血脉也就越难使钥匙中的铜珠移动。 可此时这铜珠却是仅仅在谢玄阳的指间触碰下就动了, 像是被抹上了滑油一般直接从顶部滚落到了最低,凹槽轨道中的曲折都减缓不了它滚动的速度。 “直系….近亲。”柳周怔怔地盯着谢玄阳的脸, 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与那位魔尊的相似之处。 其他风魔对那位魔尊有多熟悉, 柳周不知道。但柳周的祖父在魔尊还未登基称帝时就已跟在他身边多年,见证了他率兵大遍天南地北,说对他的了解程度, 风魔一族中没有人能比得上柳周的祖父。 后来魔尊飞升, 为了纪念他, 柳周的祖父没少画出他来。如今若是去柳周家的密室看一眼,就能看见墙面上挂满了各色各样的魔尊画像。 柳周从小看着那些画像长大, 虽没真正亲眼见过魔尊,却是对他再熟悉不过。现在仔细打量着谢玄阳, 他很快便是看出了两人的相似—— 他有着与魔尊相似的唇形,眼角下泪痣的位置也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怎么比起魔尊,乍一看更像是那个该死的紫虚仙君?柳周在心里嘀咕道。 柳周熟悉魔尊, 对那位总是与魔尊的死对头紫虚仙君自然也很是了解。他们两人总是纠缠在一起,几乎所有魔尊的事迹中都能找到紫虚仙君的影子。 柳周有幸见过那位紫虚仙君的画像, 对他那飞升前修仙界第一美人的称号也耳闻不少, 对他那双夺目却满是霜寒凌厉的凤眸记忆尤深。 而谢玄阳这双眼睛像极了他。 不知怎的, 柳周突然想起了他母亲还在世时随口提到的玩笑话,愣愣地问谢玄阳道,“你、你娘不会是紫虚...仙君吧?” 这话问得都让清霄失神了一瞬, 看着谢玄阳的脸竟觉得这猜测虽是荒谬,却不是没有可能。谢玄阳身上有那位魔尊的血脉,是个半魔人,却又持有紫虚仙君当初的佩剑之一赤霄红莲,就连修习的也是与紫虚仙君的剑法同源的纯阳剑。 怎么看他与那位魔尊和紫虚仙君的关系都不浅。 谢玄阳扯了扯嘴角,道,“当然不是。”他侧脸看了眼清霄,没想却看出了些松了口气的表情。 他心道:清霄这是紧张什么?是他娘不是紫虚仙君,还是紫虚仙君和极道魔尊没关系? 如此想着,谢玄阳突然就起了些坏心眼。他顿了顿,在面前两人脸上松气的神情都未退去时,又道,“他是我父亲。” “父亲?!紫虚仙君?”一个拥有极道魔尊直系血脉的人的父亲是紫虚仙君?!柳周近乎失了声,心脏疯狂地跳动着,都发了痛。他声音颤颤,问道,“那、那那位尊上呢?” 谢玄阳的嘴角不自觉地浅浅勾起,用余光注视着一旁的清霄。他接着道,“他啊…我叫他爹。” “爹?!”柳周捂着胸口哽了哽,弯下腰咳出一口鲜血,脸都扭曲了起来。明明是他先猜测出紫虚仙君与极道魔尊这对死对头的关系的,但此时此刻他却是最不能接受的一个。他喃喃道,“不…不可能,他们怎么会……” 他双眼空洞地看着地面,仿佛一瞬间整个人的魂魄都飞出了体外。他自言自语着,“骗人的…对!”忽然他猛地抬起头,狠辣地瞪向谢玄阳,“你肯定是在骗我!若是真的,这等隐秘之事你怎么可能轻易说出来?如此看来你和那个冒牌货不过是一丘之貉。” 谢玄阳道,“我会说出来不过是因为这种事无需遮遮挡挡罢了。旁国人不知道,但你身为东都人竟也不知道临武帝只生后宫中只有皇后一人,而这个皇后还是个男皇后。” 柳周才不会相信谢玄阳的话,在他眼中谢玄阳所说的一切都是胡言乱语。只见他冷哼一声,反驳道,“是男皇后又怎样?和那紫虚能有什么关系?那位男皇后姓谢!” 这个问题谢玄阳没有回答,回答他的是一直沉默着的清霄。清霄缓缓道,“紫虚仙君凡姓为谢,名凝远。” 清霄是紫虚仙君的徒孙,除了谢玄阳外,这世上对他最了解的只有清霄了。一时间柳周神色恍惚,看他脸上的表情就好似天塌了下来。他无力地倒靠在墙上,道,“谢凝远、谢凝远。” 真是好一个谢凝远。东都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那个让他们最敬爱的临武帝落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绝色皇后叫谢凝远,但绝对没人知道谢凝远就是紫虚仙君。 史书上记载皇后谢凝远在临武帝飞升后不知所踪,有人说是被痴情的临武帝带走了,有人说是因临武帝飞升徒留他一人在这世间,伤心欲绝自刎离世。谁想他竟然是也飞升了! 柳周生无可恋地心想:难怪那位尊上飞升后不久,那紫虚仙君也飞升了上界。以前看来还没什么,现在来这两人间到处都是不对劲的地方。 当初记载东都史书的到底是哪个不负责任的史官?!竟连皇后这么重要的真实身份都不记载下来。 谢玄阳见他想通了,便问道,“这下你相信了?” 柳周不想相信也得相信。铜钥匙验出的魔尊血脉不会骗人,清霄道君对紫虚仙君的凡名证实也不会骗人。 他长长地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问道,“我看得出你是个聪明人。我只有一点还是想不通。你和那个冒牌货不同,但我却从来没听说过你这个少主的消息。你既然有意隐藏,现在又为何会把这种事说出来给我这个才刚刚见面的人听?” 他顿了顿,又看了眼清霄,道,“又为何会当着清霄的面?即便你是紫虚仙君的子嗣,那也是流着一半魔尊血液的半魔人。就不怕清霄杀了你?” 道子_分节阅读_79 谢玄阳道,“当然不怕,他是我道侣。”说着他转脸与清霄对视着,露出个心意相通的微笑。 清霄早就知道他是有魔尊血脉的半魔人,方才的反应不过是因为他没想到他和魔尊与紫虚仙君的关系如此近罢了。 柳周咀嚼这字眼半晌,低吟道,“好一个道侣。” 谢玄阳又接着道,“至于你……” 他脸上的浅笑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因笑容而微微眯起的双眸中飞快闪过一道凌光。他那副神情明明和平常没太大的区别,但却偏偏让人觉得其中多了些桀骜。他道,“我只是突然想起...风魔一族中曾经有一支与我爹定过血契,而这血契似乎是会衍生到后代子嗣身上。” 谢玄阳居高临下地看着柳周,那眼神让柳周打心底感觉到寒意,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柳周这才看出来,面前的这个男人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好相处,或许他本质上和那个姓花的混蛋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两人表现出来的不同。 柳周心道:这个男人比花文钰更会伪装。 他道,“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谢玄阳淡淡地反问道,“难道我不要求你什么,你就不做了?” 柳周一愣,闭目深吸了一口气,道,“对了,我都忘了。你是少主。” 风魔中柳周这一支比任何其他支系与魔尊的关系都要近,这也是为什么那个冒牌货出现时所有人都相信其为少主,唯独他不信,还不顾一切地将族宝带出族去。 谢玄阳是真少主,那身为契约者的他就得效忠于他,即便谢玄阳不需要。 谢玄阳见状轻笑道,“别这么紧张。我是修剑之人,若是真有什么事自会想办法。伤天害理之事更是不会做,只不过与我有血契的你就得好好约束自己了。” 柳周道,“那可不行。你是少主,若是有人伤你,我可不能管那人是谁,都得杀干净。” “我的修为比你高。”谢玄阳笑道,“不过现在的确需要你。” 他此时的经脉被花文钰封住了,柳周虽然修为与他和清霄比不高,但在风魔一族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留着他,等清霄和花文钰对上时还能当个帮手。 谢玄阳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瓶精致的玉瓷瓶。瓷瓶瓶身光洁一片,什么花纹都没有,唯有瓶口出系着个红绳。他扔到柳周手上,他道,“不是毒。这是天衔宗丹峰所出的上品伤药,要治你身上的伤足够了。” 柳周在用毒上也是个高手,很少有毒能躲过他的眼睛。他打开瓶塞放在鼻下嗅了嗅,道,“天衔宗丹峰所出?那我可就占了大便宜,真是多谢少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迟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明天的更新会晚一点,在晚上八点么么么哒 第72章 天衔宗丹峰上的医修不比玄正宗小乾峰中的出名,但制出的药丹也是一顶一的好, 柳周用上丹峰所出的伤药不一会儿就治好了身上的伤。不过这也好在他身上的伤虽都狰狞, 但都是些皮肉伤,一没伤到筋骨, 二没中上毒, 不然饶是最厉害的医修来了都不能短时间内让他痊愈。 柳周向后绕了绕手臂,活动活动筋骨。这身伤已经跟着他不少日子,如今终于摆脱了, 就像是上了锈的铁物摸上了层润油, 实在舒服得很。他忍不住舒气道, “天衔宗真不愧是修仙第一大宗,名不虚传。” 这里没有丹峰的人, 就算丹峰之人在这也不见得想接魔修的赞美。谢玄阳淡淡道,“既然你好了, 那就跟我们走吧。” 柳周问道,“要出去?这里是我族试炼之地,我来过不少次对出去的路再清楚不过。” 谢玄阳指了指另一边的洞口, 道,“你说的是它?”他冷冷地笑了一声, “恐怕这里出去的路已经是条死路了。” 柳周面色一僵, 道, “怎么说?这路可是通向贯穿我族族地的冰河。” 谢玄阳道,“那条冰河此时已是条毒河了。” 柳周霍然站起来,脸色沉得如同浇入墨水的黑泥。他稍稍一想就知道变成毒河是谁做的好事。风魔一族中没人不知道这条河的重要性, 就是放火烧光了族地也不可能对这条河下手,能下手的只会是那个从族外来的混蛋花文钰。 柳周恨声道,“他这是要灭风魔全族!我要杀了他!” 谢玄阳道,“花文钰可不是那么好杀的。以你的能力足够从他手里逃走,但要是想杀他,你的修为还不够。” 谢玄阳这话说得算得上难听。论谁听了别人当着自己面说实力不够都会心里不舒服,更何况柳周在风魔一族里还是个一等一的高手,除去杀清霄失了手还差点被反杀那一次外,他从没失败过。 可柳周偏偏知道谢玄阳说的是实话。花文钰此人看似仅是金丹期,但实则修为极高,柳周与他交手几次都没能探出他的深浅。他又有一手好医好毒,腰间挂着的判官笔用得出神入化,与他对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暴毙而死。 柳周曾见过族内几个与他同是不服此人的风魔挑衅于他,结果不过交手几招,那些个风魔就倒在地上断了命。 整个风魔一族中怕是根本没人是那个男人的对手。 柳周不甘心地咬着牙,向谢玄阳抱拳道,“少主,我族本是尊父手下的影卫,效劳效力。如今我族大灾,还请少主助上一臂之力将那花姓人除去。” 谢玄阳拒绝道,“我除不去他。” 柳周问道,“加上清霄道君也不够?” 谢玄阳道,“不是不够,而是不能。他死了会有大麻烦。”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帮你们全族倒是没问题。冰河的尽头在哪?” 柳周目光闪动,道,“在…在尊父的私库。” 这也是风魔一族当初定居在此冰河两旁的原因。冰河始于私库,出于风魔族地,无论是谁想要进入魔尊私库都得经过风魔一族的同意,谁都别想绕过风魔族闯入其中。 “哦?私库。”谢玄阳咀嚼着这个字眼,他知道花文钰想要干什么了。花文钰这厮打的是他爹私库的注意。 谢玄阳原本还在奇怪柳周是怎么从花文钰手上跑出来的。要知道花文钰是个用药高手,若是抓到一个人,他有的是办法让人逃不出去。柳周本事厉害到能从清霄手上逃走,却绝不可能从花文钰手上逃走。 如此看来花文钰是有意放柳周走的,甚至柳周带出来的私库钥匙也是他故意让其带出来的。花文钰知道他和清霄会出现在这里。那柳周会遇到他们并将钥匙给他,花文钰定然也预料到了。 谢玄阳心道,他爹私库怕是只有他才打得开,里面藏着的东西,估计也是不简单。 以谢玄阳和花文钰间恶劣的关系,谢玄阳定然不会让花文钰成功拿到私库里的东西,最好的法子就是带着钥匙现在就走人。但谢玄阳却不打算这么做。 花文钰最终的目的是私库,但他途中对清霄下的却是实等实的杀手。敢对清霄下手,就要有被报复的准备。 谢玄阳了解他爹。他爹能被称为魔尊就不可能是等闲之辈,他的私库里定然有不少机关陷阱。谢玄阳攥紧了手中的铜钥匙,嘴角勾起道阴冷的浅笑。他道,“柳周,带我去私库。” 他要利用这些陷阱给花文钰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贯穿整个风魔一族族地的冰河是通往私库的路,但却不是唯一的路。要去那私库,还有条暗道。知道这条暗道存在的只有曾跟着魔尊很久的柳周爷爷,而他爷爷死前将这个秘密告诉了柳周。如今整个风魔族中也就只有柳周一人知晓了。 道子_分节阅读_80 暗道很长,里面漆黑一片,如同有隔绝作用的黑幕般,外界的光线无法透进去一丝一毫。谢玄阳、清霄跟在柳周的身后进入暗道之中,两人刚一踏入,身后的入口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他们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仅能通过耳朵探查到周身的动静。 谢玄阳察觉到一道微弱的风声。 柳周道,“跟着风走。这暗道极为复杂,岔口无数,若是走错一个就别想走出去了。” 谢玄阳叹道,“你们族还真喜欢风。入族地是在雪原上跟着风走,现在在暗道里也是跟着风走。” 柳周道,“你别是以为我族因为这个才叫风魔。族名的风,是疾如风的风。我族的速度在这世间再无人可与之相比,我族上代族长更不愧风魔顶尖高手之称。” 谢玄阳道,“还不是被清霄追上了。” 柳周顿时沉默了。谢玄阳说的这话实在太有道理,柳周想反驳也反驳不能,他们最顶尖的高手的的确确被清霄给取了命。 柳周梗了一下,生硬地接着道,“上代族长当真厉害,可惜后继无人。” 谢玄阳也知道自己随口接的话让柳周这个风魔族人有多尴尬,识趣地也不再提。他问道,“怎么后继无人了?” 柳周道,“上代族长死后我族就有了新规矩,谁杀了清霄,谁就是新族长。” 谢玄阳道,“所以你也想过当族长?” 柳周点了点头,只不过在这片被黑暗笼罩的暗道中谁都看不见。他道,“谁都杀不了清霄,谁都当不了族长。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不过现在还有人不清楚自己的能耐,以为借了外族人的手就能杀了他。” 他话里话外有着明显的暗示,就算不清楚他们族内事物的人都能听出他是在骂谁不自量力。 谢玄阳道,“你说的是柳云。” 柳周仗着黑暗掩护,脸色变了又变,展露出来的情绪很是复杂。对于柳云这个人,柳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们两本是可以交付后背的好兄弟,情同手足,可偏偏在上代族长死后就变了。 柳云不再和他交心,人也变得不择手段,柳周几乎要以为他被谁给夺了舍。 柳周最后的表情停在不屑上,他啧了一声,道,“说的就是他。风魔族族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算被几界列为异类都绝不会掩埋族名。可柳云这厮却是将自己的名字改成楚云混迹到江湖去,真是我族耻辱!” 说罢他又吐出几句旁人听不懂的话,好像是风魔一族特有的语言,听那语气似乎是在骂人。 柳周骂完又接着道,“最可恨的是姓花的这个混蛋就是他带回来的!这根本就是将我族推进火坑之中!那姓花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人,满脸假笑,恶心至极。柳云这厮竟还说什么文钰兄为少主效力。什么少主?根本就是个冒牌货!而且那姓花的还不止效力一人,我亲眼看到过他和所谓的灵山之主交信过。忠于二主,这种人绝不可信!” 谢玄阳闻言立马截住了柳周话中的重点,他问道,“你口中的那个冒牌少主,可是叫流行?” “不知,但他的样子很熟悉,装模作样地背着剑像是……”柳周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清霄。他道,“我记起来了,当初我和清霄交手时,在清霄身边看到过这个人。” 流行,谢玄阳心道。看来这个少主就是叛离师门的流行了。 谢玄阳又问,“那那个灵山之主,可是白姓之人?” 柳周道,“姓不姓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此人被人称之为灵主。他们交谈时,那灵主称姓花的为阁主,好像是叫什么玲珑......莫不是那个掌握布满几界情报网的玲珑阁?!” 作者有话要说:  呼,今天被出现的评论给气到了。说什么玄阳的智商不够,气得差点今天不想更新 第73章 花文钰就是玲珑阁,这个消息一出饶是清霄都得惊讶一瞬。清霄记得谢玄阳与那玲珑阁如何相处, 他们两人语气随意, 不拘于礼数,谁都能看出他们间的熟悉, 只不过熟悉是熟悉, 却是一点都看不出两人间的相互厌恶来。 谢玄阳从一开始就说过玲珑阁和他是熟人,那便是不可能不知道他就是花文钰。知道他是花文钰却还是相信他的话来到东都,谢玄阳的意图就颇有深意了。 清霄道, “你早就知道。” 谢玄阳面色平平, 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道,“知道。” 清霄问道, “那你为何信他来东都?’ 谢玄阳道,“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来此是因为游历?于我家乡中出世游历是以两人为组, 那花文钰就是与我同组之人。在一些消息上他不得欺骗于我,否则一旦被抓住他就得遭殃。” 说着谢玄阳轻笑两声,满是幸灾乐祸。他道, “除了同组的两人外,还有位监督者。花文钰这厮运气够好, 遇到了最不好糊弄的一位。那位讨厌花文钰一族, 盯他也就盯得极紧。但凡花文钰在与我互通的消息上做了假, 这厮立马就得被抓住。” 花文钰乃凤凰一族之人,最讨厌凤凰的是龙族,而出现过的龙......清霄立刻就想到了他们在西凉遇到的那位曾经的三皇子、现在的宸王。他道, “监督者是宫灵泽。” 谢玄阳点头,但一想到现在他们正在黑暗的暗道之中只能改为出声回应,道,“正解。他在消息上不能骗我,但我也知道他会在东都对我们下手。只不过在灵泽殿下的监看下他就是想下手也得悠着才是,却没想到他会在我们刚到的时候就沉不住气了。” 还有一点谢玄阳没说。花文钰此人善于玩弄人心,知道欲速则不达。以他的性子是不会做出如此急匆匆便接近他们的事来,要对他们下手也要等上他们在东都呆上几天才是正常。 谢玄阳心道:他这么急定是有什么不能等的原因。既然如此,不如让他急得最后捞到一场空。 无论花文钰是什么原因,便是救人性命也好,还是为了什么天下大事也好,谢玄阳都不会让他拿到想要的东西。 谢玄阳从没说过自己是个好人。当初在北辰德义山庄他能在知道整个山庄的江湖人都会死在尸人手中时选择不显实力,生生如旁观者一般看着他们死去;在西凉龙脉中看到万人血池冤魂无数,他也能无动于衷。 他不是个慈悲之人,所展现出的一切不过是另有目的,或是为了身边人。 花文钰显然不归在他身边人之列,就是花文钰为了天下大义献身,谢玄阳连眼皮子都不会动一下。 清霄不知道这样的谢玄阳,谢玄阳也不敢让他知道。这是魔的性子,而在清霄眼里的谢玄阳却是个半魔身无魔性的纯粹剑修。 心绪翻滚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暗道尽头。暗道的尽头是个极为空阔的地下洞穴,与四周都是寒冰建成的暗道不同,这洞穴三面都是土面,不知是因为在极冷的环境下结出了一层冰霜,那黑棕色的土墙在这本是黑暗的洞穴中泛着些青蓝的荧光,甚是诡异。 暗道的正面是扇巨大的城门,看起来是木质的,上面还刷着砖红色的漆外还有着七个金色的门钉。门上的金制兽面衔环甚是巨大,兽面狰狞,走进了仔细一看是露出獠牙的凶狼,两只狼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绿玛瑙镶嵌而成的,幽幽地冒着绿光。 柳周道,“这是侧门,要去正门得走冰河道。” 这侧门很高,谢玄阳得仰头才能看到门顶。他打量着城门,将目光盯在那七个门钉上好一会儿,扯了扯嘴角问道,“侧门?这是私库?” 光看门就能想象里面的构造有多宏伟,论谁看了都不会以为这是个私库,反而会认为是座埋于地下的城池。 谢玄阳不觉得他爹是个有兴致将私库建成这样的男人。不管是他记忆中的爹还是东都历史记载中的临武帝都是个热衷于军事的男人,比起建个城池,他更喜欢带兵打个城回去。 柳周顿了会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夹杂了些许尴尬。他道,“据说那位的私库一开始不过是个土窖,是那位的皇后觉得太过简陋,这才改了建。” 谢玄阳闻言才知道他在尴尬什么。无非就是想起皇后是紫虚仙君,他们风魔一族一直守着的魔尊私库是经他们最恨的修仙大能改建出的。 道子_分节阅读_81 既然是他那当初身为修仙者的父亲改建而成的,那难怪能在私库钥匙上找到太极印了,谢玄阳心道。 虽说柳周为了记住正确的暗道路线,私下来往过好几次私库,但却从未接近过这扇巨大的私库侧门。要认真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细致的打量它。柳周打量这门许久,奇怪地道,“怎么不见钥匙孔?难不成只能走正门?” 说着他用力推了把门,只见那兽面衔环的凶狼面突然活了起来,金环挂在下颚的獠牙上,从门中探出大半个身子来,张开血盆大口就扑向柳周,猛地一咬。要不是柳周反应快,他此时怕是已被咬的只剩下半个身子了。 那凶狼见一击不成,眼中凶光闪烁。它的前肢踏上地面,将还沉在门中的后肢也拔了出来,一只金色的巨狼就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这狼四肢着地却是已高达了柳周的肩,它恶狠狠地瞪着柳周,锋利的爪子在地上划出一道道深痕。 清霄道,“灵操术。” 这个术他曾在紫虚仙君留下的笔录中看到过,乃是紫虚独创的纵灵术。以灵力灌注于死物之中,将其暂变为凶兽供人驱使。越凶凌的灵力灌注入死物中所成的凶兽越凶,而在修仙界中所有的修士中剑修的灵力最为凶凌。 清霄提醒道,“此兽中是紫虚仙君的灵力。” 柳周全身肌肉紧绷,手上已架好双刀,不断躲闪着金狼的攻击。这个洞穴虽说空旷,却还不够大,柳周所擅长的速度根本无法完全发挥出来,只得将闪避换成攻击,持双刀而上。这是东都风魔一族特有的招式,以右手双刃刀为主,左手袖刀为辅,左右连攻,以最快的速度攻向敌人,不留人一丝喘息的时间。 柳周倾身挡住那金狼的利爪,金狼的力气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也不知是不是体内灌着的是已练成太虚剑意中破天剑势的紫虚仙君的灵力的原因,这金狼的爪子利得不可思议,几番交撞下柳周的刀都开始发出悲鸣,刀身震震像是要撑不住碎去。 他的这双刀跟着他不知多少年了,再过些时日柳周都想将它炼成本命武器。要是碎在这狼爪之下,他不得心疼死。他便是喊问道,“这金狼可有解法?!” 清霄淡淡道,“除斩碎外无解。” 柳周抽空看了眼事不关己的两人站在一旁的两人顿时气得要死。谢玄阳一直盯着门上的金色的门钉估计是在研究开门的法子,这也就算了,清霄这厮竟就站在谢玄阳身边看着他,见柳周被金狼追着也不管,神色冷漠,瞧着就像是准备眼睁睁看着柳周死于狼爪。 柳周是听闻过清霄待人冷漠的态度的,他还因此不少次笑话那些修仙者有这么个不将同僚放在眼里的大能,曾说道若是谁跟他共事谁定得被怄死。如今被怄得倒轮到了他。 谢玄阳终于将实现从门上移开,这才注意到柳周的情况。他向清霄问道,“不帮他?” 清霄冷冷地道,“他能从我手上跑走,会对付不了这东西?” 谢玄阳凝视着清霄的脸半晌,忽然笑道,“你不是在气他让你失了手?从未失手的清霄道君当初却让个无名小卒跑了。” 清霄微微撇过脸去,道,“没有,我从不记这等小事。” 谢玄阳调侃道,“当真不记?那怎么不帮他?” 清霄抿嘴道,“不记。不帮,他是魔。” 谢玄阳看着这样的清霄,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闹脾气的幼童清霄来,鼓着肉肉的包子脸,嘟着嘴气呼呼地扭头道“这个家伙让我丢过脸,我才不要帮他。” 如此想着,谢玄阳忍不住失笑,他道,“好好好,他是魔。但帮下他如何?要打开这门还得他帮忙,光是我俩可不太方便。” 清霄凝凝地看了谢玄阳一眼,轻得不能再轻地啧了一声,飞身上前拦住了那将柳周追得狼狈的金狼。 柳周不是走正面迎战的路子,若除去他的速度,只说上正面攻击的厉害说不定也就比金丹期的莫凌烟厉害上一些,更何况他对上的是个死物,能骗过活物感官的法子在这金狼面前根本行不通。 可清霄就不同了,他从来不屑于柳周这等遮遮掩掩的路子,向来是持剑正面对敌,这金狼就算是有紫虚仙君的灵力在他的面前也还不够看。他便是两三下就让金狼败下阵来,金身破碎,体内残留的灵力都散了去,再也恢复不成原样。 柳周见状道,“清霄,你这也太凶了。这好歹也是紫虚仙君留下的,何必破坏成这样?” 清霄道,“顺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依旧卡的一手好文 第74章 也不知是不是柳周想太多了, 清霄这句顺手里还带着对他实力的鄙视, 与此同来的轻飘飘的扫视就像是针一样刺向他的脑袋。柳周心中鼓鼓, 气得脑壳发疼就想立即拿着刀在清霄身上戳出几个大洞来。 好死不死清霄这时又瞧着他轻不可闻地“啧”了声,“风魔。” 柳周一听登时额角血管猛跳,咬牙切齿道,“早闻清霄道君清冷, 不管旁事。你别是个假货!” 清霄道君的确是清冷不管旁事, 但那是当初情感都被剥去的清霄了, 只不过处在那样状态的他时间太长,旁人都以为那才是正常, 如今他恢复了正常,却在世人眼里成了不正常。谢玄阳知道这个道理,但却不准备说出来给旁人听。 毕竟看着别人因清霄与以前的不同而吃惊也是一大乐趣,谢玄阳心道。他止不住地唇角勾起, 笑道,“柳周你毕竟是魔族,除了交手外对清霄的了解皆是来自传言,有差别也是正常。” 柳周一想也对, 他对清霄又不了解,说不定这厮本质上就是个气死人不尝命的性子。 谢玄阳一看柳周的表情就知道他当了真, 忍不住又想笑,但还是生生逼了下去,清了清嗓子道,“我方才看出这门的门道来了。” 说着他将目光放回到门上去, 这门上有七个门钉。这个数量很奇怪。 极道魔尊又是东都史上著名的临武帝,这私库属于他也便是属于皇家建筑。正常的皇家建筑每扇门门钉为横纵排列,数量以九为阳极数。横九路、纵九路,总九九八十一钉。这个私库侧门上却不是。 若说是这七钉是因为此库为身为皇后的紫虚仙君所建,不走皇家的规矩,那也该是能纵横整齐排列的数量。可偏偏这门上只有七钉。 若是从修仙界各众的角度上来看,七这个数字就有的说了。大衍之数是五十,但其用四十有九,五行阴阳相加正为七,又有七政七实七来复。不过七实是道学的七实,紫虚仙君是剑修,不修道;七政是星占学上的七曜星,紫虚仙君虽说涉猎星占,却也不深,要说星象上他算得上熟悉的也大概只有北斗七星。 紫虚仙君虽说主修传承于清霄的太虚剑意,却也是同时修习紫霞北冥剑气,谢玄阳的剑就是他教下的。 谢玄阳思考一瞬,道,“七星罡气,刚猛无常,是以七星拱瑞。这门上的门钉是北斗七星阵。” 这是阵?另两人上前一看,果真在砖红色的门板上找到了纵纵横横的轨道,这些轨道很细密,若不凑近了仔细看根本找不到。 但紫虚仙君会是布下如此简单的七星阵的人吗?以谢玄阳对他父亲的了解,他父亲绝不可能只布下一个阵,且十分有可能的是当他们只解开七星阵后不下几瞬,就会因没解开接于其后的阵法将门彻底锁死。 但总归来说接下去的阵不可能与北斗七星无关。 “北斗七星君,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接下去会是什么?”谢玄阳喃喃自语道。 “七星帝车,帝出乎震。”清霄接话道,“临武为帝,接下去是九帝阵。” 北斗七星亦被称为帝王出巡天下所驾的御輦,与之相关的是九个帝星,阳明、□□、真人、玄冥、丹元、北极、天关、洞明、隐元,九帝星摄理二十八个星辰。其中最后两帝星又被称为辅星、弼星,常是隐去不可见,不看这两刚好又是七。 临武帝是东都最为有名的一帝,紫虚仙君改建私库时不可能不考虑这一身份,便是用九帝阵最为合适。 谢玄阳点头道,“有理。” 道子_分节阅读_82 猜出是何阵就好办了。要解开这两阵需依据每夜七星九帝显现于空中的时间将这些作为依据的门钉推入星象位置中。这侧门巨大,七星显世是同时,紧接其后的又是第二阵九帝星现世,若说是只有一阵一两人就可解开,但这是两阵结合至少需要三人。 不过万幸的是在此的他们正好是三人,只不过不知柳周懂不懂星象了。 谢玄阳、清霄两人便是齐齐转头看向柳周。感觉到两人的视线,柳周的眼角突又开始跳动,他的脸擦去血污是张极为出色的脸,用邪气凛然来形容都不足矣,而现这张脸却是露出了隐忍的表情。 谢玄阳的视线还算正常,但清霄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柳周忍不住道,“看我做甚?” 谢玄阳问道,“你可认识星象?” 不等柳周回答,清霄就先一步道,“他定不会。” 柳周登时炸了,再也忍不住怒道,“我们风魔一族身为夜间行者无所不能,不过是小小的星象而已!我怎么不会了?清霄,你别是跟我有仇吧?” 清霄面无表情地睹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和魔都有仇。”说罢又柔下眼神看向谢玄阳道,“除了你。” 柳周被清霄瞬变得神光。气个半死,清霄这个态度让他觉得双标那词就是为清霄这厮混蛋而生的。清霄这显然就是那种“道侣什么都好,其他魔做什么都是垃圾”的恼人态度,任谁见了都想一巴掌打到其脸上去。最可气的是谁都打不过他。 难怪除了紫虚仙君外,清霄是所有魔最痛恨的男人。柳周这算是见识到了。 谢玄阳是看出来了清霄看柳周不顺眼。要是换平常清霄早就一剑送他到黄泉去了,可现在柳周成了谢玄阳的下属,清霄不得不留人一命,只得换作语言间的针对。这般的清霄倒少了几分隔绝于世的仙气,多了分人气,谢玄阳乐意见着,不过眼下却不是时候。 谢玄阳只得岔开话题,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不如先进去将花文钰那厮想要的给拿去,让他捞了空得个教训。” 柳周听着有理,比起清霄,花文钰显然才是更让柳周想要好好报复报复的家伙。 谢玄阳道,“等下我执天枢引路,你两随后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各三同时跟上,切记同时。七星归位一瞬,定要引各星转向相应帝星。” 说罢便见柳周点头应下。谢玄阳与清霄对视一眼,瞬时广袖一震,对着身前最近的门钉猛地推去。在场三人中唯独他的经脉被封住无法动用灵力,只能借力气推执处位最低的一星。 也不知是不是这门钉千年未动,轨道已不在滑顺的原因,谢玄阳几乎费尽全力才能将之缓缓推动。巨大的金色门钉在推动下发出沉重的轰鸣,只听“卡嚓”一声,谢玄阳喝道,“归位!” 剩下六星顿时就在另两人以灵力、魔力的推动下移动归入星位,七星入位星光四溅,大门也同时发出“咔咔咔”的鸣响,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断裂开来。 谢玄阳又喝道,“帝星!”说罢以全力将手上的天枢推向阳明星位。阳明引路,其他六星紧随其后。又听“咔”的一声,九帝中七帝联线,星轨突然炸开刺眼的红光,瞬间将三人的视线刺得仅剩下猩红。 原以为猩光过去后眼前的门会变成另一番模样,谁知当三人再次看清时才发现,这门又变得与他们方才才到时一模一样,就连门钉的位置都是最初的排列,仿佛他们推动星图只是一场梦。 谢玄阳心中惊愕,暗道:难不成想错了? 这时他突然睹见此门角落上最不起眼的一地似乎多了个浅浅的凹槽,那本是九帝星中第九弼星隐元所处的位置,只不过这门板虽大却恰好只能排布七星,第九星几乎得排到门外框去。 谢玄阳走近那浅槽一看,模样似乎和柳周给他的铜钥匙吻合,便是掏出钥匙将其放了进去,却没想钥匙放进去了,他触碰到门的手也是同时剧痛,一柄刀刃直接刺穿了他的手心,从手背上露出一截刃尖来。 清霄的脸色已是铁青,霍然长身,一步冲来握住谢玄阳的手从那刃上抽了出来。谢玄阳手背上留着道长有半指的刀伤,但却是半分血都没流出来。非但如此,刀刃离开他的手背不过几息的功夫,那伤口竟明眼可见地开始愈合,不一会儿就彻底没了踪影,一丝痕迹都见不着。 若不是谢玄阳还记得方才的同感,他怕是自己都不相信刚刚受过伤。 再看那罪魁祸首的刀刃。那刀刃和寻常的刃身不同,刀身上有道沟槽,此时沟槽中淌动着红色的液体明显就是谢玄阳从伤口中流出的血。 血顺着沟槽流入放有钥匙的槽孔之中,奇异地沿着钥匙上细小而又复杂的小轨流动,撞上其中的小铜球。染血的铜球在血液的推动下滚动起来,冲入钥心中太极印的中心。便闻一声极小的“咔”声,铜球似是落入了什么卡。 大门登时不断震动起来,发出轰轰地响声震得整个洞穴都随之抖动,无数碎石从穴顶落下,洞穴像是要塌了似的。 却又见门上的门钉自行移动了起来,在“咔咔”的声响中旋转着排列,终成太极。 “轰!”厚重的门又是一震,中间那道紧闭的门缝却是打开了,涌出无数浅蓝色的雾气。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妈呀,为了这章不知道查了多少和七星有关的资料,本章的星象都可以当科普看了,都是真的。 第75章 雾气一出, 三人立即连连后退, 这种颜色的雾气怎么看怎么诡异, 又说那变成毒河的冰河连通入私库中,说不定这些雾气就是冰河中的毒蒸发成的毒雾。 谢玄阳退后几步突然顿住了脚。千年醉毒性凶恶,可却有个无法忽视的缺点——它所带的酸香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除去,只要有毒的存在必然会有那味, 可这蓝雾一出却是无味。 以谢玄阳对身为其父的紫虚仙君的了解, 他平生最不喜毒, 即便要防偷盗之人也会选择重重机关,而非布下毒。便是说若是这私库中没有花文钰那厮动手脚, 不可能有毒存在。这私库只有谢玄阳能打开,花文钰不可能提前进入其中动什么手脚。 如此一想谢玄阳便是放下心来,上前一步查看。这些蓝雾中满是寒气,他们所处的环境本就是在雪原之下, 已经够冷了,但这些蓝雾却是更冷。不过冷归冷,谢玄阳却在其中感觉到了灵力的存在,他不过与那些蓝雾接触一份, 雾中包含的灵力便源源不断地向谢玄阳涌来,像是想要一股脑全部挤进他的身体似的。 谢玄阳很熟悉这些灵力, 每一丝都是由他父亲紫虚仙君亲自转炼而成,对修为不及他的修仙者来说都是大补的好东西,但以谢玄阳现在经脉被封的身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光是被灌入灵力几息,他全身的经脉就胀痛得仿佛要炸开。 “清霄!”谢玄阳痛得青筋暴起, 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唤喊清霄。 清霄见状立刻便打横将谢玄阳抱了起来。这些蓝雾较重,都沉积他们脚部高至脚踝,只要将谢玄阳抱起就能令其从雾气中脱离开来。不过这些雾气中的灵力却是不挑人,没了谢玄阳这个灌注对象,它们便是立即转向了清霄。 清霄也察觉到了这些疯狂涌入的灵力,这些灵力一进入他的体内就与他自身的灵力融为一体,涌向丹田,不过一会儿他的修为便开始飞快的增长。这等大补之物是无数修仙者梦寐以求的,但清霄却不想要。 清霄从入道起虽修炼迅速,却每一分都是由他自己修来,他修的又是重心境的剑意,借外物怎么看都是投机取巧,稍有不慎就容易走火入魔。他便是想都不想就祭出了灵兽袋,打开袋口将那些个灵力向袋中引去。 谢玄阳一看,忍不住提醒道,“凌烟还在里面。” 清霄道,“知道。” 谢玄阳又道,“他不过是金丹,你灌入这么多灵力不怕他撑死?” 他所说的撑死不是句玩笑话,金丹期修士经脉宽度有限,能承受的灵力一定,现被灌入灵兽袋中的灵力远远超过金丹期的经脉所能拥有的,若是全部灌入经脉怕是得被撑爆。现在莫凌烟又还是在昏迷之中,无法控制灵力涌入。 清霄闻言面不改色,道,“炼化了便能晋级,甚是越级。” 就像修仙界几乎每件事物一样,突然接受这么多灵力有危险也有益处。危险在于可能经脉撑炸,但若是能将其全部炼化,莫凌烟便能在短时间内开拓经脉,提前踏入大能的境界。 清霄顿了顿,又道,“他近日不是悲于与身边人相比,自己修为过低?这便助他一臂之力。” 谢玄阳失笑道,“你倒是什么都看在眼里。流行当初气你不近人情,连座下弟子都不关心,若是让他看看你现在所做的,怕是得自己将脸给打肿了去。” 清霄淡淡道,“不说并非不知。” 是这么说没错,可往往清霄就是这幅显山不露水的样子才会让人误会。谢玄阳想到叛出师门的流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不过凌烟毕竟是在权贵圈子里长大,要说藏心思的功力也是一绝。他近日的心思藏得那么深,半分都未流露出来,你怎就看出了?” 道子_分节阅读_83 清霄未答,只是反问道,“你又是怎看出?” 谢玄阳答道,“我毕竟是他好友。” 清霄道,“我是他师尊。” 谢玄阳定定地看着清霄,过了很久,忽然展颜笑道,“是了是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还能算上他修仙路上的父亲,了解他也是正常。”他说这话时不免带着调侃之意。 被调笑成莫凌烟的父亲,清霄也不恼,只是等谢玄阳笑完,面无表情地“哦”了声,称谢玄阳道,“流云之母。” 谢玄阳登时噎住了,反驳不能。按照他和清霄的关系,若是清霄算莫凌烟的父亲,他的确得成莫凌烟的母亲,不过他一介男儿身被称为母亲也太过羞耻,只得闭上嘴不再谈此事,将目光转向地面上的雾气。 这些沉在他们脚下的雾虽看起来浓,实则却不多,在他们说话间已经跟着其中的灵力全然涌进了灵兽袋中。见蓝雾消失,柳周这才又走了过来。 蓝雾中的灵气对修仙者来说是大补,但对魔修者来说却是剧毒,更别提其中还是紫虚仙君的灵力,对柳周这等境界的魔来说很有可能落到一旦被灌入体内就落入魔气混乱、修为全失的下场。柳周惜命,但更惜修为,若是让他变成废人活下去,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柳周探头向打开的门内看了看,怪的是除了一片亮光外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虽说看不见,他却能感觉到其中没有一丝魔气的存在,反倒是灵气不少。他面色奇怪地道,“紫虚仙君别是把私库当作是修仙者的修炼之地建造了,这等灵气充足像是里面有个灵脉泉似的。” 谢玄阳从清霄怀里落回地上,率先向门内走去,边走边道,“说不定里面还真有个灵脉泉。” 柳周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正准备一笑而过,却在迈入大门的一瞬间愣住了。 踏入大门之中就像是走过了一层遮挡用的白幕,门内的一切顿时展现在三人眼前。说它是一间巨大的石室,倒不如说是个极深的石洞,将头仰到极限才能看到洞顶,洞顶上是满满的星图,上点缀着繁星闪烁着星光,三人仿佛站在星空之下。 往下看是一汪池潭,池潭面肉眼可见地泛着寒气。池水很清,让人一眼看去就能看清池底,那池底中插着数不清的剑。池水荡荡,却还是能大致看见那些剑身上有源源不断的蓝色灵力溢出,缠在池水所出的寒气上变成了浅蓝的雾。 谢玄阳定神看着池中的剑许久,道,“这是灵泉阵。” 他们所处的位置距池潭很高,仿佛是站在陡峭的崖边,但正是这个高度才让人刚好能将池潭全部看清。池底的剑数不清,谢玄阳却是能从中看出些规律来,这些剑排布的刚好与洞顶的星图相对应。上有天,下有地;上作阴,下作阳,恰恰好是形成灵脉泉所需的。 清霄也观察池中剑半晌,道,“这些剑皆是师祖所铸。” 紫虚仙君传承下的剑脉重剑意,修习越深越需修士对剑的悟性,铸剑刚好就是悟剑的大好途径,便是每一个修习此剑意的修士都会铸剑,清霄也是如此。传言当初紫虚仙君未飞升时铸下数柄至宝之剑,但那些剑却是在他飞升后都不见了踪影。 现在看来那些剑都被留在这里成了灵脉泉的一部分。 谢玄阳点点头。他们脚下池潭的样子像极了他家中的铸剑池,谢玄阳没少见过他父亲将铸出的剑扔到池中去。他道,“恐怕这些剑不止是灵泉的一部分,还有将灵泉所出的灵气转变成灵力的作用。” 柳周低头向下看了看剑池,被其中浓郁的灵力给惊得打了个寒颤。他道,“紫虚仙君这是要将闯入的魔置于死地。这等浓郁程度,怕是魔尊本人来了都得吃亏。那位仙君到底想防什么?难不成是防魔尊乱花钱?”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却在收回目光时发现谢玄阳正幽幽地看着他。他不禁后退一步,道,“做甚?” 谢玄阳缓缓地问道,“你是了解我爹,还是了解我父亲?” 柳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道,“当然是了解魔尊,我为什么要了解紫虚仙君?他就算是魔尊的伴侣也是我们魔族最恨之人。”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问这个做甚?” 谢玄阳道,“我爹爱马,在他手上马厩比皇宫建的还辉煌。父亲…怕真防的就是他乱花钱。” 柳周哑口无言,他晃了晃身子,怔怔地道,“不、不可能的吧?” 谢玄阳什么也不能再说了,他怕若是将他爹的底都翻出来,柳周这一从小听他爹故事长大的魔就得崩溃。他左右看了看,除了头顶的星图和脚下的剑池外,整个石洞没有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石壁有些嶙峋,却是只有他们进来的一个出入口而已。 私库不可能只有这个石洞这么大,也不可能除了这个灵泉阵外什么都没有,一定还有通向他处的入口。 谢玄阳低头看着剑池,忽然注意到这剑池水面虽是荡荡,但荡起的频率却似乎是与他们方才进来时一模一样。他扯了扯清霄,确认道,“你看这剑池是不是在重复一状?” 清霄盯着看半晌,点头道,“确实是在重复。” 谢玄阳勾起唇,道,“我知道入口了,跳下去。” 柳周一惊,道,“跳下去?!我不跳,你让一魔跳进全是灵力的池里不是让人送死吗?” 谢玄阳侃侃道,“放心,这剑池是幻象,里面的灵力虽逼真,实则是假的。这真的灵泉估计是在幻象的另一边,你没发现你靠它这么近都未觉得不适?” 柳周一愣,发现谢玄阳说的还真是,以他的修为与灵泉这个距离正常已经觉得有些不适了,他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谢玄阳又道,“走吧。”说着一跃而下。 清霄随之跟上,却在跳下前睹见柳周还在发怔,扯着他的后领就将其拽了下去。 柳周大骇,惊怒道,“清——霄——!” 作者有话要说:  ——玄阳双亲日常—— 仙君:我看你还乱花钱 魔尊:我、我就买个马具..... 仙君:你的马吃喝住用比人还好 魔尊:我、我、我...... 仙君:闭嘴,零花钱都没收 魔尊:不要啊——! 第76章 柳周摔得整个脑袋都发晕, 清霄这厮估摸着是专门逮着他发呆的时候把他拽下去的, 没给他留下一丝反应的时间。他只觉眼前一晃, 下一刻脸就砸到了地上。这砸一下还不算,他摔下去的时候没摆好姿势,落地时还滚了好几圈。 柳周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自己发蒙的脑袋瞪向清霄, 道, “你故意的吧?是想把我摔死?” 清霄淡淡地道, “死不了。” 没有一个入道的修士会摔死在这种高度下,特别是柳周这种元婴末期的修士, 要真摔死了那非得成两界的笑话。 柳周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就不想让清霄顺心。他冷笑道,“哼,死不了也得毁容。没想到堂堂清霄道君也会用这等阴险的手段。” 清霄轻飘飘睹了眼柳周那张毫发无损、连鼻血都未见留下的脸, 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要脸?” 道子_分节阅读_84 柳周顿时一哽。他们风魔一族做的活计放在东都被称为杀手,干他们这一行的长得越普通越好,稍微出色点的外出时还得易容。要是柳周回答他要脸, 显然就是犯了他们一行的忌讳;但要是他回答不要脸...... 这跟骂自己有什么区别? 柳周恹恹,心想清霄这问题不好回答, 但要是不回答他不得算是又败在清霄这厮手上?便是硬着脸道,“我有易容。” 清霄道,“易容?以你的修为,易容何用?” 低阶修士的易容在高阶修士的面前就好像在脸上放了层完全透明的纱, 毫无用处。就好比是柳周当初来刺杀清霄时,他的易容被清霄用神识一眼就看穿了去。 以清霄的修为来看柳周的易容的确毫无用处,但世上又有几个达到清霄这个境界的?可偏偏柳周不能、也不想用此来反驳他,若是用了就等于夸赞清霄修为高深。虽然这是事实,但柳周宁愿憋屈死也不肯夸清霄一词。 他只能狠狠瞪清霄一眼。清霄才不理他,转脸就将注意力投回谢玄阳身上去了。 说到谢玄阳。谢玄阳率先从上跳下来,刚一落地就注意到了真正的灵泉剑池就在一旁。剑池与方才他们见着的幻象有些不同,正中央多出了座凸出于水面的小台。 这个小台上有朵未绽放的睡莲,虽还是花骨朵的模样,却已是能看出其花瓣晶莹,不时还有流光闪过。花下还有两片极大的荷叶片,翠绿欲滴,几乎将整个台面都遮了起来。这本就易于常花的睡莲在本就薄雾缭绕的池面上仿若仙莲。 谢玄阳几步脚点水面便跃到上小台。他认得这种莲,别看它这纯洁无暇的模样,实则却是和仙莲半点关系都没有。 这种莲出自深渊,生于烧灼千万罪孽的业火之中,故名为业火重莲。因其以孽障为养料,业火重莲每一寸花瓣皆饱含凶横的煞气,奇怪的是它的叶却是一丝煞气都无,乃是万千罪孽中唯一的净土。但满是煞气的重莲在这灵泉中央又可谓是净土中的瑕疵。 若是别人看去,这等布置是奇怪得很,饶是知道这是紫虚仙君改建的私库,也无法想到灵泉中放置业火重莲的意图来。但在谢玄阳眼中却是他父亲连遮掩都未遮掩,直接将答案告诉了他。 谢玄阳目光落在重莲上半晌,脸上忽然勾起了道诡异的笑。这笑容对谢玄阳常有的笑来说可能有点大,但对常人来说绝对是个在正常范围内的笑。但偏偏就是这么个普通的笑容却让旁人看来有种黑漆漆的幻觉,仿佛他的嘴角已经裂到了耳根,令人寒毛卓竖。 只见谢玄阳咬破手指挤出几滴血,抚手摸过重莲花瓣,血沾染上晶莹得发白的重莲,顺着它的花型滚落而下,没入根茎之中。登时,染血的重莲开瓣绽放,露出其被包裹在最深处的花芯。花芯的位置与外裹的花瓣既然不同,猩红得仿佛被血浸泡过一般,贴近花芯的里层花瓣红得发黑。 这重莲的花芯处没有花蕊,而是凹下去的槽孔。谢玄阳盯着槽孔,几不可闻地笑了几声,道,“花文钰……你死定了。” 剑池外的两人只知道谢玄阳说了些什么,但却没能听清。清霄便是问道,“怎了?” 一闻清霄的声音,谢玄阳顿时敛下脸上诡异的笑,云淡风轻地转身与清霄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清霄问道,“什么?” 谢玄阳道,“看到这个我才知道,我们方才通过的门并不是真正的私库门。”说着他指了指那绽放的业火重莲,又道,“这个,才是真正的私库门。” “真正的私库门?”柳周站在剑池边眺看向池中央的重莲,道,“就这个莲花?” 谢玄阳点点头,道,“不仅仅门不是真的,连你给我的那柄钥匙也不过是第一重钥匙。要打开这真门,那柄铜钥匙不行。” 清霄几步踏水也跃上小台,他垂眼看了看重莲莲心的槽孔。这槽孔与他们打开第一种门时的铜钥匙完全不同,也不同于寻常的钥匙孔,正方四面,上又有凹凹凸凸的不规律边文。 他沉默几息,道,“这钥匙,你有。” 谢玄阳道,“你想到了?” 清霄道,“匡和匙。” 谢玄阳笑道,“没错,就是它。真是没想到,父亲竟然将它当作了私库第二重钥匙。你可知我这匡和匙从哪来?” 清霄道不知。谢玄阳忍不住又笑了几声,道,“是我行冠礼那年叔父将其作为礼物赠于我。看来父亲为了防我爹乱花钱费了不少心思,他定是先将匡和匙从叔父那里要来,锁上私库,然后又还给叔父。我爹怕是千算万算都没法算到它竟然会是私库钥匙。” 柳周是半点没听懂谢玄阳口中的匡和匙是个怎样厉害的东西。不过他也不在意,他只要知道这私库的第二重钥匙就在谢玄阳手中就够了。 他问道,“少主可是这就要打开私库门?” 谢玄阳回道,“没错。这真私库门的布置估计与我家中悟剑室的相同,想来通向私库的路也是与通向我家悟剑室的同样,是在重莲之下。” 柳周道,“那不是非得过剑池?” 他看了看剑池水面上浅浅浮着的灵力雾,脸色微变,别说向前一步了,他连后退的欲、望都是强忍下来的。 谢玄阳道,“你过不来?” 柳周踌躇了一下,“也不是过不来,只是……”他话未说完,突然发现清霄在看他。清霄的神色淡淡,但柳周也不知怎么做到的,就是从中挖出了他深藏在其中的嘲意。 这还得了?柳周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装个弱,他在平常活计中没少做过,但他唯独不想在清霄这个唯一一个他曾经失手的目标面前装弱。柳周绝不想留给清霄任何能嘲讽他的机会。 他便是神色一禀,正色道,“哼,不过就是个剑池。” 说罢,他四周环看了几眼,找到个与其他壁墙相对嶙峋凸起多些的一面冲了过去,单手扣墙,手上一个用力整个人就横了过来,脚踩壁墙,蹬蹬蹬几步便是在壁上借力三四下,直接从剑池上的空中掠过,飞落到池中央的小台上。 柳周一落台就注意到了重莲猩红的莲心。他方才在远处察觉不到重莲的煞气,走近了才知道其中含有的煞气是何等惊人,如灼浪扑面而来。他惊奇道,“紫虚仙君也会用这种莲?” 谢玄阳反问道,“他的道侣都能是魔尊,怎么就不能用这种莲了?” 柳周这下不说话了。现在看来紫虚仙君的确和现在自称为正道的修仙者不同,并非执着于将正邪黑白分得清清出处,也并非非得将所有魔道都看作敌人,要不然也不会找个魔尊当道侣了。 柳周不动神色地看了清霄和谢玄阳几眼,心道:不过说起来如今的清霄道君也有点仙君的路子。谢玄阳是个半魔,放到其他修仙者眼里也是个要斩除的魔,可清霄偏偏也就找了他当了道侣,真不愧是紫虚仙君的传承者。 谢玄阳也不知从哪将匡和匙拿了出来。自从北辰万象盒的事件后,谢玄阳就再也不将匡和匙当作玉佩一般挂在腰间,老老实实地将其收了起来。 他拿出匡和匙后也不直接插入槽孔中,在手上把玩儿了几下,忽然道,“猜猜看,我这钥匙插、进后会发生什么。” 柳周道,“打开路?” 谢玄阳又问道,“知道是什么路?” 柳周奇怪道,“除了通往私库的路,还能是什么?” 谢玄阳摇了摇头,缓缓道,“是通往私库的路没错,但也是唯一一条安全的路。” 他将钥匙插、进槽孔中,一扭。只听“咔、咔、咔”一连串机关接连的声音,槽孔处裂开了一道缝,越裂越大,碎开重莲,最后将整个小台都分成了两半。 谢玄阳忽的又笑了,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幸灾乐祸。他道,“与这路同时打开的还有私库的正门和整个私库的机关。除了我们脚下的路外,再也没有一条安全的路。花文钰想占这便宜,也不看看占不占得起。” 作者有话要说:  谢玄阳:我看谁玩得过谁 花文钰:有个mmp我一定要讲 orz我还有最后两场期末考,这周四(6.2)和下周四(6.8)就这两天请假不更新,么么哒。 道子_分节阅读_85 然后就要放暑假啦~哈哈哈哈,安心更新啦~~ 第77章 业火重莲下的通路并不宽, 满打满算才不过是个正常男人打开双臂的宽度, 若是三人并排走进去算是挤的了, 得肩贴着肩才行。柳周自诩是个知趣的魔,他虽然这么多年身边都没个伴儿,但俗话说“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他再怎么要跟清霄对着干也是知道他这时候要是上去贴着谢玄阳的肩走会掀翻怎么个大醋坛来。 他便是老老实实地等两人都进去了才跟在他们身后走进。 通道内没有光, 和他们初来私库是通过的密道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但不同的是他们周身的温度随着三人的深入而以缓到难以察觉的速度慢慢上升,待他们注意到时一直缠绕在周身的寒气已完全消失, 仿佛他们已经不再冰原之下而是步入了另一个已是春季的地方。 谢玄阳领着另两人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眼前突然一晃,突如其来的亮光令他的眼睛刺痛,忍不住闭起来。待他适应过来再次睁眼时, 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想象中的内室,而是个城街。 谢玄阳想上看去,他们头顶碧空,上有些许片云飘过, 偏东还未到正空的太阳悬在空中散发出耀眼却算不上炙热的光。 柳周惊愕地道,“私库不是在内室?难道我们出来了?” 谢玄阳攢着眉打量着四周,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们还在私库中,但这面前着人来人往的繁华街市却又不像是作假的样子。 “这……”他刚想说什么,就被个拿着糖葫芦的小童撞了个正着,糖葫芦上包裹着的厚厚糖衣碰上他的衣服, 留下了块深色的印记。谢玄阳穿的衣服本就是浅色的,沾上了糖印后特别明显。 小童一见自己闯了祸,瞅着谢玄阳身上的糖印抽了抽鼻子,眼眶都红了起来,顿时溢满了泪水,“唔……” 谢玄阳见状再也管不上这到底是真还是假了,赶忙蹲下身安慰道,“没事没事,不哭,哥哥给你再买个好不好?” 可谢玄阳越是这么说,这小童的眼眶越红。他瞅了瞅谢玄阳的脸,糯糯地唔咽了几声,突然“哇”得哭了出来,“呜哇——!” 这小童哭得稀哩哗啦,谢玄阳在一旁束手无策,他平日里接触的大都是已有自主能力的人,想小童这等年岁幼小的幼童甚少接触,最多不过是在路旁街边看过几眼而已。要问如何安抚哭闹的幼童,谢玄阳当真是一窍不通。 他求助地看向清霄。可清霄又哪知道?虽说流行当初是在他身边长大,但流行从来没敢在他面前哭闹过,也没人告诉过他如何安抚幼童。 清霄与谢玄阳对视几息,终还是也蹲下来努力回想着他还未入道前的记忆中凡人安哄小孩的法子,轻轻揉了揉小童柔软的发顶。小童一见清霄,先是停下哭声几息,看了看清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下一刻哭得更凶了。 柳周瞧着忍不住噗笑了出来,道,“哈哈,你们两竟然这点小事都不会。”说着也蹲了下去,挤到小童的面前,双手遮住脸,忽然打开露出张表情好笑的夸张鬼脸来,他双手扯着自己眼角,吐着舌头道,“略略~” 小童眼里含着泪一顿,肉肉的小手突然糊到了柳周的脸上,一巴掌都将柳周的脸给打歪了。他放声哭着,喊道,“呜哇,娘——!有坏人——!” 柳周哪想他不过是想逗乐小童,就被说成了坏人。他虽说是个魔,虽说常年干给钱收命的活计,但除此之外到哪都是个遵纪守法的东都人,就说是出去喝个茶吃个饭还老老实实付钱呢,怎么说也算不上坏人。 他刚想跟小童解释一下,却在话还未出口的时候就被人用利器抵住了脖子上的命脉。三人转头一看,抵着柳周的是柄长、枪。 “好小子,敢在我的地盘犯事,胆子不小啊。”拿着长、枪的男人哼笑了两声,被黑色手套包裹着的手突然从后抓住柳周披在身后的头发,猛地一拉,直接将人给拎了开来。 男人抱起小童,熟练地将其哄好,又掏出几个铜板从路过的小贩手中买来一串新的糖葫芦给他。小童被哄的破涕为笑,高高兴兴地蹦跳着跑走了。 男人这才有空看了眼柳周的长相,道,“哟,还是个生脸。” 他又看了看另两人,视线在谢玄阳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而此时柳周已是全然懵住了,他全身的肌肉紧绷着,瞪着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拎着他的男人。 面前的这个男人面容刚毅俊俏,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看着多情,也不知道多少男男女女得被这双眼给迷去。他的左眼角下还点缀着一颗泪痣,看起来很是眼熟。 柳周双唇颤颤,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魔、魔、魔……” “魔什么魔?少跟我胡扯八扯。”那男人道,“就算你是外乡人,我也不可能放过你。我可告诉你,诱拐幼童牢狱少为三年,多至十年,你就是犯案未遂也得跟我走一趟。” 柳周一听要有牢狱之灾,登时醒神,再也顾不上其他,喊道,“犯案?我可是良民!我没有诱拐!” 男人呵呵冷笑了两声,道,“那你刚才在干什么?就看你这张狐狸脸就不像良民。” 柳周不满道,“我哪里像狐狸脸了?” 男人老神在在地道,“狐狸精。正常男人谁会在眼睛下面还像女人一样上妆?和这两位比,你这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 柳周被这一句“狐狸精”给气得直喘粗气,他怒道,“我这是魔纹,你就算是魔尊也不能这么诬陷我!” 男人听着直接翻了个白眼,道,“得了吧,还魔尊呢,你别是话本看多了。云帝国是个人都知道我是西北李将军,无论和江湖上什么魔教还是什么妖魔鬼怪半杆子关系都没有。” 柳周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谢玄阳插话道,“将军怕是有些误会了。”说着帮着柳周向男人好生解释了一番。 男人这才恍然道,“原来如此。抱歉,抱歉,方才我错怪你了。” 柳周摆手道,“没事。”他心中嘟囔道:谁让你是魔尊呢?怪谁都不会怪你。 谢玄阳问道,“方才说到你是西北李将军?可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易山将军?” 男人一听,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道,“嘿嘿,其实…也不能说大名鼎鼎,只不过是打了几场胜仗而已。” 他瞟了瞟谢玄阳,见谢玄阳正勾着嘴角微笑着看着他,他忍不住说道,“这位……能别这么看着我吗?你和我心上人长得挺像,这样怪不好意思的。” 清霄一听,顿时脸色一沉,神色不愉地看向李易山。 谢玄阳却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道,“哦?真的很像吗?” 李易山将谢玄阳看了又看,目光停在他的眼睛上,顿了顿道,“其实也不是非常像他…还有些说不上的眼熟……” 谢玄阳心道:当然眼熟了,我像的就是你自己啊。 谢玄阳在看到李易山的那一刻就知道他们踏入了幻境之中。但这幻境如此逼真,每一个路人都像是有独立的灵魂一般,这便不可能是被作为陷阱的简单幻境,反而可能是本就属于这个私库内珍宝的一部分。 他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却是不显半分。他回道,“那有机会定要见见他。” “有机会,有机会。”李易山说道。一提到他的那位心上人,李易山就跟所有陷入爱恋中的毛头小子一般,少了许多才见面时看到的凌厉。他不由缓声问道,“不知两位道长来这儿做甚?有什么帮忙的尽管说,我李易山在这长安城里也算说得上话。” 谢玄阳一听就知道他谦虚了。长安城是当初李易山登基前、还是武将时期最初所属的西北军队中的管辖地之一。在这里西北军的话语权极大,除了当时还在皇位上的皇帝,就是朝中重臣来了说话也不好使。 在西北军里已是将军的李易山,他拥有的权利绝不是说得上话那么简单。不过这个时期的李易山所拥有的权利的确不是最大的。西北军是东都天策军的原身,于李易山正式上任统领时改名。既然此时还名为西北,那这个李易山定还仅仅只是个将军。 谢玄阳没有回答李易山的话,而是反问道,“李将军又是为何称呼我两为道长?” 李易山道,“这个嘛...我心上人就是个道长,我也就总能看出你们两身上有和他相像的地方…嗯…你们都用剑。” 道子_分节阅读_86 说着他又将长、枪用胳膊肘揽住,手指比划了几下。 谢玄阳笑道,“那按你这么说,用剑的都是道长了。” 李易山赶忙摇头,道,“不不不,怎么可能?说句话可能会有些冒犯,你们两给我一种与他相似的感觉,大概就是所谓的仙风道骨吧。” 谢玄阳心想:恐怕不是仙风道骨,而是因为我和清霄修习的都是父亲的剑法。 不过这话谢玄阳不能说,虽说这是在幻境之中,但谁都不知道如果他们表现出与李易山或谢玄阳有关系会发生什么。这种幻境更像是自称一处的小世界,他们若是轻易打破了其中的规则,让本属于幻境规则中的人察觉到自己的违和之处,恐怕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不过这种幻境能存在并且保持其中的规则循环,定然有个维持幻境的特殊之地,眼。而这个眼对外来人来说通常就是出去的路。 谢玄阳便是问道,“不知李将军可知这长安城里有什么有名的地方?” 李易山抚掌笑道,“哈!原来几位是来游玩的啊!懂了懂了。咱这长安城有名的地方多了去了,若是不嫌弃我这就带几位去瞧瞧。” 第78章 这长安城布局极大, 以中轴对称布以外内两城, 城内街道纵横交错, 划分出一百一十座里坊,东西两市,繁华得很,即便时近到午夜也能看到来往路人游逛夜市。这等布局与皇城相比都可谓有过而不及, 说上市井繁荣更是有夜禁皇城不能相比的。 只不过长安城地处西北, 一年到头也只有三两个月的暖和日子, 常有的寒苦天气让不管再怎么眼馋此中繁华的达官贵人都望而却步。 说到这儿个天气,李易山嘻嘻哈哈地与身边三人叹道, “你们也真是挑了个好时候,刚好是咱们这儿暖温,要是再早点或者晚点,你们这些外乡人非得冻的都不愿从屋子里出来了。” 李易山这话柳周听着不服, 他道,“我可不怕冻。我本来就是西北的人,不过是结冰的低温而已,吓不着我。” 李易山一听来了兴趣, 追问道,“哦?你还是咱们西北人?哪儿的?” 柳周回道, “平川雪原。” 李易山惊愕瞪大了眼,道,“雪原?就那里的鬼天气还能住人?我们当初行军的时候没少在那里走过,也没见着几个人影儿。” 他顿了顿, 忽然又想起了曾经差点在雪原遇难时碰见的一个白熊人。那白熊人把自己裹得结结实实的,身上都是一层层厚重的熊皮毛,大半张脸躲在熊皮里,连个男女都分不清,又操着一口奇怪的语言,李易山当时花了好大心思才跟人打成交道,让人将他们整个队伍给带了出去。 李易山上下打量了好几下柳周,道,“原来白熊人是长这样,我还以为你们就长这——么壮。”他双手比在腰间,比了个滚圆的动作。 柳周被李易山比划出的大小给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色。他们风魔一族在当初人魔两界还没互通时就已经居住在平川雪原里了,没想到李易山竟然给他们取了白熊人这么个鬼名字。不过他又想到他爷爷还在世时曾说过李易山这人虽说文武双全、智谋过人,但他取名字的能力不敢恭维,遥想当年还曾给他未来的孩子取乳名狗娃子。 将白熊人和狗娃子做了个对比,柳周顿时释怀了。 这时柳周又听李易山说道,“说实话,当时我看到你们白熊人第一眼还以为是头熊呢,差点就打来当储备粮了,好在那个白熊人在我出手前冲到我面前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话。虽然我没听懂,但大概知道了他有个名字叫……” 李易山捏着自个儿的下巴,皱着眉毛努力翻了下记忆,“叫、叫六球球。” 柳周一听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是柳邱秋!” 柳邱秋是柳周爷爷的名字,当初柳周小时候没少听说过他爷爷吹嘘自己和李易山的初次见面是如何的惊天动地、一见如故,聊得热火朝天。柳周心想,爷爷他估计至死都不知道这位魔尊曾将他当作过储备粮,魔尊陛下与他初见时不但都没听懂,连他的名字在初见时都听岔了。 李易山抓了抓脑袋,哈哈笑了两声,道,“原来是叫柳邱秋啊,跟我一个兄弟的名字一模一样呢哈哈哈哈。” 他的兄弟估计就是他口中的那位白熊人,柳周心道。他这是看出来了,这位陛下年轻的时候傻里傻气的,根本和传说中的盛气凌人、好勇斗狠没有半点关系,就不晓得到底是哪个不负责任的史官将人写得雕心鹰爪,从小喜食生血肉。 柳周越发想把那个记录的史官给拉出来好生教训一顿。 谢玄阳也曾有过柳周这样的体会,殊不知当初他刚刚接触到东都史书时有多想将这等不切实际的书给全部烧个干净。世人皆说他爹嗜杀,但又有谁知除了在战场上外,他爹对杀人的兴趣还不如自己去种马草来得多。 清霄并不太能理解前两人的无奈。他很少听外面稀奇古怪的传闻,也不曾看过东都的史书,对李易山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师门,听的都是其与他师祖紫虚仙君的事。虽说其中也有夸大的部分,但大都符合实际。他便是对李易山的战力有些了解,却是不知原来他竟是这个性子。 若这幻象中的李易山的性子如实,那师祖紫虚仙君最后与其成为道侣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了。清霄若有所思。 李易山不知道这三人是怎么因他的性子心绪翻滚,沿路将人领着在城内晃了一圈,嘴上不停给三人介绍了一路,随便一个卖糕点的铺子都能给他讲出波荡起伏的历史故事来。清霄少语,但却对李易山这位传说中的魔尊有些好奇,便是一路上都盯着他。 这就难免让李易山以为清霄这是在认真听他讲故事,便是讲得更加起劲。最后他都将长、枪背在身后,空出双手连比带划,再配上丰富的表情,深情并茂地将随口乱编的故事讲得抑扬顿挫、淋漓精致,旁人看了都得以为他是个说书的。 也不知说了多久,李易山的嗓子终于干了,这才停下扬眉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咱这长安城够厉害?是不是历史一点都不逊色皇都城?” 清霄淡淡地看着他,抿了抿嘴没说话,他总不能说他根本没听李易山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一路上说了个没完。柳周更是没听,他早就被李易山这不符合传言的性子给震得魂飞到天外去,连走过的路都没注意。 谢玄阳太了解李易山活泼起来没完没了的样子,知道要是三人都没反应,他说不定会扯着他们将方才好不容易讲完的故事再讲一遍。便是就算自己没听,也得装出听了的样子,嘴角带笑地给李易山鼓了几下掌,道,“太精彩了。” 李易山听着顿时更加兴奋,谢玄阳都能看到他头顶束发的武将发冠上的红色羽须在空中颤抖了几下,随着他整个人猛地转身向后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红色弧度。李易山指着不远处的高大城门,扬声道,“好!就让我带你们去看看咱们长安城的十二大城门,就说这其一玄武门传说可是天神下——” “将军——!”就在李易山又开始滔滔不绝之时,一个身着银甲的士兵骑着马冲了过来。他跳下马,几步跃到李易山面前,一撩衣袍单膝着地,抱拳道,“将军,方才城里突然出现了两个穿着血衣人。” 李易山一听,登时正色道,“立刻带去军营,确认身份。” 士兵领命道,“是!” 他刚想上马离去,谢玄阳突然道,“等等!请问那两人中之一可是墨衣散发,佩有判官笔?” 士兵迟疑地看向李易山,见李易山向他微微点了点头,才回答道,“是。” 谢玄阳闻言双眉微攢,近乎不可闻地低喃了声“竟来了”。他咬了咬牙有些犹豫地抬起头,抱拳向李易山一推,道,“李将军,这两血人……我们怕是认识。” 李易山见他面色不好,显然是副忧心的样子,便问道,“他们可是与你们有什么纠葛?” 谢玄阳垂下眼,沉默了几息,无奈地长叹道,“实不相瞒,什么纠葛我等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这两人不知何时起莫名开始追杀我等,还曾、还曾在一族的源河中下于剧毒……” 说着他看了看柳周,提到起族中源河污染一事,柳周面上不免有些低沉。李易山顿时悟了谢玄阳的意思,心道:难怪这个白熊兄弟出来了,定是族内大灾。连一族的人命都能抹杀,这等人绝不能让其留在长安城迫我百姓性命。 他看向柳周的目光中闪烁过一瞬同情,叹道,“那当真是心狠手辣,这两狠毒之人绝不能轻易放过。” 说着他转脸冷声与那士兵道,“直接带入司审狱牢,令司审好生查问,绝不放过其一丝罪行。就道有人报其于我西北犯下以毒屠族血案。” 士兵应道,“是!”说罢翻身上马,急急离去。 谢玄阳看着这士兵离去,闪过一道意义不明的凌光。他面色忧忧,沉吟道,“这、会不会给将军带来麻烦?此事太过麻烦,扯上将军我等实在过意不去。” 李易山摆手道,“只要在这西北的事都是我军的事,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道子_分节阅读_87 谢玄阳道,“可这两人中的那位墨衣人着实厉害,说不定将军的士兵也会中了他的道。” 李易山对此毫不在意,道,“我的兵不会这么容易中道。” 谢玄阳道,“可他毕竟能对上一族,将军的兵向来光明磊落,怕很少遇到那种暗算的法子。” 李易山目光闪了闪,深深看了眼谢玄阳,道,“上不了台面的法子也是法子,行军打仗难免会碰上,对这种法子也是熟门熟路,自然不会栽于其上。” 谢玄阳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哦?当真?” 李易山道,“我骗你做甚?” 谢玄阳道,“你就不怕那人下毒全城?” 李易山一怔,神光突然锐利了起来,双眼中有血光浮现,沉沉地道,“他敢!敢对长安城下手者,必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今天有三更,由于渣三忍不住摸了下鱼。。。第二更时间定在晚上21.30点,第三更23点左右(第三更可能有四十分钟时间误差) 第79章 李易山显然不想在说道这个话题, 转头领着三人前往长安城内的十二城门。这十二城门分别于东西南北各三门, 层层叠叠将整个城池都包围了起来。长安城坐落于小山势, 每过一道城门城内的地势也会相继高上些许,最后来到最高处的军务处,站于军务处的高点鸟瞰便可将整座城尽收眼底。 但军务处为常人禁地,李易山不会将三人带入此中, 不过将其带到最后四道内城门也是可以的。李易山将他们一一介绍过前八道城门, 谢玄阳笑而听之, 将自己当作了真正的普通游人,直到他们来到最后四门。 长安城最后四道内城门以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象为名, 门内就是西北军各大将军府,再往里走过一段街市便是中心军务处。 谢玄阳看到门内的将军府突然懂了什么。他转又仰望面前的玄武门半晌,长吁一声道,“四象星宿, 镇守四方,好寓意!” 说罢他转身向下看去。这最后四道城门虽不是长安城的制高点,却已然可以从此看到绝大部分的城景。来往路人熙熙攘攘,八街九陌店贩无数, 好一个歌舞升平之象。 只不过繁荣得有些过头了。谢玄阳垂下眼来看着那街头上的百姓人群,他们站的远, 现在看不清来往百姓脸上的表情,但谢玄阳不难想象出其洋溢的幸乐,那是他们在随李易山游览全城时没少见过的表情。 然而人有喜怒哀乐,即便生活再是安宁也不会人人皆如此时时刻刻愉悦。 谢玄阳看了看李易山, 沉默了许久,才像是终下定了决心出声道,“你觉百姓如此乐业可好?” 李易山反问道,“百姓安居乐业,为何不好?”他看向谢玄阳的眼中满是不解,一点都不能理解他问这话是何意。他又道,“难不成道长你觉得陷于乱世之中才是好事?” 谢玄阳摇摇头,道了声非也。 他不再看李易山。温热的阳光照下领城中的街道上没有一丝阴影。空中太阳的角度未变,和他们三人刚来到此中时一模一样,但他们显然已随李易山游城有一段时间,按照时辰算,此时应已是太阳西落的申时。 许久他才又道,“乱世不好,但如今这城内也是不好。” 李易山怔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奇怪,看起来有些僵硬,笑不似笑,谁都能从中看出苦涩来。他的嗓子有些发干,低哑地道,“怎么不好?” 谢玄阳又看向他,李易山脸色发白,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紧紧握成了拳微微发着颤,似乎在强忍着什么。谢玄阳道,“因为,它并非真实。” 李易山全身猛地一颤,再抬起头来时双眸已是猩红,像是被鲜血洗涤过。除了这双诡异的红眸外,李易山的脸上再不见方才苦涩的表情,平静地仿佛带着个面具。但往往这没有表情是最为悲伤的。 谢玄阳知道这个道理,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真正的长安城早就没了。” 李易山指了指脚下,道,“它还在,就在这里。”他的语气很坚定,但在场的三人都知道谢玄阳说的是事实,而李易山也知道这个事实。 “陇启四一年,云帝敌国投毒城中源河,长安全城中水毒,守军无力对敌却宁死不降。敌军围城数月,城内无粮,以树皮、茶纸充饥,后近乎全军覆没。长安城民以药迷晕余下守军,令老弱儒妇将其以密道带出城外,男丁以自身为饵留于城中,不日城中走水……”谢玄阳以极缓的声音叙道,他每说一分,李易山身上的魔气就多上一分。 李易山咬牙道,“你闭嘴。” 谢玄阳只是顿了几息,看着眼前已身型壮年的男人,又缓缓道,“那年,你十二,职以参将驻守长安。” 李易山的声音已带上了哽咽,他颤抖着双唇,“你、闭嘴!” 谢玄阳上前一步,直直盯着李易山的双眼,“你可还记得自己为何成魔?长安沦陷,你一生中上了无数次战场,这是你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败仗。你可记得为何你后来执着于攻打那敌国?为何发了疯似的将四周所有对云帝有威胁的国都灭了去?为何被旁国人当成了杀人如麻的魔头?为何...建立了东都?” 李易山猛地后退一步,痛苦地闭上眼,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他的胸口,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沉重、灼痛不已。他闭起眼,当初那仅剩残墟焦灼尸骨的长安城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还记得那时这片土地是被染成了如何刺眼的血色,他能听见那倾烧全城的火中有多少亡魂在哀鸣。 他睁开眼,内心已恢复了平静,似乎堆涌了千年的恨已不再翻滚。他沉声道,“你可知我那时在想什么?” 李易山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谢玄阳却听懂了他说的是长安城灭时。谢玄阳摇了摇头,“不知。” “我在想,明明都是以赴死的心守城,为什么偏偏我活下来了?”李易山手心向上伸出手挡在他仰起的脸上,像是想接住温热的阳光。阳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他地眼中,将他的眼睛刺得发痛,连眼眶都红了起来。 谢玄阳分不清李易山是想哭还是仅仅是被阳光刺到了。李易山又道,“他们和我说,别哭,他们死后也会化作厉鬼,会跟在我身边,跟着我将失去的河山都收回来。” 他顿了顿,手背盖得更近,将他的眼睛完全遮住了,谢玄阳看到他脸颊上有什么滑了下来。李易山忽然没了声,默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我就想,好,那我就收回来。不但要收回来,我还要让河山更大,让那些吞了我国土的混蛋加倍奉还!就算被人称之为恶人又如何?成了其他所有的国的公敌又如何?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国、我的家,没人可以侵上一分一毫!” 谢玄阳道,“所以,你成了魔。” 李易山道,“所以我成了魔,所以这里所有背负着和我同样的人都成了魔。” 谢玄阳这才真正懂了他爹,懂了所有魔都憧憬着的魔尊、这个即使在千年后也被东都人捧在神坛之上的临武帝。 谢玄阳看懂了李易山,柳周看懂了李易山,清霄也懂了。 他不但懂了魔尊,也懂了整个东都。清霄杀魔灭魔,杀的是无恶不作的魔。他一直不知道为何东都中魔修千千万,却是很少看到有魔作恶,也不知道为何生性狂浪的魔能在东都收敛下本性,甚是有不少修为足以呼风唤雨的魔道大能甘愿成为东都朝中的一员。 他目光炯炯看着李易山,心中忽然涌起了一种无法描述的感情,或是敬或是崇。他道,“你们是魔,却也不是魔。” 李易山道,“对旁国人来说我们是魔,噬人血肉的魔。但对自家人来说,我们只是个普通人。” 他放下手,看着脚下的长安城,“你说的没错,我的确知道这个长安城是假的。真正的长安没有内城将军府,也没有西北军务处。我不过是放不下这里,想着若是它们在这儿,若是此城是西北军的主驻地,或许就不会灭了。” 他又哈哈大笑几声,道,“但这显然不可能,不过是妄想罢了。该来的还回来,该灭的还会灭,因果循环就是如此,长安所处之地在西北富饶那就定然更危险。” 他忽然揉了揉谢玄阳的脑袋,“你很聪明,从一开始就引着我将你们带到这里来。你从看到我起就已经发觉我不属于这里了吧?” 谢玄阳笑了,道,“是啊,毕竟你在成年前就已经成了魔,但我们见面时,却不见你有半分魔气。我知道你并不擅长隐藏它,若是没有只能说明这里是你能控制的梦,你将自己当作了是未成魔前的自己。” 李易山笑道,“是梦,知秋送我的梦。” 道子_分节阅读_88 知秋是紫虚仙君的字,李易山总是喜欢用此称呼于他。 李易山又道,“我是李易山,但又不是他。” 谢玄阳听着并不意外,道,“我知道你其实是他的心魔。” 李易山道,“你不愧是我儿子。” 谢玄阳挑了挑眉,道,“你果然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李易山道,“当然,我虽然在这里千年未出,但不可能认不出自己和知秋的血脉。你可是叫长安?” 谢玄阳微笑着摇了摇头,“兄长的字才是长安,我是永安。” 李易山听了抚掌大笑,“永安永安,好一个永安。长安永安!好孩子。” 说着他翻手祭出了颗灵珠,灵珠散着白色的柔光浮在他的手心上,他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这是破坏这里的钥匙,也是整个私库最宝贵的东西,拿去吧。” 谢玄阳闻言一愣,“破坏这里?” 李易山向他摆了摆手,道,“我在这里做了千年的梦,也该回去了。去吧,眼就在军务处中央。”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是我的执念吧 长安永安,我的国、我的家,没人可以侵上一分一毫 第二更 第80章 李易山将灵珠强行塞到谢玄阳手上就从三人的面前化作屡屡红烟消失了。谢玄阳拿着灵珠沉默了许久, 他突然有些舍不得将这里破坏。但也不过是想想, 谢玄阳向来清楚有些事情他不想做, 但必须得做。 这长安城是场梦,其实也是这私库中的所有,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甚至每个来往的幻象生灵都是紫虚仙君花了不知多少力气才构建出来的礼物, 或许再过几个千年这里就会从幻境脱成真正的小世界。 但他们现在却是要破坏它。若是不破坏它, 他们就得一直留在这里, 等到此处真正变成小世界才能再次出去,他们等不起。 谢玄阳忽地收拢手指, 将浮于手心的灵珠攥住,转身就向军务处冲去。谢玄阳跑得很急,周身的房屋都化成了不断的线。他冲进军务处,这里是整个幻境中唯一没有人的地方, 地面一尘不染,大厅中什么都没有,只有在最中央有座泉眼。泉眼中喷的不是水,而是薄雾般的东西。一抬头, 他们在进这幻境前那灵泉之上看到的星图再次出现在眼前。 军务处很静,踏进门的那一刻起从街市上传来的喧闹声就消失了, 谢玄阳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心脏砰砰跳动着是要跳出胸口开。谢玄阳盯着那泉眼,将拿着灵珠的手伸了过去,他的手有些发颤, 迟迟悬在上方没有放下。 忽然一只手从他的身后附了过来,握住他那只颤抖的手。清霄从谢玄阳的身后抱着他,道,“莫急,静心。” 谢玄阳苦笑道,“我不想破坏这里,这儿属于整个东都。” 清霄道,“我知道。” 谢玄阳沉默半晌,又道,“但我爹让我破坏它。” 清霄亲了亲他的耳畔,道,“因为他知道,现在有了东都。” 谢玄阳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对,他知道过去的已成了过去。没了长安,但有了东都。”说着,也不知是谁的手用了力,他们叠在一起的两手就落了下去,将灵珠放进了泉眼中。 霎那间,整个幻境仿佛一面镜子,“哗”得一声破碎了开来。街道上来往的人群都成了碎片,化成星星点点飘散开来,最后消失在空中,湛蓝如洗的天空也碎了,露出平滑的壁面。繁华的长安城顿时变成了座空城。 柳周没有跟着谢玄阳进军务处,他还是站在玄武门前,亲眼看着这个美好的幻境破碎。他的目光闪烁了一瞬,忽然扫向一边,他的双刀已出鞘,露出锋利的刃。只见他猛地向视线所看出一劈,竟发出了利刃相交的碰撞声。 “我知道你会来。”柳周道,他翻手将双刀中的短匕首甩出个弧度,换了个手势将匕刃向下,反手握住。这是他正式攻击时的姿态,反手匕首正手握刀,只要见到他这个状态就知道他已经下了必将面前人杀死的决心。 柳周的力气很大,在族内少有人是他的对手。面前人被他一刀逼的单膝跪地后滑了几步,抬起头来露出柳周熟悉不已的脸,正是柳云。柳云紧绷着脸,抿着嘴不愉地和柳周对视,他怒声道,“你非要阻碍我吗?” 柳周冷声道,“我何是阻碍你?我不过是在救你。” 柳云看了眼柳周拿刀的姿势,讽刺地嗤笑道,“族里没有人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柳周,你曾发过誓绝不会用刀指着我,如今你不但指向我,还要杀我。” 柳周也不怒,神情淡淡地看着柳云,仿佛面前的人已不是他的挚友,而是他往日里杀人任务中的目标。他道,“是你先打破的誓言。” 柳云冷笑道,“我要杀杀父仇人,有什么不对吗?倒是你百般阻挠我,你到底还是不是风魔?” 柳周道,“复仇没错,但你不该让外人进族!你知不知道花文钰是什么人?你这是将我族推进火坑!” 他用余光飞快地扫过花文钰离开的方向。花文钰是和柳云同时出现的,但在柳云被柳周拦下的时候,他已经不管柳云,自己冲进了军务处中。 柳周自知他奈何不了花文钰,但清霄可以。他现在将柳云拦在外面也算是助了谢玄阳、清霄两人一臂之力,柳云和他一样是风魔一族的人,柳云的修为虽比不上他,但速度却能给里面的两人带来麻烦,更何况此时谢玄阳还被封住了经脉。 柳云才不信柳周的话,他和花文钰认识了几年,两人早就结拜成了兄弟。花文钰虽说城府深了点,但对自己人却是掏心掏肺。柳云不信花文钰会骗他。柳云叱道,“少说鬼话,花兄与我乃结义兄弟。更何况他效忠少主,我风魔一族本就该跟他结交。” 柳周一向不相信花文钰口中的那位少主是真少主,现在他还找到了真正的少主谢玄阳,更是不会相信了。他凝视着柳云,嘴角颤了颤像是想勾出个讽刺的弧度,但他终究还是压了下去,道,“他和少主根本没关系。” 柳云道,“你还是不信。你看看你,柳周,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想你家本是我族内最该忠心于少主的,但如今你却是连少主的存在都不承认。” “我没有不承认,我只是不信假货。”柳周紧了紧握刀的手,深深吸了口气,眼神突然一沉,锐利得仿若利剑,他道,“少说废话,既然你死不回头,我只能逼你回头。” 说着他便冲了上去,左刀迎上,划向柳云的颈脖。柳云脚步轻滑,却是以极快的速度后撤,滑出四尺,他也扬刀而上。在风魔一族中柳周是一等一的高手,他的修为高于柳云,但论刀法柳云却不见的逊色于他。 两人交手只闻铛铛的刀刃交撞声,他们的速度非常快,已经提升到了风魔一族的极限,若是此时有人在一旁看着,也只能看到不时有两道黑影交撞,却看不清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的动作。 柳云全心全力投入和柳周的交手之中,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却从未有像现在这样全力交手。柳云第一次知道柳周是这么难缠。 “铛——!”两人的刀又一次交撞,而这一次柳周却是忽然右手斜起,猛地刺向柳云。柳云大骇,顾不其他全力用刀抵过柳周,借力瞬间后退好几尺。但饶是他反应再快,他的胸前也已经被柳周破开了个血洞。 柳云捂着伤口,却是止不住血。他这才想起柳周为何与他交战从未输过。柳周的刀法胜在诡异,每一个风魔族人的武器都是双刃长刀和袖刀,唯独柳周杀人时将袖刀换成匕首。旁的风魔族人都是双刃刀为主攻,但柳周却偏偏不是。他的匕首才是真正杀人的凶器。 柳云虽是后退开来,但当他站稳的时候颈间已被匕首抵住。柳周以旁人看来十分亲密的姿势揽着他,本是拿着双刃长刀的手从后环住他的腰,将他的双手死死扣住,一份都动弹不得。柳周的双唇就贴在他耳边,随着他说话时吐出的灼气却让他觉得阴冷。 柳周的声音很轻,他道,“阿云,你才是变了。” 柳云不寒而栗。族人曾提醒过柳云,柳周是条毒蛇,被他当作是敌的人没一个躲得开他的毒。假如他生了叛心,不能为柳云所用就定要一举将他的命取去,否则毒蛇反扑,先主必死无疑。 现在毒蛇反扑了。柳云听见柳周在他耳边说道,“阿云,花文钰就那么好?不过是和你才认识几年的结义兄弟而已,就让你都忘记了我这个竹马的刀。” 道子_分节阅读_89 柳云咽了咽喉咙,道,“阿周,我没忘。” 柳周笑了,他道,“你忘了,你连我是什么样的人都忘了。你以为你将我扔进刑讯室后,我还会将你当作兄弟?别傻了,笨蛋。” 他手上猛地一划,锋利的匕首瞬间划破柳云的命脉,温热的鲜血顿时从他的颈间喷洒出来,就好似座小小的红色喷泉。血溅到柳周的脸上、唇角,却不见他在意,甚至用舌尖将唇角的血给舔了去。 柳周松手任由失了力的柳云摔落到地上,他的竖瞳泛着猩红的光,比原本的暗红更耀眼了几番,也更是诡异。柳周因为族事有一段时间没杀人了,现在柳云这个竹马死在他手上,他似乎都能感觉到体内冰冷的魔血兴奋地沸腾起来。 他冷冷地看着地上的柳云,看着他瞪着眼无神地看向他。柳周低着头讽刺、满是恶意地笑着。他道,“你早在背叛我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我可不是好人。” 他甩了甩手上的匕首,站在白刃上的血飞溅到地上,留下块红色的印记。柳周又道,“毕竟…我可是连亲娘都能杀。” 他留下几声嗤笑,也不知是在笑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三更我做到了!!!原地爆炸!!!!哈哈哈哈哈哈 第81章 幻境中的安乐生活是一场水月镜花, 但这城中的砖瓦却不是。灵珠落眼, 幻象破灭, 身已在眼中的谢玄阳、清霄两人只看到空气明显震荡了一瞬又恢复了平静。 “结束了。”谢玄阳轻叹一声,抬手正想将眼中的灵珠取出,却见不知泉眼下突然冒出一道绿藤,如利剑般向他刺来。 谢玄阳神色一正, 伸向灵珠的手瞬时转向, 反是一把抓住了青藤。青藤的力道很大, 谢玄阳与它相扯的手背上连青筋都暴了起来,这藤上还有数不清的倒刺, 刺入他的皮肤中不一会儿就将他的手变得鲜血淋漓。 与此同时又有道黑影忽地冲了过来,那道黑影短而疾,快得几乎看不见,但世上又有几个能快过清霄的剑?只见清霄面色不动, 突然出手,只见剑光飞跃如惊鸿闪现,突然又消失不见。再看,那黑影已然被剑光击跃, 换了方向斜插入侧墙之中。 这是支判官笔。这支判官笔造型奇特,笔杆虽直却如枝桠, 上有玉石晶铜塑翠藤盘绕直至笔锋。 清霄淡淡地看了眼,道,“墨点清。” “清霄道君好眼力!”随着这一高声,有人抚掌而来。 那人衣着墨色, 上有枝叶绣纹盘于衣襟袖口之间,墨发半散上以紫绸发巾束髻。他浅浅勾着唇,秀长的眉下双眸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气质儒雅,若不是内里白衫已浸成了干枯的血色,论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个文弱的白面书生。 可惜这个书生比谁都狠毒,狠毒到轻易做出灭族之事,谁都不知道他这态温雅笑脸下藏着什么可怕的心思。 他笑着右手手指在空中一收,那深深斜插在墙面中的判官笔便颤颤几下飞回他的手中,指尖微动,那判官笔在他指间盘绕几圈,划出几道晃眼的笔花。他道,“早闻道君大名,如今一看果然面如美玉、仪表堂堂。” 他说着夸赞的话,但话语间的意思却并非如此。清霄虽长相俊逸,却是实力强劲到让旁人从不敢评头论足他的容貌。这等对容貌的称赞对清霄来说显然是将他的实力撇去,将他说成了个以容貌成名天下之人。 没一个修士喜欢这种称赞,特别是以剑道之高为尊的剑修,对他们来说是侮辱。 清霄也不恼,他淡淡地看着,将这等侮辱的话视若无物。他的剑已在手,剑尖微垂,只待再有异动便会出剑而去攻向那人。 倒是谢玄阳冷笑一声,道,“花文钰,你倒是伶牙俐齿。” 来者正是谢玄阳心心念念想要给个教训的花文钰。只见谢玄阳单手出剑,虹光一闪就将缠着他的青藤斩了个粉碎,这青藤的倒刺中存着微毒的汁液,令谢玄阳手上的伤口无法愈合。不过谢玄阳也不在意这些,由着血从他的手上滴下渗入地面。 他道,“怎么?我送你的礼还不够?” 花文钰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够了够了,你的礼真是我从未见过的大礼。”他虽然是在笑,看着谢玄阳的目光却像是参了毒,“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送我的牢狱大礼。” 谢玄阳也笑了,却神光冰冷地道,“这怎么能算是大礼?可惜时间不够,若是再等上一会儿,说不定你还能收到狱刑问审,这才是大礼。毕竟这里的人可是最喜欢审问用毒之人,你若是按耐不住从他们手上逃了出去,那可就更好玩了。” 要从幻境中的西北监狱中逃走,花文钰只有走用毒的路子。但长安城当初就是灭在被下毒,一旦花文钰用了毒,定然会令李易山这个幻境的主导者催动整个幻境之人追杀花文钰,将他逼得生不如死。 花文钰家中长辈虽说与李易山关系不错,但此幻境中的李易山却是不认得他,便是绝不会在下手时留情一分。 花文钰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顿时变了又变,再也绷不住假笑,咬牙切齿道,“谢玄阳,你够狠。你我两人怎么说也是竹马,你竟想将我推进火坑去,当真是没有半分情面。” 李易山虽说平日里看着近人,但他怎么说也是个杀过无数人的魔尊,他手下的刑审追杀又怎可能普通?他在幻境中又是主导者,花文钰一旦惹怒了他不可能落到好下场,说不定还会直接去见了阎王。 谢玄阳讽刺地嗤笑道,“情面?你说的是想杀死对方的情面?” 他忽然反手挥剑,几个剑花下无数青藤碎下,这些个青藤在他们说话间竟是无声无息地绕了过来,一些缠上泉眼就要将眼上的灵珠取走,另一些藤条纠缠状如利刃妄从背后刺向谢玄阳。只见谢玄阳剑尖一挑,那泉眼上的灵珠就飞了起来,无数青藤赶忙随之窜上,却在上蹿的瞬间被谢玄阳几剑斩断。 青藤不成,花文钰一跃而起,却在即将碰到灵珠的一瞬有剑光冲来。若不是花文钰及时收手,他的一条手臂都会被断开。