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穿成短命女配后》 上车 林夕坐在候车厅绿漆长椅上,一脸麻木的看着眼前穿着黄军装,或是确良衬衫老板裤,或是短衫袄裤的众人在眼前走来走去。 她的手紧紧抓着身下的长椅,克制自己不要惊呼出声。 因为她穿了,穿书了! 点点光辉从火车站候车厅上方洒下,林夕慢慢在脑子里梳理着自己的情况。 她这是穿到了自己看过的一本名为《七十年代携手并进》的年代文中,成了书里出场没多久就嗝屁的短命女配。 林夕想起自己上辈子,孤儿一个,才二十一岁就收到了癌症诊断书,最后结果可想而知。 对于穿书这件事,她索性就当自己捡了条命重新活过吧! 惜命的林夕暗自握拳,既然如此,那怎么也要活得久一点!那些原剧情的毒点,能避开的都得避开,摆脱短命设定是第一大要务啊! 她正想着,当当几声,火车进站了。 坐在林夕身边的两个女孩子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甩着马尾辫,拉着林夕就走,完全没等剩下那个江姐发型的女孩。 上了火车坐下后,林夕才细细打量了身旁两个姑娘,她们和林夕都是一个工人家属院出来的,是一起前往北省的知青,大辫子叫魏国红,江姐头叫江百合。 在书里,魏国红与林夕关系不错,为人还算仗义,至于这江百合,从小就爱争强好胜,偏偏林夕什么都比她强点,两人的父亲还有点竞争关系,所以她看林夕也不顺眼,时常针对她。 这不,见到林夕的视线对着她,她立刻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 魏国红见状也哼了她一声,拉过林夕道:“别理她,我们上厕所去。” 林夕默然,这关系好的女生就爱一起上厕所的传统,还真是上下几十年如一日啊。 走在车厢狭小的过道里,林夕发现车内颜色也是一片绿漆,座椅似乎都是木质的,两排面对面的长椅中间有一个固定的桌子,一列车厢规格都是这个样。 这节车厢的人挺多的,也偏年轻,估摸着都是前往北省的知青。 所谓知青下乡,就是因为生产力下降资源不足,城里人口太多,为了平衡资源,便有一部分被送到乡下劳作。 车厢尽头就是厕所,魏国红先进去了,林夕靠在门边等她。 离她最近的一个座位上坐着的是一对中年夫妻,林夕一眼看去就知道,那个女人情况不太好。 她脸色微黄,表情难看,时不时凑在车窗外,看上去像是呼吸不顺畅晕车的样子。 旁边她丈夫拿着煮好的土豆递过去,女人神色恹恹的接过来吃了一口,就干呕出来。 也许是职业习惯吧,林夕上辈子学的护理专业,毕业后在药店工作,她忍不住问了一句:“婶子,是哪里不舒服吗?” 那女人扭脸看了林夕一眼,见是个唇红齿白的姑娘,就摇摇头说道:“我没事。” 林夕听后没再多话,只是提醒了一句:“要是不舒服别硬撑着,可以找列车员帮忙。” 女人嘴角扯了扯,并不热络的样子:“嗯,谢谢。” 身后厕所里传来洗手的声音,见魏国红出来了,林夕便收回目光,和她一起走回座位。 在她转身后,中年夫妻前座的一个盖着帽子睡觉的青年动了动,将帽子摘下来放在了桌面上。 骚动 “你终于醒了?”旁边的同伴关心道,“从上车就开始睡,你不会是晕车吧,我这里有药。” 青年摇了摇头,好听的声音缓缓响起:“没晕车,就是有点累。” 说完,他将目光转向车窗外。 也许是对他“被下乡”遭遇的同情,同伴们见状都放低了声音也不再打扰他。 林夕坐回位置上,脑子里想着下乡后的剧情。 作为一个短命炮灰女配,原主下乡后几次三番逃避劳动,更是为了偷懒纠缠那些有妇之夫帮忙劳动,后来被大家声讨,分配去了偏僻的地方干活,再次出场,就是女主和男主发现她的尸首,展开了新的剧情线。 林夕叹气,看来这下乡后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先在大队里刷足群众们的好感度,防止再被分配到偏僻的地方,被人害了命。 火车行驶途中,“况切况切”的声音不绝于耳,车窗外的景色像是老旧的默剧电影那样一帧帧从眼前略过。 车厢尽头,忽然有人大声说了什么,喧闹起来。 林夕将视线从车窗外收了回来,朝着发出骚动的地方看过去。 然后她眉头微微一簇,那里似乎是刚才那对中年夫妻坐的位置。 因为隔得远,听不清那边说话的内容,车厢里的人却都慢慢往尽头涌去,魏国红是个爱凑热闹的,一看这情形,也拉着林夕往外走。 “走,我们看看去。” 等两人站定,林夕透过人群,看见中年女人正呼吸困难,脸色清白,口中赫赫出声,难受得眼睛都红了。 列车员给她喂了温水后,女人还是不见好转。 江百合这时候也凑了过来,看到前面好像还站了两个火车上的领导,又听女人丈夫说她是水土不服,心里有了个主意。 “哎哎,你们让开一下。”江百合突然高声喊了两句,见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她马上热心说道:“领导,是这样的,我这有藿香水,能治水土不服。” 那领导沉吟了一下,挥挥手,让列车员别拦着江百合,江百合挤进去,掏出包里的小瓶藿香水就要给倒在地上的女人喂下去。 “没什么用……”林夕还是蹙着眉头,低低道。 那不是水土不服。 江百合正好听到了这一句,眼珠一转,又嚷嚷起来:“哎呦,林夕你怎么这样啊,我在救人呢,你说什么没用,你咋那么坏心眼呢。” 这下围观的人一下都看了过来,林夕被看了个正着,周围响起了议论声。 “怎么回事啊,这小姑娘看起来和和气气的,怎么心眼那么坏呢?” “还希望药没用,这是安的什么心思啊。” 江百合见林夕被人指摘,心里就得意得很,手脚麻利的将藿香正气水给女人递过去,又故意将林夕的名字叫了两遍:“林夕啊林夕,不是我说你,别把你在家里那一套小心眼拿出来,出门在外大家才要互帮互助,你这思想觉悟还是有待提高啊。大家听我的没错,我家里有人在医院做事的。” 那女人一听,闭眼就要喝下去,林夕对着江百合翻了个白眼,犹豫了两秒还是伸手,握住了女人的手腕。 本来她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想多管闲事,现在想想还是不行,她做不到坐视不理。 “喝这个没用——” 阻止 “啪——” 江百合一下将林夕的手拍开:“这一小支好几毛呢,我好心拿出来救人,你就非要这样坏?” 女人的丈夫也跟着哀求了一声:“姑娘,您要是看我们不顺眼,就回去,别耽误事儿好吗,算我求求你了。” 林夕抓着女人的手没松,一直皱着眉头:“大叔,我之前问过您婶子有没有不舒服,您还记得妈?婶子这食欲不振脸色发青喉咙嘶哑,这症状不是水土不服,是——” “闭嘴吧你,瞎编什么呢,难不成你还把自己当神医了?能在别人发病前发现症状?”江百合见林夕头头是道,想着林夕肯定又是想抢她的风头,神色一凛,一把推开林夕。 林夕一个踉跄,好在身后有人扶了她一把,免于摔倒的尴尬。 她下意识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青年,脸颊轮廓分明,下颚线的弧度格外优越,青年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看上去就像是从家教极严的家庭里出来的矜持贵公子一般。 林夕的脸悄悄红了红,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青年见她站稳了,便松开手,突然开头认真道:“之前她确实提醒过这位婶子。”他说话的表情很淡,声音却清晰明朗,“我就坐在这婶子的后座,那时候,这位婶子还说了谢谢,她若是有坏心眼,之前就不会出言提醒了,我觉得倒不如让这位姑娘将话说完。” 沈廷余不会医术,但是之前他却是听见这名叫林夕询问过中年妇人情况,他莫名觉得,她应该是对的。 林夕见他为自己说话,不经意又看过去,只见青年戴着军绿色的帽子,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颗笔直的白杨树。 他这么义正言辞的在反对声中维护她,从穿越到现在一直毫无归属感的林夕,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温暖和感激。 许是青年眼神清明气质出众,在他为林夕说话后,之前附和江百合一起嘀咕的几个人都消停了下来,只是,在这一来一回里,那婶子已经将藿香正气水给喝了下去了。 过了几分钟,这婶子看上去似乎真的精神好了一些,坐回了位置上,还对江百合又感谢了几句。 围观人群见状也都纷纷夸赞江百合,看林夕的眼神倒是更加鄙夷了,林夕深吸一口气,自嘲一笑,算了,人家自己甘愿的,她何必上赶着看人脸色。 车上两个领导也夸了江百合两句,江百合的脸都要笑开了花,一直强调说家人从小就教她要助人为乐,那两位领导听了果然说要给江百合家里送锦旗。 江百合闻言得意的看了林夕一眼,眼神轻蔑。 林夕连个眼神也没有给江百合,而是对着青年再次道了谢。 此时那婶子似乎想对林夕说什么,但是林夕已经不再看那个婶子,转身就走了。 等她回到座位上,江百合就勾唇一笑:“哎呦,有的人啊就算眼红别人的本事也没用,就像你爸爸一样,呵呵。” “你!”魏国红瞪着她,这话说的过分了。 复发 林夕拉着她,转脸看了江百合一眼:“江百合,道歉。” “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江百合得意洋洋,丝毫不为所动。 林夕看着她,一双漆黑的眼眸带着一种执着:“你污蔑我,并且攻击我爸爸的名声,你必须道歉。” 江百合沉下脸,随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你这是在嫉妒吧?可惜再怎么嫉妒这锦旗也没你的份,等锦旗送到我家,那个副科长的位置估计就是我们家的了,哈哈。” 林夕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但愿吧,如果胡乱给人吃药是好事,那就祝你心想事成了。” 江百合只当是林夕心里嫉妒说的气话,哼了一声,并不当回事。 林夕也不再理她,江百合喜欢出风头,她也没必要告诉江百合具体原因,等等看吧,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果然,没过一会,车厢尾部又吵吵嚷嚷起来,列车员听见声音又火急火燎的赶了过去。 原来是之前那个婶子好像又犯病了,这次还比之前多了一个肚子疼的症状。 有人找过来,请江百合过去再给看看。 江百合一听人又犯病了,还多了个症状,她哪里真的懂这些,之前不过是听家里亲戚说起过,当下脸色一白就想拒绝。 那人却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江百合同志,你不是说你有家属是医生么,你肯定知道怎么办吧,赶紧过去看看吧,救命要紧啊!” 这下江百合是骑虎难下了,之前她为了彰显自己的无私能干,不但自爆了名字,还将家里的地址和江父的名字也都说了。 现在她拒绝不得,只能被人半拉着走了过去,林夕坐在位置上没起来,她犹豫了。 之前吃瓜群众和那个婶子的态度,让她犹豫自己再上前帮忙是否还会遇到同样的事情。 可是心底,毕业的时候诵读的一段誓词也悄悄冒了出来:我宣誓,尽奉社会主义人道主义精神,坚定救死扶伤的信念……以真心爱心责任心对待每一位病患…… 林夕咬着下唇,还是站了起来。 江百合这边刚靠近那个婶子就被黏上了,因为婶子刚才吐了,臭烘烘的,江百合当下就想将这人甩出去,但是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她,她只能甩锅:“婶子,我刚才不是把你看好了吗怎么又这样了?” 那婶子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抓着江百合的手虚弱的叫她救命,之前的两位领导也一起过来了,皱着眉道:“江百合同志,快救人啊。” 一句话说得江百合脸色越来越白,最后人都快哭出来了,她,她不会看病啊。 “你行不行啊。”这时候,喧闹的人群中有人问出了这句话。 话音刚落,当下众人也议论纷纷起来,有人又看到了林夕:“这姑娘刚才就说过江百合治的不对,兴许这姑娘有办法!” 江百合猛的抬头死死的看着林夕,只觉得这一切都是林夕害的,要不是她刚才那样说,现在大家也不会怀疑她没给人治好。 谁知道这婶子得了什么毛病,她刚才明明就治好了的。 列车员本来正忙着维持秩序,闻言也想起了之前的一幕,犹豫了一下,没拦林夕,林夕思考了两秒,走出人群,蹲下来查看已蜷缩在地上的中年婶子,情况紧急顾不上想太多,她将手放在了中年婶子的上腹部,问:“这里痛吗?” 你来 中年婶子身体猛然瑟缩了一下,连连点头道:“痛。” 她的声音嘶哑干涩,林夕接着便问:“嗓子是不是有灼热感,额,就是喉咙里像有火在烧。” 婶子连连点头,继续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林夕专注的检查,没注意到身旁的一个青年。 沈廷余双手不自觉的摩挲着手里的帽子,他看着林夕,只觉得这个姑娘此时双眼明亮熠熠生辉,像是浑身都在发光。 这姑娘,就在刚才还被人诟病,没想到,现在依然还能伸出援手,冷静对待。 林夕皱眉左右看了一下,正想叫魏国红过来帮一个忙,沈廷余已经朝她走近,问道:“需要什么,我来。” 林夕见是之前维护过她的青年,点头示意后表示:“我要一杯开水,和茶叶。” 沈廷余立刻装了一陶瓷缸子的热水过来,林夕让大家退后一点:“要先催吐,你们先让开一点。” 话音刚落,一起围观的江百合就尖锐的叫了起来:“哎呦你个高中刚毕业的什么时候还会瞧病了,你和这人可别把人治死了。” 林夕没回头,只说了一句:“你行你过来,不行就闭嘴。” 江百合被噎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此时大家的注意都在林夕身上,自然她一说完话,大家伙的视线就朝着江百合看了过去,纷纷开口。 “是啊江同志,刚刚你又没办法,现在可不要耽误人家救人啊。” “就是就是。” 江百合一张脸被说的火辣辣的,讪讪的闭嘴了,心里对林夕却更加记恨了起来。 那婶子忽然一把抓住了林夕的手:“大……大仙,求您,求您救救我,刚才是我错了,不应该不听你的话……” 围观的人一听顿时懂了,原来这同志刚才真的提醒过她,那她之前为什么不说? 林夕眼看着她眼神已经开始飘忽,似乎还出现了意识障碍,竟然叫她大仙,赶紧将她背过身,用手法对她进行催吐,见人把把胃里的东西吐了出来,等到茶叶和热开水泡成了浓茶,林夕又给她灌下去—— 浓茶洗胃,以现在的条件,急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等那婶子一大杯浓茶下去又进了趟厕所一通拉,出来的时候,好端端的人嘴皮子都是干的,不过看上去似乎是比刚刚好多了。 林夕皱眉,问了列车员一个问题,列车员摇摇头,林夕只能要了盐和糖。 急救到这里还不算完,她还要做一件事。 等列车员拿了东西过来,林夕立刻调了一杯水。 “咋的,侥幸救了人就要报酬了,那盐巴和糖都是稀缺物资,你张口就——”江百合以为林夕是在索取报酬,觉得自己抓住了她的孔子,马上便大声吆喝了起来。 林夕只觉得耳边嗡嗡的,猛地看过去:“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这婶子又拉又吐,容易出现轻微脱水,需要补盐液口服,车上没有补盐液,只能用这个代替!什么都不懂就消停点!你要搞清楚,本来可以更早解决这个事情,是你先胡乱给人吃药,让病人拖到现在。” “你!”江百合心里呕着气,却半句话都无法反驳,周围的人也对她指指点点的。 她狠狠瞪了林夕一眼,然后大力推开人群跑走了。 林夕没管她,见液体搅拌均匀,才递过去给那婶子:“婶子,喝了。” 惊现 一杯水喝完,婶子一个劲儿的道歉又道谢:“谢谢你啊姑娘,我这病症还会不会发作?姑娘你再给我说说我这病——” 林夕拍了拍她的手打断她:“具体怎么样,您到时候上医院看就好了,抱歉,我要走了。” 紧急情况解决了,林夕总觉得初来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拉着魏国红回了座位上。 几个小时候后,那婶子并未发生异常,列车员过来问林夕的家庭住址,江百合哪里会不知道,肯定是确认林夕给人看病看好了,领导要给林夕家里写表扬信了。 她的眼神又羡慕又不甘,她还贡献了一瓶藿香水呢,凭什么表扬信就落到了林夕头上。 林夕见江百合眼睛都要瞪出框了,笑眯眯的将自家地址和林父的名字写了下来。 江百合不是就怕被人抢风头么,刚刚不是针对她针对的很高兴么,她就偏要在她面前写。 不然真当她是泥捏的? 林夕写完,魏国红哼唧一声:“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果然,江百合的脸色更加不好了,却还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发脾气把桌上的东西弄得砰砰响。 魏国红好奇的问了一句:“林夕啊,那婶子到底得了什么病会这样啊。” 林夕看了一眼魏国红,开口道:“是食物中毒,土豆存储不当,导致发芽或者部分变绿,土豆里的一种叫龙葵碱的东西就会大量增加,这样的土豆吃下去就会容易发生食物中毒,刚才大叔没舍得吃,所以中毒的就只有那个婶子。” “哦——”魏国红对着林夕露出了一个敬佩的目光,谁能想得到,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土豆,刚才将人折磨成那个样子。 “你怎么知道的啊。”魏国红毫无心眼的又问了一句,“还有那什么盐糖水,你咋知道那么多。” 林夕僵了几秒。 此时,江百合似乎也动了一下,她也想知道,林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林夕抿唇:“高中毕业后我想当个护士,这不是刚学了半年,就被安排下乡了么。” “哦,原来是自己学的。”魏国红听过就不纠结了,“你真厉害,我都看不下去那么多书。” 林夕松了口气:“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喜好罢了。” 她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这个时代的物资真是太匮乏了,口服补盐液都没有,要是有这东西,兴许那婶子情况能更好点。 正想着,林夕突然觉得自己手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撇,发现了熟悉的包装。 是补盐液! 林夕有点慌乱,这是怎么回事,她手里怎么会凭空来了一瓶补盐液!穿书已经够匪夷所思了,难不成她还多了一个心想事成的能力? 因为林夕坐在内侧窗边,手垂在膝盖上,所以还没有人发现她手里多了东西。 林夕将手一翻转,盒子被她顺势塞到脚边的包裹里,她做出翻找东西的样子,将盒子替换成纸巾,说了一句:“我去上个厕所。” 碰面 魏国红睡的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句:“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我马上回来。” 林夕装作若无其事的进了厕所,足足五分钟才缓过神来,就在刚才,她发现自己将上辈子工作的那个药店给带了过来。 它的存在很难说明白,林夕只感觉自己能清晰的回想药店的每一个角落,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控制里面东西的取放。 药店里除了货柜药物还有一些医疗器械,简直像是林夕的专属随身药店一般。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金手指吧!只是以后她在用的时候可得小心点,被人发现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整理好思绪,林夕重新回到位置上,火车开了好几日,终于在这天靠站了。 车里的广播声传出来:“火车已抵达北省槐林市平安镇,请要下车的乘客携带好您的——” 林夕拎着包裹随着大部队下车,一出车站,就看到了有几辆牛车或者拖拉机等在路边,都是来接知青的车。 魏国红和林夕没有分配在一个大队,留了她的联系地址后就跟着他们大队来接人的干部走了。 林夕和江百合都是红星大队的,因此站在了一起等。 不多时,一辆拖拉机突突突的停了下来,车上有个乌黑麻花辫,大眼睛,脸盘微园身材匀称的姑娘拿着喇叭喊了两声:“闽市来的知青林夕、江百合、沈廷余,在不在——” 是在叫她! 林夕本来是坐在一个石墩上休息的,听到这个声音蹭的一下站起身,就看到二十几步开外的拖拉机旁边站立着几个人,其中拿着喇叭的那位姑娘正朝着林夕这边看过来。 她见到穿着的确良衬衫和直筒裤小皮鞋的林夕,再加上那张微尖却气色极好的小脸,一眼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小夕,我是你华茹姐。”姑娘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女主,林华茹,林夕确认了她的身份。 “姐。”她自然的过去拉住了林华茹的手,笑得眉眼弯弯。 在看小说的时候林夕就很喜欢书里男女主纯粹的感情,所以面对林华茹的时候,她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林华茹也笑眯眯的点头,又看向了旁边两个人。 江百合看到林夕和前来接人的林华茹亲近,脸色便不太好:“我叫江百合,爸爸妈妈哥哥嫂子都是工人。” 这个时候,工人的地位还比较高,江百合这么说,估计是想显摆一下她的家庭背景。 林华茹却只点点头。 “我是沈廷余,沪市来的知青。”紧接着一道好听的男音响起。 林夕扭脸,就看到说话的人一身白衬衫,绿色的军裤,加上那熟悉的“绿帽子”,让林夕小声惊呼:“是你!” 看见林夕惊讶的样子,沈廷余依旧春风和煦的笑着:“林夕同志你好,又见面了。” 林夕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很诧异。 他,就是沈廷余? 在书里,沈廷余是个高智商反派来着,和眼前这个根正苗红一脸纯善的人,似乎有点不搭啊? 知青 “嗯,你好。”林夕点点头,没多话,对这个书里的大反派她还得观察观察。 一行人上了拖拉机,晃晃悠悠的离开了车站。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路况开始不好,拖拉机开在上头一直颠簸。 林夕紧贴着林华茹,并没有露出什么嫌弃的神色,这让林华茹心中放松不少,今天来接人的还有大队里的大队支书,最是顽固护短的一个人,要是让他认定了林夕是个娇气包,估计以后林夕的日子会很难过。 没想到林夕什么话都没说,江百合反而嘀嘀咕咕上了:“我们是来支援建设和劳动的,又不是来受罪的,能不能开稳一点啊,还有这拖拉机刚才拉过什么东西啊这么臭,要讲卫生的不知道吗?林夕,你说是吧。” 林夕怪异的看了江百合一眼,这人刚刚在火车上还针对她,现在又好想跟她很热络的样子,有病病? 懒得给她表情,林夕靠在林华茹的肩头,时不时打量一下沈廷余。 不是她像个怪阿姨,实在是纯良的沈廷余长得太好看,每一个点都长在了林夕的审美上。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 见林夕不搭话,江百合眼珠一转,又看向沈廷余:“沈知青,你今年多大了啊,家里是做什么的啊,是不是也受不了这颠簸啊。” 林夕看着江百合心里一阵无语,怀疑这个人的情商为零。 到到前面的大队支书似乎动了动,林夕心里警惕起来,江百合要作死她不管,但是她还想多活几章呢! 可不能给大队的干部留下坏印象。 林夕眼珠一转,开口夸赞了江百合一句:“江知青,你的思想境界真高。” 话音刚落,江百合就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看了过来,警惕的注视着林夕,生怕她这会又抽风,跟在火车上的时候一样怼她。 却不料林夕露出了一抹真情的崇拜:“您是在体谅农民兄弟们的现状,觉得这修路是一大重要措施对吧,您真是太心善了,才刚响应号召下乡就如此为大家的环境考虑,我要向你学习。” 说完,还带头鼓起了掌。 车斗上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也不住纷纷点头,跟着鼓起掌来。 沈廷余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配合的说了一句:“林知青说的是,我们应该向江知青学习。” 莫名被鼓掌夸奖的江百合愣住了,明明大家都在夸奖她,可怎么这心里久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呢。 坐在前面的大队支书满意的笑笑,虽然路上没说什么,但是一到队里,他就跟林华茹说:“一会上我那儿,给几位知青把粮食领全了,晚饭也在我那里吃,就当给三位知青接风洗尘了。” 得到这个待遇就说明了大队支书对几位“觉悟高”的知青还是很满意的。 林夕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这个下乡刷好感度的开头还不错。 就这样,三人跟着林华茹还有同样来接人的田知青田满一起回了知青院。 入住 知青院挺大的,是四合院的样子,两侧是住房,一侧是灶间和杂物房,还有一侧就是大门和院墙了。 里面已经住了六位知青,现在多了三个以后就是九个了。 一进门林夕就对着院子里的几位老知青笑眯眯的打招呼,看上去十分和气的样子。 “前辈们好,我是林夕,今年十八了,是闽市人,很高兴和大家聚在一起为祖国添砖加瓦。” 她的客气懂礼给大家留下了一个好印象,江百合看到后轻哼一声,照样强调了一遍自己家里都是工人。 除了林华茹和田满,院里另外四位知青分别是安国萍、安民生、李红梅和卫东。 林夕的视线在扫过李红梅的时候闪了闪,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和林华茹是表姐妹关系,林夕顺理成章和林华茹一个屋子,江百合被分配和李红梅一起住。 林华茹擅长缝纫,屋子里有一个筐子都是针线,林夕也只是扫了一眼,并不在意。 “这里是北省,大家住的都是炕,你喜欢睡里边还是外边?”林华茹说话的时候,手脚不停已经在给林夕整理被褥了。 林夕喜欢靠着墙,那样她觉得很有安全感,林华茹听了也答应了。 床铺收拾妥当之后,林夕就在院子等了一会,准备和沈廷余以及江百合一道领粮食去,林华茹本来是想带他们去的,但是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神一闪就让田满代劳了。 林夕跟在田满身后走着,江百合却拉了她一下。 今天林夕在车上夸奖她的事情,她怎么想心里都不得劲,就想弄个明白:“喂,你刚才在车上干嘛拍我马屁,你又想对我做什么?” “请你搞清楚,我只是不想被你拖累。”林夕落后了几步,跟江百合坠在了后面:“路况怎么样,卫生怎么样,你挑剔个什么?你当人家要是有那个余力不想着改善?你好好想想,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在别人家门口抱怨别人,后果会是如何,嗯?” 林夕最后一个嗯字,尾音上翘。 在林夕将这件事剖开了说之后,本来普通的一个字,却让江百合一个激灵。 是啊,这不是在家属院里,不满意了说出来有厂区公会会来做工作解决,还能得个检举有功的奖励。 她下乡了,说得难听一点,是要在人家的地盘讨口饭吃,她却在数落这个抱怨那个,若是别人听到心里去了,那么她以后—— 此时,江百合心里是有点后怕的,但是一句谢谢她可说不出来:“哼,这我能不知道吗?我只是一时忘了。要我说啊,你心机那么深,搞不好别人根本没这么想。” 林夕白了江百合一眼,迅速拉开了和她的距离,这人不仅情商不咋样,智商也不高,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拖累她的事,还是离远点的好。 领了粮食,中午几人在大队支书家吃饭,桌上确实多了一道腊肉,一碟子鸡蛋的待遇。 林夕有分寸,不朝着这两道荤菜上动。 江百合也学着林夕,不往那边伸筷子,还说给大队支书家的孩子多吃两块,她是大人没事。 江百合想法偏激为人小人,但是并不代表是个傻子,这会知道该怎么做了,那好听的话更是不要钱的撒出去。 打水 饭桌上有个黑脸的小孩,看了林夕和江百合身上的衣服好几眼,最后锁定在了林夕的身上,不过孩子还小,会盯着家里出现的陌生人看也正常,并没有人发现小黑孩的小动作有什么奇怪的。 等吃了饭领了粮食出来,江百合精心营造的“善心”“根正苗红”“工人后代”的光环,让她得到了大队支书分派一个轻松的活儿——割猪草。 这可是个轻省的活计,除了农忙之外,就每天上交两筐子猪草就行了,闲暇的时间多,江百合是挺高兴的。 林夕和沈廷余则是被分配去养猪,不过养猪的工分还成,也不用日晒雨淋的下地,林夕倒也还好毕竟能活着对她来说已经是很满足的事情了,对于脏臭的活儿勉强能接受,沈廷余却有点脸色发白。 晚上回去,林夕发现林华茹已经回来了,脸上似乎带了一丝愁绪,只是她怎么问,林华茹都只是笑笑说无碍。 夜深,知青院子渐渐的安静下来,整个村子似乎都没了白天的热闹,静悄悄一片,随着林夕也扛不住困意,这到大队的第一天就这么走到了尾声。 当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林夕就被林华茹叫醒,她看了一下外面,天空是一种接近深蓝的颜色,明显天色还不到大亮的时候,有层层叠叠的雾气笼罩着宁静的村庄让村庄看上去多了一丝神秘。 林夕是挺想赖床的,但这里人都是这个时间起来的劳作的,林夕也只能穿好衣服叠好被子出来,一瞧,就发现知青院子里已经有动静了。 因为林华茹昨天已经介绍过院子里的构造了,所以林夕熟门熟路的自己拿着搪瓷缸子去接水洗漱,因为物资的不足,现在她刷牙喝水,都是用同一个杯子。 林华茹悄悄跟林夕说,院子里的用水都是分配好的,院子里的人,一人轮着分配一日的取水,今天是田满给大家打的水,他是个老大哥一样的好人,知道来了三个知青肯定对水的需求也大,就多打了两桶备用着。 其实今天本来应该是李红梅负责,但她平日比较计较这个,要是多做了一点事,又要哭哭啼啼愁眉苦脸了,更何况知青院没有水井,要到村子中央去打水,也是个麻烦事,估计因为这样,田满不希望院子里闹不愉快,就起来打水了。 洗漱完早饭也就做好了,林夕看了一下早餐的配置,是一人一个杂面馒头,桌上一碟子酱菜不限量,估计是随便吃,还有一大锅几乎见不到多少米的清粥。 江百合能在外面装得谦让,一副吃苦耐劳的样子,但是对于这一个院子里的知青可没什么好脾气,见到这早餐就嘀咕:“昨天我们才领的粮食,今天就给我们吃这个,这怎么吃得饱啊,是不是欺负我们是新来的才这样做,喂,林夕,你一向娇气挑剔说句话啊。” 林夕只是咬了馒头,又吃了一筷子酱菜,再面不改色的喝口粥,用清粥清除口中的粗糙感和酱菜古怪的味道,江百合想给她下套又给她冠上娇气的标签,她就直接用行动来反驳。 上工 江百合发现没人回应她,翻了个白眼暂时消停了。 林夕看着这酱菜想起了后世的酱菜了。 虽说现代人也吃泡菜酱菜,但是彼时大家调料不缺,连泡椒水或者其他风味的腌制调料都能买到现成的,泡菜自然能弄得很好吃,哪像眼前桌上的这些酱菜,黑乎乎干巴巴,估计调料只有盐,味道又酸又咸,难怪能随意取用。 虽然条件确实不好,但是林夕看过这本书,也知道点近代历史,六七十年代的背景下,民生物资匮乏,不仅是体现在工业上的,就连农业也处在一个不充盈的情况。 眼下正逢秋收,其实知青院这个伙食算是大队里不错的生活水平了,要是再过几个月,等到那隆冬时节和青黄不接的初春,那才真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学会知足,也许会过的好点。 江百合见没人理她,也不好继续挑事了,愤愤的吃了这顿饭,心里却是觉得大家在克扣新人的伙食,表情一直没好过好像谁欠了她钱一样摆着张晚娘脸。 林夕吃完了这顿早饭洗了碗,就招呼沈廷余一起上工,沈廷余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跟着林夕了,那乖巧的模样让林夕又多看了两眼。 两人一路来到了分发农具的地方,仓库里登记农具使用和登记工分的是一个人,叫李三元,知道林夕和沈廷余被分派的活计,就给了两人一把铲子和一副挑担,李三元说:“铲子是用来铲猪屎的,铲出来的猪屎就放在筐子里,都送到地里就是,你们挑过来之后叫我看看就行,在这每天都记工分。” 林夕点点头。 领了农具两人就朝着半山腰去了,现在不许农家私人养猪,大队里十几头猪都在这一块地方养着,看了眼简陋却结实的猪圈,林夕操起铲子就进去了。 一股腥臊和恶臭迎面扑来。 林夕虽干起了活,心里却也想着,回头要做个口罩什么的,鞋子也要想办法弄双水鞋,不 然她也要受不了了,这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钻,太上头。 没铲多久,在外面估计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的沈廷余就进来了,一进来将林夕手里的铲子给拿过来:“林夕同志,我来,你扶着筐子就好。” 沈廷余是有洁癖,但是他不想看着林夕自己一个人做事,自己却在外面干看着。 于是他就忍着不适进来了,林夕冲着他点点头,没推让。 本来就是两个人的活儿,沈廷余接手了铲屎,那她就出来整理筐子和挑担,一会用得上。 等到两个筐子都被装满了猪粪,沈廷余的脸色也白得跟雪团一样,不过,他还是坚持由他来挑担子,让林夕看着点筐子就好。 林夕看着沈廷余文这幅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暖,笑了出来。 沈廷余投来疑惑的目光,似乎是不明白铲猪屎的活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林夕侧着脸,道:“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沈知青你很好,跟你一起干活我很高兴。” 沈廷余站直,将担子挑起来了,慢慢的朝前走了一段,好一会才低声说了一句:“我也是。” 林夕一怔,跟上了他的脚步。 狗娃 到底都是没干过这种活计的,没过一会,沈廷余就有点撑不住了,林夕将担子接了过来:“我们是一起干活的,在我这儿没有什么男子就必须要承担一切的说法,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呢,担子给我吧。” 沈廷余犹豫了一下,将挑担放下来,不过林夕挑着走的时候,沈廷余一直小心翼翼的在她身边护着,生怕林夕这小个子担不住这重量。 江百合忙活了一上午,正好记了工分过来猪圈这边交接猪草,见到这一幕,就哼了一声,“这是猪的口粮,好好接着。”说着,江百合将猪草扔在了地上转身就走了。 林夕摇摇头,对这人的做派真是无语。 沈廷余见没几步路就到田埂了,就将担子重新接手:“我去送,这里你处理一下吧。” 林夕点点头,正要蹲下来捡拾猪草,一个黑皮肤的小孩不知道打哪儿蹦了过来—— “我来帮你吧知青姐姐。” 林夕抬头看了他一眼,见这孩子虽然黑,但是笑起来一口大白牙,看着还挺顺眼。 他蹲在地上帮林夕捡拾沾了泥土的猪草,还教林夕:“知青姐姐,那边有个小沟渠,猪草掉在地上就是脏了,你可以带着它们去那里洗洗,不然猪吃了脏东西要生病的,猪生病了就不能吃了,吃了人要坏肚子的。” 这孩子连珠串的说了一通,句句都是道理,倒是让林夕噗嗤一笑,说:“你这孩子,还挺讲卫生的,知道的也多,真了不起。” “是我爷爷教我的。”小黑孩不好意思的挠头,手上的泥沙沾到了后脑勺都没察觉。 有他在前面带路,林夕抱着一摞猪草跟在他身后,走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就到了一条小沟渠,往远了看,沟渠的宽度越来越宽,直到看不清的位置,汇聚成一个大水塘。 林夕看到有两个妇女正在打水灌溉菜地。 “你叫什么名字。”清洗猪草的时候,林夕问那孩子的名字,总不好真的顺口叫他小黑孩什么的。 狗娃睁着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林夕,其实是眼睛朝着她的衣服看,认真的回答林夕的问题:“我叫狗娃,你好啊知青姐姐。” 狗娃说完,又问林夕的名字,刚问完又问林夕饿不饿。 “你好啊狗娃,我叫林夕,你可以叫我林夕姐姐,我肚子不饿。”林夕还真一本正经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知道哪里有鱼哦,知青姐姐你不吃吗?”狗娃眯着眼睛做出了诱哄的询问。“沟渠最上面是个水渠哦,可以在里面钓到鱼的,鱼可好吃了。” 这狗娃说着,还形容了一下烤鱼的味道。 林夕摇摇头,上午的饭菜还是很降低人食欲的,这会她并不想吃东西。“谢谢你啦,但是我现在不想吃东西。” 狗娃似乎很失望,不过还是说:“那你要是饿了,就来找我,我带你抓鱼,我抓鱼很厉害的,而且明天我还给你帮忙,你要记得我啊。” 说完,狗娃这孩子撒腿就跑了。 这孩子殷勤得林夕都忍不住想摸摸脸了,难不成她长得很符合这孩子的审美,要不然这孩子这殷勤的劲儿,都要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美若天仙了。 “林知青,你怎么了?”沈廷余交接了猪粪,回来见到林夕蹲在地上就过来问问。 “我洗猪——”林夕猛地站起来,却因为起势凶了点,有一瞬间的眼前发黑,沈廷余眼疾手快的握住了她的手臂。 站稳后,林夕摇了摇脑袋,才清醒了一点,对沈廷余投过来的视线,她解释了一句:“我没事的,就是刚在洗猪吃的草呢,这一下起猛了有点犯晕,谢谢你啊。” “举手之劳。” 大概到了十一点多的样子,就有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过来吹哨子,林夕注意到田间地头的人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活儿,一个个朝着路上走。 “回去吃饭了。”一个路过猪圈的村民招呼了一声。 沈廷余看了看手表,确认了一下时间:“看来这里是到了十一点十分左右下工。” 林夕看他那认真的样儿就有点想笑:“嗯,我记住啦。” 两人在小沟渠边上洗了洗手,林夕注意到自己的小皮鞋上惨不忍睹,再一看沈廷余的,他也不例外,两人的裤腿还沾上了一些泥点子。 这个发现让两人又在小沟渠边待了好一会才回去吃饭。 知青院里,中午的饭菜和上午的差不多,最多就是粥会浓一点,馍馍也大那么一点。 因为干了活,林夕中午倒是吃完了一个馍馍,并一大碗粥。 吃饭的时候,江百合有事没事就捏一下鼻子或者作出扇扇风的动作,林夕其实吃完饭换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估计是膈应自己是铲屎的,所以才故意做出那些动作。 林夕有点哭笑不得,多大仇啊一直想着让她出丑或者挤兑她。 严格说起来,还是这江百合从上车后就开始挑衅她吧。 想不通,林夕干脆就不想了,白眼这东西她见得多了,只要不是太过分,她权当没看见好了。 下午的时候,工作量是差不多的,林夕刚上工一个小时,那个狗娃就又出现了,给林夕送了一只草编的蚂蚱。 林夕刚开始还以为是真的虫,没敢伸手,看到是手工编织的倒是来了兴趣,这样的手工产品再做的精致一点,在旅游区可以卖到十五到三十不等的单价。 她前世为了赚学费,也做过这个二道贩子,帮人卖这个手工艺品,卖出一个收二元钱的润扣费。 这么一看还是有些怀念的,林夕收下了这个草编蚂蚱,和小狗娃道谢。 小狗娃见林夕喜欢,眼睛咕噜一转就跑远了。 小孩子没个定性,林夕也不在意,将蚂蚱放好,又开始投入了下午的劳动。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那个带着眼镜的男人又吹哨子了,林夕和沈廷余正准备回去,就被照过来的林华茹给拦住了:“要先去登记一下工分。” 两人这才知道要一天记一次工分,又洗了手赶紧去做登记,晚上这养猪的地方专门有两个人来守夜的,林夕和沈廷余也到队委的记分员那里记了公分就回知青院了。 泼水 第一天的上工,还算可以,除了吃饭的时候,江百合一直在那里捂着鼻子,这一天过得算是不错。 林夕烧了水准备去院子里简单的“洗澡间”擦洗一下,一出来就看到沈廷余也正端着盘子从洗澡间出来。 两人碰面,似乎都有种不言自明的默契,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明天见。” “嗯,明天见。” 回了屋子,林华茹给林夕拿了一套衣服,衣服有补丁,也比较旧的样子,但是很整洁,带着一种淡淡的皂角香气。 “你穿这一身精贵衣服上工,实在是浪费了,这一套是我的衣服,你不嫌弃的话,拿去上工的时候穿。”林华茹说着,将衣服展开:“你的身材瘦一点,我就把这裤腿收紧了一点,不会掉的。” 林夕接了过来:“什么嫌弃不嫌弃,我要谢谢姐给我准备上工衣服呢,我这也不知道会被分配了一个这样的活儿。” 林夕将衣服穿起试了一下,还挺合身的:“姐,你的手艺真好。” 林华茹抿嘴笑:“能穿就好,我的鞋子你估计要垫一层布头,先将就穿,回头赶集了,你再买新布鞋,你这皮鞋可别糟蹋了。” 林夕心道也是,穿皮鞋在猪圈里做事,总打滑。 林华茹看着林夕将衣服脱下来后叠起来放在炕头,又说:“你被嫌弃这猪圈的活儿,其实比下地轻松多了,工分还比打猪草多,这猪圈里清扫送粪的活儿,农忙的时候七个工分,一般时候是四个工分,可是那打猪草,就只有两个工分,所以啊,辛苦付出还是能得到多一点的。” 林夕忽然有点促狭,江百合今日那以她打猪草为荣的心情,能不能一直延续到年底分钱的时候,这工分在城里没怎么听说过,但是在乡下可是堪比钱的存在,换粮食年底结钱都是看这个工分作为凭证的。 次日上工,林夕就换上了旧衣服,惹得江百合一早出来还惊呼连连,问林夕是不是要捡破烂了。 后果自然是被林夕给怼到了墙角。 接着两日,林夕慢慢习惯农活,见沈廷余估计是被洁癖给折腾得饭都吃不下,林夕就说:“年后估计会重新分派活计,我们忍忍,回头和大家熟悉了,人家也熟悉我们了,要是不愿做这个,我们可以想办法换。” 林夕觉得就目前来看,沈廷余一直挺不错的,要是自己能给他带来点友谊关爱,也许以后他黑化,就不会那么完全? 沈廷余顿了顿,“好,我知道了。” 接下来干活,他似乎给自己做了心里建树,没那么视死如归的表现了。 两人下工路上还在聊等赶集了两人都买双手套呢,结果两人前脚刚踏进了知青院,就有盆水,对着两人迎面袭来—— 林夕被沈廷余拉了一把,和旁边的沈廷余一起险险避开了这盆水,免于成为落汤鸡的下场。 站稳后,林夕定睛一看,拿着盆的人是江百合,此时她的脸上半点心虚都没有。 林夕撇了一眼地上的水渍,冷言质问:“江百合,你这是什么意思。” 刀子 江百合夸张的用手扇了扇鼻子下方,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哎呦,这都要吃饭的点了,你们两个能不能有点思想觉悟,把身上的屎尿味处理一下再进门啊,一会让我们怎么吃啊。” 林夕嗤笑一声,好整以暇怼了回去:“我们在外面已经走了几圈让附着的气味随风去了,怎么,就你鼻子灵,还处理一下,怎么个处理法,难不成你吃过屎,还处理过屎,要不你说给我听听,让我也涨涨见识呗。” “你!你恶心不恶心啊。”江百合一脸要吐的表情。“你竟然说吃,吃那个。” “是你先开始的。”顺序要列出来,林夕和沈廷余下工后两人还找了个小水潭清理了一下鞋面和袖口的,哪里会有那么夸张的气味,还能没进门就能熏到人? 院子就这么点大,两人的争吵,院子里几个人都听见了,田满赶紧过来劝,林华茹也一把拉过了林夕,倒是一点都不嫌弃林夕身上的味儿:“好了,多大点事,江百合,林夕和沈廷余是按照大队的安排在猪圈上工,就算他们不小心沾惹上了一点气味,那也是劳动的光辉印记,你不应该泼水,也不应该嘲讽他们。” 江百合哼了一声:“知道你们是亲戚,说不过你们好吧。” 安国萍皱眉:“江知青,我们没有偏帮,希望你说话讲点道理,我认为华茹同志说的没错,是你先挑事的,那水你明明可以从后门倒出去,偏偏要从正门倒,而且我没看错的话,这是我们半个小时前洗菜的水吧,你这是蓄谋已久?” 这话就很能证明一些事情了,几个知青都用隐晦的视线看了江百合一眼,她脸色一白:“你们!你们这是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这个新来的,我要向大队举报你们。” 林夕被她苍蝇一样的行为弄烦了,从火车上就开始嗡嗡嗡,一口一个觉悟,那她就跟她好好讲一下觉悟! “那你的思想觉悟可真高,恶意嘲讽上工回来的同志,还故意用留了半小时的洗菜水泼我们,心虚了就要举报我们,你说我们欺负你新来的,我不是新来的吗,沈廷余不是新来的吗?” “江知青,能请你解释一下您这觉悟,觉的是哪个思想,悟的是哪个理念吗?” 在林夕看来,江百合她就是公主病加事精。 她不想刚下乡就给人彪悍的印象,但是不这么做,江百合只会更夸张,要是不压制一下,这人能比蚂蚱蹦跶得还高,她刚穿来那天还比较晕乎,没能和这人来个真刀真枪的对峙,现在? 呵,她不属病猫的。 人群中,李红梅瑟缩了一下,似乎不想参与两人的争斗中,和江百合住在一起形影不离的她竟然半句话都没给江百合说,哪怕是一句别吵了吃饭吧这种话。 几个男知青对林夕刮目相看,看着身娇柔弱的样儿,是不是嘴里藏着一把刀子,嘚嘚的,还挺唬人。 林夕最后也学着江百合的话,给她恶心回去:“你喜欢内讧是吧,好,我陪你,我也举报你,举报你的觉悟跟我们不同,走啊。” 恩怨 林夕说着真就上前来要拉江百合。 “你,你!你狡辩!”江百合道理说不过大家,吵架又吵不过林夕,也确实错在她,心虚的她不敢和林夕去大队委,只能嘟囔了两句臭死了不吃饭了,就自己回房间了。 李红梅在饭桌上说了一句要给江百合留饭,没人有意见,吵嘴归吵嘴,没人有资格不让江百合吃饭,毕竟她自己的口粮也是算在里面的。 接下来的好几天,江百合都对林夕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林夕也不在乎,反正江百合就那么一人吧,多计较也烦心,就等她撞过来再怼回去呗。 只不过林华茹这几日似乎总在烦恼什么,做事还老走神,这表现倒是让林夕心中在意。 这天上工,林夕就听到来交接看猪圈的两位大叔说起了张建邦的事。 “她家那老婆子,前几天病了一场,嘿,老张头还不给人看病,这病症耽误到镇里才看,整个人跟脱了层皮一样。” “豁,那老张头那么狠。” “可不是吗,想当年张婆子可是我们这一代的地主闺女,那嫁妆,都能堆满一个屋子,老张头那时候挺有想头的,还特地从镇上的医馆回来,不做学徒了,结果张婆子直接嫁给了家里的长工,嫁妆也归了长工,直接盖起了大院子,那老张头可不就一直惦记着这个吗?” 林夕了然,这两人说的是原文男主张建邦的爷爷奶奶,张奶奶在民国时就是一个大家小姐来着,张爷爷名为张国栋,原本是张奶奶家的一个长工。 不过林夕听这话的意思是,这个节骨眼正是张奶奶大病初愈的时候,若说有什么需求的话,那就是需要营养品了,这么一联想,也就是说林华茹这几日的烦恼估计就是这个。 可是她现在也没什么东西啊,除了一点红糖,还不好说自己知道林华茹的顾虑是什么。 不对,她有! 这身体虚弱,病后补充营养,她倒是能帮上忙,毕竟她随身药店里有保健产品啊,中老年人喝的羊奶粉也有,要是林华茹开口了,她就拿点保健品出来给送过去? 要知道,张建邦可是八十年代一开放,就咻咻咻的坐火箭飞起来致富的大佬啊。 而且先不说张国栋,林华茹一直对她挺不错的,她也想做点什么回报人家一下,现在这个时间点,张家的那位最硬心软的奶奶估计对林华茹还保持冷脸的态度呢。 不如她这个做妹妹的上门送点东西,感动感动? 说做就做,中午下工林夕回去后,见林华茹还没回来,就在屋子里鼓捣她的随身药店,羊奶粉拿出来包上,又配了一点维生素片,林夕就找上了张建邦的家。 院子挺大,就是半拉院子似乎经受过什么摧残破坏,都不能用了。 “有人在吗?”林夕高声叫了一下,里面很快传出脚步声,一点点由远及近。 露出了一张老头的脸:“妮儿,你找谁啊。” 林夕问:“你是不是张爷爷啊。” 老头说是,眼神看林夕多了一分打量,这妮子面生,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但是面上的白皙和那种不愁吃穿环境下养出来的气质是藏不住的。 他警惕的没开门。 去岁,就有人打扮成小姑娘,说是她老妻家族的女儿家,硬要他们张家将钱交出来供养她,还要张建邦娶她,虽然后来武装队的将那姑娘抓走了,也解释了这是个团伙作案专门盯有底蕴的村里人下手,但是去岁至今,大队上还是不少人对张家指指点点的。 那段时间对张家人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样,还有老张头招呼人将他家半拉院墙都给砸了。 因此张国栋对于这年轻小姑娘上门,算是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警惕,见了这么个一身矛盾气质的姑娘,不太敢开门。 林夕也不在意,将手里东西举了举:“我是华茹的妹妹林夕,我刚下乡到咱们这儿几天,听说张奶奶病了,我给送点东西过来。” 张爷爷心神就松了,原来是华茹的妹子啊,那肯定是个好的,他正要开门,后面就传来一声冷哼:“管她妹子不妹纸的,都是城里人,没一个好东西,快赶走赶走。” 林夕就笑了:“张奶奶,话别这么说啊,我现在不是已经在村里了吗?您就当我是村里人行不。” 张国栋见这姑娘也是个好性子,还会说那俏皮话,就多看了林夕两眼,见她眼神清正,多了几分喜欢。 谁知那张奶奶偏执得很,就是不让林夕进去,一边赶人一边咳嗽,林夕可不想老人家出个好歹,只能认栽:“哎呀,算了我走我走,你别气。” 走出了一段路,林夕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叹一句也只有林华茹这样的真爱才能受得了这个张奶奶了,别人的话,唉,难。 还是上工好好铲屎吧。 林夕回知青院把东西归置好,院子里已经开始吃午饭了。 今天是李红梅做饭,见林夕手里拿着东西出去又拿着东西回来的,就状似不经意的问林夕拿着什么出去了。 林夕:“拿的我自己的东西啊,怎么了,院子丢东西了?” 李红梅一噎,这话哪能接啊,就说没有。“不是,我就是好奇。” 说完,眼含期待的看着林夕,似乎觉得林夕应该满足她的好奇心。 但是林夕只是来灶间打水洗洗手的,至于满足李红梅的好奇心? 她可没这个义务对李红梅交代自己的事情,也没那个心思满足她的好奇心。 吃饭的时候,林夕觉得这饭菜太淡了,有心想问问,有人倒是先开口了:“李红梅,灶间是没盐了吗?” 李红梅抬起头:“还有半罐子啊。” “那你做菜是不是忘记放盐了,这可不行啊,不吃点咸干活没力气的。”安国萍的直爽让李红梅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林夕挑眉,这安国萍还真是个呛口小辣椒起码在对付李红梅上,够辣! 菌菇 洗了碗回屋,林夕就被塞了一颗糖。 “姐,哪来的糖啊。”屋子就这么点大,林华茹是个停磊落的人,平日里取用什么都不避开林夕,因此林夕也知道她有个专门放小东西和钱票的饼干盒子,里面并没有糖啊。 “你吃就是了。”林华茹只这么说,并不说糖的来历。 林夕剥开糖纸将糖捏起塞进嘴里,被甜的差点一个哆嗦。 水果的味道挺浓的,就是太甜,含在嘴里一会还感觉舌头麻麻的。 下工后,安国萍来猪圈这边问林夕要不要去山上采点菌菇,林夕来了兴趣,和沈廷余道别就跟安国萍一人提着一篮子上山了。 这里的山很高,也连绵不绝,不过大家就算采野菜或者菌菇都只会在山脚下这一片地方,根本就不会上去,因此也没出现过野兽伤人的事情。 林夕狠狠的吸了一口没有猪屎味的新鲜空气,脚步轻快了起来,走在乡间小道上,安国萍忽然问林夕,和沈廷余是不是很熟悉。 “还好吧,就是下乡的时候在一节车厢上。” 林夕老实说:“我们认识不久,就是在火车上认识的,你这么问,是想——?”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安国萍羞涩的说:“能不能问一下,沈知青——” 林夕眨眨眼,这问话的姿态,不会是她喜欢沈廷余吧。 等安国萍停下,林夕郑重的点点头:“好,我一定帮你问。” 接下来两人就说了说村里的一些事情,安国萍思想比较正派,说的都是一些村子里的人际关系,还有每月可以到队委结算工分签名的琐事,两人聊着聊着也不觉得时间漫长,很快两个篮子都装了不少军规。 回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在烧火烧水准备做饭了,见到两人摘回来的菌菇,负责做饭的李红梅很惊喜的样子,立刻清洗了好几朵煮成了汤。 其他的菌菇都晾晒在了外面。 林夕觉得李红梅应该是挺喜欢菌菇的,晚上的菌菇汤烧起来特别的鲜美,炒萝卜的味道也没有中午那么淡了。 次日,就安排到沈廷余做饭,田满知道他不擅长就过来帮他,沈廷余一边学一边烧火,田满让他去拿几朵菌菇来烧汤,结果沈廷余空着手回来了。 田满出去也没看到晾晒的菌菇,就在院子里喊了一声:“昨天是谁收的菌菇,放哪儿了?” 李红梅踉跄的跑出来:“是我放起来了。” “没事,不是弄丢了就行。”田满倒是不计较李红梅没说一声就收走,只是伸手要那半篮子菌菇,不料李红梅却缩了缩身子:“你要几朵,我去拿。” 田满纳闷:“咋的,你还要长期保管啊。” 李红梅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就是,我就是希望大家节省一点。” 安国萍从屋子里直接拿了篮子出来给田满,完全不管李红梅惊讶委屈的神色:“这是我和林夕弄回来的,就算要保管,也是我们两个保管,有你什么事,还偷偷藏在你柜子里,怎么的,又想着时间久了就留成自己的东西?” 手表 安国萍以前初来乍到不了解李红梅,被借了好几次小东西,李红梅的套路,那就是个只进不出的,还专门借你一点三瓜两枣的小东西最后要找的时候总是找不见,,让你计较起来也显得无理取闹。 安国萍后来知道了真相也烦了,此时见李红梅又摆出那样儿,便实话实说了,并不磨磨唧唧。 “我不是,我没有。”李红梅摆手,那样子好像是谁欺负了她一样。 但奇怪的是,就算是田满这样的老好人,似乎也没来帮腔,只是拎着篮子离开了。 看来并不是只有安国萍一个人中招过。 见没人搭腔,李红梅难堪的在院子里站了一会,才跺了跺脚进了屋子,吃饭的时候也是低着头过来低着头离开的。 林夕之间一直在屋子里没出来,不知道这个插曲,沈廷余却是若有所思的记下了这件事。 日子平平淡淡的朝前走着,十月眼看着就见底了,在熟悉了铲屎的活之后,林夕也盘算上了一件事,那就是要想办法买一双长胶鞋,还有就是手套也要买。 不管怎么遮掩,前世有一些习惯还是刻在了林夕骨子里的,继续这么裸手下去继续上工,她担心自己可能要崩溃。 除了这两样,她还要买鞋子,因为她的小皮鞋不适合做工,这几天她一直穿的林华茹的鞋,她想买一双还给人家。 说到买东西,林夕想起了安国萍拜托她问的一件事,于是在休息的空挡就找上了沈廷余:“沈知青。” 沈廷余嗯?了一声转过来看她:“怎么了?” “就是,就是我想问一个问题。”林夕之前答应安国萍帮着问一下沈廷余的手表能不能借她戴一天拍个照,此时说起来,却有点不知道从何下口。 见沈廷余不解的看着她,林夕索性一股脑儿的人说出来:“就是你的手表可不可以借安国萍,她说要借一天戴戴,她愿意给一块钱,就借一天,她只是戴着去拍个照给家人看看。” 安国萍和安民生是兄妹,两人的家庭还不错,两人下乡都带了点钱生活的,但是安国萍去年生了一场病,把自己和哥哥的钱用完了不说,还欠了大队上钱,为了还债把自己和哥哥的手表都卖掉了,这不,家里说想看看姐妹两了,就问她们要照片。 安民生心思细腻一点,就说了手表的事情,安国萍也觉得要是兄妹两手表都不见了,肯定要引起家里怀疑的,索性安民生借了田满的手表,安国萍要借沈廷余的手表。 听完,沈廷余皱眉。 林夕见状心里一个咯噔,是她太想当然了,沈廷余现在看着纯良,以后可是个反派角色啊,其实有隐藏洁癖的他,会不会也对自己的手表格外在意,并不肯出借呢。 “是我太冒昧了,如果不愿意——” 沈廷余摇摇头:“手表我放在了知青院,刚才没答应,是因为我不要那一块钱,大家都是一起下乡劳动的,这点小忙不为难,我可以借,就是别给我弄坏了就行。” 盘算 林夕的心里经过一起一伏,颇有点坐完过山车的反应,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以后谁说沈廷余是个反派,她跟谁着急! 林夕看着这样纯良的沈廷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要是他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对了! 原文里,读者们评论最多关于沈廷余黑化的原因,就是因为沈廷余的家庭,他在家里得不到应有的爱,屡次都被伤害,才慢慢黑化的,更是在下乡这段是时间遇上不少不公平的事,被逼的慢慢成反派的。 那如果…… 如果沈廷余能从知青们身上感受到同志爱,感受到友情,是不是就能冲淡一点对于亲情的那种执著和在意? 思及此,林夕冲着沈廷余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沈知青,你真是个好人,我太喜欢沈知青这样的人了。” 沈廷余避开了她的视线,口中说着:“干活吧。” “好的。”林夕不疑有他,也没发现沈廷余的耳朵悄悄的红了。 回知青院后,林夕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安国萍,安国萍高兴得不行,说道:“我就猜到了你跟沈知青说肯定有用。” “???”林夕一头雾水。 安国萍见状,眼珠一转换了一个话题:“过不久正好是平安镇三年一次的大赶集,到时候会去不少人,你要不要计划下买什么?” 接着安国萍又说了这大赶集有什么好处,能多买多少东西之类的,成功把林夕给带偏了。 林夕被安国萍提醒了,回了屋子她就将红糖罐子翻出来。 这是原身行囊里带来的红糖罐子,她和林华茹两人也就开过那么两三次,剩下的量,拿去送礼都是合适的,毕竟也是稀少资源的一种嘛。 不知道这个能不能作为敲门砖问问那个大队支书家的大儿媳田翠芬,向她了解供销社的一些物价情况,比如说一双胶鞋要多少钱之类的。 田翠芬可是平安镇供销社的营业员,在这个时候,在供销社做事的,可是顶顶好的铁饭碗,里面的道道,肯定门清。 林夕算了算,她需要的东西不少,脸盆脚盆热水瓶,穿着干活的衣服鞋子什么的,也都稀缺,有心想给林华茹这爱豆一样的姐姐吃好点,可林夕明面上的东西就刚来的时候带的那么个小包,也不好凭空变出什么。 所以林夕盘算着想和大队支书的儿媳妇搭上话,方便买东西的时候心里有个底,要知道她翻遍了自己的包裹和口袋,也就三十几块钱。 说做就做,林夕找了个大家都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上门了。 不是想蹭大队支书家的饭,而是这时候各家各户也在家里吃饭,不会有人在外面晃荡,看到她来了大队支书这里,搞不好有的人就会想说点闲话。 因为大队支书比较正派,林夕没直接将红糖罐子拿出来,要是被这大队支书理解为送礼行贿之类的,就不太合适了,所以林夕只是跟在家里的大队支书打了个招呼,才对着他大儿媳田翠芬招招手,“嫂子,我有事找你问问。” 两人到后门说小话。 询问 田翠芬得知林夕来意后,嗐了一声:“就这事,哪值当你给我送一罐子红糖啊,我直接告诉你吧,胶鞋的话供销社有卖的,我记得供销社里还有那长到小腿的规格的胶鞋,有三双,就是尺码我没记,你得自己去看看。” 林夕记下了,又问供销社里平时能买到的日用品有哪些:“嫂子,也不瞒你说,我出门经验少,这冷不丁下乡了,带的东西也不够充分,就想买一点家里面常用到的日用品,不拘束是什么,只要是供销社能买得到的,您都跟我讲讲。” 田翠芬想了下,说道:“行,那我想想啊,这锅碗瓢盆都有,不缺货,就是都要搭上一点工业券什么的,特别是暖水瓶这样的物件,碰见了最好就买,不然下一次补货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全看上面给多少指标什么时候发货。” “点心和调料也比较充足,就是那些个大料小料啊不好凑齐,一般的油盐酱醋糖还是有的,最好自己带着容器去装,要是买玻璃瓶的,一瓶子酱油就要一块多呢,比肉还贵,你要是想自个买调料啥的,千万记得带上瓶子……” 林夕又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答案后,就准备回去了,刚起个头,田翠芬就说:“可不敢收,这东西稀罕,你们姑娘家自己留点泡水喝,煮个鸡蛋,都好。” 林夕硬是将红糖给人塞回去:“哎呀,之前也没感谢老叔给咱们三个新知青的照顾,这点东西,您可千万别给我客气,不然下次有困难,我可不敢来劳烦嫂子你了。” 田翠芬这才佯怒的收下了,还客气的招呼了林夕吃饭,林夕没停留:“院里做了我的饭了,可不能浪费,那我先走啦。” 说完摆摆手走了。 田翠芬将红糖给收了起来,避开了公爹所在的屋子。 果然不出田翠芬所料,等她佯装洗个手进屋准备继续吃饭后,被公爹问了一句。“那妮来做什么。” “那妮子,问我供销社卖什么呢。”田翠芬没提红糖的事情,她刚才就把那那罐子红糖藏好了,没在公爹面前显出来,只说:“城里来的娃娃估计东西没带多少,肯定是想买点东西过日子,那天你们接了知青到大队上我就看到了,那叫林夕的姑娘只带了一个小包来,估计缺的东西不少。” 大队支书敲敲烟杆,吸了一口,缓缓的将烟吐出来后,说了一句:“有问题咱们能帮就帮,就是要看紧了,但是别让她们弄出什么奢华的做派,给队里年轻人带来不好的榜样。” 见公爹又老生常谈,田翠芬顺从的说了:“哎,爹,我晓得的。” 林夕赶在午饭前回去了,中午的饭菜依旧是令人没什么食欲的咸菜配馍馍。 中午睡了一会,就起来上工,下午的时候,江百合又照常扔了一筐草给林夕,林夕正要说话,却发现这草不对劲,和猪草完全不是一个样儿,怎么也会被江百合摘了。 于是吆喝了一声:“这草不对啊——江百合!江百合你别走啊。” 江百合越走越远,不一会已经快看不到背影,林夕叹了一口气,沈廷余过来看了一下,只以为是江百合又故意找茬呢,蹲下来帮林夕收拾,最后收拾出小半筐的柳条一样形状的草。 “这东西,有毒吗?”两人犯了难,不过都没敢给猪吃,还是拿回去了林华茹才说这是铁扫帚,毒倒是没有,还是苗苗的时候可以吃,不过主要还是入药用。 “咱们南边是没怎么见这东西的,北方多山多野菜,你待久了就知道了。” 林夕惊讶的看着林华茹,作为原文女主,林华茹的金手指可是一双巧手加设计天分,什么时候变成识药小能手了? “姐你还知道这能入药啊。” 林华茹见林夕好奇的样子,就解释道:“是建邦的爷爷告诉我的。” 建邦,是说的原文男主张建邦吗? 林夕叹道:这还是第一次听林华茹提到张建邦呢,虽说这会说的是张建邦的爷爷张国栋。 张国栋他原本是张奶奶家的长工,但是人机灵聪慧肯学能吃苦,所以十来岁就跟着家里的老爷、少爷出门,识字就是那几年学会的。 民国时期的政权运动轰轰烈烈,变革之下不少大家族都开始衰败,张奶奶家当时就裁员了不少人,后来张奶奶嫁给了张国栋,家里的情况一直不是很好,为了接济张奶奶的家人,也为了谋生,张国栋他拜了一个师父,学了一门制药手艺,将家给慢慢顶起来了。 而林华茹之所以知道铁扫帚能入药,还是之前张国栋对他提到过的。 “原来还有这么档子事情啊。”林夕觉得挺暖的,没想到上次看到的那个平平无奇的老爷爷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呢。 对于摘错了草这件事,江百合是一点愧疚都没有,林夕也懒得跟她继续磨嘴皮子,这件事暂且按捺了下来。 次日上工,林夕发现那个狗娃又来了,这次带来了两尾小鱼,就孩子巴掌那么大点,非要和林夕相亲相爱一起吃,弄得林夕哭笑不得,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在小狗娃的审美点上。 不过这怀疑太过自恋,林夕到底是没露出来这个意思。 狗娃生了火堆,将鱼杀了用筷子插着反复烤来烤去,等林夕吃了一口,脸上表情瞬间爆炸。 呕,真的是太难吃了,那种腥味她估计一辈子都要忘不掉了。 好在狗娃自己也好奇的吃了一口,脸红红的将林夕手里的鱼也拿过来,一起埋了。 没多久不好意思的跑掉了,林夕好笑的看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站起身来,将小火堆用砂石覆盖住了。 这旁边就是猪圈,要是这火星造成了火灾,那可吃不了兜着走。 林夕道水沟边洗手了,没看到沈廷余走过来,再次用脚底碾压了一下熄灭的小火堆。 洗完手的林夕转过身来,朝着猪圈这边走来,两人又投入了工作中。 包裹 过了两日,林夕正在院子里洗手呢,有人在外面吆喝了一声林夕的名字。“林夕——林知青在不在——” 林夕一听,立刻小跑出去,发现在院子外边喊她的,是穿着绿色邮政衣服的邮递员。 他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后座绑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几乎都要有他半人高了。 因为这个包裹价值不小,他不敢交给别人,只能自己专门跑一趟,见到有人出来就问:“是林夕是吧。” 林夕点点头,听见动静的其他知青也过来,就问林夕怎么了。 林夕也不解的看着邮递员。 邮递员就说自行车上的包裹是林夕的,那邮递员还要林夕出示个身份证明,林夕回屋子拿了自己的学生本本和知青证过来,邮递员见确实是本人,就将包裹卸下,说:“这是闽市给你寄过来的包裹,你查收一下。” 林夕一看是给自己的包裹,连忙伸手接过来。 也奇怪,包裹虽然大,但是不算超级重,也就三十几斤的样子,林夕拿着有点吃力却不会拿不起。 “谢谢同志,您辛苦了。”林夕连连感谢,那邮递员见东西送到了就挥挥手离开了。 林华茹上前两步,帮着林夕将包裹抬到了两人的小房间,没成想另外两位女知青也过来了,十来平的房间一下挤了好几个人,安民生几个男同志倒是没站在门外看热闹。 “你家里寄的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李红梅笑着说,还想上手帮忙,自来熟的样子,好像她和林夕多熟悉一样。 林华茹拦着,不赞同的看了红梅一眼:“红梅同志,这是我妹妹家里寄过来的东西,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李红梅撇撇嘴:“看看咋了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不让看了?” “你!”林华茹知道李红梅什么心思,不就想趁机占便宜吗? 眼下这个对峙的情况,赶人是不可能赶人了,林夕只能将包裹里摆上桌。“行,既然你想看,那就看吧,姐,我只请你帮我打开。” 说完,对着李红梅说:“红梅同志你站远一点,我有我姐帮忙就好了。” 李红梅站远了一步,却还是伸长了脖子看这里。 屋子里拿都掉漆了的木桌上,渐渐堆满了东西。 有黄纸包着的贴着红糖二字的红糖两包,有一兜子罐头,罐头一共四个看标签都是肉的,有两罐子麦乳精,一盒子果脯,一小袋细粮估计有十来斤,三根腊肠,一只风干的咸鱼用报纸包着,少说有半米长。 包裹内最大面积的物品是一床褥子,最小的估计就是一个饭盒了,是林夕以前看过的那种八十年代特别流行的铝饭盒,带把手的。 难怪包裹那么大,看着这被子和一桌子的东西,林夕心道。 里面还有一个信封,随着信封掉出来的二十斤份额粮票,还有五斤肉票以及其他若干的票据,票据里还有三十五张工业券,最后就是一张汇款单了。 林夕眼疾手快的将汇款单收了起来,上面的数字只有她自己看到了,那个数字…… 还是不给人看好了。 交待 搞不好要引起一阵轰动的。 不过,这算不算是一场及时雨呢,她之前还想着要是要上镇上买些常用品,三十几块估计都不够用的,家里就寄来了这么多。 林夕心想,要是有机会,一定把这笔钱汇回去,爸妈也是两个工人,两人一个月工资加起来也就七八十块,存这些可不容易。 等东西全部都拿出来了,林夕表情还没什么,李红梅眼睛却立刻就红了起来,呼吸都急促了一点。 江百合硬是挤了过来,一看到那么多东西就炸了:“林夕!咱们大院里工人一个月才半斤肉票呢,还有这个工业券,一个月一个工人就两张,是不是你家做啥事了咋那么多票据呢?”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林夕。 这话说的诛心,好像在说林夕家里东西来路不正一样。 林华茹不喜欢江百合这样说话,就让她出去:“别人家里的事情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跟你有关系吗?你别红口白牙就说别人做啥事了,你出去。” 江百合也知道是自己说话太刻意太冲了,顿时蔫了。 她这不是看了心里觉得怪怪的吗? 一直不吭声存在感极弱的红梅却说了一句:“江同志这也是怕人家犯错误好心提醒。” 本来气弱的江百合听了这句话,就牛起来了。 “就是,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家里这么多东西来历不正吗,这是提醒你们不要犯错误呢,都是阶级同志干嘛对我大呼小叫的,你以为你是——” 林夕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她,让江百合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还是死咬着牙说出了那句:“反正这些东西总有个来历吧,厂里的福利我可是知道的,一个月根本不可能弄这么些东西,你倒是都跟我解释解释。” 安民生因为妹妹在里面,所以先过来问了一下怎么回事,安国萍说了两句,大概意思就是林夕家里寄来了包裹,因为东西比较多,江百合在质疑林家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要林夕给出说法。 “嘿,我说这新同志,咋就死盯着别人家里的东西嘞!”安民生纳闷的嘟囔了一句,心道,女同志就是麻烦,拆个包裹女同志都能吵起来。 本来都准备落座吃饭的沈廷余闻言,也默默的站了起来,朝着林夕那边走了几步。 屋子里,气氛紧绷了几秒,江百合觉得自己似乎是抓到了林夕的把柄,表情略有些嚣张。 “吵什么呢,江百合,李红梅,你们待在别人屋子里干什么?”田满走了进来问怎么回事,小小的屋子一下就挤满了人。 林华茹就说江百合无理取闹。 “是这样吗,江同志。”田满将视线投向了江百合,其余人也是如此。 江百合见那么多人都在看她,心里砰砰直跳,双手握紧了。 李红梅顺势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江同志,你要是摸不准这件事要怎么处理,不如让大家评评理。” 江百合一下就来了谨慎,她让自己镇定下来,脸上浮现了两团红晕,昭示着江百合内心无比的激动,她清了清嗓子:“我,我要举报林夕,她娇小姐做派,他父母是蛀虫,腐蚀国家的企业和资产,这样的人应该被举报,因为她这样的人在我们的队伍中有辱我们知识青年的名声,我在对她进行批评教育。” “教育?教育什么?”沈廷余开口问了一句,看着江百合的表情很是不赞同:“说话是要负责人的,希望你开口之前先想清楚,污蔑别人可不是知识青年的作风。” 江百合见一向和林夕走得近的沈廷余跟自己说话了,心里莫名的更激动了,不枉费她勇敢的揭发林夕。 众人都不是很相信,虽然林夕来大队上也就十来天,但是林夕乖巧本分,还乐于助人,并不像是江百合口中那样的不堪。 至于娇小姐做派…… 众人看了看林夕今日的穿着,就这打扮还能是娇小姐,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林夕这身打扮有多根正苗红了吧。 见大家不信,江百合气呼呼的,不过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便开口道:“你们不相信我,可是你们看看,林夕从头到尾都不敢否认呢,是心虚了吧,林夕你说,你是不是我说的那样,你别想狡辩,不然我就写信到厂里请厂委调查你爸妈——” 林夕都气笑了,她之前没直接回应,是因为扫了一眼信纸,看了里面的内容,才抬眼看了一下江百合,以及她身后眼神闪烁的李红梅。 谁知道江百合被李红梅一句诱哄骗上钩,直接对她开炮了。 她本来还想着不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夸张,不过既然江百合送上门伸出了脸,她总不能抬抬手的动作都不做吧。 于是林夕抖了抖信纸对着信纸开始念:“展信佳,我的女儿,你下乡时走的冲忙,爸爸妈妈给你准备的东西你都没能带上,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我猜你姐姐一定是跟你一起用了,不过妈妈给你寄来了家里存着的工业券,能买还是自己买,不要过多麻烦人家,还有你外婆没赶上送你下乡,带了很多吃的,不过因为妈妈要给你寄被子,包裹再大就不好寄出去了,妈妈准备下个月再给你寄,里面的东西有……你打开包裹之后不要忘记核对一下,对了,工业券要是缺的话跟妈妈说,妈妈再拿别的票据跟别人换一下,不要委屈了自己,妈妈爱你。” 林夕快速的念完了这封信,桌子上的东西,除了麦乳精和罐头,其他东西,在信件里都被林妈妈给标注出来了,特别的清楚,估计是为了方便林夕核对。 “你不是想知道我东西哪里来的吗,现在清楚了没有?”林夕说道:“红糖,是我外婆家送来家里,我爸妈寄过来的,这个不是什么厂里福利,江百合同志,红糖没问题吧。” 江百合抿着嘴点头,桌上还那么多东西,她就不信,全部都是林夕外婆家送来的! 铩羽 林夕顿了顿,又说了咸鱼、腊肠、果脯、细粮的来历,还真都是亲戚间的走动,才得到的。 江百合的嚣张之色淡了不少,手直接指向了麦乳精和罐头:“这两个总不是送的吧,麦乳精一瓶十几块还要工业券,罐头也是不好得,难不城也是别人送的。” 林夕啊了一声,做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好像。 江百合脸上的笑都要藏不住了。 林夕放下信纸,气定神闲的对大家说了一句:“这是因为列车的领导给我写表扬信了,说我在火车上救了人,厂工会的领导们知道了以后啊,就调拨了这些东西来我家走礼,表示对我的肯定和鼓励,希望我继续努力造福人民。” 江百合的脸唰的一下死白,那看好戏的笑容似乎还残留在脸上,却再也扯不起新的弧度,渐渐缩了回去。 “江知青,这我在火车上救人的来龙去脉要不要我仔细说说。”林夕想着要不然揭揭江百合的短处,省得她有事没事就跳出来膈应人? “不要——”江百合尖锐的说了一声,要是给大家知道了她在火车上乱给人吃药,那她的脸面往哪里搁,大家岂不是要说她没觉悟,心地狠毒? “那你现在愿意道歉了吗,为你的血口喷人。”林夕追问。 从在火车上开始,江百合就欠了她一个道歉。 当火车上的领导被江百合忽悠,要给江百合写表扬信的时候,得意忘形的江百合就曾经说过林爸爸的坏话,当时她就没道歉。 林夕表示,这算不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对,对不起。”江百合的声音跟蚊子样小。 林夕:“我没听到,麻烦你说大声说清楚一点,刚才你的声音可不是这样的。” 江百合大声道;“林夕同志对不起,我不应该没有证据就随便污蔑你,对不起!” 林夕这才点点头;“希望你以后谨言慎行,不要给我们队伍丢脸。” 这是把江百合之前说的话给还回去了。 江百合闹了一场,却铩羽而归,灰溜溜的离开了屋子。 李红梅还眼巴巴的站在那里看着桌上的东西,林夕却指了指门口:“请吧。” 围观了一场辩论加打脸的知青们,似乎才刚回过神,我的个乖乖,这林知青未免也太能说了吧,那江百合根本就没招架之力。 林夕笑眯眯的对大家说;“不好意思给大家看笑话了。” “没有的事,你先整理东西吧,一会出来吃饭。”田满看了桌子上的凌乱,也知道她们要收拾一下东西,就打发大家离开了。 林夕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这李红梅刚才的挑拨和借刀杀人,用的可真是顺溜,利用江百合对林夕的矛盾,勾起争斗,自己却躲在一边,还让一般人发觉不了她的恶意。 林夕可是早就留意上这个人了,这人在原书里,就是一个白眼狼,受了林华茹的照顾,还想继续占一辈子的便宜,后来还看上了开始发达的张建邦,各种白莲上身经典桥段频出,给林华茹和张建邦造成了不少困扰。 不够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她穿来了,她会注意这些事,并且做出自己的决定的。 见林华茹还在帮自己收拾东西,林夕灵机一动低垂着脑袋,发出了呢喃:“姐姐,我是不是太凶了。” 林华茹正在帮着收拾东西呢,闻言一愣,见到看上去充满了后悔委屈的林夕,她还以为是林夕觉得自己太凶了。 “不是啊,你刚才是在讲道理,是那个江同志太过分了。”林华茹莫名有点心疼,就想将林夕抱在怀里哄一下。 不料又听得林夕说了一句:“那个红梅同志,我觉得她有点吓人。” 林华茹就歪头看了林夕一眼,不解的“嗯?”了一声。 “都是她先说那些话,才激得江百合跟我吵上的。”林夕觉得自己说的太果断了,又补救了一句:“姐,是不是我想多了,可能人家根本就没那个意思。” 林华茹本来只是觉得李红梅有点小家子气,就眼馋别人的东西,但是经过林夕这么一说,她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刚才这场争吵的开端。 好像……真的是林夕说的这个样子。 先是李红梅提醒了一句,本来消停了的江百合又斗志满满的开始针对林夕,后来更是凑在江百合身边不知道说什么,让江百合连举报都说出来了。 林华茹神色复杂,李红梅一直接受她的帮助,却在几天前林华茹需要工业券的时候,一句帮忙都不说,甚至林华茹都提出借了,李红梅只会可怜兮兮的说,她过的不容易要给家里寄东西根本挤不出半张工业券。 林华茹觉得,此刻连这个理由都有点站不住脚。 林夕见林华茹开始对李红梅有了想法,才松了一口气。 这种扮演绿茶的感觉,还挺酸爽的。 “姐姐?”见林华茹都看到桌上的麦乳精了,还是没开口,林夕索性自己点破,拉了拉她的袖子:“我不喜欢喝麦乳精,姐姐你看看谁家里需要,帮我找个买主,十块钱就卖了好不,我不要票。” 林夕是故意的,之前上工的时候那两个老头说的话,张建邦的奶奶大病初愈需要营养品这件事她可还记得呢。 既然自己送羊奶粉过去张奶奶不要,那这麦乳精算是时下最值钱的保健品了,不如还是让林华茹这个正主送过去吧。 林华茹猛地看着林夕:“你说什么,不要票,你只要收十块钱就卖?” 林夕点点头。“是啊,不是快赶集了,我想弄钱买身衣服啥的,姐姐不是说这里冬天会冷,那我可能还要买棉衣,就需要钱,喝不喝这个没关系。” 她要是不这么说,林华茹估计不会开口问她要麦乳精的。 这东西,林华茹需要它,还会因为找李红梅借工业券,被李红梅骗了钱。 林华茹给了钱,拎着被包袱皮捆起来的红糖和麦乳精,一出知青院就朝着村子最西边走去。 懂事 路上偶尔能见到几个扛着锄头的乡亲,林华茹爽朗大气的打招呼。 “李哥,下地呢。” “吃过了,张婶子你呢。” 这么走了一段路,渐渐看不到几个人了,林华茹才走到了一座建筑面前。 她绕过破败的门庭,杂草丛生的角落,才走到里面靠北边的一个院子。 整个三进的大宅院,被拆的拆被被毁的毁,只留下了这个小偏院,四间青砖房,天井旁边,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正在洗菜。 “张爷爷。”林华茹甜甜的叫了一声。 张国栋立刻回头,看到是林华茹才松了一口气。 “妞儿啊,有事不。”这里的老人都是这么称呼未婚的小姑娘,张国栋也不例外。 林华茹说道:“张奶奶在不。” “哎,在在,这人病了刚好,还能去哪啊。”张爷爷指了指不远处的房间,他老伴儿就在里面歇着呢。 林华茹脚步一转,直接去了张奶奶屋子,掀开帘子之后,就看到一个干瘦的老奶奶坐在了炕沿,她耷拉着脸,对林华茹似乎没什么好脸色。 林华茹也不计较,将包袱皮拆开,露出了里面一包红糖和麦乳精:“这个给您,一会泡水喝,每天喝一点身子会好的快一点。” 张奶眼神一转:“拿走拿走,我不要你们这些城里人的东西,你们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林华茹完全不听她的拒绝,将东西一放,几乎是扭头就大步离开了。“下次我再来看您。” “哎哎哎,老头子你快进来,这死妮子扔了东西就跑,你快还给她,老娘不稀罕。”张奶奶有点气急败坏:“这林家的小姑娘咋都这样,给人家送东西还上赶着来。” 张国栋看了看炕沿的东西,眼神柔和了许多:“你啊你,人家妞儿是关心你呢,给你寻摸了这精贵东西补身子,你就不能给人家点好脸色?上次你把人家妹子赶走,人家也没跟你置气呢,这么好的妮儿,你就别对她发火了啊。” 张奶神情暗淡,不复之前的嚣张和刻薄,张了张嘴,才吐出一句:“姑娘是好姑娘,但是我们要懂事。” 张国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低下了头不再劝。 张建邦回来之后,知道这件事,也没听奶的话把东西拿走,而是吭哧的说了一句:“华茹给的,不是别人。” 说完,他就跑走了,上山捡了一捧菌菇给林华茹送了过去。 林夕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便宜未来姐夫张建邦,林华茹的官配男主! 他身强体壮肤色偏黑,看上去是个很有安全感的人,偏国字脸的脸型,确实符合当下的审美,和温和大气的林华茹站在一起果然很登对。 “姐夫啊。”林夕一开口,就给两个人闹了个大红脸,张建邦跑走的时候还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林华茹送走了张建邦,回到屋子里就捏了一下林夕的脸:“你这小丫头,胡说什么呢。” 林夕贼兮兮的:“难道你们没处对象啊,早晚都是我姐夫,我叫一声怎么了嘛。” 林华茹拿她没办法,脸上的红霞一个下午就没怎么下去过。 厚颜 林夕在一边看了心中啧啧,真是美好的感情啊。 睡前,林华茹提到了镇上去的事情,“集市就在平安镇上,过两天村里的拖拉机要载化肥,我们可以顺路一起去。” 又说了张建邦就是村里的拖拉机手。 林夕点点头,心里盘算着到时候上镇里顺便把汇款单的钱给换了。 要知道,那可是两百块啊,在这个普通城市工人一个月十五六,一二线城市工人一个月三十出头的时代,两百块算得上是一笔财富了。 次日上工,江百合倒是破天荒的将那猪草都好好的摆放在林夕面前。 林夕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这人转性了?平时不都喜欢用扔的吗,好像看自己捡起来特别有感觉一样。 沈廷余也投来好奇的目光,这江百合什么做派,平时他也看在眼里的。 江百合支支吾吾的:“林夕,我找你有事说,我们到那边说去。” 林夕皱着眉跟着走了几步:“就在这里说吧,也没什么人听,你有事就说。” “那个,我想找你借点东西。” 林夕问她借什么,江百合就说:“一罐麦乳精、借给李红梅补身体,再借四个罐头给大家补补身体,还有你那工业券有多的都给我,我也想买双手套。” 林夕静静的等她说完,江百合竟然顿了顿又说:“然后再借五十块就好了。” 林夕说:“听起来不多啊。” 江百合面露喜色。 “但是我没这么多东西。”林夕说道:“不过你想的挺美的,这自娱自乐的手段还不错,真的。” 谁家开银行也不可能这么大手大脚借东西给人家啊,还是借给一个总是针对她的人。 还五十块,好意思说出口,现在的小镇工人一个月也十来块工资,人家还累死累活十个小时。 “林夕,你太坏了吧!”见林夕拒绝,江百合一激动,就想上来推搡林夕,她觉得林夕这话是在嘲笑她不要脸。 奈何她脚下一滑,整个人重心不稳朝着身后仰倒,林夕下意识伸手,被江百合一下抓住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江百合竟然是腰一挺,才抓住的林夕。 好在最后几人都没摔下去,林夕拉住了一边的小树干,在江百合站稳之后,林夕直接一把甩开她:“借钱不成你就打算对我下手是吧。” 江百合也面色发白,她刚才那一挺腰差点没把自己腰给折了:“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你这不是没事吗?” 说完直接跑了。 林夕嗤了一声,摇摇头又重新上工了,刚才那个是意外她看得清楚,因此没继续深究的意思,不过还是在心里感慨了一句,人的脸皮厚起来,真的是能堪比城墙。 赶集的日子如约而至。 这一日,知青院三个新知青加林华茹和田满都说会去,安国萍兄妹说之前去过镇上拍照该买的都买了,也就没来。 李红梅要林夕给她带一块肥皂,林夕问她要票,她就走了,没继续提买肥皂的事情了。 不够 赶集的地方是平安镇,走路去要四个多小时,好在队里的拖拉机要出公干,顺便拉着人去就快多了,不过哪怕是这样,这天众人大概六点左右就等着出发了,等到了目的地,也就七点多的样子。 大家先在路边的石墩子上歇歇脚,才开始分散自己逛了起来。 林华茹和林夕一道走,江百合人生地不又因为之前的矛盾不好跟着林家姐妹走,所以就跟着李红梅,沈廷余则跟田满一起走。 林夕左顾右盼,发现镇上的建筑都比较整齐,偶尔能看见双层的建筑。 不过都是农机站或者是合作社或者诊所之类的建筑才有双层,大部分都还是平房,比村里的条件要好一点,但是也没好到惊艳的地步。 林夕上邮局,却发现汇款单根本就兑换不了,说是要到市里面才能换,林夕只能作罢。 供销社还是很醒目的,门口围着一些不进去的围观者,还有里面热火朝天的场景都昭告了它供销社的地位。 林华茹和林夕进去,林夕买了胶鞋和手套,鞋子不能试穿,好在有她穿的37码,买了鞋子和手套,林夕打算做口罩,所以又要了一些布头和松紧带,就用了几分钱。 这,这钱也太值钱了吧。 想了想,林夕多要了一块布料,打算给沈廷余也做一个口罩。 “这暖水瓶怎么卖的。”林夕忽然看到了两个暖水瓶,就弯腰指了指桌玻璃柜底层的商品询问售货员。 她之前就听田翠芬说过,镇上暖水瓶进货很慢,眼看离冬天不远了,林夕就想买两个用,一个用来喝水,一个装水用来洗脸洗脚什么的,只不过她看了一圈都没看到田翠芬,估摸着这会有事不在。 负责看着柜台的售货员看了一下林夕的穿着,大概是觉得林夕买得起,所以售货员脸色还算是不错,说了暖水瓶的价格:“一个暖水瓶五块,搭配十张工业券。” 林夕盘算了一下,钱她是够的,只是她刚才那一通买,自己手里工业券也就剩下八张了,连一个暖水瓶都买不了,林华茹自己手里本来有几张的,但是刚才也买了手套和一双男鞋,都用完了。 林夕有点遗憾,毕竟有便车难得来一趟,而且下次再来,搞不好这暖水瓶就卖完了,于是林夕就问那供销社的店员,能不能只收八张工业券,她愿意多加两块钱。“我很需要这个,麻烦您了。” 售货员睨了她一眼:“不行,这是规定。” 林夕一噎,还真忘了一件事,这时候的供销社是公家的店铺,里面工作的人个个鼻孔都是长在天上的,想要通融,几乎是不可能。 江百合正好也在旁边看一块料子,见状赶紧走远了一点,生怕这对姐妹找她要工业券。 她自己本来就不够用,才不要给林夕。 还说风凉话呢:“有的人啊,买钱就不要在那里摆阔气,影响被人买东西又耽误售货员的工作,我劝你啊,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买不起就快点走吧。” 说着,江百合故意将目光看向了那个暖水瓶。“哎,下次搞不好就买不到暖水瓶了吧,买得起的人还是挺多的。” 那售货员被江百合这么一说,也以为林夕买不起,也在那边斜眼看着林夕。 吃鸡 林夕暗自着急,这都快冬天了,要是每个暖水壶,岂不是喝个热水都难。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林夕旁边伸出来,手里捏着几张工业券:“你先用吧。” 是沈廷余。 林夕抬头看了他一眼,感激的说:“谢谢你沈知青,我会还你的。” 沈廷余摇摇头:“我不急,有了再说。” 林夕将工业券接了过来,只取了需要的两张,将其他的还给了沈廷余,才找售货员买了那暖水瓶,拿到手的一刹那林夕满眼笑,只觉得真是好运气,不然回头自己单独来镇上,花四个小时走路过来,她可做不到。 沈廷余见林夕这么开心,自己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林华茹也对着沈廷余道谢。 沈廷余又摇摇头:“没关系,大家都是同志,有困难要互相帮助。” “沈知青说的是。”林夕此时怎么看沈廷余怎么顺眼,也不后悔自己刚才多买了一块布料的决定。 一旁的江百合瞪了一眼这边和乐融融的气氛,全身都不舒坦,翻了好几个白眼,忽然觉得腰更酸了,她昨天让李红梅按摩了好一会,还是用给张肥皂票换来的待遇。 临回去前,林夕又买了点散装糖果和一包红糖,一行人就回了大队。 回去之后,日子还是照常过的,并没有因为一场赶集改变了什么,林夕回来后,用那点布头做了四个口罩。 两块是天蓝色两块是深蓝色,看上去挺精致的,林夕都洗干净暴晒了才将其中两块深蓝色的口罩给了沈廷余。 虽说不如药店的口罩,但是也聊胜于无,主要是来遮挡这令人上头的猪屎味的,林夕觉得自己的要求真是不能再低了。 不过这四个自制口罩,林夕都用随身药店里的消毒水洗了一遍,闻起来就有一种干净的气息。 “这是这样戴的,你戴戴看,要是小了,我再调整一下。”林夕示范了一下口罩的戴法,又看着沈廷余将口罩戴上了,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 此时林夕注意到,沈廷余的睫毛很长,低垂着眼眸的时候,看上去特别的好看。 两人接着上工都会带上口罩和手套,林夕还穿了胶鞋,心里多少舒服了一点,这样做,也能减少病菌的侵入,这时候缺医少药的,不生病自然是极好的。 至于专门给沈廷余做是为什么? 林夕表示,她这个短命女配要和反派男配做好朋友,一起走上改变命运的道路! 这天下工回来,林夕被林华茹神神秘秘的拉到一边,通知了一件事:“你下午下工以后,跟我出去一趟。” 林夕不明白林华茹这是要做啥,不过下午被林华茹拉到一处小山坳一看,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张建邦又给林华茹送东西,她这个小姨子是顺带有了口福。 这次张建邦可不是送果子送菌菇,而是一只野鸡。 此时这野鸡已经被去皮清洗,架在了火堆上烤着,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得到成品会是如何的皮脆肉嫩,鲜美可口。 鸡皮上的脂肪被火焰舔舐着,一点点朝着外面渗出了油脂,然后再汇聚成液体,一滴滴砸在火堆上,引起了火焰的一阵欢呼,以及林夕心里的雀跃。 这是肉啊! 举报 下乡一个月以来,吃的第一次肉啊。 这个小山坳背风,也偏僻,少有人来,林夕围在火堆旁,看着这小两口你来我往的忙,狠狠的磕了一场cp秀。 张建邦说:“之前我奶,没让你去家里,我给你道歉。” 林夕摆摆手,“没事没事。” 林华茹好奇是什么事,林夕就说:“我这不是听说姐夫——” 林华茹掐了她一下,她赶紧改口:“我不是听说建邦大哥的奶奶大病初愈么,手里正好有点营养品想过去探望下。” 至于被赶出来不让进门就没说了,老太太的心描和顾虑她早就看过了,也不会真生气的。 林华茹顿了顿,深深看了林夕一眼。 等到鸡熟了,林夕什么都没动手做呢,就沾光吃了一顿肉,不过林夕吃了根鸡腿和两块肉就赶紧下山了,打扰别人恋爱是不道德的! 林华茹看着林夕离开的背影,眼睛红了红,把张建邦给急的,连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鸡不好吃。 “噗。”林华茹笑笑,抹了一下眼:“就是我觉得有个妹妹挺好,还知道变着法的帮我。” 要不怎么就那么巧,偏偏林夕忽然要存钱买衣服,还不要票就十块,这都是在照顾她这个做姐姐的呢。 “你也好,你们都好,她对你好,我以后也会照顾她的。”张建邦说着,伸手过来给林华茹擦眼泪,却把人家的脸擦得黑黑一片。 林夕不知道姐姐和未来姐夫都在说以后要对自己更好呢,这一下山朝着知青院走,林夕在半道上听到一阵哭声,寻声一看,还是个熟面孔。 是那个帮她洗过野菜还说要抓鱼给她吃的狗娃,就这两天他也总来。 眼下家家户户估计都在准备做饭,没人注意到这个树下蹲着的狗娃,林夕被这孩子帮过好几次,也不能看着这孩子就在这里一直哭,干脆把这个黑乎乎的小孩带回了知青院,给他的膝盖清理一下,弄出细沙土,上了红药水,用纱布捆了两圈。 红药水和纱布都是她找机会摆出来的,早就过了明路了,此时拿出来并不突兀,不过狗娃倒是看了个稀奇。 “下次走路小心点,摔疼了吧。”林夕拍拍狗娃的肩膀,让人回去吃饭去。“明天可以再来找我,我给你看看,你别自己动手摘了这纱布啊。” “谢谢你林夕姐姐。”狗娃稀罕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觉得一点都不疼了,这么白乎乎的布料,这知青姐姐真好心,直接就给他捆膝盖了。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林夕转眼就忘了,在两天后,林夕摊上件事。 有人匿名举报了她。 举报的人还不知道是谁,但是大队支书已经把她和沈廷余都叫上谈话了。 进大队队委前,沈廷余和林夕都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默契的将口罩先给摘下来。 “支书。”林夕和沈廷余问候了一声。 支书端着搪瓷杯正吹热气,见两人来了就招呼他们先坐:“来了啊,先坐。” 反说 “诶,好的。”林夕将口罩揣兜里,和沈廷余并坐在凳子上。 支书喝了一口水,将杯子放在一边的木桌上,说:“这个,你们下乡也一段时间了,怎么样,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大队里帮衬帮衬的不?” 林夕摇摇头:“都挺不错的。” 沈廷余也道:“还成,没问题。” “我知道,你们这些娃儿下乡,是受苦了,在村子里的生活确实和你们以前的生活不能相比,但是你们这又是胶鞋又是手套又是口罩的,这个作风和习惯可不好啊……” 林夕心道,难不成戴个口罩,也违反了眼下的政策时局什么的? 大队支书接着又好一通说,话里话外都是要两人不许穿胶鞋戴口罩:“你们啊,是来劳动的,不是来显摆的,知道吗,你们这个样子都引起了别人的不满了,听老叔一句劝,回去啊,把那享乐主义的东西都给去掉吧。” 林夕听出来了,也确认了,这是有人看不惯她和沈廷余一身“装备”,所以将他们两个举报上了。 但是要她再次回到之前一脚屎尿一手泥泞的,她也不愿意,先不说脏不脏吧,这卫生就不过关,要是弄病了,糟蹋的是她自己的身体。 林夕没有答应扔掉口罩的事情,但是也不会直白的顶撞,因此林夕决定从卫生的角度,来维护一下自己的权益。 林夕说:“林夕在这里冒昧叫您一声老叔了,老叔您说的没错,享乐主义这种东西确实不好,会腐蚀广大人民群众勤劳肯干的精神面貌。” 大队支书满意的点点头,这娃娃思想觉悟还是很高的,既然这样,他就不按照检举信上建议的,在全村面前批评她了。 “可是老叔,您听我说。”林夕面色一整,她语重心长道:“这养猪的活儿,我听说大家以前都是一户人家管个一年半载的,到后来要轮着来的,指着一两个人做,是不是这人就容易生病?” 大队支书愣了一下,确实铲猪屎的活儿不重,但是只要是知青,做个一两个月,总是会有人病,不过他不明白这和别人举报她享乐主义有什么关系。 “这还不是你们知青身体不好。”大队支书不是很高兴的看着林夕。 林夕说:“老叔能管理大队这么些年,肯定也是个有文化有知识的,应该听过桔子生在南方那是酸甜可口的桔子,生在北方只能是又算又苦的枳子了吧,这知青啊也是这样的,在家里都没怎么劳作过的人说实话这身体就是不如我们大队上的乡亲们。” 这话有点道理,被冠上了有知识有文化的大队支书,记下了这个桔子枳子的典故。 “所以他们就爱生病,容易受伤,但其实这是可以避免或者减少的,他们啊,其实不是累的,铲屎能多累,都没到农忙的时候呢,都是因为他们不戴口罩,不做防护才造成那样的结果的。” 林夕继续说:“我恰好通一点医理,所以我和沈知青戴上口罩,都是为了健康,为了不病倒给大队带来负担。” 大队里的社员因为做工生病了,钱一般都是从队里出的,这么说其实也对,大队支书烟也不抽了,他注意到了另外一个点,问林夕:“你是大夫?” 虽说这么问了,但是大队支书觉得林夕这个稚嫩的样儿,看着也不像啊要是大夫的话,也不太可能被派遣下乡了,早就被医院收进去了。 林夕摆摆手:“也算不上大夫,就是学过一点卫生保健的知识。” 沈廷余担心大队支书不明白卫生保健,就也帮腔解释:“那叫护士,就是像卫生员一样的,不动手术,给大夫帮忙的,也知道药都怎么用。” 这么一说,大队支书就更清楚了,这不就是卫生员嘛。 林夕看了一眼沈廷余,为他帮自己说话给了个赞许的目光,对,就是这样,要帮助身边的同志啊。 大队支书对沈廷余这小伙子也挺看好的,就在前两天,这娃来记工分,正好遇上大队里因为几个人的工分掰扯不清,这沈廷余还帮支书算了一笔这季度的工分呢。 好家伙,好几个干部分开来算半天都还有糊涂账的工分本子,这沈廷余拿起来翻了一下,就做了一个什么“表格”,一个钟头就把半年的工分都算好理清了。 两娃娃都是人才啊,他的处理要慎重点,有本事的娃娃,支书其实都比较看重的,因此,大队支书重新将烟杆叼在了嘴里,考虑好一会才道:“这样啊,那你们先回去,既然这口罩是为了身体健康着想,那就先不着急摘,我再想想,你们这个事儿怎么弄。” “好的,那就辛苦支书了。”林夕见好就收没继续纠缠,跟沈廷余一起离开了。 出了队委,沈廷余觉得林夕这不卑不亢的样子,还挺值的学习的。 没想到林夕也就是高中毕业,还能自己学习了医理,卫生保健可是一块不可或缺的领域啊。 对林夕的话,沈廷余是信的,心里也认定了这林夕同志,真是满身优点。 “林知青的卫生保健知识都是自己学的吗。” “是啊。”林夕笑笑,心里却在说,对不起了老师们,不这么回答,她也没办法解释自己一个下乡知青,家里父母又是食品厂的,她一个高中毕业的大姑娘是怎么得来那些卫生保健知识的。 干脆就应下这个自学的名目,以后搞不好用得上。 大队支书站在门边,看着两个知青并排走远了,才拿出了那个举报信。 举报信上的字迹他是见过的,但是这个信纸信封,却表示筹备或者参与这次举报的另有其人。 “我就奇了怪了,两个新来的娃娃,怎么就惹到他,让他也掺和进这件事了。”大队支书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将举报信自己收起来了。 这大队委,开始不那么安全了。 先是工分问题,又是举报信事件,他总觉得有点玄乎。 吃盐 林夕回来后想了一会,觉得要是有什么人讨厌她到会写举报信的,还真有那么两个人——一个是一直明着针对她的江百合,还有一个就是蔫坏的李红梅了。 林夕想起一句话,吃人嘴软拿人手软,置换一下这个概念,是不是能证明这么个道理:要是有人对另一个人做了心虚的事情,是不是就不敢吃她的东西,不用她用过的东西。 晚上是轮到田满做饭,林夕有了想法,就干脆拿了腊肠拿请他切片蒸熟了,吃饭的时候,江百合好像完全忘记了之前和林夕闹不愉快的样子,筷子拿起来就朝着腊肠夹去。 红梅看大家都没阻止江百合,也怯弱的样子吃了几块。 林夕看了看,见两人似乎都没什么异常,一时间也猜不透到底是谁来举报她和沈廷余,她之所以故意拿出来吃的,一方面原因就是因为心虚的人不太敢吃当事人的食物的,除非江百合跟李红梅根本就不是写举报信的人。 林夕疑惑了,但是她来大队上一直都挺安分的,该劳动的也没缺失,怎么会有人这么做呢,再说了,识字会写字还能写举报信的人,可不多。 两人照样带上口罩,上了一会工,林夕坐在一块石墩上休息一下,远远的看着一个小孩跑过来了,正是狗娃,过来就伸出自己的腿。“林夕姐姐看看我这腿好了没,我妈都不让我出去乱跑了,说伤好了才给我出去玩。” 林夕洗了手,查看了一下狗娃的伤口,觉得没有感染的风险,就又带着人回了知青院给他涂了一层碘伏,还给了他一个糖块,作为他勇敢的表扬。 结果晚上这孩子就拿了几个大地瓜过来了,硬要送给林夕,说是他妈妈让给的,林夕哭笑不得,接了下来,当晚就用这些地瓜熬煮了一锅地瓜粥,晚上大家的饭算是混了个饱肚。 晚上林夕负责刷碗,见到田满龇牙咧嘴的朝着灶间过来,就要往嘴里塞盐巴,林夕一把拉住了他:“怎么抓着盐吃啊。” 田满愁眉苦脸,“咽喉痛。” 林夕惊讶,问他怎么不去卫生所,结果田满龇牙咧嘴的幅度更大了,似乎这句话扎了她的心肝脾肺肾一般。 安民生走过来,算是为林夕解惑:“这小子,最怕喝中药了,而且队上卫生所的赤脚大夫张倔驴,也就是老张头,他总是收钱还要收物,田满舍不得,觉得干脆含着盐消消毒也能治治,不少老乡都说这样可行呢。” 这办法,真是令人觉得好笑又辛酸,抓盐巴混合淡盐水,确实有一点点消炎的作用,但是生病了自然是吃药管用。 不过……要不是物资的缺乏,也不至于想出这个法子,林夕想了想,说道:“我来之前,带了点常备药,田知青要是需要,我分你点药片,那个见效快,也不苦。” “那感情好,谢谢你了啊林夕妹子。”田满高兴得不行,那赤脚大夫总喜欢给人喝苦药不说,还基本没什么效果,他可不想受罪。 补贴 除了这个原因,田满也不想花钱做无用功,毕竟在这农村田间地头,他辛苦了一个月也就一块多,这还是红星大队的收成还不错的情况下换算的。 有的村子和大队,十公分就是一毛钱,那一个月累死累活六毛钱,要知道在镇上,这六毛钱吃一顿国营饭店的包子馒头,都不够一个壮汉吃饱的,由此可见钱票都是多稀缺的东西了,他本来还想着抗着的,好在柳暗花明遇上个有药的知青妹子愿意给他分享。 林夕在屋子里不安的走动,也许是田满为了几毛钱就忍耐自己的病痛,也许是工分带来的刺激,林夕想着穿越是新生命的开始,她的新生命还要这么艰苦的过,总是不甘心。 “不行。”她第二十八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改变一下这一个月一两块工资的现状了。 另一边,因为之前恰巧帮过一次忙,又被大队支书拖去盘账的沈廷余也有点懵,他没想这工分的换算如此的廉价,想了想临走前,哥哥沈传家对他说的那些话,沈廷余叹了口气,重新又投入了工作中。 沈传家可是说了现在年景不好,下乡是件好事,也许能填饱肚子还能给家里寄一些在成立不好卖的粮食菜蔬等东西,按照目前的生活来看,工分够不够填饱自己的肚子都是个大问题。 沈廷余算着这个月的工分数据,另一边的工分员李三元有事没事就过来转悠一下,回去就学着沈廷余的样子在绘制表格。 不过仔细一看,这虽然完全是参照了沈廷余的模板,却完不成沈廷余的计算量。 李三元愣愣的看了一下自己桌前的纸,不满意的将纸张揉成一团,正想扔在沈廷余那边呢,就注意到自己的动作被大队支书尽收眼底,赶紧停止了作妖。 不多时,从门外进来一个高瘦的老头,进门就冲着大队支书要东西:“这卫生员的补贴,还没下来?” 大队支书见是这老头,客气的将人给迎到了一旁,耐心的说:“是啊,我都催了两遍了,估摸着是最近镇上领导班子有点忙,没顾得上。” 老头哼了一声:“忙,他们忙,我就不忙,整个大队就我一个卫生员,我要是饿死了,大队上谁家生了病害了灾的没人管出点事了,是不是那镇上的领导就不忙了?” “哎哎,话不是这么说的。”大队支书好说歹说,这老头才面色不渝的走了,没继续闹事。 李三元见状,眼神闪了闪。 大队支书和其他两个干部都叹了一口气,沈廷余将账本子递给支书,轻声问了一句卫生员有补贴的? 大队支书点点头:“是啊,下地的一天差不多是五到十个工分,看表现来,这铲猪屎或者割草的,一般是两个工分到四个工分左右,但是卫生员不同,不用下地,还有每天十个工分,镇里也会有福利,给工业券一张,还有两斤粮票,和一点其他的东西,过年还给肉票。” “就是这老头,总是不去镇上学习新知识,弄得领导不怎么看重咱们红星大队的卫生保健,这补贴有一搭没一搭的给,我们也不好直说。” 大队支书刚说完,像是才想起一件事:“听说,你们院里那个新来的林知青,会医术?” 沈廷余毫不犹豫的说道:“是,我们之前一列火车上的,见过她救了一个婶子,后来也在院子里,给一个知青开药了,两天就消了病症。” 大队支书若有所思。 傍晚,老张头家的女婿上门了,却带来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你说我的位置会被顶替,还是被个下乡的知青女娃娃?”老张头哈哈一笑,一点都不担心这一点:“别开玩笑了。” “爹,我没跟你开玩笑。”女婿着急:“你咋不信呢,这女娃娃据说是有点医术门道,给知青院里的男知青治国病,两天就好了,还不吃苦药不针灸不熏艾草,就这么几杯水将人给治好了,我都听支书和那个知青说了。” 老张头闻言,倒是认真严肃了一点,不过还是不堵心的,因为他有底气,那姑娘没有。 老张头好整以暇:“女婿啊女婿,大队以前叫张家村,你懂什么叫张家村不,退一万步 来说,那姑娘就算真有点运气当了卫生员,老子照样给她撸下来,别想占我的位置占我的补偿,那些个补贴什么的,老子自己还不够用呢。” 女婿恭维了两句:“还是爹的本事大。” 老张头得意笑笑。 因为老张头今天的嚣张,也因为沈廷余对林夕的多番美言,晚一点的时候,大队支书叫住了田满,问了他咽痛的事情,又问是不是林夕给治好的,在此之前田满有没有找老张头看过斌开过药。 田满是老知青了,自然察觉出了点什么,立刻就将自己咽痛被林夕治好的事情和盘托出。 “这样啊,不到两天你的病症就好了。”大队支书点点头,让田满回去继续干活了。 回到家,大队支书也盘算了起来,这队里的赤脚大夫张倔驴也就是老张头是个中医谜,上面发下来的药物他从来都是不看不学,还闹出过好几次差点治坏别人的事情,要是这林夕真懂点医术,要不,弄去做个卫生员? 大不了两人分割开来,一个中一个西嘛,至于补贴,可以队里给出,也可以多申请一份。 只是他还要观察观察林夕,大队里大家都沾亲带故的,总不好弄个不知根底的人来做卫生员大家会有意见的。 天刚擦黑一对男女在苞米地里碰面。 “上次那信怎么不管用,林夕怎么还是照常戴口罩,也没被批评也没开会教育她?是不是那封信你根本就没放到支书的桌子上?” “我确定我放了的,本来知青也是很生气这种作风流行起来的,最后是你们那边叫林夕的那个知青嘴皮子太能叨叨叨了,说得支书都改主意了。” “……烦死,也不知道她这么能说,不然这两人在全队面前被批评,倒是省了不少事儿了。” “行了,下次再想办法吧。” 有人靠近,这两人一下就分散开了,一个朝着知青院去,一个朝着老张头家去。 …… 距离上次被叫去谈话半个月,林夕又被大队支书叫去谈话了。 只不过,这次是好事,大队支书说要给她掉岗位。 “申请报告我这边会弄好,那铲猪屎的活儿你不用做了,来卫生所上工吧。”大队支书乐呵呵的,看着林夕就像在看自家的后辈。 林夕刚开始没搞懂大队支书怎么忽然就给她掉岗位了,不过出门看到一个膝盖上包着纱布,全身黢黑的小孩子冲着大队支书叫爷爷的时候,她才知道这大队支书怎么就忽然这么和气了。 原来,狗娃是大队支书的孙子啊。 自作 林夕没想到顺手一为,倒是阴差阳错助攻她从铲屎中脱身,要不然按照大队长的考虑考虑,估计还要一段时间的考察期吧。 这算不算一种做好事有好报? 能脱离铲屎的行列,算是一件好事,林夕晚上回了知青院,她说了一下队里对自己的新安排:“明天开始我就不和大家一起上工了,我要到队上的卫生所里做事。” 大家都祝贺她。“恭喜你啊,以后不用下地干活了。” “卫生员,以后可紧着照顾我们知青院的诸位啊。” 林夕被揶揄得不行,不过对大家的祝福她都一一收下,并承诺:“好说好说,只要以后打针吃药你们不要看到我就想跑就行。” “又不是那小孩子还怕什么打针吃药啊。”安国萍笑话林夕。 林夕笑而不语,那是因为这里的卫生所的老张头不喜欢应该说不爱接受西医治疗方式,真要等她接手了卫生所,搞不好院子里的人打过一次针,嗷嗷叫她林阎王的都会有。 因为,她不擅长找脉啊,扎针也容易扎不准。 这就是她选择去药房工作的原因了。 打趣了林夕一番,大家该做什么还是照常做什么,只有个别人心里不舒坦,觉得林夕是靠着手段的。 有人悄悄的出了门,在队上号称滚刀肉的李婶子家门口路过,嘴里念叨着:“这新来的林知青啊,刚扯布做了新新的口罩,买了新的胶鞋,这要当卫生员了,那些东西白放着太糟蹋了,也不知道谁是下一个喂猪的,既然都是喂猪,肯定可以要那些东西来用吧。” 李婶子在茅坑里拉屎呢,听到声音差点屎尿都憋回去了,赶紧穿了裤子出来,却不见人影,想起刚才听到话,李婶子一个激灵,高兴的咧着嘴。 她就是下一个喂猪的啊,没想到还能白得那口罩和胶鞋,哎呦喂,大好事。 这口罩她不知道干啥的,但是胶鞋她知道的,供销社一双好几块,还需要工业券才能买到的,谁不稀罕谁傻子! 林夕起了个大早,准备到队里卫生所先看看环境,临出门的时候,就被个婶子堵住了院门口,说以后林夕之前铲屎的活儿是她接手了,过来讨要口罩的。 “林知青林大夫是吧。”来人对着林夕先是笑笑,随后也不让开路就站在门边。“我姓李,大家都叫我李婶。” 林夕不认识这个人,就问她找谁。 “我找你啊林大夫,东西在哪儿呢,该给我了吧。” 林夕狐疑的看着她:“李婶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没拿你家的东西。” “我也听说了,这不戴口罩铲猪屎容易得病,你可是个卫生员我愿意听你的,那口罩胶鞋手套啥的,借我使使呗。”来人暴露了真实的目的。 这李婶子一脸的理所当然,让林夕皱眉,真好笑,她戴的口罩只是用布料缝制的,做过针线活儿的妇人看一眼应该都能做的出来,如果真干嘛来讨要自己做一个不就行了。 还有胶鞋和手套,不会自己买去吗?又不是用她林夕的东西就能百病不侵。 林夕不耐烦,但是还是跟这李婶子解释:“口罩是用布做的,你回去可以自己缝一个,并不难,就是一块布用小布条捆着套在脸上的,家里要是有松紧带就更方便了,至于胶鞋和手套供销社有,还是新的,我不习惯那把用过的东西借别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李婶子还是不肯走开,磨磨唧唧的说自己家里没有布头没有工业券。“我不介意你用过的胶鞋和手套,这样,我用了之后给你洗好行吧,要是你以后需要了,可以找我要,再还给你。” 林夕听完,觉得这个可能性,也许比较地。 要真是这么讲理的一个人,就不会莫名其妙的上门来堵人了。 “卫生员都救死扶伤的,林夕你觉悟怎么可以这么低,不帮衬一下乡亲们。”江百合见状也不出发割草了,将割猪草的筐子和镰刀放在地上,显然是想看林夕的笑话。 那李婶子见有人帮腔,感激的看了江百合一眼。 林夕都气笑了,敢情她又要被索取又不被感激的,凭什么啊。 林夕道:“啊李婶子,我告诉您一件事,我这两天有点咳嗽了,病菌黏在口罩上您再用,岂不是害了您?” 林夕这么说,那李婶子果然犹豫了,但是还想着借胶鞋和手套。 “唉,队里可没要求我把胶鞋和手套给你,这东西是我自己的钱自己的票买的,不是大队上的财产,这位李婶子,我这么说您能听得懂吗?” 李婶子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这么一走了之。 江百合不愿意林夕就这么将人糊弄过去,顺势说:“林夕你是不是小气啊,算了,口罩就不说了,胶鞋和手套不会也有病菌吧,你可是天天刷胶鞋,隔两天就洗手套的,干净着呢。” 这江百合,就是不消停。 林夕心中冷笑,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不给她表现的机会怎么行? 不是说自己小气觉悟低吗,好啊,那她就再送她一场觉悟。 “李婶子,这江知青说的没错我挺小气的,不过她不小气,胶鞋和手套她也有,而且我不是告诉您了吗那口罩啊,最好是谁用就专门用,江知青手头有不少布料,您要一块小小的,做新口罩,她那么大气,肯定愿意,不如你找她吧。” 林夕说完就走,那李婶子一时不查被林夕撞开了一点,她心里不爽但是也不想得罪以后的卫生员,谁还能没个头疼脑热的问题发生呢。 所以李婶子只能看向那个“觉悟高”的江百合。 “嘿嘿,姑娘,我知道你是个不一样的,那布料、胶鞋……” 看着这李婶子贪婪的神色,江百合一口老血梗在心头,气的要命。 她怎么舍得把自己的东西给这脏兮兮的妇女用。 但是这李婶子要是不打发走,那她之前说林夕没觉悟又小气的话,那不是全部倒回来给自己了? 那怎么可以,她江百合可是觉悟很高的女知识青年。 排挤 江百合深呼吸,愣是让自己勉强挤出一个笑:“那胶鞋和手套是我买了给我家人寄回去的,总不能用旧了寄回去吧,这样吧婶子,我,我给你一点布料你去缝制口罩咋样。” 李婶子,见林夕不肯白给东西,于是只能接受了布料,走的时候李婶子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冲江百合呸了一声,这些下乡的小姑娘,没一个心诚的,不给就不给还找什么借口。 呸呸,不是东西。 李婶子拿着布料走远了,江百合还没将怒气平复下来,她明明是听了李红梅的话才在这个婶子的家门口说那些话的,怎么林夕就是不上套呢,林夕,你这个大忽悠,你给我等着。 林夕一路来到了卫生所,发现所谓的卫生所就是个有两间屋子的小平房,左手边这一间屋子是用来看诊的,桌子凳子和一个药柜都有,看上去像模像样的,右边是个和仓库一样的杂物间,里面还堆积着不少草药。 林夕来的时候,从库房后面绕过来一个老头,估计之前是在后头晾晒他的草药。 见到林夕过来,就问她的名字是不是叫林夕。 林夕点点头,这老就神色淡漠,眼皮子耷拉着,扫了林夕一眼就指了指右边明显是小仓库一样的地方:“以后你用右边,我用左边。” 也就是杂物间给林夕的意思了。 林夕:“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叫我老张头就行,我是这大队的赤脚大夫,以后咱们两看诊,谁愿意找谁看就找谁看。”老张头简单的说了两句,算是和林夕打了个预防针。 老张头他心里不服气,不就是之前没用那什么吊瓶什么的东西吗,至于弄个小丫头片子过来分自己的职务吗? 那就让大家好好比较比较,谁更厉害。 林夕也不生气,新旧思想碰撞嘛,总有点矛盾的。 医学这件事,不管中医西医,从来就没有说哪个派系就是绝对权威,各有优缺。 不过既然这个老张头不喜欢她,她也没必要上赶着讨好。 这个人在书中的笔墨不多,林夕也不是很关注,能合得来那就说上几句闲话罢了,合不来就自己守着自己这个小屋子。 林夕看着老张头将他药草之类的东西,从右边的屋子弄走了,才走进去。 被分给林夕的屋子,里面面积大约二十平的大小,还留在屋子里的东西就是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个木架子,看上去都不是十分牢固的样子,椅子上桌子上都有毛刺,桌子边缘靠着墙的位置,还有黑色的霉菌在肆意生长。 再看看木架子上堆着一些西药,她粗略整理了一下,忽然在地下看到一个纸箱子里面还装着几瓶酒精和葡萄糖。 她没做过赤脚大夫,但是也希望在有限的条件里,将自己记忆里医务室里该有的东西,都尽量回忆起来,就算当下水平不够,挤出设施她还是要想办法弄出来的。 这第一步嘛,就是打扫卫生,一个卫生所都脏兮兮的了,还讲什么卫生,讲什么保健啊。 说做就做,林夕她将酒精拿出来另放,又收拾了一下卫生,时间在打扫中似乎就过的非常的快,一转眼就到中午了。 林夕起身捶捶腰背,觉得这个小屋子还是要改造改造才合适,也要增添个小床比较好,只不过她还没能力造个小床什么的,还是决定回去之后求助一下自己的同志们。 这就关了门离开了。 老张头听到动静哼了一声,没多久,一个腰痛的老农过来让老张头给看看。 老张头一边给他按压腰部一边热了一块膏药,啪的一下贴在了老农的腰上,温热的膏药激得老农一个哆嗦,再一冷静,似乎腰痛真的就开始舒缓了一样。 “谢了啊,这次多少钱?”老农将带来的十几个鸡蛋放在老张头的桌上,还要伸手掏诊费。 一般家了膏药是一次五毛钱。 老张头却拦住了老农拿钱的动作:“不用你给钱,鸡蛋你也拿回去,我要你帮我个忙。” 老农点点头:“你说,要我做啥。” 老张头笑笑;“不是什么大事,就我旁边马上要多一个卫生员出来,是个十来岁的毛丫头,我担心啊她东西没学多少,把大家的病情跟耽误了,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老农恍然;“我明白我明白。” “嗯,那你回吧,做事的时候小心点,别起来急了,又把腰给扭了,可就耽误事儿了。”老张头冲老农挥挥手,看着他走远了。 “毛丫头想抢我的饭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看他不排挤死她。 林夕不知道有人安排了对她的排挤,回去吃了饭之后,她就找上了林华茹,问知青院杂物房有张板子可不可以挪来她的卫生室用用,林华茹想了想,那东西也没有啥用处,就帮着说话。 田满:“要在医务室放床啊,行行行,是做正事用怎么不行呢,你等着,一会我们几个给你送过去。” 虽说现在到处都在喊着女子也是半边天,谁说女子不如男之类,但是刻在男士骨子里的尊重照顾女性,是不会变的,午饭后沈廷余和田满一起将木板给林夕送过去。 田满知道了林夕需要张小床是为了给病人躺着检查身体的,想了想,田满就去村里找人了个熟悉的木工,给她弄了一副床架子。 沈廷余却瞥见了老张头不屑的目光,心下一紧。 这是充满了挑衅还看笑话的眼神,这个眼神,他见过。 沈廷余决定,要时不时朝着这边走一走,免得林夕被人欺负了。 小床有了,队里的木工活做的好的大叔还将林夕那卫生小屋的架子、椅子腿儿、桌子腿都加固了一下。 为此,林夕给送了几颗糖过去,是之前她在供销社买的散装糖果,人家不收钱,自己也不能理所当然受着,林夕不爱欠人家人情。 看着比之前好很多的小房间,林夕又找了个木板,在上面写了个医务室三个字,才正式开始了她卫生员的活儿。 她没想到,自己接待的第一个病患,竟然是个没病没灾的大姑娘。 相亲 这姑娘是狗娃带来的,相比狗娃的放松,这姑娘显然有点局促。 “林夕姐姐,这是我春儿姐。”狗娃今天倒是乖乖的,坐在林夕面前的位置上老老实实的不动弹。 “哦,春儿,你好啊,我是林夕。”林夕打量了一下她,她扎着的橡皮筋,是那种黄色的橡皮圈用毛线盘起来的皮筋,穿着是灰蓝色的上衣和黑色裤子,上面都有补丁。 “我是春儿,我知道你,你是咱们的卫生员。”春儿细声细气的说道,见林夕打量她,她还不好意思的蜷缩了一下自己的脚,因为她穿的鞋子上面,脚趾的部位都快被磨穿了。 看出她的尴尬,林夕收回了视线。 “是哪里不舒服吗?”林夕开口问她。 不过见她面色红润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林夕觉着可能还有别的事。 这春儿姑娘忸怩了一下,还是没说出来的目的,还是狗娃清脆的说了缘由。 原来这姑娘是狗娃的堂姐春儿,过不久就要和人家城里一个棉纺厂的青年相亲了,那青年年纪大了点,脾气性格据说都是顶好的,对地里刨食的农家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很好的对象了。 就是人家那个妈妈比较挑剔,还特别注重女孩子家的打扮,春儿家里最近都在准备给她张罗新衣服,可是一直没凑到票。 狗娃之前总是找林夕,就是想通过对林夕“好”,想用吃的跟林夕打个商量,请她借衣服给春儿穿两天好让春儿顺利相亲。 原来是这样啊,林夕了然,怪不得狗娃总是来找她,害她还小小自恋了一下,以为自己长在狗娃审美上了,原来狗娃做那些原来是看中了她的衣服。 林夕有点哭笑不得,不过这件事不是什么难为的事情,林夕就答应了,没想到晚上春儿妈就抓了十来个鸡蛋上门,硬是给林夕送过来。 “林卫生员啊,您可帮了大忙了,这衣服真好看,对了,这几个鸡蛋您一定收着,我们保证衣服不会给你弄坏的,穿了以后还给您洗洗干净。”说着春儿妈还要给林夕塞钱,林夕不要的,但是林夕只能收了鸡蛋,才拒绝了这一块钱。 一块钱都能买两双布鞋子了,她林夕铲屎一个月才赚一块九呢,借下衣服不至于收一块钱,只要不把她衣服弄坏就行。 因为那春儿的脚挺大的,林夕的小皮鞋她穿不上,不过穿着林夕的的确良衬衫和及膝长裙,春儿整个人的形象就提上去了,听林夕夸她精神,春儿差点就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了。 春儿要去相亲这一天过来问林夕需不需要让她带点什么回来,林夕刚去过镇上不久,暂时还没有想要的东西,就说不用了,临出发前,林夕给春儿弄了一个简单的辫子头,不会太出格,但是看上去就是和普通的辫子不一样,有一种别样的精致。 见到春儿的脸有点干,林夕还用凡士林给她抹了一下,没多久,春儿她爸爸赶车来接她去镇上,她慢慢上车怕把林夕的衣服弄脏的样子,看得林夕有点莫名的辛酸。 要是在后世,哪里会有个待嫁的小姑娘为了一身衣服这么小心翼翼。 不过这份辛酸没维持多久,看到下一个“患者”,林夕有点失态。 沈廷余,他怎么伤了? “林知青,打扰了。”沈廷余客气的打了个招呼坐了下来。 林夕让他伸出手,一检查,原来是他的手擦伤了。 林夕皱眉,一边利落的拿过身旁的药水给沈廷余处理手背上的擦伤,一边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都多大的人了,也不注意一点。” 