花文钰急急后退,清霄的剑却已到了他面前,花文钰惊得瞳孔猛缩,他竟是估错了清霄的剑速。 千钧一发之时,一道青藤突然从斜侧横入。清霄的剑快而利,即便是妖藤也挡不住他的剑,不过是一瞬那青藤便断了去。青藤虽断,但花文钰也已退后了好几尺,躲开了清霄破空而来的剑刃。 花文钰这才真正正视清霄。他原以为清霄不过是九天之下万千修士之一,饶是在修仙界被无数剑修奉为第一人,也不过是未飞升之人,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过尔尔。他和谢玄阳所生所长之处能人无数,便是最普通者也是已踏破虚空。他对上清霄根本无需多力。 花文钰目光微沉,判官笔斜于手中,正色道,“好一个剑道第一人。清霄道君,我果然不能留你。” 清霄这等人前途无量,以剑道飞升后定会由紫虚仙君亲自指导,他日定又会是位仙君。谢玄阳这厮本就难缠,就不能让他身边再多出清霄这么个帮手来! 花文钰翻手现出空白卷轴,忽地甩向谢玄阳那边。这卷轴空中自展,缠绕上那些个将谢玄阳逼在一边无法接近清霄的青藤,顿时无数青藤膨炸开来,青烟散去便见有两人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正是他们在玄正宗见过的医者未生。他笑眯眯地向谢玄阳挥了挥手,道,“玄阳公子,好久不见了。” 谢玄阳显然没有他的好心情,甚是被他亲密的语气给恶心到了,眉头微颤禁不住扯出个嫌弃的表情。他轻叱道,“竟唤出傀儡!花文钰你还是不是修者?无耻之徒!” 花文钰哼笑道,“等你打过我的傀儡再说吧。”说着他提着判官笔便挥向清霄,与之缠斗起来。 见谢玄阳不将他放在眼中,未生道,“哎,玄阳公子这可就不对了。我可也算是花文钰的一部分,你现在又被封住了经脉,若是轻敌于我,说不定就死了。” 谢玄阳冷声道,“对付你,无需灵力。” 话音刚落,他的剑气已出,剑光闪动犹如神龙飞跃,惊虹理电,眨眼的功夫就斩断了未生的半肩。未生惨白着脸闷哼一声,忍痛用完好的手臂将伤药敷上伤口。他本是青藤化成的花文钰半身,恢复的速度比常人快上不少,再加上极品伤药,不一会儿便痊愈,但他的脸色却不能如此之快的恢复红润。 “让你别挑衅玄阳君。”与未生同时被唤出的另一人说道。方才谢玄阳那一剑本能直接取走未生的命,但却因未生在剑落的最后一刻被这人拉了一把,才得以只伤到半身。他道,“玄阳君的剑气没有灵力也凶得很,你一界医修赶上去找死吗?” 未生叹息一声,有些委屈道,“没办法啊。左使你又是个闷葫芦,我若是再不说话,玄阳公子不得闷死?” 那人闻言眉头一挑,扣着未生肩的手忽地用力了一瞬,将未生捏得痛呼道,“轻点轻点!刚刚受伤还痛着呢!” “痛就滚到一边去,少碍事。”左使道,他右手虚握,一柄殷红的长、枪渐渐显现在他的手中,他紧紧盯着谢玄阳的双眼,道,“玲珑阁左使闻川,请赐教。” 谢玄阳看了看他手中的长、枪,道,“花文钰的半身用枪?” 道子_分节阅读_90 左使甩出道枪花,沉重的枪杆在空中划动,作出“呼呼”几响。他枪指谢玄阳,道,“听闻玄阳君从小与魔尊的枪法较量,闻川自来讨教一番。” 谢玄阳冷冷一笑,道,“那就来吧。” 见两人交手,未生先是站上几息,忽然后退几步,悄无声息地向一边走去,那边的角落中原本被谢玄阳挑飞的灵珠正静静地落于地面,闪烁着淡淡温和的微光。 未生刚想将其拿起,就见一人从天而降,“砰——”得一声将未生砸个正着,也恰恰好将灵珠又给砸飞了出去。 “哎呀——!”莫凌烟冷不丁被自家师父从灵兽袋中扔了出去,刚一出去就跟未生撞了个人仰马翻,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他一脑袋又撞在硬物上,捂着脑袋痛得都卷起了身子,咬着牙道,“什么东西啊?这么痛!” 莫凌烟被自家师父扔进灵兽袋中不说,又莫名其妙被灌了一肚子灵力,差点没被撑死,好不容易舒服了些,又被扔出来撞了一脑袋大包,整个脑袋都在嗡嗡直响。莫凌烟痛得眼角带泪,心道,大概世上没有比他更倒霉的了。 他抬头一看,撞了他脑袋第二次的竟然是个闪着微光的珠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宝贝。那珠子十分坚硬,都将莫凌烟的脑袋撞出血来了,都不见有半分受损。 莫凌烟一看,那个气啊,他甚至看见珠子上沾着他的血! 他气得恨恨道,“摔死你!”说着抓起珠子就要将其狠狠摔到地上,再踩上好几脚。 未生一看,登时瞪眼喝道,“不——!” 就见那珠子在被莫凌烟拿在手上的一瞬间化成了水,不到几息又彻底消失在他的手上,就好像渗入了莫凌烟的皮肤之中。 莫凌烟惊愕地瞪着自己的手,就好像见了鬼,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舒服了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还有些发痛。他心想大事不好,赶忙左看右看找到了谢玄阳,惊恐地喊道,“玄阳——!我吃坏肚子了!” 谢玄阳一剑刺向左使,晃眼间剑光闪过,愣是在那左使的身上留下了好几道剑伤,将人逼退了去。他长长叹了一声,回答道,“莫慌,那是好东西。” 莫凌烟愣愣地啊了一声,转头就见本是还在与清霄缠斗的花文钰正黑脸瞪着他。他咬牙切齿道,“你——!吐出来!” 莫凌烟也想把那个对他来说莫名其妙的珠子吐出来,但他不知道怎么吐出来,他甚至不知道那玩意儿是怎么就化进了他的身体。 花文钰在缠斗中已彻底确定了清霄是个剑法超然的高手,高手对决中绝不能分神,可他偏偏因莫凌烟分了神,这下被清霄抓住了空子,一剑而出。只听利刃破体之声,花文钰身上就新增了一道甚长的剑伤。 花文钰见状不好,一咬牙,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忽地消失闪出八尺。他捂着伤口,咳出口血来,恶狠狠地瞪了一圈清霄、谢玄阳、莫凌烟三人。左使、未生见花文钰退后,两人边也不在耽搁,赶忙退到花文钰身边,将他护在身后。 谢玄阳道,“你为何要那灵珠?” 花文钰冷笑道,“与你何干?” 谢玄阳道,“当然与我有关,这可是我家的东西。” 花文钰道,“现在不是你家的了,它已经进了别人的体内。” 谢玄阳睹了还在一旁不明所以的莫凌烟一眼,道,“他清霄的徒弟,自然不是别人。既然现在它归了凌烟,你有什么目的不如说出来。” 花文钰嗤笑道,“我说出来,你会帮我?别开玩笑了,谢玄阳你以为我是这些人一样会被你骗?你以为我不知道一旦我说出了口,就进了你的算计里?” 莫凌烟一听有人说道谢玄阳,登时皱眉反驳道,“玄阳不会算计人!” “哈哈,你说他不会算计?”这话一出花文钰差点笑得岔了气,他道,“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你可知道?他连感情都是算计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完了orz,抱歉 第82章 花文钰这话顿时让莫凌烟一怔, 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放声道, “不可能!你就是想挑拨玄阳和我们的关系!” 莫凌烟绝不相信谢玄阳是面前这个在他眼中不知谁的陌生男人口中那样的人。他和谢玄阳相识多年,早已是挚友,谢玄阳的品行他又怎么可能看错?再者谢玄阳还是他师尊的道侣,他师尊修炼千年, 见识过的人不知比他多了多少。谢玄阳若是不好, 他两又怎么可能成为道侣? 花文钰早就料到他不信, 便是笑道,“我挑拨?不如你问问, 他当初与你相识是不是当真心思纯正?当真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莫凌烟想都不想就反驳道,“又不是他结交的我,是我找的他。” 当初谢玄阳借住于宫灵泽府中被莫凌烟撞见,莫凌烟一见他就觉此人仿若仙人, 好看的紧,看着心里着实痒痒才跑上去主动和人攀谈。要说是带着什么心思,也只能说是他带着心思。 花文钰被莫凌烟这话一堵,脸上的表情险些绷不住。他又道, “哦?你再仔细回想想看,当初你遇见他可是惊为天人?说不定他是故意在那等着你。” 莫凌烟回想起当初自己是在午日的皇子府园中与谢玄阳初见, 那时谢玄阳正垂眼看着池中游动的红锦鲤鱼,他站在阳下波光粼粼的池边就好像一副水墨画。莫凌烟一直记得这一幕,还曾想将其画出来当作生辰礼送与谢玄阳,却无奈自己的画技着实不好, 画出的东西都不见人形。 他实在不能理解花文钰所谓的“故意在那等着他”,他那时前往皇子府也不过是心血来潮,就是宫灵泽或是他身边的小厮都不清楚,谢玄阳一个那时从未见过他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谢玄阳所说会些掐算,但也没神通广大到能知古今,还对他的一举一动清清楚楚。 莫凌烟便是犯了个白眼,不屑地哼了一声,“说着玄阳晒太阳就是在等我了?你倒是知道得清楚。你怎么知道的?我看你才是不怀好意。”说着他忽然转头向清霄告状道,“师尊,我怀疑这个人一直偷窥玄阳,这叫做、叫做…哦!叫做变态!” 花文钰面上一僵,登时就想扯着莫凌烟这厮的领子骂回一句“你才是变态”。他从没见过像莫凌烟这么说不通的男人,这种人就像是一根筋,认定的东西怎么都会不改变,不认得的东西别人说什么他都不接受。说好听了叫做执着,说不好听了就叫死脑筋。 花文钰心道:和这种人说话,他早晚得被气死。真不知谢玄阳这厮怎么就将他给拐进了自己阵营里。这等人真得先除去才好,可偏偏莫凌烟是这个世界上最碰不得的人。 他长吁出一口气,喃喃道,“莫凌烟啊莫凌烟,若不是宫灵泽......算你走运。” 花文钰的声音很低,但却躲不过在场几位修士的耳朵。莫凌烟一听,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扯上他那位还在凡间呆得好好的堂兄,刚想出声问道他可是认得他堂兄,就见花文钰带着另两人后退一步,忽然突兀地消失在了几人眼前。 莫凌烟被他们突然的消失惊了一下,条件反射地迈出一步,就闻谢玄阳道,“别管他。” 莫凌烟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收回脚,但他却不敢再转过头去看向清霄和谢玄阳两人。莫凌烟不傻,他听得出花文钰那句“感情都是算计来”里不仅仅指的是他和谢玄阳间的,还有着许多许多,其中定还包含着谢玄阳和清霄间的事。 他虽说是那么反驳花文钰,但他却也知道谢玄阳本人既然没有反驳,那在很多事上的确有旁人看不透也看不出的目的在。不过莫凌烟一向心大,无论花文钰说的真还是假,他只知道谢玄阳现在是真心待他那就够了。 但他自己是这样,却不能说清霄也是如此。莫凌烟现背对着两人,不知两人状是如何,但他却能想象清霄此时的表情,说不定已是冰冷无比,让人见了仿佛赤身裸体置于冰天雪地之中。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清霄、谢玄阳两人间是很静,清霄的神色却是没有生气之意。他凝视着谢玄阳,看着他半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就好像挠人的小刷在他的心尖上轻扫过一遍又一遍。 清霄不说话,谢玄阳也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玄阳缓缓道,“你不气?”他还是没有抬起眼,像是惧怕着看到清霄的神色。 清霄问道,“气何?”他顿了顿,又道,“他说你算计感情?” 谢玄阳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承认,便是点了点头。 清霄道,“你算计了我什么感情?” 谢玄阳抿了抿嘴,踌躇了半晌,道,“来天衔宗,接近你,与你结识练剑,最后与你结成道侣……” 道子_分节阅读_91 “你不是早与我说过?”清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怔了一瞬,看着谢玄阳的目光微沉。 谢玄阳咬牙道,“便是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性子,也是知道该如何让你注意于我却不觉奇怪。甚是、甚是……” 清霄接着道,“甚是你与流云成为友人都是因为我。” 谢玄阳猛地一怔,点了点头。花文钰说得没错,他与莫凌烟结交的目的不纯,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知晓他注定是清霄的徒弟。 清霄问,“你心悦我可是假?” 谢玄阳摇头。清霄又问,“那又算何算计?” 谢玄阳答道,“因你本该生无道侣。” 清霄轻不可闻地叹了声,道,“你这是有何来结论?” 谢玄阳哑声道,“我看过月老的红线——”话未说完他便觉额间被轻轻抵住,他抬眼一看就见清霄正与他两额相贴。清霄直直看着他的双眼,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他们的呼吸交错在一起都将谢玄阳的脸缠得发热。 清霄抚着他的脸颊,微凉的手贴在谢玄阳热得发红的脸上,舒服得很。清霄道,“你说你看过月老红线。那你又怎知,我没有红线不是因为未曾见到你?” 谢玄阳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愣愣,“我、我……” 清霄见他如此发愣,不禁唇角微起,“笨蛋。”两字没在他们相贴的唇齿之间,在两人纠缠的软舌间化开,像是千年仙花蜜酿成的蜜糖将两人的心脏、神魂都甜得化成了水,交融在了一起。 莫凌烟听两人半晌没个动静,便是忍不住偷偷摸摸地转过头去瞧瞧,这一瞧就看到原以为会气氛僵硬的两人交吻地难舍难分,看着不像是吵架,更像是才刚刚确认关系正属情浓之期的伴侣。莫凌烟吓得张着嘴憋着嗓子无声地尖叫了一声,“唰”地转过身,用手捂住双眼默念了好几声“非礼勿视”,却是没过一会儿就忍不住再次转身张开指缝,眯着眼偷偷看向两人。 正看得起劲,忽然就感觉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问道,“看什么呢?” 莫凌烟抖了抖肩,道,“哎呀别烦,看小黄书。” 没过几息,又有人拍道,“什么小黄书?” 莫凌烟不耐烦地转头,“就是姆啊啧啧的小黄......啊啊啊——!” 他吓得连滚带爬往后退了好几尺,贴着墙颤抖着身子,惊恐地瞪着眼前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男人。这男人衣服破破烂烂的,还能看出一块块血斑,活像莫凌烟看过的小话本里说的那些个恶鬼。 他指着男人,颤颤道,“你谁啊?!是人是鬼?!” 柳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他这身衣服原本因为受刑变得破破烂烂,身上的刑伤虽然已被谢玄阳给的药丹治好,但血迹却还留在衣上,再加上他方才才杀了柳云,衣服上难免又新增了新血。 柳周道,“我不是人,我也不是鬼,我是魔。” 莫凌烟一听不是鬼,顿时松了口气,“哦,不是鬼哦……啊啊啊——!魔啊!玄阳、师尊,有魔啊——!” 正和道侣亲密着,突然被这个看不懂气氛的徒弟给打断了,清霄的脸色霎地变得很是不好,厉声道,“禁声。” 莫凌烟道,“师尊,有魔!” 清霄看都不看他,道,“有魔杀魔。” 莫凌烟有些委屈,“可是师尊,我的剑还在你灵兽袋里。”没剑他能怎么办?总不能学着谢玄阳那样凭空出剑气吧?他不会啊。 清霄显然是有些烦他,动了动手指就将莫凌烟的剑从灵兽袋中取了出来。剑一出,瞬间化作一道虹光唰得擦着柳周的脸□□了莫凌烟与柳周之间的地面上。 柳周被这一遭气得太阳穴猛跳,就像冲过去给清霄好看。但他一想到自己刚刚和柳云交战完,这时候对上个因欲求不满而变得暴躁的老男人肯定没好果子吃,只得放弃。 莫凌烟低声唏嘘道,“你竟敢叫师尊老男人,胆子真大。” 柳周这才发现自己竟不自觉将心中的腹诽给说了出来,赶忙悄悄看了眼清霄,见人没注意到他的样子,便是转脸向莫凌烟满是恶意地一笑,低声道,“他都一千多岁了,能不是老男人?和少主在一起便是老牛吃嫩草。” 莫凌烟撇了撇嘴,心想:按着话说的,玄阳不也是老男人? 他顺口道,“他们两那是乌龟配王八。” 话刚说完,莫凌烟登时惊了个醒。柳周笑得都要捂着肚子翻到地上去。莫凌烟立马就想再说什么补救一下,就闻自家师尊冰冷的声音传来。 “归宗,悟剑寒池七日。” 寒池是天衔宗最冷的地方,就好像是千年冰窖,在那里别说是悟剑了,就光说呆着都是痛苦。 莫凌烟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师尊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你是王八了!” 清霄道,“十日。” 莫凌烟心觉太苦,求师尊不成,只得改求全宗中唯一能做主清霄的谢玄阳。他假哭道,“玄阳,好玄阳。你看你和我成为朋友都真和师尊成道侣了,不如现在亲和亲和我呗?我身为红娘也得有个红包是不是?” 谢玄阳一想,觉得有些道理,便看了眼清霄。清霄见状便改口道,“八日。” 莫凌烟先是欢呼了一声,都跃了起来,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伸出手指数了数,便又是惨叫道,“八日!比七日还多了一日!” 柳周被莫凌烟逗得狂笑不止,肚子痛得都无法直起身,“哈哈哈,你太可爱了。” 莫凌烟哭丧着脸道,“可爱你个驴驴,本少爷是风流潇洒。” 柳周笑得更欢了,差点没晕过去。他好不容易笑完,才又道,“你就是清霄的徒弟吧?没想到他这厮冷得像个冰渣,徒弟却这么好玩,别是你们剑峰都是这样,可真想见见。” 莫凌烟道,“得了吧,你可是魔。还没进剑峰呢,就得被其他峰的修士给撕得粉碎了。” 柳周道,“他们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当初我潜进你们剑峰时你都还没入门。” 莫凌烟惊道,“你还进过剑峰?你进过剑峰还问什么是不是都这样,唬我呢?” 柳周摇了摇手指,道了声非也,“当初我进去刺杀清霄,哪有功夫看你们剑峰是哪样?” 莫凌烟一听更惊了,他没想竟然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惹过他师尊后还能全身而退,不由觉得眼前这个魔过于危险,忍不住后退一步贴墙贴得更紧了些。 柳周道,“你别紧张,我可不是随随便便杀人的魔,以前是给钱买命,现在嘛......”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谢玄阳道,“有少主在,我得听他的。既然少主是你们剑峰首座道侣,我身为下属的进去不也就名正言顺了?” 莫凌烟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却听谢玄阳说道,“我们不回去。” 柳周有些意外,问道,“哦?难不成少主你这是打算在东都打个天下了?” 谢玄阳道,“我对东都的天下不感兴趣,不过我们再找一个人、一个东西。” 道子_分节阅读_92 柳周问道,“什么人?什么东西?” 谢玄阳道,“人是白祈杉,东西是半块玉玺。”说着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已找到物属玉玺上部的龙狼玉雕,道,“便是这种玉质。” 柳周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看着玉雕半晌,道,“人我不知道,但玉玺可能知道。我曾偷听那个姓花的与那什么假少主交谈时提到,那个假货好像过他得到了类似的东西。” 谢玄阳问道,“哦?你可有听到过在哪?” 柳周道,“不太确定,大概在那个假少主的老窝宴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果然还是下不去手虐,主角组还是继续甜甜甜吧 莫凌烟: 哼!不管玄阳怎么样,我就是要先怼外人,垃圾花文钰,我呸 花文钰: 这个死脑筋好烦哦,还不能宰了他,我真的有个mmp要讲 第83章 宴都位处东都南部, 算得上鱼米之乡, 小桥流水, 略有小山却不高。黛瓦白墙,柔风细雨抚于肤上,仿若翩跹的舞者携以软绸而来的缠绵。,不时有撑着油纸伞的行人走过曲曲折折的长长街巷, 细雨霏霏, 落上青石板, 落上伞纸,嘀嘀嗒嗒地敲击出惆怅的小调。 忽有几股幽香飘过, 悠然沁鼻。随风轻落几抹淡紫,嫋嫋娜娜,美的飘然,落在一只玉手上, 肤之素白,十指尖如笋,腕似莲藕。 这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她撑着翩红的纸伞, 微微仰着头,明眸盈盈如秋水, 倒映着从树上垂下的丁香花。她在等着谁。 “踏踏”几声踩水声轻响,女人眉眼弯弯,黛色的唇勾起,转过头来看向来人, “来了。” 来人青衫在身,玄纹云袖,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束成整齐的马尾,套在精致地白玉冠中,玉冠两边垂下玄色丝质冠带,看着就像是个文人公子。只可惜此人不是文人,也不是娇生惯养的权贵公子,而是取过无数人命的毒蛇。 女人道,“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你不易容的模样。柳周,你这是改邪归正,不再做人命生意了?” 柳周笑道,“改邪归正?这个词用的没错。跟着少主,我的确得说是改邪归正。” “少主?”女人有点奇怪了,问道,“你不是说你不认承天少主?我记得你可是族内叛逆者中的领头人,难不成你终于想通了?” 柳周淡淡道,“我没说是那个假货。” 女人道,“这么说你找到了所谓的真少主?” 要说柳周一直坚持的真假,女人一直是很相信,只当这不过是柳周不愿同族人归顺于少主手下的借口。要说真少主,女人更愿相信是柳周找到了一个能受他控制的傀儡。 柳周似笑非笑地看了女人一眼,转身道,“你随我见了便知。”说罢,抬脚便走,也不管女人会不会跟上。 女人犹豫了几息,再一看就见柳周已走远,便再也不顾其他,赶忙跟上。 * 不知何时细雨已经停了,女人跟在柳周身后慢慢地穿过街巷,来到一座茶楼。宴都看着是个颇有诗意的南方小城,却是因临近魔界的原因来往之人几乎皆是魔修。这里日夜颠倒,日落灯火通明,彻夜不灭,日升却是少有见到城民出市。 现虽是雨天,天色灰暗,却是切切实实的白日,茶楼中甚少有人,一眼望去除了打理着事物的店家小二外也只见有一桌茶客。这桌茶客有三人,虽衣着普通,却是让人无法忽视周身的气质,遥遥若高山之独立,仿若仙客。他们交谈时偶尔抬起头,露出的容貌令人呼吸一紧。 仙家人,女人心想。她有些不解为何柳周将她带来这里,便问道,“你说的少主呢?难不成你带我来只是让我看看有仙家人来了宴都?” 柳周道,“少主就在这里。” 女人目光闪动,道,“你说少主是仙家人?” 她将三人打量了一圈。左边之人相貌堂堂,巍峨若玉山,却是修为明显于元婴左右。元婴的修为于修士中已算高,但不够在这皆是魔修的宴都内行走自如,这人却是不会掩藏,显然是境界未稳。柳周修为高深,不过是元婴未稳的修为不可能让他愿意认作少主,即便这少主仅是个傀儡也不可。 女人又看向右边人,此人明眸皓齿,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便是有天然风韵全在眉眼间,如若墨画。虽说他动作潇洒,雅人深致,那副容貌却是比女人还好看上几分。女人私心将他略去,不认其有是少主的可能。 那便剩下这最后一个了,女人转眼看向入座中间之人。这人剑眉星眸、挺鼻薄唇,仅是坐在那里不做其他,就像是把收入鞘中的剑,随时能离鞘而出露出内里凌厉的寒光。他看似修为一般,甚是平常,但也只有真正的大能才能像这般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如此。 就是他了!女人心想,能让柳周认定的少主一定是人中龙凤,便是在仙家人中也不俗。她便是快步上前,双手轻轻搭于腰侧,右脚后支,微微屈膝低头,道,“少主万福,小女子红月有礼了。” 她行礼时没说清是谁,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在与坐于中处之人说道。但这人却是理都不理她,垂着眼,神色淡淡地慢慢啜了口茶,将她视为无物,便是连半分目光都不愿给去。 柳周见状啧了一声,与红月道,“你傻吗?他是清霄。你别是跟在那个承天身边久了,都变傻了,赶着上前找死。还是你以为清霄会是少主?” 所有仙家人中谁都有可能是少主,但唯独清霄不可能是少主。身为魔界少主定然是流有一半的魔血,试问身为半魔谁会像清霄那样将所有魔视为敌者?又有谁会不顾魔界稳定,冲进魔界将那近乎统领半界的魔修老祖给杀了?死在清霄手中的魔不知有多少,就算他当真是魔尊的血脉,魔修也绝不会承认。 红月面色一僵,一时间尴尬不已,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悄悄看了眼柳周,见她求助而来,柳周只好向她示意谢玄阳,道,“这位,是少主玄阳君。” 红月惊讶道,“玄阳君?可就是那位将清霄道君都迷倒的第一美人?” 莫凌烟听着差点没将喝进嘴中的茶水给喷出来,他猛咳着笑道,“哈哈...咳、哈哈,玄阳你那美名都传到魔修里去了。第一美人,哈哈哈哈!” 谢玄阳见状忍不住在莫凌烟额头上敲了一板栗,道,“好好喝你的茶。” 他转脸与红月道,“说笑了,在下怎比得上姑娘花容月貌?着实是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若以句秀色空绝世都不足为叹。”说着他微微勾起唇角,向她展颜一笑。 便是红月再是因一些说不出口的心思而对其认识不佳,面对此夸此笑都忍不住红了脸,以袖半掩唇,轻笑道,“哎呀,少主赞谬了。” 说着,她主动落坐近谢玄阳身边,问道,“少主可是第一次来宴都?这宴都好玩的可都在晚上,不如今夜我带你去瞧瞧?” 柳周看红月这突然亲昵的样子,不禁翻了个白眼,上前抓着她的领子就将人拎到一边,自己坐上原本她的位子。清霄见他将这碍眼的女人推走,难得给了他一个好眼色,但柳周也不领情,便是当作没看见。 “少用你哄骗男人的手段。”柳周道,他又转头看向谢玄阳,“少主,这女人狡猾得很。她方才还不信你是少主,现在却是副视你为首的样子,可别被她骗了。” 红月不服地推了柳周一把,道,“你这死鬼,我怎么就不信少主了?他可是你认定的少主,你的话我什么时候不信过?” 莫凌烟听着红月的娇怒声,登时抖了抖身子,向清霄靠了靠。 红月太美了,无论是声音还是行为间都实在太有女人味,柔情化骨。这种女人根本不会出现在天衔宗剑峰,那里的姑娘一个个比男人还锋利,就是小师妹都能一剑劈碎巨石。若是未拜入天衔宗前的莫凌烟还能适应,但现在这个和入宗多年的莫凌烟却是不能。便仅是与她坐得近了些,他都有一种过了界的感觉。 柳周道,“别说得你和我有何不能说的关系似的,我又不是你的裙下之臣。” 谢玄阳挑眉道,“哦?我还以为她是你的粉红知己。怎么,不是?” 柳周有些嫌弃,“就她?我的女人绝不会是她这个蛇蝎。” 道子_分节阅读_93 红月气得狠狠踩在柳周脚上,怒道,“你又说我蛇蝎,我哪里蛇蝎了?像我这种好女人你就是掀翻天下都找不着第二个。我看你啊,就是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比不上梅梅,你个傻爸爸!” 柳周受了重伤都不见吃痛,不过是被踩上一脚,他连气息都没乱上一分。他道,“你竟还想跟梅梅比?” 红月真是要被这个不知情趣为何物的男人给气死了,她不想再和柳周说上一句话,便是与谢玄阳抱怨道,“少主,你瞧瞧,柳周有多过分?想我和他相识百年,我在他眼中的魅力还不如个才刚刚五岁的幼龄小姑娘。” 谢玄阳从中听出些消息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柳周,道,“这么说来柳周还有个孩子,父以子为荣倒也没什么过分。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想见见那位小姑娘了。” 红月当即就听出了谢玄阳话中藏着的话,柳周并没有和他提到过这个孩子。她心道不好,柳周不说定是有什么打算,她这可别是坏了他的事。 红月不知如何接谢玄阳这话,但柳周却也不见发慌。他回道,“少主很快就能见到她了。梅梅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少主定会喜欢。” “我一向喜欢小孩子。”谢玄阳抿了口茶,忽然将杯子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砰”响。他的声音与平常一样,却让听者不知为何有些发寒。他道,“明人不说暗话。柳周,你带我们来宴都想要什么?” 柳周也不含糊其辞,道,“救梅梅。” 谢玄阳道,“以你的能力,将人悄无声息地救出不是难事。” 柳周承认地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我能将她带出来,但救不了她。” 谢玄阳问道,“此话怎讲?” 柳周道,“那个假少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她控制了起来,我曾想尽办法都无法救她。”他看了看清霄,又道,“那看起来像是你们的法子。” 谢玄阳了然。柳周以前刺杀过清霄,定然也是做了关于清霄的功课,便定能在见到流行的第一眼就认出他原本是清霄座下的弟子。 柳周忽然又道,“你们要找的东西的确在这里。不过我当初不是听到的,而是的的确确在那个假货的行宫中看到了它。只要你们帮我救出梅梅,我定会帮你们——” 他话未说完,就被谢玄阳抬手按下,打断道,“不必。便是它不在这,我们也会帮你救人。” 柳周顿时怔住了,愣愣道,“为何?” 这次回答他的并非谢玄阳,而是清霄。他抬起眼来,冷冷道,“清理门户。”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现实原因周四请假不更一天,么么么哒 高考学子加油!!!!!不要慌不要忙,带好准考证、文具,考前深呼吸冷静,美好的明天在等着你们,上吧! 第84章 要说仅仅是清理门户简单, 以清霄和谢玄阳两个的修为结合就说是高呼着自己的大名在魔界横着走都不成问题, 要清理门户只需持着剑直接冲到那逆徒流行的面前,便可将其除去,但难就难在他们还得救一个人, 他们在保证所救之人的安全前不能轻易惊动他人。 柳周口中名为梅梅的小姑娘情况复杂。依柳周所言,这小姑娘看似十分正常,行为处事天真活泼, 与寻常孩童没什么两样,饶是将其从襁褓拉扯至大的柳周乍一看都看不出什么不对来。 但奇怪就奇怪在她的所有记忆都变得不对劲, 不再记得任何有关风魔一族的事,也不记得柳周这个至亲之人。在她的记忆中将她抚养长大的是现在已经改名为承天的少主流行,自己也是自小在宴都中长大。 无论是谢玄阳、清霄还是莫凌烟都知道, 流行叛出师门的日子并不长,根本不足以将一个孩子从襁褓养大到能跑能跳。若说流行叛出师门前就开始养孩子就更不可能了,这孩子的记忆全都是在宴都,而流行离开师门前别说是宴都了,他就是东都的国土都未曾踏上过一次。 梅梅的记忆只有可能是被改动过了。柳周不解道, “清洗替换记忆以方便控制还好说, 但奇怪的是梅梅的记忆被替换得找不到一丝半点不和谐之处, 仿佛本来就是那般。” 这样的记忆替换,对控制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来说着实是精细过头, 甚是有些诡异。替换记忆的法子所需的精力不是一星半点,替换得越是细致,所要求操作者控制自身力量的能力要求便是越高, 对神识的负担也越大。替换到梅梅这个程度,不但需要不止一个的操作者,而且这些人的神识还十分有可能因受不住负担而崩溃。 神识这物对修士来说重要至极,神识崩溃的修士此生便再无修炼的可能。 流行花下这么大功夫在梅梅这个小姑娘身上是为了什么?以他的根基,又是如何找得来这种愿意放弃自己前程的修士? 谢玄阳怎么都想不通。他问道,“除此之外,梅梅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柳周像是忌讳着什么,左右看了看,确定他们四周无人后才压低声音,道,“还有她被带走后,我再次见她时发现她身上皆是灵力,半点魔力都无……就像是、就像是你们修仙者一样。这也是我为什么说像是你们的法子。” 清霄听着顿时蹙额一瞬,道,“洗脉换灵?” 洗脉换灵是修仙宗门用来替不慎走火入魔或是沾染上魔气的门下弟子去除经脉内魔气的法子。此法会给承受者带来的痛苦不亚于剥筋剔骨,鲜少有人能从中熬过来,又因走火入魔或是沾染了魔气的弟子大多是道心不稳、犯了错之人,如今此法也已算是修仙宗门中惩罚这些个弟子的刑罚。 给一个小孩子用上这种法子着实是过了分。 不过谢玄阳却觉与清霄所说的洗脉换灵之法无关。他看着柳周问道,“梅梅她……她是什么血脉?” 柳周答道,“她是魔,纯种的魔族。” 谢玄阳登时面色一凝,怫然道,“绝不是洗脉换灵之法!” 几人见谢玄阳脸色骤然大变,有些不明所以,也不知他怒的是什么。莫凌烟忍不住问道,“玄阳,你怎么如此确定?” 谢玄阳道,“魔修有两种,一种是人修魔,一种是天生的魔。后一种便是常说的魔族,纯种魔族的经脉天生生不出灵力来。洗脉换灵之法是人修换灵的法子,便是将人经脉内所有灵力、魔力在瞬间清空殆尽,待灵气涌入由自身心法转为纯净的灵力再次充斥入经脉之中。” 说着,他的神色更加难看,眼睛里燃烧着怒火,无论是清霄还是莫凌烟都未曾见过他如此明显的怒意。他继续道,“梅梅又不是体内本就有能修习出灵力的半魔人,她就算是修习灵力的心法也修不出灵力来。你说洗脉换灵之法要如何令她变得和修仙者一样?” 在座几人的脸色也随着他的话而变了色。如此一来梅梅变得全身灵力只有被强行灌灵力入体内的一种可能。灵魔本是相反,在纯种魔族特殊的体质下,用只能生出魔力的经脉承受灵力实属逆行之事。 行此事者无时无刻得承受着来自经脉的强烈胀痛,这种痛饶是对成年人都是极大的痛苦。几人想到一个连世事都分不清的孩子承受着这样的痛苦,论是谁的脸色都好不起来。 柳周脸都成了青色,额上的一条青筋涨了出来,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气得脑袋像给什么东西压着,快要破裂了。怒火在他的胸中翻腾,体内的魔血翻涌着像是灼热的岩浆在烧灼着他的理智。 “该死…该死该死……”柳周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将白色的刀身拔出了些,刀刃泛着寒光像是他心中因怒火而奔涌不息的杀意,要将那让梅梅受到如此痛苦的始作俑者碎尸万段。 忽然,刀柄又“啪”得一声被按了回去。柳周闭起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双眸中的怒火以不再,深沉得仿若探不到底的寒潭。他道,“先救她。” 谢玄阳点点头,道,“令她变成这样的不可能是修仙者的法子,其他方法我也是知道些的,不过具体如何我还得先见一见她才行。” 柳周道,“我这就去把她带出来。”他实在不能忍受再将梅梅留在那个该死的地方,谁都不知道她还会再经历什么。 他刚要动身,就见红月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将他硬生生又压坐回了位子上。这个女人的力气很大,她又是在柳周毫无准备之时忽然用力,柳周根本来不及反应。柳周怒然瞪向她,道,“做甚?你要拦我?” 红月也不怕,反向也瞪了回去,道,“你去送死我不管,但我不会让你带着梅梅一起送死。” 柳周本就听不得梅梅有什么意外,死更是听不得了。他怒道,“你瞎说什么?” 红月道,“你这个人啊,平时怎么都冷静的不得了,就是自己快死了也不见着急。怎么一碰到梅梅的事你的冷静就丢了个干净?” 道子_分节阅读_94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柳周倒了杯茶,塞进他的手中。这茶是几人刚到茶馆时点的一壶,在柳周将她带来时谢玄阳一行人已在这茶馆中坐了有段时间,现在几人又聊了好一会儿,茶早就没了个茶的滋味不说,还凉了个透。 柳周也不嫌弃,一口将手中的茶灌进了喉咙。冰凉的茶水顺着他的食管滑下,将他浇了个透心凉,把压制在内心不显的火气都给浇灭了。 红月见他彻底冷静下来,便道,“你仔细想想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柳周抿了抿唇,道,“月圆之夜。” 红月道,“你也知道是月圆之夜啊?就今天宴都大庆,这几年承天少主来了后,他哪一次不是招舞女美人入行宫,大举宴席?这个时候行宫的守卫不知严了多少,你说你自己能来去自如也就算了,但你要怎么带梅梅出来?他花了那么大力气在梅梅身上,像今天这种容易出乱子的日子能不好好看着?” 红月说得句句在理,柳周只能叹了口气,问道,“你说怎么办?” 红月道,“你傻啊?既然玄阳少主要见见梅梅,那你们进去见不也是见?” 她看了看谢玄阳又看了看清霄,目光灵动地闪了闪,道,“我手下舞女乐者无数,每到今天这个日子都会受招进行宫,你们不妨晚上跟着我和他们一起进去,以两位的姿色……” 话未说完,就见清霄目光冷冽地扫向她,她便是赶忙改口道,“以两位的修为,易容根本无人能看出来。”说罢她又转头和柳周道,“我看你连易容都不用。就你这真容都不知道多少年没露出来过了,怕是根本没人认识。” 柳周冷笑一声。莫凌烟左右看了看,等了半天没听到红月说到自己,只得主动问道,“我呢?我也易容吗?” 只听红月道,“小弟弟,以你这修为……易了容,还没进门就得被扒下来。” 莫凌烟道,“啊?要不我不去了?” 谢玄阳却忽然道,“不行,你必须得去。” 莫凌烟虽不知自己跟着去除了拖后腿还能干什么,但他一向觉得谢玄阳说什么都是对的。谢玄阳既然说了他得去,那他定然有什么作用。他便挠了挠头,道,“那怎么办?我易容没用啊。” 这时红月笑了,那笑容不知怎的竟让莫凌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道,“简单啊,就让姐姐我呢,给你打扮打扮。”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抱歉,昨天考试的时候可能太兴奋了,结果心脏病犯了滚进了医院,电脑忘在家里拿不到。今天我回来了~虽然还是蹲在医院里,不过电脑从家里搬过来了嘻嘻嘻~ 今天有三更哦,不过第二更在晚上,第三更的话我尽力在24点前码出来,因为时差的问题还有可能护士姐姐将我带出去晒太阳进行光合作用。。所以第三更可能在国内是过了24点,在凌晨1、2点左右orz(对于我来说还是一天三更啦)爱你们么么么哒 周日的话也是加更,双更,当然这个保证是在国内24点前的 第85章 红月说到打扮两字时, 莫凌烟就觉得要大难临头。他的直觉很少有错过, 果不其然, 他被红月带进一屋中上下揉搓了脸蛋好一会儿,再一看镜子,竟看到了个少女。这少女脸上薄施粉黛,眼似水杏, 粉面上一点朱唇将人衬得娇美若红桃。 这是谁? 这是谁?! 莫凌烟扒着镜边, 整张脸都要贴到镜子上去。他不可思议地瞪着眼死死盯着镜中的人, 双唇惊得颤颤,他失声道, “这是谁啊?!” 红月嫣然笑道,“是你呀,烟儿姑娘。” 莫凌烟都要被吓哭了。想他一介英俊才子,谁看了都要赞一声风流潇洒、玉树临风, 走出去不知多少姑娘哭着喊着想嫁给他,现在竟变成了这般楚楚动人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西凉莫家的嫡女呢。 他哭丧着脸喊道,“这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扮女人?” 红月道, “因为你没法易容,而我只会化姑娘家的妆呀。” 说罢, 她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件淡粉色的罗裙纱衣,裙角绣着含苞待放的水莲。她道,“来,换上这个。” 莫凌烟登时连连后退, 都缩进了桌子底下去,“不穿不穿不穿!我绝对不要穿裙子!” 红月盈盈走了过来,伸出芊芊素手一把就将人从桌子底下给抓住了莫凌烟的衣领。她的力气大得诡异,莫凌烟根本拼不过竟就被生生拽了出来。莫凌烟惊恐地双手捂着胸,惊叫道,“你要干嘛?别别别、别动我,我要喊人了!” 红月芊手未停,笑道,“那你倒是喊呀。”说着手上同时动作,两三下就将莫凌烟给扒得只剩下了里衣。 莫凌烟再也顾不上其他,放声道,“非礼了——!玄阳救我!” 屋外等着的谢玄阳却是装作没听清,问清霄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清霄淡淡地道,“虫鸣。” 柳周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由挪远了些,心道,莫凌烟这孩子平日里定是没少被这两人给无视过,真真是可怜。 屋内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房门“咔吱”地一声被推了开来,红月浅笑着走了出来。只见她刚走几步,又向门内招了招手,道,“出来呀。” 房里人发出一声含糊的声音,好像是在说不。红月又道,“快出来,你怕什么?”说着几步走了回去,硬是将人给拉了出来。 莫凌烟被拉得踉跄,霎地出了房门,出现在几人眼前。他低着头,扭捏地走了几步,很是不习惯的样子。红月见状道,“低着头做甚?你又不丑。” 莫凌烟撇了撇嘴,慢吞吞地抬起头,迅速看了几人一眼,又将头低了下去。这一抬头将几人都惊艳到了,谢玄阳笑叹道,“真是好一个桃之夭夭,烁烁其华。凌烟,你这何止是不丑,不知有多少姑娘家都被你给比下去了。” 莫凌烟听着喉咙里滚出几道呜呜声,“呜啊”地一声扑到谢玄阳面前,半跪着抱住他的腰,嚎啕道,“玄阳,玄阳,我男人的尊严没有了!想我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竟然打扮成这样,要是传出去了……呜!” 清霄见状顿时脸就黑了下来,冷冷地瞪着莫凌烟抱着谢玄阳的手,那视线像是要将人凌迟。任谁看到一个窈窕少女抱着自家道侣都不会有好脸色,就算这少女是个假少女也不行。 此时的莫凌烟全身心都沉浸在撒泼打滚之中,哪还能注意到自家师尊的脸色?他抱着谢玄阳的腰就是不放手,干嚎不止。 清霄的脸色都黑得能滴出墨,他几步上前一手将莫凌烟的手给拍了开来,自己揽着谢玄阳后退了几步,厉声道,“滚。” 莫凌烟委屈巴巴地捂着心口,活像被人抛弃了的小姑娘。谢玄阳这才注意到莫凌烟胸口的弧度。方才莫凌烟抱着他时,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似乎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贴着他。 谢玄阳有些尴尬地扯动了下嘴角,“凌烟,你还有了…有了胸?” 莫凌烟揉了揉胸口,抬手竟是伸进了衣襟里。他道,“这个是假的,红月姑娘非要塞进来。在胸口放两团布,感觉好奇怪。” 红月见他掏了掏就要将东西拿出来,赶忙上前按住了他的手,道,“哎哎!别掏啊!你现在可是姑娘,一姑娘家家的没有胸怎么行?” 莫凌烟不服道,“谁说姑娘一定要有胸了?” 红月道,“这不是更让人信吗?我手下的姑娘脸蛋身材个个都是出色的不得了,你说你一马平川,就是脸再好看不也容易引起怀疑?” 莫凌烟嘟囔道,“说得跟老鸨似的。好啦,我知道了。”说着他从桌上拿了两个苹果,塞进衣服里捣弄了个半天,就见他胸口的弧度又大了一圈。他拍了拍胸口,道,“看,这样是不是更好了?” 道子_分节阅读_95 他在胸前掏来掏去的动作实在太过猥琐,几人根本没眼看他,纷纷撇过眼去,也不答他的话。莫凌烟这厮见没人搭理他竟自娱自乐了起来,捏着裙,努力回想着平日里见过的姑娘们走路的样子走了几圈竟乐上了头,在屋里绕了几圈还不够,还跑上了街。 此时已是黄昏,夕阳西下,将天空都染成了昏黄的橙红。街边的店也亮起了灯,纷纷开了门。有铺面的撑开铺面,没铺面的沿街摆上桌子挂上灯笼。随着天上的光线暗下,宴都渐渐醒了过来。 莫凌烟在街上窜梭着,先开始还跑得顺溜,后因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为了避免撞上路人,他不得不慢下脚步,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一个不察与人撞了个满怀。 “姑娘小心!”那人扶住莫凌烟,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番,询问道,“不止姑娘可有伤到哪里?” 莫凌烟刚想开口反驳一声自己才不是什么鬼姑娘,忽然想起自己这时穿着女装,只得又闭上嘴,将即将出口的声音又给咽了下去。莫凌烟虽说现在扮相是女人,但他的声音却还是和原本一样,没有任何女子的感觉,就算是捏细嗓子也能听出其中明显的变扭来,任谁听了都能猜出他是个男人。 那人见莫凌烟张了张口,却是没发出半点声音,顿时有些慌乱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能说话。还请姑娘、请姑娘原谅在下……” 话还未说完,就见莫凌烟正凝视着他,那双眼就像是秋日里宁静的汪潭。那人忽然怔住了,痴痴地看着他那张在华灯下显得格外美丽的脸,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似是有天降神箭刺中了他的心,心脏砰砰直跳个不停,快得都要蹦出嗓子眼儿。 他心念道,他好像一见钟情了。 莫凌烟不知道面前这个陌生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东西,只知道这个家伙忽然就看着他没了声,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脸没完没了。 他顿时有些慌,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还没混进行宫呢,就在路上给人看出了自己是个男人了。不行!得赶紧想个办法跑路。 莫凌烟这么一想头皮都发了麻,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表现得越慌张,越是会让人怀疑,只得硬着头皮冷静地与人对视,还努力学着自家师尊生气时凌厉的眼神,想将人给吓走。哪知他做出的眼神跑到面前之人的眼里就成了深情款款。 男人心道,这姑娘难不成是也有意?这、这真真是天赐良缘啊! 他便是越发兴奋,就想邀请莫凌烟一起逛一逛街市。他开口道,“不知姑娘……” “凌——”这时谢玄阳找了过来,见莫凌烟身边有人,立刻改了口,“烟儿。” 莫凌烟一听谢玄阳来了,顿时双眼放出精光,心中欢呼:救兵终于来了!可以摆脱这个陌生的家伙了,真是太棒了哈哈! 但男人却是分毫不知莫凌烟想跑路的心思,听有男人喊他烟儿,竟涌出些不爽来。他看向谢玄阳,问道,“你是?” 谢玄阳此时已易了容,在旁人的眼中他与化了妆的莫凌烟有了几分相似。他见那男人,目光闪了闪,道,“我是烟儿的兄长,不知兄台是?” 男人一听是莫凌烟的兄长,顿时心中一松,恭敬地抱拳道,“原来是烟儿的兄长,在下卜闻烨,失理失理。” 谢玄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卜闻烨?可就是京上的那位有荆山之玉之称的太傅大人?” 卜闻烨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不过是小有学识。” 谢玄阳笑道,“太傅大人若是小有学识,那这天下岂不是没有大才之人了?太傅谦虚了。敢问太傅大人和家妹可是认识?” 卜闻烨看了看莫凌烟,见人也在看他便是浅笑道,“一见如故。” 莫凌烟一听,差点没忍住当场翻个白眼。他不知他们就是撞了一下,哪就成了一见如故了?他只想赶快远离这个家伙,他赶忙用眼神向谢玄阳示意。 谢玄阳余光睹到莫凌烟的眼神,便是看了看远处,假意是看到了有人在招呼他们。他状做着急,歉意地与卜闻烨道,“不好意思啊,太傅大人,我们家中有些急事,得先行一步。”说着拉起莫凌烟就离开。 卜闻烨见他们要走,赶忙问道,“不知两位家府何处?我也好去拜访。” 谢玄阳没有回答,只是道,“有缘相见。”说罢两人的背影就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第86章 两人一走远, 莫凌烟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抱怨道, “卜闻烨怎么这么缠人?” 莫凌烟入道前身为混迹在权贵圈子里的莫家嫡子,对东都的太傅卜闻烨还是听说过一二的。此人是东都皇帝手下最忠实的鹰犬,他在西凉的名声皆是狡诈、阴狠之类,如今正面遇上他, 莫凌烟只想喷上他一句烦人。 谢玄阳干笑了几声, 道, “他看上你了。” 莫凌烟大骇,惊愕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道,“我?看上我?都说卜闻烨阅美人无数,他还能看上我,这什么眼神?” 莫凌烟这话说的听起来不但是在贬卜闻烨, 还在贬他自己,谢玄阳都不知道怎么接话的好。这时红月翩翩走来。她已经换了一身舞衣,香肩小露,衣着清凉。她的裙处开着很高的衩, 雪白的长腿在她行走时若隐若现,着实诱人。她在街上走着, 都将全街男人的视线都引了过去。 红月道,“烟儿,你这话可就奇了怪了。以太傅大人的眼光既然能看上你,这不是说明你美貌过人?就说姐姐我第一眼看到你这般, 也是惊艳到忍不住嫉妒。” 莫凌烟赶忙摆手,道,“别别别,嫉妒我做甚?我可是大男——”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他们这还是在街上,只得闭了嘴,左看右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便是拉着谢玄阳就奔进屋子里去。 进了屋,他们就看到了等着的清霄和柳周。谢玄阳一进屋,脸色忽然就变得微沉。他与两人道,“我们遇见了卜闻烨。” 柳周虽说是东都人,但他一向不太关注朝廷的事,只知道卜闻烨是当今京中的太傅,却不知这人来了这儿为何会让谢玄阳变了色。他不解地问道,“宴都是东都内出了名的风花雪月之地,想要玩乐的没人不想来这里。太傅他也算是个爱玩的,他来这儿不是很正常?” 谢玄阳却摇了摇头,“在爱玩之前,他首先是东都皇帝手下的利剑。若是没事,他绝对不会离开皇都。” 他转头看向刚刚走进来的红月,问道,“卜闻烨来这多久了?” 红月在宴都也算是个大头,对宴都的情况不说了如指掌,也是比刚刚来到这里的几人了解的多得多。她仔细回想了一番,道,“承天少主来着后,每次的月圆大庆都有向皇都发出邀请,太傅大人也是在邀请之列。不过我记得以前没见过他来这儿,也就是最近才看到他。” “也就是说他这是第一次来。”谢玄阳眯了眯眼,思虑了一会儿,道,“东都的政况怕是有变。等下我们进去时看来得小心了。连京上的那位都坐不住了将卜闻烨派来,想来最近宴都的动静非常大。” 柳周惊道,“那个假少主难不成想政变?” “这不好说。”谢玄阳看了看清霄,见清霄向他点了点头,便道,“以他的大胃口,比起那个帝位,怕是更想要魔尊之位。” 柳周想都不想就反驳道,“不可能!魔尊之位从来都是能者居上,就算他拉拢再多的人又能怎样?只要没有足够的实力战过魔修大能,就不可能坐上去。” 谢玄阳道,“那如果是别人找他呢?你可知道他是如何成为少主的?” 柳周摇头说不知。谢玄阳道,“你应该知道他本是清霄的徒弟,在修仙界也是有些名声的剑修,本该前途无量,但他偏偏就是叛出师门入了魔。” 谢玄阳回想起流行叛出师门时身边站着的那些魔修。虽说他没与他们交过手,但单凭他们周身的魔气就足以他判断出他们的修为皆不凡,在魔修中称得上是中高手。 流行还在天衔宗时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与这些中高手接触,魔修又都是些心高气傲的,若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很难让其臣服。以流行当时的修为要收服这些人作为手下绝非易事,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做到。那这些魔修会出现在他身边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被人送给流行的手下。 “如此想来,找他的人可能就是皇都之人,就不知是哪位胆大妄为的权贵了。”谢玄阳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这算是趟进了争权的浑水里。” 谢玄阳没想到他们被卷入过西凉的浑水后,竟然又掉进了东都里。真当是麻烦事一件又一件。 柳周一听,双手顿时握紧成了拳头。他低低地恨声说道,“那这么说,梅梅不是就成了权斗的牺牲品?” 道子_分节阅读_96 谢玄阳又叹了声,道,“或许吧。不过无论如何,我们先去将人救回来再说。” 在他们说话间,太阳完全落了下去,红月手下的舞娘、乐者也都聚集整合完毕。几人以红月新招的乐者之名混入其中,在红月的带领下前往行宫。 行宫说是行宫,实则是原本宴都的太守府。流行改名承天当上少主后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将宴都太守取而代之,还将太守府改了建。改建后的太守府太过奢华,比之皇帝的夏宫都有过而不及。 几人跟着队伍进入行宫之内。只见行宫内金碧辉煌,檀木作梁,范金为柱础雕刻如金龙腾飞,玉璧夜明珠为灯,熠熠生光,珍珠串串挂为帘幕,又有银丝绣海棠为绣的轻纱曼曼,轻纱上不时有金光闪过,仔细一看这纱竟是由极细的金丝纺成。下地为内嵌金珠汉白玉石,彩晶为莲成朵朵莲花之样,花瓣玲珑栩栩如生,花蕊细腻如真,让人见了都不忍心踩上去,就怕将它踩断。 真是奢靡得过了头,谢玄阳心道。他低头看了看脚下踩过的莲印,总觉那铺成莲样的彩晶泛出的晶光有些怪异,不像是普通的晶石。但他认真查探,却又探不处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他靠近清霄,低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清霄摇了摇头,这行宫中虽不及街上热闹,但也不冷清。此时乐者已开始奏乐,乐曲充斥着殿内,时不时有端着精致食盘摆布着餐食酒水的侍女走动,谁都看得出宴请即将开始。参宴者已陆陆续续而来,谢玄阳坐在乐者群中刚刚抬头,就见有熟人走了过来。 卜闻烨一见谢玄阳,双眼都发了亮,往他身边看了看却没能找到想要找的烟儿姑娘,顿时眼中的光亮又灭了下去。他身边的人见他如此,也好奇地望乐者中看了看,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问道,“太傅大人,你这是看上哪个了?” 说着他指了指谢玄阳,道,“可是那个?看着姿色还不错。” 卜闻烨叹了一声,道,“没有。” 那人笑眯眯地道,“太傅大人可别拘谨,若是看上了不如直接向承天大人要来。不过是个小小的乐者,承天大人定不会小气。” 卜闻烨不太喜欢这人说话间的语气,仿佛这些乐者不是个人,而是可以随意摆弄的玩意儿似的。这种嘴脸在他国可能不少,但在东都可不多见。东都里魔修众多,又有不少性格怪异的,谁知道看似普通的人里有没有不能得罪的人?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道,“光禄公,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万一人乐者不乐意呢?” 光禄公毫不在意,他道,“不过是个小人物,还能违了人心意不成?太傅大人未免太良善。”说着他色迷迷地往乐者中扫了一眼,将目光定在清霄身上。 卜闻烨一看他这眼神就知道这人又在想什么巫山之事,他顺着光禄公的目光看向清霄,恰巧与清霄的视线对上。这一相识,冷不丁就让卜闻烨打了个寒颤,心里不知怎的发毛,还涌出些不知何来的熟悉。 “奇怪。”他嘟囔一声,在那目光下竟再也站不住,也不管身边的光禄公了,拔脚就往里面走。 光禄公见卜闻烨要走,只得不情不愿地将视线从清霄身上移开,跟了上去。他心道,待会定要将人要来,好好尝常那个滋味。 谢玄阳见状两人走了,这才低声与身边的清霄道,“光禄公也来了,果然要出事,就不知他是哪边的人。” 清霄不太清楚东都的人文,不解道,“光禄公?” 谢玄阳道,“东都朝中的权臣之一,不过他比起卜闻烨不像是个忠主的。” 清霄想到自己未从那光禄公身上察觉到魔气,便道,“他不是魔。” 谢玄阳道,“东都朝中有人有魔,这光禄公是人也是正常。” 清霄道,“有时人心比魔更可怕。” 谢玄阳同意地点了点头。他环顾四周,见宴中的人已来得差不多了,与清霄对视一眼便向在另一边的柳周颌首示意,微微张唇无声地说道,“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第87章 三人躲过人群, 退出正殿, 往莫凌烟所在处赶去。莫凌烟化的是女妆, 藏在舞女的队伍中。舞女与乐者不同,乐者从宴请开始就入了殿中,而舞女们则是先跟着女眷们前去后宫殿准备。 行宫的后宫殿构造是仿造皇都中的皇宫后宫而成,虽说规模小了很多, 但大致构造却是无异。后宫殿的宫道曲折, 不过也因其中弯绕不少, 正好方便了三人躲过巡查的侍卫。 他们来到舞女们的所在处,正想要进去就闻殿内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瓷器破碎声, 随之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 “你们这群贱人——!”她骂道。 谢玄阳站在殿内人目光的盲点处向内看了一眼,便见一个华衣女子背对着他们站着,她身旁还有一排看似侍女般的女人。除此之外,殿内的所有人都低着头, 弯着腰,双手着地以极其卑微的姿势跪趴在地上。 莫凌烟也跪在其中。他人机灵,好歹从小在权贵圈子里混大,做戏的能力也还算是不错, 装出一态低微的样子,谁都看不出其中的违和来。他看不见谢玄阳等人, 但他却知道他们已经来了——被他藏在胸口的保命玉坠正微微发烫,这是清霄给他的提醒。 可惜这个时候他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只得偷偷抬起眼,看着门处挤了挤眉。 谢玄阳见莫凌烟现在没发动身, 便将实现投向殿中的女人。他看不到女人的容貌,却是能看清侧站着的侍女们的脸,这些侍女光看背影谁都会想想出一个个和舞女们一样美若天仙的姑娘,但实则一看却是极丑的。她们每一个的脸上都有着狰狞的伤疤,有的甚至脸眼皮都没有,徒有眼球暴露在空气中,乍一看还以为是鬼脸。 “你们竟还敢进宫?!”女人踹翻跪趴得最近的一个舞女,又一脚踩在舞女的后脑上,将人的脸朝下狠狠压在地上。她道,“一群狐媚子,一个个都想爬上他的床。”说着又踹向那舞女的肚子,踹出一声闷响。 那舞女被她又踩又踹也不出声,若不是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旁人都要以为她已经没了气。 “夫人,消消气。”一个侍女上前说道,“她们是红月大人的人,这要是——” “啪——!”她话未说完就被女人一巴掌甩了上来,生生将她的脸打歪了过去。女人道,“你也敢插手我的事?” 侍女赶忙跪下,道,“贱婢不敢。贱婢心想夫人身子金贵,为了这群贱女要是气坏了着实不值得。还请夫人恕罪。” 女人道,“说得好听,不还是怕得罪红月那个贱人?本夫人打得就是她的人,不过是个奴才,也敢越过我去,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谁才是女主人。” 侍女应道,“当然是夫人您。您可是主子最疼爱的女人,就是千万个红月都比不上夫人您半根脚趾头。” 这奉承的话像是让女人听着舒了心,笑了一声,道,“说得没错,那个贱人永远比不上我。” 侍女见女人态度缓了下来,又趁热打铁道,“今儿个大宴,这些个女人都是主子替来宴的客人准备的小点心,留不住在宫里,夫人您无需花心思在她们身上。不如您先回殿再打扮打扮,待主子来见了定得将眼睛都黏在您身上。” 女人想之有理,又踹了那舞女一脚,手搭在侍女的臂上,嫣嫣向外走去。她离开时转身,谢玄阳才看清了她的脸,竟是他们曾在德义山庄遇到的女人安冉。谢玄阳还记得那时的安冉表现出的样子是怎么个楚楚可人,却没想现在竟变成了个狠戾的妒妇。 见安冉走了出来,门外的三人离开门旁到另一边的拐角中躲了躲。待她远去,他们再回到殿门旁时就见那舞女已从地上爬了起来,轻飘飘地拍了拍身上的灰,一点都不见被人狠狠踢踹过的样子。 “姐姐,没事吧?”另一个舞女问道,“这夫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那舞女不屑地哼笑道,“就她还想伤我?不过是个连入道都没有的凡人,也就仗着少主宠爱了。凡人毕竟是凡人,要不了几年就得没了姿色,我看等红颜不再,她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就是呢,怎么说姐姐也是个魔族,没那么容易被伤到。我说灵儿,你就别瞎担心了。”又有个舞女说道,“不过我倒不明白了,论姿色、论修为,这女人比不上姐姐半分,怎么少主就偏偏这么喜欢她呢?由着她这么欺负姐姐,还不准姐姐还手。” 被称为姐姐的舞女道,“我算什么?红月大人可是一等一的美人,还是少主手下的臣子,文钰君来了都得跟她平起平坐,夫人不还是照样敢辱弄她?” 舞女们闻言抱怨声纷纷而起,道,“我看呐,夫人早晚得把自己作死。” 道子_分节阅读_97 “就是就是,看她被少主厌弃后怎么办。” 莫凌烟见这些舞女议论纷纷,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便偷偷摸摸跑了出来。一跑出殿门,他顿时松了口气,与谢玄阳道,“哎呀嘛呀,终于出来了,女人真是太可怕了。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女人,我差点没死在她们的堆子里。” 谢玄阳每在女人堆子里呆过,虽听说过这样的话却实则不太能理解。他好奇道,“真这么可怕?我不是看她们处得挺好的吗?还互称姐妹。” 莫凌烟摆了摆手,“得了吧。刚才安冉你看到了吧?她那样子是明显了点,但要是这群女人里谁得了势,也就跟她差不了多少。看她们现在和和睦睦的样子,你都不知道光是从外殿到这里的一路上,她们互相下绊子下了多少。” 说着他长叹一声,苦笑道,“要不是我假装是个哑巴,她们都得全身心折腾我,先将我赶出去。哎,不提了不提了。” 一想到这短短的时间内自己所经历的,莫凌烟这辈子都不想再和女人有什么纠葛。他诚心与柳周道,“这么一看,红月姑娘的的确确是世上难找的好女人。” 柳周道,“流云小弟弟,你啊这是没见到她做妖的样子。她折腾起来比你看到的这些女人还要厉害,手段不知道高出了多少。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是蛇蝎?” 莫凌烟一听,私心觉得柳周这厮纯粹是在诋毁红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红月姑娘哪有你说的那样?你这么说的我都不想把她给的宫内构图拿出来了。” 柳周切了一声,道,“你就算不拿出来我也知道怎么走。” 莫凌烟道,“你就算知道怎么走也找不到梅梅。红月姑娘说梅梅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被人带着换地儿,你这段时间没来,这儿又多了好些个不同的地方,要是没地图你得找不知道多久。” 说着他掏出地图,扬了扬又道,“红月姑娘可都将梅梅的处地给标了出来,连侍卫的巡程也写好了,跟着走绝对能马上找到她。” 柳周见状伸手一捉,道,“给我!” 莫凌烟举高地图,蹦哒了几下闪过柳周的扑捉,“不给,就不给!”但柳周的速度哪是他赶得上的?没跳动几下他就撑不住了,只得一把塞进了谢玄阳手里。 谢玄阳打开一看,结合着他们一路上遇到的侍卫巡查情况思考了一番,手指点点道,“按红月给的信息看,我们方才出来时梅梅是被带到了这里。”他指了指地图下方一处。 “过了一壶茶时间,梅梅在这里,然后是这里、这里、这里。”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连画几下,最后停在左上方一处,点了点,道,“以此类推,现在她应该在这里。” “我看看。”莫凌烟将头探了过来,看着谢玄阳指着的位置道,“这个位子有点像是后宫殿中的某处。” 柳周也看了看。虽说这行宫中有些新变化,但主要格局还是未变,他一眼就看出了谢玄阳所指之地是哪里。他道,“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那个夫人的寝宫之后。不过我上次探查时没发现它,看起来应该是个新建的暗室。” “新建的?”谢玄阳突然一怔,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可能看出哪些是新建的?” 柳周点了点头,在地图上看了几息便指着说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应该一共有三处。” 谢玄阳一看,发现柳周指出的三处都是暗室,而且每一个暗室都是在行宫结构中属重要的殿室后,也都是梅梅移动的路线之中。一时间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些暗室的用意,手指顺着这些暗室的位置划动了好几下,低喃道,“东上凤鸾,东下龙寝,正北行云……” 忽然他手指一顿,道,“下凤阳、反之上凤阴,上龙阳、下龙阴,正北行云为极阴,于风水布阵局中皆是逆行,魔体换灵也是属逆行。梅梅是何月何日何时生?可是阴月阴日,正中鬼门开时?” 柳周点头。谢玄阳脸色瞬变,道,“我知道流行要做什么了,众物为逆招阴,他要用梅梅的命换死人还阳!”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猜猜要还阳的是谁? 第88章 死人还阳, 这等打破因果轮回的事需要的是以命换命, 事成之后梅梅必死无疑。知道了这个结果, 柳周再也等不住了,拔腿就向推算出的位置跑去,其他三人紧随其后。 好在此时行宫中大宴,除去固定巡视的侍卫外近乎整个宫中的人都聚集去了宴请大殿, 他们绕开侍卫轻而易举地就来到了凤鸾殿。本以为他们会撞见已回到寝宫的安冉, 却没想这殿中却无一人。谢玄阳左右看了看, 发现这殿空荡得有些诡异,他又用手指在一处的台桌上抹了一下, 指腹上抹上一层浅灰。 谢玄阳道,“这里没人住。柳周,你确定这里是那位夫人的寝宫?” 柳周点头,他探过这行宫不知道多少次, 绝不会认错其中的路来。他道,“这里的布置和我上次来时看到的一样,没变过。会不会是因新建暗室的原因,那夫人搬走了?” 谢玄阳摇了摇头, 道,“就算是搬走也不会是建暗室的原因。那种隐秘的东西建起来不就是想让人找不到吗?她继续安住在这里才是最好的掩饰。无论原由如何, 没人在此也正好方便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梅梅所在的暗室。” 几人也认这个理,便是分头开始找那暗室的所在处。所谓暗室都会有个通往的暗门,而开启暗门的机关也大多是隐藏在看似寻常的地方, 或是件装饰,或是构起墙面的砖瓦。 这个暗室的暗门机关会在哪?谢玄阳四处摸索了一会儿,寻找不得,正是思索之时忽然余光扫到了一个奇怪的黑影。这个黑影斜斜地处在墙边的死角,颜色淡淡很容易会被人当成是什么长状之物斜下的影子。但那处却是没有任何东西在。 谢玄阳眯起眼仔细看了看,发现好像是个模糊的小人影,矮矮的都不及他腰间。他问道,“你是谁?” 只见那极淡的影子晃动了一下,看起来像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是往墙角缩了缩。 这是在害怕?谢玄阳心想。他走近一步,弯着眉眼,努力学着在私库中遇见他爹时哄孩子的神情,缓声道,“莫怕,好孩子,你是不是在看我们?” 那小人影没动,谢玄阳见状指了指一边的三人,“你是在看他?还是他?还是......他?”指到柳周时这小人影晃动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又猛的收回了脚。 谢玄阳顿时心中有了思量。他道,“你怕自己伤害他?” 小人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又摇头,伸出手比划了好几下想要表达些什么,却怎么也表达不清楚。它急得跺了跺脚,突然窜到了谢玄阳面前,伸出淡得近乎透明的小手抱紧了他的大腿。谢玄阳似乎听见有个极为细小的声音在说着什么,模模糊糊的只能听清几个字,“爹爹…危...鬼…鬼…” 鬼?谢玄阳若有所思。忽然这个小人影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那原本模糊细小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尖锐的叫声,“啊——!”得仿佛像无数尖锐的利针刺进谢玄阳的脑中,将他的大脑刺得疼痛不已,眼前一阵发黑。 等他缓过神来,那小人影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快看!这里!”与此同时莫凌烟向几人招呼道,他此时正趴在床旁,伸手探在床底摸索着,“这里有块地方发冷,你们来看看。” 几人一听他找到了不寻常处,赶忙聚了过去。柳周也伸手进去探了探,却没找到莫凌烟说的发凉的地方。他问道,“你说的是哪?别是感觉错了。” 莫凌烟坚决道,“不可能,这地儿冰凉冰凉的就像个冰块。那么明显,你怎么感觉不到?”说着他直接将床给推到一边,抓着柳周的手就往他找到的地方一按。 柳周却还是没发现什么异常。他道,“没有就是没有。” 莫凌烟道,“你别是在北方呆久了,感觉不出温度了。”说罢他甩开柳周的手,与清霄和谢玄阳道,“师尊、玄阳,你们来看看是不是发冷?” 清霄按了上去,道,“并无。” 莫凌烟惊乍地瞪着眼,他还以为柳周唬他,但连清霄都这么说了,难不成真是他的感觉出了问题?正在他自我怀疑之时,谢玄阳也按了上去。 他道,“是冷。” 谢玄阳曲指变按为敲,在那处上上下下敲了好几下,又侧耳贴在地面上听了听,道,“撬开这里,下面有东西。” 柳周诡异地看了谢玄阳一眼,说是听声辨物的能力柳周也是一绝,但听方才敲击地面发出的声音来看,这处和别处根本没什么区别,也不知谢玄阳是怎么判断出这下面有东西的。 不过既然谢玄阳说了撬开,柳周也照办。他从储物袋中掏出个形状有些怪的小刀,这小刀上刀身折下,与小型锄头有点像,一看就知道是用来撬东西的工具。柳周熟练地在地面上敲敲打打一圈,忽然一刀下去,一个用力就将那块铺在地面上的白玉石给整个掀了开来。 道子_分节阅读_98 下面还有一块很大的棕红色桃木板,光是撬开这一块白玉石也只露出了木板的一部分。这木板看起来很华丽,上面还有着百鸟浮雕,百鸟中还有一条像是蛇一样的生物,蛇身驼头狮鬃,头上还有两个如嫩芽般的角状物。 柳周在那木板上沿着浮雕纹路仔细观察了一番,问道,“这个是不是幼龙?” 谢玄阳见过成年龙,但幼龙却是没见过,但看这样式却是和成年龙十分相似。他道,“或许是。” 柳周道,“奇怪了,在地面下放个刻幼龙的木板做甚?” 谢玄阳撬了撬木板,道,“这是棺材盖。” 此话一出,柳周还放在木板上的手顿时僵了,猛地收了回来还后退了好几步。他虽说是魔,但也是个将自己当作正常人的魔。他杀人,也不怕死人,但却不代表他不觉得摸别人的棺材盖不是件晦气的事。 莫凌烟也惊恐道,“这是有病吗?把棺材盖埋在床底下?” 或许是莫凌烟这害怕的表情实在太丢脸,清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是棺材。” 莫凌烟更害怕了,直接缩到了离得最远的柳周身后。他惊吓道,“还不止是棺材盖?师兄是不是入魔的时候把脑子弄坏了?埋棺材?!” 清霄冷声道,“你没师兄。” 不同于莫凌烟的害怕或是柳周的忌讳,谢玄阳像个没事人似的摸来摸去,终于找到了一个松动的地方。 “柳周,刀给我。”他说道。从柳周那拿来撬刀,也不知他怎么捣弄了几下就将松动的一小块木板给打了开来,露出里面一块黑漆漆的小洞。 清霄问道,“机关?” 谢玄阳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就见那黑洞处忽然出现了一只眼睛,青眼灰浊白眸死死盯着谢玄阳半晌,又咕噜咕噜转动了几下像是看向了一旁的三人。 莫凌烟差点被吓跪在地,要不是柳周地捂住了他的嘴,他的尖叫声都能将整个行宫都穿透。柳周深深倒吸了口气,“鬼怪?” 莫凌烟也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推开柳周的手问道,“鬼吗?真的是鬼吗?” 清霄看了这两人一眼,淡淡道,“一魔一剑修,怕鬼?” 莫凌烟知道自己这幅怂样放在自家师尊眼里实在太不成样子,但他还是忍不住啊。他知道世上有鬼,但谁知道光看眼睛就这么可怕?他还以为都是跟小话本里说的那样绝色呢。 谢玄阳与柳周道,“不是鬼,是你闺女。” 柳周登时怔住了,“梅梅?!”一听是他闺女,柳周顾不上其他,拔出佩刀就往棺材盖上砍了下去。这棺材盖再华丽、结实也不过是凡间的桃木,三两下就被他的刀劈碎了开来。 里面躺着的是个五六岁的孩童,全身上下都被写着奇怪字符的符箓缠绕着,只露出一只青灰色的眼睛。这眼睛不属于人不属于魔,只是与之对视都会觉得毛骨悚然。柳周的手有些颤抖,眼眶有些发热,他小心翼翼地碰上这孩子的脸颊,害怕一个不小心就将这小小的身体碰碎了。 “梅梅,梅梅。”柳周道,“别怕,爹爹来接你了。” 他不敢想象自己的孩子在漆黑狭窄的棺材里呆了多久,是不是害怕地哭喊。正当柳周要将梅梅抱出来时,谢玄阳忽然道,“等等。” 他划开自己的指尖,挤出些许血来在梅梅的额头上划出个字符来,这个字符旁人虽不认识,但却能看出与绑着梅梅的符箓上的同出一源。 谢玄阳又道,“凌烟,将你的血滴在她嘴上。” “哦、哦。”莫凌烟应了两声,也学着谢玄阳先前的动作划开自己的手,当他滴着血的手碰上梅梅的嘴时,原本绑在梅梅嘴上的符箓突然碎了,露出底下有着利牙的嘴,一口咬上了他的手。 “让开。”谢玄阳破开自己腕上的血管,大量涌出的新鲜血液顿时将梅梅的注意力从莫凌烟那里引了开来。她松开莫凌烟的手,直勾勾地盯着谢玄阳腕上的血,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 谢玄阳将手高悬在梅梅唇部上方,手成剑指。腕上的血顺着他的指尖流下滴在梅梅的唇上,他又是在空中划动,将血成与梅梅额上相同的字符状,洒上她整个上身。他喃喃道,“一七广真,二七休真,三七静真,四七灵真…请君阴司,玄阳君名。” 话音一落,梅梅身上符箓的字符发出耀眼的金光,她那只青灰色的眼睛随之瞪大像是要裂框而出,喉间的嗬嗬声也越发清晰。 “啪——”符箓全碎,她忽然坐了起来。 “爹......爹爹”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请君阴司,玄阳君名" 玄阳君的第二个马甲又要快掉了,激动 第89章 梅梅坐在棺材中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她的双眼还是青灰色的, 大却是空洞透着死气, 这不是一双活人的眼睛。她的目光停在柳周身上, 脸上忽然张开了灿烂的笑容,眼睛在笑容下眯得只剩下一线。她向柳周伸出小手,道,“爹爹, 抱抱。” “梅梅!”柳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就要将人一把抱进怀里, 却在抱起时顿住了动作。 “爹爹?”梅梅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除却那双诡异的眼外全然一副天然无害的样子,“爹爹, 你怎么了?” 莫凌烟看着也奇怪,方才听到这棺材里放着的是梅梅后柳周那激动的样子不作假,怎么到了孩子喊爹的时候柳周就没了动静?他探头看了看柳周的脸色,问道, “你怎么了?脸都黑了。” 柳周面无人色,沉着眼盯着眼前的小孩。他道,“你是谁?” 梅梅眨了眨眼,无辜道, “爹爹,我是梅梅呀。”她看着柳周那张不见暖色的脸, 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双眼眶也渐渐微红了起来,她声音有些发哽,“难道、难道爹爹这是不要梅梅了吗?” 她这幅可怜的样子谁见了都得心疼, 可柳周偏偏冷着脸,杀气都从眼中喷了出来。他单手成爪,突然狠狠掐住了梅梅纤细的脖子,恶声道,“你不是她!你把她弄到哪去了?说!” 梅梅是柳周一手养大的,他绝不会认错自己的孩子。方才这孩子坐起来的第一声爹爹的确是来自梅梅,但此后说话的人绝不可能是她。梅梅不过是喊了一声后就消失不见了。 正常的孩子被这么掐住脖子早就哭了,柳周下手时没有留情,以他的力道就是换做是个成年人现在也已经被掐得无法呼吸。可面前的这个梅梅却是脸色都不变,她嘟着嘴用小孩特有的乳糯声,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是梅梅呀,爹爹你变坏了。” 柳周懒得纠缠,直接掐着人的脖子提了起来。这孩子的身体本是被符箓包裹着,现在符箓都碎裂了开来,随着被柳周提起的动作,破碎的符箓碎片滑落,将稚嫩而赤、裸的身体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柳周讽刺地道,“我可不知道我的梅梅什么时候成了男孩。” 他手上的孩子面容再怎么和梅梅相似也无法掩盖身下那个男性象征。见柳周说了出来,男孩哎呀了一声,笑嘻嘻地道,“被你发现了呀,爹爹~” 柳周很是恼怒,手上忽地用力就要将男孩的脖子掐断。就在这时,谢玄阳按住了他的手,道,“别冲动。” 柳周怒道,“他不是梅梅!” 谢玄阳道,“冷静,你方才不是感觉到了梅梅?她的灵魂在这个身体里。” 道子_分节阅读_99 柳周怔住了,手上的力道不由松了松。他凝视着手上掐着的小男孩,目光闪了闪,沉默了半晌才出声道,“你说的对,我不能伤了梅梅。” 这时小男孩却又笑着踢了踢自己悬空的腿,他太矮了,现在的腿伸得再直也踢不到柳周的身体。他只得歇了气,转而用手扣住柳周掐着他脖子的手臂。他的指甲泛着诡异的青色,长又尖锐,轻而易举地就刺进了柳周的臂肉里。 小男孩道,“你杀不死我,不信你可以试试。” 柳周冷笑道,“当然杀不死你,因为你已经死了。”他从扣住这男孩脖子的那刻起就发现这个男孩儿根本没有呼吸,皮肤冰冷,肤下的血液也不在流动。柳周干了杀人的活计百年不止,活人和死人的区别他再清楚不过。 小男孩嬉笑道,“你这也知道呀,爹爹好生厉害。” “闭嘴,你没资格这么叫我。”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被这个非人非鬼的东西不知道弄到哪去了,柳周就恨不得将所有刑罚的手段都用到他身上去,让这家伙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人间地狱。他道,“我杀不死你,但我能打断你全身的骨头,剥掉你的皮抽你的筋。” 小男孩笑着,假惺惺地道,“听起来好可怕,玄阳公子救我呀!” 他这么一喊,谁都听出了其中对谢玄阳的熟悉来。几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到了谢玄阳身上,特别是柳周,他一听这小男孩认识谢玄阳,看向谢玄阳的目光中也便带上了恶意,根本不管他是不是和自己有着血契的少主。 谢玄阳可就无辜了,他不过是通过与他有几息交谈的灵魂猜出那是梅梅,又在棺材里探查到了梅梅的灵魂,哪想最后却招出了这么个不知是何物的东西。他道,“我不认识他。” 小男孩道,“可我认识你。” 谢玄阳挑了挑眉,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他道,“这个世上认识我的人很多。” 小男孩道,“可世上喊你公子的不多。” 谢玄阳神色微变,正眼将这小男孩上下打量了几番。这小男孩儿不止是眼睛,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有写泛着浅浅的青色,仔细一看还能看见有些许薄薄的黑气缠绕在他身上。谢玄阳忽然笑了,皮笑肉不笑。 他眼中闪过一瞬红光,道,“此世会喊我公子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西凉宫灵泽殿下的人,但他手下永远不会有活死人;还有一种是花文钰和他那群恶心的分、身傀儡,我光是看了就想杀光。” 小男孩大笑几声,道,“还有一种!还有一种你忘了说了。” 他忽然化成一团黑烟从柳周的手上散了出来,又在棺材上聚集起来。当他再次出现时已不再是浑身□□,而是穿上了一件薄薄的白衣,衣角破烂,上沾着几块暗红色的斑,还有星点鲜红,看着像是一件囚衣。 他看着谢玄阳,脸上的笑容不怀好意。他吐了吐舌头,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道,“哦对了,瞧我这记性,这最后一种你不是忘了说,而是不敢说。” 谢玄阳道,“我有什么不敢说?” 小男孩背着手从棺材里蹦了出来,他赤着脚,玩闹般绕着谢玄阳蹦跶了几下,肉乎乎的脚丫踩在白玉石地上留下一圈小巧的脚印。 他双脚合并,跳到清霄的面前笑眯眯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蹦到莫凌烟面前将人吓得后退了一步。他双手打开,抬起一脚,作出飞燕的样子原地转了几圈,绕回谢玄阳身边站定。像是调皮的小孩终于玩够了,这才继续说道,“因为呀~因为这一种不是人不是魔,都是......” “都是鬼!”他哇得一声拉出个鬼脸,“哈哈哈哈!是不是被吓到了?你们是不是在想,鬼就鬼,为什么谢玄阳不敢说?因为啊,因为他自己也是鬼,从阴曹地府爬上来的鬼之子!” 他指着柳周,笑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能看出梅梅的灵魂就在这个身体里?” 他的手指又移向清霄,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能串通阴阳?为什么精通阴鬼之事?” 他指了指莫凌烟,又道,“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明明死了却还能活过来?没有人能打破阴阳之道,为什么偏偏谢玄阳可以将死人复活?” 莫凌烟、清霄都知道这个小男孩说的是谢玄阳在德义山庄将莫凌烟救回之事。莫凌烟奇怪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小男孩没有回答,而是笑着又问他,“你知道为什么自己刚刚感觉到冷气,为什么谢玄阳也感觉到了,但偏偏其他两人感觉不到吗?” 莫凌烟愣住了,摇了摇头。小男孩笑道,“因为你摸到的是死气。鬼才有的东西,而这个东西也只有鬼才能感觉到。你,已经不是人了呀,小哥哥~” 一句“不是人”宛若晴天霹雳,将莫凌烟的神魂都要震飞了出去,他傻傻地看向谢玄阳久久说不出话。 这时小男孩又问,“小哥哥,你已经见过勾魂鬼使了,记不记得他们喊谢玄阳什么?” 莫凌烟记得,虽然他当时模模糊糊的处于半昏迷中,但那两个黑白衣人喊的那一声小公子却是像刻印般深深地、清楚地刻在他的记忆里。 小男孩道,“是叫他小公子,对吧?嘻嘻,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是鬼,地府的厉鬼!他的叔父——” “够了!”谢玄阳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此时他的双眸已全然变成了赤红,再也不见平日里的模样,满满的杀气都溢了出来。他道,“要说厉鬼,只有你是。我爹、我父亲是谁,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少在这胡言乱语。” 小男孩顿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他道,“你爹,他可是入了鬼籍啊!要说是厉鬼,这上天入地再也没有比你爹更可怕的厉鬼了!哈哈哈!你倒是说说看,你这个在你爹入鬼籍后出生的家伙,是个什么东西?” “是我道侣。” 作者有话要说:  马甲掉啦~~鬼公子玄阳君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也不忘拍你们一脸冰冷的狗粮 第90章 “是我道侣。”清霄面色淡淡, 半分没有被小男孩那惊人的话给影响到。谢玄阳是清霄道君的道侣, 这个身份无人可反驳, 无论他是什么出身、身体里流着的是什么血、是人是魔还是鬼。 小男孩先是一愣,眼神复杂地凝视着清霄好一会儿,他道,“还真是痴情。你就不怕他心术不正?堂堂清霄道君有个魔道道侣, 说出去可得让人笑掉大牙。” 清霄道, “未做伤天害理, 何来心术不正?” 小男孩问,“什么叫做伤天害理?”他指了指一旁的莫凌烟, 又道,“你徒弟被他害得不再是人,这不是伤天害理?” 清霄睹了莫凌烟一眼。此时的莫凌烟还沉浸在自己不再是人的震惊之中,愣愣地站着, 身体时不时微晃,仿佛一碰就会倒下。他的目光飘到谢玄阳身上,双唇颤颤也不知是不是想问些什么,却无法出口。 莫凌烟注意到清霄的视线, 忽然将目光对上了他。这目光很是复杂,是将清霄当作了救命稻草, 像是在求救又或是仅是单单想从清霄那里得到些依靠。 这时清霄道,“是人如何?不是人又如何?亦然在世。” 莫凌烟闻言浑身猛地一震,他忍不住上前一步,看着清霄的双眼都要放出光来, 却在下一刻又变得黯然,道,“可是如此,便不得再归宗。若是让宗内旁人知道了,连师尊你也……” 清霄淡淡道,“你魂灯早灭,至今未燃。” 莫凌烟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天衔宗弟子的魂灯无论属峰如何,都被统一摆放在宗内的灯塔之中。若是按他师尊这么说,那岂不是他已不是人的身份早就被宗内各个长老首座都知晓了?! 这便是、便是只有他本人不知道? 他“唰”得一下转过头去看向谢玄阳,就见谢玄阳也看着他,那双眸此时虽是赤红,却依旧能看出含着的淡淡笑意。 莫凌烟一时间眼眶有些发热,心道:是玄阳救了他,还早早就和师尊一起为他铺平了路,他方才竟然还想责怪玄阳,真真是忘恩负义!宗内各长老首座并非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想来玄阳和师尊在替他摆平他们时定是非常不容易。 道子_分节阅读_100 他刚刚怎么能怪玄阳?太不该了! 太不该了! 明明、明明玄阳就跟娘亲一样温柔! 莫凌烟揉了揉眼睛,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和谢玄阳道歉。 小男孩看着莫凌烟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定格在感动上,整个人目瞪口呆。他还从不知道这世上能有像莫凌烟不按常理来的男人。 难道说这个时候不该百般纠结吗?难道不该又爱又恨吗?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等纯粹的感动? 只见莫凌烟越想越感动,看着谢玄阳不一会儿就微红了眼眶,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唔咽,“娘……” 谢玄阳差点当场崩不住脸上的表情,他根本不知莫凌烟到底是怎么就给他套上了娘亲的名头。他道,“娘?” 莫凌烟顿时脸色一红,摆手道,“我是说玄阳你就和我娘亲一样,就、就不是有个叫做再生父母吗?我、我以后一定会和孝敬娘亲一样孝敬你的。” 谢玄阳一点都不想要莫凌烟的孝敬,他道,“我们难道不是挚友?” 莫凌烟赶忙点头,“是呀是呀,但我也会孝敬你的,以后给你养老嘿嘿。” 小男孩瞪眼看着这一幕,近乎气得失声,“你、你——!”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一说话就变成了这样? 莫凌烟听见小男孩跳脚的声音,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陪笑道,“抱歉哦,小弟弟你太矮了,我都忘记你还在这了。”说罢还在自己大腿的位置比划了几下。 小男孩气得头都要炸了,他怒道,“什么叫忘记我?我可是厉鬼王陌化!” 莫凌烟哦了一声,道,“陌化啊…没听说过,不过厉鬼王......” 说道厉鬼王,莫凌烟只在小话本上看到过,要说到底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也不知道,便是求助地看了看清霄,又看了看谢玄阳,却都没能从中得到有关厉鬼王的回答。他只能与陌化道,“厉鬼王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陌化整个脸蛋都气得通红,指着莫凌烟的鼻子就想破口大骂。就在这时,整个行宫突然震动了一瞬,铺成地面的白玉石上的莲印就像是被注入了流光,瞬间变得晶光四溢。 陌化见状登时如同看到了什么惊喜的事,脸上的火色不到几息就退了下去,变得愉悦地都快跳起来。 他捂住自己的心处,喃喃道,“来了,来了。”说着拔脚就向外跑去。 莫凌烟正觉奇怪,就见谢玄阳几步来到最近处的莲印前将手按在其上。他闭起眼,失去一个感官令剩余的更加敏感。他能感觉到手下的莲印中有灵力在疯狂的流动,就像是原本平静的海面上掀起了巨大的风浪,正奔涌着向一处冲去。 他又听见有低沉的嗡鸣响起,如若什么厚重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还似乎伴随着阵阵鸮啼鬼啸,如万鬼涌出,这种感觉就好似当初他替莫家处理阴门之事时…… 阴门! 谢玄阳的脸色唰得一下就白了下去,他猛地睁开眼与几人道,“糟了,这个行宫里有人为而成的阴门!” 莫凌烟失声道,“阴门?!”他曾亲眼见识过阴门的模样,知道那门大开时会是怎样的可怖。那时若不是谢玄阳布阵,整个城镇的命都得丧失在阴鬼的齿牙之下,饶是有莫家全部子弟在都无法抵挡。 谢玄阳点了点头,他指了指莲印,咬牙道,“不止是阴门,这里还有阴鬼阵,聚阴门之气逆行阴阳。” 清霄沉声道,“是流行。” “阴鬼阵阵眼与阴门完全在相反的方向。”谢玄阳道,他看了看清霄,“阴门之事我知如何处理,阴鬼阵如何你可知?” 清霄道,“知。” 谢玄阳见状便道,“那如此,我等四人分开行事。你与凌烟去找阵眼,我和柳周去阴门。” 几人点头无异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向两处跑去。 * “嗯哼哼~” 在行宫方才的震动后,行宫中近乎所有悬灯都熄了下去,宫道顿时变得昏暗,像是化作了吞吃人的兽口,等待着猎物闯入。陌化却是不识何为惧,轻哼着不知名的调子蹦跳着,忘乎其形地穿梭于宫道之间。 忽然,他站住了。他察觉到黑暗中竟似有人在冷冷地看着他。他环顾四周,就见一人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他道,“谁?” 那人缓缓地从黑暗中走出来,白衣在身却有着一双红眸。他的腰间有着一个玄色的钥匙,钥匙上的刻纹泛着金色的光。 他认得这人,是刚刚被他掀出身份的鬼公子谢玄阳;他也认得这柄奇怪的钥匙,是黄泉路的钥匙匡和匙。 陌化看了看谢玄阳,又看了看他腰间的匡和匙,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冷。他这个身体明明已经死了,心脏已不跳,血液也不在流动,本该再也感觉不到温度,但他却还是觉得冷。 他发现谢玄阳在笑,这笑容不是剑修玄阳君的笑,而是鬼公子谢玄阳的笑,绝色如仙却让人毛骨悚然。 谢玄阳一步一步地走来,走得很慢,但陌化却不敢动一下,就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自己的面前。 陌化忽然觉得很后悔。 他化作厉鬼做过很多恶事,从没后悔过。这是他平生的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谢玄阳居高临下地看着陌化,忽然弯下腰单手扣住了他的下颌,猛地将他的头抬起来,贴近了轻声道,“老老实实呆着深渊不好吗?为什么想不开非要来坏我的事呢?” 他没有掐住陌化的脖子,也没有封住他的声带,但他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瞪大着眼看着,眼里的恐惧多得都要溢出。 “花文钰多厉害?让你连我在深渊的名号都忘了个干净。”谢玄阳笑道,“或是,他许诺了你多少好处?嗯?” 他红眸微微眯起,勾着唇角,明明是一身白衣却不见半分该有的清冷,论谁见了都得说道一声妖孽,然而陌化却生不出半点欣赏的心思,满心的只有恐惧。 陌化这时才想起鬼公子是谁。他从来不是清心寡欲剑修,剑修不过是用作伪装的面具,但就算是再好的面具也去除不了他深刻在骨子里的危险。他是半魔人,但本质上却是魔,比极道魔尊还要像魔的魔。剑戟森森、算无遗策,从没有人、没有事逃得过他的股掌。 就像是现在,他清楚的知道手上的这个鬼在拿到他和莫凌烟血的那一刻起,对花文钰来说已经没了用处,成了弃子。 谢玄阳忽然没了兴趣,随意地松手任由陌化摔落到地上。他道,“柳周。” 陌化这才发现谢玄阳身后还跟着那个名叫柳周的风魔,无声无息的就像是谢玄阳的影子。 他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心中的恐慌终于让他的嗓子发出了声,“不!你、你不能杀我!我…梅梅,那个小姑娘还在我手上!你杀了我也就是杀了她!” 他慌乱地看向柳周,试图从他那里看出对梅梅的在意。 柳周却是冰冷地看了陌化一眼,满满都是讽刺。 道子_分节阅读_101 “你以为就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魔是什么?”他道,“不过是个深渊的厉鬼,也敢拿捏以食鬼为生的阴魔?” 说着,他嗤笑一声,“他是你的了,梅梅。” “嘻、嘻嘻~”陌化的身体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声,说出的话是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娇嫩童声,是个糯糯的小姑娘,“好的,爹爹。” 作者有话要说:  刺不刺激?惊不惊喜?预谋了90章的坑终于翻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记不记得简介那句话:全世界都以为我是好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开心啊啊啊啊啊! 昨天为了策划这一章删掉写了好几次,没来得及更新,今天加上这一章,一共三更,爱你们~ 下一章高能,兄弟们准备好了吗? 玄阳爸爸啊~ 竞猜玄阳爸爸到底搞了什么事? 线索: 血,复活,柳周,柳云 第91章 梅梅享用着她的美食时, 柳周已追上了谢玄阳的脚步。谢玄阳正在向行宫的深处走去, 就像他和清霄说的那样, 那里的确有着最浓郁的阴气,是流行为了打破阴阳复活某人而创造阴门之地。 此时清霄已带着莫凌烟疾去阻止流行开启阴鬼阵,但谢玄阳却带着柳周慢慢地走着,毫不见着急之样。阴门已开, 从中涌出的阴气越来越浓郁, 已近乎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 四周的温度也降了下来,越往内走越如同迈入冰窟。 阴鬼的嚎鸣已隐隐传来, 柳周问道,“少主,可要我速速前去破坏阴门?” “不用。”谢玄阳看着面前漆黑的宫道。深处传来的鬼声昭示着阴门大开,恶鬼已出, 这个时候本该有无数恶鬼涌出吃人骨肉,然而此时它们却像是在惧怕着什么,宁愿蜷缩在无人的行宫深处也不愿迈出一步。 “就让它开着。”此时身边只有柳周一个,谢玄阳干脆没有带上他那清冷剑修的面具。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花文钰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他花了这么大功夫,连陌化这个好棋子都不要了, 我怎么能让他得不偿失呢?” 此时抛去了面具的谢玄阳让柳周仿佛回到了真正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再一次见到了那个从万千敌群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的白衣剑魔,那个染血却仍在笑的男人。柳周体内的魔血在叫嚣着,这才是那个让他臣服的主子。 他舔了舔唇角, 问道,“他要阴门做什么?为了帮那个假少主复活死人?” “原来他的确是想帮流行,以此来将人控制在手中,但现在……”谢玄阳摇了摇手指,笑道,“他只能将流行也当做弃子,这还多亏你。” 柳周挑了挑眉,“我?” 谢玄阳道,“对,多亏你杀了柳云。以他们两的感情,花文钰势必会复活柳云。去哪找最适合的复活手段?最佳的阴门选址,无数灵石布出最完美的阴鬼阵,最好的祭品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梅梅……流行布置好的一切不刚刚好是吗?只是柳云是魔,要复活他还需要地府的信物。” 他不由抚了抚自己腕臂,此处还残留着些许血液,但原本的伤口已在灵力的催动下愈合不见。 柳周了然地道,“你的血恰好可以当做信物。不过为何还要莫凌烟的血?” 谢玄阳碾了碾手指,干枯的血块在他的动作下被粉碎消失。他道,“还记得化在莫凌烟体内的灵珠?那是地府真正的信物,有了它即使是闯到判官面前直接要人都没问题。柳云没死之前,这东西对他来说是增加实力的宝物。柳云死后,它就是要人的重要信物。” 他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声,“可惜啊,灵珠滴血认主化进了莫凌烟的身体里,成了纯粹的灵力。信物不再是要人信物,只能当做踏进地府的通行令。” “莫凌烟的血作为通行令,你的血用作要人。”柳周低吟道,“既然少主你知道他要什么,为何还要轻易给他?” 谢玄阳侧脸看向柳周,露出个促狭的笑来,“他在陌化身上放了契点,只要得到想要的东西就会立刻传送到他的手上。但你可知陌化是什么人?” 柳周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陌化的身份只是个有能耐的深渊厉鬼,听谢玄阳这么一说这厉鬼倒不是简单的厉鬼了。他不禁问道,“他是什么?” 谢玄阳道,“如果没有万象盒搅局,他现在会作为流行和安冉的儿子出世。一旦出世,未再次死亡前就不归属地府管辖,就算他本该被关押在深渊赎罪也一样。不过或许他命中注定无法还阳,魂已入胎体却还是死在了出世之前。流行现在想要复活的也就是他。” 柳周早在谢玄阳于此世游历之初就与之相识。 虽说在谢玄阳拜入天衔宗后为了避嫌少做联系,但有关万象盒这等大事柳周还是知晓一些的,定然清楚流行在此事时叛出师门,其爱侣安冉被刨腹杀子。 谢玄阳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说起来陌化一个煞气未清的厉鬼转世,若是出世定然是又一个阴魔。梅梅吃了他也算是吞噬了同类,是以大补。” 柳周怔了一下,大笑道,“这还真是走运。” 阴魔体虚,若是想要修炼需以鬼类为食,修为越高的鬼越能令其精进,同时也越危险,一个不慎阴魔就会反被吞噬。但鬼类对阴魔来说终究只是如丹药对寻常修士那般以辅助之用,若想大幅度精进修为乃至进阶最好的是吞噬同类。 然而阴魔本就世间少有,几千年难遇,要找到同类并不是件易事。柳周原以为梅梅穷极一生也不能进阶,没想却能运气极好的遇上了陌化,说是大运也不过如此。他不得不再次感叹跟对了主子。 柳周思绪转过一周,忍不住讪笑一番,“只是梅梅吞了他,那个假少主不就是注定复活不了他的儿子了?就是到阴曹地府也无法团聚。如此,定要让梅梅跟这对可怜父母赔礼道歉。” 谢玄阳道,“柳周,你还真是坏心眼。” 柳周戏谑地回道,“不及少主半分。” 谢玄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柳周只好摊手做投降状,誓不再说他一句坏话。他又问道,“不过这跟花文钰什么关系?难不成少主是说陌化一死,花文钰定然断了条手臂?” 谢玄阳冷哼一声,道,“花文钰那厮的傀儡无数,手臂要多少有多少,断一条算什么?” 柳周一听就有些奇怪了,“那陌化……” 谢玄阳道,“花文钰手下决不会允许不受他掌控的东西存在,他如此自负定然会觉得陌化即便被他当成了弃子也会在榨干价值前做到他想要的,便是从陌化那里得到了东西也不会怀疑有什么。” 柳周顿时大悟,脑海中闪过谢玄阳在放血后用血划出的字符和那与之同时而出的口诀。柳周不会这些诀法,但他却认得,他曾在祖父留下的笔录中看到过。这是几千年千战乱期时东都几大魔将研究出的控人法子,以血为契,将控制镶入俘虏的灵魂之中,让其虽有各自意识却无法生出叛心。 花文钰用被施上此诀法的血复活柳云,后果可想而知。 谢玄阳讥讽地笑了一声,道,“他既然把机会都送到了我面前来,我若不让他亲手放个我们的探子在身边,岂不是不合礼数?” 柳周笑道,“是了是了,真不愧是少主。” 这么一来,谢玄阳明明早在好几年前就将他收揽旗下却令他不要在族内提起他的存在也就说得通了。这是早早得料到风魔一族闭族千年,定会出现一群和柳云一流的叛逆之人,向往族外,不甘屈居于族中。像柳云这般,若是谢玄阳出现在他面前,柳云定会不服心生反心。 谢玄阳这一手不但算计了花文钰,也将族内那群离经叛道者给剔了出去。 这一刻柳周甚是想给谢玄阳这一连串的算计鼓掌,扬声大赞精妙。 道子_分节阅读_102 柳周道,“少主,我还有一事不解。” 谢玄阳扫了他一眼,道,“问。” 柳周好奇地问道,“少主可是因为一开始就算到以柳云的性子定会和花文钰有牵扯,这才让梅梅伪装得无害,好让他将其带走当作祭品?” 谢玄阳沉默着,忽然叹息了一声,“柳云…我倒是没想到他们两个会生出感情。我不过是料到花文钰会打上风魔一族的主意罢了。本还以为以他的警惕性,要将他引来风魔族中还得花上点精力,谁想他和柳云竟会交好到能信任如此。” 他的叹气也不知是在叹花文钰和柳云的缘分,还是在叹他和花文钰明明是竹马却半点信任都无,还闹成如今这般样子。 他又道,“不过他会将梅梅带走,我倒是知道。梅梅出生的日时无论是在人还是魔中都太过特殊,无论如何花文钰都不会放过她。只是他不知梅梅身为魔比人更特殊,会以鬼类为食。” 说着谢玄阳轻轻摇了摇头,道,“若是花文钰知道,也就不会派陌化来当这个契子了,说不定还会直接将我布下的局给看透。” 柳周不禁嗤笑出了声,“可惜他不知道。” 谢玄阳也笑道,“对,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你的梅梅会有两个灵魂,就算是从身体里剥去了一个塞进陌化的身体里,还有一个死死融在本体的血肉之中。” 他停下脚步向身后望了望,那里有个小小的身影正蹦跳着向他们跑来,如同是个在街边嬉戏的孩童。谢玄阳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看来梅梅吃完饭了。” 柳周也转过身去,微微蹲下身来张开双臂,那个幼小的身影就像是一个小小的肉弹“噗”得一下就冲进了他的怀里。 他道,“小东西,吃得可真快。” “爹爹~”梅梅嘻嘻哈哈地用脸在柳周的怀里蹭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大眼汪汪地看着他,道,“爹爹,梅梅还没吃饱怎么办?” 柳周摸了摸她的脑袋,“梅梅这可就不能问爹爹了。” 梅梅呼了一声,嘟着嘴喃喃道“爹爹真没用”,一下子从柳周的怀里窜了出来,哒哒跑到谢玄阳的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少主少主,梅梅没吃饱。” “没吃饱?”谢玄阳笑着指了指宫道那漆黑的深处,那里正传来无数阴鬼的恶嚎。他道,“看看那里。” 梅梅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惊喜地“呀”了一声,“好多糖糖!”她期待地抬头看着谢玄阳,问道,“这些都是给梅梅的吗?” 谢玄阳点点头,道,“是啊,梅梅呆在这里帮了我的大忙,这都是送给你的礼物。” 梅梅开心地都蹦了起来,鼓掌道,“少主太棒了!比爹爹还棒!这么多糖糖,我和妹妹都可以吃饱了呢!” 谢玄阳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时间差不多了。好孩子去吧,大吃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玄阳的局看懂了吗?是不是很厉害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更 这里解释一下,首先考虑柳周这个人,他的人设不是甜傻白,是一个做人命买卖几百年的人,族内的评价是他是个毒蛇。这种人如果真的和玄阳是在地洞里初遇,不可能会效忠他。 梅梅也是个魔,她看起来年纪小,骨子里也不是个纯良的孩子。 柳周和玄阳早就认识。玄阳的局是从和莫凌烟结识之前就开始布了,而且不止一个局,前期基本上每一个剧情都有暗线。 第92章 清霄带着莫凌烟正向阴鬼阵的阵眼赶去。 阴鬼阵是打破阴阳的禁术。死人复活, 天地不允, 但却也并不是无法。不识何年, 曾有人研究出一术阵,以聚万千冤鬼哀魂炼成的万魔剑为阵眼,魔者血肉为辅化做世间最恶之地,仿若人间地狱, 此乃阴鬼阵。 阴鬼阵后再借阴门为进入真正地府的通道, 从中勾出死者之魂。然而进过地府的灵魂皆变为死魂, 就是进入身体中也不会使人复活,只会变成行走的尸体——尸人。 若要真正复活, 需的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为祭品。 将祭品灵魂与身体剥离开来,以其血肉为祭,令死者死魂转换回生魂。将其灵魂引入死者原本的尸身之中,吸走尸身中的阴气, 最后除去再放入死者本人的生魂,是以死者死而复生。 这等法子只能复活一人,但却需付上不知多少生灵的命,有人、有魔, 极为残忍,无论是在修仙界还是在魔界都早在几千年前就被列入禁术之中, 如今谁都不知其中阴鬼阵中的关键万魔剑如何炼成。 卜闻烨曾有一阵痴迷阵法,想过要研究研究这阴鬼阵,可他翻遍了东都无数阵法书籍,就连皇宫藏书阁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炼成万魔剑的法子, 被皇帝陛下知晓后还付出了罚扣半年俸禄的代价。 他原以为此阵法已是彻底失传,然而却是万万没想到今日会在这小小的宴都见着,自己竟还是此阵中用作阵脚的魔者祭品之一。 作为祭品被献祭会落到什么下场?卜闻烨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会死,说不定连完好的尸身都没有。 死?他才不要死!他堂堂东都太傅怎么能死在?简直就是在开玩笑!卜闻烨恶狠狠地瞪了眼身边的光禄公。 若不是这个光禄公老是带着该死的宴都请帖来找他,怎么会引起陛下的注意?若不引起陛下的注意,他现在又怎么会放弃皇都内舒适的日子,跑到这个该死的宴都遇到这种鬼事?真真是气煞他也! 光禄公此时已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了。他们原本还是在大宴之中,宴会之主承天不知遇到了什么好事,将此次的大宴办得比先前的隆重好几倍,吃食、舞女、陪侍一个个都能与皇宴有的一拼。却没想在他正玩得开心,想要找承天敬酒交谈交谈之时,承天会突然说道要给他们个大礼。 承天说这话时笑容灿烂,众人看了还以为真是什么好惊喜,谁知道会变成现在这个诡异的样子?行宫内所有的门窗都霎时关死,地面上的莲印也发出奇怪的光。所有人的胸口就像是压上了什么沉重的东西,几乎要喘不上气。 光禄公看了看一旁的卜闻烨,见他脸色刷白面露盛怒。卜闻烨无论是能力还是才识在东都都是一顶一的,能让他露出这等表情的绝对是大事。光禄公一看就知糟了。 他怒视主座,愤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流行慢慢地啜了口酒,“你说呢?冉冉。” 他身边坐着两个人。 一个小女孩,她静静地坐着,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双眼空洞地看着下方,也不知在看什么。 还有一个极美的女人。她弯弯的眉毛柔媚诱人,抚媚的双目盈盈脉脉,含笑含俏含妖。她口如含朱丹,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她身着红衣,修长的玉颈下香肩半露,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素腰盈盈一握。裙下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着,美足上红色的莲花绣鞋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是诱人。 这个女人很少跟在流行身边,但宴会中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她。她是安冉,此行宫之主独宠的女人,明明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却是无人敢惹。 她面色柔美,但这宴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是个妒妇,决不允许有任何一个比她漂亮的女人呆在她男人的身边,服侍她的侍女都得毁去面容,将尊严踩得像条狗。 她趴在流行的怀里,嫣然笑道,“相公的意思,冉冉怎么知道呢?” 流行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道,“你呀,你等了这么久的礼物,天天都跟我念叨,怎么到了时候就想不起来了?” 安冉眼波流转,捂嘴状作惊讶道,“哎呀,难道是…难道是我们的孩儿要回来了?”她开心地凑近在流行脸上亲了口,又道,“相公你太好了!” 道子_分节阅读_103 座下众人根本听不懂他们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在这等情况下谁也见不得他们调情。光禄公拍桌怒气,“承天——!我等在座的可都是京中重人,你也想想可惹不惹的起!” 卜闻烨冷笑一声,道,“他有什么惹不惹得起的?连阴鬼阵都布上了,就没想让我们活着走出去。” 流行促狭的笑道,“哦?太傅大人果真是博学。” 卜闻烨听着他这假惺惺的捧赞就觉得恶心,道,“闭嘴,承天……” “承天?”就在这时宴会大殿门处出现了两人,这问话的声音卜闻烨一辈子都不会忘。是清霄,那个给他带来噩梦的男人。 清霄走了进来,就像是片落叶着地,毫无声响。 卜闻烨的目光跟随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来,宽大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他身上穿着进行宫时伪装用的乐者白衣,明明是最普通的料子,在他身上却穿出了道袍的仙气。不知怎的卜闻烨忽然想起不是何人曾念叨过的一句诗词。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流行那轻松的神情消失了,他推开怀里的安冉站起身来,眼底发沉。他跟在清霄身边很多年,知道得很清楚,这不是个简简单单就好对付的男人。 他假笑道,“师尊,没想到你也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徒儿也好准备准备,好生接待师尊一番。” 清霄道,“谁是你师尊?” 流行面上一僵,脸上的表情险些绷不住。他道,“哦?师尊这是不认我这徒弟了?是了,我现在是少主,师尊就是相认也认不了了。” 清霄又道,“你是哪来的少主?” 流行傲然地颌首道,“魔界少主,万魔追捧之人。” 这时那个一动不动的小女孩像是被打开了机关的木偶动了,她抬头看了看流行,看了看清霄,目光又转到清霄身后的莫凌烟。那双无神的大眼忽然如同被注入了灵魂,有流光一闪而过。 “鬼…少主……”她张开嘴,无声地说道。她一步跃下,不过一息就出现在了莫凌烟身边。在座有修为的魔修大有人在,但小女孩的速度却是快得让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这是风魔一族特有的速度。 她抓住莫凌烟的衣摆,“少主说,要保护你。” 莫凌烟惊讶道,“保护我?少主说?”他瞪着眼睛诡异地看了流行好几眼,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值得流行说要保护了。以前流行还在宗门时,他们可没什么深刻的师兄弟情。 小女孩道,“是玄阳少主,不是这个假少主。” 她左看右看,目光最终定在了卜闻烨身上。她看得出在这里除了清霄以外,这个男魔的修为最高,足以保护莫凌烟。她便是猛地一拽,以不可思议的力道将莫凌烟拽着跑了过去。她道,“你、我,保护他。” 卜闻烨怔了怔,道,“我?凭什么?” 小女孩道,“因为我是小梅梅。”她看着卜闻烨的双眼中浮现出红色,竖瞳的中央竟泛着青。她忽然向卜闻烨咧嘴一笑,露出尖锐的牙齿,“不做的话,咬你哟。” 卜闻烨寒毛都竖了起来。这个小女孩是魔,但卜闻烨却在她身上察觉到了阴森森的阴气,这不是她自身的,更像是吃了无数阴鬼,沾染在身上无法洗去。 会吃阴鬼的魔是什么?卜闻烨阅书无数,自然知道。这种魔是阴魔,阴魔食鬼为生,在阴气越浓郁的地方越是厉害。因食鬼,阴魔的牙上沾满了阴气,只要被这牙咬伤一口,其上的阴气就会从伤口钻入被咬着的体内。 以卜闻烨的修为来说,这等阴气会让他觉得难受,但却不会致命。但在现在位处阴鬼阵的情况下,只要稍出问题自己就有可能落到被阵夺取性命的下场。 他看了看莫凌烟。莫凌烟这副打扮跟在清霄身后出现时,卜闻烨立刻就发现了这就是他不久前才一见钟情的对象。莫凌烟再一开口发出男声,卜闻烨就是个傻子都知道了他先前在街上时是被人给骗了,这个人才不是什么哑女烟儿而是清霄第二个徒弟莫凌烟。 莫凌烟是清霄的徒弟,那他保护他不就是等于清霄欠了他个人情?卜闻烨用余光看了眼正在和流行对峙的清霄,心里计较一番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便是耸了耸肩应道,“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这里的梅梅,是个小姑娘的身体哟 还记得上一章说过的梅梅有两个灵魂吗?嘻嘻 不好意思稍微有点晚了 第三更 今天也,卡的一手好文(令人窒息的操作) 第93章 流行早在梅梅说话的那一刻脸色就黑了下来。 为了复活他儿子, 流行早在将梅梅带来宴都的第一天就将她的灵魂和身体分开了去, 还把她的灵魂塞进了他儿子复活后使用的身体里, 按理说梅梅的身体应该早就成了没有自主意识的傀儡才是,可现在她偏偏就有了意识。 流行就是个傻子也知道他这是被骗了。 “玄、阳、少、主。”他一字一顿地咀嚼着这个词眼,就好像这是谢玄阳的骨肉,恨不得将其咬得粉碎, “谢玄阳…谢、玄、阳!” 流行猛地抬起眼, 眼底的阴暗让他的双眼都布满了血丝。他瞪着清霄, 企图透过清霄瞪向谢玄阳。 他早在叛出师门前就觉得谢玄阳这个男人不对。明明是个男人,却长得比女人还要漂亮, 勾引人的功力高深,把世家出生的莫凌烟勾去了魂,对其信任无比不说,连他那绝不动情的师尊都迷得神魂颠倒。 什么正道人会长成谢玄阳那样?什么正道人能像他这样把所有人都迷得绕着他团团转?这根本就是夺人魂魄的邪魔!流行才不信谢玄阳的画骨面皮下会藏什么好心思, 如今更是如此。 玄阳少主,玄阳少主!真是好一个玄阳少主! 谢玄阳好好一个修仙界玄阳君的名号不够,现在还要将魔道都收入囊中。最可恨的是这厮竟敢想阻碍他复活子嗣!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流行越想越恨, 恶声道,“果然......谢玄阳该死!” 他只恨自己当初叛出师门前没将谢玄阳弄死。若是谢玄阳早早就死了, 如今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什么人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清霄冷冷道,“该死的是你。” 流行的脸色已是铁青,厉声喝问道, “你没听见吗?他被叫做少主!”他霍然指向梅梅,“你知道她是什么吗?她是魔!效忠极道魔尊的风魔一族!能被她称为少主的只有极道魔尊的子嗣,魔界少主!谢玄阳他是魔!” 流行原以为他点出谢玄阳的身份后,他会看到清霄脸色霎变,哪知清霄却是一点都不奇怪,彰彰一态早知晓的模样。只听他问道,“魔界少主,不是你?” 流行顿时一哽。他在误闯一位魔修遗迹时得到那魔修遗留下的所有修为,也是从那个魔修残留的神识中知晓自己是极道魔尊的血脉,便是自入魔起就打着魔界少主的名号,每一个追随他的魔也都是因他是少主。但真要说这个少主的身份,流行自己心里细想了也没有个底。 现在冒出了另一个少主谢玄阳,流行现在如此气恼其中何尝没有对自己身份的惶恐。但要让他承认自己是个假少主是绝不可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是我。” 清霄道,“一个魔也敢说道我道侣?” 流行怔了怔,他无法反驳清霄。每一个人站在清霄这个位置都会选择相信自己的道侣,而非听信一个魔的话,即便这个魔曾是他的徒弟。然而这每一个人中却不应该包含清霄道君。 道子_分节阅读_104 剑修清霄道君本该是天下最无情的人,固守正道,无顾情无顾义,不偏不倚以手上之剑斩尽天下之邪求证天道,饶是面对与他关系最亲密的人也不会手下留情。 虽说谢玄阳是清霄的道侣,但他被风魔一族的小女孩称之为少主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无论他这个少主的身份是真还是假,他都定然和魔道脱不了干系。 这样的人若是落到曾经的清霄道君手上,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只能落到被杀死的下场。但现在的清霄却是偏偏说出了明显偏袒的话。 流行忍不住问道,“你还是不是清霄道君?” 清霄回道,“我还是我,我也是人。” 是人就会有感情,七情六欲与生俱来,不过是曾经未能遇到能让他有情之人。 流行奇怪道,“天道无情,如此说来你不再求证天道,也不再打算做这剑修之首了?” 他忽然又放声笑开了,“哈哈!真该让那些自诩正道的道士们看看,他们又敬又崇的清霄道君终于、终于耐不住魔道的诱惑,自甘堕落,连自己追求千年的道都不要了!哈哈!他们的表情定会很有趣。” 清霄不为所动,只是慢慢地拔出了剑。他道,“何为正?何为邪?一念为正,一念为邪。何为证道?何为不证道?剑在道在,而你……” 只见他身上的白袍无风自动,他迈出一步却也同时彻底放开了体内的压制,骇人的灵力冲天而起袭卷行宫,涌出将整个宴都都笼罩。 一瞬间,宴都内所有的魔修脸色都变了又变——竟有修仙大能进了宴都! 行宫内的器具在清霄释放出的可怖灵力下发出震震颤音,仿佛要碎去。清霄凝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过了很久才慢慢又道,“失了自己的道,流行。” 此话一出,流行顿时煞白了脸,他手背上青筋凸起,眼中精光暴射,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着扭出幅狰狞的模样。他瞪着清霄,若说方才他还将清霄当作师尊,现在他的眼神中已再无对师尊的半点敬意,反倒像是看着自己的仇人,“谁说我失了道?”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手上也出现了一柄剑。剑柄镶着灵石,通体赤红,剑身发出阵阵嗡鸣仿佛有无数鬼魂哀嚎。 清霄的目光落在流行的剑上,那是他在流行入道时送的剑,如今却是连他这个铸剑者都认不出来了。他问道,“杀了多少人?”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流行却听得出他是在问什么。流行抚摸着赤红的剑身,眼中流露着痴迷,他笑道,“谁记得?或许是成千,或许是上万,早就数不清了。万魔万魔,这等有毁天灭地之能的魔煞之剑岂是杀几个人就能炼成的?一旦炼成,这天下再也没有可挡我路者,就算是师尊你也不成......哈、哈哈哈哈!” 他像是疯了,疯狂地大笑,眼角都笑得溢出泪来。清霄定定看着他,如同路人看着一个偏执发狂的疯子。 流行笑了很久,清霄也看了很久。流行终于笑够了,他敛下笑容凝神盯向清霄,“还差一人万魔便出,阴鬼阵成。本想用太傅大人,没想师尊你来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贪婪的光,舔了舔嘴唇,道,“最后一个剑祭,就让师尊来可好?将师尊的魂成剑灵,定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剑灵。” 清霄道,“话多。” 霎时间剑光飞跃,流行已经冲了过来。清霄不急,身形一晃便是避开了那剑招,闪到了他的身后,右手轻挥挺剑刺出,噗的一声正中流行的后胸。 奇怪的是流行却也不退,不顾伤势加重扭身就向清霄劈来。万魔剑临近大成,其中阴气煞气混杂,被这一剑砍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清霄不得不退。只见他后退几瞬,他的瞳孔忽然收缩,脚步一转,人已经又贴近了流行,伸手猛地就扣住了他握剑的手。 清霄厉声道,“这不是你的剑。” 流行从喉中滚出赫赫的几声笑,看着清霄的双眼已是漆黑,分不出瞳孔和眼白。他道,“这是我的剑!” 说着左脚反足踢出,咔嚓一声他的手骨竟已生生扭出了个恐怖的角度,剑锋劈向清霄。清霄顿时恼意涌上,右手一挥,剑光一闪,流行的手齐腕而断,连着万魔剑一齐掉在地下。 清霄轻叱道,“你不但失道,现连心智都无。” 流行晃了几下,右手软软地垂下,断腕处鲜血不住涌出,滴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成了一汪小小的血滩。他沉着眼捂着伤口向后跃开,声音嘶哑刺耳宛若两人之声重叠道,“清、霄!” 他左手成爪,伸手就向断臂之处一探。只见那断手中的长剑剑身颤颤,嗡嗡发鸣,却在飞跃而起时突然被一脚又踩回了地上。 他抬头一看就见谢玄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红眸耀耀,便是地狱中最美的红莲之色也不过如此。 “万魔剑。”谢玄阳碾了碾脚下的剑身,便见流行脸上登无血色,肌肉抽动痛苦地扣住了自己的脖子。 只见谢玄阳又是一碾,脚下的剑就忽然断成了五六节,剑身顿时黯淡无光。他道,“你该死了。” “谢玄阳…”流行哑声道,“你以为这样你就能杀——” 话未说完,他忽然已倒了下去。他用仅剩的左手扣着自己的脖子,眼球凸出,身体的肌肉抽搐。他的喉咙中发出嗬响,那双凸出眼外的眼睛里满是恐惧,目光焦点在虚空也不知瞪着什么,“花、文...你、你……” 他的身子一阵猛抽,就永远不能动了。 谢玄阳冷笑一声道,“我是杀不了你,但花文钰会杀。”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 第94章 见流行没了动弹, 梅梅小姑娘从莫凌烟身边探头探脑好一会儿, 确认万魔剑的气息消失了后, 这才跑了出来。 万魔剑是整个行宫内禁制的控制点,一旦万魔剑消失,行宫的禁制乃至阴鬼阵也会随之损坏没用,宫内再也不是无法出入、处处危险的牢笼。 她哒哒蹦哒到流行身边蹲下。流行已经死了, 但那双已吐出眼外的眼睛还开着, 里面还带着种奇特而又惊恐的神情。 梅梅歪头盯着不瞑目的流行好一会儿, 嗅嗅鼻子,又用手指戳戳他僵硬的身体。转头和谢玄阳奇怪道, “少主,他死了哦,但是我闻不到他灵魂的味道了,好奇怪, 好像和万魔剑一起消失了。” “因为他祭了剑。” 谢玄阳长长地叹了口气,看了看清霄,道,“记不记得他说过的最后一个剑祭?流行的灵魂成了这最后一个, 不过并非他自愿。” 清霄道,“自作自受。” 清霄在与流行交手时就察觉了他的不对。若说开始说话的是入了魔的流行本人, 那自万魔剑出现在流行手上时,他的心智就渐渐不在,最后彻底消失成了万魔剑的傀儡。 万魔剑由万千冤鬼哀魂炼成,乃是世间至阴至邪至煞之剑, 就连魔修中的临近飞升的大能者都不敢说能将其控制住,更何况流行这心智不稳之人,最后沦落到控剑不成反被剑控制的下场也不自量力下的自食其果。 谢玄阳道,“你倒是不心疼。” 清霄没说话,他来到流行尸身的面前垂眼看了很久,终于缓缓说道,“不过是...因果轮回。” 既然流行选择了这条伤天害理的路,拿走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命,他就注定要付出代价。就算他没有死在万魔剑的控制下,也终会死在清霄的剑下。 谢玄阳摇了摇头道,“他已是魂飞魄散。” 道子_分节阅读_105 “魂飞魄散?!”自流行和清霄交手起,安冉就被流行用诀法护在角落,进也不得出也不得。现在流行丧命,他留下的诀法也没了作用,安冉终于能从中跑出来。 她不可思议地冲到流行的尸身旁,流行的死让她失了理智,慌乱下踩上了自己的裙摆,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她不过是个娇弱的凡人,狠狠摔在坚硬的地面上很容易就摔出个好歹。她的双腿本就□□在外,这一摔她的腿一下子就磨出了伤口。 膝盖的疼痛让安冉一时间站不起身来,伤口中渗出的血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但她已顾不上这么多了。 “魂飞魄散?”她跌跌撞撞地来到流行的身边,看着他那张死不瞑目的脸顿时红了眼眶。她死死抓住流行的手臂,“怎么会魂飞魄散?你怎么会魂飞魄散?!” 安冉那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流行的皮肤里。她知道这样很痛,流行也不喜欢她的长指甲和朱红的蔻丹,若是放在平日流行早就抓住机会好好说教她一番,让她打理去指甲了,可现在他却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泪珠在她的眼睛里滚动,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泪珠顺着脸颊滚下来,滴在流行已发凉的胸膛上。心上如泰山压顶,手脚都被压得麻木。她感觉到似乎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心里,狠狠搅动,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搅得乱七八糟。 她想到那些美婢女人,那些一个个绝色,想到自己的恶毒妒妇样。她知道流行不喜欢她这个样子,知道这样的她不再是他心中的那个单纯的姑娘。 想着想着忽然她的脑海中就浮现出她曾不小心听到那些舞女说道流行中有一天会厌弃她的话,猛地抓住流行的衣襟,“你是不是烦了我?不再想要我?” 再美的妆容也遮挡不住她狰狞的表情,但再狰狞的表情也都掩盖不住她满满的悲痛。她撕心裂肺地痛骂着他,再也不掩盖自己恶毒的样子,可流行却不能像她所想的那样斥责她。 “你骂我啊!起来啊!”她撕喊着,“不是说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爱我的吗?不是说永远不会放我一个人的吗?骗子!骗子!” 滚烫的泪水不断地滚落,她抬起手去擦了擦,眼泪沾湿了她的手掌、手背,却是怎么都擦不干净。 “不是说…不是说等孩子回来,还要、还要带我们游山玩水吗?不是说还要与我白头偕老吗?你这个…骗子……”安冉唔咽着,双手不停地发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她哭得就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连呼吸都快断了,“孩子…孩子不要了,你回来…回来……别抛下我,一个人魂飞魄散……” 她趴伏在流行的身上,哭着哭着没了声,一动不动像是也死了似的。忽然她坐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冲向了谢玄阳。 清霄没动,莫凌烟也没动,在场的谁都没动,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安冉只是个凡人,伤不了谢玄阳一根汗毛。 谢玄阳扣住她的手腕,看似轻飘飘的动作却让安冉拿着匕首的手不能再动一番。他看着安冉满满恨意的眼睛,道,“你恨我?” 安冉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与怨毒,狠狠地瞪着谢玄阳。她道,“我恨你到要你死!是你…是你把我相公杀了!” 谢玄阳道,“他杀了那么多人就是种下了因,死了是果。” 安冉闻言身子一晃,脸上的仇恨已变成一种浓浓的哀切,“他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什么偏偏他一个人背上这个果?明明…明明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她因失去了孩子彻日彻夜无法入眠,如果不是因为她太过执着于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流行又怎么会为了复活他杀了这么多人? 谢玄阳看着她,双眸中的红色已褪去变回原本如幽幽深潭般的墨眸,无悲无切,冷漠地像是已看透了世间的生死。他道,“他屠杀的原由与你有关,那你终有一天也会得到果,或是活着,或是死后。有因有果,天道如此,谁都逃不过。” 一连串泪水从安冉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她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却是没再发出一丝唔咽,“那、又为何他魂飞魄散呢?就算是果也不过是一死,可他却被你……” 安冉虽说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但她也知道魂飞魄散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天地之间再也没有流行这个人,彻彻底底地消失,无论再经历多少轮回都不会再有这么一个灵魂出现。 谢玄阳冷冷道,“你以为死在万魔剑下的人有几个不是魂飞魄散?流行的因不仅仅是杀了人,他灭的是万千魂魄。以他的因,本不该是落到简单的魂飞魄散,这还远远不够偿还。无论是落到哪个判官手上,他的果都该是压下深渊地狱刑罚赎罪万年,此后世世凄厉。” 说着他甩开安冉的手腕,他不想再与之纠缠流行之事,人已死,所有的一切都已成定局,再谈论不过是多生悲哀罢了。 这时清霄来到谢玄阳身边,道,“我们走吧。” 谢玄阳点头,下一刻两人就消失在了原地,缩地成寸已在宴都城外。莫凌烟见两人走了,登时尴尬地看了看身边的卜闻烨,不知如何是好。他觉得自己是被两人彻底给忘了。 正当莫凌烟琢磨着怎么偷跑的时候,他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他转头一看,发现竟是柳周。 柳周向一边的梅梅小姑娘招了招手,待她蹦跳着跑来后就将人单手一把抱了起来,转头与卜闻烨道,“少主说日出时在落青崖等你。”一句话说完,他就已带着莫凌烟和梅梅两人消失了。 莫凌烟只觉眼前一晃,自己都被按着肩出现在了宴都之外的小亭旁,亭中坐着着清霄、谢玄阳两人,还有一个小男孩在亭外跑着玩。 莫凌烟仔细一看,登时大惊指着小男孩道,“他他他——!”这个小男孩不是他们从棺材里挖出来的那个吗? 柳周道,“莫慌,这是梅梅。” 莫凌烟一怔,又看了看另一边的小姑娘,奇怪道,“那个小姑娘不才是梅梅吗?这个男孩不是厉鬼?” 小男孩咧开嘴嘻嘻笑了几声,这声音与莫凌烟记忆中的截然不同,是个糯糯的小姑娘声,“小哥哥你好笨,我和她都是梅梅。我是大梅梅,她是小梅梅。”说着还向梅梅小姑娘招了招手,喊道,“妹妹,快来!” 梅梅小姑娘一看,顿时眼睛都亮了,“哎!姐姐,我来了!”她蹦跶几下就窜到了小男孩面前,又道,“姐姐,这个身体好用吗?听爹爹说是个男孩子。” 小男孩嫌弃地嘟了嘟嘴道,“不好用,硬巴巴的,下面还有长长的东西,好奇怪。” 柳周一听,赶忙干咳道,“大梅梅赶快回去,这个身体毕竟是个死尸。” 小男孩哦了一声,下一刻就啪得直接倒了下去,与此同时梅梅小姑娘的身体晃了晃,再睁眼是大大的眼睛已变成了一红一青。 莫凌烟看得都懵了,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柳周看了看谢玄阳,见他点了头便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只是梅梅其实有两个灵魂。你可以当作她们是姐妹。当初那个假少主想要用梅梅做祭品,就将她的灵魂和身体分开,将灵魂放在了这个男孩尸体里。但因为梅梅有两个灵魂,姐姐被放进了尸体里,妹妹还在原体之中。” 莫凌烟目瞪口呆,心道:这算哪门子不复杂的事?光是一个身体两个灵魂就复杂得可怕好吗? 他咽了咽口水,又问道,“那、那之前说的叫陌化的厉鬼呢?” 柳周道,“他啊,他的确是厉鬼,和大梅梅都呆在一个尸体里。” 梅梅挺挺胸脯,抬起下巴自豪道,“可是梅梅把他打败了,是不是很厉害?” 柳周宠溺地拍了下她的小脑袋,“对,梅梅最厉害了。” 莫凌烟还想说些话,这时就听谢玄阳和清霄在一边说着什么。莫凌烟的耳朵顿时就竖了起来,向柳周比了个安静地手势,弓着身子偷偷摸摸地凑了过去。 便听谢玄阳问道,“怎么不将流行的尸身带出来?他虽说做了错事,但也是可以葬在宗内冢中的吧?” 清霄道,“有人会葬他。” 谢玄阳了然。清霄口中说的是安冉。流行生前无论是叛出师门也好,还是屠杀千万人也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安冉。他如此重视她,怕是死后也不会愿意离她太远。若是被带回了宗内,以后安冉想祭奠他也是不可能的了。 谢玄阳轻叹了一声,“他爱一人如此,也是世间难有。可惜魂飞魄散,之后的轮回再也见不着了。不知他有知这个结果,他会不会后悔。” “不会。”清霄道,“付之一切,虽九死其尤未悔,这便是爱人。” 谢玄阳疑惑道,“你怎知?” 道子_分节阅读_106 清霄凝视着谢玄阳的眼睛,过了许久才缓缓道,“我亦然。” 作者有话要说:  快尝尝最后的狗粮 咳咳,不好意思,最近更新比较晚 关于花文钰为什么杀流行,这个在下一章会做出解释 第95章 谢玄阳登时红了脸, 虽说他和清霄已是道侣, 连最亲密的那档子事都干了不知多少回, 但每每清霄向他说道这般情话时他都还是会被撩到个心里小鹿乱窜。偏生清霄这厮还就喜欢瘫着个脸,抓到机会就撩拨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谢玄阳说都说不得。 他只得撇过头,一点都不想是个活了千年的老妖怪, 愣愣巴巴地说道, “你真是…这种话干什么要说出来?” 清霄直勾勾地看着他那张微红的面皮, 半晌才道,“我可曾说过?你这般模样是最真实的。” 谢玄阳顿时怔住了, 本还带着红晕的脸唰的褪去了血色。他知道,自己极力想在清霄面前隐藏的东西暴露了,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暴露了多少。 他抿了抿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只是闭上眼,用眼睑挡住他眼底翻滚不息的慌乱。 他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然后似乎有什么贴近了他,带着淡淡的檀香。 “我不知道你想为了什么而掩盖。”谢玄阳听见清霄如此说道, 温热的气息碰洒在他的耳畔,“或是因什么目的, 或因害怕。” “我……”谢玄阳张口想要说话,却被清霄打断。 “听我说完,玄阳。”清霄道,“你是我的道侣, 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即使、即使我的真实和你所见的完全不同也不会?”谢玄阳不敢张开眼,他知道清霄的表情很少有变化,他也听出了清霄语气中没有存在半点的怒意,却还是不敢与之对视。 “我说过,我一直知道。”清霄贴着他的耳畔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宛若细小绒毛而成的小刷扫动着谢玄阳的心脏,“玄阳,你本性并不温和。” “是。”谢玄阳承认道,“我乖张,有时甚是暴戾,想要杀尽挡路之人的心比入魔的流行更甚。” “因为你本就是魔。”清霄道,“你曾说你身为魔,心却非魔。我实则一、字、未、信。” 谢玄阳猛地睁开眼,不可思议地瞪着清霄,“你骗我?” 清霄面不改色道,“我也是人,人会说谎。” 谢玄阳一直记得清霄说信他的话,在他的认知里清霄绝不会说谎。但却万万没想到,如今清霄却是自己否认了。 一时间谢玄阳都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清霄,他或许该生气,气得发抖。他该气清霄没有信过他;该气他在清霄嘴上说着将他看作同袍,心里却是一直将他看做是魔。 但他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他骗了清霄,清霄也骗了他。 这时他又听清霄道,“但我有一点从未骗过你。” 谢玄阳咽了咽喉咙,喉结滚动一轮,“什么?” 清霄道,“我心悦你。” 谢玄阳愣愣地看着清霄,清霄也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清霄忽然抚上他的面颊,拇指按上他的下唇重重地摩挲,将他的下唇揉地嫣红,诱人至极。 他道,“我想吻你。” “你...”谢玄阳一句话还未说完,清霄就已按着他的后脑附了上去,撬开他的唇齿掠夺开来。 正当两人唇舌交缠之时,一旁突然传来重重的砸地声,莫凌烟的惨叫紧接而来。 “哎哟——!”莫凌烟背上压着柳周、梅梅两人,脸着地摔趴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显然摔得不轻。 “你们好重!痛死了!”他心痛地摸着自己发红的鼻子,挣扎着抱怨道,“偷看就偷看了,干什么要躲在我后面?” “当然要躲在你后面了。”梅梅义正严辞道,“少主和叔叔做羞羞的事,我们躲在你后面偷看,被发现了才好全赖你。” 莫凌烟一听都想跳起来,“什么?又不是我让你们看的!”他手撑着地扒拉了几下,好不容易趴了出来,直起身子向梅梅拍了拍胸脯,又道,“怎么能全赖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梅梅惊讶地睁大眼,道,“你竟然相信魔有良心?” 梅梅这话说的让莫凌烟无言以对。众所周知,魔一直是所有的贬义之词的代表,暴戾、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说魔没有良心这种东西,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莫凌烟无法反驳,但也不甘心就这么被面前的小家伙给堵的没话说,他只能喊道,“你这样对得起我们之间的情谊吗?” 梅梅一听,赶忙向后蹦了几步,双手捂着胸,面作惊恐道,“有什么情谊?我和你之间哪有什么情谊?我才这么小呢!你要是对我下手那可是犯法,按照东都律法可是要判三年以上的。” 莫凌烟先是愣了几息,想通了梅梅在说什么后立马跳脚,气呼呼地道,“我才不是说这个,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思想比大人还龌龊?” 他忽然想到纯血的魔族都是生来就会修炼,生长的速度也与人不同,便是道,“你别是披着小姑娘皮的几十岁老婆婆吧?” 梅梅气得腮帮子都鼓成了球,“哼!你才是老婆婆,我才六岁!你这个思想龌龊的小坏蛋!” 莫凌烟反驳道,“你才龌蹉!你才是龌龊的小坏蛋!我已经是大人了!” 梅梅捏着耳朵,顶着鼻子向莫凌烟吐舌头“略略略”几声,道,“你就胡说吧,小坏蛋哥哥。跟我爹爹比,你连毛都还没长齐呢!爹爹你说是吧?” 她转头想要找柳周助阵,却见原本在她身边的柳周不知什么时候已跑出了好远,像是逃难似的,抛下自家闺女毫无压力。梅梅只能可怜巴巴地远远看着他那潇洒的黑色背影,却不知为何这般。 正当她奇怪自家爹爹怎么忽然跑了的时候,就听莫凌烟身后传来谢玄阳的声音。他道,“听了多少?” 莫凌烟浑身一震,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僵硬地转过头,脖子都要发出咔咔的响声。 “玄玄玄玄阳…师师师、师尊…….”莫凌烟看着一脸浅笑的谢玄阳和板着脸的清霄,顿时都要哭了出来。 谢玄阳先不提,光看他师尊那双寒光四溢的眼,莫凌烟就知道大事不好。莫凌烟跟着清霄修炼几年,对他师尊不说特别了解,但如此明显的神情他不用想也知道师尊生气了。这下可完了,师尊不生气的时候抓住他的小辫子都能将他罚得厉害,这再一生气...... 莫凌烟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悲惨的日子。 道子_分节阅读_107 梅梅一看两人的注意力都在莫凌烟身上,便开始不动神色地慢慢后退,哪知刚退一步就听谢玄阳道,“梅梅,去哪?” “少、少主,我我我去找爹爹......”梅梅缩了缩脑袋,吓得低下头都不敢再看向谢玄阳地眼睛,心道:唔啊!好可怕,刚刚都看见少主的眼睛红了!难怪爹爹跑得这么快,他肯定是看到少主来了。哼,竟然抛下梅梅不管,爹爹真是大坏蛋! “哦,找爹爹啊。”谢玄阳眯起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好孩子,找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听了多少?” 梅梅敢说不可以吗?她想,但她不敢啊!莫凌烟或许觉得这两人里看起来冷冰冰的清霄可怕,但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谢玄阳本质的梅梅却敢说这里最可怕的绝对是谢玄阳。 她不但亲眼看到过他在魔界最混乱的地方大杀四方,而且从那个被她吞噬的厉鬼陌化得到的记忆中她看到不少关于鬼公子谢玄阳的事迹,几次差点将她吓到哭出来。 梅梅只得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鞋子搓着地,心中大哭着喊“爹爹救命”,口中小心翼翼地道,“也、也没有很多…就一点点啦…清霄叔叔说话好小声的。” 谢玄阳闻言差点因梅梅的一句叔叔笑出声来,他强忍下笑意道,“那一点点是哪些?” 梅梅偷偷看了眼清霄,“就、就…叔叔说心悦少主喽……” 谢玄阳挑了挑眉道,“哦?就只有这些?” 梅梅可不敢说不止这些。以修士的听觉很容易就能听清清霄说道谢玄阳本性乖张等话,但梅梅却也知道如果她承认听到了,他们都得遭殃。她便是支支吾吾了好久,“还有...还有…” “少主!” 就在梅梅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柳周像是终于感觉到了自家闺女向他的求救,良心发现又跑了回来。 然而当他一看梅梅和莫凌烟低着脑袋皆是做错事的模样,顿时忍不住后退几步,心里一惊,心道:不好!竟是还没训完!早知就该晚点回来,现在回来指不定就被少主给抓住不放过了。 但此时后悔已来不及,柳周只得顶着极大的压力,硬着头皮说道,“少主,卜闻烨卜太傅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清霄的视角,本文叫做?魔修道侣观察日记? #每天都看见我家道侣在装纯# 清霄道君笑而不语: 这是情趣 失算了,我竟然还没写到为什么花文钰杀流行 啊啊啊啊!!!!!!【葛优瘫 第96章 上弦月还挂在天上, 天已是朦朦亮, 柔软翠色的草地被露水湿透, 像是下过一场小雨。这是宴都城外无人管辖的野地,野草长得很高,浸着的露水也多。卜闻烨慢慢穿过这片草地,衣摆已被露水浸湿了。 微亮的晨光照在他的脸上, 显得他有些苍白又疲倦。卜闻烨在东都是名震天下的太傅, 学识、修为都少有人可比, 他为东都效力了百年,无论是官场上还是国与国间的尔虞我诈都已见识了不知多少, 他也都能泰然处之。 但他现在却疲倦到微显憔悴。他刚刚安顿完那些同来宴都的京中大臣,行宫中的遭遇让他们又惊又怕,脱离险境后一个个都大呼上奏要让陛下派兵将犯上的宴都灭去。 卜闻烨不知他们有何好大呼小叫的,这宴都是他们要来的, 见到那个自称少主的人后也是他们一个个奉承不已,丝毫不考虑那人是否有犯上之意。如今那人做了威胁他们安危的事,又被人杀死不再成威胁,他们倒是想到了陛下, 张口闭口都是维护陛下的权威。 什么为了陛下?说白了就是为了他们自己。若当真是为了陛下,为了东都, 这些人又怎么不会考虑到宴都临近魔界?又怎会想不到一旦宴都没了,会引起怎样不可挽回的后悔?不知多少不安分的魔修身处在魔界之中,虎视眈眈地等着和东都彻底闹翻的机会。 如今的东都早就不再是临武帝陛下手中那个魔界人界和谐的东都了,就算现时的魔尊站在当今陛下的身边, 魔界的那些个魔修也不见得安分守己。就像是当初那个最不安分的魔修老祖,不服东都律法,私自跑到修仙界妄想搅出个风雨,却是最终惹怒了清霄道君,被追到魔界来给取了命。 卜闻烨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落青崖已在眼前,他站在此处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山崖上的亭影,还有那亭中的几个人影。他知道这些人影中有一个就是让无数魔修闻风丧胆的清霄道君,但现在最为麻烦的人物却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名叫谢玄阳的家伙。 他背负着手走上山崖,风吹而过将身后的野草吹的沙沙作响。 “你来了。”亭中有人说道。 “我来了。”卜闻烨在亭前停下脚步,他看着亭中的人。他上来时看到亭中好像有四个人影,现在两个不知所踪。 现在的天还未全亮,灰蓬蓬的光线下亭中坐着的人那双红眸着实显眼,但同时红眸亭中第二人却让人稍不注意就会忽视过去。他就像是另一人的影子,站在身后一动不动,连呼吸的身影都听不见。 卜闻烨微笑道,“你好像在等我,却避开另两人。因为他们是修仙者?” 谢玄阳道,“我是在等你,但不是避开他们。”他微微颌了颌首,向卜闻烨示意一边的位子,“喝杯茶。” 茶早就被倒好在桌上,用祥云玉瓷杯装着,还飘着清香的热气。卜闻烨端起杯子在鼻下晃了晃,慢慢地啜喝了口,“上好的吞云雾,好茶。” 卜闻烨风流起来是个没有女人不爱的浪子,但他静下来却也是个谈吐风雅的韵士文人。他是个修为高深杀人不眨眼的魔修,在此之前却先是东都朝中的重臣太傅。 谢玄阳道,“你不怕有毒?” 卜闻烨笑道,“毒?你都将世间少有的仙茶拿出来了,总不见得下毒糟蹋。更何况…我不觉得魔界赫赫有名的白衣剑魔会用毒这种下作的手段。” 谢玄阳笑了笑,抿茶道,“哦?你知道了我是谁?” 卜闻烨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没人知道你是谁,只知十年前白衣剑魔突然出现在魔界,像是从天而降般。白衣飘飘如若仙人,众魔不爽,便纷纷妄将其斩杀,却没想反被杀了个大半。白衣剑魔突然出现,在魔界呆了三年后又突然消失,谁也不知道去了哪。” 他忽然看向谢玄阳深深地吸了口气,道,“谁也想不到你会去了修仙界。” 他也万万没能想到自己在西凉撞见的小道士会是那位生生从众魔中杀出血路的剑魔。卜闻烨忌惮清霄道君,却是未曾见识过他的可怖,但卜闻烨却是亲眼看到过白衣剑魔一人屠杀众魔,白衣染血仿若从地狱深渊爬上来的恶鬼。 他又问道,“你既然为了不被认出化作少年,如今怎又变回?不过刚过十年,魔修的记忆不会差到记不住你这个剑魔。” 谢玄阳道,“因为没必要。” 卜闻烨挑了挑眉,“哦?” 谢玄阳道,“我最初的目的已达到,和花文钰的比试也已开始,又何需再隐藏自己?” 卜闻烨记得这个名字。那些原本奉承流行的京中贵人们曾说道过,花文钰此人乃是流行手下一员,只不过现在因一些事暂不在宴都,现在看来那些人倒是说反了。 但他却还是装作不知,问道,“花文钰?这不是前宴都之主座下与那妖女红月同等的大将?” 谢玄阳似笑非笑地看了卜闻烨一眼,道,“殊不知你口中的前宴都之主才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不过现在也成了弃子。” “弃子……”卜闻烨若有所思,他放下手中的茶,搁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击着桌面。他想到流行死前口中吐出的“花文”两字,又想道谢玄阳在其死时说过的那句不知其实意的话。他道,“他没用了,所以被杀?” “非也,非也。”谢玄阳老神在在地摇了摇手指,“他并非没用。我听说你知道些阴鬼阵的事,那你可知是为阵眼的万魔剑是什么?” 道子_分节阅读_108 卜闻烨说不知。谢玄阳又道,“万魔万魔,以万千人魂、魔魂炼成的剑,聚集了世间最浓厚的哀怨煞气。你觉得这种剑可是常人能控制?” 卜闻烨道,“所以他最后被万魔剑给控制了?” 谢玄阳点头道,“正解,所以清霄才会说那不是他的剑。你可知他的灵魂去了哪里?” 卜闻烨道,“祭剑。万魔剑有了意识,再也等不下去,直接将其主的灵魂吞去当做最后一个剑成的祭品。不过如此一来你又为何说是花文钰杀他?” 谢玄阳笑道,“花文钰杀的不是他,是万魔剑。万魔剑的剑身被我毁断,阴鬼阵成不了,你们这些阵内的祭品也就没了用处。但要复活一人还有一路,便是让万魔剑本身的意识成为祭品。” 卜闻烨了然,没想到万魔剑除却成阴鬼阵阵眼外还能这么用,着实是长了见识。他问道,“花文钰想复活谁?” 谢玄阳目光闪动,笑得有些神秘却也让人忍不住发毛,“有些事,不该知道就不要多问。知道的太多不见得是好事。” 卜闻烨也笑道,“但有时候知道得太少也不是好事。一旦发现自己无知,无论是谁总会忍不住心慌,特别是人,人胡思乱想、易生心疑的劣性是魔比不上的。比方说那两位回避之人,你说你与我这个魔聊这么多,他们会想些什么?” “或许什么都不想。”谢玄阳知道卜闻烨在威胁他。如果清霄、莫凌烟两人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说不定真的会乱想。但可惜他们都是聪明人,从他这里知道些皮毛就能想通很多东西。 他忽然又道,“有些事也并非不能告诉你,不过这世间总没有白来的东西。” 卜闻烨道,“你想要什么?” 谢玄阳道,“另一半玉玺。” 柳周说的那一半玉玺是在宴都行宫确有此事,只不过这半块玉玺在他们到达宴都后就没了踪影。流行的修为虽说和谢玄阳、清霄比算不了什么大能,但在这宴都里也算是一霸。能从他手下拿走玉玺的只有比他厉害的修士,卜闻烨恰好就是这么一位,而那玉玺失踪的时间也刚好与卜闻烨来宴都的时间相近。 卜闻烨不说话了,半块玉玺的确在他手上。 他凝视着谢玄阳好久,仿佛在沉思着,半晌才出声道,“这本就是我东都皇室的东西,你要了做甚?” 谢玄阳没回答,只是忽然反问道,“东都可是内部出了问题?” 朝中混入奸臣,魔界蠢蠢欲动,东都不再是原本的磐石之固。这些出现在东都的问题卜闻烨看得清清楚楚,朝中的同袍也是如此,可这并不代表外人会知道这些。在本国百姓和非东都之人的眼中都该还是个强盛的东都才是。 谢玄阳这个空降魔界之人又怎会知道? 卜闻烨目光也闪烁了一番,道,“哦?你所知的东西真是多。” 谢玄阳唇角微勾,道,“当然,毕竟这是家父所建的国度。” 作者有话要说:  卜闻烨:卧槽吓死爹了,一出门遇到真□□儿子了 第97章 谢玄阳的话宛若晴天霹雳, 将卜闻烨炸的神魂都要飞出体外, 茶杯从他的手中滑落, “啪”地一下摔落在桌上,杯中的茶水四溅沾湿了他的衣袖。 卜闻烨与天下大智者打擂台,刚入魔修之道时险些死在魔修大能者的手中,经历过无数明争暗斗,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失态到头脑一片空白。 “家…父….”他喃喃咀嚼道这词。 千年多前, 临武帝以原云帝国为源, 率众将逐鹿九华,后又统下九华大陆东部和魔界, 终成大国改国号东都。卜闻烨知道谢玄阳口中的家父只会是他们的太|祖临武帝,但卜闻烨却也是整个东都中最不相信临武帝会有子嗣的一位。 他忽地站了起来,脸上再不见虚伪的笑意,冷着脸用一双漆黑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谢玄阳, “不可能,你绝不可能是那位的子嗣。” 卜闻烨没有见过那位临武帝,但他的养父却是当初跟在临武帝身后征战四方的六大将之一的智将军师,也是后来的丞相。临武帝飞升后, 六将也渐渐飞升的飞升,死去的死去, 最后只剩下他的养父一人。 他的养父单名一字,烨,一辈子都致力于守住他们开创的盛世江山,卜闻烨也是因寄托了守护江山的责任而被取下此名。为了这个江山, 卜闻烨从识字起就拼命地学习治国之道,他的养父也时不时向他讲述他们的过去,还有那个为人君又为魔的太|祖帝。 便是无论是六大将还是临武帝的事,卜闻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临武帝一生后宫中只有皇后一人,还是个被后称为剑祖的仙君,一个结结实实的男人。 两个男人谁都无法孕育孩子,临武帝又是个死都不肯为了传承去碰女人的痴情主,他们怎么可能会有子嗣留下?就连皇位最后都是从宗室里挑了个孩子传去的。 这谢玄阳只会是和那宴都之主一样顶着假名头的骗子! 然而被卜闻烨认定是骗子的谢玄阳却是不慌不忙。他用一只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光滑的瓷杯边缘,似笑非笑地看着卜闻烨,好像在等待着他彻底消化完这惊人的话。 太阳已在天线处抬起了一角,红橙的光染上天空,洒上地面,草植上的露水在晨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透明的光,一切都很清新,但小亭中的气氛却压抑了起来。 “你在紧张。”不知两人对视了多久,谢玄阳莞尔道。 “我为什么紧张?”卜闻烨回道,“该紧张的是你才对。我倒真没想到,剑魔也会用上这等可笑的骗人手段。” “你怎知我在骗人?”谢玄阳反问道,他抬起瓷杯轻轻吹过茶面将那些漂浮的茶沫拂开。晨间微凉,他们在这坐了不短的时间,茶本该已凉,但他手中的茶却还飘着淡淡的温热茶香。他又道,“你怎知我说的不是真话?” 卜闻烨冷笑道,“你若是他的子嗣,那我倒要问问尊母是谁?” 谢玄阳道,“太傅阁下,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明明知道,又何必再问?” 卜闻烨道,“我知道?那位只有一个伴侣,难不成尊母是他?” 谢玄阳笑而不语。他没有回答卜闻烨这个问题,也不想回答。卜闻烨见状嗤笑一声,微微倾下身贴近了打量了谢玄阳一番,道,“凤眸、眼角下的小痣……你倒是挺了解他们两个,只不过你千错万错不该弄错那位皇后的身份。” “他是个男人。”卜闻烨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嘲讽的神光,“还是...你所在宗门的剑修祖师。” 谢玄阳淡淡地喝了口茶,道,“嗯,还是我的父亲。” 卜闻烨一哽,他本以为谢玄阳会因此惊慌失措,哪知这人会是这幅早就知道的样子。他干巴巴地张了张嘴,“他们…是两个男人。你还想说你是他们的养子不成?” 谢玄阳笑了,卜闻烨从他的笑容里竟看出了对自己的嘲笑。谢玄阳道,“亲子就是亲子。你又怎知上界飞升之地没有两个男人诞下子嗣的法子?” 卜闻烨的表情忽然变得很诡异,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惊恐都从眼底浮现了出来,“一派胡言!” 说罢他后退一步,头也不转地离开了,从他那混乱的脚步中还能看出些其中的慌乱。 谢玄阳见他走也不挽留,只是啜了口茶,转头与柳周嘘唏道,“真不禁逗。我还以为流连花丛的太傅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都能接受呢。” 柳周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道,“是少主你逗得太过了吧?男男诞子这等事也都已是诡异了。” 谢玄阳不明所以道,“不就是男男诞子么?又没说是人与兽或是植。” 道子_分节阅读_109 柳周凝视着谢玄阳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道,“少主,少看些奇怪的东西。” 谢玄阳道,“我没看凌烟的话本。柳周,你这语气倒是有点像凌烟口中疲惫的老父亲。” 柳周被堵得半天没说出话来。这时谢玄阳又道,“其实也不是奇怪,我的确是他们两个男人的亲子。” 柳周顾不上因一句“老父亲”发堵的心,震惊道,“真有?” 他根本不能想象极道魔尊或是紫虚仙君十月怀胎的样子,这两个无论是哪位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要是像女人一样怀胎得将人的魂给吓飞出九天之外。 谢玄阳一看就知柳周是想到什么诡异可怖的地方去了。他叹声道,“别乱想,不过是精血相融借物为母体而已。” 比如说孕育他的母体是本命剑赤霄红莲。 柳周一听顿时松了口气。他道,“既然如此为何不与卜太傅说清?将他吓走了,那少主想要的半块玉玺怎办?” 说道那被卜闻烨带走的半块玉玺,谢玄阳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他轻敲着桌面,摇摇看向远方的天线。此时太阳已升了起来,金光万丈将云霞布上一层耀眼的,彷若金龙腾渊。 谢玄阳缓缓道,“玉玺不过是件俗物,我要的不是它。” 玉玺虽说原本是东都天策大军的虎符,但如今六大将都不已在,当初的天策大军也分成了几个军营,玉玺也没了当初的作用成了仅仅的皇权象征。谢玄阳是个修士,追求的也不是皇权在手,便是他有临武帝的血脉也对东都的皇位没什么的兴趣,玉玺在他手上和普通玉石没什么差别。 柳周思绪一转,“你要的…是与当今圣上见面?” 谢玄阳勾唇笑道,“正解。” 他站起身,负手走到亭边微眯着眼盯着远处天线那处金龙般的云霞,橙红的初阳迎上他的双眸,让人分不出他的眸子是因他体内的魔气而发红还是因这晨光。晨风划过,将他宽大的衣袖吹起,猎猎作响。 他忽然道,“潜龙腾渊,东都快乱了。” 柳周一怔。东都的当今圣上正值壮年,还不到退位之时,谢玄阳这话让他只能想到篡位二字。国民是千般万般敬重太|祖,若是非皇族人叛乱东都百姓定是不肯。但当今圣上没有兄弟,要说皇族中又有谁能篡位? 他心觉奇怪便问道,“何解?” “你可是在想皇族人谁会想篡位?”谢玄阳轻笑着摇了摇头,“潜龙潜龙,可不一定是皇族中人。你可还记得临武帝在位时他除了是这开国皇帝还是什么?” 柳周回道,“魔界之主,极道魔尊。” 谢玄阳点头道,“对,魔尊。在他之后东都的第二位皇帝也是魔尊,第三位也是。但现在这一位却不是。” 柳周对此不觉奇怪,他道,“魔尊之位能者居上,不属于皇族也是正常。当今圣上虽不是魔尊,但魔尊却是他的挚友。” 谢玄阳问道,“什么挚友?” “出生入死的——”柳周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了。出生入死的挚友有可能背叛吗?这个问题的答案柳周知道得清清楚楚。 有。 从亲密无间到背道而驰,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心态改变。柳周不但知道,还亲身经历过。当初柳云也是同他出生入死过不少次,但最后还是两人还是走到了相杀的地步,他还亲手取走了柳云的命。 见柳周沉默,谢玄阳便知他想到了。他道,“皇家无亲情,既然亲兄弟都能自相残杀,挚友为何不能?更何况如今东都的魔有几个是当初的魔?” 东都当初的魔是背负了家仇国恨的魔,如今家仇国恨不在,几个魔能真正压制住自己的本性? 谢玄阳忽然想起了卜闻烨和远在东都皇城之中的几个魔修大能,不由喃喃自语,“当初不见,为国为民者…还真有。”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不明其意的微光,又道,“我们去趟皇城,清霄他们应该也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哇啊啊啊啊啊!!!对不起我食言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努力赶第二更,但估计得到凌晨,大宝贝儿们就当我是拖到明天双更吧QAQ 第98章 东都的地域极大, 从宴都到皇城饶是快马加鞭都要跑上个一年半载。不过好在清霄、谢玄阳和柳周三人都会缩地成寸之术, 赶个几天也就到了皇城。不过因几人中还有莫凌烟和梅梅两个不会此法的人, 为了带上他两,几人的速度与急急忙忙赶回皇城的卜闻烨慢上不少,等他们到达时卜闻烨已安稳地回住家中两三日了。 谢玄阳也不急,在城中直接盘下个小宅带着几人就住了进去。每日吃吃茶逛逛皇城街市, 或是与清霄下棋对弈, 或是在小院中练剑, 活像在城中定了居,半点看不出有事而来的样子。 莫凌烟都要怀疑自己回到了宗内每日被师尊逼着练剑, 练完剑就能出去找师兄弟姐妹们玩的常日,只不过玩耍的同门师兄弟姐妹变成了一个才豆丁点大的风魔小姑娘,在宗内半玩半练的剑比也成了跑到街上乱窜。 这日子过得悠闲到可怕,莫凌烟都忍不住跑到谢玄阳面前问道, “我们不会以后都住这儿了吧?” 虽说日子过的也没什么不好,师尊授课和在宗内也没区别,上完课练完剑他还等在街上吃喝玩个开心,但怎么说他也是西凉莫家的嫡少爷, 这要是以后被西凉来使看到了不得引来他爹? 莫凌烟一点都不想回到当初被他爹整日唠唠叨叨的日子。虽说他师尊是冷了点,严肃了点, 还总是喜欢抓住他小辫就罚他,但总归不唠叨。 更何况他跟着他们出宗还是为了找人,这要是定居在这里了,他不得一辈子都见不着人了?一想到这里, 莫凌烟就心里慌得很。 却见谢玄阳不慌不忙地看着棋盘,将黑子落子后才抬眼回道,“不会。” 他们盘下的小院中有棵处于花期的桃树,清霄和谢玄阳的棋盘就落在这棵树下。此时正值午后,温热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粉色桃花,星星点点地落在棋盘上。不时有微风划过,带起几片花瓣飘落。 清霄的一旁立着座红泥小炉,炉上端着个小壶,正悠悠冒着白色的水烟,淡淡的茶香随之飘逸在空气之中。 这两人不但下棋,还悠哉悠哉地煮清茶。 清霄落下一子,抬手拿起炉旁的白布,隔着布将小壶盖掀开,将一旁的瓷盏中的水倒入壶中,原本沸腾的茶汤不再翻滚,不一会儿茶汤面上便浮出汤花沫饽。 莫凌烟等了半天,见谢玄阳说完两字又没了声响,顿时有些着急。他道,“不是说要见卜闻烨还是谁吗?我们在这儿都住了好几天了,难道还不去找他?” “急何?”清霄淡淡道。他拿出四个茶盏,又用浅浅的木勺舀出些沫饽放入其中,“修剑者,其一为心静。寻日里教你的,可又忘了?” 边说边提起小壶要往茶盏中酌入茶汤,却见谢玄阳忽然道,“多加些沫饽。” 沫饽乃是茶汤之精华,沫饽量不同,茶盏中的茶汤味也会不同。闻言清霄的手一顿,却是在顿后仍将茶汤酌入盏中。他道,“饽多味苦。” 说着他便将酌好的茶盏放到谢玄阳的手边。谢玄阳抬起茶盏小小地啜了口,轻叹道,“我还是喜欢苦些。” 清霄督了他一眼,垂下眼将视线从谢玄阳的脸上滑下,落到他身前的石桌边缘,像是透过那桌面看向谢玄阳被掩在桌下的哪里。清霄缓缓地道,“苦多茶浓,你昨夜劳累,清淡些好。” 道子_分节阅读_110 谢玄阳一怔,转过神来后脸上浮现出浅红,他抿唇咬牙道,“你这家伙......这怪谁?”说罢忍不住踹了清霄一脚,却是牵扯到腰间,引得自己倒吸嘶了一声。 清霄见状便要站起身来,“我用灵力替你舒缓——” 话未说完又被谢玄阳踹中一脚,谢玄阳道,“坐下,闭嘴。” 清霄顿时没了声,老老实实地又坐了回去。 莫凌烟看着他们,一时间开始觉得自己的牙根在隐隐作痛。他不知道沫饽多了是不是真的很苦,但他知道面前这两个千年老妖怪正在欺负他一个孤家寡人,便是觉得这桃下美景、春日暖阳也挡不住自己内心的萧瑟。 他越发想念白祈杉了。 他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地问道,“我们真不去找卜闻烨吗?” 谢玄阳道,“不需要找,该来的人自然会来。” 莫凌烟有些时日没见过谢玄阳玄玄乎乎的样子了,这下见了忍不住想到了白祈杉还在的日子,心里又是一阵嘘唏。他道,“你怎么知道会来?掐指一算吗?” 谢玄阳浅笑着摇了摇头,道,“人已经来了。” 莫凌烟登时一惊,左右环顾了好几眼却不见除他们外的半个人影,正心觉诡异时就听谢玄阳扬声道,“既然来了又何必站在门外?两位不如进来坐坐。” 不远处的院门“咔吱”一下开了,露出门外的两个人。其中一位正是他们较之熟悉的卜闻烨,然而此时这位东都重臣却站在另一人身后半步处。 这另一人一拢菱锦衣衫,外罩一件素色轻纱对襟背子,云袖处绣着雅致的玄色竹纹,腰间绑着一根玄底红焰纹带。这是个男人,也是个尊贵的男人。他只是负手站着,脸上挂着微笑却让人仿佛身处高堂,正在被那高座之人居高临下地望着。 莫凌烟忍不住站近清霄,垂下眼不敢将目光直接投到这个男人的身上。然而院中的另两人却不见变色,该下棋的下棋,喝茶的喝茶,彷若视门外的两人为无物。 “花下对弈,茗茶煮香,两位好兴致。”男人抬步踏进院中,踱步慢慢来到两人的棋桌旁站定,却见两人久久不与他回应,而是自顾自地走棋。 男人也不恼,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对子。下棋的两人不说话,男人不说话,卜闻烨不说话,莫凌烟低着头也不说话,一时间小院中只剩下落子时的轻响。 不知过了多久,谢玄阳忽然出声道,“你觉得这棋如何?”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院中几人都知道他问的是这个看他们下棋的男人。男人摸着下巴又看了棋盘几息,道,“势均力敌。” 谢玄阳笑而不语。只见白子落下一子,这回清霄问道,“如此,如何?” 这一枚白子落下却是彻底改变了局中的走势,原本的势均力敌瞬间变成白子强黑子弱。男人见状挑眉道,“一步转局,好棋。” 谢玄阳叹道,“好棋是好棋,但却是对方的棋。”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方才清霄落下那枚的白子,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男人深深看了眼谢玄阳,道,“打破平衡的异子。” 谢玄阳又问,“你可知道从哪来?” 男人道,“棋盒中来。” 谢玄阳摇了摇头,“白子一百八十枚,这是第一百八十一枚。这枚是从盒外来。” 男人的脸色顿时微变。这时谢玄阳又道,“白子多子,你说这黑子当如何?” 男人不语,一双漆黑的眸子沉沉地盯着棋盘,半晌闭起眼长吁出一口气,才道,“当也加一枚。” 谢玄阳捻起棋盒外的一颗黑子,悬在棋盘上却迟迟不落。他道,“你说这子落还是不落?” 男人这次毫不犹豫,狠声道,“落!” 谢玄阳笑了,手中的黑子“啪”得一声被按在棋盘之中,顿时局势又是一转,白子落败。谢玄阳对清霄道,“你输了。” 清霄道,“你的棋一向厉害。” 这时男人也叹道,“阁下的棋的确厉害。既然如此,不知阁下可愿为我下一棋?” 谢玄阳没有直接回答愿还是不愿,只是反问他,“什么棋?” 他其实知道男人说的是什么棋,但他偏偏就是明知故问。 男人道,“天下大棋。为我之黑子,对弈魔尊秦时的白子。秦时的白多子已入,便等阁下这位黑多子。” 谢玄阳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但他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又问道,“我为什么要为你做这多子?” 男人目光闪烁,笑道,“阁下来我这东都,又四处寻我那半块玉玺,不就是为此?便是我不来,阁下也终会成为我这黑多子,毕竟这可是太|祖所建的东都。” “陛下是个聪明人。”谢玄阳在桌上拂手而过,瞬间桌上的棋盘便从石桌上消失了踪影,只剩下桌上四盏茶。 男人了然地带着卜闻烨落座。他轻啜了口茶,忽然道,“不知我可该称呼阁下为皇祖叔公?” 谢玄阳笑着摇了摇头,道,“修仙者入了道便是了却凡尘之缘,我已与你这东都皇室没了关系。” 男人哦了一声,却道,“我不觉如此。若是真没了关系,你又为何带着风魔?若是记得不错风魔一族本是太|祖身边的暗卫。” 谢玄阳道,“风魔是魔,但你这东都皇室却不见得是魔族。同理,这东都之乱本属你们凡尘的皇位更替,可却有修士插手,那我等修仙者也就不得不管了。不但得管,还得彻彻底底地管。” 男人问道,“为何彻彻底底?” 谢玄阳道,“东都连接着魔界。一旦乱了,魔界里不安分的家伙也便是再也压不住,到时岂不是又要掀起仙魔之战?” 说着他看了看清霄,“我可不希望我的道侣……”他顿了一下,又看了眼莫凌烟,“还有我的友人上战场。” 清霄道君是修仙界剑修之首,莫凌烟又是清霄的徒弟,一旦仙魔之战又起这两人定是提剑而上,清霄作为大能修者指不定还得打头阵。 男人闻言莞尔,“那你口中的插手修士可是秦时一众魔?” 谢玄阳却是否认,“魔在东都居住多年,参与皇权争斗已算是在凡尘之事中。既然是白多子,那我所说那人定然是非魔,也定不是东都人。” 男人不禁蹙眉,“谁?” 谢玄阳道,“花文钰。” 作者有话要说:  花文钰:每次搞事都有我。 道子_分节阅读_111 煮茶啥的步骤还是对的,但是关于棋方面......咳咳,是我瞎掰的,别信 本章内关于黑白棋子局对话里的潜意思各位大宝贝们看懂了吗?嘻嘻嘻嘻 黑白棋都是代指 第99章 李弘业掌权东都多年, 手下的能臣无数, 便是撇开秦时这个魔尊, 也有不少魔修大能为他效力。不说对东都各地域的了解,就说对这皇城的情况他可谓了如指掌,但他却是偏生没听说过花文钰这号人物。 若是当真按谢玄阳所说那般,花文钰一介外来人又涉及东都国事, 那定然已有大动作。可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却是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看来不但是秦时瞒着他不少, 就连他自己手下的人也都混入了生有叛心者。 李弘业微微眯起眼,扣着茶盏的手指骨节发白, 除此之外却是见不着半点异色。他的声音平静如常,道,“皇祖叔公这是……” 谢玄阳抿了口茶,打断道, “我姓谢。” 李弘业了然一笑,改口道,“谢道长。犹记太|祖皇后也姓谢,道长可算是随了皇后。”说着他打量了几下谢玄阳的面容, “谢皇后当初也是出了名的美人,道长这容貌…想来是取两位祖上之精粹。” 谢玄阳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美人, 但面对李弘业这般调侃他也没有像对莫凌烟那般反驳,而是道,“如此说来太傅阁下这是将我之出身清楚说予陛下了?” 李弘业戏谑地看了卜闻烨一眼,道, “太傅古板,说道此事时没少显露惊愕。支支吾吾,也亏得我听懂了去。” 卜闻烨被李弘业看得不禁垂下眼,微微低头假装自己神游天外,什么都没听见。 谢玄阳也笑道,“陛下不知,太傅阁下初闻时可是吓得落荒而逃。” 李弘业闻言大笑,卜闻烨这下头又低了一番。 笑完,李弘业便回归了正事,道,“方才谢道长说道花文钰…我坐这高堂,若不是今日道长告知于我,我还真不知有这号人物。” 一说道花文钰这厮,谢玄阳的脸色就唰得冷了下来。他道,“人物?你这般称呼可就是在抬举他了。花文钰说白了不过是个阴险小人,手下作出的歹事无数,作奸犯科之事你便是数也数不清。” 李弘业挑了挑眉,道,“哦?这等小人怎还不被抓入牢中,或是被取走命去?虽说修士之界没有国法,却也是有道义在,犯了道义不是得被众修士追杀除恶?” 谢玄阳冷笑一声,不屑道,“因为他是个小人,还是投了个好胎的小人。这厮出生世家,有个旁人都不敢轻易冒犯的好血统,他的父亲乃德高望重的医道圣手,他的母亲也是大善者,却可惜生出了他这么个歪瓜裂枣。” 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厌恶,谢玄阳这是讨厌极了花文钰这个人。若不是他有个好教养,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像个五大粗一样恶心地啐出来。 李弘业对能让谢玄阳这么讨厌的花文钰有些兴趣,便想问问这人到底干了些什么歹事,却被谢玄阳拒绝。他道,“我不想提他做的恶心事,你只要知道若是帮你的对手拿到了东都,你不会落到好下场。” 李弘业道,“不过一死。” 自古以来权堂争斗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没有一个败者能有个好下场。他不愿落败,也自信不会败,但却不代表他看不透落败的结局。 谢玄阳道,“怎么会是死这般简单?特别是像你这等身负龙气之人,落入他手定是生不如死。” 李弘业不以为然,“比如?” 谢玄阳道,“比如剥去一魂,彻彻底底沦为他的傀儡。” 剥魂成傀是花文钰的绝技,便是指将收集来的灵魂剥去第二魂,主宰自我意识的觉魂,再融入他的天赋妖藤之中成傀儡。这等妖藤傀儡能有生命,能有智慧思考,却是没有原本独立的自我,由妖藤主宰,永远臣服忠心于花文钰。 妖藤又本就是花文钰的伴生,可谓是他的一部分。只要他想,他还能将自我意识灌入妖藤傀儡之中,成为他本人的分|身。 曾经与他们一行人交过手的未生等人就是这种妖藤傀儡。 谢玄阳也算地府之人,他家中长辈大半和灵魂打交道,最看不起剥魂此等在他们看来的离经叛道之事。谢玄阳几次想要向掌管轮回的地府使者举报花文钰这一恶行,却每每都因这厮太会伪装,扫尾太过干净,无法抓到证据而不了了之。 李弘业顿时面色微变,没有人愿意成为别人的傀儡,特别是像他这种一向身处高位之人,成为他人的傀儡说是最深的折辱不为过。 他沉默半晌,忽然抬眼道,“看来谢道长对此人了解颇深。” 谢玄阳道,“毕竟算是竹马。” 李弘业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既然是竹马,那谢道长可还下得去手?” “不过是竹马,杀又何难?但太易,如不破其局,碎其尊……”谢玄阳唇角微勾,沉沉的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他一字一顿地道,“断,其骨。” 李弘业抚掌哈哈大笑,“谢道长也是个狠人。若是生得在乱世,定是个平定天下之大才。” 这等大才者没一个国君不想要,有了他一统九华不为过。他入了道,成了修士,不再轻易牵扯凡尘之事,这是可惜,也是大幸。可惜的是东都没了掀起烽烟,彻底成为九华霸主的可能;幸的是就算东都没得到他,其他三国也无法。 谢玄阳笑了笑道,“陛下赞谬。” 李弘业带着卜闻烨走出小院时已是天色将晚。春阳浅了光,风失了阳暖变得冷而清新。街道上的路人已零散,路旁的店家也开始挂上笼灯。 李弘业站在路边看着与日间相比显得空荡的街市半晌,深深地吸了口气,“闻烨,你说这东都还能静多久?” 卜闻烨道,“或是一夜,或是几旬,或是百年。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 李弘业沉吟着,忽又苦笑道,“不问你还能问谁?” 最亲密的友人背叛于他,而且还找来了个手段不凡的帮手,如今他都不知自己身边除了卜闻烨外能信的还有几个。 卜闻烨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问我。这个问题在于你自己,而它的答案…在你踏进小院、应了谢玄阳时就已定了。” 李弘业沉默了许久,一道长长的叹息声才低低响起,似是无奈,又似是悲伤,很快消散在划过的轻风之中。 微凉的风掠过,受了惊扰的昏鸦煽动着翅膀扑腾而起,飞向不知名的远方。 * 长廊中黝暗而静寂,忽地一声谛鸣打破了平静,一道小小的黑影霍然划过,终化作个玄衣人落下,单系着地半跪在一个男人的面前。 “尊上。”他道。 男人斜斜地倚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椅子上铺着金丝绒线织成的软垫。他坐在黑暗里看不清面色,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些什么。 玄衣人道,“不出尊上所料,陛下果真去见了那几个外来人。” 道子_分节阅读_112 男人忽的动了动,“谈了何?” 玄衣人低头道,“属下无能,没能破了那几人居所的护阵法,不知他们谈何。还请尊上责罚。” 他顿了顿又道,“那护阵看起来像是修仙者的法子。” 男人道,“修仙者?” 玄衣人道是,“不过那几人甚是奇怪。他们中有两个风魔,有一西凉莫家人,一个谢姓者,还有......” 他支支吾吾,有些不太敢说。 男人道,“还有何?” 玄衣人一咬牙,道,“还,还有个李姓男人。” 话一说完,气氛顿时压抑了起来。这座上的男人虽不说话,但玄衣人却能感觉到男人沉默中翻滚的怒意。 不过一会儿,玄衣人的背部衣裳就已被汗浸透。 男人挥了挥手让人滚下去,自己陷入沉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闭起眼喃喃地道,“李弘业…你为什么总是要逼我?”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在与何处之人说话,“去告诉花文钰,我同意了。只要像他所说那般,事成之后那人归我。” 作者有话要说:  李姓男人清霄: ...... 啧,卡文了,痛苦脑壳都要炸了 这章将就一下,下章努力粗长 第100章 城中来了修仙者, 这事放在东都说大不大, 说小却也不小。谁都知道东都的修士虽皆是魔修, 但对修仙者却不是很是排斥,东都又是个盛强大国,平日里偶尔有修仙者落脚路过也不奇事。 但怪就怪在修仙者出现在东都皇城,还在皇城中盘下了小院, 若不是前几日城中商户闹了贼, 惊扰到了那几位, 至今都无人知晓他们那修仙者的身份。 “要我说啊,那几位指不定就是别国潜伏来的奸细。” 春华楼是皇城中最大的酒楼, 平日来往人众多,生意极好,今儿个也是几乎座无虚席。只不过现在食客们不但是在吃食,还皆在议论着城中的修仙者。 “哈, 得了吧。”有人反驳道,“你以为那些他国江湖里自诩正道的仙道老狗们对国事感兴趣?他们一个个哪个不是神叨叨地说着要斩断凡尘,不管红尘事?要他们掺合国事,还跑来为他国做奸细, 比登天还难。我看呐,那几个也就是瞧着咱们皇城好, 来见识见识。” “八九不离十。听说外面那些个老狗对咱们喊打喊杀的,但那几个也没想对咱们怎么着,估摸着是想学着寻常人过过日子。” “哈?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等待时机要将我们除去?” “管他们要做什么?反正想动手就把他们杀了,来一个杀一个, 来两个杀一双。咱们这么多人怕他们做甚?而且咱们皇城里厉害的多了去了,想想咱太傅,大理寺卿廷皓行君......说不定他们已经怕了。” “我看不见得如此,你要知道那几个听说都是剑修。剑修是什么?都是些出了名的疯子,有柄天不怕地不怕,想想人剑帝清霄,当初不是越级把老祖给干掉了?要他们剑修害怕?”那人啧啧了几声,摇了摇手指,“不可能。” “就是。而且听说啊,那几位都是厉害的主。前几天店家捉小贼的时候,那小贼冲进人小院就要抓人质,结果手还没碰到呢就被威压给压晕死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呢。” “嚯!这么厉害?” “那是,我跟你们说啊——” 突然间,所有的声音竟都停顿住了,所有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瞪向春华楼门处。 春华楼门处走进来两个人,这两人都是身素白,身型笔挺。他们的肤色很白,如白玉般晶莹润泽。其中一位容貌俊逸,像是终年不化的雪,炯若寒星的双眸锐利,让人不敢直视。另一位更是貌若潘安,虽也带着寒雪的清冷却比旁边那位温润不少,特别是他还有双勾人心弦的凤眸,似乎只要被他看上一眼就能让人沉溺进去。 他们没有负剑,但谁都能看出他们修剑,就像是上天飞来的剑仙,仙风道骨,与在场钟爱深色的东都食客们格格不入。 在场没人有认得它们,也从没看见过他们,但却也没人猜不出他们是谁。 白衣剑修,他们方才还在口中议论纷纷的修仙者! 他们怎么来了?不是说这几位都是窝在盘下的小院中甚少外出的主吗? 众人的手心都捏出了冷汗,这两人只是从他们身边走过,却是让每一个人都察觉到了隐隐的压迫。他们从传言中猜出这两人厉害,但没想到竟会这么厉害,在场不乏有元婴者,却是在这两人下没人敢说一句话,连动都不敢轻动。 