手是多重要的部位啊,对于以后是个重工机械大拿的沈廷余,就更加重要了,多少图纸从这双手里出现,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沈廷余被林夕抓着收处理伤口,又听她絮絮叨叨的念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此时后知后觉他在林夕面前丢脸了,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林夕念完,看到沈廷余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就软了:“好了,接下来几天这只手不要碰水。” 想起他的洁癖,林夕又说:“要是难受,就过来,我给你擦酒精消毒。” 语罢,林夕眨眨眼:“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她指的是酒精的问题,她会从随身药店弄出酒精的,不会占用公共资源,不过这事情还是不要太多人知道的好。 她担心沈廷余太不设防,把这件事透出去就不好了。 沈廷余耳根都红了,林夕,这是只对他特殊吗? 两人聊了一会,沈廷余还是对林夕说了擦伤的来历,原来是沈廷余今天被大队支书叫过去干活,发现大队委里有一台老旧拖拉机,上手检查了一下,觉得还在能修理的范围内,就是缺零件,这擦伤就是检查的时候不小心碰撞到的。 林夕眼珠一转:“你会修理机械啊。” 问话的林夕觉得自己这会的演技不错,面不改色的问自己知道的事情。 沈廷余应了一声,并没过多阐述,对他来说,机械和数理化,在这个时候似乎没什么大用,起码,家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林夕却来了主意,这样的人才,留在猪圈铲屎实在是太浪费了,不如也走走关系,让沈廷余谋个不错的活儿,比如修理机械什么的。“别这么说嘛,天生我材必有用,你看我就靠着一个包扎成了卫生员,我相信你也可以的。” 沈廷余离开后,林夕就盘算上了一件事,那就是到支书那里走动走动,好好说说这沈廷余的本事,后世弄出铲车挖机和亚洲第一辆质量超强多功能土方车的大佬,修个拖拉机农机啥的,不都是小菜一碟么。 平安镇棉纺厂 春儿下了牛车,小心的拍拍身后的灰,春儿爸说了一声:“别怕,咱们大大方方的走进去,看看路上的这些姑娘,今天有几个穿得比你好的,再加上林卫生员那么一拾掇,我家春儿就更标致了。” 春儿一听心里有了底气,慢慢进了棉纺厂。 这次的相亲在对方家里,本来男方的妈妈觉得是个农村的姑娘,指不定穿着一身补丁啥的,正准备眯着眼挑剔呢,结果一个标致的姑娘就进来了。 打听 春儿本来长得就不赖,属于那种一看就贤惠温和的,加上打扮,这发型,看得男方一眼就相中了。 男方妈妈开始正式放了心思观察春儿,见她虽然说话小声又比较拘谨,但是干净卫生,看起来也比较好管教,心里也满意。 再一问,家里家外这姑娘都是一把好手,会做饭会补衣服还上过扫盲班,算不上彻底的文盲,相亲这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旁边站着春儿未来的小姑子,就想和春儿讨论下她辫子怎么编的,春儿说是一个知青帮她编的,小姑子一听她还有个文化人朋友,心里也对春儿满意了几分。 等春儿坐着牛车,提着南方家买的东西回去,小姑子还交代要邀请那女知青过来吃酒。“到时候我亲自问问知青同志,那个辫子怎么扎的,真好看。” “好,我会问问的。”其实春儿自己也打算请林夕的,只不过还要看看人家愿不愿意来。 春儿刚走,一个瘦长脸的中年男人从拐角出来,身上的衣服有点凌乱。 春儿的未来婆婆赶紧拉了一下自家女儿进了屋子里。 可不敢叫女儿被那畜生给看上了,那老畜生都不知道在这附近糟蹋了几个姑娘了,可不能污了自家姑娘的眼睛。 那中年男人见有人对他横眉冷对,也不气,摸了摸下巴,朝着家里去了。 刚进门,一巴掌就挥过来了,他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就像以前每一次认错一样,张口就来:“媳妇啊,千错万错都是那个姑娘的错啊,明知道我有媳妇还老是勾引我,我回头就把这件事处理了,绝对不来乌糟你的眼,你再信我一次啊媳妇。” 连续被打了好几巴掌以后,男人的媳妇似乎心软了;“那姑娘说有了你的孩子,你怎么弄。” “这个简单,我找老张头开点药就行。” “行吧,你尽快,要是再闹上门来,我爸就要来找你算账了。” 男人脸皮一紧,赶紧道歉。 春儿和爹回了村子,春二娘就把林夕这套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还用了不轻易用的肥皂。 这借人家东西人家愿意给,是情分,她可不能觉得理所当然,好好的把人家衣服洗干净收拾妥当了还回去才算是把这件事了了。 “以后你嫁人了,这些人情上面的东西,妈希望你也能这么做,人家对你好一分,你可以还三分,不过人家要是对你恶意来,你也别怕,爸妈都在呢。” “妈,我知道了。” 好端端的坐着洗衣服,就因为这句话,春儿母女两都红了眼。 林夕收到自己的衣服已经是一天后的事情了,拿到手里的衣服干净清香,带着一种肥皂专有的气味。 春儿相亲相到镇上的工人,这个消息在大队里没两天就传遍了,一时间,不少姑娘家都蠢蠢欲动,想要借林夕的衣服沾沾喜气。 林夕:……结婚的又不是我,拿我的衣服沾哪门子喜. 出于要刷好感度的原因,林夕还是默默的借了出去。 林夕这日正在医务室闲的发慌呢,不知道为什么来卫生所的人基本都是朝老张头那边去,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人,边走便叫老张头。“老张头,在吧——” 来人是个中年汉子,瘦长脸,倒是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的样子,见到林夕时错愕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坐在这卫生所的会是个姑娘。 林夕知道老张头就是她隔壁的赤脚大夫,于是指了指隔壁:“您要找的是张大夫吧,他在隔壁。” “诶,诶,你是……”这人显然近期都不在村子里,对林夕很是陌生。 林夕就说了自己是新来的知青,这中年男人了然,看了林夕好几眼,才转身去了隔壁。 一进门,这人就拉着老张头嘀咕:“村里又来了新知青?” 一进门,这人的表情就显得猥琐了许多,挤眉弄眼的一看就没在想好东西。 老张头没好气:“刘干事,你找我就是打听这事儿?” 刘干事嘿嘿一笑:“哪能呢,我这不是给您带好烟来孝敬孝敬您么。” 说着,刘干事拿了一包烟出来,老张头呦呵了一声:“八毛钱一包的烟说给就给,你小发达了?” 刘干事摆摆手:“哪里哪里,给您抽的,不能次了去。” “你就扯吧,说吧,这次又要做什么。”老张头将烟摆在桌上,这小子献殷勤准没好事。 “这不是,我家那个媳妇,又有了吗,现在生,不是时候,你给看看,开点药。” 老张头心中冷哼了一声,什么家里的媳妇有了,肯定又是借着职务之便勾搭了那个年轻小姑娘,玩出人命了,让他开药给除了。 这样的事情又不是一次两次的,哪次刘干事不是找自己解决的。 刘干事见四下无人,又小心将门关上了,才掏出五块钱递过去。“这事就麻烦你了。” 老张头顿了顿,叹了一口气:“你啊,还是收收心吧,这终日打雁,当心被啄了眼去。” “是是,您说的在理,我一定注意。” 刘干事等了一会,见老张头从自己制作的药柜里抓了几样,凑成了一副,包在黄纸里递了过来。 “三碗水煎服一碗,这药性可不小,也给人家痛快点,不受长久罪,不过这后期的营养要跟上。”老张头嘱咐了两句,这打孩子本就是有损阴德,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刘干事挑眉,表面上是应了,其实心里觉得老张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都帮他开药了还说这些个废话做什么。 刘干事拎了药出来,路过林夕的门口,正好见人年轻小姑娘抬手拿东西,紧绷出了一点腰身,细细瘦瘦的,正是少女最芬芳年纪,刘干事忍不住舔了舔唇。 就在刘干事想要上前的时候,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刘干事面色一整,又端出了那股一本正经的做派,对着来人点点头,才拎着药包走了。 来人是林华茹,看着刘干事离开的背影,脸色阴沉。 豆腐 林华茹是来送饭的。 林夕做了卫生员,就要和老张头一样,晚上七点左右才下工,又因为公种特殊,需要全天都在,所以午餐都要人送过来,林华茹接了这个送饭的活计。 林夕打开饭盒,看到上面有豆腐,还油汪汪的,看着就喜人,不由惊喜的问:“知青院今天买豆腐了?” 这可真是难得,院里的标配午餐一般都是咸菜野菜土豆啥的,冷不丁出现个豆腐,简直就是加餐了。 林华茹赶紧让她小声点:“是张奶奶家做的,我给你分出来了点。” 林夕捂住嘴,对着林华茹做出了一个发誓的动作,再不敢大声了,要是给人听见了,肯定要说闲话的。 她知道,张奶奶就是张建邦的奶奶,因为身份有点特殊,大家明面上没怎么着,私底下总是关注着她的动向,要是她家有豆腐吃,还能分给别人,那大队里的人肯定要闹的。 林夕在门外的小水桶里洗洗手才进来开始吃饭,一口咬下去果然喷喷香。 林华茹见林夕吃上了,随口问了一句:“你给刘干事开药了?” 林夕吞下口中的饭菜,疑惑的反问:“谁是刘干事。” 都没什么人找她看病,开药更是一个都没啊。 “就是门口刚才出去的那个男人,他就是刘干事。”林华茹眼神复杂,看到那个人的出现,总觉得心里不安稳。 林夕继续扒拉饭菜,完全不知道什么刘干事是谁,就听林华茹犹豫的说了一句话:“你这屋子里没打胎的药吧。” 林夕噗的一声差点喷饭:“姐!你说啥呢,难道……” 她的视线飘向了林华茹的肚子,不是吧,林华茹这么大胆的吗? 原剧情可没这一出的。 林华茹顺着林夕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肚子,下一刻,林华茹的手就捏住了林夕的耳垂:“你这小坏蛋,看哪儿呢。” 林夕讪笑,好吧,算她不纯洁。 “我说的是那刘干事,本名刘喜的。”林华茹很少说人坏话,但是这刘喜却不得不提,去年还因为弄大了一个女知青的肚子,和整个知青院杠上了,后来把那女知青弄回城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今年年初又听说刘喜玩弄了一个工厂的临时女工,虽然他作恶多端,但愣是因为娶了个有地位的媳妇,到现在还坚挺在岗位上,没遭报应。 她刚才还以为,这刘喜是来找林夕开那种药的,不过她也是关心则乱,这屋子里有什么东西一目了然,感冒药都没几颗呢,哪里来的那种药。 “总之这人有个毛病,就爱招惹二十不到的小姑娘,你遇见了可要躲远一点……” 林华茹说完,转脸就看见林夕面色发白的样子,还以为是自己把她吓到了,不免有点自责:“林夕——林夕——吓到了?别怕,有姐在呢,姐会保护你。” 林夕回过神,连说没事:“就是没见过那么无耻的人,姐姐,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林华茹见她脸色确实慢慢好转了,才安心了一点,收着林夕吃过的碗筷就走了,林夕说要自己洗碗,林华茹忙说:“你就别多忙活了,一个碗,姐顺手就洗了,好好上工啊,等我下午来给你送饭。” 林夕目送她离开,随后看向了自己左边的那个小房间。 这老头排挤她,她都觉得没什么,没想到还是个手毒的,就冲着那个刘喜一进门就熟稔找他的那态度,这老张头估计没少和刘喜合作过。 不过,她倒是要想想办法,尽快提升自己的地位,刘喜的出现,让她察觉到了一种危机。 因为,这刘喜就是原书剧情中,那位被林夕傍上的有妇之夫,不过按照林华茹提供的线索来看,这刘喜显然也不是个正派人,要是剧情的力量让刘喜注意到她—— 不不不,林夕表示,对这这剧情线惨拒。 林夕没成想自己白天被这反派角色给刺激了一下,晚上下工回去,又被刺激了。 林夕因为自己有了热水瓶,因此取用开水都非常方便,晚上林夕泡了杯红糖水,正吹着热气喝呢,被李红梅哼唧了两声给膈应到了,差点烫到了舌头。 她看向李红梅。 李红梅轻声软语:“我今天看到江同志身体不舒服,你这个红糖能不能,能不能给江百合一些……” 林夕摇摇头;“不能。” 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红糖,她有病病? 耳边听得李红梅还在说江百合生病了,喝点红糖水肯定会好点,同志之间要互相帮助之类的话,林夕就斜眼看过去:“不舒服?正好,我是卫生员,能治病的那种,江百合真病了为什么不来找我看看,还有谁告诉你红糖水能治病的。” 李红梅支支吾吾的,不过还是说:“她这不是担心……你们之前有矛盾么,所以不敢来找你。” “有矛盾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你们总是找茬。”林夕冷笑一声:“至于敢不敢来找我看病的,怎么,觉得我会报复,会给她下毒?” “我,我没那么说,是你,你和江同志……”李红梅叽叽歪歪的,看得林夕眼睛疼。 “李同志麻烦你说明白点。”林夕端着杯子站定在李红梅面前:“是江百合同志告诉你,我说了不给她看病了?我说了要报复她,对吗?” 李红梅哪里敢这么较真一字一句的承认,被林夕的质问逼得后退了两步:“我,我……” 江百合本来在一边角落里竖起耳朵听着呢,见到林夕这样,忍不住出口呛道:“你够了,干嘛逼李红梅,有什么气冲我来,你这是欺负人不是,不给我看病就不给我看病,你看看这大队里有几个人找你看病的,就你那点本事,我还不信呢。” “不信那是最好了。”林夕好整以暇,这两个人也真是厉害,要是在后世出道,估计能以超高演技上位娱乐圈双料影后啥的。 这么个样子,简直像是她林夕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是非 天知道她就是在门口喝了一口红糖水罢了,就招惹这一场是非。 江百合恨恨的瞪着林夕。 “怎么,不服气,那就再做一次性举报,像举报我戴口罩是享乐主义一样,再举报我不给你红糖水耽误病情啊。”林夕一说完,院子里的人大多都疑惑的看了林夕一眼,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夕看着江百合和那个蔫坏的红梅:“有人向大队支书举报,说我和沈廷余戴口罩穿胶鞋是享乐主义,你们想想,能写信举报别人的,肯定是熟悉这个举报信流程,大队里识字的认好像都没几个,你们猜猜,这举报信是哪里来的?” 话一出口,院子里几个人都变了脸色。 心虚的不敢辩驳,不心虚的都为此愤怒,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这事指不定就是知青院的人干的。 再一想江百合跟李红梅最近老是和林夕别苗头,众人看她们的视线就有些微妙了,毕竟,谁都不喜欢这样挑事还写举报信的人,哪一天这两人要是看她们不顺眼了呢,也去举报他们? “要不是我懂一点医理,还有沈廷余帮我一起说话,让我顺利做了大队里的临时卫生员,估计我这个所谓的享乐主义就要在全村人面前被批评了。”林夕对着江百合看,毕竟她嫌疑最大,以前就爱给公会写信举报这个那个。 沈廷余冷不丁被点名,不自觉的挺了挺背脊:“我就是跟大队支书解释了一下什么是保健卫生罢了。” 并不居功。 江百合嘴巴张张合合,到底没说什么来。 这幅样子倒像是默认了。 林夕冷道:“所以,想泼脏水的开口之前先想清楚,这一次,我会不会继续忍着。” 江百合噎了一下,红梅也摇晃了一下身子:“你怎么可以怀疑我们院里的同志呢?” “咱不去看人家的脸色,不就有两个臭钱吗?乱冤枉人的。”江百合对着大家起哄:“走走走,不要留在这里碍眼了。” 林夕都气笑了:“是啊,江知青你觉悟高,以后你千万别找我这个有两个臭钱的人伸手,我不会帮,记住了哦。” 江百合气呼呼拉着红梅转身就走,红梅也只能离开,只是临走前还一直朝着林夕看,似乎要从林夕的神情里看出点什么。 只是林夕已经转过身去,继续喝着手上的红糖水。 回了屋子,江百合越想越气:“这林夕怎么那么爱胡说八道呢,大家都信了她的邪,我根本就没写什么举报信。” 就算有这个想法,她也还没来得及付出实际行动啊。 这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通,江百合觉得心里憋屈得很。 一旁的李红梅轻声咳嗽了两声:“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你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本意还是为大家好的。” 江百合听这话顺耳,不一会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就将自己上次在供销社买的江米条拿出来跟李红梅一起吃。 李红梅看着斯文,吃起东西来倒是快,一下的功夫,就吃掉了江百合摆阔拿出来的江米条的二分之一,心疼的江百合将江米条收了起来:“都晚上了,呵呵,就别吃那么多了。” 防备 李红梅顺从的不再继续吃了,还一个劲儿的夸江百合大方,说她比林夕好多了。 不管江百合是信没信这句话,看着表情还是很舒服的。 次日,因为林夕还惦记着沈廷余换工作的事情,上工前就拿着一个罐头并十几颗糖果,上了支书家的门,说了来意。 支书听到林夕说沈廷余擅长机械,只要稍微回忆、观察一下,以后队里的拖拉机,打谷机之类的东西,就算用的不顺手了,也不必大费周章请技术员下乡了,不免有些心动。 乡镇或者市里面那些技术员,大多都很难请,下来之后还喜欢揩油,好吃好喝招待不说,有的还喜欢连吃带拿,关键是下来三次里面能修好两次,都要感恩戴德的。 他们所谓的维修程序,基本都是想看一眼,然后就对支书说这要什么零件啊,要等东西来之后再看安排啊之类的程序,然后就开始随缘了,能碰上他们心情好又有零件,那就再敲你一笔下来维修,要是没遇上心情好的时候,那就等着吧。 之前的那台拖拉机,可就是这么糟蹋了的,花了大队七百买来的拖拉机,就这么荒废了。 若是沈廷余真能像林夕说的那样擅长机械维修,也不失为一个好事,对大队来说,能省时省力省资源。 “回头你让那小伙子过来找我一趟。”大队支书没拒绝,只是让林夕将沈廷余叫过来。 林夕就离开队委,上猪圈那里去了。 大队支书看着桌子上的罐头和糖果,叹了一口气,林夕跑的太快,他都没来得及阻止。 林夕到猪圈的时候,沈廷余正在忙碌,林夕远远看着接替她上工的那位李婶子一直在使唤沈廷余。 林夕就慢慢走过去,但是却故意发出了脚步声。 那李婶子还以为是大队支书来检查或者工分员过来了,就赶紧摆出了认真上工的动作,还“吃力”的搬着筐子赶紧下田埂去了。 这一套动作连贯的,把沈廷余都看呆了。 “沈知青。”林夕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才对沈廷余招招手。 沈廷余顿了顿,看见林夕过来还有点惊讶,这个时候,林夕不好好的待在卫生所,过来这里做什么。 “小声点,我有事儿跟你说。” 沈廷余似乎被林夕的小心翼翼给影响了,微微弯腰,听林夕说什么。 林夕带着点惊喜:“你不是会机械修理吗,我给你招揽了一个活儿,维修机械什么的,就是支书那边估计有点问题要问你,你一会去队委,好好回答人家的问题啊,说不定就不用继续在这里铲屎了。” 虽说铲屎和机械维修都是工作,但是学以致用,才是最好的劳动分配方式。 林夕也不希望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知识分子,整日在这里消磨了对生活的期望,毕竟经过相处,林夕还是很看好沈廷余的人品的,只要他没黑化,那就是个根正苗红好青年。 沈廷余微怔,心中柔软一片:“好,我知道了,那我跟那婶子说一声,就过去。” 那李婶子好不容易倒了粪上来了,没看到支书或者工分员,又听沈廷余说要先离开一下,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 “是支书让沈廷余过去的。”林夕在旁边搭腔了。 李婶子虽说没给什么好脸色,但是一听是支书安排的,也只能放行,不过还是交代了一句,让沈廷余早点回来:“别偷懒啊,这里的活儿可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你们这些年轻人,除了搞些花花肠子,尽是一点正事都不做,每天都我在收拾——” 她还想絮叨,主角已经走远了。 “呸,什么东西,话都不听人说完,还知识分子呢,一个个的都是小气鬼。” 见沈廷余已经去了队委,林夕这才回了知青院一趟,拎了林华茹给她灌好的暖水瓶和上次买的搪瓷杯子去了卫生所,准备上工。 远远就见到里面有个小孩趴在门边张望,跳来跳去的很是不安生,还不停的抠门和门上的锁头。 林夕走过去问他:“小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你家大人呢。” 那小孩转过脸来,林夕发现他还挺白净的,跟这里大部分孩子都不相同,这大队里的孩子,到多数光脚跑,身上穿的也是大人衣服改小的衣服。 这孩子倒是不一样,不但穿了衬衫和裤子,脚上也穿了鞋袜,看起来倒是个殷实人家出身的小孩。 林夕想了想,没想起这孩子是谁家的。 她要开锁了,就想请这孩子让开一点,谁知道这小孩忽然尖叫了一声,之前白净的样子不复存在,脸上带着烦躁和暴戾。“你走开,这是我的家。” 林夕乐了,“这不是你家,这是卫生所,是大队的房子。” “不管不管,这就是我的家,你要是不走,我叫爷爷打死你!”这孩子羊癫疯一样扭动身体,摇摆来摇摆去的,看着就十分的熊。 林夕还真不怕这样的孩子,实习期的她都不知道吓哭多少熊孩子了。 “就算你把你爷爷的爷爷找出来,这也还是大队的房子。” 绕口令一样的对话让这孩子似乎不能理解,忽然安静下来思考了一下,最后拿了一把沙土朝着林夕挥舞过来。 林夕的杯子,成功的被污染了。 林夕看着脏东西在自己的杯子里沉沉浮浮:… “小孩,你听说过打针吗。”林夕问道。“我可是专门打针的卫生员哦。” 那孩子,还真的打过针,看着林夕的表情,他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凉。 林夕满意的看着这个孩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忌惮,将手中的杯子一斜,脏东西都倒了出来。“下次可不许往人家杯子里扔东西,不然会被抓去打针的。” 熊孩子点点头。 见他老实了,林夕才问他到底是谁家的孩子,这孩子说了一句老倔驴家的孩子。 林夕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就不准备继续逗这熊孩子了,正开锁呢,老张头由远及近从旁边屋子里走了出来,冲那孩子叫了一声:“二蛋子,过来。” 随着他一声招呼,那小孩又走到了老张头身边,林夕看老张头小心翼翼盯着自己的样子,心里有点好笑。 她都还没用这种眼神防备老张头呢,老张头还防备起她了,真是有意思。 “林卫生员,不好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吧。”老张头眯了,眯了眯眼,说道。 丢失 林夕给了一个礼貌的微笑:“不会的,我怎么会计较呢,就算这孩子家里的长辈眼睛有点毛病,没注意到这孩子朝我杯子里丢脏东西,耳朵也有点问题,没注意到我根本就没和孩子大小声,我也不可能计较的。” “你!”老张头瞪着林夕,似乎觉得林夕这话说的长辈就是他。 林夕若是知道了他内心活动,肯定要加一句,自信点,把“似乎”去掉。 “针可不是乱扎的,林知青你不要乱来。”老张头说着,给二蛋检查了一下身上。 林夕问他:“原来卫生所还有针吗,我怎么没见到?” 老张头也想起了什么,只固执的加了一句:“反正你不要跟我家小孩子计较,又是吓唬又是瞪眼的,你都多大人了,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 看来,是非要将小孩扔沙子的事情给盖过去了。 “爷爷他敢欺负我,你快点打死她,你不是说这个卫生所都是你的吗,迟早要把这个小烂货赶——”这个二蛋没能说完接下来的话,因为老张头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 之前老张头营造出来的占理一方的气势一下子就泄光了,孙子说出这些话,他都不好意思继续对林夕大眼瞪小眼了。 林夕呵了一声。“真是没想到啊。” 别的话她没多说,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懂的人自然懂。 果然,老张头的脸皮也没厚到那城墙一样的程度,咳嗽两声假装呵斥了两句二蛋:“你这孩子乱说什么呢,走走走,别在这儿捣乱。” 直接把孩子给拉走了。 林夕绕到外面一点,将杯子里的水都给倒掉了,清洗了一遍又用暖水瓶里的滚水烫了一遍杯子,这才准备进屋。 推开门,林夕将搪瓷杯子和暖水瓶都放在一边,摸着从林华茹那边借来的一本课本看了起来。 不是她爱学习什么的,实在是因为这里精神物资,也就是书本和其他娱乐方式都缺乏,她只能找得到课本看消磨一下时间。 加上她的诊所总是不见人来,除了要向她借衣服的春儿,和不小心擦伤的沈廷余,她这诊所就没来过第三个人,很显然隔壁的老张头又排挤她,她就连交流一下卫生知识都没人一起,只能自己找事情做消磨时间了。 课本上都是一些短文短句子,和后世的小学课本的差异还是很大的,尽管如此,因为字都认识,课文又大多是短诗歌,没看一会还是觉得无趣了。 看了一会课本,林夕合上书,既然看小学课本无趣,她就索性起来整理一下药柜。 药柜就是一个一人高左右的木头柜子,柜子上的东西不多,林夕第一次来看的时候,柜子上面是有安乃片氨基比林这些退烧药,大概有个十几粒,还有银翘片若干,装在一个小白瓶子里面,以及一些其他的药,比如感冒通之类的。 但是林夕都打算把它们替换掉,因为她并不打算用这些来作为她开出去的药。 不见 在她学习的药理里面,安乃片的副作用和禁忌都比较多,要是没有选择,她可能会用这些药物,但是既然她随身带了药店,那么她就很难让自己使用这些不知道存了多久的药。 再加上有一些药片已经受潮,林夕索性找了个角落,把药片都塞到角落里,等着什么时候特意来处理一下。 “咦?”刚打开装着酒精箱子的林夕,不敢置信的看着里面,箱子里原来有三瓶半的酒精,怎么就剩下一瓶半了,还有两瓶呢? 林夕出门去,先问的老张头,毕竟这是卫生所,一般情况下来的人少,除了老张头,她也想不到别人来问,这酒精是消毒的,一般人也不会一下拿两瓶去用吧。 “扣扣。”林夕敲响了老张头的门,老张头的屋子里有很浓的酒气,林夕眉头一皱,这么巧合的吗? 但是没证据,林夕到底是先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打算问清楚再做决定。 老张头靠在一张太师椅上,惬意的抽烟呢,见林夕进来也不起身,就着刚才的姿势睨了她一眼:“咋的,城里来的卫生员找我有啥事啊。” 林夕问:“我想问大爷一件事,我那屋子里,这两天有别人进去过吗?” 老张头坐直了身体:“什么意思,丢东西了?” 林夕点点头:“酒精少了两瓶。” “瘪犊子玩意,你少东西了就来找我,是觉得是我偷的?”老张头站起来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是下一刻手里的烟杆就要敲到林夕的脑袋上。 林夕不选择跟他恶斗,决定先将这个事情上报到支书那里。“哦,那我再找找看,打扰您了。” 林夕关了屋子就朝着队委那边去,心里也知道,估计这酒精大概率是要不回来了,不过就算说明一下,要把锁也好。 老张头斜着眼看林夕就这么离开了,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就说嘛,他想折腾一个外来的知青,有什么难的。 等靠近队委了,林夕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想起是大队支书在和沈廷余谈事呢,索性就蹲在窗外下面,等他们说完话再进去。 屋内,谈话告一段落,大队支书笑盈盈的做下了决定,要招揽沈知青正式成为记分员和大队的维修技术员。 这沈知青的本事,他还以为只有一个会算账呢,没想到人家家学渊源,爸妈都是机械厂的,就连他,也十三岁就开始鼓捣那些小物件,说是收音机啥的,他十五岁就会修了。 不过,有一件事他还挺想知道的:“你跟林夕这一来一去的,是商量好的吧?” 窗外的林夕眨眨眼,这怎么谈话谈到她这个局外人了? “我说你们两,你呢就在林夕做卫生员的事情上帮说话,来做账那几天总是念叨,林夕呢,又向我推荐你的本事,让我考虑给你改个活儿,你们两不是商量好的就是处对象了吧。” 要不然这小年轻的,咋这么为对方着想呢。 “林夕姐姐,你在这里干嘛呀,是找我爷爷吗?”一个稚嫩的童音,顿时让两个被“处对象”的主人公闹了个大红脸。 支书在屋内咳嗽了两下,叫狗娃进去。 林夕见自己的存在被知道了,也只能跟在狗娃旁边进去。 不知道怎么得,林夕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沈廷余了,心说这真是太尴尬了,支书开玩笑,她却正好在屋外面还被发现了,想装没听见都不行。 不过,她还是要装一装的,不然以后两人怎么见面啊。 “支书,我找你有事。”林夕将自己的那个屋子丢了两瓶酒精的事情说了,看到支书的额头上冒出来几道沟壑。 那是支书生气的征兆。 果不其然,支书拍桌而起:“这些个坏东西,药都偷,这是诅咒自己生病呢?” 沈廷余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不会是有人觉得酒精有酒的味道,可以喝吧。” 林夕恍然,对啊,有这个可能性。 别说村民们了,这个时候的卫生保健常识是全民匮乏的一个趋势,要是有人把酒精当酒喝,那也不是不可能出现的。 那这件事可就更严重了,别整出一个酒精中毒来,眼下的条件,酒精中毒可不好治。 “这酒精要是这么喝下去了,是要酒精中毒的。”林夕对支书说:“要想办法找出这个人,就算找不回酒精,也要提醒拿了这东西的人,别把酒精当白酒喝了。” 这医用的酒精是用淀粉类的植物经过糖化再经过发酵蒸馏而成的,;类似于于制酒的过程,但是里面一些成分导致了它只能接触人体外用而不是饮用。 “那我得开大会通知一下。”支书也担心闹出人命,一听中毒这两个字他就全身一哆嗦。 三人急匆匆的朝着村口去了,支书当当当的敲响了村口的大锣,这东西平日就挂在这里,也没谁来乱用,家里的孩子也是被一再警告的,除非大事,一般不轻易响起。 这不支书一敲响大锣,大队里上工的也好,在家里忙着的妇女们也罢,一个个都朝着村口来了。 老张头也晃晃悠悠的过来,路上在想,那城里来的丫头片子,不会对支书胡说八道什么吧。 他就算不帮林夕找丢掉的东西还对她发脾气,也不至于敲响大锣啊。 一时间,老张头的心情竟有点惴惴不安。 到了地方,却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林夕和支书站在了一处高台上,这是大锣旁特意被制造出来的土堆,目的就是为了让说话的人被大家看到,声音传到更广一点。 此时大队支书清点了一下人数,见差不多的人都来了,就打开了手里的喇叭。 尖锐刺耳的杂音过后,喇叭里传出了支书带着焦急的声音:“大家安静一下啊,有件大事要宣告一下。” 现场安静了不少,支书才继续说:“我们这卫生所啊,是看病的地方,一直也都没锁着,但是!就在这两天,不知道是谁,从卫生所将箱子里的酒精拿走了!医用酒精这东西你们知道是啥不,这是用来治病的,不是喝的!不要因为都有个酒字,就觉得是可以喝的!” 酒精 话音刚落,就有个婶子问:“那不都是酒精吗,支书,你给咱们说说,这两个酒有什么不一样!” 这不还是觉得是酒么? 支书摆摆手,让被这句话引起了小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这医学上的事情啊,我是不知道多少,但是我们有城里来的知识分子啊,我让我们大队的卫生员之一的林夕同志,来给大家说说。” 人群的视线一下就看向了林夕。 林夕忽然有点紧张,除了上辈子接受国家补贴,在全校同学面前做了感谢演讲,她还没被这么多人盯着过。 她接过了支书递过来的喇叭,看着一双双充满好奇和疑惑的双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乡亲们好,我是林夕。”林夕斟酌了一下用词,决定用大家听得懂的话说来解释:“我分两个跟大家说说,先说这个酒精,这酒里面含有酒精没错,酒精是不可以直接喝的,这么说吧这是一个浓度的问题,就比如一个酒量一般的人,他喝了一杯没事两杯没事,但是你十几杯下去二十几杯下去,你们觉得,还没事吗?” “那还不得醉死了!” 有个媳妇子就喊了一句:“酒量再好的几十杯也喝不了啊。” 话题差点要顺着这边歪下去了,林夕赶紧扯回来:“我说这话的意思啊就是这酒里面含有酒精,这酒精啊身体吸收多了就会影响我们身体的健康,心肝脾肺肾啊都都被害了,就连血管都要受罪,这种病症叫酒精中毒,轻者头晕目眩伤害我们身体里的肝脏,重者,直接就没命了。” “这么厉害啊。” “那我可要管管我家那口子了,人城里的知青都说了这东西不好,还害人心肝脾肺肾呢。” “所以啊乡亲们,这纯度那么高的酒精灌下去,人能不出事吗?” 林夕这才开始说医用酒精:“而且酒精也分为食用酒精和医用酒精,有的地方会将酒精兑水来卖,这个大家都知道的,这医用酒精就不行了,这是药啊,叔叔婶婶们,你们见过药随便吃的吗?” 这药哪能随便吃,这么说大家就明白了,这拿了林夕屋子里酒精的人,搞不好会因为喝了这酒精中毒。 那这人偷拿酒精,岂不是白费功夫? 林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除了科普外,她也想追回酒精,哪怕是酒精瓶子。 “我希望不小心拿了酒精的人,最好是不要喝了,最好送回去吧,是药就要待在它该待的地方,而不是在你的肚子里给你作怪。” 林夕这话说的俏皮,乡亲们哈哈笑了起来,对林夕的印象一下就深刻起来了。 “嘿,这老张头说这丫头啥也不会,这不是都挺懂的吗,一个喝酒都能说出这么多理,我看啊,以后有病症可以给这小卫生员看看,指不定好的更快。” 人群中的老张头不知道是谁揭了他的短,愤愤的瞪了人群一眼,转身走了。 支书让又热闹起来的人群安静一下,最后做出了总结:“我看啊,这拿了酒精的人也一时糊涂,这样,你悄悄把东西都还回去,哪怕是个瓶子也好,还有啊,我决定给林夕同志的门安个锁,毕竟药是真的不能随便吃的,哪天整点别的事情出来,也不安心,大家说是吧。” 这点没人有异议,纷纷答应了。 支书之所以要在大家面前说,是因为仓库里的东西,都是大家伙凑钱买的,属于公家的财富,要想拿出来用用,还是要知会一声。 林夕感激的看了一眼支书,没想到她还没开口支书就知道自己的需求了。 散会后,支书打发大家都去忙,和林夕交代了一句:“你别怕,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若是还回来的东西还能用,你就用,不能用了,到时候我写一张报告让大队长交上去,向上面申请一份。” 说到这里,支书眼前一亮,看了林夕好几眼。 之前市里组织的卫生保健学习会,老张头总是不去,去了一两次还故意找茬挑刺,这现在大队里有了新的卫生员,不就可以顶上这个学习的缺了? 在他看来,这林夕心善为民又懂事,肯定是个好同志,便对林夕说了这事:“下个月正好有学习会,你看看你能去不,你放心,给一斤粮票还补贴一块钱吃饭,工分照算。” 出去学习,工分照算,还给票给钱,这是好事啊,话说她要是在外面吃饭,估计一顿面条就能解决,如今一份小分量的面也就二两粮票几毛钱的事。 “我会去的,我没问题,谢谢支书给我这次机会。”林夕干脆应下。 支书满意点头,回去后还给了林夕一把锁和一把钥匙:“钥匙有三把,我一把,你一把,队里放一把,免得一个人保管弄丢了。” 林夕没意见,说:“还是您想的周到,就按照这样来。” 和这把锁尘埃落定的事情,还有沈廷余被掉到队委里做事,因为还不确定能不能弄不到沈廷余要的零件和钢材,他暂时被安排做记分员的工作,也兼任仓库管理。 队里本来有一个记分员,不过之前算错账还给自己的亲人多加了工分,支书正看他不顺眼呢,他自己心里也心虚,也就没有生事,要不然一个岗位两个人,肯定是要闹起来的。 这记分员,好巧不巧是老张头的女婿,支书为了大局考虑,没把他开了,免得多生事端。 这女婿回了家,就对老张头抱怨起来:“那两个年轻知青也不知道跟我们犯了什么冲,不是这样就是那样的妨碍到我们两个。” 一个吧,分了他老丈人的卫生员名额,搞不好以后还会占用补贴,一个吧,直接成了工分员和他平起平坐还抓了他的小辫子。 “不能让这两个人这么猖狂下去的。”女婿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且看着吧,我会想办法的。”老张头狠狠的咬了咬后槽牙,看上去狰狞得很。 大队支书找时间去了一趟镇上,把林夕的学习会的名单给送上去。 结果刚出镇政府呢,就看到孙技术员从农机站出来了,还是那副看人就自觉高三分的样子。 “支书又来农机站找技术员啊。”孙技术员许是闲来无事,从不主动和大队支书搭话的他,竟然也主动过来搭讪了。 红了 “要不我今个儿跟你走一趟吧吧,老规矩给我弄点烟酒糖块啥的就行。” 他一边说一边等着看大队支书感恩戴德的表情。 这年头,有手艺就是祖宗,他会维修拖拉机,当了技术员,更是祖宗中的祖宗。 却不曾想大队支书只是客气的打了招呼,却没接孙技术员那句弄点烟酒糖就下乡帮着修理红星大队的那台拖拉机。 “诶,我说你这人,我跟你说修理拖拉机的事情你没听清吗。” 大队支书耐着性子:“这个暂时不用了,我们有了技术员了,就住在大队上呢,随时都能上工修理。” 孙技术员哈了一声:“你在和我开玩笑吗,你一个红星大队怎么可能招得到技术员,还就在大队里,我没记错的话,你那拖拉机都坏了快两年了吧。” 是啊,也请了你两年了,大队支书心道。 孙技术员觉得没了面子,也不想站在这里和支书多话了,挥挥手就离开了。 大队支书舌头顶顶牙龈,撮了个牙花子,心情还不错的回去了。 这一会去就跟沈廷余说了件事儿:“回头你看需要什么材料,你拿两块钱,上镇上的旧货站去,那里时不时有些东西进去,你扒拉一下,兴许能遇上合用的,用了多少钱,只要是对拖拉机修理有用的,你都找我报销。” 沈廷余应下了,将自己做的表格递过去,还做了一些登记工分的建议,说的大队支书心花怒放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作为同样被大队支书慧眼识“人才”的主角之一,林夕倒是因为这酒精事件就红了起来,之前还无人问津的卫生所当天下午就有不少人过来看诊,弄得林夕那个小房间拥挤得很。 来看病的人,基本都是找林夕聊那个酒的,还有人直接问怎么分粮食酒和酒精兑水。 这么问,搞得林夕哭笑不得。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来回复他们,心想大概过个几日,等这件事的热度过去了就能好了。 过了两日,一个婶子在看完感冒之后,神神秘秘的跟林夕说了一件事—— “你知道吧,那老张头,在外面放话,说谁要是给你治病,那他就记住那个人了,以后最好别遇到接骨的问题,不然他一定不会接手被林大夫你看过的病人,我看着你就是个好人,过来给你提个醒。” 这婶子表情严肃,脸包的很紧,看上去还是忌惮老张头的,不过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总归是给她提醒了的,作为外来的知青,能被这样对待林夕已经觉得挺不错的了,她点点头,谢过了这位婶子。 林夕冷静下来后,还是有点高兴的。 不是高兴老张头给她穿小鞋,而是因为有人给她递话了。 老张头别的不说,一手接骨的本事和一些土方子傍身,造就了他的有恃无恐,作为在红星大队还是张家村之前的本地人,他无疑更能影响红星大队的人。 但是刚才那个婶子,却将老张头在队里传话要针对林夕这件事透露给她知道了,意思就是说,她刷的好感度,已经慢慢见效了吗? 林夕觉得,自己应该试试趁热打铁,眼下队里没了酒精,要是再遇上个需要的场合岂不是抓瞎,林夕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空间,酒精有好几箱,她等到中午午休的时候,吃了林华茹送的午饭,就找上了支书,说自己要到镇里一趟。 “我认识个朋友,能有些门道弄到酒精,咱们这卫生所总没有酒精也不是事儿吧。”林夕之所以敢这么说,完全是因为眼前这位大队支书,就没少干过被禁制的一些事情,比如逢年过节都能弄到肉,或者是精细粮,那都是他上黑市的证明。 林夕见大队支书脸上的老皮抽抽,愣是一句训斥她要懂规矩的话都没,就答应了下来,心里莫名的觉得,这熟知剧情,还是挺好的? 要换个人内涵黑市或者是换个人做大队支书,搞不好刚说出口,就被抓起来关了。 林夕也没提钱的事情,要是能刷到好感度,以后遇上那件事那个人,能保住她自己的生命和名声,几瓶酒精的代价她是付得起的。 说好了上镇上弄酒精,林夕就将这件事记着了,下次有拖拉机牌顺风车,她就可以直接出发了。 张建邦家 张建邦给奶奶讲大队上发生的“酒精”事件,林夕的表现和话语,倒是让她难得露出了赞同:“这妮子倒是心眼正,下次她来家里,我就不赶走她了。” 张国栋在一旁接话:“这可是你说的,下次我放人家进来,你可别发脾气。” 张奶奶梗着脖子:“我是那样的人吗?” “当然不是,你是最好的。” “老不修。”张奶奶笑的眼儿眯眯。 张建邦是个藏不住高兴话的,转头就约了林华茹,说了这件事。 “那感情好,正好张爷爷会医术,搞不好两人还能交流交流。” 张建邦就顺着她的话说:“可不是么。” 过了一会,张建邦拉拉林华茹的胳膊:“我听一起拉肥料的哥们说镇上的棉纺厂要出一批瑕疵布,你要不要来点?我给你买。” 林华茹就笑他:“你当是饭馆点菜呢,还来点。” 话虽这么说,林华茹却也盘算了起来。“我这边还有三块多,你看那绿色蓝色灰色黑色的,有什么颜色多就买哪个,我给你做件夹袄。” 张建邦应下了,却也打了主意要给林华茹带点女孩子喜欢的颜色。 林夕这边,又给两个擦伤的小孩治了一下,许是因为治疗不哭闹的孩子,林夕会送颗糖,两个孩子接了糖高兴的家去,还不忘告诉自己的小伙伴。 一时间好几个皮都没破的“擦”伤小患者就来了好几个,林夕无奈的解释要是皮肤破了,很多细菌病毒就会从伤口钻进身体里面,才把这群想受伤换东西吃的孩子震慑住了。 好不容易下工了,林夕朝着知青院走去,半道上看到一个小孩迎面跑来,却不留神摔在了地上,哇的一下哭了出来,他的妈妈就在身后,吓得赶紧抱着人哄,林夕见那孩子脸上都是伤,心中有一个疑虑一闪而过。 还没细想,有人在前面叫了她一声,声音带着喜气:“林知青,你回来了。” 邀请 “春儿?”林夕认出了这个姑娘。 春儿拿着一个包裹过来:“我是来还你衣服的,衣服我都洗干净了,用的香皂洗的,不脏。” 林夕没这个意思,看她一脸喜气,就问她是不是相上了。 春儿腼腆的笑笑:“嗯,下个月就办酒席。” “这么快!”林夕感慨,这才刚相亲的,转眼就要办酒席:“来得及准备吗?” 春儿点点头:“结婚的衣裳和被子已经在做了,他那边负责办酒席,在工厂食堂里办。” 林夕了然,这时候结婚,倒是没有后世那车房彩礼必备的要求,在农村,几床被子,一顿酒席,就是很好的规模了。 “恭喜你。”林夕由衷的祝福。 春儿觉得林夕这知青挺好的,不摆架子也没有那种高高在上城里人的做派,对林夕还挺喜欢:“到时候能邀请你和华茹一起去不。” 林夕点点头:“可以啊,我们很荣幸。” 春儿又腼腆的笑了,要走的时候还补充了一句:“你,你也可以带沈知青来。” 林夕看着春儿远去的背影,好一会才发出一个疑问:“为什么特地补充沈知青?难道她想认识沈知青?” 拿着包裹进了屋一拆开,林夕发现里面有一包白糖,泛着微微的黄色,还有一个用布条包起来的水果罐头,里面有一张纸写着歪歪扭扭的谢谢两个字。 林夕将纸张展开,下面还有落款呢,是狗娃这孩子写的。 林夕都快被这孩子逗笑了,真有意思。 林华茹灌了开水进来,将暖水瓶放在桌子旁边,问林夕。“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林夕将纸条给林华茹看,并说了春儿的婚事:“春儿邀请我们下个月去吃酒席,姐姐去吗?” “春儿要结婚了?”林华茹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听说棉纺厂的年轻人相亲了,这么快啊。” 她也是今年和张建邦才走得进了,两人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两人的关系都没影呢,这春儿倒是快。 林夕耸肩:“那你和我姐夫——” “要死了你这丫头,又说这话——”两姐妹嬉闹了一会,一起泡脚上炕了。 林夕和林华茹并排躺着还没睡,林夕问了一句:“姐,你说我们送点什么东西好呢。” 林华茹想了想:“我们和春儿关系不是很近,就送块红布做枕巾或者手帕什么的就行了吧,在村里一篮子鸡蛋也是很不错的礼物。” 林夕哦了一声,决定明天还要找沈廷余问问。 毕竟人家春儿还邀请了沈廷余呢。 “也请了我?”沈廷余停笔,纳闷的看着眼前人。 林夕今天中午抽空过来找他,他还以为是林夕有什么事要他帮忙,结果是这个。 “可是我和那什么春,不熟悉啊。” 林夕也纳闷呢,春儿又没和沈廷余接触过,怎么就到了酒席要邀请他的地步了。“人家请了我们就去看看,吃一顿饭也不亏嘛。” 还能带沈廷余感受一下朋友之间的友情,多好。 零件 “对了,吃酒席要送礼,你要是没想好的话我们一起去镇上看看。”林夕说了自己的提议。 沈廷余微怔:“我们一起去镇上?” 林夕点点头:“对啊,还有我姐姐,还有安国萍安民生都要去,我姐夫——咳咳,我是说还有村里的拖拉机手张建邦,他也会去的,不过他是顺便带我们去,我们回来要等一会。” 林夕心中吐舌,差点说习惯了,姐夫两个字是脱口而出。 “好。”沈廷余答应了。 林夕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块水果糖:“这是春儿给的喜糖,分你两个。” 说完,林夕就高兴的走了。 沈廷余看着桌上两块水果硬糖,没伸手,直到门外有人要进来了,他才像是做贼一样,将两块糖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一时间,总觉得这两块糖在发热一般,隔着布料,灼烧他的皮肤。 “沈知青,你是不是病了?”进来的人是支书,见沈廷余脸红红的,就问道:“生病了,赶紧找林同志去,别硬撑。” “是不是我给的工作任务太重了,来,你先休息,这些不着急马上做完的,你这孩子就是实诚——” 沈廷余赶紧抹了把脸:“就是有点热,没不舒服。” 支书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真没?” “真没!” 支书见沈廷余中气十足,也就没继续揪着不放了。“诶,你说的那些个零件啊,有些眉目了,不过……” 沈廷余来了精神,又听支书继续说:“不过都是一些旧货,我一个朋友告诉我,回收站里有不少人家当废铁卖的零件螺丝什么的,你要的钢材也要找关系问问,我们村里好像有个姑娘要嫁给钢材厂的,回头我知道是谁了,买点东西上去问问。” 这沈知青可是说了,只要有材料,别说院子里那个废弃的拖拉机能重启,人家还能用旧零件部位和材料自己拼出个自行车呢。 他要求的,支书都会放在心上,一有机会就准备上。 沈廷余眼神微亮,又去看了院子里那废弃的拖拉机,恨不得现在就到镇上回收站好好寻摸寻摸。 过了几天,林华茹又在等下缝东西,林夕见了就凑过来,一看是男装,贼兮兮的笑了一下,还没开口呢,林华茹就自己招了:“碰巧看到张建邦的衣服破了,我就拿回来补补。” 林夕做无辜脸:“姐,你说什么呢,我又没问你这谁的衣服。” 林华茹将手上的衣服放下,“你这丫头,又找打是不是。” 林夕尖叫了一声,赶紧跑了出去,迎面遇上出来倒水的沈廷余,林夕招呼了一声:“明天下午我们去镇上,你记得跟支书那边知会一声啊。” 沈廷余点点头,回了屋子,安民生就啧啧了两声。“真好,你去镇上是人家林夕邀请去的,我是顺便被我妹带去的,哎。” “我们有事。”沈廷余心道,他们要给那春儿买点礼物到时候吃酒席的时候好送礼。 安民生揶揄一笑:“嗯嗯,知道呢,你们有事。” 诊费 一夜好眠,林夕上工后,乡亲们对她的好奇不减,今天又来了一个婶子问话。 “你说,这酒他是不是就是个害人的东西?”说着说着在,这婶子开始吐露她的心事:“我家那口子别的什么都好,我们家里三个娃娃压力不小,他整天起早摸黑的,也能供三个孩子吃饱,最大的孩子也能上大队里的小学,就是这喝酒的毛病让我头疼。” “平日里没什么,只要有人叫喝酒,他绝对是头一个去,每次还喝的吐了才消停,我是看着他这样下去,哪天啊也中招了,中了林大夫你说的那个什么来着,酒精中毒是吧。” 林夕点点头:“喝多了确实伤身,您叫我林夕就可以了。” 她并不是一个大夫啊。 “诶,我就说喝酒不行吧,林大夫你再给我讲讲喝酒会害人什么,我记一点回去告诉我家那口子。”婶子依旧叫大夫,林夕只能这么受着这个称谓了。 “您好好劝劝,前几天我不是说过了酒精的危害了,就说那个就行了。” “嗐,您那是开大会一起说,我家那口子肯定要说我听岔道了,我来讨个说法,是不是不能喝酒,喝酒害人,林大夫你给我个准话,我回去也好劝。” 林夕尴尬笑笑,这话她要是说了,搞不好最后会传成她林夕不许人喝酒了,那还不得被办喜事的人家或者喜欢喝酒的人唾沫星子给淹死啊。 再说了,有些菜还需要酒来调味去腥什么的,并不是说酒就是绝对的坏东西。 于是她只能给了一个折中的说法:“不是说喝酒会死,是说过量会酒精中毒,其实喝酒不完全是坏事。” 婶子不是很理解,喝酒会造成中毒,难不成还不是坏事。 “婶子,这粮食酿造的酒,小酌一杯,就是喝一点点,还能疏通血管,对人体有好处,但是喝多不行,少喝有益处,多喝有致命风险,您可以这么说。” 婶子点点头,她也知道这爱喝酒的人要是一点都不让沾酒了,指不定就心里猫抓一样,对林夕的解释,这婶子都记住了,转身就出去了。 回去不久,又拿了几个鸡蛋过来:“之前我是着急回去说说我家那口子,才忘了给您诊费,以前给老张头看诊问话都要钱,林大夫你也是卫生员,拿去,收着吧。” 林夕刚开始不要,那婶子推来推去,鸡蛋都差点磕到了,于是林夕干脆只收了两个:“只是问话,拿您两个就算是我厚着脸皮了,其他的您拿回去吧。” “诶,这林大夫,真是个实心眼的。”婶子拿回了剩下的几个,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这林大夫说了那么些道理还那么客气,收费还少,她可得好好宣传宣传。 于是林夕这一天又是忙忙碌碌的,不过尽管来的人十几个,最后只有一个是真的有病症,他嘴唇边溃疡了,林夕用两块多一袋的那种维生素碾碎给他涂抹上去了。 棉签和维生素片都是随身药店的东西,她是借着遮掩弄出来的,将溃疡的病人送走,林夕回了隔间,想了想,开始拿着本子写写画画。 选择 快傍晚的时候,老张头总是在林夕外面转悠,见到有人看诊就哼一声,完全一副你们要是敢和林夕好,就别怪我记住。 林夕一下就清闲下来了,她也理解,刷好感这种事情,急不得,而且她是外来人,相比老张头,大家自然是更给老张头面子的。 “林夕,下工了。”七点一到,林华茹就过来接林夕下班了。 林夕收拾了一下桌子,将写了一小半计划的本子带上,锁了门才和林华茹并排朝知青院走。 “你这杯子都装了啥啊。”林华茹觉得林夕的杯子有点重,发现里面四个鸡蛋。 林夕无奈的解释了一句:“大家似乎默认了这是我的诊费,硬要给我塞呢。” 药钱是都只有几分,但也许是之前老张头定下的规矩大家适应得久了,给力药钱不说,还给林夕额外的诊费。 林夕今天在小本子上就是记录一下,这第一个月她吃点亏没事,之后她打算想个说法,给自己的药过个明路,算是在大队里开张吧,赚一份药钱。 “行,那这四个鸡蛋一会姐给你带去建邦家里煮了。”林华茹解释了一句:“你不知道,现在院子里那李红梅和江百合,嘀嘀咕咕的,就等着抓你的小辫子呢,要是用了知青院子里的柴火和水,指不定还怎么说你。” 林夕瑟缩了一下,总觉得继续住在那里,自己可能要压抑的。 不过眼下也没其他选择,只能先忍着呗。 四个鸡蛋林华茹第二天中午拿去张建邦家里煮了,还给张奶奶留了一个。 早上出发的时候,林夕就一直说不给人家柴火费她不好意思借用,还说要分两个给张家。 林华茹只留了一个下来,其他的她都在午饭时间,和糙米饭跟咸菜之类的一起带过去给林夕。 林夕看着手上的三个鸡蛋,无语了:“姐,我不是说你和姐夫一人一个吗,三个我怎么吃啊。” 说着,又给了林华茹一个,林华茹觉得心里甜甜的,她的印象里小表妹娇气又嘴巴坏,现在想想,肯定是她记错了。 眼前这个小可爱,怎么都不像印象里的那样。 林华茹将鸡蛋揣兜里,找了个机会给张建邦送了过去,两人在一棵树后分吃了这个水煮蛋。 “真好吃。”张建邦笃定的说:“华茹,以后我一定让你过好日子,我们一餐吃十个鸡蛋。” 林华茹噗嗤一声笑了:“什么啊,十个鸡蛋还不得把人噎死。” 张建邦想到了什么,郑重说:“是真的,我一个叔伯以前不是在市里面开车吗,前段时间赶集我遇到他了,他问我要不要跟着学开车,我就说要,结果我两天就学会了,他一个劲儿的推荐我上市里面的钢铁厂做事,等我拿了工资,我就能给你买很多鸡蛋,对了,也给小姨子买。” 林华茹脸通红:“你,你胡说什么啊,哪里有你的小姨子。” 说完甩着两个大辫子走了,留下张建邦憨憨的笑笑。 存疑 下午的时候,林夕出去了一趟,将那个鸡蛋给沈廷余送过去了,她可还记得,自己说要给沈廷余温暖的友情的。 沈廷余手里握着个鸡蛋,看着林夕的背影,好久都没动作。 “咋的,林知青给送的?”支书进门就看到沈廷余这依依不舍的眼神,笑话他:“你们小年轻真有意思,一个鸡蛋也送来送去的,我还以为你们城里人都是写那情诗什么的互相读呢。” 这一对倒是好玩,跟他们那辈一样,对谁好也体现在有好吃的就给对象吃。 “我们,没,不是……”沈廷余想解释自己和林夕并不是那种关系,支书已经背着身出去了。 沈廷余转身,看着桌上的结构图,却怎么都看不下去了。 林夕心情大好,觉得自己又给未来反派送了温暖,心道:以后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沈廷余一定会记得她的友谊的,不会黑化的吧。 回去的路上,林夕又见到了老张头的小孙子,好像是叫二蛋吧。 他手里什么都没拿,只是单纯的走着走着,冷不丁一个倒栽葱摔了,目睹一切的林夕这次抓住了那种异样,见孩子的妈妈过来,就上前说了一句:“嫂子,这孩子平时摔倒,都像这样不用手撑着吗?” 她上次看见的时候没注意,今天再见到这孩子,发现他依旧是在摔倒的时候都不撑一下自己的体重,正常来说,一般人摔倒都会用手挡一下,这也就是为什么每次小孩或者大人摔倒都是手肘虎口等地方受伤。 而二蛋这孩子却恰恰相反,是用脸来承受的。 她怀疑这孩子可能得了那种稀少的疾病。 张家小媳妇脸色一下就变了:“胡说八道什么,要你管!” 林夕眨眨眼,不知道这敌意怎么说来就来的,解释:“我的意思是说,这孩子要是经常这样,你们就要留神些,这是一种病症。” “你才有病。”老张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见林夕说他的小孙子有病,气呼呼的瞪了林夕一眼。“走走,一边去,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神医了。” 林夕叹了一口气,再次看了那孩子一眼。 算了,火车上的那次教训,也足够她反思自己了,不同时代的人想法也不同,她觉得自己要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免得以后又继续管了这样的闲事。 林夕是走了,留下的影响却没消除。 晚上回去,那一阵子气消了,张家小儿媳香林,看着儿子鼻青脸肿的脸蛋,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一个念头,公爹总说是孩子还小所以才不会用手撑着地,但是孩子马上五岁了,还是这样,而且别人家的孩子再小也知道摔倒了要护着脑袋。 她心里其实也觉得不对劲,只不过不想被人骂生个孩子都不康健,这才也跟着一起遮掩二蛋这孩子的不同。 那林知青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张建邦家 张奶奶和张爷爷正在一起烧饭,锅里的水开了,张奶奶将面条切得洗洗的下到锅里,就这也还没停下,随后在小一点的锅里放了油炒了蒜头葱花,打了一个鸡蛋下去搅合搅合,最后将面捞起来,撒上碎鸡蛋,端了四碗出来。 操心 家里就三个人却装了四碗,倒是因为张建邦饭量大,一个人要吃二碗面。 吃完了,张奶奶把张建邦叫到了屋子里:“你想要运输队的工作,按照我们家这个情况,没有什么能帮衬的相邻,也没有能帮你弄推荐名额的城里人,你呢,只能靠买名额,奶给你盘算过了,家里还有点金首饰,除开给你留着结婚的,还有两个金戒指,你回头小心点,找个地方换了,应该值点钱。” “奶,我不是说了不要动你的东西。”张建邦说:“我在外面做点活,也能攒到五百的,您的东西您自己留着,我不用。” “就你身上那点钱能够干嘛的!给人家姑娘买一身新衣裳新鞋子都够呛!看看人家华茹——”张奶一下就将话缩回去了。 张建邦却狐疑的看了他奶一眼:“奶,你刚才说了华茹?” “我没说,你爱要不要。”张奶一下站起来,收碗去洗了。 张爷爷也顺道一起走了,老夫老妻的没什么话不好说的,他直接问:“想通了,要接受华茹那孩子了?” 张奶叹口气:“还能怎么着,两个孩子互相喜欢,那华茹勤快能干还是个好脾气的,吃个鸡蛋都想法子给我送过来,上次送来的麦乳精啊,你不知道价格么,一罐子十来块还要工业券,咱们这一年到头工分换钱也就二三十,咱们这地界,要攒钱多不容易啊,这孩子,有心了!” 她的心也不是铁打的,被感动了也是自然的。 张爷爷也喜欢林华茹,也知道老太婆之前的态度,是因为老婆子听人说了林华茹被张家毁了这种话,上心了,觉得不能让自家家里这样的情况害了人家姑娘,才那样对林华茹的。 只是这姑娘的心实在是坚韧,她也招架不住。 “那臭小子,整天在人姑娘身边绕着,再不松口才是害了姑娘。” 大队上的人家,最是喜欢盯着这些事情扎人心的,姑娘家名声很重要,既然已经认同两个孩子的事情,张奶奶也就想教教自家的蠢孙子。 姑娘家都爱俏,建邦这孩子却从来没送人家点正经东西,都是摸什么野鸡野兔野鸭蛋的,衣服啥的估计建邦都没给人家准备过。 看看那个华茹家的妹子,刚来村里那一身行头,多气派好好看,对比一下,张奶奶就觉得自家孙子一点都不懂女孩子,她这要操的心就不少! “好了,早点睡吧,孩子的事情自己操心去。”张爷轻轻的按压她的脑袋。 张奶奶被按了两下脑袋,很快就睡了过去。 过了几日,张建邦正要出门,就被张奶拦住了,她拿出了一叠整齐的钱:“给华茹买身衣裳,你看看人家妹妹穿的,你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华茹。” 张建邦先是一怔,随后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眯眯的:“诶!我听奶的。” “臭小子。”张奶挥挥手赶人:“快走吧,知青院那几个娃子估计都在等你。” 结婚礼物 “好嘞!”张建邦拿了摇杆开车去了,今天要给镇上送粮换补给,支书和几个大队干部都会去,对于知青院也去几个人,支书都没说话,其他人自然也没闹腾。 这一个月就那么点钱,他们也舍不得老是去镇上。 拖拉机启动后,一行人都上了车,有个婶子见了林夕就凑过来,一直对林夕说谢谢:“我家那孩子啊,那嘴角老是烂,每年都受一阵子罪过,这下好了,有了林大夫你在,就那么涂一涂,孩子不痛不痒不吃苦药的,没两天就消了,哎呀要我说,您这技术啊,上医院里做大夫都行。” 林夕只是谦虚了几句,心里并没把这种话当真,跟这婶子说了一点注意事项,说有条件的话给孩子多吃点水果啥的:“有的人秋冬季就容易这样,不是什么大问题,平日里注意给孩子多喝水,还要补锌。” “啥,吃心吗,猪心还是鸡心鸭心啊。”这婶子听林夕说不是什么难治的病,就追问,她以为林夕说的锌是心。 林夕想了想:“怎么说呢,不是心脏的心,锌是一种营养,水里的鱼啊海产品啊、动物的肝脏,甚至蛋黄奶制品、瘦肉之类的,都能起到补锌的效果,适量吃就好,别一点都不吃也别吃太多。” 那婶子一一记下了,别的不说,这蛋黄不是难弄的东西,只要孩子少受罪,鸡蛋还是供应得起的。 不过鸡蛋当药吃,还真是个稀罕事。 “哎呀我说这林大夫就是厉害,鸡蛋都能治病。” 林夕笑笑,这是维生素和微量元素的缺失,不是说鸡蛋就是能治病了。 沈廷余在旁边见了,插嘴说了一句:“是说这鸡蛋里有营养,对人好的意思。” 林夕赞同:“嗯,所以人都要吃的均衡一点。” 结果婶子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了,还时不时看着林夕和沈廷余。 总之一路上都挺热闹的,说话的功夫,感觉一下就到地方了。 下车后,办正事的办正事,买东西的买东西,之前还跟林夕说话的那婶子,是顺便来镇上卖点布料的,下车后直接走了。 几个知青走在一块,因为张建邦要给林华茹买衣裳,大家一起去,影响不太好,就对林华茹低声说自己有事。 林夕见状心中了然,十分配合的招呼大家一起离开,只是走着走着,安国萍忽然说要看看之前的照片洗好了没有,也带着她哥走了。 最后能逛供销社的,就只剩下了两个人,林夕和沈廷余。 林夕摊手,能怎么办,两个人一起去呗。 “哎呦,是林知青和沈知青啊。”田翠芬今天在供销社呢,见到两人进来就热情的招呼了一声:“今个儿一起来买东西?” 林夕嗯了一声,问田翠芬结婚都需要什么东西。 她还没参加过别人的婚宴,也不知道送点什么好,干脆就问问田翠芬,这人家结婚需要送什么,她挑一个心理能承受的价格买就是了。 旧货站 田翠芬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对小年轻,一个树一样挺拔,一个一身气质,她嘴角不自觉就勾了勾,带着两人朝里面走去。 “这结婚啊可是大事,女人这一辈子啊,结了婚就跟投胎一样,男人就是她下半辈子的倚靠,这事情可要慎重着来,你说是吧,沈知青。” 沈廷余顺着田翠芬的话应了一声:“田嫂子说的是。” 他也没亲自给人挑选过结婚的礼物,只能听这些长辈们的意见。 一路进去,田翠芬嘴不停的给两人介绍了不少结婚用品,从床上的到地上的到灶间的,还不少呢。 田翠芬还神神秘秘的说:“你们要是要拿龙凤被,我能给你搞来,就是价钱上有点……要这个数。” 田翠芬手上比出了一个三的姿势。 被子总不可能才三块,林夕就问:“十三块?三十块?” 田翠芬点头:“唉!就是三十块一床,那布料绝对好,里面的棉胎保证是厚实的。” 林夕就说:“那您帮我留意留意。” 她和春儿本就是萍水相逢,不可能送出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过不影响她帮着林华茹问下。 田翠芬笑笑,又推荐了不少东西,林夕却心中有点慌了,这田翠芬,不会觉得自己是冤大头吧,怎么尽给她推荐贵的东西,有的东西还让自己上市里面买。 林夕赶紧阻止了田翠芬想推销床单的势头:“我就是给春儿买个结婚礼物,差不多的就可以了,这些我不看啦,一会我们还有事。” 田翠芬的热情一下就消散了很多,有一种惋惜的感觉。 林夕还以为是自己不买贵的东西呢,田翠芬又扬起了笑脸:“没事,以后要办事就知道价格了嘛,来,我带你看看走礼的东西。” 林夕最后挑选了一个碗碟套装,一个大盆配着两个菜碟,三个小的碗和三个勺子。 花了一块五。 沈廷余看了看,买了一块枕巾也用了一块钱,没有布票,林夕帮着给了。 见沈廷余不好意思的样子,林夕摆摆手,“我们之间,不用在意这个。” 朋友之间你借我我借你的,挺正常的一事儿,她不也还差着沈廷余两张工业券么。 田翠芬在一边听了笑眯眯的,等人走了,就感慨了一句:“也不知道这一对啥时候成,我可得寻摸点好东西给他们留着。” 在她看来,林夕这孩子上道,又有点本事,和她交好了,以后肯定能放互通有无,田翠芬从之前林夕给她走礼还一点架子没有说话让人舒服,就看出来了这丫头是个会过日子的,她就开始注意她了,这一注意,还顺道听自家公爹说了这对小年轻都是年纪轻轻有本事的。 那可不更要花心思维持关系么,这好关系啊,就是你帮我我拉你,慢慢处上的。 买了礼物出来,林夕就问:“你不是要去回收站吗,我陪你一起去吧。” 沈廷余没意见,两人拿着手里的东西就这么进了回收站,进去一看,豁,里面乱的不行,要想在这里找到心仪的东西,可不容易。 来客 沈廷余来之前听支书说了规矩,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块钱:“叔,我们找找废铁,回去垫桌角。” 看门的老头立刻接了钱,将门关上了:“你们慢慢找,那里有个麻袋,只要你们拿得出去,装多少你们自己看着办。” “你真买回去垫桌角啊。”林夕问道。 沈廷余好笑的看她:“不是,是支书说的,要这么说,人家才给放行。” 林夕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这大概就是传说中交易的暗号吧。“哦,那我们小心一点。” 机械上的事情,林夕是一点都不知道,作为一个喜欢文科的孩子,她进了回收站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那些破烂堆里会不会有什么值钱的宝物,比如说古董啊典籍啊之类的。 倒腾了好一会,林夕都没看到什么特别勾起她兴趣的东西,只翻出了一本汤头歌的手抄本,翻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的毛笔字,稍微辨认一下,繁体字也不是那么难理解,林夕低声念了两句:“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发热恶寒头颈痛,喘而无汗服之宜……” 这是麻黄汤的方剂,常用于感冒、流行感冒、急性支气管炎、支气管哮喘等症状,是比较常见常用的一种中药药方,有些年纪大的老人家也会到药店的中药柜台这边抓。 林夕记得有一个老头来抓过好几次,麻黄桂枝杏仁炙甘草的比例是三比二比四比一,后来才知道来抓药的这位是附近医院的主任医师,林夕也默默的记下了这个方子。 她又翻阅了几页,发现这本书竟然是发行于1894年,就是上面的墨迹倒是二十来年前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大拿的笔记,看上去见解颇为独到。 林夕赶紧将它收了起来,又能学习又能当古物用,怎么能放在这里生灰尘,林夕选了这个后,眼里也看不下去别的东西,见沈廷余找了一堆看上去像是破铜烂铁的东西,林夕就过去帮忙了。 沈廷余本来四平八稳的蹲在那里收捡零件,结果林夕就走过来了,沈廷余感受着林夕时不时朝着自己瞄上几眼,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感觉自己的神经处在了高度紧张之中。 林夕越看,越觉得沈廷余好看,每一个点都长在了她的审美上面。 要不然…… 算了算了,林夕在心中否定了这个决定,她要好好引导沈廷余感受人间处处是爱,还是不要垂涎他了,短命女炮灰和反派大佬结合,不现实。 …… 闽市食品厂职工宿舍。 林夕家里来了几位客人,林一平和妻子张菊接待了他们。 “哎呦,这家里少了个孩子,就是冷清,我刚才过来没听到里面有动静,还以为这家里没住着人呢。”林小婶,也就是二贵媳妇,夸张的拉着张菊的手说:“哪像我们家,儿子孙子的,孩子一堆吵得我耳朵都要炸了。” 林一平是家里的老大,下面有弟弟二贵三花四品五妞,林一平为了拉拔几个弟妹,硬生生拖到三十岁才开始相看,三十二岁认识了张菊,两人结婚后就生了林夕一个孩子。 目的 因此林夕虽说是十八岁了,但是林一平也五十了,小他好几岁的林二贵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爷爷了。 听到二贵媳妇又开始说孩子的事情,张菊只是笑笑,将他们迎进门,等他们落座后,就进厨房泡开水。 弟妹总是喜欢说这些话,从前年开始更是时不时就提一嘴,这是因为她打量着张菊夫妻两个有单位分的房子,八十平三个人住,二贵媳妇这是动了心思,想把自己的宝贝小儿子跟林夕配作对。 但是张菊可不愿意,她认识林一平的时候才十七,十九岁上下机缘巧合跟林一平成了一对,因为年纪比林一平小多了,张菊和女儿更说的上话,尽管女儿在别人眼里娇贵小气了一些,她还是不愿意将女儿嫁到林二贵家。 二贵他家的儿子林来福蠢笨又长得磕碜懒得要命,还总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还没个正经的事情做,要不是林一平帮忙,估计还找不到工作,哪里能进城做临时工。 当年林一平操作机台失误,是还没结婚的林二贵帮着顶替背了黑锅,林一平一直记得二贵那份情意,对二贵一家都十分照顾,只是二贵家里越来越过分,索要的东西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金贵稀罕。 现在心更是大了,想将林来福说给林夕,想着结婚后林来福住进林家来,以后又能有资格顶替林一平的位置。 张菊背对着人翻了一个白眼,想得美。 尽管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张菊明面上还是客气的,一出来就给大家端了糖水,坐下来聊家长里短的,一听才知道这二贵媳妇家的大媳妇又怀孕了。 “肯定又是男娃!”二贵媳妇眉飞色舞:“这妮子别的不会就光会生儿子,都两个男娃娃了,这又揣上了,可是这一张口啊就是钱粮票,我们家啊……” 吃饭时,林二贵也几次笑嘻嘻仿佛开玩笑般的提起给未出生的孩子送礼物的问题,惹得张菊暗地里翻了几次白眼。 要不是顾及丈夫的脸面,她都想直接问一句你们要是养不起,生那么多做什么? 好不容易这林二贵一家子走了,张菊心忡忡的说:“之前二贵大儿子结婚从咱们这借了五十块钱还没还,上个月我们刚给闺女寄了一半积蓄过去,眼看着又要一个月了,我们还要给闺女买衣服买日用品换票,这二贵开口又是麦乳精又是二十块钱的,哎……” 张菊并没直接说不让林一平给钱给东西,只将家里的事情摊开了说。 尽管他们只有一个闺女,但是家里的闺女过的日子那是比人家家里的儿子都过的好的,总不能为了人家家里产妇的营养,把闺女这边的补给给断了吧,人家的媳妇是人家的责任,又不是自家的。 “还有啊,你这边刚因为女儿见义勇为的奖状,在领导面前留了好印象,为了那个位置,你还不得买点好东西,走动走动,你都五十了,再不往上走走,以后跟一堆小伙子在一起,脸上也挂不住啊。” 家事 林一平翻了身正对着张菊闷声道:“这个月的工钱什么时候发?” 林一平做大师傅一个月有五十四块钱的工资,在整个宿舍区属于还算不错的收入,妻子是厂委的小干事,一个月也有二十几,其实两人的钱加起来不算少了。 但是因为林一平是老大,每年都要给老家里寄一百块,林二贵还总是上门来求帮助,他们手里的钱几乎是存不住的,搞得十几年了,储蓄才四百不到。 “二十号。” 林一平抱住小娇妻,烦闷的说:“明儿早上我找人换两张肉票几张工业券,留十块给二贵大儿媳买点营养品,要送礼就送这些,多了没有了,这个月的工资先不动,马上天冷了,你和小夕还要买擦脸的东西呢。” 小娇妻才三十几,跟了他这么多年,都是老老实实又本分,从来不像是一般的女人总是拿小家的钱供养娘家,反而经常帮衬他,他不是那白眼狼不知道好歹的人,妻子的好他都知道,就算不得不照顾着林家的一摊子事情,他也是会留好女儿和小娇妻应得的,才斟酌着帮助。 张菊迟疑的说:“要不,干脆我不要买擦脸的东西了,最多就是脸起皮裂开,这楼道里好几家的女人都这样呢,我也不要搞特殊算了,省得——” “别管他们,哎,算了,二贵那里就给五块吧,这五块也不少了,现在上好的大肥肉也就五六毛一斤呢。”林一平抱紧了妻子:“安心睡,这些事情有我。” 林一平这么说了之后张菊也就闭上嘴了。 但是夫妻俩躺在床上各自翻滚了一会儿,谁也睡不着。 终于张菊坐起来说:“我想小夕了,这孩子从来没做过苦力,这下地干活……。” “不是还有莉莉她闺女也在么,肯定会照料一点的。”莉莉是林华茹妈妈的名字,和林一平夫妻的关系都不错。 “那不然我们给莉莉家的闺女也送一点东西吧。” 林一平觉得可行:“那我们弄点糖油布料下去,田间地头的,这些东西也不好弄。” 张菊就安排上了:“嗯,我一个姐妹的厂里进了一批布拉吉,不过有的有一点点瑕疵,在平价内部卖,回头我买几件来给她们两个寄过去。” “行,家里的事情你安排。”良久,林一平感慨了一句:“当初说给你过好日子的,谁曾想……” “别说,早点睡吧,过去的就过去了,反正都这么久了,该报的恩我们也差不多报完了,以后好好过就是。” “嗯。” 夜里吹风,吹得树叶沙沙响。 此时,老张头家 香林嫂子,也就是老张头的小儿媳,她所住房间其实是杂物房,西面墙堆着装满谷子的麻袋,占了大半个房间,东面墙是门和两个一米多高的立柜,房间正中搭了一张床,床头靠着北墙,南面墙隔开了房间和猪圈。 整个房间没有窗户,闷得慌,如同她的心情一样。 看着小儿子睡得香香的,香林嫂子怎么都没办法静下心来。 平衡觉失调上 事关自己的孩子,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一个当妈的都不可能平常心对待。 而且,林卫生员说的一点都没错,她又没和自家孩子生活过,却能说的那么清楚,想必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次日一早,香林嫂子在知青院子的后门那一块荒地转悠了好一会,希望能和林夕好好的聊一聊张多田,也就是二蛋表现,到底是什么病症。 只是林夕一出门就是被林华茹送着出来的,中午又是和她公爹在一块上工,两人就坐在隔壁屋子里给人看诊,她要是敢去林夕那里,绝对会触怒公爹,被公爹狠狠的骂一顿的。 香林嫂子根本就不敢去。 可是傍晚找机会想来堵林夕的时候,林夕却还是有人接,今日竟然还是沈廷余来接她,香林嫂子就更加不敢拦住林夕问话了。 这可是在男同志面前,她也是需要面子的。 香林嫂子就算再装作不经意,林夕也察觉到了她的出现显然是刻意为之。 想了想那个孩子,林夕还是叹了一口气招招手,“你公爹出门,没那么快回来。” 香林嫂子眼前一亮,赶紧凑过来,果然是因为她儿子二蛋来的。 “林大夫啊,你们城里管这样不小心的马虎孩子的症状,是什么病来着?” 林夕说道:“不管是城里孩子还是农村孩子,它就是一种病症,不会因为你是农村孩子就得,也不会因为你是城里孩子就不得的,香林嫂子,你不是觉得我之前说的话是胡说八道吗,你来问我话之前,有想清楚我说出来的话可能依旧不那么好听吗?” 香林嫂子犹豫了一下,看着林夕已经转身开始忙碌的身影,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我是孩子的妈妈,我就是想知道一下,孩子这到底是不是一种病,他这个病能不能治,我知道林大夫你们都是好心人,我也知道之前的话冒犯您了,可是我也是因为公爹的原因不敢应承你那天对我说的话,要是承认了,那些人该怎么看我,肯定觉得是我这个当妈的没照看好孩子,说我连一个女人的本分都做不到,我以后在大队上要怎么生活啊。” 林夕见她堵在门口哭,挥挥手让她进来一点,把门口的位置让开,招呼她坐在了凳子上。 “你要是想听,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但是我之前是推断,因为你不配合我,我对二蛋这孩子的病症搜集的信息不足,没办法下判断。”林夕说:“这孩子平日里就是摔倒的时候从来都没有用手撑住自己?” 香林嫂子点点头。“嗯,是啊,还总是磕磕碰碰的,可是把孩子关在家里他又闹,哪怕是在家里,他也是个坐不住的,总是喜欢爬高的地方再跳下来。” 香林嫂子见林夕还是愿意跟她讲讲孩子的事情,恨不得连二蛋一顿饭吃多少饭,上厕所要蹲多久,都事无巨细的告诉林夕。 林夕从中筛选出来了几个关键点,出于谨慎还是问了孩子吃的怎么样,香林嫂子不好意思的说:“因为我公爹会挣钱,家里的孩子其实个个都是吃的很不错的,三五日家里就有鸡蛋有肉吃,特别男娃娃,还可以吃家里的点心吃的是真的不会缺的。” 平衡觉失调下 林夕点点头,将二蛋的名字写在了手边的本子上,按照香林嫂子说的情况看来,二蛋这孩子平时不缺那些吃的,那么缺乏营养缺钙的可能性就偏小。 最后,林夕对香林嫂子说了几个字。 平衡觉失调。 人的耳朵里面有个鼓着的半规管,前后和外侧的半规管,就是若问题前庭功能,前庭觉就在大脑的后下方,用来接收三都空间的讯息,简单来说就是方向感的器官,而平衡觉和前庭系统的作用密不可分。 前庭发展缓慢的孩子,表现的症状里面,就有林夕之前见到过的二蛋的情况基本能吻合。 二蛋这孩子之前在卫生所门边,就是一边跑一边疯狂的旋转,上次偶遇春儿之前,也是看到二蛋这孩子喜欢站在石墩上,根本停不下来。、 而且他的情绪实在是多变,他摔了就哭,却在爷爷出现的时候立刻就笑了,可是回去的路上又大吼大叫了起来,情绪波动起伏特别大,这些结合起来,林夕有理由判断这孩子是前庭觉发展缓慢。 “啥叫平衡觉失调?”香林嫂子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连忙追问:“是这个病症的原因吗,所以孩子才有这些症状的?我们要去吃什么药,林大夫您就给我开点药吧!” 事关自己的孩子,香林嫂子根本就顾不上公爹再三警告的,不许找林夕问孩子的情况不要听林夕的“危言耸听”,对林夕一再的发问。 林夕正要说这个其实有希望能增强的,只是需要母亲多一点耐心,门外传来的聊天的声音,这声音让香林嫂子站了起来,局促的左右踱步,似乎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应该是害怕被人发现她在林夕这里,要是事情传到她公爹耳朵里,她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林夕见她急的都快哭出来,叹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就指了指自己布置出来的小床,这张小床的材料是从知青院的杂物房找出来再让木匠加工修修的,林夕还搭了一块布来做遮挡,本意是用来检查的时候避开外人的,此时正好让香林嫂躲到床上,林夕帘子那么一拉,正好!除非外面说话的人直接走进来,否则是一点都看不见了,香林嫂子稍微安心,不过还是闭上了眼睛。 门外两人也走到林夕这间屋子的边上了,因为门是没关上的,所以林夕冷不丁和外面的人对上眼了,她瞳孔微缩,这是刘干事刘喜。 刘喜这人怎么又出现了。 林夕见两人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就笑笑对一旁的老张头打了个招呼:“张大叔。” 与其和刘喜打招呼,不如跟老张头打招呼。 只是有人就是看不懂林夕的排斥,还自己上前来对林夕发问。“你不记得我了吗?” 刘喜向前一步,一脚踏进了林夕的这个小卫生室,还正好踩在了门边上,弄得林夕进去也不是,出来也受限。 刘喜的表情带着点惊喜,那种想和林夕距离更近的急迫表情,让林夕立刻冷了脸色:“我正在给一个妇女同志看肚子,您作为一个男同志,确定要走进来吗?” 刘喜的脚步一下就卡在了门槛进来两步的地方,真没继续往前动弹了。 林夕都这么说了要是他再往前,岂不是耍流氓了。 这流氓罪可不一般,虽说他犯过好几次都没事,但是这是在人家的大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耍流氓,可能还没到派出所,他先被大队的人打死了。 刘喜还真的是有些忌惮了。 他视线从林夕耳边的位置往里面看,隐约看着白布后面的床上有个隆起的人影,还都懂了一下,估计是害怕自己这个大男人真的走进去。 这个小床,估计是来检查女人病的吧。 说不准裤子都是脱了的。 确定林夕说的是真话,刘喜才讪笑着退后了两步,离开了林夕这间医务室的范围,还道貌岸然的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里面有人,不然不可能这么做的,对了,我们之前见过两次的,我叫刘喜,是厂里的干事,我现在有点事,正好林知青你也忙,不如我一会再来找你吧。” 林夕心中恶心,也不愿虚与委蛇:“我并不认识您,您忙您的。” 意思就是你该干嘛干嘛去,和我没什么关系,别来找我。 刘喜眼眸一深,忽然爽朗的笑笑,也不介意,直接说:“我这不是正好身上有点不爽利想请林知青看看么。” “我这边只给大队上的乡亲们看诊,擅长的也只是小孩病女人病,您这么大年纪了,又是个男的,还会找张卫生员好点吧,而且张卫生员不就跟您关系很好,想必能药到病除。”林夕恕我按,冷这一张脸坐下来,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刘喜无奈,只能和老张头进了卫生所另外一个屋子里。 “这姑娘,还真够辣的。”刘喜啧啧了两声,之前还能掩饰的卑鄙表情,在老张头这个对她知根知底的人面前,是半点都不加掩饰了。 “咋的,看上那姑娘了?”刘喜一进屋就递过来卷烟,老张头接过在鼻子上享受的吸了一下才说:“那可是有主的,你别动。” 他这双眼睛可是看得真真的,这姑娘和那个差点抢了他女婿李三元饭碗的那个沈廷余,有点苗头。 刘喜喜欢骗女人玩女人,那一般都是骗骗城镇那些娇娇女,或者是有求于他的小村姑,这林知青,他可不好叫这人碰。 毕竟刘喜去年碰过一个本大队的知青,差点没被大队上的人打死。 后来刘喜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让那个女知青改口,借着这股邪风回了城。 可是在老张头看来,林夕这个女知青,不缺吃不缺穿,人有点本事嘴皮子也利索,还有个各方面看上去挺优秀的后生在身边围着她转,那就根本不可能被刘喜这样的人骗到手。 又不是所有人都在意那几斤肉和几斤粮油的。 与其以后刘喜因为乱撩拨人,被人反咬一口再攀上他这个本大队的赤脚大夫,一起吃了挂落,还不如现在就给他打个预防针,免得留下了后患。 食堂婚礼一 刘喜笑笑:“你逗我玩呢,这小姑娘脸嫩生生的,明显是刚下乡的小姑娘才能有的肤色,谁手脚这么快就勾搭上了啊。” 要知道这女知青都有点傲气,总觉得自己比村里的人高贵许多,怎么可能会看上农村的青年。 就他听过的知青二三事里,就之前她玩过的那个女知青说过,她们院子里有个女知青因为受过一个农村汉子的帮助,就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跑,那也就那么一个。 谁不知道城里的生活比乡下好,她们肯定更爱小资一样的生活,怎么可能一下乡就跟人处对象了。 老张头见他不信,回忆了一下自己猜测的证据:“那男青年,人家也是个知青,他们一到村里就一起被分配养猪的,一个帮着一个做了卫生员,林夕刚坐上卫生员,就把那个男的也从养猪的活计里面捞出来,不仅如此,这两人也没多避讳,就差没用嘴巴告诉队上的人,两人在处对象,我还见那男知青还来接这小丫头回知青院呢,这不就是处对象的意思吗,再说了,你别小看这丫头了我看那丫头是个有点背景的,你别碰壁了自讨苦吃。” 刘喜却是不在意老张头的顾虑,他都不知道玩了几个女青年了,也就几十块加几句甜言蜜语的事情,目前还没失手过呢。 刘喜说道:“这年头谁有关系有背景还下乡啊,早想办法安置工作了,好了,我这次来不是纠结这件事的,听说现在要普及一种打虫药,乡镇都会发放不少,到时候我用糖丸代替这打虫药,你都给我截留下来我要用。” 他准备拿这些东西走礼走关系的。 以前也不是没干过偷梁换柱的事情,这次老张头却是摆摆手:“卫生所现在不是我的天下了,你要是想合作,估计是难了,支书还专门说了以后这些西药的东西,给林夕那丫头保管。” 这倒是因为了之前的酒精事件,让林夕在支书那里大展身手了,加重了她在卫生所的地位。 “这就难办了。”刘能先是皱眉,随后说:“下乡的小姑娘,肯定是受不了这里的苦了,没事,我回头找点小东骗骗,搞不好以后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 老张头没回话,看着刘喜笃定的神情,只说不要被人家抓到马尾就行。 刘喜离开前还是在林夕这一半诊所外停留了一下,亮了亮自己的手表:“呦都五点半了,林知青还不回去啊。” 林夕装作没看到他炫富的样子,只在本子上记下二蛋的病例。 刘喜看了一眼,见白布后面似乎空空荡荡,不由得向前迈进了一步:“现在没有看病的女同志了,你能给我看看病吗?” 林夕摆摆手:“隔壁就是老张头,你不去那里,执意要来我这个不相熟的人这里看病,岂不是不好,对了,之前我就说过这句话了,您还是不记得,看来您真的该去大医院瞧瞧您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林夕直白的看不上和嫌弃,让刘喜一噎,觉得丢了面子,气呼呼的离开了。 他可是连自己的手表都展示出来了,这丫头片子还油盐不进的,真当自己了不得了? 刘喜一路出了大队,在镇上买了不少东西,有江米条糖块红糖之类的,还有一双小皮鞋。 他本来是不想买皮鞋这么珍贵的东西哄林夕的,但是看到林夕自己脚下就踩着一双小皮鞋,他光是拿江米条红糖的话,估计是打动不了林夕的。 刘喜在暗戳戳的计划下次如何一下就能林夕给骗到手,也许是因为想的太入迷了,刘喜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 还没等发火呢,刘喜就认出这人了,他是镇上的李医生,刘喜的岳丈的娘有高血压,没少在李医生那边求点药,他自然也是见过这刘医生的。 刘喜立刻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后生,我忙着给媳妇买东西回家,没注意看路撞疼你了吧。” 李医生摆摆手,他刚才有后退两步,其实并没被真的撞到。 刘喜呼出一口气,似乎才注意到李医生的长相,惊喜的开口:“诶,这不是李医生吗?” 李医生疑惑的看他,刘喜连忙自报家门:“我是陈科长的女婿啊,我叫刘喜,现在在政府当个干事,之前替我家媳妇的奶奶上您那儿拿过降压药……” 李医生悠长的哦—了一声,似乎想起了刘喜是谁:“哦,是您啊,您好您好,上次的降压药都吃完了吗?” 刘喜说家里的药物还有一点点的样子,应该能吃十几顿,估计过两周又要上医院领药的。 “那好,你回去顺便提一下,能向市省等地方医院给我们提供药剂,就赶紧申请吧,不然诊所里的药剂都挺短缺的。” “好好,我回去的时候一定提一提,李医生你忙。” “再见。” 两人在路边分开。 …… 因为第二天就是春儿的喜宴了,所以晚上在知青院吃饭的时候,林华茹提醒了一下去春儿的喜宴上吃饭的事。 “我们明天要帮新娘做什么吗?”被邀请参加婚礼的林夕,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做那伴娘该做的事情,就问林华茹:“我们要不要帮着新娘拦住新郎什么的?” 林华茹听了林夕的话,瞬间就将手中的活计放下,不解的看她。“不用,我们跟着大部队,然后送礼等吃的就好了。” “哦,我就是在火车上听人说了,兵团那边都是这样庆祝的。”见林华茹打量自己,林夕赶紧甩锅。 因为林夕的这句无心之言,林华茹次日起来再次交代:“春儿嫁给工人、能在食堂里办酒席,已经是不少村里姑娘梦寐以求的,你可别好心坏事了,你之前听来的那些花样你可别在人家的婚宴上尝试啊。” “我知道了啊,我不会那样做的啦。”林夕穿上自己的小皮鞋的确良衬衫和长裙,又给自己编了一个马尾辫,辫子不长不短,正好在肩膀下面一点,垂挂在锁骨下面一点的位置,显得林夕格外青春精神。 她走到院子里喊了一声:“沈知青,你好了没有啊。” 有道身影,在林夕喊了两声后,从门里出来。 食堂婚礼二 只见进入视线的是一位五官俊美气质出众的青年,尽管穿着一身普通的白衬衫黑裤子,却遮掩不住他的相貌,只要经过他目光似乎就会被他吸引过去。 连日来的劳作,似乎都没能在他的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也许还是有区别的,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坚毅,身体似乎也好了一点。 他一边走出来,一边单手将手表给戴了上去,动作利索好看。 “林夕同志?”戴好手表,沈廷余见林夕盯着他的手看,不自在的提醒了一句:“我们该出发了。” “噢噢。”林夕不好意思自己的失态,说:“那我们走吧。” 两人到大门口的时候,林华茹和张建邦已经在等了,张建邦是因为开车,林华茹则是帮林夕和沈廷余占了位置。 因为春儿不少亲戚都一起出发的,她家里用一块钱租了队里的拖拉机拉人,之前已经拉了一车去那工厂食堂了,现在第二车人就没刚才那么多。 林夕两人上去坐在林华茹空出来的位置后,其实车斗上的位置绰绰有余。 “哎呦,今个儿你们倒像是两对要结婚的新人,穿的多精神。”一个婶子大大咧咧的说。 这精神二字,是现下最朴实也最常用的夸奖人的词了。 这林夕和沈廷余就别说了,两人平日里穿的本来就不错,可这林华茹不知道啥时候也穿了一身一看就不便宜的行头,那布拉吉和小皮鞋,穿在身上老带劲了,张建邦今日也穿了一身中山装,头发都撇到脑门子后面,像极了那城里人,更别提人家还开着拖拉机,拉风得很。 这两对要是走出去,谁不赞叹一句金童玉女,般配! 坐在拖拉机驾驶位上的张建邦喊了一声谢谢嫂子夸奖,逗得车斗上几个人都笑了,张建邦倒是承认得快。 面对大家的调侃,林华茹驾轻就熟:“芳婶子说笑了,我们也就是凑凑热闹沾沾喜气,才把这压箱底的衣服都拿出来穿了,要说精神,还是您精神。” 芳婶子今日也穿了碎花的褂子和熨得笔挺的裤子,加上她自己做的新鞋,头发盘成了一小发髻别在脑后,可不是爽利整齐又精神吗? 林夕看沈廷余害羞了,再次感慨起这时候玩笑的杀伤力,换做后世,满嘴开车开火箭,那都不是事儿。 不过林夕也不可能在这里开车,否则明天都有可能被人抬大锣旁边当反面教材给批了。 这么插科打诨了两句,婶子算是不再开四个小年轻的玩笑了,说起了春儿的婚事。 “都说这春儿是掉进福窝了嫁给城里人,我瞧着,这是谁是谁的福可不好说。” 车上另外一个大妈就好奇的问她怎么这么说。 芳婶子神秘兮兮:“这新郎本来腿有点毛病,不好找对象,哎呦谁知道和春儿定下了婚事以后,这孩子的腿就好多了,走路都笔直了不少,还有啊,他家的姐姐,也在新郎和春儿定下来后啊,那申请了三四年的员工住房,就申请下来的啦。” 食堂婚礼三 林华茹的脸色因为新郎的脚好了这句话僵了一瞬。 林夕狐疑的看了看林华茹,不知道这听人说八卦,林华茹怎么会这个表情。 “那可真是,这么说,我们大队的春儿是个福星?”有人附和了两句:“哎!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不然要是哪家的小子把春儿给娶了,家里岂不是要——” 她还没说完呢,一开始跟林华茹开玩笑的那个芳婶子就拉了她一把。 这人看了一眼车上一个脸色有点黑的女人,赶紧闭上了嘴巴。 林夕不明所以,正在观察这变故呢,沈廷余忽然朝着她这边靠近了一点,又靠近了一点。 “怎么啦。”林夕见车上气氛不对,因此对沈廷余说话几乎都是气音。 沈廷余想开口说点什么,不过车上的人此时都因为某种关系没聊天了,他要是说点什么,估计都会被全车人听到,只能摇摇头,只是靠近林夕。 这个举动,显然引起了芳婶子的注意,一直拿眼风瞥他们两个。 沈廷余顿时觉得如坐针毡。 下车后,沈廷余才找了个机会说了之前车上的变故是因为什么。 原来里面还藏着一件旧事,车上那黑脸的婶子也是大队上的张姓人家,家里排行老三,队上人叫她男人张老三,叫她老三媳妇或者老三婶儿。 他们家孩子旺财原来是和春儿订亲的,不过他家的旺财出门当兵两年,休年假回来探亲时候,自觉得身价高了,就摆谱了,提出来要春儿给缝纫机当嫁妆,当时老三婶儿还说不然一个没读书的怎么配得上当兵的。 春儿家里硬气,直接给退了这门亲事。 春儿为此被耽误了两年,今年和厂里这个叫王多贵实习师傅的火速结婚,估计是刺激到那位老三婶儿了,之前芳婶子在车上人家说春儿有福气,旺夫家,她这个春儿原来的准婆婆能不生气吗? 林夕这才知道来龙去脉。 “不过,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啊。”林夕好奇的看着沈廷余,他们两个人不是一起来的红星大队吗,怎么沈廷余知道这其中的纠葛。 沈廷余低垂双眸:“支书那里总是很热闹,村里人的事情都说。” 林夕点点头,那边张建邦停好车就和林华茹也走过来了。 两人跟在张建邦林华茹身后进了办婚宴的职工食堂。 今天职工食堂也是喜气洋洋,墙上贴了不少红纸,在食堂入口处站了一对新人,都在招呼客人。 现在没有以前那种新娘一定要在房间里等候的习惯,作为刚开始翻身的妇女权利,他们享有和男人一样在外接待客人的权利和义务。 林华茹送了两双手套,说了多子多福,一双手套十根手指,指音和子相近,也是一种祝福,张建邦送了六毛六分的走礼钱,这都不少了。 穿着一身崭新新涤卡服的春儿感激的冲着两人笑笑,给两人抓了一把糖,“欢迎你们来,一会吃好啊。” 林夕应景的祝贺了两句,顺便夸道:“新娘子今天真漂亮。” 食堂婚礼四 春儿不好意思的笑笑。 林夕送了一个碗碟套装,一个大盆配着两个菜碟,三个小碗和三个勺子,沈廷余是紧随其后的,将枕巾也拿了出来。 这边走完礼,就有人接待他们入座。 春儿的身后,她的未来婆婆多贵妈见到这几份礼,就冲着小女儿挑了挑眉,春儿的小姑子王美丽低声说了一句:“这乡下姑娘的亲朋,出手也不小气啊,比姑姑家走的礼还多,姑姑还总说乡下人拿不起来,这也不像拿不起来啊。” 王小姑今年十五,正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年纪,之前看到自家亲姑姑就给结婚的侄子王多贵走一张帕子做礼,还带了一家子来吃东西,喜糖抓了一把又一把。 眼前这四个人就走了四份礼,还都是用得上又要花钱买的东西,人家还一份礼物只带一张嘴,可不就显出她姑姑家的小气了? 春儿听的清楚,不过她可没在脸上露出来。 娘教她,嫁到别人家,和自己家不一样,有些话是不能随便应承,也不能放在心上的,因此权当没听见。 不然要是说是啊,林知青他们就是大方,不免有埋怨姑姑的意思,要是说这没什么不就一点东西么,又有炫耀之疑,索性不说。 林夕同志和林华茹同志两人对她的帮助确实不小,林夕同志借衣服给她相亲就不说了,来城里的前一天,春儿其实还收到了林华茹同志做的鞋子。 因为王多贵的有点高低脚,春儿娘知道华茹有点针线本事,就找上林华茹帮忙,请林华茹做了一双高低鞋,送给了自家姑爷王多贵,这不,今天王多贵走起路来,咋看根本就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食堂里的人不少,林夕几人是坐在一起的,聊着一会婚宴结束顺便在镇上走走的事,毕竟拖拉机要载大家走,他们第二车来,还是要第二车回去,总要找点事打发下时间的。 好不容易进入婚礼的重头戏,主婚人走了简洁的主婚程序,给两人在毛主席语录下作了见证词。 新人在领袖像面前表忠心背诵语录:“我们这个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 这一套走完,婚宴就正式开始了。 眼下不实兴大操大办,说是摆宴席,其实本来中午食堂也要做饭的,王多贵的家里就拿了几袋子面粉,半山片猪肉给大食堂,就在做饭的时候多做一些出来,就这么算婚宴了。 食堂里一半的地方用来办婚宴,一半的地方依旧是工友们吃饭的地方,今天他们的菜里面油水也多了一点,配合王多贵这边的婚事,也都喊了一些祝福词。 林夕和那个春儿的前准婆婆坐在一桌,看见她吃饭大口扒拉饭菜不说,一双筷子还在盘子碟子里面搅合来搅合去,翻找着什么的样子,林夕就有点反胃,转脸一看,沈廷余也是这样子。 倒是林华茹张建邦面不改色的一起吃。 林夕就将视线放在了沈廷余身上,沈廷余也吃不下,心道:这就是自己的革命同志啊,两人都有一样不能忍受的事情,这就是所谓同一个习惯同一个想法么。 林夕在桌子底下拉拉自己的“革命同志”—— 食堂婚礼五 “我们一会出去吃点?” 沈廷余眼前一亮,点点头。 就在婚宴快结束的时候,有人匆匆赶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来晚了,哎呦实在是我家刘干事啊,他太忙了,现在才抽出时间,好姐姐你可别生气啊。” 来人夸张的对着主位上的春儿婆婆道歉,手里抖落着一条毛巾,毛巾雪白,看上去质量就不错,有人看了就说:“这可是稀罕货啊。” 林夕顺着这人的讲解仔细看了看这条所谓的“稀罕”毛巾,才知道上面印着中国制造的外文字,这代表了这毛巾出口转内销的东西,也就是大家伙口中稀罕的原因所在。 在大家夸奖春儿有福气,春儿婆家亲戚有本事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一个退过婚事的二婚头,有什么好的,还值当用这么好的东西了?” 众人的视线唰唰朝着老三婶儿看过去。 这话正是她说的。 只见她手里还端着一杯酒,脸色潮红:“咋的,这退过婚事的不是二婚头是啥,也就你们家的,瘸,也就你们家的才这么稀罕,我们家可看不上。” 春儿的娘气的嘴皮子都在抖,张口结舌得说不出辩解的话。 “你不要太欺负人了。”到最后,春儿娘也只会这么说。 春儿婆婆眉头紧皱,她倒是不知道,这春儿还闹出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喜气洋洋的现场,变得有点尴尬。 春儿难堪的站在那里,王多贵皱眉,上前将春儿揽住了:“这婶子是你家请的客人?” 一句话,让春儿娘找到了话说:“老三婶儿,我们可没请你来,你怎么自己来了,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呢,是打算着来吃白食的吧。” “她没走礼。”王小姑脱口而出,被春儿婆婆拉了一把,让她别出这个风头。 她对春儿隐瞒了这件事也很不满,不过好歹吃了那么多年的米,知道这是她儿子的婚宴,不能让这个老三婶儿闹下去,忙上前将人拉着朝外面走:“哎呦远来都是客啊,这位大姐,喝多了不舒服了吧,来上我家我给你准备糖水去。” “我不喝糖水,我跟你说,这个春儿才没有什么福气,我家旺财就是跟她订亲,手臂都被砸伤了,这眼看着过两个月就要退伍回来了,我苦命啊,你们还说我吃白食,我的天啊这是不叫我活了——” 旺财和春儿早就退亲了,老三婶儿说这话实在是没道理,但是她豁出去了,就不想看着别人热闹开心,谁也拦不住她。 林华茹和林夕站起身安慰春儿,站在她身边。 “我看啊,这婶子是喝多了。”林夕说:“我上次才给大家讲了喝酒过多的危害,就有这不听的,这不是喝糊涂了么。” 林华茹附和:“是啊,春儿,咱们是小辈,咱们不跟那喝醉酒的人一般见识,谁跟她一般胡说八道,那也是糊涂了。” 两姐妹一唱一和的,倒是把场面圆回来了,芳婶子也凑过来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算是把春儿的面子捡起来。 肉都吃不成 沈廷余也被张建邦带着和王多贵说话。 “春儿这姑娘,以前是和旺财家口头订亲,但是旺财当兵后,他娘,也就是刚才喝糊涂那个婶子,硬是要春儿家里陪嫁一个缝纫机,你说我们乡下这三瓜两枣,家家户户又都是孩子一堆的俄,上哪儿找缝纫机的钱票来满足她,这门亲就没成,两人都没接触过。” 王多贵就一摸脸说:“春儿很好,我知道,我第一眼见她就相中了,以后我会和春儿把日子过好的,以前有啥事我都不管,我也信春儿。” 春儿听着就掉下眼泪了,却又觉得心里高高兴兴的。 等到食堂的人散了,第一批上车回大队的被张建邦突突突的用拖拉机载走了。 林华茹本想陪着林夕等的,见林夕摆摆手说不要,林华茹的视线在林夕和沈廷余的身上扫了两眼,忽然笑着离开了。 林夕不知道她笑什么,只转身对沈廷余说:“走吧,我肚子饿了,你是不是也饿了。” 毕竟,两人刚才都没吃什么东西。 沈廷余点点头:“我见前面有个国营饭店,我们去那里吧。” 两人进了国营饭店,因为婚宴那边吃得早,结束后也就十二点出头,因此国营饭店还是营业的,供应午餐。 林夕看了一眼菜单,上面写着: 今日供应:白米饭,面条,馒头,包子,红烧肉,炖茄子,咸鱼豆腐,青椒肉丝,小青菜,大白菜炖粉条。 林夕在心中咋舌,一个饭店,扣去主食竟然就只做六个菜。 沈廷余问林夕要吃什么。 林夕说红烧肉和小青菜吧,又反问沈廷余要吃什么,沈廷余说试试咸鱼豆腐,于是两人决定点三个菜,再来两碗米饭。 沈廷余去小窗口点菜,林夕想起外面走几步就是供销社,就过去准备买汽水喝。 这是田翠芬前两天告诉她的,说马上能有汽水买来喝了。 小窗口这里,却遇到了一点麻烦。 “红烧肉卖完了,咸鱼也卖完了。”国营饭店的服务员懒洋洋的靠在里面:“别的要不要。” 沈廷余透过服务员身后,看到了桌上有一大块肉呢,服务员赶紧站直身体;“你买不买,不买别挡着别人。” 她嗓门不小,沈廷余被弄了一个大红脸,想着林夕还饿着肚子,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炖茄子、小青菜、白菜粉条。 他直接先付了钱和粮票,坐下来的时候,林夕刚进门,一坐下就自然的递过来一瓶汽水。 汽水是供销社买的,林夕过去的时候正好就剩下几瓶了,田翠芬做主卖了林夕两瓶,一瓶两毛五。 按照田翠芬的说法,要是晚点去,这些就被供销社里其他人买走了,她还热情的用起子也就是这时候的开瓶器,帮林夕将汽水给开了。 林夕谢了田翠芬的热情,在柜台上就将之前春儿给的喜糖塞给她:“今天你要上工,支书也忙,都没人带狗娃来吃酒,我也不爱吃糖,这个你拿回去给狗娃吃。” 剧情线的力量 说完林夕就小跑出来了,生怕又在供销社里面拉拉扯扯的。 这也算是人情世故的一种了。 林夕将汽水递了一瓶给沈廷余,自己也坐下来喝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还有点苏打水的感觉。 沈廷余手里拿着汽水,低声对林夕说道:“我们之前点的菜没有肉,所以我换了别的菜,不过我看到里面有肉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肯卖。” 林夕一愣,不过她很快猜出了这是为什么。 试想一下,一个供销社的汽水都能是紧俏货,售货员都能动心思自己包了,这猪肉不好买还要凭票,肯定也有人需要的,国营饭店的人估计也是和售货员一般心思。 也许有些领导或者领导家属之类的人,也会从这里预定不要票的肉回家吃呢,毕竟肉在这时候可是稀罕资源之一。 思及此,林夕就斟酌着说了一句:“兴许是人家有别的用处,我们吃菜也行的,你要是喜欢吃肉,回头我给你买。” 林夕想着肉票她好像有两斤,可以用到一月份,不然找个时间将它用了好了。 她不希望这种乱糟糟的事故,给沈廷余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比如说积攒为对社会的怨气什么的。 沈廷余听林夕这么说,差点被汽水给呛到,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是向林夕要肉吃! 林夕担心沈廷余这单纯的青年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就换了一个话题。 两人等菜的时候,饭店又有客人进来了,来人一眼就看到了林夕,林夕脸上挂着阳光的笑容,既纯真又美好,一双眼睛笑的月牙弯弯。 这是因为林夕在和沈廷余说起一会要再去旧货站的事情,林夕说了一句以后去旧货站叫挖宝行动,自己给自己乐呵的。 那笑容落入来人眼里,却被他自己认为是林夕对她笑。 所以他自来熟的走过来了。 “林知青。”刘喜走了过来:“真巧,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 是刘喜! 林夕的心里压着一团怒火,在心里已经泼妇骂街,这剧情线就是不愿意放过自己了是吧。 她这吃个饭都能遇上刘喜。 看样子,还又被刘喜给注意上了。 林夕淡淡说了一句你好,就转过脸继续和沈廷余说话。 刘喜面色不渝,瞪向了沈廷余,说话的态度带着点笃定和强横:“能遇见都是缘分,不如一起凑一桌,我请客!” 沈廷余察觉了林夕的表情,这是对这个叫刘喜的排斥不喜,他摇摇头:“抱歉,我们就是不愿意和别人一起吃,才来国营饭店的,这地方这么大,你就换个位置吧,本来也不熟悉,就不拼桌了吧。” 沈廷余话说的耿直,带着点少年意气。 林夕背对着刘喜,眼里亮闪闪的看着沈廷余,看他漫不经心的姿态就拒绝了凑过来的刘喜,一时之间,沈廷余简直是在她眼里上了滤镜和高光。 刘喜被直白的拒绝,本来都做好了入座的动作了,此时不上不下的很是尴尬,恰好有人招呼了她一声:“刘喜,你在那儿干嘛呢。” 刘喜一下站直了身体。 他媳妇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要参加什么婚宴吗? 不过这正好解了他的尴尬境地。 刘喜堆着温柔的笑脸走过去:“媳妇,你怎在这,不是说要参加什么婚宴。” “哎呀别提了……”刘喜老婆说了一下之前在食堂婚宴上发生的事情,最后补充来一句:“反正乡下人就是上不得台面,为了巴上城里人,这动作是一个个的,不要脸面了都。” 话说的不好听,几个坐在附近穿着比较朴素的食客都看了她一眼。 显然是刘喜媳妇说的话太过难听,引得旁边的人有了意见。 也许是因为之前喝了一点酒,她太过放松了,所以说话有点肆无忌惮。 这个时候,虽说不到以穷为光荣的地步,但是她说的这些话,要是被那爱计较的有心人听到了,是完全可以将她告到gw会的,到时候她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刘喜深谙其中的门道。 刘喜看了一眼妻子,给了她一个眼神。 她赶紧改口换了别的话题:“那小两口你认识?” 刘喜老婆指了指林夕和沈廷余。 刘干事眼神闪了闪,低声说:“哦,那是之前在单位遇到的知青,求我办过事。” 他老婆点点头,没做声了,老老实实的等饭菜上来就吃。 小窗口又推出来一个托盘:“是谁要的三个菜两碗饭的,过来拿。” 沈廷余去拿的饭菜。 饭菜味道还过得去,好歹是国营饭店,佐料是该放多少就多放多少,那米饭堆得高高的,林夕吃不下这么大碗,为难的想着自己这是不是要浪费了。 进门就贴着浪费可耻四个大红字,她要是剩一点饭,应该没事吧。 到最后林夕也没剩下多少,因为她看见一个吃不完饭菜的刘干事被人指着鼻子骂浪费,还要他做检讨留下单位地址,林夕虽幸灾乐祸,但是也只能吸取别人的教训,硬生生干完了那一碗米饭。 回去的时候林夕都觉得自己快走不动路了,见林夕这难受的样子,沈廷余同提议找个地方坐着等拖拉机来接。 林夕正有此意,见到不远处的诊所下面就有石头长椅,指了指那边:“我们去那边坐坐。” 坐下后,林夕舒服了一点,抱着没喝完的汽水喝了两口,瓶子就见底了。 “这瓶子是要还回去的吧,你给我,我拿去还。”沈廷余家里不困难,汽水这东西也是常上桌的,因此知道这买汽水喝完,瓶子是要还给人家的。 林夕见他要去还瓶子,就交代了一句:“田嫂子没要我的押金,一会你直接给她瓶子就行了。” 沈廷余点点头去了,林夕惬意的靠在椅背上,露出了一点不淑女的动作,有点慵懒。 两个穿着白衣服的护士从她身后走过去,嘴里说着什么打虫药的事情。 “文件上说好的数量是六百份,结果下来才四百多份,周围好几个公社大队呢,这要我们怎么分啊,分下去之后咱们诊所可就没多少库存了。” 汽灯事件 “就是,到时候上哪里找两百多份库存,还不是只能扣着点,实时登记大队上年纪比较小的孩子来分发。” 这是在说宝塔糖的事情,林夕听出来了,不过她一开始是没在意的,但是两个护士突然说到了一个八卦引起了林夕的注意。 她们说诊所里降压药也是不够,申请过了,但是上面也没批下来:“镇上好些个领导的亲属都有这个病症,没批下药来,诊所里的医生们都被烦的够呛。” “哎,要是这里和沪市京市一样有那么多药房药厂就好了,那周边的医院和诊所,那是富裕得不行,有点关系就能直接从药厂走药,真羡慕。” 两人走得再慢,几十米的距离也走完了,林夕眼前一亮,她正愁每个月的两块钱养不活自己呢,这就瞌睡遇上枕头了? 虽说她身上还有一百多块,家里肯定也还会寄包裹,但是林夕没打算过一直啃林家的老。 这世上的事情,有因就有果,她阴差阳错成了林家两夫妻的女儿,也要尽到该尽的责任和衣物,不说伺候在身前,便宜是不能占的,她也苦恼怎么又弄钱又攒钱将两百还回去的。 林夕听到诊所缺降压药,就起了心思,这东西她随身药店里有啊。 只不过,她不知道这时候的降压药是不是后世的那些品种,在她熟悉药店后,知道药店里有的都是当时比较广泛使用的地平类降压药,例如苯磺酸氨氯地平片和马来酸氨氯地平片。 而这时候,用的降压药又是哪种呢。 思及此,林夕的心思又失落了下来,先不说这个药品来源她解释不了,要是这药效果太好了,引起有心人的追查怎么办。 要赚钱可以,就是还要想想这药物的来源途径问题要怎么解决。 哎,赚钱之路难。 沈廷余退了瓶子走回来,两人等了一会,车没有来。 “走吧,寻宝去。”林夕拍拍手站起来,跟沈廷余先去了旧货站,之前吃饭的时候就说好的一起走走,这会去正合适。 这次林夕的运气不错,不但没再遇到糟心的任务,还在旧货站里面见到一个残旧的汽灯,她只在就是底座被损坏了,看上去就像个玻璃和铁片贴在一起的垃圾。 林夕可惜的叹气。 知青院里用的是豆灯和柴油灯。 各人屋子里的是豆灯,用一点点豆油倒在一个小碟子里,棉芯拈一小段作为灯芯,就这么用。 那光线就跟黄豆那么大一点,稍微有风吹过,豆大的火焰就会飘来飘去,一不小心就会灭掉,就这还被大家爱惜得省着用。 而厨房里用的照明,则是柴油灯,是几年前院子里的老知青留下的,后来他回城了,可是这东西却留下了,没打算带走。 可想而知这个柴油灯谁都想要,但是只有一个没办法平均分割,于是这个柴油灯就挂在了厨房里,其实平日大家都会趁着天色没全黑下来做饭,毕竟现在柴油一斤要三块,不是一般人开销得起的,煤油可是要大家均摊钱的,也只有深冬了才会比较频繁的使用煤油灯。。 只是不管是豆灯该是柴油灯,都有大缺陷,一个是容易熄灭还光照不足,在这样的光线下看东西,会伤眼睛,柴油灯倒是比豆灯大一点,但是气味特别重,还会将屋子熏得黑乎乎的。 习惯了护眼灯白炽灯节能灯之类照明灯具的林夕,这一个月里,林夕几乎都是八点出头就睡觉了,晚上是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的。 “要是这个灯能用就好了。”林夕略带遗憾。 沈廷余的眼神闪了闪,接过了林夕手中的汽灯打量了一下。 这是汽灯。 底座是个油壶,可以大漆,灯伞下面有个丝网,打气后煤油喷在丝网上面点燃就可以了,亮度很高,但是挺费油的,一般人家,是点不起的。 “这个先放我这里吧。”沈廷余观察了一下,又上手探查了一下汽灯的损毁程度,才对林夕提出这个灯先给他保管。 林夕不疑有他,大方的答应了沈廷余的要求。 又在旧货站转悠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那老头见两人只拿了汽灯,就伸手接过来沉称了一下:“两斤,三分钱。” 旧货站的规矩,要是没有特殊交两块钱一麻袋的这个做法,平时过来买什么都按照重量算钱的,破铜烂铁这种垫桌角或者拿回去拆卸装在什么家具上的,就是一分五一斤,能当火烧的木头和书本什么的,就一分钱两斤。 林夕拿了钱要付,那老头见林夕手里拿出来的钱票,里有肉票有全国粮票还有布票,呼吸都重了一点。 他接过林夕递过来的一毛,找了三分过去,只是这钱却没直接松手让林夕拿走。 林夕诧异的看了老头一眼。 “你们两是一起的没错吧。”老头再次确认了一下。 虽然上次这两个小年轻一起来过,老头还是谨慎为上。 沈廷余见了就站在了林夕前面一点的位置,警惕的看了这老头一眼。 林夕丈二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从沈廷余旁边冒出头来,对老头道一句:“老伯您有事就说,是这个东西不能卖吗。” 见闹误会了,老头赶紧摆手“不是不是。” 他赶紧解释,他是因为看到林夕手里的票据了,所以才想和林夕做一个交易。 老头姓于,人称老于,在这旧货站干了快六年了,家族人很多,下面有儿子孙子孙媳妇,马上曾孙也要出来了,一家人是镇上的老人了。 这段时间正好他家的孙媳妇住院了,马上就要生产了,要回家来坐月子的,可是家里因为添了人口所以多建了两间屋子没什么钱了,黑市上的那些糖票粮票肉票油票又贵的吓死人,于是老于见到林夕手里的票据,就生了想交换的心思。 “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也陆陆续续藏了一些东西,我看你们来都是冲着这些铁片零件和书来的,这样,你要的灯啊书啊什么的,我可以用那些好一点东西跟你换票,你看中不中。” 友谊的馈赠 林夕了然,这是要拿旧货站的东“好货”跟她换票了。 黑市是这个时代的特有产物,有需求以及有富余的人会在这样的模式里进行交易,就是这价格,是远超正常渠道购买的价格,毕竟现在正常渠道,是限制购买,有钱没票,抱歉,东西不能卖,于是就催生了黑市这种东西。 林夕总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但是老于眼巴巴的看着她,她只能先处理眼前这个交易:“票据不是不能给,但是东西我要先看看。” 老于高兴的欸欸的应了两句,走了几步将旧货站的门关起来,带着林夕和沈廷余从后门出去了。 两人和老于穿行了一条巷子,才来到一个大杂院一样的地方,进了最里面的一个独立偏院。 “爸,你那么早回来啊。” “爷爷,你回来了。” “……” 院子里的人都和老于打招呼,老于摆摆手让他们做自己的事去,就带着林夕和沈廷余进了一个小隔间。 进去后,拖出三个大箱子。 “一箱子容易碎的,一箱子铜铁之类的东西,还有坏掉的收音机手表什么的,最后一箱是书和本子还有笔墨。”老于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随便林夕看的样子。 林夕蹲下,见沈廷余还站着,就招招手:“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 沈廷余翻找了一下,只选择了一块手表,和一个坏掉的收音机。 老于说:“那收音机是彻底坏掉的啦,人家说拿到市里面,人家说修理一下要五十块,还只能听两个台还会有杂音,这人就直接带回来卖了,你看看别的稍微好点的俄,拿回去当摆件都好。” 意思就是,这东西是坏掉的,你最好别选。 林夕凑过去看了一下,见到收音机还挺稀罕的,尽管它现在破破烂烂又脏兮兮的。 林夕头发丝擦过沈廷余的手,他差点拿不稳手里的半导体收音机。 “没事,我们要了。”林夕一锤定音,顺便选了两本医书手抄本,她认出这是上次那本汤头歌一个自己的,觉得合眼缘,就选了它们。 林夕还在箱子里找到一个“铜戒子”,就是做顶针用的那种,她记得林华茹就很喜欢做衣服做鞋子什么的,打算连这个铜戒子一起换了。 最后,两本手抄本、一个坏掉的收音机、坏掉还表盘稀巴烂的手表,以及一个铜戒子,林夕给老于一斤的肉票一张,两斤的粮票一张,仅剩的半斤糖票都给了,老于喜洋洋的收下,这些东西在黑市,少说三四块才能买下来,他一个月看门也就七块,手里这几张票是真的很值钱了。 临出门时,老于招呼林夕和沈廷余:“以后有好东西,我还给你们留着,你们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我给你们都规整出来。” 正打着交道套关系呢,那边就有人大着嗓门好奇的问:“哎呦老于,你这是在卖东西啊,哎呦咱可不行那投机倒把的事情啊。” 老于面色一面。 怎么被这大嘴巴子撞上这场面了,两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东西,就算是坏的,搞不好这大嘴巴会上镇里领导那里闹事去。 林夕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江百合翻版,对那个走过来的婶子笑:“这婶儿说话可真有趣,您啊,误会了,这是我们之前在旧货站称的东西。” 那婶子不信:“那你们怎么拿着东西上老于家里来了,不会是老于家里藏着什么不该藏的吧,老于!你手里这些是什么!粮票!” 她激动的喊了起来:“好啊,这不是投机倒把是什么,这还证据确凿了,走,跟我见gw会去。” 老于左右为难,林夕也有点慌了,这场面该说什么好。 老于的家人听到声音赶紧过来,不过男人此时都在外面做事,家里就两个女人,一个小孩,根本不是大嘴婶子的对手,大嘴婶子完胜他们。 “这是友谊的馈赠。”就在这一场混乱马上就要发生的时候,沈廷余开口道:“我们和于大爷有一点交情,知道他孙媳妇要生孩子了,给送点礼物过来。” “啥赠?”那婶子没继续闹了,狐疑的问沈廷余:“你不是在唬我吧,我告诉你我可没那么笨。” 沈廷余脸颊微微有点红色,但是还是坚持解释清楚:“馈赠,意思就是这些票据是我们送的,是走礼。” “走礼?” 老于反应过来了,只要说这票是送的,就不会被人抓着把柄了,他赶忙说:“你这个大嘴巴,啥都不听我们讲就乱嚷嚷,我看是你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真去了领导那里,我看你怎么交代!人家送我东西难不成也犯法了?” 那老于的儿媳妇不知道真假,只以为老于是被冤枉了,拉着大嘴婶子就朝着门外去:“走走走,告状去,谁不告谁是孙子。” 见老于儿媳妇这么激动,大嘴婶子讪讪,知道自己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不然老于儿媳妇不敢这么做的。 只是就这么离开未免心不甘,大嘴就嘀咕了两句:“没做贼心虚,干嘛在门口偷偷摸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不正经呢,穿的这个样儿,还和男同志靠的那么近。” 呵,这是不敢骂沈廷余就骂她? 她穿衬衫加长裙是碍到这位大妈的眼了?至于拿穿衣和作风扯上关系么。 “光天化日呢,我们就是来走个礼,怎么就是偷偷摸摸了,婶子您话能不能说的清楚一点。”林夕怼了回去。“难不成有些人的家里没人来走过礼,就可以眼红别人家说别人作风不好了?真是吓人哦。” 大嘴瞪了一眼林夕,林夕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婶子,您不会以为我在说你吧。” 大嘴当然不会认,哼了一声就走了,心里决定,回头好好盯着这老于,反正只要是狐狸肯定会露出马脚的。 这件事算就这么解决了,林夕和沈廷余告别了老于,刚到之前的食堂那一块地方,就听到拖拉机突突的声音。 灵机一动 时间正好,这是张建邦又开车来接第二批回去的人了。 回去后,林夕看上的汽灯,还有沈廷余选择的收音机和手表,都暂时被沈廷余拿走了,林夕只带了顶针和两个手抄本,手抄本自己留着了,铜戒子,林夕则是将它洗干净了之后用酒精消毒了一下,才交给了林华茹:“姐,这给你买的。” 林华茹动动鼻子:“你还给这东西上酒精了?” 林夕点点头:“是啊,这手经常接触食物啊水啊我们穿的衣服啊,最容易带上细菌了,而且这铜戒子是旧货站的东西,以防万一,还是小心点好。” 林华茹心道也是,正将铜戒子要放去针线盒呢,就看到林夕买的手抄本了。 她惊讶的看着封面上的字,心道:“这字怎么这么眼熟。” 林夕正在想要不要自己去市里面学习的时候带点肉和油回来,她算了一下,自己的肉票还有一斤,油票也还有半斤,索性这次去市里面都买了吧。 也不知道这市里面有没有书上说的黑市,不然她还真想多买一点。 诶! 黑市! 林夕灵机一动,抓住了这个词。 私人买卖虽说眼下不是很光明正大的一件事,但是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啊,她之前担心的没办法解释药物的来源的途径问题,完全可以甩锅给黑市嘛。 毕竟,也没人上赶着追查黑市猪肉正不正宗,干货粮食是不是牌子,有需求就有买卖,她完全可以用这一点,更好的用随身药店,帮自己改善生活,发家致富嘛。 林夕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笑意,晚上吃饭的时候都还在开心,惹得江百合一直看了她好几眼。 过了两天,沈廷余将那个汽灯给林夕送了过来,林夕按照操作步骤试了一下,汽灯竟然能用了,虽说光线没有新的汽灯那么亮能当做舞台灯用,但是亮度比豆灯好多了,几乎赶得上低瓦数的节能灯了。 林夕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沈知青你真的是太棒了太聪明了。” 要不是不合时宜,她都想喊一句沈知青万岁了。 沈廷余冷不丁被夸了,有点不好意思的将视线别开。 汽灯安装好后,确实给林夕的生活带来了比较大的便利,晚上的时候,安国萍还会来她们屋子里做点针线活什么的。 安国萍安民生两兄妹的家庭条件是不错,但是下乡这一两年,他们也学会了节约,颇有点受大队里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影响,衣服破了都会打补丁。 “这灯真的是很亮啊。”安国萍问可不可以九点前都过来补补衣服聊聊天什么的,还说对林夕的护理很有兴趣,想跟林夕多了解一下。 林夕点点头:“这没什么的,可以来。” 因为一个汽灯,安国萍和林夕两人的关系似乎更加亲近了。 