这两个到底什么来头?! 他们选了张居中的桌子,谢玄阳向远处还在盯着他们发愣的伙计招了招手,“上一壶问春。” 问春是春华楼的招牌酒,名中有春,实则却是辛辣无比,这时魔修喜欢的刺激味道,但口食清淡的修仙者却少有能接受。 问春上桌,伙计端着酒壶的手都在颤抖,他不过是个才刚刚修出点魔气的小子,在这两没有收敛修为的剑修大能面前忍不住腿软。他颤颤道,“道、道、道长…可、可要斟酒?” 谢玄阳知道这小伙计压力多大,也不为难他,只是道,“不用,就放着。” “哎,哎。”伙计应声,放下酒壶赶忙就溜了,好像屁股后面有豺狼恶虎追咬似的。 谢玄阳不禁动容,“竟这么害怕?”他碰了碰清霄,道,“好了好了,别气了,你从前日气到现在,看把人伙计都吓成什么样了。” 清霄冷着脸端坐在那儿,一句话都不说。 那天与李弘业交谈后,过了三天就到了清霄的生辰,这个生辰早在千年前就被他自己忘了个干净,却没想谢玄阳不知从哪里得知来了。本来谢玄阳难得主动与他亲热以做贺礼令他欣喜,但谁想半夜竟会有不知好歹的贼人冲进来,接着又有一群魔修跟进,差点将谢玄阳半褪衣服的身子看去不说,还闹了一晚上不停。 这等事搁在谁身上都会生气,若不是谢玄阳拉着清霄说要遵从东都律法,清霄当时就得将那该死的小贼和随后闯进的魔修们给杀了个干净。 此事之后,清霄便成了这般看东都哪个人都不顺眼的样子,柳周都被吓得带着梅梅躲他,莫凌烟这个本就怕死了他师尊生气的家伙也跟着梅梅跑路躲人。 谢玄阳见清霄周身气势更冷,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怪我,都怪我将护阵给去了。可不是后来补偿你了吗?怎还是气?” 清霄道,“并非气你。” 他这是在气自己竟会因微醺没能及时察觉到有人闯进,还气那个小贼竟敢私闯民宅。清霄重规矩,莫凌烟平日里大呼小叫都要被他训个半天,这小贼私闯室中,还扰闹了他和谢玄阳的房内事,他还不能将人给杀了去,这气忍都忍不下。 道子_分节阅读_113 谢玄阳道,“那小贼已被送进牢中,也算是恶有恶报。你这气也该消了,不然旁人还得以为我们是想闹东都的场子。” 清霄目光刀锋般扫了一眼四周,众人赶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盯着他们看个不停。 这时有一个人从楼上走了下来。这人很高很瘦,身着件宝蓝色的十样锦衫,腰间绑着的栗色荔枝纹角带上挂着块毫无瑕疵的腾蛇浮雕玉璧。他有着一双暗红深邃的朗目,被这双眼睛扫过的人都忍不住正襟危坐,就好似被家中严格管事的大家长看着。 他的目光落在居中桌旁上,那里坐着的正是谢玄阳和清霄两人。他凝视着清霄,“你姓李。” 清霄不理他,实际上现在哪个东都人清霄都不想理。这人也不恼,面不改色地走下来,在他两的桌前站定,“李卓书,你用剑。” 清霄还是不理他。这人又道,“你为什么用剑?” 这次清霄动了,却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为什么用剑?” 这人道,“为求剑道,以手中之剑,护天下人。” 清霄道,“护天下可是剑,是枪,是万物。你求的不是剑道。” 这人一怔,道,“不是剑道是何?” 清霄道,“仁道。” 这人看着清霄的目光顿时变得火热了起来,就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绿洲,看到了一汪泉。他一伸手拉开椅子坐下,“我原以为知我者非清霄道君也,没想今日还会遇到你。” 清霄淡淡道,“我就是清霄。” “噗——”一时间春华楼兵荒马乱,在座食客不是喷出酒水就是摔下椅子,甚是有人连滚带爬躲进了桌底。 清霄是谁?魔修的噩梦,他不但曾冲进魔界斩杀了老祖,还单枪匹马将老祖座下所有的魔修都杀了个干净,而且一度见魔杀魔,非大能耐魔修者没一个人不怕他,就担心哪天他被他给遇上了,丢了自己的小命。 这人也是惊愕,“你是清霄?你不是姓李?” 清霄道,“我为什么不能姓李?” 清霄是他的道号,是个人都知道道号和凡名无关,他姓李名卓书又不是什么怪事。 谢玄阳再也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清霄不知道自己姓李为什么让人如此惊愕,但他知道。怕是这人将清霄的李姓当成了东都皇室的李姓。他道,“廷皓行君,你如果是找人,怕是找错了。” 这人正是东都的大理寺卿廷皓行君,来此也是奉李弘业之命来带两人进宫。但他早已从李弘业那里听说他要接的两人中其中一人有太|祖皇帝的血脉,却万万没想到这人并非姓李。两人中姓李的那位,不但不是皇室之人,而且还是他心心念念想要交手的清霄道君。 廷皓行君登时有些尴尬,他看向谢玄阳,道,“难道是你?” 谢玄阳笑道,“如果你想找那位的李姓,那你是该找我。只不过我不姓李,姓谢。” 廷皓行君嘴角的肌肉似在跳动。他打量着谢玄阳,“你姓谢?你也用剑?” 他想到了太|祖皇后谢凝远,没有一个魔修喜欢这个太|祖皇后,但是却也没有一个魔修敢说他的剑不好。如果问上天入地谁最懂剑,谁是真正的剑道第一人,没人敢说不是那位被称之为剑祖的皇后。 谢玄阳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谢,也是你想的那个剑。” 廷皓行君不说话了。身为修剑者没人不想见见那位剑祖的剑法,他原以为这个世上剑祖剑法的传承者只有清霄一个,但现在看来他错了。他为了剑祖的剑法想与清霄一战,但却不能,因为他知道清霄的修为高深,修炼的速度也着实快得可怕,一旦和其交手不死即伤。 但现在又出现另一个人,廷皓行君觉得自己可以将一战的目标变为谢玄阳。在他正想要求之一战时,就听谢玄阳道,“早闻廷皓行君剑法超然,若是有机会还望与我比试一番。” 廷皓行君道,“可否一战?” 若仅是比试,两人定然会有留手,但他想要的是畅快淋漓的全力一战。 却见谢玄阳摇了摇头,道,“不可。” 廷皓行君道,“为何?你怕死?” 谢玄阳道,“你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一 廷皓行君:清霄你竟然姓李?!! 清霄道君:我姓李怎么了? 廷皓行君:你嫁进李家了?还改姓了?! 清霄道君:呵呵 小剧场二 谢玄阳:我不和你决战 廷皓行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谢玄阳:我怕你被我杀了 廷皓行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谢玄阳:我有八秒真男人,镇山河 第101章 谢玄阳这一句死可算是捅破了马蜂窝, 廷皓行君的脸已是黑得发青。廷皓行君年少剑成, 如今在魔修之中所向披靡, 已有几百年没人敢跟他这么说话,也没人敢像谢玄阳这样直白地说他会死。 他视清霄为对手是因清霄本就是令人敬佩的剑道修者,便是在东都被尊称为剑帝也是当之无愧,廷皓行君自认为世上能杀他的只有清霄一人, 面前这个谢姓的无名小卒又是何来?竟敢张口便说他会死, 真当是、真当是....... “口出狂言!” 话音刚落, 深光辉映,剑气森寒破空而来, 不过半息剑尖已到谢玄阳耳目方寸间。谢玄阳却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都未能掀起半点波澜。 他什么都没做,但廷皓行君的剑却是再也下不了半分。他出剑的右手腕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按住,动弹不得。 “小弟, 怎可对玄阳君如此失礼?” 道子_分节阅读_114 来人穿着件玄青色直裰,质地高雅看得出是极为上好的料子。他有一双秀气修长的手,洁白无瑕,仿佛是精琢雕磨的艺术品, 似玉一般,价值连城的白玉扳指带在他的右手上都成了衬托。他看着就像是朝中清贵的翰林学士, 而事实上他的确是翰林院中人,还是起草诏制的翰林供奉廷沅。 “哥!”廷皓行君仍是恼怒,但在来人面前却不得不强忍下来。他道,“我不过是……” 廷沅摆了摆手, 这显然是有不让廷皓行君说下去的意思。他和廷皓行君一母同胞,两人的面容极像,但却没人分不清他们两人。如果说廷皓行君是个魔修中难得光明磊落、心思直通的魔,那廷沅就是魔修中城府极深的那一类,与卜闻烨共为李弘业座下的谋权智士。 廷沅看向谢玄阳,微笑抱拳,道,“玄阳君别来无恙。” 谢玄阳也在看他,“阁下莫非就是翰林供奉廷沅?若是记得没错,我未曾与你相识。” 这话落到别人耳朵里都能听出谢玄阳扫了廷沅的面子,但廷沅居然面不改色,他伸出戴着白玉扳指的手拉开椅子坐下来,笑道,“我以为你我神交已久。” 谢玄阳挑了挑眉,道,“哦?何以见得?” 廷沅抬手拿起桌上的酒,自顾自倒了一杯。这壶酒是谢玄阳和清霄来春华楼点的问春,他们两人碰都没碰,此时却是被廷沅给喝了下去。他道,“玄阳君和清霄道君两人从不碰酒,这酒是用来请我的,可对?” 廷沅是个魔,但也是个学士,就像几乎所有学士那样对酒情有独钟,特别是春华楼的问春酒。 谢玄阳笑道,“不对。这酒请的可不只是你,还有廷皓行君。” 廷沅哈哈大笑,“这可就不对了,我弟弟修剑,可是像你俩一样从不碰酒。我就看不懂你们这种修剑者,一个个都不了解酒的滋味,这就是失了一生之大乐趣啊!” 说着他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背,见人还是拿剑站着,神色中满满恼怒的样子便是在谢玄阳和清霄的盲点下伸脚往廷皓行君的膝盖窝上一踹,廷皓行君一个没站稳就“啪”得一下摔坐到椅子上。 廷沅下脚时一点都不留情,廷皓行君被这一踹脸色都变了,膝盖窝作痛不已,他怀疑自己的腿要被自家哥哥给踹断了去。再一看廷沅,竟发现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谢玄阳,像是根本没发现自己下脚用了多大的力。 廷皓行君脸色更白,他都要怀疑这个笑面虎到底是不是他亲哥。 清霄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廷皓剑指谢玄阳时他没生气,廷沅笑眯眯盯着谢玄阳不放却让他脸黑了下去。他道,“看何?” 廷沅边酌酒边打量着谢玄阳的脸,发出啧啧的叹声,“看美人。美人配酒,秀色可餐。” 清霄的脸更黑了,眼光锐利如剑,像是要将廷沅给活剐。廷沅有持无恐,说修为他比不上清霄,若是打起来妥妥吃亏,但不是还有他这个厉害的弟弟在?他可一点都不怕。 廷皓行君一点都不知道他亲哥心里的算盘是这么打的,他还以为廷沅有什么筹码,能肯定他如此调戏谢玄阳能不将清霄给惹怒去。 这时忽然又见廷沅灌下一杯酒,长吁道,“玄阳君剑法超绝,没想连这容貌也是举世无双。早知如此我定是不与你神交,早早跑去和你相交了。” 廷皓行君最烦廷沅喝了酒就叨叨唠唠的样子,烦道,“神交神交,神交什么无名小卒?” 廷沅一顿,转头对着廷皓行君的后脑就是糊了一巴掌,“什么无名小卒?人家在魔界的时候你还吵吵嚷嚷要和人家交友,现在人去了修仙界,你就翻脸不认人,张口闭口无名小卒。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廷皓行君一怔,唰得转头看向谢玄阳,眼睛瞪得老大,“白衣剑魔?!” 谢玄阳不喜欢这个称谓,但却不否认。他没有应声,只是笑而不语。这反应落到廷皓行君的眼里就成了默认,他的眼睛顿时都亮了起来。 覆手破苍穹,一剑镇山河。 只身一人破杀千万魔修的白衣剑魔竟就是他! 谢玄阳在魔界时,廷皓行君因身负朝中事务无法与之相识,解决完手上之事后这位剑魔却赫然消失了。廷皓行君原以为再也没机会见识见识这人无双的剑法,没想他又出现了。 廷皓行君忍不住道,“你……” “好了好了好了。”廷沅一口灌下最后的酒,“啪”得将酒壶放在了桌上,将廷皓行君未能说出口的话又给打断了去,“废话不多说,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这就进宫去。” 廷皓行君被这一堵堵得不上不下,只能狠狠地瞪着廷沅,越发觉得这个哥哥不是他亲哥,而是被他娘捡回来的专门堵他的混蛋。 他气道,“哪里是废话?” 廷沅摆手道,“反正不是赞叹人剑魔的话,就是和剑有关的话。你就那德行,我能不知道?” 廷皓行君更气了,都想把廷沅给打一顿,让他见识见识讨论剑是不是废话。便见廷沅又道,“反正玄阳君和清霄道君要在皇城呆一段时间,要和他们论剑有的是时间。现在咱们还是进宫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晚膳。” 廷皓行君道,“你非要赶晚膳做甚?” 廷沅道,“你这就不懂了。陛下藏了一库好酒,要是留在宫里用晚膳就能喝到,你说要不要赶?” 廷皓行君深深吸了一口气,恨不得自己不认识这人。 谢玄阳笑道,“这的确是要赶。” 廷沅笑得更得意,“可不是?走走走。” 说着几人起身走出了春华楼。 几人一走,这酒楼久忽变得像是一锅刚煮沸的水,骚动阵阵。楼中食客顾不上吃食,惊得大声议论又争抢着奔出楼,要将消息传出去。 杀魔不眨眼的清霄道君和白衣剑魔都出现了!在皇都!还被廷皓行君、廷沅翰林给引进宫面见陛下去了! 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在这里,但每一个都知道他们出现在这里定会有魔倒霉,或是一个,或是一群。 一出酒楼几人就向皇宫走去。进宫前还有段路,这路出入口有卫兵看守,中间两旁皆装饰用的花草、雕饰。这已算是皇宫最外的一条宫道。 几人走了一会儿,谢玄阳忽然出声道,“廷沅翰林是个聪明人,但为何做了件不聪明的事?” 此时的廷沅脸上已没了方才在酒楼中直白肆意的笑,他负手走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确不是件聪明事。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放出你们的身份,但现在的情况却不得不这么做。” 谢玄阳微微攢眉,问道,“不仅清霄道君的名号不够,还需要我的?” 廷沅点点头,“陛下一直没有防备沂埏,等发觉他有了叛心时,他的势力已不仅仅是在魔界,还已渗入朝堂。陛下又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我等几个的能力又被他知道得清楚……也便是只能借你两的名号让他的势力暂不敢轻动。” 谢玄阳沉吟着,道,“能拖多久?” 廷沅摇头,“久不了,他的魔界势力到得越快,时间越短。而且皇城内有一门直接通往魔界,若是它被打开了,怕是…….” 谢玄阳知道廷沅口中的门是什么。这个门就在皇城南部正中,是当初他爹李易山仿长安城十二城门而建的朱雀门。他道,“放心,他开不了。” 廷沅问道,“你怎知?” 谢玄阳道,“朱雀门乃是太|祖所建,曾在上一仙魔大战后被太|祖皇后安上道家封印。沂埏是魔,没有太|祖皇后的传承,便是花上百八十年都别想开门。” 道子_分节阅读_115 第102章 作者有话要说:  orz 今天翻前文才发现了bug,之前在风起东都篇提过现任魔尊叫沂埏,然后算计了一下前文用到这个名字的比较多,就赶紧把这整个篇章的 秦时 全部替换成了 沂(yi)埏(shan) _(: ∠)_之前几章的修改,别再订阅一次哟 话虽这么说, 但谢玄阳心里却不怎么确定这门一定不会开。 他有种感觉, 那道朱雀门的背后或许有什么东西。当初花文钰是以玲珑阁的身份让他来这东都皇城, 便是说明这皇城中定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与白祈杉有关。 这些天里谢玄阳早与清霄将皇城都探查了一遍,除却未能探查过的皇宫外,整个皇城中只有朱雀门算是特殊。若是这门当真与白祈杉有关,那到时魔尊沂埏开不了的门会被他和清霄这两个有传承的修仙者打开。 或许花文钰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谢玄阳心想。 他心里寻思着, 已是跟在廷皓、廷沅两兄弟身后进了宫门。 东都的皇宫比西凉的大上不少, 各殿顶都满铺了光滑的黄琉璃瓦,镶绿剪边, 抬眼望去殿脊闪闪发光,彷若无法攀登的云端。东都敬龙却更敬狼,与西凉的宫中玉石雕比东都皇宫中的狼雕更多。便是几人路过的太和殿,打眼一望就能看见玄狼锨旗雕而非金龙盘柱。 狼雕锨的旗是东都天策军的战旗, 如今天策军已不见,军旗上的烈焰灭纹也就成了东都皇族的标纹。只是这纹路着实眼熟,特别是盘柱上的长纹。谢玄阳确定自己没有来过东都皇城,除了李弘业外也没见过东都的皇室之人, 可他却是觉得自己在哪见过这种焰纹。 正在他回想时,清霄在他身边道, “这焰纹,我见过。” 谢玄阳一怔,“你也见过?” 清霄点点头。谢玄阳便是又问道,“我也觉得眼熟, 却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你可记得?” 清霄看着他,唇角忽然微微勾起,这浅笑昙花一现却是足以让谢玄阳发愣。他抬手覆上谢玄阳的背部,正当谢玄阳疑惑他这时何意时便感觉到他的手指顺着自己的背脊轻轻下滑,若有若无地触碰感惹得谢玄阳忍不住微微颤栗。 他贴近谢玄阳的耳畔,轻声道,“你我共赴…..” 最后两个字他没有发出声,谢玄阳却是从他无声地咬字中听出了巫山两字。谢玄阳登时踩了清霄一脚,拍开他还覆在自己腰间摩挲的贼手,瞪着他说道,“好你个清霄道君,大庭广众之下做甚?” 清霄面不改色地道,“你问,我答罢了。” 这幅一本正经地样子真让人一点都看不出他方才做了什么调戏之事。谢玄阳道,“你还是不是清霄道君?以前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呢?” 清霄道,“对你不是道君,是道侣。” 他这样子让谢玄阳不由想到莫凌烟不着调时说的一句“开了荤的老男人”,谢玄阳气都气笑了,“你这师尊让凌烟看了怎好?” 清霄道,“他不在。”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谢玄阳都从中听出理直气壮的意味来了。这时他一转头,发现他们已穿过众多宫道来到了御花园。李弘业后宫无人,别说妃子连个陪侍都少,只有些做事的宫女,这御花园中也就没有什么燕燕莺莺走动。 他们停在御花园中的坐亭前,坐亭的后面就是御潭,水波粼粼有红鲤不是游动而过,着实好看。李弘业就坐在亭中等着他们,陪同的还有卜闻烨。 现在谁都不知道沂埏什么时候会下手,李弘业又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落到沂埏手里就像个手无寸铁的幼童,卜闻烨等魔便是想着各种理由留在宫里,就怕哪天沂埏忍不住对这位陛下动手。 李弘业正兴趣使然地看着谢玄阳和清霄,见他两打情骂俏不理他也不恼。倒是谢玄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拱手道了声,“陛下,失礼了。” 李弘业满不在意地摆手。此时的他一身玄底绣龙常袍,金色的龙绣边时不时闪现着微光,好似暗纹一般,打眼看上去朴实却是暗藏华贵,比前几日在小院相见时更显九重天子的威严。但便是再尊贵的男人,在这两个修仙者面前也不露天威,连自称的“朕”都不用上。 他颌首向几人示意亭中空着的位子。亭中的桌上已布上了膳食,他早就料到今日宫中会有几位客人,现这桌上也正好布着等数的碗筷。除却膳食、碗筷,还有廷沅心心念念的宫中藏酒,早早斟好在玉石酒杯之中。 空气中酒香四溢,一闻便知这是难得的好酒。只是谢玄阳和清霄两人不碰酒,李弘业也为他们布上了上好的贡茶。 李弘业笑道,“看得出来两位感情甚好。我原以为唯有男女间才得以如此琴瑟相调,没想男子间也可如此。” 谢玄阳落座亭中,也笑了笑,“我两情投意合,自然能琴瑟相调。” 李弘业长长地哦了一声,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们求道者不是总说阴阳相合?我瞧着你们应得比修魔者还重视男女。” 李弘业从知晓清霄和谢玄阳是道侣起就有了这等疑问,在他看来当初太|祖与太|祖皇后间已是特例。他们两间一人修魔一人修仙,魔仙结合本是最大的例外,与之相比他们相同的性别倒变得不算显眼。 无论是修魔者还是修仙者管不了这两位身份阵营对立的太|祖结合,便是更不可能管到他们的性别上去。 但谢玄阳虽说是曾在魔界打出白衣剑魔名声的半魔人,可他除去血统外修习的心法、剑法都是正统的仙道路子,怎么说也是与清霄相同的修仙之人。他两成道侣时怎也不见得其他自诩正统道义的修仙者说道他们有逆阴阳? 这个问题不管是对谢玄阳来说还是对任何一个修仙求道者来说都不难回答。他抬手沾上一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圆,问道,“陛下可知这是什么?” 李弘业看了看,道,“一个圆?” 谢玄阳点点头,在中心又划出道蛇形,“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却非特指男女。男女阴阳固然没错,但这阴阳天地之根本是缺而互补。情爱同如此,一者心缺,另者补之。可补之成圆便是调和。” 李弘业凝视着谢玄阳用水渍画出的阴阳鱼太极图,若有所思。谢玄阳又道,“更何况我等求道者求天地之道,更求尊崇了悟本心。本心都悟不了,又何悟天道?道侣道侣,是志同意合、同行同炼的求道同伴,也是互补互缺的伴侣。本心道,我命中缺他,便是这人是男是女都可。” 李弘业了然大笑,“受教了,想来男女之别在尔等修士之中无差。” 谢玄阳看着李弘业,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李弘业为何会问他这个问题,但他知道李弘业说出修士二字便是心结未解。 他道,“修魔者也是修士。不说他国,就说这东都修士和凡人也无差,又岂来男女之别?太|祖之时起女亦可从政、行军、做男事,婚嫁之法也未曾指定男女间,陛下若是强调修士间可就不对了。” 李弘业却是不太赞同,他摇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宗接代是为人之大事,女子可孕子,修士命道茫茫,无后当是无事,但我等凡者却不可。这也是为何凡者三妻四妾,为皇者更是三千后宫。” “只为传承?”谢玄阳问道。 李弘业点头,“若是可以,我也想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但我是东都天子,只可想,不可做。若是我没有子嗣,这传承给谁?这江山又有谁来守?” 这话中官腔十足,将皇帝后宫三千的原因说得颇有道理,可这何尝不是李弘业真正所想? 谢玄阳却是一点都不能明白这位陛下的意思,在他看来子嗣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谓传承也可传给养子,就像是他爹当初在宗室里选了个太子,而非找个女人诞子;或又是说卜闻烨,他也并非曾经那位丞相的亲子,如今不也成了他的传承?更说是修士间的师徒,有几个徒弟与其师尊有血缘上的关系,不也都成了传承?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有子是缘,无子也是缘,无需执着,不妨随心走。传承与子嗣无大关系,大可像太|祖那般选能者来守这江山,陛下这般可算是着相了。” 李弘业酌了口酒,点点头又摇摇头,“谢道长,你不懂。皇家不是每个人都有太|祖那心性,君不见东都几任为皇者都未能飞升?” 谢玄阳沉吟着,道,“你也没有?我以为以陛下之见识会是家父之后第二个飞升者。” 道子_分节阅读_116 李弘业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他的嘴角虽然还是带着浅笑,明眼人却看不出他有半点笑意,倒是更像是悲切,又或是遗憾。他沉默了半晌,深深吸了口气,微微侧眼将目光落向波光粼粼的御潭水面,不知是看着水中游动的红鲤还是什么。 “或许我有。”他缓缓地道,“但我不能。” 谢玄阳一顿。 李弘业的脸有些苍白,“这个东都谁都可以修炼,唯独我不可以。谢道长身为一介大能应该知道,对修士来说灵根有多重要。” 谢玄阳没说话。李弘业的脸色更白了些,他道,“但我没有。” 没有灵根无法修炼,这是李弘业最大的心病。在东都没人会提这件事,也没人敢提。李皇室中皇位竞争激烈,特别是李弘业那一代。每位参与夺嫡之争的皇子都是灵根极好之人,可偏偏就是李弘业这个无法修炼之人成了皇帝。 为什么?因为那些夺嫡的皇子都死了,如今皇室中除了李弘业外只有三位王爷,这三位王爷是为三服以外,已不算实在宗室之中,没了继承权,能继承皇位的只有李弘业一位。 那些个皇子的死都很蹊跷,每个人都能猜出他们的死与李弘业有关,但没人敢问出来,也没人敢去查一个无修为的皇子是怎么弄死那些有修为的皇子。这些问题成了禁忌,渐渐的李弘业无法修炼的事也就跟着成了禁忌。 现在李弘业自己提起了此事,在场的东都人都忍不住屏气。 一时间坐亭中静得可怕,好似空气都凝结了起来。 却见谢玄阳慢慢抬起茶杯,抿了口茶,抬眼道,“那又如何?” 李弘业苦笑道,“如何?无灵根就无法修炼。” 谢玄阳道,“谁说的?” 李弘业道,“这不是常识?修魔也需引气,没有灵根却是连引气入体都无可能,当然不可修炼。谢道长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点才是。” 谢玄阳却是淡淡道,“我也无灵根。” 第103章 谢玄阳这句话让在场几人都愣了。无灵根之人千百年难出一个, 谁也没想到这世间除了李弘业这个外竟又出现了第二个, 而且还是一个大能。 谢玄阳虽说自己已到渡劫期, 但实则没人知道他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就连清霄也只是隐隐猜觉他可能已是在渡劫之上。这么个大能却说自己无灵根,这让谁听来都会觉得是个笑话。 李弘业更是觉得如此,他苦笑道, “道长不必安慰于我。世间修者哪个无需引气入体?” 谢玄阳却是没有半点安慰李弘业的意思。他没有灵根是个事实, 要不然当初刚入天衔宗时也不会因此被分到外门去。灵根这种东西与灵力不同, 就算是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掩盖不了自己灵根的问题。 他啜了口茶,道, “引气入体是修炼之基础,但陛下可知世上有一种道比起引气更重要的是悟?” 李弘业摇头道不知,他看了看一旁的卜闻烨和廷沅两人,这两人是东都最为博学之人, 却见他们也向他摇了摇头。谢玄阳见状又看向廷皓行君问道,“廷皓行君也不知?” 廷皓行君思索半晌也摇头,在学识方面他的哥哥廷沅远比他厉害,连廷沅都不知道的东西他当然也不知道。 谢玄阳笑叹一声, 道,“看来廷皓行君还没悟透, 这便也是为何清霄说你求的是仁道,为何你不及清霄。” 他这话说的有点难听,但廷皓行君却是知道这是实话,他虽说是魔修中的剑修第一人, 实则是的的确确不如清霄。廷皓行君忍不住问道,“如此说来清霄道君知道?” 清霄道,“我知道,修剑者都该知道。” 廷皓行君的瞳孔突地猛缩。清霄话未说尽,但谢玄阳这个问题的答案已是显而易见了。修剑道者,悟为第一,引气第二。悟剑者入道,未悟者便是已引气也并非入道。 清霄又道,“修剑者在于诚,诚于心,诚于人,诚于剑。悟不透这点,又怎能称之为求剑道?悟透了又何须引气?” 廷皓行君恍然大悟,清霄这一句话仿佛推倒了他一直以来修炼中的阻碍,隐隐摸到了更进一步的门槛。他向清霄抱拳推手道,“不愧是道君,受教了。”说罢他又向李弘业告退,火急火燎地跑回家中闭关去了。 李弘业看着廷皓行君匆匆的背影不禁笑道,“多谢两位,想来廷皓行君出关后,我东都又多一元剑修大能。” 谢玄阳也笑道,“廷皓行君本就是大能,何来’又’?只不过清霄这可算是帮了魔修,要是传出去怕是得被宗门给骂死,各位可要替他保密啊。” 李弘业大笑,这笑是戏谑,却也是有将无灵根和修剑的话题一笔带过的意思在。 无灵根也能修炼的法子若是被别的无灵根之人听来定是寤寐求之,便是花再大的力气也要去试一试,但李弘业却像是一点都不在意。 谢玄阳不得不佩服他的心境。像李弘业这种心境之人若是当真开始了修炼,无论资质如何最终定会走上飞升。谢玄阳不知道他为何不愿意走上修剑的路子,这样的人不去修炼固然可惜,但既然李弘业如此选择了,他便知趣地也不会再提。 撇开此话题,这顿晚膳也算是客主尽欢。结束时已是日阳西斜,或许是今日偏冷的原因,御潭上弥漫起淡淡的晚雾,氤氲的雾似若一层乳白色的轻纱,朦胧而又迷离。晚雾弥漫上岸,给这皇宫徒增了些缥缈的仙气。 这时就看见一个人幽灵般从御花园深处走了出来。他的脸色苍白,双目紧紧盯着李弘业,暗红的眼底似乎是压抑着什么。 谢玄阳看得出这是个魔,还是个修为极高的魔,比卜闻烨或是廷皓都要高。他走得很慢,走在这看起来仙气十足的晚雾中也像是个暗处的君王。 谢玄阳不认识这个魔,却是能猜出这个魔就是魔尊沂埏,除了他不会有比卜闻烨或是廷皓还厉害的魔出现在这宫中,行走自如。 沂埏注意到了谢玄阳的目光,如鹰一般的视线忽然移到了谢玄阳的脸上,落在他那双凤眼又落在眼角的泪痣,锐利的目光像是要将谢玄阳的脸割烂似的。 沂埏的脸上有一瞬扭曲僵硬,又转眼将目光落回李弘业的脸上,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握拳,似乎有青筋凸起。 “夕阳西下,美人作陪。”他道,“陛下好兴致。” 李弘业面不改色,盘弄着手上已空的玉质酒杯。他微微侧脸,目光对上沂埏的双眸,道,“仙境雾缥缈,漫步其中。尊上也是好兴致。” 沂埏静静地站着,看着,他的表情未变,但谁都能看出他压抑不住,暗流涌动仿佛是座即将喷涌而出的火山。他忽然勾起一道冷笑,“既然你我都有好兴致,不如同悦?” 李弘业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道,“同悦?是你我共饮?” 他翻手倒倾手中的酒杯,仅剩的一滴酒从杯沿滑落滴下到桌面,“可惜,酒已尽。” 沂埏道,“酒尽,人依在。想你我兄弟三十年,何需酒肉作陪?” “三十年……”李弘业喃喃自语,忽地轻笑一声,道,“对,你我做兄弟都三十年了。”他转头看向谢玄阳、清霄,道,“今儿个朕陪陪这兄弟,就不多留两位贵客了。” 谢玄阳笑道,“陛下多礼,我等先走一步。”说罢便与清霄起身离开。 谢玄阳和清霄走了,但卜闻烨和廷沅两人却不敢走,就怕他两一走,这狼子野心的沂埏就要对李弘业不利。这时却见李弘业向他两说道,“你们也退下吧。” 卜闻烨一怔,“陛下,这——” 道子_分节阅读_117 话未说完,李弘业摆手就将其打断,道,“无事,退下吧。” 见李弘业坚持,卜闻烨和廷沅两人也不好多说,只能忌惮似的看了沂埏一眼便退了下去。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李弘业和沂埏两人,坐亭中变得寂静无声。两人一坐一立,无言对视了许久,无形的压力蔓延着,沉重、压抑。 沂埏忽然道,“你在怕我?” 李弘业笑着反问道,“我为什么怕你?你我不是兄弟吗?” 沂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再一次说道,“你在怕我。” 这次他的语气不再是疑问,而是肯定。他能肯定李弘业虽说面不改色,但实则他的心底是在害怕。沂埏突然变得很愤怒,他俊逸的脸在他的愤怒下变得狰狞,眼中的火气都要喷发出来。他的拳头紧握,骨节咯咯作响。 “你竟在怕我!”他夺步上前,一把将李弘业推在了桌上。 桌上原本的残羹食盘已在之前被宫女收走,仅剩些喝茶酌酒用的玉杯,而现这些玉杯酒壶都在沂埏猛烈的推动下滚下桌去,摔上地面劈劈啪啪碎了一地。 李弘业的腰背被撞得生疼,还未缓过来就又被沂埏拎住了胸前的衣襟。沂埏几乎与他的鼻尖想贴,李弘业抬眼就撞进他双眸的血色之中,他似乎看见了沂埏眼底的痛苦。 “你竟在怕我!”沂埏低吼道,“你为什么怕我?” 为什么?李弘业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因自己不过是个凡人,沂埏只要轻轻动动手指就能取走他的命;又或许是在怕沂埏将他从这高高的皇位上推下来,让他摔得粉身碎骨...... 李弘业忽然在自己嘴中尝到了些苦涩,堵在他喉中似乎要让他窒息。他看着沂埏的红眸,双唇颤了颤,“为什么…你不知道?” 沂埏脸色更是苍白,唇上的颜色都褪去了,哑声道,“我知道…” 他的胸口猛烈地起伏着,双眸变得更红一番,像是要滴出血来。他的眼中布上了血丝,字字地道,“我当然知道。” 沂埏的眼中透露出疯狂,按住李弘业的后脑猛地咬了上去,将他的双唇撕咬得鲜血淋漓。李弘业大骇,不知怎会突然变成这样。他死死咬着牙关不让沂埏侵入,却被扣住下颚强行打开。 李弘业疯狂挣扎着,手反抓住沂埏掐着他下颚的手腕,却还是抵不过这一魔修大能的力气。他一脚踹上沂埏的下身,趁其惊得手上微松时,狠狠地咬上沂埏侵入他口中的舌头,将人一把推开。 他擦着唇上的血,怒道,“你疯了!” 被咬伤的舌上流出的血从沂埏的嘴角溢出,他却是毫不在意,贪婪地盯着李弘业,像是要将他吞下腹去。沂埏道,“我早就疯了。我守了你这么多年,你却是一眼都看不到我,是你把我逼疯的!” 李弘业道,“我何来看不到你?!我当你是最好的兄弟,待你如手足!” 沂埏道,“我要的不是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 这又叫基佬魔尊爱上个直男陛下的悲剧 OBS: 在这里解释下,其实陛下严格来说不算是那种大家印象中只喜欢女性的直男,而是那种传统大男子主义思想将传宗接代的责任看得很重的那种。建议带入古代帝王的思想。 所以也不算直掰弯 第104章 沂埏和李弘业认识的时间对寿命有百年不止的修士来说并不长, 但对凡人来说却已是半辈子了。 那个时候李弘业还是个幼小的皇子, 说是个皇子却是因天生无灵根过得连平凡家子弟都不如。在东都, 魔修占据了大半个江山,不说人人可修炼,至少在出了几位魔尊的李皇室里每个子嗣都是修炼的苗子。这样一来李弘业这个无灵根就很显眼了。 魔是什么?随心所欲者,以强为尊。江湖是如此, 皇家中更是如此。 皇家无情, 皇帝后宫无数, 李弘业的父皇有十几个子嗣,其中又有好几个都根骨出奇, 他这个无灵根的废物就是死了都不会引来他父皇的注意。他的母妃就像是几乎每个后宫女子那般,将子嗣骨肉她们往上爬的工具。他没有变强的可能,就是他处再优秀也没有夺嫡的可能,母妃便不再愿关注于他。 爹不疼, 娘不爱,李弘业过得有多苦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许是实在太苦,他终于有一天撑不住偷跑出了宫。 那是个元夕,正月十五一元复始, 大地回春,夜晚明月高悬, 地上彩灯开绽。灯市有多热闹,路人笑得有多开心,李弘业就有多酸涩。 “爹爹爹爹,我要这个!”一个小孩扯着身边男人的衣服, 指向卖糖人摊上红彤彤的糖葫芦大喊道。 男人蹲下勾了勾小孩的鼻子,笑道,“再吃可要牙疼喽。” 小孩嘟起嘴,“我不管,我就要!” “你这臭小子。”男人嘴上抱怨着,却是宠溺地将小孩抱起来到卖糖人面前挑了根又大又红的糖葫芦,“拿好了。” 小孩笑嘻嘻地接过,满足地咬上一口,“爹爹最好了!” 爹爹最好了......爹爹...李弘业看着这对父子,眼睛不由地发涩,眼泪盈眶,却在快要流出来的时候被人撞了下,力道算不上大但足以让他一个踉跄。 “喂,你也想吃那玩意儿?” 李弘业转头一看,便看到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乞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还有泛着些奇怪的酸味儿。 “喂,问你话呢!”小乞丐的头发蓬乱,脸上也是脏兮兮的,让李弘业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他却有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 他皱着眉上下打量了李弘业一番,李弘业在过得再不好,衣着也是宫里的料子,比普通人家好得多,更别提和小乞丐破得不成样子的烂衣裳比了。他啧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是嫌我脏不想跟我说话吧?贵人家的小崽子果然——” “不是的不是的!”李弘业这才晃过神来,涨红了着脸,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他在宫里就像是个隐形人,甚少有人与他讲话,现在面对小乞丐他憋了半天也没法憋出个话来,只能抓住小乞丐的手,重复地道,“不是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慌忙下用了太大的力,小乞丐抽了几下都没能抽出自己被抓住的手。他道,“你抓我干什么?我手这么脏,你这种贵家小公子可不能碰。” “我…我、我没有…”李弘业这下抓得更紧了,咬了咬唇,道,“我不是、不是贵家小公子。” 小乞丐挑眉道,“你不是贵家小公子是什么?难不成是跟我一样的小乞丐?” “小乞丐……”他在宫里过的日子可不就是小乞丐吗?想到连最底层的宫女内侍都能随便欺辱自己,想填饱肚子还要跑去泔桶里翻残羹剩菜,李弘业的眼眶不由又红了,忍不住嘀嘀嗒嗒地落下泪,他用手背去抹却是怎么也抹不干净,糊在脸上弄得一塌糊涂。 “唉?唉?你怎么就哭了?”小乞丐看李弘业这一哭,顿时慌了。他伸手就想要帮李弘业擦擦,却是在看到自己黑乎乎的爪子时顿住了,收手在衣服上蹭了好几下才又伸出去,“我可没欺负你,你别哭了。哎呀,你别哭了!” 李弘业抽抽嗒嗒地说道,“我才没有哭。” 小乞丐在他脸上摸了两下,将摸到一手湿润地指头伸到李弘业眼前,道,“你还说你没哭,这是什么?” “我、我就没哭!呜哇——!”李弘业撇了撇嘴,哭得更凶了。 “啊啊——!”小乞丐被这小家伙哭得脑袋都要炸了,一把抱住他,拍拍他的背,哄道,“好好好——!就没哭就没哭!” 道子_分节阅读_118 李弘业这一哭把憋了这么久的委屈都哭了出来,眼泪巴巴得没完。他将头埋在小乞丐的脖子间,死死抓住小乞丐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小乞丐身上奇怪的酸味充斥着他的鼻子,但李弘业却是只觉得安心。 也不知哭了多久,李弘业的哭声才低了下去,他抬起头来,眼眶还是红通通的。他吸了吸鼻子,低声道,“你真好。” 小乞丐问道,“我怎么就好了?” 李弘业有些不好意思,“你给我擦眼泪,还抱抱我…对我真好。” 小乞丐道,“这就对你好了?你真奇怪,你爹娘不会给你擦眼泪、抱抱你吗?” 李弘业这一听,刚刚停下去的眼泪又有了要涌出来的感觉。他手抓着衣摆揪来揪去,微微哽咽道,“他们才不会,他们、他们都当没我这个人。” “不会吧?”小乞丐砸了砸嘴,像是听到什么新鲜事,“你别是看错了。要我说啊,他们肯定还是对你好的,你现在回去肯定有一堆山珍海味吃。” “不会的。”李弘业抿了抿嘴,道,“我、我平时都是翻、翻......泔桶。” 泔桶两字他说得很轻,但小乞丐还是听见了。顿时小乞丐就惊讶地瞪大了眼,“泔桶?!他们这么对你?!” 泔桶这种东西现在连乞丐都很少翻了。东都繁华,乞丐时不时还能从人家讨点馒头之类的来吃,有时候酒楼餐馆还会给点多余的菜食。 李弘业泪眼巴巴地点了点头,“嗯。” 这小家伙穿得这么好,但过得什么鬼日子?还不如当乞丐呢!小乞丐有听说过有些贵人家是非多,没想到会多成这样。他看着李弘业深深叹了口气,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说着不等李弘业反应就跑了走了,也不知去做了什么,过了会儿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就窜进了李弘业的视线里。 “喏,给你。”小乞丐道。 “给、给我?”李弘业惊讶地看了看小乞丐,却在踌躇时被他一把拉出手将糖葫芦塞进了手里。小乞丐瞪眼道,“给你就拿着。” 小乞丐虽是凶巴巴地瞪着他,但李弘业却觉得心里甜滋滋的,他小心翼翼地舔了口糖葫芦,双眼却是亮晶晶地盯着小乞丐,像只小猫似的,竟让小乞丐看得有些脸红,忍不住说道,“看我做甚?吃你的!” 李弘业傻乎乎地笑道,“你对我真好。” 小乞丐的脸更红了,“哪有好?是你爹娘太不好了。” 一提到爹娘,李弘业的情绪便忍不住低落了些,他忽然道,“你说我爹娘不好,那你知道好爹娘是哪样的喽?是不是你爹娘就很好?” 小乞丐闻言一顿,道,“我不知道。” 李弘业也愣了,“啊?” 小乞丐撇开头,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说道,“我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爹娘。我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 李弘业歪了歪脑袋,问道,“那你记得什么?自己的名字吗?” “名字?”小乞丐喃喃道,“我的...名字?” 他流浪了这么久,从没有人问过他的名字。李弘业这么一问,他才发觉自己好像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太清,脑袋里模模糊糊的像是一团浆糊。他扶住自己的额头,努力回想着却引起脑中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的名字...... 名字…… 我是谁? 忽然,他的脑海中有一片血红的地面浮现,却是一闪而过,很快又消失了去。 十五的圆月高高地悬挂在夜空,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像是层暗色的纱,将一切都笼罩在朦胧之下,任是一草一木都模模糊糊。在这月光下李弘业看小乞丐的脸也看得不太清晰,恍惚间似乎看到他那双黑眸中有道猩红闪过。 “沂埏。”小乞丐道,“我叫沂埏。” “沂埏?”知道了他的名字,李弘业有些兴奋,“沂埏沂埏...真是个好名字。” 沂埏看着李弘业眼中闪烁的光芒,不禁问道,“你喜欢吗?” 李弘业重重地点了点头,他道,“我叫李弘业。” “你姓李?”沂埏有些吃惊。他虽是个小乞丐,但好歹也是个东都人,也在流浪时听过见过不少东西,对这个国家的国姓还是很清楚的。“你是王公家人?现在的王公家竟也会这么对待你一个小孩子?” 沂埏原本还以为李弘业是哪个贵族子弟,哪想他竟然会是李姓人。不过他也只猜觉李弘业会是哪个李姓王公家人,万万没能想到李皇宗室上去。 李弘业抿着嘴点了点头。 沂埏又问道,“你是哪个王公家的?我以后跟别人说说。王公家最怕传出坏名声了,听见外面传他们虐待小孩,肯定不敢再对你不好了。” 李弘业的眼睛登时一亮,却又很快地暗了下去,摇摇头说道,“别了,你会有麻烦的。” 沂埏道,“怕什么?我一个小乞丐可会跑了,他们也不敢派一大堆人来追杀我,要是传到皇帝那去脸都得没了。他们可要脸面了,别担心。” 李弘业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可、可是,我爹…他、他就是皇帝。” 沂埏一听,脸上的表情顿时都僵住了,几乎失声道,“你是皇——!”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剩下的话又给吞了回去。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便赶忙拉着李弘业跑进避开人群的小巷里。他压低声道,“你、你竟然是皇子!” 李弘业委屈地道,“还不如当小乞丐。” 沂埏一想,李弘业一介皇子还翻泔桶找东西吃,的确过得还不如他。 李弘业拉住沂埏的手,“我、我要不跟你去当小乞丐吧,不当皇子了。” 沂埏看着他这小可怜的模样都要答应了,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沉重着脸色拒绝道,“不行,你得回皇宫去。你知不知道李皇室的血脉多珍贵?要是被人抓住了,你可就完了。” 李弘业道,“他们还能吃了我?” 沂埏道,“比吃了还可怕。你不知道李皇室的血能做多少事,听说还能大补。”他说得是有点夸张,不过也八|九不离十。 李弘业吓了一大跳,眼眶一红像是又要哭了,“那、那怎么办……我不想回去,回去了也有一天会死了。” 他捏着沂埏的手,低低地说了句“我怕”,沂埏看得于心不忍,思考了半晌,咬牙揽过他的肩,道,“别怕,哥陪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又名过去的那些故事 道子_分节阅读_119 嘛...感觉在主线剧情继续之前得把这两位曾经的故事展现给大家看看,最多下一章就结束了,爆字数也会写完哒~ 今天双更,这是第一更么么哒 第105章 沂埏这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皇宫那地儿不是说去就能去的, 在宫里呆着的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 他一个小乞丐跑进去怕是没呆半柱香就被人抓去砍了脑袋, 把小命给丢了。但沂埏也不是满嘴空话之人,这话出口就是泼出去的水,收都收不回来了,便是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偷偷跑进宫去。 也不知道是他们两个体型太小不引人注意, 还是着实幸运, 这进攻连跑到李弘业所住的废殿去痘没被人抓到。 废殿再废也是宫里的住殿之一, 虽说乱糟糟的到处都是灰尘,但好歹不漏风漏水, 遮个风挡个雨还是没问题的。李弘业从小被扔在这里没人管,吃喝洗漱都得靠自己摸索,知道从哪能摸来用住的东西。 他带着沂埏进屋,在那没有被褥、光秃秃的床板上拍了拍, “沂埏沂埏,以后这就是你和我的床了。” 沂埏一看,撇嘴道,“硬邦邦的都是木头, 现在还这么冷不得冻死?我看得去找点碎草来铺一铺,到冬天也舒服点了。” 李弘业心觉沂埏说得有道理, 每次过冬他都冷得睡不下床,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小柜子里去。他道,“可是宫里没有草,怎么办呐?” 沂埏道, “怕什么?等秋天的时候我们去偷偷捡点树叶,到时候就能铺了。” 李弘业兴奋地跳起来,在沂埏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沂埏沂埏,你真聪明。” 沂埏被这一亲,脸唰得一下变得通红通红的,好在他脸上黑不溜秋看不出脸色,不然早在这个小东西面前丢了面子。他故作正经地道,“亲、亲什么?我身上这么脏,你也不嫌臭。” 李弘业才不嫌弃沂埏,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小伙伴比宫里所有的人都干净。他笑嘻嘻地说道,“沂埏最好啦,你等等我,我去偷点水回来,咱们洗白白。”说着就跑了出去。 沂埏哪敢让他这么跑出去,还去偷水,一不小心就得被发现不说,说不定还会把其他人引过来。李弘业在宫里的日子过得本来就苦,这要是再被发现私自带回了宫外人怕得是被打个半死。 可他却来不及拦住人,李弘业熟悉宫道,个子又小,嗖地一下就窜进草丛里爬得没了个影。沂埏急得跑出去想要找他,还没跑几步就差点撞上了巡逻的宫卫,只能缩回脚呆在废殿里急得团团转。不过好在没过多久李弘业就跑了回来,手上还拎着个满满是水的小桶。 他气喘吁吁地将桶放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一双大眼亮晶晶地看向沂埏,道,“快来,我给你洗白白。” 沂埏见他回来赶忙扑上来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没找到伤口这才松了口气,嘘唏道,“你这是要吓死我。” 李弘业道,“没事啦,我都在这里过了这么久了,知道怎么躲过外面的那些家伙。悄悄和你说,门外拐角处的草丛里有个小狗洞,我从那里钻出去可安全了。” “你呀。”沂埏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这水在哪找来的?” 李弘业到处翻了翻,也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块小布。这小布的料子柔软,不过像是被用了很久,上面的纹路都没了。他用小布在水里泡了泡,一边递给沂埏一边说道,“太平缸啊,我爬出去再跑一会儿就能找到了。宫里的太平缸放走水用的,什么时候里面都装满了水。喏,擦擦脸和身子。” 沂埏接过小布擦了擦,李弘业又跑到床下翻出个小包裹来。这小包裹里鼓鼓的,全都是他从司衣房偷来的衣服,宫里的皇子皇女们穿着要求高,司衣房有时制出得有偏差就扔了去,刚好被他偷回来穿。 不过沂埏来了,这些衣服就有点不够了。李弘业心想等过几天他再跑去偷点回来。就在他挑挑拣拣想找件好衣裳给沂埏时,沂埏已经擦干净了脸和身子跑了过来。他瞅了瞅李弘业的小包裹,忍不住道,“哎,怎么还有小姑娘的裙子?” “唔…这个嘛…”李弘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洗衣房的老嬷嬷们眼神不好,我穿这个偷偷去找她们被当作是小宫女,有时候能讨点东西回来。不过也不能多去,去多了就要被发现啦。” “噢。”沂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以后我陪你去吧。” “嗯嗯。”李弘业挑出件衣服递给沂埏,抬头时才发现沂埏已经彻底擦干净了身上黑不溜秋的污渍。 沂埏的肤色白白的,脸长得也好看,擦干净了根本不像是在外面乞讨为生的小乞丐,更像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小公子。与之相比,从小饿一顿饱一顿的李弘业倒更像个瘦猴,手腕纤细得皮包骨,看上去一捏就断。 李弘业不由看呆了,“沂埏……” “嗯?”沂埏把衣服往身上套去。他没有自己穿过这种衣服的记忆,但他的身体却像是穿过千遍万遍,不一会儿就穿戴好了。 穿好宫里衣服的沂埏更好看了,李弘业傻乎乎地盯着他,“沂埏,你真好看,比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姐姐都好看。” 沂埏一愣,抬起手就敲了李弘业一脑崩儿,“瞎说什么?我是男的!” 李弘业抱着脑袋嘻嘻哈哈地说道,“可是你真的好好看,等我长大了就把你娶回家,然后生一堆小宝宝,你做娘亲,我做爹爹。” 沂埏气呼呼地道,“得了吧,少做梦了。睡觉睡觉,等明天你带我去看看厨房在哪,咱们看看以后怎么找东西吃。” “噢……”李弘业眼睛咕噜噜一转,忽然抱住沂埏的脑袋啪唧一下亲了口,然后屁颠屁颠地爬上床,蜷起身子不动了。 沂埏被亲的也是一懵,“哎哟你这臭小子。” 他扑身上床,伸出爪子就向李弘业胳肢窝里咯吱咯吱挠去,将装睡的李弘业挠得滚来滚去,笑得都出了眼泪,直呼“沂埏哥哥我错了”。 身边有了沂埏,李弘业在宫里的日子总算好了些,就算是到了严冬他都不用再怕自己孤零零的死在这废殿里。沂埏的身体总是暖烘烘的,到了冬天就像是个小火炉,李弘业抱着都不愿意撒开手去。 一年又一年,沂埏这个宫外人始终没被发现。他们一天天长大,李弘业却再也不会觉得自己过得苦。就在他以为他们就要这么扶持着过一辈子时,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终于想起了他这个被扔在废殿中十多年不管不顾的皇子的死活,想到了他也和宫中大多数皇子那样到了进学的年龄。 也正是那时候,已代替他逝去的养父为东都效力多年的卜闻烨才第一次知道了李皇室里还有李弘业这么一个孩子。卜闻烨来找李弘业时没有告知任何一个人,刚刚踏进废宫时他不能想象一个无法修炼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在这么个冰冷的废殿中过日。 “嘘!有人来了。”卜闻烨踏进废殿的一瞬间,沂埏便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沂埏这些年一直和李弘业生活在一起,从未有过修炼,但他却好像天生对气息敏感似的,能在察觉到百米之内任何人物的动向。 李弘业闻言脸色一怔,他现在已不再是当初什么都不太懂的小孩子,清楚地知道如果沂埏被人发现会落到怎么个惨死的下场,便赶忙压低声道,“你藏起来,我去应付他。” 他们这些年不是没有碰到过这种类似的情况,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李弘业也因此练出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应付能力。而这次,沂埏的直觉却告诉他,这次的来人比他们以前遇到过的麻烦多了,他怕李弘业对付不过来。 李弘业却是催促着将人推进藏身之处,“别担心我,我有办法的,快!” 这时卜闻烨距门只有几步之遥,沂埏担忧地看了看李弘业,一咬牙只好躲了起来,与此同时废殿的门也被推开了。 卜闻烨踏入殿内便看到了站在殿中的少年。他是太子太傅,手下教导过的皇子不知多少,见多了天之骄子,却是第一次见到像这少年一样初见他这般大魔也面不改色的人,更何况这少年还没有半点修为。 卜闻烨微微眯了眯眼,撩起下摆踱步而入,“你……” “你是谁?”李弘业见来人不凡,面容也甚是陌生,心里不由得打鼓,但面上却是不显半分。他沉沉地盯着卜闻烨,眼中浮现出些戒备,“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卜闻烨微微一笑,他对这个被称为废物的皇子有些兴趣。他道,“这也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李弘业面色发冷,见卜闻烨上前一步,他忍不住想要后退拉开自己和这陌生男人间的距离,但他知道如果自己退了就是输了,不能退!他忍着后退的欲|望,强做镇定地道,“我自小住此,不该呆在这,该呆哪儿?” 卜闻烨笑道,“你是李皇室第十二个皇子,将来有望继承大统,你说你该呆哪儿?” 李弘业冷笑道,“我不喜欢这个玩笑话。” 道子_分节阅读_120 在皇城呆了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李皇室人才辈出,每个都是才华横溢又修炼资质极好的大才,但除了他。要轮到他这个废物继承大同,除非这十几位皇子都死光了。 卜闻烨道,“这不是个笑话。你是十二皇子,我可有说错?” 李弘业道,“没错,但我也是无灵根之人。” 卜闻烨凝视着他,忽然问道,“你觉得一代君主需要的是什么?” 李弘业不知卜闻烨为什么问他这个问题,他从没有上过学,也不想其他皇子那样阅过百书,他的知识全都来自沂埏,就是连学会写字都多亏沂埏。他不想回答卜闻烨,但不得不回答,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回答怕是应付不走这个奇怪的男人。 李弘业便是回想着沂埏曾给他讲过的小故事,想到故事中那个混乱的江湖,硬着头皮答道,“平天下,安万民?” 卜闻烨意味深长地又问,“那你觉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或是以身为凶器,血溅五步,两之相比哪个为君主可取?” 李弘业想到自己既是皇帝又是魔尊的父皇,又想到那些文武双全的兄弟,回答道,“两者皆取。” 卜闻烨摇了摇头,“鱼与熊掌兼得为绝佳,若两者只可取一,你觉何为好?” 李弘业抿了抿嘴,踌躇了半晌,“非身做凶器也,运筹帷幄。” 卜闻烨抚掌大笑,“妙也!妙也!十二皇子虽不是修炼的苗子,却是个妙人。你可愿随我学国策、治国为君之法?” 李弘业根本不想,他只想与沂埏过平平安安的一辈子,做个普通人。在他正要开口拒绝时,却见卜闻烨忽然又道,“你不急回答,不如先让那位躲着的小子出来?” 李弘业一震,浑身肌肉紧绷,霎时间连看着卜闻烨的眼神都凶恶了起来,像是盯住猎物的猎豹,随时准备凶狠地扑上去,咬断猎物的喉咙。卜闻烨一介大魔又岂会怕他这么个没修为的小鬼?便是笑道,“别紧张,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就是这么说李弘业也不会放心,反而更是紧张,却见这时沂埏自己走了出来。他的目光也死死盯着卜闻烨,他的身型与李弘业所差不多,都还是个少年,但偏偏他的眼神却让卜闻烨觉得头皮有些发紧。 沂埏问道,“你想做什么?” 卜闻烨笑道,“这个问题该我来问才是。你一个宫外人在这宫里做甚?” 沂埏不答,只是站在李弘业的身边戒备着。卜闻烨见状若有所思,“我知道了。”他看了看李弘业又看了看沂埏,又道,“我让十二皇子与我学国策,你觉如何?” 沂埏道,“学了又能如何?” 卜闻烨道,“学君道,有继大统之望。” 沂埏沉默了,他转头看向李弘业,这个问题不该由他来回答,该回答的是李弘业本人。李弘业沉吟许久,“我学。” 卜闻烨大笑,“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弟子。” 卜闻烨是一国太子太傅又是一介魔修大能,饶是当朝最优秀的皇子都没能被他收为弟子,偏偏李弘业这个没有修炼可能的皇子被他手下了,这也便是他从无人关注的尘埃一跃成了所有皇子中的眼中钉。 夺嫡还未开始,他已开始碍到了别人的路。他修炼不得,只能沉心与卜闻烨习得为君之道,而为了他的安危,沂埏走上了修魔之路。 沂埏是个天才,魔修中的天才,修炼起来得心应手,不过几年的功夫就已超越了自小修炼的皇子。又过了几年,他已到了去上江湖历练的程度。 “沂埏,你一定要小心。”沂埏走时李弘业死死地抓住他的手嘱咐道,“魔尊之位的争夺快要开始了,你躲开它,一定要躲开,我不想你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放心。”沂埏反握住他的手,深深凝视着李弘业的双眼,“我不会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会陪你,一直陪你老死,等我回来。” 然而夺嫡之争开始,李弘业也没有等到沂埏回来,他从进入上江湖后不久就失去了消息,彻彻底底地不见了踪影。没了沂埏,李弘业对夺嫡也没了兴趣,他恨不得自己跑进上江湖去将人找到,是卜闻烨死死拦住了他。 他道,“你知不知道上江湖是什么地方?就你没有一点修为的身板儿,刚踏进去就得尸骨无存。” 李弘业道,“可是沂埏他——” “沂埏不是简单的人,你担心他还不如担心自己。”卜闻烨怒道,“夺嫡已开始,你可知道多少皇子想要你的命?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我会派人去找沂埏。” 沂埏的行踪不知,李弘业已在皇都中遭遇了几次截杀,若不是卜闻烨守在他身边,他此时已送了命。夺嫡之争越发激烈,李弘业几经重伤,却在这时一个个皇子不明死去,他们府邸中的人也在一夜之间死了个干净。 大理寺抓不到杀害皇子们的凶手,而这位凶手却自己出现在了李弘业面前。 “弘业。”沂埏走到李弘业的面前,他手中的剑还在滴血。 “沂、沂埏!”李弘业惊喜道,“你、你没事?” 沂埏没有回答他,而是直直地盯着李弘业,他道,“我杀了他们。” 李弘业一愣,他这才发现沂埏的眼睛是猩红色的,在阴沉沉的黑夜中诡异的很,“什么?” 沂埏道,“那些皇子,我杀光了他们。弘业,你会是皇帝,只有你能是皇帝。” 李弘业的心脏像是停住了一瞬间,他惊得瞪大了眼,“我…我?可,东都皇帝得是魔——” “我是魔尊。”沂埏看着他,扣住他的手,“我是魔尊。而你,是我的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prprprpr 你是我的陛下,哟~ 第106章 沂埏或许不是所有魔修中最强的, 或许在他之上还有更厉害的魔修老祖, 但他的的确确夺得了魔尊之位, 也是东都建成一千年多年来第一位非李皇室所出的魔尊。在这个被魔修占据了大半个江山的国家里魔尊便是万人之上,若他推翻李皇室自己登基称帝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然而他却将一个凡人皇子推上了帝位。 李弘业无法修炼,他没有修为,不会武学, 就是江湖中修为最低的修士都能将他杀死, 為君之道, 但他却是个好君王。比历代的东都君主都好,若说太|祖以武定天下, 他便是以文德治之。卜闻烨都为曾料到他能做得如此之好。 “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好好好,陛下这般通透甚好!”卜闻烨看着李弘业治理下越发繁荣的东都,忍不住大笑道, “东都幸而有你,我终不负上辈所托之命。” 李弘业道,“如此,太傅可愿继续为东都效力?” 卜闻烨道, “你为仁君,我等为国为民者定当全力相助, 盛我江山。” 李弘业抚掌也大笑道,“好!盛我江山!” 越来越多的心怀大业者来到了李弘业身边,大业安定,李弘业每日沉浸于国事之中, 沂埏与他的相处时间越发变少。 道子_分节阅读_121 沂埏是魔尊,但他却不是一个好的为政者,他不知如何帮上李弘业,只能默默地守住李弘业个人的安危。他还是和以往一样与李弘业共住一室,却是觉得两人越来越远。 沂埏与李弘业共处如此多年,但他却不仅仅活了这么久。 沂埏本是上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能之一,杀人如麻,早早被冠上了极恶之名,只因一次重伤失去了所有记忆流落入下江湖,身体也因伤返回幼童。他没了记忆一直陪在李弘业身边,但他的身体却还有修炼的记忆,以往的修为也都封存在丹田之中。这便是为何他能在卜闻烨的指导下如此之快地提高境界,又是为何能打败所有竞争者爬上魔尊之位。 沂埏本不想当魔尊,当了这魔尊就代表着要多绝大多数魔修负责,就像很多大能那般更喜欢独来独往的自由身,但他为了李弘业拼了。 与李弘业间几十年的时间对修士来说很短,但就是这么短的时间让沂埏觉得比他活过的几百年还有意义。 李弘业对他来说很重要。沂埏未恢复记忆前就这么觉得,他曾经不知对李弘业的感觉是什么,但恢复记忆后他知道了,他想要这个男人,绑上道侣之名,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想要他生是自己的人,死是自己的鬼。 绑回去,将这个男人的灵魂都禁锢住,让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这样的想法日日夜夜都盘旋在沂埏的脑中,但他知道不能。 李弘业是个凡人,但他是自由的,属于整个东都。 “沂埏,你看。”李弘业将他带到皇城中最高的楼塔上,放眼望去整个皇都都一览无余。他道,“你看,这就是东都,我的天下。” 沂埏看到李弘业那双眼中似乎闪烁着光芒,耀眼、璀璨,让他沉迷不已。他的喉结滚动一轮,生生压下将人按倒贯穿、绽放出更旖旎神采的欲|望,道,“你喜欢吗?” 李弘业向脚下的天下张开双臂,笑道,“喜欢,当然喜欢,我爱它。这个天下…….我一定会让它更繁华,更强盛。” 沂埏凝视着他的侧脸,问道,“然后呢?” 李弘业道,“然后?然后娶妻生子,让我的子嗣继续这个盛世。” “娶…妻……”沂埏一顿,按在楼栏上的手瞬得紧握,在那木质的栏杆上留下深深的手印,近乎要将木栏捏碎了去。心底有无尽的怒火涌上,他强忍下怒意沉声道,“你要娶妻?” 李弘业没注意到沂埏的神情,点了点头,“当然了,不娶妻怎么会有子嗣?不过现在要子嗣还为时过早,娶妻之事还得再等等。” 沂埏问道,“你娶妻是为了子嗣?你要娶女人?” 李弘业道,“对啊,当然是娶女人。东都虽说律法上可娶男妻,但男妻怎么生子?” 沂埏扯了扯嘴角,冷笑道,“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曾说过你想娶我?” 李弘业当沂埏纯粹是在与他讲两人幼时的糗事,便是哈哈一笑,伸出手揽住沂埏的脖子,道,“小时候的胡言乱语你还记得啊?” 沂埏当然记得,记得清清楚楚,也是因李弘业幼时的那句话,他才能在修为未能恢复时在上江湖那片混乱之地中坚持下来。 可现在李弘业却说什么? 这只是小时候的胡言乱语?! 沂埏心中的怒火更甚。 李弘业道,“说实话跟你一起过一辈子是不错。可我现在是皇帝,必须得找女人诞下子嗣好传宗接代。” 沂埏闻言第一次如此后悔让李弘业登上帝位,他早该在恢复修为后就将李弘业掳走,不管东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咬牙切齿地道,“皇帝又如何?太|祖不也是娶了男妻?” 李弘业道,“哎,所以说太|祖厉害啊,而且他是个修士,又飞升了,寿命肯定长得很,留不留下传承对他来说怕是无所谓吧。但我是个凡人,我不行。”说着他顿了顿,嘘唏道,“说起来我和太|祖还是五服以外的血亲,要是出现个留有太|祖血脉的姑娘,我还能娶她回来,到时候东都的江山定会更加稳固。” 沂埏藏于宽袖中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微微颤抖着,“你要…娶谁?” 李弘业道,“太|祖的血亲啊,怎了?” 太|祖,太|祖......太|祖! 沂埏原本因东都婚姻不限男女之间的律法有多感谢太|祖,现在就有多恨。这时李弘业终于发现了沂埏脸色不对,顿时一怔,“沂埏,你怎么了?” 沂埏还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他怕撕破后自己无法再呆在李弘业身边,便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缓下脸色说道,“没事。” 李弘业凝视着他半晌,缓缓地叹了口气,道,“你别是担心我成婚后疏远你吧?怎会?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兄弟。” 兄弟兄弟,沂埏最痛恨从李弘业嘴里听到这个词,痛恨得他在李弘业离开前往御书房后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翻滚的魔气,将周身的东西都毁了个尽。 之后的日子里想将李弘业关起来的欲|望越发强烈,沂埏忍得都快要将自己逼疯了,但他还是在忍,每日只能将李弘业还未提起娶妻的意思作为安慰。 直到有一天,他在魔界发泄时被自称灵宫的势力找上,被那个名叫花文钰的男人告知太|祖确实有留下血脉,这个血脉即将来到东都。若想要除去他唯有与灵宫联手,并且打开皇城内的朱雀门。 朱雀门打开意味着一直被东都人称之为上江湖的魔界彻底敞开,魔界中所有的魔物无论心性如何修为如何都可倾涌而出,瞬间来到凡尘间。魔界中不仅仅只有魔修,还有无数凶恶、以人为食的魔灵、魔兽,若是这些来到凡尘中只会掀起腥风血雨,将东都毁去。 沂埏对东都没什么感情,也为了能更接近他将不少朝中人或是收买或是威逼变成了自己的人,但他还不想毁掉这个属于李弘业的国家。 “你会答应的。”在得知他的拒绝后,花文钰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人一到,你的兄弟再也不会是你的兄弟。” 沂埏不信。李弘业是个怎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李弘业不会因为一个外人弃他两之间的情谊于不顾。 但他错了。当那个太|祖的血脉真正来到东都的时候,当卜闻烨带着那人的消息回到东都,李弘业又亲自去找那人时,沂埏知道他错了。李弘业不再将他当作兄弟,还防备于他。 防备他? 沂埏看出这点时痛苦得想要杀光所有人。他守了李弘业几十年,好好的魔修大能不做在这皇都里守了李弘业几十年,最后却落到被防备的地步。 凭什么? 凭什么?! “你说啊,凭什么?!”沂埏红着眼,痛苦地低吼道,“我守了你这么久,为了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李弘业苍白的脸已铁青,他后退几步又撞上桌子,手不由紧握住桌沿。他也不知如何回答沂埏,他看得出沂埏的痛苦,但他自己又何尝不痛苦? 他信了沂埏这么多年,将沂埏当作最好的兄弟,不对他有一丝一毫的防备。但他换来的是什么?是沂埏的势力深深渗入朝中,是沂埏掌控朝政,是沂埏要毁了整个东都。 李弘业闭起眼,深深呼出一口气,抬眼道,“你不该想毁了这个国家。沂埏,你知不知道这个天下是多少人的心血?” “哈?我想毁了它?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想毁了它?”沂埏笑道,他的胸口鼓动发出笑声,李弘业却听不见其中的笑意,“是你逼我的。你看得到这个国,却看不到我,是你逼我把它毁掉。” 他上前几步,来到李弘业面前,用手腹轻轻地抚过李弘业的脸颊,像是抚摸着什么绝世珍宝。他道,“你为了它看不到我,为了它娶妻,为了它接近那该死的太|祖血脉。为了它,你什么都能做。” 沂埏贴近李弘业的耳朵,滚烫的气息碰洒他的耳畔,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浑身冰冷,“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着它被毁,亲眼看着那个李姓道士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  清霄(李卓书):......???? 道子_分节阅读_122 谢玄阳:...我姓谢 第107章 谢玄阳和清霄离开后并没有立刻出宫去, 而是在出御花园时脚步一转, 绕到了后宫中废弃的一座殿院。殿院空荡, 比起说是座东都皇宫里的华贵殿院更像是个荒野破屋。杂草丛生时不时有虫语蝉鸣,前面的殿门更是破烂,门板近乎破碎,摇摇摆摆地挂在门框上, 晚风吹过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 这样的院落诡异。两人停下脚步相视一眼, 谢玄阳指了指那扇破破烂烂的殿门, 道,“看来有人请我们到鬼屋一游。” 清霄看了眼门后黑漆漆的门洞, 忽然问道,“你怕鬼?” 世上没几个修士怕鬼,谢玄阳更不会怕,他自己本就也能被称上鬼。但他却是笑道, “我怕怎么办?” 清霄问这话本就是在开玩笑,自然也听得出谢玄阳回话中的戏谑。他定定地凝视着谢玄阳的双眸半晌,伸手牵起谢玄阳的左手,面色淡淡地说道, “我护你。” 谢玄阳忍不住弯了眉眼,左手紧紧回扣, “嗯,好,你护我。” 两人十指相扣,身体也半前半后地贴着, 明明都是个无论在修仙界还是魔界能横着走的一方大能,却偏偏作出了凡人夫夫的模样,若是莫凌烟在此定然已是捂眼大呼“不能看”。 他们走进了殿仿佛进了条甬道,甬道不长却是很暗。谢玄阳借着从门处透进来的星点光线只能隐隐看清角落里的蜘蛛网。此殿看起来很久没有人踏足过,空气中漂浮着霉味,地面上也积起了厚厚的灰尘,在两人走动时飞扬而起,四处弥漫引得人忍不住想要咳嗽。 忽然,不远处有沁香飘来,像是兰花又像是什么醉人的花香。这种香味不浓,刚好是能让人容易产生好感的香气,特别是对两个满鼻子都是霉味的人来说。就像是刚刚绽放的花露出的花蕊,勾引着蜜蜂前去采摘。 谢玄阳和清霄不是蜜蜂,但他们也寻着这香气走去,很快一间寝卧出现在两人眼前。寝卧中有一张桌,桌上放着四样下酒菜,两盏斟满了美酒的酒杯,还点着一柱红烛。红烛的烛光将整个寝卧照得昏亮。 谢玄阳目光一转,落到了寝卧中央的床边,那有一小台,上置有银制香氛炉,他们闻到的沁香就是从着小炉中浮出。 他摇了摇头道,“沁香、美酒、佳肴,看来我们来对地方了。可惜请我们来的主人请错了人,我两可不饮酒。” “许是真请错了人。”清霄督了眼桌上的酒菜道,他拉着谢玄阳上前几步来到了床前。这床很大,四周挂着红绸帘将床内遮得严严实实,他扬手一挥,红绸帘便是无风扬起,绸帘内的红纱也在摇摆。 里面是一具雪白的酮体,披着薄薄半透的纱衣堪堪遮住丰满的胸膛,小露着香肩,美人侧卧半垂着眼正看着他们。 很少有男人抵得住这般诱惑,而谢玄阳和清霄恰好就是这很少中的两个。清霄对女人提不起兴趣,对男人也没兴趣,这上天入地能让他有兴趣的也只有谢玄阳一个,在扫到这个女人的一瞬就黑了脸。谢玄阳更是清心寡欲。 “别看。”清霄撇开眼,空着的左手捧着谢玄阳的脸让其与自己对视。他道,“看我。” 谢玄阳忍不住嘴角勾起,“嗯,看你,她没你好看。” 清霄一顿,目光炯炯地看着谢玄阳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又顺着他的鼻梁滑过沦落到那淡粉的薄唇上,“你比我好看。”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能忍受自己在勾引人时被勾引的对象忽视,更别说这两个目标还在互相调情。女人的脸已是苍白得落了青色,脸上百试不爽的媚人笑容也无法支撑住,她生硬地说道,“美人卧榻,两位道之如何?” 谢玄阳没理她,清霄也没理她,都是深情地看着对方,妥妥一副床上卧着的不过是块木头的模样,神色中像是认定了自己正注视着的人才是真正的美人。 不过这也没错。清霄面貌冷俊,在众修士的眼中就是一朵高岭之花,不知多少人想要采摘,就是因其太过冷淡除了谢玄阳谁都没能采摘下。谢玄阳就更别说了,他这容貌不止惊艳了多少人,若不是他修为高深,早在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没多久就得被人掳回去养着当鼎炉。 女人更气了,雪白的胸脯猛烈地起伏着,像是要被这两不解风情的家伙气得两眼一翻背过气去。她忍着怒气,强颜欢笑地说道,“两位不想尝尝女人的滋味?柔软娇香,可比硬邦邦的男人好多了。” 清霄还是不理她,倒是谢玄阳冷冷嗤了一声,道,“不想。” 女人这下再也忍不住了,扯下床帘薄纱,缠上身躯遮住外露的春|光,娇声怒骂道,“既然对女人没兴趣,你们来做甚?!” 清霄和谢玄阳这可就无辜了。他们不过是出了御花园后突然察觉到皇宫中多了道似曾相识的魔修气息,皎如日星,明显是在引人过去,他们自然以为是谁想要找他们,这就便来了,哪像竟会看到一具赤|裸|裸的女性酮体。 谢玄阳只好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红月姑娘,这不是你请我两来这儿?” 这个女人正是在他们进宴都行宫后就不知所踪的红月。 红月无话可说。她的确早就知道清霄被谢玄阳迷得神魂颠倒,与之结成双修道侣,连无情道都破了。她不过是心怀侥幸,觉得他两这是不知女人的滋味才会走错到男男成侣的道上,这下一来她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认清现实了。 她咬了咬下唇,不甘地反驳道,“我、谁说我请的是你们?我、我请的是柳周!” “柳周?”谢玄阳挑了挑眉,“你来皇宫请柳周?” 柳周是风魔一族中本该最亲近李皇室的一脉,但他这一脉却是在太|祖李易山飞升后就不肯再为皇室效力,老老实实守在族地中,对皇室来说他这一脉已是背叛了出去。现在他虽说跟随了谢玄阳,但谢玄阳却已不算是李皇室中人,柳周便在面对李皇室之人时仍会尴尬。因此柳周便是怎么都不会跟着进这皇宫来,就连在皇宫外他都是避着皇室人走的。 红月无法胡邹下去,瞪着眼,伸出纤纤素手指着谢玄阳的鼻子,半瞋道,“你、我——” 却见谢玄阳毫不怜香惜玉地抬手打开红月的手,“废话少说,你不必再做这等姿态,我知道你是谁派来的。花文钰那厮要你带什么话?” 红月大惊,“你怎知我是他派来的?” 她以为她掩盖得很好,在宴都时的行为举止没有透露出一丝自己与花文钰的关系,就连与她做了近百年朋友的柳周都没看出来她的问题,怎么偏生谢玄阳这个没见过她几面的人就看出来了? “你掩盖的很好。花文钰四百三十二个傀儡里没有一个能比你掩盖得再好了。谁都想不到他分魂制成的傀儡中会有个女人,还是个裙下之臣无数的女人。”谢玄阳冷哼一声,道,“但你唯独忘了掩盖一点。” 红月问道,“什么?” 谢玄阳对她展颜一笑,笑意里满满的都是嫌弃,“你浑身上下都是他的臭味。” 红月怔了怔,抬起手臂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最多只能闻出如兰花有似桂花的体香,千寻万寻也找不到他口中的臭味。正在疑惑时,她忽然想起花文钰身上根本没有什么臭味,只有因常年触碰药材而成的淡淡药香。 她气得连嘴唇都白了,“你骗我!” 谢玄阳道,“我从不骗人,他就是个臭虫。” 他只是觉得花文钰哪里都不好,身上就是臭。 红月气煞,眼睛都变得通红,“你、你——!谢玄阳你——!” 她深深地喘了急口气,闭起眼也不知做了什么,在开口时娇美的嗓音已变成了男人的低沉,她睁开变回深墨色的双眼,道,“你才是臭虫。” “哦?”谢玄阳看着红月的双眸,嘲讽地笑了,“花阁主亲自降临了?女人的身子怎样?是不是比你原来的身体好多了?” 附身红月的花文钰没好气地嗤笑道,“总比你一个娘气兮兮的人妖好。” 谢玄阳扯了扯嘴角,状做听不懂他是在讽刺自己的长相,道,“你才是人妖吧?我的血统里可没有妖藤,白痴。” 花文钰呵呵一笑,说不出的讽刺,“你去死吧。” 道子_分节阅读_123 谢玄阳冷笑道,“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花文钰深深吸了口气,翻了个白眼。他不想跟谢玄阳呆在一起,多呆一息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道,“谢玄阳,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玄阳也翻了个白眼,“你要干什么?” 花文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清霄,道,“你猜。” 谢玄阳上前一步挡住花文钰的视线,“少废话,跟你呆在一起真够恶心。” 花文钰又是冷嘲热讽地呵呵一笑,恶意地道,“谁想和你呆一起?我只告诉你,六月十五,天地相同,天道归一,决战时。” 说罢摆手化作团青藤潜入地中,没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你们猜,玄阳和花文钰到底啥关系 第108章 花文钰留下的这句话听着是挑衅, 但谢玄阳却知道没这么简单, 不由攒眉陷入沉思之中。 花文钰此人阴险, 他要是当真与谢玄阳一决胜负绝不会抛开黑手不下,用这种光明正大的挑衅方式,要说他善药善医,与谢玄阳这个纯粹的剑修若真是正面对上, 打不上几个回合。若是他当真像剑修间决战那般, 只有脑子进了水一种可能。 谢玄阳不觉得花文钰脑子会进水, 以他对这个混蛋的了解,便是这混蛋把自己四百多个傀儡都碾碎了都不可能昏了头。 “天地相同, 天道.......归一?”谢玄阳喃喃自语道。 花文钰在暗示什么?他心里思索着,目光不禁滑落到清霄身上,便见清霄也在看他。谢玄阳的目光撞上清霄的视线,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怎了?”清霄见状问道。 谢玄阳把上清霄的右手腕脉, 强而有力的脉搏在他指腹下跳动,他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清霄的身体忽地一震,眼中浮现出些许隐忍。 不属于他的灵力从谢玄阳的指尖滑入他的经脉之中,顺着经脉来到他的下丹田, 经会阴,沿脊椎督脉通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 至头顶,又于耳颊分道而下,会至舌尖,最后又沿着任脉回到下丹田之中, 是成小周天。异样的感觉流过,就好像是谢玄阳的指尖若有若无地轻轻划过他的全身。 “玄阳。”清霄按住谢玄阳的手,因压抑而变得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谢玄阳的耳畔响起,“别闹。” 谢玄阳这才想起这般用灵力汇入他人经脉的法子宛若调情,修士间常常是在双修时才用上,他脸上不由有些骚热,“没、没…我这是在干正事。” “嗯。”清霄压抑着情|欲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磁性,不过是淡淡的一个音节就如同无数个小小的毛羽撩勾着谢玄阳的耳膜。他低垂下头亲了亲谢玄阳的嘴角,道,“正事,先回去再说。” “你这家伙——”谢玄阳笑骂道,“胡说什么?道君你正经些!” 清霄面不改色地道,“双修的确是正事。” 闻言谢玄阳甩开清霄的手,踩了他一脚,“谁在跟你说那种事?我说的正事是你的丹田,你别说你不知道自己快渡雷劫了。” 清霄曾在西凉时因从龙之功而得到过龙气,那些龙气本在他们一众前往东都时就已全然融入清霄的体内,当初若是他回宗闭关,而现却是因随他来到东都一拖再拖。 谢玄阳原以为清霄还没有到渡劫再进一步的程度,哪想方才他探查清霄的经脉丹田才发现这厮竟然一直是在强行压制修为,早已被炼化彻底融入其中的龙气不停在他的丹田中涌动,甚至其中还有隐隐紫气翻滚,就好像早被注满的水却被困在仅限的空间内无法涌出。 谢玄阳认得清霄体内的紫气,那是天地间的鸿运之气,唯有大气运者才可得可掌。在他的认识当中莫凌烟是个大气运者,没想到清霄也是,难怪清霄进阶的速度快得如此恐怖。 不过这样一来,清霄此次进阶怕是不仅仅会进上一阶,所经的雷劫也会危险得很,一个不慎就可能神魂俱灭。 谢玄阳忍不住道,“这次的雷劫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清霄点了点头,“无事,不过是越阶雷劫。” 这幅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让谢玄阳好生发气,语气不由发厉,“不过是越阶?你本是洞虚期,一越阶便是越过大乘直至渡劫,这两阶任何一个雷劫都是危险,你又是两劫合一,怎来’不过’二字?我道你未到渡雷劫的程度才放心你随我来这东都。你倒好,强压境界,可是怕雷劫不够厉害?” 雷劫这东西越是拖延着不渡,等以后渡时就越是厉害。谢玄阳不敢想象若是多拖些日子,清霄的雷劫得强到什么程度。 清霄凝视着谢玄阳的双眸,道,“我担心你。” 谢玄阳道,“担心我所以压制境界陪我?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若是雷劫太厉害过不去怎好。” “不会。”清霄顿了顿,不知想了什么又加上一句,“有你,不会。” 谢玄阳道,“我?何解?” 清霄道,“因吾心悦君。” 谢玄阳一怔,下一刻就气笑了。清霄这厮竟是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撩拨他,这话的意思无非不是因为心里有他,什么劫都能渡过去。 他深深地看了清霄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真是……” 说着他手上又把上清霄的手腕,闭起眼另手掐算一番。六月十五,清霄的雷劫最晚可以拖到哪一天,刚好和花文钰那个混蛋说的决战之日在同日。 思绪反转,谢玄阳心生一计,略有无奈地抬眼道,“算了,以后再找你算账。先回去,我们去找凌烟。” 两人脚步一转便从废殿中离开,回到了几人居住多日的小院之中。 此时天已全黑,月悬空,夜雾浓,月光透过浓雾洒下,凄凉陇陇。月色暗淡,皇都的街道却不暗,家家户户都已点上了灯,但当两人回到小院中时却不见屋中有灯光透出,黑漆漆的就像是无人居住的空屋。 这不正常。这个时辰不算晚,莫凌烟和柳周、梅梅三人应该已经回来了,却还没到熄灯的时候。这三人都没有不点灯的习惯,莫凌烟又像个孩子一样喜欢跟梅梅打闹,但现在却是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外面传来的虫鸣犬吠。 谢玄阳和清霄对视一眼,便见清霄摇了摇头。莫凌烟身上带着有清霄一滴精血的保命玉坠,只要他出了事清霄立即就能察觉到,但至此为止清霄都察觉到半点从玉坠传来的气息。 “柳周?”谢玄阳扬声道。他微微攒起眉,抬手捏了个诀,又喊道,“柳周。” 这是他以血契为据捏的诀,若是柳周未死定能感觉到,但他等了半晌却不见回应。忽然,他感觉到一息微弱的脉动,不远处的草丛中传出莎莎的摩挲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攒动。 谢玄阳无声地走了过去,猛地撂开挡住视线的草植,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被黑不溜秋的不明物绑得结结实实,只留着一双青色的眼睛在外。 谢玄阳问道,“梅梅?” “呜呜——!”小团扭动着,她的嘴巴也被遮住了,只能发出呜声。 道子_分节阅读_124 谢玄阳伸手在梅梅身上的缠着的不明物上扯了扯,摸到了一手滑溜的感觉,好不恶心。他扯了扯嘴角,“这是何?” 清霄一看,“影魔。” 他杀过的魔物千千万,其中影魔也是杀过。影魔听着像是魔族,但它们却只是无法发出声音的魔物。这种魔物没有固定的形体,可以将自己的身体化作一团黑色的液体,又可变成任何一种形状。它们常常借此能力化作猎物眼中熟悉的人或物,引猎物上钩,捕捉后全身缠上猎物用自身魔毒将猎物化作血水吸食。 谢玄阳在魔界呆过的时间不长,听说过影魔却没有亲眼见识过这种魔物。现在清霄一说,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他曾耳闻过的影魔情况。 这等魔物不是只存在于魔界之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玄阳想不出缘由。他问道,“如何除去?” 清霄挥手用灵力洒上梅梅,便见梅梅呜咽一声,身上黑漆漆的东西扭动着化做青烟消失了去。他道,“它不怕魔气,怕灵力。” 谢玄阳了然,梅梅是纯粹的魔,身上只有魔气,难怪挣脱不开这东西。 梅梅惨兮兮地趴在地上。清霄的灵力里都是浓浓的剑意,别说影魔一碰就死,就说她一个魔都受不了,她本就因为影魔的魔毒被腐蚀破了皮肤,身上血淋淋的都是伤口,再沾上清霄的灵力更是疼得厉害。 她喘了好几口气,才苍白着脸抬起头,虚弱地说道,“不好了!流云哥哥被一群奇怪的人抓走了!” 谢玄阳追问道,“你爹呢?” 梅梅嗅了嗅鼻子,有些哽咽着道,“爹爹、爹爹他追着那群人过去了,现在、现在也不见了。我…呜…我等了他好久…都没有等到他。” 小姑娘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泪眼巴巴的,“我就想先回来,结果、结果一进来就…呜…就被那个鬼东西给抓住了…呜哇——!” 谢玄阳将她抱进怀里,哄着拍了拍她的背。 她哭啼啼地死死攥住谢玄阳身上的衣服,小小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好可怕,粘粘乎乎的,梅梅好痛痛!梅梅好怕啊——!妹妹也不见了!少主和清霄叔叔也不在,就剩下梅梅一个人!呜啊——!梅梅不要一个人!” 第109章 梅梅被吓怕了, 先前在宴都时好歹是有柳周嘱托过的, 她心里有个底自然不慌, 现在柳周却是突然不见了,自己又被影魔那个鬼东西给缠住孤零零呆了好久,一下子就崩溃了。好在谢玄阳和清霄终于回来,她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缩在谢玄阳的怀里放声大哭。 “梅梅是个好孩子, 不怕不怕。我和清霄叔叔这不是回来了吗?”谢玄阳右手揽住梅梅的腿腕, 让她坐在自己的前臂上,另一手扶着梅梅的背将人一把抱了起来。他轻拍着她因为哭泣而一耸一耸的背部哄道, “爹爹等下也会回来的。” “呜…我不信,爹爹没了,他抛下梅梅不见了!”梅梅抽抽嗒嗒地说道,“爹爹和娘亲一样不要梅梅了呜呜……” 谢玄阳拍着梅梅的手一顿,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梅梅她娘亲,之前无论是柳周还是梅梅自己都没提到过,他不知梅梅的娘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好安慰,只好哄道, “你爹爹怎么会不要你呢?梅梅这么乖,爹爹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就算不回来, 我也一定会把他给梅梅带回来的。” 梅梅将头从谢玄阳的颈脖间抬了起来。她的眼眶红彤彤的还含着些泪。她看了看柔着脸安慰她的谢玄阳,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清霄,吸了吸鼻子,“那、那清霄叔叔会去吗?” 谢玄阳怔了怔, 不知梅梅怎么问起了清霄,他还以为梅梅怕死了清霄,之前连靠近都不敢,见着清霄就畏畏缩缩的。他道,“梅梅怎么问清霄叔叔了?” 梅梅嘟了嘟小嘴,道,“清霄叔叔看起来好可怕,比少主还可怕,梅梅以前在族里的时候看到好多小孩子一哭,他们的爹爹娘亲就讲叔叔的故事,他们就不哭了。这么可怕的叔叔一定能把爹爹打扒下带回来。而且…而且流云哥哥也说,清霄叔叔老厉害了,嗖嗖嗖就把好多魔魔都杀掉了呢,但是少主就没有嗖嗖嗖。” 谢玄阳不知道是该气自己在莫凌烟和梅梅的心里没有清霄厉害,还是该笑清霄在魔修里竟成了小儿止啼的可怕存在。他一时间哭笑不得,“好好好,清霄叔叔会去,可怕又厉害的叔叔一定帮梅梅把爹爹打趴下带回来。” “真的么?”梅梅嘴里问着谢玄阳,一双大眼睛却是瞅着清霄,亮晶晶的满眼都是期盼,这眼神让人看了心都要化了。 清霄的心化没化,谢玄阳不知道,但他看见清霄默默地和梅梅对视了一会儿,缓缓地点点头,“嗯。” 梅梅这下开心了一会儿,“叔叔真好。” 谢玄阳拍拍小姑娘的脑袋,“等咱们把你爹爹带回来再夸叔叔。梅梅方才说妹妹也不见了,是吗?” 从刚才感觉到的脉动来看,柳周现在还活着,但他暂时找不到,只能从梅梅妹妹找起。梅梅一体双魂,两魂间联系紧密,其中一个离体后另一个定是对其有感应。 梅梅点点头道,“之前妹妹说要玩,我就把身体给妹妹然后去睡觉了,醒来的就是就发现流云哥哥被一群奇怪的人带走,妹妹也是那时候不见的。” 谢玄阳问道,“那你能感觉到妹妹吗?” “我知道妹妹还活着,但是找不到她在哪,就像是…就像是……”梅梅比划了几下,“就像是糖葫芦上的膜膜裹在梅梅身上一样,只能…唔…” 她努力感应着自己的妹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座山,黑乎乎的只能看到山影。她失声道,“一座山!我从妹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座山!” 山?谢玄阳与清霄对视一眼,说到山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们一行人正在寻找的灵山,但是东都境内近乎都是平原,有山脉的地方距皇城非常远,就算是用上最快的速度要赶过去也得花上十天半个月。从莫凌烟被带走到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没人能到达那里。 这时梅梅又喊道,“那座山是浮起来的!” 她抱着脑袋,强行感应妹妹让她的脑袋刺痛。她透过妹妹的眼睛看到有一个人影走进,那个人有一对魔角,还有双银色的竖瞳,在对上那双眼睛时梅梅的脑袋一阵炸痛,然后便是再也看不到妹妹的情况。 “魔…魔角…银色的……”话未说完,她眼前一黑,无力地塌趴在谢玄阳的怀里没了意识。 “魔角,银色的?”谢玄阳沉吟着,“有银色魔角的魔?” 在他的印象中魔修中没有这么个人物,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在魔界呆的时间不够长,对隐居的魔修不太了解。他看向清霄,问道,“你可知?” 清霄摇头道不知。他虽说杀魔不少,但也不是每个魔都见过。他道,“去问卜闻烨。” 卜闻烨被称之为天下之才,学识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他又是土生土长的魔修,对魔的了解远比他们两个外来修士多得多。 谢玄阳点点头,两人便是向太傅府中赶去。此时卜闻烨刚到太傅府,他在李弘业的令下没理由再呆在宫中,只能在宫外急得来回踱步。廷沅也留在太傅府,太傅府比他的府邸距皇宫近得多,一旦陛下出了什么事,他好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见谢玄阳抱着梅梅和清霄到来,两人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到了梅梅身上。梅梅身上被影魔的魔毒伤到的伤口虽在她自身的愈合能力下已消失,但她衣服上的血却还在。两人没见过梅梅这个小家伙,但看她被谢玄阳抱着也猜得出她是谢玄阳一行人中的一个。 “出了事?”卜闻烨问道,他抬手招来侍女让人去准备给梅梅换洗的衣服,“不介意的话让侍女给这孩子换洗一下,我这府中还是挺安全的。” 谢玄阳点头。 卜闻烨的府邸原是跟随太|祖的丞相的府邸,那位丞相是道修入魔,他留下的府邸中布着的防护阵法由魔、道之法结合,无论是清霄还是谢玄阳都能看出其中的厉害之处,的确很是安全。而且卜闻烨此魔虽说城府深,但在信誉上也是出了名的好,他们此时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暂时能对他信任。 谢玄阳将梅梅交给一旁的侍女后,这才与两人说道,“不知两位可知道魔修中有谁拥有银色的魔角?与我等同行的两人失踪,那银色魔角是仅有的线索。” “银色魔角?”卜闻烨与廷沅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 廷沅道,“魔修中没有拥有银色魔角之人,有魔角的也……” “等等。”卜闻烨打断道,他蹙眉思索一会儿,“魔角、魔角…有一个,不过不是魔修,角也不是银色的。” 道子_分节阅读_125 谢玄阳追问道,“谁?” 廷沅顿了顿,恍然地道,“你说的可是那条…那条魔龙?” 卜闻烨点头,“就是那条魔龙,它是沂埏的契魔,化作人形时有一对褪不去的魔角,银色的话…它的眼睛是银眼。” 谢玄阳心道就是它了。梅梅在失去意识前话未说完,所谓银色的东西很有可能说的不是魔角而是眼睛。 这是卜闻烨又道,“那条魔龙长得像只蜥蜴,传闻有龙的血脉。我不知传闻真否,但它的能耐的确不错,可破开空间,类似千里传送符的能耐。好在它一次仅能带上一人,不然沂埏在魔界的势力都得被它带过来了。” 如今传送符的能耐与缩地成寸之法相比还差上一些,有些修为的修士都不会用上它,真正有大用的千里传送符已失传。如此说来那条魔龙能从魔界跨越至凡尘的能力确实稀有。 如此说来,小梅梅很有可能是被那魔龙带走去了魔界,那座疑似灵山的浮空山怕也是在魔界。不过小梅梅没有实体,就不知她是附身在柳周还是莫凌烟身上了。 要去魔界,他们还得先去宴都再通过那里的魔门,以现在的情况来说显然是行不通,这便是只能将目光放在与魔龙有关的沂埏身上。 “梅梅先麻烦太傅你府中人照顾着。”谢玄阳道。见卜闻烨点头,他又与清霄道,“走,我们再去趟皇宫。” 谢玄阳和清霄两人不像卜闻烨等人一样得顾及方方面面,找不到原由就随便出入宫。他们两个外来人又是本质上与魔修对立的修仙者,就是强闯进宫去也没人能说他们犯上谋逆,最多只能说道他们无礼。 现在同伴失踪,他们也顾不上有礼还是无礼了。 两人脚步一转又进了宫。当他们找到李弘业时,沂埏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李弘业一人失神地瘫坐在御花园坐亭的地上,脸色惨白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道、道长。”见两人到来,李弘业微微颤抖着声音,额头上满是虚汗,“麻烦扶一把。” 他还沉浸在沂埏离开时留给他的恐惧中,腿软得站不起来。 谢玄阳扶住他的手臂帮他站了起来,问道,“你可知沂埏去了哪?” “沂埏…沂埏…”李弘业忽然反扣住谢玄阳的手,“谢道长,沂埏的情况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等我!12点前一定会出第二更!! 第110章 “谢道长, 沂埏的情况不对劲!”李弘业有些慌张地说道, “他好像不是他。” 谢玄阳一怔, 蹙眉道,“陛下慢慢说,你这话是何意?” 李弘业深深吸了口气,将心里不断涌出的慌意按下, 道, “沂埏他那副样子偏执过了头, 在我印象中他不该是这般,怕是你们修士常说的…夺舍。” 谢玄阳眯了眯眼又问道, “你所说的不是这般可是与他修魔前后相比?” 李弘业点点头。谢玄阳便道,“陛下不必有这担忧。陛下座下魔修大能不少,若当真是夺舍重生,他们定会看出来提醒于你。” 李弘业抿了抿唇, “可是……” 谢玄阳见他这般,不由长长叹出一口气。他道,“陛下可知什么是魔?魔也,肆意随心也。陛下座下的魔修看作心正, 却实则都是压抑了其本性。为魔者定会有异于常人的心性缺陷之处,或是偏执或是暴戾或是愤恨嗜杀。我等修仙之人若是沉于心魔不出, 终有一天也会转入魔道。沂埏魔尊这般无非是修魔后心中的恶性被引出罢了。” 李弘业问道,“那为魔者可会随着修炼渐渐乱去心智?” 谢玄阳摇头道,“魔修在修炼上与修仙者同样要看心境,越是修为进上一层, 心境也该随之稳定,不易陷入本身的心性缺陷之中。若是说渐渐乱去心智,怕这就是彻彻底底的邪法了,最后只会沦落为魔物。” 李弘业的脸更是煞白,唇上都褪了色。他道,“可沂埏一态心智渐乱之样……他虽说修行的不是太傅所传之法,却也是被太傅说道过的非邪法。” 他说道沂埏疯了并不是因怒意而出的辱骂话,而是真真切切觉得沂埏不对劲。 “哦?”谢玄阳心思转了一番,如果真如李弘业所说那般话,那沂埏就是受什么外因影响了。他道,“那陛下可有察觉沂埏魔尊每次变化时有什么异样?” 李弘业低头回想了一会儿,却是想不出什么异样。他沉吟着,道,“我只知曾经沂埏没去上江湖前还只是较之偏执,从上江湖回来后便是性情大变,渐渐疯魔了起来。” 上江湖,便说的是魔界。谢玄阳眼神闪烁一瞬,“他可曾与陛下说过他在上江湖时经历过的事?” “他与我提起上江湖的次数不多,只是…只是说道过一次什么山。”李弘业道,“灵…是灵山!” 灵山! 白祈杉也曾说过的灵山!想来沂埏的契魔魔龙将小梅梅带去的魔界之地也是那座灵山。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魔界灵山,那个地方定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将白祈杉引过去不说,还能将沂埏这等魔修大能的心性扰乱。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首要之事是先找到沂埏,找到沂埏便能找到灵山。谢玄阳问道,“陛下可知沂埏的行踪?若是找到他,我定会帮陛下看看他到底如何。” 李弘业怎知沂埏去了哪?他和沂埏争吵一番后差点没被沂埏没控制住泄出的威压给震死,头昏脑胀得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连沂埏离开的方向他都没能注意到。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后宫深处忽然爆发出强烈的魔气,地面都为之震动。 李弘业察觉不到魔气,大惊道,“地龙翻身?” 他本就有些腿软,在这突如其来的地动下又被震得踉跄,差点摔倒下去,好在被谢玄阳及时扶住。 清霄的瞳孔忽地收缩,他看向深宫之处,肌肉忽然绷紧,本命剑苍问已然在手。他面对过渡劫老祖,也与之交过手,但却是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无法形容的压力,宛若泰山压顶。 “魔气,渡劫后期。”清霄骤然停顿,神色凛然地道,“不,更甚。” 他的手掌紧握着剑柄,手背上的青筋爆起,身子止不住地战栗。不是恐惧,清霄面对再恐怖的敌人也不会恐惧,只会战意越浓。他的剑意在翻滚,苍问在嗡鸣,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嘶吼着叫嚣着与之一战! 这就是剑修。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剑修。 谢玄阳的赤霄红莲也在低鸣,然而他本人却是无法像清霄这般兴奋。这魔气太过熟悉,熟悉到他从懂事习剑起就时不时被欺压一次,可谓是被从小压到大。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清霄半晌,忽然握住了清霄的手腕,“你很激动。” 清霄转头与谢玄阳对视,他那双眼中的战意满满地都要溢出,“嗯。” 谢玄阳凝视着他,缓缓地问道,“你知道这魔气属于谁?” 清霄道,“谁?” 道子_分节阅读_126 谢玄阳浅笑着,“太|祖。” 清霄一顿,难得变色的脸上竟浮现出了懵懂。他又问道,“谁?” 谢玄阳一字一顿,慢慢地说道,“太|祖,我爹。” 此字一出,清霄全身沸腾的战意骤然像是潮水般褪去。他定定地看着谢玄阳,肌肉也不嘶吼了,剑意也不翻滚了,苍问也不嗡鸣了。沉默了半晌,他动了动唇瓣,“你…爹?” 谢玄阳点头,清霄的心都要凉了。要是此时莫凌烟在这儿,定得帮清霄配上一句: 好家伙,差点打了丈母娘。 不过丈母娘太|祖已经飞升有一千多年、快近乎两千年了,没个什么天道崩坏的大事,他就是想下到此界来也根本下不了,清霄若是想打丈母娘也得先飞升上界再说。 谢玄阳自然很清楚这个道理,在熟悉的魔气崩涌而出时就猜出是他爹以前没飞升时留下的什么东西被打开了,释放出了他曾经储存在其中的魔气。 他便是微笑着对清霄说道,“我爹不在此界,你若是想与之较量怕是得快快飞升才行。” 清霄木然地看着他,一双眼眸仿若潭死水。 谢玄阳想了想,又添上一句,“父亲与爹不相上下,不过我爹用长|枪,与之较量不如你与我那同为修剑之人的父亲一战。” 清霄当然知道谢玄阳的父亲是谁。谢玄阳双亲一魔一仙,用剑的只会是同为清霄曾师祖的紫虚仙君。 然而,现在的清霄道君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感情缺失没有常识的无情道修者清霄道君了。他已经记起所有的事情,也知道以礼法来讲无论是挑战自家道侣双亲还是挑战曾师祖都得算上不敬,更别提紫虚仙君还同时兼具这两个身份。 一时间清霄周身的空气都沉重了起来,仿佛若是有落叶飘来都得立刻落下,连风都吹不起。 谢玄阳也终于想起了礼法那东西,顿时静了几息。他道,“我双亲他们较之不重礼数之物,互相间也常常…嗯…….” 想到最后的打架两字,他忽然有些难以启齿,踌躇一会儿才道,“较量。” 李弘业忍不住问道,“曾见史书记载,太|祖与其后虽为夫夫,却常因不和刀剑相向,宫毁百许轮也。可是当真有此事?” 谢玄阳艰难地点头,就算飞升后他双亲也常常如此,家中府邸不知重建了多少次。幼时谢玄阳没少怀疑他们到底是仇敌还是道侣。 他与清霄道,“你日后随时可找他们一战。” 清霄的目光这才有了波动,点了点头,沉沉地应了一声,“嗯。” 这时卜闻烨等人也到达了此处,他们没见过浓郁得如此骇人的魔气,刚刚察觉时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就怕李弘业出了什么事。现在见李弘业毫发无损,登时纷纷松下了一口气,“陛下无事便好。” 见他们到了,谢玄阳和清霄也不必再守在李弘业身边。他道,“我和清霄去探查一番。” 卜闻烨等人不知这魔气属于谁,更是不知何时宫中藏有拥有这般魔气的人物。他们能感知其中的可怕,皆是守着李弘业不敢离开半步,想要去探查也无法,只得推手说道,“那就拜托两位了,此后我等定是重谢。” 谢玄阳微微颌首,话不多说便是和清霄向魔气中心赶去。魔气喷涌之处就在后宫深处,东都的皇宫很大,但对能缩地成寸的修士来算不了什么。两人不过一息就来到了目的地。 魔气浓郁,铺天盖地将上空的月光都挡住,彻底变得黑暗。两人又上前走了几步,便看到一座门匾上述凤鸾宫三个泛着淡淡金光大字的宫殿,正是不断涌出的魔气最中心。他们正想走进,忽然空中一道寒光闪过。 清霄神色一凛,手中之剑已是化作一道飞虹而出。 “铛——!” 刃锋相撞,来人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谢玄阳这才看清了来人的脸,登时瞳孔猛地一缩,面露惊色。这个出现在他们面前,突袭他们的竟然是柳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111章 说是柳周却又不能说是柳周。 此时的他双手持刀, 原本□□净地束在脑后地墨发披散, 还黏着着干涸的血渍。一道刀痕从他的左太阳穴下方擦着下眼睑横过他的鼻梁直至右方下颚, 伤口血肉外翻甚是狰狞,溢出的血已是干了,暗红的血块扒在他的脸颊上,令他仿若是从深渊之中爬来的恶鬼。他显然是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恶战。 柳周的双目浑浊, 暗而无光。谢玄阳一看便知柳周彰彰是灵台混乱, 神智全失, 难怪明明还活着却在血契的召唤下都未回应于他。连意识都消失,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控制, 血契自然是感应不到。 谢玄阳不知道柳周是怎会变成这般,又为何会来攻击他们,但他知道此状态下的柳周最是难缠。柳周是风魔一族中顶尖的高手,风魔又是修习的暗杀夺命之法, 讲究的是一击毙命,交手时招招冲向死穴。 柳周有个缺点,惜命。他有神智时出招绝对不会为了损人而伤己,但没了神智不知痛为何、命为何物, 便再也不会因惜命有所顾忌。出招不要命的人没一个不难缠,柳周还是个速度极快的高手, 更麻烦的是与之交手是还不能伤了柳周。 血契不但保证的是从者不得叛主,且还令主者不得伤从。若是谢玄阳伤到了柳周,他自己也得受到血契的反嗜,更别提杀了。 谢玄阳不能杀了柳周, 也不想杀。 当初他刚到魔界时就与之相交,柳周跟随他的时间比他与莫凌烟认识的时间还要长上几倍。莫凌烟都跟他处出了情谊,更何况忠心耿耿的柳周?谢玄阳自诩不是个好人,但他也不是个冷血无情之人,这么长的交情不是说丢就丢得掉的。 然而谢玄阳有如此顾及,没了神智的柳周却没有。他一刀不成,紧接着抬手又是一刀,同时一个跨步而上,腿上生风横向而来。寒光闪现,柳周的鞋尖竟也有利刃。谢玄阳、清霄两人神色一凛,眨眼间已左右退开。 柳周这出刀横腿目的就是将这两人分开。他虽是没了意识,但仅剩的本能依旧能感觉到这两剑修大能呆在一齐的危险。 然而本能却不知,他们间哪一个都是单以剑气便能劈出巨大剑痕之人,将这两人分开这么点距离根本没什么作用。 面对柳周,谢玄阳没有用剑,而是食指运起无形剑气,迎面而上交上柳周的右手长刀,反身左手一抄,便是点上了他位于后脊的灵台穴,灵力已是强行刺入。柳周也不停歇,左手瞬起,手中匕首便是刺向谢玄阳,却抬手间又被清霄用剑刺了个正着。 清霄对柳周可是手下不留情,说刺就刺,一剑下去虽说没直接将他的手给砍断,但也是直接用剑穿透了他的手掌心,柳周左手中的匕首也“啪”得一声被碎了柄,直直砸就到了地上。 谢玄阳和清霄的配合不过是一息之间,却已然将柳周暂时控制住。谢玄阳在柳周的灵台穴中探到一枚种子,隐隐有出芽之样。 这种子是花文钰的妖藤种,将其种入人体内的手法是他惯用的控制之法。妖藤种混乱灵台,引人心魔,将人的神智迷去后将被种者体内的修力引入其灵台穴中作为养料生根发芽,一旦完全长成便会吞噬被种者的血肉,将其化为妖藤的一部分,彻底成为傀儡。 妖藤种种入后取不得,若是强行取出,被种者的灵台便会破碎,沦落为没有神智的痴傻者。 谢玄阳心里冷笑一声,暗骂道,好一个花文钰,定是看准了他不会直接杀了柳周才会下手。 心思翻转间,谢玄阳、清霄两人已是默契地松开柳周退开几尺。谢玄阳与清霄道,“拖住他,逼他一直运转心法。” 要想抑制那妖藤种发芽,只有干涉柳周体内的魔气涌入灵台穴,逼迫他运转心法出招就是个法子。但此时除去柳周,他们面前还有另一个麻烦,他们两人其中之一必须得进这凤鸾宫中探查魔气源头。 道子_分节阅读_127 谢玄阳对这魔气很是熟悉,对上柳周又是束手束脚,由他去探查魔气源头最好。清霄也想到了这点,便是颌首道,“你小心。” 谢玄阳应了一声,转身几步跃进了凤鸾宫内。清霄也是再次迎上了柳周。 柳周此时没有感觉,左手穿透的伤痛感觉不到,就是伤得再重也影响不到他的行动。原本的匕首破碎,但他身上几乎藏满了武器,若是全部掏出来都能称得上小型的武器库,他随手在腰间一摸便是又摸出一把匕首。这把匕首的刃上还泛着诡异的青蓝光,一看就知是淬了毒。 他身上藏着的每一把武器上都淬了毒,还都是无解的魔毒。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把这种淬毒的东西随身携带,还不被毒死的,整个风魔族中也就他一个人敢这么做。 清霄修为高深、剑法厉害没错,但再厉害的人都不是百毒不侵,中了剧毒都得送命。不过以柳周的能耐也没法让清霄中毒,不然清霄也不会活到现在,早就被他暗杀掉了。清霄对上柳周,便是柳周每拿出一把淬毒的武器,他就碎上一把,剑剑相逼将人逼得不得不躲闪,不时还在其身上添上些剑伤。 若是此时柳周还清醒着定是已忍不住破口大骂,清霄这厮根本就是公报私仇,在将他当耗子耍,明明有能耐让他左手匕首碰不到自己,却非要将他的武器给碎掉。柳周藏着的武器各个为宝,上面淬的毒也是要花上好大功夫、甚多珍材制成的毒。清霄这是在暴殄天物! 然而柳周并不清醒,他此时的意识还完完全全被困在被妖藤种勾起的心魔之中,沉沉浮浮无法解脱。这个心魔埋在柳周心底几百年。他杀过的人数不清,原以为自己杀的第一个人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他忘了个干净,谁知竟一直深深地压在心口。 正所谓父母养育,恩同天地,为子者当竭力孝养奉事,以报其恩。然而,柳周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母亲。 人之初,性本善。柳周为魔也是如此,他不是天生阴毒奸邪,虽说对外族的人命无感,至少对父母百敬,但也是他杀了亲母。 他不想杀,但他不得不杀。 那时柳周才方至十一,这个无论是在凡人还是在魔族中都是幼龄的年龄,他不过是如往常一样去了族学,回到家中时就见到了满地血涸,他父亲就在他的眼前被母亲用刀刨开身体,挖出内脏,一下一下地砍成了肉泥。 柳周的手在抖,恐惧袭卷他的全身,就像是赤|身|裸|体被扔进冰川之中。 “周周,你回来了。”母亲对他温柔地笑着,像是以往的日日夜夜一样温柔、宠溺,她白净的脸上沾着父亲的血,瀑布般的墨发上甚至黏着父亲被剁碎的血肉。 柳周以前有多喜欢他母亲的笑,这个时候他就有多恐惧。族学中学的是杀戮,但无论谁学会了杀戮在亲眼看到眼前这个虐杀场面时都会面临崩溃。 “周周,今天有你最喜欢的饺子哟。”母亲笑道,她向柳周招招手,手上的刀还在滴血。 柳周只觉喉咙如针刺般涩痛,身体已是僵硬地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他的头脑中混乱一片,母亲婉声悦耳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在他的耳畔。柳周听不出其中的暖意,唯有阴森宛若厉鬼凄鸣。 “周周。”母亲喊着他,见他毫无反应,脸上的爱宠之色顿时狰狞扭曲,“周周!你为什么不过来?!过来!” 柳周这才惊醒,骇得忍不住后退一步,他的背部已被冷汗打湿,“娘……” “过来!”母亲的声音温柔不复,满满的杀意,“你不听娘的话了是不是?过来!” 柳周止不住地颤抖着,“娘…为什么?为什么…杀了爹?” “他不听话!”母亲道,她恶狠狠地瞪着柳周,“你也和他一样不听话了是不是?” 说着她提着刀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她的鞋上浸透了父亲流出的血,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脚印。她道,“你和他一样觉得我没用,要背叛我去找其他人了是不是?!” 她的双眼已被黑色侵占,分不出眼白目瞳。 柳周的母亲原本是族中修为高深的大美人,却是在一次任务中伤了丹田,毁了经脉,修为毁于一旦,就算不再接下任务在家中相夫教子都得按时服药。 天之骄子一夜间变成废人,与打入地狱无异。心魔入体,他的母亲开始被影响得整天疑神疑鬼,心智越发不稳。 “不是…不是的!”柳周反驳道,“我、我爹…都没背叛你!爹每日出去都是为你找药!” 但母亲已经听不见了,她满心都是最亲近的两人背叛了自己,提着刀就冲向柳周。 柳周条件反射地翻身一闪,摔在地上滚了一圈,险险躲开了母亲的刀。他失声道,“娘——!” “去死去死去死!”母亲尖叫着。 “娘!”柳周狼狈地躲闪着母亲的刀。母亲虽没了修为,但她的刀法却还在,柳周又不敢用魔气与之动手。母亲的身体已承受不了魔气,若是碰上必死无疑。 柳周一个不慎就被她砍中,刀口就擦过他的脖子,差一点就将他的头给砍下。母亲抬手又要接上一刀,柳周嘶声道,“娘!爹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母亲的手一顿,刀锋与柳周的鼻尖只距半寸,“阿原……” 阿原,柳周的母亲最喜欢这么称呼他父亲。 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阿原...阿原…阿原你在哪儿啊?” “死了,他死了!”柳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对,他、他…死了。”母亲手上的刀“铛”得一声落在了地上,她痛苦地捂住脸,“他死了,我、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阿原…阿原…阿原…我在做什么?杀了阿原,还要杀儿子。” 她压抑地低吼着,忽然看着自己的手心,上面全都是血,“血、血啊!…阿原的血!都是阿原的血!” 泪水奔涌而出,混着血将她的脸弄得一塌糊涂。 “阿原的血!儿子的血!啊——!”她放声大哭着,尖叫着,一会儿哭一会儿大笑,“哈哈,杀!杀!杀!杀光了就能一直一直陪我了!” “不!不!我已经杀了阿原,不能再杀周周!” “杀了!都杀了!” “不!不能杀!” 她的人像是分成了两半,左手抓着右手,一会儿杀一会儿不杀。她已经疯了,亲手杀了最爱之人又伤了亲骨肉,她的心魔更深。她崩溃地哭喊着,努力想要维持住仅存的理智,哭着向柳周大喊道,“周周,周周!杀了我!” 她忍不住想要杀了柳周,就算忍得住也不想活下去。她亲手杀了相濡以沫的男人,还当着儿子的面将他剁成了肉泥。犯下这种恶行,她哪里再有脸面活下去。 柳周瞪大着眼,惊恐地看着她,泪涌而出。他泣声地颤抖道,“不…我……” “杀了我!周周,杀了我!不杀我,你会死!”母亲嘶吼道,“周周,娘求你了,求求你杀了我!” 她的理智已快支撑不住,她拼尽全力地将自己的手按在地上,十指死死抠住地面,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但饶是这样她也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周周!”她用上最后的力气,撕心裂肺地喊道,“杀了我!” 下一刻她的理智尽失,彻底化作疯魔的怪物,泪流满面的柳周也将刀送进了她的胸前。 “柳周!你——!”与此同时察觉到动静的族人终于到了,恰好撞上他杀母的一幕。 之后的事情或是在族人眼中背上杀母杀父的恶名,或是差点被赶出族去,柳周已是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亲手杀了母亲,他的心魔一次一次地重复着父死,杀母的一幕幕,一次次将他心底那已化脓的伤口撕裂,不断让他回到那时,无数次地重复着痛苦。 心智沉浸在心魔之中,柳周的身体和本能将面前的清霄当成让他经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拼尽全力也要将人杀去。 道子_分节阅读_128 清霄与柳周缠斗之时,另一边谢玄阳已深入了凤鸾宫中。凤鸾宫乃是皇后的宫殿,于太|祖在位时为其皇后建成,虽说此后已又经历过几任皇后的居住,但此宫中仍然还留有仙家的痕迹。若是放在平时,谢玄阳定有兴趣停下来观研几番,但现在却不是时候,他须脚步不停地向魔气源头赶去。 凤鸾宫已被魔气充斥,到处都浓郁得可怕,很难分辨出魔源的位置,而且作为后宫主殿之一它的占地颇大,要一点一点地找过去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谢玄阳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他按着自己的直觉随便挑了个方向走了过去。 若是放到平时,他定然是要手上掐算几番,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父亲太|祖皇后在这殿里留了什么东西,挡住了天机,掐算根本算不出什么。谢玄阳又不能按照常理来推算,这魔气是属于他爹的,常理搁在他爹身上根本没用,这厮向来想到什么做什么,偏偏又因为打得仗太多,熟用兵法,习惯性地就会用上兵法给人挖个坑,稍有不慎就让人栽下去摔得头破血流。 谢玄阳要是按推算来找,指不定就被他亲爹给坑了。掐算、推算都不行,他也就只能跟着直觉走了。 好在谢玄阳一向运气不错,挑的方向正好撞对,往里走了一会儿他就找到了面墙,源源不断的魔气正是从此墙上的缝隙中溢出。谢玄阳不过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墙是个暗门,打开暗门的机关就是墙上悬着的剑托。 他伸手按在剑托上摸索一圈,果不其然在剑托的下方找到了个活口,也不知道要放什么东西进去。谢玄阳又用手指探了探,突然摸到了小小细密的锯齿,他眉头一挑险些笑出了声。拥有这种有着特殊规律锯齿的东西在他家中有不知道多少个,里面要塞的东西他再清楚不过。 马草。 他爹每天都用这玩意儿碎马草喂给幼马。 按谢玄阳他爹的思维,这个活口后绝对还有个细小的通道弯弯绕绕地通向皇宫的马厩之中,说不定这暗门后面的密室还有个入口在马厩里。 谢玄阳忍不住笑叹一声,从储物袋深处找到了一捧马草,揉成条状塞进了活口。只听活口中发出“咔咔咔”的碎响,不到一会儿就将马草吞了个干净,又闻轻轻地一道机关转动的“咔嚓”声,暗门滑开,骇人的魔气聚成的黑风扑面而来,一时间将谢玄阳身上的衣袍吹得哗哗作响。 谢玄阳定定地看着眼前黑洞洞的密道,脸上浮现出一瞬揶揄的浅笑。 下一刻,他便脚步一迈,瞬入密道的黑暗之中。 人未站定,便是伸手在黑暗中一抓,猛地用力一拧,便闻咔嚓一声,他手中抓住的东西已被拧碎,黑暗中这才响起一道惨叫。谢玄阳翻手就是一掌,直直将出声之人给拍飞了出去,凶狠的灵力冲入那人的体内,将其经脉绞碎。 谢玄阳冷哼一声,手腕反转间剑已在手,忽地又是旋身,刺眼的剑光斜来,如若惊芒掣电,又若银龙。 “铛、铛、铛——”几响,刃锋交错,火星四溅。 “长虹惊天。”黑暗中便闻有人扬声大赞道,“李公子好剑法!” 谢玄阳道,“遮遮掩掩之人,这声公子你还没资格喊。” “哦?”那人讥嘲道,“常言道谦虚温谨,不以才地矜物,李公子如此傲气可不好。心傲之人可成不了剑之极者。” 谢玄阳冷冷地笑了笑,道,“尔等何来需我给之谦逊?不过是一群无脸见人者。我的谦谨只给君子,不给小人。而且,我姓谢。” 那人一顿,像是被他的话给堵了个正着,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地说道,“骄兵必败,不管你姓李还是姓谢,都得将命留在这里。” 话音一落,谢玄阳就闻四周轻响,已然是被众魔包围。他却是面不改色,从容地道,“你以为留得住我?” 谢玄阳在魔界时杀魔千万,一人一剑就能从万魔中杀出条血路,以剑魔之名大震魔界,这等密室中的人数还不及当时万魔围攻的千分之一。 如今他与清霄论剑多年,手中的剑已比之曾经更锋锐,更凌厉。 那人笑道,“呵,早闻一力战群之白衣剑魔的大名。不过这种事向来有一无二,剑魔可否再战一次谁也不知,不如让我等来试上一试。” 说罢众魔涌上,杀意冲天,数十柄武器寒光闪耀,犹如剑网刀山枪林向谢玄阳逼来。 谢玄阳不慌不忙,持剑迎上。白衣飞袂,剑意奔涌,寒光若惊虹。漫天剑光、刀光交错,一剑战众,剑魔再现。 谢玄阳在战,清霄在战,守在李弘业身边的卜闻烨、廷沅也在战。谢玄阳、清霄两人走后没多久,他们就撞上了一群魔修。这些魔修大都是生脸,但仅有的几个熟脸已是足以让他们认出来历—— 魔尊沂埏留在皇都内的手下。 廷沅怒道,“放肆!尔等是要造反吗?!” 领头者是个生脸,他手持长|枪,冷冷地一笑,“从未忠于凡人,何来反?杀!” 众魔修受命,二话不说便冲向李弘业,卜闻烨、廷沅两人背对而战死死将李弘业护在身后。 但他们也就两人,敌人却是太多,一个不查就让几魔抓住了机会向李弘业袭去。然而,此时卜闻烨廷沅两人皆被面前的敌人缠住,脱身不能。 就在这危急当头,廷皓行君强行破关,持剑而来,见有人欲害天子,顿时是怒发冲冠,喑恶叱咤地喝道,“竖子敢尔!” 剑锋一出,势不可挡,青色的剑光冲天而起,直指敌之眉心。 杀身之噩化解,李弘业高高悬起的心这才落下一丝。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小小地松上一口气,就见忽然有一只手无声无息地从他的身后探出。这只手骨节分明,肤如白玉,手指修长宛若是精雕玉琢的观赏物。 然而李弘业却是起不了半点欣赏的心思,有的只是毛骨悚然,竟有人能绕开卜闻烨、廷沅和廷皓行君的视线,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他自己也未能发觉。 谁?! 李弘业想要转头,却闻指间的清香从他的鼻尖拂过。 下一刻李弘业便是眼前发黑失去了意识,无力地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力了,我爆肝了,我做不到日万【吐血 第112章 李弘业那边如何, 谢玄阳尚且不知。这边魔修一个接一个地向他扑来, 好似怎么都杀不尽似的。这密室感知起来算不上特别大, 也不知如何装得下如此多的魔修,谢玄阳恨不得打个火折子就扔出去,好好照看一番。 谢玄阳的耐性说好好得出奇,说差也差得可怕。他想忍耐的时候, 百八十年都能耐住, 但不想的时候就是一柱香都不行。 现在他不想!他赶着找人! 但偏偏这些该死的魔修怎么都杀不干净, 他越杀越烦,越烦越是恼火。谢玄阳恼火起来会是什么姿态, 鲜少有人见过,他上一次发怒还是在北辰岑家徳义山庄。这个世上也很少有人能将他惹火,花文钰这厮是一个,现在这些个魔修也是了。 谢玄阳暴戾起来谁都拦不住, 他额角的血管跳动,手中赤霄红莲上的红煞之气应着他体内烧灼的恼怒翻滚汹涌。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他翻手剑走游龙,快如闪电,唰唰唰几剑接连而出, 剑锋展动,剑芒撩眼。此招一施, 如若万剑齐出。 六合霸气,纵横捭阖! 凤鸾宫霎时落为废墟,骇人的剑气冲天而起,直接将满空的浓郁魔气给打散了去, 破开云霄。此时天已大亮,魔气积成的厚云散开,耀眼的阳光再次降临人间。 道子_分节阅读_129 凤鸾宫毁,轰鸣响彻皇宫,就在殿门外不远的清霄更是近距离地感受到了谢玄阳满满怒意的剑气。 也不知是不是与谢玄阳有血契的关系,柳周的身体本能地感觉到主者可怕的怒火,饶是没了神智也被震得顿了又顿,手上短兵还没被清霄打落便“啪”得一声掉到了地上。 清霄转头往身后的宫殿看了看,只看见一堆废墟,“……” 沉默了半晌,他又转回视线看向柳周。 柳周伸手在腰间摸了个空,抬手又探进衣襟也摸了个空,最后只能默默地伸向鞋底终于抽出了把短剑。他嗓子里突然发出一声嗬,仿佛是嘲笑着清霄没能把他所有的武器都毁掉。 清霄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傻子。 傻子柳周不知道自己已成了大名鼎鼎的道君眼中的傻子,双手拿着武器,运转着魔气便又是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谢玄阳提着剑就杀向了密室深处。六合霸气下他周身的魔修烬灭,但他的火气却灭不下去。 密室深处布着仙家道阵,也不知当初太|祖还是太|祖皇后到底怎么做到的,竟生生用魔气布成此阵,还在其中压下大量的魔气。 这些魔气在千年的发酵下于阵中自行运转,近乎形成了个魔脉。伪魔脉原本被仙家道阵封住,泄不出丝毫魔气,可现在魔尊沂埏闯入其中不知用了什么将阵给解了开来,此时不断涌出的魔气正是阵解后伪魔脉释放的结果。 “尊上好能耐,仙家道阵都能解开,在下佩服。” 沂埏转头看向来人,却在看清来人手中提着的人时变了脸色,“你对他做了什么?未、生!” 未生手中之人是本该与卜闻烨等人呆在一起的李弘业,此时他双眼紧闭,被人拽着衣襟拎在手上不知死活。沂埏要毁了东都,杀了李弘业身边所有人,但他却不想伤到李弘业半分,他甚至想将人如同珍宝般牢牢保护起来。 然而他的珍宝现在却是被人粗鲁地抓着。 沂埏只想将如此对待李弘业的人杀个干净!他沉着脸,手上成拳,骨节颤抖着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在找死!他伤,你、小乾峰、整个玄正宗都给他以死谢罪!” 未生空着的右手虚握,抵在嘴边发出几声轻笑。他有一双宛若观赏品的玉手,白得近乎透明。他将手中的李弘业随手扔在地上,像是在扔一只发臭的死狗。他道,“小乾峰…玄正宗?尊上若是想泻火还请便,不过是一群修仙者罢了,尊上想杀多少杀多少。只不过我的命只属于花先生......尊上怕是拿不到了。” 他说这话便是承认了自己对李弘业做了什么。 沂埏顿时怒得目眦欲裂,抬手间就要杀向未生。却闻此时未生又道,“尊上莫急,在下定会还给尊上一个毫发无损的陛下,只不过……” 沂埏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做了什么?” 未生抿嘴浅笑,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好不温雅。 “没什么,不过是削去了些陛下的棱角,尊上不想见到一个眼里只有你的陛下吗?”他的声音似乎带着蛊惑,“想想,以你为主的陛下,就像你们的幼时……” “听他胡扯!”谢玄阳人还未到,喝声已是破空而来。他提剑杀来,出现在两人面前时沾在剑上的血才刚刚从剑身滴落。他冷冷地哼讽道,“少在这里给我胡说八道!’不过削去些棱角’?说得倒是好听,我看你削的不是棱角,是他的魂魄!” 未生不以为然,浅笑就像是面具般挂在他脸上,“魂魄?玄阳君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个医修,最多不过是侍花弄草制些药罢了,怎么会碰到魂魄这等深奥的东西?” 谢玄阳呵呵一笑,讥讽之意扑面而来,“花文钰,你说这话的时候要不要脸?” 未生哎呀地惊叫一声,状做慌忙地摆手,“玄阳君这可就是在折煞在下了。在下只是玄正宗小小的医者未生,怎担得上花先生的大名?折煞我也,折煞我也!” 谢玄阳看着他这幅摆手谦逊的样子腹间一阵泛恶心,心道:自夸自赞,说世间第一不要脸之人,花文钰这厮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要说未生仅仅是个分|身,谢玄阳还不会这么恶心。但未生这具妖藤傀儡本就是花文钰四百三十二个傀儡中最贴近他本体的一具,无论是行为处事的方式还是思维都近乎与本体相同,现在更是直接被花文钰本体意识附身其中。谢玄阳恶心地恨不得现在就把他的脑袋给按进墙里去,再狠狠砸上几下。 这厮还好意思说“花先生的大名”? 这个臭不要脸的死变态! 谢玄阳的脸都憋白了,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真想…现在就打死你……” 未生笑盈盈地与之对视,丝毫不怕谢玄阳会忽然挥剑将他给杀了。谢玄阳也的确没有必要不会杀他。未生是花文钰的傀儡,身体的每分每寸都是由妖藤所化,便是剁碎了也能由妖藤再造一个出来,且杀了未生也伤不到花文钰那厮的本体,不过是白用功。谢玄阳向来不会有没必要的心思。 未生不承认自己就是花文钰,也不承认自己对李弘业的灵魂下手,但这却不代表沂埏不会怀疑。他虽说与花文钰合作,但却是对其起不了半分信任之心。那个男人太可疑了,明明是个几界中默默无名的人士却偏偏拥有遍布几界各处的眼线。 与之相比谢玄阳却有个好名声,还是修仙界清霄道君的道侣。沂埏不信谢玄阳,但他信清霄。清霄道君的立场与魔对立,但也没有一个魔不佩服他的品性。 这便使之谢玄阳的一通话过后,沂埏对未生是花文钰的身份已信了半分。未生是个医修不知魂魄之事,他还能相信,但若是花文钰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花文钰这厮整天笑眯眯的,一看就知其城府极深、老谋深算,不是个好人。 沂埏盯着未生,脸色微沉地道,“魂魄?” 未生右手三指并拢置于太阳穴旁,道,“神农为证,我未曾碰过陛下之魂。” 神农乃医修者的信仰,以神农为证是医修最重的誓言。见他又是神情诚恳之际,沂埏不由地又有些信他了。 却闻谢玄阳冷不丁嗤笑一声,“神农?妖修以神农为誓?” 花文钰这厮医术毒术一绝没错,但他只是会医而非以医为道。这厮是上古妖藤与神兽凤凰的混血,就是个半妖,从小修的都是妖修的路子,根本不是医修。他以神农为证发出的誓言能信就奇了怪了,说出去都得让人笑掉大牙。 沂埏刚刚缓了点的脸色唰地一下绿得都发了黑。 是了,医者未生的确是修仙界有名的医修,但花文钰不是!如果未生真的是花文钰,那这誓言根本没用! 沂埏看着未生的眼神登时凶狠了起来,似乎马上就要与之撕破脸皮。他会与花文钰合作是为了得到李弘业,李弘业出了事他还要合作做甚?便是拼尽全力也要将碰了李弘业的畜生给撕碎! 他上前一步就要发难,正在此时趴在地上一直没有动静的李弘业忽然动了。他几不可闻地吟咛了一声,手指轻动,接着晃晃悠悠地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他似乎还未完全恢复过来,撑着地面的手臂微微颤抖着。 李弘业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沂埏忽然不敢上前,只能站在原地凝视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提起头,“沂埏…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每章正常字数维持在3000左右,不是说不能多点啥的,就是我码字有点来不及,每天都还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挤出来的时间只来的及码这么多 不过有时候能挤得多一点,然后加更啥的嘻嘻 专业坑爹啊,身边学霸太多了,暑假都没得放松,不好好学习开学稳不住排名【葛优瘫 跌打滚爬臭不要脸求一波作收,炸一波潜水,据说作收.评论能涨积分 第113章 “沂埏…哥哥?”李弘业低垂的睫头轻颤, 缓缓地抬起眼来, 看向沂埏的双眼中满满的茫然和懵懂, 干净得就像是一成不染的夜空,如同他们的相识之初。沂埏已有很多年没见过这双眼露出这般神情了。 道子_分节阅读_130 李弘业一点一点地成长,在随卜闻烨学习为君之道后,在真正登基成帝后, 越来越多的凡尘朝事落入他的眼中。他终是成了个好君主, 彻彻底底将儿女情长都扔在了一边的好君主。 沂埏没有为国为民的大心, 也不喜欢这样的李弘业,不知怎的如今已演化成恨。他想毁了让李弘业如此重视的东都, 想毁了引走他注意的人,但无论如何都却从未想过改变李弘业这个人。 改变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对修士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或是删改人的记忆, 或是在人的灵魂里注入命令,更或是强制人与自己定下主仆契约,让其全心全意只能看到主人,沂埏有无数种方法。然而, 如果他这么做了,李弘业还是李弘业吗? 不, 不是。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顶着个李弘业壳子的傀儡。 “沂埏哥哥。”李弘业像是终于确定了眼前的沂埏就是他想找的人,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站起身来就向沂埏走去。他的腿还有些发软,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几次险些摔倒, “沂埏哥哥,你怎么长这么大了呀?” 他向沂埏伸出手,似是想要抓住沂埏的衣袖。 却见此时沂埏忽然后退了一步,微微睁大了眼,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个画皮的怪物,“你——” 李弘业的手上一顿,眉头微攢浮现出欲哭无泪的委屈之色。他道,“沂埏哥哥,我、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你生气了?你怎么不理我了?” “沂、沂埏哥哥也要像父皇母后那样不要我了吗?”他吸了吸鼻子,眼眶泛出浅浅的红色,上前一步拽住沂埏的袖子,“别、别不要我。” “是你不要我!”沂埏忍不住低吼反驳道,目光扫到李弘业抓着他衣袖的手,眼底有一瞬厌恶闪过。他手猛地一挥将袖子抽了出来,又后退一步道,“你——!你不是他,滚!少在这儿假装他的样子。” 李弘业垂下眼帘,不知想了些什么,抿唇委屈地道,“沂埏哥——” “闭嘴!”沂埏忍无可忍地狠狠卡住李弘业的脖子。他是与李弘业有好几年没好好相处过,但他还不至于忘了李弘业的曾经,认不出这个人。 真正的李弘业从不会将沂埏哥哥四个字挂在嘴边,也不会露出如此可怜的娇弱神情,小时候不会,长大后更不会。 沂埏看着手下的李弘业面白色苍白如纸,眼角微红含泪,哪里都是惹人垂怜的样子,怒火更盛,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李弘业忍不住发出几声痛苦地闷哼。 “闭、嘴!”沂埏咬牙切齿地冷厉道,“你这个假——” “哎,尊上这可就说的不对了。”未生忽地抬手摇了摇食指打断道,“陛下可是在下请来的,在下又怎会作弄你?这陛下可是真陛下,你瞧瞧这身体、这龙袍,在下可没有动上半分。” 沂埏瞳孔猛缩,手上的力道突然松了,露出些许李弘业颈脖上那圈被他扣出的青紫。未生见状意味不明地微微颌首,嘴角勾起的弧度顿时扩大几分,“内里嘛……” “噗——!” 利器刺破肉体的沉闷声响起,沂埏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眼插入小腹之中的匕首。这是他亲手锻造出的匕首,虽是无法灌注修力入其中的凡器,但因其中融入了他的心头血可轻易破开修士的肉身。沂埏曾将它当作生辰礼送与李弘业,以做防身之物,却是万万没能想到它终有一天会刺入自己的身体。 沂埏抬头看向将其刺入他腹内的李弘业,发现他竟在笑,无声地开怀大笑着将匕首送进一些又猛地划下,生生将沂埏的丹田刨了开来。血,染红了李弘业的手,沾湿了他的衣袖。 “这内里,是我啊。”从李弘业嘴中发出的竟是未生的声音,他将刺入沂埏丹田中的匕首拔出扔到一边,换做染血的右手成剑掌从伤口刺入其中,搅了又搅,忽然不知抓住了什么东西,沂埏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全身剧痛地颤抖着,抬起就要反抗的手再无力动上一丝。 李弘业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手上用力一捏,将那物捏得粉碎。 “啊——!”沂埏再也忍不住地痛喊了起来,血从他的四窍中涌了出来,跌掉在地浑身抽搐。 “哈!”李弘业笑出声来。 突然他浑身一僵,颈间已被横上了利剑,剑刃上的红煞之气将他的皮肤侵蚀地滋滋作响,比火烧还要痛上万分,就像是在烧灼着灵魂。余光一扫,便见未生的那具身体不知何时已首身分离,横在地上没了生息。 “花文钰,不觉得自己得意过了头?”谢玄阳冷冷地说道,“当着我的面夺王君之身,刨碎人丹田,毁人修为,伤天害理,真是好胆气。” “伤天害理......”花文钰讥笑地嗤笑道。李弘业长相正气,然而在花文钰的附身下这一笑却是邪气尽透,“谢玄阳,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大义凌然。难不成你忘记自己做过多少乌糟事了?还是说你在修仙界混了些日子就真把自己当成了正派人物?你说我伤天害理,你自己又何尝不是看着我如此?若是当真想阻止又怎会现在才动手?” 谢玄阳没有说话。 花文钰抬手用指腹抵在谢玄阳的剑刃上,锋利的刃和红煞之气将指腹割得血肉模糊。他面不改色地将剑推了开来,“谢玄阳啊谢玄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想?” 他转身面对谢玄阳,指了指地上的沂埏,慢慢地接着说道,“你想对付他,因为他想对东都下手。东都是李叔打下的,你不想成皇,你也绝对不会对任何想毁了它的人手下留情。但你不能下手,一旦下手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真面目,知道你……” 花文钰上前一步,点了点谢玄阳的心口,“你这个一身正气的玄阳君,不过是个杀人如麻的恶人。哦,对了。说不定他们还能顺藤摸瓜,把你做过的所有事都挖出来,掀开你就是个满腹算计的小人真面目。而你的道侣,你心慕了一千年的清霄道君,也会因为你名望尽损。” 他讽刺地道,“所以,你玩了一手借刀杀人。” 谢玄阳拍开花文钰的手,抬起下巴用眼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借刀杀人?不错的臆想,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会编故事。” “我可不会编故事,只不过是太了解你罢了。”花文钰冷冷地轻笑出声,越笑越放肆,他后退一步双臂张开,“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谢玄阳,你以天下为棋,每一个人都是你手下的棋子。李弘业、流行、西凉宫家两兄弟、岑家人、莫凌烟白祈杉……甚至我,都是你的棋子。你早就计划好一切,每个人、每件事都按部就班地跟着你的计划走,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掌心。” 谢玄阳冷冷地凝视着他,紧握着剑柄的手难以察觉地轻颤了一瞬。他道,“那些是你的棋子,是你以天下为棋。莫凌烟是我的朋友,白祈杉是我徒弟,你以为谁都与你一样冷血无情吗?” 花文钰道,“我?那我倒要问问当初你去西凉是不是为了结交莫凌烟,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大气运者?是不是想借他进入天衔宗?你当初在界门前是不是借流行的手让人撇去你身份的疑虑,好既让天衔宗人不怀疑你是鬼修,又让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展现对鬼怪灵魂的了解?” 花文钰深深地吸了口气,直视着谢玄阳的双眼,又道,“你说白祈杉是你徒弟?对,他是你徒弟,但也是你算计好的徒弟。谢玄阳,以你的能力伪装成有灵根完全没有问题,就算不伪装灵根,只要你露出一点有修为的痕迹就会被收入内门。但你没有,你将灵力控制到无法探查,为的就是进入外门。因为你知道白祈杉在那,而你的目的就是收他为徒。你,甚至算计莫凌烟和他的感情。他们两会心许对方不都是因为你有意引导?在岑家时莫凌烟会死,岑家会以那么多人为祭,流行会叛出师门,还有更多…这一切的一切,哪一点不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每当他说出一句,谢玄阳的脸色就青上一层,最后已是铁青。他握着剑柄的手骨捏得咯咯作响,唰得一下用剑抵住花文钰的喉咙。 花文钰毫不在意,甚至还走上前一步。剑尖刺破他喉间的皮肤,血从破口划下,顺着他的颈型滑落没入衣襟,染红了白色的内衫。他微笑着,道,“还要我说更多吗?正人君子。” 谢玄阳眼中已杀意尽显。忽然,他唇角勾起,邪邪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知道的真多,该说不愧是妖族的太子殿下吗?子民们知不知道他们的太子拿走了如今妖界唯一与外界相通的情报楼玲珑阁?知不知道他们的太子已经把玲珑阁所有的成员都做成了没有真正自我的傀儡?知不知道他们敬爱的太子,吞了他们玲珑阁英雄们的魂?你说若是他们知道了该如何?” 花文钰笑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正人君子,不如现在想想如何向你深爱的道侣解释吧。” 谢玄阳浑身猛地一震,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身后,那里的门处持着剑的清霄正站着,面若冰霜。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玄阳算计了全世界 于是这章信息量超多,建议回顾前文哦~ 宝贝们,本章如果有看不懂的地方求提出来哟,害怕自己没写清楚,宝贝们提出来以后我好及时修改,么么哒 第114章 花文钰一脸痛快, 清霄冷若冰霜, 周身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谢玄阳若是这个时候还想不到花纹钰这么多话是说给谁听的,那他就配不上那深渊鬼公子的名号。 清霄不是应该在外面与柳周交战吗?他什么时候来的? 谢玄阳不担心清霄会气他进入天衔宗的原因,也不担心他会气自己算计流行,这些清霄早就知道。然而重复揭露一遍并不是花文钰的目的, 这些话不过是铺垫, 为的是使最后的话令人深信。 道子_分节阅读_131 ——在岑家时莫凌烟会死, 岑家会以那么多人为祭......这一切都在谢玄阳的计划之中。 这才是花文钰的目的。如果说谢玄阳没有借各种算计进入天衔宗,为了接近清霄计划了如此之多的弯弯绕绕, 只是个单纯的剑修,那花文钰爆出这么多人的死亡都在谢玄阳的计划中定是无人相信。但谢玄阳做了,不过是为了接近清霄就能利用这么多人,只能说明他城府极深, 理所当然的这种人能冷血地看着如此多人去死。 但清霄能吗?他钟情道侣,为了谢玄阳能产生私心。他或许能包容谢玄阳计划流行叛出师门,说流行本就是心术不正;或许能原谅谢玄阳看着莫凌烟死在岑家,说好歹谢玄阳最终帮其还阳......但他能熟视无睹谢玄阳算计这么多人命吗? 清霄再有私心, 再想偏袒,也都还是那个心向正道的清霄道君, 面对千人万人的命,他做不到视而不见,情感不在时他为大义做不到,情感归位后他于情于理都做不到。 “你、的计划?”清霄一步一步地走近谢玄阳, 手中的剑剑尖低垂闪烁着寒光,谢玄仿佛感觉到一重看不见的山峰向他压了下来。 谢玄阳手中的剑不禁一颤。花文钰见目的已成,看了眼头顶,似乎透过上顶看到了外面的天空,得逞地笑了笑,慢慢地后退开来,正要悄悄离开时忽然被两人夹击拦住,一看竟是卜闻烨、廷沅两人。 这个时候谢玄阳已没有精力分给他们。清霄没有运转灵力,但谢玄阳却是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压力。他听不见也看不见一旁花文钰与卜闻烨、廷沅两人缠斗时的动静,双眼只能看着清霄,双耳只能听见清霄的声音。 这种压力虽然看不见也没有形,但谢玄阳已是被压得冷汗连连,他的心乱了。 “流云的死,岑家的人祭……你的计划?”清霄的双眸黝黑,沉沉地凝视着他,就像是波澜不兴的黑海,谢玄阳却是仿佛透过平静的表面看到了之下暗暗翻滚的惊涛骇浪。“你推动?” 谢玄阳的喉结滚动,冰冷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滚落。 是他的计划吗? 是,这些的确是在他的计划之中。但他只是知道会发生,从头到尾都知道。知道莫凌烟会在岑家人手上死一次的命运,知道岑家人会杀这么多人,从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就已知道,然后选择了冷眼旁观。 他道,“我没推动。” 清霄冷冷地道,“你知道。” 谢玄阳沉默了很久。他不想欺骗清霄,谎言只能躲过一时,总有被戳穿的一天。以前他还能用各种似是非是的话糊弄过去,但现在不行,清霄已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他只能紧抿着双唇,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清霄盯着他,道,“坐视不救,且尽数利用。” 放任人去死,与杀人无异。 谢玄阳从清霄的眼中看到了失望,但他却无法反驳。 清霄问道,“为何?” 谢玄阳该说什么? 说他这么做不是因为他心术不正?不是为恶? 还是该说为了大事,他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坐视不管就是坐视不管,利用就是利用。无论谢玄阳有多少个理由,他就是明知道这么多人会丧命,也选择见死不救,还利用他们的死。 见谢玄阳默而不语,清霄握着剑柄的手更紧了些。他的声音微厉,又问一遍,“为何?” 谢玄阳摇了摇头,“不能说。”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件大事。然而如今大事未成,他不能透露一分一毫,更不能向清霄解释。 清霄握剑的手一直很稳,与远比自己厉害许多的大能交战也都很稳,但现在他的手却在颤抖,他的心境也在颤抖。他知道谢玄阳有事瞒着他,但他却万万没想到是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他以为谢玄阳虽是半魔人,虽是心为魔,性格上也存有魔的劣性,但怎么说也是与东都太|祖李易山一样心道正向,并非是真正的大恶者。 “告诉我理由。”清霄咬牙切齿地说道,他闭上眼掩盖住眼底的情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竭力抑制着什么。“谢玄阳,告诉我理由。告诉我,你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别骗我。” 谢玄阳还是摇头,道,“我不想骗你,我也不能说。我只能说,我来这里最初的目的是为了你。” 清霄猛地睁开眼,目光如鹰,那双墨眸竟已透出隐隐的红色。他喝道,“别骗我!” 现在要他如何相信谢玄阳所说的为了他?要他如何相信谢玄阳只是单纯地为了他?真正心思诡异之人,以天下为棋之人会单纯地为了一句爱,一句心悦接近一个人?清霄会忍不住这么想,忍不住去如此怀疑。 相濡以沫的道侣是个无视人命真恶者,对他的感情并非单纯。这样的认知如蝗虫般在他的脑海中扫荡,又像是千斤万斤的巨石一下一下地碾砸着清霄的心,砸得粉碎,再也控制不住心境。 谢玄阳道,“我没——” 话未说完就被清霄打断,他的双眸已是赤红一片,“别骗我!” 谢玄阳愣住了。 室外黑云聚来,整个皇都上方湛蓝的天空渐渐被密布的云挡住,变得阴沉黑暗。厚厚的云层中不时有沉闷的雷鸣传出,青紫色的光闪烁,隐隐泄出的法则气息将皇都中的每个人、每个魔都压得喘不过气来。 忽然,雷声轰鸣响起,五道雷柱落下,立于皇城外连接天地。 谢玄阳看不见上空的雷云,也看不见五雷柱,但却是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那沉重的法则气息。他登时脸色大变,瞳孔猛地收缩。 雷劫! 清霄的心境不稳,甚有入魔之兆,原本一直被压制的雷劫压不住了! 而且引来的还是罚雷! 正常的雷劫只针对清霄一人,若是不想硬抗也还能有各种法子躲开或是减轻过去。但罚雷不同,罚雷的目的就是要让走火入魔者受惩,比常雷厉害几倍不说,还为了防受罚者躲过会降下法则雷柱成五行阵,于阵中者无法逃离,只能在阵中承受罚雷。 清霄的雷劫本就是厉害,稍有不慎便会难以度过,现在他又有了入魔之兆,这罚雷一下,必死无疑。 这才是花文钰真正的目的,他要清霄死! 谢玄阳顿时气得发抖,再也顾不上其他,转头凶狠地瞪向被卜闻烨、廷沅缠斗着的花文钰,恨不得现在就将花文钰的神识从李弘业身体里抓出来,找到他的本体将他千刀万剐。 “花!文!钰!”谢玄阳恶声怒道。 却见花文钰缠斗间忽然挥手,撒出一捧不知名的粉雾,将卜闻烨、廷沅逼得不得不后退。他跃开几步,笑盈盈地对上玄阳那双满是怒意的双眸,道:“开心吗?我看清霄道君压制雷劫不易,便来帮上一帮。” 谢玄阳勃然大怒,“混蛋!” 花文钰故作委屈,道,“我这可是在帮你啊。若是道君的雷劫拖到六月十五,不小心劈到无辜的花花草草、坏了大事怎办?好弟弟,我可不能让你在那时给我来一道雷啊。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你也不好向我爹娘交代,是不是?” 谢玄阳不管好不好交代,现在就想杀了花文钰。花文钰躲过谢玄阳的一剑,幸灾乐祸地大笑了几声,“玄阳弟弟别急啊,你有这个精力留着去开朱雀大门不好?说不定还能让你亲爱的道侣少背上些因果,不好投胎。” 除了受罚者外,罚雷五行阵内的生灵都得被罚雷波及。皇城内百姓无数,又有不少凡人,就是被罚雷波及到一分也会灰飞烟灭。 谢玄阳不怕自己背上因果,但他却怕清霄背上这导致千万人丧命的因果,这会毁了清霄的道心!而且如此之多的因果不消,日后若是转世投胎也会投到坎坷的命运。 道子_分节阅读_132 谢玄阳不想毁了他的道心,也不想让他以后有可能受苦。 然而现在罚雷五行阵已成,除了本体不在皇城中的花文钰外,阵内无人能离开,能减少因果的办法只有打开皇城内通往魔界的朱雀大门,让皇城人从中离开。 但就算是这样清霄也躲不开必死之局。 谢玄阳不想让他背上因果,更不想让清霄死! 唯一的办法...... 谢玄阳低头看向手中的赤霄红莲,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赤霄红莲是神剑,用它便为引便可以将罚雷避开清霄引向两界的界门朱雀大门,借其中的法则之力与罚雷相抵,保住清霄的命。 花文钰在谢玄阳的看向赤霄红莲时也想到了这个法子,顿时脸上的表情一僵,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震惊道,“你疯了!” 谢玄阳冷声道,“我没疯。” 他现在再冷静不能。 花文钰道,“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引他人的雷劫已属逆天而行,定会引得劫雷中的法则之力倾入,饶是神剑都有粉碎的危险。赤霄红莲与谢玄阳息息相关,剑碎的后果可想而知。 “爱人者,付之一切,甘愿如此终不悔。”谢玄阳道。他看着花文钰冷冷笑了,“心空无一物者,如你,不懂。” 花文钰一滞,面色顿时黑了下来,“虚情假意。”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人拽住了手腕。低头一看,竟是被他碎了丹田的沂埏。 沂埏腹部的血已将他身前的衣服浸得湿透,他捂住受伤的腹部,死死抓着花文钰。 “还给我!”他咳出口血,愤声道,“把弘业还给我!” 花文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想些了什么,眼睛一闭,神识抛下李弘业这具身体便消失了。 谢玄阳大跨几步上前就要揽住清霄,却被此时已彻底沉入心魔中的清霄狠狠拍开。清霄厉声道,“滚!” 谢玄阳哪能滚?一咬牙扯下发带,强行抓住清霄的手就给绑了起来。他的发带使用上界的料子做的,就算是渡劫老祖都扯不断。 他一把扛起清霄就往外冲去,路过门口时撞见正与代替清霄的廷皓缠斗的柳周,毫不留情地一个手刀就劈向柳周的后颈,按入昏睡诀,扯着他的腰带就将其一齐拽到了朱雀门处。 谢玄阳随手把柳周扔在朱雀门下,几步间抗着清霄就飞跃上了朱雀门顶。他放下清霄,凝重地看了眼上空酝酿着罚雷的黑云,半跪下一手按在清霄的肩上。 “清霄,你听我说。”谢玄阳与清霄两额相抵,凝视着那双赤红无神的眸子。他知道清霄此时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但他还是要说,“我这辈子或许瞒骗了你很多事,但唯独对你的感情从未假过。” “吾心悦君,生生世世。”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 清霄就是太正直了,三观上不允许他原谅玄阳,玄阳承认了干得事,问理由又问不出来连认为玄阳是情有可原都没办法,又舍不得打玄阳,于是自己气疯了 第115章 “吾心悦君, 生生世世。” 话音落下, 明明已沉入心魔中的清霄的眼睛顿时睁大, 无神的双眸愣愣地看着谢玄阳。他的双唇微颤,似乎是在无声地询问着,“你要做甚?” 他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不知谢玄阳做下了什么决定, 但他本能地感觉到谢玄阳将要做的事有多危险。 谢玄阳轻轻地笑了一声, 道, “我滚啊。” 清霄登时浑身一震,竟生生将自己的神智强行拽出了心魔, 用那被绑在一起的双手一把抓住谢玄阳按在他肩上的手。神智虽出,但仍在的心魔令他体内的灵力混乱,在经脉中乱窜冲撞的灵力影响下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扣住谢玄阳手腕的动作已是花费了他最大的力气。 他强忍着经脉中传来的剧痛, 额角冷汗连连。他道,“你去哪?” 谢玄阳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在清霄的嘴角落下个吻,便翻手将自己的手腕从清霄的手中抽了出来, 转身间已是悬落在了半空,乌黑的雷云之下。 清霄的瞳孔猛地一缩, 失声喝道,“谢玄阳!” 这是他平生中第一次感觉到恐慌,不知所措。他想要赶上去将人带回来,却是无法控制身体, 只能无力地坐在朱雀门顶动弹不得。 谢玄阳悬于空中,抬眼便是翻滚着雷光的云,劫雷已成,光是看上一眼已是让人头皮发麻。沉闷的雷鸣在谢玄阳的耳边不断响起,像是在警告着什么,他面不改色忽然抬头扬声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玄阳今日为道侣逆天而行,不悔亦无憾!” 话的尽头,紫雷轰鸣,骤然劈下,雷霆之势,锐不可当,形成一道道刺眼的青紫光幕降临皇城,冲向清霄。 忽然,一声龙啸,剑气冲霄。 玄剑化生势,一剑镇山河! 谢玄阳手成剑指,双臂成十置于胸前,赤霄红莲脱手而出悬于朱雀门上空,剑上赤红的煞气翻滚将惊雷尽数引入,生生避开清霄汇向朱雀大门。 “咔——” 碎裂声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下。雷光刺眼,在清霄的眼中却怎么也比不过赤霄红莲剑身上正逐渐扩大的裂痕刺目。 天罚之雷足有七七四十九道,最后一道罚雷落下之时赤霄红莲已被裂痕布满,谢玄阳双目冲血,口鼻之中更是有大量的血涌出,将他身上的白衣染红。 “轰——!”末雷落下,惊天动地,刺得人眼目只着空白。 白幕过后,朱雀门四周满目疮痍,原本空荡荡的门下浮现出厚重的青黑石门。石门上布满了不知名的字符,闪烁着淡蓝色的微光,似是有着神秘的韵律,却是在上角处不时有碎石落下。若是有了知仙门阵印之人在定会惊呼而出,痛叹如此绝妙的封印大阵毁坏。 朱雀门封印破坏,浓厚的魔气从损坏之处渐渐溢出,腐蚀着界门,时不过几日便能破门而出。然而清霄已是顾不上这些了,他木然地瘫坐着,愣愣地抱起落在身前破碎的剑。 这曾是震慑天下的神剑赤霄红莲,如今却是成了一堆废铁。 “玄...阳……”谢玄阳消失时的样子深深刻在清霄的脑海之中,不断重复着血是如何染尽了谢玄阳的全身,他又是如何在雷光下化作青蓝的光点,是如何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这个世上。 赤霄不断,玄阳不死。 曾几何时,谢玄阳对清霄说过这样的话。他说他生于赤霄,出于赤霄,赤霄红莲不仅仅是他的本命剑,更是他的命。 道子_分节阅读_133 而现在,谢玄阳的命碎了。 天地悠悠,遮盖住天空的雷云散去。此时已又至清晨,淡淡的金光落下驱走了皇城中的阴霾。初生的阳光带着暖意,清霄却觉得很冷。 剑是冷的,身体也是冷的,他的心更冷。 罚雷已过,他没伤到一分,皇城内除了朱雀门四周也没有毁掉一寸土地。但谢玄阳却不见了,消失了,死了。 曾经他的心也是冷的,是谢玄阳把他暖了起来,但现在唯一能暖起他心的人却没了,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使他的心暖起来?还有什么事能让他的血再热起来?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一声不吭地将赤霄红莲破碎的剑身收起,如珍宝般包裹起来藏进他的衣襟,放在自己最贴近心脏的地方。 清霄的面冷了下来,周身也冷了下来,如若千年寒冰,他像是又变成了当初那个没有感情,没有情绪的无情道修者,仿佛四周空无一物,什么都落不入他的眼中。 他捧着赤霄红莲的剑柄落在朱雀门前的地面上,那里已是站着赶来的卜闻烨等人,被谢玄阳扔在门旁的柳周也醒了过来。 谢玄阳之前将劫雷引入朱雀门中,身在朱雀门旁的柳周难免会被牵连到。劫雷厉害,虽说朱雀门吸收了大部分威力,但溢出的那一丝丝也足够让柳周重伤,不过在重伤的同时他体内未能发芽的妖藤种也被劫雷毁去,心魔也停歇了下来。 卜闻烨见清霄下来,左右看了看却找不到谢玄阳的身影,忍不住问道,“请问清霄道君,谢道长他……” 话未说完,就被清霄扫来的眼神给吓得怔住了。清霄的眼神淡淡,宛如一口古井波澜不惊,平静与荒凉得让人不敢与之对视,就像是又见到了方才令人毛骨悚然的法则劫雷。 卜闻烨与清霄不熟,但好歹也相处了一些日子,他这般光是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害怕的样子还是卜闻烨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见到。卜闻烨混迹凡间红尘官场这么多年,又督间清霄怀中抱着残破的剑,聪明如他立刻就猜觉到谢玄阳是出了什么事。 受了重伤?还是...... 死了? 卜闻烨不敢问,清霄这般样子着实可怕,看着像是若是有人扰了他就会命丧黄泉。 清霄收回目光,一步一步地向皇城外走去,丝毫没有要管身后朱雀门上那些不断涌出的魔气的意思。 朱雀门是直接连接凡界和魔界的界门,一旦此门打开,无数魔物就会倾涌而出,那时九华凡界定会陷入大乱之中。 若是放到平常无论是清霄恢复七情六欲之前还是之后,面对即将打开的凡魔界门,他都会想办法将门再次封印起来,但现在他却不准备管,像是抛却了自己原本的坚持似的。 柳周将清霄视作劲敌多年,虽说对他本人称不上十分熟悉,但好歹也比旁的人对他了解得多,便是一眼就看出了清霄这个状态的不对劲来。 柳周咳出堵在胸口的淤血,用力擦了擦嘴角,几步上前就拦住了清霄,“等等!” 清霄脚步一顿,推开他横在面前的手继续向前走去。柳周急了,一把拽住他,“你等等!” 清霄道,“放手。” 他的语气寡淡,更是少了些鲜活的气息,乍一听都不会觉得这是个活人。 柳周道,“少主是不是......死了?” 此话一出,卜闻烨等人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英勇赴死的勇士。 清霄登时一震,转眼就冷冷地瞪向了他。柳周对上清霄的眼睛时吓了一大跳,都忍不住后退一步,那双眸子竟成了和魔修一样的赤红。 清霄入魔了?! 不对,还没有!柳周感觉到清霄身上的灵力虽是混乱,但还没有全部转变落成魔气。 这家伙还没有完全坠魔! 柳周顿时松了口气,他不敢想象清霄入魔是什么样子。要是清霄真的入魔了,到时候修仙界、魔界一定会再次掀起腥风血雨,修仙界那些个自诩正道的家伙定会用尽法子将清霄讨伐去,魔界那些不安分的也一定会煽风点火,指不定仙魔大战就再起了。 他是松了口气,但清霄却没有。柳周这么说出谢玄阳的死就是直接戳到了清霄的死穴,清霄登时杀意迸发,苍问剑已在手。 柳周见状赶忙退开好几步。他现在可是重伤,别说和清霄对战了,就说能不能跑了都是个大问题。他摆手道,“别!道君你先别急!” 清霄哪听得进去,剑已然布上了剑气,一剑已至。 柳周大骇,拼尽全力狼狈地滚爬到一旁躲了开来。他咬牙喊道,“少主有救!” 下一刻,清霄的剑尖已抵住了柳周的喉咙,“说。” “道君你应该猜到了,少主不是此界之人。”柳周道,“那花文钰也不是。我之前被姓花的种入妖藤种,那玩意儿是他的本命之物,在劫雷除去它的时候,我从其中看到了那人的一些记忆,其中就有关于少主的。” 他咽了咽喉咙,看了眼清霄怀中的残剑,又继续道,“少主与他的本命剑息息相关,若是、若是……能将其重铸,少主就能复活。”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看吧,清霄真爱玄阳,玄阳死了他连三观都能不要了。 两人真爱,所以不是很虐,对吧? 第116章 赤霄红莲长三尺, 重四十两以东海玄铁为基, 取雪域千年灵玉, 由紫虚仙君借滴入精血注入所悟之剑意,锻铸九九八十一天,渡天雷而剑成,后又随仙君行走乱世斩妖除魔借以煞气淬炼, 终化神剑。 如今赤霄虽断, 剑身玄铁仍在, 要将其重铸一需灵玉,二需煞气。若赤霄红莲不经煞气淬炼, 那便无论如何重铸都最多只能锻出仙剑而非神剑。只不过赤霄红莲原本的煞气是经由几千年的杀戮而来,若是重铸也花上几千年积累煞气,待到剑成时谢玄阳的灵魂都已转世几轮了。 谢玄阳与地府关系紧密,但人死转世轮回乃是既定的法则, 便与负责此事的地府关系再好也无法违背。 若是要尽快得重铸出赤霄红莲,那就须在寻找灵玉的同时找到极煞之物。灵玉好找,但极煞之物世间少有。而恰恰好,被称为魔界之禁地的灵山山源就是这么一个极煞之物。 灵山最初不过是个普通的魔界山脉, 但在几千年前曾不知哪位魔修大能在其中布下了聚煞阵,历经无数光阴后, 汇聚而来的魔煞渗透入灵山的每一寸土地,山脉之源也因此彻底淬化为魔煞的凝结。 此时,在魔界灵山之中的池殿内,一道白色的身影正浸在池水之中。这是潭寒池, 每一滴池水都渗满了瘆人的寒气,潭面上更是冷得不时有白色的寒烟浮出。然而,池中的人却是一动不动地浮躺着,任由寒水包裹着自己,侵入他的鼻腔、耳道甚是喉管,在他的躯体上覆上一层薄冰。 忽然,他张开了双眼。只听一道哗啦的水声,他已是破水而出,划动着手臂来到岸边。他的脸色苍白得不带一丝血色,连唇色都几近白色,透湿的单衣贴在身体上,显得他越发单薄。 他触碰到岸边的手指白得近乎透明,难以察觉地微微颤抖着。他想要双手按住地面,借力从池水中出来,却是尝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 这时,织锦的厚衣披上他的肩头,一只手臂也架住他的右臂,只需用力就能将他拉出水面,但却被他一把推开。 道子_分节阅读_134 “不需要。”他道,“柳云,我不是个废人。” 柳云固执地又伸出手臂,道,“我知道你不是。寒池阴冷,论谁长时间浸于其中都会冷得无力,我不过是想帮你一把。” “不需要。”花文钰再一次将柳云的手推开。他尝试着动了动还浸泡在水中的腿,入骨的刺痛顿时从他的腿骨沿着脊椎冲入他的大脑,令他按着岸边的手都失了力,眼看整个人就要再次沉入池中,好仔柳云地扶住了他。 花文钰稳住身形,腿部的痛感逼得他在这极冷的水中也被汗爬满了额头。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待腿痛过后,一咬牙手上猛得用力就翻坐上了岸。 柳云连忙又取出几件干净的厚衣,将花文钰肩上已半湿的披衣换去,又盖上他的腿。他取来一套针递给花文钰,忍不住问道,“你腿又痛了?” 花文钰未答,只是掀开遮挡在自己腿部的布料,从柳云递来的针包中取出四根银针,两根长一寸六分深刺入肉中,另两根长有七寸刺膝盖入骨缝。做完这一切,他才轻轻地吁出口气来,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些血色。 他道,“去告诉白祈杉,不过多时那些人就会到灵山。” 柳云顿了顿,道,“谢玄阳…他不是已经死了?没了他,那些人还会来?” 花文钰道,“不管别人,清霄一定会来。” 柳云有些不解,问道,“你就这么确定他会来?” 花文钰扯扯嘴角,冷笑道,“为了重铸赤霄红莲,他一定会来。这个世上能代替千年煞气的只有灵山的山源。像他这种人,不动情也就罢了,一旦动情绝不可能放着能□□侣的机会不要。” 柳云沉默半晌,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道,“但若是伤天害理,他还是不会做。” 花文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了解他。” 柳云道,“他是我的杀父仇人,也是个正人君子。” 世间了解自己的是敌人。柳云是清霄的敌人,自从生父死在清霄手中后,他花费了无数心思和精力去了解这个道君,为的只是有朝一日能亲手将他取命祭父。 正因为了解这个敌人,柳云也清楚地知道清霄是个怎样人,就算被道侣的死刺激得彻底避世,就算是坠入魔道,他也不会为了□□侣去杀害无辜。 花文钰微笑道,“你是在暗示什么?是我滥杀无辜?” 柳云只是凝视着花文钰,看着他那张笑盈盈的脸。花文钰的相貌上称,就是现在的病容也是俊美,行走江湖时不知能引到多少男男女女。他的脸上也总是带着笑,看起来很是温暖,就像是儿时遇见的邻家大哥哥。 但柳云突然觉得花文钰的笑脸很假,很丑。他垂下眼帘,道,“既然不想笑,就别笑了。何必牵强自己?” 花文钰怔了怔,又笑道,“你何来这个结论?柳云,你和我兄弟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我这个人就是爱享受,从来不做勉强自己的事。” 柳云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取下自己腿上的针,低声道,“你以前是不做,是爱享受,但现在一直在勉强,甚至折磨自己。” 花文钰手上取针的动作顿了一瞬,又继续将扎在腿上的银针取下放入针包之中。他俯身敲揉着自己的腿部,将僵硬的肌肉放松下来,看似毫不在意地用戏谑的语气问道,“你倒是说说,我勉强什么了?你别是嫌弃我笑得不好看,找借口。” 柳云顿时踌躇了好一会儿,他不太敢说了,有些害怕花文钰会生气。但他最终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想笑时当然笑得好看。只是从瑾瑜走后就变了,明明难过得想哭却……” “我没有哭。”花文钰打断道,“柳云,我从不想哭。” 柳云无奈地点了点头,道,“但你很难过。你和瑾瑜的关系,我一直都看在眼里。当初他走时你喝了一夜的酒,我以为你第二天已走出来了。但你…….” “我是走出来了。”花文钰又打断道,“我早就走出来了。” 他敲了敲自己的腿,忍着麻痛站了起来,好不容易恢复点血色的脸又变得惨白。但他不在意,推开柳云想要扶他的手,艰难地迈动着脚走动,直到走到动作变得流畅才停下脚步。 花文钰指了指自己的双腿,道,“你看我这腿,复活他不成糟了天罚变成这个样子,那时候我就已经走出来了。我看透了,瑾瑜已经走了,不会再活过来。” 他这双腿从那时起就坏了,平日里看起来行动自如,实则却像是生了锈的废铁,每走一步骨骼都因摩擦而发痛。时不时还会剧痛无比,比烧灼灵魂的火灼烤还痛苦,令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双腿给割去,就像是方才他在寒池中时那样,浑身都没了力气。 柳云看着花文钰的腿,心里的无奈更深,还涌出了难过。他当初是亲眼看着花文钰为了挽回苏瑾瑜的命想要逆天而行,最终被天罚落下弄到这个下场。但他没办法,想代替这个兄弟受天罚都无法。他道,“你既然走出来了,又何必执着要亲手杀了清霄?谢玄阳死了,这已经是为瑾瑜报了仇。” “报了仇?”花文钰的声音忽然阴冷了下来,“谢玄阳是死了,但他会复活,就算清霄不重铸剑,日后紫虚仙君也会重铸。谢玄阳总会回来,可瑾瑜不会。你说这算哪门子报了仇?” 柳云道,“所以你要杀了清霄?” 花文钰他闭上眼,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他像是在强忍着什么。过了半晌,他道,“谢玄阳既然杀了瑾瑜,那他就得付出代价。他来此界是为了清霄,那我就杀了清霄,让他也尝尝失去最重要之人的痛。” 凭什么谢玄阳杀了他的瑾瑜,还能毫无痛苦地活着? 凭什么谢玄阳杀了他的道侣,还想和清宵双宿双栖? 做梦! 谢玄阳你做梦! “可你这么做只是折磨自己。你该知道自己不能对大气运者下手,你越是对付清霄,身上的天罚越重。”柳云道。花文钰和苏瑾瑜都是他的好兄弟,他知道花文钰想要报仇,但他却不忍心看到花文钰为了报仇折磨自己。苏瑾瑜已经死了,花文钰若是当真杀了清霄,那最终也会因天罚而死。 柳云不想看到自己的好兄弟都没了命。 “不过是天罚……不过是小小的天罚,我怕什么?”花文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时双眸中的杀气已是多得都溢了出来,“清霄,必须死!” 柳云看着花文钰,看着他压抑的疯狂尽显。他嘴唇翕动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口,只能愣愣地看着花文钰一步步走出池殿。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闭起眼,手掌下透过胸前的布料,透过自己胸膛的骨头,能感觉到那颗强健的心脏正在跳动着。 砰 砰 砰 忽然,砰响骤停了一瞬。柳云猛地睁开双眼,看向距离寒池不远处的殿柱。 他道,“出来吧。” 一个人影犹犹豫豫地从殿柱之后走了出来。他身上本是白衣,现在却已沾染上了尘污,变得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原有的白色。他的头发也有些蓬乱,脸上也沾着灰黑色的污渍,着实狼狈。 柳云道,“能跑到这里来偷听,你倒是挺有本事,不愧是清霄道君座下的弟子。” 莫凌烟摸了把鼻子,鼻上的污渍不但没擦掉,还被他擦过化得更大。他有些尴尬地道,“其实…也不是我想偷听的,就是…就是不小心闯进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在说话了。这、这也不能怪我是不是?突然撞到你们,想出去也不成,要是被你们发现了,我不得被杀了?” 说着,他还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个卡嚓割头的手势。 柳云道,“你现在不怕被我杀了?” 道子_分节阅读_135 莫凌烟抓了抓蓬乱的头发,道,“你不会…唔…怎么说呢?就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会,而且我总觉得你身上好像有一点点我熟悉的气息,也就一点点。” 柳云轻笑一声,道,“你的直觉够准。我的确不会杀你,而且还会帮你。你,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 花文钰的事虽然还没有交代清楚,但比之前清楚多了是不是? 柳云被复活了,但苏瑾瑜因为一些原因无法复活,原因在之后的剧情会讲到 第117章 灵山处处诡异, 各处株植也因弥漫全山的浓郁魔煞之气近乎成了精, 有的更是长了利牙尖齿, 就说常驻灵山的灵宫魔修都很容易被这些魔植当作猎物,被捕捉而死。若不是花文钰来后为此处布置了些阵法,开辟出了安全的径道,灵宫之人怕是每天都得死上几个。 但这些径道唯有花文钰的玲珑阁人和灵宫人才知, 莫凌烟在这儿两眼抹黑, 到处瞎跑还没被那些魔植吞得连骨头都不剩已经是逆天的运气了。 柳云曾听花文钰说道过, 清霄和莫凌烟这对师徒都是大气运者。莫凌烟是如今的大气运正主,而清霄则是上一位大气运正主, 如今因清霄已近至大成,其身中气运渐退,转移到莫凌烟身上。莫凌烟拥有如此逆天的运气,想来就是大气运所致, 常人也得不来。 正当柳云暗暗有些嫉妒这厮的气运时,莫凌烟跟在他的身后边走边打量着他。 莫凌烟也就是在刚到东都是见过那是还化名楚天的柳云,之后在雪域私库内的是是非非他一概不清,便是只知道这人是敌方之人。他虽有直觉柳云不会杀了他, 但面对敌方人时论谁都不会放下该有的警惕。 见柳云不说话,他便也打定主意不说话, 就怕自己忍不住开了口,被人带进沟里去。 一时间两人间静得可怕。灵山又在极重的魔煞气笼罩下整日不见阳光,阴森森的,他们两人无声地走动着更显诡异, 莫凌烟没一会儿就忍不住鸡皮疙瘩全起,只觉自己跟着柳云越走越深,越来越阴沉,瞅着四周晃动的魔植黑影,不知怎么就将看成了一个个窥看着他的鬼影。 莫凌烟什么都好,要他拿剑正面对上比自己厉害的修士都没问题,但他就是个大毛病怕鬼,一见鬼就发怂。以前怎么说身上还有佩剑在身,有些安全感,然而现在他的剑却不在身边。莫凌烟更怕了,怕得觉得自己有点尿急。 这时,柳云忽然转头,出声道,“你……..” 柳云这回头回得突然,在这阴森森的环境下阴影笼罩,更像是恶鬼。 莫凌烟的神经崩得紧,眼睛一眨就看到面前这张脸狰狞发青,还有两颗巨大、发黄的獠牙,獠牙上好像还沾着红色的血肉。 “啊啊啊啊——!”莫凌烟吓得头皮发麻,条件反射地抱头蹲下。这一吓他都快要被吓哭了,喃喃道,“我不好吃我不好吃我不好吃!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柳云都被这臭小子给气笑了,转身上前踹了莫凌烟一脚,道,“喂,我就这么可怕?” 莫凌烟被踹得一脑门就栽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他这一摔也摔醒了过来,爬坐起来,呸呸呸几声吐出参进嘴里的泥,有些惊恐地道,“我、我刚才看到鬼了,青面獠牙!他还要吃我!” 柳云呵呵笑了两声,道,“什么鬼?还青面獠牙,我好心带你走,你竟然还骂我。” 莫凌烟砸了砸嘴,认真回想了一下刚刚闪过的鬼头,发现好像还真有柳云这长相在,便道,“好像还真是你。你带假獠牙干嘛?故意吓我啊?” 柳云一愣,“獠牙?我没带獠牙啊。” 莫凌烟闻言脸都青了,他方才真的看到獠牙了。 柳云眼睛一转,瞅着莫凌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谐谑的笑意。他道,“这儿聚集世间万千魔煞,阴怨聚集,你是不是…看到了冤魂?” 莫凌烟更怕了,浑身上下都在抖,手在身上到处摸来摸去想找自己的剑,然而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这才想起自己的宝贝佩剑洞玄九天在自己从这个鬼地方醒来后就不见了踪影。 莫凌烟顿时生无可恋,觉得这个世界都在跟他作对,他越发想念自家师尊和谢玄阳了。 柳云见状忍不住发笑,用力地拍了拍莫凌烟的肩,道,“好了不吓你了。跟你说实话,你方才看到獠牙怕是中了魔植的陷阱。这里有的魔植气味能引出心魔。不过你现在在阵法开辟的径道之中,心魔是引不出来了,最多会引出心中所怕之物。” 莫凌烟怕什么?他怕鬼啊!在魔植的陷阱下便是看什么都觉得是鬼,好在被柳云一脚给踹醒了。 柳云又道,“你这家伙,没想到堂堂灭天杀地的剑修还会怕鬼,你师尊知道了不得气的打你一顿,真丢他的脸。” 莫凌烟摸了把脸,硬着脖子气道,“怪我喽?我剑都没了,能不怕吗?剑修没剑还能干嘛?我又不是师尊和玄阳那样随便拿个东西就能挥出剑气的大佬。” 柳云这才发现莫凌烟没带剑,奇怪道,“你的剑呢?没佩剑,不是还有本命剑吗?我瞧着你这修为已至元婴,像你一样的剑修都已炼化本命剑入丹田了。” 说来也奇怪,之前柳云化名楚云在谢玄阳一行人刚至东都时接触,那时他看莫凌烟还是刚至金丹期的样子,连境界都尚未稳定,怎么这没过多少日子再见,莫凌烟就成了元婴修士? 要说以莫凌烟这年龄成金丹已是旷世奇才,这再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跃入元婴,可就不是一句世间少有能说得通的了。当初资质极佳的清霄道君从金丹修成元婴可也是花了至少百年的功夫。 莫凌烟能说什么? 他这身修为根本就是他师尊在雪原私库时用紫虚仙君留下的灵气给硬生生灌出来的,当时他差点没被撑死,好不容易熬过来又不小心吞了个被谢玄阳称为好东西的珠子,这才出了个一跃成元婴还没走火入魔的奇迹。 若真说心境,他还只是金丹前期而已。剑修看的不是修为而是心境,心境不至一定的程度,无论修为如何都无法炼化本命剑。 但这些他不能说啊!面前的这个家伙不知怎的现在不会杀他,但怎么说也是敌方人,谁知道等他把自己的小秘密说出来以后会如何被坑? 莫凌烟又不是个傻子,他清楚的知道有些小秘密不能告诉别人,最多….最多告诉自家如父的师尊,还有、还有挚友玄阳。 他便是抿了抿嘴,含糊其辞地避开本命剑的话题,道,“剑…这不是被你们掳过来以后就不见了吗?哪有绑架还给人留武器的?” 柳云伸手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问道,“你是被掳来的?” 莫凌烟借力起身,拍拍自己屁股上的脏泥,但这地上的泥因露水微湿,沾染在衣服上根本拍不掉,他这一抹还抹得更开了,脏不溜秋的完全看不出原本的白色。 他道,“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来的?我连这儿是哪儿都不知道。说起来你们掳人掳得真奇怪,把我扔到个破屋里就不管了,还没人看管,也不怕我摸清了你们的老窝,跑出去带人打过来。” 柳云问道,“谁掳你来的?” 莫凌烟翻了个白眼,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在说废话。他道,“我哪懂?就是一群穿得黑不溜秋的怪人,连脸都看不清。哦…还看到了一个长着两对牛角的人。” 他边说边抬手在自己的两边额角做了个顶角的动作,“牛角这——么大,比我在凡间看到耕犁的牛的角还大。” 柳云看着莫凌烟这夸张的动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这是知道是谁将这个毛头小子给抓来了。人形有角,这个特征只有那位魔尊的魔龙有,只不过人家的角是对珍贵的龙角,传闻龙角为料可成神器,魔龙虽说不是正统的龙族,但怎么说也有真龙血脉在,它的角放到外界去不知有多少修士疯抢,怎么落到莫凌烟口中就成了一毛不值的牛角了? 莫凌烟才不知道自己口中的牛角什么大宝贝,在他看来就是掳他回来的强盗的特征,还丑不垃圾的,就是白送给他他都不要。 莫凌烟嫌弃地撇了撇嘴,问道,“你们掳我来干嘛?” 道子_分节阅读_136 柳云耸肩表示他不知道,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魔龙是魔尊那边的家伙,现在魔尊又跟花文钰闹翻了,魔龙也消失得不见踪影,谁都不知道魔龙之前将莫凌烟掳过来有什么用。 莫凌烟看他越走越深,本来不想再走,但一看四周魔植黑影晃动,可怕得紧,犹豫了一会儿便拔脚跟了上去。他赶上柳云后又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柳云道,“怕你掀了灵山,送你出去。” 莫凌烟一顿,拽住柳云震惊地道,“你说这是哪儿?!” 柳云莫明地看了他一眼,道,“灵山。” 灵山?! 他和玄阳、师尊一直在找的灵山?! 他心上人白白在的灵山?! 莫凌烟顿时不想走了。他出宗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找灵山,就是为了在灵山里见上白祈杉一面,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怎么能不见到白祈杉就出去? 他道,“我不走!” 柳云嚯了一声,硬拽着莫凌烟就往外走,边走边道,“你不走想干嘛?要见你心上人啊?你这臭小子哪来这么多屁事?现在你好朋友玄阳君都死了,他死对头花文钰就在这儿,还想着要搞死你师尊。你留在这儿要是被抓到了,不得拖你师尊后腿?不行不行,你赶快给我走!” 莫凌烟大骇,道,“玄阳死了?不可能!” 柳云道,“你不是听到了我们说话吗?玄阳君是死了,你师尊正为了救他往这里赶呢。” “我只听到那谁谁说我师尊必须死……”还有那个什么瑾瑜的事。莫凌烟后一句话没说出来,直觉告诉他不能在眼前这人的面前提起瑾瑜这个人。 柳云道,“你就不怕你师尊这么一来灵山真死了?” 莫凌烟才不相信清霄会死,在他心里他师尊就是个读作清霄写作传奇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死在任何人手里。谢玄阳在他心里也是个奇迹。 他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是白日梦,像你们这样的小角色是对付不了我师尊的。” 小角色柳云顿时觉得手痒,很想把莫凌烟吊起来打一顿。这时就见莫凌烟一顿,改口道,“哦,小角色不包括你。” 柳云心道,难不成这臭小子还会说好话了? 他还没问出口,便见莫凌烟继续道,“我之前说觉得你身上有熟悉的气息,现在更明显了。”他凑近柳云,狠狠地嗅了嗅鼻子,“我知道你是谁。” 柳云挑眉问道,“哦?你说我是谁?” 莫凌烟笑嘻嘻地道,“你是我好兄弟啊,是不是?玄阳~”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刺不刺激?意不意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猜柳云是不是玄阳? 答案下章揭晓 第118章 柳云噗嗤笑出了声, 伸出手将莫凌烟本就有些蓬乱的头发彻底揉乱。他道, “你这可就猜错了, 我不是你好兄弟玄阳。” “啊啊?”