另一间屋子里,江百合酸溜溜的;“一个汽灯而已,谁家里没有啊,至于那么激动吗,跟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切。” 李红梅就是那个家里没有汽灯的,这句话她既没附和了,只是问江百合:“你们是一个地方来的,现在她们屋子有汽灯了,怎么也不请你去看看。” 江百合:“谁喜欢看,我才不看。” 她坐在位置上,就着昏黄的光线给自己补一下磨损的裤脚,不一会李红梅挨蹭着过来,问她借针线。 江百合挺奇怪的:“你下乡那么久了,没有自己的一套针线吗,我以为女孩子都会有针线盒呢,难道你之前没缝补过衣服?” 她的视线下移,发现了李红梅袖子上的小口子。 看来,搞不好真是她没给自己办一个针线盒。 “那你用吧,别给用坏了就行。”江百合拿出了自己的针线盒往桌子上一放,李红梅高兴的拿着用了。 自然又是一番好话。 末了,还加一句:“也不知道林夕是怎么和沈廷余处的这么好的,你们不是同一辆车的知青吗,之前你们应该是见过的吧……” 江百合白了李红梅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林夕之前在车上那样出风头,估计也不会被沈廷余注意到还走的那么近。 明明先伸出援手的是她江百合啊,只是被截胡了而已。 江百合如是想道。 林夕确认了自己想要在黑市走药的念头之后,就找了个时间跟支书请假。 大队长是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也很少管事,因此只要跟支书说了同意了就行。 支书对林夕的第二次请假有点微词,觉得她这样下去,搞不好年底的结算,不但没有结余,还有可能要倒贴钱进去,毕竟分粮食、杀猪分肉这些,都是需要用工分来抵扣的。 林夕知道支书是好心,不过黑市行她非去不可。 毕竟,林华茹的伤身第一难,就在不久之后。 剧情里,张建邦会因为要买一个市里面运输队的名额,有五百块的一个空缺,他家里凑了三百多,林华茹家里也是条件不好,所以在不动工分的情况下,她会接一些很辛苦的活儿来做,甚至选择到兵团帮忙修路盖房,着实将身子狠狠磨损了一番。 她还等着抱这对情侣的小宝宝呢,可不能眼睁睁的视而不见。 大队支书劝了两句也就给林夕准假了。 要是林夕忙,他还能说大队离不开她,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老张头在背后搞了小动作,要是有人找林夕看病,下一次遇上老张头擅长的病症了,老张头就会故意为难人。 于是乎除了几个妇女还有她们带着小孩磕磕碰碰的过来处理一下,还真没多少人需要林夕照顾,所以给假还是比较爽快的。 因为不是公事或者团体进小镇,所以拖拉机是不能随便占用的,于是林夕只能找了春儿娘,想租车进小镇,本来应该给个三五毛的辛苦费的,但是春儿爹娘怎么都不肯,说是林夕这样是跟他们外道。 “客气的话就不多说了,春儿爹也正想到镇上看看春儿呢,不费事的。” 人家都这么说了,林夕就接受了这份好意,只是想着下次还是蹭拖拉机好了。 黑市 林夕将准备好的降压药片处理掉后世的痕迹,林夕将它们都装了起来,数了数大概有一百来片的样子,然后再换上一套自己最值钱的衣服,给自己拾掇整齐了,就准备出门试试水了。 路上,春儿爹问林夕道镇上做些什么,林夕说来镇上买点东西,准备寄回去,都来一个多月了,也还没能寄信回去。 春儿爹:“出门在外,家里人是要担心的,林大夫家里,有对象了吗?” 林夕哽住,这春儿爹这么问,不会是要给自己介绍对象吧。 那可真是敬谢不敏,她现在主要任务还是先保命、和沈廷余这个短命二人组好好相处,以及,照看好自己的“爱豆情侣”。 别的事情,还是先不想了。 于是林夕赶紧说:“家里没对象,现在也不着急找。” 春儿爹哦了一声,估计是看出林夕不想说这个话题了,就改说了一些春儿的事情,说春儿很快就要在棉纺厂的食堂做事了。 林夕也为她高兴。 在食堂做事,吃饱是肯定行的,而且工资肯定是比种地做活要来得多,以后的生活会慢慢美好起来的。 聊了一路,终于到了平安镇。 春儿爹正好要看看春儿,林夕目送他离开后,正正衣冠,走进了小诊所。 黑市卖药她还没摸到门道,不过在来的路上,她倒是因为春儿爹的启发,悟出了一个办法。 一进们,林夕就看见个小护士在值班,林夕敲敲她的桌子,摆出了一副有点傲气的样子:“我是沪市药厂的,你们订的降压药还要不要了,我下车等了那么久。” 小护士都蒙了,不过诊所缺少降压药也是真,于是也不敢小瞧了林夕,连忙将人引到办公室坐了。 今天还真是不凑巧,诊所的李医生出诊去了,这一块一直都是他负责的,林夕皱着眉:“那这些药片怎么办啊,这可是我从沪市来槐林出差,特意给你们带上的,你们之前还说申请了我们不给,现在我带来了,你们又不要!” 小护士急的团团转,好在没一会来了一个年级稍微大一点的护士,见到林夕这个做派,心里就确定了林夕的身份。 这年头公家办事的,都是这么拽的。 对于林夕带来的药片,她有些陌生,不过总不可能有人带了药片来蒙人吧,还那么凑巧什么信息都对上了,于是这个护士就准备给林夕结算钱了。 林夕没自己说价格,就说:“这这些是引进了点国外的技术研制的新药,效果更好,说明书我已经抄录下来了,因为不走公账算是给你们医生的一点人情单,拿的直接是药,没有带包装。” 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更是让护士信服,给林夕结算了一百一十块左右,然后让林夕签字。 林夕想了想医生们的字迹,就龙飞凤舞的写了两个鬼画符。 离开诊所后,林夕拍拍胸口。 这样大胆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做。 在镇上转悠了两圈,林夕没能找到黑市的入口。 林夕有点垂头丧气的,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小嫂子。 那嫂子啊了一声,匆匆忙忙将自己的篮子给盖上,就那么一两秒的功夫,也不妨碍林夕看到篮子里装的是鸡蛋和白米、面粉。 再一看她的脸,林夕惊讶的出声:“你是,于老爷子家的。” 那于嫂子慌里慌张的来了句:“不不不,我不是。” 林夕:…… 这慌里慌张的样子,就算没做什么,都要被人先怀疑三分了好吗? 等到这位于嫂子冷静下来了,知道林夕只是上次和她公爹一起做过交易,这才安心了。 她看着手里的东西有点不好意思,这里面还有些东西是林夕给的票买来的。 只是刚买来,一家人还没吃上一口精细粮,家里老爷子和那大嘴婶子吵架,硬生生气的昏了过去,到诊所一看,医生说那是得了什么高血压啊,以后还不得生气,要不然是很危险的病症。 这不,给开了降压药之后,还凑不上钱买,一小包十来片,就要十一块,一块一片,这谁能吃得起啊。 林夕若有所思:“嫂子别怕,我就是卫生员,您说的降压药我有,但是我想先看看医生给于老爷子开的病历可以吗?” 于嫂子大喜过望,她也不用跑黑市了,带着林夕就往家里走,林夕看了病历之后,给了他几片降压药:“平时要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凡事不要计较也不要一直闷在心里,这病啊它就不危险。” 说完,林夕在于嫂子给钱的时候,就收了一半。“和老爷子你认识也算是一场缘分,这药钱我就收个进货的价格就好。” 于老爷子惨白的脸色因为这句话舒缓了很多,对于林夕送来的半价药,于老爷子咳嗽了两声:“我看之前那个后生,似乎对修理挺有想法的,前不久我这里送来辆被砸坏的自行车,要是他愿意修修,你们就来牵走它。” 林夕明白,他说的后生,指的是沈廷余。 自行车啊,这确实是个好东西,没自行车票,还买不到的。 林夕出来一趟,正好赚了一百二,到春儿家和春儿爹汇合,又坐着牛车回去了。 平安诊所,李医生刚给刘喜的老丈人送完药回来,正准备打电话再催催药厂,护士就进来说了:“今天沪市药厂的人来了一趟,留下了药。” 李医生难掩惊讶,不过还是拿起来看看,药片都是陌生的,不过利血平倒还是有,只是大小有点不同,再看看说明书,李医生的眼睛蓦得放大—— “送药的人呢?”李医生追问道。“孙芸,你看到送药的人了吗?” 孙芸正是给林夕交接药钱的那位护士,年约二十左右,听到李医生问就道:“人已经走了,是药有什么不对吗?” 李医生摇摇头,事情他还没理清楚,暂时不能兴师动众的。 若是这药真的像说明书上的那样,确实要比利血平好用得多,但是到底有没有药厂开始生产这种药,他无从得知。 将孙芸打发走之后,李医生想了很久,只得出一个结论,这不会是人家送错地方了吧。 学习会上 李医生将药开了出去,没想到反馈回来的效果那是相当的好,吃了之后血压不但降了,那些副作用也几乎没有了。 李医生暗自想道,要是能在遇到那个药厂的业务员送错几次就好了。 林夕不知道自己被惦记着多去几次医院,这会她正挽起裤脚,和大队上的诸位,在水库里捞鱼。 十一月上下,北边的光照十分的充足,又正是鱼儿肥的时候,大队支书在水库转悠了好几天,才决定开放捞鱼,这一天,老少爷们脸上都洋溢着浓浓的喜气,一个个都拿上了家伙事,什么簸箕、草绳编制成的渔网、筐子,破水桶,还有棍子上绑着个弹力网的就算是专业工具了,往水里丢。 浅一点的地方,则是一些妇女们,拿着晒罗在水底下捞着。 水库里的鱼很多,平时不许人过来捕捞的,也就造成了这会开放的时候,站在边上都能看到里面拥挤的鱼群。 林夕手里也拿着一个晒罗,在水里捞了一会拿起来,上面就出现不少小鱼了。 不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没必要为了几口白来的鱼肉计较太多,于是乎,忙活了小半天,知青院最后留下了十几斤小鱼和六条大鱼。 大鱼的数量是按照下水的人头,分了六条是因为知青院子这次就去了六个人,安国萍这两天不便利,就没下水,沈廷余大概是因为他的轻微洁癖吧,也没下水,同样没下水的还有江百合,不过关于鱼的分配,大家倒是没说什么,默认一起吃。 一院子的人杀鱼的杀鱼,剔除小鱼内脏的就剔除,林华茹灶上的功夫还成,不够小鱼的杀和清洗还是很费功夫的,晒的时候还要有人看着,好在林华茹找了张家帮忙,张国栋和张奶奶都全天在家,倒是能看着这些小鱼慢慢晒。 这种指头粗细的小杂鱼,杀了洗干净晒成鱼干之后,拿出来炒辣椒炒腌的酸菜,都是一碗好菜。 配米饭、馒头、面条、稀粥,那都成,还能下酒。 晚上的饭菜就很不错了,馒头、炖鱼,还有辣椒炒小鱼,一般时候可吃不上这么好的。 “真希望吃鱼吃肉的日子每天都能有啊。”安民生忽然感慨了一句,引得吃饭的人都看他。 林夕接话:“会有的,说不定以后的人还不爱吃肉专爱吃菜呢。” 一桌子的人几乎都在鄙夷她:“怎么可能有人吃肉吃腻了专找菜吃,又不是脑子坏掉了。” “日后国富民强,说不定真有这种现象。”沈廷余说完,桌上几个人闷笑。 “对对对,林夕说的就是对的。” 场面一度尴尬。 次日,大队支书来通知林夕,该到市里面学习了。 林夕这才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支书早就提到过的学习会,也是老张头几乎都不参与的学习会。 问清了地址,林夕就背着林华茹给她做的小挎包,带着介绍信和队里给的一块钱出发了。 沈廷余在林夕上车前将手表摘了下来,递给林夕:“出门看看时间,不然错过了坐车时间,不安全。” “沈知青你真好,我回来给你带肉吃。” 林夕都和来接她的张建邦走出去一段路了,几乎看不清拖拉机的轮廓了,沈廷余还站在原地,安民生过来笑看沈廷余,怪异的说了一句:“沈知青,你真好,我也想吃肉。” 沈廷余白了他一眼。 “哎呦呦不得了,斯文有礼的沈知青也会翻白眼了,以后啊,说不定就能幽默点了。”安民生和沈廷余住在一起都快两个月了,自觉将一个古板无趣的青年带向了幽默风趣的道路。 这不是,现在白眼都学会了,会说玩笑话还不远吗? “女同志啊,都喜欢嘴巴甜的男同志,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是吗。”沈廷余又看向了林夕消失的方向。 这似乎挺有道理的,林夕夸他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很开心的。 “走啦,上工啦。”安民生催促了一句。 沈廷余跟着一起出了知青院的大门,一个朝着地里走,一个朝着队委走。 两人离开不久,李红梅的身影,从灶间一闪而过…… 从大队到镇上,林夕坐的是张建邦开的拖拉机,但是从新镇上到市里面,要四毛钱车费,来回就是八毛,还有两毛,估计是大队给林夕的伙食费。 林夕就想起自己跟沈廷余一顿饭吃了一块一的事情了,不免再次感慨这钱好花不好挣。 张建邦送林夕到了平安镇车站还不算,还给林夕塞了两斤粮票和三块钱:“这钱拿去买点吃的,市里面的东西肯定比村镇贵的,大队就这个条件,咱不好说,但是饭肯定是要吃饱的,记住没。” 林夕心里偷笑,这算不算是自己被爱屋及乌了。 “好,我知道啦姐夫。”林夕接了东西,却也在心中盘算等到了市里,买肉回来大家一起吃。 张建邦心里高兴,他就喜欢林夕这一句姐夫,说到他心坎上了。 不多时,前往市内的车已经滴滴响了几声,似乎在催促着乘客们赶紧上车。 “走吧,车来了。”张建邦挥挥手,目送林夕坐车走了,才返回了拖拉机边上,冷不丁看到一辆小卡车开了过来,他就站在原地待了一会。 路就这么大,他拖拉机要是从停车的院里开出来,岂不是挡人家路了,干脆想着等车走了再开自己的拖拉机。 那小卡上上走下一个人,估计是运货的司机,下车后搬着塑料筐子下来进了供销社,旁边一个小孩惊叫着:“糖水!是糖水!妈,妈,你快来啊,我要喝糖水——” 声音老长,引来了一片小孩的附和声。 张建邦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个玻璃瓶子,他小心翼翼的抱着。 这两个瓶子,里面水可以喝,瓶子却要一块钱押金一个,要是破了,一块钱就泡汤了。 “华茹应该挺喜欢吧。”张建邦喃喃,小孩子喜欢的零食,其实大多是姑娘们也喜欢的零食。 学习会下 林夕坐的这辆车,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后才到了市里,车停稳后林夕站起身,没什么形象的抖抖腿,因为坐久了有点麻。 市里面可繁华多了,来往的人也比较少看见补丁的,虽说没有满大街鲜艳的颜色,但是市里面的人生活很不错的,衣着就能看得出来一些。 林夕下车找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八点二十多的样子了,她将视线从手表上收回,看向了眼前的建筑。 市政府组织的学习会啊,看上去规模不小。 虽想逛一下市里面,特别是市里面的黑市,不过正事要紧,林夕拿出了大队里的证明和介绍信,顺利被保卫放行,进了三层楼的最高层,嘴巴利索点问两句就能知道这开会的地方在哪里了,她进去之后就找了一个比较角落的位置坐下。 许是大家都喜欢坐在领导身边,好像这样就能多学一点东西,林夕这毫不犹豫的选择角落的举动,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这人直接朝着林夕来了,问了一下林夕:“同志,你也一个人过来学习啊。” 林夕冲着问话的姑娘点点头:“是啊,同志,你请坐。” 她看出这姑娘想坐下,就顺势让了让,就算是角落,林夕找的地方还能挨着长桌子的边,还是挺方便放本子上去做笔记什么的。 学习会还没开始,两人聊了两句,竟有些一见如故的样子,两人都喜欢中医,却也承认西医确实是见效快方便快捷。 这三观和兴趣相投的两个人,一下就熟悉了起来。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李小满,是李家庄大队的卫生员。” “我叫林夕,是红星大队的卫生员。” 李小满跟林夕说了为什么她特别好奇林夕的到来。“以前有什么药要分派下去,或者学习会要开展,来的都是你们大队的支书,这都成为学习会一景了,诶之前都没见过你,你是什么时候当的卫生员啊。” 林夕就说自己刚当一个月不到,也是巧合了当上的。 李小满哦了一声:“我跟你说啊,这学习会我来了特别多次了,一会啊,你别忙着做笔记,今天讲课的是个干事,没事就爱说他们那个时候怎么样怎么样,会先说一段官腔,再开展学习会,这几年,学习会基本是他主讲的,他的路数啊,我门清儿。” 林夕点点头,记下了,不过听她这驾轻就熟的气势,怕是来过不少次吧。“你看着也就和我一般年纪,怎么那么熟悉这里啊。” 李小满就说了原因,她家里人都是药厂的,大她十岁的哥哥,更是直接耳濡目染,选择了学医,现在就在平安镇诊所当医生呢,她以前就一直跟哥哥过来参加学习会:“我不吵,就蹲在角落或者书桌底下,再不行,我就蹲在门外,这不就也算是听讲了么,时间长了,也就都熟悉了没人赶我,不过……” “不过每次来的基本上就是那些老卫生员,我才刚当半年卫生员,旁边又都是年纪比我大,拿我当小孩看的,都没人陪我说说话,现在可好了,你来了,以后我就多了个说话的人。” 门外皮鞋哒哒声靠近,林夕见李小满坐直了身体,也跟着学。 下一刻,一位头发还算是茂密的男人走了进来:“同志们好啊,同志们辛苦了。” 林夕差点没吐槽一句这怎么跟阅兵台词一样,难不成是全国统一干部开会开场白。 “……现在啊,我来说一下这次学习会的主要内容,就是这个蛔虫病,这,什么是蛔虫病呢,蛔虫病就是似蛔线虫齐声在人的小肠,诶,或者求他器官所导致的寄生虫病,这个病嘞,流行广泛,这儿童,发病率是最高的。” 再讲了快半个小时的具体病理和他听过的病例之后,这人才又继续说:“这次啊,我们上面从我们的好盟国cx,买来了很多的好药,叫宝塔糖,这东西吃了啊,这虫一下就掉了出来……。” 听到这里都没什么,不过这干部夸张的说要是有原料,恨不得给孩子们天天吃宝塔糖。 林夕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宝塔糖这东西是不能多吃的,会造成一些不良反应,不过这时候原料都匮乏,白砂糖为原料之一的宝塔糖就算是想多吃,也吃不到。 终于,又过了一小时,眼看着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这干部终于说了总结:“这宝塔糖我们已经分发下去了,估计最晚这几天大队上或者村里都能收到了,尽管有这个吃,我们也要我们提醒孩子们和家长们注意饮食卫生,小孩子呢不要随地大小便,鸡鸭喂了以后啊要及时洗手!” 林夕将这些都记了下来,打算回去的时候说给支书听。 散会之前,干部说了,食堂里的饭菜今天不要票,卫生员们可以直接到食堂吃午饭。 “去不去?”李小满问林夕。 林夕这会也有点饿了,又听说食堂不要票,就跟着李小满一起去,熟门熟路的看李小满带她找了个位置放了两人的挎包和本子,才一起去打菜。 红烧肉色泽鲜艳香气四溢,但是一份要一块钱,就四块肉,点的人还是不多的,乡镇卫生员,基本上也是穷的。 林夕吃了一口红烧肉,感觉还不错,料足,肉也是好肉。 “好吃吧。”李小满看着林夕加快了咀嚼速度,自己也夹了一块吃:“我跟你说啊,这个窗口的菜是最好吃的,这师父做的烧肉简直是一绝了,我还带了饭盒,一会装一盒子回去给家里人吃。” 林夕记起自己还要买肉回去的,吃饭的时候就问林小满知不知道哪里是卖肉的。 李小满咽下口中香喷喷的肉,回道:“这有点关系的人啊,都在屠宰场那里走关系,这样,一会吃完了我带你去买。” 林夕笑眯眯的,吃完饭后就和李小满一起上屠宰场了,这后门已经坐了十几个中年妇女,估计是排队等的,肉铺的门市一向都是不缺客户的,除了中年妇人,林夕注意到队伍里也有一两个比较年轻的站在最后面,李小满直接带林夕走进去。 肉与黑市 “哎呦,李医生来了。”看门的显然认识李小满,招呼了一句。 别看李小满不住在市里面,又只是个卫生员,但是人家父母是医生哥哥也是医生,就连李小满自己都从医,看门的知道了这么个人之后只有和颜悦色相待的,这人吃五谷,指不定啥时候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不就要看病吃药,不少病症都是吃点常见药就能好的,和医生家庭的人打好关系,还不怕买不到药吗? 抱着这种想法的不少,屠宰场看门的这位就是其中之一,因此对李小满很是客气。 “是来找王哥的吧,他这会在呢,你们直接进去就好。” “诶,谢谢啦。” 在李小满的帮助下,林夕用五毛一斤的价格,买了两斤肉,见她带着肉票来买的,王师父还给林夕搭了两根大骨,上面的肉特意没剃干净,留下不少肉丝。 就连两斤肉都是肥肉不少的。 这时候的人都缺少油水,其实带肥的肉才更是畅销也更是多人想要。 王师父见林夕身上就背着一个挎包,主动拿了一个小篮子和一块抹布给她,篮子装肉装骨头,抹布是直接盖在上面的。 林夕谢过热情的王师父,和李小满一起出来了。 李小满是选择直接吃饭后买了一饭盒子的红烧肉,所以这会没买生肉。 她是个嘴皮子闲不住的,觉得跟林夕能玩得好,说的话就挺多,关键是她家里的一个生活态度还不错,并不会墨守成规,对于黑市这东西,并不是什么忌讳的事情。 隐晦的说在车站附近就能看到引路人,只要你将你要卖的东西拿在手里转悠一圈,自然会有人给你指路,黑市基本上是没有固定的,时时都在变化。 她还要在市里面待一会,依依不舍的送林夕上车。 路上,林夕问了药这里的药厂不生产降压药。“上次我听诊所的护士说这降压药不够用。” “你说利血平啊。”李小满说道:“有是有,但是那药主要朝着城里面销,到乡镇的确实不多,我哥哥那里还算好的了,起码家里有关系能动动,拿出一点来给哥哥带过去,不然他也没那么快在诊所里说一不二。” “是这样啊。” 林夕上车了,李小满还在窗口交代呢:“有空到我哥哥那里给我打电话啊,我等你。” 林夕挥挥手,让她赶紧回家并说:“我会去的,你放心。” 李小满刚消失在林夕的眼前,林夕立刻从车上下来朝着火车站走去。 她这手上没有粮食,只有药,干脆戴了个白口罩,手里揣着两利血平,在火车站外面转悠了好一会。 直到有个小孩拉拉她的裤脚,林夕才得以被引路人带到了一个巷子口。 巷子口外边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见林夕这个样子,也就没设防,简单的问了两句,就让林夕进去了。 从巷子口进去,林夕注意到这里的人基本都给自己做了伪装,不免庆幸自己也戴上了口罩。 在里面兜售一圈,着实收获了不少,这药也是稀缺的东西,从黑市出来,她的口袋里又多了三百多块。 林夕算了一下,自己上次卖给诊所,一共是一百一,这次又三百多,加上自己没用完的几十块,差不多有六百左右,有五百块足够给张建邦和林华茹帮上忙了。 也能避免林华茹这个时期过度劳累还被举报。 林夕心满意足的回了大队,觉得自己应该找个好时机将这笔钱借出去。 回到大队的时候,还只是下午,各家各户都还没开始准备晚餐。 林夕想着,这些肉贡献给知青院,她也没那么高的情操,干脆问林华茹,她能不能带着肉上张奶奶家里做。“肉就这些,九个人吃还不能吃的尽兴,出门带的东西都要分享,这个先例我不是很想开。” “也是……那我现在就去问问建邦他奶奶。”林华茹出了门去。 张奶奶见林华茹过来说的是这事,就说:“这有什么的,下次需要用锅灶,直接过来就是。” 林华茹笑眯眯:“张奶奶,您真好。” 张奶奶扯扯嘴角,露出一点笑意。 林华茹回来就把林夕这些肉洗干净了放张建邦家里准备煮了,虽说没有兴趣把所有的东西都拿来共享,不过林夕还是留下了一根棒骨,交给了田满:“我们晚上就不回来吃了,这根骨头上还是有不少肉的,田知青要是不嫌麻烦,一会劈了这大骨头,炖点汤喝。” 田满接过大骨还有点不好意思:“算我们占你便宜了啊。” 林夕:“那我之前去卫生所,你们帮着忙上忙下的,那是不是也是我占了便宜啊,我们这是互相帮助。” 一旁的李红梅想起之前林夕带的那么些肉,眼神闪了闪,转脸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下工刚回来的江百合。 “她那个人,小气吧啦成那个样子,不就是一点肉嘛,当谁稀罕一样。” 李红梅夸了江百合两句,又问她:“那,江同志什么时候给我们带点肉吃,好叫大家看看,你比林夕优秀多了。” 江百合表情僵了僵;“呵呵,这个嘛,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林夕注意到知青院子里没有沈廷余的身影,估摸还在队委,林夕出了知青院一路朝着队委去,路上碰见老张头迎面走来,手里拎着个袋子朝着卫生所去。 看见林夕,老张头竟然还打了一声招呼:“回来啦。” 林夕纳闷这老张头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和颜悦色还会打招呼了,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出于礼貌还是点头示意了。 到了队委一看,沈廷余果然在,不过他不在办公室盘账什么的,反而是在后院鼓捣东西,林夕先向支书汇报了一下学习内容,说了上面近期发放宝塔糖的决定。 “上面说宝塔糖已经下发了,您看看是直接给我还是要签名呢?” “哦,你说那个啊,老张头已经领走了,说是带回卫生所。”大队支书说;“人才刚出去呢,你见着没?” 孙技术员 “嗯,看见了,那没事我先走了哈。”她还惦记着吃肉呢。 汇报了学习,也传达了意思,现在宝塔糖都被老张头领了,她的任务也就到这边了,和支书道别了。 林夕去那停放拖拉机的地方一看,沈廷余戴着手套在拖拉机上鼓捣呢。 他的手套上已经是脏兮兮的。 林夕在旁边看了一会,沈廷余因为过于认真,并没发现门口有人盯着他看了一会,他正在检查这拖拉机损毁的具体部位,脑中盘算着各种解决方法。 等到沈廷余回过神来注意到身边的林夕,天都擦黑了。 “林夕……同志,你回来了!”沈廷余走过来:“今天学习还顺利吗?” “学了蛔虫病,估计这两天就要给队上的孩子发宝塔糖。”林夕跟在她身后,看着他洗完手用衣兜里的手帕擦干净,才将手表递过去:“还给你,谢谢你的手表啊。” “不客气的。”沈廷余接了手表给自己戴上,和林夕一起朝着知青院走去。 林夕却拦住了:“我们晚上不在知青院吃饭,我们去张建邦家里吃饭。” 对着林华茹和张建邦她都叫习惯姐夫了,但是在外人面前,这么叫显然不合适,她就直接称呼张建邦的名字。“我说过等我回来给你带肉吃的嘛。” 沈廷余想着要和林夕一起上建邦家里有点局促,说:“我这一身机油,上别人家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是劳动的光辉印记!”林夕和沈廷余直接去了张建邦家。 此时林华茹已经用了张家的锅灶,烧了一个红烧肉,一个大骨汤,一碟子花生米,一盘野菜,一盘炒鸡蛋,还有就是上次送过来张家,张家还没吃的腊肠。 一桌子的饭菜,倒是比不少人家的年夜饭还来得丰盛。 香喷喷吃了一顿晚饭,林夕回味了两天。 日头高照,沈廷余终于修完了那辆拖拉机,正拿着摇杆准备发动,不少大队上的人家就凑过来看,要是这拖拉机也修好了,他们大队上可就有两辆拖拉机了,那是多大的光荣哦。 这年头,手扶拖拉机风靡全国,生产队富不富裕,就看你们大队上有没有手扶拖拉机,这拖拉机卸下车厢换上不同的农具,那可真算得上是无所不能,拉石头、运粮食、送庄稼还不算,遇到结婚的,车栏上扎上大红花,敲锣打鼓的把新娘接上车,那牌面堪比后世的玛莎拉蒂车队。 安国萍叫上了林夕,也朝着大队委那边走去。 站定后,林夕注意到这拖拉机还被沈廷余给清洗过了。 还真是个洁癖。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的时候,沈廷余抓着摇杆开始发动了,只是摇杆摇动了好几下,这拖拉机还是不见动静。 人群中,一个陌生面孔勾了勾嘴角,上次他听大队支书那么狂,还以为来了个什么人才呢,却还只是个半吊子。 他扬声道;“让一下让一下,这些事情呢,就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做的,半吊子是绝对做不好的。” 说着,他上前就接过沈廷余手里的摇杆,拿着摇杆围着拖拉机转了两圈。 一旁的大队支书招呼了一声。“孙技术员。” 孙技术员点点头,矜持的带上手套检查了一下,却发现这台机器已经修理的差不多了,起码他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 他处理过的拖拉机问题,差不多也就是一些仪表盘或者发动机故障的简单修理,只要接触过十天半个月的有个靠谱的师父带在,这其实都能折腾一下。 “这拖拉机我不是说过了要等上面调动零件下来吗,你们怎么自己就把它给拆了,这没修好就算了要是弄得坏了,到时候你们大队打算拿什么来修啊,一堆破铁么。”孙技术员老神在在,对着拖拉机指指点点。 “这拖拉机已经修好了。”沈廷余查看了一会,终于是发现了其中的原因。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解释,那孙技术员斜眼看他,一脸的傲慢。“那你倒是解释解释,这拖拉机为什么还是不能发动起来?” 他都看不好的机器,这个连拖拉机都发动不了的人,能看的好吗?到时候还不是要求着他请他在农机站做站长的叔叔来检修? 沈廷余虽因为一直在维修拖拉机,身上脏兮兮的,但是看孙技术员的时候是没有半点弱势的。 “是供油管的问题,拖拉机空置的时间有点久了,这个要排空气之后才能打发动起来。” “说的倒是一套一套的,有本事你就打起火来,发动给我看看!”孙技术员都盘算好了,这次他可要好好宰宰这红星大队的支书,都给脸不要脸两次了,非得让这帮子老农民看看他技术员的人脉和实力。 沈廷余的力气不是很大,摇的时候似乎有些吃力。 人群中的林夕看了看四周没人上前,而沈廷余的脸也越憋越红,终于是忍不住站了出来:“我来帮忙。” 说着,他就将手和沈廷余的放在一起,准备一起发力。 旁边两个保守点的婶子瞥了瞥眼神,互相交流着只有她们能懂的暗语。 沈廷余震撼的看了林夕一眼,在所有人都觉得他做不到的时候,林夕不怕别人说闲话,姿态自然的过来,这让他一下充满了干劲。 就在林夕和沈廷余也摇不起来的时候,安民生撸起袖子就进来包围圈里了,好在这次老天爷开眼,这台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拖拉机终于突突突的被发动了,沈廷余嘴角一勾,和林夕相视而笑。 大队支书的嘴角早就咧起来了:“还真的能成!哎呦,技术员,这就不用您帮忙了,难得来大队上逛逛,我带您喝杯茶去?” 孙技术员的脸色白了红红了白,拂袖而去。 沈廷余拍拍手,利落的上了拖拉机,对着林夕伸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胸腔里还为褪去的激动,他对林夕发起了邀约:“上来,我们试试车。” 林夕一愣,随后将手放了上去,一股拉力袭来,林夕稳稳的坐在了驾驶位的旁边,和沈廷余挨得很近。 收拾李红梅 “诶,我也要坐我也要坐。”安民生一下爬上了拖拉机,随后队里几个小伙子和婶子甚至狗娃和剩子几个胆子大的孩子也都爬了上去。 直到大队支书吼着:“够了够了不能再上了,车斗都挤不下这么多人了。”大家才没有继续挤上去。 拖拉机没什么问题,在大队的平整路上没问题,有点坑洼的土路上行驶也没有问题。 大队支书抽着旱烟,远远的看着他们热闹的样子,忽然开始心疼疼这两年填给农机站的技术员们那些粮食和鸡鸭猪肉了,每次拖拉机有什么问题,他们手可不松,死劲的扒拉大队上的吃食,这下好了,有了沈廷余这个金疙瘩,想必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大队都不用担心这件事了。 拖拉机围着大队开了两圈就回来了,路上见到的都欢呼两声,这多一台拖拉机,可就多好几份的助力,等到秋收夏收春种的时候,可管得上大事的。 等到热度稍微减退,这拖拉机重新开回了大队委,支书爱不释手的摸了好几下还热乎的拖拉机:“好,真好。” 沈廷余在一旁说道:“就是这柴油要费事多囤点,农忙的时候肯定能当大用。” 拖拉机修修好了,这柴油的问题相比起来就简单多了,大队支书许是想卖个好,就把拖拉机手的人选,交给了沈廷余去做。 沈廷余回去后,先找的田满和安民生说了这件事。 这段时间他也算是知道了,知青院里的两男青年好歹是遇事能帮着搭话的,既然拖拉机手只要会开车的人就能上,找这两位其实更适宜,一来他们读过书理解能力更快,二来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回来走亲的春儿估计是找林夕说说话,她拎着点点心就来知青院了,林夕得知她是来问自己借衣服的样子想自己做一件,二话不说就把衣服拿出来给她仔细看。 “我婆婆总念叨着这事儿,但这是你和华茹两个人的衣裳,我可没那义务给她寻摸回去,我干脆就看看,看好了也好回去跟她说,她要不要做,就是自己的事儿了。” 春儿很感谢林夕的帮忙,之前她在棉纺厂见到几个也穿着的确良和长裙的姑娘,请她们借裙子来看样子,但不但没借到,还被奚落了一通,对比起来,林夕对她是真的很和善了。 感觉被温柔对待了的春儿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帮着林夕收拾了一下屋子,今天轮到林夕做饭,她还帮着烧火,中途江百合进来了两次,斜眼看了看林夕又出去了,嘴里还发着啧啧的声音。 林夕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在江百合第三次进来厨房斜眼看她的时候,她就小心跟了出去,却听到在江百合的屋子里,李红梅正在对她说:“……我说你别去了,人家就是那资本家小姐的做派,你去看又能怎么样呢。” “切,我就是要记住她这幅资本主义的丑恶嘴脸,欺压劳动人民——”江百合滔滔不绝,附和着李红梅给林夕扣的帽子,说得幽默又牙膏。 林夕都气笑了,春儿感谢自己,帮着干点活,是扎到她们两个的心肝脾肺肾了? 在背后这样说自己倒没什么,要是这些话被传出去,她林夕以后还怎么在大队上立足,这年头一点关于资本的风吹草动,那可是能要人命的! “作为下乡知青,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一起互相帮助,怎么就是资本主义做派了?”林夕猛地冲进去,狠狠盯着李红梅,誓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个李红梅,省得她有事没事就来那么一出。 李红梅吓了一跳,眼圈一下就红了起来:“我,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只是为了你好,想提醒一下你,要是被被人误会就不好了。” “别人,你指的是你自己吧。”林夕将手里的东西摔在了桌上,朝着李红梅走过去,看那个样子简直是想和李红梅打一架。 但林夕并没有打架的意思:“还请李红梅同志跟我上大队上说说看,这是什么道理。” 李红梅见她气势汹汹,先弱了三分,脸色也唰的一下就白了,估计是之前都没触到林夕的逆鳞,这次林夕发作了反倒让李红梅心里发憷。 看了看在一边没事人一样的江百合,李红梅灵机一动连忙拉着江百合:“是江百合同志问的,她先说的。” 江百合不敢置信的瞪眼看着李红梅,她好端端的坐在一边,是李红梅来找她说闲话的。 两人因为都不喜欢林夕而有了共同的话题,要说难听的话她承认自己是说过,但是李红梅这个态度,搞得好像她李红梅是多无辜的,她江百合就是破话团结的罪魁祸首一样。 林夕看向了江百合:“那就请吧,江百合?” “我,我才不去!”江百合拒绝道,她刚才也就是一时气话,这春儿之前借过林夕的衣服相亲,两人处的好也正常,要是她这没凭没据的议论被宣扬到大队里,那大队上的人要怎么看她? 林夕拦住了祸水东引就打算跑路的李红梅,目光灼灼:“李红梅同志,我说你可以走了吗,那句话可是从你的嘴里吐露出来的,你和江百合正事不干,老盯着我欺负是觉得我脾气好事吧,也是,要是我脾气不好,你们也不敢惹,既然这样,我还是不要这好脾气好了。” 李红梅这个人看上去好像是个秀气羞涩的姑娘家,但是只要事情不如她的意,这人就原形毕露了,心机深沉有事没事就挑着江百合和林夕作对,林夕早就想教训这个人了。 听到林夕说她自己脾气好,江百合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觉得林夕真的好不要脸,她要是脾气好就应该不计较这一两句拌嘴的话,她要是脾气好,就不会在这类拦着她们两个上纲上线的要到大队上评理了。 面对林夕的咄咄逼人,江百合其实已经撑不住了,在心里暗暗念了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话,就开口道歉:“我道歉!林夕,我向你道歉可以了吗,是我说错话了,你放过我这次,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的,不胡说八道惹是生非了。” 回味 林夕本就是想给这两人一个教训,于是故意绷着一张脸,又看向了罪魁祸首李红梅:“李红梅同志,作为被你拉着讲小话的江百合都承认错误了,你还在等什么?” 李红梅哗哗的流下了眼泪,看着院子里的几个男知青,重点是看向了沈廷余。 沈廷余的视线却只在林夕的身上。 李红梅只能低着头,蚊子叫一样做出了自己的检讨;“我,我道歉,是我意志不坚定没有经受得住别人的诱惑,跟着一起对林夕同志,进行了错误的评价……” 林夕让她大声点再说一次,这才让开了路,让李红梅得以继续她的林妹妹上身招数,捂着脸嘤嘤跑走。 林夕半点都没有疼惜的意思,她还疼惜自己呢。 要是哭能解决所有问题能掩盖一切的不对,那岂不是这个世界都要乱套了? 沈廷余坐在屋子里鼓捣着什么,在光线不够后他就没继续手上的动作了。 安民生凑过来,看到一个破旧的手表,眨眨眼没问什么。 看沈知青这个架势,估计是要修理这块手表,也难为这沈知青,都下乡了,还搞到一套修理东西的家伙事,平日安民生也不见沈廷余买些吃用的,基本上钱都花在这里了吧。 沈廷余对着这个破旧的手表鼓捣了好几天,等修理好后,这手表和一般的手表无二,指针也能走动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它没有玻璃镜面,这就需要再上一趟旧货站寻找,或者是到市里面专门维修手表的地方给安装一块。 安民生算是亲眼看见沈廷余将一块看起来稀碎的手表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不免对沈廷余的实力更加的推崇,时不时请教沈廷余两句关于拖拉机的事情。 他和田满,其实也和村子里的后生差不多,都对沈廷余修理好的那台拖拉机感兴趣,就算不能当上拖拉机手,能多知道一点维修的技巧也好,因此两人还商量着在供销社买了点酒水和点心,算是和沈廷余请教,有那么点拜师的意思。 沈廷余也算是大方,东西大家是一起吃的,只要有时间,基本上都会教一些修理的门道给两人,一时间三人的关系竟然处得还不错。 这块手表沈廷余最后还是安上了镜面,找了个时间交给了林夕。 林夕眨眨眼,这手表是上次他们在旧货站买的那个? 一块多的破烂手表,就成了眼前这个七成新的二手物件了? 这二手手表要是不收票,随便卖出个三四十都不是问题啊,林夕心道,可能是沈廷余不好意思去兜售,想请自己兜售一下手表吧,于是毫不犹豫的将手表收了起来,并且在两日后,把这手表换成了四十五块给沈廷余塞手里了。 “拿着吧,正好在镇上看见有人需要手表,我就匀给他了,这是卖手表的钱,一共是四十五你数数。”林夕将钱递给了沈廷余,心里也为沈廷余会为他自己打算开始挣钱了感到高兴。 要知道原剧情里沈廷余不同俗物,更是在家里断了供给之后,在生活上屡屡受挫,才开始萌生了对人的恶感。 她这么乐于助人,一分中介费都不拿,想必沈廷余一定感受到自己的真善美了吧。 嘿嘿。 沈廷余拿着钱,一时间有点一言难尽。 其实……这块手表他是想送给林夕的,没想到林夕直接将它卖成钱还给了自己。 她,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林知青,有喜欢的东西吗?”沈廷余突然开口问道。“我的意思是,最近比较想要的东西。” 林夕想了想:‘我喜欢的东西不少啊,好看的东西我都喜欢,还有喜欢吃好吃的,嗯……最近还想要有个自行车。’ 总是蹭拖拉机或者牛车,人家还不收她钱,心里总是觉得过意不去。 沈廷余默默的记在了心里面,想着下次去的时候,找老于问问有没有自行车零件,哪怕是几辆破车鼓捣一下,也能弄出一辆来。 只希望自己到时候能在林夕面前表达清楚,不叫她再把自行车给卖了。 沈廷余回到屋子,把四十五存了起来,他原本的积蓄还有三十几,加起来都快一百了,虽然家里这个月只给他寄了十块而不是下乡前说的二十,甚至给的东西都很少,他也有了底气。 他之前听田满和安民生聊过,喜欢一个女孩子就是要让她开心,满足她的心愿。 林夕说喜欢好看的东西,好吃的东西,看来他要好好想个挣钱的办法了,就算他现在拿了双份工分,也一个月顶天也就五六块钱,这点钱年底分粮吃饱不成问题,但要是有个什么事需要用钱,那就很局促了。 他想了想,将自己安装镜面的时候顺手买的收音机又拿出来鼓捣了,田满和安民生眼热的嗷嗷叫,直呼沈廷余内行,三人一起忙活了好几天,总算是将收音机组装出来了。 这一天,林夕和林华茹也被请去听收音机,只见沈廷余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调试了一下,刺啦的几声杂音后,收音机响了起来。 尽管声音不够清晰,但是还是能分辨出里面的播音员在说什么的,“……十一月八日,我们的西藏军区在还把三千八百米的高寒地区大规模种植了冬小麦已经分手了,这是我们西藏历史上农业发展的重要变革,让我们——” 这台收音机的制造,轰动了整个大队,沈廷余想了想,并没直接卖掉,选择将收音机放在了大队里,大队支书在早晨和黄昏都会分别放上一个小时,算是给大队上乡亲们一个福利了。 要知道这收音机可是三转一响,就算哪家有一个,也都死死捂在家里自己用的,没人会拿出来分享,一时间,沈廷余的风头在大队红火无二。 而江百合看沈廷余的视线,也更加的炽热了,时不时的就跟他打招呼。 “沈廷余的动手能力这么强,跟我倒是很般配。”江百合第一次有了这样笃定的想法。 不对劲 李红梅在她身后附和了两句,但其实心里是比较看不起江百合的这个想法的,先不说江百合长得不如林夕好看能力不如林夕强,就说江百合和沈廷余也算是在一个院子里待了几个月了,说的话都没超过十句,恐怕她的想法是要落空的。 不过……这不影响李红梅的添油加醋,一时间说得江百合立刻就想见到沈廷余,阐述一下自己的高觉悟和良好家庭了。 …… “今天上张奶奶家吃饭去。”林华茹来给林夕送饭的时候,说了一件事:“建邦在山上的套子抓到了两只野鸡,张奶奶要炖汤,叫我们两过去喝。” 林夕欣然答应,晚上下工的时候,还带了一小罐子葡萄糖过去,是她从空间里整理出来的,觉得不出挑的东西。 “这个泡水喝,但是不能用刚开的水,最好是温开水,很有营养的。”林夕给张奶奶示范了一下冲泡,递过去给她尝尝。 “这么甜呢。”张奶奶乐呵呵的说:“你这妮子,老这么客气,下次我都不敢给你准备好吃的了,喝个汤都要给我带糖水。。” “这不是一般的糖水,对贫血和营养缺乏都很有效果,您先喝着,回头不够了,直接跟我说就好了,我可是准备在您家长期蹭饭的。”林夕说了俏皮话,逗得张奶奶笑得见牙不见眼。 “就你会说道,你来吃饭我也高兴。” 饭后闲聊,林夕问了一些关于药草的问题,张国栋都一一回答了,很是耐心,看着林夕的样子也是很欣赏,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自学西医之余,还对中医那么感兴趣。 “你那个司机的名额怎么样了。”张国栋问自家孙子,最近老看他早出晚归的,不知道这件事办妥了没有。 林夕眼前一亮,机会来了。 她赶紧装作很好奇的样子问什么司机名额:‘建邦大哥要当司机了吗,那可太厉害了。’ 林华茹接话:“还没呢,还在凑钱,那运输队不知道怎么的,硬是要收五百,你建邦哥觉得要是这几天不能说服他们降价,干脆就换一个地方问问,有些厂里也是要司机的。” “别啊,司机多好啊,多少人羡慕司机呢。”林夕眨眨眼:“要是五百的话,我有的。” 话音刚落,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了她。 林华茹赶紧说:“你这妮子胡说什么呢。” 五百块,多少十几口之家半辈子都存不到,她哪里来的。 “之前家里给汇的,我一直没舍得用。”林夕将这个锅甩到了当初那个汇款单上,毕竟上面的数额只有她自己知道,想说多少就说多少。 张建邦是有些意动的,只要买到了这个名额,说实话,半年内他就能从跑车里钻研点门道出来,早就听人说运输队的可以在送货运货的路上倒腾点东西,弄到的钱可能一年就能将名额买回来了。 但是张家爷奶可不敢动,这五百块要是出去了,还不知道自家孙子啥时候还上,不能耽误人家的钱。 “哎呀,就当我借给我未来姐夫嘛,要不你们写个欠条好了,我家里还会给我寄钱,我一时也用不了那么多。” 一番退让,最后是林夕说服了他们,回去后把五百块给林华茹递过去:“我就不过去了,多的话不说,以后姐姐姐夫可要多多罩着我呀。” 林华茹把钱拿给张建邦后眼睛又红了:“我不知道自己什么好运气,才让我遇上这样一个妹妹。” 当初为了帮她,给张奶奶送营养品,现在又在张建邦的关键时刻,拿出五百块的巨款来,说是支持张建邦,其实还不是因为了她这个隔房姐姐。 张建邦拥着林华茹,眼中干劲满满:‘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争取半年内把这钱还上。’ 林华茹点点头:“是该早点把钱还,但是你也别做傻事,有些事不能碰咱就别碰,心里要有数,知道吗?” 进运输队是为了以后,而不是眼前这五百。 “好,都听你的。” 次日,天气不错,林夕一到卫生所,那老张头破天荒的驾临林夕这间医务室,在外面对她说:“林知青,这宝塔糖我发下去了。” “哦,好的,辛苦您了。”林夕站起身回应了一句。 那老张头看了林夕一眼,立刻出去了,回了自己的屋子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林夕耸耸肩,并不往心里去。 中午的时候,林华茹来给林夕送饭,林夕一看只是咸菜和野菜还有一碗菌菇汤,顿时失去了吃饭的乐趣。 林华茹看她拿蔫了吧唧的样儿,就笑话她:“你是前两天吃了肉,吃上心了吧,还想着有肉呢!” 林夕嘿嘿一笑吃起了饭,不过她有一件事挺疑惑的:“之前我家里寄包裹,不是给我寄了油票么,我记得我在赶集的时候买了油回来,可是一直没见知青院里用,难不成是要留着过年吃?” 林华茹惊讶:“你买油,是放厨房了?” 林夕点点头:“是啊,之前轮到我做饭的时候,我就没看到那罐子油,我还以为是谁放起来准备春节——” 额,林夕忽然想起了什么,和林华茹交换了一下视线,两人同时苦笑。 院子里因为几朵山上不要钱的菌菇,都能引发争执,别说她那二两油了。 估摸着是不会出现在大家的饭菜里了。 林夕忽然萌生了想搬出去住的想法,不过知道这不太现实,也只能作罢。 吃完饭,林华茹将林夕的饭盒收走了,林夕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松松筋骨,老远就看见狗娃蹦蹦跳跳的。 她心里奇怪,就招招手,喊了一句狗娃。 狗娃像一阵风,飞快的奔袭到了林夕面前:“林夕姐姐,你找我啥事啊。”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你之前还老找我呢。”林夕摸摸他的头,问他:“你吃没吃那宝塔糖啊。” 狗娃一听笑眯眯的:“吃了吃了,林夕姐姐你还有宝塔糖吗,有多的话我想在吃一个,也想分给我隔壁村的表姐,听说他们没宝塔糖吃,姐姐你要是有多的糖给我,我给你抓鱼。” “那是药,你还吃上瘾了?”林夕笑话他:“小心吃了虫子拉一地。” 这宝塔糖的下锅还是很惊人的,只要吃下去没几个小时,上厕所的时候,这些小孩有了便意,就会噼里啪啦的将虫子给拉出来。 林夕记得小时候吃,还有小孩子被这情景吓哭了,觉得肚子就要烂掉了。 “这是糖又不是虫,怎么会拉虫子,你可别吓唬我,我马上要上一年级了。”狗娃一副我是小大人,尽管我读书少你骗不到我的表情,看得林夕可乐。 “哎,我可是卫生员,我能骗你吗,不过有的人是不拉的,因为肚子里没虫。” “那我肯定是没虫子的那一个。”狗娃觉得林夕在吓唬他,歪歪头对林夕做了个鬼脸就跑远了。 林夕心道,这卫生条件和环境就摆在这里,怎么可能一个村子里的孩子都拉不出一条虫。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林夕也没听哪个婶子嫂子在说孩子拉虫的事情。 林夕觉得,有点不对劲。 支书也觉得不对劲。 因为林夕知道这是村里的孩子第一次吃宝塔糖后,还特意对他提了,孩子吃了这个糖说不定会有比较剧烈的反应,还说要做好孩子的思想工作,不然看到便便里有虫,还不得吓哭了。 电话 大队支书第一个做思想工作的孩子,就是自家的狗娃,可是狗娃的便便他倒是看了好几次,偏偏一次都没看到虫什么的。 再一留神,就发现村子里没一个孩子有拉虫的情况。 难不成自己村子里孩子个个比城里孩子金贵卫生,不满山跑不抓鸡撵狗猫嫌狗憎的? 林夕担心是不是这一批的宝塔糖有问题,她就看到过不少孩子面黄脸上有白斑,食欲不振隔三差五说肚子疼的,这都是肚子里有虫的病症啊。 她就找了支书说要给自己朋友打电话问问,“我看村里好几个孩子都有蛔虫病的表现,要是宝塔糖有用,不会这样子一个拉虫的都没有的,我正好在学习会认识了一个同志,她家里人在药厂上班,这次的宝塔糖好像就是市里面的药厂提供的,为了安全,我去问问,要是可以的话,我要一批糖回来。” “好,好,那我给你补车费,开证明。” 林夕摆摆手,她只是要去镇上打电话,之前李小满给她留了电话的。 大队支书就没说要补贴了,不过心里是想着给林夕加五十个工分的。 “不过那糖您这里还有没有,我拿着,要是人家问起我也好说。” 大队支书想了想,翻找了一下,还真找出了两颗:“村里有一户人家的孩子不在,人家把宝塔糖给退回来了,你拿着吧。” 林夕接了宝塔糖就收在帕子里,随后坐拖拉机到镇上,随后径直去了诊所。 在说了李一林大夫的名字后,一个高瘦的小护士立刻带林夕上了诊所二楼:“电话就在办公室呢,我帮你拨出去吧,李医生妹妹的电话我知道。” 看上去还挺热情,林夕觉得正好省事了,不然她搞不好不知道这时候的电话要怎么用的。 电话通了,小护士就将听筒递给了林夕,林夕站在电话机旁边和李小满讲电话。 李小满接了电话挺高兴的,再一听事情原因,就有点着急:“哎呀怎么会这样,我们那里药厂的药品质一直都不错的,还有不少人想走关系要我们的宝塔糖做单位福利发呢,就拿我们李家庄来说,那些个孩子吃了之后,效果还是挺立竿见影的。” “要不这样吧,你要一块你们村里的糖给我哥哥,我哥哥能验。” 林夕就说好,这时候打电话是比较费钱的时候,她不好意思多聊,就对李小满说自己要是搞清楚药有问题,麻烦李小满问着点。 “没问题,你先把药给我哥哥一个就成,不管是有没有结果的,都给我打个电话好让我安心。”李小满觉得要是这批药在运输路上遇到点什么事,那万一里面有什么成分害了那些小孩怎么办,所以才这么着急。 林夕挂了电话,就出来问那小护士,李一林大夫回来了没有。 “可能还要一个小时,他出诊去了,那供销社的主任,这几天总犯病,好像是高血压,我们诊所的降压药不多,李医生只能亲自去处理治疗。” 林夕点点头,只能按捺着性子等。 问题 李一林一小时后果然回来了,在外面洗了手才上来,听到林夕的来意后,他要了林夕手里的宝塔糖看了看,随后皱眉:“你是不是拿错了,这就是单纯的糖,不是药厂生产的。”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一下就看出了不对的地方。 林夕“啊?”了一声,顿时觉得有点不妙,似乎她要和某种麻烦沾边了。 这宝塔糖可是老张头领来的,也是老张头亲手发下去的,要是这只是糖,那么来领东西的老张头问题可就不小的。 林夕没直接揭穿老张头,这样做影响只会更不好,于是就问李一林这边还有没有宝塔糖。 “我们可以出钱买的。”林夕诚恳的说。 李一林摇摇头,要买的人不少,但是诊所里就那么一点,给谁都不合适,对于外人来要,李一林更不可能给出去了。 “不会是那药有问题吧,对了,你是哪个下属地的卫生员,我找找登记表。” 林夕只能说了是红星大队的,这李一林就说:“确实登记了,已经领完了。” 那边小护士就凑过来:“是啊,人家和刘干事一起来的。” 又是刘干事! 林夕都无语了,她都这么勤劳能干还成了大队的卫生员了,怎么还是能三番五次的碰上这个原剧情里的垃圾人。 许是被这个人物的出现给恶心到了,林夕不想继续将这件事查下去了,就问:“降压药你要不要,我用降压药跟你换。” “你有利血平?”李一林眼前一亮,这降压药他们诊所缺啊。“你也有家人在药厂上班?是哈市的吗?” 林夕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李一林的这个说法,哈市药厂,借你们名头用用了,林夕说:“利血平我有一瓶,我打算用一颗换三颗宝塔糖,可以吗?” “可以。”李一林还以为妹妹认识的这个林夕是哈市药厂工作人员的孩子,也以为林夕本就是抱着换药的目的来才会随身带着利血平,对林夕的话并没怀疑。 要知道哈市那边开了东北最大的药厂,里面啥药都生产,这林夕穿着不错也很有教养的样子,搞不好家里有人在药厂上班的。 林夕在自己的挎包里翻找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了利血平,给倒了半瓶子出来。 这东西她早就盘算好要出来黑市卖的,因此白瓶子上什么字都没有,至于刻印的日期,她只要不交出瓶子,倒也不会被人发现。 刚才翻挎包的动作,就将利血平从空间里移了出来。 李一林数了一下有十六颗,就对那小护士吩咐了一句:“孙芸,你拿四十八颗出来。” “没有那么多了。”名字叫孙芸的护士有点为难:“只剩下二十几个。” 林夕倒也没收回多余的利血平:“那面前酒精碘伏之类的,你给我点,退烧药我也收。” “这个没问题,孙芸,拿十片退烧药和一包棉签一瓶碘伏过来。”李一林一边说一边和林夕交谈:“这乡镇卫生员一般都喜欢要红药水紫药水和利凡诺,你倒是会挑,只选碘伏。” 换药 林夕说:“含汞的外伤消毒药水副作用较多,有的会掩盖真正的伤口情况,有的不适合大面积处理伤情,有的用久了会汞中毒,还是碘伏比较安全。” 要知道,几十年后,紫红药水逐渐退出视线,碘伏可还是广泛被使用。 “都装好了。”孙芸进来将手里的小袋子给林夕递过去。 林夕谢过两人,就准备下楼了,在楼道上,林夕见有人匆匆上来,背上背着一个孕妇,赶紧给两人让路。 “医生,医生在哪里啊。” 医院里生老病死世间百态,林夕实习期也见过,不过因为觉得在这种氛围里工作她不舒服,还是选择了毕业后在药房里工作。 她下了楼出去,张建邦正在拖拉机旁边等着呢,见林夕来了就顺口问;“事情都办好了?” “嗯,我给孩子们申请了一批药。” 林夕在来的路上也没瞒着张建邦这次来镇上是因为什么缘故,不过张建邦也不是大嘴巴的人,听听也就过了:“换好了就好,坐稳了我发动了!” “好嘞。” 回到村子里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林夕和下工的沈廷余几乎是前后脚进的知青院。 林夕一眼就注意到沈廷余的袖子那里破了一个洞。“诶?沈知青,你的袖子是不是勾到什么东西了?” 沈廷余抬起手来,也看到了那个被勾出来的洞,一时间有点茫然,他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蹭到的。 “没事,破了能补。”林夕说:“要是你不会,我请我姐姐帮你补一下,要是你不嫌弃,我也能缝。” “不会嫌弃。”沈廷余定定的看了林夕一眼,将高抬的手臂放下来:“那我洗好了,就请你帮我缝一下。” “你直接脱给我就可以了,不影响缝补的。” “咳咳咳。”沈廷余狠狠的咳嗽了两声,转身进了男知青的屋子。 奇怪,林夕一头雾水,带着小袋子回了房间,将这小袋的药给放在了桌上。 “姐,你针线一会借我用用啊。”林夕问林华茹借针线。 “哦,尽管拿去吧,随便用,这个你不用问我,有需要就拿。” “好嘞。”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夕才刚坐下,李红梅就像是屁股上长了刺一样扭来扭去的:“啊,林夕你要回来吃啊,我还以为你不用上工,又去镇上,会在镇上吃国营饭店呢。” 一桌子的人没听懂她的意思,林夕伸手拿了一个馍馍,却被阻止了。 李红梅顿了顿,看向一脸疑问的林夕,开口说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要回来吃,所以晚饭没做你的份。” 沈廷余皱眉,随后将自己碗里还没开始动的馍馍给林夕推了过去。 林夕摇摇头,对沈廷余勾了勾嘴角,随后一下就将筷子放下了,看向了做出惴惴不安表情的李红梅。 李红梅这话说的有水平啊,既点出自己没上工还去镇上,又将她李红梅没做林夕的晚饭这个错误给摘出去了。 江百合一向是最喜欢看林夕丢脸的,在一旁有点幸灾乐祸的说:“没做你的饭,你就煮你的肉吃去吧。” 晚饭 哦,特意提了吃肉,这是因为自己上次没请她们两个吃吧,无语了,那那根大骨头难不成凭空消失了,这两个人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害臊,吃了她的大骨,还要怪罪她没请他们吃大肉。 谁欠你们的? 林夕斜眼看江百合,这是这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 “我吃不吃肉,管你什么事,没做我的饭就是你这个轮值的人失责,我说了我不回来吃饭了?我去一趟镇上就戳你脊梁骨了?我没上工又不是偷懒,我是镇上公干是大队支书批准的!我又不是去哈市去北京去沪市了,还能赶不回来吃晚饭了?” 林夕一把将李红梅的碗抢了过来:“知青院里的粮食是我们大家的,我又没吃你的喝你的,你凭什么决定我的粮食怎么处置,你真当粮食都是你的了?既然你失责了,就把这馍馍让出来,好好反思一下你失责的问题,哪天知青院里的同志们因为什么事情逗留在外面一会,你也这么做?” 安民生可不依,将粗瓷碗也那么一放,“李红梅同志,可不兴这样的啊,今天是你做饭,你就要管好大家吃饭的问题,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不知道啊,你好歹也来了一年半载的,咋这么不上心呢。” “你们别太过分了!”江百合跳出来为李红梅说话:“我们都是革命同志,你们不能这样联合起来欺负李红梅,林夕她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吗,至于你们这样追着捧着?” 又来了,说不过林夕,又没理,江百合就会用这招。 林夕将粗瓷碗里的东西给李红梅推回去了,李红梅低着头抹眼泪,江百合则是高傲的看着林夕,觉得林夕总算是受到了一点教训。 沈廷余担心的看林夕,他想着的是自己碗里这个馍馍还是给林夕吃好了,林夕喜欢吃好吃的东西,他从上次两人一起在国营饭店吃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要是没了晚饭,林夕估计晚上会饿的。 林华茹气的不行,这个李红梅以前耍点小手段喜欢占便宜就算了,现在还故意不给人吃饭! 她正要起身骂回去,并准备一会给林夕做碗面条吃,就听身边响起一句话:“既然李红梅同志不喜欢我在知青院里吃饭,我也不想以后又被断了晚饭,以后我的粮食就分出来,我上大队上的老乡家里吃!” 林夕对着桌上其他人说:“不好意思,打扰大家吃饭了,不过这不是大问题,以后我就在老乡们家里吃了不会继续影响到大家了,大家都算算,我这刚来两个月,粮食还能剩多少。” 剩的,还真不少,田满盘算了一下,按照林夕的食量,那些粮食要是她出去在别人家搭伙,那是很受欢迎的。 安民生劝了两句,他也不希望知院里大家弄成这样,也希望林夕不要有被排挤的感觉,他还是很欣赏林夕的。 就连卫东都憋出一句:“你别生气,今晚你再开一次火,煮点面疙瘩吃吧。” 味道 这卫东平日里可就是个闷葫芦,几乎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冷不丁开口就是劝林夕,倒把同样在知青院待了快一年的李红梅气的不行。 林夕这边也没打算就这么算了,义正言辞道:“我不是非要和大家分开吃饭,在知青院里我一直都觉得大家挺好的,互相帮助有什么困难大家吱一声就会伸手帮,但是我实在是没办法继续在这里吃饭了。” 林夕看向了李红梅江百合的方向:“上次赶集,我买了一点油,不多,就二两,罐头瓶子里装着的,我想着就放在灶间里到时候大家做饭都加一点点,饭菜也有油水香一点,偏偏这都一个月了,我愣是没在院子里吃到带油水的菜,可是油瓶也不见了踪影,你们说,我还敢继续待下去吗?” “我林夕是有点傻乎乎的,把自己东西拿出来贴补还忘了说,但是这不代表我愿意一直这样,分开吃也好,起码我不会吃亏了,我也不想总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给大家带来这么不好的影响,但是我真的受不住。” 林夕说完,竟然像是泄气了一般,颓然回了房间。 这顿晚饭大家吃的都不安生,李红梅和江百合收到了桌上一堆白眼,食不知味。 夜深,有人悄悄进了灶间,将一个罐头瓶子放在了灶台上…… 林夕看到后直接交给了田满:“这油今天又自己冒出来了,看起来是没少多少,东西能还回来也罢,田知青,这个我就交给你了,麻烦你给大家做菜的时候都加一点。” 林夕这幅样子,比她之前教训江百合和李红梅还更让人印象深刻,一个个都觉得林夕是个好同志,善良温暖不计较个人得失。 林夕倒不知道自己被冠上了那么多美德形容词,只是她觉得自己要是太强势了,弄得知青院里的气氛一团僵总是产生负面情绪也不好,干脆退一步。 其实她早就想在别人家里开火了,就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也没个合适的人选。 不过话都说出来了,最多在想出来之前,先在张建邦家里蹭个饭好了。 林夕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就不再纠结,转而开始给村里几个她觉得有蛔虫病的孩子发宝塔糖。 狗娃也没幸免,被赠与了一颗他觉得是奖品的宝塔糖。 “这个味道也不错,够甜的。”狗娃咂咂嘴,还煞有其事的评价宝塔糖的味道。 林夕心中呵呵。 等到下晌午,十几个孩子几乎同时被爹娘抱着哄,哭嚎着说自己肚子有虫,快死了。 大人一看,孩子的便便里,有那虫子在动弹,一个个都被唬了一跳,赶紧冲过来卫生所问林夕怎么回事。 林夕发药的时候就解释过了,那时候这些队上的父母们没在意,这会林夕又解释了一遍,他们才听懂了原来这不算是坏事。“那之前的宝塔糖怎么不会让孩子拉虫啊。” 特意过来听墙脚的老张头心中咯噔一下,有点着急的走过来:“这药也要经过时间来见效的,你们还当这个糖是吃下去立马有效果的啊,肯定要等一等,好了,都快点回去上工,又不是什么大事,弄得吵吵嚷嚷的多难看,快回去赚工分。” 井水河水 十几个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还没有想走的念头。 老张头的脸色不是很好,林夕大概猜测出他是因为什么了,干脆对大家说;“这宝塔糖啊……” 老张头面皮一紧,死死的看着林夕。 “确实要一点时间来见效呢,大家别担心,有的孩子这两天可能还会拉,这几天千万别碰那辛辣刺激的食物,以后也要注意孩子饭前便后要洗手,就是吃饭之前和方便之后,如果有喂猪喂鸡鸭或的最好也记得完事了就洗手,瓜果蔬菜如果是生吃,多洗几遍。” 听见林夕清脆的讲解卫生保健知识,老张头松了口气。 “哎,那孩子以后就不长虫了吧。”有人问道。“这个药是不是以后每年都会有?” 林夕看了那人一眼:“这个不好说,感染蛔虫病的契机不少,要是经常洗手,尽量不吃生食,是能很大概率避免重复感染的,至于药会不会每年都有,要看市里面会不会继续给我们发。” 村民们好几个问题问完,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了。 老张头在门口站了一会,见林夕明明看见他却没招呼他进去坐,只能拉下脸自己主动进去了。 “谢谢。”这两个字似乎是很难说出口,看老张头的表情有些困难。 林夕回了个浅笑,表示接纳了这个道谢。“您客气了。” 她帮着遮掩的因素不少,最关键的是不想和刘干事继续有什么关联,索性这件事就不揭发。 其次,红星大队名字叫红星大队,本质上它还只是个村庄,前身是张家村,半数以上都是张姓,老张头是红星大队本家人,在这里土生土长,哪怕为了以后不会小麻烦不断,林夕也愿意井水不犯河水。 老张头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刘——” 林夕抬手,在半空中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我只希望这件事就到这里了,以后不要发生,至于刘干事,我并不喜欢这个人,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老张头点点头:“我知道了,他确实,不是个好人。” 林夕心里稍微有点讶异,这老张头,还会这么评价刘干事,她还以为老张头会吹刘喜有钱有本事呢。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老张头心底是不是还有点良善的影子。 中午的时候,林华茹还是过来给林夕送饭了,林夕一看,竟然有炒鸡蛋,说:“知青院今天吃饭这么丰盛?” 林华茹不好意思移开视线:“建邦送来的。” 林夕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你这死妮子,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吃不吃?不吃我端走了。” “吃吃吃。”林夕大口扒饭,就听林华茹又说话了。 “建邦说了,你也不要费心思寻思那除队里其他人家了,就选他们家,我今天已经把你粮食送过去了。”原来林华茹将事情和张建邦说了之后,张建邦就回去和张奶奶说能不能允许林夕到家里开伙。 张奶奶没有意见,为了表示欢迎,还给林夕炒了鸡蛋吃。 手抄 林夕心满意足的吃着鸡蛋还有炒青菜。 都是炒菜,相比知青院,这张奶奶做饭就是挺舍得放油的,她想着以后有什么好吃的也都带到张家去,光明正大吃上她熟悉的饭菜。 “那我还有两个罐头,晚上带到张奶奶那边加餐,姐你晚上一起过去。”林夕顿了顿:“还有沈廷余也一起请了。” 林华茹就搁那儿抿嘴笑。 林夕狐疑的看着她;“你干嘛笑的那么奇怪。” “没,我没啥,饭盒我先收走了,我会跟沈知青说吃饭的事儿的,你忙吧。” 林夕觉得林华茹这个笑容怪怪的,一时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想了。 林夕晚上到孩张家的时候,张奶奶正在灶间忙活,看到林夕过来了,就对林夕招招手,那姿势,跟唤小宠物一样。 林夕屁颠屁颠的过去了。 因为这张奶奶做的饭菜实在是好吃,林华茹之前在张奶奶的指导下做出的肉,肥而不腻,满口生香,哪怕是后世二十年,林夕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肉,因此大厨召唤,林夕去的可快了。 张奶奶看了一眼门外,给林夕一个小碗:“快吃,吃了一会就吃正餐了。” 林夕看到碗底一层油渣,一看就焦脆可口,上面均匀的洒了一层白糖。 “谢谢张奶奶。”林夕洗完手抱着小碗吃了起来,余光看见张建邦也给林华茹塞了什么,她就走了几步,靠近了和张爷爷聊天的沈廷余。 “张奶奶做的猪油渣,你尝尝。”林夕自然的将小碗置于沈廷余眼前,但是沈廷余手上有墨汁,显然两人之前是在聊书法,她干脆说:“那我找双筷子。” 林夕又蹬蹬蹬跑回去灶间,张奶奶不明所以,林夕嘿嘿一笑又出去了,给沈廷余嘴里塞了几口油渣。 “好吃吧,张奶奶做的。” 沈廷余不好意思的看看张爷爷,才低声说了一句:“很好吃,你自己多吃点。” 跟在林夕身后看了一眼的张奶奶和蔼的看着两人的背影,转身进去灶间继续做饭了。 这家里热热闹闹的,还挺让人舒心的。 林夕带来的肉酱没上桌,就放在了灶间。 张奶奶的油渣炒菜和酸水萝卜以及鸡蛋炒萝卜干,就一顿日常晚饭来说,已经非常的丰富了。 林夕忽然觉得,要谢谢李红梅和江百合两人的作妖,让自己理直气壮的来“蹭饭”了。 回去后,林夕和林华茹提了一盆水,打算将房间彻底打扫一下,擦桌子擦柜子擦门板,炕上的东西林华茹收拾了,林夕就扫扫地,整理完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林夕的房间却亮堂的很。 因为她们点了汽灯,林华茹就着灯画花花样子,林夕在泡脚。 看着林华茹俯首桌面忙碌的样子,林夕脑海中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写,字,字迹…… 林夕忽然伸手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来三本手抄本都翻阅了一下。 她想起来了,之前给沈廷余送猪油渣吃的时候,看到的是沈廷余和张爷爷在以字会友,交流书法来着。 而张爷爷的字迹,竟然和这本手抄本上的字如出一辙。 最关键的是,她记得张爷爷写捺的时候,尾部都喜欢点一下。 难不成真那么巧合,她买到的手抄本,是张爷爷的东西? 雨幕 “姐!”林夕惊喜的问:“这是张爷爷的自己吗?” 林华茹看了看林夕手里的手抄本,仔细辨认了一下:“我觉得是,之前你带了这两本书回来,我看了就觉得眼熟,今天认真看了才发现,这真的和建邦的爷爷的自己一模一样的。” 林夕心道:这可是医术手抄本,虽说都是中医的,但也够林夕惊喜,觉得自己这搞不好是碰上大拿了。 因为这手抄本上还有笔者对药方的见解,对她来说,中医领域还是她一个知识盲点,要是能遇上一位老中医,那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那我明天下工就问问张爷爷。”林夕开心的收起了手抄本。 “你想学中医?可你不是已经会看病了吗,西医的见效速度那么快。” “我在家里自学的时候,都是学的西医上的知识,认识的药和护理手段,也基本是西药,可是对于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中医我是喜欢却入学无门。”林夕说:“西医中医各有各的好,要是能两者兼顾岂不是更能融会贯通?不知道张爷爷会不会收我。” 林华茹见她这么喜欢中医的学问,就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老爷子以前是学过中医的,但是他师父传下了三不医,至亲至爱不医,大奸大恶不医,分文不给不医,因为这三个奇怪的规矩,前不久张奶奶病成那样了,他却只能求助诊所的西医大夫,差点延误了病情。” 虽说里面还有老张头故意为难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张爷爷对师父师门许下的承诺,是让林华茹有些不解的,所以见林夕有心想学中医,她就出口劝劝。 光是这第一条,林夕估计就没办法做到。 “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我以后行中医就讲究师门的规矩,碰上第一条我做不到的话,可以用西医嘛。” 林华茹就笑:“你啊,脑子转得还挺快。” 林夕第二天是迫不及待的就朝着张建邦家里去,熟门熟路的敲门、进门,一见到张国栋,她说了自己想拜师的请求。 得知林夕的来意,张国栋长叹一声:“我也听过你的事,你是个好孩子,但是学中医,苦的,你要是愿意,我就带带你。” 林夕顺杆爬贼快,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倒把张国栋给吓了一跳,这就开始叫师父了。 张奶奶在一旁看得乐呵,她是林夕姐姐的婆奶奶,又是林夕的师母,这关系这辈分可好玩了。 次日有点阴沉,都六点多了,天还是黑乎乎的,直到七点半上下,才开始透出亮光。 田满跟大家说搞不好今日有雨,林夕就将胶鞋穿上了,知青院里就两把油纸伞,男知青一把女知青一把,江百合以自己打猪草要走的远为由头,将女知青的伞带走了。 这会还没下雨,指不定下雨了在地里干活的人就可以直接下工,林华茹安国萍等人也没跟她计较,大家各自出门上工。 林夕在卫生所里,倒是不必担心上工期间下雨,毕竟她在屋子里,也吹不到淋不到的。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雨忽然就砸下来了,淅沥沥的雨声中,逐渐传来下工下工的呼喊,一群人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看来真被田满说中了,下雨了,就通知外面的村民们下工了。 林夕从小就喜欢看下雨,因此搬了医务室里那张长凳子,就坐在屋檐下看雨,细密的雨幕中,远处的山近处的田,似乎都被加上了一层滤镜,朦胧的很。 林夕正捧着脸看得出神,远远就看见沈廷余朝着这边过来,只是他身后还有人跟他拉拉扯扯。 讹人 林夕眯着眼朝着那边瞅了瞅,只见跟沈廷余拉拉扯扯的人有三个,其中那个干瘦的老太婆,头发几乎全白,叉腰瞪眼,对沈廷余尤为凶恶。 林夕眉头一皱,喊了一声;“都在那里淋雨做什么,过来这边说。” 沈廷余眼前一亮,却又碍于自己被纠缠,迟迟没动脚步。 “过来!”林夕见沈廷余他们不过来,干脆自己走过去,才迈出一步,沈廷余就顾不上那么多直接跑过来了。 身后跟着上了三个女人。 从小到大依次是一个六岁左右的孩子,一个少妇,还有就是那个老太婆了,林夕发现那老太婆一过来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怎么回事?”林夕从屋子里拿了纸巾出来给沈廷余擦擦脸,顺便给三个女的也发了两张纸,让她们擦擦脸上的水。 “他们冤枉我我撞伤了她们家孩子,现在要我赔钱。”沈廷余言简意赅,两人离得有点近,林夕能看见他冷峻沉默的表情。 听到这话林夕视线朝下,眼前出现了一个面黄枯瘦的小女孩,头还分叉发黄,眼皮薄薄的,眼珠子却有点向外突出,她捂着嘴巴一直没放下。 “什么叫我们说你撞了我家妮妮,我们哪里冤枉你了,就是你把我们妮妮嘴巴撞歪掉的,要不是你,我们妮妮会变成这血呼啦的样子吗,你让她以后怎么嫁人啊,我的老天爷,一个女孩子就被你这个后生给毁了,一辈子都要赔进去了,你竟然一百块都不给我啊,你这是要遭天打五雷轰啊——” 一,一百块都不给?林夕总觉得这句话有点让她脱离了现在的场景,思绪要飞到天边去了。 那老太婆见两人没说话,还以为两人害怕了,变本加厉的继续骂了起来—— “烂了心肝的黑心玩意儿啊,一个看起来人五人六的后生啊,竟然这样对我一个糟老婆子,这样来害一个才七八岁的孩子啊,怎么不让这场雨里带了雷电把你劈死了去哦——” 沈廷余胸前起伏,声音高亢:“我说了是我看见一个小孩跌倒我就去扶了一下,根本就不是我撞得!你不要胡乱污蔑人!” “咋回事,林大夫,沈知青。”有还没跑回家的村民见到这边有陌生面孔一个个凑过来看看是发生什么事了。“这几个人是谁,看着面生。” 老太婆见这么多人都认识沈廷余,看上去还客客气气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个咯噔,暂时停了下来。 “诶?沈知青撞人了啊,那赔钱啊,没看人孩子难受,老人家那着急的样儿啊,你怎么忍心做这种事?”人群中一个林夕并不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夕顺着声音来源处,扫了一眼看戏的江百合,说道:“你全程看到她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了?没看到就一边去,不要影响我们处理问题。” 江百合见大家都看向自己了,顿时脸皮燥热,“关键是现在人家有证据,你冲我耍什么威风,你以为你读了两本书学了点头疼闹热的开药就能尾巴翘上天,事实胜于雄辩!” 对峙 似乎是怕村民听不懂事实胜于雄辩这个词,江百合还特意说了一句:“就是人家事主都在这里了,你再狡辩也是没用的。” 这老太婆见江百合和林夕沈廷余针锋相对的,眼珠一转,就一波三折的说唱了起来。 没一会,围观的村民就听到这陌生的老太婆说沈廷余是撞了她家孩子,是怎样不赔钱还想抵赖。 村民们就去看沈廷余,沈廷余一张脸都憋坏了,怎么解释都会被那老太婆忽高忽低的声音给压下去。 围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有个黑黑的小孩见状,直接跑向了知青院,又跑回了自家,“爷爷不好啦,有人找林夕姐姐的麻烦啦。” 此时的卫生所,那个所谓被撞的小女孩一下松开了手,人群顿时发出了惊呼声:“这嘴巴,是怎么了。” “妮妮,你说,是不是这个人撞的你。”老太婆见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就问那小女孩。 小女孩妮妮说话含糊不清,手指却是直直指向了沈廷余:“他,妮妮痛,撞。” 哎呦,还真是。 “这也撞得太狠了吧,嘴巴都裂掉了。” “沈知青,你是不是跑的太着急没看到人小孩,都把人撞这样了,赶紧的给人收拾收拾,赔点钱?” 听见小女孩亲自“指正”,围观的十几个人都一起讨伐起沈廷余来。 老太婆之前心里还后怕沈廷余会不会是村子里重要的文化人,说不准这次会因此失败,这会见了那么多人帮腔倒是有恃无恐起来了。 林夕余光看到沈廷余脸都快还黑了,顾不上纠结,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别别别,这个事情她知道怎么回事,终于来了,让沈廷余要黑化的一个大刺激,兔唇事件! 兔唇也称为唇裂,是口腔颌面部常见的先天性畸形,发生率大概是一千个人里面会出一个病例这样的概率,正常的胎儿在妈妈肚子里第五周就开始由一些胚胎凸起逐渐相互融合形成棉布,如果不能正常发育,比如收到外界干扰或者妈妈自身急速分泌异常,都可能导致胎儿的棉布发生畸形,其中就包括了唇裂。 这孩子的奶奶是个狠心的,一般的极品奶奶他们看到家里出生了一个兔唇的女孩子,会把哈子扔了卖了或者溺死,这位更狠毒一点,来个慢性折磨,直接将孩子半死不活的养着,一遇到款爷,也就是选中了看上去挺有钱的目标,就会让这孩子出来碰瓷,也就是讹人。 只要在办事之前,把孩子的嘴唇畸形的地方一刀剪了,那在撞上选中的目标,暗示一讹一个准的。 在这个时候,民众对这个唇裂的理解并不是疾病,而是一种不祥征兆,都避之不谈的,见到此情此也想象不到会有人这么狠辣心肠。 所以这个极品老太婆的作恶手段,从来就没被发现,一碰一个准。 林夕勾勾唇,这个把戏,就到这里为止了。 一方面要稳住还是纯善大佬的沈廷余,一方面为了让这个孩子早点解脱,不让别的人也受害,林夕深呼吸了一下。 见到她这个阵仗,江百合忽然觉得眼皮微跳,脸上发麻,之前被林夕教训过的一幕幕似乎又浮现在了眼前。 醍醐 林夕着那个老太婆说:“您恐怕不知道,我是个大夫,还是个精通小儿科的大夫。” 老太婆心中一个咯噔,死死的看了林夕一眼。 都是这个该死的拦路虎,不然她早就撸着那个后生拿钱了。 “您这孩子,是兔唇吧。”林夕话一出口,周围围观的人纷纷后退了一点,警惕的看着那个小女孩以及这个陌生老太婆。 林夕:“在怀孕的前三个月,当孕妇身体收到干扰或者侵害时候,就可能影响到孩子面部,哦也就是这张脸的生长发育,比如营养上的缺乏,感染、药物、烟酒或者是外力的击打碰撞,都有可能成为孩子发生这种变化的原因,兔唇只是其中一种,只是一种病。” 小女孩和那个少妇惊讶的看了林夕一眼。 那老太婆听了,几乎耷拉下的脸皮一抖,小眼睛瞪得更圆了,眼白过多导致的凶相和满口芬芳同时朝人铺天盖地而来:“我呸你个小娼妇,看你年纪不大,是不是就被几个男人玩过了,才那么懂生孩子的事情了,你是不是被你家男人打坏了脑袋,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槽你个祖宗奶奶的,满口胡言——” “胡说八道什么!”围观的圈子外围,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了,大队支书出现在了大大伙身后:“谁在我们红星大队闹事!” “支书!”村民们给支书让路:“这人说沈知青把她家孙女撞了。” 这一听来了一个官,老太婆就想诉苦,还说要到公社去告沈廷余,若是大队不管,她就要高公社! 大队支书敲了敲烟杆,并没怎么听那老太婆的一面之词,而是对那老婆子说;“这样,你们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刚来,也不太清楚事情的因果,你年纪大点,我们让你先说。” 老太婆以为这支书怕了,就开始添油加醋的说,沈廷余是如何坏心眼看到人都不让一下,随后又说沈廷余把她孙女撞了,要沈廷余赔钱,一百块给了她们就走,就当自己倒霉。 支书又让林夕说。 结果林夕一开口,直接说“她这孙女唇上的伤口,并非碰撞导致的出血撕裂,她是来讹诈的,支书,我们不用怕她告状。” 有人好奇问林夕是怎么看出来的,那老太婆也嚣张的说:“就是那个后生撞的,你今天就是说出个花来,这伤口血呼啦的就是那后生撞的。” 说着,这老太婆又指了指沈廷余。 林夕站在那个小姑娘面前,指了指她的嘴唇:“你们看一下伤口,我们要是被人碰撞,无非就是撞在地上和撞在这人身上,那么撞在地上或者硬物粗糙面上产生的擦生,只是回皮肤破损出现渗血,比如队上的小孩平日跑跳不小心撞到的那样,叫擦伤,大家有印象吗。” “对,对啊,我家小孩手臂总是,擦伤?” “我家是膝盖总擦伤。” 一下子,大家都围绕擦伤这个词,来数落自家小孩不小心了。 灌顶 林夕接着说:“可是这个伤口不是擦伤吧,大家一看就知道,造成这样的伤势只有高强度的撞击,我来假设一下,如果沈知青有个三五百斤,高度撞击小女孩,那会造成的就是撕裂伤,大家有没有听过看过人今年被小卡车小汽车或者是做拖拉机飞出去撞在石头上的,那样,就会产生撕裂伤。” 大队里的人都被说懵了,这沈知青顶多一百来斤的样儿,哪来的三五百。 就有人说了:“如果非要这么大的力气,沈知青是没有的!” “对啊,不会是沈知青的。” 村民们一个个明白过味儿来了,都替沈廷余说话。 老太婆见势不妙,就大声说:“就是这后生撞的,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撞击啊撕裂的,你看看这伤口要怎么赔吧,算我倒霉,收五十块给我可怜的小孙女包扎一下就好,求求你们了,不要为难我们老弱病残的了。” 还会成语呢,林夕冷笑一声:“要包扎,我就行。” 林夕快速进了自己的医务室,从里面拿出来之前在李一林医生那边“换”来的外伤包,就走出来,先将小孩子拉住了,给她清理伤口。 开始凝固的血液被冲淡之后,露出了整齐大小不一的切口:“你们看看,这像不像是农忙时,一步小心就有人割到自己的那种伤口,这跤切割伤,这位老人家,你说说,这人要是撞到人,怎么来的切割伤,难不成我们大队的人,身上都长了刀子吗?” 林夕话说得狠,但是手上动作快速的给小孩包扎了起来:“嘘,别说话,不然嘴巴又疼了。” 小姑娘呆呆的,好像不知道疼一样。 林夕叹了一口气,小孩子没上过学,又遇上这样的家长,被逼着说慌,也是凄惨。 老太婆一把将小女孩扯了过来,将纱布直接拔了扔在地上:“好,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孙女,我今天就上派出所去,把你们全部都抓起来。” 江百合一下拉住了她:“不要啊,这都是林夕和沈廷余惹出来的麻烦,我们都是无辜的,你别一杆子打死我所有人,我们不想坐牢,对吧,乡亲们。” 围观的村民沉默的看看那老太婆,又看看林夕,最后还是有几个人说:“要不,看着孩子那么可怜,给点钱?老婆子你也不要太贪心了,拿个五块十块就差不多了。” 江百合松了一口气,朝着沈廷余这边大喊:“快拿钱啊!你真要害我们全都陪你坐牢,吃枪子啊。” 不知道就算是碰撞也不至于枪毙的村民们将沈廷余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要沈廷余赶紧给钱了事。 那老太婆得意洋洋的,本来都想着直接遁走了,刚才那样说只是吓唬吓唬这些人,没想到还有个傻子拉着她,帮她解决了这件事呢。 不由得抓住了这个短头发姑娘:“还是你好啊,这世界上还是有好心人的,不像那黑了心肝的,就算读书好会狡辩有什么用,人还是要心善。” 眼泪 林夕一下就冲了过去了,“江百合你疯了,你这是在助长这婆子以后继续为恶的风气,你当真看不出我说的都是真话,江百合,这不是平时吵吵闹闹你不要趁机——” 林夕被两个婶子拉着:“哎呀,林大夫,你不要这样嘛,就算和沈知青处对象,也不能这么干害我们大家陪着一起进派出所啊。” “不是的,你们听我说。”林夕扬手就要去抓那老太婆:“那要是有什么罪责,我林夕一个人担,和你们无关可以了吧!我跟她去派出所,我去!” 林夕的决绝,让那老太婆心一慌,觉得这姑娘是不是有毛病,这场面明显对她不利了,还揪着不放呢。 未免夜长梦多,老婆子直接冲着沈廷余去了,沈廷余此时也被两个汉子抓着,动弹不了,老婆子直接上手将他的手表薅下来,拔腿就跑。 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林夕一下就跪坐在地面上,疯了,疯了! “你们!太过分了!” 林夕的眼泪一颗颗掉在了地上,这些人,平日里不是已经和她处好了关系吗,不是也受过沈廷余的帮助吗,沈廷余一到队委就帮他们理清陈年旧账,又修理好了拖拉机,还贡献收音机大家听,这些人一个个林大夫沈知青叫的那么亲热,难不成都是叫假的? 看着林夕这个样子,有几个不好意思的就要拉林夕站起来,林夕冷漠的甩开了他们的手,自己站起来。 这个举动,显然刺激到了一些人。 “林大夫你干嘛这样对我们啊,我们班也是好意。” “就是,这件事不是解决了吗,人家也没报派出所,也没把沈知青送进监牢,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手表没了可以再买啊。” “弄出这个怪样子,是气我们呢是吧。” 江百合差了一句风凉话:“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 林夕苦笑着摇摇头:“对,是我,是我傻。” 话音刚落,沈廷余走了过来站在林夕身后,在众人面前脱下了自己的衬衫,一把罩在了林夕的身上:“我们走。” 沈廷余的声音缥缈又冷峻,带着一种空灵的沉静。 大队支书死死皱眉,看着这会还犹自觉得自己没做错的众人,只能叹了一口气赶人:“天色不早了,还不赶紧去做饭,成天就知道在这里胡说八道的。” 江百合心有不甘,不过这会支书帮腔了,她也不好意思多说,只能散了。 林夕被沈廷余护着,一路朝着知青院走去,靠在沈廷余的胸前,林夕只觉得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委屈:“对不起,没能帮上你,你的手表……” 知青院已经到了,沈廷余将自己的衬衫拿掉,“不碍事,都过去了,你别哭,你哭比丢手表,更让我心里在意。” 林夕呆呆的看着沈廷余,两颗泪珠还挂在她的眼角。 沈廷余只着一身白背心,看上去漫不经心却又专心致志,对着林夕一字一句道:“手表没了可以再买了,可是你哭了,我心里很难受。” “你不是一直说人要坚强,没了这个感情还有那个感情在等着吗。”沈廷余笑笑:“没了那些人的同情,我还有你,别哭了,进去换衣服吧,都湿透了。” 林夕后知后觉的低头,看到自己衣服都紧紧贴在身上了,就赶紧捂着脸跑回房间了。 看病 林华茹得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林夕已经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了,着急的抓着林夕检查:“怎么样,没被那讹钱的给抓到伤到吧,姐看看。” 林夕被抓着转了个圈:“我没事,姐,就是心里有点难受。” 两人坐在了炕上,林华茹拿了干布给她擦头发,听林夕将事情一一讲了,好久才叹了一口气:“村里是这样的,你好的时候,人家跟你一条裤子,乐意捧着你,但凡你要是露出点可能影响到他们的苗头了,哪怕这苗头是莫须有的,他们也能毫不犹豫一人一铁锹的埋了你。” 林夕:“嗯,我现在知道了。” 是她之前想当然了,以为自己刷了好感度,就真能和村民们似一家了。 其实都说农村最淳朴,这淳朴里也带了现实的,是她自己太理想化了。 “以后注意着点就好。”林华茹不多说,擦了林夕的头发,就出去烧水了。 没一会进来给林夕冲泡红糖水:“这红糖水要不要给沈知青送点过去,我看他这会估计也冷的慌。” 说的不只是身体,估计心里也冷了。 林夕懒洋洋的窝在炕上,说:“那再拿两片姜块过去吧,请田知青帮忙煮点姜汤。” 毕竟她现在没在院里吃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亲自到灶间做姜汤了。 “好嘞。”林华茹揣着两个老姜,拿出一张纸分了几勺子红糖端过去,不一会就回来了,说那边已经煮上了:“沈知青问你有没有事哩,让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林夕微怔,出事的是他,他被人碰瓷被人冤枉,被人薅走了手表,怎么还能空出心思来关心她? 一时间林夕的心情有点复杂。 淋了一场雨,知青院里生病了一半的人,江百合的感冒最严重,之前在雨里挽留那个老太婆,导致了她回来没多久就开始发热,李红梅端了开水来给她喝,显然没什么大用。 第二天雨停了,江百合上工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倒地里去,村民见了赶紧将人扶到林夕这边来。 有了老张头换药事件,江百合尽管心里百般不愿意,还是选择了来林夕这边。 林夕用温度计给她量了一下提问,又检查了一下她的咽喉;“发烧了,三十七度八,咽喉有轻微红肿,给你开两片安乃近,一包清喉利咽颗粒,最近不要吃上火刺激的食物,吃完药过来检查一下,一共是三毛八分。” 江百合点点头,就准备拿药,赶紧离开这里,看着林夕坐在这里毫发无损的样子她就不舒服,对于林夕推过来的本子,只胡乱点头。 谁料,林夕在口罩下黑漆漆的眼睛眨了眨,疑惑的说:“麻烦付一下钱或者签名。” 江百合一愣,她以为林夕推本子过来,是给她看药方有没有问题的,一听还要收钱就炸了:“村里看病什么时候要收钱了。” “今天订下的规矩。”林夕将药和本子都收了回来:“之前一直没说,是因为大队支书那里给了补贴,今天正好用完了,以后从我这边开的药,都要收费,或者登记一下,年底队里盘账用。” 规矩 江百合不服,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你这是公报私仇!林夕,你思想有问题。” 林夕纹丝不动,将药直接塞回了小瓶子里:“这就是看病的规矩,若是给钱和签名你都不愿意的话,出门左拐,老张头的医务室就在隔壁。” 江百合气的不行,跳脚骂了两句:“去就去,林夕,你以为就你会看病吗,你这个贪财吝啬觉悟低的恶人。” 林夕没有任她骂,站起来举起手,江百合唬了一跳,还以为林夕要打她,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林夕只是指了指隔壁而已:“去吧,觉悟高的在等你。” 江百合气呼呼的到老张头那里开药,结果发现,还真有其事,老张头要价更高,还要了五毛钱。 江百合忍着心痛给了钱,回头就在知青院子里闹起来了,说林夕思想有问题,让大家都小心点,千万别生病,要是生病了,搞不好林夕就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这还不算,江百合在李红梅的提醒下,还开始在几个碎嘴的婶子身边说了这件事。 连续好几天,大家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都直接去老张头那里,特别是之前经历过兔唇事件的那一伙人。 他们觉得江百合说的没错,林夕就是故意报复的,在林夕门口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要看病就好好看,给钱看病天经地义。”沈廷余忽然出现在卫生所,看上去还是斯斯文文的样子,却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好像是眼前人,一下换了个芯子。 “你们那么多时间闲聊的话,看来工分本上,我也不需要对你们备注一下生病请假情有可原了,不如写个偷懒骗工分上工时间闲聊如何。” 几个村民被臊得灰溜溜的走了。 林夕目睹了一切,心中咯噔一下,完了,这不是沈廷余会说的话,难不成他已经开始黑化了吗? 不要啊。 沈廷余却只是转身进来:“我总觉得头有点晕,小夕,你看看我是不是发热了。” 一听她是生病,林夕赶紧正襟危坐,给沈廷余量体温不算,还趁着量体温的事件给沈廷余倒了一杯温水。 竟然没发现沈廷余对她的称呼有变化。 “这个杯子我冲洗了一下,不脏的,你别嫌弃。”林夕没忘记他有点小洁癖,就算这几个月在大队里劳作改掉了一点,有些基本的底线还是维持着的。 沈廷余看着杯子,直接端起来将里面的水喝了。 林夕忽然就有点脸红。 他们这算不算咳咳,间接那个啥,这杯子还是自己递过去的。 时间到了,林夕拿出量体温的,看了一眼,眉头蹙起:“都三十八度五了,你怎么才来!” 小姑娘嘴巴微微撅起,下意识的对着亲近的人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你真是的,前两天淋了雨,就应该更注意一些才是,怎么那么不小心,再晚点你额头上就能煮鸡蛋了。” 沈廷余静静的听,最后林夕给开了一片退烧药,六包冲剂,还有清喉利咽的含片。 “多少钱?”沈廷余问了一声。 来信 林夕眨眨眼:“好看的人不要钱。” 沈廷余就笑了,露出一点羞涩,“哪能呢,我也按照规矩来,这样,我签个名好了。” 他这样子这让林夕心里稍安,还好还好,看上去还是那个会害羞又纯良的样子。 她将本子递过去,看着沈廷余在上面工工整整的写下了沈廷余三个字。 沈廷余回了队委,就看到自己的桌上有一封信和一个包裹,支书说这是刚才邮递员送来的。 沈廷余赶紧放下手中的药,拆开信先看起来。 信上的内容不那么美好,沈传家说,沈妈妈前段时间生病请假了,两个月都没有整工资了,又说包裹里的东西都是家里给他挤出来的其中还有厂里发的军大衣,让沈廷余节约点,最后说在外面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专心劳动,争取早点回去。 沈廷余都笑了,他是下乡劳动,又不是坐牢,这信中的笔触实在是让人恶心。 包裹他没拆,打算回去的时候再拆,看看有什么好东西,能给林夕送一点过去。 她喜欢吃,自己家里肯定会寄一些吃的过来,他干脆就送点吃的给林夕好了。 至于心里沈妈妈生病家里没工资周转不开的话,沈廷余是基本不信了。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十几年都因为工作能力优越的沈妈妈,到了这个科室级别了,还有谁敢因为她的生病就扣钱扣到沈家生活拮据的地步。 退一步说,家里存款少说上万,哪里又能生活拮据了。 这个所谓的沈爸沈妈老同学遗孤,心里是生了旁的心思了。 想起自己下乡,还是因为沈妈妈哭着求他,要他成全她报答沈传家亲妈恩情的一幕才造成的,沈廷余心中百味杂陈。 回了知青院拆包裹,沈廷余的脸色再次不好看起来。 包裹很大,里面最主要是一件军大衣占了大部分空间,其余的是两个罐头,一本他想要的书籍,一小袋精米,和一些干果,以及他写信回去求购的零件。 结果,精米发黄,干果都是带壳的还碎了,罐头是他最不喜欢的橘子罐头,书籍是一本诗集,花钱买了的零件,有几个生了锈迹。 沈廷余的涵养,在看到军大衣是旧衣的时候,受到了冲击。 几度心神震荡之际,那个甜美俏皮的笑容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别的感情缺失了,也许还有另一份情感在等你。 沈廷余细细琢磨了这句话,终于是将心中升腾的怨气给压下去了。 他把吃的都拿出来给大家加餐了,东西不是很好,但是都能吃,罐头他见没问题,都给了林夕。 林夕还是很喜欢橘子的,拿着勺子抱着罐头就在门口吃,沈廷余见了心情好了几分。 不过林夕罐头倒是吃的高兴了,却吃得本来因为粥浓感到高兴的李红梅,酸溜溜的看着她手里的罐头。 林夕权当没看见,剧情也好,这些搞事的人也罢,想看她和沈廷余两个短命鬼走上原来的悲惨剧情,想得美! 她就是要过的好,就是要让这些人看看自己以后越过越开心! 山前村孕妇 沈廷余和林夕,似乎在这件事后就变化了不少,这是村里人都看得出来的。 林夕之前总是有新奇的药,不苦也不贵效果还快,这件事字后直接在门口立了牌子,定了新规矩,沈廷余也不再是村民们一叫,就热情下地维修机械的那个好青年的样儿了。 时间一长,有些人回过味来了,也觉得那个老太婆来的蹊跷,但是毕竟都在意脸面,根本就不会拉着脸赔罪承认错误,两边也就僵持下来了。 还时不时的说林夕的坏话,大队支书这边不知道多少人名为抱怨实则想让他牵线搭桥互相有个说和的地方。 大队支书分别找了两人,却都铩羽而归。 没办法,林夕的药是她自己认识的好友牵线交换的,沈廷余的知识是他自己脑子里的,人家也没故意破坏,就是不那么尽心了,已有人让沈廷余动手修理多看看,沈廷余就开始问以前机械护理员下乡是个什么费用,人家问的也没错啊,凭啥护理员要钱,他沈廷余就要一直不收。 对那几个当初帮着江百合以及那个老婆子说话的人,大队支书表示无可奈何。 林夕见他们还敢说闲话,就直接将沈廷余放在大队的那台收音机收了回来,每天早上傍晚的收音机时间自然就没有了。 “我回头带到镇上卖掉,咱们存钱再买一块手表!”林夕愤愤,去了一趟镇上的黑市,这一回生二回熟,林夕这次专门找了黑市的头头,将收音机换了五十块,一并交给了沈廷余。 这里的五十,加上之前的四十五卖手表的,凑凑零散的几块也能有一百了,买手表是够了的。自从林夕拜师之后,张国栋隔三差五胡过来林夕这边坐坐,看看林夕怎么看病的,这天林夕正在张国栋的指导下帮人包药呢,一个满身布丁的婶儿就跑了过来,身后坠着本村的一个大叔。 婶儿刚靠近林夕,看了她的穿着就哭嚎着喊叫:“是林大夫吧,专门救孩子的那个林大夫?求求你,救命,救救我小孙子的命。” 林夕看了看她身后,只有那位大叔啊,就问她小孙子在哪里:“人带过来先看看,要是有条件我肯定医治,太严重就要去诊所,上医院。” 大叔一拍掌:“她那个口中的小孙孙还在娘胎里,出不出来了,没办法带啊,婶儿你说话能不能说清楚。” 这大叔简单的说了,原来是这个婶儿的儿媳妇难产,都一天一夜了,愣是没下来。 林夕蒙了,接生? 她不会啊。 “生孩子找产婆啊。”林夕扶额:“我不是接生大夫,赶紧的,要是不行,你们赶紧开拖拉机上镇上请医生过来,快啊!” 林夕就对一旁的张爷爷说:“您老在这里帮我看一下医务室,我跑去找建邦哥来。” 谁知林夕的小腿一重,竟是被这个婶儿给抱住了:“不行啊,这眼看就要没气了!大夫,求求你救救命啊,哎呦喂我的小孙孙啊。” 安抚 一旁的张国栋沉吟片刻,干脆对林夕说道:“人命关天,我们先跟过去看看,这位后生,你上我家把建邦这孩子叫到镇上请医生过来,我和林夕先走一步。” “好,好。”那大叔扭头就跑。 这婶儿似乎是赶着驴车来的,见状就将林夕和张国栋接上车,得儿得儿的朝前走,路上张国栋问了这个婶儿一些关于产妇的问题,得知这叫翠萍的婶子来自山前村,这会她儿媳妇生孩子是一个村里的老辈分叔奶奶照看着,并没有稳婆和卫生员,羊水还已经破了。 羊水都破了! 林夕惊了:“怎么不提前请稳婆,卫生员呢,你们村里没有卫生员吗?赤脚大夫也没有?” 翠萍婶儿眼神游移了一下,随后眼泪直流:“哪有钱啊,我们村那么穷。” 这话倒是不好接下,林夕皱着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也就二十来分钟的样子,驴车停下来了。 驴车停在一个土墙垒砌的一片平房,其中最右边的那一间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了女人的哀嚎声,只是时高时低,听得人心里发颤。 林夕看了一下,这平房圈出来的位置很大,院子有水井有磨坊,梁上还挂着干肉咸鱼。 林夕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家伙事不少啊,房子也一排,这叫没钱请稳婆没钱请大夫吗。 张国栋走在最前面,正想掀开帘子进门,就被那翠萍婶子给拦住了:“我的天啊,你一个大汉子进去干什么啊,年纪这么大怎么那么不正经。” 张国栋都气笑了:“我进去看病!” “他是我师父。”林夕也跟了过来说道。 翠萍婶儿不让开道路,支支吾吾:“我就请的林大夫看。” “我师父医术精湛的,让我师父进去比我进去管用。”林夕倒是实话实说,但是那个婶子就是不让,磨磨唧唧的。 林夕又气又担心难产的孕妇,高喊一声:“这家的男主人在哪里?里面受苦的是谁家的媳妇。” 林夕斜后方一个屋檐下就传来一个嗡嗡的男声:“是,是我。” “你还要不要这个孩子了?”林夕直接冲他说:“都什么时代了,还为了那点子龌龊的心思不叫男大夫给看病?你说句话,你还要不要你孩子要不要你媳妇了。” 这汉子激动的吼了一句:“要!娘,让他们进去,我不怕三妮给人看了,只要她和孩子没事。” 翠萍婶子生气的瞪了他一眼,他就蔫了吧唧的抱头蹲了下去,只是嘴里念叨着不在意不在意。 林夕心里稍微一松,还好,这汉子不是那种为了古板思想老婆孩子都不要的窝囊废,尽管看上去还是有点窝囊。 林夕掀开帘子就进去了,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了一双一次性手套,先是直接给张国栋套上,才转脸对不情不愿的翠萍婶儿说了一句:“这手套京城来的,一双五块钱,我师父带上了,就没和你媳妇接触,你也别再多说了。” 五块 一听手套五块钱,这翠萍婶子差点没憋死,脸红红白白的愣在原地,看着林夕又给她自己带上了一双。 “烧水去。”张国栋一见产妇这样子,就觉得不太妙,赶紧支开了这个翠萍婶儿。 林夕看着张国栋先用针给这产妇扎了几针,她情绪和缓之后,张国栋上手在她肚子上开始摩挲。 那产妇呻吟了好几下,见到陌生人还很紧张的样子,张国栋皱眉让她放松一点,林夕见状,就在一旁安抚:“别怕,我们是红星大队的卫生员,这是我师父,宝宝现在着急跟你见面,你现在很辛苦我们都看得见,但是为了宝宝,你可要加油啊。” 产妇三妮从来没听过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眼泪巴巴的掉下来。 “大夫是吗,我,我想活,叔奶奶说,我和孩子可能只能,咳咳,活一个,我想,我我想和孩子见面。”看到林夕温和的表情,三妮终于是说出了憋了很久的话。 孩子还没出来,大家就劝她为母则强,要将希望留给孩子,她也害怕,她自己也才十七岁啊。 “我知道的,想活着不是什么不道德的事情,你又没伤天害理,你有活下去的资格的。” 林夕安慰着产妇,没过多久,在张国栋娴熟的刺激下,此时宫口又开始伸缩,眼看着孩子的头就要露出来了。 “啊——————”三妮尖叫了起来。 林夕从来没听过这么凄厉的叫声,差点按不住眼前这个年轻产妇:“加油,我看到孩子的小脑袋了,加油啊!” 又几声凄厉到惊人的叫声后,三妮一下脱力晕死过去。 “出来了!”与此同时,张国栋的声音和婴孩的啼哭声响起,林夕一边高兴这孩子出生,一边又忐忑的探三妮的鼻息。 有呼吸。 林夕接手了接下来的清理和护理,将孩子包裹了起来。 孩子的奶奶,也就是翠萍婶儿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将孩子抱走了,林夕将东西收拾好,那闷头闷脑的汉子就进来了,褂子上沾了一层黄土,想靠近自己媳妇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林夕就说:“这三妮的月子要做足四十天,还有,不能碰凉水,不能下地做事,不能过夫妻生活,脏东西都拿远一点,记住了吗?” 看到三妮生出来的孩子有小雀雀,翠萍婶儿刚露出笑脸,就听到林夕这一长串的对她儿子交代,连忙说:“哎呦,林大夫啊,这乡下女人哪有这么金贵啊,谁不是休息个两天就下地的。” 林夕看了一眼三妮,她刚踩过对女人来说的生死关头,满脸煞白脸颊消瘦,林夕的心里忽然觉得有点悲凉。 张国栋刚开了药,就听到这翠萍这么说,干脆的在药方上又加了几笔。 这姑娘估计月子是坐不成了,他只能在药方里多加几位补肾益气的药材进去了。 林夕却摆出了一副尖酸脸:“我这接生的第一个孩子,要是产妇出了差错,不是砸我的招牌吗?” 珍惜 “这么着吧,我师父出诊,少说十块,我这个徒弟收割两块就好,还有我那个手套呢,刚才用了两双你也是看到过的,一双五块两双十块,还有这药方啊——” 翠萍婶子的脸越来越黑:“咋!接生个孩子还要几十块?” 林夕点点头,似乎并不为她的表情所困扰:“这钱啊,我也知道对地里刨食的乡亲们来说太多了,干脆这样吧,我的手套的钱和我的诊费,就当我给这孩子和三妮的见面礼要求是让她坐满四十天月子,你呢,就好好照方抓药,再给我师父五块就好,你看成不?” 说完,林夕又故意对一头雾水的张国栋撒娇一样:“师父,这是我第一次接生孩子,您就赏个脸只要五块好不好,不然让他们拿几十块,估计他们只能用那头驴和那个磨盘作抵押了。” 翠萍婶儿本来还是嫌弃贵的,一听要拿家里两个大件,赶紧答应了下来:“对对,求求你了大师父,这样,我答应林大夫的要求,给三妮坐满四十天月子,绝对不让她碰凉水,不让她做活儿,我当公主娘娘伺候她,保证她不会有半点不好,不会砸了您徒弟的招牌,怎么样?” 张国栋看了一眼好像在刁蛮任性无理取闹实则促狭的林夕,绷着脸配合林夕:“那仅此一次,你们可要说到做到,不然我就上门来要钱了。” “是是是,是是是。”翠萍婶儿答应得飞快,生怕林夕或者张国栋改主意了,要拉走他们家的驴和磨盘。 最后还给了林夕五块,林夕和张国栋坐驴车,被那个汉子送过来了。 下车后,林夕说:“这媳妇是你自己的孩子也是你自己的,你要是自己不在意不珍惜……”。 汉子抬头,以为林夕是要说那娘两就没人珍惜了。 谁知道林夕接下来说的是:“那以后自然有有担当的男人来心疼珍惜他。” 汉子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林夕和张国栋越走越远。 他要是不对媳妇好,媳妇会让别的男人来珍惜她吗? 不行! 汉子上了驴车,飞快的往家里跑去。 张国栋坐下后,就问林夕为什么那样说:“万一那男子想差了?” 林夕摇摇头,给张国栋倒了一杯水,才说:“师父今日辛苦了,先喝口水,听我说。” “我之前进他们院子就觉得不对劲了,那婆子满口家里困难没钱,却养得起家畜,房子虽土墙垒砌却面积不小,一家三口住那么大屋子,其他屋子做什么的?我好奇就扫了一眼没关上的屋子,里面是个豆腐作坊一样的,还有磨盘和他们家灶间梁上的荤菜,都表明了这家人生活不差,所以我大概看出来了,这翠萍婶儿的性子,于是有了后面那一出。” 张国栋哈哈一笑:“先扬后抑,你倒是玩了一手攻心术。” 林夕叹口气:“十七产子,都还没成年,我这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能帮一把就帮一把,那姑娘也是可怜。” 寄 张国栋叹了一口气,当初随着家里的老爷少爷走南闯北学东西,他也见过许多不平事,也见过那些行侠仗义的侠客,现在虽不是乱世也成了新国新社会,可有些东西,不是说没就没了的。 “我徒大善。” 张国栋晚一点的时候就回去了,说要给张奶奶烧火做饭,林夕将五块钱递过去,张国栋怎么都不收,林夕只能想着回头带菜上门变相补贴好了。 没过多久,张建邦回来了,回家的路上碰到林夕,两人说了几句话。 他之前听了别人传话,把镇上诊所的大夫请过来了,那大夫到了地方,人家又说孩子大人都没事了,又把人家大夫给赶走,弄得那大夫哭笑不得的。 张建邦想起自己还倒贴了三毛给人家大夫买了一包烟,就觉得这件事还真是乌龙。 林夕听着这翠萍婶子的做法,也是无奈。 “没事,人救回来了就好。”张建邦倒是想得开。 正想着呢,沈廷余慢慢走近,跟张建邦点点头寒暄两句,说了一件事:“等会队上要杀猪了,你想要什么部位的肉,我给你留着点。” 林夕问他怎么能做主留哪些部位的肉。 “我是记工分的啊,你忘了吗?”沈廷余好笑的看着林夕:“这记分员也算是一个小干部了,这点小权利还是有的,那杀猪佬已经到了,一会估计就要分猪肉了,所以我过来问问你。” 林夕就把五块钱掏出来了:“这杀年猪买肉,要不要用肉票的啊。” 她现在算是真真切切知道票的重要性了,可省着用了。 “不用,肥肉多的七毛一斤,纯瘦肉五毛,你这是要?” 林夕说又拿了两块一出来:“那肥肉要三斤吧,纯瘦肉来十斤。” “成,我现在过去定下。”沈廷余直接拿钱走了。 林夕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越来越有生活气息了,还论起买猪肉了,也知道什么小特权啥的。 不过…… 林夕眉头蹙起,怎么总觉得刚才的对话像极了老夫老妻。 呸呸呸别多想了,他们这是纯友谊,林夕这样告诉自己。 十三斤的猪肉,林夕下工直接拎到了张国栋家里,央求张奶奶教她做猪肉脯,张奶奶拗不过林夕,使唤起张建邦和沈廷余剁肉,安排张国栋烧柴,她则是给林夕讲解猪肉脯的制作方法。 “这新鲜的猪肉啊,剃去皮、筋骨、肥膘,用整块的纯瘦肉破成薄片后剁碎成肉糜,将白糖啊酱油啊鸡蛋等十几种佐料涂在肉片上,将肉糜擀成薄片在锅里炕!最后熟了才拿出来切块,要是撒上一层白芝麻那是又香又好看。” 林夕听着,只觉得眼泪要从嘴里流出来了。 因为要做猪肉脯,今天的晚饭大家都是吃了手擀面配酱菜了事,林夕见状把上次那两个带过来的罐头给切了,没人分了两块午餐肉。 吃的张奶奶嫌弃一嘴巴的香精味。 差不多晚上八点半的时候,总算是做出了一批猪肉脯,林夕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只觉得一切都圆满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在床上侧躺着的林夕忽然想把这个好吃的东西,寄一点回去。 说做就做,林夕次日醒来,就骑了沈廷余做出来的自行车,和支书打了一声招呼,直接离开了大队朝着镇上去,在邮局给家里寄了五十块后,林夕又拿出了一个准备好的包裹,里面是两个水果罐头,一盒子被装在麦乳精罐头里的羊奶粉,最后是上次在市里面买的两双手套。 寄了东西出去,林夕正推着自行车走呢,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叫声:“嘿,林夕同志。” “李医生。”林夕停下脚步和他说话:“你,也来寄东西?” 容器 李一林点点头:“是啊,那个,不知道方不方便到我办公室讲话呢,我有事想跟你说。” 林夕看了一下手表,时间还早,就跟着李一林走了。 来接待的还是那位孙芸小护士,见到林夕她有些兴奋,上来就想跟跟林夕说话,被李一林打发走了。 “李医生啊,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林夕抿了一口孙芸端过来的茶水,开门见山的问道。 李一林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缓缓道来:“我想问问林夕同志你给孙芸的那个凡士林,还有吗?” 林夕哑然,李一林也想用凡士林保湿吗? 她上次来镇上卖收音机的时候遇上孙芸了,两人聊了聊,得知孙芸的皮肤干燥都开裂一直没怎么好,她就贡献了一点凡士林,赚点外快也当交个好友,没想到被李一林知道了。 也许是林夕的表情太过明显,李一林看懂了她意思的,失笑:“我想买几罐给家里的女眷送回去,这十二月一月的,天干物燥,手脚上的皮肤最容易冻伤干裂了。” 林夕点点头,“可以,这个我还有的,但是我要回去拿,这样吧,下周我还要来镇上,到时候我带给你。” “行,这个凡士林一瓶多少钱。” 林夕也不跟他客气,做买卖,跟谁都是做:“二十克一小罐,三块钱,我还有十小罐,你要多少。” 就听李一林说了十小罐都要,还立刻给林夕付了三十元。 林夕收了钱准备回去了,却在楼下被孙芸堵住了:“什么,你也要凡士林,上次匀给你的两小罐用完了?” 孙芸想起来就来气,她就是带回家放在自己桌上用了之后没特意收起来,竟然被她嫂子看见了,死活要走了一瓶:“我就放在我自己屋里,真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进去拿了就用的,因为我提前给了我妈一瓶,也不好意思要,现在害我都没得用。” 林夕有点为难,那种一次性的瓶子,她药店里的库存是用一次少一次。“我刚答应了李医生,要将剩下的小罐都给他的。” “啊?李医生怎么也买啊,那林夕你还有剩吗,自己用的也可以,我出钱买好不好!”孙芸着急,这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好的东西防冻疮还能美肤,她可舍不得错过。 这么一想,不免吐槽了一句:“要不是我妈在瓷厂做事,手总是浸泡到水,我就问我妈要回来了,哎呀,这可真是烦人,这样,我出五块,你匀我一瓶,好吗?” 林夕闻言灵机一动:“你妈妈是瓷厂的?那他们给商家做容器吗,就是小瓷瓶或者日化品容器?” 孙芸眨眨眼:“是啊,我妈妈他们厂里也出上海那边日化的单,就是那种巴掌大的小盒子,因为有些货成色不合格,都让工人带回家当小碟子用,我家里好几个呢。” 林夕一拍手说道:“我那里是有一瓶,就是弄不出东西来匀,这样,你给我几个这样的容器最好是有盖子的,我到时候给你匀一点。” 机会 孙芸惊喜的说:“那说好了啊,我这周末就回去带回来。” “成,那下周二见。” “好,再见,林夕。”孙芸心满意足的上楼了,看到李一林办公室还有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不过她都是在背后偷偷作怪表情的,并不敢让办公室的李一林看到她这个样子。 林夕揣着三十五回大队了,将钱放进了自己的小盒子里。 出来遇上朝里走的大队支书,急急忙忙的将沈廷余拉出去了。“大事啊,农机站的领导要见你。” “这怎么回事啊。”林夕跟了两步问道。 不会是上次那个农机站的技术员怀恨在心故意来搞事情吧。 沈廷余对林夕摆摆手:“你先回去,我估计不一定是坏事。” 见沈廷余那么笃定,林夕只能皱着眉担心的看着两人走远了,可是心里一直没放松。 原文剧情没这一出的,她还以为上次那样,那个技术员会见好就收,这会那么巧合的来了一个什么农机站的领导,她怎么觉得心里总是不安生呢。 再怎么担心,林夕也不能亲自上跟着沈廷余一起去农机站,只能按捺了心思,在卫生所好好呆着。 林夕坐在长凳上,从随身药店里将一瓶凡士林移出来,再分装成普通贝壳大小的小罐。 她分出来一模一样的十个小罐子,随后又将挖剩下的半盒也和这些小罐子放在一起,只等着下次去小镇的时候给李医生和孙芸带上。 将这些东西准备好后,林夕搓搓手,天气可真冷,还真有点怀念闲暇之余吃火锅看电影的日子。 农机站 孙站长热情的招呼沈廷余坐下,没一会,就提到了之前沈廷余和那位技术员冲突的事情,说笑中劝沈廷余不要在意那次的矛盾,说都是国家的好同志,以后搞不好都在一个领域发展的。 “是,您说的有道理。” 见沈廷余还挺上道的,孙站长和颜悦色的看着沈廷余,笑道:“这次来呢,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这个技术啊,得到了我们省里领导的关注和夸奖,我请你来啊,一个是传达一下领导对你的表扬,还有一个,就是问问,你要不要来镇上的农机站做事啊。” 沈廷余婉拒了这个提议:“我是下乡来参加劳动的,还是留在红星大队比较好。” 孙站长似乎觉得有点可惜,还多劝了两句:“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劳动嘛,在我们农机站也是劳动的,不一定要在田间地头做事才叫劳动,你看你这一身的本事,要是浪费了不是可惜吗?这次啊,可是个好机会,这技术员的工资和福利可是比赚工分要来的多得多。” 两人聊了一会,孙站长见沈廷余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只能暂时作罢并叹一声少年意气。 “那这样,回头你改主意了,都可以来找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廷余自然是只能点头对这句话给了回应的,不然人家就不是觉得他少年意气了,而是不给面子或者看不上他们农机站了。 要说从学校出来,再到下乡劳动,沈廷余学到最多的大概就是这些微妙的人情世故了。 不过他现在没有入职农机站的打算,就说。 以前的他,还真不在意这些人情世故,全凭着一种自己的思维来判断是非对错。 这次被沈传家摆了一道,顶替他下乡,这几个月也算是受了前二十年没受过的苦处了,再不知长进,就真的是只能任人宰割。 沈廷余礼貌的告辞,回家的路上听到有人在说李家庄晚上有电影看,几个人都在说要不要合伙一起去看电影。 沈廷余心思一动,红星大队还没放过电影,不知道林夕想不想看电影。 想起林芝之前说:这里的娱乐真的是太匮乏了,搞得吵架都像是一种娱乐了一样。 沈廷余加快了脚步,他是被镇上的公车接来的,但却是走回去的。 毕竟孙站长嘴里说着让沈廷余坐农机站的车回去,但其实一直都没实际行动,没有安排司机带沈廷余走,这边是所谓的官腔了。 索性沈廷余也没指望,回了大队,沈廷余就来了一趟卫生所这里。 林夕正在给一个小孩看擦伤,见沈廷余进来了,就招呼他先等等。 处理完小孩的伤口,林夕到门边的水桶,简单洗了洗手才进去问沈廷余今日去镇上如何。 沈廷余说没事就是问问话,下一句便脱口而出:“林夕你想不想看电影。” 林夕眨眨眼,怎么扯到看电影上了。 沈廷余话说出来了,也就没那么紧张,开口道:“我今天在镇上听到有人说李家庄要放电影,想着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吧。” 林夕侧头看了他一眼,干脆的答应了下来:“好啊,最近也正好猫冬,大家都没什么事做呢。” 沈廷余眼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男知青就你去请,我带我姐和未来姐夫。”林夕一锤定音:“谢谢你带回来这个好消息啊,我正想着半年都没什么娱乐消遣呢。” 沈廷余张了张嘴,垂下脑袋出门了。 林夕重新坐了回去记账。 十一月宝塔糖花了十片利血平,利血平现在的报价是一片五毛,那就是五块,这笔钱要报销的。 平日里消耗的一般退烧药,一盒子感冒药,都是空间产物,也要借着自己和“药厂”有关系,将其兑换成钱,大概就收两块钱吧。 其他鸡毛蒜皮的冲剂之类的就暂时不算了,也麻烦。 最后折合了一下,大约也就是今年要向队里报销七块。 还成,比之前铲猪屎轻松也来的钱多。 吃饭后洗漱完,林夕收到了林华茹给的衣服。 “快试试。”林华茹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递过去。 林夕眨眨眼:“这是给我的?” “对,早就在做了,好在隆冬来临前给你准备上了,这里的十二月开始到二月,简直冷得人下巴都快冻掉了。” 林夕换成上了林华茹给她做的衣服——军绿色的袄子,黑色的裤子。 饺子 裤子看样式是老板裤,结果一上手就能发现,这裤子外面看着好看轻薄,其实是一件“秋裤”,里面可是缝着棉花呢,因为林华茹的手巧,才没显出来臃肿。 布料倒是老土布材质,虽然粗糙,但是耐穿透气。 林华茹还贴心的将衣服裤子的内衬布料,都换成了细棉,一点都不会膈应人。 对比后世的衣服,这样的打扮自然是土气的,还因为根深蒂固的新衣服就要做大一点的理念,林夕身上这件也是稍显宽松的。 不过这可不能跟后世对比,在这个时代,是很体面的一身衣服了,何况还穿着舒适又保暖。 林华茹越看越觉得满意,林夕来大队半年,倒是没变黑变粗糙,眉目秀气,笑容讨喜。 林夕美美的转了两圈,这还是两辈子第一次有人一针一线的给她做衣服呢。 林夕道:“姐,你对我这么好,我以后也要对你好。” “你这张嘴啊,要是个小子,不知道要祸害了多少姑娘去。” 林夕不在乎的说:“我能祸害谁啊,冤枉啊。” 晚上吃饭,林夕惊喜的发现张奶奶在剁韭黄和瘦肉,问这韭黄哪来的。 “还不是你建邦哥弄来的,要说他们这个运输队也真不错,认识了不少买东西的渠道,这韭黄就是人大棚里种的东西,今天你建邦哥带回来两斤,我们寻思着包饺子吃了。” 原来七十年代就有蔬菜大棚这种东西存在啊,林夕表示受教了。 “你去叫沈知青过来吃一点。”林华茹碰碰林夕的肩膀,林夕正跟着一块包饺子呢,闻言也不拖拉,应了一声就洗手出去了。 沈廷余这边正在吃饭,匆匆扒拉了几口,就跟着林夕一起离开知青院了。 李红梅酸了一句:“真好,这在外面吃还能用别人的东西补贴男,知青。” 她本来想说男人的,但是一旁的安国萍已经瞪了她一眼,估计她要是敢说什么补贴男人之类的,安国萍能跳起来怼她。 于是只说了那么一句就消停了,只有旁边的江百合附和了两句,其他人都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里。 说林夕吃别人的还用别人的补贴男知青,李红梅江百合怎么就选择忘记了林夕有点好东西也往人家张家送,何况林夕的口粮,现在也都是在张家的,不存在谁就专门付出贴补谁了。 张家这边,几人已经吃上了热乎乎的饺子。 饺子是韭黄瘦肉馅的,里面还打了两个鸡蛋润滑,吃起来爽口顺滑,一人一大碗,吃的都有点撑,林夕放下饺子赞美了两句,不过也想起了自家的美食。 “我们那里有一种也是包馅料在面皮里的,叫扁食,可惜了这边都没有卖的,还怪想念的。” 沈廷余似乎很有兴趣,问了两句是什么样子的。 “皮特别的薄,就像是一层轻纱,里面的肉馅,应该是用肉泥来形容更好一点,有点软绵,但是肉泥口感紧实。”再撒上点葱花或者辣椒酱和醋,林夕光是想想就要流口水了。 沈廷余眼神一闪,趁着林夕跟林华茹去洗碗的时候,不好意思的坐在了张奶奶的身边…… 扁食 次日中午,来给林夕送饭的是沈廷余。 “今天林知青和建邦兄弟出门了,说是队里有任务。”这算是解释了。 林夕也不是很在意谁来送饭啦,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个人。 今天的饭没用饭盒装,是个白色的搪瓷茶缸。 估计用的有些年头了,虽然好几处掉了漆,上面劳动最光荣几个字也几乎要看不清,但是茶缸被洗得很干净。 这是张国栋家里的搪瓷缸子。 林夕挑眉,打开盖子,发现里面是满满的一茶缸子的扁食。 “这,是扁食?” 沈廷余点点头。 林夕捧着茶缸子吸气,杯身温热,让她有一种身心都暖和起来的感觉。 上次在师父家里吃饺子,她就提了一嘴在闽市,大家更喜欢吃扁食。 葱花,薄的几乎透明的面皮,纯瘦肉肉糜做馅,汤上面飘着一点红油,闻上去就满是熟悉的气味。 林夕用勺子舀了一勺,连汤带扁食吃了下去,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每个地方的人,都会有对于本地小吃的一种执念一种回味,在后世的二十一世纪,闽市出国经商的华侨很多,但是回来之后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一碗扁食,一份小笼包,牛肉羹、面线糊之类的吃食。 林夕眼睛红了红。 这下倒显得沈廷余有点手足无措了:“怎么了,是你不喜欢吗?” “没,太好吃了。”林夕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等吃完了,她忽然想起张奶奶是北方人,可从不做这种吃的。 难道是,自己做完随口一句话,给了张奶奶灵感? 下午下工回去,林夕没见到林华茹在屋子里,估计是出去忙还没回来,正将几枚收到的鸡蛋装茶缸子里呢,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 这动静不小,惊动了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只见院门口堵着一个双手叉腰面目凶悍的中年婶子,两片嘴唇又薄唇形还尖尖的,像是鸡嘴的形状,刻薄的在张知青院门口大骂:“你们这知青院怎么回事啊,好好的一个知识分子啊,硬是跟我们家闺女拉扯来拉扯去的,把我家孩子名声都给毁了别躲在里面了,快点给老娘滚出来。” 林夕一看,这人还不面生,是之前找林夕要过口罩胶鞋的那个李婶子。 她来这里做什么? 他说的什么知识分子拉扯大姑娘又是怎么一回事。 安国萍过来将林夕拉到一边,说这李婶子她蛮横又霸道,平时最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闹事,这人可千万别犯到她手上,要不然非要被她讹一顿,撕下层皮不可。 但是要是没露点把柄在她手上,她不会摆出这种阵仗的,估计真被她抓到点证据什么的。 正说着话呢,田满头上低着水,从屋子里出来了,见到李婶子就问她家闺女怎么样了。 “我的老天爷啊,哪里来这么恶心又嚣张的小畜生啊,竟然还敢问我孩子怎么样了,我家孩子才十三啊,你都下得了手啊,我要上派出所,把你抓起来!” “丧了良心的狗东西,在我们大队白吃白喝还吃出仇来了,居然敢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家到底怎么找你惹你了,今天要是不给我个交代,走,我们上派出所去!” 反转 李婶子脏话骂了一堆,倒也让大家都听懂了她的意思了,这是说田满糟蹋了她家十三岁的小闺女。 这事情可不能胡说,田满立刻脸红耳赤的整争辩起来,但是读书人怎么骂得过嘶吼起来嗓子都不要的李婶子,田满一再落于下风。 这动静大得不得了,林夕几人都放下手头的东西上前阻止这个李婶子对田满手脚并用连打带踹,直到有人吼了一句大队支书来了。 一群人才坐下来,分成两拨。 结果这一冷静下来,事情就出现了天大的反转。 事情的起因要从田满今天代替林华茹上沟渠那里检查水位开始,田满正记录着呢,就有一个小姑娘和人拉拉扯扯的,田满一句别在水边玩的嘱咐还没说完,这姑娘就被另外一个人给推下了水。 救人要紧,所以田满一下就跳下去救人将那小姑娘给抱起来了,因为他全身都湿哒哒的难受得要命,又因为知道大队上的一些旧习俗,知道十三岁的小姑娘也要忌讳很多东西,就将小姑娘交给了当时在场的李红梅,先回来换衣服了。 听完田满有条有理的叙述,大队支书却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皱眉问道:“李红梅呢?” 江百合就说她还没回来。 “大妹纸,你看,这也是个误会,就别再堵在人家门口骂了,人都说了这是为了你家孩子生命安全着想,才下水救人的,你不能这样糟蹋别人的善心。” 李婶子根本不听,还猛地拍桌子站起来:“好,既然你们不要脸了,那我也豁出去了,田知青,我家孩子回去,裤裆里有血,这个你又怎么解释?” 田满一下就蒙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论到这个了,事情性质可就严重了,一个流氓罪是跑不掉了。 那李婶子冷哼一声:“要我孩子嫁给你,和你给她一笔钱以后好找个上门男人,你选一个吧,不然就进派出所。” 田满脸上通红,青筋冒出,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说:“我没有对你女儿做什么!” 看样子随时都要崩溃的样子。 就在这个节骨眼,李红梅笑着回来了,见到里面的气氛,不由得脸色一僵:“你们这是咋啦。” 李婶子见到李红梅,亲热得跟看见亲爹妈一样:“知青同志啊,你可算回来了,快点告诉大家,你是怎么看到田满这畜生对我家闺女搂搂抱抱,要不是你上前还不肯放手的。” 李红梅脸色一下红红黑黑,她见到院子里的人都对自己怒目而视,连忙甩开了李婶子的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田知青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这下换李婶子蒙了:“不是你告诉我的,田知青和我闺女抱在一起,我闺女还说不要的吗……” “啊啊啊啊——我没有!”李红梅忽然大叫一声,朝着屋子里跑进去,直接将门锁上了。“救命啊救命啊,不要逼我,我没说那样的话。” 李婶子一下成了众矢之的。 安民生冷哼一声,上前指着门外:“事情弄清楚了,你快点滚,要上派出所尽管上。” 显摆 李婶子捂住了嘴巴,她也没想到之前一直告诉她田满对她女儿做了不怎么好的事情的李红梅,一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还摆出这幅是她李婶子逼人家小姑娘的姿态,弄得她里外不是人。 李婶子越想越气,走到自家门口了才想起来她女儿不是落红了吗? 抱着最后一丝奇怪的念头,李婶子检查了一下女儿的下面,完完整整什么都没变化,只是在流血…… 她娘的,她怎么忘记了闺女十三了,有可能是来了那个了。 “要死哦,以后我这老脸要往哪里放啊。” 李婶子足足两天都没出门,李红梅也差不多,一直在院子里哭,对田满道歉。 田满只冷冷的看了她几眼,没想到就因为自己帮林夕说过两句话,就因为前段时间没有将林夕留下来的油交给她管,李红梅竟然可以想出、做出这么无耻没底线的事情。 要是李红梅晚一点回来,他岂不是已经莫名其妙的被人抓紧去关起来了。 他没有冲上去撕了李红梅,还是靠着骨子里那尊重女性的品德在作怪,要不然李红梅那做派和恶毒,还不够盛怒的男人撕几回的。 有了这么件事,知青院里的气氛挺消沉的,林夕就想起了沈廷余说的李家庄放电影,算了算日子,正好是明天,干脆对大家提了一遍。 “到时候肯定不少人都想去看看,这拖拉机花个一两毛凑油钱,就当啊,是咱们在城里买电影票了!”安民生凑趣的说道,还捅咕了田满两下。 田满见几双关怀的眼睛都看着自己,也点了点头,难得露出了一点轻松;“好,那我们去看看。” 于是第二天知青院除了李红梅,其他人都出发,和十几个也不怕冷想去看电影凑热闹的大队上的家庭一起挤拖拉机。 一路直达小李庄。 林夕想起自己这边还有个认识的朋友,就对大家说去去就来。 林华茹说帮她找座位,让她早点回来。 一阵冷风吹过,林夕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将手揣在了袖子里。 明明身上都穿着新棉衣套装了,可一出来吹到风,林夕还是觉得冷的要死。 好不容易找到了知青院,林夕就见到门边上有个姑娘,缠着红头绳梳着一根粗亮大鞭子,转过来看了林夕一眼。 林夕提高音量问了一句;“魏国红是不是在这里啊。” 这人注意到林夕穿的是棉袄黑裤子还围着一条大布巾,冷淡的点点头:“是啊,你是她朋友啊,欢迎。” 说着,还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将自己的脚微微的伸出来一点像是那种林夕在短视频上见过的模特摆姿势一样,林夕顺着这个年轻姑娘的动作看了一眼她的脚。 原来穿着一双小皮鞋,擦得蹭亮。 再往上,是一条修身的裤子和白衬衫黄军装,看着确实时髦的样子。 “叶丽丽同志,你不怕冷啦,一会别又冻得流鼻涕找卫生员看病啊。”听到声音的魏国红一脚踏了出来。 魏国红看不惯她这个显摆的样子,没好气的回应了一句拉着林夕进屋了。 热闹 “当谁没的确良黑裤子小皮鞋呢,大冬天的跟个傻子一样穿成那样。” 林夕没有接话,魏国红关了门招呼林夕坐炕上:“坐下吧,刚烧起来没多久的炕。” 林夕也适应了炕头带来的好处和接受了这就是北方床的事实,一进去,就盘腿坐在了炕上。 魏国红这里的环境跟林夕那里住的差不多,炕头有个上了锁的炕头柜,墙角整齐的放着两个一大一小的巷子,炕边上就是窗户上面有两张发黄的报纸,屋子里是泥地,因为常年清扫变得有些坑洼并不平整。 不过魏国红也是个利索人,房间里的陈设环境虽然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但是收拾得很干净,哪怕这个屋子就十来平的样子,也不会让人觉得很局促。 和红星大队不一样的是,李家庄这边的知青都是一人住一间屋子,大概是因为被分配到这里的知青只有寥寥两三个的原因吧。 “吃糖,前不久一个知青结婚,送的喜糖。”魏国红拉开自己的炕头柜,从里面抓出来一把糖都给林夕塞着:“都收着,我这里也没什么能招待你的,唉,这院子里住的人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就是爱生是非。” 林夕就想起之前在屋子外面的插曲了,不过这糖她只收了两颗:“我拿两颗沾沾喜气就好了,不用给我那么多。” 魏国红斜眼看她:“一段时间没见,你改性子了啊。” 林夕给自己剥了一颗糖:“我是什么性子啊,来到这地界了,还不得磨磨自己。” 这话似乎是说到魏国红的心里去了,她嘴角扯了扯:“谁说不是呢,都到这境地了,还想怎么样?” 林夕觉得魏国红这表情,指不定这小半年的她经历了点什么。 毕竟魏国红可一直都是个开朗仗义的角色啊。 魏国红这边还没开口,就听到有人由远及近,笑呵呵喊林夕和魏国红的名字。 走到门边,林夕发现这是熟人——李小满。 李小满今天穿着一身咔叽布做的中山装,看起来很有范儿,一进来就奔着林夕来了。 魏国红站起来让了让,李小满顺势坐下了。 一坐下就说:‘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原来真的是你啊,你认识魏国红,你们是一个药厂的吗?’ “唉,你这屋子今天可热闹了,来了两位卫生员,国红,你可得弄两杯糖水去。”林夕话音刚落,魏国红出门烧水去了,风风火火的样子,倒是能看得出她今天挺高兴的。 林夕见她进了灶间了才对李小满说:“我们这样的私下交换,不能给别人知道的,要是一个不小心走漏了点消息,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她和魏国红家里是食品厂可不是什么药厂,这要是对不上,麻烦可就多了。 李小满噢噢了两声,连忙在自己嘴上做了一个拍打的动作;“瞧瞧我这个记性,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就是为了我们两个的安全着想。” 那边魏国红烧了滚谁又拈了红糖泡好了糖水,过来给两人一人一碗。 电影 “谢谢。”林夕喝了水,再看李小满,开口的时候说的就不是药厂的事情了。 这让林夕稍微放松了一点,一边吃糖一边听李小满说话。 过了一会,外面热闹了起来,魏国红就说:“肯定是电影快开始了,我们走吧。” “这么快啊,我还想跟林夕聊聊呢。”李小满嘟囔了两句,不过也很快起身挽着林夕的手,她和林夕投缘又有共同的秘密,一时间只觉得林夕是她最好的朋友。 等魏国红关了门,三人才朝着放电影的地方走去。 路上的人不少,有的是自己搬着板凳的,有的是抱着孩子去,熙熙攘攘的样子,看上去倒像是平安镇里赶集的样子。 “现在天气这么冷,大家的热情还是蛮高的。”林夕说着话远远就看到熟悉的人了。“沈廷余。” 沈廷余的视线就顺着声音投过来了,隔着四五个人的距离,他一眼就看到林夕,朝着这边招招手。 李小满促狭的笑笑,松开了挽着林夕的胳膊,改为挽着魏国红:“哎呀人家带家属来的,我们两个上一边看电影去。” 魏国红眼前一亮倒是没立刻就走:“这不是火车上那位吗?” 说话间,沈廷余已经靠近了:“魏国红同志,你好。” “你还记得我啊。”魏国红也还记得当初在火车上帮过林夕说话的青年,不由得感慨缘分的其妙:“欢迎你们来李家庄看电影啊,我和卫生员约好了一起的,就不陪你们了,有时间一起聚聚。” 沈廷余就点头。 林夕看着两姑娘离开的背影,歪了歪头,刚才不是还三个人聊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成她们两个约好了,那刚才怎么没透露。 沈廷余站在林夕身边和她并排朝李家庄大队的老祠堂走去,因为天气很冷,李家庄的村长就开了老祠堂空出来给大家看电影用,不然在外面吹着风该有多冷啊。 “林夕,沈廷余,我们在这儿。”刚走到老祠堂呢,热情的同伴们已经占了好位置,召唤他们两个过去坐下。 旁边飘飘然过去一个姑娘,丢下一句没素质。 林夕瞥了她一眼,是刚才在知青院门外显摆的那个知青。 她看了看四周一片嘈杂,心道,就当她是在吐槽整个老祠堂的观众吧。 入座后没多久,电影就开始了,电影的内容有点像林夕小时候看过的小兵张嘎,不过整个电影的小主角倒是脱离了张嘎那种过于成人化的人设,稍微带点小孩子的个性,通过剧情慢慢成长。 看到最后,林夕也觉得浑身有点热乎。 不得不说,这种爱国热血题材,还是很能调动人的肾上腺的,电影放完还能听到身边的村民或者知青们讨论电影蕴含的意义。 电影一百四十分钟,似乎一下就过去了,出了老祠堂一看,已经是黄昏了,婉拒了魏国红说要去她那里喝杯热茶的邀请,红星大队的人上了车,慢悠悠的朝着回去的方向开着。 下了车,江百合迫不及待的回了屋,跟李红梅讲电影多好看,李红梅笑的勉强。 酱油 江百合并不是多会体恤别人的,自然也是没想到李红梅会有自己的小情绪。 李红梅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因为那个李婶子家里的女孩突然开始来月事,造成她对自己的话相信不已,闹上知青院来,这么一对峙,她之前故意说的模棱两可的话,就被发现了。 她其实真的不是想害人的,只是想田满的名声受损罢了,毕竟田满在大队里的名气是很好的,可是这样一个人竟然在林夕质疑她是小偷的时候,不帮着自己说话。 所以…… 李红梅将自己缩回来了被子里,恨不得那天没有脑袋一热说出那样的话,心里也恨那个妞妞为什么会忽然来月事,要不然,那个婶子只是会看不起田满,然后给田满摆脸色,说他闲话罢了,不会到那种几乎要结成血仇的地步。 好几天田满看她的眼神都没友善过。 她要的,明明就不是这样啊。 她觉得自己什么事儿都做不好,跟人李三元合伙写信举报林夕和沈廷余资本做派,竟然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这随口生气一说胡话,倒是被当真了。 烦死了。 …… 过了一周,林夕找了时间给镇上那两人送凡士林去了,还收到了孙芸送的几个小罐子。 林夕看了一下,觉得还挺精致的,就是边角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完美。 但是这时候的产品质量,都是很值得推敲的,人们的想法也比较淳朴,很少存在以次充好,哪怕是一点点边缘的小问题,他们也选择将这样的产品挑出来,作为瑕疵品或者残次品来处理。 “这东西以后要是还有你就帮我留着,我拿钱或者你需要的药品跟你换。” “没事,我给你留。”孙芸答应得很爽快。 林夕出发之前问大家有没有什么要帮忙带的,田满说要一个暖水瓶,他说好不容易攒够了券,让林夕给他带一个回来,林夕收了他的钱发现不少都是分票毛票,就一张一块的是最大面值了,也没露出什么不好的神色,接了数清楚就走了。 先将田满的东西买好了,林夕见时间不早,就在国营饭店吃饭,今天菜单上有荤面,林夕就点了一碗,自己一个人出来,她也没有多点几个菜的念头。 这次的肉菜饭店倒是不自留了,林夕很快用二两粮票和一两肉票以及四毛钱得到了一碗荤面,微黄的面团揉出来的面条劲道顺滑,上面摆了两块鸽子蛋大小的肉块,还有两片白菜切条摆在上面,林夕很快吃了一大半下去,正拿着手帕擦嘴呢,就对上一双眼了。 林夕一愣,对那人招招手:“春儿,你也来吃饭吗?” 春儿坐在林夕身边:“没呢,我就是看到你在这里,过来瞧瞧。” 林夕没继续吃了,她本来也差不多吃饱了,就和春儿聊了两句,知道她男人给她找了个临时工的事情做,每个月有十一块,林夕点点头:“待遇听上去还是不错的,比队里好一点,辛苦吗新工作。” “还成,就是剪一下线头什么的,棉纺厂里做事,就是这针头线脑的小事多。”春儿脸上多了点肉,林夕看着应该是生活的还可以。 正说着话,就听到隔壁一对情侣在说话。 闲话 似乎是女的磕伤了,男的在劝他不要吃烧肉,说里面有酱油,伤口会烂掉会留疤。 林夕好奇的看一下这伤口是要有多大,还能因为吃酱油伤口烂掉,结果就看到这姑娘手背上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点的伤口。 林夕正要和春儿一道出去呢,就又听那女的说了一句:“那你知道我不能吃酱油,为什么给我点肉块面,徐向前,按照你的说法,我们都是各自付各自的钱,你为什么要给我点我不能吃的东西呢,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能不能不要再无理取闹了。”男同志见不少人都看了过来,也生气了:“你不知道好人心,我这是关心你,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大不了这一顿我请了行吧,你不就想这样吗?” 女同志摔了筷子在那里掉眼泪,男同志不耐烦的继续吃面。 林夕无语了,本来那句酱油会让伤口烂掉就已经足够让她觉得滑稽了,没想到这男的还打着aa可以占人家两块肉的便宜点菜,现在又在这里说女同志不就是想要男同志付账。 呸,太恶心人了点。 林夕故意对春儿说:“你知道吗,酱油不会让人伤口烂掉或者导致伤口留疤的。” 春儿虽也听到了隔壁桌的情侣吵架,但是也好奇林夕这个说法,问她:“不是说酱油是黑色的,会让伤口发黑留疤吗?” 林夕哈哈一笑:“那到时候吃一点白糖岂不是就白回来。” 春儿也被这说法逗乐了。 隔壁的姑娘正生气呢,就被林夕这句话给吸引了,回想一下林夕刚才说的酱油和伤口的问题,就问林夕;“同志,你再说说,这酱油怎么就不会让伤口留疤了。” 林夕也不卖关子就说:“这么说吧,伤口会变黑,是因为皮肤受到损害后,激活了络氨酸酶的活性导致的黑色素沉淀,愈合期间做好防晒工作比不吃酱油什么的,效果要好,一点点调味料要是能让伤口烂掉了,那人还活吗。” 隔壁桌的男同志梗着脖子,狠狠的瞪了一眼林夕,只觉得林夕多事,终究是没有硬气起来,闷声说:“你以为你是医生大夫卫生员啊,说的歪理倒像是真话一样。” 春儿就接话:“她就是我们大队的卫生员呢。” 男同志脸色一白,站起身就走出去了。 那女同志叹了口气,对林夕说:“谢谢你啊,要不然我真的是能被这一顿饭给气死。” 两人的闲话座谈一下就变成了三个。 那女青年说了林夕才知道,原来这男的还只和她见过几次,次次都说男女平等,一点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分开来做,却又总想着占便宜,平日里买东西买大份啊等她吃不完又教育她不能浪费然后自己找个碗装回去了,买点果子或者零嘴什么的,总是在付款之后在那里说女人吃这个不好。 林夕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样的男人。 萍水相逢,女青年并没留名字,林夕和春儿一道出了国营饭店。 心机 闽市食品家属院 张菊正在拆包裹,里面的东西摆出来,每一样都让她眼睛有点酸,特别是看到汇款单的时候,更是心里难受。 “我这刚把包裹寄出去,闺女就寄包裹回来了。”张菊对一边喝茶却眼睛时不时飘过来的丈夫说:“你总说闺女不懂事,这下懂事了?你心里就高兴了。? 林一平眨眨眼,不明白这事咋变成这样了,怎么小媳妇就怪上他了,他只是坐在一边喝茶,什么话都没说啊。 “肯定是下乡的时候,你说不下乡就要嫁给你那个侄子,林夕才害怕得给家里送东西的,这是拿东西换自由呢,小年轻的一孩子,还不知道为了凑出这些东西在乡下过的多可怜啊。” 林一平听了心里不是滋味:“那时候不就话赶话说上了吗,我也没真要林夕嫁给来福啊。” 林夕下乡前,正好刚过了生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成年的关系,那林小婶总是带着来福上林一平家里,动不动说什么这两人兑般配,以后是一家人她肯定爱惜林夕,还时不时携带出一点用恩情要挟的意思。 下乡的事情定下来后,林一平为了不伤家人和气,也为了响应政策,只能劝林夕下乡,并说过两年就安排林夕回来接岗位。 但是林夕的反应挺激烈的,话赶话林一平就说了要不然林夕就嫁给来福算了,从这家里嫁出去了,人家总不好安排一个小媳妇下乡。 张菊这会说的正是这件事。 林一平被媳妇说的理亏,被张菊牵着鼻子答应了不少要求,更是说了明年七月孩子要是来不了,两夫妻亲自请假下去看看孩子,还有今年过年要给孩子多弄点票和肉。 等到林一平忍不了念叨和数落出门了,张菊才笑眯眯的,一改之前那种怨气满满的样子。 这年关将至啊,林二贵一家是绝对不会消停的,肯定又处心积虑准备变着花样来家里要东西。 搞不好还会以林夕不在家怕他们两口气家里冷清带着一家老小上来连吃带拿。 索性,她之前釜底抽薪,将家里的钱和票,只留应急用的,其余的都掏空了给闺女寄过去,好歹不会落在林二贵这一家子不要脸想吃白饭的人的手里。 虽然张菊觉得自己这样挺心机的,但是她小自家男人那么多,要是不存点心机,当初那些说闲话的人就能把她淹死,只要没伤害别人家里的利益,管它心机不心机呢。 张菊这凑了两天的票,在家属院里团团转的跟人换肉票油票,做了肉干熏鱼,上邮局寄包裹去了,顺便又给林夕汇了一百过去。 林夕不清楚这些插曲,马上要过年了,田间地头渐渐很少看到劳作的人了,林夕也不用日日待在那个冰冷的小屋子里,每天去两个小时就行,其余时间都恨不得自己是黏在炕上的。 “林夕同志在不在?林夕同志!”就在林夕在被窝里滚成一个毛毛虫的时候,又听到了这熟悉的开场白。 咦?邮递员小哥的声音? 原谅 出来一看,又是熟悉的二八大杠。 不过这次的包裹比较小,却很重,林夕就放在脚边,见邮递员鼻子红红的,就招呼他进去休息一下,喝口热茶。 邮递员吸吸鼻子:“不了,我还有别的东西要送呢,就不久留了。” 林夕叫他等等,还是回屋子抓了一把散装糖果给他带上。 邮递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谢谢同志。” 林夕又收到包裹,在院子里又热闹了一下,因为这次的包裹里有两件布拉吉,还有一套咔叽布的列宁装,看上去别提多洋气了。 “就是现在太冷了还穿不了。”林夕说道,将信件拆出来看。 林华茹眼神闪闪,在一边将列宁装和布拉吉拿了左看右看。 林夕打开信看,这信是她妈妈张菊寄过来的,里面还说快过年了寄的东西有肉和罐头,又问林夕麦乳精喝完了没有,有没有啥想要的东西。 看完温馨的信再那么一抖,一小堆票据掉了下来,竟然还有一张手表票和自行车票! 家里是不过日子了吗,给她弄了这么两张票过来,还说要是买了这两个大件钱不够用就说声,家里还给寄。 她忽然有点了解原身娇气到极致的原因在哪里了。 林夕将票都收好,到镇上李一林那边送了一批常见药,当然是她处理过包装的。 有了李一林这个渠道,林夕这批药马上就拿到了钱,一共一百七十六,零头她又换了一包棉签。 加上她之前挣来的,林夕准备过年的时候,到市里面买只手表回去。 大年三十的时候,林夕又到了一个包裹,院子里的人觉得自己都快麻木了,一点都生不出辛酸的感觉了,因为林夕收包裹似乎已经不是什么偶发事件了,看着看着就看习惯了。 过年了。 大队上挺热闹的,队里又杀了两头猪,可以用工分换,林夕没用工分换,之间销账的方式,将自己之前补贴到卫生所的账目拿出来,换了二十斤肉,并两根大骨头还有一副猪肝。 其实猪蹄这东西林夕也挺想要的,但是今年大队上有三个坐月子的产妇,林夕也就作罢,总不能跟几个产妇争吧。 提了东西回去,林夕将肉先放在桌上,准备找一些花生糖块罐头什么的,一起提到张国栋那里,毕竟大过年的,有条件弄得仪式感一点丰盛一点,还是弄弄好了。 谁知道李红梅一脚就进来,对着林夕就道歉:“上次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把我自己的思想加在别人的事情上,是我太理所当然了,我的觉悟低有问题,你能不能,原谅我。” 林夕警惕的看着她。 要知道这位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能栽赃田满流氓罪的,她可惹不起啊。 “我知道你肯定是还不相信我,为了弥补我的错,以后你吃饭的碗你都不要洗,我来帮助你洗好吗?” 李红梅说得一脸诚恳,但林夕敬谢不敏:“不必了,我在外面吃的挺舒心的,至于碗筷我吃完顺手就洗了,不用你操心了。” 李红梅神色恹恹的走了,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林夕,希望林夕能改主意。 林夕扬声喊了一句;“等等——” 李红梅惊喜的转过脸来。 有气 林夕扬扬手:“沈廷余,一会帮我拿点东西啊,我们上我师父那里吃年夜饭。” 原来是和沈廷余说话。 沈廷余闻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先忙,一会叫我一声就行。” 林夕笑眯眯的回了屋里继续盘算要再带点什么东西,没注意到外面的李红梅满脸通红,死死的看着林夕。 她还以为,她还以为…… 林夕,走着瞧!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十分重视,哪怕是最没钱的人,这一天的菜里面也会放上一点荤油,面条或者馒头总会选一样来做,打打牙祭。 知青院的人也不例外。 因为院子里的林家姐妹和沈廷余都不在院子吃年夜饭,田满就给剩下的几个人安排了活计,安民生贴春联窗花,卫东挑水,安国萍江百合处理要下锅的菜,他力气大,就揉面和面擀面,江百合说不想碰凉水,就自己选择了杀鱼,李红梅则是被安排了烧水烧火。 询问过大家都没问题没意见后,田满说道:“来,让我们团结协作一起过一个快乐的年。” 随着田满拍拍手催促,大家都动了起来。 李红梅进了灶间,看着角落里灰扑扑的柴火,心里忽然就火气上来了,拿了水瓢就咚的一下摔在了地面。 江百合拎着两条鱼进来,她来找菜刀的,见水瓢在地面上就问李红梅怎么了。 李红梅顿了顿,轻声说:“我不小心碰到的,你杀鱼呢。” 江百合点点头,问她菜刀在哪儿。 李红梅指了指灶台上的木钉,菜刀就立在那里,指完就叹了一口气。 江百合问她:“过年呢,叹什么气,来这几个月了,总算要吃一顿大荤了。” 李红梅看了看江百合,开口说:“过年是挺好的事儿,就是我看着这一院子的知青就吃那么点东西,有点难过。,不知道林夕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是包饺子,还是炖大肉。” 江百合皱眉:“她那种做派,迟早要被人拉出去教育。” 李红梅抿抿嘴:“林夕可是卫生员,谁会拉她出去教育啊,算了吧,像我这样的无产阶级,只能认命了。” “认什么命?”安国萍走了进来,她本来是来找剪刀的,结果在门边就听到这段对话了,李红梅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这么说是指林夕不是无产阶级,那她准备说林夕是什么,资本主义做派? 安国萍黑黝黝的眼睛就那样盯着李红梅,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面去。“你要是不愿意搭把手,我们可以让你先用锅灶,我们再处理自己的饭食,被没事在这里闲话别人叨叨叨的。” 李红梅还没开口呢,江百合就冲安国萍去了:“你怎么这样啊,偷听别人说话,还有没有道德了?” “道德是要对有道德的人讲的,你说是吧,李红梅同志。” 李红梅很想甩手就走,但是看看院子里正在清洗的猪肉猪下水,还有一根大骨,两条鱼,还是没出息的气弱了,她舍不得那些吃的自己吃不上。 脱袜 于是李红梅说:“我,我就是说说罢了,你要是听不惯就别听。” “那你倒是找一个我们听不到的地方说啊,嘀嘀咕咕的打量谁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呢。”安国萍伸手取了剪刀就准备出去了。 回身还提醒了一句:“江百合,一会别让大家等你的鱼下锅,整天说自己觉悟高,一点小事磨磨蹭蹭到现在还没动。” 江百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鱼,也觉得这样有点不好,就将菜刀拿了准备出去杀,还抽空安慰了李红梅一句:“有话我们晚上回去在被窝里说,这些人就是没素质得很。” 李红梅牵强的笑笑。 等到灶间又剩下她一个人,李红梅因为心里有气,连带着做事的时候都发了狠,又怕发脾气被发现了被安国萍再次数落,只能憋着一肚子火去加柴火烧水。 灶膛里面因为被塞了好几把柴火,燃烧得旺旺的,映照在李红梅的脸上带着一股暖意。 水已经烧开了。 李红梅拿开锅盖,看到里面翻滚的水泡们,心道,既然水都烧了,她当然要紧着自己先用,一会还洗澡换新衣辞旧迎新呢,她干脆拿了小木桶过来,准备往里面倒水。 锅太大了,需要用水瓢,但是水瓢之前被她故意摔在了地上,此时她只能蹲下去将水瓢捡起来捡起来拍拍灰,就朝着大锅里伸去,舀了一瓢的热水,倒在了木桶里。 谁知道刚舀了三勺,水瓢忽然就裂了,滚烫的热水一下洒在了李红梅的身上,顺着裤腿死死的贴着她的皮肉,一声惨叫立刻传了出去:“啊啊啊——救命啊——烫死了————” 这声音堪比杀年猪时候的那种尖锐叫喊,这动静可不小,一下将院里院外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第一个冲过来的是安国萍,一进来就看到颤抖的站在大灶便撑着自己的李红梅,她裤腿子湿哒哒的还冒着白烟。 灶间顿时一片兵荒马乱,等到李红梅被移到她自己屋子里,众人都有点不敢看了。 哪怕是穿着棉鞋棉裤,烫水的杀伤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赶紧看医生啊,叫拖拉机啊。”江百合见状原地跳脚,李红梅可是她的好伙伴好同志,她不忍心看着李红梅受罪的。 “这大晚上的开什么拖拉机啊。”安民生说道;“赶紧先看看伤口,一般烫伤我们用草木灰给处理了吧。” “你还是不是知识分子啊说这样的话。”江百合叉腰就想跟安民生吵嘴,被田满拦住了。 “先看看伤势吧,实在不行就送医院。” 江百合这才蹲下来,看李红梅的脚,发现了刚烧开热水的袜子,紧紧的黏在了李红梅的皮肉上,江百合问;“要不要我帮你脱袜子看看。” 李红梅大腿也痛着呢,就点点头。 这会江百合刚开始帮她脱袜子,才刚动手一秒左右,就听到李红梅一阵哀嚎,这脱了一半的袜子愣是原地停下了动作,根本不敢继续。 叫来 江百合的动作太快,众人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安民生叹了一口气:“我记得我家里长辈说过,这样会把肉都拽下来的,还是直接送医院吧。” 结果江百合忽然就说了:“找林夕,你们把林夕给我找回来,让她来给李红梅治,要不是林夕带着院子那么多人走了,李红梅至于忙中出错吗。” 这个锅甩得有点无理取闹,院子里没人附和她。 不过李红梅这样子确实是凄惨,放着不管,一群年轻人是做不到的,因此只能去找林夕问个法子。 这找林夕的人选就落到了安国萍的头上,毕竟女知青里,就她和林夕处的还可以,安国萍拿着江百合提供的手电筒出了门。 到张家了,安国萍在外面敲门。 “谁啊——”张建邦开了门,一股饭菜的香气随着他的动作冒了出来,安国萍不自觉的吸了吸鼻子。 进去之后,张奶奶端来一杯热水,让安国萍先喝了,才问:“这大冷天的走过来是有啥事不。” 安国萍就简单的说了一下,是院子里的女知青烫伤了。 林夕正跟着张国栋学着包元宝状的饺子呢,闻言就停下了动作:“烫伤了?” 安国萍嗯了一声又说;“挺严重的,我们的意思是要是你处理不了,我们就准备送她上镇上去。” 林夕虽不喜李红梅,但这村子里就她和师父会处理了,于是站起身拍拍手说:“我去。” 沈廷余放下剪窗花的活儿,说也一起去看看。 结果林华茹也说干脆一起回去算了,林夕摇摇头:“不用,你们都别起来,烫伤处理不用很久,我去去就回你们先包好饺子,等我回来下锅啊。” 回去的路上,安国萍照明,林夕和沈廷余跟在身后,外面的风吹得呼呼的,冷得人心里发颤,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 那种温度从指间传到心房,林夕觉得自己身上的凉气一下子都消散了不少。 她扭脸看过去,只看到沈廷余的侧脸,他正专心的看着路,似乎牵手这个动作并不是他做的。 要不是持续的温热传来,林夕几乎要以为这是个错觉。 到了知青院,林夕检查了一下,将男同志都屏退出去了。 林夕准备先让伤口裸露,见李红梅的烫伤处已经和衣服黏在一起了,就让安国萍找剪刀来。 安国萍今天正好有用剪刀,连忙出门找了过来,林夕正要下剪刀,江百合就唬了一跳;“咋治病还剪人家裤子啊。” 林夕都懒得搭理她了,等剪完裤子查看完伤口就问安国萍:“我记得田知青买了一点白酒吧,度数很高的粮食酒,拿过来一点。” 安国萍又出去了,回来交给林夕,林夕就用白酒清洗了一下,还说:“还好你们没有立刻用生冷水冲洗,不然会热度内浸造成伤口的发炎感染,搞不好留疤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李红梅哼唧了一声;“快给我上药吧。” 林夕就问李红梅:“你的针线在哪里,我先给你挑破水泡。” 兆丰年 李红梅还是顾惜自己的腿脚的,指了指不远处的针线盒,江百合就皱眉:“那是我的针线盒,你的就一根生锈的针,在你自己的毛线团扎着呢。” 安国萍叹了口气,又说自己屋子有。 这话弄得江百合有点下不了台,她赶紧将针线盒拿过来给林夕挑。 林夕选了一根适合的,在油灯上烤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给李红梅挑水泡:“你尽量忍耐着点,水泡不挑会造成化脓感染,也会影响等会上药对药物的吸收,对伤口的恢复不利。” 说着,林夕已经挑掉了好几个小水泡,将里面的水放干后,林夕没撕掉破皮,因为这泡皮是能保护创面的。 “我去屋里拿药,你别动也先别碰你的创口,要不然容易感染知道不。”林夕交代了一句回了屋子。 在空间里搜罗了一下,林夕拿了烫伤膏出来,将包装都去了,挤在了小瓷瓶里,才到李红梅的屋子给她上药,小心的用棉签涂好之后,林夕就准备出去洗手了。 李红梅叫住她:“你不给我包起来吗?” “就是啊林夕,你做事怎么做一半的。”江百合跟着说。 林夕是几乎被这二人组合给整麻木了,竟然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只说:“你要是愿意伤口憋烂掉,我可以给你把腿捆起来。” 烫伤处理后尽量不要包扎,就算必须包扎,也是用纱布薄薄的包一层,不然不透气会影响伤口的恢复速度造成烫伤久治不愈,湿润暴露疗法才是最好的选择。 林夕这么硬核的回答,让江百合和李红梅跟个鹌鹑一样不敢继续说话了。 其实林夕对李红梅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情分,只不过这都大过年的,她也不希望知青院其他无辜的人受她连累吃不上年夜饭吧。 不过李红梅这样,也是算她自己倒霉了,毕竟受这伤了,荤腥是不能碰了。 林夕走到院门口了,见田满正和沈廷余说话呢,就顺便交代了一句:“李红梅最近是不能吃荤腥和辛辣上火的东西了,要么就白粥要么馍馍馒头白面条,咸菜最好都不要吃。” 田满点点头:“真是打扰了,本来这你们好端端吃着年夜饭……” “嗐,说这些做什么,都是一个院子的知青,总不能当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林夕招呼沈廷余走了。 安国萍追出来将手电筒借给林夕:“拿着,路上用。” 她故意没把手电筒还给江百合,一是因为林夕两人走夜路需要,二嘛,江百合不是李红梅的好同志好伙伴么,为她付出一点点,也没事的吧。 送走林夕,知青院子里的年夜饭照常做,江百合就陪了李红梅一小会,也出来杀鱼了。 等到年夜饭做好了,李红梅看着端到面前的白粥不敢置信的问:“为什么我是吃这些,鱼呢,肉呢!” “你现在烫伤了,为了伤口好,你不能吃那些荤腥的东西,今晚的菜又都是加了干辣椒和大料的,所以……” 李红梅拽着被子,好不容易才忍耐下了这股辛酸,别人过年吃肉,她倒好,又受伤又只能喝白粥。 而林夕赶回去,正好饺子下锅,八菜一汤的年夜饭吃的大家满嘴流油。 年一过完,红星大队迎来了春雪,雪花飘扬着最后落在了地上,没多时就将地面染上了一层精英的白。 看得老一辈直说:“瑞雪兆丰年。” 因为这场雪,下红星大队是彻底闲下来了,除了养猪的人轮流换人值班,各个都不出门在家里猫着。 只有一些孩子是不怕冷的,还能精神满满的出门,一边跑一边咯咯咯的笑着。 炭盆 和那些精神小娃们不同,林夕还是怕冷的。 虽然猫冬了,但她作为卫生员,每天还是要在卫生所待上两个小时的,此刻正瑟瑟发抖的缩在里面。 为了透气和表示里面有人,林夕一般都不敢开门,只露出一点点的缝隙。 因为出来上工钱,林华茹给林夕准备了一暖瓶的开水,坐下之后林夕就将搪瓷缸子装了三分之一的热水,正好用手捧着。 因为带了手套,倒也不会因为温度烫伤,只觉得暖暖的挺舒服的,权当是暖手用品了。 也不知道这北方的冬天什么时候才结束,作为一个前世今生都是闽市人的她来说,对这种温度真是怕死了。 要是能有个暖炉就好了,也不会干坐在这里做雪地里的小白菜。 “林夕,我进来了。”林夕正发呆呢,外面就传来了沈廷余的声音,她赶紧站起来拉开门。 一阵冷风伴随着淡淡墨香从外面扑面而来,林夕鼻子有点痒,打了个喷嚏。 “赶紧进去坐着。”沈廷余怕她着凉,说着话呢就加快速度把一个炭盆子拿了过来:“放哪里合适。” 林夕惊讶的看了看炭盆子,指了指自己的脚边:“就这里好了。” 沈廷余将炭盆子放下,将火生了起来,一阵阵热浪传来,林夕忍不住脱了手套去触碰:“好暖,但是我一天才来两个小时,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 沈廷余就说他上次帮忙得了一些炭票,已经全部都买成了炭;“就用这吧,大家猫冬,基本都是在屋子里看书写字聊天,就你每天还必须上工,这点福利,我还是给得起的。” 林夕偷笑:“沈知青霸气。” 沈廷余心里想的却是之前林夕说偷偷关照他,只对他特殊的那一幕。 如今,他也算是特殊回来了吧。 今天沈廷余穿着黑衣服和黑裤子,再配上他过年前买的黑皮鞋,这样的搭配显得年轻不失沉稳,就是看上去严肃了不少,有点像是二十一世纪白领的标配穿着。 “今天是要去哪里吗,穿的那么正式。”林夕说道。 沈廷余一愣,不好意思移开了一下视线,问道:“这样,齐整吗?” “整齐!好看。”林夕对自己的天涯沦落人是从来不吝啬夸奖的,不过他看着沈廷余的样子眨眨眼:“怎么感觉过个年,你长高了?” 沈廷余就看林夕,说林夕也长高了。 林夕眨眨眼,看上去挺高兴的:“长高好的。” 长高了穿衣服好看,林夕今年过完就十九了,也许往后很难继续长了,自然希望趁机再长长,一米六八是她最想要的身高了。 沈廷余搬了医务室的椅子坐在了一边,也伸出手来,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根根清秀,林夕看了看自己被对比成小短手,默默的有了想重新把手套带回去的念头。 两人正聊着前不久一起看过的电影,门外靠近了一个穿着打补丁棉袄,旧裤子翻毛鞋的老汉。 这年头的村里,还真没几个不打补丁的,秋衣秋裤都露了裆还是继续穿着,露出来的袖口领口都磨出了很多的小洞,照样穿在身上。 不过大家都是这样,谁也不笑话谁,毕竟现在就是这么个形势。 林夕和沈廷余都没有因此对他表现出什么不好的态度,这让老汉心里的疑惑大了不少,这样的姑娘后生,像是干出那种事的吗? 语无伦次 他开口问林夕:“这是卫生所么,你是红星大队的卫生员?” 这人不认识自己? 林夕有些错愕,她这段时间在队上有了那么几出能让人津津乐道的事件,说实话大队上的还真没几个不认识她的。 她问:“大爷,请问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管是不是本地的吧,看病的话她不介意,只要给诊费让她好交账就行,这大冷天的,搞不好是有什么麻烦的病症才走过来红星大队的。 林夕这边问话呢,沈廷余就搬了一张凳子过来递给那个老汉,两人搭配起来倒是自然。 老汉看着林夕礼貌的指了指椅子让他坐着说,见老汉冷的发抖的样子,脸色白得吓人,林夕取了药柜上放着的杯子倒了杯热水,又朝着里面放了一勺糖进去,放在桌子上推过去。“喝点水再说吧大爷。” 老接了过来一口就喝下去,看得林夕都觉得嗓子眼疼。 没想到老汉喝完水说:“今日就冲着这杯水,老汉我就直接问话了,你认不认识赵红英。” 林夕没听过这个名字,就摇摇头:“我不认识您说的赵红英,大爷你是来找人的吗,我是下乡来的知青,对大队上的人认识的不多,您可以到我们队委问一下我们支书,他知道的多,如果听过这个名字肯定会告诉你的。” 林夕的回答让老汉愣了一下:“你不认识赵红英,你咋还给她开打胎药呢。” 这下变成林夕愣了:“大爷,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没给人开这种东西。” 那老汉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药包,林夕想接过来看看,被老汉收回去:“你是不是想撕了这张纸,她舅姥姥说了,撕了这张纸就没证明了。” “上面的纸就是你们红星大队的,还说不是,这卫生所可就你一个人,你别抵赖,我也不是来闹事找茬的,就是想问问我们红英怎么你了,你非要下那样的狠药,以后她都不能有孩子了,姑娘啊,你告诉我,这药性还能解不,我不想我闺女就这么毁了一辈子啊。” 沈廷余见他这么激动,就在一边劝:“大爷您先冷静一下,事情慢慢说,她不是那样的人,感冒药她开过不少,您说的那种药,我能作保证,她真没开过,再说了,您瞧这屋子就这么点大,这里也没有这种东西啊。” 林夕看了沈廷余一眼,觉得心里暖暖的,他又这样维护自己了。 老汉听了,就问她是不是叫林夕,林夕说是啊,又问老汉:“您从哪里听来我的名字,您闺女那里吗?” “不是,是我闺女的舅姥姥说的,说这红星大队就你一个出名的卫生员,你还给人鸡蛋治病。”老汉似乎也纠结了起来,所以说话的条理上有些语无伦次:“来之前我本来是想着好好看看是谁那么缺德,好叫人家都看看你的真面目,谁知道进来你就给我倒热乎的糖水还让我坐,我就不忍心了,可是我闺女她也是无辜的啊……” 为难 林夕耐心听完,总算是捋出了几个信息点。 第一,这老汉是赵红英的老父亲,姑且称为赵老汉吧,今天来是为了她女儿来的,赵红英估计是吃了打胎药现在落红不止,身体虚弱得不能下地,他口中的赵红英舅姥姥说了以后赵红英很有可能不能生了,所以老汉来讨公道。 第二,这舅姥姥似乎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她,要不怎么不说大队现在是两个卫生员?这舅姥姥还知道自己“鸡蛋治病”那件事,要知道,唯一和鸡蛋治病扯上关系的,就是林夕之前参加春儿婚礼的时候,提过的营养均衡的问题,莫非那位舅姥姥当时在车上? 这么一理,林夕有了新的疑问:“您闺女的舅姥姥是谁?” 赵老汉没说,显然是认为说出了舅姥姥的名字不合适。 “觉得我会报复?”林夕有些无可奈何:“您看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赵老汉心里是真的觉得不像的,但是孩子的舅姥姥又没理由对她撒谎,于是还是僵持着。 沈廷余沉吟了一下,说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这样,您呢,也不要在这里摸不着头绪了,您要是还觉得是林夕给您孩子开的药,您就去问问那位舅姥姥,亲口得到她一句,这打胎药是林夕给开的,然后带她上派出所找民警,这样谁都不要闹心了一切都交给警察,可以吗?” “这,这咋能报警呢,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赵老汉踌躇了一会,还是说出了最终的来意:“我就是来要点钱票和止血的药,回去给我家红英补补,你,你……” 对上林夕毫无闪躲的视线,赵老汉的话忽然说不下去了。 事到如今,他也有了怀疑了。 孩子的舅姥姥好像一直就在说林夕这个人,可是从头到尾并没说一句林夕就是给赵红英开打胎药的人这句话。 不会……真的是自己弄错了吧。 林夕笃定的认同了沈廷余的处理方式,赵老汉一直强撑着挺直的背脊就弯了下去。 也是,这么个有礼貌的姑娘,怎么可能是为了几块钱就开打胎药给人家的卫生员,而且红英舅姥姥,还真的没说过是林夕干的这件事,只是支支吾吾的一直说林夕这个人怎么样。 是他自己想岔了。 赵老汉抹了抹脸,对林夕道歉:“姑娘,是赵老汉我对不住你,冤枉你了,对不住。” 说着还想给林夕下跪,被沈廷余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林夕看着沧桑了许多的赵老汉,心里转的飞快,这妇科病和儿科病一直都是她比较感兴趣的领域,眼下这个姑娘的情况,让她有点上心。 这人流过后一直流血不止很可能是宫腔内忧残留或者是其他一边的变化,也许是子宫壁受损也许是附件炎,甚至是胎盘除不尽导致的,这位赵红英姑娘不选择去医院处理而是吃了民间打胎药,搞不好是除不尽和附件炎的可能性大一点。 但是这个时候也没有b超能复查,她也没亲自去见那姑娘,就算确定是什么病症,现在的医疗水平也不好处理,更何况是红星大队周边这样的小地方诊所。 看诊 除非…… 中医! 林夕一拍手,她怎么忘了还有自己的师父啊。 张国栋可是引导着她帮那个羊水破了一个多小时的产妇接生的高人,这天天上张国栋家里吃饭,都快把他当自己家里的长辈,而忽略了他本身的专业程度。 这算不算是一种灯下黑。 林夕站了起来,没心思去看那老汉愁苦的脸,直接问;“你想不想你闺女好起来。” 赵老汉连连点头:“我闺女那病,能治?” 林夕不敢在这样的人面前许诺什么,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就怀疑上她林夕,甚至亲自上门来对峙,她没闹起来,完全是因为这赵老汉并没做出过激的行为,她也愿意看在他一片可怜老父亲的心思上,稍微伸把手。 不管什么时候,人性的光辉都不会是龌龊的,龌龊肮脏的只是人心罢了。 而那位肮脏人心,她一定会把她给扯出来的,她面前已经有一个处处针对她的江百合、一个蔫坏并且盯上她的李红梅、一个看不惯她的老张头,还有那个一直没在她这里占到便宜却不死心的刘喜,这些明面上的人已经够让她烦恼的,现在又来个什么舅姥姥。 就算一时间没办法一力对付这样的人,也不能让这样的人在暗处,她自己在明处,那样太不利了。 生存不易,只能多思多想。 “这样,我找我师父跟您一起回去看看您家闺女,也可以您将闺女送过来,我们给你闺女赵红英看诊,能不能治好先不说,起码我们能先将你闺女目前的状况控制起来,不让她继续严重下去,但是如果能治好,希望您能答应,将那位舅姥姥的名字说出来,当然您也可以提示。” 林夕并没因为赵老汉的为难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这个舅姥姥她是一定要知道是谁的。 “如果您不愿意,那门在那边,您走好。” 林夕话虽这么说,但是她知道赵老汉一定会答应的。 果然,赵老汉局促的在原地站了一会,见林夕表情郑重这件事绝对没有第二种可能,就点点头:“我闺女要是好了,我给你们做牛做马都行,至于舅姥姥,我也会说的,就让一切的不对都报应在我头上好了。” 赵老汉最后决定让林夕和她师父一起去,这地方林夕还不陌生,正是之前去过的那个山前村,她还在那里接生过娃娃呢。 也不知道三妮和她家的孩子怎么样了。 林夕见赵老汉急匆匆的走了,问了问时间,她上工才过去一小时呢。 “还差一小时才能走。” 沈廷余道:“那我先帮你找一下张老先生,将这件事给他说一遍,也好方便一会你们直接聊那个,患者的事情。” 沈廷余不好意思说流产,就用患者来代替。 林夕点点头,看着他出门朝着师父家的方向去了。 等到林夕的上工时间过了,在大队委那边打了卡,就赶回知青院了,赵红英在家里流血快一个月,肯定已经贫血了,她要带点补血的东西过去。 神秘微笑? 等林夕收拾妥当,背上自己的小药箱,张国栋正好也赶了过来,见到林夕就告诉她:“先去山前村。” 林夕面色一整,跟上了张国栋的脚步,这雪天不是很方便赶路,好在林夕和张国栋走出大队没多久,就见到前面过来辆驴车,林夕拦下来问去不去山前村,这人看了一下林夕的药箱子,连忙点头:“这是要给人看诊的吧,来上车我送你们去。” 林夕本来还想问要多少钱的,倒是被这人的热情给撅回去了。 到了地方刚下车,林夕就见到那翠萍婶子了,她正要对呆呆看着自己的翠萍婶子点点头示意,这翠萍婶子妈呀一声就跑远了。 这弄得林夕挺尴尬的。 “找个人问问赵老汉家在哪里。”张国栋交代道。 林夕就敲了就近一户人家,问清楚地址后就给张国栋指路。 话说那翠萍婶子,原本正站在三妮门外骂街呢,说三妮小姐身子丫鬟命,生了个孩子就以为自己是那老祖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躺在床上叫人喂,还不如个死猪,反正怎么说话难听她就说什么,打算将这人逼出来做点家事。 林夕之前说的四十天月子,可算是把她给逼坏了,就是看不得出了月子的三妮半点好,这大冬天的正好治治她的小姐身子。 谁曾想三妮才刚受不了的走到门边,翠萍婶子看到林夕了。 她就这样在自己骂人的时候出现了,还冲着她露出了个笑,那笑的意思还能是啥,肯定是后悔那十几二十块的诊费换三妮坐月子了,现在准备回来找机会拿回去了! 哎呦她的老天爷啊,她的磨盘骡车啊,要保不住了。 翠萍婶子吓得赶紧将三妮给推了回去,连声说道:“哎呦我的祖宗啊,这大冷天的你可别出来,快回到被窝里最养着,等天气不那么冷了再起来活动,是不是饿了,娘给你做碗鸡蛋水去——” 说着就迈出门槛给三妮做鸡蛋水喝了。 三妮一头雾水的看着管得严实的门,又看看在自己怀里不知事的小家伙,不解的歪歪头,想不通自家婆婆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赵老汉家,赵红英有气无力的接受着检查。 林夕和赵国栋检查后交流了一下,一直觉得是里面的胎盘没落赶紧,因此做清宫,是首选的治疗手段,只不过这需要后期一个营养的补给以及家人的照顾,还有赵红英自己也要注意一些事情。 张国栋选择出去跟赵老汉夫妻讲其中的利害关系,林夕则是坐在了这赵红英的身边。“同志,你需要做一次清宫处理,我师父会用针灸和让你服药的方式帮助你把肚子里没掉干净的脏东西给排出来,也许会很痛苦不适应,你能听懂吗。” “我能的,谢谢你们过来给我看诊。”赵红英尽管身体很差,还是跟林夕说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爹会被舅姥姥几句话给带偏了,其实给我开药的不是你,我说过了,他们不信。” 林夕眼神一闪,道:“先不说这个,我们说说清宫之后你该注意哪些调养。” 透露 赵红英却拦住了林夕:“你不问我这孩子怎么来的,不问我药是谁开的吗?” 这段时间,不管是父母还是舅姥姥以及知道这件事的同学,都对她各种逼问,就是想知道让她怀孕的那个男人是谁。 没想到这年轻大夫却一个字都不问。 林夕说:“这点我没兴趣,我就想着找到你的舅姥姥,弄清楚她这么做的原因,其他的事情,我会自己做,至于你自己的秘密,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留在心里给自己一个教训。” 林夕该说的都说了,赵红英以后的生活会如何,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一个二十左右的女青年在大好的年华里选择了堕胎,不管她是出于爱还是什么,林夕都只觉得蠢。 若那男的真的是珍惜她的,就不会婚前碰她,要么就早点提出结婚。 但是赵老汉之前在卫生所语无伦次的说话的时候,透露了赵红英并没有结婚对象,这说明了那个男的根本就没见光,两人的所谓恋情有可能一直就是地下情。 这样的感情,林夕不觉得有什么好的,但是个人自有自己的思想,她不强加干涉,只说病。 外面张国栋也说了该说的,还给开了药,让赵老汉找人上镇上开药去,他们先给赵红英治着。 赵老汉诶诶两声,连忙找老妻拿钱,出门找车进镇去了。 赵国栋这才进了赵红英的屋子,进来之后就开始给赵红英施针,林夕一边看着一边学习,偶尔见赵红英痛苦嘤咛,就出言安抚一下。 这场施针足足进行了快两个小时,林夕都看到赵国栋的额头冒汗了,赶忙给他擦干。 赵老汉买了药回来就开始熬着,屋子里很快弥漫起了药物的气味。 赵红英鼻子动动,扯了扯嘴角:“这也是落胎的吗,刘喜给我的药不是这个气味的。” 林夕的手一抖,看了赵红英一眼,她这是在告诉自己,谁给他的药。 说这句话似乎耗费了赵红英剩下的精力一般,话音落下她就闭上了眼睛。 林夕心中却大骇,这世界是真的小,自己追个造谣者,都追到刘喜女人的家里了。 不过……看赵红英这个样子,应该是被刘喜欺骗的。 林夕咬紧了后槽牙,刘喜这个男人,她一定要将他送进该去的地方! 下午,赵红英的药喝完了,施针也结束了,张国栋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才站起身,准备和林夕一起离开了。 林夕将药箱子里面补血的药剂拿出来,又拿出了一包红枣,让他们过段时间给赵红英煮了喝。 赵老汉看着老妻接下了林夕给的东西,自己转身进了灶间,不多时拿了四个猪肘子和两只活生生的鸡,要作为两人的诊费。 赵国栋决定收了那只鸡,其他的倒是不需要。 “请二位一定要拿着,不然老汉我是没脸见您了。”赵老汉将东西装在一个麻袋里,背在了身后:“这样吧,我给你们送回去,你们治病救人,辛苦了。” 又见觉悟 林夕张国栋都拗不过他,回去大队的路程就变成了三人行。 一个妇人悄悄的来到了赵老汉家,一边看林夕几人离开的背影,一再问赵老汉手里提着什么。 “哦,是给两个大夫的诊费,四根猪肘子,两只鸡,还有……” 话还没说完,翠萍婶子又拔腿就跑了。 一回去看了看自家的磨盘和骡车,忍不住又跑到三妮身边问:“儿媳妇啊,晚上想吃点啥不。” 那林大夫喜欢她这个当婆婆的照顾儿媳妇那就照顾吧,起码儿媳妇吃了东西,养分都是给了自家大孙子的。 三妮再次无语了,她家婆婆今天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跟见鬼了一样。 林夕想将肘子都给张国栋带回去的,谁知道张国栋来了句:“喜欢吃那我就带两个回去晚上烧了,但是你还是留两个回去院子里比较好。” 林夕默然,她现在都不想给院子里送东西了,一想到江百合和李红梅这两人都能面不改色的吃她的东西,林夕就觉得不高兴。 张国栋叹了一口气:“你啊,还是个孩子呢,你这样想,就算你不喜欢其中一个人,你也要做到表面好,这样以后吵架了或者是闹矛盾了,你都会有帮你说句话的人,你一句你吃了我的还对付我,就能把人家逼墙角去了,知道吗?” 林夕点点头:“我听师父的。” 师父说的没错,其实林夕自己也清楚的,既然要刷好感度,没理由刷村民的不刷知青院的诸位,就像她对付那些不知道感恩的村民一样,她照样可以选择用同样的心思来对待知青院的的诸位,就当任务一样好了。 刚回到院子里,林夕就被江百合拦住了。 “有事吗?”林夕看似随意问道。 江百合一副正义使者的样子,像审犯人一样对林夕进行了审问:“你这肘子啊,都是哪里来的,你的票是哪里来的。” 一旁的李红梅鹌鹑一样,默默后退了两步。 林夕皱眉,解释道:“这些是我朋友赠与我的,怎么了,赠与犯法了吗。” 林夕本来是想着,给大家也分两个肘子剁一下熬汤也能补补胶原蛋白啥的,见到这人说话就恶心,干脆提溜着准备放下的肘子收回房间了。 出来的时候一人发了两个鸡蛋:“这都是乡亲们对我的馈赠!我也馈赠给大家,既然江知青觉得这是一件腐蚀了你革、命精神的思想,为了不影响你,这赠与行为我绝对不对你做,放心吧。” 安国萍拉了拉林夕:“算了,你别理她,你赶紧去吃饭吧,不然一会夜路不好走。” 田满附和了一句,也招呼林夕赶紧吃饭去。 都到门口了,江百合还在那里说林夕一点都没有吃苦耐劳的意思,说林夕贪图享乐。 沈廷余冷不丁开口说了今晚上第一句话,却是冲着江百合去的:“你吃苦耐劳,那今晚我们抓的鱼在你眼里想必也是腐蚀你革、命精神东西,你可千万别吃,这院子里的油是林夕的姐夫帮着大家换来的,你要是不稀罕,你可以吃你的白水煮菜去。” 江百合恨恨的看了一眼沈廷余,眼里竟然带着委屈。 不过算是消停下来了。 李红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本以为猫冬能进行到阳春三月之后,没想到上面临时来了个任务——修路。 当大队长敲锣集合了队上的人家后,宣布了这个任务,要将各个大队和兵团以及小镇、县城的路都打通了,上面会派干事和当兵的来监督,修好了还不算还要每天验收路段质量的。 红星大队被分配大约四十里左右的路段,好在大队人不算特别少,要是分两班做事估计也不会多忙,但是等真的开工起来,却发现了一个弊端,这天气太冷了,人就有了惰性,这惰性一起来了,就会想偷懒想着浑水摸鱼,想着反正还有下一班的人来做事,何必那么认真。 于是一百多米长的路坑坑洼洼的,大队支书见了直跳脚:“咋能这么做事呢,回头让上面的领导,还有其他大队、公社的人怎么说我们红星大队!” 问了是谁偷工减料,没一个人敢回答。 气的大队支书吹胡子瞪眼的,还是沈廷余给他支招,将各个路量起来,将大家都分配固定做什么事,第一天先比拼修路质量,做得好的主要负责路段的维修,做的不好的就运土、给大家送水还有其他的杂事,做不好就看工分说话。 大队支书举一反三,次日将这个安排说了之后,还多加了一句:“要是做得好,加工分,做不好就扣出来给这做得好的人,不然我们这路修差劲了还一样工分谁福气啊!” 好呗,这个偷懒问题算是找了一个快准狠的办法解决了,只是这一忙起来真是要了人命了,人都不能休息,真是应了那句,小孩当女人用,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更别提不会抗议没有感觉的机器了。 凡是和修路的机器那都是连轴转,三班倒一样拼命的干,运土运沙等特别的辛劳。 沈廷余因为是大队里的技术员,跟田满和安民生还有微动几个人时刻守在田边,机器要是有了故障立刻就检修,不然可耽误事儿了。 不管大队上做了多少有油水的吃食,哪怕汤里有鸡蛋都不见大家胖起来,看着全村的男女老少几乎都脱了一层皮。 林夕白天也上工的,不过就上半天,帮着做些杂事,时不时有人磕到碰到了都会过来涂下药,回头处理好了继续干活。 来检查的领导看见了就说大队支书想得周到,技术员和卫生员都在呢,大家做事也都更有盼头更安心的。 张奶奶年岁大了又身体不好,这是大队支书和队上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因此她就是偶尔过来给后生们送送水,见林夕刚才将自己的水壶给了沈廷余,张奶奶眼皮一跳。 这孩子,咋不知道避嫌呢。 这女孩子的水壶能给男孩子喝吗? 承诺 忙上去将林夕的水壶拿回来给林夕塞了回去。 沈廷余愣了愣,见张奶奶还是递出了家里的碗给他倒水,才稍稍安心,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张奶奶生气了呢。 而林夕则是被张奶奶叫到一边耳提面命:“你是个女娃娃,女娃娃要金贵要矜持,不能这么主动的,而且你也太马虎了吧,自己喝的水壶就往人家手里递过去!” 林夕这才知道张奶奶因为水壶的事情教育自己,可是他们都没对着壶嘴喝啊,他们很注意卫生的。 “呆!”张奶奶叹了一口气,“晚上来我屋里睡,我跟你好好说说。” 林夕乖巧的答应了。 张奶奶刚走,林夕就又凑到沈廷余身边去了,让他休息一下,从上午开始的三个多小时,沈廷余就没怎么停下来过。 要不就是维修机器要不就是和张建邦一起开车运土,要不就是跟着大队支书走来走去测量检查。 现在看他,似乎早就褪去了半年以前的文弱纤瘦,身体逐渐强壮起来的样子,因为维修东西而挽起来的袖子,露出半截结实劲瘦的手臂。 “我没事。”沈廷余低声说话的时候,微微靠近了林夕一点,在外人看着,这两人是铁打的情侣无疑。 奈何一个刚开窍还不知道从何下手,一个还懵懂中。 “那是谁。”今日检查修路进度的是兵团派来的一个士官,见到林夕没和大家一起下地,就问大队支书:“她为什么可以陪着人聊天不做事。” 大队支书顺着士官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那是卫生员,没人受伤的时候,她就帮着做点小事,站在她旁边的是我们队上的技术员沈同志,林夕这同志喜欢学习,搞不好是在看怎么维修。但是这里有人需要擦药的时候她是一点都不含糊的。” 听到卫生员三个字,士官眼神一闪,随后点点头:“行吧,但你让这两人不要凑得那么近,影响不好。” 站在他们身后的田翠芬看了两人一眼,心道:人家处对象不走近,难不成跟别人家的对象走近啊。 但是这话肯定不能说的,要不然就是不尊重领导了。 田翠芬很快投入了工作中。 晚上,林夕在张奶奶的念叨下,承诺了正常情况下不会把水壶递出去给人用了,才哄得张奶奶露笑颜。 阳春三月到来之前,这条路修好了,大队里领了五十块的补贴,上上下下都高兴得跟,这笔钱就算不分下去,大队支书也会安排在年底给大家领回去,可能换成糖盐也可能多抱几头小猪仔,到时候杀年猪了大家多分点肉。 总之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在这个节骨眼上,张建邦将林华茹约到了镇上。 两人是骑着那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去的,张建邦一双脚踩得飞快,林华茹只能抓着他的衣服下摆,让他慢点。 直到进入了平安镇的范围,张建邦才放慢了速度,林华茹也松开了抓衣服的手。 “你还不说吗,带我来镇上做什么?”等到张建邦停车,林华茹跳下来就问。“这段时间你总是出去忙,都很少回家,你,你在外面都做些什么。” 张建邦也不解释,带着林华茹绕到了供销社后面的小院子,二话不说就推了进去。 “你干嘛呀怎么推别人家的门!”林华茹着急的拉住了张建邦,却被张建邦反手拉住。 他认真的说:“这不是别人的家,是我们两个以后的家。” 林华茹一怔,打量起这个小院子来。 院子里有个小天井,上面用红砖砌了一个小池子,可以洗衣裳洗被子,东边的角落有几个很大的木箱子,里面都是土,似乎随时等候主人在上面载种菜蔬或者花卉。 天井旁边是一个浴室一个厕所还有灶间,都安排在外面了。 林华茹眨眨眼,又朝着正房里面走进去。 里面显然已经是布置过了,刚一进门,一侧都是空的书架,一侧是放置洗脸盆的架子,上下放着两个崭新的盆搭着崭新的新毛巾。 门口一进来能看见的是一套老式样的沙发,三面中间围着一个茶几,茶几上挡着几个白瓷带盖子的被子,靠着里面卧室的位置,并列放着两个长桌子拼凑在一起。 桌上先铺了毛玻璃看着就十分厚重,两个竹编外壳的热水瓶就放在上面,两把椅子都被塞到了桌子下面的空隙里。 这前厅旁边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门推开,里面就是卧室,一张大床就矗立在其中,床边有个双开门的衣柜,一张桌子摆在门边不远处的地方,也配了一张椅子,卧室的凳子和前厅的凳子是一样的带着靠背,刷了绿色的一层漆。 张建邦看着这房子未来的女主人认真仔细的看屋子里里外外,心里高兴着呢,就见到林华茹低下了脑袋,默不作声的哭了。 张建邦慌了,赶紧上前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这漆的味道太大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以后我们再来看。” 林华茹摇摇头,靠在了张建邦的怀里:“我,我是高兴的。” 这里里外外的装饰,东西摆放,全部都是她以前对张建版描述过的期望的家。 她本以为张建邦这个梆直的脑壳,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她对于未来生活的期待,偏偏他全部都知道,还记下来,并一个人一点一滴的凑齐了这些东西来布置。 “高兴还哭啥。”张建邦就说:“你别看这屋子像模像样的,缺的东西肯定不少,你给看看我们到时候还买什么。” “嗯,好,让我看看,家里没镜子梳子咋行,你筷子买了怎么没买放筷子的筷子筒?还有纸啊之类的小东西你都忘……。”等念叨完这些,林华茹破涕为笑,补充:“这屋子还有一客房,可以把爷爷奶奶接过来住。” 张建邦深深看她,说好。 两人回去的时候之间的距离感似乎就一点都没了,张奶奶笑呵呵的,盘算着什么时候提两个年轻人结婚的事情。 她可不喜欢现在的在什么大食堂结婚,念一段词就成婚的那种,她更喜欢古式的婚礼,再不济来个白婚纱也好,一时间张奶奶竟然觉得还要东多东西要思考。 识药 毕竟她和老头子膝下,就张建邦这么一个孙子了,他的婚姻,自然是他们一家最重要的大事。 张奶奶的心思,这会一半是被林华茹和张建邦的婚事给占据了,另外一半是被林夕这孩子占据了。 对于林夕这孩子,张奶奶是真的没话说,还没见面,就给她送过一次吃的,后来又给她调理身子,寻摸那些营养品,在得知张建邦有困难的时候,二话不说拿了五百给林华茹,让华茹给送来。 林夕还聪明,得了她家老头子的青睐后,更是专心学习,她都能明显的感觉他家老头子现在走出去,都叫那什么,走路带风了! 张奶奶就寻思着,将林夕带在身边好了,建邦是出去找了房子的,眼看着两人婚事就要被提上行程了,那林夕在知青院子里住着,她可不放心。 她多大年纪的人了,从张建邦带回来的只言片语中,哪能不知道院子里那两个对林夕不友善的姑娘都抱着什么心思。 在她眼里,林夕是有点小迟钝没什么心眼的姑娘,她愿意好好带在身边照顾。 这张奶奶心里有了想头,就见老头子抓到屋子里说了一番,让他好好带人家,不要学那些老古板硬是要几年之后才教真本事。 张国栋答应了下来,转头就说要开始教林夕扎针。 林夕:…… “师父,我药都没认多少。” 张国栋一顿:“那你说说这两天都学了什么,你之前买到过我的手抄本,应该能看了一点吧。” 林夕张口就来,作为一个背过《烛之武退秦师》《出师表》《逍遥游》以及完整版离骚等等等等的学子,每天记两三个草药,不是难事。 “艾草有特殊的馨香味,艾草茎具明显棱条,上部分枝被白色端棉毛,单叶,互生,茎干中部叶卵状,全植株入药做成枕头有安眠助睡的疗效,可温经止血,散寒止痛,平喘止咳安胎等作用。” “蒲公英有清热解毒利尿通淋消肿散结的功效,叶边缘有波齿状,贴地而生,花亭上紫红色密被蛛丝状,长柔毛,吹之则散。” “夏枯草,多年生植物,匍匐根茎,节上生须,基部多分支,浅紫色,花萼钟形,去痰止咳,清热解毒消肿散结。” …… 等背得差不多,林夕却说,里面很多药草她都没见过,张国栋只能暂时歇下了教她扎针的心思,只漫山遍野的带着林夕去辨认草药。 北方多山多药,要就地取材,开始学识药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只不过林夕看着张国栋一株株的教她辨认草药,却在这上面犯了难,她对一些看起来和杂草没什么良药的草药,有点抓瞎。 因此萌生了找彩图版中药书甚至是拍摄下他们照片的念头。 不过这个时候,一些配了彩图的中医书籍,说是崇洋媚外还是啥的,都被禁止流通售卖了,而照相机就更别说了,几百张工业券和几百块的价格,让林夕觉得有点瑟瑟发抖。 推荐 回去就对林华茹吐槽了一下,林华茹问她怎么那么坚持要学中医,原本她以为林夕只是兴趣,没想到跟着张国栋两月,都已经学诊脉学识药,甚至还来了一回接生一回堕胎。 林夕想了想:“要是我没有药厂的关系,你说我该有多不便利。” “治病救人开药针灸,也要有材料才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良医也难为无药之争,我希望没有西药的时候,我也不会遇上病患有解决办法却无药可救的地步。” 林华茹深深看了林夕一眼,只觉得此刻的林夕,似乎和平日里的样子有所不同。 过了一个年,不仅地里的庄稼长了,这个她一直想护着的小表妹,也有了成熟的样子。 “姐,说起来今天是清明呢,晚上我们吃什么啊。” 在闽市,清明是要吃青团和春饼的。 林华茹好笑的看她,才刚觉林夕长大成熟了,这又冒出来个吃货的样儿,一时间被林夕这变换的样儿给弄得心头柔软。 “想吃就叫你姐夫给你买。” 林华茹是脱口而出的,结果一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她怎么说了这样的话? 林夕揶揄的看她;“哦——姐夫。” 林夕一个哦字尾音拉得老长,把林华茹燥得不行。 出了门来,林夕老远见到沈廷余满脸怒色的回来,有心想问问怎么回事,她就迎了上去,结果走近了之后,林夕却见沈廷余的表情又不是怒色了。 见到她,沈廷余还好脾气的笑笑;“要上工了?” 林夕点点头:“嗯,你推着自行车这是从哪里回来啊。” 沈廷余顿了顿,道:“兵团借调我去修了点东西。” 林夕实现往下,却看到沈廷余的手上流着血,这下她什么都顾不上,赶紧将人手牵起来,朝着院子里走:“你的手怎么回事啊,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你的手很重要,配上你的脑袋和思维,绝对能成为数一数二的人物,造福百姓们,你怎么就是不记住呢。” 话说着,人已经迈进了院子,林夕拿了自己的小药箱出来,在院子里的石桌子上给他擦药。 这一处理,林夕的心里就一抽一抽的,这好端端一双手控看了都要尖叫的手,才出去那么半天就被折腾成这个样子,手背上细小擦伤无数,大拇指一条条血凛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 “你没带手套吗?”林夕的口气有点冲,沈廷余却莫名高兴,但是不敢表露出来。 他明白自己要是笑了,搞不好林夕就要跳脚了。 一边担心林夕心疼,一边又觉得林夕这个样子让他心里舒坦,这别扭的冲突,快让沈廷余坐不住了。 好一会,才低声说了起来。 原来之前修路的时候,有位士官见过沈廷余带着知青修理机器的样子,也记住了沈廷余,后来他们兵团的卡车坏了,司机和技术员都束手无策。 这士官不知道怎么的,就直接推荐了沈廷余,结果沈廷余到了地方,都还没开始检查呢,那士官一直说沈廷余一个人就能把车子修好云云,弄得当时站在一边拿着工具的司机和原本的技术员都有点尴尬。 难为 尽管接下来,沈廷余避重就轻,说是他自己不小心蹭到了,但是林夕心里却明白了。 这分明就是那些人故意袖手旁观。 沈廷余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知青去给人检修车子,遭受到了这样的待遇,简直是侮辱,第二,那士官直接上来就夸沈廷余,这个做派简直是难为人。 “下次看到那人,我也夸夸他,再扎扎他!”林夕撇嘴,满脸都是写满了对那个人的不满意。 沈廷余眼中带笑,静静的看着林夕。 江百合锤着肩膀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握手的画面,脑子一热话就出来了:“喂,你们不上工,躲在知青院偷偷摸摸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林夕,你真不要脸,抓着男人的手不放。” 沈廷余看着林夕的手从自己的手上离开,眼神变得有点阴鸷。 林夕指了指桌上的小药箱:“江百合,要不要我顺便给你治下眼睛,没看到我是在给沈知青包扎伤口吗?” “你受伤了!”江百合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冲着沈廷余过去就要抓他的手检查,沈廷余的手抬了一下,却因为动作大了点,刺激了伤口,眉头蹙起。 林夕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虽然弄不明白这江百合怎么忽然就有了同志之间互相帮忙的真“觉悟”了,但是江百合这咋咋乎乎就给沈廷余来个二次伤就比较不能忍了,她上前将江百合和沈廷余隔开。 “你别碰他。”林夕冲江百合说了一句。 结果这句直接点燃了江百合一般,大着嗓门就说:“就你能碰我们不能碰,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林夕,我忍你很久了,一个姑娘家不要那么上赶着见到一个好点的男人就扑过去。” “你说什么碰不碰的,我是给沈廷余伤口护理,你呢,你是什么动机要抓人家的手,别自己脏就说别人不干净。”林夕也来气了,这什么人啊,自己做错事情要搞得是别人做错事一样,站在高位批判。 凭什么啊。 眼看一场斗争就要开始,沈廷余忽然说了一句:“江同志,我和林夕是正儿八经的在院子里治伤口,院子里也不是你说的就我跟林夕两个人,林夕的姐姐还在旁边,不构成你说的偷偷摸摸,我希望你能向林夕道歉。” 江百合像是泄气了一样,白了林夕一眼,转身进屋子了。 这姿态,一下从泼妇撒泼变成了小白莲上身了,林夕耸耸肩,完全不能理解江百合这个人。 沈廷余的手被林夕包得有点吓人,兵团又一次来找人的时候,大队支书直接将人带到那士官面前,士官看了看沈廷余的手,倒是没有继续为难了,离开之前朝着林夕的方向看了看。 这一幕被沈廷余发现了,狠狠的皱起了眉。 这天修路,一个小孩不知道打哪儿来也没人跟着蹦蹦跳的往人家平整地段的地方走,林夕赶紧将他拉过来:“小孩,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快回家找妈妈去。” 小孩撇撇嘴,一旁的狗娃就跑了过来:‘林夕姐姐说的没错,你不要在这里玩太危险了,跟我一起去那里玩。’ 小孩高兴的跟着去了。 下晌午的时候,林夕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顾连长家的孩子,家里没人带,不如跟着爸爸来这边监督工作,所以就有了他出现在这里的一幕。 那顾连长从孩子口里得知,是个叫林夕的姐姐和狗娃哥哥提醒他的,还特意找了林夕道谢,林夕不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只简单客套了两句,把人家要写感谢信的念头给推了回去。 支援 次日中午的时候,一牛车在红星大队知青院外停下,魏国红对那大叔说等她一会就好。 等要敲门喊人了,魏国红却犹豫了一下,本就是一起下乡的,搞不好林夕也困难呢。 可是肚子里传来的长鸣,让魏国红脸红红白白的,最后还是进去了。 林夕对魏国红的到来表示惊讶不过也好好的招呼了,将零食朝着桌子上放。 见魏国红塞了好几块鸡蛋糕和糖,林夕察觉出不对,在魏国红的手上按了一下。 “你几天没吃饭了!”林夕先是察言观色后诊脉,确认了魏国红这是给饿的。 魏国红有点惊奇林夕这一手本事,替林夕高兴了片刻,但是林夕追问她为什么会身体虚弱,她情绪又低沉下去,将最近的事情缓缓道来。 李家庄有个干部,说是和京城有点关系的,平日里就喜欢弄些门道,最近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说是南边遭灾了,他动员大家捐粮,不捐的就会被他直接打上不爱国的标签。 这个标签谁敢带上去,因此庄上的人都捐了,不过聪明一点的,都知道给自己留一点,知青院里几个人也都是这么决定的,毕竟平时领粮食,那干部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要是他们缺粮了,搞不好这位看都不会多看他们一眼,随他们饿着。 但是糟糕就糟糕在,院里那位丽丽,不但悄悄观察了大家藏粮食的地方,还直接和那位干部一起合作,将知青院里兴师动众的来了个底朝天,还说魏国红他们几个知青吃着李家庄的粮食却不为李家庄的集体荣誉着想,是白眼狼之类,。 一个院子里的男知青李洪军说了一句难不成荣誉能让大家不饿肚子,被这干部抓起来在庄里绕了几圈,是批了又批评,还不许他吃饱,说是要让他记住人民的恩惠。 魏国红自己心里也觉得他们下乡也是付出了劳动并不是低人一等的,所以对李洪军很是同情,会省点吃的帮衬着,这么一来二去,魏国红自己也半饥半饱的,好在她和李洪军都还活下来了。 这营养不良的原因就在这里了,魏国红过来找林夕的原因,也在这里。 她想借点吃的,先撑过这个月,她已经写信回去问问闽市是个什么情况了,如果闽市问题不大的话,请家里给她送点粮食。 “下个月我会还你的,或者,我给你工业券换可以吗?”魏国红挺节约的,家里给的工业券到现在都没有动过。 林夕摆摆手:“我们是朋友,又是一个家属院出来的,你不用说这话,能伸把手的我不会拒绝的,你等等,我看看我屋子里有什么,不够我再找别人匀匀。” 林夕在房间里翻找了起来,张建邦送的外面包着糖的饼干两包,之前家里寄来的细粮还没吃的,也找到了两斤,家里又送了一次包裹,里面还有几个罐头林夕也还没动过这会全部拿出来,再加上一点黄糖一点红糖,一罐子麦乳精,都给魏国红找出来了。 这些东西,看着也顶不住两个人吃一个月啊,总还要再空出一点时间给魏国红缓缓的。 万一家里的信件和寄出来的包裹不能及时到,也能有个时间的缓冲不是么。 好的 林夕见自己房间里就这么点东西,让魏国红先别走,她出了门直奔大队支书的家里,找了田翠芬,说用工业券换点吃的。 说了自己的来意后,田翠芬也没多的话,找了二十斤左右的粗粮,并几斤地瓜直接交给了林夕:“先应应急,东西糙别嫌弃,工业券就不要了,谁都有困难的时候,互相搭把手,要是她缓过来了,给我几毛钱就行。” 林夕替魏国红谢过田翠芬,匆匆又回去了。 回来的时候遇上了探头探脑的江百合,见林夕拿了一袋子东西进门,就凑过来看,结果发现屋子里坐着魏国红,就惊讶的问是怎么回事。 林夕不想说,江百合就一直看着林夕手里的袋子,魏国红见她那个样子心里有气,就将自己是来借粮的事情全盘托出。 那江百合果然不负她望,一听来借粮的扭头就走,速度不要太快。 最后魏国红是带着林夕给的一大包裹的东西回去的,上车前,林夕抓了几颗糖给赶车的老汉,谢谢他大中午的送人过来;“耽误您吃饭了,谢谢你啊老叔。” 那老汉被她说的不好意思极了,收了糖也没说魏国红耽搁了快一个小时,扬起鞭子就赶车走了。 林夕凑来的东西,光是粮食就三十几斤,还有那些罐头麦乳精啥的都十分不好得,让魏国红回去的路上,眼泪一直掉。 那老汉大概也知道魏国红为什么来,见状就劝她:“有那么好的小姐妹,有什么哭的,你应该高兴,二话不说就给你帮忙,这年头,粮食就是命根子,你这个小姐妹啊,是个好的!” 魏国红擦擦眼泪,“嗯,叔,我都记住了。” 回去后魏国红将林夕支援她的压缩饼干拿了出来,因为捐赠粮食这件事,丽丽和院子里的人都闹了矛盾,院子里的粮食就都分开了,每个人自己解决吃饭的事情,要么找老乡搭伙,要么就自己煮,不过柴火都要自己处理。 不过粮食分下来,每个人就几十斤,要吃到秋收的,李洪军更是只有可怜的十斤,因此魏国红才会开始省粮食,给李洪军留点。 虽说同伴之间互相帮助是好事,不过她这么做,也是因为李洪军,平日里也很照顾她…… 魏国红拍拍脸,洗了陶罐,就在自己的屋子里升起了小火炉,架上了陶瓷罐子,里面装水烧开后将饼干掰碎了扔进去,没多久,滚烫的水将饼干泡开,再过了一会,魏国红拿着筷子在里面搅合两下,将饼干变成了一罐子的糊糊。 这东西好吃耐饿,这可是正经的粮食压缩加油加糖的,这一碗糊糊下去,扛饿着呢。 魏国红灭了火,用勺子直接舀了吃了一口,味道很好,很充实。 她自己今天是请假出去接粮食的,香甜的气味传了出去,院子里也没人知道,她心道,下次就不煮饼干了,免得招狼了。 将糊糊灌进了水壶,她才披着条毛巾出门上工,路过李洪军的时候,魏国红说了一句;“你的水壶没带。” 表哥 魏国红说完就将还温热的水壶递了过去。 李洪军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毕竟魏国红说过要出去找她一起下乡的小姐妹借粮的。 等到没什么人注意自己的时候,李洪军打开水壶盖子,一股甜香扑鼻而来,他喉头一哽,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魏国红的信正好到了闽市,魏爸爸魏妈妈看了直皱眉,他们闽市闹水灾是没错,但是那个范围就是靠着海边的几个村镇,而且粮食问题上,本地的工厂企业以及粮库都调了粮食支援,并没严重到大部分人吃不上饭的地步啊。 而且闽市天气不错,气候湿润,这个气候再种一茬作物也是完全没问题的,最多晚上那么一两个月收割,后续很快就能自给自足了,至于到北方那么远的地方都为闽市捐粮了吗? 虽然魏国红没说林夕,但是魏妈妈和林妈妈玩的不错,就和魏爸爸兵分两路,魏爸爸找粮食去,她找林夕妈妈张菊女士去。 “我们小夕没说这个事。”张菊皱眉,不过这不影响一个母亲的担心,她对魏妈妈说:“要不我也寄点过去,以防万一,再跟我闺女好好说说我们这里的情况。”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还在在外面,我这心里就没放下来过。” 两人都不是重男轻女的,张菊更是只有林夕这么个女儿,担心都是一样的,分开后两人都开始张罗着上谁家匀点粮食。 每个月能买到的粮食定额就那么点,她要是想给林夕寄粮食,那就需要找人匀一点或者借粮票。 林一平回来后想了想,上了林二贵的家门,他们家总是吃老家寄来的粮食,平日里饭票粮票都是打牙祭或者换了别的票了,现在是月初,他们手里肯定还剩下点的。 林小婶知道这件事后,却有了想头。 她想让林来福带着粮食和票下乡看林夕去。 还说要林来福和林夕好好处处。 张菊觉得这个节骨眼,能有个人亲自将东西送到林夕手上是挺不错的,可是林小婶这话她可不愿意,就说;“我考虑考虑。” “哎呀还考虑什么呢,我们来福可是对小夕一百个满意,就算小夕懒惰了一点,个子小了一点,嘴巴薄了一点,脾气坏了一点……”看了看张菊的脸色,林小婶好歹是将自己其他的形容词憋了回去。 “但是我们来福就是喜欢你们林夕,要不人就冲着我家来福这长相,不知道多少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呢,你想想林夕多有福气是吧,你放心,都是当妈的,等林夕过门了,我们就当她是仙女一样供着,你说好不好啊。” “不好。”张菊生气了,这林小婶说的话越来越不靠谱,就冲着她这样子,张菊也不放心让她儿子去看自己的女儿。 张菊这么想着的目光落在了林来福的脸上,刀条脸细长眼,三七分的头发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油光蹭亮的,张菊看了就觉得恶心。 对于女婿的人选,她还是喜欢那种眼睛大面皮斯文气的那种年轻人。 心跳 最好比较聪明会读书,这样的女婿,才是她想要的,就眼前这个林来福,她是哪哪都不顺眼。 跟别提她家和林二平家里那些一地鸡毛的糟心事了。 林小婶就不说话了,她也是有脾气的,自家孩子自家看得顺眼,她就觉得林来福谁都比不上,看上林夕当儿媳妇,是她林夕赚到了,林小婶还觉得吃亏了呢。 倒是林来福自己对张菊说了很久,表示自己就是拿林夕当妹妹看的。 表情诚恳得很,半点都不像对林夕有意。 张菊看了他很久,才同意了下来,次日林来福就带着两袋子粮食出发了,张菊将写的信和票据还有一百来斤的粮食都交给了林来福,魏妈妈也是提溜了一袋子的东西拜托了林来福。 林来福上车前都和和气气的,上车后却开始一直检查两个包裹,见到喜欢的零食出现在林夕的包裹里,他拿起来就是往嘴里塞。 再往椅子上那么一靠,之前装出来的老实都消失了。 “切,大伯娘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林夕呢,一个啥时不会做的小矮子,我看得上是荣幸了,大伯娘竟然还敢挑刺。” 林来福就是愤愤不平,其实他看上了张菊科室里的一个小姑娘,年纪十六,虽说才初中毕业吧,但是那身段那眉眼,说话软绵绵的,简直是长在他喜欢的标准上了,要不是这样,谁耐烦帮张菊带东西下乡啊。 还不是想借着和张菊的接触,认识认识那个姑娘呗。 林夕不知道表哥来“看望”她了,此时正冷冷的看着桌前的包裹,问刘喜这是什么意思。 林夕今日在卫生所上工,午饭刚过,这刘喜就拎着两个包裹出现了,一来就朝着张老头屋子里钻,林夕本来是没在意的,没想到这人还直接出现在了林夕面前。 将包裹扔给林夕。 刘喜见林夕发问,笑笑,带着点倨傲:“打开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再给你换。” 林夕手伸出来,安在包裹上。 刘喜心中冷笑,什么麻辣知青,还不是因为一个包裹折了腰。 他还真挺心疼买小皮鞋和这些营养品的,不过林夕能上钩是再好不过,也不算他的钱白花了。 只要林夕收了他东西,不出一月,林夕必定躺在他身边。 刘喜脸上都要毫不犹疑的露出贪婪之色了,却见林夕抓起包裹就扔出去:“我这里不是什么垃圾回收站,不收垃圾,也不是寄存处,这里是卫生所,不管你要做什么,主意别打到我身上。” 这举动让刘喜蒙了一下,还有女的不喜欢这些物质? “林知青,林大夫诶,我就是想跟你好好认识一下,好好相处,没有别的意思,这些东西不值钱,就是个小玩意。” 林夕恶心得不行,刘喜是骗了几个或无辜或天真的女人,就觉得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会被他蒙骗吗,自我感觉太好了吧。 林夕担心自己的态度不清楚,会给这位刘干事留下有机可乘的念头,干脆说道:”刘喜同志,非要我说得明白的话,我提醒你几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刘喜手抬起来对着林夕“你你你你”的好几下,终于还是败在林夕的目光下,只能放下一句狠话离开了;“你有种,等着。” 不就是为了那个姓沈的小子守身如玉吗,看我不把那小子搞了,你为谁守身如玉去。 林夕见刘喜灰溜溜的拎着东西走了,才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不一会,田翠芬出现在了门口,她是为了她家狗娃来的,这孩子上山下地的又给摔了。 林夕给狗娃处理了一下,狗娃就颠颠的离开了,又要去炫耀他腿上的药水,小孩的审美奇怪,还觉得这样怪好看怪酷炫的。 田翠芬却没有马上就走,问林夕刚才刘喜是不是来找她说话了。 “林大夫,我可跟你说啊,这刘喜就不是个好东西,以前有个知青就被他害得不行,我估计那女知青一辈子也就那么毁了,女孩子的那个,是很重要的。” 林夕笑笑:“他确实恶心。” 原本林夕不想多说刘喜,不过见到田翠芬这么问,她忽然灵机一动,多说了刘喜好几句坏话,再次把这个人的印象刷出来。 田翠芬在卫生所待了好一会才离开,回去之后还在那儿说呢,刘喜怎么老是来大队上。 大队支书虽然觉得男女的事情他管不着,也许是人家你情我愿,但是听儿媳妇那么一说,也觉得刘喜来大队的频率太多,搞不好对新来的知青有什么想头。 那可不行,再坏一个姑娘名声,他大队的名声也会不好听的。 于是找了老张头,严厉的说不许那个刘喜多来大队。 老张头本来就心虚,还以为大队支书发现了什么,连忙就应下了。 话说林来福这边,也正朝着北省而来,火车行进了五天,林来福浑身臭烘烘的,他抽了一张林夕信封里的十元票子,找了个地方狠狠洗澡,给自己头发抹上水,才租了一牛车往林夕所在的红星大队赶。 到林夕这边的时候已经是吃完午饭的时候了,林来福一下车看到这农村的场面,可把他牛气坏了,走路都带风。 要知道,他可是城里人! 还别说,他这个派头加上一身中山装,走到大队里,那可是一份景色,听说来找林夕的,一个个都给他指路。 林来福心中疑惑,怎么林夕在这里的声望那么高。 等在卫生所找到了林夕,林来福就将手里的信封甩了过去:“大伯娘给你的。” 林夕接了过来,但是没看。 她打算晚上慢慢看仔细的看。 将林来福带回知青院,林夕请田满,暂时接纳林来福一天,田满答应了。 晚饭的时候林来福是在知青院吃的,一直都在挑剔饭菜,最后从兜里掏出巧克力吃了。 李红梅见了,觉得心跳都加快了好几下,一直不错眼的看了林来福好几次。 等到林夕从张家吃饭回来了,李红梅还故意过来跟林夕一起洗碗,问林来福的信息。 林夕笑眯眯的,对李红梅说:“你要是喜欢我表哥,你就大胆一点。” “胡说什么呢,我不是这样的人。”李红梅眼前一亮,虽然觉得林夕是在开玩笑,但是想想林夕和沈廷余之间的猫腻,又看看带着手表穿着皮鞋在院子里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林来福,心里就免不了砰砰跳。 这林来福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人家孩子,她要是跟了这样的人,是不是也就能吃得起罐头,煮的起肉,穿得起布拉吉和小皮鞋了。 走了 李红梅越想越高兴,觉得自己要是和林来福处上对象了,搞不好林来福还会给她买一辆自行车。 林夕可没放过李红梅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压下心里的恶心和呼之欲出的笑,她加重了口吻:“我表哥可是家里的小儿子,他妈妈什么都愿意给她。” 李红梅呼吸更重了一点,这有老人心甘情愿的补贴,以后的日子不是好过死了:“不是我说你,这样好的对象没了,你不想要?” 感情之前一直忍着,是因为认为林来福是林夕的对象啊。 林夕点点头,对着沈廷余的方向看了一眼,表达了自己更爱那一款的:“你知道我就拿表哥当哥哥的,你要真看上我表哥,跟他成一对了,我是没意见的。” 反正你们也成不了一对,原剧情里这位和一个蔫坏的小姑娘处上对象了,还被人耍的团团转。 不过,要是能给林来福添堵,让他不要受父他父母的鼓动跟自己处对象,就什么都好说。 她这刚从原剧情里和刘喜的纠缠中彻底走出来了,新生活才要正式开始,可别毁在了极品又携恩逼报答的林小婶手中。 至于李红梅,这人就是缺少社会的毒打,兴许吃一堑长一智。 林夕轻飘飘的走了不带走一丝云彩,却将李红梅的心思彻底鼓动了。 她本来还有三分犹豫的,这会直接一分都没有了,娇娇的靠近了正在嫌弃村里的空气怪味道的林来福,跟他聊了起来。 李红梅哪里会想得到,这林来福看着光鲜,洗澡的钱住招待社的钱还有吃饭的钱,都是偷拿的林夕信封里的钱,就连吃饭时候掏出来的巧克力,都是拿的魏国红包里的东西。 只一心一意以为林夕看上去家境不错,林来福肯定更好,一番小意攻势后,林来福还真和人交换了通信地址。 回去的路上,林来福还沾沾自喜,虽说看到气质沉稳的林夕他有点蠢蠢欲动亲妈的提议了,但是想到厂里的小花,想到对他一见钟情慧眼识英雄的李红梅,他的心思就飘了。 回到家后,直接对林小婶说林夕到了乡下太丑了,不适合他。 把林小婶气的不行,她管那林夕丑不丑美不美的,人家家里就那么一个闺女,可不得一辈子都补贴着? 还是孩子没开窍啊,林小婶愤愤。 至于林来福后来还和李红梅做了通信朋友,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林夕送走表哥林来福之后,立刻找了个时间将包裹带过去给魏国红了,两人这么一核对,都发现自己少了东西,不是巧克力就是钱票。 两人都有点哭笑不得,没想到林来福看似好心送东西的幕后,还是有这么一出。 难怪上赶着离开呢。 魏国红拿了东西,却将票全部给林夕留下了,并且还了一罐麦乳精和三个罐头以及细粮,还留下了一块钱让她帮忙交给田翠芬。 “不用那么着急还我,我这里有吃的。” 魏国红摇摇头:“谢谢你拉我一把,但是有借有还这句话我还是知道的。” “那好吧,要是遇到困难了就来找我,我们一个地方出来的更要互相帮助。”林夕说道。 端倪 她知道自己家里也给自己寄了一袋子东西,肯定是因为魏国红写信回去提到了缺粮的事情,魏妈妈上自己家里说去了,所以家里才担心她,也跟着送来一次粮食。 不管是回报魏妈妈这份情谊,还是对魏国红这个朋友的看中,她说互相帮助,是真心实意的。 道别后,魏国红拿着一袋子东西回去,李家庄大队知青院子里几个知青眼睛都红了,但是魏国红并没有要拿出来分享的意思,将一袋子的补给粮食都收进了自己的屋子。 看着和林夕给的那些粮食放在一起的吃食,魏国红忽然觉得,应该庆幸自己是自己住一个屋子,之前还嫌弃自己住不热闹呢,现在看来倒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的意思了。 魏国红做好饭就叫李洪军过来吃,李洪军都不好意思得很,一张被晒成小麦色的脸上都泛着薄红。 魏国红只当没看见,还在那里说:“等秋收了应该就没事了,我这次去问了我朋友的对象,他让我们先忍耐,将这件事记下来,要是秋收了那干部还针对我们,他有办法对付他。” “到时候你再还我粮食就成。”魏国红这么一说,李洪军心里倒是安心了一点,要不然一直白吃一个姑娘的东西,他可做不到。 “好,我秋收后一定会还你的。” 魏国红安静的吃着饭。 之前林夕出去帮她借粮食的时候,沈廷余正好来找林夕,就和魏国红聊了一会,得知事情来龙去脉,沈廷余就告诉魏国红先忍耐一二,最好找到一些同盟,将时间熬到秋收,若是那个干部还故意刁难,他说有办法拾掇拾掇。 魏国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那么相信沈廷余了,也许是因为他是林夕的对象,也许是因为沈廷余本身的气势让她不自觉的相信。 总归是在他们两人的帮助下,暂时度过了眼前的难关,魏国红心道,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份心意。 兵团 士官张成功看着自己手里的信,捏了捏山根,这叫沈廷余的,到底怎么招惹到刘喜了,刘喜三天两头的催他将沈廷余的手废了,还说废一只手两条鱼。 这鱼指的是拇指大小的小黄鱼。 金货! 谁不动心呢。 张成功将信藏起来,对着门外面被晒得蔫蔫的小兵吩咐了一句:“帮我我办件事……” 次日一早,沈廷余就接到了兵团的通知,要他到兵团去一趟。 他将自己包扎好的手在大队支书和通讯兵面前亮了一下,才说:“我就算去了也帮不上忙,您看能不能跟你们领导说一声。” 通讯兵只是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命令,并说:“这是命令,我只服从,要是有疑义,你跟我去一趟,自己告诉我们长官。” 是了,军人执行力是最强的。 沈廷余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位张士官,似乎对他也太过于执着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对一旁的大队支书说:“回头你帮我跟林夕说一声,今天我就不上张奶奶家吃饭了,让她别等我。” 大队支书点点头,目送沈廷余离开。 收到口信的林夕,表情如常的将大队支书给送走了,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今天并没邀请沈廷余上张奶奶家吃饭啊。 陷入 刚开始林夕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的,等她上工坐在椅子上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却琢磨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沈廷余,不会是这样胡说的人,他故意编造了一个上张奶奶家吃饭的虚假信息,是想要表达什么? 林夕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忽而顿住。 她想起来了,在给沈廷余清理伤口的时候,他说过兵团那位士官很奇怪,总在询问沈廷余的身份,还说出了林夕的存在,后来更是热情的夸赞沈廷余,似乎要引起那些人对沈廷余不满一样。 林夕当时就想到一个词,超限效应。 当刺激过多,过强、或者作用时间过久,就会引起接受者的不耐烦或者逆反心理。 同理,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你就要在众人面前使劲的夸奖他,过度的表扬和推崇,其实会让周围的人对这个人产生排斥感,比如前世那些喜欢在朋友圈过度秀恩爱的,其实有些人看了,会在心底里暗自希望这对不会长久。 那么根据沈廷余描述的那位张士官的做法,林夕觉得这和超限效应不谋而合了。 能在部队里维修的技术工,那地位本身就比社会上的高,心气自然也不会低的,在这样的人面前一直夸一个忽然出现的“大队技术员”,不引起那些人的反感就怪了。 也侧面证明了那位张士官不安好心,那么在沈廷余手还伤着的情况下…… ! 沈廷余会遇到麻烦,难怪沈廷余要故意说那样的话,就是在提醒她思考,传达他察觉的不对劲。 林夕想通了之后,坐立难安。 林夕锁了医务室,朝着队委去了。 队委里,大队支书正在看报纸,桌上的茶缸子冒着热气。 见林夕过来,他还没开口问呢,就听到林夕说:“老叔,救救沈廷余。” 一口老叔让大队支书的心都提起来了。 林夕叫过他两次老叔,一次是套近乎要说服他接受口罩的用处,一次是请他不偏帮老张头,这次又是为什么? 林夕简单的将沈廷余和那位士官的事情说了一下,支书是不怎么相信的,毕竟沈廷余和那个士官无冤无仇就是一沪市来的知青罢了,怎么会被人家故意针对。 林夕就说:“没发现酒精的事情和宝塔糖的事情之前,老张头也没见对我有什么好脸色啊,老叔,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沈廷余才是我们红星大队的宝贝疙瘩,那士官要真是对付了沈廷余,您说您上哪儿找他那么好任劳任怨还技术高超的技术员?” 大队支书考虑了一下,还真是!他们大队好不容易抬起头来不用可怜巴巴求着那孙技术员也不用被揩油了,没了沈廷余,那孙技术员岂不是要变本加厉。 “你别着急,我想想该怎么办。” 林夕在队委没待多久。 说实话自从上次沈廷余被那个恶意讹人的婆子掳走了手表之后,她对大队里的人,其实就不是那么信任了。 也没抱多少指望。 但是沈廷余,她一定要帮。 寻找 出了队委,林夕回了知青院,没看到林华茹和安国萍他们,估计都在上工。 “不行,要做点什么。” 林夕在屋内徘徊,终于,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顾连长!”林夕记得她可是救过这孩子的,求上门去,好歹能有个说理的地方吧。 林夕看了看屋子里,还有上次家里寄来的不少东西,她挑选了几样揣在小挎包里,拿了帽子带上,就要出门去。 队里现在有两条拖拉机,不那么忙的时候,其中一台还是可以花钱坐车的,到镇上一趟是两块钱,林夕估算了一下兵团的距离,大概要一个小时,就准备了五块钱,想着给队里面。 结果等林夕道队委的时候,拖拉机已经开了出来,车上满当当的一车人。 张建邦开车,林华茹站在一边跟他说着话,车上有安家兄妹和田满,还有田翠芬也坐在上面。 不见大队支书的人。 林华茹见林夕过来了就招呼她上车。 田翠芬在车上为林夕解答了疑惑:“事情只是我们自己知道罢了,但是说出去没几个人信,而且我们现在没有实在的证据,要是轻易就上门对峙搞不好弄巧成拙,干脆就我们先陪着你去,就说是要到镇里采买东西顺路经过,这样大家面子都有,就算那人不怀好意,我们这么多人等着,怎么都比你自己去要安全,你说是吧。” 确实是这个理。 “公爹说了,他就不来了,要是别人质问了,他还能有余地推脱帮一下咱们,要是他上赶着去,显得不合时宜。” 林夕一下就释然了,冲着田翠芬点点头,这位嫂子的情分,她记住了。 “真是谢谢老叔了。”林夕真心实意的道歉。 车子突突突的开了,路过江百合李红梅的时候,两人只作没看见,这明眼人一看这阵仗就是有事的样子,她们可不会上赶着自找麻烦的。 兵团 沈廷余冷着一张脸,看着他面前碎掉的引擎。 张成功将他带到这个仓管处,忽然就对他动手了,沈廷余因为早有防备所以避开了张成功的推搡,张成功收势早,却挡不住冲击力还是将之前放在长桌上的引擎给摔在地上了。 这引擎跟纸糊的一样,一掉落在地就碎了,在引擎的中央位置,有一块锋利的凸起,要是沈廷余刚才被张成功推了个正着,那他必定会扎到手,或者是别的地方。 “张士官,我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要让你处心积虑的陷害我。”沈廷余不卑不亢,冲着张成功发问:“还是说,您就是单纯的看我不顺眼,若是这样的话,兵团和大队本就是两个互不相干的地方,除了上次的修路,以后有兵团参与的任务,我都避开您走,您看成吗?” 张成功心中一个咯噔,原本他将沈廷余当做是普通的愣头青来对付,所以就将引擎弄坏在里面插了铁片,引他到这里来,又能毁了他的手,又能将沈廷余受伤的原因归结于沈廷余自己不小心。 解决办法 搞不好还能从他身上赚一笔,但是沈廷余竟然有所防备,还能冷静的说出这些话。 难不成…… 他早就有预料到? 张成功咋咋后槽牙,觉得这件事有点棘手。 这沈廷余的手,看来短时间内是毁不掉了。 不过这地上的引擎,倒是可以做做功夫。 正想着呢,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还是一连串的,张成功张嘴就喊了一声:“沈知青,你说你不赔!当我们兵团的兄弟们是什么,任由你欺负吗?” “这是你碰掉的,张士官你不要血口喷人。”沈廷余立刻反驳,他和张成功想的一样,也以为外面的是兵团的人,这个栽赃他可不能认,地上这个引擎本来就出了故障,再被这个一摔,支离破碎的样子一看就是个糟糕情况。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兵团的副连长顾连胜。“吵吵什么呢,在门外就听到动静了,张士官,你没事来仓库这里干嘛?” 张士官先发制人,在顾连胜面前说了沈廷余:“本想着这沈廷余在红星大队的风评不错,想让他看看我们退下来准备维修的引擎,没想到他将引擎打碎了还说不想赔,怎么都不肯承认。” “你让一个手都伤了的人来检查机器,是不是有点草率了。”顾连胜希望能提醒一下张士官,好叫他不要说出更让人发笑的理由,偏偏他的好意不被接受。 张成功直接喊道:“这修理机器可以等手好,我这也是给他一个下乡知青表现的机会,谁知道他不识好人心。” 不识好人心的是你!顾连胜的表情微妙,和身后的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叹息,这张士官,是别想好了。 早在来到仓库之前,他就听林夕说了,张成功故意让一个手部受伤没办法使用工具的人来兵团,事情有蹊跷,担心张成功会对沈廷余做什么事情,搞不好会栽赃点什么。 顾连胜听了只是哈哈一笑,还说林夕脑袋瓜子里东西想太多,是不是看了太多谍战电影了。 眼下,顾连胜却觉得不是林夕想得多,是他想得少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张士官要这样故意针对一个下乡的知青,他见张士官根本就没有要承认的意思,就让开了路,林夕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门边没了阻碍,外面的光线一下就进来了,沈廷余眯了眯眼,看见林夕从光里走出来,朝着自己一步步靠近。 “你来了。” “我来了。” 两人简单的对话,彼此才知道其中的含义。 “顾连长,这是什么意思。”张士官察觉不对,将视线从林夕身上收回来,看向了一旁的顾连胜。 “我本来还不相信林知青说的你准备对付一个和你无冤无仇的知青,来的路上对林知青说的可能性还嗤之以鼻,但是事实却让我觉得尴尬了。”顾连胜问他:“张士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需要一个解释。” 站在仓库里也不是事儿,几人换地方,去了顾连胜的办公室。 这位张成功士官嘴巴可紧,除了说自己是真的相信沈廷余本事高,还有承认刚才是他看错了也许是引擎没放好之外,一点门道都摸不出来。 他倒是能屈能伸,还对沈廷余认错,说是他性子急了点,没有恶意的。 沈廷余还能怎么样,只能暂时隐忍下这口气,事情解决才是好的结果,至于别的,完全可以留待日后相看。 林夕看了张成功很久,记住了他的名字。 张成功,这个人在剧情里几乎没出现过,他到底为什么对付沈廷余,林夕也无从得知。 好在沈廷余平安离开,至于那个引擎,他也没完全不管,对顾连胜说了自己的打算,只要有介绍信和机械厂的便利关系,他能想办法将这个引擎组建好,起码能恢复七成的成色。 顾连胜点点头,拉一把沈廷余本就是因为自家孩子被林夕拉一把,没想到沈廷余的心性倒是好,人也特别的仗义,这么一对比油嘴滑舌的张成功就不怎么入他的眼。 对于沈廷余的提议,顾连胜的回应是:‘好,我回头给你联系个机械厂,也给你写介绍信,等办妥了,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好,今天谢谢顾连长了。”两人握握手,沈廷余跟着大家离开了兵团。 一出来,沈廷余才发现外面等着一拖拉机的人,大家都在问沈廷余有没有事,关心的样子真心实意,看得沈廷余微怔。 “大家都很关心你。”林夕解释:“你是我们的宝贝疙瘩,放心,就算没有顾连长这一出,我们也会在门口闹得他们不得安生把你给摘出来的。” 沈廷余目光一暖,对田翠芬、春儿娘等人鞠躬;‘谢谢大家了。’ 这个样子看得大家都不好意思,论起来他们也就是一起坐了一趟拖拉机,没干啥事。 沈廷余回去之后,称了不少的糖,给这家分了出去,他和大队上乡亲们的关系看上去似乎更好了一些,没有了之前的排斥,不过也仅限于对他也抱有善意的这几户人家。 平安镇。 刘喜看着眼前烦躁的张成功,眯了眯眼:“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知青,本事倒不小,还跟你们顾连长有交情。” “唉,小黄鱼我可不退啊,好歹我是弄伤了他的手。”张成功说:“还有,有交情的是那个女知青,我看那女知青有点邪乎,不行你就换一个知青玩呗,或者文工团的你有没有看上的,我给你帮忙。” 实在喜欢知青的话,那红星大队不是还有两个知青吗,一个文弱,一个自傲,看上去都不是什么难勾搭的。 好像是叫李红梅和江百合。 听到这两个名字,刘喜有点倒胃口,有了林夕这样的作对比,加上他对林夕求不得的心态,李红梅和江百合根本就不入他的眼。 “好了,小黄鱼给你,要是以后有什么事,你可千万不能推脱啊。”刘喜勾搭着张成功,两人去了镇上一个小寡妇家里吃饭。 救治 张成功还能怎样,只能答应了下来。 顾连胜的介绍信是在两天后开到红星大队的,支书赶紧把这封信交给了沈廷余,沈廷余看着手里的介绍信,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 林夕正在卫生所整理药单,沈廷余就带着一封信来找她了。 “你要我跟你一起去?”林夕眨眨眼,沈廷余上次说要帮顾连胜把那引擎给修理好,今天顾连胜把介绍信给拿过来了,沈廷余是来邀请林夕陪他一起去市内的。 可是,沈廷余已经二十一了,难道……还不会自己独自出门么。 林夕忽然觉得自己被戳中了萌点。 “是不是我太冒昧了,那我自己去好了。”沈廷余的表情显得有些失落,看得林夕心里一抽,觉得有点心疼。 “不不不,不冒昧,我也正想去市里面逛逛呢,呵呵呵,呵呵。”林夕真诚的说:“谢谢你邀请我一块去,我也顺便到市里面看看有没有药厂能打通下关系找点药啥的。” 沈廷余点点头:“那好,明天我等你。” 次日一早,林夕就跟沈廷余一起出公差去了,卫生室的事情,林夕拉了安国萍来顶替着,本来安国萍也喜欢找林夕问一些常见的病症怎么处理,林夕倒是不藏私,都会告诉她一些,还会教她那些药怎么用。 因此以交接,倒也不影响什么。 两人到槐林市,下了车出了车站,却见到两个妇女围着一个孩子推搡还打骂,已经有不少人围着这一幕在劝阻,还有人说要叫警察了。 “哎呦喂,你们是不知道啊,我这个孙子,都不知带累家里多少人了。”打孩子打的最凶的那个老太婆解释;“还有,我是他亲奶奶,孩子不听话我教训一下怎么了,你们家里没教训过孩子啊,小心我到时候天天上你们家看着你们去。” 老太婆胡搅蛮缠一番,还真没什么人敢继续劝阻了,这人家的家务事,还真不好说清楚孰是孰非。 老太婆得意的又一巴掌打在孩子耳朵边上,那小孩一下就飞出去一般,狠狠掉在地上。 林夕皱眉,对沈廷余耳语两句,沈廷余立刻去叫车站的乘警了。 乘警来的速度很快,对着老太婆这边吼:“干嘛那干嘛呢要教孩子回家教去,别在这里扰乱社会公共秩序,小心我给你抓起来啊,还有,谁家教训小孩往死里打,你不会是人贩子吧,跟我进去警务室一趟。” 老太婆眼珠一转,一下就将人群中一个抱着脑袋蹲在一边的汉子给扯了起来:“有什么事,我让孩子他爹跟你说,我忙着呢。” 说完,老太婆转身就走,还拉着之前那个妇女。 那妇女不忍的看着地上的孩子一眼,之前她也打这个孩子,但是好歹没下死手。 “走不走,不走我大孙子一会饿了怎么办?” 妇人一听,赶紧跟着老婆子走了。 见老婆子走了,那汉子才赶紧将孩子抱起来火急火燎问医院在哪里,林夕皱眉上手检查了一下孩子,也跟着问医院在哪里,因为这孩子身上就没一块好皮只能送医院进行处理。 等进了医院,那孩子被几个医生护士围着处理外伤了,那汉子说不会写字,又拿不出钱,面对来叫他缴费的护士着急得脸都憋黑了。 沈廷余只能上前签名,林夕也掏出钱包交了两块钱,程序走完,那孩子被送进了救助室,那汉子见孩子被推了进去,直接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这焦急的等待中,一个护士横眉冷眼的走出来大喊:“沈廷余,谁是沈廷余啊。” 沈廷余从走廊的白椅子上做了起来,走过去,那护士斜着眼看了沈廷余好一会,又看看跟过来的林夕,一脸嫌弃的说:“你们怎么当爹妈的,那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生在你们家真是作孽了,要不是送来的及时,两条腿和一只耳朵都别想要了。” 抱着脑袋一直蹲在角落的汉子低声哭了起来, 林夕看出护士只是因为处于对孩子的怜惜才这样对孩子的“父母”发火的,不过她没有替人受过的爱好,直接站沈廷余前面了,她的手指了指身后蹲在角落的那个汉子:“护士同志,那位才是孩子的亲爹,我和这位同志只是下车后看到那孩子伤势严重,才帮忙的。” 护士一愣,见林夕表情不似作伪,不好意思的冲着沈廷余和林夕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就是看着那孩子的惨状太难受了。” 这护士虽然看惯了人情冷暖,但是见到那孩子的样子也实在是无名火起,说话也就直白得很。 林夕点点头:“没事,我知道,看得出来,具体伤情医疗费之类的你跟那位说,我们想进去看看那孩子可以吗。” 护士点点头:“可以可以,真的对不起啊,你们是好心人我还……” 林夕摆摆手,跟沈廷余进去看了那孩子,孩子没盖被子,许是因为天热,那汗珠一直冒,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各种淤青伤痕都被处理过,几乎就满身的药水痕迹,看得人心里哆嗦。 最严重的的地方,就是孩子的腿了。 林夕视线往下,看到了孩子的一只脚有六根脚趾,想了想之前听到的邪祟之类的词,大概也猜出了来源。 六趾,在这个几乎八成以上都是文盲,大多数人最远就去过乡镇的时代,估计还是延续着古老的说法,不详,怪胎之类的标签,影响着他们对这个孩子下了这样的狠手。 只是林夕心寒,那位孩子的父亲,看上去也不是对孩子一点慈爱之心都没有的,但是为什么会这么冷漠的放任这些现象不管呢。 还是说,孩子生出来了,就要让孩子自己生存? 林夕长叹一口气,这件事在她这里过不去了,她直接出了门,将正在和护士点头哈腰的中年男人一把拉了进去。 因为力气太大,去势太急,加上这汉子蹲在墙角半个小时了,被这么一拉,这汉子还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来头 林夕可没关心他的念头,直接将他按在了孩子的床前,让他好好看看他的孩子。 孩子太累太痛,已经睡了,眼角还挂着泪,安静的样子配上那一身的伤痕更让人难受。 “这孩子是你的,你好好看看,你把他带来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这样虐待他的?”林夕毫不客气的数落这汉子,也认真讲了孩子六趾的原因。 “这六趾和兔唇,都只是孩子在肚子里没养好,或者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产生的一种,你就理解为一种病吧,看着不痛不痒的,其实还真就是只影响美观,你说他这六个脚趾是比旁人多吃一碗饭还是多穿一双鞋啊,都没有吧,你要是觉得不好看,行,你买双袜子买双鞋子给孩子这么一穿,你想想孩子走出去,谁又能知道他是六趾呢。” 先前骂人的小护士闻言,就站在一边看。 这六趾是一种罕见的发育异常,其实不痛不痒的,她还没听人这么认真的说过这个道理。 身边的人,哪怕是一些干部领导之类的,下意识也会觉得六趾不吉祥,只不过见的市面多点,不会出现像这个小孩的家人一样,把孩子折腾成这个样子的。 林夕这边没停下,对着那汉子就是一通说,说完了,还要那汉子重复一遍。 那汉子被林夕给洗脑的,一开口就是:“六趾就是一种病,就像有的人头发少有的人头发多有的人耳垂宽有的人薄薄的,担心不好看就给孩子买鞋买袜遮起来,谁再因为这个打孩子,我这个做爸爸的不如早点死了。” 林夕一愣,最后一句话可不是她说的。 那汉子抬起头来,眼眶早就红了:“孩子他妈妈生下他不容易,是我的错自己的孩子都不好好照顾,这出了事了,还是大妹子你搭把手的,是我这个当爹的不称职,以后我再叫孩子因为这受委屈,我就不配当这个爸爸。” 林夕微微站直了身体:“嗯,你能这么想,对孩子来说是好事。” 她抬起手看了看手表,对一旁的沈廷余说:“走吧,我们继续找零件去。” 沈廷余跟她一前一后出来病房,那汉子错愕的看两人走出去了才反应过来:“不是,两位同志,我还欠着你们两块钱,你等等我给你们找。” 林夕看着他一顿掏,结果就掏出六毛钱,被汗水微微浸湿。 就这样递过来。 林夕摆摆手:“给孩子吃点东西吧,下次要是还能见到,你再还我。” 说完林夕就离开了,她只是因为经历过后世的熏陶,对受虐待的孩子,不忍心看着他在面前死了罢了,要是没看见还两说,但是这孩子就出现在她面前,无动于衷的话,林夕觉得自己做不到。 不过做了也就做了,林夕并不后悔,出来后,林夕给沈廷余递过去两块,之前是沈廷余缴费的,可要不是她说要关了这闲事,这本和沈廷余也没关系的,不能让人家破费了。 沈廷余只收了一块:“既然碰上这事了,就一人一半吧。” 林夕点点头,心中暗喜,。今天的沈廷余又朝着根正苗红进了一步呢。 两人离开,留下一个汉子在原地抱头蹲着,不一会,他站了起来,对一旁的护士问食堂在哪里。 护士亲自给带路,还帮着不知道医院吃饭也要票据的汉子开了一张营养餐的单子,让他花五毛钱买了大白馒头糖粥和四个鸡蛋回去。 林夕和沈廷余离开医院直奔机械厂。 有了介绍信,两人顺利的进去了。 厂长得知是顾连胜写的介绍信,找了个老师傅,交代:“只要不影响这次要出的货,这两位要什么,都给他们带上。” 老师傅点点头,带着沈廷余和林夕上仓库去了。 有了老师傅在旁边帮衬,沈廷余没多久就找到了心怡的零件,挑选出来带到厂长那边一算,一共要花一百三十二元。 那厂长抹了两块零头,并送了沈廷余一些零件。 顺利拿到零件,两人将东西都搬回了之前下榻的招待所。 车票是来回的,两人回去不需要另外买票,林夕看着热闹的街道,对沈廷余发起了提议——去逛街。 沈廷余没有意见,出来的时候换上了带出来的另外一套衣服。 林夕估计他之前穿的那套,是在机械厂的时候蹭到脏东西了,所以替换掉的。 两人出来走了一段,林夕向一旁的路人询问之后知道了百货大楼的位置,带着沈廷余就向百货大楼杀去。 百货大楼说是大楼,其实也就是个两三层的建筑,里面品种倒是多,还有平安镇几乎看不到的化妆品等东西,林夕还看到了一台照相机,不过照相机被摆放在玻璃柜里,玻璃柜又在收银台里面,估计是价格高昂,它虽高高在上,但却无人问津。 结账的地方在一楼,买好了想要的东西,林夕前去付账,此行花的钱不算少,小五十元,要是按照工分来算,这是两三年的积蓄。 不过有随身药店帮忙,林夕表示,这么多东西这个价位算是不错的了。 走在路上,林夕对着手表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沈廷余见她高兴,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 林夕不好意思让沈廷余都提着东西,自己也拿了一半的礼物,走到半道上,林夕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 她吸了吸鼻子,朝着香味的来源看去。 是一家国营饭店里传来的。 林夕有点犹豫,这气味闻着是香,但是她吃过几次镇上的国营饭店,那味道,就很一般。 “中午就在那里吃好了。”沈廷余提出了建议。 林夕只犹豫了两秒,就和他一起进了那家国营饭店。 让人惊讶的是,这家国营饭店的生意不可谓不好,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谈论着:“还好我赶上了,一想到今天是月底,我紧赶慢赶就从乡下回来了,这每个月底,饭店那位就会做烧肉卤煮,那味道,简直绝了,要是现在是私营——” 这人估计是想说私营的话就更方便买卖,但是根据时下的局势,这句话说出来是有点大逆不道了,于是这人将话憋了回去。 解决你 虽说这两人谈话的内容很短,但这也足够林夕整理出一个讯息,这国营饭店今天的菜色一定很棒,要不然不会吸引那么多人,甚至隔壁桌的还是算着日子从乡下赶回来就为吃这一顿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才让这些人……这么执着呢? 等到两碗卤煮上桌,林夕动动鼻子,果然是这个气味,她夹了一块最上面铺着的肉块咬了一口,瞬间,鲜香的肉汁在她口中爆开,林夕咬了几口,依依不舍的吞了下去,招呼沈廷余:“你也快吃,太好吃了。” 吃完一碗热乎乎的卤煮,林夕的额头上冒出了一点汗珠,不过她觉得吃了这碗卤煮留点汗没什么,沈廷余却是掏出了洁白的手帕给林夕递了过去。“擦擦汗。” “谢谢。” 沈廷余忽然站起来,说要买两份回去当晚饭吃,林夕翻找出给自己新买的饭盒就递过去了,坐在位置上看着东西等沈廷余。 沈廷余前脚刚走,林夕的身边却自来熟的坐下一个人。 “沈知青,好久不见啊。”刘喜阴森森的盯着林夕不放。 林夕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都能和刘喜碰上面,一时间心里有点犯恶心,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就算是想喊,估计收效甚微。 于是直接了当问刘喜有何贵干,刘喜看着不远处的沈廷余,心里烦闷得厉害:“那位男青年,看着可不是什么靠谱的货色。” 有毛病,阴阳怪气。 林夕白了他一眼:“我们靠不靠谱跟你没关系吧刘干事,本就不是熟人,以后见面还是当做没看见,可行?” 刘喜刚开始不怎么在意,见林夕这个样子,想起了曾经那个红星大队的女知青弯弯,还不是刚开始贞洁列妇一样的,后来还不是求着他给弄回城的事? 刘喜哼了一声,见林夕看他的眼神恶感满满,又见沈廷余已经皱着眉朝着这边来了,站起来语重心长:“你还是年轻啊,回城的事情,是我在管的哦,想通了随时找我,只有你才有这待遇哦。” 