莫凌烟被揉得一脸发懵,他揪着鼻子又嗅了好几下,抓耳搔腮地道,“不可能啊。我不会闻错的, 玄阳就是这个味道。” 他只觉得柳云这是想蒙他。 柳云用手掌捂住这厮嗅个不停的狗鼻子, 道, “少嗅来嗅去的,难不成玄阳君还有什么特殊的气味不成?” 柳云可不记得谢玄阳身上有什么味道, 就算有也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 莫凌烟被柳云一巴掌把鼻子和嘴巴都堵住了,差点没憋死,他呜呜了几声把柳云的手给拉开,大喘了几口气, 道,“你不是说好不杀我的吗?真是的,我说你有玄阳的味道可是夸你。你都不知道玄阳的味道多好闻,淡淡的, 就像、就像是…….” 他顿住了,想了半天才从脑袋里找到适合的形容, “就像是莲花!清莲香,可好闻了!像一般俗人是不可能有的。” 柳云掀了下眼皮,没好气地道,“按你这么说我还得多谢你夸我不是俗人了?还莲香?你说檀香我还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剑峰根本没种莲,玄阳也不碰花,哪来的什么鬼莲香。还是你想说体香?” 莫凌烟这可就气了,瞪眼道,“瞎说!什么体香?我玄阳哥哥虽然长得好看,但你不能把他当女人啊!女人能比得上他花容月貌?!信不信我打你?”说罢还挥了挥拳头。 柳云才不怕他,在他眼里没了见的莫凌烟就是被拔了牙的狗。他道,“凭你这一句花容月貌,你玄阳哥哥就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打死你。” 莫凌烟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于是鼓着腮帮子“哦”了一声,换了个说法道,“我玄阳哥哥可是真男人,他有六块腹肌你知不知道?” 柳云当然不知道,他又不是谢玄阳的道侣,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清楚?他反问道,“你怎么连你玄阳哥哥什么体格都懂?” 莫凌烟自豪地撑了把腰,“我当然知道,我可是和玄阳一起跑过温泉的交情。” 想当初他们还没入天衔宗的时候一起玩得可开心了,一起逛过庙会、泡过温泉、还看遍皇城花,尤记那时玄阳泡在温泉里,薄薄的里衣贴在身上,啧啧那可是一大美色! 柳云心道:你师尊竟然没打死你,也真是个奇迹。 莫凌烟美滋滋地回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脑中精光一闪,心觉不得了,自己竟然被这个家伙给绕进去了。他赶忙拉回自己飞远的思绪,说道,“好啊你,又是体香又是我玄阳哥哥的,差点被你给扯了话题。” 柳云摊手道,“这不是没成功?” 莫凌烟哼了一声,问道,“你和玄阳到底什么关系?我可告诉你,你别骗我说没关系,你身上的味道可是明明白白的证据。” 说到这时候莫凌烟也不觉得柳云就是谢玄阳了,在他心里谢玄阳就是天上下来的神仙,而面前这个男人却是个忽悠精。 柳云道,“你非要咬着味道不放干嘛?我身上哪有味道?” 柳云以前可是干得杀人越货这一行,身上可不能有一点味道,沾了血都得用法子把血腥味去掉,这么多年都成了习惯了,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味道存在的。 莫凌烟道,“你懂什么?那叫灵魂的味道。” 柳云只觉得这厮是在胡说八道,灵魂哪来什么鬼味道?他道,“还灵魂?你这狗鼻子能这么厉害还闻得到灵魂的味道?” 道子_分节阅读_137 莫凌烟头一昂,鼻子一翘,道,“本少爷就是这么厉害!你这家伙肯定和玄阳有关系,满满都是他高贵清雅的香味。” 柳云觉得再让莫凌烟说下去,谢玄阳都得羞耻地掀了棺材盖。他抬手投降道,“好好好,我承认,我和玄阳君有关系。” 莫凌烟趁热打铁,赶忙追问道,“什么关系?” 柳云摸了摸鼻子,答道,“大概…就是继承他遗愿的关......” “呸呸呸!”话未说完,莫凌烟就给打断了,“胡说什么?玄阳还没死!才没有什么遗愿。” 柳云道,“他就是死了啊,赤霄红莲都碎……” 莫凌烟又打断道,“死什么死?不是说师尊能救他吗?那就是没死!” 柳云瞧着他这眼睛瞪得都要掉出来了,就像是自己再说一句谢玄阳死了,他就要拼命。柳云只得再次投向,承认自己搞不过这个死小子。 莫凌烟见状满意了,再次问道,“说吧,你到底是谁?” “柳云啊。”柳云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柳云。只不过嘛…我和你之前见过的那个有些不同。你可以把理解成有这个身体里两个柳云,而我是第二个,为玄阳君而生的柳云。” 莫凌烟眨巴眨巴眼,盯着柳云半天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道,“你是说你有鬼疰症?还是崇拜玄阳得的。” 柳云一听,额角的血管忍不住跳动,咬牙道,“你才有鬼疰症!” 莫凌烟这可就委屈了。柳云说一个身体里有两个人,说自己还是第二个,这不是典型的鬼疰症吗?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什么的。莫凌烟虽然没学过医,但也翻过一次医书,刚好有看到鬼疰症的症状,就和他一模一样。 柳云深深地吸了口长气,灵山中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把他被莫凌烟激出的火气给憋了下去。他能看到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忽然就想起了之前花文钰和另一个他说过莫凌烟这厮就是嘴贱至极,若非他是大气运者,早就被人给整死了。 现在想想花文钰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道,“反正你记住我和另一个柳云不一样,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你要是见找他赶快跑,那厮可是帮花文钰的,见找你可不会像我一样对你。” 莫凌烟心里嘀咕道:花文钰可是和玄阳是死对头,你这鬼疰症得的还分成了两个不一样站队的自己,以后要是对上了怎么办?自己打自己吗? 不过这也好解释为什么他之前在池殿中对柳云的感觉不一样。花文钰在的时候他只觉得柳云这厮和花文钰一样危险;花文钰走了,过一会儿柳云给他的感觉就变成了无害。想来就是两个柳云的区别。 莫凌烟暗自嘀咕是嘀咕,面上重重地点了点头,应了柳云的话。 柳云这下放心了,拽着莫凌烟就要带人往前走。 莫凌烟哪肯啊?先是被拽得踉跄几步,然后蹲在地上就开始耍无赖,“不走不走不走!” 他两条腿被柳云在地上拖出两条深痕。 莫凌烟这些年个子窜高得快,早就到了成年男人的体型,平时练剑又练得多,一身肌肉不能说爆棚,但绝对是扎扎实实。柳云力气也就一般般,在这么个大个又重的汉子拼命往下扎的情况下能将人拖上一段距离已经是极限了。 柳云拽得烦躁,突然松手将人摔在地上,“你这小子想干嘛?说说说。” 莫凌烟嘿嘿道,“想见白祈杉…….” 柳云居高临下地用冷冷的眼神看着他,就差把“就听你忽悠”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莫凌烟被他看得尴尬,有点心虚得微微缩了缩脖子,眼神四处乱飘。他蹲在地上,手无意识地摧残地面上的草。 柳云总觉得这小子打得根本不是要见白祈杉的主意,而且也对他所谓的“只听到花文钰说清霄必须死”保持怀疑。 花文钰有多厉害?莫凌烟又是什么修为?如果莫凌烟真的是半途中来的怎么可能不被花文钰发现? 花文钰当时虽说天罚导致腿部剧痛难忍,但他深不可测的修为摆在那里,就算再痛也不可能让他忽视外界,连生人闯进池殿都没发现。能让花文钰发现不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莫凌烟这厮在花文钰整个人沉浸在寒池水中时进入池殿。 只有那个时候花文钰无法察觉到外界的动静。如果是这样,那莫凌烟绝对是把他们的对话给听全了。 柳云双手抱着胸,就这么盯着莫凌烟看,等着这小子撑不住老实交代。但莫凌烟尴尬是尴尬,但要说死撑着不松口,他可就能撑了。想当初他作为莫家嫡子虽不太会说谎,但好歹混迹西凉权贵圈子有些年头,死撑面子都不知道撑了多少回,脸皮能厚得天打雷劈都不怕,只要盯着他的不是他师尊这个可怕的男人,他撑个大半天都不成问题。 莫凌烟死撑着不说话,他有的是时间耗,但柳云可没这么多时间一直耗着。另一个柳云总是跟在花文钰身边,现在也就是被花文钰推出去让通知白祈杉才离了开来,也就这个时候现在这个他才有机会出来透气。 花文钰那厮精明得很,几乎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对另一个柳云熟悉得可怕,要是现在这个他出现在花文钰的面前,第一时间就会被发现不对,到时候只能落到被抹杀的下场。 要是耽搁半个时辰还好说,但要是耽搁长了,花文钰肯定会察觉到不对劲。 他是这个身体复活后才诞生的,到现在连半年时间都不到,这么短时间他还没活够呢。而且他作为探子为生,玄阳君给他的任务还没完成,这要是死了也对不起玄阳君的血。 柳云抬头看了看被魔煞之气遮挡得阴沉的天空,也不知到怎么就算出了时间,心想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莫凌烟的脑门儿,道,“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挺能憋,要不是你柳哥哥我没时间跟你耗,还非得跟你比比谁耐得住。” 莫凌烟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这是赢了,顿时得意洋洋的,鼻子都要翘上了天。 柳云看他这样子就来气,手上戳的动作改成猛地一弹,莫凌烟被弹的捂着脑袋哎呦痛叫,手一放就能看出脑门儿上明显的红印。 柳云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老实说你要干嘛?” 莫凌烟嘘嘘吹了几声音调奇怪的口哨,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说道,“你就先带我去见见我家白白呗。” 柳云一怔,面色奇异地问道,“你家白白是谁?” 这灵山里名字里有白字的就只有灵宫之主白祈杉。 莫凌烟道,“你不是知道吗?我的心上人,白祈杉啊。” 柳云吓了一大跳,几乎是肝胆俱裂地问道,“你心上人是白、灵主?!” 他这模样就跟见了鬼似的,看得莫凌烟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在怕什么东西。在莫凌烟的印象中他家白白虽是一跃成了渡劫老祖,也干了些丧心病狂灭口的事,但还不见得会让人怕成这样。 他问道,“你怕什么?我家白白怎么了?怎么你就跟提到杀人魔一样?” 可不就是杀人魔吗?柳云心道。 白祈杉可是个疯子,之前不呆在灵宫还好,回了灵宫后没多久就像得了狂病,喜怒不定,手段残暴,不知道多少魔修死在他手上,就连花文钰和他交谈都得悠着点就怕挑了他的神经大开杀戒。 更可怕的是这厮身体虽年龄不大,但修为已是渡劫后期,就差一步登天,没人打得过他。用花文钰的话来说,这个白祈杉其实就是年轻的身体里住着的千年老鬼,与之合作须得步步谨慎,稍错一丝便会全盘崩溃。 连花文钰都得谨慎的家伙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花文钰那厮可是面对清霄或是撞见其他老祖时都面不改色,这世上能让他警惕的也就只有谢玄阳和白祈杉两人。 只不过谢玄阳是老谋深算,而白祈杉则是太疯,疯得容易做出难以预料之事。 柳云猛地摇头好几下,那力度像是要把头摇下来似的。他一把拽住莫凌烟的腰带,将人直接从地上拎了起来,扛在肩上。他道,“别管这么多,你不能留在这儿,更不能去见他。” 道子_分节阅读_138 开玩笑,莫凌烟可是比清霄气运还强的大气运者,又是玄阳君的挚友,要是在白祈杉那个疯子手上出了什么事,他怎么交代? 莫凌烟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他像是扛野猪一样扛起来,大脑懵得空白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双手双脚拼命挣扎,却抵不过柳云毫不留情地落在他屁股上的几个巴掌,又给他安上了个禁言诀,把他唧唧歪歪说个不停的嘴巴给封了起来。 屁股上火辣辣的,又不给说话抱怨,莫凌烟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在家里时被他亲爹教训的噩梦。 柳云扛着他不用再怕莫凌烟跟在他身后走错路子出了径道外,撞进什么魔植的陷阱里断送了小命了,抬脚大步大步地走,不一会儿就穿过灵山密林,来到了一条看不见另一端的水边。 这水也不知道是河还是江海,莫凌烟往前探了一眼,就看见这水黑漆漆的深不见底,再一看,还能从水中看到隐隐有什么东西。他不禁睁大眼,仔细瞅了瞅,竟发现那藏着的东西好像是缩小的陆地影子,不是还有什么奇怪动物的影子窜过去。 在这时柳云动了,他手上一松,眼看莫凌烟整个人就要一脑门儿栽进水里去。莫凌烟吓得魂都要飞了,双脚并用连忙扒住柳云。莫凌烟个子大又重,柳云被他一扒险些也跟着栽进去,好不容易稳住身体,便见莫凌烟睁大着眼,嘴里呜呜呜个不停,想要说什么。 柳云这才想起自己嫌这厮叽里呱啦说个没完,太烦,就把他的嘴给封住了。他解了莫凌烟的禁言诀,就见莫凌烟先是狠狠吁了口大气,然后劈头盖脸地就对柳云喷道,“干嘛呀干嘛呀?说好不杀我的,你现在却要把我扔进河里淹死?!你这样言而无信是要被我玄阳哥哥打死的知不知……呜!” 柳云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从哪掏出个白花花的东西,抬手就塞进莫凌烟的嘴里,将他的嘴巴给堵上了。 “闭嘴吧你,小无赖你怎么就这么聒噪?”他道,“这是灵山通往外面的天河,水是幻景,根本没水,淹不死。灵山悬于空中,你从这儿跳下去就能到外面了,赶快给我滚。” 莫凌烟咬了咬堵在自己嘴巴里的东西,发现软绵绵得跟馒头似的,又有点像糕点,还有蜂蜜的香甜,便也不吐出去,鼓着腮帮子就嚼了起来,边嚼还边含糊不清地抱怨道,“吾…柴不小…哩……” 柳云呵呵了两声,道,“我比你爷爷还大,你跟我比就是小。臭小子给我放手,滚。” 莫凌烟才不滚,死死勒住柳云就不放。柳云被这小子勒得腰都要断了,脑门儿充血一巴掌就按在莫凌烟的脸上,用力将人往外推。 他道,“滚滚滚,给我赶快滚!再过一会儿巡逻的人就要来了,赶快滚出灵山。” “就不滚!”莫凌烟道。他抓紧嚼了几下,把嘴巴里的东西吞了下去,又道,“你塞的这玩意儿真好吃,甜滋滋的感觉跟我以前在西凉苏家吃过的点心一样。” 柳云浑身一震,脸上的血色唰得一下褪尽,苍白得发青,就好像死人似的。他胸膛内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如同要跳出喉咙。 苏家,西凉苏家。 莫凌烟没发现柳云的不对劲,砸砸嘴回味了一下味道,又道,“说起来苏家有个嫡少爷叫苏瑾瑜——呜啊!” 他话还没说完,柳云就猛地用力,将人狠狠地推进了天河里。 莫凌烟地抓住了河岸边落下的一块石头,险险地吊住了自己。他低头一看,发现真像柳云所说的那样,天河中无水。河面之下是一片空荡,距离之下的地面大约有七八百尺的样子,莫凌烟单手吊着其实就是吊在半空中。 七八百尺对修士来说摔不死,莫凌烟却没准备下去,他留在灵山还有事要做。但此时他也没有跃回灵山的打算,而是臂上微微用力,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抬起一点,好让眼睛透过天河面看到河边的情况。 他抓住的石头靠下,只是一块巨石沉入天河中的一小部分凹凸处,如果天河边上的人不仔细寻找是注意不到他的。 莫凌烟注意到河边的柳云闭起了眼,他身上的气息混乱,不一会儿原本让莫凌烟觉得熟悉的气息就消失了,再次变回了他与花文钰交谈时给莫凌烟的危险感。 莫凌烟心道:估摸着这就是那个熟悉的柳云所说的另一个他。 柳云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另一个他? 是因为听到了西凉苏家? 那个苏瑾瑜? 那个苏瑾瑜难道就是柳云之前和花文钰提到的瑾瑜? 莫凌烟琢磨了半晌,想不到西凉苏家的嫡系少爷跟柳云这个东都人还有花文钰有什么牵扯,便牢牢地记在心里,决定等他师尊救回谢玄阳后把此事告知谢玄阳。 岸上柳云睁开了眼睛,他觉得自己的头有点做痛,隐约记得刚才有个声音在他的耳边提到苏瑾瑜。 他攒起眉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是在灵山天河旁,但却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正在他心觉奇怪之时,不远处出现了一群魔修,他们见有人站在天河旁便纷纷按上了武器,箭步冲了过来。 “何人在那?!” 柳云见来人,也顾不上思索自己是为何在此,转身抱拳道,“巡察队的各位,有礼。” 众魔修一见是柳云,便也纷纷回道,“原来是柳云阁下,方才失礼失礼。” 作者有话要说:  注:鬼疰症就是人格分裂 柳云二号的隐线埋在第91章,嘿嘿嘿 今天爆肝,先来一发6000,等12点前再来一发3000 ,嘿嘿嘿 第119章 柳云和这众巡察队的魔修互相喊颤了几句, 看时候不早, 便告辞向灵宫内部走去, 他还需要去给白祈杉传达花文钰的提醒。 柳云走后,巡察队在四周转了几圈,没有发觉什么不对之处,也离开走向下一个巡逻处。等这些人都走光后, 莫凌烟小心翼翼地从天河面上冒出头, 看了看四周确认周围的确没人后, 这才爬上岸来。 他被柳云带着走的时候发现灵山中能避开那些危险魔植的径路有特殊的规律,他试着按照这个规律走了几步, 发现没有撞上魔植的陷阱,便放开脚步大步流星地往灵山内部走去,直到走到一个左右魔植茂盛,了无人烟的地方, 才停了下来。 他按了按胸口,看似是自言自语地小声道,“小梅梅,怎么样?” 从他的脑海里响起一道小姑娘糯糯的奶声, 道,“刚才那个柳云灵台震动的时候我偷偷进去了一下, 看到少主的血契。” 血契。 莫凌烟记得曾有一次谢玄阳和他说道过血契这个东西,拥有血契的人不会背叛,那刚才那个柳云说的话可以相信。 这样一来他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一点,不用担心那个柳云会把他的情况告诉花文钰。他又问道, “那救玄阳需要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找到啦~”小梅梅说道。她从柳周身上继承下来的血契比柳云的高上一等,能借柳云身上的血契窥视到他的记忆,只不过时间不够,她只来得及找到救谢玄阳所需之物的那段记忆,“我看到要灵山山源。” 山源,一座山脉的中心,也可为一山之命脉。若是一宗一峰要占居一山为己用并在其中布下大阵,首先就得取得山源。若是山源毁去,此山定归为死山,再经百年孕育新山源。 如此重要的东西,只会由占居此山的宗峰为首者收据。就好比他们剑峰,剑峰所在之山脉的山源就在首座清霄的手中。 那灵山山源会在哪儿?莫凌烟思绪一转,想到了白祈杉。他早在闯进池殿之前就从此处的魔修那儿偷听到占居灵山这座山脉的是灵宫,而灵宫的主人则是白祈杉。那这灵山山源有很大可能是在他那里,还有一小部分可能是在花文钰那儿。 花文钰心思精密,连谢玄阳对上他都得谨慎再谨慎。而在莫凌烟看来,白祈杉却不是个城府极深之人,他对上花文钰,指不定就被骗走了山源。 道子_分节阅读_139 莫凌烟更希望山源还在白祈杉手中。谢玄阳和白祈杉是师徒又是友人,白祈杉对他不可谓没感情,若是山源在白祈杉手里,至少还有可能拿出来用来救谢玄阳。 但若是在花文钰手中可就麻烦了,莫凌烟从柳云和花文钰的对话中听出有个对他们来说好像极重要的人物被谢玄阳杀了,花文钰想要报复,绝不可能把山源拿出来。 莫凌烟心道:不管怎么样,都得先去会一会白祈杉。 那首先就得去把他的佩剑洞玄九天找回来。没剑在手,他就是想在这魔窟里摸索也不成。 小梅梅从莫凌烟被掳走起就附身在他身上,经历了一小段时间的磨合后,已渐渐能看到了他的心思。她道,“我不知道小哥哥你的剑在哪,但我知道那条大蜥蜴在哪。” 莫凌烟一听,没能立即反应过来。他有些茫然地抓了抓头发,道,“大蜥蜴?什么蜥蜴?” 小梅梅嘻嘻地嘲笑了莫凌烟几声,道,“小哥哥真笨,就是抓我们过来的大蜥蜴啊,有老大老大牛角的那个。” 莫凌烟愣了愣,回想了一下,发现那个有牛角的家伙奇怪是奇怪了点,但脸长得还不错,放出去都能迷不少小姑娘了,个子还比他都要高上一大头。莫凌烟的个头已经偏高了,比他还高一大头的男人那就是高得离谱。但无论如何也都还是个人形。 他疑惑道,“那不是人吗?哪是什么大蜥蜴?” 小梅梅看他想不通的样子,恨不得从他脑壳里蹦出来敲他一个暴栗。她道,“小哥哥你是大笨蛋吗?大蜥蜴是他的原型!” 莫凌烟愣愣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傻了吧唧地道了声,“噢!” 小梅梅兴奋地又道,“走走走,我们先去找大蜥蜴。大蜥蜴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了,你的剑亮晶晶的,说不定在他那里。” 她操控着莫凌烟的手,指了个方向,“往这里走。” 莫凌烟又点点头。他听着小梅梅的指挥左走右走,歪歪扭扭地拐了好一会儿,眼看他越走越奇怪,不知道瞎跑到灵山哪个角落里去了。他脚步一停,道,“哎哟,不对呀,小梅梅你怎么知道大蜥蜴在哪儿?别是瞎指吧?” 小梅梅在莫凌烟的脑海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双手叉着腰,小辫子气得一翘一翘,“小梅梅才不是瞎指!你再诬陷我,我可要生气了,你一个人走去吧,哼!” 莫凌烟立马怂了,这地方看起来哪里都阴森森的像个鬼地儿,要是没了小梅梅,他一个人不得被吓死?他讨好道,“好梅梅,我错了,看在小哥哥给你买过糖的份儿上饶了我吧。” 小梅梅撅着小嘴嘘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他。她又指了一个方向,让莫凌烟继续走,一边和他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知道,就是一想就想到了,好像本来就知道这么多和大蜥蜴有关的事似的。” 莫凌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正在这时他的眼前突然凭空出现一颗巨大的银眼,还是竖瞳,直勾勾地盯着他。莫凌烟第一反应是撞了鬼,顿时浑身都吓得僵住了,两眼瞪得滚圆连连上翻,嘴巴大张就要尖叫,却已失了声。 他脑海里的小梅梅也是吓了一跳,懵了。 这颗巨大的银眼转动了一下,四周的空气如同水纹般波动了几下,以银眼为中心,慢慢地有暗色的鳞皮出现,鳞甲虽是黑色,但却很是黑得发亮。渐渐地一条长着双翅的巨大魔龙完全出现在了莫凌烟的面前,就如小梅梅说的那样像只巨大的蜥蜴。 “娘子。” 一个低沉的声音将两个都懵得快要失去意识的家伙快飞去天外的神智给唤了回来,这个声音直接出现在莫凌烟的脑海里。 莫凌烟倒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瞪着眼前这条魔龙,指着自己的鼻子,用好不容易找回的声音不可思议地道,“你在喊我?” 魔龙立刻喷了他一脸龙息,那张龙脸上虽看不出表情,但就算有眼盲的人都能感觉到满满的嫌弃。 莫凌烟摸了把脸,反应了过来,道,“你是在喊小梅梅?” 这次魔龙不喷他了。莫凌烟知道这下没错了,这个大蜥蜴就是在喊小梅梅。他不由道,“你这是在占小梅梅便宜啊,她才多小?” 魔龙当即又喷了他一脸龙息,直接将他给喷得跌坐在了地上,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 这下小梅梅反应过来了,小小的身影在莫凌烟的脑海里喊道,“不要叫我娘子!” 她年龄太小,根本不懂娘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可她知道娘子不是所有人都能喊的,也不是随随便便都能喊的,虽然不知道怎么才能喊,但不管怎样都一定要经过她爹爹同意才行。 魔龙不知道为何能直接听到梅梅的声音,他歪了歪头,像是想了什么,爪子在空中掏了一把就掏出了一堆亮晶晶的东西推到莫凌烟面前。 莫凌烟一看,竟是一堆金银财宝,闪闪发光,看得眼睛都发疼。他不知道这条大蜥蜴什么意思,不禁后退几步,将自己和这堆玩意儿拉开距离。 莫凌烟退几步,魔龙就把财宝往前推几步。这俩一退一进,都移出了好远,莫凌烟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要干嘛?” 魔龙推了推财宝,道,“娘子。” 莫凌烟眼睛一转,道,“你要小梅梅当你娘子?这是聘礼?” 魔龙歪着头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娘子。” 莫凌烟觉得这条大蜥蜴傻不拉几的,好像很好骗的样子。于是他道,“你这样子不行啊,你要是想要小梅梅当你娘子,你得去找小梅梅她爹。” 他心道:然后柳周那厮估计就把你给宰了,剥皮剔骨,还炖汤。 但这句话莫凌烟是不会说的,他继续忽悠道,“你看这样吧,你呢帮我找一下我的剑,然后等我去做完一件事,然后带你去找小梅梅她爹好不好?” 魔龙凝视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一爪子把地上的财宝都收了回去,活脱脱一个死财迷的模样。然后在空中又是一抓,抓出把剑像扔垃圾一样扔在莫凌烟面前。 莫凌烟一看是他的宝贝佩剑洞玄九天,可心疼了,从怀里掏出帕子就在小心翼翼地擦来擦去,嘴里还嘟囔着“我的小宝贝,你受苦了”。 再一抬头,面前的巨大蜥蜴已不见了踪影,转而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色长袍顶着大角的男人。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莫凌烟,那双银眼把莫凌烟看得后脑勺发冷。 莫凌烟紧握着剑柄,道,“你干嘛?” 男人不说话。莫凌烟尝试地后退几步,见男人不动,转头就跑,七拐八拐跑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一转头,男人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莫凌烟吓得又跑,但跑来跑去就是甩不掉他。 “干嘛呀?你老跟着我干嘛?”莫凌烟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他再也跑不动了。 男人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又响起,“娘子。” 莫凌烟抹干脸上的汗,无奈道,“好好好,娘子娘子。等我先去干一件事,然后带你去见梅梅她爹。” 男人点头,道,“跟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魔龙:娘子娘子娘子 莫凌烟:这别是个恋童吧? 柳周【磨刀】:呵呵 道子_分节阅读_140 第120章 莫凌烟甩不开这个跟屁龙, 想一想打也打不过, 只能暗暗自我说道这家伙好歹也能算是灵山的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以用来给他做掩护,便是带他一起踏上寻找白祈杉的路。 说是要找白祈杉,但莫凌烟却是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小梅梅从柳云那儿看到的记忆中也没有相关的信息,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之时, 跟在身后魔龙忽然将闷头乱走的莫凌烟拽住, 指着一处道, “前主。” 魔龙虽说现在化成了人形,但本体还是个堪比小山的巨型魔物,又不会控制力道,这一拽就把莫凌烟一个大男人给生生拽得后仰,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冷不丁这么一摔,莫凌烟觉得自己屁股都要摔裂了,尾骨痛得他龇牙咧嘴。 魔龙定定地看着莫凌烟脸上的表情,嘴角动了动就要做出个嫌弃的表情, 但想想这人答应自己会带他去找小梅梅的爹, 又把嘴角压了下去。 他揪住莫凌烟的后领, 揪小鸡一般单手将人给揪了起来,另一手又指了指那个方向,道,“前主。” 莫凌烟反手背到颈后抓住自己被魔龙揪在手里的后领,企图将领子扯出来, 但他一个人的力道怎比得过一只庞然大物? 他扯了好一会儿都扯不出来,这衣服又是宗门所出,用的料子上布着防护用的阵法,光用力气撕扯根本扯不坏。莫凌烟只得作罢,歇叹出一口气道,“大兄弟,你先放我下来。” 魔龙得不到莫凌烟的回答不做休,固执地道,“前主。” 他这话说得牛头不对马嘴,莫凌烟跟他又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根本不能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莫凌烟便是无奈道,“兄弟,你前主前主的,我也听不懂啊,要不先放我下来?” 魔龙就不放,甚至还生起了气,他将莫凌烟拎高,银色的竖瞳直勾勾得对上莫凌烟的眼睛,凶巴巴地道,“前、主。” 被这双眼睛盯上,莫凌烟这是领教到了什么叫做被大型猛兽盯住的恶寒,忍不住就想拔剑,但一想这家伙之前都能从柳周的追杀下轻松将他掳走,他现在就算是拔剑也打不过,一旦打起来还很有可能把自己的踪迹暴露在灵山魔修的眼前,又强忍了下来。 莫凌烟道,“兄弟,你倒是说说清楚啊,前主是什么意思?” 这时小梅梅看不下去了,出声道,“就是前主人呀,小哥哥你怎么这么笨?” 莫凌烟欲哭无泪,心想:这哪是他笨,这前主前主的就算他亲师尊来了也听不懂好吗? 但小梅梅却不觉得,她道,“大蜥蜴说那边是他前主人每次来灵山时首先去的地方,让你往那边走。” 魔龙盯着莫凌烟的双目忽然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是透过莫凌烟的双眼看到了小梅梅。 小梅梅噢了一声,道,“不是大蜥蜴,是龙龙。” 魔龙这下满意了,点点头。莫凌烟听得一愣一愣,完全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到底是如何交流,只觉自己是三人中多余的那一个,明明魔龙是外人才对。 莫凌烟问道,“你前主人是谁?” 魔龙惜字如金,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尊,断。” 莫凌烟依旧一脸茫然。小梅梅道,“他说是魔尊,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断了契。” 断了契? 莫凌烟虽说没有与什么灵物或是魔物定过契,但也从同门师兄弟们那里听过,一经定下的契大多难以断开,特别是主从契,要断下此契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任何一方死亡,另一种则是为主者修为尽毁,就不知那位魔尊是哪一种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家伙和魔尊的契断了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不用担心他会受魔尊之命突然捅他们一把。为了以防万一,莫凌烟又向魔龙问道,“你现在可还有主?” 魔龙想了想,点头。莫凌烟刚想追问是谁,便听小梅梅犹犹豫豫地说道,“唔...好奇怪,我身上怎么有像龙龙一样的印印?” 莫凌烟一听,这下不用魔龙说是谁就明白了,这家伙现在的主人竟然是小梅梅,难怪这厮一定要跟在他们身后。 不过有一点奇怪。小梅梅从他被掳走时起就一直附在他身体里,若是与旁物定契,他也定能感觉到,可他却是半点不清楚她是何时与这家伙定下契的。 莫凌烟百思不得其解,便也干脆不想了,抬脚就向魔龙指的方向走去。魔龙的前主人既然是魔尊,而这灵山又不属于魔尊,那魔尊来此定是得首先摆放灵山之主。 灵山之主是谁? 白祈杉。 那他往那个方向走就是没错了。 只是灵山之主所在之地四周定然是有诸多魔修来往,莫凌烟这一路走去几番波折,既要顾忌吃人不吐骨头的魔植,又得躲避灵山魔修,好几次险些被人察觉到踪迹。 好不容易接近了灵宫主殿,刚躲过一波巡逻的魔修,还没等莫凌烟松下一口气,迎面又走来一行人。莫凌烟左右看了看,也顾不上魔植不魔植的了,反身就扑进一旁的低矮植丛中。刚藏好,他抬头一看发现魔龙竟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他地将魔龙给一把拖进植丛,按着他的脑袋埋低下去,心里暗暗求神拜祖宗祈祷那行人没注意到他们,赶快略过他们走远。 然而老天好像是故意要和他作对似的,那一行人走到他们躲藏着的植丛旁停了下来。莫凌烟顿时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心道不好。 只见其中一人蹙眉用目光将四周查看了一番,伸手拨了拨一旁的植丛,转头向同伴问道,“你们刚刚可有看见这里有人?” 莫凌烟死死捂住魔龙的嘴,就怕他出声,自己屏住呼吸,吓得心脏里砰砰直跳。那人拨开的植丛就在他们躲藏处的旁边,只要再偏上一点就能看到他的头顶。 另一人道,“没有啊,看错了吧?” 那人心觉奇怪,疑惑地道,“可我刚刚看到……” “是你眼花了吧?”同伴用胳膊顶了顶他的胸口,道,“刚刚从灵主那里出来,吓得眼花很正常,放松啦放松,咱们可是死里逃生了。” “我听说上次还有人一出主殿门就晕了过去。你这才是眼花而已,没啥大不了的。” “就是就是。” 那人听同伴你一言我一语也觉得自己是眼花了,便不再做多想,跟同伴勾肩搭背地离开了。待他们走远后,莫凌烟俯身从植丛根底的缝隙中看了看外面,见无人再从主殿中出来,这才起身跳出植丛,一步做三步冲到殿门口。 他探头探脑地往殿内看了看,闪身蹿了进去。 灵宫主殿与莫凌烟曾去过不少次的西凉皇宫比有过而无不及,但奇怪的是殿内似乎空无一人,侍女、侍卫一个都不见,走在里面都能听见脚步的回响。 莫凌烟蹑手蹑脚地走过前殿,刚入中殿就被吓了一跳。中殿依旧空无一人,然而入目的是一片染血的地面,内殿四墙上也沾染着飞溅状的血色。虽然他没在殿中看到尸体,但光凭满殿的血就能想象出这里曾发生过怎样的虐杀。 忽然,他的脚踢到了什么,那东西滚动着在地上发出咕噜噜的轻响。莫凌烟低头一看,发现这是一颗金色的小珠。 莫凌烟用两根手指将它拈了起来,仔细观察了几番。 这金珠是什么? 道子_分节阅读_141 魔龙毫无波动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金丹。” 莫凌烟吓得手指一松,手上的金珠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 嗒、嗒、嗒...... 金珠落地后在地面上弹跳了几下。 莫凌烟的脸色已白得如同刷了一层白漆,拈过金珠的手指似乎像是被滚烫的水烫过一般酥麻得刺痛。他的双唇微颤,道,“你说这是什......什、什么?” 这是什么?! 魔龙感觉不了他的惊恐,冷冷地重复道,“金丹。” 金丹…… 金丹?! 修士的金丹?! 莫凌烟只觉自己的胃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他想吐。修士的金丹在修士死后便会破碎消失,能让金丹出到修士体外还保持原样的唯有一种法子,那就是在修士未死前将其刨出。 生刨取丹!莫凌烟根本不敢想象如此残忍之事。无论被刨丹的是魔修还是修仙者,做出此事之人都是不可饶恕! 莫凌烟深深吸了口气,难以压制住心中涌起的怒火。他的手握紧剑柄,拔脚便向最后的内殿走去。 刚一踏入,洞玄九天便霍然出鞘,然而持剑的人却愣住了。 莫凌烟愕然看着内殿中的人,失声惊道,“白祈杉?!” 第121章 莫凌烟惊道, “白祈杉?!” 内殿中的人背对着他, 席地而坐,低垂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雕塑。宽大地云袖袍角铺散,袍服玄黑,仿佛所有的光线都留不下踪迹。莫凌烟看不见殿中之人的脸, 但光凭这背影就足以他将其认出。 白祈杉, 没有人比莫凌烟更熟悉他了。这个人的背影夜夜出现在莫凌烟的梦中, 重复着他坠入魔道叛离师门的一幕幕。 莫凌烟又记起白祈杉在大比时说的那些话, 更或说从来都没忘记过。他一直想问这个人,问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还要犯下杀人夺命的罪行,为什么要让这么多无辜人惨死,连灵魂都破碎。 为什么? 白祈杉明明该是个好人才对,虽然他嘴上从不说好话,虽然他从不给人好脸色,但也不该是嗜杀之人才对。为什么他会坠魔? 疑问一个接一个地涌出, 堵在莫凌烟的喉口, 他夺步冲向内殿之人伸出手就想抓住白祈杉的肩膀好好问上一问。忽然他的脚下传来一阵滚珠碰撞声, 咕噜噜的声音令他再一次僵住了。 低头一看,数不尽的金珠染着血洒落在殿中之人身边的地面上,越接近他金珠越密。 生刨取丹,这个词在莫凌烟的脑海中又浮现了出来,让他想起自己为何会怒气冲冲地步入内殿之中, 为何手上的剑会出鞘。 是了,他怒的是生刨取丹之人,想杀的也是犯下如此残忍恶行之人。 而现唯一在殿中的人只有白祈杉,身边散落着无数金丹的人也是白祈杉。是谁做下此事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莫凌烟觉得喉中发涩。 他有些怕了,已伸出想要触碰白祈杉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手,在难以察觉地微颤着,他想起大比之时那些修士说的话,他们说坠魔的白祈杉是夺舍重生,他怕面前的这个白祈杉真的已不再是当初他认识的那个。 一动不动的人动了,他慢慢地抬起自己低垂的头,转了过来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他的面颊上沾着血,用一双毫无生气的眸子扫来。莫凌烟只觉自己撞入了一片血色之中,身型微晃,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低头倒了下去。 白祈杉接住他瘫软的身体,定定地凝视着他那大睁着却失了神的双眼。 “流云……”不知过了多久,白祈杉双手轻轻捧起莫凌烟的脸,贴近了用自己的唇珠若有若无地从他的额上滑下,轻吻上他的眼睑,掠过鼻尖落上他的唇瓣。 “流云…流云……”白祈杉喃喃道,他的手划过莫凌烟的耳畔插入发根,按着莫凌烟的后脑压入怀中。冰冷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他的眼角落下,不知何意地低语道,“你活着…你还活着……” 突然,他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你死了。” “是他们杀了你……” “不对,是我杀了你…….” “不!不!是、是你杀了我……” 白祈杉紧紧地拥着莫凌烟失去神智的身体,像是疯了般自言自语,他的气息混乱地翻滚着,魔气、杀意时强时弱,随时都有可能失控爆发。站在不远处的魔龙已是冷汗连连,那张一直以来都是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浮现出了难耐的痛苦之色。 好痛——好痛——! 梅梅好痛—— 附身在莫凌烟身体中的小梅梅觉得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揉压着她,要将她揉成小球捏碎,她痛得想要大叫,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只能无声地痛哭。她想要控制莫凌烟的身体从白祈杉的身边逃离,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只能龟缩在他的灵海中,疯狂地撞击着莫凌烟的灵海,试图将他的神智唤醒。 小哥哥——!小哥哥! 流云——! ****** “流云——!” 愤怒的吼叫在莫凌烟的耳边炸开,只觉右耳被狠狠地拉扯住,疼得他忍不住大叫,“啊啊啊!疼疼疼——!” “你还知道疼!”女人扯着他的耳朵将人拎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怒道,“我还以为你已经睡死了!征讨魔头在即,你看看你什么样子?竟然还在这里给我睡觉偷懒!” 莫凌烟睁眼一看,发现揪着他的竟是一身剑峰法衣白袍的小师姐。他道,“哎?小师姐你怎么在这儿?” 小师姐听他着茫然的语气更气了,骂道,“你这个臭小子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在这儿?你说为什么?!” 莫凌烟哪知道啊?他只知道自己刚刚是在内殿....... 道子_分节阅读_142 嗯? 什么内殿? 莫凌烟脑袋一片空白,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的脑中会蹦出内殿两字。他眼珠转了转,将四周之物尽收眼底。 有规律排列着的木桌,长凳,桌上的筷篓,熙熙攘攘的食客,不断走动的小二...... 这一切都说明他现在是在一家食馆之中。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在做什么? 莫凌烟发现自己如何回想都想不起来,自己的记忆就像是被人清洗重塑了似的,看哪里都觉得很是违和。 “你这家伙竟然又发起呆来了!”小师姐见他半天没动静,气得手上又是一拧,吼道,“醒醒醒醒!给我醒醒!做什么白日梦?!” “痛痛痛——!”耳朵被这么一摧残,莫凌烟也顾不上什么违和不违和了,捂着耳朵求饶道,“小师姐我错了,放了我吧!我错了我错了!” “你也知道你错了!”小师姐气愤地甩开莫凌烟的耳朵,拿起桌上放着的剑就扔进他的怀里,“好歹你也是咱们天衔宗的领队,抛下同门,自己在这里睡大觉,好意思吗?知不知道你你流行师兄找你都找疯了?!” 莫凌烟闻言一愣,皱起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他道,“流行…师兄?” 说曹操曹操到,莫凌烟刚提到流行,他就已经冲了进来。流行同样也是一袭剑锋法衣,背上背着剑,如猛虎捕食般扑到他的面前,死死扣住他的双肩,疯狂地摇晃着说道,“流云!你刚刚跑哪儿去了?!跑哪儿去了?!你这死孩子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乱跑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办啊?” 莫凌烟被摇得头晕,按住流行的双手,深深吸了口气,道,“不是还有师尊吗?我要是出事,师尊肯定会第一时间知道,然后赶过……” 他话未说完,就见流行和小师姐皆是用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流行用手背覆上他的额头,道,“没发烧啊,流云你说什么胡话?” 莫凌烟不明所以,“啊?” 流行道,“师尊怎么可能赶过来?你入宗后才一年他就闭关了,到现在都已是好几百年没动静。宗主算过,他若出关那定是到了飞升之际,不可能有那个闲工夫管我们的死活。” 莫凌烟听得发懵,他总觉得不该是这个样子,不由道,“师尊闭关?玄阳和他——” 等等,玄阳是谁? 不待他深想便听流行道,“你又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来不及了,大家都在等你,快快快!赶快走!” 说罢拽起他就往外跑去。莫凌烟只觉眼前一晃,就被拽到了一众修士面前。修士们见他们三人,纷纷拥了上来。 莫凌烟左顾右看,还未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流行一手肘撞了下胸口。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刚想疑惑地看过去,自己的嘴巴就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他听见自己清了一下嗓子,说道,“无关紧要的事之后再说。现在我等就要与各宗前去讨伐魔头,为振我正道而战,各位准备好了吗?” “好了!” “师兄/师叔放心!我等绝不失天衔宗之名!为守正道身死不足惜!” “好!”莫凌烟看见自己手猛地一挥,道,“振我正道雄风!” 话音刚落,他的眼前又是一黑,恢复时自己已身处战场,手持长剑正在与一玄衣人对峙。他的身后躺着无数修士的尸体,有的是魔修,有的是修仙者,从他们身体中流出的血将地面染得发红。 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 一肚子的疑问卡在他的喉间想要问出口,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能感觉到胸口燃烧着的怒火,能感觉到自己面上的表情是如何的狰狞,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 “你这个魔头!”他听见自己怒吼着,紧握着手中的剑像玄衣人冲了过去。 剑光飞跃,利器碰撞、火光四溅。莫凌烟与那玄衣人缠斗三天三夜,最后终是将剑刺入了那人的胸口之中,破开他的心脏。但他却不觉得爽快,他看着那人布满了仇恨和不甘的脸,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捏挤得发痛。 他心道:不,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但不是这样又该是哪样? 该是…该是....... 忽然,面前的一切如同面镜子般破碎了开来,露出一片湛蓝色的天空,温热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轻风掠过带来丝丝微凉,充满了木时清香。 莫凌烟猛地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四周。 他刚刚不是在战场吗?现在怎么会又到了莫家族地的后山? 他不是才杀了魔头白祈—— 等等,他杀了谁? 莫凌烟的呼吸忽然颤抖了起来,他、他杀了...白、白...... “哎?凌烟,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状态实在是不好暂时就码这么多,我明天会努力更新多字补偿的 本章的剧情如果觉得看不懂的话,明天结合新章一起看就能看懂了 明天的大肥章会把白莫的纠葛讲清楚,再下一章玄阳就会回来了。 第122章 莫凌烟一愣, 这才发觉身边的草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他侧过眼去看, 身边的少年人侧躺着身, 左手撑着脸颊,在午时耀眼的阳光下微微眯起眼正看着他。 风拂过,撩起少年人那垂落着的墨丝,擦过他白净的面颊, 略过那双炯炯有神的明眸。莫凌烟看着他, 仿佛这天地间再也没有其他的色彩, 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身侧这少年人如画的眉眼, 清朗的嗓音。 “凌烟?”见莫凌烟迟迟不应,少年人爬起身,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蛋,“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白、白……”莫凌烟猛然惊醒, 手脚并用往后退开,将自己和少年人的距离拉开。他吓得睁大眼,惊讶道,“白祈杉?!” 他不会认错的。面前这个人虽说还为完全褪去稚色, 但这面容与那个被他杀了的魔头一模一样,连鼻头上那颗小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道子_分节阅读_143 这是白祈杉!那个将修仙界搅得天翻地覆的魔头白祈杉! 他怎么会在这里?! 莫凌烟这幅大受惊吓的样子落到白祈杉的眼里就成了莫名其妙。他挑了挑眉, 按着草地的左手忽地用力,整个人顿时扑向莫凌烟。 莫凌烟怎想得到这小魔头会用上这招?这一扑就被扑了个正着,哎呦一声就被压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脑门儿就被白式一指神功弹了个板儿响, 眼角都弹出了星星泪点来。 白小魔头压在他身上,勾唇一笑道,“莫小笨蛋,醒了没?还在不在做鬼梦了?” 莫凌烟仰躺着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儿,有些茫然地道,“什么鬼梦?” 白小魔头双手对着莫凌烟的脸蛋左右齐拍,捧起他那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颊肉狠狠揉搓一顿,邪邪地笑道,“你还问你还问,我怎么知道小笨蛋你做了什么梦?但我可知道你肯定梦见我是个大坏蛋。” 莫凌烟的脸肉被揉得都快成了面团,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能发出叽哩咕噜的奇怪声音。但这不妨碍他听见白祈杉说的话。 梦? 他杀了魔头白祈杉只是场梦? 莫凌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也找不到梦以外的其他解释。如果刚刚那个不是梦,那为什么他在杀了魔头白祈杉的一瞬间会觉得心痛?又为什么会觉得一切都不该是那样? 因为这只是梦,一场噩梦,他和白祈杉不是敌人,是从还在襁褓时就在一起,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白祈杉是魔头,但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邪道魔头,而是白家的最小的少爷,成天与他一起打闹上蹿下跳的小魔头竹马。 对了,对了。 一切就是这样的。 莫凌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揽上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人那还有些薄弱的背,猛地一按,将人压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白祈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松开了捏着他脸颊的手。 莫凌烟看着那湛蓝的天空,微微一笑,轻轻地吐出压在心口的浊气,道,“你说的对,是梦,只是一场梦。” 他蹭了蹭白祈杉的耳畔。少年人发间淡淡的清香拂过他的鼻尖,好闻得紧,惹得他嗅了又嗅,“白白,你好香。” “香个鬼!”白祈杉这下反应过来了,一巴掌糊在他的脸上,推开他抱着自己的贼手爬了起来,“你当本少爷是姑娘啊?看看你这小流氓的样子,难怪旁家姑娘不想理你。” 说着白祈杉低头居高临下地看了看他那张死流氓脸,气从心中来,又朝他的屁股侧踹了一脚。 莫凌烟左脸上顶着一个明显的红巴掌印,倒吸了一口冷气,呼痛道,“白小魔王你这下手怎么这么重?要是打坏了娶不到媳妇儿怎么办?” 白小魔王冷冷一笑,道,“呸,我管你怎么办?” 莫凌烟双臂往地上一摊,就躺成了个大字状,双腿如同垂死的鱼一般弹了几弹,假作哭腔抽泣道,“啊啊,堂堂莫家大少被白家小少爷娶不到媳妇儿,丢死个人啦!丢死个人啦!要被人笑掉大牙啦!怎么办?怎么办?” 他往白小魔王那儿翻身一滚,抱住白祈杉的腿,“要不…要不就让白小少爷来赔吧。就赔他做莫家大少的小媳妇儿,怎么样?” 白祈杉额角的血管一跳,抬脚对着莫凌烟就是一踹,咬着牙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滚。” 莫凌烟才不滚,他的脸皮厚度根本不可能被白小魔头的一个字给轻易打穿。他揪着白祈杉的衣角,流氓似的一点一点爬上去,抱住白小少爷的腰,嘿嘿笑道,“小媳妇儿,你的腰好细呀~” “滚滚滚!”白祈杉按着他的脸,将这小无赖用力向外推去。他道,“你这死皮赖脸的样子也不怕被莫叔提着剑鞘抽烂屁股。” 莫凌烟撅起嘴巴亲了亲白祈杉的手掌心,将白祈杉吓了一跳,猛地收回手。那被亲过的地方就好像被小柔软的羽毛搔过一般,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他的皮肤爬到心头。 白祈杉捧着自己的手,微微红了脸。 瞧这那白皙的脸蛋上染上出淡淡的红晕,莫小流氓只觉得眼前这人色若春晓,着实好看。他站直身,忍不住凑近在那晕色上啄了一口,“白~白~你脸红啦~” 白祈杉脸更红了,只不过这次是气红的,他大吼道,“莫凌烟,你找死!” 说罢,撸起袖子就扑向莫凌烟,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 莫凌烟见状不好,转头就跑,边跑边嘻嘻哈哈地大笑道,“恼羞成怒哈哈哈哈,你这是恼羞成怒!” “去!死!!!” 两人追打着,打打闹闹就好像莫凌烟从记忆里翻出的以往一样,暖暖地填满了他的心,将那涌起的莫名违和感都给压了下去。 他想,他是喜欢这个人的,想要相濡以沫的喜欢。 但他不知道他喜欢的人是否也喜欢着他。西凉不是东都,男女结合才是正道。之后的日子里他总是用调笑的口气与白祈杉说道自己的喜欢,谁也不知道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他的白白也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在七巧节夜晚的河边,放出花灯的莫凌烟遇见了同样放下花灯的白祈杉。 两人的花灯在河中莲叶相撞,纠缠着漂向远方。莫凌烟看着他,那明眸皓齿翩翩浊世家的公子,看着他弯起唇,在遍布河道的花灯烛下眸眼灼灼,笑如朗月入怀。 他道,“七巧放花灯,莫大少还有这姑娘家的爱好?” 莫凌烟道,“白小少爷不也是?” 两人相视而笑,静静对视了不知多久,白祈杉忽然问道,“凌烟,你写了什么?” 莫凌烟没有回答,他垂下眼看着河面上的那些花灯。就在白祈杉以为他不想说时,他出了声,只是很轻很轻。他道,“一直一直……” 白祈杉没听清,“嗯?你说什么?” “我写了,一直一直……”莫凌烟抬起眼,目光炯炯地看向他的眸眼,“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白祈杉先是一愣,然后他的眸目中仿佛布上了点点星光,美得让人窒息。 “嗯,我也是。”他道,“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他的话就像是一捧水,让莫凌烟这个在茫茫沙漠中干渴已久的旅人燃起了希望。然而这个希望多大,之后的失望就有多大,莫凌烟甚至感觉到了绝望。 西凉莫家绝不允许出现离经叛道之人,更何况莫凌烟还是嫡系大少。他这个身份有多高,他身上的责任就有多重。莫凌烟没有这个能力抵抗家族,家族也不会让他抵抗。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迎娶白家大小姐,白祈杉同父异母的姐姐,一条是上入仙宗,求仙问道。 莫凌烟永远不会和白祈杉以外的人在一起,唯有的只能拜入天衔宗。 “白白,等我。”临行前的夜晚,莫凌烟偷偷翻出家找到同样翻墙而出的白祈杉,紧紧握住他的手,“最多五年,我一定会回来,带你一起走。” “那你可要尽快啊。”白祈杉笑着应道,“不然…我可要娶妻了。” 道子_分节阅读_144 说是五年,莫凌烟真的在五年之期的最后之日回来了。五年里他拼命地学,拼命地练剑,终于让他那位永远都是冷冰冰的师尊清霄道君点了头,应下他离宗回去看一次的请求。 然而短短五年间,西凉已是沧海桑田。早在他离开的第二年,整个白家就被人给灭了去,只因白祈杉身上的魔族血统被发现。 白家不复,上至老嬬,下至还未满月的婴孩,一夜之间都化为亡魂。唯一逃离只有白祈杉,然而无论莫凌烟如何四处打听都找不到他。他消失了,无影无踪,不知死活。 再见到他时,已是仙魔之战的战场上。莫凌烟一眼就认出了他,就算白祈杉那时已模样大变,就算那时的他已不再是门第清华的有匪君子,就算他已成了如鬼魅般的魔头,莫凌烟还是认出了他。 “白——白——!白祈杉——!” 莫凌烟顾不上自己如何,充耳不闻同门的警告,拼尽全力地从魔修中撕出一道口子冲到他的面前。但那时白祈杉已杀红了眼,分不清敌我,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红光一闪,白祈杉手中利器已刺穿莫凌烟的胸膛,破开了他的心脉。 这一刻,莫凌烟看着白祈杉那双满满杀意和仇恨的眼,仿佛与他多年前那场噩梦中的魔头重合在一起。他终于明白,他一直认定的那场噩梦并不是一场梦。 而是他们的前世。 他亲手杀了白祈杉的前世。 腥甜的血不断从莫凌烟的胸口、他的口中涌出,但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管了。他握住那半数埋入他心口的刃不让它拔去,另一只染血的手抚上面前之人的脸,就像很多年前他噩梦惊醒后那样抱住白祈杉。 “白白。”他道,“这次,该轮到你醒了。” “凌...烟…”白祈杉恍惚间褪下眼中的血色,却又被莫凌烟身上涌出的血刺红了眼。白祈杉颤抖着手拥上他,“凌、凌烟…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泪已涌出了他的眼眶,冰冷地划过他的脸颊滴在莫凌烟的颈间。 “别哭啦...白白.......”莫凌烟咳出堵在喉中的血,在他的脸颊上印上一道腥甜的轻吻,“上次是我…杀了你……这次还、还你…….” 这一刻有什么的东西解开了,从未出现过的记忆大片大片地喷涌而出。白祈杉想起了上世的一切,想起了同样因魔血而来的苦,还有莫凌烟杀了他的痛,但他已恨不了也怨不了。他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你要还我,就还我一辈子啊!” 然后呢? 能回答他的人已再也回答不了了,只能化作看不见的鬼魂漂浮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痛彻心扉,声嘶力竭,哭到发不出声音。 莫凌烟看着白祈杉发了疯地寻找复活他的方法,翻尽了世间所有的书籍,找遍了所有的密法,终于、终于找到了扭转乾坤之法 ——只要,以天下所有的生灵为祭。 乾坤扭转,他没有再进入自己的身体,而是作为一个谁也看不见的旁观者看着白祈杉将天下生灵祭献了一次又一次,扭转了一次又一次的世界。 第三世,为他挡刀而死。 第四世,被人下毒而死。 第五世,……. 莫凌烟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了。每一次,每一世,他都会死在白祈杉的面前,无论白祈杉用上多少法子想要挽救。 他想求白祈杉放弃,但他不能。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不是他并非是在真实的世界中,而是在白祈杉的记忆里。 他只能看着,看着白祈杉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一次又一次的痛苦。 有经历了不知多少次后,终于,白祈杉累了。他再一次轮回,但这次他封住了自己的记忆。 一切的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那个两人年幼时并无交集的最初。白祈杉早早地就拜入天衔宗,做他那最无用的门外弟子;而莫凌烟则是在莫家等待着他入宗拜入清霄道君门下的那一日。 只是,这一次他们遇见了谢玄阳。 这个从未在无数次轮回中出现的人。 ******** 莫凌烟的神智归入体内,无神的双眸恢复往日的神彩,入眼便是白祈杉那双赤红的魔眼。 “白…白….”莫凌烟抬手抚上白祈杉的脸颊,这一抚恍如隔世。他心疼地道,“你记起来了啊...痛吗?” 经历一次次看着他死去的轮回,心痛吗? “没事、没事的……凌烟,我找到了。”白祈杉摇了摇头,“这一次绝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他亲了亲莫凌烟的眼睑,翻手间一道黑红色的不明物浮现在他的手心,如若火焰又若阴泉,其中暗暗翻滚的阴煞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凌烟、凌烟你看,我找到了。”他却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露出一抹妖冶的浅笑,眉眼中的疯色尽显,“这个老天不让我们在一起,那我就建个让我们在一起的天。” 莫凌烟的喉结不自主地滚动一轮,“这是…什么?” 白祈杉笑道,“至阴、至煞之物。” 【会死】 莫凌烟突然感觉到一个冥冥的声音在提醒他。 【白祈杉会死】 【彻彻底底】 【消失】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脑中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白祈杉手中的东西,忽然伸手夺过,翻身就扑向殿门处的魔龙,“走!走!走!” 作者有话要说:  玄阳玄阳!!!下一章玄阳就要上线了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白X凌烟甜不甜? 我就问甜不甜哈哈哈哈七巧节告白哟 第123章 魔龙对莫凌烟的死活没兴趣, 但小梅梅附在他身上, 若是莫凌烟有个三长两短, 小梅梅也会跟着出事。 道子_分节阅读_145 先前莫凌烟在白祈杉的身边,魔龙因顾忌不敢轻举妄动,就怕那白姓魔头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而现在莫凌烟跑离了白祈杉,魔龙也就没了顾忌, 顿时化身回原型叼起莫凌烟, 撕开空间冲了进去。 白祈杉万万没想到莫凌烟会来这一手, 但他历经轮回无数又是哪会这么容易被震住的?出手快如闪电,电光火石之间魔气已在手中成以剑形, 剑飞而出,直指魔龙。 然而他动作再快,飞跃而出的剑茫也只来得及碰上魔龙的尾端,没能阻挡住住魔龙踏入撕开的空间口。不过虽说没能挡住, 但这满满杀意一剑也足以让魔龙一时混乱了阵脚,没能直接落入凡界之中,而是摔在灵山外的不远处。 而那里恰好就是清霄的战场。 在得知救回谢玄阳的法子后,清霄一刻都等不住, 当即又进皇宫,用剑指着沂埏的脖子逼问出魔界灵山所在之处就如杀神般冲进了魔界。 他上一次冲进魔界还是几百年前, 给其中的魔修留下深深的噩梦,这次来更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剑起剑落就将不知死活胆敢挡他路的魔修都给断了命, 毫不含糊,眼看就要杀进灵山。 可花文钰哪会让他称心如意?早早布下天罗地网不说,更是亲身上阵,势必要留下清霄的命。然而眼看他就要将人引入必死的杀阵中心之时,魔龙从天而降,庞大的身体轰隆一声砸在清霄和花文钰中间。 清霄理都不理,提剑便又要杀向花文钰。 被魔龙叼在嘴里莫凌烟虽说没正面摔在地上,但也被震得脑袋发懵嗡嗡作响,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就见自家师尊杀气腾腾冲了过来。清霄的白衣上沾满了血,全部都是被他杀去的挡路魔修的血。 “师师师——师尊!!”莫凌烟顿时被吓得心脏都快停了,不知道刚逃出龙穴虎地的自己是怎么惹到了杀神。 清霄根本不想理他,满门心思都是杀了挡路人,冲进灵山将能救回谢玄阳的山源抢过来。忽然,他注意到了莫凌烟手里捧着的不明物。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冷冽道,“这是什么?” 莫凌烟还没来得及回答,小梅梅就在他脑海里尖叫道,“杀阵!!!快和叔叔走!!快——!花、文钰开、杀阵开了——!” 然后不待他有反应,身后的魔龙就发出一声整耳欲聋的龙啸。莫凌烟只觉身体霎时间腾空,下一刻就出现在了朱雀门外。 “轰隆——” 魔龙巨大的身体砸在他身上,将他砸得喉中一腥,仿佛身体里的内脏都被碾碎了。 “流云?道君?!”柳周惊愕道。 方才虽只有一瞬间,但已足以他看清那两个被魔龙的身体压住的身影。他顾不上思考为什么赶去灵山的清霄会和莫凌烟还有魔龙突然出现在这里,抬手就将莫凌烟从巨大的龙躯下挖了出来,刚想去看清霄,就见他已站稳在了莫凌烟面前。 清霄死死扣住莫凌烟的手腕,厉声问道,“这是什么?!” 清霄这语气听着就像若是回答不好就要了他的小命,将莫凌烟吓得直冒冷汗。他根本不知道这个被他从白祈杉手里抢来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是个至阴至煞的东西,而且很有可能会导致白祈杉没命。 这时,小梅梅又出声道,“山源!告诉叔叔,这是灵山山源!” 莫凌烟一震,这下明白了为什么清霄会这么紧张,赶忙道,“这是灵山山源!救、救玄阳——” 他话没说完,清霄就已经夺走他手上的东西,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极煞之物灵山山源到手,灵玉也早就找到存于储物袋中,清霄已然等不下去,冲入卜闻烨准备好的铸剑室中开炉重铸赤霄红莲。 清霄一脉剑修在紫虚仙君之前就有以铸剑助悟剑意的悟道传统。铸剑之术早在很久以前就刻印在了清霄的脑子里,也早已滚瓜烂熟。他修炼至今铸过很多剑,有灵宝有至宝,甚至还有的步入仙器之列,但他却从来没有铸出过神剑。 他没有,他师尊也没有,这一脉历代剑修中也只有紫虚仙君铸出过神剑。清霄不知自己能否重现赤霄,但无论可否他都必须锻铸。 神剑有灵,非求剑道知剑意者饶是再厉害的铸器大师也无法铸出神剑。在这个修仙界中没有修士能铸出神剑,只有他自己有这个可能。 要救谢玄阳,清霄只能自己来。 铸剑室中的温度因燃烧的炉火一点一点地升高,灼热得让空气都要沸腾了起来。汗珠布满了清霄的面,如雨般从他的额角顺着脸颊的轮廓滑下,他身上的衣服是干的,上面的汗水还未让布料湿透就蒸发了干净。 皮肤被仿佛能将灵魂都点着的灼热烫得发痛发红,但清霄却不在意,他取出初初成形的剑雏,炯炯的目光深情地凝视着它,如同看着自己深爱的情人。 不,就是看着情人。 他手下的剑雏就是他道侣的原身。 他专注地反复捶打着,落下的每一锤都灌注入他对剑的悟,对剑的爱。剑意翻滚,他手中握着的不是剑,他也不在出剑,但他已然成了剑。 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清霄铸了多久,他已不知道了,他满心满眼的都是眼前这把渐渐成形的剑。 铸剑室外的上空,乌黑的雷云再次满满汇聚,青紫色的雷光酝酿闪耀,只不过这次酝酿的不是罚雷,而是九重玄雷。每一个先天以上的灵器成型最后一步都需经历雷劫淬炼,越是上称的品质雷劫越是厉害,而九重玄雷就是这灵器雷劫中最高一重。 当—— 最后一锤落下,清霄将剑投入满满都是灵气的灵池水中。就在这一刻,九重玄雷轰然而下。 刺眼的紫光就像一把利剑撕开了天空,从云间一路奔下。雷声轰鸣,震耳欲聋,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雷下,神剑成! 玄雷过后,躺在灵池中的长剑红光大盛。然而一阵流光过后,灵池水中灵气全无,长剑却收敛下所有的光彩,静静地躺在水中,仿佛仅仅是一柄有着赤霄红莲样貌的凡兵。 清霄心中一跳,凝视着剑的双眼中闪过几丝慌张和害怕。 失败了? 失败了? 他没能重铸出赤霄红莲? 玄阳...... 他没能、没能救...救回玄阳? 炉火已经灭了,铸剑室内的温度还未降下,清霄却觉得自己被人丢进了寒冷刺骨的冰池,冻得他手脚发僵,全身都成了笨重的冰块。 清霄的手在颤抖,双唇也在颤抖,喉咙中涌出些许腥甜的味道。 他伸出手将池中的长剑取了出来,指腹轻柔地触碰向剑身。就在这时,冥冥间他好像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血 道子_分节阅读_146 刺痛从他的指尖传来,猩红的血染上如雪的剑身,却没有滑落,而是像被吸入般消失在剑身之中。 一双白皙的手覆上清霄还未收回的手腕,一抹嫣红触摸着他破开的指尖,一下一下地轻搔舐舔着。 清霄愣愣地看着眼前半跪着的人,看着他如瀑布般的乌发披散着,在他的动作下滑落圆润的肩头。那光|裸的背脊就像是上好的宝玉,蝴蝶骨似若欲飞,腰身劲瘦,好看得让人想要狠狠地揉搓,印上星点朱红。 眼前之人不着寸缕,微微仰着上身,隐约可见亮点殷红。他低垂着眼,睫羽微微颤动犹如蝶翼在白洁的脸上留下淡影。柔软的嫣舌轻舔着那伤口,一点一点地掠走渗出的猩红,又变成亲吻,轻轻地啄吻着清霄的指尖,顺着那修长的指型而上,吻上他的手腕。 若有若无地痒意与温热的湿润顺着清霄的血管爬上他的心头,惹得清霄不由自主地一动,想要抽回手,却被眼前的人按住。 他抬起眼,那如琉璃般的墨色眼眸似乎还有些未干的水汽,上翘的眼角泛着浅浅的红色,将他衬得好似一个勾人魂魄的妖精。 他对上清霄那双呆愣的眸子,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双眸中闪过一道笑意,“……主人。” 清霄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忍不住后退一步,却被攀住。妖精伸出双臂搂上他的颈脖,赤|裸的身体紧紧贴上他的身体,柔软的薄唇落上他的脸颊,碰了碰他的鼻梁,又滑下啄上他的唇,伸出舌尖窜入他的唇缝间探过一圈。 清霄脸上浮现出呆滞之色,身体一动不敢动,僵硬得就像一块石头,只能任由这个吸人精气的妖精为非作歹。 谢玄阳见状不禁笑出了声,凑在清霄的耳畔调情般用牙齿轻轻咬弄他的耳肉,故意似的吮吸发出滋滋的响声。 “主人……”他对着清霄的耳洞吹了口气,“你不想…要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你们知道为什么要写重铸了吧?因为,我想写主仆play啊~~~ 玄阳小妖精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是不是色气满满? 第124章 清霄哪是不想要?他是从未见过谢玄阳这般勾人的妖精样, 给吓呆了。 一直以来在清霄的印象中谢玄阳都是内敛之人, 即便是在双修已入高至之时也总是红着脸死死咬住下唇, 发出几声闷哼般的唔咽低咛。 不忍耐地□□都鲜少出现,更别说像现在这般主动了。 清霄抬手按住谢玄阳光裸着的肩,将人拉开一小段距离,微微蹙着眉头, 目光上下打量了几番。他忍不住怀疑谢玄阳这是出了什么问题。 谢玄阳的墨眸盈盈, 清澈得如同雨后的天空, 又像是初生的孩童,好不无辜。他张开双臂, 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身前大好的春光展现在清霄的面前。 他状做疑惑地歪了歪头,语气中带上了小小的委屈,“主人?” 清霄看着谢玄阳的眼神更怪了,心里更是觉得自家道侣出了问题。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件衣服披在谢玄阳的身上, 揽着人的肩就要将人打横抱起,要找卜闻烨去看看。 卜闻烨虽说本质上是和修仙者不对头的魔修,但也的的确确是个什么都懂的大才,比起清霄这个剑修来说更能看出谢玄阳这是出了什么毛病。 然而这时谢玄阳噗嗤一声笑开了。他按住清霄的动作, 笑道,“好了好了, 清霄,我回来了。” 清霄见他这熟悉的笑容,顿时明白谢玄阳方才都是装的。他低头抵住谢玄阳的额头,“主人?嗯?” 谢玄阳颌首叼住清霄的唇瓣轻咬了一口, 调笑着说道,“是呀,主~人~” 他用指尖点了点清霄的心口,道,“十指连心,身为铸剑者用指尖血为我开刃,我可不就是得认其为主?” 清霄不语,只是凝视着谢玄阳的双眸中沉下些许深色。 谢玄阳抬手又抱住清霄的脖子,压着声音贴在清霄的耳边蛊惑般地喃咛道,“你这模样,难道说是不想要我…属于你?” 清霄的喉结不由滚动了一轮。揽在谢玄阳的手从肩头滑下,顺着他背脊的凹线滑下来到腰间,若有若无地摩挲着,让谢玄阳在腰间的皮肤凭空生出了酥麻无力之感,身体不禁有些发软、轻轻地颤抖。 “属于我?”清霄的声音因忍耐而变得有些嘶哑,“完完全全?” 谢玄阳的呼吸在清霄的撩拨下不稳了起来,他不由低咛了一声,额上浮现出层薄汗。腰处的肉一直是他的敏感之处,清霄也正是抓住了这点,然而谢玄阳此时却不想轻易缴械投降。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强忍着窜遍全身的酥意,舔舔自己的嘴角,说道,“你这…是想让我成为你的本命剑?两把本命剑,清霄道君可真是好大的胃口……神剑可不是…嗯、这么容易完全认主的。” 说罢他挑衅般用光|裸的脚蹭了蹭清霄的小腿。 清霄双眸更沉了一番,深深地看了谢玄阳一眼,吻上他玉珠般的耳垂,又划下埋首在他的颈脖间轻咬舔舐着他的喉结,哑声道,“神剑有灵,若我想要神剑完全认主,怎好?” 谢玄阳情不自禁地后仰着头,眼角的殷红更甚。他道,“那就…让他、不得不认……” 清霄问道,“如何不得不认?” 谢玄阳低低地唔咽道,“你、这是在装傻…唔、还问甚?” 他们两个都到这个地步了,清霄怎么可能看不懂他的暗示? 清霄从他颈间抬起头,手已从腰间摸到了他的股缝,语气却很是平静地道,“只是不知。” 谢玄阳心道:不知,手还摸我干甚?这厮根本就是恶趣味犯了,分明是要逼人说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地道,“让他...无力拒绝。” 清霄眼里闪过一道笑意,抬手就将人抱上还有些温热的铸剑台。 ………… 九重玄雷响彻皇城,声势浩大,城内的修士谁都知道太傅府中有神器出世,纷纷涌来想要拜看却被太傅府侍卫拦在门外。而柳周、莫凌烟等人则是在玄雷过后就等在府中的铸剑室外,却没想等上了个半天都没能等到清霄从里面出来。 莫凌烟不由心里发慌,不断地倒茶喝灌下去,想借已发凉的茶水将自己到处乱飞的思绪给浇沉。卜闻烨看着他这一杯接一杯像灌白开水一样糟塌他的好茶,心疼的不得了。在莫凌烟又倒完一壶后终于忍不住道,“你会不会品茶?” 莫凌烟一口灌下杯里的茶,咕嘟一声咽下,道,“现在我哪有什么心思品茶?” 卜闻烨咬牙道,“没心思品就不要喝!” “可是我担心啊!要是不喝茶打岔,我满脑子都是师尊铸剑出了问题,玄阳出了事没能救回来……”莫凌烟烦躁地抓头,“啊啊啊啊!各种烦啊啊!” 卜闻烨道,“你担心有什么用?你又不会铸剑。而且九重玄雷都下了,清霄道君肯定已经成功铸出了剑。” 道子_分节阅读_147 莫凌烟猛地呼出一口气,发泄地一脑门撞上桌子。他道,“那你说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出来?玄雷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么久了啊!!都一天了!整整一天!我们从昨天傍晚的玄雷落后就等在这儿,现在都过去一天一夜了,又到傍晚了,师尊还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莫凌烟越想越悲观,越发觉得玄阳没能救回来,心慌得就想满地打滚。 柳周听得额角血管猛跳不停,忍不住一脚将莫凌烟踹到地上。他咬牙切齿地道,“聒噪!少在这里给我胡说八道,少主绝对不可能有事的!你给我闭嘴!” 莫凌烟心更烦了。 就在这时紧闭的铸剑室大门终于有了动静,咔哒一声从内缓缓打了开来。莫凌烟眼前一亮,翻身从地上跃起就要冲过去,却被柳周一脚绊倒摔坐到地上。 莫凌烟倒嘶一口凉气,道,“你干嘛?” 柳周督了一眼从铸剑室内走出来的清霄,眼尖地看到他锁骨上露出的一点青紫,转头与莫凌烟嘱咐道,“现在不是问他的时候。” 莫凌烟只觉莫名其妙,茫然地“啊”了一声,“为什么?我就去看下玄阳。” 在清霄走出来的时候莫凌烟就已经注意到他手上横抱着个人,虽然那人被衣服紧紧包裹住看不清身型,脸也埋在清霄怀里看不见,但莫凌烟绝对不会认不出那就是谢玄阳。 只不过谢玄阳一动不动,莫凌烟着实担心是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就像上去问问。 柳周低头看着他,那眼神当真是恨铁不成钢。他道,“看什么看?你现在过去看少主只会被你师尊给打死。” 莫凌烟更懵了,问道,“为什么啊?我和玄阳是好兄弟啊。” 柳周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叹气道,“你没发现少主里面其实没穿衣服吗?” 莫凌烟探出头瞅了瞅自家师尊正在远去的背影,已然看不见他手中抱着的人身,但还是能勉勉强强看到那人光|裸的脚和两小截腿腕,那白皙的皮肤上好像还有星点奇怪的青紫小点。 他点了点头,道,“噢,还真是。不过这跟我不能上去看有什么关系?玄阳不是身上裹着师尊的外衣吗?” 柳周看莫凌烟这幅傻乎乎的样子更是无奈,他摸了把脸,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莫凌烟眨眨眼表示他真的不懂柳周是什么意思。这时卜闻烨插嘴道,“没想到流行小兄弟你这么单纯啊,还没有心上人吧?” 莫凌烟不服了,反驳道,“我有!谁说我没有?” 卜闻烨道,“哦,那肯定还没开过荤。” 莫凌烟干巴巴地砸了砸嘴,无话可说。他虽然博览群书,小话本看过无数,但他的的确确没开过荤,连荤汤都没喝过,长这么大最多也只是拉过心上人白白的小手。 他道,“不能看玄阳和跟我没开、嗯…有什么关系?” “小男孩,你既然没开过荤,那不懂就情有可原了。”卜闻烨意味深长地一笑,“来来,让叔叔告诉你。你师尊啊…现在可是心潮荡漾,这么说你可懂了?” 莫凌烟刚想反驳他师尊是个高岭之花,冷冰冰的不可能心潮荡漾,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以前看过的小话本,结合谢玄阳腿腕上的奇怪小点,他忽然懂了。 那、那些小点不就是跟小话本里对鱼水之欢后的痕迹描写几乎一模一样吗? 莫凌烟顿时有些红脸,尴尬地目光乱飘,心道难怪不让他上去瞅瞅玄阳的情况,还说他上去看一定会被师尊打死。论谁都不想其他人看到自己道侣欢愉后的样子,就算是自家道侣的好兄弟也不行。 柳周见状就知道莫凌烟懂了。与莫凌烟的尴尬不同,他对此有点隐怒。他看着清霄离去的方向冷啧了一声,转脸与莫凌烟道,“你师尊真是个衣冠禽兽。” 莫凌烟愣巴巴地问道,“干、干嘛这么说?想和道侣那什么…嗯…不是人之常情?” “少主才被救回来,他就——”柳周冷哼一声,又骂道,“禽兽!”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中间那啥玄阳小妖精有意引导下的复活炮,你们懂的,找个让主角组开车的理由真不容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两个哗冷淡才是正常 莫凌烟:吼,我在外面担心,结果你们在里面嘿嘿嘿?? 柳周:呸,清霄死禽兽 清霄:其实我是拒绝的,但是刚上线的道侣。。。有点热情 第125章 说是禽兽, 清霄可就无辜了。这场胡闹根本不是他开的头, 他还因担心谢玄阳的身体没恢复, 想着让他好好休息,哪想谢玄阳的身体一回来就恢复到巅峰了不说,还比往日多了不知多少热情,主动缠上清霄。 清霄虽说不是特别热衷□□之人, 但他也不是圣人, 在自家失而复得的道侣如此盛情的邀请之下怎么可能忍得住?若非两人胡闹了一天一夜后终于想起这还是在卜闻烨府中的铸剑室, 他们怕是还得缠绵到天荒地老,真不把对方缠到脱力不罢休。 只不过这种夫夫内房间的事就不是柳周、莫凌烟这等房外人能知道的了。在柳周眼里将刚刚才归来的谢玄阳折腾到无法下地走路的清霄就是个禽兽, 他哪知自家少主蜷缩在清霄的怀里时那掩盖在布料下的手还在使坏。 清霄被谢玄阳惹了一路的火,刚踏进卜闻烨为他们准备的房间就房门一摔,将人扔到床上单手抓着那双不规矩的手压住固定在谢玄阳的头顶上。 谢玄阳身上本就只是裹着一层布料而已,经这一系动作后身上的布料都散了开来, 露出内里布满青紫暧昧痕迹的皮肤。他抬腿蹭了蹭清霄的腰间,挑着眼角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不出意料的,清霄才平稳下没多久的呼吸再一次乱了。 谢玄阳见状不禁笑道,“道君, 沉迷风月之事可不好,你可是剑修第一人呢, 若是传出去还要如何做世间剑修之榜样?” 清霄的目光划下到谢玄阳那被揉搓得殷红微肿的唇瓣上,忍不住用拇指按压上去或轻或重的摩挲着。他道,“伶牙俐齿。” “道君不喜欢?”谢玄阳伸出舌尖碰了碰他的指尖,调侃地道, “可我瞧着,你下面的剑都——唔……” 话没说完,他就被清霄堵住了嘴,口舌纠缠到气喘吁吁才被放过。清霄道,“一经重铸,你的性子倒是变了不少。” 谢玄阳眨了眨眼,道,“这不是应你那句话吗?’别骗我’,我可还记得道君你说这话时连眼睛都红了。” 清霄一顿,想起了先前他和谢玄阳间闹出的事,顿时体内翻滚的情|欲都冷了下去。他捏起谢玄阳的下巴,微微沉下眼道,“看来你骗我的不少,连性子也是假装。” 谢玄阳道,“我不骗你,也不说谎。所谓的欺骗从来只是我未把真相说出口罢了,你可曾听我说过什么假话?” 清霄回想了一下,发现谢玄阳大都是把真话说得模糊不清或是轻重颠倒更或是干脆撇开省略不提,但假话还当真没说过。 谢玄阳又道,“而性子...我只是怕你被吓坏,所以没完全放得开。” 清霄嘴角微动,他还想不到有什么能让他吓坏。 谢玄阳见状颇有深意的一笑,主动将腿缠到他的腰间,腰上突然用力,两人就颠倒了一番上下。谢玄阳跨坐在清霄身上,挣开清霄抓着自己的手,转而有些粗鲁地扯开腰带,三两下就将清霄穿戴整齐的衣服给扯得乱七八糟。 道子_分节阅读_148 “像这样。”谢玄阳暗示地蹭了蹭,道,“同样是男人,我可知道像这样,你不喜欢不说,还会被吓到。” 清霄扶着他的腰,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微微眯起眼,道,“你怎知我不喜欢?” 谢玄阳倾身捏住清霄的鼻子,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看我脸红?若是我一开始不是那般内敛的样子,你会对我感兴趣?我早说我了解你,何样的人会让你想结识,何样的人会让你心嫌,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得清清楚楚,若是他打开始就展现出他其实喜欢主动的本性,清霄定然只会觉得他放浪不知羞,然后理都不想理他。 谢玄阳深深吸了口气,他想到这点就来气。他道,“妖孽和正经人,你会喜欢妖孽?” 清霄铿锵道,“现在喜欢。” 谢玄阳道,“对,现在。那当初我两初见时呢?若是我不假做正经,你定是已直接将我扔出宗门去了。” 清霄动了动嘴唇,没说话。谢玄阳说的没错,按他性子的确会将人扔出宗门,更别提现在和人在床上翻云覆雨了。 他无法反驳,只能道,“当初不提,后我已心悦于你,可你依旧——” 谢玄阳打断道,“我曾说过要你看清真正的我,哪想你未曾看清就与我成了道侣之实?你我就这般有了道侣之实,之后你若因看清我本质而不愿继续与我一起,那岂不就是得被你始乱终弃?何不干脆装下去?” 清霄道,“不会。” 既然他两有了道侣之实,他定然不会不负责任。 谢玄阳当然也知道清霄不会,所以这句始乱终弃不过是随口一说,他真正怕的是与清霄琴瑟不调。就算此后清霄渐渐表现出能接受他的本性,他也不敢轻易展现出来。 清霄见谢玄阳这般不免有些怒从心中来,翻身把人重新压回身下,重重拍上他的臀部,道,“你不信我。” 谢玄阳哪能料到清霄会来这一招,连他爹都没打过他屁股,登时愣住了。 清霄又是一掌,低沉地微怒道,“你不信我。” 清霄用的力道很是微妙,几掌下去谢玄阳只觉臀上有一些火辣辣的,更多的是酥麻。谢玄阳唔咽一声道,“我信。” 清霄才不信他的鬼话,道,“你不信。若非这次花文钰所做之事,若非我说别骗我,你现定还是在装,还在瞒骗。” 谢玄阳听见花文钰就浑身难受,他双手撑起自己,脸颊气得泛起淡红,道,“不要提他。” 做什么要提那个花老狗? 作甚?! 清霄也意识到了这个错误,他撇开那个扫兴的人,继续道,“你会假装到底。不但如此,你还不会告诉我你做了何等事。” 谢玄阳咬牙道,“你还提他!” 清霄掷地有声地道,“没提他,是再说你。” 谢玄阳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在清霄的事上更不喜欢冒险,就算是清霄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与他离心,他也不愿意去试。他本想一直一直在清霄面前隐瞒下去,不想让清霄看清他的真面目,可是偏偏花文钰每次都来搅他的事,一次次用尽法子将他的本性掀开,这次更是干脆将他所做的事都给掀了个干净。 那些事他不想让清霄知道,就算不能永远瞒住也得能拖就拖,至少拖到千百年以后,他两情比金坚之时。 清霄顿了顿,问道,“为什么要做哪些事?” 他没有明说,但谢玄阳知道这是开始秋后算账了,清霄这是再一次开始问他做那些冷眼旁观看着如此多人丧命的原因。 若是放在往日里,谢玄阳定会想法子将这个话题给扯开,但清霄现在显然不想放过他。谢玄阳只好垂着眼,轻不可闻地道,“我错了。” 清霄冷声道,“我不是问你对错,我问的是原因。” 谢玄阳咬牙道,“我真不能说,我曾与你说过我来此是因历练,因这历练中的禁制,我现在不能说。而且…现在就是说了你也不能理解。” 清霄抓住了谢玄阳话中的“现在”两字,顿时悟了他此话的意思,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问道,“何时能说?” 谢玄阳道,“你可还记得六月十五?” 清霄点点头。六月十五,那是花文钰所说特地附身红月来传递的一句话,所谓的决战时。 谢玄阳道,“等到那天,只要等到那天一切都会结束。那时我定会说出来,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分毫不瞒。” 清霄若有所思,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房门忽然被噔噔敲响。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府中已掌起了灯。两人转头向外一看,便见门外所站之人被灯光所印在门上的黑影,看那样子来的还不止一人。 谢玄阳从清霄身下爬出来,赤脚下地将那些被他从清霄身上扯下、扔到地上的衣服捡起,递给清霄,又从清霄的储物袋里掏出几件衣服穿上。 他问道,“何人?” 门外传来莫凌烟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干巴巴的,像是有些尴尬,“玄阳?你、你怎么样?我,我能不能进来?” 谢玄阳难得听到莫凌烟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心觉有些奇怪,不免怀疑是他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他应道,“稍等。” 说罢谢玄阳低头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又转头确认清霄也整理好后,这才上前打开房门。一开房门,便见到他们门外站着一群人,莫凌烟、柳周、卜闻烨、廷沅、廷皓行君,甚至连浑身缠着绷带的魔尊沂埏都在。 谢玄阳挑眉道,“凌烟和柳周也就算了,这么多人…你们这一个个,是有什么急事?” 卜闻烨微微一笑,道,“谢道长就是聪明,叨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彻底更新晚了!!哇得一声哭出来,我本来老早就码好了字,结果发现码好得各种和谐,不能更新,基友说是福利章会被锁掉,只能拼命改,好难过,好伤心,明明全篇没有和谐字眼,但是仔细一看就是很嘿嘿嘿,只能改成打屁股QAQ 第126章 【已替换】 一进屋, 莫凌烟就不自觉地频频看向谢玄阳, 那眼神还奇怪得很。 见谢玄阳退开几步, 让一瘸一拐、看起来虽是都有可能倒下的沂埏坐下,又将柳周按在屋中唯二余下的座位上,柳周不肯还被压着肩强行按了下去。留下唯一的空座,自己却丝毫没有坐下的意思。莫凌烟瞅了眼他的腰, 忍不住开口问道, “玄阳, 你坐下吧。” 道子_分节阅读_149 谢玄阳摇了摇头,道, “这屋里就三个位子,两个归伤患,我一没患二没伤三还是府中的客人,这最后一个自然是要留给此处的主人太傅阁下了。” 沂埏浑身上下都缠着绷带, 走动间腹间的血还渗出了衣服,怎么看怎么都是重伤者;而柳周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他可是被谢玄阳扔在朱雀门下,结结实实地被清霄的罚雷给劈了个正着, 虽说这样是帮他除去了体内的妖藤种,但同时也震动了他的灵台, 让其深受内伤。 被谢玄阳定为第三个位子的归属卜闻烨却没有坐下,反而退开了。他瞧了瞧谢玄阳的腰,嘴角露出了一抹不着痕迹的浅笑,如同狐狸一般。他道, “谢道长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这屋里,道长你可得算是伤患。” 莫凌烟犹豫了一下,跟着点点头表示赞同,他轻飘飘地瞅了眼谢玄阳,欲言又止。其他人也都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仿佛都在说着:我们懂的。 谢玄阳眼角一跳,也跟着微微一笑道,“我怎不知堂堂太傅阁下还会如此不知礼数的时候?探察旁人隐私,若是传出去可是丢了东都的脸。” 卜闻烨面不改色地道,“道长这是在说什么傻话?在下何时探察旁人隐私了?道长才被清霄道君救回来,连路都不能走,这可是大家都看到的。在下也不是眼盲,不可能唯独在下看不到,你说是不是?在下不过是体谅道长刚刚恢复罢了。” 他这话说的振振有词,仿佛刚才看向谢玄阳腰、意有所指的不是他似的。 谁都知道卜闻烨这是胡说的理由,他最开始根本就是指的谢玄阳和清霄的房内事,但谢玄阳偏偏无法指出来,一旦说出来可就成了谢玄阳不知礼数了。 谢玄阳额角血管微微突起轻跳几下,咬牙道,“卜太傅所来是为何事?刚刚恢复的伤患可是需要休息的,不如阁下快些说清的好。” 一提到正事,卜闻烨当即收回了狐狸笑。他正色道,“不瞒道长,我等如此急来是有个忙,必须得请道长你来帮。” 卜闻烨这人见过的大风大浪太多,很少会有变脸色的时候,一旦变了色只能说明是当真有大事。谢玄阳的目光在屋内东都几人的脸上扫过一圈,落在沂埏紧握着的拳头上顿了顿,这才转回到卜闻烨身上。 谢玄阳道,“为了陛下。” 能让这些个东都重臣和魔尊都同时变了脸色的只能是与李弘业有关的事,而李弘业前一段时间被花文钰附身过,这群人定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不愧是道长。”卜闻烨推手奉承了一声,继续道,“那日后陛下便陷入沉睡数日,如今虽已醒,但却是痴痴傻傻,便是东都最好的医者都查不出病因,想来只能来求问道长你。” 他们当然查不出,因为李弘业这痴傻根本不是病,而是被花文钰附身所致。能被花文钰附入神魂的只有他的分|身傀儡,而他制成傀儡的手法向来都是便是剥去其傀儡原身灵魂一魂,再将剩下的二魂七魄与傀儡身体融入他的天赋妖藤之中。 要将傀儡完全融入妖藤需花上七天七夜,李弘业落入花文钰的手中明显没有上这么长时间,所以他现时不过是个被剥去一魂的半成品。 但这半成品也够呛,被剥去的这一魂乃是三魂七魄中第二魂觉魂,没了这一魂的人无法主宰自我意识,只能整日整夜痴傻,不识世事。 谢玄阳知道他们要问什么,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无奈地摇头道,“这个忙,我没法帮。” “这个忙,你真得帮。”卜闻烨推手,沉沉得一敬,道,“道长应该知道一个好皇帝对一国来说多重要,东都乃是道长尊父所建,道长说实了也是个东都人,难道忍心看到东都失了这么个明君?再者陛下的祖上乃是太|祖亲侄,陛下还得称你一声祖叔公。于公于私,道长都应出这一援手才是。” 谢玄阳收不下卜太傅这一敬,他这一敬代表的是整个东都,谢玄阳若是收下了那就是承了整个国的情,一国的情重饶是飞升上界中的仙君都不敢轻易担下。 谢玄阳向后退一步,算是避开卜闻烨这一敬,摆手道,“不是我不愿出援手,而是真的无法帮。太傅可曾记得我与陛下说过花文钰的傀儡之事?” 卜闻烨闻言勃然色变,“难道陛下……” 谢玄阳点点头,继续道,“没错。只不过陛下还未全成。花文钰要制成傀儡首先就是剥去觉魂,陛下现在就是如此。这觉魂一旦离体便会消散,我实在没法帮他找回。” 一众人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这群东都人都是修炼多年的魔修大能,虽对灵魂没什么研究,但还是清楚灵魂不全是有多严重,甚者连转世轮回都成问题。 卜闻烨眉头蹙起,问道,“难道、真没法……” 谢玄阳摇头,“不过觉魂缺失并不会令他灵体消散,以陛下治理东都的功德来说,只待他历经轮回几世,有望重育此魂。” 但也只是有望而已,谁也不知道李弘业轮回几世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将他的功德消磨去,而且于这几世中他也会世世痴傻。 谢玄阳话未说尽,但在场众人都听懂了他未明说的事,屋内顿时凝重了起来。不知沉默了多久,沂埏忽然出声道,“你说他三魂缺一魂,那这所缺一魂…除去轮回重育,可否用他人补上?” 在场东都人恍然惊醒。 是了,可以用他人的觉魂补上。他们都是魔修,与那些坚固正德正意的修仙者不同,夺取旁人的魂救自家人等事对他们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这屋里的修仙者可就脸色微沉了,莫凌烟和清霄两人绝对不可能认同这等夺取他人魂魄的事,特别是清霄。只要这群魔修做得出,他就会将这群魔修认作需斩杀的邪道敌人。 谢玄阳并非正统的修仙者,这种事对他来说没什么可不可的,但他现在是清霄的道侣,清霄看不过的事情他也得看不过,不然他们两人定得又闹出矛盾来。 他道,“补是可以补,但他人的觉魂毕竟不属于陛下。一旦此人不自愿,这觉魂补上后陛下可就不再算是陛下了。到那时陛下虽还有原本的习惯、性格和记忆,但本质上却是那提供觉魂之人。花文钰的傀儡也正是如此而来,每一个傀儡的觉魂皆是他本体觉魂的分片。” 沂埏耳尖地抓住了谢玄阳话中的关键,对他道,“你说,自愿?” 谢玄阳微微一笑。 他说的的确是自愿。若提供觉魂之人自愿,那他的觉魂就会成为所补之人灵魂的养料,推促那灵魂重新育觉魂。 他道,“可这世间谁愿意?” 沂埏不假思索道,“我。” 顿时两厢静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沂埏的身上,或是惊讶或是不可思议。显出自身的觉魂会怎样?沂埏不可能不知道。他会代替李弘业成为世世痴傻之人,不但如此他还不像李弘业那样有治世功德,除非有人愿意将之后数世功德都送予他,否则永远不可能重育觉魂。 卜闻烨凝视着他半晌,问道,“你可当真想好?” 在这东都内没人比卜闻烨更了解沂埏和李弘业间的纠葛。他知道他们两人感情深,也大概清楚为什么沂埏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但他却没想到沂埏对李弘业的感情已经到了能为李弘业放弃如此之大的这个程度。 沂埏没有回答卜闻烨,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沉默中的意思。 他想好了,没有半点反悔。 卜闻烨道,“你现在已是修炼不能,修为全毁,若是再失去觉魂……” 沂埏打断道,“你也说了,我修为全毁,一个修士连修炼都无法与死何异?与其无意地活着,不如去救你们的明君。更何况…….” 他垂下眼看着桌面,近不可闻地轻声喃喃道,“他这般...本就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他太过偏执,如果不是他与花文钰有了牵扯,让那厮有了可乘之机,如今李弘业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卜闻烨不再言语,他知道沂埏已是打定了主意。 既然有人自愿献出觉魂,那论是谁都不能再说些什么。谢玄阳便道,“献魂之事,我倒是能帮上一帮。不过在此之前还请阁下好好修养身息,若是因太过虚弱在献魂中途没了命,可就是白忙一场了。” 沂埏抬眼问道,“不知需等到何时?” 谢玄阳道,“此事急不得,阁下至少得修养过六月十五才成。” 他重重点了点头,起身抬手向谢玄阳一敬道了声“多谢”后便不再言语,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此事定下,东都诸人也就没了留在这里的必要。如今李弘业出事,他们这些重臣在守住这个消息的同时还得担下更多的国事,没有太多的余时,便是也纷纷与谢玄阳道谢后告辞离去。 道子_分节阅读_150 这些人皆离开后,谢玄阳几步退后有些随意地坐到床上。此时屋里也就剩下了他、清霄、莫凌烟和柳周四人,都是自家人,他没必要再端着对外的姿态。 清霄也在空位上坐了下来,莫凌烟见状蹭蹭几步也跟着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咕嘟咕嘟灌了一口,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呼,终于走了,这么多厉害的家伙都快吓死我了。跟你说啊,师尊和你刚出来的时候也就只有卜闻烨一人,结果才过会儿这一大群魔修都来了。要不是有柳周在,我都想躲起来。” 柳周撩了撩眼皮,对着莫凌烟就翻出个白眼,“怂包。” “这才不是怂!就对上其中一个我才不怕,但这么多,要是打起来,我剑还没□□就得被咔嚓了。我又不是你这个跑路飞快的家伙。”莫凌烟气呼呼地瞪了柳周一眼,“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来这么多人。” 谢玄阳道,“事关东都国君,他们这群臣子当然都得来。” 莫凌烟不得不佩服李弘业的厉害,明明是个凡人却能收服这么多魔修大能的忠心。他感叹道,“看来这位陛下的确是个明君。” 谢玄阳赞同地点头,“可惜被花文钰这么一折腾,他就是被救回来了寿命也得受损。” 李弘业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灵魂的强韧不够,经这么一损一补大伤元气,身体定然受不住。 “又对无冤无仇的明君下手,又想把师尊也给弄死……花文钰真是够坏。”莫凌烟不由嘟囔道,“玄阳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花文钰那厮又想对师尊下杀手,要不是小梅梅的大蜥蜴拼死将我们带回来,你都见不到师尊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新章内容 第127章 “什么鬼大蜥蜴?”柳周一听莫凌烟的话, 脸色刷得一下就黑了下去变得狰狞无比, 牙齿咬得紧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扣放在桌面上的手用力收拢,指节都发了白。他这副模样像极了谢玄阳曾在深渊看到过的恶鬼。 他恶狠狠地瞪向莫凌烟,道,“那个臭虫和梅梅没关系, 少来给我胡说八道。” 谢玄阳哪能知道柳周突然生气是什么原因, 看他如此更是好奇他们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他瞧着柳周都要将手下的桌子拍碎了去, 就知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是将目光投向了莫凌烟。 只见莫凌烟嘘地吹了声低哨, 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着实让人手痒,惹得清霄连连皱眉看他。谢玄阳一瞧清霄这表情就知道他是已在心里琢磨着回宗后怎么罚这徒弟了,而这莫徒弟显然是没发觉,不然也不会继续坐没坐相, 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 谢玄阳浅浅一笑,坏心眼儿地没提醒他。 莫凌烟才不知道自己回宗后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依旧浪里浪荡,他用手挡住嘴, 侧脸向谢玄阳坐着的那方向嘀咕道,“玄阳, 悄悄跟你说啊,柳周这家伙现在就是岳父看女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先不提修士的耳力,就说莫凌烟现在还坐在桌边,与同样坐在桌边的柳周的距离比与坐在床边的谢玄阳比近了不知多少, 柳周就算不是个修士都能听清这厮的声音,更何况莫凌烟这死孩子遮挡的动作纯粹是装模作样,其实根本没有压低声音,也不怕旁人听到。 柳周额角血管突突跳了好几下,恨不得把桌上的瓷杯塞进莫凌烟嘴里去,堵住他这张叽里呱啦的嘴。 谢玄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岳父?女婿?柳周家小姑娘不是才几岁?” 柳周咬牙切齿地道,“少主别听流云这个嘴巴没栏的家伙胡扯,梅梅还小,根本没什么求亲上门。” 莫凌烟无辜地砸砸嘴,要是没有小梅梅本人要求他才不会瞎说,要知道他一开始可是就认定了柳周会把那条胆大包天缠着小梅梅叫娘子的魔龙剥皮剔骨。然而在那条魔龙不顾自身安危,听小梅梅的话强行破开极限将他和清霄带回来,结果导致重伤至今昏迷未醒后,小梅梅就突然认定了那个家伙,张口闭口就是魔龙是她的大蜥蜴,不肯任何人欺负他,就算是她亲亲爹爹也不行,与她一体的姐姐大梅梅如果不跟她站一条线,她还会气鼓鼓地霸占身体不肯大梅梅出来。 自家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小闺女就这么被一只外来的陌生男龙给拐走了,柳周能不气吗?要不是魔龙还没醒,要不是小梅梅死死拦着,他现在已经将那该死的家伙拆了送给卜闻烨当收藏。 柳周这厮以前杀人夺命的事没少干,本来就可怕了,生气起来更可怕,莫凌烟才不想在他发毛的时候撞上去自寻死路,但奈何是小梅梅请求莫凌烟帮她让柳周认同魔龙。莫凌烟很喜欢小梅梅这姑娘,之前还救过他好几次,他早就欠了她不少人情,怎么说都得帮她这个忙。 要让柳周认同好办,只要把这事捅到谢玄阳的面前,让谢玄阳来劝。柳周谁的话都不听,大罗金仙来了都没用,但他唯独听得进谢玄阳的。 柳周虽说从没明显表现出来过,但莫凌烟和他同行的一路上可没少观察到这厮经常隐秘地用一种极度崇拜的眼神看向谢玄阳,比看到梦中情人还要火热了不知多少倍,这没少让莫凌烟怀疑柳周是要跟他师尊抢人。 莫凌烟不清楚柳周和谢玄阳间的渊源,但他知道有这种崇拜心理的柳周绝对听谢玄阳的话。 他便是与谢玄阳道,“我才不是胡扯,明明是小梅梅自己认定了大蜥蜴,哭着喊着闹着不肯跟大蜥蜴分开,柳周这是傻爸爸看哪个要抢走他闺女的人都不爽。” 柳周道,“哼!小梅梅还小,什么都不懂,绝对是被那个居心不良的死臭虫哄骗的!” 虽然说莫凌烟也觉得小梅梅的确还小,但那条魔龙除去成人的身型外看起来比小梅梅还懵懂,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的。但在场除了他外都没与魔龙交流过,魔龙活过的时间又比柳周还长,这话说出来估摸着没人相信。 莫凌烟只能干巴巴地道,“怎么能说是臭虫呢?好歹也是个大蜥蜴。” 柳周呵呵冷笑了两声,说不出得讥讽。 谢玄阳这是懂了,莫凌烟这是受人之求而非自己当真想这么说,要不然就他那能把花文钰都怼到哑口无言的口才就是当真说不过也绝对能扯出一大堆歪理,将柳周给堵到没话说。 谢玄阳猜得出求莫凌烟的是小梅梅,也猜得出小梅梅这是想通过他让柳周不再排斥他们口中的大蜥蜴。然而谢玄阳却是连那个大蜥蜴到底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哪能胡乱就干涉他们间的事? 他笑着问道,“你们这一口一个大蜥蜴臭虫的,是在说谁?” 莫凌烟这才想起谢玄阳才刚刚回来,还没见过那条魔龙。他便是比划了一下,想想不行,从储物袋中掏出笔墨纸砚,滴了点茶水湿了墨在展开的白纸上龙飞凤舞地刷刷刷勾划了几下,将画举到谢玄阳的面前。 谢玄阳看着纸上奇怪的图形沉默了,他认识莫凌烟这么多年却是从不知道莫凌烟的画技会这么差。他只能从这张图中分辨出一个两边细中间宽粗的长条物,中宽处两侧还竖着四根细棍。 所以这是什么? 莫凌烟指着纸上奇怪的东西一头,伸手比划了一个大圈,说道,“像这——么大蜥蜴的魔龙。当时小梅梅跟着我被抓到灵山,就是遇到他才能拿到东西成功逃出来,然后撞到被花文钰堵在杀阵里的师尊。就是他带小梅梅、我和师尊从杀阵中跑回来的。” 他故意隐瞒下自己也是被这个家伙绑走的事,在他看来这会影响魔龙在谢玄阳面前的印象。然而莫凌烟并不知道在说到魔龙的时候,谢玄阳就已经知道就是他将莫凌烟掳走,才导致了后面一系列事出现。 不过谢玄阳也没准备将帐算到魔龙身上去,因为他知道就算魔龙不把莫凌烟掳走,最后花文钰也会用另一种方法将清霄逼得心境不稳,引来罚雷。 因为想让清霄死就是花文钰的目的。为了达成目的,花文钰这厮有无数种方法后手。 花文钰就是这种人,谢玄阳也是这种人,所以有时候说他们臭味相同不为过,只不过这个相同也正是导致了两人互看不顺眼,谁都想让对方承认不如自己。 谢玄阳心想,这就是花文钰想要将清霄置于死地的原因,想从清霄入手彻底打垮他。 提到杀阵的事,莫凌烟又忍不住太息起来,他着实不喜欢那个名叫花文钰的人,每每都和谢玄阳不对头,想对他师尊下手不说,还做了那么多事,就连白祈杉的事都似乎与他有关。 白祈杉虽没提到过,但奈何花文钰就驻扎在灵山,莫凌烟不得不将白祈杉会变得如今这样的原因往花文钰那厮的引导上去想。 莫凌烟拿不准清霄和谢玄阳对白祈杉的态度,不敢提到他,就怕他们想起要取白祈杉的命,但这并不影响他怨骂花文钰。 莫凌烟看了眼一旁的清霄,恨恨地道,“杀阵杀阵!小梅梅都说这阵会削损灵魂。我师尊一介正道,姓花的混蛋竟用这么恶毒的阵对付师尊,就连想杀师尊的魔修们都不用这种阴毒的法子。明明…明明师尊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莫凌烟忽然顿住了,他想起自己在灵山时偷听到花文钰和柳云的对话: 谢玄阳杀了一个人,对花文钰、柳云来说很重要的人,而且似乎是个无辜之人。 道子_分节阅读_151 莫凌烟曾推想出那个人可能是他曾经在西凉听说过的世家子苏瑾瑜。每一个西凉人都知道,西凉苏式瑾瑜大少是个公认的大善人。 而正是疑似苏大善人的死亡导致了花文钰要通过清霄来报复谢玄阳。 莫凌烟愣愣地看了看一旁面色平淡的清霄。他已经从卜闻烨等人那里听说了清霄心境不稳引来罚雷。他虽不是很清楚情况,但大致知道是因为谢玄阳一直瞒着清霄,做了什么不符合道义之事。 他不由担心如果谢玄阳杀了无辜之人才导致了如今的事被清霄知道后,会不会引得清霄又气出什么问题。 莫凌烟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但即便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清霄也已注意到了怪异之处,有莫凌烟本人的,也有花文钰的。 清霄侧目而来,双眉微微蹙起,“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作者有话要说:  唔,不好意思,昨天因为身体原因暂时停更了一天 第128章 无冤无仇, 这个词用在清霄和花文钰之间一点错都没有。 清霄是谁?天衔宗的剑峰首座, 修仙界的剑修第一人, 如果不是有谢玄阳这个半魔人道侣,他这辈子都不会与任何非正道人扯上除因道义不同导致的刀剑相向以外的关系。 花文钰是谁?清霄不知道,只知道这个人是谢玄阳的同乡人,也并非魔。 清霄只杀过魔, 但花文钰不是魔, 他们间就不可能谈得上有什么恩怨。他与花文钰之间能说上牵扯的只有谢玄阳一人。 他记得谢玄阳曾说到过他与花文钰从小互看不顺眼, 但若仅仅是因为这样就让花文钰几次用尽毒至伤于灵魂的手段着实太过了。 清霄向谢玄阳问道,“你和那人间有何恩怨?” 提到花文钰这个讨厌的家伙, 谢玄阳原本嘴角里参着的浅浅笑意立刻消失了,他冷冷地道,“有什么恩怨?从小下绊子算不算?” 他与花文钰间的恩怨是自小积累起来的,要说到底怎样开的头他已经记不清了, 但他知道历经这么多年的累积,他们两人间的恩怨互怼已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了。 清霄倒了杯茶,来到谢玄阳身边塞进他的手里。茶还是温的,冒着淡淡的水汽。谢玄阳迟疑了一下, 不知清霄这递茶是有什么意思。他顿了顿,喝了口杯中的茶水, 温热的茶水下肚,他肚子里被花文钰这个名字带起的火气也跟着被浇灭了似的。 清霄道,“冷静了?” 谢玄阳点头,他现在明白清霄的用意了。他每次提到花文钰这个人就会失了冷静, 一旦冷静没了很多事都会被忽略过去。 清霄在点醒他。 清霄见状问道,“你和他结过大仇?” 谢玄阳摇摇头,道,“只能说小仇小怨不断,要说大仇还真没有。不知我可曾与你提到过,虽说我和花文钰关系极差,但我两家中长辈关系却很好。” 清霄又问,“有多好?” 谢玄阳道,“肝胆相照,同生共死刀剑闯八方。” 两家的关系说上几天几夜都说不清,特别是他爹李易山和花文钰的娘亲间,这两人的关系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信任到互相交护后背的好兄弟,他两间的信任有时连谢玄阳的父亲谢凝远都嫉妒。 清霄若有所思。两家关系如此之好,谢玄阳和花文钰这两人又怎会闹到这个地步?花文钰几番下手都皆是一态不死不休之样,怎么他和谢玄阳间都不是小打小闹的简单恩怨。 谢玄阳也忽地想到了这一点。他与花文钰虽说从来都是互下绊子,但因两家间至今都是关系甚好,他们两放在曾经再怎么也不会伤及互相身边能认定为对方家人之人。 谢玄阳来此世为第一的目的是清霄,其次才是他与花文钰的历练竞争。他就是在家乡时都未曾遮掩过自己对清霄的心喜,花文钰这个将他当作死对头的家伙不可能不知道。 按理说知道他对清霄重视程度的花文钰,就算拖他后腿不让他轻易与清霄在一起,也不会真正对清霄下死手才对,而且还是阴毒到影响灵魂的死手。 这一来,谢玄阳终于拨云见日。如果说之前他一直是被自己对花文钰的厌恶而成的猪油蒙住了心眼,那他现在就是彻底将遮掩物给拨开,将花文钰一直以来的怪异之处看了个清楚。 他不禁蹙眉低头思索,喃喃自语道,“奇怪了,他为什么这么下狠手?” 谢玄阳记得他们一众在玄正宗参加大比的时候,花文钰所扮的傀儡玄正宗小乾峰未生虽说言语间也带着与他的不和,但还没有要与他闹翻的意思,甚至还在他和清霄的关系上推了把助手。 之前谢玄阳因为偏见的关系不愿多琢磨那时附身未生的花文钰,现在回想起来花文钰那时看起来甚至还有想与他和解矛盾的倾向。 是什么时候转变的? 谢玄阳闭起眼,努力回想着以前被自己忽略的事。 “大比后!”谢玄阳睁眼,霍然站了起来。他记起来了,花文钰从他们去往玲珑阁后就带上了狠劲。他低吟着,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清霄问道,“何意?” 谢玄阳道,“花文钰那厮在大比时还没有要对服你我的意思,但是我们去玲珑阁时忽然就变了。这期间定是有什么事发生让他生出了杀意。” 会是什么? 谢玄阳来回踱步走动,眉头紧锁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花文钰这般摆明了是恨上了他,可为什么会恨上他?是因为什么事?还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谢玄阳想不通,清霄也想不通。莫凌烟看了清霄,又看向谢玄阳,发现他脸上百般想不通的表情不作假,忍不住心里嘀咕道:难道姓花的那厮搞错了,玄阳其实没有杀那谁谁? 但他转念又想想,心觉也有可能是谢玄阳觉得那人不重要就给忘了个干净。 莫凌烟左右纠结,忍不住微微低头,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抠刮起捧着的杯壁来。 他左想想觉得要把之前偷听到的事情说出来,让谢玄阳知道自己是怎样被误会了。右想想又怕这不是个误会,被清霄知道后又惹起两人不和。 谢玄阳对莫凌烟太熟悉,虽说莫凌烟面上表情掩盖得还不错,但他手上的小动作却瞒不了。谢玄阳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在内里纠结着什么东西。 谢玄阳悄无声息地走近他,右手握拳置在嘴前,轻轻一咳。莫凌烟顿时浑身一震,愣愣地转头,“玄、玄阳?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谢玄阳微微一笑,道,“难道不是你心里有事?” 莫凌烟支支吾吾半天,“我能有什么事?玄阳你想多了。” 谢玄阳督了眼他的手指,道,“你每次紧张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抠刮东西,你说…没事?” 道子_分节阅读_152 莫凌烟哑口无言。谢玄阳见状又道,“什么事?” 莫凌烟还是不肯说。谢玄阳只好叹了口气,好生无奈地道,“你的眼神方才总是不由自主往我身上飘,有时候又看向清霄。所以这事是跟我有关,但是你怕被清霄知道会生气?” 清霄淡淡地看了莫凌烟一眼,道,“说。” 见自家师尊都说了,莫凌烟踌躇了几下只好说出来,“就…就是…我之前偷听到那姓花的和别人说话,他们说…说好像是玄阳杀了个对姓花的来说很重要一个人。” 杀了对花文钰来说很重要的人? 谢玄阳眉头锁得更紧了,除了当初他在魔界那会儿,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有杀过什么人。但如果真的是他在魔界杀的,那花文钰也不会到现在才发作。 花文钰态度改变是在大比之后,也就是说那人出事是在那时,或者不是在那时,是在那个时间段的前后,但绝不会距离太久。花文钰手上有遍布各处的巨大情报网,就算他自己不特地查看,这种事出现后花不了多久也会传到他的手上。 谢玄阳问道,“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莫凌烟摇摇头,道,“不清楚,但是我有个猜测。我听到过那人是叫瑾瑜,姓什么能确定,估摸着是姓苏。” “苏..瑾瑜。”谢玄阳喃喃咀嚼着这个名字,可他翻便自己所有的记忆都找不到有这个人,连姓苏的都没有,“你的猜测是什么?” “苏氏,西凉的世家之一。”莫凌烟道,“苏氏少族长就是叫瑾瑜。” 谢玄阳在西凉呆过一段时间,也听说过这个苏氏世家。这是个医药世家,全家上上下下皆是学读医术,族内出了不少杏林高手,甚传此族中有医起死人而肉白骨。 只是这世家中没有一个是修士,也没有人想成为修士,每一个都专注于凡间医术草药之中,比起求仙问道更喜欢悬壶济世,还有不少是在军队中任职军医。 谢玄阳对这苏氏得了解只有这么多,对那苏氏少族长苏瑾瑜更是一问三不知,他甚至在此之前都不知道少族长名何。 他疑惑道,“如果是那个苏瑾瑜,他一个西凉人怎会和花文钰走到一起?花文钰之前一直与柳云同行,而柳云又是个东都人。” 东都和西凉的关系向来互相敌视,也就西凉当初那个五皇子宫云瑞为夺嫡胆敢求助于东都。难不成苏瑾瑜还是个与那位皇子一样离经叛道? 莫凌烟摇摇头说不知。他道,“我对那位苏少族长知道的也不多。苏氏本来就很少与其他世家接触,那位少族长更是完全不与其他世家子相识。我还在西凉那会儿就听说那位少族长离家游历,悬壶济世去了,也不知道后来回来没有。” 他从拜入天衔宗后就没有回过西凉皇都了,上一次回西凉时也是昏迷着被安顿在西凉一小城中由白祈杉照顾,醒来后便直接回了天衔宗,根本没去过皇都,对其中的消息也一概不知。 这时清霄出声道,“苏氏已逝。” 莫凌烟愣了愣,回过神来后难以置信地失声道,“苏氏灭族了?!他们怎么会灭族?那可是医药世家啊!一群杏林高手都不知救了多少人命,而且…而且还有那么多人在军中就职!” 按理说军中人定会保护他们才是。 他不能理解,但谢玄阳能。谢玄阳看了看清霄,道,“宫云瑞?” 清霄点头。 谢玄阳在西凉时曾听闻过苏氏之人大部分都在军中任职,但从来不留在宫中当值御医。当初宫云瑞和宫鸿逸夺嫡竞争激烈,苏氏这样落在宫云瑞地眼中就摆明了是站队在了宫鸿逸那边。那苏氏被灭族也就有了原由,那位少族长苏瑾瑜估计也就是这样没了命。 如果那个对花文钰重要的人就是那个苏氏少族长苏瑾瑜,他会想尽法子折腾东都也好解释了。苏氏是由宫云瑞灭族,而宫云瑞背后的帮手则是东都。 但这一切又与谢玄阳有什么关系? 西凉会发生激烈的夺嫡之争,也会有很多人因此丧命,这种事早在谢玄阳和花文钰两人来到此世时两人就都已经清楚了。这是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事,与谢玄阳根本没有关系,他不过是冷眼旁观罢了,要算账也不能算到他头上来才是。 可花文钰偏偏咬定了是他杀了人,这其中定是还有什么其他事发生过。谢玄阳心道,花文钰定然是找到了什么能证明他对那人下手的证据。 可谢玄阳那个时间段一直与清霄呆在一起,绝对没有杀过人。那为什么花文钰还能如此恰定是他? 谢玄阳的目光忽然扫到了一旁的柳周,灵光霍然一闪。他道,“柳周,你可是与苏瑾瑜交过手?” 柳周怔了一瞬,有些茫然地道,“苏瑾瑜?谁?” 谢玄阳道,“你没听说过?” 柳周摇头。当初西凉夺嫡之争刚开始时,谢玄阳还在天衔宗无法来到凡界,但他曾命柳周在西凉驻守替他看着,但也只是盯着皇室宫家两兄弟而已,根本没有听说过苏瑾瑜这号人。 谢玄阳更觉得奇怪了,他自己没杀过,那带着有他气息东西的人就只有柳周了。他又问道,“那你可有杀过什么人?” 柳周神色一僵,面上的血色尽褪了去。他唇瓣动了动,微微撇开头很是不愿提起。 谢玄阳见状便知不好。 柳周道,“奉少主之命守住龙脉泉地时除去闯入者。” 这的确是谢玄阳的命令,当初西凉中其实有两道龙脉之门,除去皇宫中的那一道外在另处泉眼还有一道。那一道乃是天然后成,没有任何封印,若是让人找到轻而易举就能影响到龙气。为了防止这种意外发生,谢玄阳才会命令柳周守在一旁,将所有闯入者除去。 但若只是除去闯入者,柳周不可能露出这样不愿中还带着仇恨的表情。 谢玄阳问道,“闯入者中有谁?” 柳周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仇人,杀妻之仇。那个人身上带着毒死我夫人的药,制成此药的药材世间仅有一份,能有此药者定是杀我妻之人,绝不可能认错!”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最近身体出问题,今天就卧床了,实在没力气更新,再次停更一天周四我一定会回来的(吐血 第129章 说起柳周的情况, 谢玄阳还是有些了解的。 谢玄阳与柳周相遇时, 柳周还是个孤家寡人, 说是冷血冷情也不为过,性子比现在还孤僻,阴狠得可怕,若不是谢玄阳知道他浑身上下的煞气是来自从无数个杀人夺命的单子而来, 谢玄阳都要以为这家伙是个以杀人为乐的嗜血疯子。 谢玄阳不是个会逼迫下属的人, 柳周自己不愿意改变, 他对这性子也就一直端着放任的态度,随柳周自由去了。 只不过没想到, 这么个生性阴冷的家伙还会有落入爱河的时候,对象还是个没有修为的凡家女子。谢玄阳一直以为这家伙会独身一人一辈子。 柳周和他夫人的故事就好像莫凌烟私藏的不少小话本故事那般,受伤的冷血杀手落入凡家小意女子的温柔乡。虽然谢玄阳知道,柳周这厮根本没有受伤, 只是做任务时伪装成乞丐被他称为白月光的好姑娘用几枚铜板勾去了心魂,然后暗搓搓假装受伤闯进好姑娘的家里骗走人姑娘的身心,成了亲。 这两人成亲时谢玄阳受邀作为唯一的亲友过去不说,还被这对皆是无父无母的新婚夫妇当成高堂拜了又拜。 那时谢玄阳还未和清霄见面, 连莫凌烟都未认识,他看着这对整天甜蜜蜜的夫妇不知内心有多憋屈, 一气之下甩袖就从魔界消失了去,跑去西凉和莫凌烟结识开始自己交缠清霄的计划。 道子_分节阅读_153 后来进入天衔宗的谢玄阳对柳周和柳夫人间的事就不太清楚了,只是在柳周借柳夫人凡人的名义寄至天衔宗的书信中知道他两夫妻和睦,之后柳夫人还诞下了个孩子, 也就是梅梅。 谢玄阳原以为他们的日子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哪知突然有天柳周来信道在他外出时柳夫人被人毒杀于家中,若非梅梅阴魔的体质不惧毒怕是也没了命。信中言语字字都是满满的仇恨,透过信纸谢玄阳看到了一个恨不得要将仇人剥皮剔骨生吞下去的男人。 柳周不知道这个毒杀了柳夫人的仇人是谁,谢玄阳也不知道,那人来得莫名走了也未留下痕迹。柳周只能通过他夫人血液中残留的毒摸索,在完成谢玄阳给他的任务时在天下茫茫人海中寻找那个不知名的仇人。 天下那么多人,柳周其实早就做好自己穷尽一生都找不到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西凉找到了这个人。 柳周本想将人直接杀死,却没想一击不成,那人身上仿佛有带什么保命宝器。柳周便忽地心生一计,还用谢玄阳曾赠送给他的淬有阴煞之气的匕首以凌迟的方式一刀一刀地将那人触碰过药的手、臂刨开,剥下皮、剔出筋、碎去骨,然后杀了他。 在柳周叙述自己如何对待这个杀妻仇人时,莫凌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彻底褪去了血色。他紧紧抿着嘴,看着柳周带着些快意的表情,嘴角动了动反身破门而出,撑在门外廊道的木杆上哇得一声吐了出来。 柳周描述得太过详细,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残忍,但也没人会叱责他。因为他的语气中饱含了痛恨,这等血仇轮到谁的身上都会像他一样恨,只不过没有太多人会像柳周这般将剥皮剔骨这个词贯彻到底罢了。 饶是清霄都能理解柳周的仇恨。如若是谢玄阳出了事,他也不知道会做出何等事来,虽说不会像柳周这般残忍,但也必当亲手杀仇。 清霄垂下眼,端起桌上的茶水似乎是想要喝上一口,却在唇瓣碰到杯沿时顿住了。他近乎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将茶杯又放回了桌面。 这杯中的茶是浅褐色,微微泛着些红,清霄彷若看到了柳周描述中剥皮剔骨时流下的血水。他杀过不止多少个魔,血自然是也见过不少,但也从没做过、见过柳周的凌迟之法。他虽不像莫凌烟那般吐出来,但怎么说也产生了些不好的感觉。 反倒是谢玄阳面色正常。他来此世前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深渊,见过的事物多了去了,更甚是观览过传说中的令罪人卧热铁上,由首至足,以大热铁棒打碎成肉糜的焦热地狱。柳周这等剥皮剔骨之法落到亲眼见过无数罚刑的谢玄阳眼里还不足以撼动什么。 他从容地喝了口手中捧着的茶,问道,“你确定没认错?柳周,你可知若是如此误杀了无辜之人,你可得背上因果。” 柳周的脸一阵扭曲,放在桌面上的手成拳微颤,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暴起,指间骨节在那力道下都成了白色,谢玄阳几乎能听到他的骨节发出的咔嚓呻|吟。只见他恨恨地喘息着,眼中的仇恨翻滚着如若暴风中的海面。 “不可能,绝不可能!”他咬牙切齿地道,“少主,我说过制成那药的药材世间仅有一份。” 谢玄阳点点头,道,“这么说那药材还有什么特性?” 柳周道,“是!那药材是上卿宁璐的花,而这上卿宁璐在此世间仅有一株生于四国交界沽河古壑,五千年开一次花,五千年生一次叶。其花离茎后有毒,唯有采摘者无惧,可碰可用。” 柳周越说越恨,抬手就在桌面上狠狠一砸,将整张桌子都砸得轰响,若不是这桌由极为坚硬的钢玉石制成都得在他这一手下化成碎渣。他道,“我亲眼看见那人取出半株上卿宁璐,用其瓣制成药。我杀妻仇人除了他不可能是别人!” 谢玄阳若有所思。他听说过柳周口中的那个上卿宁璐,此花若是制成□□就算是放在封闭的器具中也能将触碰此器具之人毒死;但若是其花混合灵芝又能化去毒制成至好的伤药,甚至能白骨生肉。 此花奇异,谢玄阳只觉似曾相识,似乎是他那不在此世之间的家乡中长有这种花。 他向柳周问道,“你可否画出此花之样?” 柳周摇头。上卿宁璐药效奇异,花貌也同是奇异,这才致使柳周当时一眼就认出此花来。那种花貌以他简单的画技是画不出来的。 柳周道,“我画不出,但我有这个。” 说着他手上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瓷瓶。谢玄阳显得有些惊讶,心道:难不成这瓶中有上卿宁璐?柳周随身携带竟没有被毒死! 柳周拔开瓷瓶盖,几人便闻有淡淡的血腥味漂出。谢玄阳上前取过瓷瓶,微微倾斜瓶身借烛光一看便见那瓶中存有一些稠厚的黑色浓液。浓液黑如墨汁,但谢玄阳还是认出这是血,带毒的血。 柳周道,“这是我夫人的血。” 谢玄阳点点头。上卿宁璐制成的毒|药在混入血液后就会失去其毒性,徒留下其独有的花香。谢玄阳见不着那毒,但凭这血中混合着的奇特花香足以辨认出这花是否是他认识的那种。 他以手成扇在那瓶口扇了扇,仔细嗅着辨认其中的味道。 谢玄阳心中暗暗地说道:桖芪。 桖芪就是他猜想中那个与此世中的上卿宁璐相同的家乡植花。他通过花香认了出来,但却没有将此结论告知柳周,而是问道,“你说那人身上带着的药可否是毒?” 柳周可不知道上卿宁璐混合灵芝能成至好伤药,这种药理放眼天下也没几个人知道,谢玄阳也是从宫灵泽那条无所不知的上古老龙口里知晓的。 柳周冷笑道,“那玩意儿制成的东西除了毒,难不成还能是良药?” 谢玄阳没再说话,他心里已大致有了感觉,柳周所杀之人怕不是他的仇人,那让柳夫人丧命的毒|药也怕是被另一株上卿宁璐的花制成。 这种株植在此世中仅有一株没错,但在谢玄阳的家乡并不少见。 他将瓷瓶还回柳周手中,道,“算了。”说着便摆了摆手,示意柳周可以回去了。 柳周收着瓷瓶的手一顿,神色有些奇怪地看向谢玄阳,道,“你在生气?因为我杀了人?” 谢玄阳听他这话也觉奇怪,忍不住道,“你怎会如此觉得?你杀的不是仇人吗?杀仇报仇天经地义,连清霄都没法说你不对。” 柳周总觉得谢玄阳的话中有违和之感,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道,“那你赶我走?” 谢玄阳微微一笑,道,“夜深了,你不走,难不成还想与我和清霄共度今晚?” 他这话音刚落,柳周就感觉到了清霄冷冽的目光,如削铁如泥的锋刃一般,仿佛他若是敢说一句是就立马将他剁成肉泥。 柳周无法再坐下去,霍然起身就向外走,还体贴地为房内的两人带上了门。他这一走,谢玄阳脸上的浅笑立刻消去了踪影。他在柳周原本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一动不动。 一直待到他们门外彻底没了动静,清霄才出声道,“不告诉他?” 谢玄阳提起茶壶给自己满上被温茶,喝了口问道,“告诉他什么?” 清霄淡淡地道,“杀错了人。” 谢玄阳不免有些惊讶,他是因知晓他家乡中也有上卿宁璐才猜出柳周杀错了人,但这点清霄又不知,那他是怎么猜到柳周杀错了人? 谢玄阳不禁问道,“你怎知?你知道桖芪?” 清霄摇头,他不过是通过谢玄阳的话推测出的罢了。谢玄阳问柳周上卿宁璐的花貌,又借柳周装有其夫人毒血的瓷瓶嗅味,显然是想辨认此花。谢玄阳家乡奇人奇物无数,说不定这此世间仅有的一朵奇花在他家乡不止一两朵。 之后他又问柳周所杀之人身上带着的是何药。清霄了解谢玄阳,知道他从不会做无用功,问道那药定然是因上卿宁璐有鲜为人知的特效。但问道过这些后,谢玄阳却又只字不提,怕是猜想到了柳周的仇人。 清霄道,“杀他夫人的是花文钰。” 谢玄阳点点头,长叹了一声,道,“怕是如此,不过他杀柳夫人做甚?我着实想不到……” 他话未说完,房门便被轻轻地敲响了几声,然后咔吱一声推来了一条缝。莫凌烟弓身蹿进屋,小心翼翼地向外看了看,确定没人在他身后后才关上门,松了口气。 谢玄阳见状问道,“怎了?你不是和柳周一起走了吗?” 莫凌烟几步做一步蹿到桌前的另一个空位上坐下,抚了抚胸口道,“是啊,我回房以后,看柳周也回房了才敢跑过来。” 道子_分节阅读_154 谢玄阳不免心觉奇怪,莫凌烟这幅做贼似的行为着实让他理解不能。他不解地问道,“你跑来做甚?留宿?” 莫凌烟顿时在自家师尊不要钱的冷气下抖了好几抖,瞅着清霄面若冰霜的表情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赶忙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只是、我只是……”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之前不是说我猜测对花文钰那厮重要的人是苏氏少族长苏瑾瑜吗?然后我在门外吐的时候听到柳周说他的仇人有上卿宁璐,我就突然想到……”莫凌烟左右看了看四周,倾身趴在桌面上,一手挡着嘴压低声音说道,“早些年,我还没入宗的时候听苏家人说苏瑾瑜在外游历时去了趟沽河古壑,好像…好像就是去摘得了上卿宁璐。你们说柳周的仇人会不会真的是他?” 谢玄阳道,“柳周的仇人怕不是他,但柳周杀的人定然是他。” 莫凌烟道,“你这么确定?苏瑾瑜虽说在西凉有大善人的名声,但你我毕竟谁都没见过他,万一这善是伪善呢?” “苏瑾瑜是不是伪善,我不知道。但他是个凡人,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谢玄阳抬手指了指莫凌烟又指向自己,“这一点你、我、整个西凉,没有人不知道。” 他嘬了口茶,又继续道,“你可知柳周那时所住何处?” 莫凌烟道不知,他对柳周的了解也不过是近些日子的了解罢了,要说道柳周的过去,在场唯有谢玄阳一人知晓。 谢玄阳道,“东都横山林,大部分东都参政魔修的隐居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码字,生病真的好痛苦!!! 痛恨病弱,真想要像军爷一样的八块腹肌皮糙肉厚的强壮体质,哭唧唧 第130章 东都人才济济, 能在此国参得上政的都得有真才实学。这等人从朝中退下隐居后无论是凡人还是魔修身边都会有朝廷派来的暗护, 以防有旁国人打上他们的心思, 做出对东都不利之事。若是身边没有暗护,那只能说明此人的实力已步入远超于暗护的高手之流。 而那东都横山林中看起来与乡间小村无二,所居之人也不多,零零散散也就十来户, 但在其中的几户看起来年逾古稀的老汉却实则在魔界中抬手间就能翻云覆雨。 能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对柳夫人下手还未被抓住任何一丝尾巴, 这可不是苏瑾瑜这一介凡人能做到的事。 谢玄阳做下结论道, “能如此无声无息杀了柳夫人的不可能是苏瑾瑜。” 莫凌烟听得稀里呼噜,抓了抓头发问道, “为什么?我没太懂,柳夫人不是中毒死的吗?下毒这种事没被旁人发现很正常吧?” 谢玄阳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道, “下毒的确是隐秘杀人的法子,但柳夫人中的毒是上卿宁璐所制之毒,而且毒还深入血液将红血都变成了黑色。你可知这说明什么?说明柳夫人这毒是服入体中,而非皮肤接触所中, 不然无法中毒如此之深。” 莫凌烟愣愣地点头,顿了又突然摇头, 道,“不不不,我还是没懂。你说得这些和下毒发没发现有什么关系?难道说上卿宁璐所成之毒还有什么奇怪的特性?” 莫凌烟也就是听说过这奇植的名字,对它的药性根本就是一问三不知。 谢玄阳道, “正是如此。上卿宁璐之毒与其花一样有异香,下毒之人要让这毒被柳夫人吞下肚去定然得将毒暴露在空气之中,这暴露哪怕是一瞬都会令其毒异香放出。柳家隔壁就是一位魔修老者的居所,此香一出他定会察觉。” 莫凌烟登时明白,“但他没有。” 谢玄阳点点头。那位魔修没察觉到,那便能说明下毒之人定是用了什么手法将毒的异香尽数拦在了柳家屋内,但无论是什么手法都不可能是没有修为的凡人能掌控的。 “你说下毒的不是苏瑾瑜,但柳周杀的就是苏瑾瑜,那岂不是误杀?柳周恨错了人?”莫凌烟手肘撑在桌面上,捏着自己的下巴肉思索了一会儿,眼睛盯着谢玄阳咕噜噜地一转,道,“既然如此玄阳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真正的仇人是谁?你知道是谁了吧?” 谢玄阳颇有深意地笑了笑,道,“我以为你先会可怜被误杀的苏瑾瑜。凌烟,你被掳去一遭回来倒是变了些。” 莫凌烟神色一僵。 谢玄阳没有追问下去,只是继续道,“我的确知道是谁,但我也不会告诉柳周。苏瑾瑜死都死了,那不如就此让柳周以为自己大仇已报。” 莫凌烟提起的心落了下去,状做口渴地喝了口茶润润喉,借此掩盖自己方才差点让心跳出嗓子眼儿的紧张。他不动神色地用余光快速扫了眼清霄,见其没有注意到他的样子顿时平定下心神,问道,“怕柳周知道自己误杀了人,压力过大?” 谢玄阳闻言忍不住噗笑出了声,刚刚喝到口中的茶水一下子呛进了喉咙将他呛得咳了好几声。他笑道,“凌烟,你是不是对柳周有什么误会?” 莫凌烟茫然地“啊”了一声,不懂谢玄阳这是在笑他什么。 谢玄阳道,“你别是忘记柳周是什么人了吧?因为误杀,压力大?噗。” 话说完他呛咳得更是厉害,清霄见状便扶着他的背拍抚着助他顺气,还冷冰冰地扫了莫凌烟一眼。 莫凌烟浑身一抖,这才想起柳周原来是个干人命交易的杀手,手上沾着无辜之人的血早就不知道多少了,误杀不误杀对他来说根本不会影响什么。 “那——”莫凌烟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就见自家师尊又扫他一眼,愣是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给堵了回去。 清霄道,“夜已深。” 莫凌烟“噢”了一声,不明所以地看着清霄,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那模样就好像自己的屁股被粘住了似的。 这时谢玄阳已缓过气来,清霄抚在他背上的手却没有收回,转而下滑到他的腰间揽住。清霄凝视着莫凌烟半晌,又道,“夜深了。” 莫凌烟眨了眨眼,道,“我知道啊。师尊,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清霄的脸色唰得一下就沉了下去,仿佛下一刻就想把这个傻了吧唧的徒弟给踢出师门。只见他忽地挥手,房门便“咔嚓”一声打开,莫凌烟只觉一道看不见的气劲打在他腹间,眨眼间就将他给推出房门。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房门就有“啪”得擦着他的鼻尖砸关住了。 “哎哎哎???”莫凌烟两眼吓得瞪大,一脸懵懂地站在门外,不知自己是怎么惹到了师尊,竟然被赶了出来。他心道:无论如何都得赶快道歉,不然等回了宗师尊算总账的时候可就要完蛋了。 然而正当他抬手就想敲开面前的门,好好承认一下错误的时候,忽然听见屋内传出谢玄阳的一道轻呼,“做甚?” 紧接着又传来他师尊淡淡的声音,“上|床。” 莫凌烟的脸皮登时犹如火山爆发,炸得通红都要冒出热气来。他双手堵住自己的耳朵,就害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能听的东西,转身拔腿就跑,边跑边在心里疯狂地尖叫: 啊啊啊啊啊!师尊怎么能这么从容地说这种话!! 屋内被清霄打横抱起的谢玄阳也被他这话吓得愣了一愣,反射般伸手抱住清霄的脖子。他哪从清霄口中听到过这话,不由惊愕地道,“你说什么?” 清霄将人放到床上,三两下就将谢玄阳和自己身上的衣服给解到仅剩下里衣,然后侧身躺在谢玄阳的身边揽着他的腰将人拥在怀里,没了动作。 谢玄阳窝在清霄的怀里,满鼻子都是他身上清冷好闻的檀香。谢玄阳忍不住用脸颊肉蹭了蹭他胸口的肌肉,鼻尖掠过,呼吸间碰洒出的热气将那从微散的衣襟中露出的白皙皮肤搔弄得都泛出了淡淡得粉红。 清霄按住谢玄阳乱动的脑袋,道,“别闹。” 谢玄阳从他怀里抬起头,道,“你不是说上......?” 清霄道,“嗯,上|床睡。” 道子_分节阅读_155 谢玄阳微微瞪着眼,只觉自己被面前这男人给骗了,“睡?闭眼的那种睡?”他探手就将清霄的衣襟给扯乱。 清霄藏在衣内的皮肤上还留着他们之前胡闹留下的印迹,现在被谢玄阳将遮掩的布料扯得乱七八糟,痕迹尽数暴露在空气之中,这位侧卧着的清冷道君顿时就成了风流的浪子。 谢玄阳一口咬在清霄的胸口上,又增上道红色的牙印,完了调情般对着那皮肤轻呼了几口气。他问道,“不是这种睡?” 清霄任由他动作,原本按在他后脑上的手有下没下地顺着他的乌发,“这种睡过了,你太累。” 谢玄阳勾着清霄的颈脖,与他交换了个口舌交缠的深吻,道,“胡说,我不累。” “嗯,不累。”清霄立刻改口,语气自然得让谢玄阳都没了脾气。他顿了顿忽然道,“你还未告诉我,为何不告知柳周。” 谢玄阳哪能听不出这厮是想扯开话题,便是似笑非笑地道,“我有没有说过你不会扯话题?” 清霄面不改色。谢玄阳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声,回答道,“你也知道杀他夫人的十有八|九就是花文钰,那你觉得他对上花文钰除了送死还有什么可能?我可不想没了这个好手下。” 清霄道,“苏瑾瑜死在他手里,花文钰会不会罢休。” 谢玄阳道,“但是柳周杀他时用的是我送的匕首,花文钰估计就是因为那匕首留下的气息认定凶手是我。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这么认定下去好了。” 清霄道,“他总会发现。” “那也是以后的事。那时候他做的好事定然都已被我掀到灵泽殿下面前去,他可没时间对服柳周。”谢玄阳道。他微微一笑,轻咬上清霄的唇瓣,“别管他的事了,嗯?” 清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摸着谢玄阳乌发的手沿着他背脊划下,从衣摆探入。谢玄阳脸色一凝,只觉有什么圆润的小物在那只手上化开水状,湿润的还有带着些凉意的粘稠。 谢玄阳眼角跳了跳,不禁拽住清霄垂在颈侧的发丝,语气中带着威胁之意,一字一顿地问道,“这、是、什、么?” 清霄一本正经地道,“药。” 谢玄阳当然知道是药,这玩意儿一抹开他就感觉到一股清凉。也正是因为知道这是药,他才会如此咬牙切齿。他瞪眼道,“做甚?” 清霄这厮被瞪了也不见脸色有半点变化,依旧淡定地用手指一点一点涂抹着,动作瞧着着实像是在调情,却偏偏不带一点情|欲的意思,将谢玄阳惹得硬是生出火气来。 “消肿。”他道,“六月十五将近,若是带伤上阵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结尾甜不甜?嘻嘻,下章开始终于到最后完结篇了,还有几章就要完结了么么么哒 新文地府公务日常求一波收藏,小甜文小甜文!超甜超甜的那种日常现耽小甜文!!!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锁。。。有毒吧? 第131章 清霄先前又是几日几夜全心全意铸剑, 又是和谢玄阳胡闹着宣泄对对方的感情, 到底是累了。在帮谢玄阳上完药后, 两人又黏糊了一会儿,最终这个几百年都是靠静坐修习的剑修大能竟闭上了眼,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个上仙般的男人睡着后不自觉地微微弓起身子,薄唇微张, 长睫低垂, 整个眉眼都柔和了下来。他褪去了平日的冷意, 倒是显露出些可爱。 谢玄阳瞧着清霄这睡脸忍不住低下头,在他的额间印下一道浅吻。 这是他的道侣, 谢玄阳心想,想了近千年的男人。 谢玄阳撑着头,如同哄孩子般轻轻抚着清霄的背。忽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替清霄掩好被褥, 无声无息地翻身下床,穿戴好衣服乘着夜色出了房门。 弦月西沉,洒在地面上的暗光不知怎的竟泛着淡淡的红。此时已是后半夜,万籁俱寂, 连虫鸣都已消失不见,仿佛一切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谢玄阳踏着这暗暗的月色走出太傅府门, 进了宫,行至到一座寝殿废墟前停下脚步。微红的月光映在破碎的殿门上,摇摇欲坠的牌匾处隐约映出凤鸾两字。 这是谢玄阳被花文钰掀开老底的地方,也是藏有一座暗室的宫殿。他没有进去, 而是转脚走到了一个暗处,不一会儿便看到有一道黑影闪进废墟中。谢玄阳虽没看清这个黑影的正面,但这身型太过眼熟,仅凭一眼就足矣他认出来者的身份。 莫凌烟。 谢玄阳嘴角含笑,对这来人一点都不惊讶。 先前谢玄阳在房中和莫凌烟交谈时就从他对苏瑾瑜的态度里看出了谬处,只不过没想到在被他那么明显地点过后莫凌烟竟还会选择在今夜有动作,也不知道该夸他不怕死的好,还是该骂他活这么久都没长进得好。 见莫凌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破碎的殿门中,谢玄阳这才抬脚也走了进去。这个地方他之前就来过一次,即使如今这座寝殿已在之前他的剑气下化成了废墟,他也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暗门所在处。藏有暗门的墙上布着太|祖皇后留下的护阵,与殿中他处破碎不同,依旧是完好无损。 他看着莫凌烟在藏有暗门的墙面剑托上摩挲,又是推又是拔移,折腾了半晌都搞不出个名堂。 “下面。”谢玄阳忽然出声,立刻就将莫凌烟给吓得神魂俱裂。 莫凌烟顿时浑身僵硬,脸色更是已然退尽了血色,惨白得都发了青。他霍然转头,便见谢玄阳双手环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谢玄阳的这种笑容和平日里的都不同,侵略性十足。莫凌烟只在谢玄阳面对花文钰时见到过他这个笑容,但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撞上。 不,或许这不是对花文钰的笑,莫凌烟心想。他总觉得谢玄阳这个让人背后发毛的笑中还参着其他的什么东西,就好像记忆中那些在德义山庄看到的怪物一样。 鬼公子。 莫凌烟忽然想到曾经有人对谢玄阳的一个称呼。 他不由后退半步,道,“玄阳,你怎么会在这儿?” 谢玄阳道,“你为什么来这儿,我就为什么来。” 他微笑着踱步来到莫凌烟面前,在莫凌烟浑身肌肉紧绷得情况下伸出手,擦过莫凌烟的耳畔按上其身后藏有暗门墙上的剑托。他明知故问道,“凌烟,你知道这暗门如何开?” 莫凌烟吓得汗毛尽数竖了起来,僵硬地摇头,除此之外不敢乱移动一下,就怕谢玄阳的手突然向下扣住他的脖子扭断。 谢玄阳见状轻笑一声,翻手间就掏出一小捧马草塞进剑托下的活口中。莫凌烟背对着剑托看不见他的动作,仅能听见那活口发出的咔哒声,还以为谢玄阳是放进了什么特殊的东西。 莫凌烟额间的冷汗都滚了下来,他道,“你知道我会来?早早就备好了钥匙。” 谢玄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擦身略过踏进已打开的暗门之中。莫凌烟看着他的背影,迟疑片刻,还是抬脚跟在谢玄阳的身后走了进去。暗门后的密道里比暗门外更是昏暗,伸手不见五指,两人谁都没说话,耳边只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这种环境下最容易产生紧张,莫凌烟只觉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压在他身上、心里,将他压得喘不过气。他背部的布料已经被汗湿透了,呼吸也粗急了起来。 谢玄阳忽然道,“你太高估太|祖了,这道暗门从没有特殊的钥匙。” 道子_分节阅读_156 莫凌烟不信。 谢玄阳看不见莫凌烟脸上的表情,也没回头,但他知道莫凌烟不信。凤鸾宫的这道暗门藏了很多年,从他双亲飞升后就没被人打开过。他说没有特殊的钥匙,无论是谁听了都不会信。 他叹道,“能打开这道门的钥匙随处可见。” 莫凌烟道,“什么?” “马草。”谢玄阳道,“众所周知太|祖爱马成痴,暗门的钥匙就是马草。” 莫凌烟怔住了,这个答案太过简单,简单得谁都下意识地忽视它。这时谢玄阳又道,“你既然找不到打开这暗门的办法,为何不走另一道门?它就在皇宫马厩,没有任何机关阻碍,只是一道活动石门。” 莫凌烟有些尴尬地道,“我不信太|祖留下的东西会如此简单。” 那道门他的确找到了,但是正是因为没有机关,简简单单地就能打开,所以他根本不敢进去,也不认为那是和这凤鸾宫下的暗室相同的门。 清霄、谢玄阳出事时莫凌烟正身处灵山,自然不知已有一众魔修从马厩的门进入暗室,证实过这门与暗室的关系。 谢玄阳道,“所以我说你太高估他了。他不是个野心家,非战时他最简单不过。” 莫凌烟轻轻吐出口气,道,“不愧是太|祖的儿子,你真了解他。” “不。”谢玄阳反驳道,“是你的心变得太过复杂。凌烟,如果你还是之前没有数世轮回记忆的你,对这个答案不会惊讶。” 说话间他们已走到密道出口,来到了真正的暗室。暗室与密道不同,上顶处镶嵌着几颗夜明珠泛出淡淡的光,虽不算明亮,但总归不是密道中的暗不见光。 暗室中原本有个被仙家道阵镇压魔气形成的伪魔脉,但在之前魔尊沂埏的解阵下伪魔脉下的魔气已尽数释放,现在已彻底成了个空壳,徒留下仙家道阵的五行印记与顶上的夜明珠上下呼应。 谢玄阳走出密道,站进道阵之中转过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莫凌烟。那张用绝色都不足以形容的脸在昏暗的光下像是被拢上了轻纱,朦朦胧胧更是好看,但莫凌烟却被吓得僵成了雕塑,连呼吸都屏住了。 “玄阳你在说什么啊?”良久莫凌烟强作镇定地出了声,“什么轮回?” 谢玄阳没回答,只是微笑着看着他。莫凌烟注意到赤霄红莲已无声无息地被谢玄阳握在了手里,被清霄重铸后的赤霄红莲丝毫不输当初的光彩,煞光潺潺依旧让人忍不住发骇。赤霄的剑尖低垂,但他却感觉到了危险,仿佛自己已被那锋利的刃抵住喉咙,只要轻轻一动就会命丧黄泉。 谢玄阳道,“你恨吗?” 莫凌烟状做茫然地反问道,“恨什么?玄阳你好奇怪,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谢玄阳摇了摇头,道,“凌烟,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你在灵山看到了白祈杉的记忆,然后自己也记起来了,这些我都知道。” 莫凌烟不信,他在灵山时谢玄阳已经死了,绝对不可能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事。他心道:谢玄阳这是在套话。 谢玄阳像是能听见莫凌烟的心声似的,又出声道,“你当真觉得我是在套话?凌烟,你其实很清楚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只是你不肯承认。” 莫凌烟舌尖尝到了些苦意,“承认什么?我成了你的傀儡?你能轻易地看到我的记忆,因为我在雪原私库时吞下了你的灵珠?” 他已经在白祈杉的记忆里看到了,那颗灵珠是来自深渊的东西,灵珠的主人可以借其控制旁人的灵魂,以成傀儡。 “你以为那灵珠真正的主人是我?”谢玄阳对他笑了笑,道,“不,是你。凌烟,一直都是你。虽然它原本是我家的东西,但它从未认过主,你是它第一任主人,也是最后一任。而我,能看到你的记忆是因为你想告诉我。” 莫凌烟苦笑着说道,“我想告诉你?” 谢玄阳点头,“是,你想告诉我,也想向我求救。凌烟,我方才问过你你恨吗?经历一次又一次死亡后,你恨吗?恨这个世界,恨这个让你和白祈杉不能在一起、让你经历了无数痛苦的天道吗?” 他虽然是在问莫凌烟,但他早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莫凌烟恨,没有经历这么多次惨死的人不会恨,就算是他自己或者是清霄也会恨。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明明自己只是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罢了,但却每一次每一个轮回都死得凄惨,每次都没好结局。一次两次或许还不会恨,但成百上千次谁都会恨,哪怕是圣人也会恨。 莫凌烟没有回答,而是缓缓地从密道的阴影处走了出来,踏进光亮之中来到谢玄阳的面前。他知道谢玄阳已经知道答案了,此时他无论如何辩解都是苍白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剑也已在手。 莫凌烟知道自己和谢玄阳动手是不自量力,他虽然有无数次轮回的记忆,但却不像白祈杉那样有世世沉淀下的修为。 他凝视着谢玄阳的目光很沉,说话的声音也很沉,“你还知道什么?” 谢玄阳后退几步,退到了道阵的边缘,道,“我知道的东西很多,多得你无法想象。小到你的命运,大到世界的走向,我都知道。” 莫凌烟斩钉截铁地道,“你是世外人。”他顿了顿,又道,“花文钰也是。” 谢玄阳又笑了笑,还带上了些调皮的意味,“显而易见。或许你还可以换个称呼,你和白祈杉都喜欢的称呼。” 莫凌烟问道,“什么?” “天道的走狗。”谢玄阳笑道,“不过花文钰已经不算了,他已和白祈杉达成了一致。他做了那么多逆天而行的事,早晚会被天道算账。”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花文钰为天道做事如今却逆向而行,将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不是莫凌烟该知道的事。 莫凌烟显然被谢玄阳的话给吓到了,持剑的手有一瞬不稳。他还没做好和天道正面对上的准备,而谢玄阳这个代表天道的人物却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还对他、对白祈杉了如指掌。 不,谢玄阳知道他们的命运,但不会知道白祈杉的目的,也不会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虽然如此想着,但他的冷汗还是被逼了出来。这时谢玄阳却道,“我知道白祈杉要做甚,也知道你。他想灭天重构天道,而你…现在想代替他完成这件事。凌烟,你以为提醒你白祈杉会因此彻底消失的人是谁?” 莫凌烟的声音在颤抖,“是你。” 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个提醒他的声音属于谢玄阳。 谢玄阳笑而不语。他那时候虽身处死亡,但那个种子早在莫凌烟吞下灵珠时就已经埋下,只待莫凌烟被挑起数世轮回的记忆时破土而出。 谢玄阳又后退一步,彻底退出道阵之中。他对莫凌烟道,“你不想白祈杉消失,但你还是恨这个天道,所以你想替他死。你没将灵山山源全部交给清霄,而是从中取出过一部分吞入体内了是不是?而你现在来这儿就是为了借道阵彻底转化山源。” 灵山山源是重构新天道的基石,白祈杉之前用无数修士的金丹为辅助已转化了一小部分,莫凌烟想代替他就必须短时间内转化更多,紫虚仙君留下的道阵是最好的辅助选择。但借用道阵转换,莫凌烟这具肉体定会在短时间内崩溃。 莫凌烟闻言目光闪动,道,“你想阻止我?你不想我这个挚友死,也不想白祈杉这个徒弟死。身为天道的走狗,你对我们两个逆天之人产生了感情。” 谢玄阳眼睛里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意味,过了很久才缓缓呼出口气,“你说得没错,但我不想阻止你。” 说罢,他手中的赤霄红莲霍然刺入道阵边缘,红煞涌动,霎时间道阵开启,无数灵气魔气聚起如喷涌的岩浆、洪水疯狂地冲进莫凌烟的身体。 痛 莫凌烟只能感觉到痛,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肤,浑身上下都痛得要炸开,痛得他连呼痛都无法,只能躺倒在阵中蜷缩起身子,十指抓地,抠得指甲外翻鲜血淋漓。 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推移,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痛终于消失了,但他也没力气动上一动,也无法掀开眼皮。 道子_分节阅读_157 莫凌烟感觉到一只手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他听见谢玄阳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 “天道未来的新走狗可不需要凡体。”谢玄阳冷冷地轻笑一声,“原来的你虽然傻了点,但总比现在讨人喜欢,就免为其谈为你除去记忆吧,也算是提前给你共事礼。晚安,数世轮回的挚友。”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玄阳最后一个马甲掀开——天道的走狗 噢耶 第132章 “啊——!” 莫凌烟一个鲤鱼打挺尖叫着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曲起腿, 双手抱头十指□□自己的头发之中。他的脸色很苍白, 白得嘴唇都没了血色,眼底下还有一片青黑。 他懵懵懂懂地盯着前方的床帘,目光呆滞,脑袋里一片空白就像是雨后的天空干净得不可思议。就在这时垂下的床帘底部掀动了几下, 不一会儿他的床被里就鼓起一个小小的包, 小包唏唏嗦嗦地拱动向他拱来。 “呜哇——!”突然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冒了出来, 一双小肉手也啪唧一声就拍在他的脸蛋上,“吓到了没有?嘻嘻!” 莫凌烟更懵了, 维持这嘴巴微张的姿势,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小家伙。 梅梅见他半天没反应,顿时肉脸都鼓成了包子,揪着他的脸皮往外一扯, 边扯还边喊道,“醒醒啦!都快到午时了,太阳晒屁股啦!小哥哥大懒猪!” 莫凌烟这下终于清醒了。他的脸在梅梅的拉扯下变得奇形怪状,都没法发出清晰的声音, 只能叽里咕噜地含糊道,“梅梅…方嗖…洗啦, 窝洗啦…” 梅梅嘟着嘴哼哼了两下才放过莫凌烟的脸皮。莫凌烟心痛地揉着自己的脸蛋,嘴里嘟囔道,“小家伙,你下手这么重要是毁了哥哥我的形象怎么办?” 梅梅理直气壮地道, “小哥哥你早就没有形象这种东西了,梅梅才没得毁。” 莫凌烟拍拍自己的脸蛋,道,“怎么没有了?你看你哥哥我这么帅气,妥妥的美男子啊!” 梅梅瞅了瞅莫凌烟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又瞧瞧他眼底的青黑,顿时嗤之以鼻。她道,“什么美男子?妹妹回来可跟我说了,小哥哥你在灵山的时候因为怕鬼差点吓得尿裤子呢。” 莫凌烟这下明白了,眼前这个梅梅是身为姐姐的大梅梅,而不是在灵山时附在他身上的小梅梅。 “而且小哥哥你这样子肯定是大晚上不睡觉去干了什么羞羞的事情。”大梅梅用手指刮刮自己的鼻子,眯着眼皱起鼻,又道,“羞羞!跟花楼小姐姐的羞羞。” 莫凌烟身为一介美男子,长这么大连心上人的小白手都没摸过几下,最多也是在灵山是被心上人白白抱在怀里过,其他什么都没有。如此单纯洁白的他现在被这个才不过五岁的小包子诬陷,这能忍吗? 他登时一巴掌拍在床铺上击出声闷响,气呼呼地道,“胡说!我才不是羞羞,只是做了个噩梦!” “什么噩梦?” 莫凌烟怔住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不记得做了什么梦,只知道是一场很可怕的噩梦,可怕到他吓得浑身都被冷汗浸湿,忍不住发抖。他忽然觉得头很痛,因为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仅仅记得梦的最后有个声音跟他道了声晚安。 那个声音是属于谁的? 他记得很耳熟,几乎每天都能听到。 “凌烟?” 床帘忽被掀开,与梦里相同的声音响起,莫凌烟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谢玄阳试了试莫凌烟额上的温度,又按在自己的额上试着对比发现没什么差别,不免有些疑惑道,“没病啊,是不是还没从梦里醒过来?” 莫凌烟咽了下喉咙,转过头有些僵硬地对上谢玄阳的眼睛,“玄、玄阳?” “嗯?”谢玄阳淡淡地应了一声,他抬手将床帘都撩上去,莫凌烟的视野顿时开阔,便见房中还坐着两人,一个是他师尊清霄,还有一个是柳周。 莫凌烟抓了抓因睡觉而蓬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奇怪道,“你们怎么都在我房里?” 清霄看了他一眼,道,“日照三杆,汝仍未起。什么样子?” 莫凌烟被自家师尊这冷眼一看,心中大呼不好!丑时鸡鸣起,晨课练剑直至卯时日出乃是师门的规矩,破了这规矩就得受罚。他入宗以来从没敢破过规矩,哪想今儿个竟给破了。 他再也不敢磨蹭,立马从床上一窜而起,利落地穿戴好衣物,低着头笔直地站到清霄面前。要不是清霄看到他发怂的样子会罚得更狠,莫凌烟这时候都得瑟瑟发抖起来。 “师尊。”他的语气里满满都是诚恳,“师尊,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清霄道,“不敢什么?” 莫凌烟低头道,“不敢贪睡。” 清霄又道,“还有呢?” 莫凌烟顿住了,他想不起来自己出了睡了懒觉还干了什么错事。但既然他师尊这么说了,那他总得说出个一二来。他绞尽脑汁,尝试地道,“不敢再让师尊还有玄阳来喊我起床。” 清霄撩起眼睑,扫向莫凌烟的目光冷冽地让他忍不住心里发鼓。他冷冷地道,“看来你不知错。” 莫凌烟哪知什么错啊?他心里大呼无辜,化身的小人儿在内心里抱着头到处打滚,就差发出嘤嘤嘤的抽泣声了。 这时谢玄阳轻咳一声,试图将他从师尊沉重的气场下给救出来。谢玄阳道,“好了,别吓他。” 清霄道,“没吓。” 谢玄阳无奈地扶了下额角,道,“他不过是将剑插在桌上罢了。” 清霄厉声道,“身为剑修,至现未发觉佩剑不在,无错?” 莫凌烟浑身一震,这才察觉到他每夜都会放在床头的剑没了踪影。他瞧瞧地抬起头看了眼屋中的茶桌,发现他的洞玄九天深深□□桌面,笔直笔直的剑身在屋外透进来的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微光。 顿时,他内心小人儿的眼泪唰得一下就流了下来,心道:这下真的完蛋了。 剑对剑修来说有多重要不言而喻,修此道者修的就是人剑合一。其他剑修已能收剑入体的都把本命剑藏在丹田,没修到炼成本命剑的不说抱着剑睡觉也得是贴身放着,但他现在却大大咧咧地将剑给插到了桌上,而且醒来后还傻乎乎地坐在床上发呆根本没发现自己的剑不在身边。 难怪师尊这么生气,难怪! 现在师尊肯定是觉得他把学到的东西都当成了废料扔到坑里去了!剑不离身这可是入门第一课就学的东西啊! 莫凌烟恨不得现在就跪在清霄面前抱着他师尊的大腿,嚎啕大哭着求原谅,求师尊再饶了他一次。 但他不敢。 道子_分节阅读_158 他师尊那张脸平时就严肃得不得了,现在更是冷得能掉下冰渣子,那两道刺向他的目光就跟利剑似的,好像要将他这个不争气的混蛋徒弟给剁碎了去。 莫凌烟害怕要是自己现在真的哭唧唧地去抱师尊的大腿,师尊就不再是看着他了,而是真动手将他给打个半死。 怎么办?这个时候该怎么办?莫凌烟的大脑飞快地思考着,他的余光瞟到了谢玄阳。 对了!投其所好!师尊喜欢什么?冷酷无情的师尊会对什么特例? 师娘啊!谁是师娘? 他的挚友谢玄阳啊! 莫凌烟立马就向谢玄阳投去了求救的目光。谢玄阳微微耸了下肩表示爱莫能助,他方才已经尝试让清霄放人一马了,但是清霄不肯,他也没办法。 莫凌烟泪都要流出来了。 谢玄阳轻轻叹了口气,道,“凌烟,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太累,将剑插在桌上本是想悟剑,结果最后没忍住迷迷糊糊地就倒在床上睡了?” 莫凌烟翻着眼皮回想了一下,想不起来自己晚上又出去过,摇头道,“我没出去啊。” 他这回答耿直得可怕,愣是没听出谢玄阳是在帮他找理由,这让谢玄阳都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 谢玄阳忍不住心道:这厮不是平时小聪明挺多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就傻了? 莫凌烟瞧着谢玄阳更显无奈的脸色,见他的目光连连示意着什么,终于发现了自家师尊沉得都发了青的脸色。莫凌烟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惊吓的咕噜声,他道,“我晚上没出去,然后…然后…我把剑插在桌上悟剑来着……” 他努力翻查了一下自己昨晚的记忆,竟发现自己当真是从被清霄赶出门后就老老实实地回了屋,把剑插在桌上向个傻子一样瞪着了好一会儿发呆,然后就扑到床上睡着了。 对,就是盯着剑发呆,然后睡着了!一觉睡到大天亮,做了一晚上噩梦,梦的内容现在还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听到这厮自觉地悟剑,清霄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谢玄阳见状也跟着松了口气,趁热打铁地劝清霄道,“你也别臭着张脸了,就饶了凌烟吧。想想他毕竟才从灵山逃回来,怕受了不少惊。” 莫凌烟赶忙点头,道,“对啊对啊,师尊你都不知道我在灵山遇到了什么,又是撞上花文钰又是看见白祈杉的,到现在整个人都还懵着呢。” 谢玄阳闻言转头挑眉道,“哦?你还遇见了白祈杉?” 莫凌烟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竟把白祈杉的消息给吐了出来,他本来还想瞒下不让谢玄阳和清霄知道的。毕竟白祈杉刨人金丹的事一旦暴露在他两的面前,就是这两人原本不想杀他也会当即改变主意。 谢玄阳凝视着他半晌,道,“他做了大逆不道之事?” 莫凌烟神色一僵,就凭他这小小的道行在谢玄阳这个千年修者的面前根本藏不住秘密。他咽了咽喉咙,心虚地支支吾吾道,“没、没有,我就是遇到他了……” “他肯定做了。”谢玄阳斩钉截铁地打断道,“是对你做了什么?” 莫凌烟疯狂地摇头,那力度看着都要将自己的脑袋给甩出去。他道,“没有,没有!他没对我做什么,我只是自己晕了过去。” 谢玄阳的目光闪烁一瞬,“晕了过去?为什么?” 为什么?莫凌烟忽然发现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晕过去,他只记得自己闯入灵山的那个内殿后不久就对上了白祈杉的红眸,没了意识,然后没过多久又莫名其妙地醒了过来。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就像是中了迷药一样。 不,不是中了迷药。 他想起白祈杉四周满地的金丹,有的上面还沾着新鲜的血肉。 莫凌烟道,“我、我是被吓晕的。” “吓晕?你看到了什么?他杀人?”谢玄阳微微眯起眼,“还是刨丹?” 莫凌烟的瞳孔忽地猛缩。谢玄阳知道他猜对了,他道,“你在想把这事瞒下来就能保他?” 他叹息了一声,继续道,“没用的,在他触碰灵山山源开始谁都不能保住他。” 莫凌烟已经不能维持平静,咬着牙声音有些颤抖,“谁、谁都不能吗?” “不能。”谢玄阳摇了摇头,“他注定不能留在此世。” 莫凌烟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发堵,苦涩的味道灌满他的口鼻,连眼睛里都好像也涩了。他的唇瓣翕动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谢玄阳的一句话给堵在了嗓子眼儿。 “凌烟,你的状态不对。”谢玄阳道。他上前拍了拍莫凌烟的肩,忽地轻轻一推将莫凌烟逼得后退一步,“别再去见他了。” 说罢他便与其他几人走了出去,房门也随之关上,徒留莫凌烟一人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柳周。”出了房门,谢玄阳向柳周吩咐道,“看好他。”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本来想搞大事的凌烟boss出场一章就领了盒饭,单纯的莫甜傻白没心机藏不住话凌烟少侠又回来了 啊啊啊下一章六月十五终于要来了哈哈哈 本章玄阳的话里满满的试探和深意flag,你们发现了吗 OBS:由于个人问题,周一的更新会拖延到周二和当天的在早上八点一起发布,么么么哒 第133章 谢玄阳虽没有明说, 但莫凌烟还是清楚地知道他被关住了。在谢玄阳的示意下, 清霄的默许下, 他被关在了卜太傅的府中,无论他去哪里身边不是跟着梅梅就是跟着柳周。每每他出现迈出太傅府门的意图,都会被他们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拦住。 这一关,莫凌烟就被关到了六月十五。 莫凌烟不知道六月十五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但他从一大早就发觉了与往日里的不同处。卜太傅虽然和这些天一样赶去宫中处理政事, 但他这一日去得格外早;清霄和谢玄阳也从一大早起就不见了踪影, 柳周更是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连理由都不找了, 光明正大地表示他就是在监视。 莫凌烟被柳周的目光盯得背后发毛,终于在有一次跑去茅厕时站在茅厕门口的小花园里霍然转身,忍不住狼嚎道,“我说柳公子, 柳大人,柳爹爹,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你看梅梅都没看得这么紧,我就是去趟茅厕而已, 你这也要盯着啊?” 柳周双手抱胸,斜着眼睛用眼角看他, 那表情着实冷酷,莫凌烟跟柳周认识以来就没少看他露出这种表情,用莫凌烟的话来说这就是柳家招牌式嘲讽脸,连梅梅有时候都会不自觉地露出来, 再配上他柳氏讥言讽语,绝对是怼人一大利器。 “梅梅是个乖孩子,而你……”柳周极其冷漠地“呵”了一声,那语气好生讽刺。 莫凌烟道,“我也很乖。” 回答他的是柳周单边嘴角上翘勾起的一道冷笑。柳周没说话,但莫凌烟却觉得自己被他的毒液给喷了一脸。 道子_分节阅读_159 莫凌烟右手五指张开,狠狠抹了把脸,状似认命般转过身,脚步沉重地往前走,刚走了几步,他霍然大开步伐拔腿就跑。莫凌烟跑路的能力自认西凉第一,入了天衔宗以后也百试不爽,不知道甩开多少跟在他身后的师兄师弟们。 然而他西凉跑路王再是厉害、速度再是快在柳周的面前也得甘拜下风。柳周是谁?在莫凌烟师尊清霄道君的手下都能跑出升天的男魔,魔中以速度见长的风魔一族高手中的高手。莫凌烟这脚一抬,还没等跑出几步就被他拽住后领压着后脑一把按在了地上。 莫凌烟正脸着地,鼻梁差点没被柳周这厮的狠手给撞断了。他鼻子一热,两道铁腥的热流就鼻腔的深处涌了出来,犹如奔涌的江流,哗啦啦流了一片。 “痛痛痛!”莫凌烟挣扎着,但他这张脸在柳周的力道下怎么都没法从地上抬起来,只能摩擦摩擦,不一会儿就折腾得让鼻血染红了整张脸。他嗡声嗡气地道,“放手!放手!我错了! ” 柳周像揪小鸡一样将他揪了起来,抓着他的衣襟扯近,目光不屑地道,“你还敢跑?就你还想跟我比快?” 莫凌烟吸了吸鼻子,识时务地露出大白牙露出一道讨好的笑容,说道,“不敢了不敢了,柳爹爹你最厉害了。” 他此时满脸都是血,配上这笑容简直狰狞得可怕,看不出半点讨好的意思。柳周一脸嫌弃地将人扔开,道,“我没你这种儿子。” 莫凌烟从怀里掏出一张龙飞凤舞地绣着“白”字的帕子,在脸上撸上一把将鼻血都擦净了去,然后又将帕子小心翼翼地叠好塞回怀里,对着柳周嘿嘿地憨厚笑,“好的柳哥哥。” 柳周更嫌弃了。莫凌烟假装看不见他的表情,指了指近在咫尺的屋子,道,“那我就去啦。” 说罢他蹦跶着就冲了过去,刚迈进去转身想关门,便见柳周嗖地一下就踏了进来。莫凌烟惊恐地道,“柳哥!柳哥哥!我就是如个厕!难不成你还想看我褪裤子不成?” 柳周冷笑道,“谁知道你会不会耍什么花招?” 莫凌烟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都想抓住柳周的肩膀前后晃动,或是敲开他的脑壳看看这厮到底是怎么思考的。他失声道,“大兄弟,我如厕能有什么花招?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剑修……” “你看着就像个滑头。”柳周打断道,“再说辟谷了的修士还需要如厕?你不是要耍花招是想干嘛?” 莫凌烟有苦说不出,他能说什么?能说虽然他辟了谷,但是因为瞧着凡间的美食实在嘴馋,这几天又被关着几近忧郁,于是便拜托太傅府的侍女给他了红油亮亮的辣食?能说连着吃撑好几顿后,体内残留下的杂质多得终于没法被灵力清去,必须和凡人一样如厕? 这话要是说出来,又得被柳氏毒液讽刺喷上一脸不说,还把他莫大侠的脸都丢个干净,他张不了这个口。 莫凌烟便是扶着额头,状做忧郁地望着房梁,吁了一声,道,“唉,我就是说了你也不信。” 柳周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懒得再跟这个小滑头胡扯八道。他道,“少给我说废话,赶快上完回去,亏得你在这茅厕呆这么长时间,也不怕臭。” 莫凌烟扭扭捏捏地揪着自己的腰带,不肯动作,跟害羞的小姑娘似的,甚至还红了脸,悄咪咪地用目光闪闪地看向柳周。 柳周看不下去了,额角的青色血管突突直跳,“你干什么?” 莫凌烟揉搓着布料,嘟囔道,“我、我害羞……” 柳周只觉得莫名其妙,道,“你害羞个什么?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羞个屁!” 莫凌烟铮铮有词地反驳道,“都是男人难道就不能害羞了吗?而且谁知道你会不会馋连我的美色。” 柳周恨不得现在就打死这个糟心又事多的死孩子,一了百了,以后就再不用看着他,也不用受他这个气了。他额头上的青筋都被气得爆了起来,握拳的手背上血管也鼓得看起来都要炸开。 莫凌烟对此视而不见,继续道,“更何况…更何况,我已经有心上人了,虽然不能在一起,但我已经决定为他守身如玉,也不能让他嫉妒。” 柳周又翻了个大白眼,道,“呵,哪家心上人会在意男人是不是被男人看到?” 莫凌烟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师尊,还有玄阳啊!” 柳周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抿着嘴憋了半晌,脸都憋青了才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话,“我喜欢女人。” 莫凌烟挺着胸,仰着首,道,“但我喜欢男人啊。” 柳周只想问喜欢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特别自豪的地方,怎么他连鼻子都要翘上天去了?但是柳周突然非常不想跟他说话,便是沉沉地看了莫凌烟一眼,转身走了出去。那离去的背影看起来十分沉重,像是肩上扛着千斤的担子。 莫凌烟心想:可能这就是柳周身为他们这众人中唯一一个执着于阴阳结合正道的男人最后的负担吧。 目送他走到门外,莫凌烟浑身上下顿时一松,装模作样地背过身解开裤子,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不一会儿,他裤子一提,飞快地系好腰带,满脸兴奋地掐着嗓子无声尖叫狂笑:哈哈哈,柳周竟然中了这么简单的计哈哈哈! 然后他蹑手蹑脚地掀开另一边的小木窗钻了出去。 站在茅厕门外的柳周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莫凌烟出来,登时颜色突变一沉,一脚就踹开木门。入眼便是一片空荡,原本关闭着的小木窗大咧咧地开着,丝丝凉风正从中窜进来。 “流!云!!” 柳周都气疯了,放在储物袋中的双刀都提了出来,转身就冲出去。他知道莫凌烟这厮一定还在府中。 昨晚谢玄阳在从卜闻烨的手里暂时拿到了府内众多护阵中一些的管理权后就转交给了柳周,如果莫凌烟人出了府,他一定会感觉到。 柳周恶狠狠地暗暗发誓,等他抓住这个混蛋后一定要让他尝尝柳氏的刑讯! 正当柳周满府到处翻找人时,莫凌烟一顿乱窜就要冲出太傅府,哪想正当他准备翻墙时竟发现每一面外墙之处都暗暗藏着皇家护卫。他有把握能跑出府去,但是他没把握能让他们不发现,也没把握在被发现后还能甩掉他们! 怎么?怎么办?! 啊啊啊啊啊啊啊!该死的卜闻烨为什么偏偏今天会调动皇家护卫守府?前几天不是还没有的吗?! 莫凌烟头都要炸了,烦躁得双手□□头发里揪着自己的发根。他前面是无数皇家护卫,身后是柳周,进退不能。但莫凌烟也知道出府之事还能拖上一拖,但一旦被柳周找到他就彻底完蛋了!柳周这厮感查厉害,若是他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定然会被找到。 不行!不行! 莫凌烟转身就跑,在太傅府跟气炸了的柳周捉起迷藏来。 他们这边闹得鸡飞狗跳,而谢玄阳这边已经在朱雀门处研究了大半天。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又名#直男柳周最后的倔强##柳周:我不是很懂基佬##都有雕,你到底害羞什么# 啊啊啊!兄弟们,我对不起你们,说好的八点双更,我第二更才码了一半,啊——!然后被亲爹揪着耳朵逼去睡觉。。。 想我这么酷炫狂掉拽的伟人竟然被揪耳朵!我娘都没揪过我!Q3Q 第二更就晚点了Q3Q 第134章 谢玄阳之前在将天雷引入朱雀门时曾惊鸿一瞥, 一些在天雷光下闪烁而出的字符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 谢玄阳无暇多想, 只当它们是封印朱雀界门的阵法所成,不料待他恢复回来再一想,发现竟是用深渊字符所书的四字 道子_分节阅读_160 ——天人之境 谢玄阳不免想到纯阳剑道入道的序录教诲,无论是修气宗的他还是修剑宗的清霄都熟记于心的东西:太极本无极, 缥缈间合天人之境, 亦以天与道之归一。 天与道之归一, 天道归一! 他登时想到了花文钰不情不愿给他留下的那句话,“六月十五, 天地相同,天道归一,决战时。” 因为规则,花文钰在这等消息的方面不得欺瞒, 便是他再不情愿告知也最多只能颠倒语序。谢玄阳不相信这厮口中的天道归一与朱雀门没关系,但两者之间的关系定然很难发现。 他的思绪飞快地旋转着,暗暗琢磨道:如果说我引天雷入朱雀门是个超乎花文钰所料的意外,那朱雀界门显露, 其上暗藏的深渊字符在天雷下现出也定然又是个意外,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花文钰提供的消息本就是暗示朱雀门, 但朱雀门界门因封印难显其形,便是显现了也在非特殊情况下不会出现深渊字符,那谢玄阳要借暗示的字眼想到此门可谓是天方奇谭,就是他通过解读天道归一联想到纯阳剑道, 也不可能推断出朱雀门。 朱雀门和纯阳剑道的关系只不过是修习此剑的紫虚仙君布下了封印此门的阵法罢了。 谢玄阳想通后立马就拉着清霄赶至朱雀门查看一二。 朱雀门上原本的封印在天雷后已是被砸得有了破损,短时间内无法变回原本隐藏虚无,只能维持青黑石门的形态。清霄记得天雷过后他所见的界门上封印阵法尽显不说,从破损处还有不少浓郁魔气伸出侵蚀着封印。 但现在他们再来看,朱雀界门虽依旧显现,但那些渗出的魔气已远远少于当时,而且淡得近乎看不见,对门上的封印根本不可能起到腐蚀的作用。那时门上满满的字符也不见了踪影。整个界门看起来就像是个长着些许青苔的简陋石门,连装饰用的雕花都没有。 定是有人稳住了封印! 谢玄阳和清霄两人齐齐得出这个结论。要解开这个封印大阵对得到了纯阳剑道传承的两人来说不难,但要说稳定那就难得可怕了,就是聚起此世中所有的阵法大能一齐研究不花上三四年岁无法做到,更别提是从天雷过后到现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了。 稳下封印的会是谁? 两人不由想到那条此世间唯一的龙,宫灵泽。 但刚刚想到这个可能,谢玄阳便摇头否定。他道,“不可能,一定不会是他。” 清霄不解,问道,“为何?” 谢玄阳沉吟着,道,“他是监督者。非一切终结之时监督者不可干涉命运,这是钉死的规矩。上一次他之所以能在西凉皇权更替最后出手也是因龙脉勉强归龙,算是他族内事,不属命运线中。” 就算宫灵泽想插手,也定会等到一切终结后。 “一切终结之时?”清霄闻言眉头都蹙了起来。终结一词着实不算是什么好词,听起来总有些负面的意味。 谢玄阳道,“六月十五。” 他现在想来这个日子恐怕不是花文钰定下的,而是本就属于既定的命运线中。谢玄阳闭上眼,微微扬起头,放松下自己对体内灵力的控制,任由它们倾涌而出,如无数根无形的线般伸向整个都城。忽然,他察觉到了一个熟悉的气息。 “灵泽殿下已至城中。”谢玄阳睁开眼,道,“他也是为这天而来。” 清霄问道,“这天有何特殊处?” 谢玄阳摇头道不知。在他所知的信息中六月十五这一天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于东都此国也怕是没有什么意义...... 等等,意义? 谢玄阳心道:说不定六月十五当真对东都存在鲜为人知的意义,或许还与朱雀门相关。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当六月十五的第一束阳光攀上枝头,早早来到朱雀门前的清霄和谢玄阳两人便霍然发现那界门之上竟浮现出几道浅蓝色的光亮字符。清霄不明其意,但谢玄阳却是认得。 左是“寰宇藏锋积生阳”,右为“破魂灵势夺剑芒”,此乃纯阳太虚之精绝!谢玄阳的目光又是上移,便见有上书曰:“开此门不欲殇生者必以天人之境破生势也”。 “天人之境破生势…….”谢玄阳喃喃自语道。纯阳剑紫虚一脉有镇山河玄剑化生势,可谓世间万物不可破,唯独有同剑太虚一脉以人剑合一,无势不破。若说破生势,那定指的是太虚脉。 殇生殇生,伤及天下生灵。这上书是道若不愿伤及天下生灵,这门只能由太虚脉剑者打开。而现时这世间唯一的太虚剑修者只有清霄一人。 谢玄阳不禁与清霄道,“这道门是专程为你太虚剑脉准备的。” 清霄道,“何来这一说?” 谢玄阳笑了笑,说道,“此门上述唯独太虚剑修者可开,你说这可是不是专程?” 清霄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修太虚剑者亦为无情,大义为道。此门为凡魔界门,若从大义,将是永不开启。” 说罢他的双眸沉沉地盯着门上那几道泛着微光的字符,缓缓地又道,“此门是为我准备的,而非太虚剑脉。” 谢玄阳怔住了。是了,此世间修习紫虚仙君传下太虚剑的剑修不少,清霄不过是唯一以此剑道大成者。但无论是哪一位太虚剑修者在修此剑之时都会因剑意而渐渐丧失情感,清霄也是如此,可他比其他修士幸运了千倍万倍找到他们一辈子都找不到的有缘人,取回了七情六欲。 若说此门是为太虚剑修者准备,那除了清霄这个恢复了七情六欲者外,其他所有的剑修无论修为高低与否在遇上此界门时都不会考虑开启这道凡魔界门,因为从大义上来说,此门永封才是对凡界、对修仙界芸芸众生最好的选择。 无情者只会用最直接的方式将所有不好的可能掐灭在源头,但有情者清霄不会。若是朱雀界门开启对谢玄阳来说必须,或是能帮助他些什么,那清霄定会打开,然后待事情结束后再用他法消去不利的后果。 那么问题就来了,给朱雀界门布下封印的紫虚仙君是如何料到清霄定会在六月十五这一日来到此门面前?又是如何恰定他会想解去封印开门?又或者换句话问,他为何知道定会有能找到有缘人拿回自己情感的太虚剑修者出现? 谢玄阳垂下眼百般思索,但如何都想不通。他印象中他父亲虽专修剑的同时精通阵法,但对预言之事不通,最多只是会暂观星象推算出近期事。这界门早在千年前就被封印,此中的信息定是千年前留下的,但紫虚仙君根本没有预言千年后的能耐。 “这到底……”谢玄阳突然灵光一闪,瞳孔忽地收缩。 不对!谁说封印中留下的信息一定是父亲留下的?! 他一拍手,飞身就向皇宫的文源阁冲去。文源阁中收藏着数不尽的书籍,其中有关东都历史的记载更是全面,特别是历代朝政王亲贵族、朝政官员的信息都有尽数记录。 谢玄阳冲进文源阁阁门便直奔史书区,双目快速地移动,终于从众书中找到他想要的那一本。他手中飞快地翻阅,只听哗哗哗一阵书页翻动的轻响,他的手定住了。 【陇启六七年,东都太|祖临武帝登基为帝,座下六将各司其职,智将为丞,文将入大理寺任卿......原军医处医长亦入太医院,其姓为年,魔之大长者。其为医道,亦有大能系天地、知未来、晓命运,仙魔二道皆敬之圣者之君】 系天地、知未来、晓命运。谢玄阳死死盯着这九字,不由屏住了气,他胸口中的心脏砰砰直跳,犹如惊雷接二连三地劈下。 