林夕是千忍万忍才没说出“滚”,好在刘喜已经在沈廷余靠近之前离开了,手里夹着公文包,不知道要去哪里,估计是来市里面办公的,倒腾得人模狗样。 “他来做什么,你没被欺负吧。” 林夕摇摇头,面前的卤煮似乎都失去了美味的色彩,她憋闷不已,心里盘算着,要怎样才能把刘喜丑陋的嘴脸和目的彻底在众人面前坐实,让他毫无狡辩之力呢? 林夕想了一路,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一回去就想办法联系了赵红英和几个赵红英知道的,同样被刘喜残害过的姑娘。 不仅如此,林夕还改编了这些姑娘的故事,隐去她们的真实名字地址,将事情给编成了一些流言,散播开来,很快红星大队津津乐道城里的干事刘喜,假借职务之便调戏良家女,假公济私的形象和传闻先给他定下来。 搜集好证据并且开始放出那些流言之后,林夕甚至有点期待那个人面禽兽的到来。 他除了是个禽兽,也是原身死亡的最主要的原因。 其实要不是刘喜屡次都出现在在面前,林夕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找材料,准备设陷阱,实在是剧情的力量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碰上这位,要是再坐视不理,只有死路一条。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刘喜估计还是对林夕不死心,恬不知耻的找了个视察工作的借口下乡了,来到了红星大队假模假样的视察工作,时不时对着年轻颜色的小媳妇眨眨眼,拍拍肩。 有那正经点的胆子大点的,直接避开,有那胆子小的,或者是有那么点意思的,则是半推半就。 林夕看了作呕,故意朝着一处偏僻的角落而去,刘喜眼神闪闪,找了个时机跟了上去。 云层压得很低,天空灰色一片,天更上那些没被收回家里的枯草边缘都接结了一层冰粒子,温度冷得让人有点受不了。 林夕搓搓自己的手,看着眼前的刘喜,问:“你到底要怎样才会放过我。” “林知青说什么呢,我怎么什么都不懂。”刘喜有恃无恐,故意像猫捉老鼠一样逗弄林夕。 林夕问他:“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当然有啊,我说我的林知青林卫生员诶,你知道什么叫王法不,王法就是我是王的时候,想什么法子治你,你都要承受着,懂不。”刘喜不屑,要是法律和公德约束有用的话,还要阶级特权做什么。 他地位确实是不高,但是管用啊,特别对于这些招工、回程之类的安排上,他几乎有垄断的权利,靠着这个,他一年到头可没少揩油,也没少占人家的便宜,有段时间甚至称得上日日做新郎哦。 这样潇洒的日子,为什么不过? “我说你就别逞强了,要是你让我开心了,搞不好我也给你弄一个回程的名额,让你早点回家团聚不好吗,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难不成你还那么介意那层东西,就你这样的姿色和才华,就算不是完璧,想必很多汉子还是愿意将就将就的,你说是吗……” 刘喜说完,一步步朝着林夕走来:“说起来你也真会挑地方散步,这里地处偏僻,就算发生点什么,到时候谁难堪,谁有错处,还两说,我可要谢谢你了。” 不管是不是男人的错,只要男女在偏僻的角落拉拉扯扯,他嘴巴只要那么一歪曲事实,大家绝对会把错安到女人不自爱的头上。 特别是那些老娘们小姑娘的,更是会为难女人。 他怕什么,反正又不住在这里,祖坟也远在别的公社,想怎么躲就怎么躲。 林夕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人任命,也像是妥协了。 刘喜的喜色刚浮现在脸上,下一刻却像是见鬼了一样瞠目结舌。 因为林夕对着他竖起了中指:“你那么喜欢占便宜,是不是因为你的小雀雀,只有那么短,才在好端端的姑娘身上发泄你的变态谷欠望啊。” 刘喜眼睛发红,愤怒的朝着林夕冲了过去—— 马上就是十二月,地里没什么活可干,大队上的人要不猫在家里嗑毛嗑,要么就说说闲话磨嘴皮子,剩子娘吐着瓜子壳:“我说这些个女知青里啊,还就是那个林大夫厉害,自己把自己弄成了卫生员,还就跟老张头平分秋色了,其他几个女知青,啧啧。” “妈!妈!不好了。”就在大家说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狗娃由远及近跑过来,停在了田翠芬的面前:“林,林夕,林夕姐姐被刘喜给堵在山坳那边了!我听到,听到救命的声音了!” 巴掌 狗娃的话让几个正在编草绳的婶子有点不相信,这林大夫和刘喜可没交情,刘喜是个什么货色,不少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只不过,一个作风不正的刘喜,上赶着找林大夫说话,会是因为什么…… “不好,那畜生肯定要做坏事!”一个婶子带头喊了一句,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一个个朝着狗娃指的地方去。 几人刚到地方,就看到刘喜几个箭步朝着林夕冲了过去,一巴掌就挥过去了,林夕毫无防备,捂着脸一下摔了出去,伴随一声尖叫,众人愣住的脚步这才被唤醒了一样,朝着林夕的方向飞快的跑过去。 林夕的这声尖叫和忽然出现的村民,让原本还想直接对林夕霸王硬上弓的刘喜心中一个咯噔,手就杨在了半空中,被后面赶来的人抓了个正着。 第一个冲过来扶着林夕的是村里一个得过林夕帮助的婶子,她手上多了一个囊肿,是林夕给她推掉的,还教她按摩自己的手,所以见林夕摔倒,她的脚步是最快的一个。 结果一碰到林夕,这婶子就蒙了,因为她的手刚附在林夕后背就感觉到一阵阵濡湿的感觉袭来,她举起自己的手一看,吓得她也尖叫了一声,这尖叫声比林夕还大。 因为,她的手里全是血。 周围几个围过来查看林夕的人都吓到了,林夕在婶子怀里说了一句:“去,去我师父那里。” 婶子知道林夕被老张头针对过,明白林夕的顾虑,于是将林夕直接抱起来朝着张国栋家跑。 林夕被抱着跑,身后血呼啦的样子被整个大队的人都看了个遍,所有人都记住了林夕今天满身是血的被抱着跑。 而造就收回手的刘喜也被大家看到了他作恶的样子,只见一个身穿灰麻布衣,体态丰腴的中年妇女,一脸凶神恶煞的指着刘喜的大骂起来:“你个臭不要脸的畜生,在外面嚣张跋扈惯了,现在是欺负到我们红星大队头上了啊,好你个短命下地狱的,你上辈子是在茅坑里出生的,心眼子才这么烂臭到家了吧……” “林大夫一小姑娘是招你惹你了,你要下这样的死手,你还是不是人,你个该下十八层地狱被吊起来打的狗畜生,你今天不给个交代,休想就这么走!” “就是就是!别放过他,这畜生还不知道想怎么使坏呢,叫他知道我们的厉害——”帮腔的人不少,渐渐的将刘喜包围了起来。 张国栋这边看到林夕的样子也是唬了一跳,等到将别人都支开开始准备处理林夕伤口的时候,林夕却一下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还有刚才的虚弱? “嘘。”对上张国栋震惊的眼神,林夕做出了噤声的动作,低声说了前因后果。 原来,林夕是假受伤,背后的那些血是鸡血,之所以会有这么一出,是因为她早就盘算着要将刘喜彻底从生命力赶出去,恶意伤人,再加上到时候林夕加一句他想耍流氓,刘喜必定失去工作,也会被他的老婆彻底嫌弃,从而再也没有能狐假虎威害人的本钱了。 加上她提前散播过的流言,双管齐下,被刘喜他伤过的几个姑娘家,一定会将他生吞活剥了的。 摧毁上 “你这孩子,都要把我给吓到了。”张国栋抱怨林夕,演得太逼真了,他这老人家的心脏也吓得一抽一抽的。 “就算你不喜欢刘喜,也不必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吧,那你接下来岂不是要装病了。” 张国栋的顾虑,是林夕要是一个没装好,被别人发现了,怀疑林夕动机不纯,岂不是还平白帮着那刘喜洗白了自己? “不会的,装病没问题的。”林夕对自己的装病功力还是比较放心的,不就是躺在床上不出门吗,也不会客。 这应该是不难的。 就在林夕装病的时候,刘喜被人扭送到了镇上的派出所,那扶过林夕的婶子满手的血,已经很能说明一些事了。 刘喜被关押了起来,婶子匆匆往家跑,手上沾着别人的血,不是什么好事。 洗完手后,婶子鬼使神差的将手凑到自己的鼻子前闻了一下。 这人的血出多了,气味闻起来会像鸡血的吗? 平安镇 刘喜没能被关多久,被岳丈给保了出来,与之而来的是他妻子要求的离婚和刘喜净身出户。 刘喜一朝落难,以前欺负过的、为难过的那些人,全部都上了刘喜住的地方打砸,誓要狠狠的出一口恶气才是。 夜深人静,终于没人来打砸了,刘家人敲响刘喜的房门。 门板咯吱一声被人推开了,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从里面溢出,刘喜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什么事?” 刘喜的嫂子说道:“你看你现在离婚了,这屋子现在都是家里的侄子再用,你看你是不是找个时间……” 刘喜冷漠的看着她:“你想要我搬出去?还是想跟我一起睡啊。” 刘家大哥猛地就从屋子里出来了,之前他可是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见自己的媳妇被调戏了,想起刘喜平日里在外做的那些事,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跟你嫂子说话的!好要不要脸了。” 要脸。 要脸做什么,能吃能用吗? 刘喜勾勾嘴角:“你们这些人,我发达的时候一个个拿我当祖宗怎么,我现在就是离婚了,你们那么激动做什么?” “你,你是坏分子,进过派出所的。” 刘大嫂色厉内苒,数落的话频出,听得刘喜厌烦:“吵死了,我明天就去港市,行了吧,这房子,老子明天就卖掉它!让你们住我的还数落我,还说我脸大,你们有事哪里来的脸?一个好脸面娶了贫下中农的村姑,五十几岁了一事无成没给孩子留个屋子,一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整天没事朝着仓库管理员身上靠,当谁不知道呢。” 刘家大哥大嫂早就目瞪口呆了。 “我的脸不小,毕竟啊,我好歹将我自己做过的那些事都兜着了,也用这十几年换了不少钱,你们又剩下了什么?我明天房子一卖,你们就睡大街吧你们。”刘喜拍拍自己的脸,颇有羞辱他们的意味。 任凭刘家大哥大嫂怎么哀求,刘喜都没有动摇,还将房子卖给了一个本地很暴躁的有钱人,让刘家人就算想闹也闹不成,这才出门走了,也不知道今晚是要在在哪里停留。 摧毁下 次日一早,刘喜就要变卖房屋,却再次被抓了起来,之前几位被刘喜欺负过的女孩子,在赵红英的带领下,将刘喜这个人渣再次送进了派出所,由于刘喜已经失去了岳丈的保护,他不可能再次从里面出来了。 而赵红英,将这个消息带给了林夕。 林夕一听,差点从炕上蹦起来,本来她还想着徐徐图之,没想到刘喜这次真的是被彻底摧毁了。 赵红英叹了一口气:“也许是冥冥之中都有注定吧,他作恶多端玩弄了这么些个姑娘,弄出人命的也不是没有,要不是你,我也是被害死的姑娘之一了,你又为他所伤,我被你救了,却也再次将他送进了派出所。” 刘喜出来无望,只有等到死缓或者立即死刑的结果了。 林夕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刘喜这个人,终于要从生命里消失了。 其实另林夕没想到的是,和刘喜jy女子案件一起爆发出来的,还有他跟李家庄的一个干部合作,利用闽市的局部灾情骗取粮食倒买倒卖的事情被知青和社员们举报,这数罪并罚,是必死无疑了。 然后促成这一切的沈廷余,深藏功与名,半字不提。 北边的早晨,太阳总是醒的那么早。 群山背靠着暖暖的朝阳,以轻纱般的晨雾做裙,无私的用它的身躯滋养着这一方水土、这一方人。 “喔喔——喔”雄鸡一遍又一遍的打鸣声,吵醒了林夕,她在炕上睡得满头细汗,掀开大花被面的棉被,呈大字型平躺着。 装病也是一件苦差事啊。 她都快要闲出花来了,好在沈廷余每天都会过来陪陪她。 林夕不知道的是,因为沈廷余日日都去,大家才更不好意思上门打扰。 因为装病不能随便出门,林夕将趁着回娘家探望的春儿来看她的时候,将自己准备好的凡士林和一些换过包装的稀缺药给春儿,让她带给李一林大夫。 春儿确实耿直,当天将药送到李一林手上,得到了一个信封,转头又跑回来一趟,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这态度,这责任心,林夕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好不容易到了九月秋收,林夕的“伤势”和“病情”可以好转了,她也就出来上工,至此,她是足足半个月没出门了。 作为卫生员,秋收的时候也是应该下地的,但是林夕因为情况特殊,得以被分配了一个给大家送水的活儿,没什么人有意见,不知道人好坏的还是在少数。 大多数人都惦记林夕怼大队上做的贡献和好事。 大队支书见天气实在是炎热,给大家熬制了绿豆汤,林夕感慨于大家帮忙说话,让她不用下地经受秋收的毒打,托田翠芬带了一包白糖回来,加在了绿豆汤里。 稀释后的绿豆汤虽然甜味不够,也足以让队上的孩子一到点就集合在一起等待投喂。 林夕正给孩子们先打绿豆水呢,就看到有个孩子远远的坠在了最后面,时不时还把手伸进了裤裆里面。 林夕刚开始以为孩子是不是在田里帮忙,有什么东西掉进去裤子里了他呀拿出来,结果看到这孩子手是伸了又伸。 “不要脸,抓小鸟——” “羞羞脸,年纪不大想婆娘。” 几个顽皮的孩子从他身边跑过,留下一些带有贬义的短词短句。 抓小鸟 掏,小鸟? 林夕站起来了,将打绿豆水的活儿交给了旁边同样负责送水的村民,朝着那小孩走了过去。 小孩叫剩子,剩子的妈妈焦急的跑过来,直接给了她家孩子一巴掌:“你又掏你又掏,妈都跟你说了不要学那些个二流子,你非不听。” 啪啪又是几巴掌下去,剩子难过死了,还捂着肚子叫肚子痛。 “还跟我在那儿装呢是吧。”剩子妈觉得儿子这个动作实在太恶心人了,在外面做更是让她丢面子。 林夕凑到剩子妈耳边说了两句话,剩子妈迟疑的看了一眼自家嗷嗷叫的孩子,停下了继续殴打的动作。 晚上,剩子妈在孩子上床前,用一张纸在孩子的屁股褶皱处擦了一下,在光下面使劲的看,没看出什么。 剩子爸爸倒是被她恶心的不行,连忙赶她去洗手。 剩子妈的行为在第二天上午和中午还是继续,把剩子爸都惹毛了,正要骂人,剩子妈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是林夕交代她好好检查的,说是孩子有可能感染了什么虫病,为了以防万一,让剩子妈做个检查,看看是不是能找到虫卵或者是白色的线条一样的成虫。 结果昨晚上光线暗,剩子妈没看见,今早也没看见,中午的时候见孩子又在掏了,所以试了第三次,还真被她看到了。 “那这可不得了了,孩子的屁股上生虫了。”剩子妈就问剩子有没有钻到那个不干净的地方去。 剩子半天没想出来,作为一个小孩,他每天跑的地方可多了。 剩子想破脑袋一般在回忆自己的每日行时,林夕正在数钱。 又是一个月,加上春儿帮她送的这次药的药钱,她现在手里一共有六十七了,想着再存一百好汇回去的林夕,暗自决定要再去一趟市里面。 毕竟市里面的钱,稍微好赚那么一点。 林夕美滋滋的盘算攒钱汇款呢,剩子妈就急匆匆的找上门来了:“啊啊,卫生员啊,你看得没错,我家孩子那屁股眼里,就有那样的东西,我该怎么办啊,有没有药能吃的啊。” 林夕让剩子妈先别着急可把急坏了;“我还以为这是孩子学那些二流子不成样,结果是病了,爱,这,我!唉……” 林夕耐心的听完给准备了肠虫清和软膏,剩子妈带回去就开始给儿子用上了。 沪市 沈传家终于要到沈廷余书房和房间的钥匙,光明正大的进了沈廷余的“地盘”,左看看又看看,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一本厚皮笔记本上。 他将手伸了过去—— “找到了吗?”沈妈妈的声音传来,话音刚落,人已经靠近了。 沈传家的表情变了,乖巧斯文:“沈阿姨,我能不能看看廷余的书,我觉得他的书对我的帮助很大,我小时候家里难,一直也没钱买喜欢的书看,现在进了机械厂更是几乎一窍不通,要是能借廷余的书看就太好了……” 话说着,沈传家将自己想要的笔记本慢慢塞回去,结果被沈妈妈按住了手:“你要是需要,用得上他的书,你就拿走,没关系的,廷余不会介意的。” 科普大会一 沈传家腼腆的对沈妈妈说谢谢,然后搬走了沈廷余不少书籍,最重要的是那本沈廷余离开之前还在书写的笔记。 有了这东西,沈传家第二天就从中学了一个涡轮的改良概念,直接在开会的时候,对这个技术的设想,按照笔记本上的概念照本宣科的念了出来,得到了不少人的青睐。 沈妈妈买菜回来就听到沈爸爸和沈传家在聊天,“今天不少同事都说你很出色,说要把你调进技术科呢,好小子,没看出来啊。” 沈传家:“都是叔叔指导的好,还有谢谢阿姨借给我的那些书,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沈妈妈笑笑:“那些书反正摆在那里也没人看,不如你拿去看了做有用的事。” “确实很有用。”沈传家低声说道。 沈廷余的东西,怎么会不好用呢。 红星大队,在剩子妈的解释下,剩子摆脱了之前被人说不正经的谣言,本身对林夕带着感激的剩子妈,在大队上一直说林夕的好话,什么林夕一样就看出孩子不是那样儿人,当天开药当天好之类的。 但其实…… 林夕有点无语啦,因为她就是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而已。 不过蛲虫病这个病症,倒是可以说一说,以免其他的孩子也中招。 林夕找大队支书征询意见,看是不是有必要开一个简短的科普会。 这个提议得到了积极响应,大队支书立刻安排了起来,沈廷余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通知的事情,回到知青院就把田满安民生和卫东给拉上了,挨家挨户的通知。 林夕则是准备一个小会场,基本是安排的各家各户的妈妈来听的,她就将地址定在了队委,她估计到场的顶多也就二三十个,毕竟这种科普对于大队上的人来说,兴许是一种浪费时间的活动。 她找来一块小黑板,在上面画了几条虫子,大队上的妈妈们认字的不多,要这么做才能比较生动的进行科普。 没多久,十几个大队的妈妈们过来了,剩子妈今天还带着剩子的本子和短短的铅笔,看上去真像是来学知识的,惹得几个相熟的妇人打趣她;“哎哟我们剩子妈今天概是来上课的啊,好好学啊,回头让林夕老师给你个奖状。” “哈哈哈。” 剩子妈得意的昂起下巴;“我儿子的老师说过一句话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们懂什啊。” “那你能把咱们林卫生员说的话都写下来不,你认识几个字啊你,我还不知道你吗?” 林夕还在做最后的准备,对大家的玩闹并没介意。 本来嘛,也不是老师,面对的群体也不是乖乖的学生,一会大家会安静下来就好。 等到连续五分钟都没继续进人,队委里面已经坐了二十个左右的妈妈们,倒是和林夕料想的差不多。 沈廷余放下手中的笔,给排排坐的诸位发了一颗糖。 林夕正好接上话:“感谢大家抽时间过来,这糖给大家甜甜嘴。” “哎呦,这学东西还给糖呢,我可要好好留着,回去给我家崽子吃。” 科普大会二 没有一个妈妈剥开给自己吃,都是将糖收了起来准备带回去的。 大概是觉得收了人家的糖就要认真一点,一个个都怪安静的。 沈廷余坐在一边,也拿着账本子在核对。 这一个林夕在前讲,一个沈廷余在最旁边坐着,这些个妈妈们,总觉得这氛围还挺让人紧张的。 林夕开始科普了,其实“蛲虫病”是一种寄生虫在人体体内,容易引起肛门、生殖器官瘙痒。 孩子患上这种病,就会食欲下降,睡眠不佳,严重的时候还能看到有虫体在肛门爬出来,虽然说这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但对孩子的健康还是会有很大影响。 至于来源,主要是粪口传播,比如喂孩子也不洗手,下工回来直接就抱孩子,久而久之就影响了孩子的健康。 感染过的孩子的衣物应予蒸煮,或用水温在55c以上的热水浸泡,或者选择在太阳下暴晒衣物从而杀死蛲虫。 听完简短的科普之后妈妈们都震惊了,一个个的都记住了常洗手这件事。 散会后,沈廷余过帮着收拾东西。 队委的东西收拾好了,沈廷余问林夕:“你,去过沪市吗?” 林夕摇摇头。 沈廷余便说道:“上次在市里面找的零件,有几样不太合适,我父母在的机械厂有更合适的,过两天介绍信开好,我就要回去一趟了,你有没有想带的东西?” “回沪市?”林夕道:“那你路上小心,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林夕想要一台照相机,不过这东西比手表还贵,她还是攒攒钱再买好了。 林夕自嘲的说了一句;“要是有相机就好了,不过这东西想想就好,以后有钱了再说吧。” 沈廷余眼神闪烁,道:“好,那我回来给你,你们带点特产。” 林夕点点头,心道孺子可教也,沈廷余现在可有同,志爱了,还没出门就知道惦记给同志们带手办。 过两天,沈廷余就上了火车。 火车在平安镇出发,张建邦送的人,林夕准备了一些吃的给他路上吃,就没去送行了。 坐在火车上,沈廷余看着手里的还留有余温的袋子,想起林夕这两天四处凑鸡蛋,就为了给他今天带上,沈廷余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这里有三十个鸡蛋,林夕是打算让他吃上几天啊。 “豁,兄弟带那么些鸡蛋呢。”沈廷余身边坐了一个东北的汉子,自来熟的跟他交流。“看你那笑,是媳妇给准备的吧,你媳妇对你真不错。” 沈廷余没反驳,抿了抿唇,从袋子里拿出来一袋子肉干放在桌上请那汉子吃。 至于鸡蛋,他是一路上三天多,将它们全部吃完了,一个没有留,以至于下车的时候,肚子还有点难受。 下了车拎着一个小包,沈廷余进了家属院,不过家里的门是上锁的。 他想了想,找收发室的大爷问了一下,因为他记得妈妈已经将工作让给了沈传家,一般都是会在家里的。 收发室的大爷冷不丁见到快一年没见的沈廷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过看他壮实了不少,笑呵呵的说他下乡还真的得到了锻炼,比以前有男人味多了。 争执 沈廷余以前不喜欢听这些,也不喜欢跟人寒暄,不过下乡一年,他也渐渐学会了一点沟通的技巧,和老大爷讲了几句,就得到了妈妈的下落。 今天是供应肉食的日子,估计沈妈妈上供销社排队去了。 沈廷余在收发室等了一会,下班的沈爸爸先回来了,见到沈廷余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得知儿子是回来公干的,他高兴的拍拍沈廷余的肩膀:“好孩子,果然到哪里你都是优秀的。” 沈廷余没回答,跟在沈爸爸身后准备进屋,没想到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廷余回来啦。”沈传家自然的打招呼,似乎之前沈廷余叫门叫了好几声,却故意没下去开门的人不是他一样。 沈传家有点有恃无恐,毕竟沈廷余从来不爱解释这些,只会在那里装大度。 “之前我在楼下叫了十几遍,家哥你没有听见吗?”沈廷余平淡的说着。 沈传家脸上表情凝滞了瞬间,看着沈爸爸回过头来,赶紧解释:“你刚才有叫门吗,对不起,肯定是我睡得太死了,昨天跟工作组的讨论了很久,因为一个问题研究到很晚。” 沈爸爸就说没事;“两兄弟,一点小误会,廷余不会介意的。” “是吗,我看廷余,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沈传家一边说,一边露出了点局促感。 以前觉得沈传家这个样子恶心的沈廷余,不由自主就想到了知青院里的李红梅了,简直是一个样子。 不过每次都会被林夕怼回去就是。 想到这里,沈廷余对表情不是很明朗的爸爸说:“可能是我在火车上三天没睡好了,所以脸色不好,爸爸,我先去休息了。” 没顶嘴,没争论,也没甩头就走,沈廷余这句话四两拨千斤,又解释了自己脸色不好只是因为没睡好,又表达了自己想休息不想多纠缠的意思,沈爸爸果然露出恍然的神情,也没像以前一样,觉得是廷余不懂事给沈传家脸色看了。 毕竟,两人以前挺经常闹矛盾的。 沈廷余没去看沈传家又局促起来的表情,直接上了楼,对父亲似乎也没有了多少倾诉的欲望,一年没见,家里似乎还是这个样子,他已经心累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沈廷余见里面整整齐齐没落灰,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一点,看来妈妈经常来打扫。 这份好心情,没能维持多久,当沈廷余看到自己的笔记本不在抽屉里的时候,脸色瞬间铁青。 他一下冲下楼,正好遇上喜气洋洋进门的沈妈妈。 “廷余,回来了啊。” “妈,我桌上的笔记本呢。” 两人异口同声,却说的是两件事。 沈妈妈本来挺高兴的,结果一看儿子回来就对她“黑脸”,不免有些难过,觉得沈传家说的没错,廷余还是小,缺少锻炼,缺少和人的沟通,现在一句想念都不会说了。 因此就没什么好气:“没良心的,也不问问你妈我最近怎么样了。” 沈廷余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就是那个厚壳的笔记本,那个东西对我很重要!” 拒绝 沈妈妈错愕的看着沈廷余,没想到在儿子心里,一个笔记本比她生气了还重要。 但是她也想起了那本子是被她借给了沈传家了。 想起两人这么些年的摩擦,沈妈妈有点支支吾吾,不太敢说。 一方面是儿子回来了,站在她眼前了,她才察觉没经过儿子同意就把他宝贝的东西借出去,确实不妥当,第二方面,也担心沈廷余和沈传家又闹矛盾。 两人的动静引起了家里另外两个男人的注意。 沈传家从拐角走出来,手里拿着那本本子:“是我向阿姨借的本子,你想怪想发脾气就冲我来,不要这样对你妈妈。” 沈廷余将自己的本子接过来一看,发现里面很多折痕,甚至还有墨水印,一看墨水印记直接涂黑了好几个他设想的改造项目,就问沈传家:“里面的东西你用了?” 沈传家心虚,低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看看。” “你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这几个墨团,是你把内容抄了,故意染上去的墨汁吧。” 沈传家被说中了心思,正要辩解,沈妈妈却先开口了:“廷余,你在说什么呢,你怎么可以把人想的那么坏,我告诉你,虽然你下乡了,但是也别被乡下人的那些习惯给带回来啊,你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沈廷余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涌上心头的悲凉:“我以为我是独生子呢。” 沈妈妈就一僵,儿子这是又上心了。“是,沈传家只是爸爸妈妈老友托付给我们的孩子,但是你们相处了那么久,就没有一点兄弟情吗?” 沈妈妈循循善诱:“你不知道你每次跟妈妈耍脾气,你哥哥都帮你说话。” 心头火再也控制不住,沈廷余大声问道:“秀兰女士!这笔记本里的各种设想和点子,是我从十四岁开始就在研究记录完善的,是我个人的劳动成果和财产,你能不能告诉我,沈传家要是用了里面的点子为他自己铺路,以后我再用这里面的东西,外面的人会怎么说我!” “说我剽窃!抄袭!不要脸!”沈廷余双手紧紧握拳:“就为了所谓老友的儿子,你一直以来都是护着他委屈我,我问问你,我发脾气,哪次不是他故意挑衅我!” “我不是,我没有!”沈传家见缝插针:“沈廷余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就搬到厂里好了,别和阿姨吵,她身体不好——” “嗯,对,我有错,又是我找事。”看着沈传家去搀扶沈妈妈,沈廷余一腔怒火忽然泄了。 没必要。 “你不用走,我待两天东西买好了就回去。” “回去?你对下乡的地方称为家,沈廷余,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啊。”沈妈妈恨铁不成钢。 沈廷余黑黝黝的双眼看着两人“母慈子孝”,露出了一个凉薄的表情。“这还是我的家吗?” 沈廷余说完上楼了,晚上也没下楼吃饭,还是沈爸爸上来跟他聊了聊:“这次的事情,爸爸知道错不在你,你也别太跟你妈计较,她就那么一说。” 相看 见沈廷余半天没有回应,沈爸爸心里也不好受。“有什么事,随时跟爸爸说,爸爸明天跟你去机械厂好吗?” “不用了,兵团有介绍信,足够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廷余就找沈爸爸要了钥匙出门去了。 在家里的不顺利,似乎就就终结在家里,到机械厂后,沈廷余手上有兵团的推荐信,本身又是经常在机械厂里转悠的家属院的孩子,办事特别顺利。 在食堂和以前认识的一个大师傅一起吃了饭,沈廷余就回去了。 第二天又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沈廷余起来洗漱,冷不丁见到楼梯下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姑娘,这人在沈廷余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现在了沈家的一楼,沈廷余见到人赶紧就闪身回去了。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常穿的白衬衣黑裤子。 一楼的姑娘叫孙晴云,据说是沈妈妈自己在外面认识的,孙晴云个子挺高的,身材稍微丰腴一些,不算胖,但是屁股大腿长,是婆婆喜欢的那种有福相的身材。 她穿着一件驼色的长款呢大衣,脖子上还打着丝巾,看上去就是个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姑娘,见到沈廷余的时候,孙晴云的眼神亮了亮,似乎很满意沈廷余的外形。 于是一双大眼睛就羞答答的看着沈廷余,完全忽略了之前还跟她聊得很不错的沈传家。 沈传家的眼神暗了暗,将自己和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点。 此时孙晴云已经身处了自己的手:“我是孙晴云,你叫我小孙就可以了。” “我是沈廷余。”沈廷余出于礼貌跟她握手,但是一触即分。 沈妈妈笑眯眯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只觉得满意极了,这两人一看就登对。 不一会就对家里的保姆说了一声开饭,还招呼孙晴云上桌。 这一桌子,鸡鸭鱼肉都不缺,沈廷余看了,就想起和林夕在张国栋家吃的那顿年夜饭了,虽然不如他家里的这么丰盛,但是却让他更有食欲。 菜端上来之后,已经十分看中孙晴云的沈妈妈一个劲儿的给她夹菜,孙晴云却将菜转给了沈廷余:“小沈在乡下吃了不少苦头吧,听说乡下遍地都是菜,想吃口肉都难,太让人心疼了。” 说着就给沈廷余夹了一筷子肉。 沈廷余没想到自己才回到家里,就被安排了跟人相看。 只是这样的做派和决定都让他反胃,直接将菜给撇到一边:“抱歉,这样不卫生,我有洁癖。” 沈传家在一旁为沈廷余说话,说他就这个毛病让孙晴云不要介意,倒是让本来眼眶红红的孙晴云脸色好了很多。 吃完饭,也是沈传家将人送回去的。 接下来的几天,沈廷余都在等零件,加上和机械大师傅因为发动机的构造话题有了新的突破点,一直都在厂里待着,那孙晴云就每天都来厂里,每次还带上不少好吃的,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招呼大家吃,颇有点女主人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其实还挺奏效的,一时间厂里好多青工都以为这两人是一对。 不会讲话 沈廷余实在是忍无可忍,就将孙晴云叫了出去。 孙晴云还以为沈廷余要对自己表白呢,就娇滴滴的站在沈廷余面前,造作的样子让沈廷余几乎转头就想走。 沈廷余冷冷的看着她,一点心跳加快的意思都没有。 “我不管你是怎么跟我妈打算的,我对你没有半点男女心思,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情。” 孙晴云眨眨眼:“为什么啊,我们很相配不是吗?” “相配?”沈廷余笑了:“你说的相配,问过我的意见吗?” 孙晴云抿着嘴看了沈廷余好一会,扭头跑掉了。 沈廷余看到他离开了,才返回了车间里继续之前的话题。 有人再问孙晴云是不是他女朋友的时候,沈廷余说了一句:“对象是闽市的,还在知青院等我回去呢。” 众人这才纷纷打趣沈廷余,原来已经有了对象了啊,难怪不接受这些诱惑。 再次在家里看到孙晴云的时候,沈廷余已经彻底生气了。 孙晴云不知道自己的一再纠缠已经彻底将沈廷余给惹烦了,还在那里说:“听阿姨说你喜欢那些机械方面的书,不知道我能不能参观一下你的书房,我也挺喜欢机械的东西的。” 比如缝纫机,比如手表、比如收音机。 孙晴云本来以为自己这么说,沈廷余肯定会邀请她上去参观他的书房的,没想到沈廷余只是说了一句:“我是在图书馆借来的,要是你有兴趣,可以自己办一张借书卡去看。” 这呆板的回应,一点都不解少女心,孙晴云嘟嘟嘴:“沈哥哥真是讨厌。” 沈廷余面无表情的问她:“我今年二十岁。” 孙晴云愣了愣,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有二十六七了吧。”沈廷余一字一句的说着最让女人崩溃的话:“我觉得我还是比较想找一个比我小的,最好小个两岁左右的姑娘。” 孙晴云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廷余,似乎不能接受这样的话从自己看中的男青年的口中说出来。 “你,你太没风度了吧,还有,你是个瞎子吗沈廷余,我才十九!十九!” 面对孙晴云的质问,沈廷余应景的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有没有风度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这么大年纪了还一直纠缠我似乎不太妥当。” 孙晴云已经气得颤抖了,眼睛含着泪水,看上去糟糕极了。 沈廷余完全没再搭理她,上了二楼的沈廷余,也没看见沈传家从一边走过去安慰孙晴云的额画面。 晚上,沈妈妈似乎得知了点什么,就坐在沈廷余的床边跟他讲道理。“妈妈跟你说啊,这姑娘的条件,是好得不得了啊,他们家的父母都是局里面的干事,家里的条件比我们家也不查了,是独生女!” 沈妈妈大力鼓吹着孙晴云。 在她看来,这姑娘俊俏秀丽,身段也好,屁股大腿儿长,一看就有力气,更别说人家还家庭条件好,又是个大学生。 “这明年啊,她就毕业了,到时候她爸爸和你爸爸一起想办法,把你弄回来,以后啊,你们两口子,就住在家属院里……” 心寒 沈廷余打断她的话:“您当初说我作为您的孩子,应该相应国家的号召下乡劳动,我本来是独生子女的,但是你让我顶替了你朋友的孩子下乡,而他在家里享受我的一切,你知道乡下的秋收,镰刀割到手的感觉吗?知道八九个人住一个院子,每个人都要挑水烧饭的感觉吗,你知道我在乡下过的什么日子吗?现在我就下乡半年多而已,您这么着急又准备把我叫回来,是为了什么,为了你的体面为了你想要的体面媳妇?” 沈妈妈呆呆看他,发现此刻儿子脸上的表情,让她觉得可怕,怪异得可怕。 “你除了让沈传家写信给我,说家里多难,让我自己解决自己的苦难,你们还做了什么,给我的大衣,里面都是发霉的棉絮,您可真做的出来。”沈廷余看着沈妈妈认真的说。“我不是皮球让你踢个舒服的。” 沈廷余接着说:“为了名声,你们把家里的职工名额让给了沈传家,让我变成了下乡的那个人,我没说什么,一回来发现我的本子我的房间我的衣服我的书籍全部被人动过了,这个家也快没我的位置了,我也没说什么,但是你们不应该觉得,可以一直操纵我,安排我的人生。” 沈廷余摇摇头:“我累了,想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可以吗?” 沈妈妈的嘴巴张张合合,到底是没说什么,沈爸爸见状赶紧过来将儿子叫到二楼去谈话。 这两天的事情,沈爸爸都看在眼里,以前沈廷余都没什么耐性解释,所以看上去都是刚开始显示出矛盾、沈传家忍让、沈廷余不气这样一个循环。 可是沈廷余出去一年,回来之后却已经开始真正辩驳,他这个做父亲的一听,也深觉家里实在对不起沈廷余良多。 不过有件事他不能接受,就是沈廷余说的沈妈妈抱怨家里日子不好过还给他旧的棉袄的事情。“家里一直都很好,沈传家的工资都上交,不存在出现短缺的现象,还有棉袄,是你妈妈亲自选的上好棉花……” “您可以跟我下乡看看,那棉袄还在不在。” 沈爸爸本来是想讲道理的,但是沈廷余嘴角勾起的讥讽弧度,让沈爸爸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沈廷余,似乎已经不在乎这件事有没有道理,通不通逻辑了。 他现在过的生活就是乡下的生活,接到的棉袄就是发霉的棉袄。 所以沈爸爸再多的解释,也只是继续往他心口上扎刀,每一句解释都是在质疑他撒谎。 沈爸爸做不出跟儿子道歉的举动,只能叹了一口气,将抽屉拉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里面本来装着给沈廷余结婚的钱,是他和妻子商量好的,所以钱在他这里放着。 里面有一千零一块,是彩礼。 现在看来,沈廷余是不可能接受他们的“好心”安排的婚姻了,这钱,索性先给了,当做补偿一二吧。 沈廷余没有推拒,还问他有没有工业券,越多越好。 归期 “你要这么多工业券做什么?” “想买台相机。”沈廷余说道。 沈爸爸深深看了沈廷余一眼,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个儿子了。 顺利取到零件后,沈廷余只在下楼的时候对言笑晏晏的沈传家沈妈妈两人看了一眼,径直出了门。 “啊余,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沈妈妈的脸上一下就带上了哀伤,沈传家也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也不早点说好让我我们给你准备点什么。” 沈廷余笑笑:“不用了,我找爸爸借了一千块,不缺什么了。” 沈传家脸色难看。 他每月上交工资,伏低做小,没想到这沈川兴是一千块说给沈廷余就给沈廷余。 那他算什么?? 沈妈妈也惊讶呢,这一千一说好了是给人家孙晴云家的聘金,怎么就直接给了沈廷余。 “你在乡下要什么钱啊,廷余啊。” 沈廷余已经走出去了。 “阿姨,你别气,说不定廷余只是一时气愤,他不是那样会大手大脚花钱的人。”那一千块,终究会回到他手上的。 沈川兴下楼,看见的就是沈传家阴森的表情,在沈妈妈低头垂泪的时候,安抚着她的沈传家竟然是这个表情,是偶然,还是常态? 沈川兴没发出动静,悄悄的下来,站在两人身边。 沈妈妈一见到他就怪责他乱给钱,说孩子要是在乡下被人骗了怎么办。 沈川兴看了一眼表情同样担心的沈传家,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是,一叶障目了。 沈廷余买了照相机和上海的蝴蝶酥梨膏糖等东西,就直接上了回去的火车。 “回去。”沈廷余细细品味着这个词语,也许因为林夕在那里,让他觉得有了家的感觉吧。 林夕不知道一大波惊喜即将袭来,她正和林华茹一起写信呢。 信件是写给林华茹的妈妈张莉莉的,内容是林华茹要和张建邦结婚,结婚证需要一些证明,还有就是请莉莉下来看看婚事该怎么弄。 因为张奶奶一直坚持要办婚礼,哪怕是两家人关起门来,也要将这一套礼给走完。 张奶奶和张爷爷他们那个时候虽然是民国,但是一些婚俗张奶奶都记得很清楚。 聘礼这东西是一定要走的,介绍人主婚人证婚人压床童子一个个都不能少,还有双方的亲近家属比如父母兄弟姐妹等,也是要安排上的。 以前是她想差了,觉得不搭理林华茹,她就会知难而退,不必再被大队上的人看不起,说她追着一个没爹没娘还有坏名声的男人跑,所以总是劝自己懂事不要拉人家小姑娘下火坑。 但是林华茹这孩子的好她是一直知道的,现如今她妹妹还成了自家老头子的徒弟,林华茹自己跟建邦又努力上进,她这个做长辈的再冥顽不灵,才是给孩子添堵! 张奶奶找的就是林夕商量婚事的事情,里面的一些流程听起来是很美好,连林夕都觉得婚姻可期,爱情可期。 不过因为当下时局的限制,一切只能尽量简化,而林夕作为林华茹和张建邦最铁的妹子,要担任的工作可不少。 相机 林夕掰着手指数了起来。 林华茹两人是自由恋爱,不存在介绍人,那么这个倒是可以请一位长辈就行,主婚人不能是双方的父母,也是需要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她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出谁合适,暂且就先记下来。 两人的婚事定在年尾,还来得及慢慢寻摸。 至于这聘礼,当下流行三转一响,按照张建邦现在的实力,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之类的,应该是都能买得到的,嫁妆这边不清楚林华茹家里会给多少,不过林夕是准备买之前田翠芬说过的被子,买两副,再买一面大镜子,差不多就是她能送的一个范围了。 这段时间张建邦似乎更忙了有时候好几天才回来一趟,而新娘子,也被张奶奶要求要捂白一点,所以没让她上工。 不上工这一点,这倒是没有什么限制了,人家喜欢呆在屋子里,有人养没占用公家的资源,谁也不能说什么不是。 于是,林华茹交接了手上的工作之后,就开始宅在家里面准备捂白了。 过了两天,林夕下工锁门,一个人忽然站在了她的背后。 林夕转头,惊喜道:“沈廷余,你回来了!” 站在她身后的,正是沈廷余。 他似乎刚洗了头,头上还有微微的湿气,一双眼睛水洗过一般澄净。 林夕和他并排走着,说晚上给他接风洗尘,沈廷余点点头很自然的答应了。 “这次我回沪市,一个朋友正好要淘汰一部相机。”沈廷余边走边道:“之前听你说想用相机拍摄药草照片,我就留意了一下,让他换给我了,一会拿给你。” 林夕停下脚步:“哇,真的吗?” 这年头照相机可不好弄,价格高价就先不说了,那工业券外汇券之类的更是难弄。 “这台相机用了多少啊,需要补贴上工业券吗?”林夕问道。 她打算问清楚之后,给沈廷余补上十块钱,作为千里迢迢将相机带过来的辛苦费。 沈廷余抿抿嘴:“不多,就五十。” “这么便宜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知青院。 沈廷余让林夕等一等,自己进去拿相机。 林夕在屋子里找了一会,拿出了六十块并一些其他的票据出门来,就看见沈廷余被江百合拦住了。 江百合娇羞的对沈廷余说;“你一路上坐车辛苦了,路上没遇到什么苦难吧。” 沈廷余看到林夕已经出来了,就对江百合说:“麻烦让一下。” 江百合顿了顿;“不是,沈知青,我在关心你啊,你怎么这样对我。” 林夕没继续看下去了,一种酸酸的情绪弥漫在胸腔,促使她直接上前。 “廷余,东西拿好了?我们出去吧。”林夕没直接交接相机和钱票,免得被江百合又揪着说交易啊之类的。 沈廷余点点头,错开了江百合的拦截。 “林夕!”江百合气呼呼;“沈廷余又不是你的专属物品我跟他说话,你没事来打搅什么!” 林夕嘿了一声,这话说的有意思了。 相机下 这话说得她有多专制一样。 “江百合,沈廷余是一位独立的青年,他有选择要不要跟你讲话的权利,而且我们之前在说事儿呢所以是提前约好的,难道你们也约好了?” 江百合顿了顿,这倒是没有。 沈廷余一回来就烧水洗漱然后就出门了,回来的时候就带着林夕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沈廷余听到林夕这么问,赶紧开口;“我没有和她约好的,我回来就去找你了。” 林夕看着这样的沈廷余,耳边听着他对江百合那些话的否定,心里竟然莫名的觉得有些甜。 可是江百合的心情却甜不起来。 她愤恨,嫉妒,为什么沈廷余会对林夕那么献殷勤。 就因为她是卫生员吗? 可是她还是工人后代呢! 她一家都是工人,还没什么拖累,林夕家里可是有好几家喜欢打秋风的亲戚的。 她心中暗道,等林夕不在的时候,她一定要和沈廷余聊聊林夕家里的情况的。 相信到时候沈廷余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走吧。”见江百合不再继续说什么了,林夕和沈廷余离开了知青院子,直到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径。 沈廷余看到林夕递过来的六十和若干票,有点拘谨:“你多给了。” 林夕笑笑接过相机,也觉得不对劲。 这个相机,未免也太新了吧。 好吧,外壳的某些角落是有摩擦的痕迹,但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长时间的摩挲使用造成的磨损。 “这相机——”林夕问他:“看上去还很新,你朋友真的是太浪费啦,以后不会后悔吧。” 沈廷余手插进裤兜,好一会都没拿出来。 不动声色的说道:“是吗,不会是不能用吧,我们试试。” 林夕点点头,将视线投向了这个像极。 相机的造型还是能有熟悉的感觉的,上面标着伤害、海鸥、203的字样,是个使用120交卷的折叠式相机。 林夕抬起来就找准了拍摄的小孔,但是可是鼓捣了一会,也不会用,有点尴尬的看着沈廷余,希冀的问了一句:“你会用这个吗?” 她用过的,就是以前买的二手数码,这个年代的相机,她还真不会。 沈廷余点点头,手从裤兜里伸出来,调试了一下,跟林夕讲解相机的用法。 “快门在镜间中心,震动比较小……”沈廷余示范着手上的动作,时不时还讲解一两句:“……看到红窗出现1就可以开始拍摄第一章,之后再搬动卷片扳手,出现2就拍第二章,以此类推,知道拍完位置,全部拍完才能到暗室进行冲洗。” 林夕点点头,倾身凑过去看。 两人的距离有点近,沈廷余几乎能闻到林夕发丝的清香,他脸颊不由得飞上了一抹红。 林夕抬头正想问问题,见到了还以为是沈廷余热了:“热了?走,回去,我请你喝糖水。” 沈廷余点点头。 回来的时候林夕问这个胶卷用完是不是要到市里面买,沈廷余点点头:“是的,镇上不太可能有,这相机有防重拍,不过这个规格店,咳咳,我那个朋友是给装了16张,胶卷还送了我几卷,刚才我出来的匆忙,一会全都拿给你。” “好,谢谢啊。” 沈廷余说完,自上而下观察林夕的表情,见他没察觉到自己口误,稍稍松了一口气。 知青院里,李红梅正看着江百合在屋子里摔摔打打,还一直骂着林夕。 李红梅听出了那么点意思,眼珠一转,便说:“他们两个也不是处对象,林夕怎么就管得那么宽呢,我看,她是不是有点喜欢在男人面前表现啊,刚来知青院的时候,还给田满送药,给张建邦家里送东西……” 江百合越听眼前越亮,还想到了别的事情:“就是,之前我牙疼上那个老张头那边看,还有个穿中山装的干部问林夕的事情呢,问我林夕家里是做什么的,和沈廷余是不是男女关系。” 江百合那时候是直接说没有的。 林夕和沈廷余可不配,能配得上沈廷余的,肯定是她江百合这种觉悟高脚踏实地的女性。 “干部?”李红梅眼神闪烁:“一个干部怎么会问林夕有没有处对象,不会是林夕招惹了别人吧,不然他怎么不问别人就是问林夕呢。” 江百合生活:“对,红梅,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你是看的明白的人,可惜了院子里那些人一个个就知道贪图林夕那点吃的,一点骨气都没有。” 两人一起说了林夕好一会坏话才消停,似乎都默契的忘记了,林夕给知青院里加餐的时候,她们可从来没少吃。 林夕得了个照相机的事情,在院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安国萍看着相机爱不释手,这会的年轻人对这些东西的热爱是高昂的,连说以后她存钱买胶卷能不能请林夕帮她拍。 林夕答应了:“好,我先和沈廷余学,等我练会了我也给你拍一张美美的照片,要是你有胶卷了我帮你拍很多怎么样。” 安国萍高兴得不行。 院子里最近的气氛还是不错的,林夕有相机只是一个小插曲,众人眼热了两天也就消停了不缠着问了。 与此同时,林华茹和张建邦的事情定的差不多了,林华茹也就开始不上工了,知青下乡的本质是为了解决人口和资源之间的问题,只要结婚了有人养了,到没有一个说法是要求知青必须日日劳作的。 不过林华茹可不是那种不在大队上工就歇懒的人,两人本就是踏踏实实计划靠自己努力过好日子的人,没有好高骛远,早就一步步商量着要怎么来了。 她筹备着做做衣服,跟张建邦一起合作,卖到沿海城市去,那边据说比较多路子,而且有些供销社和百货商场里,也会收这些成衣或者一些日用品来售卖。 因为婚事的流程定下来了,林华茹那边长辈来信也是支持,过几天估计就会到红星大队来吃酒,林华茹就搬了出去,在镇上租好的屋子里住下了,到时候爸妈来了都好住下,不用来大队打扰了其他人。 搬出去了 新房是林夕拿着图纸画了很久的,这时候没有气球,没有彩带,没有各式各样的香薰蜡烛,林夕就用了纯中式的装饰,红布条大红花还有剪纸。 只要是符合对结婚祝福的剪纸,林夕用两分钱一张收,知道这个要求的田翠芬和春儿娘剩子妈这几个手巧的,立刻就开始做起来了,短短五天,三人就交了几十副剪纸作品。 林夕将它们都小心的收好,开始算婚宴的事情。 婚宴的话,为了避免人多嘴杂混进来一两个不靠谱的食客,决定只开三桌的。 一桌是用来长辈们坐的正席,一桌是相熟的大队上的人,毕竟也需要有人见证一下林华茹的婚礼嘛,加上安国萍兄妹和田满,也能凑一桌,再一桌林夕打算让张建邦自己安排。 毕竟男人一旦做起了生意,肯定就会认识不少同好的兄弟,这也能凑一桌了。 菜的话就用本地的硬菜,不会太出挑又显得郑重,再来是酒水,张建邦过负责带六瓶酒,林夕自己能弄个两瓶,加上这次沈廷余也带了两瓶作为礼物了,就算三桌人再怎么喝,也不可能出现不够喝的情况,接下来还有喜糖,林夕又算了一下糖的需求。 大队上的孩子、认识且有来往的大队上的人家,再加上知青院和林华茹新居的左邻右舍,加起来十斤糖也用得完,林夕选择安排五斤水果糖,一斤橘子糖,两斤酥糖,两斤冰糖。 婚宴带回去的伴手礼就没有了,实在是不符合眼下的风气。 林夕将能想得到的物资清单都列完,疲累的趴在了桌上。 眼下,她还有一件事要忙,就是搬家。 是的,她也需要搬走了,忙婚宴是一回事,林华茹不在院子里,她林夕又不是在知青院吃饭的,留下来没多大的必要,干脆提了搬出去。 林夕开始收拾自己的屋子。 床上用品,要带去张家! 热水瓶、陶瓷缸子、饭盒、医书、针线盒,统统带上! 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也是如此,能用的都带上。 带不走的比如维修过的桌子凳子什么的,还有简单做了一下防尘的炕头墙面,林夕选择了请安国萍住进去,这可比安国萍之前住的那一间好多了。 林夕本想着自己分几趟搬过去张家,听到有人敲门一抬起脑袋,几个婶子乌拉拉的进来了。 林夕没想到来帮忙自己的人不少,林夕最后只能背着自己的药箱,因为别的东西都有人提着。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地方了。 “谢谢大家帮忙,等收拾好了,请大家吃糖啊。” 田翠芬眼前一亮:“那我可挑嘴得很,就爱吃喜糖,你能给不。” 林夕点点头:“等我姐姐和姐夫那边流程定好了,发喜糖的时候我多给你几把!” 田翠芬哽住,她不是真的想要多吃两颗糖,就是想逗逗林夕和沈廷余,没想到被林夕这么一说她反而不好意思调侃下去了。 之前以为林夕是害羞,但是看她这会的表情倒像是没开窍。 哎,也不知道这两个小年轻能发现,他们两个挺般配的。 木材厂温情 林夕寄出去的信件,已经到了林伟国和张莉莉所在的木材厂。 张莉莉是闽市人,男人林伟国却是东北这一块的,两人除了有林华茹这个大女儿,还养着四个孩子,其中三个都是对方的子侄。 因为这三个孩子的父母一方有点海外背景,因此都被发配到了偏远的农场或者是边疆进行所谓的改造,为了这几个孩子着想,他们都被留在了林伟国和张莉莉的小家生活。 四个孩子,最大的是自己的儿子林爱兵,今年十三,剩下的分别是九岁到六岁不等。 四个孩子的吃喝拉撒还有上学,都落在了这对中年夫妻身上。 为此,林华茹三年前下乡,每年都会寄回来几十块和一些粮食,这一家才勉强撑下来,不至于说困难到吃饭都三分饱的地步。 木材厂里,放眼望去,几乎见不到女人的身影,上百人的工厂就十个不到的女人也在其中做活。 来到了她工作的锯房里,正在转动的直径半米多的电动圆锯发出“嗡嗡”的响声,张莉莉和几大个男人一起用力的扶住传送带上的原木向前移动着。 原木接触到了电锯那一刻,剧烈的抖动,白花花的木屑横飞,落在了张莉莉的脸上、身上。 这是一项非常危险个工种,为了一天能多赚几毛钱,张莉莉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这个工种,多几毛就多两三斤粮食,家里人就能多添两口饭。 中午的时候,木材厂,食堂开饭了,同事们几个一伙的去食堂打饭,张莉莉没有去,她摘下手套,在一个圆木墩上坐了下来,从挎包里拿出了一瓶水,一个铝制饭盒儿,打开饭盒盖儿,里面只有一个玉米面馍馍、两块咸菜。 干了一个上午的体力活,张莉莉很累,可她却又不想吃东西,她背靠着木棚望着远处的大山发呆,或许她是在想念远方的孩子,又或许她已经累的吃不下了,她就这样呆呆的坐着,以至于打饭回来的同事跟她打招呼都没有听到。 “想什么呢,饭菜都不去打?干了半天你不累啊不饿啊。”几个认识的女工友过来,拍了拍张莉莉的肩膀。 “哦哦,没我没想什么”张莉莉回过神来。 “莉莉。”林伟国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他几年前帮着家里人阻拦那些打红眼的hw兵,不小心被牵连,断了一条腿,虽然后来骨头是接上了,但是走路影响,那条腿也使不上劲儿,只能在木材厂里做门卫,晚上还兼任仓库保管员,所以他的饭菜待遇是还不错的。 他这会就是端着刚从食堂打回来的菜过来给媳妇吃,他看着自己饭盒儿里的白菜粉条,里面还有几片五花肉,他将肉拨了一片给张莉莉,剩下的都撇到一边没吃,估计是要留着晚上回去炖点白菜给几个孩子吃。 就拿一片肉其实张莉莉想推让,却也来不及了,因为林伟国直接将那肉塞到她嘴里。 肉香肆意弥漫在口腔里,张莉莉一下就咽了下去。 收到 林伟国在张莉莉的对面坐了下来:“吃吧,人是铁饭是钢,你身体垮了,孩子们谁来照顾?想开点吧,为了孩子们也得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了,快吃吧”。 张莉莉心里一暖,这样的日子虽然苦,但是男人知道疼惜,比什么都重要。 “林伟国,张莉莉,你们两个的信和包裹,在收发室,一会下班记得拿走。”不远处传来收发室老头的声音,两人对视了一眼,这个时候送来的包裹,时候不对啊。 以往,林华茹都是在秋收后一个多月才送包裹来,眼下秋收估计刚过吧,怎么就寄包裹来了。 还是说,孩子有什么事?? 中午能有一个小时左右的休息时间,两人急匆匆的到了收发室,那老头似乎正在包裹上嗅来嗅去,见到两人这么快过来,正好撞见他这个样子,有点不好意思。 “我闻着,像是肉的味道。”老头讪讪笑了一下,扭头出去了,估计躲尴尬。 林伟国夫妻两首先拆的信,却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喜色。 这是好事。 大女二十二三了,终于和她提到过的那个照顾她的小伙子结婚了。 “可是大女说年底要我们请假过去送材料和吃酒席……”林伟国觉得还是让妻子带着孩子们去好了,他的话就不请假了,总要留一个拿全勤的,而且他是双分工,要是请假,就要召两个人轮替。 他觉得还是很心疼的。 孩子的结婚是大喜事,但是生活也要过。 于是林伟国说了自己的主意,正在看信的张莉莉摇摇头,见四下无人,才拿出里面的汇款单,悄悄的给林伟国看了一下。 林伟国一见到上面的数字愣了,九百九十九块。 信封里显然还有些别的东西,一抖落,又是油票又是粮票又是布票的。 ! 不是说张建邦那孩子,是一个家庭成分不好的乡下小子吗! 这年头的乡下小子结婚的彩礼难道规格都是九百九十九? 这加一块钱可就是一千了! 一千这个数字,按照他们夫妻两一个月拼死了打三人份的工,家里几个孩子糊火柴盒等等收入加起来,也不到一百。 这,这乡下小子一千块说给就给? 张莉莉是一边高兴一边担心。 高兴女儿被人看中,能拿出一千彩礼的以后日子也不会难过到哪里去,但是也担心小两口借债结婚什么的。 在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欠债了。 张莉莉说:“孩子说了,提前这么久说,就是给我们安排时间的,还不让我们把九百九还回去,包裹里是咱们未来女婿,还有林夕送的一点吃食,以及华茹给我们做的衣裳。” 总之,收到这么多钱的两人各怀心思的继续上工。 晚上回家一拆包裹,四个孩子的嘴巴不约而同的大张,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包裹里有六身衣服,林伟国夫妻和四个孩子一人一身,服装的规格都放大了一点,对于几个孩子来说,是就算会明年也能继续穿的大小。 电话 里面吃的东西就多了,实打实的三十斤粮食,还有两包水果糖,一个用报纸和油布包起来的火腿,还有六个肉罐头两个水果罐头,以及一些香皂之类的用品。 “这傻妮儿,日子是不过了吧!”张莉莉叹气,林华茹这么做,还不得被人家说道啊。 “要不然,我们准备准备,上两个月满工,十二月的时候跟人交班,这糖留着,到时候拖人家帮忙的,也好表达一下谢意,别说你不去的话了,闺女说了,都的去。” “成,那就这么定了,那些材料什么的我们先准备好吧,这衣服就到时候再穿。”林伟国说完,见到几个孩子的眼神,不忍心,还是开了一包糖,每个孩子分了两粒。 最大的林爱兵不好意思,被张莉莉捏了一下耳垂:“你还是个娃呢,有糖就吃。” 林爱兵这才珍惜的将糖块给塞到嘴里去。 被张莉莉念叨日子不过的林华茹,正在选布料,她和张建邦商量好了,她会趁着结婚前的这段时间做衣服,眼下做冬装,正好能囤积一批,十一二月正好卖。 她和张建邦就是那种互相扶持付出的情侣,不存在谁一味花谁的钱。 因此张莉莉的担心,是不会发生在他们两个身上的。 因为大队里接上了电话,沈廷余接到找林夕的电话时,第一时间将对方的号码记下来,说挂断一会再打回去。 这才出了门找林夕过来接电话。 电话是李小满打来的,话说得很着急,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我们这里一个社员,她食物中毒了,我听说你在火车上救过一个就给她止吐也喝盐糖水了,但是她的情况依然很糟糕,看样子,像是脱水了。” 知道自己在火车上的事情,看来是魏国红提了的。 “我知道了,需要补液盐是吧,我马上就到。”林夕让她先别火急火燎,注意观察病人,她马上过去。 林夕将事情跟大队支书说了他果然安排了拖拉机;“救人一命事最大,你先去,不扣你工分。” 林夕点点头,心里还挺高兴的。 倒不是因为那一天一两毛的工分,只是因为大队支书的品德让她觉得自己不会像是多管闲事一样。 这世道艰难,你帮我我帮你,倒更容易活下去。 而这个时代的这种精神,也是林夕上辈子几乎看不见的。 林夕到地方的时候,病人已经快要休克了,林夕赶紧先给她做急救,才拿出补液盐,魏国红帮着忙上忙下的。 忽然,林夕定定的看着这个脸色发黄的女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林夕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魏国红就端来一盆水给林夕洗手,顺便说:“要说这世界还真小呢,这婶子就是我们在火车上遇到那个,刚才我好奇过来看看,她指着我说大仙的朋友呢。” 林夕恍然,这婶子就是之前林夕在火车上的时候,救过的那个因为龙葵素中毒的中年女人。 论起来,这位当时算是给了林夕的善心一个打击的。 菩萨 要不是沈廷余的出手帮忙,估计自己当时真的会陷入一个被群起攻之的地步。 林夕神色淡淡,既然救了就救了吧,不过钱她还是要收的,她空间的药是用一点少一点,看着多,指不定什么时候还有需要它们的时候。“补液盐,一袋八毛,这里还有两袋,你们回头按照我说的时间和剂量喂就行了。” “啥药水要八毛!”人群中,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你怕不是来讹诈我们广大的劳动人民的吧,藿香水这么珍贵的东西才三毛呢。” 林夕腹诽,这人倒是能跟江百合多交流交流,搞不好能成为铁板一样铁的铁闺蜜。 林夕看着她,问:“你是卫生员?” 叶丽丽顿了顿,“我不是卫生员,但是这和你乱收钱有什么关系吗?” 林夕笑了:“不是卫生员你跟我在这儿讨论什么呢,讨论谁的嗓门大,还是讨论马后炮?” 救人的时候这个人估计都没那么积极吧,自己收一个八毛钱的药水费,是踩到她尾巴了还是怎么了。 “不行,不行让大仙又被人家冤枉。”在一旁缓过神来的婶子赶紧拉住自己男人:“拿钱拿钱,吃药付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叶知青麻烦你离开我家,不要在这里冤枉其他大队的卫生员。” 许是上次在火车的印象太深刻,加上这次又是被林夕给救了,这婶子是万万不敢再做出受了别人帮助还装聋作哑了,一听叶丽丽在针对林夕,她都生龙活虎起来了。 叶丽丽脸羞红:“你,我好心帮你们说话,你们竟然这样对我!” 林夕耸耸肩,这样子似乎更刺激了叶丽丽,她扭头就离开了,一双皮鞋因为用力过度,每一步似乎都要陷入泥地里一样。 看那脚印,估计走路很辛苦。 处理完这婶子的事情,收了两块四的费用,林夕就顺道去魏国红那里坐坐。 一个腼腆的知青和林夕擦肩而过。 他见到林夕这陌生的面孔一愣,随后露出大白牙,对魏国红说:“这就是那位吗?” 魏国红点点头:“就是他。” 那位? 林夕被这两人打哑谜一样的对话给弄懵了,什么这位那位的。 魏国红将林夕拉进了自己的屋子,林夕注意到她屋子里多了一个路炉子:“我说你大热天的在屋子里生炉子做吃的不嫌热啊。” 魏国红摇摇头:“总比饿肚子好的。” 林夕莫名觉得这句话辛酸,饿肚子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在魏国红这里小坐了片刻,林夕就准备回去了,毕竟她来这里的理由是送药,那婶子都稳定了,药也卖出去了,她就不适宜占用这个时间继续待着,坐车回去了。 “难怪你朋友那么善心呢,长得就像是小菩萨一样。”李洪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出来了,就立在魏国红的身后:“这姑娘估计都大声和人冲突过吧。” 魏国红默默的低头,没说林夕在车上就差点把一个大嗓门怼憋屈过。 新房上 闽市 同样收到女儿的信,说林华茹要结婚,问家里怎么走礼合适的张菊,给丈夫念着这封信,然后问他:“你觉得我们应该随多少比较好。” 这是张菊这边亲戚的红事,林一平不好给的太少,就说:“要不然就随十六块吧,吉利,也不少了。” 快半个月工资呢。 张菊点点头,对这个数字还是比较满意的。 这边就说起了林华茹的婚事,张菊忽然感慨:“我看闺女说话写信的方式,还是个小孩呢,说什么她现在帮姐姐策划婚事以后说不定能当个红娘,你看看,这个样子怎么会嫁的出去哦。” 看着数落自己的老婆,林一平摸了摸鼻子,小声的说:“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我的女儿我自己养。” “你说什么呢?”张菊自然是听见了自己丈夫的嘟哝,虽然知道他很喜欢女儿,可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想法,当下也顾不得什么贤妻良母形象了,掐着腰瞪着他。 “你这女人,说孩子性子小嫁不出去的是你,现在我说一句就是错了是吧。”林一平委屈啊。 张菊哼了一声,倒像是撒娇。 林一平被她一套套的,折腾得根本就没了脾气,赶紧转移话题说了别的事。 “说起结婚,之前你侄子林来福可是看上了我们那里的一个姑娘,城里人,爸妈都是体面人,前几天我好像见着这两人在一起了。” 林一平挑眉;“还有这事?” 张菊点点头;“你说要是他们家能把这朵花娶到家里,得付出多少啊。” 毕竟这林来福啊,是一点长处都没有的,体力智力能力什么都没有出彩的地方,她看这两人想要成,费劲! 张菊冷不丁一个激灵,按照林小婶和林二贵的品性,搞不好林来福结婚的开销都有可能找自家要的,她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的给丈夫打预防针。 “老林,你说来福这孩子要是真和那姑娘成了,他们家就那么点家底子,以后会找谁支援呢,现在城里的要求可都是两百块加三转一响啊。” 林一平顿了顿,估计林二贵家一个转都凑不出手来。 “到时候再说吧,人家还没问呢,我们别这么杞人忧天了。”林一平宽慰道。 夫妻两个的“争吵”到此结束。 时间匆匆,一个月转瞬即逝,林夕终于将清单上除了大件以外的东西都弄好了,林华茹和张建邦的新房外面只贴了两张喜字,昭告主家有喜,但看上去还是比较普通的,真正好的是里面。 屋子里墙面都被粉刷了一层,传单被罩都换上了大红色,屋子里能用红色都用红色。 再看厨房,炕灶上的新铁锅几乎都能闪闪发亮,堆满一半拉厨房的干柴被雨布遮住,柴米油盐酱醋茶大料小料等东西堆在一块整整齐齐,鸡蛋腊肉就挂在梁上。 出来天井这边,墙角立着一个大盆,能装得下一个女人在里面抱腿坐的大小,旁边一个水缸两个大桶。 新房下 两个大桶是两人洗澡用的,大盆是洗衣服洗被子用的,水缸是靠在厨房边上的,有时候做起饭来,再额外一桶桶的打水,就挺耽误事的。 林夕知道林华茹和张建邦婚后的经济打算,还将院子一个房间割出来,一半割出来给林林华茹做了个工作室一样的小单间,摆着缝纫机,各种针头线脑,还有柜子可以放布料口子之类的,另外一半是放一张小床,可以做客房,也可以做休息室。 院子三个屋子加一个厕所一个灶间,都有了各自的作用,卧室、客房、工作室等。 总而言之就是被被安排得精致不失实用性。 新房本就是给两个新人以后过日子的地方,仪式感有就行,不必太过于侧重,新房的主要功能被挖掘出来,就是林夕忙了这一个多月的重心。 就像彩礼和嫁妆应该是两个家庭对一个新家庭的扶持帮助,新房的作用也是能舒畅生活有个温馨的家和落脚处,林夕并没安排太多花里胡哨就是因为如此了。 新房的成功,让林夕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说是没人要求她一定要将林华茹的婚事安排得多周祥,但是她本来就是一个在其位谋其政的性子,觉得这件事被摊到自己身上了,就必须要做完,不然是全身都不得劲的。 告别林华茹,林夕准备见一见张芸,问问罐子的事情还有没有后续。 才刚走出门呢,就被春儿遇上了。 春儿见到林夕很高兴,约她到家里坐坐。 林夕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晚,就没逆着春儿的好意到她家坐坐了。 春儿的男人叫王多贵,年纪稍微大了点,三十一了,不过也不是特别老,就是在这个时候,人们大多都是二十一二就已经结婚生孩子了,这么一个三十一的就显得出挑了。 这个点王多贵是不在家的,王家就一个十来岁的姑娘,林夕认出这是之前在婚宴上见过的那个春儿的小姑子。 她叫王美丽,显然见到林夕是一件令她愉悦的事情,她一个劲儿的跟林夕说话呢,还问林夕以前高中读的是不是护校。 林夕就说护理是后来自己学的,以前上的是高中。 王美丽可惜了一下,觉得林夕没有上大学还挺可惜的。 林夕笑笑。 在春儿家小坐了一会,春儿也没能跟林夕说上话,林夕见春儿欲言又止的样子,估计是有什么话想单独跟她坐着说的,于是临走的时候低声跟春儿说一会到林华茹那里坐坐。 说完,指了指林华茹和张建邦在镇上的院子。 春儿感激的点点头:“好嘞。” 看着林夕走远了,她才迈进了家门,王美丽就问她:“嫂子,你是不是没在她面前提到过我啊,我感觉她对我一点都不热情。” 春儿道没那回事:“兴许是才见过两次面,以后熟了就好了,也没有谁非要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就那么热情吧,那样你不害怕吗。” 王美丽想想也是,干脆就不再说这件事了,转而问春儿要新衣服。 布料 “我都看见了,哥哥给你带的布料,那个颜色你也穿不了,不如给我做条布拉吉。”似乎觉得这么索要东西有点不太好听,王美丽补充了一句:“反正你穿不了不能浪费了。” 其实也才二十左右,完全可以驾驭那个颜色的春儿,默默的转身,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那块布料,她还有别的用处的。 从以前向林夕借过衣服后,春儿也十分想要一套属于自己的体面的行头,在自家男人王多贵给自己买了一身衣料之后,春儿就开始盘算着请林华茹给自己做一身好看的布拉吉或者衬衫配长裙。 也不说是完全因为爱美,可能也是从中收获了一种新奇的体验和感悟,莫名的执著罢了。 只是丈夫给自己送布料的画面,竟然被小姑子看见了,还向她索要。 春儿一时间有点左右为难。 不答应,显然就要处不好关系了,王美丽作为小姑子还是被婆婆疼爱的小姑子,在这家里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可是要是答应,她心里不想答应一点也不想。 她可以以后挣钱了给王美丽买一身,也不想让男人给她选的布料,自己穿不上。 这一纠结,就到了下午,她才对婆婆说要到朋友家一趟。 她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块布料,她不让。 “朋友,你在镇上哪来的朋友?”春儿的婆婆有点瞧不起她的,这一开口就有点内感觉出来了。 王多贵抬起头看了亲娘一眼,一旁的王美丽就说道上了:“哥哥,妈和嫂子说话,你看啥看啊,就这么护着?妈也没说什么啊。” 春儿心里一个咯噔,来了! 王多贵皱眉看妹妹:“你吃你的饭,别多事。” 王美丽不服气,但是王多贵时不时会给她一些零花钱,就算结婚这两个月也没断过,对她来说,哥哥在心里还是很有地位的,只能低着头扒饭。 春儿婆婆看了春儿一眼,眼中也流露出了不满意。 这个闷葫芦,家事确实一把抓了,但是在这种场合也不知道转圜一下,还在那里低着头,别真的被王多贵觉得亲娘无理取闹吧。 春儿忽然抬起脸:“碗筷我一会就来收,我先出去了。” 她回了屋子里,拿了那块布料就出门了。 王多贵追出去交代了两句,又得知是在林华茹家里做衣服,就没阻拦了,只说让她早点回来。 回来的时候见到妈和妹妹都恨铁不成钢看他,王多贵失笑;“干嘛这样看我。” 王美丽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至于还怎么火急火燎的把布料弄出去吗,我不就是下午的时候问她要了,切,没意思。” 王多贵皱眉;“你说什么呢,把话说清楚。” 王美丽就理直气壮;“哥你还说呢,这件事都怪你,谁让你给她扯那么好看的布的,我这个做妹妹的怎么没有,都怪你见色忘妹妹,现在好了,我面子丢了还捞不着衣服,你媳妇估计也要防备我觉得我不要脸了,唔唔唔。” 慕艾 王美丽说着说着觉得自己挺委屈的就哭起来了:“她,她都是人家的老婆了,干嘛还要穿那样好看的衣服,难道给我就那么让她介意吗,还是姑嫂呢,呜呜。” 听到妹妹说的话,王多贵都要被气笑了:“那是我给我老婆选的布料,你要什么要啊你,我一个月给你三块零花钱,还不够你扯布的?但凡你一个月少吃点零食少买点杂七杂八的小玩具,十几套新衣服都有了。” “咋这么说你妹妹呢,你妹妹你看着长大的,你咋还因为一个外人这样对她呢,不哭啊魅力,妈给你买。” 王美丽抱着王大妈,说了一句:“妈,还是你对我好。” 王多贵看不下去了,转身离开了。 此时,春儿已经将布料和两块钱递了出去。 林华茹问清楚她想要的款式后,就将布料放到一边开始裁剪了。 拎着一包空罐子的林夕和春儿聊天,听说她现在在厂里做临时工,一个月休息四天,也有十来块呢。 这要是在地里,还真赚不到这个钱。 春儿对这一点倒是很满意的,只是今天她有句话要对林夕说的,就看了看外面,还指了指。 林夕跟着她出去了,结果人家一句话就把她给砸懵了。 春儿家的小姑子王美丽,看上了沈廷余,想给沈廷余写信…… “不是吧,她才十五啊。”林夕啧啧出声。 春儿也说:“谁说不是呢,听说周岁才十三,我也是头疼这件事,她一直逼我跟你说,毕竟上次看到你们一起来,但是我觉得这件事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就没提,没想到今天遇到你,她一直问知青点的事还有读书的事,我担心她是要自己跟你提了,怕被她知道我根本没说,所以今天才又来找你一次。” 林夕眨眨眼,难怪之前对她那么客气热情,原来还打着沈廷余的主意啊。 那可不行,沈廷余跟她不合适。 先不说这孩子虚岁都才十五,根本就是一个小孩一样的小姑娘恋爱尚早,这沈廷余也不可能恋童去啊,更别说两人还有代沟什么的。 沈廷余年纪也就二十锄头,可是人家某些方面还是很成熟的。 林夕想起之前沈廷余对她说的那句话,若我喜欢一个姑娘,那个姑娘一定是和我年龄相当,价值观同等,她善心我懂我责任她明了的那种感觉。 从这句话就看出沈廷余肯定喜欢那种大姐姐,就是特别懂事的那种大姐姐,成熟稳重善良三观正。 和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谈? “肯定不可能的。”林夕重申。 “我知道我知道,你和沈知青才是一对,你别有压力,要是因为我的小姑子,你跟沈知青闹了矛盾,那可不美了。”春儿连连辩解自己不是站小姑子那边的。 林夕微怔:“我和,沈廷余,是一对?”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这个当事人之一不知道。 春儿点点头,理所当然的啊了一声。 门外忽然想起了拖拉机的声音,林夕咽下那句你们怎么看自己和沈廷余有关系的,出门一看,是张建邦来了。 接车 “那我先回去了,你说的事情我记住了。”林夕对春儿眨眨眼,手脚并用上车。 回去之后,林夕是怎么想起沈廷余怎么奇怪。 难不成,大家都以为自己和沈廷余这对短命双人组的友谊情感,是那种处对象的关系? 林夕坐在炕上将腿盘起来,这么仔细一琢磨。 好像,真的挺容易让人误会的。 火车上初见时候,沈廷余对自己的维护就先不说了,往后推推,村民们见过自己给沈廷余送口罩、跟他出去找材料、造自行车、看电影、参加别人婚礼、一起在过敏饭店吃饭、买书、逛街、互相送礼物、从兵团搭救沈廷余…… 而且他们两个,礼物是一个比一个价值吓人,照相机这种东西都拿出来送礼物。 “诶!”林夕蓦得瞪眼,这么一数,好像真的给人一种自己和沈廷余在处对象的感觉的! 林夕脱力一般倒在了被面上翻滚了两下,捂住了脸。 一丝丝热意,从其中渗透出来。 良久,林夕才呆呆的想着:“要不,以后和沈廷余保持距离?” 林夕想到就做,接下来和沈廷余见到的场景,就是—— “林知青,你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我还要忙再见。” “林夕,我们要不要出去拍——。”拍张照片,寻找大自然的美。 “我就是要拍草药的,不想浪费胶卷。” 沈廷余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百思不得其解。 一切尘埃落定后,时间似乎就过得特别的快,又一个月的时间,已经临近林华茹的婚宴了。 木材厂,喜气洋洋换上了一身新衣服的张莉莉林伟国一家人,坐上了前往平安镇的火车。 在车上一家人都挺忐忑的,上厕所都轮流换人去,吃东西也吃的自己带的搪瓷缸子的盒饭,这么风尘仆仆两日,就到了平安镇。 刚出车展门呢,张莉莉就见到了台阶下停着一辆拖拉机,车上站着她的女儿和估计是准女婿的男人。 “姐姐——” “大姐——” 几个小孩飞扑过去,看得出来林华茹之前对这几个孩子也是特别的好的。 这边张莉莉也看到了林夕,跟林夕一阵寒暄,林夕的小嘴骂人的时候可以不带脏字的怼,但是在面对这种和善的长辈时,也特别的自来熟,张莉莉和她没说多久的话,就喜欢上这个小姑娘了。 林夕见他们几个风尘仆仆就说:“已经安排好了住的地方,大家先在镇上洗漱洗漱休息一下。” 林华茹侧过脸来:“知道你这个小管家婆会管事,一大早就在安排了,妈,你是不知道这个林夕啊,一早来了就开始跟我一起忙活着烧水呢坐吃的,一会回去热热就能吃,还有洗澡水随便用好,她都念叨着你们来念叨好久了,也不知道沈廷余怎么受得了她——” “姐姐!”林夕有点恼羞成怒了。 林华茹哈哈一笑,跟张建邦对视了一眼,如今看林夕这个样子,倒有点天道好轮回的意思了。 当初的林夕,不也是这么闹腾他们两的吗,现在他们两结婚了,以后就可以打趣林夕和沈廷余这一对了。 嫁妆 林夕俏皮的翻了个白眼:“敢情我这忙活来忙活去,就换了一个管家婆的名号啊。” 张莉莉见林夕和林华茹亲如姐妹,心里也高兴,还帮着林夕说话:“林夕这是懂事,你这个当姐姐的做个新娘子就躲懒了不是?” 林华茹被亲娘打趣了一通,温柔的看了一眼和丈林伟国说话的张建邦。 到了地方,一行人下车,进了院门,张莉莉这个做人家妈妈的一眼就看出了院子的实用性了,三个女人进了灶间,里面果然已经放了两桶热水,锅里还坐着两锅热水,厨房里满满当当的食材,桌子上摆着五六道菜,用竹编的菜盖子挡在上面防灰防虫。 张莉莉手脚麻利的到门外拎了个桶来装了大半锅热水出去,就用篾子蒸上了那些菜,出来准备好好看看新姑爷。 张建邦正和岳父聊天呢,其实他平时在外挺能说的,在岳丈面前就显得有点局促了,时不时摸着后脑勺,还朝着林华茹这边发出了求助的眼神。 林华茹过去一问才知道,林伟国这是要将嫁妆给张建邦带回去家里。 钱给了888块,还带了三个箱子两床被子。 也不知道张莉莉夫妻两个带着四个孩子,是怎么带着那么多的东西坐车来的。 林华茹一下就流下了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那些钱,是她和张建邦商量过的,虽然几乎是两人手里全部的余钱了,但是林华茹肯定是要跟着张建邦在这里生根的,家里隔得远她是想伸手可能都不容易了,于是两人决定先紧着长辈来,他们年轻还能赚。 却不曾想两人又把钱都用回来了。 这有个女人哭了,林夕和张莉莉就带着她进屋好好安抚,张建邦则是将钱推回去:“这是我奶让给的,我们这不兴嫁妆,您收着。” 说完就带着几个小舅子去打水洗澡了,走动之间还问了小舅子们的名字,知道最大的是林爱兵,接下来一次是林坚林强林丰。 结果孩子都乖巧懂事得很,林爱兵还会帮着最小的林丰洗漱,洗完澡菜也热了。 一家人站的站坐的坐,在灶间里吃了一顿热乎饭。 菜有烧鱼、炖猪尾巴,萝卜大骨汤,葱花炒蛋,还油汪汪的炒了一个油炸酸菜,主食是窝窝头,但是咬下去就知道分别了,这窝窝头细腻得很,一点都不辣嗓子。 这是,精细粮! 不过桌上肉蛋鱼都有,精细粮也就显得没那么出众了。 几个孩子吃了个肚圆,最小的林丰还舍不得下桌。“以后我们就在姐姐家里住了吗,今天是不是过年,吃那么多好吃的。” 一句话说的几个大人心里都有点酸。 世道不好,孩子都吃不上几顿像样的饭。 林夕拿出糖块逗他,将小孩吸引出去了,几个年纪大一点的也被张莉莉打发走了,林夕暂时作为孩子的头头,带着他们上供销社逛去了。 她今天身上带了十几块出来的,几个孩子又不是喜欢买这买那的,林夕最后只买了一点江米条,还有几本本子几支笔,就花了一块三。 喜宴上 小镇不算特别大,林夕带着几个孩子到处走走。 林爱兵是个有点早熟的孩子,就问林夕关于林华茹和张建邦的事情,主要问张建邦对林华茹好不好。 林夕都一一答了,林爱兵的心里才放松了不少。 他以前听同学说,这婆家给姑娘家里钱,就是把姑娘买回去了,要打要骂都是婆家的事情,所以才会一直担心姐姐过的不好。 林华茹的院子里,张莉莉夫妻则是和张建邦林华茹说这嫁妆的事情。 之前林华茹哭了,在屋子里张莉莉劝的时候,也被女儿说服了,不给那么多嫁妆,最后还是张建邦十分为难的同意了六百六十六的嫁妆还有岳父岳母带过来的这些箱子被子暖水对瓶之类的添妆。 心里却也盘算着,这几日好好在供销社走走,给几个小舅子多买点东西回去。 晚上,林夕和张建邦要回去的,院子里就剩下了林华茹一家。 没了林夕和张建邦,有些话张莉莉问的更清楚,不过听林华茹绝对保证张建邦的爷奶都是个好的,她才放心睡了。 这心自从收到那笔钱开始就一直悬着,见到林华茹脸上的幸福和安逸不似作伪,才松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张建邦就带着爷奶来了。 双方家庭彼此都知道孩子在处对象,但是见面还真是第一次,不过张莉莉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张奶奶又是个看得透人情世故的,双方女人都相谈甚欢,事情顺利得不像样。 下午,林华茹就和张建邦拿着材料,登记结婚去了,回来的时候领了半斤的糖票,他们没用上,毕竟家里买了十几斤糖了。 这个糖票被林华茹收了起来。 这个东西对她来说纪念意义很大,她也舍不得用。 “这婚宴的事情,之前就给两位去信了,两位也没意见,我们就定了三桌的规格。”张国栋说道。 林伟国连连点头,“已经很好了。” 如今这情况,请三桌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了,毕竟这婚宴上的十二道菜,那是鸡鸭鱼肉糖糕样样有,更别提还要安排酒水糖块瓜果之类的,已经很给张家破费了。 喜宴定在十二月二十,这天,这个不小的院子里满满当当的挤满了人。 都是之前定下的来吃酒席的人,知青院里除了李红梅和江百合,其他人都来了。 田翠芬几个平时有来往的婶子也是你拎一篮子鸡蛋我拿一条腊肉进了院子。 进了新房看了看林华茹夸了两句好看,一行人都出来到灶间里,立刻忙活了起来。 之前她们就看到在灶间的是张奶奶在准备做菜,来的这几个大多都是大队上的勤快媳妇、婶子,也没有那种翘着腿等吃的念头,一个个你杀鸡我切肉的,帮着张奶奶做菜。 张奶奶虽说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但是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她的脸色都红润了很多,这调味掌勺的活儿她都做着呢。 林夕安国萍还有春儿都在屋子里陪着林华茹,今天林华茹的头发还是林夕给编的,见林华茹的手紧紧的抓着,林夕就问她是不是紧张了。 喜宴下 虽然她的心里很是为姐姐高兴,可是看着她的红脸蛋,她就忍不住想调侃她。 而此时此地,时间和场景都不对,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灵活的眼神来对姐姐进行调侃。 林华茹的眼睛很快就瞪的大了起来,并有警告在里面。 林夕吐吐舌。 “大姑娘总要见公婆的。”林夕说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一会婶子们肯定会说很多话的,你可要招架住啊。” 之前在春儿的喜宴上,林夕就没少听到有人调侃。 春儿就点点头,说了一点自己的经验,也算是帮林华茹舒缓一下。 林华茹呼出一口气,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不过嫁的人是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也是带着双方长辈的祝福的,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慢慢的,情绪也就冷静下来了。 大家高高兴兴的聊着天,各有各的小团体,姑娘们是在屋子里说小话,男人们在客房里泡着茶聊天,张国栋接待着大家,成家有孩子的女人们是坐在灶间里,和她还有张莉莉聊天。 “如今这孩子结婚了,我们这做大人的也算是心里安定了一点,孩子成家就长大了,这身上的担子也就松了一点。”春儿娘感慨道。 她几个月前才将家里的闺女嫁了,因此有些触景生情,话匣子也是打开了。 田翠芬剩子娘倒是一个劲儿的说着吉利话,听得张莉莉和张奶奶笑眯眯的。 热烈的气氛一直到喜宴开始。 菜一上来,豁! 那可全都是硬菜。 三大桌的菜都满满当当,那是一点都不含糊,该多少量就多少量,加上酒啊糖块啊,高兴得剩子狗娃都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林丰跟着他们一起玩,只觉得这两天真的是太快活了。 酒足饭饱,婶子们起哄他们喝交杯酒。 一对新人不好意思的顺着大家的意思,来了一个交杯酒。 林夕站起身:“姐夫,我现在可以正式叫姐夫了吧。” 张建邦就笑:“哎!” 应承得特别响亮。 林夕举着杯子里的糖水:“今天开始,我姐林华茹就入你张家门了,以后要好好待我姐,不要她受委屈,两人好好的过一辈子,早点生个孩子。” 书中两人因为遇到的艰难太多,到死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唯一怀上的那一次,还因为76年的动荡,为了保护张建邦被碰掉了。 这是两人一辈子都抹不去的遗憾,但是带着遗憾,他们也相知相守了一辈子,没人有二心。 这辈子张建邦早早的开始了自己的致富之路,她这个前期的反派炮灰又成了助攻,直接将刘干事给灭了,除了保命,给两人也间接的抹除了一些麻烦。 希望这辈子,这对恩爱情侣能早点拥有属于自己爱情的结晶。 “小姨子说这话我爱听。”张建邦端起杯子和林夕碰杯。 话虽如此,其实他只希望,自己和华茹的未来能一直这样平顺温暖。 林夕一口喝下了糖水:“敬两位早生贵子——” 三桌的客人差不多年纪的都举起了酒杯一起说,张莉莉看着看着,红了眼睛。 真好。 心意明? 下午,帮着小夫妻将院子都清扫了一遍的众人,非常识相的离开了院子,将空间留给两人。 拖拉机被沈廷余开回去了。 林夕就坐在他身边,后面的车斗上也算是坐下了一车人。 今天,张莉莉一家都要住在张奶奶这边,不去打扰小夫妻两个的洞房花烛夜。 车开着呢,嘟嘟嘟的声音还挺响亮。 林夕看着身边的风景一点点后退,正在出神,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到沈廷余侧过来问了一句:“林夕,喜欢什么样的婚礼。” 林夕猛地回头,沈廷余却已经转过去了,注意看着前面的路。 似乎刚才的问话,只是林夕的错觉而已。 一种类似心慌的感觉,从林夕的心底渐渐蔓延开来。 林夕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对沈廷余说了自己的婚姻观:“我喜欢在亲朋下接受祝福的婚礼,喜欢以后的小日子就我和我未来的对象一起过……我希望我的婚宴上有花,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看似专心看路的沈廷余竟然立刻接了一句:“这些不难。” 林夕惊讶的看着他。 这些,不难。 指的是,这些条件对他来说不难吗、 “沈廷余,你是不是——”对我有好感。 “是。” 沈廷余干脆的应了一句。 在外人听来也许一头雾水的半截对话,却给了林夕浑身一激灵的感觉。 沈廷余他知道他回的是什么吗? 正待再问,大队已经近在眼前了,两人都没再开口。 车斗上热闹了起来,沈廷余将车停在了红星大队的队委,车斗上的人纷纷下车回去,手里或多或少都带着点东西回来。 这林华茹的婚宴油水足足,两人竟然还不要剩菜,给几个媳妇婶子们分了分,并一些糖块果子饼干,都让她们带回来了。 李婶子担着猪粪下来,就见到这几个女人喜气洋洋的样子,悄悄呸了一声。 高兴什么啊,还不知道两人能过多久呢,那么小气,都是一个大队的竟然也不请她。 正说着话呢,就遇到一个低头走路的知青了。 这知青她记得,是李红梅。 她故意不好好走路,撞了一下李红梅。 李红梅之前显然走神了,被撞了一下赶紧回过神来道歉。 “道歉就能算了,那要派出所的人做什么?”李婶子将之前林夕怼过她的话,对李红梅说了一句,膈应得李红梅心里难受的跟猫抓一样。 这张建邦的家庭原来那么好。 亏她还以为张建邦就是个差点被打成地主家狗崽子的下三流货色。 谁知道他一跃成了市里面运输队的,看样子还是个会疼女人的,这个婚事一开始她就观察林华茹了,见她屋子里一个个好东西往里面堆又从里面拿出来,还直接住到了镇上,不用干农活。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找张建邦处对象了,那林夕的表哥跟她通信了两次,不但没给李红梅买东西,反而要李红梅给他寄东西过去,气得李红梅不行。 这边李婶子还在骂人呢,就见李红梅眼神发红,她唬了一跳也不敢继续了,呸了两声就跑了。 李红梅冷冷的看着李婶子离开的背影,从鼻孔里哼出了一个气音。 拍照 结婚了又怎么样,这世界上多的是结婚了还分开的。 特别是前几年,李红梅家附近的那些被人人称颂的模范夫妻,高知识分子夫妇,不全都因为那运动来的轰轰烈烈,一个个都分了吗? 就林华茹那个朴实得掉渣的样子,张建邦也就是因为以前没有别的女知青对她表现过好感罢了,只要她动动心里,以后慢慢接近他,这男人手到擒来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李红梅重新调整了心态,嘴里哼着歌儿轻快的离开了原地。 林夕学了三天左右,就摸透了这款相机的使用方法,还兴致勃勃的要出去拍照。 天气寒冷,基本上地里没多少植物,于是她只能先拍景拍人。 最先被林夕当做模特的,是张国栋和张奶奶这对老夫妻。 得知林夕要给自己两个拍照,张国栋还没说什么呢,张奶奶就跳脚了,非要好好拾掇一下,穿上好看的衣服,摸上林夕给的凡士林,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根发丝都不凌乱,才开始让林夕给她拍照。 背景选在了被重建了的那方院子里,月亮门下放着一把太师椅,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一身得体的女装,姿势优雅的坐在那里。 似乎穿越了几十年,隐约可见年轻时候的美貌和风姿。 林夕咔嚓一下按下了快门,将这一幕记录在了胶卷中。 换张国栋了,他怎么都不肯自己拍,坐在椅子上双腿打开,板板正正的男子坐姿,张奶奶就站在他右后方的位置,两手轻轻搭着椅背,忽然看到一篇落叶盘旋着掉在了张国栋的头顶,她眼神专注伸出手去要捏起那片叶子,林夕眨眨眼,一下将这一幕给拍下来了。 几十年的夫妻之间,总有一种让人动容的情绪在其中。 照片拍好了,林夕想了想,找上了安国萍安民生和田满他们。 安国萍也是个姑娘,还惦记着要不要编个好看的辫子头来拍照呢。 于是又三张照片成型。 拍着拍着,林夕觉得自己似乎从拍摄的这个动作中,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彻彻底底有了一种存在于世的感觉。 之前的她,其实是感觉自己有点飘忽的。 “我也想拍一张,可以吗?”沈廷余问道。 他其实站在拍摄的几人身后好一会了,见他们都拍完了,才出声。 林夕:“当然可以,现在你有空吗,你想找什么地方做景?” 刚才安国萍找的是炕,铺的整整齐齐的炕头,一个姑娘穿针引线,那样子别提多娴静了。 田满则是摆的看书的姿势,安民生倒是双腿并拢,后背挺得笔直,像照相馆里证件照的全国统一姿势一般。 林夕还挺好奇的,沈廷余拍照的话,会选择在什么背景下拍,又会摆出什么姿势呢? “跟我来。”沈廷余在前面带路,林夕抱着相机跟在了身后。 一路穿行过几条小径和田埂,才到达了——猪圈! ! 林夕瞪大眼:“沈廷余,你认真的吗,你要用猪圈当背景?” 处对象 这个之前还有轻微洁癖的沈知青,是什么时候拥有这种奇葩喜好的,在猪圈前面拍照他不嫌臭吗? 沈廷余点点头,“其实还有几个地方想拍,不过就想从猪圈开始拍。” 林夕无可奈何,举起相机,对着沈廷余说:“那我要开始了哦,准备好姿势和表情,1、2、3!好!拍好了。” 接下来的三张照片,一张是沈廷余在拖拉机旁边的,一张是在张奶奶家,还有卫生所伸出手搭在桌子上的。 “再拍最后一张吧。”沈廷余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山坡。 林夕同意了,两人朝着小山坡上走,饶了一圈之后,林夕发现沈廷余要求的最后一张照片,竟然是她和他来采过菌菇的斜坡。 “啊,这里我记得,我们六七月的时候来过的。”林夕凑过去看,地上早就不存在菌菇的痕迹了。 “就在这里拍吧。”沈廷余似乎有些紧张,左手在右手的大拇指上搓了下。 林夕选了一颗大树作为背景,半蹲着给沈廷余找角度找光线拍摄。 “那我准备开拍了,准备好姿势和表情哦。” 林夕轻轻抬起了食指:“准备,1、2——” “林夕,我们处对象吧。”沈廷余的视线,从看远方变成了看林夕。 尽管居高临下,沈廷余的视线却没有一个盛气凌人的角度,反而是盛满了温柔爱意。 “我喜欢你,林夕。” “我认真的请求你,跟沈廷余处对象。” 林夕的快门按下,下一刻脸爆红。 沈、沈、沈廷余跟她说,请她跟他处对象! 林夕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告白”中回过神来,沈廷余已经迈开了长腿,将自己的手扶在林夕的胳膊上,将她半蹲的姿势变为直立。 “有那么惊讶吗,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沈廷余眼里带着笑。 林夕眨眨眼,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可怕。 “什么表现?” “你自己想。”沈廷余靠近了林夕一点点:“不能总是我来说,给你一点时间好好想,过两天,给我答复,好吗?” 林夕此时已经头脑发昏了,顺着沈廷余的问题,呆呆的点点头。 沈廷余轻柔的松开了自己的手:“回去吧,再晚一点就要吃饭了,别让你师父和张奶奶等急了,现在一直陪着他们的可是你。” 林夕迷迷糊糊的下了山,迷迷糊糊的将相机给收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吃饭、洗漱、上床休息。 直到盖上被子,林夕还是久久不能回神。 沈廷余,就这么跟她表白,说要处对象了。 …… “处对象?”张菊点点头,对面前的林来福说:“当然可以啊,你都二十一了,处对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爸妈肯定不会拦着你的。” 林来福却支支吾吾的,在张菊都开始皱眉的时候,林来福才开腔:“可是我妈总是要让我娶林夕,林夕是很不错,但是爱情这种是不能勉强的,我希望您能想得通,也能劝劝我妈。” 张菊:…… 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觉得我会因为你不能跟林夕在一起想不开? 厚脸皮的闹上门 她就不明白了,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这林来福喜欢厂委的小花那就喜欢,恋爱确实是自由的,只要你不做伤害人民群众安全的事情,爱怎么谈就怎么谈。 但是你冒出一句让老娘放宽心,就实在是恶心人了。 “来福啊,这个你绝对放心,你伯娘我呢,从来就没有让我们林夕和你在一起的意思,而且这堂兄妹结婚真是闻所未闻,既然你知道问题的症结在你妈妈的身上,那就麻烦你,自己亲自对你妈妈解释清楚,可以吗?” 林来福只觉得大伯娘嘴硬。 他这么好的青年,大伯娘怎么会没动过想让他做姑爷的心思呢。 反正女人,就是有点口是心非的。 林来福心里腹诽归腹诽,转头还是记得要回家劝劝自己的妈妈。 这可把林小婶气的够呛,一个劲儿的骂他:“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啊,找谁不好偏找个家里的眼光比天还高的,那林夕家里两个职工岗位它不吸引你吗?林夕独生女的优势她不体面吗?林夕这孩子长得赖了吗?你又知不知道你看上的那个小花,人家姐姐结婚,找男方要了多少?” 林来福还真的顺着林小婶的意思问了一下多少。 “六百块!”林小婶都要拍桌了:“这还是她大姐只是个小学毕业,有点鸡眼的情况下,你看看那个小花,身板瘦小娇娇柔弱一副林妹妹的样儿,长得好看还是个高中生,这样好的条件,她家要的彩礼少于八百我跟你姓!” 林来福不满,原来妈妈是因为这种俗事而反对他的爱情:“我们家八百都没有吗?那万一小花家里真那么要求,妈你是不是要看我打光棍了?” 林小婶气不顺:“没有,整个家掏空了也就两百块,这以后日子还要过,你要是娶了林夕,人林家里搞不好还能倒贴你三百,你这死孩子,怎么就看上别的姑娘了呢,那你上次那么殷勤跑到人家下乡的地方干什么去!” 林来福有点小心虚,他上次之所以帮着带东西下乡,一方面他是为了在小花面前表达自己很忙,家里亲戚很多事情都要他帮忙解决,还有一方面,就是觉得中途可以搞点油水来花花。 不过林来福确实喜欢小花,觉得事情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的,忽然他还真的想到一个好主意:“妈,大伯娘都说了堂兄妹结婚闻所未闻了,我们也别纠缠了,只是之前我为林夕守了那么两三年,都没能找到对象,是不是能叫大伯娘和大伯补偿我一点青春费,不要多,就来个两三百就好,到时候笑话家里要是真的要八百彩礼,我们不就多了两三百吗,剩下不够的部分可以找爷爷奶奶要嘛。” 林小婶一愣,下一刻高兴的抱着林来福亲;“可不是吗,还是我儿子机灵,知道不吃亏,这林夕早几年就跟你的关系挂上钩了,这家属院里谁不知道你和林夕以后会订在一起,这么些年你没谈个女朋友也是因为这个……” 对! 就是这样,所以要找林一平家里好好说道说道,将林来福的青春费给补上。 说做就做,林小婶甩开林来福,直接闹上了林家的门。 张菊一听来意,还有林小婶那不要脸到极致的借口——青春费,差点没气笑了。 顾不上 张菊几句话就将林小婶给怼走了。 笑死了,所谓家属院谁不知道两孩子是一对的流言就是林小婶有事没事就拉着那些人说菜说出来的。 林小婶成天在大院里说林夕和林来福一定会是一对的,请大家管好自己家的男孩子,不要盯着林夕。 这笔账她都还没跟林小婶算呢,她竟然还敢提出来,还要赔偿青春费,简直笑掉人的大门牙。 “林来福那是你儿子不是我儿子,他想娶媳妇那是你们家的事情,别什么都能掰扯到我们家小夕的身上,我从来就没应过你说的什么孩子亲上加亲的,之前为了你面子一直没告诉你,这近亲结婚,孩子生出来大多是畸形的胎儿,不少念过书的人都知道了,包括家属院里的这些男男女女们,二贵媳妇,你想想,你在吹嘘那些事情的时候,别人是怎么看你的?” 怎么看,肯定是斜眼看!别人都知道的知识,她一个准大学生的妈妈,竟然还整天吹嘘让这表哥表妹结婚了,亲如一家的。 啊啊啊啊—— 林小婶再也没心思继续下去了,直接跑回家了。 原来在她滔滔不绝的说林夕以后会是林来福媳妇的时候,那些念过书的人,心底里确实在嘲笑她没文化、厚脸皮了。 她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啊! 林小婶在家里消停了两天,就连年底林一平家的发薪日都没去打秋风。 要知道,食品厂的福利科是远近都出名的。 作为双职工的林一平夫妻两个,那吃的东西更是能将床都堆满,而林小婶每每就会在他们十二月发薪日这一天出现,要这个要那个的。 如今因为心里有了更重要的事情,都顾不上了。 林夕思考了两天,心里也慢慢清楚了。 沈廷余对她,好像一直都有区别于他认识的其他女性,遇到什么事情,沈廷余总是站在她这边的,对自己的喜好,沈廷余似乎也能了如指掌。 汽灯、自行车、扁食、电影票、林林总总数不清的小细节,凑成了一个明显的事实,沈廷余,她对自己,是特殊的,是偏好的,是维护的,是……喜爱的。 林夕一时间真被自己难住了。 也许是回家后的精气神一直都不是很好,张奶奶发现了这件事,再三询问下,才察觉出林夕是为情所困。 她心道:难道这个小木头疙瘩开窍了? 可是开窍了不是应该轻松甜蜜,这丫头怎么感觉自己把自己憋得够呛。 林夕第五天还是没想通,也不知该怎么继续面对已经挑破这层窗户纸,对她表白过的沈廷余,于是他决定躲。 现在她可是住在张国栋的大院子里,并不在知青院吃饭也是在张家吃,只要存了心思,完全可以和知青院那边错开来。 连续躲了几天之后,林夕被沈廷余堵在了卫生所。 门被沈廷余啪嗒一下关上了,稳稳当当的坐在了林夕的面前;“已经五六天了,你还是没想好吗?” 林夕顾左右而言他:“今天天气还不错啊。” 沈廷余叹了一口气:“我不问你了,你别躲了。” 林夕看向他。 心里不好受 林夕抿了抿唇。 她对沈廷余,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只是她还没转换过来,一直以来她认为的互相帮助,其实只是对沈廷余特殊。 换做田满、安民生这些人的话,她肯定是毫不纠结的说不。 何必躲。 只是她顾虑的事情太多,有自己的因素,也有一些不安和迷惘。 沈廷余表情平和,说的话却让林夕心里不好受:“想和你处对象,是我的意愿,你不愿意,是你的意愿,我不强求,我默默看着你就好了。” 看到沈廷余这个样子,林夕心潮澎湃,再也忍不住,上前牵住了沈廷余的手。 去他的矫情多愁善感,遇到喜欢的人,那么幸运他也喜欢自己,还躲什么? “沈廷余,你是否愿意以结婚为前提,跟我处对象。” 沈廷余微怔,随后一笑,春花般灿烂,似乎要迷人眼。“好,谢谢。” 林夕和沈廷余之间的变化,似乎并不明显,毕竟在大家的眼里,这两人的关系似乎一直就不错。 但是再不明显,还是有一些端倪出现了,沈廷余开始每天接林夕下工,从卫生所出来的路上给林夕暖手,林夕中午休息的时候,会给沈廷余送吃的来,下午的时候还会给他泡上一杯糖水或者茶水,送吃的更是常态。 眼看又是一年结束,腊月二十八的到来,宣告着一年里孩子们最喜欢的几天就要开始了。 家家户户都蔓延着香气,炸丸子,酱肉炖肉炖骨头。 知青院今天也是忙碌得很,鼓捣了半天,弄出来个六菜一汤。 小鱼干炒干辣椒、大骨萝卜汤、菘菜炒肉片、猪肉炖粉条、鸡蛋炒大葱、咸菜炒猪大肠,咸鱼豆腐煲。 配上杂粮米饭,田满还用了自己的继续弄了一点酒水,沈廷余则是贡献了果脯之类的东西,其他人也拿出了糖块之类的。 今年的年倒是比去年更加的热闹。 林夕那边也在做年夜饭呢,林华茹前几天就回来了,张建邦是今天交接了班才回来了,上班之后,能自由支配的时间就少了很多。 晚上的十几个菜有凉菜有热菜,就五个人吃,也十分热闹。 次日醒来,林夕吃上了张奶奶做的早饭。 一碗杂豆稀饭,两个饱满小包子,一个水煮蛋,加上六七个底部煎得金黄的煎饺,凑成了今天丰盛的早饭,煎饺咬下去又香又脆,包子鲜香还微微烫口,吃得人心里舒坦。 这年头,就算是城里,早餐能这么吃的,也是少数。 林夕因为今天要去平安镇收东西,所以起来的比较早。 林华茹穿好衣服出来,林夕已经吃完饭了准备戴着围巾出门了。 “真不用你姐夫送你?”林华茹走向林夕,问道。 林夕摆摆手:我们廷余会送我去。” 冬日不用上工,就是比较清闲,不怕冷就可以随便走,只要不出小镇,介绍信都不需要。 林华茹看着林夕走远的背影,忽然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这一对,是终于开窍了? 开窍 她坐下吃饭的时候,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之前林夕不是总是懵懵懂懂的吗,最近她不在大队,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问奶奶,奶奶也说不清楚:“这段时间是挺亲密的,快跟小两口似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就处上了。” 林华茹说:“那她晚上回来,我可要好好问她。” 林夕出了张家门,就见到沈廷余推着黄鱼车在等着她了。 瞧见林夕穿得厚实,手上也带着手套了,才拍拍后座。 林夕注意到,后座上被安装了一个坐垫,林夕坐上去试试,感觉还不错。 “什么时候安上的啊。”林夕问沈廷余。 “昨天你跟我说要上镇里的时候,我安装的。” “昨天安的,废了不少功夫的吧。” “还好。” 两人朝着镇上去,几个零星的村民见了都笑眯眯的看着这对知青情侣远去。 田翠芬打着哈欠起来,就听到狗娃说沈知青带着林夕姐姐出去玩了,他也想出去玩。 田翠芬来了精神;“你在哪儿看见的人家出去玩了?” 狗娃老老实实交代,之前他在窗户前扒拉窗户纸,就看到沈知青和林夕姐姐一起骑车走了。 “沈知青只带着你林夕姐姐啊。”田翠芬一拍手,她早就说了嘛,这两人肯定是一对,哎,虽说都一年半了这两人才开窍走在一起,也不错了,好歹都明白对方的心思了。 她可要想想,供销社有没有什么结婚用品,适合林夕跟沈廷余用的。 林夕和沈廷余一路来到了镇上,林夕将准备好的信件和五十块钱寄了出去,沈廷余也寄了一封信出去,只是他的信地址是给一个什么陈三的,林夕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他爸妈的名字,就算自己没有特别去记,也不可能是陈三吧。 两位可都是高知识分子,对于取名字,一般不会这么随意的。 沈廷余写信封和林夕写信封都没有避着对方,见林夕好奇,沈廷余就解释了一句:“是给厂里一个师傅的,之前回去,他拜托我一件事,现在我已经弄好了图纸,就寄回去给他。” 林夕点点头,她怎么忘了,沈廷余可是机械方面的高手,曾经还帮厂里解决了问题,得了好几千块,不过…… 那钱据说最后是被他的那位哥哥给占用了,名声也是被抢走,因为沈廷余的哥哥拿出了什么“证据”,说是这图纸不是沈廷余设计的,而是他做出来的,沈廷余还因为这件事在厂里名声很差。 林夕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沈廷余。 她本来就不愿意一个天才折损于黑化,现在这人还是自己的对象,那就更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廷余,我有件事要为问问你。”林夕说的很郑重,沈廷余也就专心的听她讲。 林夕深吸一口气:“我觉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怎么看这句话。” 沈廷余微怔,不明白林夕为什么忽然问这句话。 林夕将他拉到一边:“你听我说……” 防人之心 说起来,林夕还有点不好意思:“我之前,是一直当你是个,弟弟。” 沈廷余眼睛睁大,似乎不敢相信比自己小两岁的林夕是怎么说出弟弟这两个字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你纯善又对人不设防。”林夕声音温和,看着沈廷余的表情专注认真:“所以,我曾经也一直想用我自己的办法来帮你避开一些负面的东西,但其实,我觉得人不能一直活在一个比较表象的环境和思维里,有时候,这世界,它不一定全部都是美好的,也就是,会有一些搅屎,咳咳,一些不喜欢看人过的好的人存在,我们应该防备这样的人。” 沈廷余了然:“你说的,是院子里那两位知青吗?她们确实都不好好过日子,还找我借车要我带她进城买东西,说要请我看电影。” “什么!”林夕抓着沈廷余的袖子,急忙问:“是谁要跟你看电影!” 开玩笑,沈廷余现在可是她林夕的宝贝男朋友,谁动了这样的心思。 李红梅?还是江百合? 沈廷余见林夕炸毛的样子,心里觉得熨帖,默默她的脑袋:“江百合,不过我拒绝了。” 林夕满意笑笑:“嗯,你的车后座,最好只坐我一个适龄女性。” 这是女生对于副驾驶的执念啊。 沈廷余好脾气的答应了。 天气不是什么好天气,两人在平安镇逛了两圈,就回去了。 林夕的信件是寄给张菊的。 只是冬天路况不好,加上有些人就指望着年底多休息两天,这信还没到闽市。 闽市食品厂家属院 林夕的家里,来了客人。 也不算客人,来的是林一平的亲娘,是张菊的婆婆。 大冬天的,也难为她从乡下一路走到了市里面,途中就搭过两次骡车,还是厚脸皮追着人家载货的,才被蹭座了。 老太太长得贼眉鼠眼的,行为也是如此,一进到林夕的家里,就开始左看看右翻翻。 只是虽然眼下是过年,但是张菊因为女儿不在家的关系,也懒得弄那么丰盛,灶间的菜,就没两道荤的,只有一道酱肘子是林一平喜欢下酒的,她才做了。 老太太撇撇嘴,没见到能带走的东西,萝卜土豆啥的她乡下又不是没有,就指着那肘子开始数落了。 张菊正给女儿缝制小裙子呢,就听到老太太开始唱戏一样,先来一句夭寿啊你们怎么吃得那么奢侈。 接下来就是说她乡下多惨多么苦,过节吃的是萝卜青菜,张菊和林一平都吃的大鱼大肉。 张菊心中冷笑,这开场,是又打算来占便宜了,她挺佩服婆婆的,灶间明明一尾鱼都没有,她是怎么看出来“大鱼大肉”的。 “年前一平给您送去的五斤肉,是又被二贵家的拿走了吗?”张菊直截了当的开口。“娘你是不是最近眼神出了点问题,我灶间除了一道一平想了一年才吃上的酱肘子,还有一个炒鸡蛋,就没有荤菜了吧,那鱼是哪里来的?” 张菊婆婆一愣,嘟囔了两句现在的媳妇什么都不肯让人说了,随后又碎碎念了起来。 不甘心的林婆子 对于婆婆的碎碎念,张菊的回应是继续做手头上的事情,一心一意的给自己的女儿缝制新裙子,对于婆婆说的话,算是充耳不闻。 她的婆婆林婆子,只跟她隔着五六步的距离,她能清楚的听到婆婆的诉苦,一会说在乡下辛苦公社里的卫生员的药膏不好用,一会又说要是在市里面就好了,可以看病得到好的治疗。 张菊一般在林婆子说个三五句的时候,会含糊两声,不表态,也不提钱。 她知道婆婆这趟来的目的,算是威胁自己,要是不给林来福把这件事给办了,她就要住到市里面,跟他们两个一起过日子。 就林婆子那个偏心眼的样子,要是真的住进来了,不出两月,林一平这家都要被她拆了带到乡下或者林二贵那里去。 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林婆子一年要一百块的孝敬,已经抵得上一个三口甚至四口之家一年下来的工分换成的钱数,其他人家对老人家的孝敬一年也就十块二十块就算不错的了。 那林二贵估计一年也就给个三五块,还跟挖了他家心肝一样,几个月就要回去乡下一趟,带走林婆子的鸡蛋或者一些公社分下来的福利或者粮食。 张菊是怎么都没想明白,这一百块钱它不美吗,非人心不足,算计更多? 当年那件事,不是她不记恩情,其实林一平也完全可以承担下来那件事,再辛苦不过一两年就把损失补回来了,弄成现在这个样子,钝刀切肉,磨得他们一家鲜血淋漓,还准备多下几刀。 张菊的反应就是没钱,免谈。 被拒绝的林婆子并没有放弃,被张菊这样拒绝了,她不甘心,于是直接上了厂里,好在遇到一个姓江的干事,对着她端茶倒水的,还说一定把领导们都请来,好好为她做主。 于是等这位江干事将大小领导都叫齐了,林婆子就开始对着厂委和公会哭诉自己的孙子要结婚了,家里没有房子住没钱给彩礼,林一平这个做大伯的不肯出钱出力,以前他可是受过林二贵的帮助现在忘恩负义云云。 张菊被人找来后这么一看,都快气笑了。 但是生气归生气,张菊对于这位婆婆,在明面上还是很拿得出手得,此时也不可能毁了自己的形象和她争辩个是非对错,直接找自己的丈夫来,让林一平看看他老娘都是个什么样子。 林一平劝自己的老娘走,说有什么事情回家一家人好好商量。 “我才不走。”林婆子紧紧抓着大儿子的手:“你大侄子结婚的彩礼钱还有他临时工转正式工的事情,你不给我解决,我就不走。” “娘!”林一平也来气了:“你不要为难我,他林二贵家里的孩子结婚,找我这个做大伯的负责一切,那他这个做爹的干什么?酒席的时候喝杯喜酒就离开吗!” “我不管,你不要跟我讲那些。”林婆子又想耍赖。 林一平左右为难,只觉得都快被逼死了。 救急 奈何林婆子哦根本就不管林一平的名声,就是要林一平给出个结果来。 江干事在一旁插科打诨,时不时挑起林婆子的胃口,还打击两句林一平。 江干事守着正是江百合的父亲,他和林一平其实也不怎么对付,毕竟两人算是竞争对手,林一平家里搞这么一出,对林一平来说是个负面的点,他不趁热打铁,岂不是对不起林婆子上门的神助攻? 林婆子果然被江干事说的心头火气,一口一个工作名额,还要正式工还要技术科。 林一平索性答应了下来:“好,你们要工作,我给。” 这么干脆,反而叫林婆子心中忐忑,她低声问是不是给安排正式的技术工或者干事。 林一平气极反笑:“是啊,茅厕清洁干事,怎么样,您高兴吗?” 说完,林一平也顾不上什么面子里子了,转身就走,张菊在身后一边叫丈夫一边不着痕迹的将林婆子为了二房儿子吸林一平的血不够,还想逼着林一平工作也交给给小学都没读过的二房的丑事,索性都抖落出来,还说了林小婶的名字。 在张菊准备连林来福的事儿都说出来的时候,林婆子才消停了一点,愿意跟在林一平身后回去慢慢“商量”了。 最后,林婆子用以后不再提二贵对林一平有恩为条件,换走了五十块钱,和林一平许诺的给林来福小两口两床被褥的承诺。 林婆子摸摸肚皮,正想说要在林一平家里吃,张菊却已经开始抹眼泪说下一顿都没着落了。 林婆子心中知道儿媳妇这是拿自己要走五十块气不过,干脆也不留下了,揣着五十朝着二贵家里去。 林一平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天,等出来的时候,神色憔悴的说:“看看家里有多少,回头买点瑕疵布给来福做两套看得过去的被褥就好。” 总不至于林来福要办婚礼的话,就靠着他们家给的被子做铺盖吧。 林夕觉得和沈廷余处对象后,时间过的特别快,总感觉前几日还是阴晴不定的雪天,马上就接着春暖花开的二月了。 开春,大队重新忙碌了起来,地面不再被冻得严严实实,做农活也不受影响了,大队支书带着人上了一趟公社,给林夕和老张头领来了卫生员的福利,顺便带回来镇上诊所李医生给林夕的信。 林夕一打开,信件内就短短半页的讯息,传递着一个目标——找林夕救急。 自从知道林夕手里的药齐全又高效之后,李医生就有点依赖林夕这出品的药了,这不上头传达了国家现在对这个医疗事业很重视,要将诊所扩建变为平安医院,李医生也因为好人缘和高超医术还有能弄到好药的渠道,成功被医院上下推选为院长人选。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知道六月扩建完成后医院药物绝对会短缺的李医生,就给林夕发来了救急信,之所以还特地写信,完全是因为他要的数量可不小。 探亲 按需要的药的种类来说,有数十种需求,就算是一般的药,换算成钱也是很可观的一个数字。 林夕看着李医生在信件尾端写的数额,不由得有点心动。 钱的数额高达一千多,这还是前期需求,后面还会源源不断跟林夕合作,最让林夕心动的还不是这个,要是借口出去找药找渠道,她还能自由的回闽市,甚至可以到沪市京市转转。 她对这个时候的沪市京市还是很感兴趣的。 林夕心里有了决定,就开始做起了安排,先是抓紧了对安国萍的培训,又说服大队支书,逐渐将卫生所的事情转移给安国萍。 “那你的卫生员工作给了安国萍,你打算做什么,下地吗?” 林夕摇摇头:“我会找到接收我工作的医院的,到时候就能办手续离开了。” 知青下乡的本质估计是不想那么多没工作又精力旺盛的青年人到处游荡,成了盲流子,所以做出的举措,一般有特殊情况或者有单位愿意接收的,他们随时可以办手续离开村子回城市的。 大队支书深深的看了林夕一眼,初见时只觉得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知青,这林夕下乡后做的事情过的日子可都不含糊,才一年多点,就已经给自己铺好了路,要是知青都有这本事,知青院早就空了。 他对有本事的人还是很瞧得起的,对于林夕的建议也没考虑多久,安国萍顺利被调离了之前的农活,跟着林夕在一起。 “我会再带你一个月左右,基本的常见病我都整理好了,其实我学的也是护理,只是看的书多了,加上实践出职真理,所以才能接受这个工作,一个月后我可能会有别的安排,希望你这个月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你之前的努力和我的希望。” 安国萍高兴得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好好干的。 林夕的安排没有瞒着沈廷余,沈廷余对此只是表示了祝贺,并没其他的表示。 这让心里多少都藏了点小期待的林夕有那么点失落,不过她很快调整了自己,若是沈廷余不想上进,不是还有她吗,她会用自己的行为感动他的。 她抽空去了一趟镇上,和李一林谈了聘请的事情,最后李一林表示自己这边会搞定聘书和一些其他的手续,给林夕一个办公室副主任的名头,将她的粮食关系挂在了平安医院,虽说还没正式挂牌,但是这件事已经在筹备中了,林夕就准备回去将资料拿来办理一下这个手续。 二月上旬,林夕决定请假两周,回去拿东西,名义上是探亲假。 不过对李一林来说,林夕这是借着这股风给医院办事,所以给路费给的特别的爽快,直接批了八块钱。 一份饭就三五毛的时候,八块是很经得住花用的一个数额了。 临出发前,林华茹回来了一趟,给林夕送了两套春装,一条是布拉吉,一条类似茧形呢大衣,林夕看了眼前一亮。 火车 这个款式这个布料,简直像极了她印象中两千年左右流行的呢大衣。 看着这熟悉的轮廓,林夕心道:该说时尚就是一个轮回么? “是你姐夫从青岛那边的朋友手里匀来的,没多少,就做了六条,我给你留了一条布拉吉,一条呢子外套。”林华茹解释这个布料的来源。 “还有裙子啊,你妈妈给我们两寄裙子的时候,我不是拿着看了好几天,也是在琢磨这款式呢,闽市的流行趋势,是要比我们这里先进不少。” 其他的五条呢子大衣都被她交给张建邦卖掉了,五条外衣换来了两百块,虽然是标注不要票的,但是这么轻易就挣了两百,净利润六十,林华茹还是很满意的。 毕竟这些都是她一个月就做出来的。 手头宽裕了,林华茹的心思也就逐渐平和了下来,把被退回来的666聘金全部作为本钱投进了制作中,让张建邦带回更多的布料,相信不久之后,林华茹和张建邦赚个千把来块的画面,是一定会出现的。 闲聊了一会,林华茹问林夕要不要回去的时候,提一提沈廷余。 不说还好,一说林夕就撇撇嘴“不提不提。” 看样子是和沈廷余闹矛盾了。 林夕趴在床上,无意识的用自己的下巴磕碰枕头。 她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也许恋爱中的人就是自私又贪心的,她要回去探亲的事情,知青院的人都知道了,自己也告诉沈廷余了,可是他除了问一句出发日子,就什么都不说。 没说会等自己回来,也没说会向她的,这平淡的反应让林夕都要产生怀疑,当时对她表白,一句话扎进她心口的那个人,是不是沈廷余了。 怎么那时候就那么会说,现在自己要回家探亲两周,他却半点表示都没有了。 “不想了不想了,睡觉。”明天还搭火车,就不想这些事儿了。 次日清晨,林夕打了个哈欠从床上醒来,穿衣吃早饭,拎着两个包裹准备出门。 一打开门,就见到一辆车子停在了门外。 “沈廷余,你起来得那么早,是来送我的吗?”林夕惊讶的问道。 她本来是预订了春儿家的牛车的,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是沈廷余坐在黄鱼车上。 沈廷余点点头,下来把林夕的包裹扔上车,车上有一个扁平的挎包,不仔细看,就埋没在林夕的两个超大包裹里了。 对于现在的沈廷余来说,几十斤的重量已经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了。 林夕上车,被林夕载着离开了红星大队,到了平安镇车站,林华茹早就等在那里了,手里也拿着一个包裹,说是给林夕妈妈带的外衣,感谢她之前也给自己寄了布拉吉。 林夕将三个包裹其中的两个捆了起来,以免太零散自己拿不了。 沈廷余只给了林夕一个装衣服的小包,自己则是拎着两个大包裹和背着一个挎包送林夕进站。 林华茹交代了路上要注意安全,这次就自己回去,凡事都多留个心眼。 等到候车厅里开始安排乘客进站之后,林夕发现包裹又被沈廷余给拎着了,随后又看到沈廷余,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票,跟着她一起进了火车。 直到两人并排坐下,林夕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沈廷余这是—— 精神 这是买票跟她一起回闽市??? 林夕瞬间觉得一股麻意从脚底板蹿升到头皮,让她此时的表情显得有点呆滞,仔细看去眼角似乎泛起了泪花。 “林夕,对不起。”沈廷余凑过来要给林夕擦眼泪,慢慢说:“没有经过你的同意跟着一起来了,但是我会找个地方等你的,你不必介意我的跟随。” 说完,沈廷余还补充了一句:“我之前没说,是怕你不同意。” 至于大队里,他已经检查了所有机器,半个月内就算出点什么小故障,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两件事,他将诀窍交给了田满和安明生,出来得也就心里没什么负担了。 林夕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对着里沈廷余的手就是一捏;“你真坏,都不提前告诉我,我还以为我要离开半个月,你真一点都不在意,你太坏了!” “是,是我的不对。”沈廷余任揉搓的表情太犯规,林夕看着心痒痒,见四下左右无人,和沈廷余悄悄牵了手。 