他又继续往下读到 【圣者之君生天开时,不知其毙日,或至地灭时】 他、还活着! 谢玄阳惊得登时双眼大睁,难以置信地道,“这么说来…这么说…预言者、在封印中留下信息之人……甚至是稳下封印之人都、都是……” 道子_分节阅读_161 “是我。” 文源阁深处忽地传出一声轻笑,卜闻烨缓缓从阴影中踱步而出。他露出的双眼中瞳孔细长,眸色为红,这不是寻常魔者的血色猩红而是有些偏橙,就像是黄昏下的天空,如妖如魔,奇怪的是当人与之对视时却能感觉到其中的空灵。 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道,“我等你很久了,玄阳子侄。” 作者有话要说:  史上最大的困扰,不知道如何简单地 总结下本章剧情点: 1. 能开朱雀门的是剑纯,但是正常剑纯都无情,完全不想打开朱雀门,但是清霄恢复七情六欲以后,会顾及到玄阳。玄阳需要打开朱雀门,那他就会为了玄阳打开,然后再想办法弥补开门后造成的影响。 2. 门上的字符是怎么打开门的说明书,正常剑纯看到了都是无视,清霄知道了为了玄阳不会无视 3. 此世间能满足“是个剑纯+找到有缘人+有缘人跟东都有关系并且意图打开朱雀门”这些条件的只有清霄,所以他说这个门是冲他来的。 把开朱雀门可能会导致的后果比喻成意外怀孕,剑纯无情看作【哗】冷淡。 那么【哗】冷淡表示我不想要意外于是完全不过【哗】生活。治疗好冷淡的清霄表示我想和玄阳过【哗】生活,于是决定嘿嘿以后再避孕。 第135章 “卜闻烨?”谢玄阳不禁后退一步, 捧着史书的手猛地收拢, 书脊被他这力道折得变了形。他在卜闻烨这双眼睛下忽然感到心中空空, 这是他来此世后从未感觉到的,就像是在还未学习御空之术的幼时第一次被带至万里高空,虚得心里忍不住发慌。 他顿了顿又否定道,“不, 你不是卜闻烨, 你是圣者之君。” “他们都是我。”卜闻烨笑着又上前一步, 话锋忽然一转,“子侄, 你是在紧张。” 他们都是我,但我不是他们谢玄阳向来喜欢在言语中给别人挖下语言陷阱,自然听得出卜闻烨话中的意思。 谢玄阳迅速调整好心态,将心里涌动的慌意结结实实地掩藏住。他知道在与这等人交锋之时只要暴露出半点不稳的心态就是输了。 他问道, “那你是谁?” 卜闻烨抿唇轻笑,道,“这是个好问题。你们为维护我而来,不知道我是谁?” 谢玄阳闻言瞳孔登时惊得猛缩。 世界, 面前的这个卜闻烨竟然是世界的化身! 卜闻烨笑完忽又神色突变,阴沉下脸目光锐利如剑, 他的语气中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子侄不如告诉我你们现在是在做甚?当初口口声声说道的维护,如今又成了什么?是嫌那白祈杉让我崩溃得不够快,你们还想浇上层油?” 饶是不明就里的人站在这里都能听出他这话中的谴责, 谢玄阳这个从头到尾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人想装傻都不能。 这就是他一直瞒着清霄无论如何都不肯多说的事,也是他和花文钰两个世外人来此世时身负的任务。白祈杉数世轮回将世界逼得几近崩坏,犹如蛀虫,他和花文钰需做的就是替此世没有后患地除去这个蛀虫。 只是没想到现在蛀虫还未去,世界本身竟被逼得跑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通骂。 谢玄阳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赶忙撇清道,“这与我无关,君不见我所做之事皆无半点破坏命运的意思?” 卜闻烨闻言脸色稍微缓下了些,但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他冷笑道,“那如此说来都是花文钰的错喽?” 谢玄阳点点头。卜闻烨见状又道,“那你也得弥补。” 谢玄阳一听要给花文钰收拾烂摊子,脸都青了。他道,“与我何干?” 卜闻烨微怒地反问,“你和他是搭档,与你何干?” 谢玄阳反驳道,“谁跟他是搭档?明明是互作竞争。” 卜闻烨厉声道,“不管你们两是何关系,你必须弥补。从没有天被捅破还不负责的道理,你知不知他在做甚?” 谢玄阳的脸色更难看了。卜闻烨才不管他到底什么想法,继续道,“他要帮白祈杉灭天,以地脉之源灵山为眼做改天换地之阵,先是灭世后重构天道。一个两个都疯了吗?真以为重构天道还能活下来?” 谢玄阳道,“所以白祈杉会消失。” 这点他从花文钰行事中的蛛丝马迹中已猜了出来。 花文钰想借重构天道救回他那位已死去许久的重要之人,但重构天道需的是持阵者自我献祭化身新天道的基石。花文钰不想死,所以他为重构天道而走的每一步都是以白祈杉为中心,为的就是在最后让白祈杉心甘情愿祭献。到那时不知原因数世轮回能导致世界崩溃的蛀虫彻底被除去,完成了他们来此世是的任务了不说,花文钰还能救回想救的人。 卜闻烨片刻无语,他知道按花文钰的计划来白祈杉会消失,但到那时他也不再是他,那白祈杉消失还有什么用?他当初向大道法则求来世外者救援就是为了防止自己消失,花文钰这一动作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他冷冷地道,“我不想和你咬文嚼字。是做还是不做?子侄还是直说得为妙,否则清霄道出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谢玄阳呼吸一顿,他这才发现清霄到现在还未进文源阁。清霄原本就跟在他身后,就算因为他忽然转身冲来文源阁,没能及时反应至使落后了几许,以清霄的速度也不该花上太多时间赶上才是。 清霄定是被什么拦住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道,“你不会动他。” “子侄哪来的信心?因为他是大气运者?”卜闻烨背负着双手,凝视着谢玄阳的双眸,忽地又笑了,“对,他是大气运者,但子侄别忘了他这大气运者的身份已成了过去。现在背负气运的是我未来的流云真君,莫凌烟。” 谢玄阳没说话,他的心却已沉了下来,他知道卜闻烨说得出那定是做到。大气运者是此世气运的中心,一旦大气运者出事一切都会陷入混乱,世间平衡也将不再,便是无论世界本身还是天道法则都会偏爱、保护此者。 然而大气运者也是生灵,总有消亡之时,若其逃离了生死轮回也是已至飞升之境,不会留在此界之中,无论如何都无法长久地于世中担任气运中心。为维持气运不灭,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新生大气运者出现接替原者。 气运转移后原大气运者便会渐渐减小对世间的影响,直至最后成为云云大众的一员,便是消失也不会对世界产生不利之处。 清霄就是上一位大气运者。虽说他与大多数历代大气运者一样在气运笼罩之下抓稳机遇一步一步攀上大能之境,站在了剑修者的顶端,更有望在不远的将来飞升上界,但只要他还未踏破虚空一天就是此世之中的生灵,在世界的面前无力反抗。 世界想让他死,便有无数种方式让他丧命,或是灾运或是病痛。 谢玄阳不敢拿清霄的命冒险,只能点头应下卜闻烨的要求。他不情愿地缓缓道,“好,你想让我怎么做?你该知道我还未找到阻止花文钰的方法。” “不需要你找,我直接告诉你。”卜闻烨道。他霍然抬手将一块拳头大的东西扔到谢玄阳手上,“你要做的就是打开朱雀门,用它开启门后的诛沉。” 谢玄阳低头一看,他接住的东西竟是那半块被卜闻烨带走的半块龙狼玉玺。他脸色变得有些奇怪,道,“用它?你所说的诛沉是我爹留下的东西?” 卜闻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浮现出了些笑意,但不过一瞬就收敛了下去。他道,“你以为你爹那德性会留下那种逆天的东西?” 道子_分节阅读_162 谢玄阳心中一动,目光闪烁道,“诛沉是逆天的东西?” 卜闻烨道,“一群胆大包天的混蛋魔将为地脉之源夺进东都国境弄出的东西,以此将九华尽数收入囊中,也不知是从哪儿听见得地脉之源者得天下的鬼话,还信了!” 谢玄阳扯了扯嘴角。 这卜闻烨嘴上骂着混蛋,语气里却满满都是怀念,显然是在念着他化身圣者之君时的记忆。而能让他流露出这种神情的一群混蛋定然是当初东都初建时与他同袍的五魔将。 传言那太|祖时期东都六大将中除去圣者之君还有三位来自魔界,皆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放在修仙者的眼里就是被喊打喊杀的大魔头。这些大魔头在归顺太|祖麾下前日日夜夜都想着占领凡界,东都建成后也死心不改总是唆使太|祖一统九华。 谢玄阳心道:诛沉那玩意儿估摸着就是这么被他们弄出来的。 他心里想着,嘴上也问道,“他们用我爹的玉玺做了开启此物的钥匙?” 卜闻烨摇头,“不。是解封之物,你爹嫌弃他们恬噪,拿着玉玺把诛沉封住了。” 谢玄阳忍不住想扶额,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所以你是要我解封诛沉,抢在花文钰他们下手前将地脉之源转移?你为何不自己去?诛沉那种东西掌握在你自己手上不是最安全?” 卜闻烨脸上的肌肉顿时都僵硬了,咬着牙根恨声道,“你以为我不想?那个死剑修威胁我!他在你爹封印住诛沉后立马就把外面的朱雀门给封住了,非得他亲传剑脉才可解,不然朱雀门开诛沉移脉,尽毁。做完这些还不说,又把玉玺中玄妙给封住,非你爹血脉不可用!” 谢玄阳干咳了几声,尴尬地微微撇开眼。他心道:父亲讨厌所有亲近爹的人,他如此定是故意报复。 卜闻烨越说越怒,“要不是我知道千年后会有清霄出现…要不是我不能离开此界…..”他气得恨不得冲上界去将已飞升的紫虚仙君拽下来打一顿。 “俗话说父债子偿,你又是花文钰那厮的搭档。子侄,你只能负全责。”他闭上眼,重重地呼出一口长气,平复下自己汹涌翻滚的情绪,道,“六月十五,唯有此时地脉之源涌动微显,移脉破脉可行,你必须赶在他们下手前开启诛沉。” 作者有话要说:  卧槽,仿佛自己是个智障,存稿时间竟然定到了2018???????????手贱!手贱! 第136章 谢玄阳走出来的时候太阳当头, 正值当午, 阳光带着微微的灼意。李弘业出事后为了避免传出消息震动朝野, 卜闻烨等知晓内情之人便大幅度调动宫中的侍卫,譬如文源阁这种与龙寝宫、御书房等相比之下不重要的地方近乎不见人影。 文源阁外空荡荡的,抬眼望去只能看到园中株植,柳绿花红。空气中的花香在谢玄阳的呼吸间争先恐后地袭来, 淡而不浓, 不免让人心旷神怡, 然而谢玄阳的心情却美妙不起来。 清霄不见了。谢玄阳赶来文源阁时还算是晨间,但他出来的这时已到了正午, 中间间隔了两三个时辰,却依旧不见清霄的踪影。 他去了哪儿?被那该死的此世化身藏到哪儿去了? 谢玄阳藏在垂下衣袖中的双手因隐怒而紧握成拳。他不喜欢被人、物或是任何东西威胁,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非常差,差到他现在也隐隐有了想跟着花文钰一起改天换地的想法。但他知道他不能, 清霄还在这个世界的手上。 改天换地重构天道,整个世界所有的生灵都会新生重构,谁都不知道重构出的生灵还是不是原本的那个,谢玄阳也不知道新生的清霄会不会是个有着相同皮囊内里却完全不同的陌生人。 谢玄阳不敢拿清霄冒险, 只能听从此世化身的要求,哪怕是再让他不满也得听。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心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清霄。 “莫急,他无事。” 身后忽然传来卜闻烨的声音,谢玄阳霍然转头却见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但他知道卜闻烨就在这里, 换句话说他无处不在。 谢玄阳道,“你把他带去了哪儿?你该知道要解开朱雀门上的封印必须有他在,难不成你还想将他藏起来一直不还给我?” 没有人回答他,谢玄阳只听到一声若有若无地轻笑,还未等他思考这声笑里面含着些什么意思,便见一道白影从远处飞跃而来,不过是霎眼的功夫就来到他的面前落下,白衣如雪,一尘不染。 是清霄! 谢玄阳刚想问他有没有不适之处便听他道,“如此之赶可是发现了什么?” 谢玄阳愕然地微微睁大眼,愣愣地道,“你说什么?” 清霄闻言一顿,神光中浮现出些许疑惑,像是不知道谢玄阳为何这么反问他。 谢玄阳皱了皱眉,同时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他这时反应过来了,听清霄话来看是认为他转身冲进文源阁不过刚刚发生的事,这显然是被此世化身篡改了记忆。对世界本身来说对世中之人改动些什么就如同呼吸一般最简单不过,清霄不过是记忆出了差错,总比发生其他事要好得多。 谢玄阳相信为了让他能老老实实地听话,此世化身在篡改了记忆清霄记忆后定不会再多动什么,否则若是做过了将人惹怒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但这同时也是个警告,告诉他若是不老实听话,世界要对清霄出手轻而易举。 谢玄阳用指节轻敲了下脑门,状做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我这都懵了。你说得不错,我是发现了件事,来这文源阁也是想证实一番。” 清霄迟疑地看着他,须臾还是选择撇开不知为何涌起的奇怪违和感。他问道,“何事?” “有关天地的大事。”谢玄阳道,“我想到花文钰想要干什么,他和白祈杉想要颠覆命运阴阳,彻彻底底改天换地,我等必须阻止他们。” 清霄眉峰隆起,这等事听起来好笑,世间想改天换地、对命运不满之人千千万,但又有谁当真能做些什么?但谢玄阳显然不是在说笑。 清霄与白祈杉不熟,也不像谢玄阳一样对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一清二楚,就算是知道这人已有了渡劫期的修为也不认为他真能做到改天换地。 但此事若是牵扯到花文钰就不同了。清霄看得出谢玄阳是上界所来的世外人身份,与他同乡的花文钰定然也是这个身份,谁也不知道世外人有多大的能耐,也不知道世外是否有什么真的能改天换地的法宝。 那种逆天的法宝在此世间不存在,但换在仙人大能无数、上古神兽都存在的上界就不一定了。 清霄道,“他想成盘古开天之流?” 以谢玄阳和清霄间的默契自然听得出话说的那个“他”指的是花文钰。谢玄阳不禁笑道,“就他?盘古大神独一无二,三千大世万千小世尽出开钰就是修炼个千百万百年都修不出个头来。” 他语气中满满都是讽刺,仿佛若是花文钰现在在他面前,他就捧着肚子能把自己的大牙给笑掉了去,将花文钰笑得无脸存活于世。 清霄无波无澜地看着谢玄阳扬起的嘴角,等他笑完才继续开口道,“那是如何?” 谢玄阳道,“若是事成,他大概就是个掌握小世的小神。” 清霄“哦”了一声,像是不在意地淡淡道,“此世不过是万千小世之其一。” 谢玄阳一怔,心里忽然蹦出两个大字: 套话! 他竟然不知不觉被清霄给套出了话!清霄是不是学坏了?这念头一出,谢玄阳立马就否定了去。清霄这厮根本不是学坏,而是他这肃然仙意的面皮下本身就藏着一潭黑水,看他平日里一本正经将人撩得腿软的娴熟手法就知道了。 谢玄阳扯了扯嘴角,“并非小世。” 道子_分节阅读_163 清霄道,“嗯,大世。” 谢玄阳摸了摸鼻子,言语间带了些许难以察觉的央求之意,苦笑着含糊道,“你就别问了,再说下去我说不定就得摊上麻烦。待你飞升之时……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清霄最受不了谢玄阳这语气,每次听见就会不由自主地缴械投降。往日里他都是在床第间才能难得听到几次,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寻常交谈间听到。 他凝视着谢玄阳好一会儿,才微微颌首“唔”了一声,那声音低低深深还有着说不出的磁性,谢玄阳听得耳根发痒,心尖颤了又颤,不知怎的竟想到了平日里他两私下的事,呼吸登时顿了顿。 谢玄阳暗骂自己心思不正,这个时候还在想那种事,恨不得抬手打自己几巴掌,把那些废料给打出去。 他有些尴尬地撇开头,道,“不说这个。事不宜迟,现在我等…….” 清霄打断道,“救世。” 谢玄阳更尴尬了。救世这个词怎么听怎么羞耻,虽然这是事实,但真说出口的时候总能生出自己仿佛是还整天沉迷幻想的孩子似的感觉。 他点点头。 两人相视无言。清霄在等谢玄阳继续说下去,谢玄阳则是尴尬得暂时不想说话,脸都憋得有些微红。 清霄只能主动道,“你找到方法了。” 谢玄阳干咳了几声,道,“不错,这需你我的配合。如今能阻止他们的东西就在朱雀界门之后,我用它方能开启此物。” 说着他取出卜闻烨扔给他的半块玉玺,又将手伸到清霄面前,“另一半还在你那儿吧?” 清霄点了点头,翻手从储物戒中取出另一半,从他们离开雪原开始谢玄阳就将这玩意儿塞到他手上保存。 谢玄阳接过,两半块相合发出“咔哒”一声脆响。他颠颠手中恢复完整的玉玺,又在手中翻转了几下,目光扫过底部又看过龙狼玉雕,总觉得与未合二为一时无差。忽然,他的视线定在狼雕的双眼上。 玉玺的玉雕精致,龙鳞、鬃毛栩栩如神,龙部的双眼也雕刻得瞳白分明,宛若真灵再现,但唯独狼部的双眼未雕出瞳孔。 谢玄阳抬手咬破指尖在狼眼中滴入两滴血。霎时间狼眼红瞳闪耀,恍惚间似有通体玄色的巨狼跃出,对月仰天鸣嚎。 谢玄阳闭眼晃头,心道:此时正午,哪来月亮? 再一睁眼,他手上的玉玺已变回了原样,狼雕也不见红眼。但谢玄阳感觉到他手上的这个东西有哪些地方不同了。 清霄见状问道,“怎了?” 他没看到谢玄阳所见的巨狼,只觉谢玄阳是忽然发了愣。 “无事。正午光强,些许晃了眼。”谢玄阳摇摇头,道,“要去找那物必须先开朱雀界门,此界门唯有你开,否则开门物毁。” 清霄若有所思。朱雀界门上的封印封住的不止是界门,同时还有那门在魔界境内的一处,想来玄阳所说那物便是在那处之中。朱雀界门封印在法则罚雷下也不过有一角破损,如此厉害的封印封住的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他道,“那是逆天之物?” 谢玄阳应是,道,“花文钰他们做逆天之事,我等开启逆天之物,便是以毒攻毒。”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有个傻狍子觉得自己在周四前能完结,于是没有申请榜单,然后gg了 现在这个傻狍子决定努力码字,发誓周六周日一定要完结——然后看了眼将近三万字的番外,顿时emmmmmmmmm..... 还能挣扎一下,说不定周日爆更呢~诶嘿~【闭嘴,滚】 由于昨天没有更新,今天是双更,第二更在晚上傻狍子下班后么么么哒 第137章 以毒攻毒说起来简单, 但做起来可就不容易了。朱雀界门开启需要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一来是清霄以太虚剑意成纯阳道法为匙, 二来是需阴阳双气为辅, 不可多一亦不可少一,定需阴阳平衡成就太极之意。 这便是难处。白日青光阳气十足,阴煞尽掩;黑夜无阳,阴煞涌现。若说阴阳平衡之时, 唯有夕阳沉地的一瞬。然而若是等到那时才开启朱雀界门, 他们就会错过开启诛沉转移地脉之源的最佳时刻。 地脉之源于寻常时日都深沉于灵山山底, 无人可取,无人可碰, 只过百年一度浮现地面调转天地灵魔之气。鲜少有人知道这所谓的百年一度是何时,谢玄阳也不过是在卜闻烨的特意告知下才这一度指的正是六月十五。 千年多前也正是在这六月十五月玄无光黄昏天地归一,或又称为逢魔之际,铸成诛沉的众魔将意图将其开启将地脉之源夺入皇城地界完全掌握于手中, 也是在那时无数次被这群魔将从太|祖皇后的暖香怀温柔乡里挖出来的太|祖陛下拿着龙狼玉玺给诛沉安上了封印。 距今已过了十五个百年。 前十四个百年间被道阵隐藏起来的朱雀界门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被人们遗忘,而在这第十五个百年它经天雷劈淬重现人间。 现在清霄正静立在此门之前,一语不发地看着谢玄阳捣弄石门。谢玄阳闭着眼,手指细细地抚过石门边沿。这青黑石门看着光滑, 但当手指触上便能感觉到一些凹凸不平。这不是粗糙的凹凸,而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人有意用灵力刻上的细纹。 忽然, 谢玄阳抚着青黑石门的手一顿,霍然睁眼向清霄招手道,“你看这里。” 他让开一步,拉起清霄的右手将其五指按在他摸过的石门处, 道,“感觉到了什么?” “石纹?”清霄顿了顿,学着谢玄阳方才的样子闭上眼。忽然他感觉到熟悉的灵路,细细地从他指下流过。 谢玄阳问道,“可是你剑门一脉的灵路?” 清霄点点头,道,“其灵踪迹成太极阳极,阴极尽无。” 谢玄阳虽不修太虚剑脉,但对那一脉的灵路还是有些了解。方才他触碰石门时貌似不止感觉到了阳极的存在,还有阴极。他低头轻捏着下巴思索少顷,忽然将自己的手也按了上去。 石门上暗存太极印的地方不大,清霄的手章一按便将它整个都覆盖住了,谢玄阳要在这种情况下接触到那处只能透过清霄的指间缝隙。 他的手心覆上清霄的手背,五指拨开清霄合拢的五指间强插了进去,这种反向十指相扣的姿势惹得清霄手指一瞬微缩,忍不住想要将谢玄阳的手指给扣住。两人本来就站得很近,谢玄阳为了能更好地接触到石门又向他贴近了一些。 清霄垂着眼,波澜不惊的目光落在谢玄阳雪白的颈脖间,低下了头。 正专心研究着朱雀界门的谢玄阳忽然感觉到一个柔软的东西落到了自己的颈侧。温热的,轻轻摩挲了几下,忽又有道若有若无的湿润搔过,一触即离。 谢玄阳霍然转头,微微瞪眼道,“清霄!” 清霄一脸肃然,目不斜视地看着石门,那副正经的样子就好像刚才耍流氓的不是他似的。谢玄阳拿他没办法,只能又瞪了他一眼,刚转回头猝不及防又感觉到自己颈间一道温热掠过。 谢玄阳抬起自己空着的另一手就捂住自己被屡屡骚扰的颈侧,再一看,清霄这厮竟然又是一副正色的样子,见谢玄阳看来还装模作样地侧过脸飘来疑惑的眼神,“怎了?” 道子_分节阅读_164 听听这语气,真真好是无辜。 谢玄阳都气笑了,他放开自己捂住脖子的手,转而扯住自己的衣襟松了松,一不做二不休将颈脖整个都暴露了出来。他斜眼看着清霄。 清霄双眸一沉,又将谢玄阳的衣襟给拢了回去,“怎可在大庭广众下衣衫不整?” 谢玄阳拍开他的手,笑道,“那方才光天化日当街调戏良家男子的不是你?” “不是。”清霄不假思索道,“没有调戏良家男子。” 谢玄阳刚想笑骂他睁眼说瞎话,便又听他道,“不过是亲近道侣,有何不可?” 谢玄阳点了点自己的脖侧,向另一边偏过头,道,“油嘴滑舌。那你来吧,反正现在四下无人。” 清霄这下不干了,又将谢玄阳的衣襟给拢紧了些,这状势像是要把谢玄阳的脖子都给包住,不露出一点皮肤似的。他道貌岸然地道,“别闹,回去给你。” 谢玄阳又笑了,这还是气的。他转头就一口咬上清霄的颈侧,在显眼的地方留下一道明显的齿痕。他用舌尖舔舔嘴角,眯眼应道,“好啊,等回去。” 清霄毫不在意脖子上的齿痕会破坏自己的道君形象。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将齿痕掩盖住一些,半遮半掩的模样显得更是暧昧。 谢玄阳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厚脸皮,只能不甘心地呼了一声,他道,“你有没有感觉现在有什么不同。” 清霄一顿,目光沉沉地看着谢玄阳,把谢玄阳看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这才缓缓开口说道,“这里不行,回去再说。” “嗯?”谢玄阳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几息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言语间透露出恼羞成怒的意味,“谁在跟你说那种事?我是问这石门!你手下有与之前不同的感觉吗?” 清霄见他这副恼怒得脸颊微红的模样,嘴角近不可见地微微勾起,眼里也浮现出了笑意。他道,“有,灵路中多出了阴极。” 谢玄阳点点头,心道一声果然如此。 开启这界门所需的阴阳平衡不一定是天地间自然而存的阴阳两气平衡之时,还可以用其他方法暂时填充入其中一气,达成所谓的平衡。 就像是现在,现在太阳已斜,但阳气依旧属于足时,所以界门中所有的灵路太极图皆呈阳极状。谢玄阳身为半魔人,还常年居住深渊入了鬼籍,体内的阴气远比阳气来的多得多。界门上其中一个太极图经他接触,便因阴气渗入补全阴极。 这便是说,只要他们有办法向此门中灌入大量阴气,便能在落日前打开朱雀界门。 但大量的阴气何来? 谢玄阳思绪一转,突然想到了匡和匙。 匡和匙来自深渊,本身还是黄泉路的钥匙。黄泉路中尽是经千百万年的阴气沉积凝结而成的死气,匡和匙身为其钥匙早已被死气浸透。一丝死气于阳间散开便能成笼罩一城的阴气,匡和匙中的死气尽数散开后形成阴气的量定能满足朱雀界门的需求,与白日间十足的阳气融合,成阴阳平衡态。 如此想着,谢玄阳便从储物袋中取出匡和匙交予清霄。匡和匙中蕴含死气,匙身冰凉刺骨,刚一触到,这股阴寒便透过清霄的皮肤,沿着他的臂骨直窜上头顶。 清霄手指不禁一松,险些没能拿住它。 谢玄阳道,“界门阴阳可由外物平衡,此时阳盛,便用这来自阴间的匡和匙补足阴气。” 清霄点头,捏住匡和匙蓦然向上抛去,翻手间现出苍问剑,剑指朱雀门,手腕翻动唰唰几下便见一串蓝色的字符凭空浮现。匡和匙悬空而不坠,在斜阳之光下发嗡嗡的脆鸣,突然匙身猛地一震,下一刻轰声炸开,无数玄黑的雾气爆涌而出,有铺天盖地之势。 这时又霍有橙气聚起又成白光,混入黑雾中却不见散去,随着清霄的剑笔落下化作两道长不见尾的缠龙,蓝符缠身齐齐冲入石门之中。 “轰隆” 沉重的闷声从石门中传出,门缝渐渐出现,在这两条缠飞的巨龙冲撞下渐渐扩大。凡魔界门开启,被禁锢了千年的魔气倾涌而出却在阴阳两气聚成的黑白双龙下消失化为虚无。 门缝渐大至成人的身型可入,谢玄阳已能透过那门缝探见界门之后那片魔界的土地,正想出声让清霄停下,就见清霄忽然变了脸色。 “进去!”清霄喝道。 他持剑的手没有停下,额上已布上不少大如黄豆的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滑下。他面色惨白如纸,眉关紧锁,唇瓣也白得泛了青。 谢玄阳见状不好,“清霄你……” “进去!”清霄又喝道,“我无事!” 清霄显然是在强撑,谢玄阳怎肯扔下他走?抬脚就要接近他。清霄上前几步,一个用力就将人直接推了进去。谢玄阳跌进界门之中,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刚一抬头便闻到一声轰响,刚刚才开启的朱雀界门当着他的面又关了上去。 门外清霄霍然倒地,面露痛苦,捂着头忍不住蜷缩起身体,发青的唇瓣微动发出喃喃的低语,“玄阳…玄阳…玄阳……” 与此同时太傅府中,莫凌烟在柳周的追杀下一身狼狈,走投无路之下硬着头皮跌跌撞撞地冲进魔龙所在的屋中,破门而入,便见已化为人形的魔龙半躺半坐靠在床上,小梅梅也侧坐在床沿晃动着双腿,见莫凌烟出现两人惊讶地齐齐投来目光。 莫凌烟几步做一步,犹如一道飞箭冲跃至魔龙的面前。在魔龙极度嫌弃的表情下捧起他的双手,诚恳地道,“大哥!魔龙大哥!求求求求你扔我到灵山去!” 魔龙坚定地摇头。 莫凌烟都要给他跪下来了道,“哥!哥啊!举手之劳!你就送我去吧!” 魔龙还是摇头。 莫凌烟哭道,“你送我去,我发誓以后一定帮你劝服柳周!” 魔龙摇着的脑袋一顿,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抬手就是一指,莫凌烟顿时消失不见。 刚刚赶来的柳周正巧瞧见这一幕,登时气得头发都炸了,“流!云!!” 作者有话要说:  莫凌烟: 嘿嘿,这个傻狍子真好唬 柳周: 去死吧!! 魔龙: Q3Q 小梅梅: 你欺负我家龙龙傻!! 哎哎哎?现在不是19.14吗?【装傻看着北欧时间】 #818那个傻狍子渣三# #胖友,你知道这个作者是个傻子吗# 第138章 道子_分节阅读_165 莫凌烟眨眼间就被魔龙扔到了灵山半空, 猝不及防地摔了个狗啃泥, 门牙都有隐隐松动之意。但他没这个时间顾上自己的牙, 手背一抹将面上的血擦去,抬脚便冲向灵山主殿。 这不过是他第二次来灵山,对灵山的路根本不熟,又不知此时自己身处灵山何处, 只能凭借着直觉一顿乱闯。 也亏得他运气好, 凭着直觉和记忆里对灵山布局的大概记忆闷头瞎闯, 竟当真跑到过了灵山山林来到了殿筑群处。 莫凌烟躲在死角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目光扫探着四周。此时的灵山静得可怕, 上一次来他还好几次差点撞到来往的灵山魔修,但这次来却很奇怪,别说那些来往的魔修,就连固定的巡查队都不见踪影, 就好像所有人都消失了一样。 奇怪!这真是太奇怪了!那些人都去了哪?难道说是都被白祈杉抓去挖了丹?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莫凌烟立马甩着脑袋将其否定。虽然白祈杉挖丹杀人是个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但灵山的人如此之多,要杀也得有个时间。 莫凌烟上次来灵山不过是几天前的事, 而刨腹挖丹之法为了保证金丹的完整,每挖一个都得花上些功夫, 就算每个的修为都比不上白祈杉这个渡劫期老祖,就算每个人在白祈杉的面前都像是砧板上待宰的鱼,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挖杀个干净。 除非、除非那些人没有被刨丹而是直接被取了命。 莫凌烟又是一阵摇头,他不愿信白祈杉会是无故嗜杀之人, 就是刨人金丹也定是因为什么事不得已而行。 或许那些人是都被派出去了。莫凌烟心道,毕竟从这么多消息来看白祈杉和那花文钰就要有什么大动作,灵山的那些人很有可能都被派出去做事了,比如攻入凡界之列。 思索间他已经尝试着从躲藏的死角走出来,半躲半藏着向目的地主殿跑去。 “原来这儿还有只老鼠。” 莫凌烟的身后突然传出一道讽刺的轻笑,他整个人一僵。他浑身肌肉紧绷,手已按上腰间的剑柄。他转过身去,一见来人的面孔登时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啊,柳云。” 虽然语气中已少了紧张,但他的右手还是按在剑柄。 眼前这个柳云可不是对他友善的那个,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杀意。面对他,莫凌烟可不敢松懈半分。 柳云听他这语气不由眯了眯眼,左手衣袖一抖,一柄短刀便滑了下来,那刀刃上绿油油的一看就知道是涂了毒。他握着刀柄,灵活地甩了几个刀花,刀刃上的绿光在这串动作下更是显眼。 不知道东都柳氏风魔一族是不是都天生胆子大,贴身带着剧毒的武器不说,还总喜欢用这些武器做些危险的动作。 莫凌烟看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吞咽了下喉咙,道,“兄弟,我承认你这刀法玩得溜,但这毕竟是个危险玩意儿,万一一不小心伤到自己、伤到别人,那一条小命可就得玩儿完了” “哦?那不如小老鼠你先松开剑柄?你们剑修的剑,可是比我这柳叶刀利多了。”柳云将刀抛起又接住,勾着嘴角冷冷一笑道,“而且我这刀不伤自己,不伤别人。” 莫凌烟心道:笑什么笑?你再笑也没有柳周嘲讽。小爷我在柳大爷那张每一寸皮肤都散发着讽刺的脸下存活了这么久,还会怕你这小样儿? 心里这么想着,他面上嘿嘿一笑,剑柄上的手按得更紧了。他道,“就算不伤到人,伤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你说是不是?” 柳云道,“我也不伤花花草草。这把刀,只会杀你。” 说罢刀光闪现,直至莫凌烟面门。莫凌烟纵身后仰便是直飞退去,抹毒的刀紧贴其后。柳氏一族以速度为胜,要说躲根本不可能躲开他们的刀。 莫凌烟也懂这个道理,恰好他后飞的方向不远处有棵树,他便是借着后飞的力道突然右脚后抬,一脚踩到树干稳住身形,铮地一声剑身出鞘抵住柳云逼来的刀锋,然后后脚猛地一瞪,凌空倒翻而起,然后腰部一个用力转身对着柳云的后颈就是劈去一剑,又一个翻身,落地后也不管那一剑中没中,拔腿就跑。 这一串动作在眨眼间完成,若是有人观看定得抚掌大赞声好。 莫凌烟长得人高马大,远远瞧去清霄都比他瘦纤,谁能想到他的身体能柔软到这个程度?柳云也没想到,但他更没想到的是莫凌烟这厮竟然落地就跑,干脆利落的一点都不像是好战的剑修。 柳云躲开莫凌烟一剑,睁大眼错愕地看着他飞奔跑路的背影,不敢相信这人竟是曾单枪匹马在魔界大战四方的清霄道君座下弟子。 身为剑修,竟然逃跑?!! 脸呢?! 莫凌烟要是听到这话定得扒着下眼皮,吐着舌头做个丑了吧唧的鬼脸,然后撑着腰大笑回应:师尊和玄阳不在,小爷我不需要脸。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曾有这么个机会恐吓柳云的小心脏,就算知道也没办法惊吓了。因为他还没跑出多远,斜方突然飞出一支判官笔,“嗖”得一下击中他的琵琶骨下,接着他整个人都变得僵硬,仿佛自己的手脚甚至是脑袋都已脱离了身体,没有半点感觉也无法控制。 “莫凌烟?”来人缓缓地走了出来,手指一动,那支将莫凌烟整个人都定住的判官笔便飞回手中。他微微眯着眼来到莫凌烟的面前,捏住他的下巴打量了一番。 这时柳云也跑了过来,垂下头歉意地道,“文钰,抱歉,我……” “你我兄弟间无需抱歉。”花文钰抬手止住他未说完的话,转头与莫凌烟讽笑道,“谢老狗竟会让你出来,有趣了。” 莫凌烟用自己唯一能动的眼睛对着花纹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道:玄阳美人才不是老狗,像你这样的丑八怪是永远不可能比得上的。 花文钰的长相其实很是出众,放在江湖美人榜里定能名列前茅,但跟稳居第一的谢玄阳比起来就显得惨了。所以莫凌烟在心想这话时一点都不违心。 花文钰不知道莫凌烟这个小混蛋在想什么,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他便是冷笑一声,抬手就要将人拎起扔去地牢。 莫凌烟是现时的大气运者,花文钰不能动他。 花文钰道,“你得多谢自己是大气运者,不然……” 莫凌烟眼睛转动,还在想大气运者是个什么玩意儿,就见花文钰脸色骤变。 大气运者!对了,大气运者!这种重要的角色在这个时间段里怎么可能不被谢玄阳带在身边?大气运者身上的鸿运紫气可以受益其认同的身边人,将他带在身边百利无一害,谢玄阳这种不喜欢输的人怎么会不把这个福星带在身边? 除非他要去做危险至极的事,而且他还没办法在那事发生时保证大气运者的安危。 以谢玄阳的实力来说,此世中有几件事能让他谨慎如此? 只有、只有逆天之事! 花文钰知道谢玄阳不屑与他同流合污,为了清霄也不会去想改天换地之事。那除去这个,在此世中能成为逆天的只有诛沉,他要去开启诛沉! 花文钰翻手取出块玉牌贴上额头。他的情报网遍布全世,这块玉牌便是他平日里存放各类情报的工具。再睁眼时,他从玉牌里找到了诛沉的情报,虽零星半点少得可怜,但足以他推断出谢玄阳要干什么。 这厮要妨碍他! 花文钰的目光已凶狠了起来。他将莫凌烟抛给柳云,咬牙切齿地道,“好好招待他!” 说罢飞跃离去。 他已从情报中得知朱雀界门的封印已半解,这种情况下那块与界门一起被封印千年的魔界地域也已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只要找到那道口子他就能进入诛沉所在之地,给谢玄阳好看! 花文钰一走,柳云身上的杀气立刻就消失得不见踪影。他看向浑身僵硬维持着一脚抬起跑路姿势的莫凌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看你这模样…哈!好像傻子!” 莫凌烟一看就知道这厮现在是变回那个友好的柳云大兄弟了,便是连连翻翻动眼皮,示意让他赶快放开自己。 道子_分节阅读_166 柳云笑得浑身颤抖,帮莫凌烟解开禁制的时候手都稳不住。莫凌烟禁制一解,立马转转肩、动动腿、扭扭脖子,然后指着依旧笑个不停的柳云的鼻子怒道,“你才是傻子!你还敢笑,要不是你,我能落到这个地步吗?” 柳云捂着笑痛了的肚子,毫无诚意地道歉道,“抱歉抱歉,花文钰太敏感了,他不走我只能老老实实地躲在起来。” 莫凌烟气愤地道,“你还拿刀指我!绿油油的都是毒,毒死人了怎么办?!” 柳云无辜道,“哎呀,这就不能怪我了,不是早就跟你说离另一个我远点了吗?他可是花文钰那边的忠狗。” 莫凌烟冷哼一声。柳云见状耸了耸肩道,“好吧,都是我的错。那么你柳哥哥我就给你点补偿好了,你看我带你去找心上人怎样?” 莫凌烟一听眼睛都放了光,立马点头。 他跟着柳云七拐八拐,不一会儿就走到了灵山中一片树林的深处。莫凌烟转头看了眼身后,发觉殿筑群已完全消失在眼前,再看看周围,到处都是阴森森的,唯有的光亮是地面上星点的幽青色小灯,远远看起来如同鬼火一般。 莫凌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不是说去找白祈杉吗?怎么不去主殿?” 柳云瞥了他一眼,道,“看来你上次把灵山给摸透了不少。” 莫凌烟摸着后脑尴尬地干笑了几声,柳云又道,“今天他有大事要做,早早就不呆在主殿了。” 莫凌烟问道,“什么大事?” 柳云满不在乎地道,“改天换地。” 莫凌烟面色一凝,“你说什么?” “改天换地。”柳云重复道,他感觉到身后的莫凌烟停住了脚步,不由转头一看,便见莫凌烟整张脸都沉了下来,眼里透着意义不明的神光。他不由蹙眉,问道,“怎么?” 莫凌烟目光闪烁,抬手按上心口,他的头微微低垂,嘴里喃喃地咀嚼道,“改、天、换、地。” 他霍然抬头,脚步一转登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柳云错愕的目光中消失飞跃了出去。 几息间他已冲到了一片全然陌生的灵山地域,一眼就看见了白祈杉的身影。白祈杉只觉一道劲风袭来,刚要反击便感觉到莫凌烟身上熟悉的气息,动作不由一顿。这一顿,莫凌烟就已扣住他的双肩将人狠狠地按在了树干上。 “白、祈、杉!”莫凌烟一字一顿地道,他的双眸中掠过一道隐隐的红光,“你想干什么?送死?!” “凌烟?”白祈杉怔住了,他以为莫凌烟在夺走灵山山源后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哪想这人竟然又出现了。 愣神过后,他看着莫凌烟怒气翻滚的墨眸不免也生出些怒意。白祈杉伸手拍开莫凌烟抓着他肩的手,反手扣住莫凌烟的脖子,咬牙切齿地道,“你为什么在这儿?为什么再出现?背叛了我一次还不够?” 在他看来莫凌烟从他手中夺走山源已是背叛。 莫凌烟已死过一次,这具身体本质上已不是人,平日里胸口的起伏不过是他潜意识模仿出来的,并非真实需要呼吸,白祈杉掐住他的脖子并不能给他带来实际上的难受,他面不改色地捏住白祈杉的手腕,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白祈杉一愣,脸上忽然扬起一道诡异的笑容。他本是混有魅魔血统的半魔人,入魔后魅魔的血统已全然觉醒,容貌比原本更是旖丽。这一笑虽是诡异,但同时将魅魔蛊惑人心的特性展现到极致,将莫凌烟的神志勾得瞬间不稳。 白祈杉暧昧地用拇指摩挲着莫凌烟的喉结,笑道,“知道啊,我当然知道,不过是重建个合心意的天道罢了。” 莫凌烟闻言几近失声,“不过是?你会死!白祈杉,你知不知道你会死?!” 白祈杉面色一沉,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不见,扣着莫凌烟的脖子拉近,凝视着他的双眸冷冷地道,“我死不死于你何干?你是我的谁?不过是个叛徒。” 莫凌烟嘴里尝到了些苦涩的味道,他苦笑道,“我不想你死。” 白祈杉道,“这个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选哪个?” 莫凌烟喉间一哽,没有说话,他不想回答白祈杉这个问题。白祈杉沉沉地凝视他半晌,撇开眼向早已准备好的灭天诛道大阵阵眼走去。 这是他和花文钰早就准备好的灭天阵,此阵阵中有阵,大阵灵山为眼,阵布天下,小阵阵布灵山,只待地脉之源出世位眼,启阵改天。 黄昏日落将近,白祈杉闭上眼向虚空中伸出手,脚下的地面渐渐浮现出淡金色的微光,白祈杉身上也随之涌出无数金光如丝。金丝汇聚盘转,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莲慢慢出现在虚空之中,它的莲瓣纯白无暇,通体如晶玉般仿佛有流光浮动。莲瓣颤颤,欲开欲绽。 不知过了多久,白祈杉身上涌出的金丝忽然一转,尽数沉为玄色。 这时莫凌烟忽然动了,他箭步冲进阵眼之中,一把将白祈杉给推了出去。数不尽的玄气如涌泉般从他的身体中喷涌而出,扑向玉莲。 “莫凌烟!”白祈杉错愕道。从他身上涌出的玄气尽由他曾经吞噬转化过的灵山山源而来,他花了无数的时间甚是用修士的金丹为辅才不过转化了山源的部分,那现在莫凌烟身上如此恐怖的玄气从何而来? 就算莫凌烟将从他那儿夺去的山源都吞去,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也无法转化才是。 除非、除非...... 白祈杉失声道,“你借了压魔道阵!” 莫凌烟他的身体本就在借道阵转化山源后变得脆弱无比,现在又在一瞬间将转化后的玄气尽数放出,这具肉体已开始崩溃,不尽的血从他的七窍中涌出。 他微微一笑,道,“你说这个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那我为你去死。” ** 另一边。 谢玄阳箭步冲回到朱雀界门前,却没还是没能阻止界门在他眼前关闭。 他双手撑上用力推磨敲砸,青黑石门纹丝不动。他拔出赤霄红莲灌入灵气奋力劈去却依旧如此,这威力足以破万军的剑气落上这看似普通的石门就仿佛一道猫爪在坚硬的钢石上划过,连丝许痕迹都没能留下。 谢玄阳愤恨地一拳砸上石门,他第一次像现在这样束手无措,只能站在这该死的门边自我发泄,却不能帮上另一边的清霄一星半点。 他不知道清霄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透过两人与赤霄红莲间的联系感觉到另一边的清霄在经受着千般万般的痛苦,痛得他心尖颤抖,仿佛有重锤一下一下地锤撞在他的胸口。 谢玄阳想要立刻就冲回清霄的身边,但他做不到。面前的这个朱雀门的封印并没有完全解开,只能从凡界那边推开一些,若是要从魔界打开此门定需封印全解才行。然而此界门的封印只有部分是门上的道阵,另一部分与诛沉相连。 谢玄阳头抵着石门,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寻找诛沉。 这片因界门封印连带着被封闭千年的魔界地带不见一点活气,地上竖着的草植根茎叶僵硬都发了黑,长相也是奇形怪状的,一碰上去立马就粉碎成灰。这些都是千年前的植物,但在这么多时光的流逝下都成了毫无生气的脆弱塑像。 若是换做其他人定会停下来,好奇地对这些早已消失在时间的株植做一番研究。但谢玄阳可没这个心情,但凡遇见挡着他路的,都是毫不留情地踩过去,任由它们碎成无用的灰尘。 魔界环境恶劣,时不时便会来一场发了狂的魔气风暴。但这里四处却都静得可怕,连风声都听不见。空气中到处都飘浮着若有若无的黑气,阴沉沉的,就好像在人的眼睛上盖上了一层半透明的黑纱。 入目尽是荒凉。 或许也正是因为此处荒凉无比,又或许是千年前那些个魔将们生性张狂,由他们创出的诛沉所在之处着实醒目的原因,谢玄阳不过是漫无目的地找了一会儿就找到了。 道子_分节阅读_167 这是一座从在外面看就是富丽堂皇的庙宇,石子铺路弯弯绕绕,巨石层叠而成的石阶直通庙中。谢玄阳来到庙中,进门就看见一座巨大的佛像,头戴黑珠,伸手张指,眼睑低垂微张,像是居高临下地正盯着踏入庙中的人。 再往上看去,顶布琉璃,彩绘的十八罗汉,身着僧袍,各个双眼发白竟是没有画上瞳孔,在这阴森森的环境下更显狰狞无比。但再一仔细看竟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些缥缈的佛意来。 谢玄阳不信佛,东都人也从不信佛。剑修信剑,道修信道,修士里除了那些佛修以外根本没人信佛,从来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修魔者更是如此,要让他们去信一群西方来的佛祖还不如让他们放弃修炼跑去混吃等死来得实在。 这样一来这庙中的佛像就显得十分讽刺了。 谢玄阳对上那尊巨佛像低垂的眼,意味不明地冷冷一笑。他抬脚向内走去,刚一动便见那尊佛像的眼球咕噜一动,竟是跟着他的动作。这种诡异的事放到旁人的身上早就吓得腿脚发软,不是惊叫地转身跑出去,也得脸色惨白。 谢玄阳却是面不改色,脚步不停地往内走。掠过佛像身前的香台时,台上的两根白色烛台忽地“噗”的一声燃上了烛火。这烛火幽幽地发着青,映在佛像的双瞳中就像是它紧盯着谢玄阳的眼睛冒出了冷冽的青光。 寂静的空气中隐隐有不清不明的声音飘出缠绕在谢玄阳的耳边,像是诱哄孩童睡觉的安眠曲,让听者昏昏欲睡。 “滚。”谢玄阳低喝道。 他此时的心情很不好,语气中已满满都是不耐烦,根本那个没闲工夫和这等虾兵小将纠缠。许是他这一喝起了作用,身边缠绕着的喃喃低鸣骤然停顿,像是哆嗦似的嗡了一声,一阵阴风四起,从庙内深处涌出,还带着些许温热的感觉。 但很奇怪的是这与寻常冰冷阴风不同的温热并没有给人带来些舒服的感觉,扑撒在皮肤上驱赶走空气中的寒凉,却也给人骨头上徒增了些黏黏哒哒的阴冷,着实恶心。 谢玄阳管不了这么多,逆着这阴风就向内走。这个鬼地方越往里走越热,走到最后整个空气都变得滚烫,走在里面就好像在沸腾的开水里游泳。 过不了一会儿,谢玄阳眼前豁然开朗,他来到了间石室。说是石室其实并不恰当,说实了这个是天然溶洞,溶洞中是个巨大的深坑,下面流淌的尽都是不断翻滚的金红色岩浆,咕噜噜的是不是有岩浆泡炸开。 空气就是被在这些岩浆泡炸开时喷出的热气给烘得灼热。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谢玄阳此时正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这是溶洞中唯一一处凸出的地方,也是唯一的进出口。 难道诛沉所藏之地不是这里? 他心里琢磨着:不可能,千年前那群魔将也不可能吃饱了撑着在修个没用的庙宇,他们又不信佛,不需要祭拜,这庙又是此块地界中唯一一个建筑物,只有可能是修来守着诛沉的。 谢玄阳低头思索一会儿,忽然催动体内深埋着的魔气覆上双眸看向岩浆表面,便见几串半透明的字符浅浅浮现着。那些字符的颜色非常接近岩浆的金红,一不注意就有可能忽略过去。 谢玄阳蹲下身,手掌呈爪紧紧扣住石块边缘,向外探出身子。这几串字不但颜色太难辨认,连字体都不大,如果不凑近些看根本分辨不出它们写了些什么。 金戈铁马,尘卷烽烟破疮痍。北风寒,金城泣柳百民泪。如若长安破,邺下举目四凄,英雄旌旗扬,经年不还归处。 且问来者北伐否? 谢玄阳沉吟着,这个问题很显然不是那些魔将们留下来的。 那些魔将出身魔界,未归入太|祖麾下时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在他们看来杀的是一个人、是两个人还是千千万万的人没什么区别,杀的是哪国之人也没区别,所有的凡人在这些以杀戮为道的大魔眼中都不过与草树刍狗无二。就算是后来跟随太|祖建立东都,学会了收敛,为此国鞠躬尽瘁,他们潜意识中对人的认知还是那般。 像这类思虑战事之后果的问题的只会是从小生于凡间的人将,但人将对魔气的掌控一般,不足以在此中留下这样的问题,那此问必当来自太|祖本人。 谢玄阳起身,手持赤霄红莲以剑为笔于空中写道: “戮伐为民,为生,为以战止战。今大业已成,国泰民安,是以不伐。” 落笔翩翩挥翰成风,一气呵成,势有气吞山河之意。 末笔落下,浮于岩浆表面的问题如融化般消失交融,最后揉成一个全新的大字——善 然后在岩浆泡炸裂时溅出的灼热浆液中也消失了踪影。 谢玄阳低头再一看,滚动的岩浆还是岩浆,除去那些字符消失外似乎不见有任何改变。他不免心生疑惑,不知他方才回答的问题意义何在。 他掐指算了算时间,心道不好,按照清霄解开朱雀界门封印将他推进来的时间来算,到现在大概已过了酉时末,怕是再过不久太阳便会没地,入戌至黄昏地脉之源出世时。他必须立刻找到诛沉,否则一旦错过时间被花文钰那厮得了逞,他就再也没法回到清霄身边了。 谢玄阳的目光左右扫过,最后定落回岩浆表面。他一手成拳,另一手紧握剑柄,深深吸了口气,灼热的空气涌入他的鼻腔,将气管灼得火辣辣地发痛。他后退一步,忽然一跃而起跳向脚下的岩浆。 滚烫的热风擦在他的耳旁,撞擦着他的面颊,将他逼得睁不开眼。没有烧灼的痛,也没感觉到滚烫的液体包裹住全身,谢玄阳只感觉到自己撞上了片坚硬的地面,撞得生痛,骨头都要被撞散了似的,痛感直冲大脑,缓了好一会儿才摆脱发黑的视线。 谢玄阳以剑撑地支起身体,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溶洞,这个溶洞中没有岩浆,四壁上也没有出入口,中央有个巨大的祭坛。他现在就是摔在了这个祭坛上。 谢玄阳心中暗暗道:果然如此。 岩浆浮于表面成幻象,浆下暗藏真正的石室,这种欺骗掩盖的手法和他们在雪原私库时遇见的那个灵泉阵一模一样。 谢玄阳了解他的双亲,这两人虽说性格上各异,甚至说完全相反,但有时候他们的思维方式近乎相同,特别是这种在布下掩盖唬弄别人的时候。父亲谢凝远能想到扔下个灵泉幻象妨碍人找到真正的石室,李易山也能想到扔下个岩浆幻象。 只不过李易山心思坏眼儿坏眼儿的,在幻象里塞了个空间转换折叠的术,愣是将真正石室的入口和石室底的距离拉出了千米,这个高度论是哪个修士摔下来都得摔的头脑发晕,若是换做头朝下,怕是脖子都得摔断了去。 谢玄阳揉揉太阳穴,暗骂一声“亲爹坑儿”,便开始打量脚下的这个巨型祭坛。 这祭坛与当初他在北辰岑家看见的祭坛有点像,都是地面上有无数道很深的沟壑,只不过岑家祭坛当初的沟壑连接成一个个文字,这个祭坛的沟壑则是云雷状。 祭坛中心有个高台,高台下有四座兽雕,青龙、白虎、玄武、朱雀镇守四角,口衔有夜明宝珠,这四兽方位刚好与皇城的几大城门相对应。 谢玄阳来到祭坛中心,便见四兽守着的高台上有道形状奇怪的凹槽,他拿出完整的玉玺比划了下,恰好吻合。 看来只要把这玉玺放进去,诛沉就能开启。 但现在还不行。谢玄阳又算了算时间,距离太阳沉地还有半壶茶时间,他必须等在那一刻开启诛沉,才能真正将地脉之源抢来。 再等等。谢玄阳按着自己的心口,透过自己砰砰跳跃的心脏感受着清霄。他闭上眼,释放出自己体内的灵力布入整个石室溶洞中,填入祭坛地面上蜿蜒的深壑,沿着沟壑的云雷纹一路铺开如蜘蛛网般布满祭坛。 界外晚霞映红了天边,赤红的日阳渐渐下沉没入山沿。 就是现在!谢玄阳霍然睁眼。 “谢玄阳——!” 伴随着这声怒喝,判官笔化作一道玄影闪电般掠出,直逼向谢玄阳,将他的手背贯穿,猩红的鲜血淋漓而下,眨眼间将润白的玉玺狼雕染成了红色。谢玄阳左手出剑与手持剑的来人剑刃相击,同时染血的右手不顾伤势,猛地将手中玉玺按入凹槽之中。 霎时间祭坛云雷沟壑金光四溢,诛沉开启,界外雷声轰鸣,地动山摇,天空漆黑沉不见光宛若末日时,祭坛中央四兽仰首,无数光亮从四面八方冲涌而来,在高台上方汇聚,渐渐形成一朵盛开的玉莲。 本该在灵山的地脉之源! 花文钰气得肝胆俱裂,因怒火再也抑制不住的血脉翻滚,金瞳中尽是杀意。他怒喝道,“你竟敢——!” 道子_分节阅读_168 谢玄阳见事成,原本拿着玉玺的手对着花文钰的腹部反手就是一掌,趁其躲闪之际左手剑连连出击,他左手虽不是惯用手,但这左手剑法也不见生硬,剑锋烁烁,剑走游龙,愣是将花文钰逼得不得不后退。 花文钰后退间隙,谢玄阳将赤霄红莲换至右手。同时他地左手持着花文钰的判官笔,指尖旋转,浅蓝色的灵力于笔尖倾泻而出,左右开攻,逼身上前。 谢玄阳对判官笔的熟悉也不过是最为简单的点穴之道,根本不可能真正用它对上花文钰,更何况他手中的判官笔还是花文钰的本命宝器墨点清,最多也不过是能做骚扰之用。他的主攻势依旧来自赤霄红莲。 本命宝器被对手用做对服自己的武器可不是好感觉。花文钰翻手间唤出本命妖藤与谢玄阳缠斗,妖藤碰上利器宝剑大都是吃亏的份儿,谢玄阳剑锋扫过,那藤条就得断破一排。但花文钰的妖藤藤蔓数多,着实烦人得很,谢玄阳一个不察就出了个遗漏,被花文钰一掌击中左腕夺走了墨点清。 墨点清回手,花文钰当即召回妖藤。这些妖藤与他息息相关,被谢玄阳砍断一次与砍中他本身没什么差别,痛得他额角的青筋直跳。若不是方才墨点清不在手,花文钰这辈子都不会选择用妖藤跟谢玄阳这厮交手。 用妖藤对上剑修谢玄阳,与直接把弱点交到敌人手里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  看吧,大肥章正文部分还有最后一章,然后就是番外啦~~~~ 第139章 这一战两人打得难舍难分。这不是他们两个第一次交手, 但是唯一一次打得如此不可开交。谢玄阳下手时还顾及到不能让他死在自己手里, 不然回去不好交代。花文钰可就顾不上这些了, 缠斗时尽下死手。 他的计划因眼前这个混蛋功亏一篑,想救的人再也救不回来,他还会在意什么?杀了谢玄阳也难以泄心头之恨! 谢玄阳左手成剑指,右手反剑一挑, 紧接着又是一道剑光飞出。他的剑向来又快又霸道, 花文钰与之正面交锋几轮就有些抗不住。但花文钰从来不是正面交手见长, 抬手五指间便出现了数根泛着诡异色泽的毒针,一眨眼已飞甩而出直逼谢玄阳正门。 “叮叮叮” 谢玄阳手腕翻转, 赤霄红莲比出一串剑花将毒针打飞。他沉声喝道,“花文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改天换地,若是成了你逃不过一死。莫不是你以为上面会看在你母族的面子上饶过你?” 花文钰冷笑道,“不过是个小世, 你以为他们会管太多?” 谢玄阳微微愕然地看着他,“不过是个小世?你当真如此想?” 此世出过好几位上界大能,不提谢玄阳的双亲,花文钰的双亲也是历劫后于此界中第二次飞升, 还有不少上界大能都以此界为下世历劫的终点。以花文钰的聪明才智不可能看不出此界的特殊性,他竟然还说这不过是个小世? 花文钰是不是当真这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答案, 他没有回答谢玄阳,而是毛骨悚然地笑出了声,“你在关心我?” 谢玄阳面色一怔,瞳孔猛地一缩。花文钰知道他说中了, 他勾着唇角嗤笑道,“哈!你竟然关心我?难不成你还念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的情份?” 谢玄阳冷冷地道,“你我有何情分?”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语气却不是那么一回事,颇有欲盖弥彰的意味。 花文钰有时比谢玄阳自己都要了解他,见状便知面前的男人此时心口不一,明明被人挑明了心思却还是极力地自我否认。 花文钰想要大笑,笑谢玄阳天真,笑他竟会对宿敌心软。忽然他想到了苏瑾瑜,他那个死在谢玄阳手上的心悦人。他的面目忽然狰狞了起来,姣好的容貌都拧成一团,如恶鬼一般。他道,“对,你说的对。你我间根本没有情分,你我间怎么可能有情分这种东西?” 他的双眸因盛怒变得金红耀眼,竖瞳紧紧盯着谢玄阳,就像是饿极了的猛兽恨不得立刻扑上眼前的猎物,将其撕得骨肉分离,咬成粉碎吞咽下去。 谢玄阳看着这样的花文钰不由涌出些奇怪,道,“你恨我?你为什么恨我?要说恨,该恨的该是我才对,你明知道我为了清霄才会接下来此世的任务,又为什么屡屡对他动手?你讨厌我,那就冲我来,为何对服他?!” 谢玄阳越说越怒,眼中的火气都要冒出将花文钰烧成灰烬。 花文钰脸色气得已发了青,勃然大怒道,“我为什么对服他?你还敢问我!你杀了苏瑾瑜,还敢问我为什么?!” 他挥笔间唤出几个妖藤傀儡,其中就有个谢玄阳曾在雪原私库中交过锋的用枪高手左使闻川,还有几个谢玄阳没见过,但看着都不是简单的货色。几人一出,当即与花文钰四方配合毫不留情地攻向谢玄阳。 花文钰难缠就难缠在这里,他有傀儡无数,各色各样的无论是探查情报、暗杀、医者还是打手应有尽有,每一个虽不是顶尖大能,但也是属高手。 谢玄阳同时招架着几人的攻势,边道,“你口中那苏瑾瑜与人结仇死于报复与我何干?你这般胡搅蛮缠有何意?” 花文钰已杀红了眼,更是听不得人污蔑他的心上人,咆哮道,“胡说!瑾瑜志在济世救人,乃是医者仁心,何来结仇?!” 谢玄阳道,“你不知他取了上卿宁璐?宁璐成毒无人可解,他用此毒杀了人。” 花文钰怒出一招,道,“不可能!他从不制毒,取之不过是为做良药!” 谢玄阳当然知道不可能,也早就推断出此人是被误杀。他这般不过是为引导花文钰思推那苏瑾瑜真正的死因,摆脱自己莫名其妙背上的罪名罢了。 他道,“但有人死于此毒,此间宁璐于他手,除了他还会是谁?” 花文钰道,“那宁璐不过是上界桖芪,我也——”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上攻向谢玄阳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忽然想起来了,苏瑾瑜没有用那东西制过毒,但他制过一瓶,还放在了玲珑阁的宝阁之中,任由他的妖藤傀儡拿去。 花文钰停下了攻势,谢玄阳却不能停下动作,少了这一个,他还有另几个得应付。不过对上这几个傀儡,谢玄阳就无需顾忌什么了,出手越发狠戾,不过剑出几下就破了其喉断了其臂,更是有直接于他的剑气下灰飞烟灭。 只剩下最后一个左使闻川。这个家伙是花文钰所有傀儡里武斗至强者,枪法精湛,也不知他在变成花文钰的傀儡前是个什么人,一招一式中尽带着战场上的杀意,招式捉摸不定,毫无原则可言。他身法步路又极快似如游击,幽灵般甚难捉住,谢玄阳要对服他也得花上些时间。 谢玄阳一边与闻川枪剑交锋,一边稍作分神与花文钰道,“看来你想到了。花文钰,谁都没害过你的瑾瑜,害他的从来都是你自己。” “不是我!”花文钰歇斯底里地道。 他反驳着,但也知道这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那瓶毒是他做的,取走其毒的又是他的傀儡。那些傀儡虽表面上有着各自独立的性格和执着,但他们本质上都是他的分|身,意识碎片都来自于他,只不过这个意识平日里在他们各自性格的影响下使之处事方式不同罢了。 严格的来说,那些傀儡都是他。所以谢玄阳这句是他害了瑾瑜没错。 花文钰急促地低喘着粗气,眼底闪过丝丝痛苦。他没有理睬谢玄阳,转而哑声问道闻川,“那瓶毒是谁拿走的?” 闻川出枪的动作一顿,若是常人定不会在与远比自己强的敌人交战时分神,但花文钰是他的主人,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闻川都会优先完成他的命令。他回答道,“是红月。” 这一顿就被谢玄阳抓到了破绽,直取他的命脉,被一剑破胸,落到与其他同伴一样化成一滩坏死的藤蔓消失的下场。 花文钰唤出红月,不待她有反应便一掌拍向她的天灵盖,五指呈爪狠狠扣住她的盖骨,同时灵力侵入将她的记忆翻了个透。 他清楚地看到这个女人竟然因为生前对柳周的执念用那瓶毒给柳周的夫人下毒! 他想到红月当初自己跑来献身成为他傀儡,想到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已放下了对柳周的想法,花文钰愤得牙根发颤,手掌用力“咔”得一声将手下的这颗头颅捏得粉碎,“成了傀儡都不安生!” 谢玄阳想到红月曾在宴都的行为举止中无意识地表现出对柳周的痴恋,又透过花文钰的反应已是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莫过是一个女人的嫉妒执着深根灵魂之中,便是被剥去了自我的觉魂,徒剩下的二魂七魄也执着地对占去了她心悦之人的女人生出嫉妒,将其杀去。 一切便是这样开始了因果循环。 道子_分节阅读_169 红月取走花文钰用从上界带来的上卿宁璐所制之毒杀死柳夫人,柳周因此背上仇恨寻至拥有此世上卿宁璐之人苏瑾瑜,用谢玄阳所赠之刀破开他身上的护身法宝,将其凌迟致死。苏瑾瑜身死,花文钰于其尸身中探出谢玄阳的气息...... 一切的一切说白了都是阴差阳错。 错在于谁?没人能真正回答这个问题。 “柳、周。”花文钰咬牙切齿地道,他的声音满是杀意恶念,“柳、周!” 他终于意识到是身为谢玄阳手下的柳周是杀了苏瑾瑜的人。无论起因是如何,都掩盖不了柳周杀苏瑾瑜的孽。 花文钰的手骨捏得咯咯作响,转身便要冲去东都皇城取柳周的狗命。他救不回苏瑾瑜,但他一定会让所有害了他的人陪葬! “止步!”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喝道,不恶而严,骇人的龙压如巨山般压来,又如排山倒海之势。 花文钰、谢玄阳两人登时一震,膝腕一软险些站不稳跪下。他们两人低垂着头,再大的怒火也在这威意十足的龙压下逼灭下去,不敢言语。只见一双玄靴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这靴是此世凡间精贵的鹿皮软靴,放在法衣众多的修仙界不足为奇,但两人却知道穿着这双鹿皮靴的人旦发起火来,便是上界九天仙帝来也无可奈何。 来人没有在说话,只是站在他们的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们,无形的压力重重地压迫在两人的身上,两人不过一会儿已是冷汗连连,动弹不得。 “倒不知尔等竟如此胆大。”来人忽然道,“大气运者,地脉之源近毁……不过是一个白祈杉而已。” 谢玄阳道,“殿下,它们、它们并未…….” 宫灵泽冷冷地打断道,“哦?莫凌烟不提,这地脉之源…..你与我说未毁?” 谢玄阳这才抬起头看了眼祭坛高台上的地脉源莲,这一看吓得脸色唰得一下就发了白。那朵地脉源莲上竟在不知何时布上了破碎的裂痕,本是清明的源体上还有半染着暗沉的污色,就像是洁白的纸上被泼上了大片墨水,变得污脏不已。 他还想试着解释道,“这…….” 宫灵泽懒得听也不想听,挥手打断谢玄阳未出口的话,转脸冷笑着与花文钰道,“你还当真和那群火鸡一样,不知是非好歹,什么都干做。” 花文钰的脸色比谢玄阳还要不好,一来他不认为自己为了道侣做这些何错之有,二来他本就讨厌龙族更不愿意在宫灵泽面前低头认错。他抬起头,任由硕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硬声道,“与你何干?你不过是条老龙罢了。” 宫灵泽揪起花文钰的衣襟,将人一把拎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道,“与我何干?你们的惩罚奖赏与否可是由我做主。小子,除了那只老不死火鸡以外,你还是第一个敢挑衅我的。” 花文钰顶着巨大的威压狠狠挖了宫灵泽一眼。宫灵泽都气得笑了出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要上房揭瓦了!我倒要看看你娘能不能救你。” 花文钰还要说些什么,还没张口便见宫灵泽两指在他嘴上一划,登时他便发不出一点声音,连嘴巴都像是被粘黏了起来似的。 宫灵泽转头又与谢玄阳道,“你的账以后再算,现在你得将这里的烂摊子尽数收拾干净,那白祈杉……你看着办。” 谢玄阳乖乖地点头应是,再一抬头时宫灵泽已是拎着花文钰消失得无影无踪。 宫灵泽一走,谢玄阳立刻就泄了气,浑身僵硬的肌肉也终于有了松软的机会,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宫灵泽这厮到底是龙族至强者,平日里看起来懒懒散散吊儿郎当的没个人形,当真发起火来时,那个气势谁都扛不住。 谢玄阳不免为花文钰这个被盛怒中的宫灵泽带回上界算总账的家伙假惺惺地同情了一番。他深深呼出一口气,飞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抬脚向朱雀界门处赶去。 此时诛沉已开,那朱雀界门上仅剩下的封印也随之解开,从魔界这边打开此门轻而易举。 谢玄阳急急忙忙地推开朱雀界门,一踏出门外便见清霄斜靠在一旁的残壁上,紧闭着眼不知死活。谢玄阳登时吓得呼吸骤停,他伸手探向清霄的鼻下感觉到那微弱的鼻息,稍稍松了口气,然后面浮怒色,对着虚空道,“出来!” 此世的化身无处不在,但谢玄阳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应。 谢玄阳更怒,捡起清霄摔落在一旁的苍问剑,将人扛背而起赶向太傅府。明明能听见他声音的此世化身装死不应,那谢玄阳就去太傅府与他直面对峙。 卜闻烨这个东都太傅身份既然存在,那此世化身定得老老实实完成这个身份该背负的命运责任,这便是规则,世界本身都不能违背。只要谢玄阳去太傅府守着,卜闻烨就算想躲他也躲不了。 见谢玄阳踏入府门,柳周立刻迎上,低着头准备禀报自己让莫凌烟逃走的错误。哪想谢玄阳听都不听,带着清霄直奔两人暂居的客房将人放在床上安顿好,指腹按上他的腕脉输入灵力在他体内探查了一番,却见其脉象平稳强劲,经脉内的灵力也如寻常一般自行流动着。 谢玄阳心道奇怪,支身探到清霄面部上方,正要将手指按上他颈间动脉,便见清霄突然睁开双眼,两人登时四目相对。 谢玄阳怔住了,清霄这双眸子太过陌生,冷漠不近人情,明明是深如玄墨的眸色却在这眼神下让人有种其色极浅的错觉,彷若看到了天衔剑峰上千年难化的冰雪。 “清霄?”谢玄阳试探地问道,“可有不适?” 清霄冷冷地看着他,“你是谁?” 谢玄阳没有回答,只是直起身凝视着清霄的侧脸半晌,忽然沉黑下脸与柳周道,“砸。” 清霄这才发现柳周的存在,右手五指一缩却摸不到熟悉的剑柄,不动声色地移动目光落到谢玄阳的腰间,他的眉头当即蹙了起来。 那里挂着他的本命剑苍问。 柳周听到谢玄阳这话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不知清霄出了问题与砸这字有什么联系。他疑惑地反问道,“砸?” “砸太傅府。”谢玄阳道,“把这府给我统统砸干净。” 柳周在谢玄阳要杀人的目光中大气不敢出,也不敢问原因,僵硬地挺直背脊应道,“是!” 得到谢玄阳的命令,柳周乒乒乓乓就在太傅府里一阵乱砸,愣是将除了他们一行人暂居的客房外的屋子都砸了个透,府里的侍卫侍女再加上闻声而来的皇家护卫拦都拦不住。 清霄也本想阻拦,却在察觉到这府中之人大半都是魔修后消去了想法,若不是发现这府中还有不少没有修为的凡人在,定已是大开杀戒将这些魔修尽数除去。 柳周砸完太傅府,谢玄阳还不见卜闻烨那厮滚出来,脸色更沉了一番,低喝道,“继续砸,去皇宫。” 若是是砸完皇宫卜闻烨还是不出来,那就再去砸皇城,将整个东都都闹得天翻地覆。他就不信卜闻烨能丢下东都不管! “等等。”许是察觉到了谢玄阳这个危险的想法,卜闻烨终于从不知哪里的拐角处走了出来。他道,“谢道长,砸皇宫可就过了。” 只听“铮”的一声,谢玄阳已拔出腰间的苍问剑,剑尖直抵卜闻烨的颈脖间,“你做了什么?” 卜闻烨被抵着脖子也面不改色,他摊手道,“我能做什么?谢道长可别把屎盆子都往我脑袋上扣,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东都太傅罢了。” 谢玄阳冷声道,“少给我耍嘴皮子。我已应你的要求做了,你竟还对清霄出手!卜闻烨,你以为走了个花文钰就不会有人灭得了你了?” 卜闻烨道,“我可没对清霄道君做什么。” 谢玄阳手中的剑微微向前一送,霎时就将卜闻烨的脖子给破开了一道口子,猩红的血流了下来。卜闻烨瞥了眼另一边的清霄,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谢道长这可就误会在下了。在下不过是对朱雀门动了些手脚……” 话没说完,谢玄阳的剑又是一送,卜闻烨装模作样地惊呼一声,“哎哎!道长等等!在下真的没做什么!” 谢玄阳恶声道,“清霄失了记忆,你还道没做什么?!” “我说的可都是真话,你要知道我身为......的时候可不能撒谎。”卜闻烨唇角勾起,道,“我不过是将道君的气运和地脉之源暂作联系罢了。他便成这般可都得怪你自己啊,谢、道、长。” 道子_分节阅读_170 谢玄阳瞳孔忽地一缩。 他们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凝固了起来,空气不再流动,世人不再呼吸,每一个人、物都僵硬地保持着他们一息前的动作。 卜闻烨盯着他,道,“谢道长,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算好了地脉之源半毁的时间才将其转移地?依据法则,任务完成后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此世。但你不想,所以想钻法则的空子,借地脉之源半毁后修复的扫尾任务滞留在此世,是不是?” 谢玄阳沉默了。卜闻烨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他的打算,或许换句话说更好:他从始至终就打着以此世天道受损需要修复的名义留在此世直到清霄飞升上界的主意。所以他才会引导着莫凌烟夺走灵山山源,才会在莫凌烟借压魔道阵吞噬转化灵山山源时不但不阻止,还推了他一把。 只因他是为清霄而来。接下来到此世的任务也好,利用身边的人也好,他所做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清霄这个人,没有什么拯救苍生的大义,也不为什么追求剑道之巅峰,他只想与这个男人呆在一起,想在此界直到飞升,然后在上界永不分离。 “不可能,谢玄阳,我告诉你不可能。”这时卜闻烨又道,他的目光冰冷,一字一顿地道,“这个世界,这个被搅得乌烟瘴气的世界不欢迎你,世外人。” 谢玄阳道,“所有逆天之事都与我无关,是花文钰…….” 卜闻烨打断道,“那也同样,除非你投入轮回降生此世。” 就像当初的东都太|祖李易山,就像紫虚仙君,就像所有下届历劫的上界之人。投胎于此,命运归于此世命书之中。成为此世之人谁都无法将其驱逐出世,即便是世界本身也不可以。 白祈杉也便是这样,他生与此世,命运归于此世,便是再毁天灭地,做出再多逆天之事,世界也不能将其赶出世外,只能向上界求助。 谢玄阳做不到,他不能保证自己投生于此界后,没了记忆的他命运是否还能与清霄连接在一起。也不知道在两人还未相交的日子里,清霄会不会飞升上界。 投生入此世后不受掌控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谢玄阳沉重地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所以呢?” 卜闻烨道,“所以,请你带着白祈杉立刻滚。” 谢玄阳道,“那你将清霄的记忆还给他。” 卜闻烨笑道,“不可能,这是他用气运修补地脉之源的代价,只要他还在此世就不可能恢复。不过,你可以等到他飞升啊,子侄。” 谢玄阳忽然很是厌恶这个人喊他子侄,就像是花文钰唤他玄阳弟弟一样恶心。他道,“你莫不要忘了,李弘业恢复还得靠我。” 卜闻烨一怔,看着谢玄阳的目光顿时有些复杂了起来。 是了,李弘业关系着整个东都的国运,他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出事,本该作为东都第一任凡人皇帝开始对这个国家开始改革。而在那改革的多年推行下,魔修也会渐渐退出历史。 但偏偏花文钰出了手,在李弘业还未推行改革时出了手。若是李弘业不能恢复,那整个东都的国运都会改变。 卜闻烨不能让这种大幅度偏离命运主线的事出现,那就必须得求助谢玄阳。此世之中唯一能做到修补人三魂七魄的唯有谢玄阳一人。 他沉默了很久,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年,我让你在此世停留三年。” 谢玄阳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又用另一手扣住卜闻烨那只伸到他面前的手,生生掰开另外两根手指。他道,“十年。” 卜闻烨脸都黑了,道,“不可能!谢玄阳,你少给我在这儿讨价还价!” 谢玄阳笑而不语,现在的主动权并不在卜闻烨的手上,他没有什么好慌神的,卜闻烨有求于他那必定得后退。 事实也正是如此,卜闻烨与他僵持半晌只能后退一步道,“六年,最多只能是六年,而且你必须立刻送走白祈杉。” 谢玄阳道,“成交。” 六年的时间能做什么? 放在旁人身上能做很多,但在谢玄阳身上不过仅仅能做很少一些事罢了。他在那日与卜闻烨的交易后当即就赶去白祈杉面前,以最直白的方式告诉他若想让莫凌烟活下去就必须得用自己的肉身为代价,以身换身。 但这并不代表他两永无相见之日。只要白祈杉为法则工作赎干净自身的罪孽,有朝一日定能在万千世界中重逢。 这有朝一日是何时,没人知道。但有总比没有的好,谢玄阳知道以白祈杉的性格会点头,然后他在白祈杉点下头颅的一瞬间按上传送出世的传送符,将他扔了出去。 白祈杉乃是世界想要驱逐却无法驱逐之人,他一旦点下这个头便是自愿放弃此世的身份,除了世外人外没有人会记得他,莫凌烟也不会。 但正如谢玄阳说的那样世外人能记得,只待莫凌烟也称为世外人的那时,终能想起一切。 一事完成,谢玄阳又赶忙取沂埏的魂魄为李弘业补全三魂七魄。做完这些后,一切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清霄因记忆不见,起初不远与他过多地接触。但毕竟两人已是修仙界公认的道侣,谢玄阳也早早以首座道侣的名义上了天衔宗剑锋的弟子名簿。便是清霄不愿意,谢玄阳也能轻易进入他所在的剑峰主峰凌虚峰,愣是做出了死缠烂打之像。 清霄毕竟已不是当初那个不为情所动的无情道修者,又曾与谢玄阳的感情极深,即便是失去了记忆,他的身体也记得两人间的感情,总是无意识地做出与之亲密的行为。每每他露出稔熟之象,谢玄阳都得好一阵开心,忍不住掀涌起他能恢复记忆的期盼。 然而此世化身到底不会说谎话。 六年之期将至,清霄还是没了记忆的清霄道君,谢玄阳还是陪着他的谢玄阳。但谢玄阳知道他无法再陪下去了。 六年的最后一天,凌虚峰下起了小雪。天阴阴沉沉,悉数的雪漫不经心地散落着,轻飘飘地落在地面,融没在遍地的积雪之中。 谢玄阳提着一壶青竹酒敲开了清霄的房门。 房门“咔咋”一声由内轻启了开来,清霄问道,“何事?” 谢玄阳提起手中的酒壶,浅笑着晃了晃。这些年清霄虽是一态不愿与他重归于道侣的样子,但好歹还是与他恢复成了朋友,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冷漠变得有了温意。 清霄淡淡地道,“我不喝酒。” 谢玄阳笑道,“你不喝,我喝。” 清霄又道,“修剑者不该喝酒。” 他嘴上这么说着,还是让了开来。谢玄阳笑着踏进屋中,屋内的温度到底比屋外暖得多,这一进门他就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呼。 清霄道,“你未用灵力护身?”说着便拿出一件衣服披在他的肩头,熟练地系好腰带。 做完这一切他才发现此举太过亲密,但做了已是做了,总不能再扯开谢玄阳身上的腰带将衣服剥下,只能有些尴尬地收回还放在谢玄阳腰间的手。 他心道:真细。 清霄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指,忽然又僵住了动作。他看着谢玄阳,见他没发现自己的不对之处,便悄悄地将手藏了进宽袖之中。 谢玄阳随意地找了个位子坐下。清霄房内的东西并不多,明明是剑峰首座,他的卧寝内也只有一张床一张桌还有一个座位。谢玄阳这一坐下,清霄只能坐到床上。 说是床也不对,这床上没有被子也没有枕头,只有一个蒲团,说是清霄平日里静心的打坐塌比较合适。清霄在谢玄阳的面前也不顾忌什么,见他坐上座位自顾自地打开酒壶,便也坐回蒲团闭上眼静坐了起来。 道子_分节阅读_171 谢玄阳打开酒壶,芬芳醇厚的酒香不一会儿就在屋中弥漫了开来。谢玄阳本也不喝酒,也从没碰过酒,这是他第一次喝,不过是盯着清霄的身影小口小口地酌了几下清明就开始模糊了起来。 他忽然站起身,几步窜到清霄的面前,爬上塌,双腿叉开坐上清霄的腿。酒已上了头,他的双手缠上清霄的肩,唇瓣也吻上清霄的颈脖,轻咬舔舐着,他的声音变得有些甜腻了起来,“清...霄……” 清霄闭着眼,稳坐如泰山,任由他放肆。谢玄阳的手已侵入清霄的衣襟,扶过他胸前的皮肤,向下腹的禁区探去。 清霄忽然按住他作乱的手,抬起眼帘对上谢玄阳那如秋水般的双眸,道,“你醉了。” “嗯。”谢玄阳微微眯起眼展开道惑人的笑,他用嫣红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清霄。” “嗯?” 他私语似的轻笑道,“你硬了。” …………. 然后的然后就是一夜的放纵,清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谢玄阳缠到一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后来会失控。再一睁眼时身边已不见了那个与自己一夜缠绵的人,清霄愣愣地看着房梁,回想着这六年间地一切。 所有人都说谢玄阳是他的道侣,所有人都说他们曾经亲密无间,唯独他不记得,只有自己与谢玄阳交往不时无意间流露出的稔熟在提醒着他—— 是的,这个人曾与你很亲密,亲密到只不过看到对方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清霄睁大了眼,忽然慌乱地套上衣物冲了出去,但寻遍整个剑峰都不见那人的踪影。 他走了。 清霄忽然意识到这个事实。 “师尊。”这时莫凌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话语间还带着粗乱地呼吸,显然是刚刚疾跑而来,“师尊,玄阳说……” 清霄霍然上前道,“他说何?” 莫凌烟道,“他说,他说他在上界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此致,正文完结,接下来几天将更新番外章。 从开文至今已有半年,感谢各位大宝贝们这么长时间的陪伴。我知道这篇文里瑕疵其实非常多,这个结尾也有点仓促【对手指】,剧情也存在bug和生硬的地方,在各种角色塑造上还不够丰满,比方说花文钰啊之类的,故事方面也不够引人入胜......反正就是各种缺点啦Q3Q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对我文笔和这篇文的耐心和包容,我以后会更加努力提升文笔给大家带来好的故事,真的真的感谢每一位陪我走到最后的大宝贝们,我爱你们,么么么哒! 然后,纠结了半天还是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 《道子》呢...这篇文其实删删改改已经完全偏离了大纲,一开始计划这篇文的时候我整个人还处于情绪十分低谷的时期,写出的大纲是个类似纯粹玄阳和清霄感情致郁的故事,从认识到最后两人分离,没有boss没有花文钰也没有多多少少,只是这两个人间的感情纠葛。莫凌烟和白祈杉也是作为这两个人的徒弟设定出来的角色,这对副cp间的感情也是类似细水流长形的,不做过多描写。不过当真正开始写的时候情绪已经渐渐好起来了,所以其实开始写的时候就已经基本扔掉了大纲,最后彻彻底底扔到外太空去了呢~所以这篇其实完全~完全~脱纲满天飞呢~只有这个结尾稍微有那么一咪咪点和大纲相同呢~诶嘿~【滚】 【对手指】当初的大纲真的真的是比较细腻的,就是致郁的爱情小故事就不知道大家想不想看,想看我就...我就之后开篇小短篇写喽【对手指】 最后的最后,再来一发,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超爱你们的【笔芯】 新文小甜饼《地府公务日常》求一发收藏,超甜超甜超轻松的日常系小甜饼,以前文里的cp们都会出场哟~ 【渣三已经溺死在小甜饼海里了】 第140章 番外一 名为长的暴怒 带着一身和谐印记回家会导致的后果是什么?谢玄阳以前不知道。 刚踏入家门的那一刻, 一根满满煞气的长..枪铮的一声就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锋光一闪, 谢玄阳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就破开了道细长的口子,细细的血透了出来。 谢公子面上忧郁的小表情登时一僵。他原本还沉浸在和自家道侣分别的悲痛中,就算昨夜还嘿嘿滚了一夜分手床也不能弥补他心中的悲痛。 然而现在比起悲痛,他更多的是惊吓。 谢小公子身体后倾, 悄咪咪地收回自己踏进家门的右脚。 “你, 要, 去,哪, 啊,我,亲,爱, 的,弟,弟,哟。”幽幽的声音飘了出来, 一只洁白如玉的手重重按在他的肩上。 谢小公子转过头,入眼就是一张诡异的脸。这张脸右脸俊弈, 眉眼轮廓间都能看出和谢玄阳的相似之处,而这另半张就肿成了猪头,眼眶上有个拳头般大的青紫不说,与谢玄阳同出一辙的凤眼也在眼眶的肿胀下成了条缝近乎看不见。 “兄, 兄长?”谢玄阳迟疑地问道,“你这是......” “我这是怎么了?”谢家长子嘴巴一咧,闪亮的大白牙露了出来,这是个阴森森的笑容。忽然一串眼泪唰得一下就滚了下来,他道,“亲爱的弟弟啊......” 他唔咽了两声,“我这是被爹打的...唔...亲手...” 他再也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你不知道爹他下手多重,本少爷的俊脸啊啊啊! 他一点都不怕亲儿子会破相,拳头啪啪啪就打上来了不说,他还拿长..枪..杆子抽我屁股,抽就抽吧,抽完还要把我挂在墙头示众! 这是亲爹吗?! 亲爹吗?! 唔啊啊!” 谢家兄长哭得稀里哗啦,都要嘤嘤嘤满地撒泼打滚了。 谢玄阳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红衣银甲的男人从里屋如旋风版冲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凶狠狰狞的怒意。他一手扯住谢大哥的衣领,吼道,“老子打你还有错了?!! 要不是你,你弟弟会跑到大世界去这么久不回家?” 谢大哥泪眼汪汪哭得更厉害了,“哇啊!我哪错了我哪错了?又不是我让弟弟去的! ” 男人咆哮道,“你还有理了?! 不是你拿着那个世界的任务乐呵呵地放在玄阳的面前晃荡,他会知道?!! 他有机会跑过去?! ” 谢大哥道,“弟弟想男人了我能阻止他吗?打扰他恋爱是要被驴踢的!” 男人怒道,“但他还没成年 !!!!” 土生土长的上界人士一千八百岁成年,如今谢玄阳一千三百岁,还差五百年。 男人抓着谢大哥咆哮完,转头又瞪向一旁企图后退逃跑的谢玄阳,一眼就看到了他脖子上一夜浪荡后的暧昧产物,登时眼睛都要瞪飞出来。 谢玄阳心道大事不好,转身就要跑,这还没跑几步就被男人一把揪住了后领。 “谢,玄,阳!!! ” 谢小公子都能听见男人牙根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爹...爹...” 李易山气得头上的零碎乱毛都炸开了,绑着头发的武将须须一颤一颤,仿佛昭示着他暴怒的心情。他瞅着谢玄阳从脖子延沒到衣服里的印记,身为过来人的他不难推断出那战况是如何激烈。他脸色黑得都发了青,“好家伙你长本事了,这么就不回家,还未成年跟野男人鬼混?” 谢玄阳反驳道,“清霄不是野男人,他是我道侣。” 道子_分节阅读_172 这话一落,李易山脸色更黑了,“所以他叫清霄。” 他思绪飞速一转,突然从记忆力翻出了这个名字,转头就向屋内怒声咆哮道,“谢! 凝! 远!!! 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徒孙!!! 还对未成年下手!! ” “他不是我教的。”白色的身影从屋内飘了出来,仙风道骨,乌发干干净净地束在冠中,只有额沿有一小道青丝垂在脸侧。他有一双极为好看的凤眼,眸中神光凌厉,让人看了便不由自主地想到剑。 这个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紫虚仙君,然而再厉害的仙君在暴怒的道侣面前也得怂。这关系到儿子学坏到底是谁责任的问题,要是摊上了责任这一年都上不了道侣的床,道侣说不定还会干脆带着气从天庭跑回地府,分居。 仙君表示上不了床还分居两地根本不是仙过的日子,这个错他不能担。 于是他很干脆地推出了自己的大儿媳。他道,“是他徒弟。” 谢大哥家道侣一脸蒙蔽地被推了出来,他左右看了看,便见自家岳父一脸“老子杀了你”的表情看着他。他愣愣巴巴地卡了半天,“我...我......” 他能说什么? 清霄的确是他当初唯一的徒弟,这徒弟入道的时候还是身为师母的谢大哥引导的。所以夫夫俩共同养出来的徒弟把貌美如花的未成年小叔子洗刷干净吃了,怪谁?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子不教父之过。谢大嫂只能躺平被揍。 但岳父的拳头是人能受的吗?! 谢大嫂虽然有个很厉害,利于众人众生之上的身份,但这并不代表他全能啊! 不代表他抗揍啊! 他就只是全知了一点,被称为百通小能手,还怎么也死不了,但是在武斗方面只能排行上界倒数第二,这和与紫虚仙君并列第二的岳父李易山能比吗?能比吗? 他是死不了,但也很是会痛的啊 ! 在被岳父揪住狂揍的那一刻,谢大嫂觉得自己可能是有史以来最苦逼的法则化身,没有之一。 看着身份尊贵的谢大嫂被揍完,犹如死猪般躺在地上,谢小公子这下慌了。 他心想:完蛋了,爹这次真是暴怒,连仙帝都不敢打的法则化身大嫂都给打成了猪头。 眼看着暴怒的亲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仙君父亲袖手旁观,谢小公子觉得有必要自救一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眉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垂了下来,他那秋水般的美眸中磷光闪闪,一副和心爱之人被迫分离的忧郁痛心小模样立刻又浮现了出来。 他四十五度仰望着天空,微微侧脸,眼眶也泛着淡淡的红色,看起来好是惹人怜爱。 李易山看得心间一颤,但也只是一颤。这种传自紫虚仙君的美色是无法动摇他的,除非是仙君亲自做出这种神情。 当然,李爹爹也知道这是个妄想,紫虚仙君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死面瘫。 家里知道解风情是个什么玩意儿的只有长子家道侣一个,然而这一个还是个全知到只要想一想就连所有人内裤颜色都能一清二楚的变态。 谢玄阳轻轻地叹了一声,道,“爹,你打我吧,都是我的错。” 李爹爹这下能打吗?虽然他不会被美□□惑,但看着亲儿子都要西子捧心了只能心软。他伸出的拳头松开成掌,无奈地揉了揉小儿子的脑袋,道,“幺儿,你老实跟我讲,是不是那个野男人勾引你?” 谢大哥插嘴道,“得了吧,爹你是不知道,幺儿房间里都是清霄那小子的东西,这娃子从小收集,恨不得都要把清霄掉下来的头发都收集得供起来。” 这下尴尬了,李爹爹转头喷道,“闭上你的嘴,问你弟弟呢,你插个什么嘴?” 谢大哥撇了撇嘴巴,嘀咕道,“本来就是嘛...幺儿打小沉迷他清霄哥哥的美色,这不一有机会就下去把人勾到手了。” 李爹爹道,“呸! 胡说八道! 幺儿这么好看还要勾人?” 谢大哥道,“所以清霄就被惹得忍不住跟他上了床啊。爹你是不是傻哦 父亲跟幺儿一样好看,要是他跑来勾你,你忍得住吗?” 李爹爹不想跟大儿子说话并向他扔了只狗。 谢大哥表示他不接这个狗,继续道,“再说了,修父亲那个剑意的都得得性冷淡,清霄怎么可能勾引清霄嘛。” 说着还幸灾乐祸地嘿嘿笑了,“性冷淡哦~” 李爹爹极为冷漠地笑了一声,道,“你男人也修过,都得过性冷淡有什么好嘲笑的,你现在不是照样下不了床。” 谢大哥道:“说得爹你下得了似的。” 李易山举起了拳头,谢大哥当即闭上了他欠揍的嘴。 李易山转头继续和小儿子玄阳道,“幺儿,是不是他勾引你?” 谢玄阳摇头。李易山瞅着他越发忧郁悲伤的小眼神,又问道,“那你伤心什么?” 谢玄阳刚想讲述一下他跟清霄被迫分离的悲伤,就被自家父亲无良地打断道,“大概是被欺负了。” 李易山一听,登时火冒三丈,“什么?!!那个垃圾清霄竟敢欺负我儿子?!! ” “不,不是的,他没有! ”谢玄阳赶忙解释道,“我,他......” 紫虚仙君瞥了眼谢玄阳脖子上的印迹又打断道,“他吃了不认。” 谢玄阳道,“不! 他......” “我要打断他狗腿!! ”李易山更气了,打断道,“玄阳你不准再给他说好话! ” 说着就用诀封住了谢玄阳的嘴巴。 谢小公子有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父亲煽风点火,李爹爹则是气得跑出去提起自己方才扔飞出去的长..枪,恨不得现在就将清霄给捅个对穿。 就在这时,一只仙鹤及时飞来送来的信及时压下了李易山对清霄的怒火,但同时让那怒火转移到了谢玄阳本人身上。 李易山捏着信件的手抖得不停,手背上青筋鼓起,很快他额角上的血管也开始疯狂跳动。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时经六天,那封长达三米细细列举着花文钰和谢玄阳在下界大世界中闹出乱子的告状信终于被穿界司司长唐无律写好,送到了这两位各自家长的手中。 从一回来就被宫灵泽抓去龙族关禁闭,连家都没回去的花文钰那厮家中如何,谢玄阳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家亲爹暴怒,他好不容易逃过去的一顿揍终还是来了。 谢玄阳自小披着一层好孩子的皮,在那自家兄长上房揭瓦被扒了裤子暴揍的年纪,从未被亲爹揪住过小辫子,也从未被骂过,揍过屁股。李易山曾一度欣慰地以为他们家出了一个乖巧的好孩子,不像李爹爹和谢父亲小时候一样打架斗殴,也不像谢大哥一样浪出天际。 然而就在今天,李爹爹知道了,他们家的血统不可能出现好孩子这种东西。熊还是熊,只是玄阳这只美熊会伪装。 谢玄阳没能逃过被揍,在那一顿揍后也没能逃过被关禁闭的命运。 他被关进了谢父亲的铸剑室内,每日只能蹲在却剑灵池中闭眼悟道,直到清霄飞升的那一天才被当了出来。 道子_分节阅读_173 然而这一方他还是没能见到清霄。就在清霄道君飞升上界落地的第一刻就被拿着武器的李爹爹和谢父亲揪住揍进了天庭医馆。 听说在道君昏迷的前一刻,他还不忘抓着紫虚仙君的衣袖道了声求娶玄阳君。 那时,李爹爹愤怒的咆哮声响彻天际,“做梦吧 ! 负心汉 ! ” 作者有话要说:  清霄: 我第一次听说一千八百岁成年 李爹爹: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谢父亲: 道侣说什么都是对的 谢大哥: 诶嘿,弟弟终于也被打屁股了 谢大嫂: 我不是变态,我只是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