两人的座位比较靠后,估计不是乘车的高峰期的缘故,周围都没什么人,两人的手都觉得暖呼呼的,谁也没先放手,直到半小时后列车员过来给乘客们加水,林夕才松开了沈廷余的手,将自己的陶瓷缸子拿出来装水。 见沈廷余没带这个东西,林夕就把自己的给他用,顺便问道:“那你出来都带了什么?” 沈廷余指了指自己的挎包:“一身衣服,还有一些钱票。” 衣服是要换洗的,钱票是准备到了闽市给林夕的家人买点礼物上门的。 林夕叹了一口气,这位天才高智商的原文反派啊,某些方面还真是和他的智商想去甚远。 车上的生活也就是那样,五天的时间里,除了偶尔站台要停靠半小时的那种他们才会下车走走,买点新鲜的水果或者是吃食,其余时间两人都牵着手黏在一起。 林夕上辈子没谈过恋爱,但是她觉得,恋爱大抵就是这样了。 五天后,林夕顺利到达了闽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平安医院的介绍信,在车站附近开了一个招待所,和沈廷余分别错开时间洗了头澡,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了,才和沈廷余朝着家里走。 对于家属院的位置,林夕还是记得的,两人都换了一身不错的行头,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一进家属院,院子里几个老头老太太差点没认出来这是林夕。 “林夕啊,你妈在家呢,你回去劝劝啊,让她放宽心,没那么自己气自己了。”一个老邻居忽然劝道。 林夕朝着家里大步走去,敲门的时候里面还传来了哭声,林夕眼神一凛,使劲在门上敲击了起来。 “是谁啊。”陈菊没听到婆婆的呵斥,只闻得外面敲门声急促,就站在门后问。 林夕交了一声妈,刚叫出口,她顿时觉得浑身一松,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哎呦,是妈的乖乖女啊。”张菊刚拉开门抱着女儿亲香了,一抬眼就见到一个大高个站在林夕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再一看长相—— “哎呦,这么精神的小伙子,是哪家的啊。” 丈母娘看女婿 林夕偷笑,精神小伙在后世可不算是个褒义词。 不过在六十七十八十甚至是九十年代,称呼人家精神,似乎就是夸人家长得好。 沈廷余在来的路上买了两盒闽市的点心和一瓶白酒和两包糖,忙递了出去,嘴里只是说:“阿姨好,我是沈廷余。” 别的话还一句没有,张菊看着被塞到手里的礼物,再看看林夕和沈廷余那眼神。 哎呦! 这是闺女带着未来女婿上门做客了! 这把张菊给紧张的,这后生一看就是良好的家庭出来的,穿着气质都没的说,她都没见过几个那么有气质的小伙子。 连忙将林夕给推一边去了,给沈廷余让路:“来来,进来小伙子,我们进来说话。” 还不忘支使林夕呢:“你爸爸就在厂里呢,你去叫他回来。” “爸在上班呢。”林夕说道,总不能把人家从岗位上拽下来吧。 张菊恨铁不成钢,转而对沈廷余笑笑:“来你坐,我给你泡茶去。” “阿姨,不用忙了,是我们来看您,怎么能给您添麻烦呢?”沈廷余第一次遇到这么热情的家长,有点招架不住。 张菊笑眯眯的,一边朝着厨房走一边说:“没事没事,林夕,来给妈帮忙。” 林夕冲沈廷余眨眨眼,这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喜欢的,你就受着吧。 不过张菊这么热情,也让林夕有点奇怪。 等进了厨房,回答了两句张菊的询问,林夕才从她口中得知了为什么张菊见到林夕有对象会这么高兴热情。 原来是林爸爸那边的亲戚闹出来的幺蛾子,她的奶奶林婆子为了孙子的婚事,差点没把张菊林一平给气死逼死,拿了钱还要数落就林夕这个样子的货色,一辈子也找不到个比林来福好的。 现在出现这么优秀的后生是林夕的对象,张菊能不高兴吗。 恨不得把林婆子拉来看看,林来福跟这个后生相比,她好意思说林来福是个好的吗? “你表哥回来后说你灰头土脸的,成天不干活被人欺负他还帮你出气了,真有这事儿?”这提起林来福,张菊忽然想起去年林来福回来后到处说他怎么帮林夕了,还在她这里蹭了好几顿饭呢,一副功臣的样子。 林夕眨眨眼,灰头土脸,被人欺负? 这说的,是她吗? 林夕说出了事实:“妈,我在乡下当卫生员呢,去年猫冬和今年猫冬的时候,我一天就上工两个小时,平时也是七点多吃了早饭上工,中午华茹姐或者我师父或者沈廷余给我送饭,下午我就回去了,一开始没什么人找我看病,我每天就是坐在那个屋子里,都快闲出病来了,哪里来的灰头土脸啊。” 张菊惊讶,还有这好事?“你不用下地干活?” “对啊,一开始我是被安排铲猪屎啦。”铲猪屎也就是那么短短一个多月,后来她就当卫生员了,铲猪屎的经历似乎都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后来我当了卫生员,就很轻松啦,你看看我的脸我的手,像是灰头土脸干活的吗?” 缘由 张菊一瞧,还真是! 林夕的脸蛋比去下乡的时候还圆润了一点,也不是说胖,就是看起来脸上有肉,稍微显得稚气了那么一点,但是看着也有福相,手上也是白白的细腻的。 张菊腹诽:这周边的后生下乡后回来探亲,哪个不是变得干瘦黢黑,一开口就一股怨气,怎么到林夕这里,还变成享福了? 不过事实摆在眼前,也容不得她不信了,女儿能过的好,她这个当妈的只有高兴的余地。 手上泡茶的速度都加快了,还给里面撒了点白砂糖。 沈廷余喝了一口之后,表情一言难尽。 太甜了,甜到齁。 张菊劝他多喝两口;“你们下乡资源很短缺吧,这次来了就多待几天,妈,咳咳,阿姨多给你们补补。” 林夕扶额,她没猜错的话,张菊同志是想直接自称妈了吧。 晚一点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是林一平下工回来吃饭了,张菊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正在切菜准备午饭呢,她拉开门,将林一平迎进来,给他也倒了杯水,才介绍:“老林啊,这是沈廷余,林夕的对象。” 林一平眼睛一瞪。 啥?闺女对象来了! 林一平表情一整,硬是弄得跟领导巡查一样,上来就跟沈廷余握手。 沈廷余虽然有点局促,但还是不卑不亢的回应了。 “闺女对象来了,出去看看有没有肉鱼什么的买一点。” 沈廷余说不用那么麻烦,张菊就说不麻烦,还拉着林夕一起出门。 快两年没见闺女了,她也很多话想问问。 张菊这就取了钱和票,带着林夕出家门,从家门口到家属院门外,林夕见到了不少邻居,因为是做饭的时间,工作的人都差不多这个点回来的。 叫了一路的婶子嫂子阿姨叔叔婶婶,林夕总算是和张菊走到了街道上。 对于张菊询问的回来的理由,林夕是这样说的:“大队附近镇上有个院长,他妹妹和我认识,是一起接受培训的卫生员,这个院长和我们这边药厂的人有些关系,这次他们要扩建医院,需要的药材不少,正好我家就在这附近,这件事我接下来了,能办事还能看看你们,至于廷余,他是陪我啦。” 想到沈廷余和自己并坐在火车上,她自己差点被感动到哭,林夕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害羞。 听说过女儿那么有出息,张菊这眼睛就一直是个弯弯月儿,笑出来的。 “好,好,我女儿有本事,对象也体贴。” 张菊又问林夕回来能呆多久,林夕说最多三四天,因为坐火车就要用去十天左右。 张菊就盘算着怎么好好安排这三天,“你对象怎么没带什么东西就过来了,要不要我给他置办点啊,这对象我看着什么都好,感觉是不是有点太书生气。” 林夕赞扬张菊的好眼光,起码在一年多前,沈廷余确实是一个比较板正的书生。 “他住的招待所,来闽市也是带了任务的。”林夕解释:“虽然不是大队上强制的,只是兵团里一个连长的人情要还,他出来找些机械零件准备发回去的。” 机缘 说这话的时间,供销社就到了。 供销社今天值班的正好是张菊认识的一个小姐妹,自然是知道林夕下乡的事情了,这会见到张菊带着闺女来,也猜出是要买点好菜。 她看了看一旁打盹的售货员,从柜台下面拉出来一篮子猪肉:你看着切点,肉厂的今天刚送到,还没来得及分下去。” 肉联厂供货到供销社后,其实有一部分都是要作为人情肉,分给一些领导的,虽然也是拿钱买,拿票买,但是分出去这么些,后来的人估计想买都买不到了。 张菊很有眼色的压低了声音。 最后切了两斤肉,挑选了两根棒子骨,先把肉钱给结算了,放在自己的菜篮子用布盖着了,才开始挑选别的东西。 “海边送来的一些扇贝肉和瑶柱,要不要那点回去炖汤?” 张菊照单全收,买了不少东西,直到菜篮子都要塞不下了,张菊才收手。 回去就弄了四菜一汤,要不是因为林一平下午还要上工的,她都想来个十菜二汤了,跟设宴一个规格。 饭桌上,沈廷余喝了点酒,完全是陪着林爸爸小酌两杯,但是他不胜酒力,已经开始脸上薄红晕晕乎乎的,看着还挺秀色可餐。 酒足饭饱,林一平提着保温杯上工了,林夕扶着沈廷余去了自己的屋子休息,出来跟着张菊收拾桌子。 “妈,一会廷余在家里睡一会,我去药厂那边办事。” 张菊就问她要不要自己陪着一起去,她因为被林婆子气狠了,好几天没去上工了。 “不用,妈妈也休息一会吧,我这边办完事就回来。”林夕说着,找到纸笔在桌上唰唰写了一个边条压在杯子下面。“要是廷余醒了我没回来,妈就让他看纸条。” “好,早去早回啊。”女儿是出去办正事,张菊也没阻拦。 林夕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沈廷余和林一平两个人在她们母女出去买菜的时候聊了什么,她们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相谈甚欢了,饭桌上沈廷余更是被林一平灌了好几杯,不过他小醉了也好,自己去“药厂办事”,才更稳妥一些。 林夕出来的时候带了两个大布袋,出来就是准备把自己收拾好的那些药片给装进来的。 结果路上却遇到了一个机缘。 她正准备认认药厂的招牌,以后也好有个说道的证据,没想到在门口就被一个也是江姐头发型的女孩子叫住了。“林夕,是你吗林夕?” 林夕仔细的辨认了很久,才找到这个人的信息。 沈向萍,是她的高中同学,好像十七岁还是十八岁就跟谈了三年的男同学订婚了。 看上去她的生活不错,穿着体面脸色也红润。 林夕扬起一个笑脸;“是我,向萍,好久不久。” 沈向萍拉着林夕叙旧:“……都说你下乡去了,这看着也不像是下乡的样子啊。” 林夕就说了自己在乡下接受了培训做了卫生员,所以没下地。 沈向萍点点头,邀请林夕去她宿舍坐坐。 过敏原 “好久没看见你了我们聊聊,你看你走得着急,也没吃得上我的喜糖,这会补给你。” “好。”林夕没有拒绝,正好进去参观下药厂。 路上沈向萍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她和对象订婚后两个月就结婚了,沈向萍的老公在结婚后就给一个领导开车去,而沈向萍不喜欢和婆婆小姑子住在一起,就在药厂的宿舍里申请了一个床位,此时带林夕去的就是这个床位。 女工宿舍一个屋子十来平,没有独立的单间厕所,却多了两张床,小小的屋子住八个人,进门的位置还立着两个柜子,一边四个大格子,估计是一人一个格子放置东西的。 沈向萍安排林夕坐在她床位上,就去开格子的锁,拿了一包糖和一个罐头出来要林夕吃。 林夕只捏了两颗糖:“我刚吃过饭,吃不下罐头,你放着吧。” 沈向萍就把东西都往林夕旁边一放:“没事,一会带回去。” 沈向萍的嘴挺快的,林夕屁股还没坐热,就知道了这个宿舍的不少事情,最让林夕感兴趣的是一个叫张婉婉的女工,按照沈向萍的说法,这姑娘身体不太行,总因为吃错了东西错过了升级考试,好几次都差点吃出人命了。 按理说这样的女工,是个工厂都怕她在厂里出事,但是这姑娘的姑父是厂长,他担着呢,也就没人敢嫌弃张婉婉。 林夕感兴趣的是沈向萍说的这姑娘总是在考试前出点问题。 “是过敏吗,还是腹泻拉肚子之类的。”林夕觉得人嘛,吃错东西或者不小心将相克的食物混着吃,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是次次都在什么考试前吃坏肚子,这就有点奇怪了。 “她平时都喜欢吃什么?” 沈向萍想了想;“她喜欢的东西不少,她对象总是给她送吃的,还有她朋友也总是将饭菜分她一部分,她比较排斥的东西除了苦瓜,好像也没啥。” 说完,沈向萍贼兮兮的说:“依我看,梅红就是想把张婉婉给喂胖,我都见着好几次沈婉婉的对象被梅红给拦着说话了,你说人家都有女朋友了,那个梅红又是张婉婉身边的玩的好的女伴,怎么就想着招惹人家对象呢?” 林夕了然,基本上食物都吃,还能把自己吃成个胖姑娘,这就是个小吃货了,这样可不好推断她的过敏原。 至于沈向萍说的这个梅红,林夕想起后世一句话:“懂点事的女孩子,就不会往有对象的男人身边靠,是保护自己也是尊重自己,但是有的人就是不懂事又不自重。” “对!说得好!”沈向萍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之前还跟张婉婉说过一次,但是她就笑笑说不可能,把我给愁的。” “你还是个侠女呢。”林夕说道。 沈向萍以为林夕不信自己呢就说:“我见到两次张婉婉发病前吃了梅红的东西,一次是海虾,一次是杏仁。” “因为这个你就觉得这姑娘居心不良吗?”这两个东西,可没毒。 资格 沈向萍说道:“可是就那么凑巧,我第一次注意到梅红和张婉婉吃坏肚子有关,是因为那张婉婉是内陆的,但是梅红跟她说那海虾是河虾,我好奇就记住了,结果人家第二天就全身起疹子进了医院听说差点呼吸困难,第二次是杏仁,她一个劲儿的让张婉婉多吃点,说吃坚果对身体好,可我听说杏仁是不能吃多的——” 刚说这个杏仁的事情呢,门就被碰的一声推开了,门外站着三个姑娘。 一个矮个子微胖,一个瘦高个脸尖尖的,还有个小白兔一样的姑娘站在两人身后,看着这一幕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向萍!我是哪里得罪你了要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诋毁我的名誉!走,我们到厂长那里评评理,我到底是做错什么了要你这样在背后说我。”那瘦高个一开口林夕就知道她是梅红了。 这事被人听见确实挺尴尬的。 沈向萍却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张婉婉以前帮过她,她一直惦记着换人家人情,这次闹开了也好,她就是觉得这个梅红居心不良,就算没在食物上下心思,对别人男朋友发骚也是事实! 她最看不惯这样的人了,于是沈向萍索性将梅红做的事情都抖落出来。 “怎么了,心虚了?”沈向萍自然不会乖乖被梅红指着鼻子说,立刻站起来回敬;“就在前两天,你还拉着人家男朋友的手臂摇来摇去的,怎么,难不成你再给张婉婉男朋友接骨啊!” 林夕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那梅红立刻委屈的看着张婉婉:“好啊,你还敢编造这种事情出来害我,说我勾搭婉婉男朋友,又说我对婉婉的吃食动手,想说我下毒是吧,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你这个贱人,你等着看我怎么撕了你的嘴巴,让你乱造谣!” 那个梅红眼神闪闪的看了一眼张婉婉,还大声说;“张婉婉,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还是说你不相信你的男朋友?要是这样,我可告诉顾大哥了。” 倒是看不出来,身上明显问题更大的人,叫嚣得确实更夸张。 林夕这会才信了沈向萍的怀疑,这个梅红确实是有问题。 眼看着自己这个高中同学就要被人揪着打起来了,林夕开口:“我做过大队的卫生员,也受聘于平安医院的副主任职位,请问我说的话,能作为依据吗?” 屋子里其他四个女生都表情各异的看着林夕。 有的人脸上是怀疑有人是高兴。 “我之前不没亲眼见过这位梅红同志给婉婉同志送了什么吃的,但是有的人确实是能吃河虾不能吃海虾,会造成过敏症状,海鲜也是过敏原的一种,不能吃海虾的人,可能会因为误食导致呼吸困难,急性荨麻疹等症状,还有杏仁——” “那杏仁我自己也吃的,你不会想说杏仁也是有什么过敏原吧。”梅红呛声道。 林夕摆摆手:“杏仁少量吃自然是没问题的,但是要是真有人一次吃个几把,那确实会中毒。” 办事 林夕之前跟着沈向萍的思路一起怀疑这个梅红,就是因为沈向萍描述的这个细节。 “我,我,我哪里知道会有这样事情,我是婉婉的好朋友,我吃东西都是让着她啊。”梅红见林夕说的头头是道,又听说她是医院的什么副主任,心里就慌了,但是还是扒拉着张婉婉卖弄友情绑架。“婉婉,你不会相信这种陌生人的无稽之谈的对吧,我们可是好朋友。” 张婉婉没表态,看向了梅红。 就在梅红以为这件事会以张婉婉说相信她为结局的时候,张婉婉开口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你不知道的话,为什么前几天我给阿俊买甜杏仁的时候,阿俊会跟我说,你告诉过他不能多吃杏仁?” 梅红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这下真相不用通过争吵来定论了,一句话就已经说明了两件事。 一,梅红确实朝着张婉婉男朋友身边靠近,还插手他的生活了。 二,梅红是知道杏仁不能多吃,会出事的。 梅红捂着嘴跑出去了,张婉婉却回到自己的床边掉眼泪,那个小白兔一样的姑娘一直安慰她;“明天又要考试了,所以我就特意来找你,想跟你住一个晚上,防止你又吃错东西……” 沈向萍怼那个梅红的时候精神满满精力十足,但是看到一向笑哈哈心宽的张婉婉哭成林黛玉,还是很不好意思的;“我不是故意要你伤心的啊,婉婉,你是个姑娘,别为这种小人难过了,你不是喜欢吃鸡蛋么,一会我回家给你做几个带过来,不哭了啊。” 张婉婉哭了一会,听到这个鸡蛋就破涕为笑了:“好,那我想吃两个,我用牛肉干跟你换。” 一场伤春悲华就因为两个鸡蛋圆满落幕,张婉婉好奇林夕年纪轻轻就做了医院的副主任,一个劲儿的跟林夕说话呢,还介绍那个小白兔给林夕认识。 小白兔叫白玲,是她表妹,也在厂里做临时工。 说起来,梅红的临时工,还是张婉婉当初为她说话,才安排上的。 林夕听了只觉得唏嘘。 张婉婉伤心完了又满血复活,要带着其他三个人吃包子去。 下午她们都没班,正好一起去,到了国营饭店,却发现人家还没开始营业呢,要五点才开始卖包子。 四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都笑了出来,最后,林夕被她们带着在药厂参观了一下。 “原来你是回来办事的。”张婉婉说;“我们药厂最近效益不是很好,如果你们医院缺药的话,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药厂。” 林夕微怔,对啊,她可以和这个药厂合作的。 连忙问了药厂最近只要生产什么药,张婉婉和沈向萍都给林夕介绍,这闽市的药厂最热卖的药品是枇杷止咳露,然后是一些保肝降血压之类的药品,林夕觉得全部都可以要,就被张婉婉带去她姑父,也就是,闽市药厂的厂长办公室聊这件事了。 出了药厂,林夕的两个袋子里已经装满了药,也花了两百多出去。 诅咒 其余的药品她自己空间可以补足,买了这两袋子药品,倒是帮她节约了空间药店的资源。 心情极好,林夕回了家,却见到了家里满满当当。 “哎呦,林夕回来了啊,让小婶好好看看你。”林小婶夸张的上前拉林夕,主要是拉她手里的东西:“回来就回来了,还那么客气买东西干什么,小婶又不是外人。” 张菊也以为林夕手里揣着的是林夕自己买的东西,见林小婶这个样儿就知道她想占便宜了,于是上前来帮林夕,结果林夕就已经顺手递出去了:“小婶要是有需要,也不是不能匀一点给小婶。” 林小婶笑盈盈的给了脸色难看的张菊一个得意的笑,将袋子拉开伸手,却僵住了。 林夕问道:“怎么了小婶,我出去是进药的,没想到小婶已经病到看见药就伸手的地步了,我这个当侄女的也不能不给啊。” “你,你诅咒我生病!”林小婶一把甩开了药袋子,怒气冲冲的。 “看看你们教的好女儿,诅咒长辈生病,难不成你们在家里也是这样教育的?”林小婶的脾气不小,往常可不会这样,这次那么嚣张,完全是因为林婆子已经从林一平手里压榨了五十块还有说好的两床被子走,暂时他们家也不可能再被逼出什么好处,索性就肆无忌惮了。 张菊护住女儿,看向林小婶:“是你自己要拉我们林夕的袋子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想要,那你这样又是谁教的呢?是白拿我们家的东西上瘾了是吧,连小辈的东西都要。” 林小婶被怼,也来气了:“什么叫做我们白拿,当初要不是——” 张菊就等着她说呢,只要她张口,她就立刻把五十块要回来。 前段时间林婆子可是说了,这五十块加两床被子拿了,以后就不提什么林二贵对林一平有恩情的事情了,也不来闹事了。 要是林小婶这么一说,那就是毁约! 不守承诺的话,她完全可以借机闹起来,这么多年她早就忍够了无止境的打秋风。 奈何张菊兴致勃勃,林小婶却不接招,把话给憋回去了:“你看你,一家人之间哪里那么清楚的份你我,我就是帮你教教孩子。” 张菊也皮笑肉不笑:“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会教的,就不牢你费心了。” 隔间说话的男人们,见女人没吵起来,也就不出来了。 林一平见了跃跃欲试想出去的沈廷余,心里就很高兴。 他自己是个顾家的,也知道这些年给妻子张菊带来了不少气受,但是对于女儿,他是希望女儿不要遇到自己这样对老一辈和小一辈责任心过重的男人,小家的生活才会过得顺遂。 沈廷余一直担心外面的林夕受欺负,他这个做爸爸的,看着心里也熨帖。 林二贵撮着牙花子,低声说了一句:“嫂子这是有怨气啊,哥哥。” 阴阳怪气的强调,让沈廷余多看了两眼。 要是以后自己和林夕在一起了,沈传家是不是也会这样说林夕的不是。 做客 林家的一个小插曲,倒是给了沈廷余心里留下了一个决定,以后一定要将家里那些事情给安排好了,带着林夕在外面过日子。 至于说年轻夫妻需要长辈的帮衬? 他还是不指望了。 外面的氛围因为张菊和林小婶都打哈哈,所以面上都做到了和平。 林小婶是来蹭饭的,知道林夕回来,张菊无论如何都会做好吃的东西,她就带着丈夫先来了,一会林来福也会带着他的对象小花过来,还有她的大儿子儿媳妇和两个孙孙也会过来。 张菊无奈,只能按照十人左右的饭菜来准备,最小的孩子没长牙还在喝奶,倒是不必要另外准备。 晚上的饭菜不可谓不丰盛了,林小婶一家齐聚,倒是比主人家还要来的主人样,招呼小花的样子,简直像是暗示这个屋子以后就是林来福的一样。 林夕看了厌烦,吃完后干脆和沈廷余一起清点买来的药品了。 只是她不去看那些人表演,那些人偏偏要到她面前来显眼。 那位据说是厂里一枝花的小花同志,直接凑到林夕这边,有意无意的说着林夕的一些不足;“你写字怎么这样坐着啊,不知道眼睛会歪斜吗,难怪总觉得你都对不上我的眼,还有你这个字,一点也不像是高中生的字,圆溜溜的,看着就奇怪,女孩子写字还是要秀气一点比较好,就像我,从小字就写得好。” 说着,小花还不加掩饰对沈廷余的兴趣,一直问沈廷余的来历家里是做什么的。 沈廷余说了干苦力的之后,这小花就没动静了,似乎很遗憾的看了沈廷余一眼,似乎觉得沈廷余这样的长相气质不应该配一个苦力的家族。 林夕又不是死的,感受不到小花的含义,不过因为沈廷余的应答很完美,她也就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小花忽然来了一句;“林夕,你怎么不跟我说话啊,是不是觉得来福没跟你在一起选择了我,所以你还嫉恨着呢。” 这话一出,本来在虚虚聊着家常的几位长辈全部看了过来,林来福脸色白白红红,这话是他对小花说的,只为了彰显他的“魅力”和“抢手”,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林夕对他是半点意思都没有的。 只是眼下他也不可能抓着小花给林夕道歉,只能装作没听见。 他想,这是在林夕的家里,她总不会为了一点小事,闹得大家脸上难看吧。 奈何林夕注定要让她失望了,她指了指沈廷余:“廷余是我的对象,也是我这辈子喜欢的第一个男同志,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其实她已经说的算好听婉转了,要是狠一点,她是想问问林来福哪里来的脸,那副尊容先不说,就说说品性,跟着父母占林一平家里的便宜那么多年不说,还偷钱偷吃的,又吹嘘他自己抢手,哪一点占了优秀,是家传厚脸皮吗? 小花听出来林夕的意思了,但是她不想懂。 要是懂了信了,不就承认自己看中的男人其实林夕一点都不在意吗? 沉醉 “哦,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和沈同志好好过日子,以后不要惦记你哥哥啦,他和我才是——” “天造地设的一对。”林夕点点头,转头对装鹌鹑的林来福说道:“哥哥?要我说说你下乡的时候都做了什么吗?” 小花的话被打断很不开心,但是林来福已经过来将人拉走了,不知道低声许诺了什么,小花算是被拉出去了。 林夕撇撇嘴,继续手上的登记。 沈廷余就在旁边帮她结算利润和剂量。 两人安静的做事的样子,看得林一平张菊心里高兴,看得林小婶家里人眼红得要命。 特别是林小婶,刚才听说林夕是做了卫生员并不是灰头土脸的种地活计,还能出差来闽市办事,又挂了个副主任的名头,完全就可以等着入职办完从乡下出来了。 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轮不到他们家的孩子,偏偏就被林夕一个毛丫头片子给遇上了? 不甘心,但是也只能憋到。 毕竟现在因为林婆子豁出去闹了一通,直接把林一平升职的事情给弄得玄之又玄,毁人前途无异于杀人父母,加上他们又等着两床厚实的新被子,此时不敢放肆。 吃完这顿饭又聊了好一会,林小婶一家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借口了,总不能继续赖着吃明天的早饭吧。 这一家子离开了,林夕家里又恢复了平静,张菊收拾被折腾得有点埋汰的桌面和地面,林夕和沈廷余算完了最后一个药品的利润。 林夕伸懒腰,对沈廷余道谢。 天色不早了,林夕家里没有多的房间,因此沈廷余还是要回到招待所休息,林夕送他出门。 到了招待所的房间,沈廷余忽然牵着林夕的手说:“我以后不会让你有机会遇到这样的亲戚的,林夕,我要把家里的事情整明白了,再娶你。” 林夕无语,这孩子以前是没见过极品吗:“没关系,就算有,我也不会让这种人踩在我头上的,还有,谁说要等你娶啦,哼——” 他们才交往几个月,就要结婚,这也太快了吧。 沈廷余其实都还没有了解真正的林夕,林夕也还没有完全了解沈廷余。 好吧,林夕还是比较清楚沈廷余的情况的。 只是越喜欢沈廷余,一个没办法忽视的情况也摆在了她面前,沈廷余,也是个短命的。 她作为原反派女配,已经弄掉了刘喜,但是沈廷余的情况,以后只会更坏不会更好。 加上他的家庭父母,他也不太可能摆脱,而且书中的描写,沈廷余是对自己的父母割舍不下,渴望得到他们专一的爱的。 也许是林夕的眼神忽然变得伤感,沈廷余不想看到林夕这样的眼神,抬手将林夕的眼睛盖住了。 “林夕,我会让你跟我在一起的每一次每一天都是开心的。”沈廷余低喃着。 这声线,让林夕似乎又回到了在火车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那一幕。 那时候沈廷余的声音也和现在这般,如白酒般甘冽醇厚。 林夕觉得人自己似乎要醉了。 招惹 两人越凑越近,直到即将触碰的那一刻,林夕忽然回身,后退了两步,慌不择路的跑了。 沈廷余愣在原地,好一会,捂着自己的额头,低声笑了起来。 林夕跑回家直接上楼,洗漱完之后,将自己埋在了柔软的床上。 她的脑中想着很多很多的事情。 她的出现,其实已经让原来的剧情有了偏离,首先她从刘喜的手中全身而退,其次是在村民的心中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只是沈廷余和自己的相恋,实在是超出了她所有对未来生活的安排。 但是爱情这种感觉来的时候,是挡都挡不住的,她顺应自己的心意。 林夕翻了一个身,忽然坐了起来:“我命由我不由天,沈廷余以后会麻烦多多困难多多又如何,我会陪着他的!” 林夕自己就给自己想通了,没继续陷入牛角尖的情绪里,事已至此,想再多不如好好调整心态面对以后会遇到的各种问题。 闭上眼,林夕进入了睡眠。 与此同时,远在沪市的沈家,沈爸是彻夜难眠,看着手里专门寄送到厂里的信件,脸色好不到哪里去。 他之前给沈廷余一千多块,是作为一个父亲察觉到自己和妻子都忽视了儿子的补偿,他觉得自己应该给的,没想到沈廷余接是接了,还拿了一张照相机的票,转身就给他寄来了一个零件改造的设计图,并且说已经跟厂里的师父申请过奖金了。 足足一千五百块,算是连本带利将沈爸给沈廷余的那一千块全部还上了。 沈爸懊恼,这是孩子真的寒心了,不占家里的便宜了。 拿出去一千,还回来一千五。 他自己第二天悄悄的领了这笔钱,开了一个户头存了起来,这是沈廷余自己挣的,不管孩子怎么想,他是不会动这笔钱的。 从信用社回来,沈爸在路边见到了沈传家,正想问他不上工怎么在外面溜达呢,就见到有个姑娘从一边出来,沈传家讨好的对她笑笑,递出了手里的汽水,骑着自行车和那姑娘一起渐行渐远了。 他死死的皱眉,那姑娘,真是之前妻子给沈廷余介绍的孙晴云。 虽说沈廷余拒绝了,但是他沈传家为什么会偷摸着和她走的那么近?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爸就在饭桌上问沈传家今天工作怎么样。 沈传家猜测大概是沈爸知道了自己请假的事情,也不瞒着,就说;“今天我请假了,出去办了点事。” 沈爸问他什么事。 到此刻,沈爸还是希望沈传家能诚恳一点,交代一下为什么招惹人小姑娘还没对家里报备,没想到沈传家却说:“哦,老家那边遇灾了,我出去接个零工挣点钱寄回去。” 沈爸无话可说,一旁的沈妈见气氛有点不对,连忙关怀的询问沈传家:“是你姥姥那边吧,你这孩子,老家遇到事情了怎么不知道跟家里说一声,家里又不是没钱,这样,一会我给你拿一百,你寄回老家去吧。” 企图 沈传家看了一眼沈父,摇摇头:“不用了,之前弟弟就因为我动了他本子的事情生气了,我不希望他和您闹得不开心,我自己这边的问题我自己会努力解决的。” 沈妈妈心疼得厉害:“哎呀,这有什么的,你也是我养大的孩子,跟廷余没两样,上次是廷余不对,阿姨给你道歉,钱的事情你别跟我唱反调了,一会就拿了赶快给老家寄过去,知道了吗?” 沈传家自然是一番夸奖,夸得沈妈妈脸上的皱纹都浅了很多。 只有沈爸心里一阵阵的发凉,却还要做出很受用的样子,并在吃完饭后给了沈传家五十块钱。 为了避免出现和冤枉沈廷余同样的事情,沈爸爸下午上工直接给沈传家的老家打了个电话。 当初受了朋友的遗愿,将孩子从他姥姥家那边接出来城市里生活的时候,他就留了村里的电话,此时想知道是不是他们那里受灾,只要一个电话就能知道了。 结果电话打过去,那边还一头雾水呢,他们去年年景不错,今年的春耕也在如火如荼的准备当中,完全没有沈爸爸询问的什么受灾之类的事情。 挂了电话,沈爸爸的心情无比的沉重。 沈传家这么做,到底还有什么企图? 沈传家不知道自己编造的谎话已经被沈爸爸给戳破了,此时正拿着钱请孙晴云逛街呢。 因为手里多了一百五十块钱,沈传家十分的大方,吃饭的时候买四五个菜,汽水配着大白米端着,吃完之后还给孙晴云买水果,买了一条丝巾,丝巾一条二十块,相当于他半个月的工资,但是他买起来也毫不手软。 陪了孙晴云一天,沈传家送她回去的路上,觉得是个表白的时机,就对孙晴云说了处对象的话。 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想到孙晴云啊了一声,将手里的水果和丝巾全部都递给了沈传家:“我以为你是替你弟弟沈廷余来照顾我向我赔不是的,没想到你的心里……抱歉啊,我和沈廷余才是对象,这几天谢谢你的开导,用了多少钱,回头我给你。” 沈传家被会心一击,却不能表露出来,只是淡淡的笑笑:“没事,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也不是你的错,只是时间不对,钱的事就别说了,能给你这样美丽又知性的姑娘买单,是我的荣幸。” 一番话说得孙晴云心里感动又不好意思,干脆就想认他做哥哥,还说了自己的心里话。“我申请了下乡的名额,再过不久,我就要去沈廷余所在的广大农村中去了,我会用我自己的真诚感动沈廷余的,你会祝福我的,对吗传家哥哥。” 沈传家的心像是被架在火堆上烤着。 尽管接近孙晴云是为了感受从沈廷余身边夺走可以属于他的东西,但是和孙晴云每天出来逛街看电影买东西,还时不时说甜言蜜语,他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陷了进去。 如今听着孙晴云竟然要为了打动沈廷余而下乡受罪,设计了沈廷余下乡的沈传家,一时间心情复杂得厉害。 回去 “传家哥哥?”孙晴云见沈传家没回应,出声提醒了一下他。 沈传家回过神来,说;“你的爱情追寻之路真是让我感动,你具体什么时候下乡,我到时候送送你,你下乡我是不反对,但是下乡的苦,你真的知道吗。” 孙晴云抿抿嘴:“时间就在下周了,我爷爷给我安排到了红星大队,我在那里有一个认识的叔叔,应该不会安排我下地的。” 事已至此,沈传家也只能暂时按捺下来心中滔天的不平,将孙晴云送了回去。 回家之后,沈传家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闷声撕扯着布条,牙关紧锁眼睛红的吓人。 又是这样,沈廷余什么都不用做,他要的、不要的,全部都会自己飞到他的手中。 而他沈传家呢,只能靠着自己筹谋。 老天爷真的是不公平,既然沈廷余都下乡了,为什么还能那么优秀,甚至人都变得不好糊弄会计较了,这也代表他以后和沈廷余对立,要更加的谨慎小心。 沈传家愤愤的撕完了布条,也稍微冷静了一点了,沈廷余这个人脑子一根筋,就算孙晴云追到乡下,沈廷余也不会有所动摇的,他还有机会继续追孙晴云的。 孙晴云的家庭,对他独立出去很有帮助。 三天的闲暇时间转瞬即逝,林夕告知家里明天就要和沈廷余回去了,张菊很是舍不得,晚上拉着林夕一起睡觉,将林一平独自留在了屋子里独守空房。 “你这一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过来,妈妈舍不得你。” 林夕给张菊抹抹眼泪:“我马上转到医院里做事了,以后休假就比较自由,我可以尽量选择来闽市这边药厂采购,也可以直接请假,我保证每年最少回来一次,好不好。” 张菊被林夕哄得高兴,摸着女儿的手就开始交代她给林夕准备了什么东西带回去。 次日中午吃过饭,林夕和沈廷余提着大包小包的被张菊目送上了火车,张菊送完两人,回去落寞的看了看林夕的屋子,叹了口气开始收拾,结果却在床上摸到了一个信封,一落款是林夕留的,一拆开惊了。 “孩子他爸啊,林夕给咱们留了两百啊——” …… 林夕直到看不见张菊了,才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靠在了沈廷余肩膀上。 沈廷余猜测她是舍不得家里心里难过,就一动不动的任由林夕靠着。 坐火车的第三天,林夕总算是将自己的情绪给调整过来了,看着精神了很多,计划着下车后的安排;“先到医院报道,把药给交接了,再到大队里转粮食关系到医院,住的话要是有宿舍就住宿舍,要是没有,我就住姐姐那里。” 之前和林华茹说自己要转粮食关系到医院的时候,林华茹也是这么说的,让林夕上她那里住着。 沈廷余顺顺她的头发,说:“你等等我,我想办法也进镇上。” 林夕眨眨眼,并不赞成:“你是要去农机站吗,那个孙站长和他侄子孙技术员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去,我不想看你被人家穿小鞋!” “好,不去。”沈廷余答应了不去农机站。 这平安镇,需要精通机械的技术员,又不是只有农机站一个地方。 接风 下车后,林夕和沈廷余刚拎着包裹下车,就看到一辆大货车停在了车站不远处,窗户口伸出来一张熟悉的面孔。 张建邦。 “姐夫?”林夕惊喜的打招呼。 张建邦跳下车,拎着林夕和沈廷余的东西上车:“快上车,今个儿到家里吃饭,你姐在家呢,一会咱们给你们两接风。” “好。”林夕点点头,跟沈廷余一起坐上了货车的副驾驶上。 货车和轿车不同,驾驶室的后边有一个空间,可以容纳三个人左右的位置,也能让一个人勉强的躺在里面休息,就是坐下的话膝盖的位置会显得拥挤点。 开了大概十分钟多一点,张建邦就将两人送到院子门口了。 林夕一边朝里走,一边好奇的问他怎么知道两人今天下车。 “火车的班次每天就那么一班,你姐姐天天在家里算着时间呢,我有空就在那里转悠一会,这不正好等到你们两了么。”张建邦到院子里打开了水龙头,给两人接水洗手洗脸。 林华茹从里面出来,招呼林夕沈廷余进去休息一下。“坐车最累人了,一会姐给你做好吃的啊。” “好,姐我先洗个澡,一会先把医院那边需要的药给交接了。”林夕点点头,准备洗个澡,在火车上这五天都不能洗澡,洗脸用点卫生纸擦脸都要被人盯着看,觉得她浪费。 可是毛巾弄湿了在火车上也没地方挂着晒啊,滋生细菌不说还捂得臭了。 这么五天里,洗漱上是不方便的,两人都觉得辛苦。 洗漱完之后,林华茹的菜就剩下一个炖汤一个青菜了,林夕就拎着药袋子去平安镇的医院了。 李医生正忙得不可开交呢,见到林夕来直接拉林夕做了壮丁。 林夕直接去了药房,这些药分门别类的放好,有包装的倒是直接就上架了,被她另外安排出来的来自空间的药,她看着没有生产日期的也都放到了药房的货架上。 整理完了,她顺便留下了一份进药单据,上面除了这些药物的进价、来源、主治症状,还留下了数量,保质期等数据,都是在闽市的家里,沈廷余帮着她一起做的。 忙完这些,林夕抽空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距离从林华茹家里出来快两个小时了,林夕叫来孙芸将整理好的报表给她,自己则是下楼准备回去吃饭了。 出来这么久,也没能提前说一下自己被抓壮丁忙碌,估计他们都等急了。 结果一下来就又遇上李医生了,他纠结的看着一个姑娘,似乎对这姑娘提的要求很是为难。 林夕过去一问,才知道这姑娘是想提前住院。 但是她怀孕五个月,没什么异常的问题下是完全不用住院的。 林夕倒是多看了这姑娘两眼,这时代大多数人都喜欢在家里生产,找产婆之类的,连上医院生孩子的都在少数,没想到还有几个月就着急着住医院的。 李医生没顶住这姑娘一再求情,只能给这姑娘办理了住院,暂时安排在一个四人间里面。 李医生得空跟林夕说上话,还没说两句,李医生指了指外面,那里站着一个长身如玉的年轻男人。“这个小伙子站在门外好一会了。” 交接上 林夕转过脸去,看到的是沈廷余投射过来的目光。 “那是我对象。”林夕说完,匆匆道别:“过两天我来交接工作的事儿,我先走了啊。” 李医生微怔,应了一声:“好!” 沈廷余自然的伸出帕子给林夕擦去脸上的灰尘。 林夕啊了一声,才知道自己之前理药的时候鼻子上沾了一点灰,有点小尴尬刚才自己还在和那位年轻孕妇和李医生谈话。 回去发现几人都没吃饭等着林夕呢,林夕不好意思笑笑,洗了把脸就开始吃饭,中午的饭菜还是比较丰盛的。 现在张建邦开始做货运这一块了,虽然是为了厂里载原料或者送货,但是中途都能自己想点办法倒腾点外快,加上林华茹也不是结婚了就闲着的,每天都在做新衣服寄卖出去,家里的底子很快就攒起来了。 从婚礼后到现在,两人手里的钱加上那666块被返还回来的嫁妆,又凑成了一千存了起来,家里的伙食也是要比大队上绝大多数人家都吃的要好,更何况是为了给林夕沈廷余接风洗尘。 饭吃完,张建邦直接开车送两人回去了。 厂里的货车一周就出个两三次车,忙起来不固定,但是闲暇的时候司机是需要登记油量的,不过这对于已经熟知黑市流程的张建邦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用了车只要不碰坏,里面的油他自己能找到渠道加上。 一路无话,林夕下车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上工的地点,跟安国萍那边交接了一下工作,再拿出自己包里的一些药:“这是我在闽市买的,担心你这边下发的药物时间不及时,我匀了一些出来,到时候你单独做个账本子,年底的时候找支书那边报销。” “好,我都记住了,谢谢你啊林夕。” 林夕摆摆手:“这些就别说啦,你好好的学习,兴许以后能靠着这个回城,加油啊。” 安国萍猛地点头。 林夕交接完这些才回了张国栋家。 张奶奶这么多天没见林夕也是怪想念的,看着林夕给她带来的闽市的点心,直呼林夕有心了。 “师父,我过两天就要到医院上班了,可能三五天才能回来一次,您看要不找个时间,你们也一起搬到镇上住?” 张国栋说:“这件事你姐姐姐夫都提过,不过我们在乡下住习惯了,要是到镇上也许会过的不适应,还是待在大队里吧,你们年轻人好好工作,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我们能过的好,不用惦记。” “怎么可能不惦记呢。” 张家,两老一少说着家常。 沈廷余因为还是住在知青院,晚上回来就把在镇上买的猪肉交给做饭的人处理了,也算是加个餐。 江百合从沈廷余的手里接过猪肉,含情脉脉的看了沈廷余好几眼,沈廷余只做不知,扭头就跟两个男知青一起说话。 说的是他也在准备到镇上做事的安排。 “要去棉纺厂?之前怎么没听说有招工。”一直在偷听这边说话的李红梅跑了过来。 交接下 她瞪着眼,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沈廷余同志,你可不能独享这个消息,不告诉我们,让我失去招工的机会,机会应该是公平的。” 知青回程除了家里的运作这个途径之外,还有单位对接和招工这两个渠道,要不然除非是有什么政策下来,否则他们可不容易回到城里去。 像林夕这样就是有单位来对接,招工则是工厂需要人才的时候会像周边的村庄进行招工,这是需要考试考核的,早几年都是招农村的多,但是最近倒是兴起了招聘知青的风潮。 毕竟知青大多数都是有文化的,再不济也是初中毕业的城里人。 如果说有招工沈廷余却瞒着不报,那整个知青院子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招工,岂不是便宜沈廷余了。 城里的生活对于所有的人来说,都是向往的,更别说本来就享受过大城市便利生活的知青们,哪怕招工是镇上招的,她们也愿意奔着镇上去,而不是和这些泥土打交道。 沈廷余面对质问,先是看了一圈周边的人的表情。 田满和安民生都只是疑惑的表情,虽说也被李红梅的头头是道给编排得对招工这个事有了怀疑,却也因为知道沈廷余的人品不差,不可能做出隐瞒招工的事实。 江百合在灶间里也听到李红梅的咋咋呼呼了,也跑过来看,还劝一直没回答的沈廷余;“廷余——咳咳,沈廷余同志,如果真是有招工这回事你又忘了的话,现在跟我们说说也不晚啊,我相信一时的想岔了,大家不会怪你的。” 又去说李红梅;“你不要这么激动,有话慢慢说。” 李红梅见到沈廷余不慌不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她不免有些慌,难不成招工的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是沈廷余借着工分员之便拦截的消息…… 思及此,她又想转圜一下气氛了。“不是,我没恶意,我的意思就是问问,关心关心,要是这招工有什么问题,我们也能帮你参考参考不是吗?” 这个话题转圜得有些生硬,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李红梅的意思。 奈何不会次次都被她转换话题成功,沈廷余直接说;“上面没给队里也没给公社发文件说招工,棉纺厂的工作,是因为顾连长对我的推荐,本来是要我去兵团的,但是我选择了到平安镇做机械维护修理的工作,这个工作是这么来的。” 解释完招工的来龙去脉,沈廷余看着李红梅问:“李红梅同志,你还有什么疑问吗,趁着现在光明正大的问,回头我上工了不一定有时间来面对你的问题了,未免你瞎猜一不小心又给我们造谣了,我在这里等你问完你所有想问的问题。” 事情原来是这样,院子里的人都听了个清楚,对于沈廷余之前被人栽赃不成,却结实了那位顾连长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此时听来也都明白是那位顾连长惜才,所以安排了沈廷余的工作,让他到合适的岗位上去。 然而李红梅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给沈廷余扣帽子,说得还头头是道的,一时大家看李红梅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道歉 见自己是猜错了,大家又那样谴责的看她,李红梅只能支支吾吾的给沈廷余道歉,并被沈廷余逼问着说出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了,才被放过。 当沈廷余点头的那一刹那,李红梅的眼泪差点掉了出来。 江百合上前准备对沈廷余说点什么,沈廷余却先开口了;“江百合同志,那些肉是林夕给大家买的,你可别做坏了,快去做饭吧。” 江百合脸色难看的回了灶间。 看着案板上的肉,天知道她多想把那些肉全部都掀到地上去,再狠狠踩踏。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先不说大家都在等着肉吃,就说这肉,她自己也馋了好一段时间。 不过……沈廷余和林夕都去了镇上的话,是不是就更容易近水楼台先得月了,那她对沈廷余的心思要怎么办? 夜深人静,江百合没法入睡。 李红梅烦她得很,今天她都被沈廷余那样说了,这江百合只知道一双眼睛朝着沈廷余脸上看,根本就不知道要出来为她解围,此时见江百合一直翻身就直接说:“你干嘛呢,不休息明日上工你是打算请假吗?” 江百合僵了一下,随后转过脸来对着李红梅。“李红梅,你之前一直跟我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这月都要飞到镇上去了,我还怎么得啊。” 你想得倒是美,还真想得到沈廷余这个大月亮! 这句话,李红梅差点脱口而出。 拾掇江百合跟说沈廷余走近一点,李红梅单纯就是为了膈应一下事事顺利的林夕,并不是看江百合心里着急为她考虑什么的。 不过江百合既然这心思还没断,沈廷余今日又得罪了自己,不如找点事让沈廷余焦头烂额也好。 李红梅笑着说:“这得到月亮可不容易,就看看你有多少决心了?” 说完,附在了江百合身边这般那般的说了起来,江百合的眼睛逐渐变大,低呼:“还能这样!” 李红梅讳莫如深的点点头“做不做就看你自己的了,要是成功了沈廷余就是你对象,要是不成功,你能捏着沈廷余的把柄,从他这里弄不少好处,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么。” 江百合若有所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平安医院 那位怀孕五个月没到预产期就入住医院不走的姑娘,引起了孙芸的好奇。 孙芸本来就是有点热心的性子,在帮姑娘买了两次饭之后还问那姑娘家里人怎么没来,姑娘说家里人都忙,这没什么大事,她就是觉得住在医院里面才安心。 “那好吧,你放宽心,对了,你这边缴费的是三天的钱,过两天你就要准备接下去住的费用了,还有怀孕的时候最好吃点好的……”孙芸交代了几句。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叫阿菊的姑娘点点头,看上去神情有点焦躁,不停的摸着自己的肚子眉头紧锁。 她本就是护士出身,知道有些孕妇产前会有焦虑或者恐慌,确认她没什么不舒服的没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就没继续问了。 只是好奇一个怀孕五个月的孕妇,怎么就那么虚弱了。 到办公室的时候还跟李医生说了要多给她开点补药不,却见到李医生沉思的表情:“这个孕妇,有问题。” 多子未必多福 孙芸:“什么问题,刚才看着情况还不错啊。” 李医生表情严肃,深吸一口气,这个病症他刚被分来平安镇的时候就见过,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难怪在这么个小地方,竟然能遇到分娩期提前入住的孕妇,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李医生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在林夕过来入职的时候对林夕说了,林夕这段时间跟着张国栋学诊脉,给那孕妇捏完脉之后,她面上不显,心中却大骇,这脉象实在是杂乱,她的肚子里最少有五个生命体。 五胞胎,这可不常见,也就是说这姑娘的肚子也许不是五个月,完全有可能才刚怀上两个月左右。 这种情况成为多胎妊娠,这可不是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多胎妊娠被列为高危妊娠,孕妇合并症、并发症多,围产儿死亡率高。 人类的子宫本来就是只为一个胎儿的孕育做准备的,两个以上的提尔公用一个子宫发育必然会有竞争和影响,这就是为什么双胞胎出来会一个大一个小,或者是一个营养充足一个体弱多病的原因,除此之外还容易有溶血症、器官发育反常、黄疸、贫血以及各种慢性病。 因为隐患和对母体的威胁太大了,所以医生一般为了母体的安全以及孩子的成长,都会要求减胎,可是眼下的条件根本就没办法进行这个减胎手术。 “关键是家属不在身边,若只是刚开始的话,我建议可以直接流掉。”李医生说:“这孕妇登记的是十八岁,本来就有贫血的毛病,就算生一个孩子都容易造成对她身体的损伤,这多个……绝对是凶多吉少的。” 林夕决定亲自和这个孕妇说说。 保重好身体养好自己身子骨,孩子以后可以有,她才十八岁,完全可以以后继续妊娠。 林夕搬着一把凳子,跟这孕妇聊了好一会。 孕妇刚开始戒心挺大的,林夕都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 “我跟你差不多大,我不想看着你到时候一个孩子都养不起来还伤了自己,说伤了自己还是往最好的方面说的,你这个肚子,估计再两个月,你就会开始痛苦不堪,等生产的时候,人家生孩子是鬼门关踩一脚,你是直接躺进棺材里。” 是的,林夕就是这么讲道理的,在一个执意要在医院里生下五胞胎的贫血姑娘的眼中,事情要是敢说的有一点点转圜的可能,她就会什么都不听只抓着那个小小的细微的可能性来理解,所以必须都说的明明白白。 “我告诉你,多子未必多福,而且就你这个情况来看,你要是执意留下这些孩子,我们建议你转院到大城市,比如沪市京市之类地方,我们医院是绝对不敢收治的。” 这孕妇愣了好一会,彻底理解了林夕的意思,她这情况可怕到周边最大的平安医院都不敢收治,那要严重到什么程度去啊。 她才开始慌了,和林夕说的结果相比,她那一点心理的纠结和小心思不敢再深藏着,对林夕和盘托出。 小月 听了她略带愁苦的讲述,林夕这才得知这孕妇是家里的独生女,名字叫小月,因为家里条件不错却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家里舍不得外嫁,就给她招赘了一个下乡的知青,但是当初结婚前说好的生的第一个孩子归女方家里。 哪知道那个知青最近是被招工到棉纺厂了,有了工作有了工资,估计是抖起来了,就要求孕妇的第一个孩子必须跟他姓,不然就离婚。 可是孕妇知道家里也在期盼这一个孩子能冠上家里的姓,总不能叫母亲都四五十岁了再想办法生一个孩子吧,这孕妇情急之下听了别人说有一种神药,可以生双胞胎,甚至听说有人吃了三胞胎。 这下吃了药了,孩子是怀上了,好家伙一下五胎,这还只是粗略的把脉,也有可能漏掉那么一两胎没把出来。 小月还是愿意听劝,哭着把家里的地址给说出来了,又求着林夕上她家门说说她的情况,因为她怕自己记不住。 林夕一听地址,总觉得有些熟悉。 跟李医生交接了一下,林夕就骑着自行车上小月家门去了,结果一路问到地址,嘿,这不就是她以前跟张国栋来过的地界吗,当时还给一个产妇接生过,好像,叫三妮。 林夕顺着记忆到了三妮家门口,打算问问那个小月家的情况。 要是小月家里封建固执到会不顾孩子生命,那她有可能带个村里说得上话的长辈去,要是小月父母是个明理说的通是非的,那她就自己去。 三妮见到林夕很是高兴,拉着林夕就要倒水给她喝,林夕说出了来意:“我是来找小月的爸妈的,他们家孩子怀孕了需要人陪,我找她们说说话。” “小月啊,我知道她,她爹娘挺好的,小月结婚的时候他爹娘拿了半辈子积蓄给那知青买了自行车,还盖了新屋子给他们,平时也不去给他们添麻烦反而照顾他们。”说着说着,三妮的脸上流露出了羡慕。 这样的娘家,估计哪个女孩都喜欢吧。 得知人家爹娘是个宠女儿又通情达理的,林夕告别热情的三妮和一直提防着看她的翠萍婶子,去了小月家里。 得知小月吃了什么神药弄得肚子揣了五六个娃娃,还有可能有生命危险,小月爹妈差点没直接晕了过去,强撑着精神收拾了一些小月的衣服还有家里的钱票就跟着林夕走。 林夕是骑了自行车来的,小月爹妈则是问了翠萍婶子家里租了车跟在林夕身后往医院去。 一见到小月,小月妈妈就给了她一巴掌,巴掌快到脸上的时候力道就变轻了,但是也不妨碍小月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害怕的喊了爹妈:“妈妈——爸爸,我怕。” “你这死孩子,现在知道怕了?”小月爸恨铁不成钢:“当初这说好的事情,我也花了三百补贴女婿家里,怎么转眼就变卦了,你也不跟我们透露一二,弄得好像是我们逼你生几个娃一样,我们养你这么大,也是怕你以后……唉,傻闺女啊。” 家务事 小月爸爸将后面的话憋了回去,该怎么告诉闺女,这下乡的知青闺女看得上,他其实是看不上的,要不是因为那知青的甜言蜜语哄得闺女身心都给了他,他们做长辈的,是不可能招赘这么个品性差的。 “你家那个,知道你怀孕的事情吧。”小月爸爸忽然问了一句。 小月摸摸肚子,没瞎的估计都能看得出来她怀孕,何况知青老公还整天念叨着跟他姓跟他姓不就是知道小月怀上了么。 这小月的爹妈一来,小月手术就顺利有了着落。 这边小月进了手术室,那边小月爸爸回家纠结了一帮子亲族,上了棉纺厂,押着那知青跪在手术室外面:“我闺女要是有个什么差错,你一辈子都难逃良心的谴责。” 知青觉得丢脸:“爸,妈,小月也没跟我说她吃药了啊,这件事又不能怪我——” “那么大的肚子你是眼瞎还是心盲,这都看不到?那你不知道她怀孕天天念叨孩子跟你姓,是你梦游呢??”小月爸爸立刻呛声回去。 知青辩无可辩,只能被人压在地上一直跪着。 小月爸爸可不就只做这件事,招呼了两个后生,把知青在工厂宿舍的东西,特别是收音机自行车还有皮鞋中山装那些用小月家钱买的东西全部带回来。 “爸——”听到妻子吃错药有可能有生命危险都没什么动静的知青入赘男,此时却着急上火了;“那些东西是我的,你们怎么可以上门抢走呢。” “你的?就你一个月一块九的工分你告诉我你怎么弄来的钱票?” 知青支支吾吾:“那,那你们给我,不就是我的吗,哪能收回去。” 小月爸气极反笑:“那是因为你是我女婿,现在我不要你做我女婿了,我拿回我属于我闺女的东西,你又能怎样?靠着你那一个月一块九的工分来打我脸?” 知青的脸涨红,只觉得脸皮子都被岳丈给撕了下来了。 手术室的门在两个小时后开了,带着口罩的林夕和李医生一起走了出来。 小月爸妈立刻迎了上去,知青也满怀期待,要是小月没事了,他这次真的会好好哄哄她的,那些东西让他在厂里可出风头了,他可不能失去了他们。 李医生摘下口罩:“孩子是流掉了,但是小月的子宫也受损严重,建议让她休息上两三年之后,再进行妊娠。” 也就是说这两三年,是不能怀孩子了。 小月爸谢过了李医生和林夕,转脸就压着知青出去在拐角里打了一顿,“等小月能下地了,你们就去离婚,你进工厂那两百块人情费,这两年你赶紧给我们还了,不然你自己知道后果。” 面对这个所谓的知识青年女婿,小月爸爸早就失去了忍耐的心思,下了逐客令:“滚吧,好好上班,早点还完钱。” 知青狼狈的离开了,回到工厂发现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一进宿舍,就发现他的收音机他的皮鞋他好几套中山装还有停在楼下的自行车,果然全都不见了。 选宿舍 知青一下坐在了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岳丈,竟然是来真的—— 林夕目睹了一场家务事,心里也是滋味诸多,都说这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果然不假。 生在娘家,娘家是什么样子,女人也就过什么样的生活,娘家重男轻女又苛责,女人前十几二十年就活在水深火热中,嫁人后要是夫家也是这个样子,那女人下半辈子也是水深火热。 尽管二十世纪,女权觉醒,后世的姑娘们自己都努力赚钱买车买房,不叫自己以后过得不顺了娘家夫家不想呆都没个地方去,但是那也是后世的事情了,就现在来看,女人要过得好,基本上都是看她出生在什么样的娘家,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夫家。 孙芸也心心有余悸:“五胞胎啊,那真是要人命了,孩子还是一个一个来好了。” 林夕就笑话她:“你都还没对象呢,担心这个作甚。” “切,说话文绉绉干嘛,知道你有个知青对象,还是超级好的那种。”孙芸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对了,你宿舍就分在医院后面的一个宿舍楼,因为我们医院人少,院长和棉纺厂的人打了招呼,给我们留了小单间和双人宿舍,单人的每个月要给五块钱的房租不过水电不用给,双人的房租不用另外给钱,你怎么决定。” 林夕自然是要单人的,五块钱的代价她还是出得起的。 “那好,一会我过去跟你一起挑选一下屋子,二三楼都有空屋,看你喜欢哪个。”孙芸和林夕现在可是朋友加同事了,一点小忙自然是愿意帮的,还特别的热情。 林夕盛情难却,准备下班就跟孙芸一起去看看宿舍。 对于楼层的话,她并没多少讲究,只要周边的人不要太极品就好。 到了棉纺厂职工家属楼,林夕和孙芸身边跟着一个小伙,他叫赵明明,大概是相当于房管的一个角色,这里的电路维修管道问题,甚至是人家家里加点的修修补补,都跟他有关系。 此时跟在两人身后,也是因为要登记一下林夕最后会选择哪个屋子,并且和她交接房租的事情。 林夕最后选择了三楼的一个单间,房间大小也就十五平左右,里面空空的,只有一张双层架子床,这屋子的左边是孙芸和另外一个小护士芬芳的双人宿舍隔壁,三楼也基本是住着一些干部和附近医院食堂的职工,相对来说比一二楼要来的干净整齐。 选择了单间后,林夕就交了半年的房租一共是三十六块钱,赵明明不愧是房管,立刻问林夕喜欢什么样的桌子椅子,还有这床也是可以换成单人的床铺的。 林夕打听了一个单人用的带两个抽屉的旧桌子只要三块还配椅子,立刻就决定要一套,还问有没有衣柜之类的:“衣柜的话我希望是新的。” “我帮你打听一下。”赵明明压低了声音:“如果要定做新的,可能需要十来块,您看要是需要,我就帮你去问问。” 林夕了然,一次性又给了赵明明十八块,三块是桌子的钱,十五块是定做衣柜的。 不成 赵明明本就是在这里工作的,爹妈也都是厂里的老人了,自然不敢坑蒙拐骗,更何况林夕还是平安医院的职工,这人吃五谷杂粮谁还能没点头疼脑热的啊,对林夕自然是殷勤,立刻问了林夕喜欢的衣柜款式。 林夕只要了个双开门的衣柜,没有对雕花和颜色进行多的要求:“不要大红大绿,上清漆保护一下木头防蛀就行。” “这个不难,你等着,过几天就给你搬过来。”赵明明交接了钥匙就走了。 孙芸又带林夕到食堂:“咱们医院食堂,怎么说都是服务病人的要多,基本是病号餐,口味清淡,这棉纺厂就不一样了,那吃的就五花八门了。” 林夕了然工厂的待遇,确实是不错的。 孙芸带着林夕在食堂吃了一顿饭,没叫林夕掏钱,是孙芸自己的小金库拿出来请客的,点了酱油肉、红烧鱼、还有卤鸡蛋,另外给林夕买了一根鸡腿。 林夕把鸡腿一夹,将一半的鸡肉返回去了:“谢谢你请我吃饭,下次我请客。” 孙芸笑眯眯的,跟林夕说着医院里的事。 林夕却注意到,孙芸和张芬芳住在一起,吃饭却没叫她。 心里虽好奇,但是也知道来日方才,该知道的事情慢慢也会知道的,就没多问了。 红星大队,今日闹了一个笑话。 这江知青看着挺壮实的一个姑娘,不知道怎么的,在仓库领农具的时候直直摔在了沈廷余的脚边,额头磕出了一个大包。 沈廷余也不去搀扶,而是招手对不远处领了农具还没有走远的婶子求助;“婶子,麻烦搭把手,江知青好像是身子虚,一下就倒了下来,麻烦婶子把她扶到卫生所坐坐。” 两个婶子快手快脚的过来帮忙,江百合却死死的闭住了眼睛不敢睁开。 她怕一睁开就看见大家嘲笑的目光。 本来她都按照李红梅教的,准备摔在沈廷余的身上,然后再死死扒拉着他不放,让大家都看看他们两个纠缠在一起的样子的,谁知道沈廷余这个没有风度的,竟然一脚把她踹开了! 她扑得有多猛烈,被踹了这一脚倒地就有多痛苦。 江百合心中咬牙切齿,沈廷余,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在林夕面前的温柔小意善良淳朴,怎么到她这里成了一脚蹬了! 她和李红梅的计划,彻底宣告不成了。 沈廷余面带着急的看着大家将江百合送走了,脸上的表情才渐渐淡了下来。 他要是没猜错的话,江百合要摔的时候手是直接朝着他脖子来的吧。 好在他这两天察觉到江百合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有所防备,不然这一摔一抱,都不知道要怎么跟林夕交代了。 这个插曲,导致了沈廷余加快了办理程序的速度,两天后就交接完手里的工分本,上面一笔糊涂账都没有。 这才收拾了东西,踩着经过他手里修理过的黄鱼车,朝着镇上去了。 大队支书看着账本子,又想着沈廷余对田满的举荐,一时间也有了决定,与其让李三元这样的人继续回来上工,还不如让田满试试。 年纪轻轻 这知青啊,也不全都是不好的。 这日林夕下班后回宿舍,发现门口站了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 是沈廷余。 “你怎么来了?不上工吗?”林夕惊喜的问道。 沈廷余神秘一笑,指了指林夕的隔壁,对身边一个对他还挺尊敬的小伙子说:“麻烦你登记一下了,我就选这一间。” 林夕愣住了,沈廷余,怎么跑来棉纺厂宿舍住了? 沈廷余好笑的看着林夕的表情,没忍住趁着小伙子在检查架子床牢不牢固的时候,扯了一下她的辫子;“我不是说了,我也会到镇上来吗?” 林夕:“你是说,你要到棉纺厂上班了吗,诶,大队支书舍得放人?” 沈廷余点点头:“我给大队里做了表格,不管是谁上来做记分员,只要学两日按照我的表格走,就不会再出现糊涂账,再加上拖拉机的修理,田满和安民生都已经学的差不多了,支书没什么理由不放我。” 当然,他主要还是借了顾连长的势。 林夕失笑,他们两个都靠着自己的本事和努力从农事中脱离出来了,还带着安国萍和田满安民生几人解脱了无止境的农活,算起来,也都是缘分。 “诶,你两认识啊。”检查完床的小伙子出来:“沈师傅,这床没问题,回头我给您送打扫的家伙事和家具过来,您今天就可以入住了。” 沈廷余闻言就说:“这是我对象,我跟他一起打扫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 “好嘞,那我给您搬家具去。”小伙子乖巧得厉害,一溜烟就离开了。 “这怎么回事?” 沈廷余一边进门一边说:“是棉纺厂一个技工的孩子,见我维修过机器,想着拜师呢。” 林夕偷笑:“那你岂不是小小年纪就要当师傅了。” 沈廷余无奈:“什么小小年纪,林知青,我可比你大了两岁。” 林夕吐舌,按照前世的年龄,加上穿越这两年,她可是二十五了。 算起来,沈廷余还小她两岁呢,林夕忽然想到,她和沈廷余,这算不算姐弟恋啊。 沈廷余可不会读心,将带来的两个包裹的行礼一放,就先开始收拾床上的灰尘,打水浸湿后仔仔细细的擦洗了一遍,林夕也拎过来自己的热水瓶,给他兑了热水擦洗,见热水用完了才下楼到热水房里花两分钱又灌了一整壶。 等到她提了水回去,先前的小伙子又来了,给搬来了一套桌子一个衣柜,林夕这瓶开水又派上了用场,一人倒上一杯糖水,解暑甜嘴。 收拾完沈廷余的宿舍,两人一起下楼吃饭。 今天孙芸见林夕和对象在一块,倒是没有凑上来了,打了饭菜就回去吃。 回到屋子里,张芬芳手忙脚乱的将自己的饭盒盖上,孙芸闻到空气中的酸味,不由得皱眉。 要不是她想多存点钱过年给自己买两身好看的布拉吉,又管不住自己喜欢吃点肉的嘴巴,也不至于住免费的宿舍。 其实她也不是说要多看不起吃酸菜的张芬芳,只是这股气味她实在是受不了,张芬芳还抠得厉害,要是孙芸受不了了请她去食堂吃饭,张芬芳就会眼巴巴的一次又一次在饭点的时候看着她。 新知青上 这么反复几次,孙芸觉得自己的小金库可受不了,这张芬芳还是个只进不出的,从没请过孙芸吃饭,人情都是有来有往的,这么着,孙芸自然不会和张芬芳一起去食堂了。 这顿饭,孙芸几乎是捏着鼻子吃完的,还要顶着张芬芳对她碗里的红烧肉渴望的眼神,一顿饭吃得只有自己才知道个中滋味。 林夕和沈廷余出双入对好几次,这家属楼和收发室的老头,可就知道了这么一对,一个是棉纺厂的修理师傅一个是医院的大夫,两人都还年纪轻轻也没什么架子,这对情侣还各住着一个屋子,时不时会被一些热情的工友调侃,早点住一个屋,也省点钱吃喝。 林夕这一个屋子每个月五六块的租金,可没特意瞒着谁。 只是这年头的人都节约,才这么建议的。 在大队在家里都没被催婚,反而因为六块钱的屋子被催婚了,林夕也是哭笑不得。 林夕的新工作适应得还算是得心应手,虽说本来是顶着一个副主任的名头只要负责买药之类的事,但是她中西医双学的本事,短短的时间内就得到了李医生,应该说是李院长的认可,在抓紧给她办理证件的同时,林夕也会被要求参与患者治疗护理等工作中去。 索性这些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在没有做事的空暇里,她还会拿出张国栋给的注解版的中医书籍来学习,并且加快自己认识当下国内西医的一个水平程度。 日子一天天过得很充实,两周后,林夕的家具全部打造完成,沈廷余帮着她搬进去调整好了林夕觉得顺眼合适的位置。 要说这宿舍有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厕所的问题了。 洗澡用水等都是麻烦事,有时候她还只能简单擦洗一下,要想舒舒服服洗个澡,那是不可能,整个三楼就头尾两个厕所,也就只有两个水龙头,那洗衣服的上厕所的接水的就源源不断,有时候一楼的还会上来打水,只因为一楼住的棉纺厂职工大多都是拖家带口一个十来平的屋子能住七八个人。 所以一楼的用水到了特定的几个点,简直能打起来。 林夕和沈廷余吃完饭的时候就提到了这个问题:“我感觉我自己都快馊了一样,现在还不算夏天,要是盛夏来临,还不知道回成什么样子。” 沈廷余默默的记下了,转头便找到了赵明明,询问是不是可以再租住一间空置的房间。 赵明明有点为难。 “这屋子的处置权不在我这儿,要不我帮您问问?”赵明明说完,问沈廷余这个房间准备用来做什么:“是有亲戚要来借住吗?” 在乡镇,这乡下农村大队的亲戚奔着城里的生活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一楼不就住着不少,什么哥哥家的孩子妹妹家的孩子,媳妇家的弟弟之类的。 沈廷余笑笑:“有用处,就麻烦你帮我问问了。” 说着,沈廷余还掏出了兜里的一包香烟。 新知青下 他自己是没抽烟的习惯,但是他却知道这东西,对其他男性的诱惑力。 赵明明一看是那八毛一包的好烟,顿时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他们这些能抽个一毛两毛的烟就算好的了,有些人还只能每次买几分的烟丝卷纸呢。 他倒是没想到沈廷余这斯斯文文的技术员也会抽烟,他可没在沈廷余的屋子里和身上闻到过烟味。 “我这就去问问,不过这另租的屋子,可能就需要另外付钱了。”赵明明提前打好预防针。 这沈廷余受雇于工厂,那他现在住的屋子是不要钱的,只要每个月交几毛的水费,电费没超过限制也免费,多的自付就行。 沈廷余点点头:“这些不是问题。” 赵明明就去帮着问了,只是这另租房屋的结果还没下来,沈廷余就被人找上了。 来找沈廷余的是个姑娘,穿得倒是精细,拎着一个保温盒和一个点心纸包,站在收发室门口,等着收发室坐着看报纸的老头帮她去通知沈廷余。 “麻烦您叫一下廷余。,我是去年跟他相过亲的对象,我申请调动到这边下乡了。” 这是孙晴云对收发室老头吴大爷的自我介绍,吴大爷愣了一下才说让她先等着。 只是他一边朝里走,一边纳闷了,沈廷余这小伙子不是和医院的林大夫处对象么,这怎么又冒出个家里的对象。 一时间,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之类的俚语在他脑海里盘旋,等见到沈廷余了,收发室吴大爷脸色就不是很好,皱眉将外面有人找他的事情给说了,还语重心长的加了一句:“年轻人,可不要做糊涂事啊,林大夫可是个好姑娘。” 上周他扭伤了去医院看病,林夕那姑娘认出他了,愣是在下班后给他多送了一副药膏过来,又教他儿子那几日要如何按摩才好得快,虽说一副药膏也就七八毛,但是这温暖送的,谁不受用啊。 这么热心的姑娘,他可不想她被人糟践了心意。 沈廷余一听是什么相亲的,就想起是哪位了,毕竟在沪市的时候,孙晴云把他恶心得够呛。 不过让人在门口这么堵着也不是办法,沈廷余给身旁的徒弟又说了两句话,才出门去见人。 “沈廷余,我下来当知青了,你高兴吗?” 孙晴云兴高采烈的准备冲上来,沈廷余默默的后退了两步:“是我爸妈托你给我带点什么吗?” 沈廷余的冷淡多少让孙晴云自顾自的高兴淡下去不少,她摇摇头。 “那是你遇到了什么大麻烦想要我这个老乡伸伸援手吗?” 连续两个问题砸下来,孙晴云也看出自己的到来,沈廷余并不是很高兴了:“沈廷余!你怎么这样跟我说话,我可是千里迢迢从沪市来到你下乡的地方!你一点都不感动吗?” 她气呼呼的伸出手里的东西:“拿去,给你带的国营饭店的红烧肉,还有沪市的点心,我本来以为一下乡就能看见你的,谁知道你竟然跑到镇上来了,害我又坐牛车来这里找你,你都不知道我多辛苦……” 目睹 孙晴云自顾自的念叨完,手都举酸了,才发现沈廷余一直是那种疏离的距离和表情,她不满的叫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娇嗔:“廷余—你就不能接一下吗?” 沈廷余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两者都不是的话,麻烦你马上回去,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记得自己没和林夕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严词拒绝过孙晴云了,没想到她竟然追着自己追到红星大队了来了。 他的来处,想必是家里的那三个人透露的吧。 沈廷余不欲多纠缠,转身就想进去,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姑娘从里面出来,见到两人的纠缠,还多看了两眼。 见主角之一是沈廷余,她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一路来到了医院,白衣服的姑娘立刻冲着林夕上下看了两眼,随后摆出了奇怪的神色,一副很想说话又不能说的纠结样子。 林夕扫了她一眼,没开口问。 张芬芳有点被噎住的感觉,不过权衡再三,还是靠近了林夕:“林主任,您,还没回去休息呢。” 林夕狐疑的看着她,这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呢,她回去休息个什么劲儿啊。 张芬芳倒是和孙芸早晚班,这时候来上班,要值班到早晨六点。 她平时也不是会关心自己的,这冷不丁殷勤起来,让林夕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索性也不看她的便秘脸了,就直接问她有什么事。 “我,我先说我没什么恶意的,就是不想你被瞒在鼓里。”张芬芳说完自己无辜论,才开口:“我刚才来上班的路上,见到沈工,和一个女的在门口拉拉扯扯,还说什么相亲,来找他,为他下乡,还给沈工送了一些东西。” 林夕哦了一声:“那他收了?” 张芬芳可不敢说这个没有的事,连忙说没。 林夕就嗯了一声,继续手头上的事情,张芬芳点点头,还劝林夕不要想多了,可能沈工只是一时糊涂。 林夕这就不解了:“我没多想啊,不是没收人家东西吗?” 张芬芳讪讪,准备了一下出去巡视病房了。 只是没多久,沈廷余跟一个女的在工厂门口拉拉扯扯林夕大夫气哭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医院,孙芸跟林夕说的时候,林夕都有点无奈了。 “张芬芳之前告诉我了,我说了没多想,怎么转头就变成我气哭了。”林夕无奈,她相信沈廷余的,她几乎能保证那个纯良的青年,等她下班了一定会好好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的。 奈何没人信不说,还把这件事往大了闹。 “肯定是张芬芳这个大嘴巴,她总这样蔫坏蔫坏的。”孙芸愤愤,看林夕这个样子,肯定是不信沈廷余会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的,这话还是被传出去,肯定就是张芬芳这个见不得人好的传的,她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以前孙芸对李医生很有好感,她就传得沸沸扬扬说自己逼着李一林处对象什么的,弄得李一林那段时间,跟她的正常工作接触都被有些人用有色眼镜来看待。 故意找茬 林夕倒是不知道孙芸和张芬芳这些陈年恩怨,到点下班医院也没有什么突发情况,她就离开了医院,一走到收发室呢,春儿就出现了,神秘兮兮的拉着林夕到一边说话。 林夕有预感春儿这表情,一定是因为下午的事情,毕竟那什么女知青是在棉纺厂找沈廷余的,春儿也是在棉纺厂做事,搞不好也有所听闻。 结果还真是,春儿一开口就是让林夕不要想多了,林夕无奈,她真没想多啊。 “我这还没见到廷余呢,还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等我回去一定好好问问。”林夕干脆这么说,果然见到春儿脸上一脸释然。 “对,不管是咋样,咱们问清楚就好。”春儿和林夕的关系,自然比跟沈廷余更熟悉,不过也担心这件事是真的,毕竟厂里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好,谢谢你关心了,我现在就回去好好问问。” 林夕一路上了楼,就接收到了不少目光。 她也纳闷,自己跟沈廷余也就住进来半个月,怎么就那么多人关注他们两个事情。 难不成是因为现在的娱乐项目太少,所以他们才那么关注的? 林夕一路上了三楼,拿出钥匙开门,手就被盖住了。 隔壁的沈廷余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里面出来,握住了林夕的手背:“我有话跟你说。” 林夕心里偷着乐,面上却不显,摆出了一张微笑脸:“有事吗?” 沈廷余着急了:“我,我有话要说。” 急了。 林夕好整以暇抽出自己的手:“有话就在这里说?” 沈廷余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执著的不让开。 林夕无奈,将钥匙收了起来,跟着沈廷余进了他的屋子。 这间屋子林夕也就偶尔等他一起下楼吃饭会在门口等等扫一眼,进来了才注意到他没有换掉架子床,只不过上层都用来放一些物品罢了。 他屋子里还多弄了一个书架。 看着就是个干净的男青年宿舍。 沈廷余搬了椅子让林夕坐下,又给她倒一杯水,才开口:“今天有人来找我,她叫孙晴云,是家里曾经自作主张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 林夕揶揄的笑了一下:“哦,对象啊。” 心里却想着,沈廷余这个自作主张用的挺顺溜的,深得她心。 沈廷余又说:“我当时就拒绝了的,还是严词拒绝,我不清楚她为什么一定要下乡到这里来找我,但是请你相信,我只喜欢你。” 刚说完,沈廷余的脸色腾的一下爆红,都不敢看林夕了。 一时着急说出自己的情意是一回事,反应过来自己在大胆的对林夕说情话,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夕也心里高兴,同时有一点小羞涩,呐呐开口:“那时候你还那没跟我处对象,对那姑娘不心动吗?” 沈廷余抿着嘴不说了,林夕好笑的站起来,将水杯放到一边,上前捧住了沈廷余的脸;“廷余,我相信你。” 沈廷余微怔,就感受到唇角一个轻柔的吻印下。 “外,外面有人。”斯文俊秀的青年,再次涨红了脸。 他们的房门可是没关,随时可能有人走动的。 争夺 林夕眨眨眼:“怎么,我亲自己的男朋友还不行了?” 沈廷余的心瞬间被填满,下午因为被人找上的烦躁和心慌全都消失不见了,他俯身也回了一个吻在林夕的头顶:“谢谢你相信我。” 一场在别人看来,最少会造成两人大吵一架的是非,根本就没能吵起来。 将事情都说清楚后,林夕和沈廷余照常该做什么做什么,下午吃饭的时候,林夕还给沈廷余点了三个荤菜,看得一帮青工后来私下里问沈廷余是怎么解决的。 “林夕信我。”沈廷余只淡淡的吐露了这四个字,便不再多言。 林夕对他的信任和善意的具体细节,他自己珍藏就好。 红星大队卫生所,安国萍也为这个新来的知青苦恼着。 这个孙晴云一下乡就特别高调,宣称自己是为了自己爱情来的,挑三拣四院子的不好,最后选中了林夕住过的那屋子,拿着五块钱要求安国萍搬出来,安国萍自然不愿意,孙晴云就假惺惺的去大队支书那里说她身体不好,不能住差的屋子。 好在大队支书不是个糊涂的,见安国萍脸都气红了,就和这个新知青打哈哈,说这是之前的知青布置好的交给安国萍的。 孙晴云要求不成,只能住进了安国萍最早住的那个屋子,不仅如此,这同志刚到地方就请假跑镇上去了,虽不知道为什么灰溜溜的回来,却在两天后直接撂挑子不干农活,硬是要做卫生员。 “我以前也是学过护理的,我们家都是知识分子,这卫生员肯定要有能者居之对吧。”孙晴云光是说还不算,还故意到卫生所招摇,见到个生病的就上前说她来治,还许诺开出去的药还一分钱都不收。 这么一弄,倒是真有几个人每天去占不要钱的便宜。 安国萍几次三番告诉他这些药是林夕自己找关系买来的,挂在卫生室要收费的。 “切,一点觉悟都没有,我们下乡是来干什么的,是来服务广大群众的。” 安国萍看着故意待在卫生室不离开的孙晴云,心中恼火得很,这孙晴云一下乡就挑事,现在更是要抢她的饭碗,还乱用林夕的资源。 现在又听她这么说,就直接将林夕找来的药全部都收了起来;“你干,给你干,喜欢干卫生员那我让给你,至于这些东西,不属于大队也不属于你,现在我要收起来还给人家了,你觉悟这么高,想必是不会占用别人的东西吧。” 孙晴云嘴巴张张合合,愣是没能说出我就是要占你们便宜来提高我自己的觉悟。 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国萍气呼呼的离开了。 这安国萍前脚刚走,就有个这几日总来的婶子,要求孙晴云给她开个最贵的药片,孙晴云调整心情,在药柜上翻找了一下,结果发现都是一些角落里的三瓜两枣,之前摆在上面的好药都被安国萍给收走了。 她只能拿出了看起来就像是过期药片一样的药丸子,被那婶子嫌弃的不行,拿着药就离开了,前一天还在夸奖她的那些话自然是半句都没有的。 无问 这反差气的孙晴云想拍桌,但是想想自己本来就是为了自己至高无上的爱情来的,孙晴云又将这口气给憋了下去。 不就是药吗,她上医院买去总行了吧。 不过晚上回去的时候,孙晴云也用一包红糖和李红梅打听了不少事,结果却知道了沈廷余和另外一个下乡知青林夕混在了一起。 她死死皱眉:‘我和沈廷余可是一个地方的,我们的父母都见过面了。’ 一旁的江百合刚凑过来就听到这消息,心里还真是难过了一下。 不过想着林夕肯定是争不过眼前这个一看就很有钱来头还很大的孙晴云,她的心里又平衡了。 反正沈廷余一直对她都没什么好态度,她得不到沈廷余,干脆也不要林夕得到。 林夕从小什么都比她好一点,下乡之后更是成长迅速,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她早就厌烦了这种感觉,能看到林夕为情所困的话她乐意至极。 孙晴云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也记住了她现在在平安医院工作。 才不听上工安排又生事之后,孙晴云再次请假了,不过这次她给出的理由,让大队支书都没办法拒绝。 她说她要自掏腰包,给大队的卫生所买药,还说只要她当了卫生员,以后卫生所的药都不要钱,她都给了。 大队支书也许心里是对林夕要收额外的药钱多少有些想法,而且现在林夕都不在大队里做事了,自然是新来的知青能更好的为大队服务,他就同意了孙晴云的请求。 孙晴云信心满满,揣着包里的三十几块就到镇上了,直奔平安医院而去。 进了医院大门,她先是拦了一个护士问林夕在哪里,那护士正是孙芸,见孙晴云的态度高傲,她心中生出一点不喜,问她找林夕有什么事;“林主任比较忙,您要是看病找医生。” 孙晴云摇摇头:“我是代表红星大队来拿药的,你让林夕出来见我。” 孙芸皱眉:“您是林主任的朋友吗,如果不是的话,麻烦您说出来意。” 孙晴云自报姓名:‘我叫孙晴云,你说了她肯定就知道了。’ 孙芸将信将疑,敲响了林夕的办公室。 林夕从报表中抬头,就听到孙芸说孙晴云来找她。 林夕挑眉:“行,那你让她来我这吧。” “林夕,你能行吗,我感觉这个人阴阳怪气的。”孙芸提醒道。 “没事,让她来。”林夕交代了一句;“你先忙你的,我能应付的。” 孙芸出去接人了,林夕靠在椅背上,想着这位孙晴云上门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示威?她不够格。 抢男人?算了,沈廷余自己就躲远远的了。 找茬?她和她,可没什么矛盾吧,除了自己对象是沈廷余之外,两人根本就不认识。 不过她这么快能知道自己在医院做事,也不知道哪个人多嘴告诉她的。 正想着对方的来意,对方已经走了进来。 “林夕?” “你好,我是林夕没错。”林夕落落大方,一张莹润的小脸上半点拘谨不见。 孙晴云心中一个咯噔,这可和李红梅形容的小地方来的小气女形象,挂不上钩。 针锋 在李红梅的形容中,林夕就是个小气吧啦的女青年,没什么大本事,全靠的投机取巧。 可是投机取巧,真能取出一个主任来当? 见到林夕的这一刻,孙晴云也对李红梅的形容有了不一样的判断。 “我是来拿药的。” 林夕问她来拿什么药,请她出示一下药单。 “没有药单,我又没病。”孙晴云落座就对林夕吩咐道:“你把卫生所里能用到的药都给我来十几份,我给钱买。” 林夕却拿起了笔,继续之前的工作,完全没搭理孙晴云的吩咐。 孙晴云一愣,随即单手拍在了桌面上:“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有!你是聋了吗?” 林夕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等你学会说人话了,我们再来交流。” “你什么意思?”孙青云道:“你在骂我?” 不说人话,那岂不是畜生了吗? “你说你要拿药,那请到药房根据医生给你开的药单子取药就是,没必要找上我。” 林夕将笔放好,单手点桌面,继续说:“但是你说你没病没药单,你说我要怎么给你,如果你是要来领卫生所的补给,那就要到政府去,凭着你的介绍信和你卫生员的身份,按照规矩领取药物,你上来就朝着我要药物,却不是这两种情况,你告诉我,您说的哪门子人话。” 孙晴云刚照面就被林夕怼了回来,她的大小姐霸气都没能来得及释放,一时间被憋得有些难受。 “我有钱买药还不行吗?”好半晌,孙晴云才冒出这句话。 林夕冷哼一声;“钱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买得到的,医院有医院的规矩,要是谁都拿钱开口要我给药我就给,那医院还要开下去吗,那些等药治病的人,到时候你来处理?”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孙晴云讪讪:“那不然卫生所里原来的卫生员把药都收走了,你让我怎么跟乡亲们交代吗,实在不能给我药,你把便条写一张,让那个安国萍把药拿出来。” 林夕皱眉,安国萍把药都收起来了? 还真是个呛口小辣椒,呛得了李红梅还呛上这个大小姐孙晴云了。 孙晴云和安国萍之间,她是肯定相信安国萍的,相信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原因,于是对阿孙晴云理所当然的命令,她自然是——继续无视。 “你让安国萍来找我,我问问情况再说。”林夕指了指门外:“没有别的事,麻烦您离开,不要占用我的工作时间。” 孙晴云见林夕要赶人了,才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目的:“我和沈廷余是相亲的对象,希望你和他分开,你不要继续纠缠我的男朋友。” 林夕龇牙,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膈应人呢。 “沈廷余承认你是她女朋友吗,孙晴云?”林夕说:“你是不是忘记了,在沪市的时候沈廷余就已经拒绝了你,还是说你有自封别人女朋友的爱好?” “你才有这个爱好,我和沈廷余,是相爱的!”孙晴云死不悔改,就要说这样的话来赶走林夕。 建议保持 林夕的视线朝后看了看,门外的人不知道站了多久了,估计是把之前的对话都听见去了:“廷余,这位同志说你是他相爱的男朋友,你看看,认不认识。” 孙晴云猛地回头,看到沈廷余就站在门外,正想起来说什么,就被沈廷余厌恶的看了一眼;“孙晴云,你是没事可做,到处破坏人感情来了吗?”沈廷余站在林夕身后:“现在我再对你说一边,我的女朋友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林夕,记清楚了吗,需不需要我给你写个便条记录一下?” 孙晴云脸色煞白:“我为了你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竟然这样对我,沈廷余你太过分了。” “过分的人是你,你恶心到我们了,看来我有必要写信回去,好好问问你父母都是怎么教育的你。”沈廷余不想和这个自来的女人有什么瓜葛,也不想和林夕刚确认下来的恋情遇到这么恶心的心结,说的话自然也就失去了平日的斯文,有多犀利就多犀利。 林夕心里高兴,男朋友嘛,就是要对自己以外的同龄异性保持清楚的楚河汉界,而不是做一个中央空调,沈廷余倒是无师自通了。 “你,你们!你们给我记住!”孙晴云捂着脸跑出去了,留下屋内两人面面相觑,明明是这位大小姐上门想做个三别人男友,怎么好像他们两个在欺负人一样。 “坐吧。”林夕对沈廷余的态度可是好多了,给倒水又给塞小点心的。 沈廷余捧着水喝了一口,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来找你,是想给你这个。” 他拿出了一把钥匙,林夕接过来看了一眼,跟她宿舍间的钥匙长得一样。 “我租了一个房间,给你弄了个洗浴室,你回去就可以用上了。” 林夕蓦的睁大眼,她没听错吧。 沈廷余给她在三楼另外弄了一间洗浴室! “廷余,你还有什么不能做的。”修理机器,数字精通,改造自行车,现在还会建筑上的事儿了。 林夕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看看洗浴室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她还在上班,只能忍耐到下班再走了。 “你那么早把钥匙给我,害我现在心里痒痒的厉害,好想看好想看啊。” 沈廷余失笑:“早晚看,都是你的,心急什么。” 林夕白了他一眼,唉,那种礼物近在眼前却不能早点看见的感觉,就像是快递就在女生脚边,她却不被允许拆,磨人。 “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沈廷余同志。”林夕吐槽了一句。 沈廷余:……总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词。 沈廷余就是来送个钥匙的,没想到却遇到了孙晴云,他直接在林夕的办公室里写了一封信出门朝着邮局走去。 林夕没偷看,但是看沈廷余那郑重的神色,再结合一下他之前说的写信请教孙家父母,估摸着他真干这事了。 等沈廷余离开了,林夕暗戳戳的决定今晚给沈廷余同志加餐。 此举,可鼓励,建议保持。 道德 孙晴云碰了一鼻子灰,还被沈廷余当面骂没教养,出了门就朝着在镇上的叔叔家里走。 走了几步,也只知道叔叔是在农机站做事。 她在农机站下面徘徊了一会,却没有上去。 她心情极差,不是来拜访人的好时机,而且她也没带礼物,爸爸说过,这个叔叔最是现实的一个人了。 什么也没能做成的孙晴云只能灰溜溜的回了红星大队,结果走了好久回到大队,正好遇到下工的支书,支书看了看她的双手,发现空空如也,眼神就带上了一点审视。 这小姑娘要是没那个态度对他许诺什么,他倒也不会去跟一个小姑娘计较有没有免费的药,可是这姑娘之前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摆出来了,承诺也说出来了,却什么都没带回来,这不是耍他呢嘛? 关键她还是用这个买药作为请假的理由,既然她没做,那她去镇上做什么了,偷懒? 孙晴云不敢看大队支书的眼神,绕路跑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好一会才从被窝里伸出头来,重振旗鼓的找了安国萍。 安国萍却不搭理她说的林夕的“吩咐”,林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清楚。 “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弄到药,那你就弄,这些药你就别打主意了,谁的东西也不是吹吹牛就掉下来的,卫生员你想做就做吧,我上工。”安国萍之所以那么有底气,一个是因为自己跟林夕学的,足够应付一些小毛病,那些习惯了林夕治疗的也会找她。 二来,就算她人不待在卫生所,在大队支书没提出她不是卫生员之前,她卫生员的工分拿着,平时上工也照样拿干活的工分。 两份工分一起拿,她乐意。 “你说谁吹牛呢,还不是那个林夕思想觉悟低下,故意跟我过不去!”孙晴云想把气都撒在安国萍身上,却被安国萍结结实实的怼了一通。 气的她整个人都要炸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尽出刁民泼妇! 被孙晴云誉为泼妇之一的林夕,终于到了下班的点,直接奔着三楼去。 被沈廷余买下的,是三楼一个靠着楼梯口的空房间,林夕用钥匙打开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超大的木桶,其次是两个小桶和一个木架子摆在墙角,房间的角落被焊接上了一根水管,林夕从窗户看了一眼,这根水管直通排污的沟渠。 林夕几乎要尖叫了,这么个浴室,完全解决了她苦恼,专人专用,还不用担心排水问题,不会打扰到别人,也不用跟别人抢厕所。 简直完美了。 林夕感动得不行,待到沈廷余下工回来,林夕跑到沈廷余房间就是对人一阵猛亲,亲得沈廷余恨不得再给林夕造两间浴室。 这间浴室的钥匙,最后找了个锁匠,又复制了一把出来,林夕说:“就咱们两个用,谁也不给。” “好,听你的。” 洗浴室建成后没两天,林夕就收到了不少人的请求,说想用她的洗浴室。 怀孕了 “反正你上工这房间也就空在那里没人用,不然就把浴室借给我,我保证给你打扫得干干净净,回头你下工了,我一准把钥匙还给你。” 把林夕拦住说话的是一楼的一个婶子,她家里大大小小六个孩子,平日里洗澡跟打仗一样,她要用水龙头起来就是一个多小时,还不许人在她转身的那十来分钟用。 对于她的理由,林夕的回复是:“不行哦。” 那婶子立刻不高兴了:“你这大夫怎么回事呢,大夫那不都是治病救人的那什么天使吗,你们应该是乐于帮助别人的,怎么到你这里那么小气,又没吃你的喝你的,水费又不要你出,好了别小气了,我相信你是个大方的,我真的会把洗浴室给你打扫干净的。” 呦呵,道德绑架。 林夕笑笑,只要她对这人没有道德,她就绑架不了自己。 “这样吧,我要是直接拒绝了,也显得我太不近人情了不是?”林夕忽然松口的样子,让那婶子得意一笑。 她就知道年轻姑娘脸皮薄,只要扣上顶帽子,准保这姑娘乖乖的给她占便宜。 “这屋子六块钱一个月租金您是知道的吧。”林夕开口,掰着手指数;“里面的管道铺陈,原材料大概花了四块,还有从别处匀来的石灰和泥浆,大概是两块多一点,这样吧,你要是想用,跟我平摊这些费用,每个月给我六块,我们一起用。” 婶子一愣:“凭啥给你钱。” 那老些钱,能买不少东西了,有那钱她还不如租一个屋子。 林夕:“那我对象花钱给我造的洗浴室,凭啥给你用?” 婶子听出林夕的意思了,她还是不借洗浴室,只不过换了一个说法罢了。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不借就不借你还说这些话来膈应人?” 林夕道:“这不是拒绝了一次婶子你还抓着我不放么,只能换个说法让您理解理解,屋子是我对象租的,管道改建是他弄的,你说说,有您什么事啊伸手这么快?” 婶子瞪了林夕一眼,边走边骂:“这什么大夫啊,不帮助劳苦的劳动人民还抓着人开涮,早几年啊,是要被关牛棚的料!世道啊,坏人就是过的舒服惬意啊——” “婶子,下次看病可别遇上我哦,我坏。”林夕这一声下去,那婶子立马消音。 林夕勾勾唇角,要在她这里占便宜,最好是掂量掂量。 收拾完想占便宜的婶子,林夕整了整衣领,上工去了。 下午的时候,她会在医务室值班,刚给一个小孩看完感冒,面前就坐下来一个妇女。 春儿小心的摸摸肚子:“我怀疑我有了。” 林夕拿出一个小垫子,让春儿把手腕朝上放在上面。 春儿照做,嘴里还念叨着:“早半个月就感觉我身子不舒服总想睡觉,我家多贵给我调动到食堂里帮忙,可是这几天这食堂里做鱼的时候,我好几次都忍不住干呕,都做不了鱼肉只能择菜,本来以为就是肚子不舒服,但是看到楼上的孕妇也是这个反应,我觉得还是过来找你看看的好。” 海鲜 春儿她嫁过来一年了,一直也没有什么反应,这会察觉到自己可能是怀孕了,她又不怎么敢说,万一不是怀孕,婆婆还不知道怎么说她呢。 这城里的婆婆不打骂,说气话来却能让人恨不得找根绳子吊死。 林夕感受了一下春儿的脉象,确实是滑脉:“恭喜你,肚子里确实住进了一个宝宝。” 春儿惊呼;“男的还是女的。” 林夕皱眉;“这个倒是看不出来,不过男女都一样是你的孩子,春儿,你不会也学老一辈重男轻女吧。” 春儿察觉失言,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也是她因为听婆婆金孙金孙的念叨听多了,一时间有点被影响到了,才会说出这句话。 “你说得对,是男是女都是我的孩子。”春儿摸摸肚子,脸上带着喜悦:“是我不好,我这看怀孕要多少钱啊。” 林夕摆摆手:“不用,你先回去告诉你们家多贵这个好消息吧。” 春儿不好意思的起身再次道谢,才小心的迈着步离开了值班室。 林夕感慨,参加春儿的婚礼好像就是昨天的事,转眼她就肚子里揣上了孩子。 一旁坐着休息的孙芸也见过春儿几次,就问:“这是你朋友啊。” “是啊,以前在大队里认识的,还参加过她的婚礼,这转眼就怀孕了,时间过的是真的快。” 孙芸偷笑;“人家孩子都怀上了,你着急不。” 林夕瞪她,佯怒:“我才刚处上对象呢,要着急也是你着急,你大我两岁,还没处上对象都不着急,我着急什么啊我。” 大龄单身女孙芸哼唧了一声不说话了。 她也想处啊,奈何李医生一直不开窍,现在他又是院长了,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这个香饽饽,就更难了。 两人就着对象这个话题聊了一会,值班室又进来个人,林夕抬头一看:“姐,你怎么来了?” 林华茹将手里的保温瓶给放在桌上:“你姐夫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海鲜,我做了不少,带来给你尝尝。” 林夕笑笑,跟一旁的孙芸交接了一下手头的病例,就带着林华茹上楼上办公室去了,一楼怎么说都是门诊的地方,在这吃东西影响终归是不好的。 孙芸和林夕挺熟的,挥挥手就让两人上去了。 坐定后,林夕打开盖子,扑鼻的香气带着一点海鲜独有的气息迎面而来。 她拿起一旁的勺子舀了一口虾肉,爽口脆滑,吃着就新鲜。 林华茹手里还有一搪瓷罐子呢:“这个给沈廷余带的,回头到食堂弄热给他送去,你们两个忙起来都没怎么来家里坐坐了。” 林夕饱餐了一顿,捂着嘴打了嗝;“这不是不去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么,你都成家了我总不能老去啊,多招人烦啊。” 林华茹气笑了:“你这死丫头,对,我就是烦你,烦死你了。” 林夕插科打诨,才把林华茹又哄好了。 “下个月是建邦他爷爷的生辰,我和建邦想着回去一趟,你看看有没有时间一起回去看看。” 林夕点点头:“我每周也休息呢,下个月我找院长排一下班,空出两天时间回去给老人家过生辰。” 黄道吉日 林华茹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一件事:“最近我总觉得想吐——” 林夕一口海鲜差点从鼻孔喷出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认识的人扎堆来看怀孕么。 她拿纸巾擦了擦嘴角,又掏出了自己的小垫子,仔细把脉过后,神色复杂。 今天还真是个黄道吉日:“姐姐,你怀孕啦。” 林华茹惊喜的摸着肚子;“真的吗?” “嗯嗯。”林夕也为她高兴,原本还以为就算自己帮衬着改变了林华茹这两年会受到的辛劳,孩子也不会那么早来临,结果这孩子说来就来了。 她渴望的爱豆宝宝,现在就在林华茹的人肚子里揣着呢。 她眼神热烈;“我要当干妈。” “你是孩子小姨!干什么妈呢。”林华茹点点她:“都二十岁的人了,这点关系都屡不清。” 林夕嘿嘿一笑,她还真的是惯性的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来着。 她现在可是林华茹的隔房妹妹,林华茹肚子里的孩子出来后,要管她叫小姨的。 “我这也是高兴嘛,你刚才说姐夫带回来海鲜,是不是人还在家里呢,赶紧回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林华茹噢噢两声,站起来走出门了又倒回来,将搪瓷缸子给放桌上,她刚才一着急,拎着手边的搪瓷缸子就走,都乐糊涂了。 “姐姐走慢点,晚上我去看你啊。” “好。”林华茹的声音隐隐传来。 林夕将窗户打开,散了散海鲜的味道才下楼。 晚上林夕将海鲜热热给沈廷余吃,趁着他吃东西,林夕在自己屋子里鼓捣了一下,整理出来一点钱票回到沈廷余的屋子。 “这大晚上的,你整理那么多钱做什么。” “姐姐怀孕了,我准备走点礼,来不及买东西,我准备直接给孩子个红包。” 沈廷余失笑;“这是你们闽市的风俗?” 林夕想了想;“是给红鸡蛋后才走礼的,哎呀,多亏你提醒我,不然我办了糊涂事了。” 在闽市,一般是人家给了红鸡蛋,收到的人才要走礼的,她这么大晚上的直接给人塞钱过去,是有些突兀了。 “回头找时间我们到市里买些东西,到时候好送。”沈廷余做了安排,林夕点点头,催促他吃完海鲜。 “一会去姐姐家坐坐,张爷爷下个月生辰,我们也商量下要怎么庆祝。” 沈廷余应了一声,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林华茹和张建邦的家。 开门的是乐呵呵的张建邦,等林夕和沈廷余落座了,他还乐颠颠的去倒糖水。 “姐夫这是乐坏了?”林夕揶揄:“要是孩子出生了,姐夫还不得乐到飞起来。” 林华茹也不好意思的看着张建邦,从她一说怀孕了,建邦的表情就一直是这样如梦似幻的,跟在地上捡到几百块一样。 围绕着孩子说了两句,话题就转到了张爷爷生日的事情上面。 “我是想把爷奶接过来在镇上过,现在知道华茹有了身孕了,我就更不想让她走来走去的,干脆就这么定了吧。” 工会干事上 林华茹的意见不一样:“我身体好着呢,不用麻烦爷爷奶奶特意来镇上,我们买了好菜和给老人家的衣服鞋子,我们几个回去就行。” “这哪里是麻烦?现在天大地大你的肚子最大!”张建邦寸步不让。 这四人小会,就成了两人的雌雄之争了。 林夕和沈廷余在一旁磕着瓜子,当个称职的吃瓜群众。 没想到两人吵了一会转过脸来;“你们说,要怎么办。” 林夕摊手:“还是亲自下去一趟吧,至于姐姐的肚子,只要不是磕磕碰碰的到乡下就成,姐姐的身体还是不错的。” 张建邦这才松了一口气,没继续和林华茹挣个输赢了。 回到宿舍,林夕将汽灯开起,在桌上写家信,看到林华茹夫妻两个费心给张爷爷过生辰,她也有点想念自己这世的父母了。 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工作交接,又给家里留了现在的地址,林夕封好信封,关了汽灯睡觉了。 见到三楼的屋子全部都黑了,有个身影鬼鬼祟祟的上了三楼,在洗浴室那边磨蹭了好一会,都没能把门弄开,气得她想踹门,脚刚抬起来呢,就听到旁边的门里发出了响动,显然是有人要起夜了。 她吓得赶紧灰溜溜顺着楼梯下去,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小小,却住了七八个人,她环顾了一圈,愣是觉得三楼的那个林大夫实在是浪费,她要是有这钱,搬上几张床租出去不好吗?平白弄那些做派来享受,却也是浪费钱。 不对,他们专门弄个洗澡的浴室,岂不是谁也不知道她哗啦啦浪费了多少水? 这个一定要跟工会的人反应一下,可不能叫厂外的人浪费了属于他们工人阶级的资源。 天刚蒙蒙亮,这人就像睡不着一样,猛地起身,差点把她老公也吓了个倒仰:“这黑灯瞎火的,你这是做啥幺蛾子呢,是要吓死老子是不是?” 王嫂连连赔不是;“我这不是,这不是睡不着吗,我现在就起来干活,给你们弄吃的。” 男人哼唧了一声,慢吞吞的起来穿衣服穿鞋,顺便给几个小孩子的屁股都来了一个亲密接触:‘起来了起来了,鸡都叫了好几遍了。’ “爸——工厂里没有鸡!”七岁的儿子给他顶嘴,得到一个头槌奖励。 “反正就是你该起床了,跟老子在这辩驳什么呢,再不起来早饭就省了你的。” “哎哎就起来。”一听没有早饭吃,小男孩一转身从床上滚了下来,提拉着鞋子出门了,见到她妈在门口生炉子,还走神,就凑上前去叫了一声,又被亲妈给打了一下。 “没看到你妈我在想事情吗,个催命鬼一样的,想吓唬谁啊。” 王嫂一边埋怨手里的动作也加快了,等伺候了家里这几个老的少的,她眼珠一转,将门一锁,朝着厂工会去了。 接待她的是一个新来没多久的干事,正愁这厂里风平浪静没什么事呢,一听说有人占用厂里的公共资源那可不能忍,立刻就想大干一场。 工会干事下 于是纠集了几个工友,动员了几句,浩浩荡荡的就冲着林夕的三楼屋子去了。 王嫂在这群人离开工会办公室后,露出了一点快意的表情:“让你们不借个浴室一起用,我让你用不成,哼。” 王嫂难得开心,哼着小曲去看热闹。 林夕还穿着睡衣呢,门就被拍的砰砰响,尽管是临近夏季,她还是套上了一件外套才开门,生怕是有人有什么急事,比如着火救急什么的突发情况。 才刚拉开门,面前乌拉拉的就站着六七个男人,对着林夕说出来。 看他们的样子,也不着急,看来不是着火之类的,只是这态度像是在对待敌人一样,让林夕都蒙了,她可还穿着睡衣,就说:“你们等等,我先换件衣服有事一会说。” 刚要把门关上,其中一个穿着中山装,胸前别着一支钢笔的青年就按住了门板:“别拖延时间,你犯下的事很严重必须交代清楚。” 犯事?交代? “你们找错人了吧,我可没有犯法。”林夕别了别衣领,在这群人面前穿着睡衣不知道有多别扭。 青年正想揪着林夕出来好好让她检讨她是怎么侵占资源的,身旁就展出一个男人,一把将林夕温柔的推进去,把门关上,对着里面说了一句;“先换衣服外面有我。” “沈工?”干事见到沈廷余过来横插一脚心里很不满:“沈工,我们也正想找你呢,是谁给你的资格,改建宿舍,侵占我们工人阶级的公共资源的?” 沈廷余指了指自己的房间:“不少工人都是上了夜班的,为了不影响工人同志们的休息,能坐下来好好说吗?” 口口声声拿着工人利益说事的干事脸一白,这么说岂不是在打他脸,昭示他自己就不尊重工人么。 只能进了沈廷余的屋子,一进去就对沈廷余和林夕修建浴室进行了批评。 沈廷余拿出一张条子递过去,干事接过来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 “房间给了租金,得到了厂长的审批,改建的管道过两个月等水厂那边的意见通过了,就会作为示范,在全厂进行铺陈,每一层楼以后都会配两个专门洗澡的房间和一个水房,这么解释够清楚吗?” 也就是,他有资格改建这个屋子,是得到上面审批的。 干事没想到这事还有这么一出,他的脸红红白白:“这,这你们也没说啊,看这误会给闹的。” 沈廷余皮笑肉不笑;“你们也没问,我们也没想到你们上来就给扣帽子。” 干事哪里还待得下去,转身就想走,身后沈廷余却说:“等一下,先给林夕同志道了歉再走。” 干事不愿意,想息事宁人。“你看,这林夕同志也不是厂里的人,这顶多就是个误会,这时候大家都还没起呢就不用那么夸张了吧。” “你上楼拍人姑娘门的时候就不夸张了?我已经记下了你的名字,如果不道歉的话,那我就找厂工会的领导反映一下,林夕同志虽不是厂里的,但是我是厂里的工作人员,还有你觉得怀疑谁就能直接这么打扰被人,那我也表示对你有质疑,是不是也可以一大早上门拍你的门?” 生辰 干事脸色难看,在他身边的几个青年早就被沈廷余端起来的态度给震慑到了,一个个虽然容易被干事煽动,但是知道真相后,却也愿意承认错误,等到林夕换了衣服拉开门,面对的就是一溜整整齐齐排好队的汉子对她鞠躬说对不起。 林夕:……??我就换了个衣服,这是又闹得那一出? 沈廷余过来约她下楼吃饭去:“吃饭的时候给你解释。” 林夕点点头,既然没什么事,她也就洗漱了一下,和沈廷余下楼了。 上午的食堂是没多少吃的,比较单调,一碗小米粥,再来个馒头,就是简单的早饭了。 林夕听着沈廷余解释刚才的事情,忽然想到一个细节:“应该问问是谁那么无聊的。” 沈廷余今天选了两个蛋,给林夕磕好了一个递过去,说:“没事,这件事我会问的。” 林夕笑眯眯咬了一口鸡蛋,自家对象简直了,男友力爆棚。 这是麻烦只管交给他,自己躺赢就好? 这件事不着急,暂且先压着,谁心里有鬼的话,时间越是长,那人心里就越虚越折磨,他们等得及。 转眼就到了张国栋的生日,林夕提前换好班,跟同样换好班的沈廷余去了一趟市里,给张爷爷买了一双舒服的鞋子,又给买了一件汗衫,都是林夕自己掏腰包,先不说尊师重道,就说张爷爷一家对她都不错,这份人情礼也不能少了。 礼物买回来,正好遇上张建邦来找,四人上了车朝着大队走。 此时大队卫生室里,好几个人都站在门口,将孙晴云堵了个正着。 孙晴云前段时间说要给大家免费的药,将她自己的地位抬得特别的高,结果接下来的时间里,却三番两次发脾气怼那些要来免费拿药的,这前后不一致的态度,算是犯了众怒了,你要是给不起你就别说,之前那个斜眼看人的劲头,要不是冲着她说的免费药,大家能这么捧着吗? 好了,她偷懒没人说,请假没人管的,不就是因为她说要付出么,结果来了这么一出,之前那几个喜欢占便宜的捧她多高,还拿林夕收钱说事的人,一个个都不干了,堵着孙晴云要个交代:“你就算不是不收钱的药,你也得拿出来啊。” 原来,因为安国萍的动作,加上孙晴云没法从林夕那里买药,卫生所里的那么点药片都不够用了,前两天有人感冒了来这还拿不到药片,这不就一来二去积攒了怨气来闹事了。 林夕四人见到卫生所外面吵吵嚷嚷的画面,一律视若无睹,只当没看见从旁边路过,虽然不知道孙晴云这是惹了什么麻烦,不过林夕也没兴趣知道。 一路拎着礼物到了张国栋屋外头,张建邦的大嗓门就亮起来了;“爷,奶,我们回来啦。” 冲出来开门的是张奶奶,她笑盈盈的将几人都迎进门,看着张建邦扶着林华茹走路却被林华茹瞪了一眼的举动,不由得心里一跳;“华茹啊,这是,有了?” 林华茹不好意思的笑笑,默认了老人家的猜测。 生辰下 这可把张奶奶喜得不要不要的,摸着林华茹的肚子哎呦哎哟的乐呵。 几十年了,家里的孩子革命去世之后,就剩下张建邦那么个独苗苗,这刚结婚就有孩子了,她心里美得冒泡。 张国栋也给林华茹把脉:“是个壮实的孩子,平日里喜欢吃点什么就吃,生冷辛辣的忌口就行,别的也没多大限制,不够钱爷爷这里有,想吃啥上家里来拿。” 林华茹都羞涩的一一答应了。 这下可热闹了,本来生辰就开荤多加菜,加上林华茹这个好消息,一下子饭桌上跟过年一样,张奶奶还手脚利落的杀鸡炖汤。 张爷爷乐呵呵的收了四份礼物,收了礼物跟建邦和廷余两个聊天呢。 林夕则是下了灶间帮把手,她做饭不好吃,其实也挺想学学的。 “这鸡汤呢,未必要炖上几个小时才好喝,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窍门的——”张奶奶说着炖鸡汤的小窍门,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偏到广东那边的汤汤水水去了,还给林夕介绍了一个特别简单的鱼加鸡蛋炖汤的方子。 还真是了,葱姜蒜齐全,煎蛋和鱼一起下去半小时就能得到鲜香的汤,林夕默默的记下来,打算回头自己试试。 饭菜齐,酒水上,三个男人除了张建邦要开车,其他两人都碰了点酒,沈廷余不胜酒力,真是一杯就倒的,林夕扶着她到以前张建邦的屋子里休息,张建邦则是和爷奶唠着家常。 “这家里媳妇有了孩子,外面再广阔的天空啊也要掂量着走,多陪陪媳妇,钱随时都能开始赚,这怀着孩子的媳妇可不好放在家里一个人守着,人家本来就远嫁给你,现在又要她一个人呆着,这样不妥当,知道不。” 张爷爷循循善诱,最近孙子赚钱的速度真的是比拖拉机开得还快,他就担心这孩子一时迷了眼睛只顾着赚钱,把最重要的事情给摆在后台了,那可得不偿失的。 张建邦还是很听得进劝告的,当下就应了下来,说起了想请老两口一起到镇上住住。 之前还执意不想到镇上打扰小两口生活的张奶奶此时也失去了拒绝的动力,点点头:“行,等给队上说说,我们就收拾点东西上你们那里去住上一段时间,给我们华茹啊做做饭。” 外面聊天聊的火热,张建邦屋子里的氛围也是火热,醉醺醺的沈廷余竟然拉着林夕,脑袋在她脖颈处蹭蹭:“我也想和林夕结婚。” 林夕一张脸红得不能更红,简简单单一句话,胜过百十封情书。 林夕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男生粗硬的短发,在林夕手里传来粗粝的触感,所谓酒后吐真言,原来在沈廷余的心里,是那么惦记着跟她成一个家的吗? 温馨的气氛持续了很久,直到沈廷余酒醒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门外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沈廷余见其他人都忙着,就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孙晴云。“廷余,别闹了,我们好好的,你别跟林夕在一起好不好。” 橄榄枝 “我都打听清楚了,她家里父母就是普通的工人,根本配不上你。”孙晴云着急的拉着沈廷余的袖子:“跟我在一起才是最合适的,沈廷余,你听我的话行不!” 沈廷余皱眉甩开了孙晴云的手,看得出来,她这段时间的日子过的应该是很不顺畅,穿着上都显得没那么精致了。 沈廷余他虽不懂女孩子打扮之类的,但要不是孙晴云的恶心让他记住了她的存在,他还真看不出来眼前这个人就是在城里日子过得潇洒,走出去一身气派的孙晴云。 不过……不管孙晴云什么打扮,也不影响他烦了这人。 “我和林夕是爱情,没什么适合不适合之说,我喜欢她,想娶她,想跟她共度一生,这是我和林夕之间的事,和你这个外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沈廷余实在是纳闷了:“为什么我说了那么多遍,口齿也足够清楚,你还要来打扰我呢,我跟你之间,只是迫于家长的举动见过两面的陌生人。” 以前他从不觉得执著是什么坏事,但是一个孙晴云,差点让他觉得执著应该是个贬义词了。 孙晴云眼神飘忽,她下乡受苦,就是为了听这些的吗? 当然不是。 “好,你现在被林夕迷惑了,不知道我到底能给你带来什么,我告诉你,我马上证明给你看,我能给你带来的东西,比林夕的多!”孙晴云恨恨的离开了。 沈廷余叹了一口气,关门转身后却已经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外面这些杂乱的东西,他不想拿去影响林夕。 “是谁来了?”林夕给他递了一个草莓。 现在还不到水果大量上市的时候,张建邦弄来的这些东西,都是产自于蔬菜大棚的。 虽说大鹏还不到普及的地步,一些条件不错的大队倒是用得上这些,只不过里面的产出太少供不应求,价格也比较高罢了。 一斤应季的时候两毛钱一大捆的蔬菜,大棚里出来的就需要一块多一捆了,吃的估计就是个稀缺。回了平安镇没两天,沈廷余就被厂长叫到了办公室,他一进门就看到孙站长坐在里面,他身边陪着打扮一新的孙晴云,两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甚是熟稔。 沈廷余察觉这孙站长是冲他来的,不动声色的坐下,和孙站长打了招呼就问厂长有什吩咐。 “我哪里敢有什么吩咐哦,没想到沈工早前入了孙站长的眼,早就答应以后有机会会进农机站,你看看这事闹的,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跟我提,这还劳累孙站长亲自跑一趟,一会你就收拾一下你的东西,跟孙站长到农机站上任吧。” 厂长虽然舍不得沈廷余这么个人才,不过农机站的站长亲自来请,还说要不是之前有点事耽搁了,沈廷余早就是农机站的干事了,这事关沈工的前途,孙站长又亲自来抛橄榄枝,厂长是个热心人,自然不能阻碍了人的前程,便答应了孙站长说的话。 沈廷余只说:“楼房管道改建的事情还没个着落,如果工厂不接收我想让我辞职的话,我希望能等到改建的事情结束了,我再办理离职的手续,离开棉纺厂。” 好歹 说的不是去农机站报道,而是辞职、离职、不接收,这些字眼,饶是厂长再乐观,也看不出了不对劲。 这可不像是孙站长说的他们早就谈好了啊。 “年轻人,说话可要考虑考虑啊。”孙站长也听出沈廷余的意思了,有点不大高兴,他这个做站长的都亲自来相请了,这沈廷余还拿乔,是不是有点太自高自傲了? 孙晴云见叔叔脸色不好,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叔叔,廷余就是和我吵架,闹了点矛盾,一会我跟他说说就好,您别生气,先办交接的事情。” 又对沈廷余说:“你别闹脾气,这是为了你好,一去农机站就能做干事,你才二十来岁,前途无量的。” 沈廷余只看着厂长:“我是顾连长推荐过来的机械师父,如果您不满意我,我可以将粮食关系重新转回红星大队,现在要办手续是吗?您等等,我拿一下我的证件。” “哎哎,别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孙站长。”厂长只是热情热心,又不是非要看孙站长脸色行事的人,断断做不出逼迫人离职的事情,见事情不是孙站长和这位孙小姐说的那样,也不免警惕了起来。 这是强行逼迫沈廷余啊,要不得要不得。 “沈廷余,你可别不知道好歹。”孙晴云急的都快跳脚了,她可是来镇子上缠了孙站长好久了,还给他买了好酒好烟几十块砸下去,才说通的关系,沈廷余就这样拒绝,岂不是丢她的脸?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我们一会出去说好吗,我是你对象,我能帮你做主这些大事的,现在要紧的是先把你的岗位调动到农机——” “我是为了陪我女朋友林夕,才申请来平安镇工作的。”沈廷余没理会孙晴云的自说自话,对厂长最后一次解释:“我和我女朋友住在一层楼,为她改建了浴室,这些事在厂里流传了有一段时间了,厂长您觉得呢。” 只要不笨,都能听得出来,孙晴云说的她才是沈廷余对象的话是造假的。 “这个,确实是有这么些事,你看啊,孙站长,既然你们不是说好的,我这边也是接收的兵团的推荐信,您的要求,就恕我爱莫能助了。”厂长对沈廷余吩咐道:“之前楼房改建的材料已经在运输过来的路上了,这件事可离不了你,你快去忙吧。” 沈廷余毫不留恋的离开,半个眼神都没给孙晴云,让一直在强调自己才是沈廷余女朋友的孙晴云脸上火辣辣的。 孙站长立刻离开了棉纺厂,今日,他这脸可真是丢大了。 孙晴云还想再拉着他劝,孙站长却只丢下一句:“姑娘家的死缠烂打一个男人,吃相也太难看了,以后这种事不要再来烦我。” 孙晴云原地跺脚,腿都快跺麻木了,也没人来多问一句,远远看到她这个样子的小孩,还害怕的躲到了妈妈身边:“妈妈,那里有个姐姐羊癫疯了。” 气的孙晴云几个白眼翻过去。 农机站来招揽沈廷余的事情过后,这厂长竟然做主,给沈廷余涨了十五块工资,沈廷余自嘲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又过了半个月,随着一场惊雷来临,雨水季来临了…… 野菜 四月里淅沥沥的雨声,带来了新的一季,各种蔬菜水果开始摆上了供销社,也上了大家的餐桌,红星大队漫山遍野的野菜猛长,春儿这段时间回家的次数也比较多,她爹娘隔三差五的就会来接她回去吃菜饺子。 春儿每回还能带来一些菜,给家里留大部分,剩下的会给林夕留点。 林夕要是收到了都会拿到林华茹那里去,也包菜饺子吃。 林华茹一边包饺子一边感慨:“往年这个时候我也是上山找菜的一员啊。” 林夕也想起自己也上山摘野菜摘菌菇的事情了,她也有点心痒痒的,回去给沈廷余带了一碗菜饺子,等他吃完了之后就问他:“要不要这个月排个假期跟我去摘菜?” 四月,适合踏青的日子。 她的相机也就那次用过,之后还没能拿出来重见天日呢,正好趁着这时候约上沈廷余踏青去。 处上对象这么久了,也该来个二人世界。 沈廷余的脸微微泛红:“好,听你的。” 林夕盘算了一下,这周末她就能排出班来,又问沈廷余的时间方不方便。 沈廷余想了想,说没问题,两人就讲周末上红星大队摘菜的事情给定了下来。 红星大队,卫生所。 安国萍被孙晴云排挤到只能到地里上工已经快一个月了,昨天开始却又重新回到了卫生所,还是大队支书亲自来请的。 毕竟孙晴云在大队里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让支书失去了对她的好感,将她打发翻地除草去了。 春夏,地里的杂草是长得非常凶猛的,两天不到,那草就窜起来,都快有发芽没多久的麦苗高了。 孙晴云和江百合被分到了一块麦田,经常把麦苗当成杂草给摘了,弄得江百合苦不堪言,再这么下去,她这一块地被验收的时候,非要被处罚不可,于是就和孙晴云针锋相对的吵了起来。 刚开始还因为对林夕都不喜欢而玩得不错的两人,撕去了塑料友谊伪装之后,像是两个仇人,你打我我踢你。 “啊——”一不小心,江百合的指甲就挠了孙晴云一下,眼睛旁边出现了一条血凛子,因为抓得有点深,孙晴云按压伤口的手立刻变得鲜红一片。 江百合手足无措,直接跑远了。 对她来说做错了事情只要跑远了,就不用承担什么责任了。 李红梅作为知青院跟她两并称三剑客的其中之一,看到她们打架,那是谁都不帮,反而在看过孙晴云的伤口后,她选择了装作没看见。 要是看见了,就要送她上卫生所就要花钱给她拿药,她才不干呢。 而且李红梅其实对孙晴云的感官,是不好的,觉得她的行为实在是觉得很傻,为了一个不喜欢她的沈廷余,竟然从优渥条件的大城市沪市主动调到大队来做知青,不是脑子坏掉了还能是什么原因。 要是她,肯定好好呆在是干部的父母身边,享受着优渥的生活,才不会到这穷地方来呢。 正想着,孙晴云已经被抬到了卫生所,安国萍正在给她处理。 “嘶嘶——你轻一点啊,你会不会处理啊。”安国萍刚给孙晴云眼睛旁边弄点药水,她就开始尖叫:“你是不是要戳死我!” 天外来锅上 安国萍见她实在是伤的厉害,又在脸上,出于对女孩子的感同身受,才小心翼翼的给她上药处理伤口,毕竟女孩子对脸是很看重的。 可是饶是再感同身受,安国萍见她这么跋扈也来气了,将棉签塞到她手里:“你行你自己来擦,我不伺候了!” 孙晴云嚷嚷;“好啊你,你就等着看我受伤,就等着这一天故意来弄我是吧,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跟林夕那小贱货在一起,我就会怕你就也要敬着你,休想!我会要你好看的!” 刚好站定在卫生所门口的林夕:…… 小贱货在叫谁? 她本来和沈廷余走走停停拍拍照,也摘了野不少菜,不过因为沈廷余半道上遇上安民生了,就被他叫去队委坐坐了,所以她才落单了。 而林夕来卫生所,是看看安国萍有没有什么药物比较缺的她好帮个忙补上,结果冷不丁就听到这么一出了。 这孙晴云,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孙晴云不知道林夕站在外面,嘴里还说着:“不管你们怎么阴谋我,怎么想看我过的不好,反正林夕再怎么使唤你们对付我,我也不会屈服的!” 林夕冷哼了一声;“国萍,给人看病呢,是治嘴巴不干净吗,这臭气熏天的,怕不是不小心吃了几斤猪屎吧。” 说着就放下野菜,在外面洗洗手,随后好整以暇的看着面红耳赤的孙晴云。 哎呦,还知道在别人身后说坏话是不怎么好的行为,被抓包了还会脸红呢。 “你,你嘴巴怎么那么毒呢?”孙晴云羞愧了那么一秒,又开始想生气:“你这样,沈廷余知道吗?” “我这样?我哪样沈廷余都爱。”林夕刺激了她一下,果然孙晴云最受不了这个,拿了桌上的药水和棉签就跑走了,安国萍在她身后喊了好几声记得给钱,见她已经跑远了,才回来。 林夕在药柜里翻找了一下:“感冒药最近用得挺快的,最近队上很多人感冒?” 安国萍说:“换季确实不少人感冒了,不过……最主要还是之前那孙晴云,免费散了好几天的药还没收费……” 林夕哦了一声,见桌上有纸笔,就在上面写了几个药品的名字:“下次我回来看师傅,给你把这些药品带上。” 安国萍看她一点都不计较之前听到的还以为她啥时候转性子了,就听到一句:“对了,记得孙晴云带走的那瓶药水五倍价格收钱。” 一瓶药水差不多是七毛,她收孙晴云五倍价格也就是三块五,一来是没有免费给药的意思,二来顺便一次性把被孙晴云免费散出去的药钱给收回来。 她不阻拦孙晴云要好名声愿意施舍普罗大众,但是别拿她林夕的东西充好人就行,她该要的药钱还是要收回来的。 安国萍笑笑,就知道林夕不惯着这种人,毕竟江百合李红梅也从来没在她手底下占到多少便宜,于是回了一句;“知道了。” 将写成便条的纸裁下,林夕对安国萍说回头找时间送来,便去了张爷爷那边,跟着他拍了好几个这时间里长成的草药。 “商陆夏秋开花,秋季至次年春采挖,除去须根和泥沙,切成块片,晒干或者阴干使用,仅供外用,通耳边治水中胀满娇气茎叶可食用……” 林夕一边听,一边动动相机,将商陆给拍摄了下来。 这一天对于林夕来说,过的是很充实的。 傍晚回了小镇,林夕见着情绪不是很高涨的沈廷余,想了想,对他招手,让他靠近一点。 随后两人脸贴脸,将相机对准了自己和沈廷余的脸,咔嚓一声拍了下来。 “这样拍出来的照片会很奇怪,看不到身子。”沈廷余一本正经的说,但是脸上洋溢的表情,却在告诉他人,他这会很开心。 天外来锅下 林夕挑眉,这叫自拍大头照! 可是后世情侣必做的事情之一啊。 至于效果,等之后洗出来再看看好了。 林夕又抓着沈廷余,其他姿势摆拍了几张。 两人这个踏青的日子过的不错,就是有点废胶卷,回去平安镇的路上,沈廷余还盘算着找时间去槐林市购买胶卷呢。 照片好不好看他不管,林夕跟他那么近…… “哎哎哎,你骑歪了!”林夕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提醒沈廷余:“你脑袋里在想什么事儿呀,快看路。” 沈廷余赶紧问问把住车子龙头,请咳两声:“咳咳,刚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 孙晴云脸上的伤晚上的时候总是隐隐作痛,她自己根本就处理不好,还把伤口死死的用布缠起来,那从里面衣服剪下来的布条是不要钱一样的朝着脸上捆。 那破坏衣服的劲头,让李红梅看着都牙酸。 这衣服要是没损坏直接给她该多好啊,愣是这么糟蹋,多可惜啊。 次日李红梅见到孙晴云早晨起来晕晕乎乎的样子,有心卖个好就上前搀扶了她一下,这一搀扶就察觉她发烧了,脸上身上都烫的厉害。 “你生病了!”李红梅惊呼,将孙晴云重新按回了床上。 跟她站在一起准备上工的江百合见到这一幕,眉头一皱出来看:“这是发烧了啊,那还不赶紧送卫生所去。” 她也害怕,昨天她刚挠了孙晴云一下,要是孙晴云因为这个有什么好歹,她就算是想躲都躲不掉了,因此对于送孙晴云上医院的事情,是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积极的。 孙晴云被送往了卫生所。 虽说跟孙晴云理念不合两人还有点矛盾,但是安国萍还是尽责的给孙晴云看了看情况,开了退烧的药片,江百合见她吞了药片,这才放心了。 孙晴云迷迷瞪瞪的,闹着要见林夕,说什么不然就不吃药。 李红梅连连点头,高调的去张家找林夕,林夕却只当不知道。 林红梅大骂林夕没有道德,没有同情心。 林夕冷笑,只要她暂时放下道德包袱,李红梅孙晴云这样的渣渣就伤不到她。 道德?也要看对谁讲。 李红梅见林夕不为所动,只能回去,如实对孙晴云说了林夕的原话,孙晴云听完,整个人都难过的不行,躺在床上越想越来气,觉得肯定是卫生所的药片有问题,立刻写了信,请李红梅将信件投给平安医院,控诉林夕的药有问题,还收她高价。 李红梅说要上工,孙晴云干脆直接拿出了两斤粮票和一块钱:“这些足够你用的吧,快给我把事情办了,对了,到镇上顺便买些点心回来,我这几天不会有胃口吃院子里的饭菜了。” 抱怨了两句,孙晴云又拿出了三斤粮票和五块钱:“回来的时候国营饭店的包子烧肉什么的都给我带点,多退少补。” 李红梅头点的跟捣蒜一样。 孙晴云这封控诉林夕的举报信,先是被护士在信箱里收起来,看到上面标题是给领导收,直接将它跟报纸一起送到了院长办公室。 最后这封信是到了李医生的办公桌上。 他将信件仔仔细细的看完,才将信件给销毁了,这封信的内容他并不相信,连信件都没拿到林夕的面前,李一林站在窗前,正好看见林夕和她的对象并肩走过来,林夕对着送她来上班的对象挥挥手,脸上的笑容甜美幸福。 林夕觉得今天的李一林怪怪的,总是提醒他手里的药不要流露出去。 除了红星大队卫生所和医院,是她有长期供应的想法,她也没有对别的地方流出自己的药啊。 黑市的话,就为了应应急去了两三次。 后来不是非常缺钱,也就很少去了,毕竟就医院的订单一下子就下了将近一千块,扣去在药厂认识了厂长的侄女,几次倒腾药小赚几十几十的,省下的钱也足够她花用的了,也就没再去黑市了。 “我就是说说。”李一林笑的温和,人畜无害。 林夕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李一林看上去没有恶意,她也就当这件事真是李一林说说罢了。 办事? 林夕是两天后知道了之前那位举报她建造浴室,侵占什么工人资源的幕后人,是之前向她借过浴室,说要公用大不了她负责打扫的那位婶子,人称一句王嫂子。 知道真相的林夕有点无奈,这年头是自己的东西不出借,也是罪过了吗?难不成这浴室没盖成之前,这位王嫂子就不洗澡了,一家人都不洗澡了? 心里觉得奇葩,林夕见了那王嫂子也就不怎么搭理。 没想到隔了两日,那王嫂子竟然舔着脸上来找林夕,手里还拿着两个罐头,笑嘻嘻的随着林夕开门的动作,挤了进去。 一眼看到林夕屋子里的汽灯,被她随手解下来的手表,还有那一看质量就好的床上用品,以及衣柜旁边吊着的袋子里的点心糖块,还有地面上摆着的两双皮鞋,她眼睛瞪大了一点,嘴角不受控制的撇了撇,做出很不屑的表情。 林夕尽收眼底,人都挤进来了,她倒是想看看,这人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坐吧。”林夕赶在这个王嫂子打算坐在自己床上之前,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来。 本来想摸摸床品的王嫂子讪讪的坐在了椅子上,将两个罐头直往林夕怀里塞:“林大夫听说你是大队上的卫生员调上来的,以前在大队里没见过这罐头吧这可是山楂罐头,京城来的稀罕货,我们家孩子想吃我都没让,我一把就抢过来了,还是给林大夫尝尝比较重要。” “我不爱吃这个。”相比罐头,林夕更喜欢新鲜的水果,就算是某些季节吃不上,她也会选择黄桃罐头。 林夕是真的不喜欢这个什么山楂罐头,却被王嫂子当做没吃过不好意思收:“嗐,林大夫,你看我这水果罐头也送了,其实啊就是想求您帮个小小的忙。” “您说说。”林夕把罐头放在桌子上,看着王嫂子。 王嫂子局促的搓搓手,说:“要不你先喝一口罐头吧,我慢慢说。” 都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手软,只要林大夫吃了她的罐头,肯定就不好推脱了吧。 王嫂子这么想着,手已经按在了罐头的开口上,只要一拉开,就算林夕不喝,她也能说成她喝。 “您不会忘记您到工会和厂委举报我的事情了吧,这罐头是打算来赔礼道歉?”林夕看着她的动作停下,接着说:“那大可不必这么做,因为这样的行为对我造成了困扰,让我觉得非常反感恶心,您的罐头还是收回去吧。” 王嫂子的脸色红红白白的,似乎不敢相信在她看来是好面子读书人不会计较那种小时的林夕,竟然这么直白的将这话给点出来了。 她从没想过要因为这件事给林夕赔礼道歉,毕竟林夕这不是没事吗? 口随心动,王嫂子吐露:“你看,这不是个误会嘛,你这也没事啊,就不要——” “哦,对了,至于您说要请我帮忙的事,我已经问过了,你一直不说,我也没耐性听了,而且我就一个小大夫,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嘴瘾 王嫂子咻的一下站起来:“林大夫,这是生我的气了?你这么个读书人,过的日子又好,跟我个没读过书的人计较什么啊。” 林夕点点头;“生不生气,计较不计较,都是个人的性格和自己的感受,跟读书没关系,难不成你没读过书,就不吃饭不睡觉了?不知道礼义廉耻不知道不要脸是什么意思了?” “你!”王嫂子眯着眼;“你那么小气,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林夕觉得王嫂子可能是恼羞成怒气到糊涂了,她和沈廷余不就是对象么。 显然,王嫂子过完嘴瘾,也想到了自己之所以过来找林夕,就是因为林夕是沈廷余的对象,她想让自家男人进检修的部门学点东西,所以才上门来求个人情让他带句话。 饶是王嫂子反应过来后百般对林夕说好话,林夕也坚决不受她的东西和糖衣炮弹,将她请了出去:“要是再闹我,我只能请大伙评评理,这随便闯人家的屋子是个什么罪名。” 王嫂子蔫吧的离开了,回到家一说林夕小气,正说林夕不是什么正经人还没结婚就跟人住在隔壁,肯定有点什么不要脸的关系,就被他男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你这老娘们又在胡咧咧啥呢。” “我这不是为了让你也进检修组吗?”王嫂子还委屈上了,觉得自己的苦心自己男人不理解,心里别提多难受。“你看那赵明明,前两天进了检修组,听说工资一个月长了六七块,这检修的福利还不少,我这不是希望你也能进去吗?” 王嫂子的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痰,指着王嫂子的鼻子骂道:“你光看到人赵明明被沈廷余提拔了现在工资加了好几块,你怎么不想想,赵明明本来就是厂长的亲戚,人家估计就等着这么个机会提拔自己人,你上去凑什么热闹?” “我年轻嘛,我学得了那么多东西吗?你怎么尽给我找事?你看着吧,人家女朋友要是沈工耳边那么一说,到时候别说我进不去检修组,连现在这个烧锅炉的活儿都丢了,我就带着你们全部回公社去,到时候吃的用的你在不习惯,都没有了!” 啥,回去种地? 回去过没有肥皂,用水必须自己挑,有点病痛只能给半吊子卫生员试药一样的好不好看运气的生活? 她才不要再回去过这种日子。 王嫂子如遭雷击,再不敢有生事的念头。 接下来林夕面对的就是春风般和煦的王嫂子,她也不刻意接近,就是每次看到林夕都会笑笑,招呼一声。 林夕随她去。 因为沈廷余的关系,现在宿舍楼里正在做动员,有需要的职工家里可以直接改建个洗手间,每一个楼层洗澡的地方和蹲厕的地方都被分开了,修建需要大概一周的时间,为此厂长给了沈廷余很大的空间,让他可以自己找人上工。 现在是春季,棉纺厂的订单不多,人手倒是能空的出来随便他差使,只要他能差使得动那些人。 沈廷余顺便还给林夕的屋子简单的改造了一下,往墙上安装了一些置物架,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小的床头柜。 苍蝇不叮无缝蛋 刚装好这些小东西,孙芸注意到沈廷余脚边的材料还有多,就想请沈廷余帮忙订上去,还给了五块钱的材料费。 她清楚得很,本来请人帮忙就已经是很麻烦人家了,材料费更是必须给的,自己又不是人家的谁,顶多跟林夕的关系还不错又是同事而已。 因为房间里还住着一个张芬芳,要订置物架的时候,她问张芬芳要不要也订一个。 孙芸倒不是多好心,而是因为张芬芳要是不订,以后肯定要用她的,她可不想自己订的东西成了张芬芳的东西随便用。 “这要多少钱啊。”张芬芳问孙芸。 孙云满不在乎:“我给了五块,大概就是这么多,你想想,现在上谁家做个柜子不得好几块啊。” 张芬芳觉得太贵了,就嘟囔了一句:“这,这么点下脚料,要五块钱啊,五块钱能在别的地方我都能好几块这样的板子了。 扭头又对拿着锤子铁钉的沈廷余娇弱的商量:“我手里只有一块二,可不可以先欠着啊。” 沈廷余别过脸去,孙芸无语了,连忙挡着张芬芳的视线:“你以为是菜市场买菜啊还讨价还价的,这是我请求来的帮助,那你是觉得不需要了?行,那你就别做了。”孙芸就对沈廷余旁边的两个人说了一句辛苦了,就将自己想订的置物架的位置标了出来。 孙芸一向比较大大咧咧,觉得张芬芳要不想要那就不要了呗,也没人强逼她买啊,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却不想,张芬芳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狠狠的瞪了一眼孙芸,那眼神似乎是在控诉孙芸在众人面前将她的脸皮拿下来踩。 回到医院,张芬芳今日是负责收发整理的值班护士,当她看见一封封面写着再次举报林夕几个字之后,鬼使神差的将它给打开了。 看完里面的内容后,张芬芳的手紧紧的拽住了信纸。 “芬芳,二楼你负责的那个病房有病人要输液呢,你在干嘛还不快过去。” 张芬芳一下将信件给塞到了衣服兜里,慌里慌张的出去了。 一起值班的护士看着她那样儿,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咋咋乎乎的干嘛呢,都两年的护士了,还是这么不稳重。” 张芬芳心里慌得厉害,一方面觉得这封信应该交到上面,一方面觉得这肯定是之前举报林夕的人没举报成功,所以交上去可能没用。 好半晌,张芬芳才做出了决定。 …… 林夕看着沈廷余做的架子和书柜,觉得方便很多,他还费心的过来在上面上了清漆,林夕晚上就给他兜里塞了两个糖。“奖励你的。” 沈廷余摸摸口袋,眼里带笑。 第二天一早林夕上班,刚踏进医院就觉得大家看她的视线怪怪的,早她半个小时过来的孙芸气呼呼的站在公示栏面前;“……我都说了很多遍,这绝对是有人胡说的,林夕不是那样的人。” “要是林大夫不是那样的人,那别人为什么要挂她?” 被查 张芬芳今日一改平时的唯唯诺诺,整个人显得有些亢奋:“苍蝇不叮无缝蛋。” “我觉得肯定是她做了什么,才会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写举报信。” 林夕抓住了一个重点,一而再再而三? 张芬芳知道的事,还不少呢? 张芬芳说得正起劲,有人拉拉她的袖子:“林夕来了。” 张芬芳立刻转过去,发现林夕就站在她身后,一双眼平静无波的看着她。 张芬芳本能的瑟缩了一下,不过想起今天医院的病人也好职工也罢,全部都看到了公示栏上面的东西了,她就不怕了,她又没做错什么,只是把真相告知大家罢了。 林夕看了一下公示栏上的东西,才知道为什么今日看她的人眼神都怪怪的,信件上的落款很明显,是孙晴云写的,控诉林夕乱搞男女关系,故意用坏的药水谋害阶级同志。 还有一些林林总总的比较模糊不清的罪状,加起来就是说林夕抢人男友,公报私仇之类的。 “来就来,她那些事敢做,难道就不能让人说了?”张芬芳今日的情绪格外的激动:“难怪能有那样的一个男朋友,感情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你知道什么啊就说我抢男人。”林夕拍拍手:“上面的事情我一个都不会认,毕竟我没做过,我倒是想问问张芬芳同志,能请你解释一下什么叫一而再再而三的写举报信,你见过其他的?还是说这信就是你贴的?” 张芬芳后退一步,她就是看到信件的封面而已。 可是这话不能说,要不然就是承认这信是她贴上去的了。“我也是刚才路过才发现的。” “不对啊,这不是你早就发现的招呼我们过来看的吗?” 张芬芳啊了一声;“反正就是这样,林夕,你一点品德都没有,我觉得你在处理完这些事之前,不能继续在医院里工作,不然是玷污了我们神圣的职业。” 林夕笑了,医生护士确实很伟大工种也特殊,但是神圣到一封莫须有的举报信就会玷污,也太经不起考验了吧。 林夕一把将举报信撕了下来:“我会好好查查是谁贴的这封信,至于上面落款的这位编造谎言的人,我也会上门对质,你们要是没事了,就回到自己岗位去吧,别挤在这里,病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医院变成菜市场大妈集会了。” 张芬芳脸通红,觉得林夕这话是在嘲讽她,但是看她泰然自若的样子,心里也发虚,强辩一句;“反正这件事我们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说法,不然我们可不敢在这里工作下去了。” 林夕在公示栏面前站了一会,等到围观的护士们都离开了,她才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一下子瘫在了椅子上。 对待这样针对自己的恶劣行为,林夕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冷静自持,此时独处,也失去了刚才的气势,她将信件收好,决定明天请假下一趟大队,将这件事给解决。 只是当天下午医院就来了四五个干事,说是来调查林夕倒卖伪劣药品,还残害下乡知青同志的事情。 掰扯 几个护士在一旁看着林夕被带走,面上的表情都有点不忍,只有张芬芳快意的哼了一声;“瞧瞧,都被带走调查了,林夕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早就看出来那种人是什么样,才没整天跟在她身后转悠。” “你别胡说八道!”张芬芳这话不就是针对她来的吗,暗指她是狗?孙芸来气了,说道:“这信是不是你贴上去的,你是不是故意要害人家的?人家跟你多大仇啊你要这样对她?” “我是为了我们工作能顺利开展,孙芸,你有眼睛,也看到林夕是被人抓走了,难不成你还要维护那样一个女人吗?”张芬芳见林夕已经被带走了,心里也放松了,竟然承认了这件事。 “好啊,果然是你贴的,张芬芳,你怎么那么坏心眼呢……” 就在两人争执的时候,李一林皱着眉站定,对张芬芳的话进行了反驳:“林夕她不是被抓走,只是请出去问话,事情问清楚了还会回来的。” “至于你胡乱张贴东西,影响了医院的形象和秩序,而且我刚才听得清楚,你觉得在医院待不下去了是吧,好,现在我正式通知你,医院决定对你进行开除处理。”李一林冷冷的看着张芬芳;“给你三天的时间,尽快搬出宿舍。” “不不,我是谁林夕这样的人在医疗队伍,才是影响别人工作。”张芬芳浑身打冷颤,不知道为什么李一林会下这样的决定:“您不能这样做!我又没做错什么事!” “有没有做错,你心里清楚,想掰扯吗?好,那我告诉你,随意处置收发室的东西,万一里面有重要文件呢?我是不是可以说你居心不良要扰乱医疗队伍秩序?”李一林快言快语给张芬芳又定下一条错处:“还有,没经过领导的同意,就将这种莫须有的东西贴在公示栏上,要不要我也给你写一封?你再告诉我你心情是什么?” “我,我也是看那信上写的实在是可怜……”在院长的强势面前,张芬芳那点莫名其妙的亢奋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能因为我心软,就将我开除啊,院长,你不能这样做!”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李一林拍拍袖子,似乎要弹去上面的灰尘:“做人不能太过分了,造谣也是一个罪行。” 张芬芳忽然笑了起来;“你们都护着她,你们为什么护着她?孙芸,你不觉得你跟条狗一样吗……” “啪——”孙芸一巴掌甩了过去;“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你成天想着占别人的便宜,我怀疑就是你昨天占不到林夕对象的便宜,今天就故意针对林夕,你心思真狗啊,以后谁不让你占便宜,你是不是也要这样对她?” “我,我没有!” 孙芸不想跟她继续吵了,林夕被请走了,也不知道后面是个什么章程,早几年那些一旦被举报的人,下场都没多好,她就见过住在自家附近的博士夫妻,因为曾经训斥过一个不学无术的学生,被那学生翻了旧账举报,一对老夫妻最后不得善终。 思及此,孙芸一个激灵,朝着棉纺厂走去,她要赶紧告诉沈廷余,让他来想想办法。 关押 就在医院里也吵闹不休的时候,林夕被关押了两个小时,终于见到了来审她的人。 来人方脸,是一位看上去就很有威严的中年女士。 她绷着一张脸,十分严肃:“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林夕摇摇头,中年女人扒拉了一下自己面前的笔记本:“我姓方,你可以叫我方主任。” 林夕从善如流:“方主任好。” “知道你为什么会被请来这里吗?” 林夕猜测:“这里是派出所吗?在我的印象里只有派出所才能这么兴师动众的抓人呢,不过我没犯法也没损害别人的利益,倒是挺想知道贵宝地抓我来是为了什么?” “嘴皮子倒是挺利索。”方主任脸上的表情松了松:“我们是接到下乡知青的举报,以及对你的进药渠道有一些疑问,所以找你来了解情况,并不是抓你。” 林夕点点头;“您请问吧。” 方主任将笔套摘了,问林夕:“你和沈廷余沈知青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林夕笑笑:“半年前。” 方主任将这个时间给记下来,随后皱眉:“这么说来,那位女知青比你早跟沈廷余处对象,你介入了别人的感情生活?” 林夕见她只是疑问,而不是直接自顾自的认定她的过错,不由得心生几分好感:“首先我和沈廷余是清清白白处对象,我没前任,沈廷余也没有前任。” “前任,是什么意思?” 林夕解惑:“就是前一任对象的意思,简称前任。” “哦,你们年轻人的词汇吧,我都跟不上了。”方主任自嘲笑笑,又问林夕为什么那么笃定:“你没跟着他回去相亲,怎么会知道他们两个没处对象?” “因为沈廷余说过。”林夕说:“我信他。” 方主任微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在笔记本上又写了一句话,接着问:“但是女知青有沈廷余家的地址,也是人家父母之命……” 刚说完,林夕就坐直了身体:“您确定您要说媒妁之言吗?” 方主任精神一抖擞,赶紧止住了话头,这句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随时有可能对她造成巨大的影响,此时在看林夕,只觉得林夕不像是举报信里说的那样的不堪。 林夕见方主任有点尴尬,干脆选择自己来交代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沈廷余去年回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家长安排了相亲,尽管这样,沈廷余是个良善的青年,不吊着人家,直接跟人家说他们不适合,也明确的拒绝了那位孙晴云女士的交往要求。” “再后来,这位孙晴云女士几次三番对沈廷余进行纠缠,沈廷余不堪其扰,其实还说了对女生来说很严重的话,但是这位孙晴云女士太过于‘执著’,竟然申请了下放的名额,直接到这边来纠缠沈廷余了。” 见方主任脸上惊讶的表情,林夕无奈耸肩:“我知道信件应该就是她写的,但是您觉得这样的前因后果之下,我是那个破坏人感情的第三者吗,不是谁先认识谁,谁就应该属于谁的。” 威胁上 这话说的实在透彻,方主任虽心里对林夕有了点改观,但是对于举报信上的内容,她也不能完全偏心林夕说的话,于是提出要取证。 林夕点点头:“这是应该的,您还有什么问题,一并都问了吧。” “好,那来说说地方第二个,其实主要是因为这个,我们才请你过来谈谈。” 方主任说:“按照你的资料来看,你高中毕业就在家待着,几乎是足不出户,你是怎么认识的渠道能进药呢,按理说,你都不认识什么药厂的人。” 林夕心中庆幸不已,幸好她回了一趟闽市,重逢了以前的同学也顺手帮了一下那药厂厂长的侄女,才和药厂有了正常的交易。 她自信的说:“当然是因为人脉了,我的朋友在药厂做事,经过她的关系,我认识了药厂厂长的侄女,进的药就是从他们药厂来的,这个渠道很正规,想必没有触犯到谁的利益也没伤害到谁。” 方主任见她说的笃定,就问她敢不敢就这件事接受调查,林夕点点头,给了药厂厂长的电话和药厂的地址,方主任出去了一会,回来的时候对林夕的态度就好了很多。 林夕以为自己可以走了,没想到外面有人敲门将方主任带出去一会,再次回来,方主任的脸色就有点不太好,似乎带着一点愧疚,又似乎是在生谁的气。 “林夕,恐怕在事情完全调查清楚之前,你要在gw会呆上一段时间了。” gw会? 后世臭名昭著的那个机构? 林夕心里一万句神兽呼之欲出,一个孙晴云莫须有的举报信,就能把她弄到这地方来,还真是手眼通天。 此时发脾气没有用,林夕只能点点头:“听说坐牢还允许有人探视呢,希望外面有人要见我的时候,能得到放行。” 坐牢两个字弄得方主任挺尴尬的,但是有些事她也没办法解释,只能给林夕安排了一个没什么人用的小型会议室:“只要不出这gw会,你可以自由行动,喝水找我,想上厕所可以直接在拐角那边的厕所使用,要是饿了,也找我吧。” 林夕点点头,她只要表达自己的态度就行,并不想为难这位看起来还挺有善心的方主任。 方主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 一个是年轻的姑娘,一个是她的领导张成。 “人锁好了没?”孙晴云脸上包着纱布,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点阴森。 方主任见那领导一句解释都没有,也来气了,面对颐指气使的孙晴云,她开口道:“没有锁,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她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要不是领导施压,她估计已经把林夕放回去了,只要交代一句近期需要配合调查就行。 “什么?你们还不把她关起来锁起来!”孙晴云根本不能接受这个处理:“她这样破坏下乡同志的情谊,还非法卖药,你们竟然——” “卖药的事情,是药厂走了程序完成的交易,我已经打电话核实过了,至于插足感情……” 威胁下 具体是谁插足感情,想必这位也清楚,否则这么恼羞成怒颐指气使又是为哪般呢。 孙晴云气呼呼的;“那她还毁了我的脸呢。” 方主任觉得这个人简直无理取闹,看向了一旁为她坐镇的领导:“领导,这世道还是讲一个理、讲一个法的,不能因为这位同志看不惯另外一位同志,我们就要抓人家来关着,难不成哪天她看我不顺眼,或者看您不顺眼,我们也要这样听着受着吗?” 领导见方主任像是动怒了,才懒洋洋开口:“这年轻的知青不懂事,抢了别人的对象,总要教训一下嘛,要不然以后人人都这么做,风气会成什么样?” 他大手一挥:“先关上半个月,让她好好反省一下。” “这恐怕不行。”方主任说:“插足对象的事情,孙小姐想必是有所隐瞒,需不需要找沈廷余同志亲自来说一说。” 孙晴云坐直了身体:“这就不必了,沈廷余也是被蒙蔽了,他的话可能不具备参考性。” “孙小姐,这是gw会,不是您的一言堂,希望您注意分寸。” 她明面上说的是孙晴云,其实是说给一旁给孙晴云撑腰的领导听的。 那领导听懂了,却不屑一顾,就这么个小大夫,就算冤枉她又怎么样,这孙晴云的叔叔可是农机站的站长,她爹妈在沪市也是不错的家庭,这次还许诺给他一个侄子调动到沪市做干事,他要是不让孙晴云痛快,这件事岂不是没影了吗? 于是就说:“方主任也是在gw会多年的老人,有些时候,行个方便,对自己也是个好事。” 方主任深呼吸两下,心知这是她们要耍无赖到底了,只能应下:“我知道了。” 这是答应了关押林夕半个月的意思。 林夕得知自己要在这里待上半个月,心情有点复杂,看来孙晴云的力量还是很大的,在林夕郁闷的时候,被她念叨的孙晴云走了进来。 “林知青,这里面宽敞吧。”孙晴云坐定在林夕的对面,冷嘲热讽一番。“我怕你没住过这么好的屋子,打算给你多安排住一段时间,你不要太感谢我,至于沈廷余,我会好好照顾他,让他知道谁才是最合适他的人的。” 林夕看着孙晴云,忽然笑了:“真是可怜。” 孙晴云面色一整:“你说谁可怜呢。” “没,说我自己呢。”林夕闭目养神,不再看孙晴云。 孙晴云有心上去教训她一顿,却忽然想起门外还站着那个不知好歹的方主任,要是她动手的话,说不定要给人家留下话柄和证据的,只能冷哼一声:“你要是答应我马上跟沈廷余分手,我就让你马上出去,怎么样。” 林夕没回应她的威胁,让孙晴云有种一拳头打到棉花里头的无力感,沈廷余那边她死活找不到突破口,这林夕的骨头也是够硬,一个姑娘家,竟然不怕被关押。 切,肯定是死撑着,过两天她再来看,林夕保证痛哭流涕求着她放她出去了。 “等着瞧。”孙晴云离开了。 甜蜜 方主任将门关好,长叹一口气,几年前要不是为了自家人不会落到这种任人宰割的地步,她也不会进gw会,这么几年下来,倒是看到了不少奇怪的场面,作恶的笑嘻嘻,纯善的苦哈哈。 她保证,在这半个月,一定会好好看顾这林夕,不让林夕收到一些……私下的不好的对待。 林夕在吃午饭的时候,沈廷余已经给沪市通了电话了,先是对父亲母亲讲述了孙晴云下乡之后的作为,在沈妈妈说出人家孙晴云也是一片真心的时候,开口道:“接下来我可能会用一些不那么柔和的手段对付她了。” “你要做什么?喂喂喂?”沈妈妈担心沈廷余为了一个村里的姑娘做傻事,连忙打了电话给孙晴云的妈妈通风报信。 却被沈爸爸拦了下来:‘年轻人的事情就年轻人来解决。’ 沈妈妈生气:“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孙小姐是我看中的儿媳妇,就算沈廷余不喜欢,那她一个小姑娘心性又怎么了又不是要讲人家抓去坐牢,只是在gw会待几天嘛。” 沈爸爸摇摇头:“你要是以后不想认廷余了,尽管打过去吧。” 他松手,沈妈妈却不敢打了。 可是嘴巴上还强硬的说了一句;“哼,不打就不打,我亲自上门说。” 角落里,沈传家一闪而过,从沈家出来,直奔孙晴云的家中。 “是的,我听到的电话是这样说的。” “对,我喜欢孙小姐,所以不想她收到一些不公平的对待,我也是关心,所以才背着爸妈过来找两位的。” “不客气,我明白了,我不会透露这边的消息过去的。” 告状完,沈传家心情颇为不错,感觉自己走路都带着风。 …… 挂完电话,沈廷余又拨打出去一个记在心里的电话,随后就去探望林夕。 林夕正在屋子里待得无聊,用自己的意识在整理自己的随身药房呢就听到门边有人说话的声音从小变大,那是越来越靠近她所处的房间了。 林夕面色一整,坐直了身体,看向门外,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清隽的脸庞。 “廷余。” “小夕。”沈廷余上前几步,抓住了林夕的手,视线在她的脸上身上巡视,检查着她是否遭遇到一些不公平的对待。 好在林夕只是刚才躺了一会,头发稍微有点乱,其他一切都好。 沈廷余稍稍安心:“对不起,这件事,都是我惹来的。” “别这么说,谁也不知道那姓孙的那么病态。”那已经不是执著了,除了病态,林夕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孙晴云这种行为。 沈廷余不在乎林夕给孙晴云的定义是什么,眼下他只觉得这件事都是自己招惹的,似乎陷入了一种比较焦灼的状态,甚至说出了一些比较黑暗的想法。 “要是我做的安排没有奏效,我就也做点什么事情,进来陪你。” 林夕一下捂住了他的嘴巴,这可不妙,她一直带着沈廷余真善美来着,可不要因为她的事情,把沈廷余又打入黑化的边缘。 可是,抛开这个担心不说,林夕心里竟然觉得有点甜蜜。 风水 孙晴云回到红星大队直接将这件事描述成了林夕犯罪被派出所抓起来了,一时间红星大队沸沸扬扬的,田翠芬寻思这可不对,连忙赶到了张国栋的家里,小声的将这件事给说了。 “要说林大夫有点脾气我是信,但是林大夫做那犯罪的事情,我是一个字都不带听进去的俄,就是担心这孩子在镇上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我来告诉你一声。” 张国栋心中一凛,面上却不显,连连道谢:“谢谢侄媳妇了,我马上就到镇上打听打听。” “哎哎,好。” 张国栋没告诉老妻,自己独自去了镇上,找到林华茹一问,发现这件事林夕和沈廷余两人都没透口信给两人,张国栋皱眉,这样下去可不行,gw会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几年前的那些个遭遇还历历在目。 “要不,我们给点钱?”张国栋心中烦闷,只能想到这么个主意。 林华茹点点头,从房间里找了一番,拿出了五百,问这够不够。 “用不了那么多,估计是哪个什么孙知青故意为难林夕的,林夕也不是犯了事,五百出手太醒目了,就拿个一百吧。”一百的话,一个家庭勉强挤挤,还有可能说是家里的积蓄拿出来,要是五百,可不好收场。 林华茹又将四百收了回去,两人一路来到了gw会,也见到了领导张成,张成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少妇,还有他们手里的一百,勾了勾唇笑笑;“行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我帮你,顶多十天半个月的啊,我就把你家的孩子完好的送出来。” 两人信以为真,连忙将钱递过去,等到两人去见林夕了,张成拿着一百撮着牙花子啧啧叹:“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财,合该我张成走运,今晚去小许那边松快松快。” 张国栋林华茹这边总算是见到林夕了,林华茹着急的问这都是怎么回事,林夕解释了一下,林华茹当时就气的不行:“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什么花招都使得出来。” 林夕也无奈啊;“不过他们说了,半个月就放我出去,估计再久一点他们也撑不住,毕竟不是真的一手遮天的人物。” 这话一出,张国栋和林华茹的脸色都有点奇怪。 林夕一问,才知道林华茹折了一百块进去给了里面一个领导。 想起自己和沈廷余的计划,林夕冷哼一声:‘没关系,他收了多少,到时候让他给我们再吐出来就行。’ 过了两日,张成刚从温柔乡里出来,就在gw会门口见到自家老爹。 “爹,你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家里没钱了?来,我这里有五十您先拿着用。” “不是钱的事,你娘的药吃完了,你给再抓点过来。” 张成哎哎的应了一句,转身上了医院,找上了李一林,他老娘的药,都是从李一林这里开的,最近有一种药的效果不错,他娘吃了副作用减少了很多,人舒坦了,他这个做儿子的看着也舒心。 张成才进了医院,却得到了一个不好的回答。 轮流转 “很抱歉,那药是林大夫找关系弄来的,本来就没多少,她这一接受调查……” 张成反应过来,这林大夫指的是林夕。 “那你就没留下药厂的电话什么的?不然我弄来电话,你给药厂打过去调一批过来?”张成着急了,他再怎么作恶,对家里这对养大他的父母,倒是孝心一片。 “抱歉。”李一林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张成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咬咬牙:“我看林大夫这事是有点误会,这样,你去接她回来,记得多说点我的帮助。” 李一林笑笑:“行,那我说说。” 他和沈廷余一起找了张家老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加上打听到张成不少把柄,自然不是为了跟张成老爹叙旧的。 事情都布局下去,怎么可能帮着张成,就看张成心里,老爹老娘重要,还是孙晴云父亲所谓的关系重要了。 张成扭头走了,迎面遇上爹过来找他问药呢,张成说药路上呢,马上就到了。 李一林将话给林夕带了过去,林夕摆摆手:“等我关半个月以后再说吧。” 林夕以为李一林会劝自己,没想到他只是放下了给林夕带的点心就走了。 张成在外面一直等着呢,见李一林出来,赶紧问了一下情况如何,李一林面色为难:“林大夫说要等自己清清白白的查出她没有任何问题,再出来,要配合gw会的工作。” 张成哪还能不知道什么意思,这是要他亲自去说去证明林夕的无辜。 之前闹得那么大的动静,只要是个有脾气的,那都受不了这样的羞辱,更何况是知识分子。 张成想直接甩一句喜欢待着就待着,但是家里的老娘还等着用药呢,这,这要是不给林夕把这口气给平了,那他肯定讨不到好。 张成着急得头发都快秃了,在老娘面前,侄子算啥啊。 没思考多久,张成直接找林夕面谈,林夕也不一直拿乔,提出了三个要求。 “第一,肯定是要为我正名的,这个您亲自写一封书函,我贴公告栏上正名清白可以吗?” “可以。”这个要求不难,反正到时候盖gw会的公章,又不署名。 “第二个,把我师父和姐姐的钱还回去。” “这个,都是误会啊,行,我马上给你。” 林夕点点头,反正她还有第三个条件:“我要诬告我的人呢向我道歉,这个可以吗?” 张成为难了,只说:“私底下可以吗?” 要是将孙晴云给逼出脾气了,她一告状,那事情可不好处理了。 林夕冷笑一声;“她想着为难我的时候,就没想过私下?” 张成怎么说都是作威作福惯了的,觉得林夕得寸进尺,脸色就有点难看,想要用气势压倒林夕。 林夕就这么看着他,也没露出半点害怕的样子。 她承认自己有点虎了吧唧的,但是就是不想惯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行为,总不能受害者有罪吧。反正风水轮流转,转到自己这边的时候,就对自己好一点。 林夕的寸步不让让张成着实为难,一时间竟然下不了决定。“林夕,做人留一线的道理听过吗?” 这是暗示林夕,这件事要是过去了,他愿意折节下交。 林夕见他实在为难,猜测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把人逼急了,也许对自己还真是个隐患,于是暂且先忍耐下。 出来 “行,那前两样麻烦您履行一下,还有我和孙晴云之间的矛盾,希望您之后不要插手不要偏帮。”孙晴云一计不成,肯定又要生事端的,林夕打算下次狠狠给她个教训,只要没了助力,孙晴云在这一片地方,算什么? “行行行。”见事情还有转圜的机会,张成应得很干脆,他出了门去,决定先把林夕要求的前两样给做了。 张成出门而去,首先将公章盖了,还书写了一番因为误会对林夕造成损坏,代表gw会对她诚挚的道歉,林夕见排版和字面上的意思没大错,因为知道张成是不可能实话实说是他故意配合孙晴云的,但是有这样的结果,林夕还算是接受了。 至于张国栋和林华茹被张成塞的一百,也被张成送还了回去,不仅如此,还回去的还不是一百,而是两百。 林华茹拿到手的时候还蒙了一下,这么两天的功夫,她的一百就变成两百回来了? 最关键的是,林夕竟然能拿捏得住张成。 林华茹觉得她有点懵了。 林夕对此有所预料,出来之后,就解决了张成需要的药品的问题,之后她先是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随后将证明书高调的贴在了公告栏,起码在医院里是为自己正名了,至于棉纺厂,这些人本来就没多少人听到风声,就算有那么一两个,见到林夕若无其事出来了,就算说两句酸话,也不会被当回事。 知道这次能出来是沈廷余和李一林商量的对策,一个故意说没药,一个找张成的老爹动之以情,林夕对于沈李一林的帮忙也是很感念的,找时间给李一林送了好几盒子质地清爽的芦荟胶,这是药房里的库存,林夕将它们拆了包装,挤到孙芸寻摸来的漂亮小瓷瓶里,一次性给了李一林十几瓶。 李一林收下了,不过也将林夕被陷害到gw会的那几天改为出公差,这事他自己悄悄的做,并没让林夕知道。 被开除的张芬芳住回了家里,没过两天就被嫁了出去,原本有个工作,每个月给家里钱,家里还能忍着她二十二岁了还做老姑娘,这被开除了,家里人可忍不了,直接把人嫁了,换来了三转一响,最后只有收音机给她陪嫁了出去,剩下的都被留在家里给还没娶媳妇的弟弟做彩礼用。 张芬芳结婚后到李一林面前闹过,也做过保证,绝对不会再一时冲动没调查到真相就做那些事。 只是李一林的态度很坚决,张芬芳最终还是没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失落的离开了院长办公室,回去面对她猛然掉落的婚姻生活。 路过林夕办公室的时候,张芬芳闻到了肉汤的香气,里面隐约传来了林夕对象人称沈工的声音:“小心烫。” 林夕嘟囔了一句,似乎是回应他这句像叮嘱小孩一样的话:“……不是小孩……别闹……” 张芬芳眼睛就酸涩了一下,她只是也羡慕这样的生活啊,为什么这样的生活别人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她就不行呢。 误打 林夕无奈的看着沈廷余,不就是一份热乎乎的大骨面,至于像喂小孩吃饭一样哄着她吗:“我又不是小孩,别闹,要是人家看见了,指不定要怎么说我娇气呢。” 沈廷余回了一句:“我乐意。” 林夕根本就没被关半个月的消息,是随着张建邦回大队接爷奶进小镇生活的时候传出来的,他给安国萍带了一些之前许诺过的药片,孙晴云得知后整个人气的不行,觉得林夕真是狗屎运。 她立刻去质问张成,却被张成教育了一番,说什么教训教训得了,事情闹大了,闹到沪市去,孙家爸妈脸上也无光,孙晴云本想威胁张成,说让自己父母不管他家侄子的,张成这么一说,她也听懂了,要是她家里动张成侄子,他就借这件事闹到沪市去。 反正两人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还真就只能互相掣肘,谁也别想讨谁的便宜。 gw会的人有多偏执嚣张,孙晴云清楚得很,只能憋了一肚子气回去。 半道上,孙晴云摔了一跤,被人给扶起来后,她眼前一亮。 这人她见过,是孙站长的侄子,只是她和他一直没碰上面罢了。 “你没事吧同志。”孙技术员笑笑,扶着孙晴云起来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孙晴云手上的手表价值不菲,再一看,孙晴云本身也还不错的样子,便生了心思。 他马上二十三了,周围这个年纪了不少都抱上孩子了,可是小镇上的人家就那么一些,没有他看得上眼的,见到孙晴云穿着打扮都还不错,心里就动了心思。 孙晴云见到孙技术员这个样子,不免心里将他和沈廷余比较,就打扮来说,其实孙技术员更注重外在的一个形象,看上去就是家里家境还不错的,孙晴云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我叫林夕。”孙晴云忽然说道:“我在大队做卫生员,不过最近身体不好在休息,你能送我回红星大队吗?” 孙技术员心里一个咯噔,这个名字他总觉得耳熟,可是眼前人实在是陌生。 难不成他跟眼前这个姑娘还真是姻缘天注定? 对于她说的帮忙,孙技术员自然没有问题,骑着自行车就把人送到了红星大队,结果“林夕”没有让他将他送进大队里的意思:“我们才刚认识,这样一起回去给人瞧见了不好。” 姑娘家对名声确实很看重,孙技术员不觉有他,心里还认为“林夕”是个爱惜羽毛的好姑娘,二话不说就离开了,还留下了自己的地址:“相逢也是有缘分,要是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再见林夕。” “好。”孙晴云甜美的点点头,直到孙技术员出去很久了回头一看,“林夕”还站在原地呢。 孙晴云见看不到人影了,才冷哼一声,她就是要用林夕的身份跟这个技术员谈对象,等道情深意浓的时候,她再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只是那时候太羡慕林夕了,然后求孙技术员把林夕名气弄臭,沈廷余自然会回到她孙晴云的身边的。 误撞 孙晴云想得美美的,离开后,在她刚才站立不远的地方,江百合走出树干隐藏的范围,奇怪道:“怎么孙技术员叫她林夕,这孙晴云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江百合心里对沈廷余有想法,对孙晴云自诩他相亲对象女朋友的行为心里也是很不满的,眼下发现了这个奇怪的事情,江百合默默的记下来,打算一探究竟孙晴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平安镇的林夕,一直在等那位孙晴云一计不成再来医院,自己好准备下下她的威风,没想到孙晴云竟然还消停了,她抽空回了一趟红星大队,见到安国萍,安国萍也说孙晴云除了最近心情还不错,上镇里次数也多了,就没其他的异常。 林夕虽奇怪,不过她手头有工作有学习,暂且将孙晴云这个人给搁置在一边,没过多的关注。 孙晴云和孙技术员坦白自己不是林夕,只是因为太羡慕林夕的时候,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他,抢了我的男朋友,还过得那么滋润,我不敢相信一个坏人能得到这样的眷顾,所以我,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小孙,我对不起你。”孙晴云擦着眼泪,说出了自己的诸多不得已。 孙技术员面色发白:“那你到底是谁。” “我也姓孙。”孙晴云擦擦眼泪:“现在我发觉我被你的人格魅力所吸引,就不能继续欺瞒下去了,只是我心里一直有林夕这个心结,看着她春风得意,我根本没办法静下心好好处对象,是我对不住你,我真是个骗子。” 孙技术员本来就对孙晴云有好感,此时听她说林夕春风得意,她就无法恋爱,那怎么可以,孙技术员赶忙问孙晴云要怎样才会消去对林夕的这种心结。 孙晴云顺势说自己想要报复前对象,让他也感受一下对象被人觊觎的感觉,又说:“你那么有魅力,林夕这种不折手段的人,肯定是要看上你的,只要到时候你假装跟她亲近……你可别真的喜欢上她啊。” 孙技术员本来狐疑孙晴云说的那么熟练,是不是心里早就打了腹稿,结果她这一句别喜欢上林夕,又让孙技术员觉得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魅力还是很大的,当下就打包票会高调追那个什么平安医院的林夕的。 孙晴云难得和孙技术员亲密,抱住了他,在他怀里,孙晴云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两人选的地方是镇上一个少有人过路的小巷,孙晴云不觉得自己这个举动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问题,却不知他们的对话和拥抱画面,都被江百合给看见了。 原来是这样,所以她当初用林夕名字是为了抛砖引玉,江百合摸了摸下巴,这孙技术员她见过,他可是农机站的技术员,这样的好青年,不应该卷入孙晴云和林夕这种糟糕的局面中去。 等孙晴云离开后,江百合现身叫住了孙技术员。“孙技术员你好,我是红星大队的知青。” 孙技术员微怔,不明白这人叫住自己做什么? 截胡 江百合也不来虚的,她自觉是在拯救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大好青年,噼里啪啦把孙晴云和林夕之间的纠葛都说了一遍。 孙技术员点点头,孙晴云没瞒着他,确实交代了自己的对象被林夕不要脸的抢走了,他此时一腔热血,只希望能帮助孙晴云早日摆脱心结,好跟他在一起。 江百合笑了:“林夕的对象您之前也见过,您觉得那是她靠抢来的对象吗?” “我见过?”孙技术员眨眨眼,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 “林夕的对象就是沈廷余,她们多早在一起的,这孙晴云又是怎么和沈廷余搭上关系的,从时间上看林夕就不可能是后来者啊。” 江百合这么清楚时间线,也多亏了孙晴云总是高调的将沈廷余回去沪市就是为了和她相亲,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夕和沈廷余处对象的时间更早,所以一推算下来,孙晴云爱而不得故意要报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孙技术员气的涨红了脸,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一个女人算计为她报酬,听江百合讲完这些,孙技术员也打消了找林夕的念头,他也想起了当时自己下乡见到沈廷余修理拖拉机时,确实对身边一个姑娘叫林夕,而孙晴云说的她相亲对象是去年下半年的事情,这么一对,时间上就能知道很多猫腻了。 “竟然利用我?”孙技术员冷哼一声就想走,却被江百合拉住了。 江百合小脸微红:“我觉得孙技术员是很好的人,我希望孙技术员的脸面,我能帮你捡起来,她不稀罕你,我,我稀罕。” 孙技术员摸着下巴眯起了眼睛。 就在孙晴云等待听到林夕和孙技术员搅和到一起的时候,一个流言,却悄悄的在红星大队传扬开来。 江百合,谈对象了,谈的对象还是前段时间和孙晴云走得很近的那位孙技术员。 孙晴云之前和孙技术员在一起,多少是被几个大队的人见过,这冷不丁江百合高调被孙技术员送回家,还成了孙技术员的女朋友,中间就很多人说道了。 “我前两天去供销社买东西,也看到那孙技术员和江知青走在一块,那关系可亲密了。” “真的啊,我说这江知青怎么就忽然抖起来了,鼻孔都要翘上天了,原来是因为跟技术员成了对象,哎呦,这孙技术员本来不是要和孙晴云处对象的吗,怎么的就变成了江知青。” 最先开始这个话题的婶子左右看了一下,低声说:“要我说,这江知青肯定用了点心眼子,不然就她那条件,本来村里的汉子都没几个看上她的,倒不像是孙知青,一看就是家里特别有钱的。” 像这种事情,就算当事人没有公开,若是没抓到实打实的画面,其实谁也不敢说事实就是那样,谁也不能断定的,但是这事要是到女人们特别是成家后的妇女们口中那就不一样了,他们凑在一起,可不只是会八卦唠嗑,那结合前因后果不去派出所就职简直可惜了。 解围上 江百合才不管这些人说她什么呢,反正孙技术员的女朋友是她,她也找了个技术员还是城里的,以后自己也能吃香的喝辣的,在知青院里,江百合走路都快仰面走了,看着孙晴云更是没好气,要不是孙晴云,她和孙技术员的接触一定会更加的浪漫。 “只是不能在林夕面前显摆了。”江百合看着之前属于林夕现在住着安国萍的屋子:“没事,反正只要去镇上,我一定要去一趟医院,好叫林夕看看,我家男朋友才是真本事的。” 江百合这么一出,直接闹得连连失利的孙晴云快疯了,和江百合站在田埂上像是泼妇一样互骂,一点也看不出是知识分子的样子。 就在江百合和孙技术员的恋情在红星大队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林夕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加福利,上个月的工资是四十七块,有两块是接诊补贴,工资不算很高,但是在小镇里也很够看的了,而且……她数了数自己的存款,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让自己舒舒服服的过一个夏天,就想买一台电风扇。 天气逐渐热了,小小的屋子太难受,不买台风扇拯救一下子,估计能在屋子里住到中暑。 下班后她下楼,见沈廷余又来接她,手里还拿着一支冰糕,笑盈盈的接过来吃着。“这天真是太热了,想买台风扇,廷余你这个月有时间吗,我们去市里一趟?” “好。”沈廷余想了想,现在宿舍楼的改造已经完成,棉纺厂里又不是什么旺季,倒不必要天天盯着那些机械,于是两人约好了十号一起休班,去槐林市买风扇。 早上出发的时候,车上已经不少人了,不知道为什么都挤在了外面里面的位置反而空出了好几个,林夕和沈廷余慢慢走到最后面坐下。 除了在经过一段盘山公路的时候颠簸了几下,一路上都还算是平稳,在一次大颠簸之后,车子前半段忽然嘈杂了起来,不知道谁拉拉扯扯说着:“表”“坏了”之类的词,声音尖锐盛气凌人。 司机不堪其扰,直接将车停下来,拉了一下后门的气阀开关,车门就被打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手里动作着,推搡着一个年轻的姑娘下了车,紧接着车上也下来了不少乘客。 围观的人不少,好在这条路除了汽车运输的司机,很少有人走这条道,倒不会造成交通堵塞什么的,所以这条路面就被这个变故给占据了。 老太太穿着打扮还是不错的,林夕和沈廷余下车的时候,老太太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反正你要么给我赔偿,要么就让我把你扭送到派出所去。” 那姑娘火急火燎的,话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对着老太太说:“大娘,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愿意负责但是你说要两百块,我是真的拿不出来!” 听到这个声音,林夕脚步一动,朝着那姑娘的正面看过去,这姑娘,她看着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解围下 那老太太还在说:“我现在是跟你好好商量不计较你的过错,只要赔偿我手表的修理费,也不要你多,要不然这手表是瑞士来的手表,可要不少钱了,一千多呢,我没要你给我买个新的,已经是看你是个小姑娘的份上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 姑娘显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女儿,见到这老太太开口就是两百又是一千多的,几乎要把她逼死了。 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要不我陪您修理手表去,如果真是刚磕碰坏了,我一定付修理费。” 老太太眼珠一转,咬死了这个价格:“我告诉你啊,这块手表光是表带就上百块,还不知道我这手表被甩出什么毛病了,你要是不给我,我就上你们家派出所举报你去。” 这辆车是从平安镇去往槐林市的,大多数人估计都是平安镇的人,这老太太显然就抓住了这个姑娘的心里弱点,使劲的要钱:“实在不行,你用东西抵给我也成。” 老太太说完看向了姑娘的手腕,那里也有一块手表,是梅花牌的,暗示的意思不言自明。 那姑娘一下捂住了自己的手表:“这是我妈给我买的,我不能给你。” “那就给钱。”老太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脚蹬起来了,地上的灰尘都被扬起。 林夕咳嗽两声拿出了口罩戴上,低声问沈廷余能不能看出那块手表的问题。 “表盘还没看到,不过她说这是外国进口的手表,那就有一个问题。”沈廷余说道。 林夕好奇:“什么问题。” “她说外国手表的表带是一百多,这句话有问题,因为外国进口的手表,都是只有表盘的,没有表带,一般都会上钟表店或者找个钟表匠安装个表带,但是那样也就几块钱,讲究点的也许会用十几块的表带,但是一百多,除非是银的?” 林夕了然,也就是说这老太太就表带这一件事就是故意讹人的,难怪林夕看她这态度就像极了前世一些碰瓷的老人。 就在两人说会话的功夫,那老太太已经要上手扒拉那姑娘的梅花手表了,林夕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之前沈廷余被扒拉的画面,心中无名火起,就算是坏人变老了,那也还是个坏人,她看不下去了。 林夕上前,在老太太还没口吐芬芳之前,对着老太太说:“老太太,进口表为了节省水费,基本都是没有配送表带的您这表带顶多几块钱吧,您说表带一百多,是镶金还是镀银呢?拿出来我们长长见识。” 对付这样的老坏人,林夕可没有什么尊老的美好品德。 老太太没想到半路冒出一个程咬金,眼见这姑娘说话笃定,掷地有声,就反应过来自己的表带讹人是过不去了,她也机灵,就拿表盘说事:“那我这表盘可是真的,我这叫劳力士,不信你看看是不是——” 老太太将手表在林夕眼前晃晃,林夕却没心思看:“正好呢,我对象就会修手表,来我们帮你看看这表盘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风扇一 老太太唬了一跳,没想到这半路跳出来的程咬金还会这种本事,虽然有点心虚,不过嘴里还是说着要上派出所的话,尽管听起来有点强弩之末的感觉,但是还是死咬着不放。 对这样的人,不放点血是不行的,林夕就问那姑娘身上有没有五块:“如果老太太愿意收下五块的赔偿,就当是给我们这位老太太配个新的表带,要是不愿意,你看你费点时间陪老太去一趟派出所吧,也就一会的功夫,人家鉴定个手表总是没问题的。” 那姑娘咬咬下唇,终于下了决定:“好,我听你的。” 对比起两百块或者抢她的手表,五块钱的赔偿她还是受得住的,她也没打算什么都不赔,毕竟自己在刹车的时候真的碰到了这老太太,尽管老太太捏着手表一路上都在炫耀,但是她碰到人也是事实。 只要不是恶意讹那么高数额的钱,她愿意用小半个月工资补上。 林夕转脸又问那老太太怎么样:“要是您担心手表有问题,现在可以拿出来,我们马上帮你看。” 老太太接了钱,上车前忍不住朝着林夕这边吐了口唾沫,显然还是心有不甘,不过上车后,车上大多数人情愿在后面站着也不愿意跟这老太太靠的太近,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两百赔偿的羔羊。 “谢谢你啊。”那姑娘连连道谢:“这都是你第二次帮助我了,我叫方英,是供销社采购部工作的小职员。” 林夕:“我叫林夕,你说第二次帮你,是什么意思。” 方英笑笑:“之前在国营饭店,酱油……” 林夕眨眨眼,也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这姑娘眼熟了,之前她和春儿在国营饭店聊天的时候,听到一个占便宜的渣男在说酱油有罪论,她解释了两句。 “后来我就跟那人掰了。”方英自嘲笑笑:“那就是个没担当的,回去之后觉得没面子,让我补偿他呢。” 林夕无语,当时她就觉得那男的有问题,没想到被戳穿想占便宜的本质后,还敢要赔偿,简直是活久见。 沈廷余头偏向玻璃窗,从上面看林夕的侧脸倒影,眼中温柔万丈。 他的林夕,在某些事情上非常世故,但是在某些事情上又非常的单纯一往无前。 也许就是这样的特殊,才让自己深深着迷吧。 沈廷余笑笑,和林夕一起上了车。 方英问林夕去市里面做什么,林夕说天气太热,准备买电风扇。 方英惊呼:“这么巧,这天气热了,镇上不少人问电风扇的空缺,我来这边的百货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找到关系,带几台回去。” “那,等等一起逛?” “好。” 车子又行驶了一个小时才到了槐林市,下车后都快到吃饭的点了,几人赶紧前往百货选购东西。 到了商场内部,林夕几人直接去了电器区,这电风扇的牌子还不少,粗略估计五六种,佛山牌电风扇、钻石牌电风扇、华生牌电风扇,各种牌子看得林夕应接不暇。 风扇二 倒是方英在一旁解说,才让林夕有了决断,华生牌电风扇早在十九世纪初期就存在了,四五十年代的时候的宣传直接将它的名声传扬开来,一台电风扇不关点的在玻璃橱窗内展示,足足两三年都没见它出故障。 林夕心里赞同,这时候的家电是要比后世的家电耐用得多,她记得以前见过院长妈妈家里的电风扇,看上去很有年代感,一听,竟然是从八十年代初期用到了2020年,使用起来竟然还没什么杂音。 要是换做那些塑料壳的电风扇,基本一两年就出问题,很少有坚持过五年的。 林夕因为华生牌的故事和方英的推荐,选择了华生牌电风扇,沈廷余则是选择了佛山牌,也不知道是因为它的体积稍微大点,还是因为沈廷余想研究研究它。 到了结账的时候,林夕还是又拿了两台台华生电风扇,打算给林华茹和张爷爷也带过去。 最后四台风扇一共是用了一百七,这个价格可不低,要知道现在一个孩子的学杂费一学期也就三块,这四台风扇顶的过一个孩子从小到大的学杂费了。 林夕不差钱,沈廷余现在也生财有道,两人并不算心疼,而且自从林夕来了镇上之后,又联系上了之前黑市的那位化名东哥的本地大佬,工业券这种东西弄了不少,买风扇需要的六十张工业券也不是难题。 买了风扇,林夕就和方英在百货门口道别了,方英有正事要办,林夕和沈廷余则是准备回去了。 当然,回去之前,沈廷余带着林夕吃了一顿国营饭店,林夕熟门熟路的还去了之前李小满带她去过的肉联厂后门。 本想套近乎用粮票买关系进去买肉,那位看门的记性倒是好,竟然还记得林夕,见她身后的男人手里拎着四个电风扇,就投去了羡慕的目光,这大热天的,他也只能用蒲扇来解暑,对电风扇他还是很眼馋的。 不过仅仅是眼馋罢了,他一个月十六块的工资,要想买电风扇和凑齐工业券,非不吃不喝两三个月不可,但是一家六口都指望这点钱加进家用,想要电风扇,算是遥遥无期。 他放林夕进去了,和守在门口等她的沈廷余聊了一会,等林夕再次出来,她手里多了好几根棒骨和五斤肉,肥肉三斤瘦肉两斤,不仅如此,她还要了一副猪肝。 其实按照林夕的想法,要不是因为这时候的人都喜欢肥肉多于瘦肉,她想全部都买瘦肉来着。 买好了东西,林夕拎两个风扇,沈廷余拎那袋子肉和两个风扇,好在风扇的盒子都有设计小小的提手,要不然拿起来可不方便。 在车站买票,苦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又有车下平安镇,林夕和沈廷上去,坐在了靠近司机师傅的位置,林夕要哄人的时候,嘴是真的很甜的,一会功夫就和售票员和司机师傅混熟了。 也因为这样,他们手里的东西得以收获了售票员大姐的一根绳子,将它们捆在一起,解放了林夕和沈廷余的手。 风扇三 两人乘车到达平安镇的时候,都快四点了,林夕和沈廷余先回的林华茹那里,给她屋子里放了两台风扇:“两台都送姐姐那里,师父师娘不是收拾好东西做好安排就要来镇上了吗,我给他们也买了一台风扇,两个屋子一屋一个。” 林华茹听了要给林夕塞钱,林夕摆摆手没收下:“这些个东西要用你家地方做出来吃,是不是我也要给你炭火钱和调料钱啊。” “你这妮子,就你会说。”林华茹没好气指了指她:“这么大方,哪天我非把你钱坑完不可。” 林夕笑笑,“好啊,那我等着。” 在林华茹家里吃了一顿汤汤水水,林夕回去之后都有点撑了。 这年头烧肉配饭,还有大骨汤喝的晚饭,也不是谁家都有的啊,满足。 两人买了电风扇回去,经过大门走进宿舍区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到了,一个个对两人评头论足的:“这两位是不是在买结婚用的东西啊,这一买就是两台呢。” “指不定人家自己用的,这两位看着就不是差钱的,小年轻两个,好像没有养家的负担,那沈工一个月差不多五十,林大夫怎么也不会低于四十吧,这福利加一加,两人一个月一百出头,想过什么日子不行啊。” 晚上孙芸下班看到林夕屋子歪头沈廷余不知道在鼓捣什么,进屋问了林夕才知道,他们两个都买了风扇,为了避免之前那种举报她们浪费资源的事情再发生,两人干脆先做了安排,给两人的屋子单独安装了一个电表。 “也真是够小心的了,不过这样也好,不容易被人钻空子指摘你什么,反正用的是自己的钱。”孙芸感慨:“我也好想要过这样的生活啊,随心所欲用挣的工资,还有个几乎万能的对象替我考虑一切。” “以后都会有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林夕笑笑,她也觉得沈廷余很棒,孙芸是玩得好的伙伴,她也就不讲那些虚话:“我也觉得我们家廷余很棒,有他在我很安心的。” 孙芸忽然觉得腮帮子有点酸,按照正常套路女孩子不是应该害羞的说不是啦,没有啦,他也就那样啦谦虚一下么。 林夕倒好,谦虚没有,还自己夸上了,还真是她林夕的风格——与众不同。 两人都没发现,正在安装电表的沈廷余脸上洋溢开一个无声的笑。 电表安好了,林夕打开了风扇,清凉的风从里面吹出来,驱散了来自夏季的炎热攻击,林夕享受了好一会。 那舒适的表情,看得孙芸都想买一台风扇了,现在张芬芳被开除了,不能住在宿舍,其实那个屋子目前也等同于就她一个人,用什么也不必太忌讳。 于是她咬牙决定,决定这个月都不吃荤了,并且给老妈撒娇一下,这两个月就不交家用了,攒钱买风扇,这才五六月就这么炎热,要是到了七八月,那岂不是要被憋死在小屋里。 阴差阳错 城里的屋子小,确实关了门更容易感受到夏季来临的炎热,可是就算是乡下,也不见得生活在乡下就能少受几分炎热。 夏季活多,大大小小的公社、大队、村庄此时也进入了忙碌的时候,红星大队也是如此。 知青院除了安国萍,其他人都是要继续下地干活的,并不因为夏季炎热而停下做工,安民生和田满,一个做了新的记分员,一个负责了机械的维修,草帽一戴,倒也比不少人要来得轻松。 知青院的剩下三个女知青里,李红梅本就是会钻营的,给自己弄了个送水的活计,江百合罩着一个带面纱的帽子上山下地的打猪草,倒也还勉强撑得住。 这孙晴云可就没那么庆幸了,因为欺骗了大队支书好几次,自己把刚下乡时候的有利局面给一个个打破,所以卫生员的职务自然是没她的份,其他例如维修和记分员的活计她也胜任不了,只能下地。 尽管孙晴云是不干活也有钱生活,但是不知道谁举报了她享乐主义下乡目的不纯,导致最近总有一个姓方的主任三不五时下来走走,看看孙晴云是不是举报信上说的那样,被抓包两次没干活偷懒之后,孙晴云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只能苦哈哈下地。 “张成也太不靠谱了。”孙晴云狠狠的拔掉了生长旺盛的杂草,心里念着,找机会一定要好好跟他谈一谈,这gw会怎么就敢来监督她,找她的茬。 可是这次孙晴云万万没想到,写举报信的人会是林夕。 林夕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面前的方主任,两人相谈甚欢。 倒不是她联合了方主任下乡去找孙晴云的茬,她一个小大夫,可没这个权利使唤得动别人。 只不过举报信确实是她写的,既然孙晴云喜欢玩写信,她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加上林夕早前跟张成有了约定,他不会插手帮助孙晴云,那么这份信自然会到了方主任的手上。 方主任是个负责任务的,认真处理核实信件上的举报内容,甚至亲自下乡检查,这弄得孙晴云不得不下地干活,倒是林夕没想到的意外惊喜了。 至于方主任会在她办公室,倒是因为了方英的存在了,说来也是缘分,那个和林夕又过两面之缘,算是被林夕帮助过两次的供销社采购专员方英,竟是方主任家的孩子,前两天方英感冒,方主任陪着她来医院,这才得知闺女以前说过的“酱油”事件的主角竟然是林夕。 两人都不免感慨这缘分是真的其妙。 因为方主任的认真负责和心眼子正,林夕倒是和她短短时间处成了忘年交,今天方英休息,过来帮女儿拿药,顺便跟林夕聊聊。 “方英这次的药吃完,应该就可以恢复了,不过要注意饮食和休息,也不要贪凉。”作为供销社的员工,他们其实拥有很大的便利,什么冰棍之类的倒是可以随时吃到,这次感冒倒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婆媳态度 方主任笑笑,闺女那么大了还馋嘴,还因为吃冰感冒,她这个做妈妈的觉得不好意思。“这孩子就是贪嘴,说起来之前跟那个对象吹了,也是她从吃的察觉到那小伙子不对劲,唉,这馋嘴的毛病以后哪家婆婆看得下去。” 林夕的看法倒是不同:“经过这次的教训,想必方英也能知道吃东西要适量了,怎么说都是大人,想吃什么只要她自己有钱买就好,若是我的婆婆要是因为我贪凉什么的制止我,我是没什么意见的,还要感谢她,但是要是因为我对吃感兴趣喜欢吃而对我挑剔,那我……” 林夕顿了顿:“会选择不在她面前吃,我嫁得是儿子又不是婆婆,大家互相尊重就好,您也别太担心了。” 方主任心下叹息这还是个孩子啊,这结婚哪里是那么理想的事情,再说了,要是被婆婆数落两句,那儿子还不得跟着亲娘来一起约束儿媳啊,这自古以来,媳妇就是要看着婆婆的脸色行事,一个家才不会鸡犬不宁。 不过方主任也不会直白的说出来这些,到底是时代在一点点前进,年轻人的世界和生活他们可以建议,但是还是不要过多的干涉和强塞就是。 拿了药聊了一会,方主任就下楼了,见到门外有个后生走进来,手里拎着个搪瓷缸子,一看,里面是切好的水灵的果子,一时间想起林夕刚才说的是嫁儿子又不是嫁婆婆,不免多看了这后生两眼。 沈廷余礼貌的对她笑笑才上楼去,“给你带了点水果。” 林夕笑眯眯:“谢谢超级无敌好的对象沈廷余先生。” “吃吧。”沈廷余可没林夕会说这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只是站在一旁,看了看林夕手里整理的报表,接手过来做起了账目,经过他的整理,在林夕眼里能让自己晕头转向觉得费脑的报表,瞬间变成了简洁明了的数据。 林夕索性偷懒,吃着水果看着美男给自己工作,不亦乐乎。 因为一向也没有人特意在这个时间找她,办公室门没关,李一林拿着一份药单过来,正好撞见林夕眯着眼享受的吃水果,沈廷余正在帮她整理桌面。 看得出,林夕手里的水果是清洗过切过的,大小很适合一口解决,还有她和沈廷余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惬意是李一林平时看不见的。 他退后两步,离开了走廊,又从楼梯口加大脚步靠近办公室。 林夕听到外面有动静,赶紧收拾了一下自己吃东西的搪瓷缸子,擦擦嘴,正襟危坐看着门口,沈廷余挑眉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动作还挺迅速。 “诶,沈工,你来啦。”李一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对沈廷余点点头打招呼,才拿着药单对林夕说最近需要一批成药,主要是中暑以及针对晒伤、脱水类的。 沈廷余见两人有事要说,就站起身收拾了一下桌面,本要直接就走的,但是在看到李一林和林夕的距离太近的时候,还是说了一句;“小夕晚上想吃什么?” 好差事 林夕正在翻看药单子呢,虽奇怪两人本来就天天一起上食堂,怎么还特地问,不过沈廷余问了,林夕还是回了一句:“想吃点面,不然晚上一起去姐姐家好了。” 这天气在食堂吃饭还是比较难受的,有时候他们也会去林华茹那边吃点过水面条,蔬菜丝焯水拌上煮熟的过了凉水的面条,加点酱油醋盐香油,简直是夏天消暑必备菜肴。 沈廷余应了一声出去了。 林夕在单子上看了一会,问李一林;“这个药单先放我这里,回头我打电话问问情况,再告诉你哪些能买到。” “好。”李一林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六月中旬市里面有个学习会,你去吗?” 林夕想了想:“可以啊,小满应该也去的吧。” “嗯,之前通过电话,说她那边还是她去参加。” 林夕点点头,欣然答应了,参加学习会还能顺便在市里面逛逛,算得上是很好的差事了。 “不过,我去没问题吗。”林夕担心自己一来,把好事都占了,这似乎也不太公平。 李一林说:“这次的名额有两个,还有一个我给了孙芸,没事的,只是学习,又没有额外福利,没人说什么。” 既然话都这么说了,林夕也就安心答应下来,见李一林出去,林夕赶紧关了门,让自己的意识沉进随身药店中寻找。 这对付中暑,不管是不是医生,其实大家想得到的第一个药品,就是藿香水,十滴水,这些在七十年代也是存在的,林夕倒算是比较放心的拿出来备着。 至于脱皮脱水等问题,轻微的晒伤例如仅仅出现红斑,面积不大的情况下,用点激素软膏,水泡糜烂的话就需要口服家外用联合治愈,可以选择的药物也有几种。 林夕想了想,还是要向药厂的人联系一下。 林夕下午打了电话给那位闽市的药厂厂长,那边还算比较痛快,林夕说下午去汇款,他那边就给林夕寄一包裹过来。 林夕手上的药单,医院给拨款了两百左右,药厂那边走了一百块的药,还有一百林夕自己启用了空间的一些药,几次走药,林夕才察觉到柜台上的储备已经明显的减少了,药店里的东西不可再生,她觉得还是要多找渠道有备无患,要是只依赖空间药店,那她过个两年三年的,就会消耗完药店的东西了。 而且……进了医院才知道,这个年代乡镇医院的针头和一些医疗用品,竟然是反复使用的,要知道前世针头这种东西可是一次性的用完就处理掉的。 也不知道这年代的医疗器械厂,容不容易接近。 药品都稀缺,那医疗器械的获取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晚上,林夕和沈廷余在林华茹家吃了面条,林夕还顺便给林华茹请了一个平安脉,回去的路上,林夕说了自己下个月要去槐林市听学习会,问沈廷余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她给他带回来。 “上次去买风扇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不需要什么。”沈廷余少见的主动牵了林夕的手。“路上小心一点就好,我没别的想法了。” 林夕促狭:“去听学习会要小心什么,小心我跟别人跑了?” 沈廷余的手骤然收紧,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不行的。” 假性上 林夕微怔,沈廷余这表情太过不安心,带着过分夸张的紧张。 她反手握住沈廷余:“廷余,你怎么了?” 林夕的回应让沈廷余稍微放松了一点,听到林夕问他,他也察觉自己太夸张了,每个人都是拥有独立思想的个体,他这样做,确实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不是所有的感情加一句我是重视你,我喜欢你,我为你好,就可以无所顾忌的用自己的思想去禁锢束缚别人的。 他神色淡淡,将手松开,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控制自己不要说出那句你只能和我在一起不能跟别人跑。 他觉得自己要是这么说了,岂不是跟告白的时候说的话大相径庭了,可是越是和林夕相处久了,越是觉得她在自己心里不停地抬高,比重已经超过了他以前重视的很多东西,有些东西,是真的难以控制。 “廷余?”林夕摇摇他的手臂:“我只是去学习,刚才那个……叫撒娇,其实我不会跟别人跑了的。” 沈廷余心花怒放,重新抓住了林夕的手:“嗯,好。” “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不放心吗,是不是我哪里给了你不安全的因素?” 沈廷余摇摇头:“没有,我也是,也是撒娇。” 他怎么能承认自己的小气心思,只能按照林夕说的话给回应过去。 林夕猛地笑起来,肩膀都在颤抖,断断续续的回道:“哈哈,咳咳,好的,这种交流方式不错,我们继续保持。” 沈廷余,他也太可爱天真了吧。 学习会还有将近半个月,林夕将这件事圈在日历上,日常生活怎么过依旧是怎么过,过了几日,有人点名要找林夕。 林夕到了楼下门诊一看,来人包裹着面巾,大热天的将自己的脑袋包得知剩下一双眼睛看的清楚,但林夕还是看出了来人的身份。 “江百合?你病了?”林夕坐在座位上,拿出病历本准备给江百合看病。 江百合见林夕那么大声念叨她的名字,连忙将房间的门给关了起来。“你不要叫我的名字,你是不是想害我?老老实实看病得了,咋呼什么啊。” 林夕:……忽然觉得手痒想扎针。 “怎么,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林夕敲敲面前的病历本:“这上面可是要登记患者的名字的,你要是名字都不让我叫,到时候这上面写谁的名字。” 要知道,对于知青看病,大队上是有一定的补助的,而且江百合这反应,着实让林夕升起了戒备的心思,她这是要闹的哪出? 江百合一愣,随后颐指气使的说:“随便写一个名字就行,反正我又不需要那块八毛的补助,就写你的名字吧。” 林夕笑了,自己给自己看病写病例? 真要按照江百合说的这么做,那她林夕才是有毛病。 “老张头那里看病不用登记名字,你去找吧,要是你坚持这样无理取闹,那你可以选择换一个大夫给你检查。” 假性中 林夕和江百合并无私交,不管江百合要闹什么,她可以选择不搭理。 又不是她妈,给她操心个p啊。 江百合见林夕冷酷无情,只能顺应了林夕的要求,在病历本上留下了她的名字。 在林夕询问了一些江百合身体是哪里出现了不适或者异常的时候,江百合一句话却把她雷到了。 “我好像是怀孕了。”江百合说完,不好意思的捏捏自己的耳垂,这似乎是她紧张的小动作。 “怀孕?那我帮你转给妇产科的大夫。”林夕惊讶的看着江百合,她半个多月前才回了一次大队吧,怎么就没听谁说江百合处对象了呢,要知道安国萍这小辣椒,有什么大队上的新鲜事,都会对自己说的。 特别是知青院的一举一动。 江百合却一下拉住了理你:“我不要,就你给我看看,我问问有什么要注意的,反正确认了怀孕,我就可以到镇上来了。” 林夕还挺好奇谁是她对象的,也不知道江百合为什么要说这种话,难不成她对象是镇上的? 不过尽管林夕好奇,但是江百合没提,她也不会主动问就是了,在病例上写下了江百合的表现,就问她这个现象多久了。 “五天了。”江百合摸摸肚子,有点忐忑:“孩子动了我才察觉不对,唉。” 林夕手里的妊娠两个字就写不下去了,要感受到胎动,一般这孩子都有三四个月了,也就是十六周左右。 嘿,那就是说她来镇上做大夫之前,这江百合就已经跟人处对象了? 奇怪,那是谁? “上个月月经没来,我就觉得心里很慌……”江百合还在那描述妊娠心路历程呢,林夕就被雷得一脸血,连忙让江百合将手伸出来,诊脉了好一会。 林夕她虽没怀过孕,但是也知道胎动明显到能被察觉,少说也要十六周,江百合说半个月前还在姨妈期间,这转眼就来一出胎动,林夕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确定摸不出滑脉,林夕才说道:“你没怀孕,估计是肠胃的毛病,以前月经不调过吗。” 江百合没回答林夕的问话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可是我吐了啊,我还肚子动了,不信你摸摸。” “江百合,胎动是怀孕四个月左右才能感觉得到的,半个月不来月经有可能是因为月经不调,激素失衡,不一定就是怀孕的人才不来月经。”林夕将这一页病例给撕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到妇产科那边查查。” 江百合还真的不相信:“你,你又没怀过孩子怎么会清楚这些,切。” 林夕无语,按照她这么说,那外伤大夫就要给自己缝几针做个手术,内科的就要给自己开颅,妇产科的男大夫岂不是要自己先生一个孩子表示自己“专业”? 江百合夺门而去,找到妇产科的大夫,扭扭捏捏的说出来意之后,也得到了一样的结果,她这确实是假怀孕,按照这位大夫的说法,她这个情况,叫假性妊娠。 假性下 假性妊娠是指适龄女性出现一些类似怀孕的表现,比如大姨妈停滞、恶心、呕吐等,甚至有的人会觉得自己有胎动和腹部长大的情况出现,但事实上却不是真正的怀孕。 有的病人其实会在大姨妈刚过没几天就到医院来门诊,但是做完检查却得出没有怀孕的结果,这种病症就是被称为假性妊娠。 造成假性妊娠的原因很多,有的是环境压力加一些身体上的小毛病,比如说胃炎之类的,有的是心里疾病,除了心里因素是因为内心十分渴望而产生一些类似怀孕的症状,还有红斑性狼疮的女性患者也会因为绒毛膜性腺激素在血液中浓度上升出现假孕反应。 江百合这个基本可以断定是因为肠胃不适加她自我暗示引起的。 她似乎有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林夕就跑走了。 一路出了医院,江百合犹豫了一下,还是来到了农机站,却正好看见了孙技术员和孙晴云拉拉扯扯的。 “……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和江百合那种土狗在一起?” “就算是土狗,也没见你多嫌弃啊,估计都睡上了吧,江百合那个春样当谁看不清呢,还捧着个肚子,你是直接把人给睡了吧。” 孙技术员笑了,就一个月不到,还能给人睡怀孕了?“不可能的,才一个月她怎么可能怀孕,好了孙晴云,我现在也知道你是哪里人你家在哪里了,原来我们还是远亲呢,就不要这么剑拔弩张了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你再考虑考虑?” 孙晴云撇撇嘴,她前几天来镇上给家里寄信,想要找机会回去,在这里的日子她可是受够了,可是家里说事情有点棘手,让她找孙站长帮忙先调动到镇上再说,今天来办事,却正好碰到了孙技术员,对她拉拉扯扯的,要掰扯那些旧事。 “你是从孙站长那里知道我了吧,别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咱们不可能。”孙晴云有沈廷余这样的对照物在前,就很难看上孙技术员这样的花花肠子加半吊子。 孙技术员正想说什么,一旁却冲出来个女人,对准孙晴云就一巴掌过去:“不要脸的丑女人,竟然勾引我对象!” 江百合气晕头了,根本顾不上理清思路,直接忽略了是孙技术员先骂她土狗并且表现出不屑的,也许她有所察觉,只是下意识的忽略罢了。 于是只一股脑儿的觉得是孙晴云这个不要脸的勾引自己对象,冲上前和孙晴云厮打起来。 孙晴云也恶心得要命,她至于做孙家的小三吗,就孙技术员这模样条件,也就只有江百合这个不知道哪个旮旯里钻出来的土狗才会看上。 一言不合,两个女人厮打起来,还是不要命的手抓脚踹扯头发,孙技术员要帮孙晴云,却不小心力气太大,将江百合给扯到一边撞到了墙上再摔下,不多时,江百合捂着自己的肚子啊啊得叫起来。 孙晴云摸着脖子和脸上的伤痕,正想再给江百合一脚,却目光下移,惊恐的指着江百合白裙子上的血迹叫起来:“血!血——” 不帮 这么一闹腾,林夕在家江百合瞪完她的一小时不到,又见到了她。 还能怎么办,先处理伤口。 孙晴云见到林夕在,眼神闪闪,要求别的护士给她上药,孙技术员听到江百合断断续续再说林夕救命,就多看了林夕两眼。 这一看不打紧,孙技术员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个长得不错气质极好,穿衣戴表的女青年,不由得上前和林夕套近乎:“林知青,是你啊。” 林夕没搭理他,只吩咐一旁的护士将人请出去,江百合这病症可不适合男人在场围观。 孙技术员在外面看着孙晴云处理伤口,心疼的一直叫唤,倒是比孙晴云这个正经受伤的人还难受的样子。 孙晴云却忧心忡忡,之前在大队里江百合就总是高调在她面前摸着肚子,这会又出血,怕是肚子里真有了孩子吧。 见孙技术员还好意思在她面前秀存在感,赶紧趁着护士离开的时候说:“你就不怕她真怀孕,到时候告你一个流氓罪?” 孙技术员这才有了惊慌的心思,朝着林夕和江百合所在的地方看去,要真是那样,流氓罪三个字他可担不起。 两人一同在外面等着,想知道最后结果是不是他们猜想的那样,如果是,又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来解决。 等林夕处理好一切,已经是半小时后了,外面等着的两人一下就挤了进去对着江百合的嘘寒问暖的。 林夕出来后将缴费的单子拿过来准备让江百合签字的,想想江百合裙子上的血迹,林夕不愿医院被糟蹋好几套被子,只能给江百合要了一套病号服,来找江百合的时候,之前还在屋子里献殷勤的两人都不见了。 她将病号服给江百合:“衣服一天两毛钱,既然你月经来了,你拿点钱我请人帮你买纸,至于你的月事,回头自己拿票买月事带去。” 江百合脸色阴沉,忽然抓住了林夕的手:“我是流产,不是月经。” 刚才孙晴云和孙技术员,可都是以为她流产了,许诺了很多好处给江百合,孙晴云想办法给她调到gw会,孙技术员给她钱,给她两百营养费,那可是两百啊。 这两人都因为这件事对她低头,能得到工作又有两百,江百合承认自己心动了,她可不能被他们察觉自己的病症不是流产。 林夕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不是早跟你说了,你是假性妊娠,现在出血也只是因为你月经来了,你干嘛总给自己洗脑,难不成你喜欢流产啊。” 江百合黑黝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林夕:“算我求你,他们两个要是问你,你就说我是流产,你记住了吗?” 林夕没点头,这话她可不接,要是以后人家知道这件事了,就江百合这人的品性,保证转头就举报她林夕给人看病看错了。 她又不是有病病,就算是善意的谎言,也要对善意的人用啊。 “林夕!”江百合生气的锤床:“难道你要看我死吗?” 林夕:“你只是月经来了,女人都有的,放心,不是绝症死不了。” 生计 要是来姨妈是绝症的话,那世界上的女人们可怎么活,要知道为数不少的女孩子来姨妈的量还特别多呢,一月顶别人三月,不也坚强活着么。 江百合却不听。 孙技术员已经回去了,估计是回去准备弄钱来赔偿她了,还有孙晴云,就算不知道会给她安排gw会的什么职务,但是怎么说都比继续在大队上挖槽铲屎下地干活要来的松快。 这个机会,江百合觉得自己不能放弃。 见林夕实在是油盐不进,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那我不希望你和孙技术员多有交流,这个可以了吧,要知道你可是有对象的人。” 林夕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这个人只是假性妊娠加大姨妈来了,至于病成个眼瞎心盲吗,就孙技术员那条件,她家沈廷余里里外外都完胜,再说了,她林夕至于去招惹别人家的对象么。 “放心吧,我不是你,总想着贴别人男友身上。”林夕指的是之前江百合对沈廷余有意思几次三番要找沈廷余处对象的事,却正戳中了江百合的心思。 她除了看上过沈廷余,还看上了追求孙晴云的孙技术员。 一时间,江百合不知道怎么回话,直接蒙头装睡。 林夕出去巡查别的房间了,房间里的江百合才将被子挪开,狠狠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心道:如果她这次不是假怀孕,那岂不是真的就被孙晴云被碰掉了孩子。 她假怀孕被推没出什么大事,也只是她的运气罢了,孙晴云本来就亏欠她,还有所谓的对象,就算自己耍了手段让孙技术员跟她谈了又如何,这睡觉可不是她江百合逼迫他睡的。 要想生存,还是需要计谋,体验到计谋带来的好处,江百合只觉得自己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一时间,江百合的脸色沉沉浮浮,眼中绽放的是从未出现过的坚定,带着一丝阴狠。 过了两日,孙技术员果然拿了两百块来,还给医院交了五十块的住院费,他对江百合好话说尽,两人竟然还能继续保持对象关系。 而孙晴云则是找了张成,求了他找个职位给江百合,将她给调到镇上去。 张成拒绝了,这件事他实在是做不到。 孙晴云走投无路,在gw会外面打转,想着要不然再求求家里,就听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后面的院子里,传出来一阵争吵。 她愣了一下,屏息倾听,嘴角渐渐的挂上了一抹笑意。 江百合,你不是想到镇上来,想做体面活吗,我这就送你一个体面活。 孙晴云立刻钻进了和gw会相邻不远的街道办事处,愣是求爷爷告奶奶,还给他们说了自己家里人是什么身份,又打电话自证了身份,才用一百块勾搭上办事处的一个老太太,得到了一个临时工的位置。 明面上是个小干事,其实就是个打杂的,还要专门跟着这老太太一起做事,说起这老太太徐招娣,那可是有事没事戴个红袖章出去串门显威风的主,看见谁不顺眼,不管有没有妨碍了别人,不管做没做错,只要她心情不好又撞上了,那就该那个人倒霉,罚款还是轻的。 交换 严重的话,老太太不弄得他名声坏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孙晴云就是要江百合以后都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按照老太太事精加阴毒的本性,江百合迟早要出事。 安排好这一切,孙晴云就到了江百合的病房,对江百合说了工作的事情:“等你休息两天,就可以去报道了,不过我只能给你弄到街道办事处的临时工。” “不是说是gw会正式工吗,怎么变成街道办事处的,还是临时工?”江百合对孙晴云这类似说谎的结果感到不满意。“我看你是不想好好过了,要我去举报你伤害阶级同志?” “谁让你文化不高还没什么人脉又是个下乡来的,谁敢接收啊。”孙晴云冷哼一声:“至于举报,那好啊,你要是举报我,完事了,你继续回去种地,这离秋收可不远了,你自己掂量吧。” 江百合最后还是妥协了,估计是担心这个工作都有可能产生变化,她早早的离开了医院准备回去弄材料进街道办事处,离开之前,江百合又要找林夕。 对她来说,林夕是知道她秘密的人,只要林夕守口如瓶,她欺骗了两个人换取来的好处,就一定能保得住。 林夕在忙,见江百合来了,也没说什么话,本来就是关系好的人。 “林夕,孙晴云之前想让孙技术员追求你,算计你。”江百合咬着下唇,还是说出了这件事,她觉得要是林夕知道这事,恐怕看到孙技术员和孙晴云都恶心,肯定不会泄露了她江百合的秘密和谎言的。 林夕确实觉得被恶心到了,摆摆手:“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吧,有毛病就要看病吃药。” 省得成天胡思乱想那些个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江百合自觉已经将隐患都扼杀在了摇篮里,自然神清气爽,回到大队的时候,似乎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斜着眼看人的江百合。 李红梅看着江百合苍白的气色,犹豫的问了一句:“你现在这样可怎么上工,要不我先帮你做你的工,等秋收的时候你再还回来就好。” 听起来,李红梅似乎是在为了江百合考虑,提出了交换的意思,让江百合能缓缓多休息两天。 江百合看了李红梅一眼,这次她半点冲动都没有,本来就被迫成长了了的江百合倒是没有以前那样被李红梅哄得团团转的样儿了,反而是梳理出了一个有意思的结果。 李红梅现在帮她割草,这是轻松活儿,可是秋收的时候,可就没有割草这种轻松活儿给一个成年的女知青了,到时候几乎都是要下地或者出大力气拉粮食运重物的,李红梅用轻松活儿来换秋收的时候的活儿,还真是煞费苦心。 江百合看出了里面的门道,自然不乐意被李红梅这样算计,本想直接骂两句的,但是她忽然想起自己过几天就要到镇上报道了,现在回来也就是到队委办一点手续,以及收拾自己的东西的。 既然李红梅上赶着要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来帮忙,那她江百合也不能磨灭了李红梅同志的好意不是? 江百合笑笑:“好,那这几天我的活儿就你帮我做了吧。” 思家 李红梅心里高兴得紧,觉得自己赚到了,却不知秋收时节,江百合肯定已经不在大队了,倒是殷勤了好几天,看得安国萍纳闷,这李红梅一直都会利用江百合占点小便宜也会做坏事让江百合出头顶恶意,怎么一转眼,忽然对江百合那么好? 着实是一件让人费解的事情。 江百合晚上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说了自己考努力得到了在镇上工作的机会,会好好努力等待转正的。 这次上医院,算是折腾掉她很多不现实的念头了,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家里最靠谱,尽管家里给的钱越来越少,江百合也不怨了,甚至还对许久不见的家里人产生了思念。 就在江百合犹豫要不要给家里汇款的时候,远在闽市的张菊又收到了自家闺女送来的包裹,里面有两罐子麦乳精,还有一张五十块的汇款单,还有清凉油花露水之类的夏季良品。 “这孩子,当卫生员有那么多钱嘛?”张菊高兴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担心:“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去看看闺女?” 林一平摇头:“算了,一来一回太远了,要真想了,你就打电话吧。” 这年头电话可不要用,打出去的要算钱,有时候一分钟好几毛,很多人都不舍得用,一家五口的菜钱一天也就几毛呢。 张菊点点头,也知道是自己的要求有点夸张了,女儿前不久其实才回来过一次,林夕这靠着自己的本事公差回家,可比那些下乡了就渺无音讯的知青家庭要幸运得多了。 “是我太想闺女了,回头我就给闺女打个电话就好,你说这都快六月了,孩子哪里好不好卖电风扇啊。”张菊说着说着又操心起来了,这北方小镇也不知道电风扇好不好买,要不然把家里的电风扇给寄过去好了。 林一平见小妻子又絮絮叨叨起来了,赶紧进了书房准备资料去了,厂里面之前的主任马上要退休了,根据这些年的表现,那老主任是废了一点功夫,这名额就落到了他头上。 很快就要任命他当主任了,有些东西他还是要准备起来的。 张菊撇撇嘴,这老头,最近也不知道神神道道忙什么呢,那就她一个人打电话好了,张菊前脚刚出门打电话,家里后脚就来了客人。 “他大伯啊,这孩子就快要结婚了,你们家的被子……准备好了没有。”林小婶讨好的看着林一平,见张菊不在家,她心思微动;“哎呀,早前妈说的那些话,那可不是我们家教唆的,是她年纪大了,想事情有点糊涂,你看这段时间你们家也给够了妈教训,不如就趁着这次送礼,表一表态度,你说怎么样/” “态度?”林一平停笔,不明白林小婶的意思;“你要什么态度。” 林小婶趁机说:“你看这次来福结婚,其实还是比较的仓促,其实那请客吃饭的酒水和烟啊,也都还没着落呢……” 林一平眨眨眼,似乎不能理解她这么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搭把手 如果是要钱票,之前他妈来大闹一通,害的他差点连竞争主任的位置的资格都没了,那时候不是已经说好了五十块抵掉什么前尘也好所谓恩情也罢吗,为什么弟妹还要来自己面前说这些。 就算她说了,自己也不可能给她弄烟酒来啊,一瓶酒现在是好几块,烟没酒贵,但是也需要票,他手头可没这些东西。 见林一平露出了狐疑的神色,林小婶也知道经过上次她拾掇婆婆那么一闹,林一平估计是不会想以前那样就算没有都给他们家找出来了,于是生怕鸡飞蛋打什么都捞不着,林小婶赶紧改口了。 说道:“其实烟酒啊这些空缺呢,这些我们能克服,就是这罐头啊甜酒酿啊还有果脯啊,您看看能不能给我们留点,我们花钱买的,我们买不值钱的瑕疵品就好。” 不值钱的瑕疵品几个字一出,林一平脸色就有点不对了。 食品厂哪分什么瑕疵品,顶多就是包装不合格的返厂,不出口不外销,内部消化罢了,有时候产品质量实在是太好,还会找些磕磕碰碰的把戏,来福利自己厂里人。 所谓不值钱的瑕疵品,在食品厂是不存在的。 林一平自然拒绝,却听那林小婶金句频出:“那人家都说你就是下一个食品厂的流水线主任,这弄点罐头的事情不是简单得很嘛——” 林一平这会是半点继续说话的意思都没了,什么叫弄点罐头很简单,他还没上去那个位置呢,弟妹这就打算让他犯错误? “弟妹要是有门路,尽可以去买,我手头是没那个权力的。”林一平恼火了,这下他算是清清楚楚知道弟妹来的意思了,摆明了又是换一个借口来占他家里的便宜。 他们这态度还真是死性不改。 “被子的事情是我家张菊整理安排的,你要是着急就上邮局那里找找她,要是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就,就先回去,我晚上告诉她。” 林小婶讪讪:“不着急,不着急,这他大伯啊,来福也是你看着长大的,这都要结婚了,您就给,帮把手?” “五十块不够买几个罐头的?”林一平对林小婶说:“这样吧,你五十给我,我帮你买等价的罐头,怎么样。” 怎么样? 当然是不怎么样了,要是花等价的钱,那她还不如在外面买呢,来求他做什么。 林小婶没占到便宜,离开的时候颇有点难堪,回家之后对丈夫数落了一顿,不外乎说你家的大哥真小气之类的,二贵能怎么办,他也没办法啊,上次妈闹得那么难看,只能先缓缓呗,要是实在揭不开锅,到时候哥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的。 “行了,你也别借着这个时候去闹人了,大哥家的林夕不是做了卫生员吗,听说还要去医院里做事了,你说这来福是不是以后要多多和人家走动走动,又不是结个婚就要把人彻底榨干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林小婶想了想,还真是这样,干脆就歇了继续让婆婆到林夕家里闹的冲动“还是老公你厉害。” 林二贵笑而不语。 无比滴 平安镇 林夕将电话挂了,对旁边的孙芸道谢,刚才是她跑上来告诉自己家里人来电话的。 上楼落座后,嗡嗡的声音在空间里响起,林夕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白瓶子,撕去包装之后打开瓶盖,露出了里面的蓝色开口,在手臂上滑行两道,清爽的液体留在了皮肤上,没过两秒就干透了,散发着淡淡的药水气味。 她随手将药瓶子放在了桌面上,想了想又拿出了七瓶,准备两瓶寄回去,四瓶给林华茹家里,一瓶给沈廷余。 沈廷余收到的时候,在手上试了一下,很清凉:“这是什么,有点像花露水。” 林夕帮他盖上盖子:“这是治蚊虫叮咬的,涂上去也能一定程度驱赶蚊子,你留着用吧。” 沈廷余嗯了一声收下了:“我这两天开始上夜班,早饭你不用等我吃了,晚饭倒是可以一起。” “啊,上夜班啊。”这习惯了跟对象一起吃饭,冷不丁要自己吃早饭午饭了,林夕觉得有点失落,不过她明白沈廷余也是因为工作需要,就点点头:“那你夜班回来记得弄点吃的哦。” “好,我知道了。” 林夕这天上午吃饭就和孙芸搭伙了。 “今天倒是稀奇,没和对象一起吃啊。” 要知道平日里,林夕可从来都是跟沈廷余一起吃的,就算林夕有时候在医院值班或者忙起来了,沈廷余没接到人吃饭,还会特意送饭过来。 “他这两天开始转夜班,怎么,孙同志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啊。” “哪里哪里,我的荣幸哈哈。” 正吃着呢,孙芸就说了学习会的事情:“到时候我们汇合,在车站门口等小满,然后一起去。” “行。” 晚上下班的时候,孙芸到林夕的办公室里送一份报表,不耐烦的揉搓了一下手腕。 林夕见了问她怎么了。 “最近蚊子多,宿舍楼走道上还有一楼的那些角落,又不知道谁种了那么多菜,弄得蚊子更多了,我都被咬了好几次,花露水都快不管用了。” 林夕也是每天清扫屋子,沈廷余还给他安装了纱窗,加上能关门就关门,还有她在随身药店找到的药用灭蚊粉,倒是比较少受困扰,见孙芸那么难受,就用无比滴给她试了一下。 无比滴是用于防治蚊虫叮咬、湿疹、汗疹等皮肤问题的外用药品,涂擦在肌肤表面上可以迅速起到止痒、镇痛的作用。 因为成分中有薄荷脑,搽拭皮肤表面会有清凉的感觉。 孙芸一擦,果然觉得舒适了很多, “这是什么药,能不能匀我两瓶。”孙芸不好意思搓搓手:“那东西太好用了,蚊虫叮咬或者瘙痒,按一下就舒服了。” “啊,这个啊,行。”林夕想了想,这东西在药店有两箱,柜台上还有十几瓶,给出去两瓶也是可以的,只是不能多给,毕竟多少含有点激素,大批量给出去造成依赖可不好。 “好。”孙芸也没嫌少,痛快应下,问林夕:“这个多少钱。” 发际线 林夕想了想,这药店的东西都是不可再生的,要是定价的话,还是要谨慎一些的,不过孙芸平时跟自己处的好,如果只是两瓶,她倒是可以不收。 “我就送两瓶给你。” 孙芸却摇摇头。“哪能这样呢,你弄来这些东西也不容易的,你就告诉我吧。” 林夕:“说了送你就是送你了啊,这样吧啊,下次你要买我再收钱。” 孙芸只能点头,等到过两天林夕将装在纸袋子里的两瓶无比滴给她的时候,也到供销社给林夕买了两斤江米条,和承包了林夕半个月的汽水。 这倒是弄得林夕有点哭笑不得了,遇上江百合李红梅那样的不正常人多了,碰上个知道感恩和礼尚往来的,她竟然觉得很惊讶。 时间在夏季似乎成倍的朝前进,六月中旬转瞬间就来临了,林夕也该准备去学习会了。 这天一早刚拉开门,林夕就见到隔壁的孙芸已经在等着她了,今天要外出,孙芸穿了一身利落的衬衫加老板裤,头发也高高扎起,看上去就十分精神。 林夕看着她那紧紧的发型,都替她觉得头皮疼,打算等回来之后告诉她少那样高高扎头发,要知道,不少女生的发际线后移得夸张,和小时候长时间扎高高的马尾有关系的。 林夕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朝着左边的房间看了看,沈廷余这两天都上的晚班,早上这个点也醒不过来,两人都没能一起吃早餐了。 两人结伴下楼后在食堂吃了早饭就到车站等车,没过多久,见到李小满也坐着牛车晃晃悠悠的抵达了。 “这可真是累死我了。”李小满下车之后拍拍自己的腿,从李家沟子到这里,牛车足足要两个多小时,天还没亮她就起来了,还好没遇上啥状况,顺利到了镇上。 “你吃早饭了没有,买个包子填填肚子吧。”孙芸也不是第一次见李小满了,熟稔的打着招呼。 李小满摸摸肚子:“还没来得及吃,你们等我一下啊。” “好。” 两人就见李小满蹬蹬蹬去附近的国营饭店买了两个包子过来,快速的吃完就跟林夕两人一起去买车票。 上车后,李小满的鼻子动了动:“这是什么气味,你们今早还值班了吗?” 她的鼻尖隐约闻到了一种像是药水又像是酒精,可是闻起来很清爽的气味。 孙芸不明白李小满怎么那么问。 “我在你们身上闻到了一种像是酒精的气味。”李小满说道。 孙芸捂嘴一笑,和林夕对视一眼,默契的开口:“这确实算药水。” 林夕大方的将随身带的无比滴取出来,给李小满看,孙芸则是在一旁说它的功效,李小满登时也想试试,她手腕上有好几个包,最近都不怎么敢穿短袖了。 林夕拿出来,蓝色的出口处在李小满手腕上按压了一下,李小满瞬间感觉一股清凉还有微辣的触觉从手腕上传来,随之而来的就只是清凉舒适了。 之前因为和衣料摩擦会瘙痒的小包,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了:“太神奇了吧。” “是你们医院的新药吗,这可太适合夏天了,比花露水还管用。”李小满也想要两瓶,不过这是在车上,她不好意思开口。 赤脚大夫 到达槐林市下车后,三人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李小满才敢说自己也想买两瓶。 这年头,你要说交换东西或者赠与东西,那倒没事,要是说私人买卖,恐怕会遇到一些上纲上线的人,那可就会沾上大麻烦了。 林夕也在这时代生活了快两年,也适应了这种生活态度,她对李小满说了价格:“一瓶是五块钱,这个药品不好拿,估计我每个月也就只能拿到那么几瓶,你们可要帮我保守秘密啊。” 两人自然是连连点头,孙芸更是觉得自己占了林夕的便宜。 李小满当即给了林夕十块钱预订了两瓶,林夕约定回去后就拿给她。 三人朝着卫生局去,除了林夕,她们两人都来过这里好几次了,熟门熟路的一点都不陌生,找了地方坐下后,发现人还没到齐,差不多也就是坐了不到一半的人。 三人聊了一会天,房间内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林夕注意到这次来的人里面除了有穿着比较体面的医生大夫,也有一些鞋上沾着泥土的老卫生员。 想起李一林之前给的单子,上面明确了这次学习会的主题是关于赤脚医生的,林夕心道,难不成是要给赤脚医生正名的契机。 在林夕的印象中,中国的医学史上,似乎就是在七十年代左右,响应毛主席的6.26指示,给赤脚大夫们进行培训颁发赤脚大夫证,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今年。 正想着呢,有人发型油光水滑,一身中山装笔挺的进来了。“咳咳,同志们都来的挺全的,大家辛苦了啊。” 这熟悉的同志们辛苦了,让林夕的视线瞬间被吸引。 巧合的是,这次来发言教育的,依旧是林夕上一次来听宝塔糖和蛔虫讲座的那位主讲,他的样子没什么变化,态度和语气也依旧是老样子,上来先是寒暄了一番才开始说正事。 “都说小病拖、大病扛、重病不治见阎王,我们要改善这种固有的局面,诶,这个呢,上级领导啊发布了三级医疗那个,保健网,培养立得住、养得起、用得上的赤脚医生,你们一会啊,等会议结束之后,就把你们那个大队的卫生员名字都报上来。” 此话一出,不少卫生员交头接耳。 “难怪这次我们是和这些个医院里的大夫一起开会,这是要全面提高我们的职业素质了。”这是有文化,下乡后当了卫生员的知青。 “可不是吗,总觉得赤脚大夫不地道,好了,现在国家要栽培我们了,到时候我看谁还说赤脚大夫不靠谱,说我们卫生员都是半吊子。”说这话的人年纪不小,话却没人赞同。 说实话,相比医生,大多数的赤脚大夫还真是半吊子,感冒发烧长疮长芥倒是能根据经验来处理,要真有个什么病,赤脚大夫也是抓瞎。 不过大家心里清楚归心里清楚,这话可不好说出来得罪人。 林夕早就和大队支书确认过了,会议结束后直接将安国萍的名字写在了红星大队的名单上。 对象 李小满是自己来的,也将自己的名字给写了上去,想了想,把一个人给加上了,林夕看到那名字,觉得有那么点熟悉。 “李洪军是谁?” 李小满眨巴眼:“是魏国红的对象啊。” 她看了看四周,低声说:“我家里给找了关系,年后我就要调到我哥哥那边做护士了,我们那的支书向我讨主意,我想了想,觉得知青的理解能力比较好一点,就在我们院子里问了谁想学点医术当个卫生员,后来大家都想来,我们就弄了个考试。……” 结果,除了李洪军外,其他人不管是耐心上还有记忆医药使用上,都不尽如人意,这李洪军也就成了下一个卫生员的首选人物。 林夕倒是注意到了另外一个信息:“他们两个处对象了?” 李小满点点头:“是啊,我看那热乎劲,估计过不了多久,咱们就有喜糖吃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魏国红和李洪军的恋情,遭到了魏国红家里的反对。 魏国红满心思希望得到家人的祝福,但是魏国红妈妈十分不理解孩子为什么要在那穷乡僻壤的地方找了对象,还写了信给魏国红,暗示她家里很快就要安排好路子,让她招工回城了,叫魏国红不要那么一根筋。 魏国红的妈妈不仅给闺女写信长篇大论的分析,还在张菊给林夕打电话的时候站在一边对林夕说了几句,请林夕好好劝劝他。 “你说一个下乡的穷知青有什么好的,家里这么多好小伙,难道还没一个入她眼的吗,小夕啊,我也听说你找了个对象,但是人家就是有办法进机械厂给自己弄个工人名额,你看看我家国红身边那个小子,他有什么?” 魏国红妈妈着急上火,不免又说了一些阴谋论,担心人家就是故意算计魏国红欺负她年纪不大涉世未深,是自己吃不饱就想扒拉着国红这样的单纯女青年。 林夕虽然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偏激了,不过也知道是魏国红妈妈担心闺女吃苦错付良人,不过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谁也不要替谁做决定比较好,不过她肯定是先站在国红这边的,针对魏国红妈妈说的下乡男知青没本事,她有自己的看法。 “之前我去市里面开会,他们那地方的卫生员马上要调走了,国红的对象就是下一任的卫生员,也不算很差拉,卫生员每天将近有五六的工分,加上农活一干,要两个人吃饱是肯定没问题的。” 魏国红妈妈一听是个卫生员,就有点松动了,毕竟她知道的卫生员里就一个林夕,人家倒是出息从卫生员当上了一个医院里给医院买药的干事,给家里的东西一月寄上一两次,她眼有时候也听张菊说这孩子还会鼓捣些保健品回家。 “真有这回事?我家国红咋没说呢。” 林夕温和的解释;“我们之前去卫生局开会,是里面的领导说的,我也看到她们那儿的卫生员在名单上写了李洪军的名字了,您就放心吧。” 罐头上 魏妈妈表情放松了一点,要是做个卫生员啊赤脚大夫什么的,倒也可以,比光下地强多了。 魏妈妈这一放松,心里舒坦了一些,说话的音量都大了一点:“哦,哦,我家国红是跟了卫生员处对象啊,行,我回头问问她,先这样啊,你跟你妈妈聊。” 张菊接手了电话,见魏妈妈已经火急火燎的要去写信了,才对林夕解释了一句;“最近老有人说国红要在乡下生儿育女没有出头之日了,国红她妈也是担心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闺女刚处对象就升职,还直接带回家给她看的,要不然,换个位置想想,她估计比魏国红妈妈更要着急上火,毕竟她就那么一个闺女。 林夕和张菊聊了两句,就听张菊说:“最近厂里有一批瑕疵品要内部消化,外面一罐一块二,瑕疵品是包装破损,内部才八毛就能拿了,你看看你需不需要,妈本来打算给你送六七罐过去的,但是你那边认识的人好像不少,想问问你要不要我这边多给你寄一点。” “都是什么罐头啊。” 张菊想了想:“都是水果罐头,最近两三个月都只做这个,这个好卖,我告诉你啊,现在闽市这边不少地方都有冰箱,特别是那国营饭店,好多人都套近乎把罐头往人家冰箱那么一放,好家伙,那冰过的罐头别提多好吃了。” 林夕被这么一说,也有点口舌生津了,就对张菊说:“最多能买多少,我想要多一些。” 张菊说最多能弄两箱:“再多你爸爸就该生气了。” 林夕笑笑:“那我再掏钱多买两箱非瑕疵品吧,寄过来麻不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妈一会就给你安排去啊。”张菊挂了电话,直接回家揣着钱就朝着厂里走,路上遇到要出来寄信的魏妈妈。 魏妈妈一听,一拍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也买几罐寄过去。” 两人一道去了厂里仓库,这边已经等了不少人了,张菊的袖子忽然被魏妈妈拉拉,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张菊看过去,发现了自家的弟妹林小婶就挤在那里讨好的给一个女人说话呢。 那女人,是江百合她妈。 “这次多谢您了,回头我买了就拿两罐感谢您。”林小婶说这话还有点心疼,要不是二贵说以后大伯家的人情用一次少一次,她也不必来找百合妈妈合作带她进来啊,这两个罐头可是一块多,听听这价格,多让人心疼。 江妈妈本来就是打算膈应张菊的,并不是真心帮忙,至于两个罐头,其实也可有可无的,家里闺女前不久寄了三十块回来,足够她今日买罐头买一箱的了,一箱二十四罐都不用三十块呢。 张菊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当没看见,等到仓管出来招待大家,张菊落在了最后,她前一个买的正是江妈妈。 “哎呦,林夕妈,你也来买罐头啊,我还以为今天你不来了呢。”江妈意有所指:“要不然你家亲戚,怎么也轮不上找我帮忙啊。” 罐头中 这是故意说张菊小气,不帮忙。 张菊皮笑肉不笑应付两句:“我也才知道我家亲戚来买罐头呢。” 江妈妈显然不想放过这个挖苦人的机会,就站在原地要林小婶表态:“是吗,我还以为是你亲戚不帮忙,你才求上我这里的。” 林小婶看看张菊,又看看江妈妈,一时间有点头大,不过看着众人议论张菊小气的时候,林小婶心里又有点痛快。 “前几日其实我去过了你家的,你们说,让我自己来买的。”林小婶说完就低着头,不敢再看张菊。 江妈妈心里乐呵,看着张菊平淡的脸色继续挖苦;“没想到你们家妯娌之间关系处的那么糟糕啊,就你这样,我很担心以后厂里有什么事情,你会不会也这么无情。” 张菊明白了,这是针对她男人林一平升职的事情来的,那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哎,我家妯娌关系糟糕不糟糕的先不提,没想到百合妈你们家的工资多的都用不出去了。” 张菊顿了顿,不顾林小婶的脸色,直接开撕:“我家妯娌来我家,是要求我们家给她买烟买酒免费送她罐头,没想到百合妈竟然那么慷慨,也不知道你们家是怎么多出来那么多钱来管别人家的闲事的。” 林小婶脸色红红白白,私底下她占便宜另说,这光天化日的被人指着鼻子说不要脸想占比便宜,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心里不免觉得张菊太过分了。 “这我家的亲戚你都管,我们厂里这些个工友,你不能厚此薄彼吧,不如一块管了?我看大家要的应该也不多,一人四五罐,相信您这么热心一定能管吧。” 江妈妈慌了;“你,你胡说什么,她自己掏钱买的,我就是带她来而已。” 张菊哦了一声,见到大家都在议论江百合家钱多得没处花,心里满意,总算是把江妈刚才那番针对的话给揭过去了,就问江妈还买不买罐头了。 江妈妈愤愤的催促林小婶;“快点买,我这好人做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林小婶战战兢兢的买了一箱,正要掏出来两罐给江妈妈,又被她眼神给镇住,没掏出来。 走到门口了,江妈妈冷笑的看着张菊:“我家百合可孝顺了,这一箱子都是她给我寄钱买的,好叫你知道我家的钱都是来路正的。” 张菊哦了一声,对仓管的人说了一句;“剩下多少,我都要了,再给我出两箱多的库存罐头吧,我按照市价买。” 江妈瞬间来了精神,这张菊还说江家的钱来路不正呢,自己这么买下去,少说六七十,那可是他们两个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吧,真敢花,正想出言嘲讽呢,就听到张菊也郑重的说。 “我闺女在下乡的乡镇做了大夫,每个月都给我寄钱呢,这不,前两天又给我寄了五十,我们两口子也花用不了什么,打算买点东西给闺女寄回去,你也是准备买了给江百合寄过去的吧。”张菊乐呵呵的看向江妈妈。 罐头下 江妈妈气的转身就走。 可恶可恶,她闺女下乡快两年就给家里寄了三十,这林夕还给家里寄好几次,这五十啊,说寄就寄啊。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了。 张菊通体舒畅,搬罐头都不觉得重了。 魏国红妈妈也买了几罐,她家国红在那里听说挺苦的,一直以来都是家里时不时寄点粮食下去,魏家不止魏国红一个孩子,这会魏妈妈倒是羡慕起张菊了。 家里就一个孩子,倒是舒坦。 林夕收到罐头差不多都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四箱罐头着实不少,她搬了一箱子给林华茹家里送去,林华茹是不能多吃,不过家里还有两个老人嘛。 “你这孩子,来看我们送一两罐就够多了你还整一箱子过来。”张奶奶数落林夕花钱大手大脚:“这钱必须得给你,回头你也该好好存钱了,这手里没点钱以后结婚了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林夕笑笑;“人家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我给自己的师父爸爸买点吃的怎么了,您可别跟我客气。” 她从张国栋这里学到的,还有从张奶奶这里感受到的慈爱,可不是能用钱买的,只能有点好事就想着他们。 “你占我便宜啊。”林华茹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叫我爷爷爸爸,是不是打算做我长辈啊,我可不依你。” 说笑一番,林夕终于让张奶奶打消了要给钱的意思,回去后看到自己宿舍还有三箱子,就准备一箱到时候送到乡下去,自己留了一箱在宿舍,一箱拆开了给几个认识的棉纺厂的人送去。 春儿那里给送了两罐,她私底下对春儿说要是想吃可以来找她,因为她一拿罐头去找春儿,她家的小姑子就直接开了一罐起来吃,看这个架势,估计自己送再多,春儿能不能吃到,还是两说。 出了春儿家,林夕给之前帮自己买家具的赵光明也送了两罐,给沈廷余的工友一人送了一罐,拆开的那箱子就剩下六罐了,她索性带去医院,给孙芸两罐,李一林两罐,剩下的给了两个平时玩得来的小护士。 找了个时间,林夕和沈廷余一起踩着自行车回了大队。 有一段时间没过来了,林夕给安国萍、田满、安民生一人送了三罐,给了剩子家里两罐,芳婶子两罐,春儿娘家里也放了两罐,又朝着大队支书家里去。 她可不是来给支书送礼的,是给田翠芬送的。 “之前廷余被人家无端扣押,多谢你们跟着一起去讨公道,这五罐是给您的,五罐是给狗娃的。” 林夕一直很感谢田翠芬的仗义,除了刘喜那件事田翠芬是最先发现的,帮了自己给刘喜泼脏水,以及沈廷余被扣押这件事田翠芬也带头给她打气支持,田翠芬还在自己需要粗粮的时候,给了三十几斤粗粮。 不仅如此,算起来狗娃还是大队上对林夕最先释放善意的人了。 “哎呦,我家狗娃还有单独五罐呢。”田翠芬搓搓手,这可怎么是好,一下给这么多,他们家一年都没买那么多罐头呢。 尾随 “不碍事,给您就是让您甜甜嘴的,也感谢感谢您。” 田翠芬哎哎了两声满脸喜色,让林夕等一会,她自己转身就进去,数了一篮子鸡蛋和抓了两只鸡出来。“这点东西你拿着吃,还有这个,老母鸡,熬汤喝是最好不过的了。” 寒暄一番,田翠芬也收了罐头了,林夕最后是揣着一篮子田翠芬给的回礼回去了。 微风徐徐,林夕怀里抱着一篮子鸡蛋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沈廷余在前面骑车,林夕忽然觉得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岁月静好呢。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的,但是当沈廷余骑车骑到小镇上的时候,就比较拘谨了,林夕也有点正襟危坐的感觉。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街道上总有几个老太太,眼睛不错眼的盯着什么男男女女的距离,要是夫妻关系,顶多训斥你一顿,但是你们要是男女朋友关系,那可就要被这老太太团队数落上很久,什么屎盆子的话都能给你头上扣下去。 林夕也是亲眼见了一堆情侣因为拉拉手,就被人家像抓奸一样扭送到街道办事处,估计出来之后,这两人能不能继续走到一起,都还两说。 因此,林夕和沈廷余才那么拘谨。 车子在林华茹的院门停下,林夕并没有自己做饭,她选择借用下姐姐家的炉灶来处理这些东西。 沈廷余见到一个身影在不远处停下,似乎在驻足观望他这边的方向,就回头对林夕说:“林夕,你先进去,我有点事。” “噢噢,好的。”林夕挥挥手:“你去忙吧,晚上别忘了来喝汤。” 沈廷余笑笑,看着林夕进去了,才朝着那个驻足的身影走去—— 林华茹见林夕进来,手里拎着一篮子鸡蛋和两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母鸡,以为林夕又花钱买这些,赶紧说:“家里鸡蛋不缺,想吃啥姐给你买,你看你那一点点工资的,是成天往家里面搬东西,改天没钱买裙子,可别哭鼻子。” 林夕想了想自己空间里那将近一千块,在一个鸡蛋几分钱一斤猪肉五六毛的情况下,她感觉自己这些钱还是能用上一段时间的。 林夕解释这些东西的来历:“这些是狗娃他妈送的,不花钱,姐,今天就弄一只烧了吃呗。” 说完去磨蹭张奶奶,很快得到了张奶奶亲自下厨的福利,林夕屁颠屁颠的过去帮忙。 而先一步离开的沈廷余站在角落里,看着警惕的老于头,露出了一个微笑:“于老先生,是东西有着落了吗?” “是,是。”老于头带着沈廷余七拐八弯的,终于是来到了一处小院,开了门进去,老于头看了看后面没跟着人,才合上门带着沈廷余进了屋子里,将一块黑布拉开,露出了一堆凌乱的木条。 “这是老手艺桌椅,只要组装一下,又能变成完整的桌椅了。”老于头解释为什么说好的黄花梨桌椅变成了一堆木条:“要是整个拿出来,太显眼了,拆掉之后说是有人买了做柴火烧,才比较方便弄出来。” 孙科 沈廷余上手检查了一下,确认是黄花梨,就把黑布重新盖上,从怀里掏出三十块给老于头。 老于头冷不丁见到那么多钱,眼里都是笑意,之前的担惊受怕也得到了最好的慰藉,拿过钱数了数,见沈廷余看着自己,就不好意思的说:“很少见过那么多钱,忍不住数一数,对您我是绝对相信的。” 沈廷余也不计较这个:“下次有这种东西,还是放在这个院子里,只是不要在林夕面前找我,记住了吗?” 林夕认识老于头的,要是这么一对上,可不美妙。 “好,好。”老于头转身欲走,可是想起林夕之前给过他的降压药,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良知,提醒了一句:“这小两口,有什么事情最好说清楚,要不然以后留下的隐患可多了。” 他指的是沈廷余自从之前在他这里找了零件后,又单独来找他,让他留意上好的木头和金货古董等物件的事儿。 沈廷余似乎怔愣了一下:“我会找机会告诉她,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就可以。” 老于头离开了,沈廷余在原地站了一会,才离开,出来没多久,正好看见一对男女在拉拉扯扯,看样子,似乎是女的在拉扯男方。 沈廷余也就是扫了一眼,转身就到了林华茹那里,跟林夕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只不过,沈廷余倒是没有管别人闲事的举动,那一对男女中的男方,却一个不经意发现了沈廷余的路过,眯着眼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什么。 “孙科,你在看什么,我们正在谈重要的事!”江百合不满意的拽着孙技术员,也就是孙科。 说来也好笑,江百合如今才知道孙技术员的名字,还是在街道办事处一项调查中才知道孙科的名字的。 “别吵,刚才我看到个熟人。” “你就找借口吧你。”江百合拉着孙科不放手:“说好的营养品和营养费什么时候给我?” 孙科不耐烦:“我不是刚给了你两百,不够?” 他还真没看出来,江百合这花钱的功夫还不小,两百块难不成半个月就给造完了? 江百合神色尴尬,那些钱,她三十块寄回去,其他的钱前几天在街道办同事那里花了二十高价买了不少票证,到市里面一顿买,又是裙子又是皮鞋还有雪花膏,零零碎碎的买了差不多一百五,这钱可不就花完了么。 她身上也就剩下以前在大队里攒的那么三五块,那是要留着吃饭的,一直到下个月发工资之前,她可就只有这三五块了。 可是那半个月花钱花的过瘾,让江百合根本刹不住车,此时见到孙科就想起了孙科还答应过她要给她营养品的,至今还没送过来,所以在这里纠缠。 “这买营养品也要票证也要时间啊。”孙科敷衍道。 江百合眼珠一转:“我看你就是诚心忘记了,你信不信我去举报你一举报一个准?你个臭流氓!” 孙科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你非要用这个来讹上我,先想想你自己多干净,想鱼死网破你就试试。” 浓厚兴趣 江百合的气焰这才消停了。 “这里有二十块,你自己上供销社买点什么红糖水红枣干啊吃着。”孙科将江百合打发走了,抬脚就离开毫不犹豫也不曾回头。 江百合手里捏着这二十块,心里不是滋味。 “这是你对象啊,小江同志。”一个带着袖章的老太太忽然出现,吓了江百合一跳。 转身一看,是街道办的活阎王徐婆子,立刻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徐主任,您来啦。” 徐婆子冷冷的看了一眼孙科离开的方向,又看看江百合手里的钱,说了一句:“你这钱……” 江百合一个激灵,赶紧解释:“这钱,这钱是我对象给我的,让我买点吃的。” 徐婆子看了江百合好一会,点点头:“没想到你竟然在和孙站长的侄子处对象,你个姑娘家眼光不错嘛,他的条件可不赖。” 江百合绷着面皮假笑:“这不是碰上了么。” “是处对象就行。”徐婆子背着手离开了,一双眼儿还时不时东看看西看看,似乎非要找到点什么碍眼的东西去处理一般。 江百合松了口气,尽管知道自己和孙科已经说好了以后都没关系了,但是刚才说出那句孙科是自己对象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就算……孙科身上的毛病不少,在她认识的人里面,孙科的条件也是数一数二的了,要是没了孙科,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心平气和接受下一个对象比孙科条件差。 江百合揣着二十块上供销社去了,而孙科却是跟着沈廷余一路,看着沈廷余和林夕进了一个院子,又一起出来,两人之间的一颦一笑,简直是最默契的情感表现。 孙科见到沈廷余对林夕那个小心体贴样,心道:也不知道林夕是怎么样一个女子,才能让沈廷余一个大男人变得那么婆婆妈妈。 林夕,她真的有那么好吗? 孙科的心里有点蠢蠢欲动,这孙晴云特意从沪市过来找林夕的麻烦,江百合也一个劲儿的告诉过自己林夕不是个好的,可是这别的女人这么统一的说一个女人的坏话,加上孙科不喜欢的沈廷余对林夕喜欢得紧,这让孙科对林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想找个机会接近林夕,观察观察林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他从棉纺厂的一个认识的干事口中得知,他们厂新来的沈工很会搞事情,这不,又弄了个什么七日交换工作组,要去槐林市和那边的棉纺厂做交流,尽出幺蛾子。 虽然这干事是在吐槽抱怨自己去不了这个镀金一样的工作组,但是不影响孙科觉得它是个好机会。 这沈廷余不在,他才好趁虚而入嘛。 于是沈廷余出差的第一天,林夕就遭遇了孙科的食堂骚扰。 “林大夫的对象可是沈工,就让你吃这?”孙科笑笑,端着他的饭盒,一屁股坐在林夕的面前,还用眼睛去斜看林夕碗里的烧茄子和小青菜。“连个蛋都吃不上,不然我给你买两个蛋吧。” 得知 林夕眨眨眼,低头吃饭,孙科喜欢坐在这里,她阻止不了,但是可以当看不见。 “林大夫这忽视别人的功夫,还挺厉害。”孙科吃了一口自己碗里的红烧肉,竟然夹起来朝着林夕这边伸过来。 林夕皱眉,一下将自己的碗抱开,她当没看见孙科,正常人都应该知道不受待见了,竟然还自来熟的给她夹肉? 是不是有猫饼了? 孙科愣了一下,竟然有人拒绝他的红烧肉,要知道江百合跟他在一起,甚至会缠着他给红烧肉,每次跟江百合出去,红烧肉基本上都是江百合吃的。 难不成江百合的口味,不合林夕的口味,这两人不都是闽市来的么。 “林大夫不喜欢红烧肉啊,呵呵。”孙科技术说道:“那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买点?” 林夕冷哼一声,道:“你影响我吃饭了,孙技术员。” 孙科皱眉,他觉得林夕有点给脸不要脸了,还油盐不进,这样的女人,沈廷余是怎么看上的。 林夕见到孙科那个样子,都快吃不下饭了,抓起饭盒就离开,留下孙科一个人面对不少人好奇的窃窃私语,脸都快青了。 这个林夕! 他一定要找林夕好好说说什么叫基本的礼貌。 孙科揣着一口恶气来到了医院,正要上前问问林夕在哪个岗位做事,就听到某个科室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讨论。 “……是啊,我也第一次见这个病症,这怀孕还有假的?” “可不是吗,那姑娘看着也不小了,差不多二十了,难不成没见过自家妈妈嫂子什么的怀孕?竟然才半个月没来那个就觉得自己是怀孕了,哎。”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后来林大夫给看了,说是假怀孕,那姑娘愣是不相信,好嘛,不相信就不相信,检查出来还真是假怀孕,这姑娘还说不可能,说我们骗她,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出去了一趟,又裙子都是血,被一男一女又给送回来了,还说自己流产。” “那不是流产怎么有血啊。” “那是因为……”说话的人故意拉长了尾音,达到了吸引人注意的效果之后才解惑:“因为她月经来了啊,肯定有血啊,估计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 里面的人继续说什么,孙科似乎已经听不见,此时他满脑子都是愤怒,说的这个人这些事,正和江百合给对上了。 一男一女送进来,二十上下,不相信林夕,硬说是流产,这不是江百合还会有谁? “好你个江百合,竟然这么不要脸,竟然敢用这个来骗人讹钱。”孙科气呼呼的离开了,也忘了自己来医院是为了找林夕讨论一下礼貌的事情。 出了门来,孙科差点撞到了一个小女孩,骂骂咧咧了一句:“走路没长眼睛啊。” 那带着小女孩的老太太刚开始见孙科要撞到小女孩,眼前一亮差点笑出声来,结果见人家停住了,还气势汹汹牛鼻轰轰的,她瑟缩了一下,拉着小女孩站到一边了,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浓厚兴趣 一旁的小媳妇也木讷的过来一起道歉,孙科瞪了她们三人组合一眼,转身离开了。 现在他只想找到江百合要回自己的二百二十块钱,以及之前付的诊费十几块,没工夫跟这三个女的掰扯。 见到这个脾气不好的青年离开了,老太太才松了一口气:“你个臭妮,也不知道向前摔一步,要不然我们又能多几百块钱生活了,你个傻der。” 一旁的媳妇子继续木讷,看着自己的闺女被她奶奶捏耳朵掐手臂砰砰的打后背,也无动于衷。 这边的动静不小,很快引起了值班护士的注意,赶过来训斥了一顿:“要教训孩子回家教训去,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在这里撒泼的地方。” 老太太收了手;“哎呦,这不是孩子差点撞到人了,我担心她撞坏了正在教她吗,您见谅见谅啊。” 护士睨了她一眼,这恶老婆子刚才下手可没什么轻重,她甚至都怀疑这孩子是不是这老太婆家的孙女,谁教训孩子也没这么下死手的啊,还是因为孩子不小心撞到人,这就算是撞到人,也没这个老太太一巴掌打下去重。 “行了行了,别的话也不用多说,这里是医院,没病的话赶紧走。”护士隐晦的用同情的目光看了小女孩一眼,到底是不忍心,多嘴了一句:“这大热天的你们把孩子包裹得那么严实做什么,等会没病都要捂出病来。” 说着还想去拉一下小女孩脸上蒙的布,老太太三角一转,悄悄的伸出脚,想绊倒妮妮。 就在小护士即将碰到那小女孩的面巾时,身后忽然响起了林夕大夫的声音:“阿年,过来。” 名叫阿年的护士条件反射的缩手,就见身后的林夕已经大步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林主任。” 林夕点点头;“二楼202病房去查下提问,这边交给我。” 阿年转身照做。 之前还露出一点笑意的老太婆抿了抿唇,今天还真是流年不利,总是差那么一点就能讹钱了。 林夕带着口罩,她们并没认出来林夕,刚才听到那小护士叫她主任,还以为是个年纪不小的妇人,就将妮妮朝着她的方向推了推。“大妹纸,你看这孩子,她这病症能不能看好,要是不能看好,你们给我开个证明,我也好叫大伙儿知道,不是我不给孩子看,是孩子这病症,是邪性的,治不好的!” 林夕点点头,带着人到了门诊,李一林也在那里坐着呢,见状就问怎么回事。 “这老婆子说她孙女病了,还没看就想让我们开不能医治的证明,正好,咱们一起会个诊。” 说完,林夕直接对着妮妮说:“自己把面巾摘下来。” 李一林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那老太婆。 林夕,很少这样称呼一个老龄人,一般来这边看病的老人家,林夕都是问人家姓氏然后后面家上某奶奶,某女士这样的称呼,根本没听过林夕称呼一个老龄人为老婆子。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安排住院 此时,小女孩的面巾已经扯开了,露出了真容,毫无防备的映入在场所有人的眼帘。 饶是林夕心里有准备,也惊讶的眨眨眼,这孩子的嘴巴似乎更严重了,摘掉了面巾之后,还传来阵阵臭味,那是腐烂的味道。 林夕带着口罩尚且能够闻到一些,一旁准备帮把手跟在林夕身边的护士和李一林,差点没崩住表情,好在他们面对的伤口也有过腐烂或者长疮流脓的,很快就稳住了神情。 林夕让护士准备些消毒皮肤清创的药品和工具过来,自己则是带上了手套仔细检查,等到护士来了,将盘子里的东西放在她身边,她招呼了一声:“带家属去办理住院。” 听到办理住院这几个字,老太婆慌了,连忙问:“这位主任啊,你真能治啊,可别给治坏咯。” 李一林皱眉,让林夕先处理这孩子的伤口,自己将老婆子和那个媳妇给请了出去说话,林夕见小女孩想动,就提醒道:“你再弄嘴巴这次就彻底烂了哦,以后就是烂牙齿,东西都吃不了了。” 这招对于妮妮来说特别管用,不能吃东西的恐惧,让她克服了独自面对陌生人的惊慌,而且这个陌生人在给她治病,还没有骂她。 林夕仔仔细细的将妮妮的伤口给处理好,小心的嘱咐:“不要再磕碰到了,不管是故意还是不小心,你这嘴巴已经经不起磕碰了,等它坏成了豆腐,你的牙齿就是下一个受伤的地方了。” 妮妮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翁动:“谢,谢。” 她很少开口,基本出去“挣钱”都是奶奶说话,自己只要顺着奶奶的意思指着叔叔或者哥哥或者阿姨婶子,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就能吃几天的饱饭,也能少挨打几天了。 这次说谢谢,还是之前听到一个小孩对她妈妈说的,因为那小孩的妈妈给他买了点心和冰棍。 林夕还挺惊讶她会道歉的,之前在红星大队,这孩子和她奶奶联合起来冤枉沈廷余的时候,那纯属的姿态,她还以为这孩子已经没有什么羞耻心和感恩心了。 眼下见到她软软的道歉,林夕心中一紧,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会和这孩子重遇,去年,这孩子被她奶奶掌控着,抹黑了沈廷余的名声,还抢走了沈廷余昂贵的手表,并且也将自己打击得不行,如今她们再次出现,算不算是一种孽缘呢。 还是说,是因果报应。 林夕小心的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答案后也没一直让孩子说话了,静静的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外面,李一林亲自盯着这老婆子交了五块钱的住院费,不顾她的辩解,只说:“你们要想孩子能改善变好,就要继续住下去,要不想治,你直接说,付了刚才处理伤口的费用离开就是。” 李一林心思缜密,看出了老婆子根本不想给孩子治疗,却又在忌惮什么的样子,所以就抓住了老婆子的心里跟她虚与委蛇。 张国栋回忆 这老婆子果然有猫腻,在知道自己就是院长,且不会给她开什么孩子不能治的证明后,这老婆子竟然也不甘不愿的交了五块钱的住院费。 李一林回到急诊室时,那孩子已经被带走住院了,林夕靠在座位上发呆的样子。 见李一林进来,林夕想了想,对李一林问道:“我们医院,做过唇腭裂的手术吗?” 李一林沉默了一下,回答:“在我就职的三年多里,并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患者。” 基本上有唇腭裂的,都会被家里人认定为不详,连过来检查的举动都没,在他之前的老医生倒是提过曾经有来问诊的患者,但是因为他们没做过这类手术,所以没有接收。 “也就是说,如果这手术,我执意要进行,就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上吗?”林夕到底只是个护士出身,尽管后世的护士要学的东西不少,知识更是比这个年代的医护人员都要来的专业系统,但是她再怎么说,也还是个护士出身。 动手术的理论她滚瓜烂熟,可是…… 她真的能拿起手术刀,下手吗? 林夕的表情忽然变得挺灰暗的,李一林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可因为身份的关系,也不好多拦着林夕多过问,只能看着林夕垂头丧气的离开。 林夕的情绪连续两天都没好转,连倾诉的对象都出差出去了,足足憋了两天。 这日到林华茹家里吃便饭的时候,张国栋老爷子似乎看出点什么,带着林夕到院子里谈心:“最近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林夕啊了一声,犹豫的开口:“师父,兔唇的治疗,在中医上有办法吗?” 张国栋明白了:“你们医院收治了唇腭裂病人。” 林夕瞪大眼,张国栋这冒出一个西方词汇,还真让她有点错愕感,只听张国栋又继续说:“我在学中医的时候,也跟洋人大夫待过几天的,知道有这么个病症,要说这洋人大夫当时比我们强的是什么呢,他们信奉鬼神,却又无惧鬼神。” 信奉鬼神,又无惧鬼神。 张国栋点点头,似乎回忆起了那段岁月;“我那时候也就十七八,比你们现在还小,当时拜的师父跟一个洋人大夫有交情,当时是那洋人大夫在路上见到了一位唇腭裂的患者,虽说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想练习却找不到临床患者,但是他也算是一腔热血只想治好这孩子。” “洋人大夫要求给孩子治疗,还不收钱,那家的父母喜不自胜,后来更是把孩子丢给洋人大夫,洋人大夫后来才知道,那孩子一直被称作是这一片的扫把星邪祟,这家的父母早就想丢了他了,正好撞上这个愿意接收孩子的冤大头,自然丢了孩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洋人大夫找了我师父,希望我师父能做术前的准备和术后的保养调理,他在中国十几年,也知道中国的中医于调理上是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做不到的程度,因此跟我师父一起合作给这患者治疗,当时麻醉剂难弄,我师父给那孩子施针服药,使其昏昏欲睡毫无痛觉。” 原来 “洋人大夫给做了手术后,我师父每日用清毒的药水清洁患者的伤口,祛除血迹和污物,那孩子吃饭的时候都是插的管子吃流食,等了半个月,术后恢复还不错,我师父跟我一起给这孩子的瘢痕做抑制,又废了一番功夫祛疤,后来,这患者不开口,倒是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张国栋叹息:“听说那洋人大夫信奉什么基督教,相信恶魔和天使的存在,但是竟然也敢对那样的异样相貌看做病症,这在当时的国内,纯属是邪祟上身,饶是如今这个病症,也照样是被人认为是不祥的征兆,备受歧视,所以我说他信奉鬼神又无惧鬼神,林夕,你惧怕吗?” 林夕摇摇头:“鬼神之说太玄乎,但是我知道那只是一种病。” 张国栋满意点头:“那你心里的困扰,可有了答案。” 林夕握紧了双拳,她……想做手术。 想靠自己的努力,做这台手术。 张国栋补充了一句:“若是你做那执刀人,我愿意效仿我师父,为你做前期的准备和后期的护理。” 林夕听完大受震撼,师父,他知道自己的心思。 几十年前,就已经有了做兔唇手术的先例,那她享有后世的各种优秀典籍的学习,为什么还在这里茫然。 此刻,要做这台手术的信心从未如此的强烈,林夕狠狠点头:“好,师父。” 张国栋见她满眼决心和斗志,也点点头:“那我马上就去准备需要的药水。” 林夕点点头,立刻奔赴医院,跟李一林商量这件事。 李一林的顾虑比较多,那患者的奶奶和亲妈,似乎都不希望孩子好,两人的态度实在奇怪,他觉得要是做了这个手术,实在是隐患很多。 “我不建议你为这孩子动手术。”李一林说:“哪怕是我不认识那祖孙三个,我也看得出来,她们很奇怪,搞不好你会因为这件事被连累。” 林夕却笑笑:“她们会同意做手术的。” 因为在李一林将妮妮的奶奶和妈妈带出去之后,她听妮妮说了一件事,新年期间,她们在火车站正准备找神色匆匆的回乡人下手,却被一个肩上好几道杠的军人给注意到了。 据妮妮说,那军人叔叔一把就抓住了她奶奶的肩膀,妮妮的奶奶见到做坏事做到人家解放军身上了,整个人都吓傻了,这出来骗人还骗到了解放军的头上,不是茅坑里点灯——找屎吗? 后来那军人就一直盯着妮妮她的嘴巴不放,好久才松开,给了她奶奶很多钱,“只要你孩子的伤能治好,你来找我,我给你钱治。” 妮妮说奶奶当时都愣住了,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这么做。 “我姓章,人家都叫我章团长,你们这孩子以后要是治疗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军人留下了自己的地址:“如果,这里不能治疗你们家的孩子,你给我开个医生的条子,我资助你们一笔营养费,以后不要用孩子干这种事了。” 兔唇女一 李一林恍然,难怪这老婆子看着不像是要为孙女治疗的样子,却忌惮着什么,非要送妮妮来这一趟,还非要她开什么治疗不了的证明。 想必是想找那个肖团长再敲一笔钱,可是林夕的出现打断了她的计划,但是她也不敢贸然直接走人,因为那位肖团长也说了,要是有治疗的可能,他会付治疗费和营养费。 这让妮妮的奶奶是进退两难的晾在这了。 所以林夕动这手术,是完全可以做的,只取决于她自己的意愿。 “可是我看那孩子的奶奶,并不是什么懂得感恩的人,如果你手术成功,她也不会感谢你的。”李一林提醒了一句。 林夕点点头:“我已经想到了这点,不过我不是图她感谢我的,我这么做,有我的原因。” 说起来,林夕之所以这么执着这件事,第一是因为这件事算是原剧情中让沈廷余黑化的导火线,一个让他不相信人与人之间能好好相处的开端。她希望能改变掉这个开端的结果,等手术结束后她会有一个安排保护这孩子。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林夕希望能治好这个孩子,让她的奶奶没办法再靠着这个病症来对其他人下手,就算不能成功让孩子的疤痕恢复得跟正常人一般无二,也能大大改善孩子的形象,让她能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只要她动了这个手术,结果不会更坏了。 李一林看着林夕,见她已经做了决定,只能点点头:“我向上级医院申请一下,如果可以,我多争取一些这方面的资料和药物,到时候我给你当助手。” 林夕粲然一笑。眼睛笑出了弯月,真心实意的看着李一林:“谢谢你,院长。” 能遇上这样的院长,是她林夕的福气。 李一林忽然咳嗽了两声,转身走了:“事情先这样,我还有点事,你忙吧。” 林夕没怎么留意李一林的表情,下班后习惯性的看看宿舍隔壁,沈廷余还是没有回来。 她皱了皱眉,找上了最近和沈廷余走得挺近的明明。 明明说:“沈工在那里被人留下来了,也是我忙糊涂忘记告诉你了,沈工本来是去交流的,谁知道还改良了他们一款进口的车床,对方死活拦着不让沈工回来,估计时间要延后个十天半个月的。” 林夕皱眉,叹了口气跟赵光明道别回了自己宿舍。 林夕心里知道沈廷余很有本事和才能,自己要想开一点,不要总是惦记着他在眼前晃。 只是,心里实在是想念了…… 远在市内的沈廷余次日中午,就接到了赵光明的电话。 “怎么,是林夕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沈廷余开口问道。 在确定自己暂时走不开之后,沈廷余就交代了赵光明多看顾一点林夕那边,要是林夕遇到麻烦或者问题,让他多费点心,也及时给自己打电话。 这边厂里的电话比较机密,不好叫无关人员知道,不然沈廷余就自己打过去跟林夕说了。 兔唇女二 赵光明不敢承认自己忘了告诉林夕,是林夕打过来才想起要告诉她沈廷余被滞留的事,不过他也不敢全部隐瞒下来,就说:“林大夫知道你要在外面多留一段时间,很失落的样子,估计是想你给想的。” 沈廷余顿了顿:“……劳烦你多多照看一下,我这边,会很快结束的。” 挂了电话,沈廷余双眼微眯,朝着机械厂厂长办公室而去。 林夕虽确认了手术意愿,但是并没有马上开始对孩子进行手术,而是去了一趟槐林市,有了李一林的介绍信,她拜访到了一位外科手术大夫,一番讨教之后,又借了书籍回来再次确认查看。 不仅如此,她还申请了一间医院多出来的屋子,尽力将它布置成无菌的样子,弄回来兔子,白鼠等小动物,先上手试验,确定自己对于血呼啦的场面并不会觉得不适之后,才稍稍安心一点,和张国栋开始学习起了麻沸散的熬制。 早在千百年前,麻沸散这东西就已经出现,只是在传播的途径中,配方许是经过了后人的修改甚至是缺失了某些药材,制作出来的麻沸散不如古代典籍中的那样有效。 但是在麻醉药资源紧张的情况下,它就是最好的麻醉制剂。 “曼陀罗花,生草乌,全当归,像白纸,川穹,炒南星,羊,羊踯躅?”林夕是越看上面的药材越心惊胆战,这些东西在她的认知里,好几样都是有毒的,还是剧毒。 张国栋耐心的给林夕讲解:“草乌成药后,熬制两个时辰以上,毒性几乎就消了,其实很多中药材原本都是有毒的,所以需要炮制,也需要对症下药,斟酌用量。” 林夕点点头,默默记下。 就在林夕如火如荼的准备手术的时候,妮妮的奶奶看着兜里越来越少的钱心里发慌,本来那个冤大头长官给了她五十块的,但是这段时间,林夕把妮妮留在医院,李一林各种道理一讲,直接把妮妮手术的事情定下。 她原本手里的五十块除了一开始交了五块住院费,陆陆续续因为吃饭、买药等各种需求花去了十几块。 又被林夕一句:“穿那么邋遢的衣服会影响伤口,造成细菌感染,你要么买一床新被子,要么给孩子买两身衣服,不然那注射杀菌药一针十块。”又吓得她花三块给妮妮买了两身干净二手衣服。 这再一看,手里就剩下二十来块,那什么林大夫还说要花五十块做手术,哎呦,那真是要了她的老命,那她岂不是赔死了。 火急火燎之下,章团长三字忽然闪现在妮妮奶奶脑海里。 “对啊,还有那个冤大头!”妮妮奶奶觉得不能这样坐吃山空,反正那冤大头不是说了吗,只要孩子碰上能给她治的大夫就找他,他会付钱。 想到就做,妮妮奶奶交代了自己儿媳妇一声,撒腿就跑,没有介绍信,她就租了牛车朝着那章团长所在的方向而去。 兔唇女三 路上,她看到一个带着手表踩着小皮鞋一身体面衣裳,还拎着行李箱的年轻姑娘,眼馋的在她身上扫视了两眼,这要是妮妮没住院,眼前这姑娘又是一头大肥羊啊。 算了,正事要紧,大不了到时候妮妮给治完了,再出来撞撞,搞不好还能被那个冤大头同情,再给一笔钱。 至于妮妮会不会痛,医院大夫给治好的病被破坏他们会不会受到惩罚,那就不关她这老婆子的事儿咯。 提着小皮箱的孙晴云,不知道自己被讹人讹成精怪的老太婆给注意到了,也不知道自己侥幸错开了她的作案机会,此时的她正在等火车。 这个鬼地方,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满心思冲着爱情来,结果爱情没接纳她,她还伤了脸,黑了皮肤,劳损了腰肌,还损失了钱。 更重要的是,她爸的名头都被她用了好几次,却还是不能彻底整垮林夕,反而因为之前利用职位交换对林夕假公济私的事情被张成抖落给她爸了,现在家里明令禁止她继续留下乡下。 “我给你想办法招工回来这边的医院,你要是半个月之内不想办法解决你那边的破事上车回来,以后就别回来了。”在孙爸爸这句话的要挟下,孙晴云只能暂时放下了这边的一切,赶紧包袱款款买了车票上车。 不过,她可不是灰溜溜回去的,而是到沪市的外资医院做护士,她心中自觉比林夕在这鸟不拉屎的三流诊所里做主任体面多了。 要知道,她要去的可是沪市。 “有本事你真的跟沈廷余回来探亲,到时候看我怎么羞辱你。”孙晴云想到林夕和沈廷余的一举一动亲密无间就心痛,那么好的男人,偏偏是个瞎子,看上林夕这么个村姑出身的丫头。 就在孙晴云上了火车的时候,妮妮的奶奶也一脚踏在了地面上,对面眼前的建筑物,她有点腿软,这章团长还真是兵团的领导啊。 “站住,这里闲杂人等不能入内,快点离开。”站岗的警卫员见状,赶紧出来驱逐妮妮的奶奶。 妮妮奶奶在受害者面前凶悍得很,在背着枪的士兵面前可不敢放肆,赶紧说:“是章团长让我来找他的,我是章团长的人。” 警卫员的表情有点惊悚,好一会才组织语言:“你说的是你是章团长认识的人吧。” 心道章团长也不可能那么重口味啊,就算他已经快五十了,也犯不着配一个看着七八十的老婆子吧。 “哎呦,是是是,是这么回事,章团长在不在啊,我有急事找他。”妮妮奶奶做出个自己拍自己嘴的做派,看起来狗腿味十足,这警卫员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汉奸出身了。 “你先在外面等着,我进去报告一下。”警卫员交代了一起值班的兄弟一句,就进去报告了,不一会就出来招呼妮妮奶奶进去,妮妮奶奶诚惶诚恐,一路上都不敢左右看,直到上了三楼来到了章团长的办公室,才敢偷摸着看章团长,是不是她见过的冤大头。 兔唇女四 这一看,还真是! 章团长认出了妮妮的奶奶,招呼她坐下,寒暄两句就问她来找自己有什么事。 “哎呦,要不说我那天遇到你是见福星了么。”妮妮奶奶一拍大腿,将平安医院能治好她家妮妮的兔唇这事给吐露了出来,最后总结了自己的目的:“……事情啊就是这样,只是这做手术实在是需要的钱太多,我们这些地里刨食的,根本就没办法承担。” 章团长先是双眼微怔,随后惊喜的追问:“你说的是,平安镇有医生能给你们家小孙女做手术治兔唇??” 这手术,他只听人说在京城和沪市才有人做过的啊,听他们团里的军医说,这手术在外国不少见,但是在国内,那可没几家。 “你说的是真话,没唬我???” 许是章团长的震惊和激动,让妮妮奶奶一紧张,啥都说出来了:“是啊,据说给动手术的是一个主任,都是她说的可以治,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顺便给我点钱。 “好,好,是要看。”章团长起身,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才勉强冷静下来,想起妮妮奶奶说的需要钱,他从抽屉里还有自己身上找找,找出来三十几块递给她:“你先拿着,我这边暂时走不开,明天我就过去看看。” 妮妮奶奶一看只有三十几块,心情不是那么美好,但是知道这章团长许诺会去看妮妮,想必到时候还是会再给一点的,于是高高兴兴的自己回去了。 医院里,林夕将妮妮妈给打发出去了,给了妮妮一个水煮蛋,这段时间她在培养和妮妮的感情,时不时给妮妮送点吃的,也把想了解的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 首先是她很在意的沈廷余的那块手表,据妮妮的回忆,那块手表,被她奶奶送给小儿子的对象当聘礼了,想要拿回来,估计要费点事。 其次,妮妮的奶奶骗了不少人,但是她们村子里的人她是不敢骗的,大家只知道妮妮奶奶是带着孩子出去要饭所以时不时有钱,尽管鄙视妮妮奶奶利用妮妮,但是谁也想不到妮妮奶奶的做法,实际上更恶心,更骇人听闻。 最后,是妮妮对于家人的态度,林夕察觉到妮妮希望她长大了,能嫁给一个管她饭吃,不会打他的人,不管人家长什么样子。 才几岁的孩子,就说出了这样早熟却又幼稚的话,林夕除了辛酸,也盘算起了把妮妮送福利院的念头。 就算福利院里也不是什么顿顿吃肉的好日子,但是比起跟那样的恶魔奶奶在一起,妮妮的生活会好上很多。 看着妮妮吃完那个鸡蛋,林夕给她擦擦嘴,做出了噤声的手势:“我给你吃东西这事,不能给你娘和奶奶知道,记住了吗?” 妮妮重重的点头,跟林夕拉了个勾勾。 林夕出来,正好撞见了妮妮妈妈过来,她刚才被林夕打发去给妮妮打水了。 “林大夫。”妮妮妈妈恭敬的称呼了林夕一句。 兔唇女五 林夕点点头,不咸不淡的交代了一句:“快到中午了,记得拿着条子去给妮妮做点吃的,别吝啬钱,一场手术下来,是要损耗不少人的精气的。” 她对妮妮妈妈热情不起来,先不说以前妮妮的奶奶讹诈沈廷余的时候,这位亲妈看着妮妮那凄惨的模样一点都不心疼的样子,就说这段时间,她从妮妮口中得知她妈妈还劝婆婆不要花那么多钱,她算是对亲妈两个字有了不一样的印象了,这哪里是亲妈,简直是毒妇。 妮妮妈妈先是点头,随后又叫住了林夕。 “林大夫,我闺女这嘴,真的能好吗?” 林夕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经过治疗,不会比之前更惨了,她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妮妮妈妈点点头,眼中神色莫名:“总觉得林大夫声音熟悉,能不能让我瞧瞧大夫的样子,也好让我记住救苦救难的林大夫长的什么样子。” 林夕口罩下的嘴唇勾了勾,这妮妮的妈妈能跟她婆婆同流合污那么久,也是有几分本事的,这是怀疑上自己了吧,才想看自己的脸。 “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责所在。”林夕避重就轻:“中午了,你该去打饭了。” 妮妮妈妈点点头,被拒绝了,也还是那个看上去恭恭敬敬的样子,端着五毛钱租来的饭盒下了食堂。 妮妮妈妈端着打好的饭菜,回来的路上,见到一只蜈蚣从墙角划过,她的眼睛眯了眯,脚步一顿,还是朝前继续走着。 算了,等婆婆那边实在是要不到钱,或者准备撤离这里的时候,再用那个办法吧。 “扣扣。”林夕刚回办公室不久,就有人敲响了她的门。 林夕抬头一看,是肚子已经显怀的姐姐林华茹。 她赶紧站起来将人扶进来,这动作惹得林华茹有点不好意思:“我这才四个多月,哪里就那么金贵了。” 别人家的孩子都揣在肚子里六七个月还下地呢。 林夕白了她一眼:“孩子是你的没错,但也是我的外甥,我心疼行不行。” 林华茹笑笑,摸摸肚子,口里说着:“以后一定告诉她,她小姨对他,比他亲娘对他还好。” “我可记着了,到时候你可别改口。” 打趣了两句,林华茹带来一个消息,她来镇子里也半年了,认识了一些街头街尾的邻居,最近听说有一个大院子里面的人遇事儿了,那屋子准备卖了拿钱抵债,过来问问林夕有没有什么想法。 “那院子是个青砖瓦房,比我现在住的还要大上一些,里面我没看着人家门是关的,不过听人说里面房间就有十几个,还有家具什么的都没弄走,因为要的钱多,所以还没卖出去,我寻思着你是不是有那买房的念头,过来跟你说说。” 林夕眉头一簇,大院子,买房? 其实她买房的念头不大,再过两年就是七六年了,到时候知青们肯定都大批量回城了,至于她自己嘛。 她也许也会在那时候离开这里,也许会跟着沈廷余去沪市,要不就回到闽市,不太可能在这里长久下去。 院子上 不过,看看倒也无妨。“那我回头去看看,那房子是开价多少才一直没人问。” 林夕也是好奇,这镇上的居住条件还是比较紧张的,一个小小的房间能住上一家七八口人,有的人家夸张一点的,四十几平的安置房能住上三代人。 如果有院子要出售,价格还成的话,应该会有人凑钱或者凑人,一起把院子盘下来,一个院子如果按照林华茹说的那样比她现在住的院子还大,那少说两百平往上,住几户人家还是可行的。 一户出个一百两百,应该也就够了吧,毕竟林华茹那个屋子也就花了几百。 “要一千五。”林华茹刚开始听到这个价格也惊讶了一下:“不过听人说里面的家具齐全电器也有,就是这价格人家一分不让还要立刻全部用现金支付,所以问的人多,买的没有。” 这么一说,林夕也来了兴趣了:“不然一会下班去看看?” 反正沈廷余不在,她下班一般也就是回去看书。 林华茹想了想:“成。” 她就猜林夕手里有钱能买下那个院子,有些话在外面其实不好说的,那屋子,其实有好东西,里面有几箱子的书还有不少什么试验器皿,还有留声机啥的,房主可说了,买了屋子,那些东西他全部送。 她听一个老街坊说,那个院子最早是一对留过学的博士夫妻养老住的,结果运动一开始,他们就被发配到西北农场去了,家里的屋子被一个gw会的干事给占了,现在那干事好像是要升职还是怎么样,就要凑钱离开才决定卖房子的。 要不是有这些条件在里面,林华茹也不会特意走一趟过来说这件事。 傍晚林夕下班的时候就跟林华茹一起慢悠悠的走过去了,结果一到地方见了房主,呦呵,还是认识的。 要卖这房产的是张成,也就是跟孙晴云合作要把林夕关起来,结果因为缺药又把林夕给放出来还补偿了一百块和一封道歉信的张成。 没想到啊,两三个月没接触,这人还要升职了。 张成似笑非笑,这小姑娘看起来普通,他这一千五的屋子倒也敢过来看,想必是手里有那么多钱的。 当下就跟林夕介绍起这大院子来。 林夕预估得没错,这屋子从围墙开始算,足足有二百七十平左右,是个一进的院子只不过有后院,大大小小的房间错落有致,大概有七间屋子,一个厨房,一个浴室一个厕所,后院有天井,还有一个排水的地方,从后院埋了管道,到厕所一看,不得了了,竟然是有蹲厕的。 要知道,这时候大部分的人,用的可都是马桶,还不是抽水马桶,是用了第二天要刷的那种马桶,也称为痰盂。 传闻中的留声机林夕是没见着,不过屋子里的摆设都很讲究,还看到了酒柜,只不过被改成书柜,里面都是一些红人语录,主卧里还贴着领袖的图片,床都是铁架子床,但是有一种浪漫工艺,看得出那些弯弯绕绕的花纹都被刮过,只残留了一些细碎的颜料在上面。 加上红木家具,每个屋子都有的灯具,可以想象得到,这院子以前也辉煌过。 院子下 林夕的兴趣不是很大,尽管有一点心动,但是她手里的钱就一千三百多,这院子要是买下来,按照她的习惯,肯定是要床品全部换下,里面好好修整一番,而且她还要吃饭穿衣呢,别说手里没一千五,就算有,也要掂量掂量。 张成是看出林夕很满意的,注意到林夕的视线在酒柜上的书籍停留又露出失望的样子,张成眼神一凛,对着林夕招手:“林大夫,有个东西是买屋子的赠品,您来掌掌眼。” 林夕跟他走到了一个房间,他从床底下拉出了一个箱子,小心翼翼的打开,林夕眼前一亮,里面竟然有外文医书。 还是外科和儿科的。 这东西在市面上,她可别想买到,就算是图书馆,也断然看不到这样的书籍。 “您看这院子……”张成笑眯眯,觉得这件事基本要成。 林夕咬咬牙,实在是割舍不下这些书籍,可是钱她也不够啊。“我回头找我对象问问,要是合适,我就买。” 这是暗示张成,她手里的钱不够。 张成琢磨了一下:“那我只能等你三天,到时候你那边没信儿的话,我就把院子分开卖了,我也是心疼这院子啊才想着卖给同一个人。” 是不是心疼这院子,张成自己心里清楚,不过要找好几户人买也确实麻烦,他爹娘还在平安镇不肯挪窝呢,要是几户人家住这里,平日里磕磕碰碰又吵架生矛盾,成天找他爹妈,那可就烦死个人了。 但是要是实在来不及,他也只能将院子拆分买了,再把里面东西卖一卖,应该也能凑得差不多。 林夕离开后,林华茹就拉着林夕说:“你要真喜欢这院子,差多少我让你姐夫想想办法。” 林夕犹豫了一下,实在是那箱书挺吸引她的,她不好说自己身上有一千三,只能折中说:“我这里有几百,到时候找沈廷余也凑几百,应该还差两三百。” “害,就两三百的话,姐就给你拿了。” 林夕顿了顿,道:“我再想想。” 虽然对院子也很满意,但是为了这个院子就要让之后的生活紧张的话,她选择花点心思买下那箱书好了。 院子的事情还没决定好,林夕就准备起了手术。 妮妮的身体经过这半个月的调理,和初见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林夕寄到槐林市福利院的信件也得到了回执,说是愿意接收这么一位可怜的小女孩,如果有需要,他们会走派出所的关系,让这孩子顺利脱身还不影响林夕。 林夕满意点点头,做好事她愿意,但是也要看看做这好事会不会连累到自己,福利院的人能这么想,算是再好不过了。 “这就要手术了?”妮妮奶奶有点心生不宁,那天那章团长给了她三十几,但是这手术费,林夕说是要好几十的,要是她把钱用下去了,那章团长没来,她岂不是亏大了。 “不行,我家孩子要等两天手术。”妮妮奶奶驳了林夕的安排。 把柄 林夕挑眉:“行啊,那你们把孩子带走,我不伺候了。” 妮妮奶奶愣住了,这大夫不是应该好言相劝再降价的吗,这做买卖到哪儿不都是这样的。 这林大夫怎么就这么刚呢? 林夕冷笑一声:“就算不做手术,你也把这几天的住院费结了,要走的话赶紧下楼办手续去。” 她可不惯着这个老妖婆。 妮妮奶奶眼神凶狠的盯着林夕,越看越觉得昨晚自家儿媳妇说的没错,这个林夕可不就是在针对她么。 这么想着,妮妮奶奶一下就扯下了林夕的口罩,好在口罩厚实,要不然林夕脸上飞多出几道抓痕不可。 “你干什么!”林夕呵斥一声,后退了两步。 不过她白皙清秀的脸也彻底的映入了在场两个女人的眼里。 “是那个卫生员!”妮妮妈妈一下就说出了林夕的身份:“我猜的没错,就是这个声音。” 之前在红星大队,林夕这嘚啵嘚啵的嘴上功夫和攻心术,差点没让他们娘两下不来台,也差点讹不成钱,要不是周围有个傻不愣登的江姐头,她们脸扯那男知青的手表都没办法。 “我说呢,老是有种被针对的感觉,感情你这是公报私仇啊。”妮妮奶奶这下可来了底气了:‘我倒是要找你们院长说说,你这样的乡下卫生员,竟然敢来这里冒充医生还要给我家孙女开刀,他这个医院还想不想开了。’ 被戳穿了身份,林夕也不尴尬:“哦,你要说就去吧,找不到路的话我叫个小护士给你带路。” 林夕这有恃无恐的样子引起了妮妮奶奶的注意,一般人被拆穿了身份,是这么个处理方法吗? 还是她有什么底气,能让院长都听她的。 对了,院长是个年轻后生。 “我说呢,你这么狂,原来是跟那院长睡——” “啪!”林夕手气掌落,又是“啪——”的一声,直接扇了那妮妮奶奶两巴掌,将她都打蒙了。 “你敢打我!哎呦,你这贱——” “啪啪、”林夕又是抓着她领子几巴掌下去:“嘴巴不干净我帮你清理清理。” 说着,林夕拿起了桌边本来要给妮妮消毒的棉签要往她嘴里塞吓得妮妮奶奶喊救命。 “疯婆子,疯婆子——疯了!” 妮妮妈妈见状想帮忙,林夕早有防备一脚踹过去,随后把快控制不住的妮妮奶奶给甩到妮妮妈身上去。 她可没有力大无穷的金手指,刚才也是打了她们一个出其不意,真要长时间打架,她可坚持不了多久。 地上的两人摔作一团,赶紧起身要讨回气场,就被林夕一句话定在了原地:“墩子同志,在炼钢厂上班还过得去吧。” 妮妮奶奶惊骇的看着林夕,本来抬起来的手都停住了,微微的颤抖。 林夕笑笑,心道,果然是拿捏住了妮妮奶奶的把柄。 这是人就会有把柄就会有弱点的,不管她够不够恶。 “你,你想怎么样。”妮妮奶奶放下颤抖的手,将它背过身去。 交易 妮妮妈妈还想劝她大发雷霆教训林夕,反而被妮妮奶奶扇了一巴掌:“没你事,滚一边待着。” 林夕坐在一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刚才打了人家四巴掌,现在手掌还隐隐的麻呢。 “我要你拿回那个男知青的手表。”林夕第一个要求就差点让妮妮奶奶炸毛。 林夕一个墩子同志单位知不知道您在外面做什么,就把她镇住了。 “第二,妮妮这个手术,我要做,手术费你们可以不给,但是这孩子,归我。” 妮妮奶奶阴沉着脸:“你还没结婚吧,要个孩子做什么?” 她是过来人,一看林夕走路的姿势就知道是个姑娘家,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要个残废的孩子做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这两点答应我了,以后相见就当不认识,墩子这个名字,我也会忘记。”林夕好整以暇,不怕她不答应。 妮妮奶奶看看林夕,再看看床上的妮妮,忽然问了一句:“妮儿,你跟谁。” 妮妮妈站起来死死看着妮妮,用目光威胁着她。 但是妮妮已经过怕了这种日子了,而且医生姐姐说过,会送她去一个地方,那里的孩子都跟她一样可怜,她们只要乖乖的不惹事,就能有吃的,自己再努力一点,以后能东西能做手工挣钱。 她不想一次次被撕裂伤口摔裂伤口砸裂伤口了,那种痛其实就算经历过很多很多次,她也还是能清楚感受到痛的。 太痛了,她受不了了。 “跟,医生姐姐。”妮妮缓慢坚定的说出这句话。 妮妮妈冲上来要给妮妮一耳刮子:“你这个没良心的啊,人家几句话就把你哄走了,老娘辛辛苦苦生下你拉扯那么大,你这个没良心的短命鬼啊,你作孽啊。” “别演戏了。”林夕将她推开,如果成为父母也要考试合格才能被称为父母,那这位妮妮妈绝对是没有资格的。 虎毒尚且不食子,她的狠心冷漠程度,绝对不低于妮妮的奶奶。 毕竟,这孩子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她却能和妮妮的奶奶同流合污这样虐待一个孩子,在林夕经历过的世界里,这个年纪的孩子,才刚上中小班。 “不是所有的爸妈,都配得上这个称呼的,你不配。”林夕不想继续跟她掰扯,直接转向了妮妮的奶奶:“怎么样,成交吗。” 妮妮的奶奶表情红红白白青青紫紫的变幻了一番,随后点点头,咬牙切齿:“我答应你,要是墩子那里有麻烦,我拼了命也不要你好过。” “你放心,就那种人物,不是因为妮妮,我都不会提这个人名字。”林夕摊手:“好了,你们可以走了,赶紧去拿回那个手表,这孩子接下来就归我了。” 妮妮奶奶甩手就走了,妮妮妈妈还是站在原地,冷冷的看了妮妮一眼。 随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对林夕说:“我想照顾孩子两天——” “这话三岁小孩都不信,你走吧。”林夕心道,回头要让护士站的同事们多看看这孩子这里,不要让坏人有可乘之机了。 动手 “你好好休息。”林夕安抚了妮妮一会:“我说过的事情一定会给你安排好,不过你娘要是给你什么东西,你可千万别吃,知道吗?” 她也是防范于未然多说两句,毕竟那样的人,很难说会对妮妮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妮妮点点头,乖乖的闭上眼休息。 林夕离开后,她才睁开眼,眼睛里泪汪汪的,也很迷茫。 虽然以后伤口不用被撕裂,也不用骗人钱,她很开心,可是奶奶和妈妈忽然走了,她心里还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两天后,妮妮的奶奶上门,将手表交给了林夕,林夕注意到那手表上非常的脏还有一股子臭味,也不知之前到底是戴在什么人的手上,就戴了手套才接过这个手表,打算一会拿清洗剂和不伤手表的消毒水给它擦拭干净。 手表被她小心的包好放在一边,至此,要妮妮奶奶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一半,她在桌上奋笔疾书,写下了一份收养声明,落款是福利院的,妮妮奶奶估计不识字,没注意到落款,只看到了日期和年月日是今天,就撇撇嘴在上面按下了手印。 事情都昨晚了,林夕也给她吃了定心丸:“墩子这两个字,只要你不出尔反尔来找妮妮,我也不会再提。” “那就最好。”妮妮奶奶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却是朝着章团长那里走,等从兵团出来,她手里又揣上了五十块,这样才不算亏吗。 她本来还想抹黑林夕两句的,想想自家的墩子,还是憋住了这个念头,带着蔫吧的儿媳妇回去了。 此时,她倒有点想让儿媳妇再生出一个兔唇了,要知道妮妮这个兔唇,可是给家里带了好几百的收入啊。 想起她当初在红星大队,林夕说过的孕妇受到撞击都会导致孩子畸形…… 妮妮奶奶看向儿媳妇的眼神忽然有了那么点阴森的意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章团长这边刚给了钱,就朝着平安医院去。 两天前他跟家里人说平安镇有能做唇腭裂手术的时候,家里没一个人相信他,就连他儿媳妇,他孙子章宇泽的亲妈,都不相信章宇泽能碰上做唇腭裂手术的大夫,还是在这种穷乡僻壤。 不管是不是假的,章团长都觉得要好好过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沽名钓誉的大夫,他一定会严厉训斥的。 而林夕此时,已经将妮妮推进了手术室,张国栋配置的药水也送了过来,没多久,服下药水的妮妮就昏昏欲睡了,但是她还是拼命睁大眼:“我,我不想睡,我怕。” 林夕在她额头上摸摸:“相信我,等你醒来,一切就不同了,乖,睡吧。” 妮妮眨了眨眼,最后还是屈服于睡意,沉沉闭上眼。 林夕拿起手术刀,对着旁边配合的李一林点点头。“开始吧。” 手术室外,孙芸和阿年紧张得不行,虽然不是她们在里面帮忙,要在外面值班,但是一想起林夕和李一林正在里面给一个兔唇的孩子改变命运,心里就激动得要命。 解决 “我以前在槐林市,都没听过这门手术有人做,希望院长和林主任能做成功。”阿年是槐林市的人,在市里面医院不好进,才被分配到平安镇来的。 此时见李一林和林夕在里面给兔唇的孩子做手术,心里也诡异的有了一种参与感。 这是她们医院做出来的手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医院的一份子,如果做成功了……那绝对是一件值得津津乐道的事情。 如果不成功……算了,她不想有这个念头。 “同志。”就在阿年和孙芸拉着手紧张的注意着手术室的动静时,她们身后传来一个男音:“请问,今天医院是有一场唇腭裂手术吗?” 阿年和孙芸双双回头:“是的,请问您是——” 章团长顾不得擦去因为小跑进来出的汗,对两人说道:“我是听人说的,请问那手术结束了吗?” 孙芸指了指门关得紧紧的手术室,章团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前一亮,颇有点想冲进去看看的架势。 孙芸和阿年赶紧拦住了他:“手术的时候不能打扰,您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到那边凳子上坐着等等。” 章团长按捺下自己激动的情绪,算是克制的坐了下来,眼睛不错目的盯着手术室的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道门被人由内向外推开,一张病床从里面推了出来,章团长蹭的一下站起来,他看到了躺在上面的小女孩正是他之前见过的妮妮。 她的嘴巴被纱布包着,看不清嘴上的情况,孙芸和阿年上前帮忙,小心翼翼的帮着林夕和李一林将孩子推回了单独的病房。 眼下病房的需求不大,林夕专门给妮妮安排在单独的病房内,看到孩子被送回之前的病床上了,林夕才去洗手消毒,也摘下口罩透透气。 刚才在手术室这两个小时,真是耗费了她几乎所有的精力,好在就目前来看,并没出现什么差错,接下来的几天就是要特别留意孩子伤口,别让它感染了。 “辛苦了,林主任。” “林主任,你真是太厉害了。” “院长,妮妮什么时候拆伤口上的纱布,这次手术怎么样,你给我们说说呗。” 林夕和李一林几乎是被医院里的工作人员给包围了起来,李一林耐心的回应大家的问题:“就目前来看,不算失败,就是要特别注意之后的护理,不能让伤口出现感染,。到时候我们会安排专门的人全天看护这孩子……” 见李一林已经解释上了,林夕站起身,准备去喝口水,没走两步,眼前忽然出现个高个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军装,死死的盯着她。 林夕没从这眼神中感受到恶意,却也不习惯被人这样看着,重新戴上口罩准备错开这个人,却被他拉住:“你这么小,竟然能动手术了,你还有资格证吗?” 其实也不怪他多想,林夕本就长得显小,看上去就十七八的样子,这样年纪的姑娘给一个唇腭裂孩子动手术,说出去,谁都是要质疑三分的。 没有绝对 只是这话在医院其他人听来就不那么美好了。 “你是谁啊你,怎么说话的呢。”孙芸站在林夕身边,看到章团长,上下看了他一眼:“就是你刚才来问我们唇腭裂手术的吧,我还没问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呢,你说是别人告诉你的,那我也问你一件事,这孩子是被家长虐待抛弃的,你不会就是她没良心家长的好友,准备过来碰瓷闹事的吧。” 章团长不解,妮妮奶奶前脚才从他这里又拿走了几十,怎么会是抛弃了孩子的。“孩子奶奶刚从我这里拿走了五十,我跟她前后脚来医院的,你说的抛弃是怎么回事?” 孙芸冷哼了一声:“果然是认识的。” 林夕却灵机一动:“你是章团长吧。” 章团长点点头:“姑娘,你认识我?” 林夕:“我不认识你,但是我听过你名字,是妮妮说的,她说在火车站有个叫章团长的叔叔帮助过她,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你跟我上去吧,有什么问题,我一一回答你。” 章团长没有异议。 林夕对孙芸笑笑:“要不是这人的资助,估计我们也见不到妮妮来医院的这一天,孙芸,妮妮这孩子这两天就交给你护理了,可以吗?” 孙芸不放心的看看章团长,才对林夕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做到:“妮妮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小心看护的,你也小心点,跟她奶奶那样的人打上交道的……”能是什么好人。 见章团长凛然的视线看过来,孙芸哼了一声扭头离去。 林夕带着人上她的办公室去了,见到门上的主任办公室几个字,章团长不自觉的挑眉。 落座后,章团长就没再问资格证的事情了,而是针对妮妮的病情问了几个问题。 林夕注意到这位章团长似乎对唇腭裂手术有着极浓的兴趣和关注度,又听他问做这手术的最佳年龄以及妮妮的术后护理,干脆就一一回答了。 “这个病症是需要一个长时间的战斗准备的,最好是在孩子八个月到十八个月之间完成颚部软组织的缺损修复,九岁到十一岁的时候完成恢复牙弓的骨性支持,换牙后,也就是十三十四岁左右做正畸和正颌的联合治疗,在十八岁后就基本完成常规的序列治疗了。” “至于术后的护理,就是我刚才对护士交代的那样,要有人专门护理,加强看护,大概七天后拆线,短时间内吃流食,没有伤口感染和再次出血,基本可以出院。” 章团长听得火热:“可是你给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做手术了,是不是表示六七岁的孩子,你也能动手治愈。” 林夕额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说,医学界,其实是没有绝对两个字的。 这手术她算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动手的,难说之后还会不会做同样的手术,毕竟妮妮是已经被家人反复蹂躏过伤口,情况不可能更糟糕,也不可能在别人那里得到手术治疗,加上妮妮的情况特殊,就算做了手术,林夕也只能说她尽量保证妮妮的伤口不会比以前更惨了。 温情 至于治愈这个说法就比较难把控了。 如果说不影响生活又看不出瘢痕算是治愈标准,那就算是二十一世纪最好的整容大夫和外科手术大夫联手,也做不到所谓的治愈标准,更何况唇腭裂这个病后期还需要用特殊的方式来学习语言达到正常标准。 林夕见章团长还在等答案,就问他;“您是有亲属也有,这个症状吗?” 年龄都问的那么具体,估计章团长是亲属也有这个唇腭裂的情况了,不然很难解释章团长对一个路人小女孩这么关注,给钱不说,还亲自上门来问。 章团长顿了顿,郑重点头:“林大夫,您就告诉我,这个手术,您是不是能做。” 林夕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做了一台,现在我也不能保证绝对成功,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关注一下妮妮的术后护理,至于要不要另外开一台唇腭裂手术,很抱歉,目前我没有这个打算。” 章团长愣住了,下一刻他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质疑林大夫你的医术,只是这手术,其实我跑了很多地方,都不见有人做过,所以我一时着急,就——” 就发出了质疑。 林夕摇摇头,其实他说的话,也不算是质疑,是个事实,资格证这东西,她还真没有。 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被知道了,不被喷死就怪了。 林夕做了手术,前一夜又因为今天的手术过度精神没睡好,此时还真有点困了,对章团长说道:“没事的,这个手术我真不能给你打包票,没其他事的话,我要休息一会了,您自便吧。” 章团长离开林夕的办公室,朝着妮妮的病房走去。 林夕悄悄松了一口气,对于打包票做手术这种事,她是真的不能做,不过,对于章团长提出的资格证的质疑,林夕表示这算是自己被变相提醒了。 她不否认刚开始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从猪屎和繁重的农活中抽身,可是接触到大夫这个行业后,她才开始真正了解、适应,并想站稳在这个行业中不动摇。 尽管资格证不是认定某个行业的唯一标准,但是身处这个特殊行业,没有资格证是不行的。 医生执照这东西,她必须有,不然以后会遇到的麻烦更多。 林夕在办公室休息了一会,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敲门,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真是有人在敲门。 打开门,沈廷余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他似乎是刚下车,身上带着淡淡的机油味,一身工装衬得他看上去颇为干练。 林夕眨眨眼,沈廷余离开平安镇都半个月了,冷不丁见到人,她竟然愣在了原地。 “傻姑娘。”沈廷余向前一步,反手将门重新关上,捏了捏林夕的下巴:“我回来了。” 林夕回过神,上前拥抱了一下沈廷余:“欢迎回来。” 别说,半个月不见,还真怪想念的。 沈廷余试探着,将手放在了林夕的手背,一双眼里全是温情:“谢谢。” 情不自禁 林夕抱着抱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回到办公桌,借助抽屉和视觉盲点的掩护,将用消毒水擦拭过的手表从空间移出来,神秘兮兮的举起来给沈廷余看。 “沈廷余,你的手表。” 沈廷余打量了一下林夕手上的手表,一时间说话都不成句了:“这,这不是?” 这不是他丢失的那块手表吗,还是在那样不美好的回忆里,被人强行夺走的手表。 “是你的终究是你的,黑暗也不会永远盖过光明。”林夕将手表递给沈廷余:“还有啊沈廷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有我抱!” 温暖的感触再次袭来,沈廷余这次不再犹豫,狠狠的抱住了靠过来的林夕。 林夕。 林夕。 你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就让我的心为你战栗。 …… 沈廷余回来后,林夕再次恢复了上下班有人接送,吃饭有男友陪的生活,看得孙芸眼热。 林夕取笑她:“那你还不赶紧对院长发起攻击,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她可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医院见到李一林的时候,孙芸和李一林之间的那种默契,林夕是很看好这一对,希望他们能发展起来的。 孙芸上前要捏林夕的嘴:“你这人,怎么什么都敢说,要死啦,这话被听见了我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不是否认,而是娇嗔,有门! 林夕给了她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拿起了孙芸刚才在写的记录表。 这几天,妮妮都是由孙芸和阿年轮流值班看护,她们两个都是有爱心又体贴的人,对妮妮的照顾体贴入微,妮妮拆线后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伤口也没什么问题,林夕松了一口气:“再观察几天,要是没问题,福利院那边的人会过来接收妮妮了。” “这孩子也多亏你为她着想了,脱离了那样的恶毒家人,这孩子以后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林夕将记录本重新还给孙芸:“这几天你们辛苦了,接下来的晚班就我来看护吧。” 孙芸有点不好意思,林夕的主要职责也不是这个。 “这手术我做的,总要看着她我心里才能安下心来,这几天晚上你们就好好在家睡个好觉。” 孙芸嗯了一声,注意到孩子的药水快输完了,就到护士站准备新的输液去了。 这天晚上林夕就待在了医院,准备通宵看护,晚饭后就开始坐在病房没走了。 夜深人静,平安医院上下除了偶尔有人走动的脚步,几乎是安安静静的。 林夕靠在一旁的椅子上,白天本来就上着班,尽管再提醒自己,她还是没顶住困意迷迷糊糊的眯上眼。 李一林进门的脚步一下就放轻了。 淡淡的灯光下,林夕的皮肤紧实光洁,因为摘去了口罩,娇憨的睡颜一览无遗。 李一林的手指动了动,鬼使神差的靠近,目光贪婪的在她面上巡视。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才猛然回神,发现自己的手已经离林夕的脸很近了。 他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收回手,不自然的转身,正好对上了一双疑惑的眼睛。 盘尼西林 “嘘。”李一林强装镇定,做出了噤声的动作,示意进来的阿年到外面说话。 阿年也看到林夕睡着了,点点头放轻脚步,和李一林一起出去。 “刚有个人来找您,我让他到办公室等着了。”阿年形容了一下来人的长相,高鼻子厚嘴唇,穿着衬衫黑裤子:“看着不像是中国人的样貌,说话也有点怪腔调。” 李一林此刻也冷静下来了,猜测阿年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就说:“我知道是谁了,今晚我在这里就是等他的。” 阿年点点头,忙去了。 李一林站在原地狠狠的深呼吸几口,才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哦我亲爱的朋友。”一进办公室,李一林就被人抱住了:“许久不见了,你想念我吗?” 李一林将他推开,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没有。” 埃尔克翻了个白眼:“那我的盘尼西林也不想你。” 李一林冷笑;“那我的金条也不想你。” 此话一出,埃尔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好吧好吧,我认错我认错,你要的盘尼西林我给你带来了,就在这里,我可是刚下火车就来了,你要记得给我点辛苦费啊。” “你要是觉得一根金条十份盘尼西林价钱太低的话,我可以再找别人。”这埃里克就是嘴贱,非要人消消他的贱气才会安静。 果然,李一林这么说,埃里克也不刷宝了,拿起了随身携带的行李箱,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包装完好的小匣子,打开里面正是李一林预订了半个月的盘尼西林。 “行,跟我走吧。”李一林带着埃里克去拿金条了。 路过妮妮病房时,埃里克不经意间看到了林夕侧脸靠在椅子上休息的场景,眼前一亮就要拿出他的咏叹调:“多么美——” 李一林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埃里克的嘴:“别吵,不然扣金条重量。” 埃里克连连点头,不敢再欣赏睡颜美人,跟着李一林走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病床前的合页窗户,洋洋洒洒的在人的面上跳跃。 林夕眨眨眼,从睡梦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看看妮妮的状况,见她一切都好,才安下心。 昨天一个晚上,她断断续续醒了六七次,好在妮妮一直都表现平稳,并没有发生什么突发状况。 孙芸来结班,林夕打着哈欠就把手上的记录表递过去了,上面有一些妮妮体温等数据。 “看你困的,快走吧。”孙芸见林夕连连打瞌睡,催促她赶紧回去睡觉。 林夕点点头,打着晃儿出门了。 不多时,阿年也准备交班了,习惯性的过来妮妮这边看看,见到孙芸已经上工了,又坐下来跟她聊了一会,这话赶话,就说到了昨天李一林很晚还没走的事。 “凌晨两点李医生还没下班?”孙芸表情看惊讶,李一林昨天不是白班吗。 阿年说:“嗯,据说是等人,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待在妮妮病房。” 孙芸哦了一声,招呼阿年也赶紧下班,吃点东西洗洗睡。 恢复 “那我走了啊。”阿年挥挥手离开了。 孙芸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妮妮的情况,开始做自己的工作日报,一抬眼就发现妮妮已经醒了。 “妮妮早啊饿了不,一会我给你买饭去。”说是买饭,其实也就是稀粥。 因为妮妮现在只能吃这个。 妮妮眨眨眼:“院长叔叔和林夕姐姐走了吗?” 孙芸笑笑;“他们走啦。” “哦,昨天院长哥哥一直看着林夕姐姐,我以为他们两个是要一起看着妮妮的。” 小孩子无心的一句话,让孙芸整个人有点僵硬,她缓缓张口:“你说,院长一直看着林夕……林夕姐姐?” 妮妮点点头:“是啊,一直看一直看,还伸手要摸林夕姐姐的脸,可是林夕姐姐睡着了,我怕吵到她就没动。” 尽管伤口愈合中,妮妮说话不算快,咬字也也不甚清晰,但是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全部被孙芸接收了。 不知道怎么的,她有点恍惚,也没顾得上妮妮的早饭,坐在椅子上发了好一会的呆,知道听见妮妮说肚子饿了,她才摇摇晃晃的离开。 这一出去,时间就有点长,半个小时还没回来。 妮妮无聊的看着天花板,想着今天的稀饭里会不会有好吃的鸡蛋呢,就有人慢慢靠近了她。 来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闺女啊,妈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林夕睡得正熟,门就被嘭嘭嘭的拍响了,她赶紧穿好衣服开门,见到的是孙芸焦急的脸;“不好了,妮妮的伤口忽然恶化,肿的特别高!你快去看看吧。” 林夕大骇,赶紧锁了门朝着医院小跑而去。 落后两步的孙芸听到身边的一个婶子说:“不知道是不是医死人了,那么火急火燎的。” 孙芸的脚步一顿,恶狠狠的看向了那个婶子:“你家才死人了,我们林大夫医术好!” 刚说完,孙芸的心里忽然敞亮了很多。 是啊,林夕是怎么样的人,她也相处半年多了,要是她对李一林有兴趣,早就跟人处上了,怎么可能会做出一边劝她跟李一林在一起,一边勾搭李一林的事。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不管怎么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妮妮的伤口问题。 几分钟的功夫,林夕已经赶到了医院,洗了手戴上手套,林夕检查了一下妮妮的嘴唇,她的嘴唇高高肿起,上面的线口位置已经狰狞得不能看,流着脓血,妮妮的意思半睡半醒的样子,也没办法配合回答问题。 林夕皱眉,问孙芸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小时前。” “在此之前有什么预兆吗,或者反常。” 孙芸回忆了一下:“我给妮妮打了稀饭,她没吃。” 林夕皱眉,将胃口不好四个字记下来。 “先清创再消炎,安排一下。”林夕让孙芸准备一下。 就在孙芸推过来消毒用品时,外面熙熙攘攘来了一拨人,看样子有gw会的,还有派出所的。 乡镇派出所的警员吴兵看了一眼方主任,两人疑惑怎么会同时被请到这里调查什么治死人事件,心中虽疑惑,两人却也抬脚进了医院。 妇人心上 林夕正在清理妮妮唇上的伤口,没留意外面的动静。 外面进来的这些人气势汹汹,却全部被孙芸阿年等人拦在了外面。 “你们这么多人从外面进来,不知道带了多少细菌,不能进去。” “对,不能进去,有什么事到办公室坐着等。” 吴兵哼了一声:“我们来调查你们无证医生治死人的事件,你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抓。” 方主任拦住了吴兵:“吴队长,有什么事还是先调查清楚了再说,里面既然在救人,就说明人没死,我们再等等。” 吴兵见方主任开了口,也就顺着台阶下,跟着方主任到一边坐着等了。 病房内,林夕一边操作一边流汗,这样的伤口,不太可能会突然发生啊,她回去也就不到三个小时,怎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变故。 等到处理完妮妮的伤口,林夕松了一口气,差点跌坐在地上。 她从睡梦中被叫醒,又火急火燎过来,没吃早餐就开始高度集中处理伤口,这么一通下来,人还真的有点受不了了。 “有人找。”孙芸见里面结束了,才开门进来告诉林夕:“来了两波人,一波是派出所的,一波是gw会的,说是接到举报,你把人医死了。” 林夕回头看了看妮妮,她虽然伤口发炎来势汹汹,但是此时处理完,气息已经平稳很多了,人还活着呢。 她让孙芸好好盯着妮妮,自己则是出去,见到熟悉的面孔,林夕点点头,请他们到办公室坐坐,在此之前,吴兵身边的一个公安进去看了看,人还有有气,回来对吴兵说了,吴兵的脸色才好了一点,没用杀人犯的眼光看林夕。 一行人到了林夕办公室这么一解释,都发现了不对劲。 林夕这边的说辞是伤口不应该回恶化得那么突然,吴兵和方主任则是因为他们是半个小时前收到的举报,这一来一回时间太过相近,要说其中没有什么猫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吴兵脸色难看,觉得自己被人涮了,方主任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心平气和之下一对峙,倒是查到了一个共同点。 举报的人年纪三四十左右,是个妇人,用面巾蒙着脸。 “刚才还跟着我们呢,怎么转眼就没了?”先前听命令检查妮妮是不是还活着的那位警员惊呼。 方主任也看了看身后一个干事,那干事也对方主任说:“刚还跟在身后的……” 得了,就这么一场一眼看到底的算计,谁也别说到这时候还看不出来,这是有人针对林夕故意设计的一个局。 吴兵也有点尴尬,堂堂一个队长,竟然被人给设计了,说出去得有多丢人。 方主任帮着说漏了两句客套话,吴兵信誓旦旦对林夕许诺,以点那个找到那吃饱了撑着没事做的举报人,给林夕赔礼。 林夕感谢了两句,将人礼貌的送出了医院。 本以为这没有监控没有画像的案件会一直拖下去,没想到才两天的功夫,派出所的人就找到了那个举报人。 妇人心下 林夕接到通知过去一看,都无语了。 这人,是妮妮的亲妈。 吴兵把口供递了过来,林夕怎么说都算是受害者,林夕看看其中缘由也无妨。 林夕认真的看了起来,按照吴兵问出来的口供,妮妮伤口之所以恶化成那样,都是因为妮妮妈用蜈蚣碾碎的液体抹在妮妮伤口上,才造成了那样可怕的伤口恶化。 而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林夕要收养妮妮,以后她下半辈子没有生计的手段了。 林夕抓着口供的手都气的颤抖,生计的手段? 一个人的生计手段要么靠知识,要么靠技术,要么靠体力,哪样不能混口饭吃,那么多广大农民,不也都靠着双手活着吗,妮妮妈妈这典型是因为之前过的太舒坦了,折磨一下孩子就有大钱进账,所以担心以后要干苦力吧。 太恶心了! 她本来以为妮妮妈不会保护自己孩子还跟妮妮奶奶同流合污,已经是她能想象得到最大的恶了,没想到妮妮妈的下限竟然如此不堪。 妮妮妈的做法,饶是吴兵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啐了一句:“最毒妇人心就是说的你这种毒妇。” 妮妮妈妈虽然被关起来了,但是林夕心中这股郁气着实让她憋闷了好几天,好在福利院的人过来查看了之后,耐心的哄着孩子,将孩子带走了,临行前也对林夕说可以随时去看着孩子:“这孩子太可怜了,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林夕见孩子以后有了着落,心里才安心了不少。 回到宿舍,林夕注意到沈廷余今天不在屋内。 他们基本上是同时下班的,沈廷余又开始忙碌了? 林夕刚烧了水灌在开水瓶里,忽然想起一件事。 院子! 一箱子书! 这几天焦头烂额,又被妮妮的事情一激一吓,完全把张成要卖院子的事情给抛诸脑后了。 她赶到那个院子,希望能想办法买到那箱子书,就见到没回宿舍的沈廷余,和张建邦在那个院子外面来来回回的忙活,林夕靠近一看,看上去这两人是在粉刷墙壁和装青砖地面。 林华茹拎着个花盆的碎片从里面走出来,见到林夕站在外面,哎呦一声招呼:“你来啦,妮妮的事情忙完了?” 林夕震惊的看着这一幕,问林华茹这是怎么回事。 林华茹笑笑,指了指里面:“这院子沈廷余买下来了,正在整修呢,看你最近忙得团团转,就没叫你一起。” “不是……这到底……”林夕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索性直接进去看,院子里的布局基本没什么变动,但是之前见到过的一些坑坑洼洼和发霉的角落,此时是半处都看不见的,称呼干净整洁焕然一新也不为过。 见林夕进来,张建邦只是咧嘴笑笑,拍拍手就去忙活了,沈廷余迎过来,在林夕开口之前说道:“这院子我之前就看过,只是没想到你也看中了,对了,院子有一箱书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已经放在了主卧,你去看看。” 林夕眼眶忽然红了起来,尽管刚经历过世间一种极寒,眼下却还是能遇到这个属于她的极温,她还有什么可难过憋屈的。 闪婚 甩掉了因为被妮妮事件影响的阴霾,林夕扬起笑脸,重重应了一句:“嗯!” 两人相携走进了主卧,身后的张建邦也过来拿走林华茹手里的花盆碎片:“不是说了这些你别做,让我来吗?” 林华茹笑笑,哪里就那么金贵了。 张建邦打发她去一旁坐着仔细:“本来就在收尾了,你好好待着,我来收拾就行。” 林华茹拗不过张建邦,找了找张凳子坐下来看张建邦忙碌。 这院子温情满满,远在沪市的孙晴云也一脸绯红。 她本以为自己伤了脸,又是因为别的男人远赴北省,在说亲上估计会受到一些阻力,没想到自回来开始,就被沈传家疯狂的追求。 私底下,他为孙晴云在手上烫了一个疤,说这是爱她的印记。 每日带着孙晴云逛街、看电影、吃饭,做浪漫的事。 明面上,沈传家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升了职,身上的衣服也多了起来,气派的手表和钢笔衬托得他是个十足的成功男人,在孙家时不时的刷刷好感,给孙妈妈送东西,给孙爸爸送市面上不好得的茅台。 一瓶六块多的茅台,也许是一些工人半个月的工资,但是沈传家短短一个月给孙家送了四瓶,在孙家人眼里,这就是财力的象征。 孙妈妈这不就在劝孙晴云了:“早前沈传家比较低调,还显示不出他的优秀来,但是你看看,家里那个不省心的弟弟离开后,沈传家是一步步的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妈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鬼迷了心窍,愣是要嫁给沈廷余,人家现在还在山沟沟里待着呢,谁更优秀,你还看不明白吗?” 孙晴云撇撇嘴,比起沈传家,沈廷余是毫不逊色的,只是他对自己无意罢了。 可就算沈廷余再优秀,他也不会为自己做沈传家对她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坚持下来,孙晴云就算对沈传家没几分好感,也开始动摇了。 孙妈妈在一旁再接再厉:“你想想女人一辈子需要什么,不就是希望结婚前有个好娘家,结婚遇个对你好的对象,还带个好婆家,这沈传家对你好是我们都看在眼里的,至于沈家,就算你跟沈廷余有那么点心结,人家沈爸沈妈可都是文化人,沈妈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不至于欺负了你去,你想想,沈传家是不是个好的对象。” 就女儿出去这一遭,带回来的伤痕和闲言碎语,都足够她在婚姻上寸步难行了。 要是女儿失去了这个机会,也许以后就遇不上这么条件不错又对她一心一意的男人了。 孙晴云沉默不语,在她心里,虽然感受到了沈传家的热情,但是对沈廷余的爱而不得,实在是让她难以走出来。 让孙晴云没想到的是,沈传家竟然看出了她的不甘:“我会等你看到我的好,我知道沈廷余很优秀,但是我也不赖,总有一天我能感动你的,晴云,嫁给我好吗?” 孙晴云看着沈传家学那西方人单膝跪地,献上金戒指,不知道怎么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一点,随手伸出手来。“好。” 寄过去 孙晴云和沈传家的婚事比那些相亲的速度还要快,这让沈爸爸有点匪夷所思。 除了不明白这两人不知道怎么忽然就要结婚了,沈爸爸还不明白为什么沈传家要去高调追求弟弟曾经的相亲对象。 对说这年头倡导恋爱自由,也没有哪条约束规定哥哥不能追自己弟弟的相亲对象,但是沈爸爸总是觉得别扭。 市里面的女孩子那么多,他偏偏看上了孙晴云,这求中是不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在里面。 自从儿子上次回来一趟闹得那些事,沈爸爸对沈传家就多了几分关注,才发现了沈传家不少毛病。 他在家的时候对家人有礼,对沈妈妈那更是好听的话不要钱一样的到处撒,但是在单位,沈传家不止一次被老工友提醒,让他注意点沈传家的思想教育,他在单位欺负新人、顶撞一些没实际权力的老人,对做错项目的人落井下石,生活得甚至有点奢侈了。 沈爸爸却知道自己并没给沈传家多少钱,按照沈传家的几十块工资,是不可能出现买得下高档钢笔和手表还有那一双双的大头皮鞋的。 要说这钱是孙晴云给的,那沈爸爸是绝对不信的,孙晴云的爸爸只会往家里捞钱,不会吐出来的。 那么,沈传家奢侈的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还有他的两面性,是因为对家人比较维护,还是说,根本就是演出来的? 默默提高警惕的沈爸爸,将沈廷余屋子里所有的研究和笔记以及书籍全部都移了出来,一张纸片都不留,装在几个大箱子里,分次晕了出去,锁死了托人送往平安镇去。 不管是不是他多心吧,沈爸爸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随时有可能忽然出现,给沈家重重一击。 这些东西在半个月后到了沈廷余的手上,因为东西太多,是那个沈爸爸认识的人帮着沈廷余一起从车站搬到院子里的。 东西送来的时候正是黄昏,林夕在院子里鼓捣夏日饮品呢,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她拉开门一看,是沈廷余和一个她没见过的男人,两人身后停着一辆货车,沈廷余脚边已经有两个箱子了。“家里寄了点东西过来。” 愣神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林夕将门彻底拉开,让两人顺利搬箱子进门,那些箱子都被移到了书房,地上渐渐堆起了五六个箱子。 “谢谢你了李哥。”沈廷余带着李哥来到了客厅,招呼他坐下。 “李哥喝水。”林夕倒了两杯水,切了半个湃在井水里的西瓜都端过来过来,冰冰凉凉的西瓜消除了两人运动后的热气。 “好,好,谢谢同志啊。” 沈廷余介绍了一下林夕的名字李哥立刻改口:“麻烦小林了啊。” 林夕抿唇笑笑,坐在沈廷余旁边跟李哥说话。 不多时,李哥就提出了告辞,他也是有事路过这一片,并不是专程给沈廷余送这几箱东西的。 林夕和沈廷余留了一会,李哥坚持要走。 待客 “好了,你爸要我带的东西我带到了,我也要去隔壁市准备带货回去了。”说话间,沈廷余和李哥已经走到院门口了,李哥看了一眼里面正在收拾桌子的林夕,对着沈廷余挑眉:“对象?” 沈廷余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你这对象跟你爸妈提过没有。” 沈廷余说:“准备今年过年带回去见见爸妈。” “哎呦,那可好,今年你们家这是要双喜临门啊。”李哥侃侃道来:“你哥刚和孙家的闺女领了证呢,你这边又要带对象回去,你爸妈不得乐坏了,估计这是你爸给你们小两口送的礼,我也不耽误你们收拾箱子了,我先走了啊。” “李哥有空来坐坐。”沈廷余之前接到电话去车站接东西到回来的那会功夫,已经知道李哥现在就是跑北省农场和沪市百货商城的路线,一两个月里总是要从这附近的农场经过的便这么招呼。 林夕见人这么快就要走了,从柜子里拿出来两包茶叶一包红糖追出来,给李哥手里塞去,人家大老远给沈廷余送东西过来,也不能让人家空手回去不是。 沈廷余是没有这个概念的,林夕只能自己来。 李哥哎哎两声,谢过林夕的礼物,上了货车发动自己的车子,嗡嗡两声车子启动了,李哥从窗户边伸出手来对两人道别。“别送了别送了,快回去吧。” “慢走啊李哥,下次有空来家里吃饭。”林夕也挥挥手,跟沈廷余目送李哥离开。 人送走了,林夕和沈廷余就开了那些箱子,沈廷余见到里面都是自己的书和笔记本,不解的挑眉,家里怎么会忽然把他所有的书和笔记以及设想给寄过来了? “那么多书啊。”林夕帮着他将书都规整到书柜里,书房里有两个书柜,本来就是准备一人一个的,林夕的那个书柜堆了一半,毕竟只有一箱子书,沈廷余的书可不少,全部摆上去之后,还余下了一箱。 这箱书是沈廷余挑出来的实在不适合放在外面的书,索性重新锁了塞到杂物间去了。 因为还没结婚,这个院子暂时是林夕在住着,沈廷余晚上还是回去厂里的宿舍睡觉的,只有白天会在这里待着,所以院子就收拾出来一个主卧,一个书房,一个杂物房,一个客房,一个客厅,还空着四五间屋子没动。 灶间和洗浴室都是沈廷余再次修理维护过的,既方便空间又大。 书都整理好了,两人简单的吃了晚饭坐在书房里看书。 书房里放着一张双人沙发还有两张单人沙发,本来是原来的屋主摆在客厅的,但是林夕觉得这沙发实在是舒服,它们就被安放在了书房,置于客厅的沙发,是沈廷余后来跟张建邦一起想办法,到市里面拉了海绵,他再自己动手,跟张建邦合作做了两组新沙发出来。 对此,林夕表示男朋友动手能力强,真是没得挑,啥都会一点。 在书房看了一会书,沈廷余忽然开口问:“过年,你愿意跟我回去一趟吗。” 昏迷 林夕眨眨眼,不明白沈廷余怎么这么问。 “我想带你见见爸妈,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明年跟你结婚。”沈廷余放下手中的书,目光粼粼看着林夕。 猝不及防的“求婚告白”,让林夕措手不及。 她本来是盘腿没形象的靠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冷不丁被“求婚”,她赶紧放下双腿,后背挺直:“这,这太突然了,我还没准备好。” 沈廷余站起来坐到她身边:“只是见见爸妈,其他的有我。” 看着沈廷余笃定的表情,林夕心里也安定下来。 只不过…… 沈廷余交往时候也直男,求婚也直男,真是让她都快感受不到浪漫了。 不过两个人相爱过日子,水到渠成,也不是一件坏事,仪式感这东西,沈廷余没有的话,她有就好。 求婚的冲击,似乎也给林夕带来了一点压力,在面对人生大事之一“见家长”之前,她准备先把自己的执照的事情解决了。 到卫生局了解了流程之后,林夕一边着手准备个人材料,一边准备考试,几乎是废寝忘食的学习持续了足足半个月。 又是晚上偷偷学到凌晨三点的林夕,觉得身子有点麻,脑袋还犯晕,她扶着办公室的桌子站了一会,想通过休息来缓解一下自己这不适,没想到眼前一黑,厥了过去。 林夕的突然昏厥,让旁边的人大吃一惊,还是李一林的速度快,直接将林夕抱到了床上。 孙芸站在两人身后,看着李一林脸上那超出朋友的紧张和关切,重重叹了一口气。 等李一林给林夕做完检查,得出林夕只是睡眠不足加上精神过度劳累造成的昏厥,松了一口气:“多补充营养,多休息休息,考资格证重要,但是也不能不休息啊,过度劳损自己的身体会造成什么后果,不用我点明吧林夕。” 林夕尴尬笑笑,还没解释,就看到沈廷余进来了。 他手里拿着饭盒,行色匆匆,见到林夕就过来看了好几眼,才松了口气。 这表现,估计是因为中午过来给林夕送饭却听到林夕昏厥的消息造成的。 沈廷余拎来凳子坐在林夕身边,李一林见状找了个说法出去了:“我先去忙了,回头给你开营养品的条子,你去后勤那边领。” “好,谢谢你了院长。” 沈廷余也紧接林夕的道谢,站起来送送李一林:“给您添麻烦了。” 李一林神情淡淡:“照顾好你对象。” 沈廷余回到房间,房间就只有她们两个人,他将窗户打开一点透气,才靠近林夕,将她脸上的碎发别到脑后。 林夕这会已经醒了,冲着沈廷余眨眨眼:“你怎么来了。” 这话问得沈廷余委屈:“你是我对象,你晕了我不能来看你?” 林夕微怔,沈廷余是吃错药了吗,忽然怨气那么大。 “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就是你这会不应该在上班吗。” 沈廷余没有直接回答林夕,而是站起身给林夕倒了一杯热水。 春儿早产上 林夕喝了两口,就觉得脑袋没那么晕了:“我对象给的水就是好喝,我一下就好了。” 沈廷余心中,刚因为察觉李一林对林夕过度关心而升起的委屈,没能维持多久,直接破功,无奈的道一句:“你啊你。” 林夕讨好笑笑,问他中午吃什么。 沈廷余打开饭盒一看,饭菜都还温着,因为注意林夕的身体,所以饭盒里也没什么辛辣的东西,沈廷余很细心,多洗了一遍筷子,才把饭盒和筷子一起递给林夕。 林夕胃口还可以,扒拉着饭菜不多时就吃完了,沈廷余再次递上一杯水。 这殷勤照顾的样子,到让林夕有种自己其实重病在床的错觉:“你先忙吧,我一会就下地正常工作了,只是没睡好,不碍事的。” 一番解释后,沈廷余又见林夕的面色没什么不妥当,才回去工作,临行前把林夕的碗筷带走了。 林夕又休息了一个多小时,果然已经好多了,就起身知会了李一林一声,继续工作了。 “不好了,林大夫,有个大出血的孕妇被送过来,指名要你出现。”阿年忽然推门而入,对着正在看书的林夕急急说道。 林夕赶紧起身跟着阿年一起去了病房,刚走到门边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呼痛和哀嚎:“……天杀的,我要是这胎出了什么问题,我跟你没完——王多贵,孩子要是有事,我们也别过了——啊啊——” 这声音实在耳熟,林夕推门进去,看到春儿脸色煞白在场上嚎叫着,身下垫着蓝色粗布,上面都是血迹,她面目狰狞,眼睛死死的看向了王多贵。 不,其实是看向了王多贵身后的王小姑子,今天她会变成这样,全部都是王小姑子造成的。 林夕皱眉上前检查,春儿见林夕来了,眼前一亮,表情都多了几分希冀少了几分悲怆:“林夕,林夕你要救救哦啊,这孩子才八个月,根本就不够数,嘶——痛死我了,你要救救我——” 林夕停下检查,这孩子,只能剖腹了。 她不足月生产,估计刚又遭受了撞击,胎位不正,要勉强顺产,危险实在是太大。 “我先给你施针止血,稳住这孩子。”林夕废了好一番功夫,并且交代孙芸赶紧去林华茹那里把张国栋接过来。 又招呼阿年去她办公室把她的医疗箱带下来,那是林夕给自己准备的医疗箱,里面有常见药绷带之类的,也有注射器和一些针灸专用的器皿。 阿年一双腿跑的飞快,很快就下来了。 “清场。”林夕说完,就拉起了病床周围的遮挡布,将不相干的人全部挡在了外面,阿年赶紧将人都请了出去。 “你们怎么能就这么赶我们出来呢,里面是我的儿媳妇,我陪着她生产,难不成还做错了?”王妈妈着急上火,锤着儿子让他冲进去看看这孩子还能不能保住了。 都说七活八不活,要是这孩子有问题,不如早点摘了好早点再怀一个。“护士啊,你告诉我,这孩子是不是没办法出来了,要是这样,赶紧把她孩子拿出来啊。” 阿年皱眉看着这个无理取闹的老婆子:“请你们安静,孕妇正在接受治疗。” 春儿早产中 “不是,护士啊你听我说,这孩子要是生不下来,我们愿意拿掉这个孩子。” 阿年冷笑一声;“你说拿就拿,你是医生吗,你在这里乱指挥什么,人家孕妇在里面受苦呢,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来陪儿媳妇,我看你是来添乱的。” 王妈妈气呼呼的,这护士怎么油盐不进呢;“那你们可别治坏了,要是以后她坏不了孩子,我看你们怎么给我交代。” 王小姑子嘴硬了一句:“就是,你们要是治坏了你们赔得起吗,你把我们赶出来,就是过分!就是不可取!” 王多贵不吭声,抱着头,眼睛发红。 两个王姓女人似乎要跟里面受苦的春儿比大小声一样,叫嚣着要进去看。 林夕稳定了春儿的情况,见春儿不再大出血,痛苦也减缓了,才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惊吓一忙碌,林夕是出了一头的汗,她出来对着王多贵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多贵站起身:“春儿她怎么样了,孩子怎么样了?” 见王多贵好歹还知道先问问春儿的情况才提到孩子,林夕的面色好了点,招呼王多贵坐着说。 王小姑面色紧张:“还能是什么样子,她嘴馋,够不着东西吃就垫椅子不小心摔下来了呗。” 王妈妈也点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这村里的姑娘就是没见过世面,什么都想吃——” “够了!”王多贵忽然吼了一声,察觉自己音量太大,又放低了:“是我妹推的春儿,春儿的肚子撞在了桌角还摔在了地上,您看看我说的这个对春儿的情况有帮助么。” 一旁的阿年捂住了嘴巴,没想到这个小姑这么恶,还故意歪曲事实给危险期的产妇甩锅呢。 “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王小姑受不了别人的视线扭头就走。 王妈妈也埋怨的看着儿子,怎么为了一个外人,在大家面前数落他妹妹呢,不知道女孩子的脸皮薄吗? 王多贵冷冷的说:“要是春儿出了问题,这个妹妹我也不会认了。” 说完,王多贵不好意思的看看林夕,他妹妹这次推人,其实还和沈廷余有些关系。 只是这话是真真不好说出来,先不说影响妹妹的名声,要是因为这种王小姑自己的臆想影响了林夕和沈廷余的关系就好了。 张国栋不多时被孙芸请过来了,林夕带着他一起看了看春儿的情况。 “很棘手,孩子许是在肚子里有创伤,生出来之后难说是个健全的孩子。”张国栋出来后,对林夕说道。“而且母体也会有损害,里面的脏器,也许也收到了冲击。” 林夕之前只觉得情况不妙,没想到张国栋还看出了更多的问题。 只可惜这样的小医院,也没办法给春儿做个全身检查照个片子,要不然对施救肯定更有帮助。 林夕说了剖腹产的计划,张国栋瞪眼:“我是听过这个手术,但实在是危险,不如帮着……弄掉这个孩子,只是这么大的孩子用药弄掉,风险也不小,可是这孩子是不能继续在春儿的肚子里了,要赶紧出来。” 春儿早产下 也就是说,进退都两难,还没时间拖延想办法了。 事不宜迟,林夕只能跟春儿和王多贵坐下来谈谈,求的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案 春儿眼神冰冷,对着林夕还能有点暖度,她的意见是生:“不管怎么样,这孩子投生到我肚子里,就算我没本事给这孩子一个好的开始和好的家庭环境,我也想让他到这世上走一遭。” 林夕叹了口气,又问王多贵是个什么想法。 王多贵斟酌了一下,选择不生:“孩子要是有问题,生出来也是罪过,他(她)一辈子都难受,不如让他……唔唔唔,我,我是个……” 王多贵情绪复杂,又内疚又伤心,他虚长春儿几岁,看事情更注意以后,但是这毕竟也是他第一个孩子,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这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怎样,我就要他出来。”春儿激动得很:“怎么,担心这孩子出来了是个怪孩?还是担心吓到你妈和妹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春儿,我们要看向以后。” “以后?我们有没有以后还两说,看什么以后。”春儿执拗的捏着林夕的袖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她带来一丝勇气,坚持她自己的想法。 林夕拍拍她的肩,其实师父也说了,这孩子要是生下来,也不完全是坏事,这样对春儿的生育能力影响比较小,而且孩子也有四成的几率,是个正常的孩子。 “我觉得还是先问问你爹娘吧。”林夕不能给出什么建议,只能将春儿的爹娘搬出来说;“你当了这孩子八个月左右的妈,可是你爹娘,却当了你二十来年的爹妈,听听他们的意见吧。” 春儿的冰冷再也维持不住了,哭的眼泪哗哗的,王多贵心里难受死了,想给春儿擦眼泪,春儿根本就不理会她。 林夕让王多贵出去,准备一下住院的手续,不管春儿最后的决定是什么,她总要住上一段时间的院了。 王多贵哎哎了两声忙不迭去办理了。 林夕安抚好春儿,才去了林华茹家,本来想看看姐夫在不在,借车子下乡一趟,可是张建邦一个小时前正好出去了,林夕只能自己骑着自行车去了红星大队。 到了之后,不少人和林夕打招呼,林夕只礼貌笑笑就奔着春儿家去,言简意赅的把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具体春儿是怎么摔的又因为什么矛盾,她就不提了,这些春儿自然会跟爹娘倾诉的。 春儿娘只是听到春儿住院就已经吓到了,赶忙让春儿爹赶车跟上林夕一起上医院去。 这一来一回的就去了三个多小时,已经是下午了。 林夕见着春儿在爹娘身边又哭了一场,转身回了办公室,只等他们商量好了,决定到底是弄掉孩子,还是生下来。 春儿爹娘到底是拗不过孩子,最后决定把孩子生下来,林夕听了点点头,做好术前准备,护士也推着春儿进了手术室。 半小时后,春儿的孩子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只有三斤多一点,特别瘦小的一个小男孩看着就让人心里酸酸的。 粪瓢 “情况比我们之前设想的好。”不管是春儿的伤口,还是孩子本身的情况,都没有预料中那么惨不忍睹。 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先不说春儿这身体要恢复上一年半载才可以考虑继续受孕,就说孩子吧,提前出来,所欲的器官都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存活率相对低,接下来的是家里是真的需要加强护理。 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春儿高兴得很,见到孩子的第一眼,所有的心思全部被孩子给吸引了,尽管他干瘦,黄疸还未褪去。 因为孩子来的不太平又危险,春儿爹给取了个名字叫粪瓢,说是贱名字好养活。 春儿没意见,老人的思维里,是有这么个想法的,而且民间一直说七活八不活,孩子能生下来本身就命运多舛了,要是贱名字真能带来平安也好。 林夕倒是一言难尽,其实叫平平安安之类的名字,寓意也很好的。 春儿娘找林夕问春儿的情况:“林夕啊,婶子在这托大了想找你问个实话,都说这大夫都有点报喜不报忧,可我就想知道这孩子以后,能活吗?” 林夕一一说了:“这个存活率是没有足月体重大的孩子高的,不过也不是完全否定了这个孩子,只能说是照顾这个孩子不能疏忽大意。” 春儿娘有些失望,虽说她做好了听到这孩子不好活的准备,但是心底里还是希望得到一句劝慰的。 不过这孩子没被定了死刑,她是真的已经很感谢老天爷了,过去几十年,她也没少见没少听谁谁家的媳妇子提前生了孩子,出来没两天就去了,或者是成傻子。 “这样吧婶子,我建议春儿在医院住两个月左右,你们给她做足四十天月子,至于多出来的二十天,我主要是看看那孩子能不能养到五斤以上,要是孩子能顺利长到五斤以上,且在这两个月没有其他不好的毛病出来,就可以自己回家养了。” “哎哎,好。”春儿娘问了林夕这孩子要怎么照顾,是不是和带足月的孩子不一样。 林夕说:“首先要注意保暖,换尿布动作要快,不要凉着孩子了,他现在不能洗澡,可以两三天给孩子用食用油擦擦脖子腋下大腿根这些褶皱的地方,最好是母乳,喝奶之前,要注意春儿的卫生,最好是专人照顾春儿。” 林夕顿了顿:“我说的专人,指的是照顾春儿的人最好一天都陪着春儿照料她和孩子,不要让过多的人来接触这个孩子,房间要保持安静清洁,不可以大声吓到孩子了,我能安排比较角落安静的病房给她用,这个专人,你们最好自己来。” 春儿娘就连连点头:“我来我来,现在秋收也过了没啥大事了,就让我来吧。” 林夕可没什么意见,有意见的是王家人。 得知春儿生了个带把儿的孙子,王妈妈跟没事儿人一样,卷着一沓旧衣服剪成的尿布就过来医院看孙子了,虽然孙子干瘦又浑身发黄,但那也是大孙子啊。 她一点都不注意动静,进来就好吼了一嗓子:“奶奶的乖乖大孙子诶——” 春儿把孩子的耳朵捂上了,可也来不及,孩子被惊动了,嗷嗷的哭,哭声不大,听得春儿心里难过。 争闹 王妈妈美的不行,之前大家都说自己太挑搞的王多贵快三十了还没找到老婆,还说王多贵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有娃,这不刚结婚一年就有娃了么。 “奶奶的孙子哭得真好听,来,是不是想奶奶抱了。”她兴致勃勃的来要把大孙子抱起来接出院,还没伸手抱孩子,就被穿着一身白的春儿娘拦住了。 “亲家母,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抱我大孙子怎么了?”王妈妈尿布一扔,打算就在病房里跟春儿娘撕逼。 春儿娘将人给推搡出去了,春儿爹也守在门口把门关了。 王妈妈见情况有点不对劲,一把推开春儿娘:“我说你们家什么意思啊,我王家的孙子,我这个做奶奶的还看不得了?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 春儿娘见到她这个凶恶的样子,忽然就理解了林夕说要专人看护的时候,那一言难尽的样子是为了什么了。 就是防备着这个婆婆来胡闹的。 “春儿的大夫说了,孩子被弄得早产不好养活,要在医院里住着,还不能被吵到,不能被不干净的人碰。” “啥!你说我不干净,我看你才不干净,你这个乡下人你泥腿子身上的土洗干净了吗你。” 两个人在走廊里吵吵,引来了护士的注意,将两人全部都带到后院去,慢慢吵。 林夕站在二楼窗户边,看着那个王多贵的妈妈,指着春儿娘鼻子什么话都骂得出来,还将春儿早产怪在春儿头上,说春儿自己不注意还嘴馋。 这可把春儿娘给惹怒了,上前就薅住王妈妈的头发厮打起来。 这旁人见到,自然是一番拉扯,将两人分开。 王妈妈还叫嚣呢:“这女人生孩子不管遇到什么都是正常的,就算是死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哦,就你家孩子娇贵,还要住院,我今天就让她回家去,我还让她干活去!我倒是要看看哪个医生说的要她住在医院,要住医院,以后就别回来了。” 春儿娘嘴巴一急:“行,不回去就不回去,离婚!春儿要跟你家孩子离婚!” 王妈妈愣住了,赶过来的王多贵正好听到这句话,腿一软差点给丈母娘跪了。 再一见到自己妈那样子,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连忙拉着王妈妈要她先回去。 王妈妈见儿子来了,赶紧告状:“多贵啊,妈苦啊,孙子都见不到一面,平日里我忙活来忙活去的伺候儿媳妇,临了了被人家爹妈这样亏待啊,我委屈啊——” “你伺候个屁!我春儿三五天就回来一次,回来就是我们伺候鱼肉蛋的,你们家到底怎么对我们春儿的,要我一个个数落出来吗?” 王妈妈心虚,她确实有给春儿做些吃的补身子,那不是正好她家宝贝闺女也见到了么,不就顺口吃了点么,那春儿就使性子不吃了,那关她啥事啊。 王多贵抱着脑袋蹲下,愁的直揪自己的头发,这个样子倒是让王妈妈生了忌惮,赶紧回去了。 王多贵失望的站起来,跟着丈母娘上楼去了。 见面 尽管闹了这么一出,王多贵却也趁机说好了以后会管好自家妈妈,在这两月里,都不会让她过来吵孩子了。 “春儿,等你出院了,我们就住宿舍,我们自己过日子。”王多贵掏出兜里的一百块,这是他找厂里借的,他把钱给了春儿娘:“娘,这些您拿着,要是不够用您告诉我一声,我再寻摸来,总之孩子和孩子妈,都要好好的。” 王多贵除了借钱顺便申请了宿舍,他花了十几块求人,把林夕之前住的屋子给租下来了,里面的东西也正在添置,等春儿和孩子出院了,就能直接住到宿舍里了。 春儿爹妈这才对王多贵有了几分改观,松弛了脸上一直紧绷神色。 见女婿还是明理的,春儿娘才说了想专人照顾春儿还粪瓢的意思。“你看我这穿的一身白,也是因为这衣服是新的,每天换洗,林夕说这样减少细菌啥的,对孩子好。” 王多贵连连说让丈母娘费心了,许诺医院里的钱他会交好,每个月还给春儿娘十块钱买饭吃,三人陪着春儿说了会话,病房里的气氛好了起来。 林夕每天都会来看看粪瓢,不过这两个字她还真是说不出口,就叫他小瓢儿,这天例行检查孩子呢,孙芸悄悄进来了,说有人找。 林夕合上粪瓢的包被,悄悄的离开了这间病房。 出来一看,找她的是章团长,这次带了一个戴口罩的孩子。 春儿将人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她桌上有两个竹编的玩意儿,都是以前狗娃送的,她带过来就放在这里做摆设,那章团长身边的孩子一直盯着,林夕就借给他玩。 这孩子挺安静的,抓着一个玩意儿就到一边自己玩了。 “这是我孙子章宇泽,我带他来见见林大夫您。”章团长说出了来意,他想请林夕,给章宇泽动手术。 林夕微怔,她之所以能帮妮妮做手术,一个是因为她的情况不能更差了,而且春儿的条件特殊,所以才能给她动手术。 可是章团长难道不知道,她的执照还没申请下来吗,难道他还相信一个没有执照的大夫? “我见你眼中,对那兔唇的孩子一点看不起都没有。”章团长低声说出了缘由。 其实按照他们家的家庭情况,他也不缺去大医院的那些钱,但是也是运气不好,去过的几家大医院,不是一开口就说这个手术不好做,就是对这孩子眼神里带着轻视。 章团长不放心孩子交给这样的大夫,也就有了见林夕成功给妮妮做了手术,还对妮妮没有偏见,就萌生了要带章宇泽过来让她治疗的念头;“林大夫说过这个手术越早做越早让孩子脱离阴影,我想求林大夫,给这孩子也脱离阴影。” 林夕说了医师执照的事情,章团长却说:“我相信我的眼睛,也相信我的直觉。” 一个经历过战场的人,他的直觉,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林夕叹了口气,终于是没顶得住爱孙心切的章团长乞求的眼神,让章宇泽过来给自己瞧瞧。 章宇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适应了这种看嘴巴的要求,摘了口罩就抬高脸蛋让林夕看,乖巧得让人心疼。 藏着掖着 林夕检查一下,发现他的情况可比妮妮好多了。 林夕的神色到底让章团长收入眼中,他强行压制了自己的激动情绪,颤抖着问林夕怎么样。 林夕:“既然您选择相信我,我会会选择为他负责的,这个手术,我接了。” 章团长好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抱着章宇泽浑身都在颤抖:“好,好,我这就回去准备,林大夫,您说,需要什么东西,我们来弄。” 林夕还真需要一些器械,来加持这场手术的成功,就列了几样东西,章团长如获至宝,将孩子带走之后立刻打电话到处找人情要获取这些东西,还催促老伴赶紧将户口本什么的找出来,要给章宇泽办理住院。 他老伴刚开始死活不信,结果听到已经有个孩子成功了,情况还比章宇泽更恶劣,是伤口被反复折磨后,林夕还给她动了手术,人就在市里面的福利院呢。 要说福利院这机构,早前在七零初都被取消了,没个省估摸就那么两三家,奈何章团长特别信奉好人有好报这回事,硬是给市里面也弄了个福利院的名额下来,这倒是方便章太太去市里面走了一趟。 回来之后二话不说,收拾了章宇泽的东西,带着户口本和钱票等东西朝着医院去了。 章团长就说自己不是告诉过她,有个孩子手术成功,他也看过了吗? 张太太叹口气:“你知道不,我去那个福利院,人家那院长说,林大夫给给送了一份资料,上面教怎么教育性格古怪的孩子的,还有对兔唇手术后的系统护理,甚至怎么教这孩子说话都摆了个流程出来,你说这样的知识和事实摆在那里,我能不信吗?” “但愿是你做的那些冤大头一样的好事得到了回报。”章太太抱着孙子说道。 章宇泽住了院,来陪护的是章太太,毕竟章团长还有工作要做,他也不是能经常出来长时间逗留的。 林夕考虑到孩子的心理还有家长的需求,见病床还有多,就用布帘子给他们围起来,里面只有两张病床和一个床头柜,倒像个小房间了。 封闭的空间让章宇泽神色放松了不少,不会像以前去那些医院,好多人围着他看,说他是兔子嘴巴。 林夕安排了手术在半个月后,她想更稳妥的时候再动手。 与此同时,她的执照申请也递交了上去,随之递交上去的,还有林夕的一份论文报告一样的关于唇腭裂的手术解析设想。 卫生局的赵局收到这份论文后,又翻了翻申请:“我说这名字怎么那么眼熟,这个执照我接手了,安排她来考试,要是没问题,这个医师执照,我亲自颁发。” 手底下一个干事好奇的问这有什么特殊的,赵局神秘一笑:“人才嘛,就需要特殊对待的。” 他才不会告诉手底下这些人,林夕这个名字,他可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早在半月前,他媳妇,也就是福利院的爱心妈妈之一陈女士,就整天念叨这个林夕像是吹嘘一样的夸奖,让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不过最关键的,可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章团长的孙子,就安排在林夕的手底下准备手术。 这个好,他卖了! 执照到手 林夕这刚收治了章宇泽三天,就被卫生局的局长叫过去考试。 对于那些知识,林夕几乎是倒背如流,加上她自己结合后世的先进理念,这份试卷属实精彩,不但得到了市里面几个小有名声医生的认可,还被赵局长亲自审批,用最快的速度给她办理了医师执照。 拿到执照后,林夕也没高调炫耀,只是回去后在林华茹那里通报了自己的动向。 沈廷余就给林夕倒饮料,笑眯眯的看她,看得林夕都不好意思了。 这么多人在呢,能不能眼神收敛点。 林华茹摸着肚子,笑盈盈的说要让孩子以后跟着小姨多学学,以后也考个证当大夫治病救人。 “诶诶,孩子喜欢什么你可别给他定下来了,等人家长大了再说。”林夕可不想因为自己,局限了孩子的未来。 林华茹娇嗔的瞪她:“我生的娃娃,我还不能管了?” 说完,自己都笑了,饭桌上一团和气。 张建邦更是财大气粗,说明年要给林夕弄台冰箱来,“要是你们明年成了,姐夫再给你送一组沙发!” 有冰箱在市面下流通,这可是小道消息,据说粤港那边有好货走水路来,有门道的都想要那些货,尽管一台冰箱要好几百,但是张建邦这一年多挣的可真不少,再说了他们拿货,只要帮上那边的商户几次,就可以用五折的价格买下。 那可不财大气粗的说要给林夕送冰箱么。 林夕避开了这个话题,要结婚,她总觉得还欠点火候呢。 张国栋欣慰的给林夕夹菜:“我们家林夕这是要青出于蓝了啊。” 他可没有执照这东西。 林夕忽然灵机一动,如果张国栋执著于这个,赤脚大夫证倒是可以认证认证的,她现在有执照,完全可以当推荐人。 结果她这么一说,张国栋赶紧退缩了:“一把年纪了我可不想再跟你们小年轻一样考试了。” 此时只能作罢。 时光匆匆,半个月后,林夕做足了准备,给章宇泽做了手术,这次的手术和妮妮的手术不同的是,观摩的人来了不少,都是从张局长那边知道的消息,一个个跑过来要看唇腭裂手术怎么做。 林夕心中叹气,这手术换做后世,五千块就能搞定的小手术,在这个时代,却像是换心脏一样稀罕少见。 她也没驱赶就是了,人家看着她就让看吧。 做完手术后林夕很是休闲了一段时间,和沈廷余甜甜蜜蜜的约会、逛街、整个周末都赖在一起。 天气渐渐凉了,林夕已经穿着厚实的羊毛衫和棉外套上班了,还不忘给沈廷余也倒腾一身和她的衣服颜色差不多的,充当情侣服。 乐得沈廷余跟什么似的,再提了探亲的事。 林夕没拒绝,也跟李一林做了申请,李一林神色奇怪,却也没说什么,痛快的给了十二月底的假期。“去了,就好好的吃吃玩玩,这里不用太担心。” 林夕把假期的日子这么一说,沈廷余抱着她久久不放:“谢谢你,林夕,我太高兴了。” 要回去要带点东西,不过沈廷余没让林夕操心,自己去供销社办这些礼。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身后,跟了一条尾巴—— 忍不住搭话 沈廷余前脚刚进去,后脚王美丽就跟了上来。 王美丽在角落里偷偷的看沈廷余,她也没想到沈廷余还有那修理机器的本事,到了厂里做了个大师傅,她都打听过了,沈廷余的工资都抵得上工厂的两三个熟练工的工资了,每个月的票证啊,那都是按照干部的级别给的。 别提多拉风了。 早知道,在他来自家哥哥的婚礼上吃酒时,自己就应该跟他熟悉熟悉,好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想到他倒是没眼色,被一个知青给勾走了。 看着眼前晃动的身影,王美丽心中抓心挠肝一样难受,眼前人挺拔的身姿,高高的个子,出类拔萃的气质,每一样都加成了他的俊朗,让人见之难忘。 沈廷余不知道有人死死的盯着他看,此时他拿着工业券买了新的暖壶,又把自己每个月定额的副食品券也换成了半斤白糖一斤红枣半斤红糖,见到鸡蛋也买了一些,都提到了手里。 田翠芬这天也当值,还给沈廷余推荐了一下刚到的丝巾,沈廷余看了看,有三个颜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红的,蓝的,还有有一个金丝的。 “这可是稀罕货,要不是上面这次给了名额说要促进生产,我们小镇兴许还进不到这样的货。”田翠芬是真看好这对小情侣的,也就比较自来熟的给沈廷余推荐。 沈廷余还在犹豫,甚至动了都买下来的念头。 “沈大哥,你也来买东西啊。”在一旁看着沈廷余大手笔买这个买那个的王美丽,终于是按捺不住了,主动上前来搭话。 沈廷余不记得她了,还左右看了一下,兴许是别人跟他同姓呢,毕竟他可没什么妹妹弟弟的。 王美丽哽住,别人听到她这么个十来岁的姑娘叫一声大哥,都会给个笑脸呢,这沈廷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竟然还看别的地方。 田翠芬可知道这个人,冷眼看着她作妖。 要是她敢真对沈廷余说什么做什么,她保证弄得她难看。 “沈大哥,我是美丽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忘记我了。”王美丽撅着嘴,十分不高兴。 沈廷余后退了一步,和她拉开距离:“这位同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田翠芬忍不住笑了一声,见王美丽瞪她,就收了笑,故意对沈廷余说:“哎呦,我差点忘了一件事,林夕啊前几天跟我说要是供销社进了背心,给她带两件,要不你一会都带走?” 沈廷余脸红红的,但还是点点头:“是林夕要的,那就麻烦田大姐给我们包起来了。” 田翠芬哎了一声招呼别人过来帮着看一下柜台,自己进去仓库找了。 其实这就是个借口,田翠芬故意说给那个王美丽听的,不过人家不走,她也不能直说只自己的小心思,只能到仓库看看了。 柜台前,王美丽还在说:“我的天啊,这林大夫也抬不知道羞了吧,竟然让一个男人给她带这种东西,一个女人家就要矜持一点。” 就两件吧 说这话的时候,王美丽完全没注意到她自己硬要搭讪,属于什么行为,够不够矜持。 沈廷余就算再直男,也听出了王美丽的恶意,皱着眉再次重申:“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请你不要跟我说话了。” 王美丽气急,说:“我是王多贵的妹妹王美丽!你还来我哥哥的婚礼上吃过酒的,这么快就忘记我了?” 这口气,说得跟怨妇一样。 不知情的听了,还以为沈廷余多负心薄性呢。 沈廷余哦了一声,转身继续等田翠芬,没搭理王美丽。 不多时,田翠芬就出来了,还真给她找到了一批内衣,大概十来件,她把最新的几件摆上来。 现在这个年头,不管是乡下妇女还是小镇上的女性,进本都不穿内衣的,将就点的最多做个小背心,松松垮垮,其实也就是让前面两点不暴露出来,不讲究的又没钱的,安就是真空上阵了。 田翠芬这些东西摆上来,沈廷余的脸就红得更加的明显了。 沈廷余粗粗看了一眼,觉得这个背心实在是短,长度估计都不如他半截手臂长,形状还比他穿的白背心精致秀珍,只是不知道那几个口子是扣前面还是扣后面。 “这个,这个分大小吗?”沈廷余问道。 田翠芬就笑:“有大中小三个号,你看看。” 田翠芬立刻将两中号内衣包起来,见沈廷余耳朵发红,就不作弄她了,她摆出三个型号来让沈廷余自己选。 沈廷余想了想林夕的身形,又回忆了一下两人拥抱时他的感受,脸上绯红,指着中号说:“那就先拿……两件这个吧。” “哎呀,这么小。”王美丽没买过内衣,不知道内衣有点束缚的作用,拿着柜台上还没收起来的内衣在自己的面前比划了一下,就差没直接试穿来告诉沈廷余,她王美丽的很大。 “要买就给票给钱。”田翠芬将包好的内衣纸袋给沈廷余递过去,沈廷余一起收在了之前买的袋子里转身就走。 王美丽要追过去,被田翠芬抓着:“好啊你,这个东西是女人贴身穿的,你都摸过了也比划过了,我们就卖不出去了,还不快掏钱买了。” 王美丽气急败坏,跟田翠芬好一番掰扯,不过她就算是再早熟再不要脸,也抵不过一个已婚妇女的嘴巴,将身上的钱全部拿出来买了这条内衣。 王美丽出了供销社的门才发现,坏了,这钱是亲妈让她买点营养品送医院去的。 毕竟哥哥气呼呼的,都一个月没回家了,还倒腾起了厂区的宿舍,看起来有点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王妈妈就害怕了,赶紧让王美丽出来买营养品。 王美丽看着皱巴巴的一块三毛,咬咬牙,又回了供销社,买了半斤红枣和一斤红糖。 她回家后,赶紧将红糖用家里存着的黄纸一层层包起来,看着像是三五斤的大小,又将红枣也这么做,最后拿了家里的几个鸡蛋,和她用过的肥皂,一起打包装在篮子里,看起来就很多的样子,朝着医院去。 半个月的假 到了医院,王美丽心跳快得像是打鼓一样,但是还是习惯性的端着她高高在上的脸,将东西一推,跟做任务似的。 春儿的孩子这一个多月养得不错,体重直逼五斤,黄疸也褪去了,心情还是不错的,就没计较小姑子的无礼。 毕竟王多贵也答应以后就当普通亲戚走,不必住在一起难受了,她也就淡淡的招呼王美丽坐。 王美丽见到一旁逗弄外孙的春儿娘,生怕她忽然打开篮子里的东西,哪里还坐得住,赶紧走了。 她走了,房间的气氛才彻底轻松下来。 “还知道买东西来看你,总算没彻底丧了良心。”春儿娘起身要给春儿冲杯水喝,结果发现红糖都喝完了,就去拆篮子里的包装。 结果这一拆下去,一层层拆不完的红糖黄纸,还有拆到最后只剩下可怜巴巴半斤红糖,春儿娘都气笑了:“送的少就送的少,偏要做这种姿态,膈应谁呢?” 转头就把这些东西让王多贵带回家,表示不要王美丽的礼。 王多贵还以为春儿娘是还没消气,就老实把东西带回去。 因为礼物没从王妈妈手里过,她还以为这些是儿媳妇示软的讯号了,一打开,顿时就叫了起来,直呼儿媳妇没教养,故意膈应她这个做婆婆的呢。 王多贵前后一联想,也猜出了前因后果,对着王妈妈就说出了实话,王妈妈的骂街直接卡在了喉咙里,赶紧叫来王美丽对峙,王美丽看着被她送出去又被送回来的东西,欲哭无泪。 可就算是这样,她还要掰扯嫂子家里不讲究,哪里有把礼物再退回来的道理,难道以后日子不过了,非要那么僵。 王多贵见她无可救药,亲妈被这么一挑唆竟然还觉得王美丽说的有道理,转身又走了,又是半个月都不回家,只每个月领了工资一般给家里,一般给媳妇孩子那边,至于票证,那是全部都给媳妇孩子那边先用的。 气得想买皮鞋羊毛衫和棉大衣的王美丽直跳脚。 今年年底第一场雪花飘扬的时候,林夕和沈廷余踏上了前往沪市的火车。 得知两人要回家探亲,章太太想办法给两人弄了干部包厢,两人舒舒服服的占据了一个屋子,屋子里两张上下铺,这会都成她们两个的了。 林夕自从经济独立之后,可没亏待自己的嘴,在火车上基本是吃热乎的饭菜,到站休息的时候,沈廷余还会在火车服务站买些热乎的汤汤水水,一路上倒是不辛苦。 虽说遇上那么两个想占便宜的抱着孩子的大妈,硬是要林夕和沈廷余睡一张床,剩下的给她们还有他们家人睡,林夕也不惯着,直接报给了乘务员,将他们都赶走,也刚好查出她们中的几个,根本就没买坐票,到处蹭别人的位置呢。 这些都是小插曲,林夕的心情也没被这些个过路极品给影响了,火车还有半天到站,沈廷余再次找机会给沈爸爸的单位打了电话。 你算个什么角色 沈爸爸早就对儿子说的林夕这个姑娘十分好奇了,也高兴儿子有了喜欢的姑娘,一挂电话就朝着家里去,对沈妈妈说他们晚上就能到家。 沈妈妈却不甘不愿的:“来就来,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去迎接啊。” “阿拉,你这说的什么话呢,那是我们的儿子和未来儿媳妇,人家第一次上门,不说出去火车站接,你把家里收拾收拾给人家姑娘整理个屋子出来睡不得行?买点好菜不得行?” 沈妈妈撇撇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行行行,怎么不行,一个乡下的心机丫头也值当你那么小心,先前孙晴云来家里的时候,你咋那么不上心呢。” 说起这个,沈爸爸就来气,不说他养育了沈传家那么多年,就说沈传家结婚,他作为养父一样的身份,可是借了沈廷余放在他这里的一千五里面的五百出来,给他走聘礼,结果沈传家还阴阳怪气的说这么多钱他拿了会不会影响沈廷余娶媳妇。 他算是看清楚沈传家了,只是自己的老妻却看不见那些,还说他多想了,对于孙晴云也像是正经儿媳妇一样的爱护,动不动送这个送那个,别人不给她好脸色,沈妈妈还当做自己是替儿子赎罪一样上赶着。 害,都是债。 沈爸爸转身走了,决定自己去买点好东西,人姑娘第一次跟廷余回来,可不得置办一些好东西招待一下? 沈妈妈在丈夫出去后,立刻拿了电话给孙晴云打过去诉苦,说儿子丈夫都是一个样,为了一个心机女,就要操劳她这把老骨头。 孙晴云一边心里骂这个蠢货,一边却耐心的说让沈妈妈去她那里住两天:“我啊,可什么活儿都不要您做,您只管来享福,那个坏女人惯会骗男人的,我们就不搭理她啊,让她自讨没趣。” 沈妈妈觉得这样很解气,收拾了衣服就到孙晴云家帮着干活了,心里却也盘算着,希望儿子带着那个心机女过来求她回去,到时候她一定好好给孙晴云出气,这样那个心机女以后就不敢把心机用在她身上了。 孙晴云笑眯眯的看着沈妈妈被她使唤来使唤去,心里舒服得很,林夕啊林夕,你要恭敬着的准婆婆,在我这里跟条狗一样被我使唤,你算个什么角色,就算你进了沈家的门,我也要想办法压死你。 孙晴云摸着脸上已经不明显的伤痕,露出一个略为狰狞的笑意。 林夕和沈廷余到沈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沈爸爸拉开门将两人迎了进去。 只是脸上的神色却带着焦虑。 林夕只打了招呼叫了一声叔叔好。 她对沈廷余家里实在是陌生,也只知道击垮沈廷余的那件事发生之前,这对夫妻和沈廷余的感情其实不是那么好的,都还被沈传家骗得团团转呢。 “好,好,好姑娘,一路上累了吧,先上楼休息。”沈爸爸将林夕带去沈廷余以前的房间,又给沈廷余使了个眼色。 饭桌聊天 沈廷余将包裹都放在屋子里,见屋子是被收拾过的,还换上了浅色的新床单,这才跟了沈爸爸出去。 林夕坐在了屋子里的靠背椅上,没有出去。 看沈爸爸那个样子,搞不好是家里遇到了什么麻烦,她还是先当个乖巧的准儿媳妇吧,什么都别问,该知道的时候会知道的。 林夕倒是想得开,沈廷余可没那么好打发。 被父亲叫到楼下书房,沈廷余开门见山问妈去哪里了。 沈爸爸尴尬的说她有事,“不说这个了,这姑娘有没有什么不爱吃的或者不能吃的东西,你跟我上厨房看看,你妈其实都准备好了饭菜了,这不是临时有事吗……” 沈爸爸的音量越来越小,儿子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在告诉他,沈妈妈的作为他看得清楚,不需要他来洗白。 “哎,先吃饭,一会就对人姑娘这么说就行了,总不能叫姑娘心里存了疙瘩。”沈爸爸劝道。 沈廷余没异议,和沈爸爸一起在一楼忙活了一会,就上去叫林夕了。 林夕打了个哈欠,拍拍脸,打起精神下楼,谁知道都吃饭的点了,还没见到沈廷余的妈妈。 也许是林夕的视线比较明显,沈爸爸开口说:“廷余他妈有点事,做完饭就出去了,林夕是吧,今晚这饭菜合不合口味啊,你有啥喜欢吃的不,明天叔叔给你买去。” “啊,不用了不用了今天的饭菜很不错。”尽管沪市的菜偏甜口了,但是不难看出这顿饭操持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不说鸡鸭鱼肉样样有,那六个菜一个汤的配置,可比有些人年夜饭还来得丰盛。 沈家的饭桌上规矩并没有那么森严,沈爸爸时不时跟林夕说上一两句,很快也知道了林夕本身的优秀条件。 首先,林夕的父母都是食品厂的,就她一个闺女,不存在家里嫁了女儿来贴补兄弟的情况,相反的是人家父母就她一个闺女,她下乡,家里可没少给她寄东西。 其次,林夕虽说是高中毕业,不算特别高的学历,但是架不住人家自己聪慧上进,饶是下乡了,还给她自学出了一个学医的本事,前段时间还考了本执照到手,自己也从卫生员一跃成为镇上医院的大夫。 最后是善良,这点倒是沈廷余自己在旁边为林夕描补的,妮妮事件他删减一二说出来,也足够沈爸爸吁叹一番了。 一顿饭吃下来,沈爸爸对林夕的好高是唰唰的上升,甚至觉得自家孩子是狗屎运,那么好一个姑娘,怎么就叫他给碰上还带回来了。 沈爸爸会有这个念头,也不是因为沈廷余自己是个条件差的,而是好奇就沈廷余这个性子,是怎么交到那么好的对象的。 吃完饭,沈爸爸也没要林夕洗碗啥的,姑娘才刚和沈廷余回来,他这里可不兴什么姑娘上门必须做家务的习俗,就连沈传家带孙晴云回来,他也没要孙晴云动手在沈家做什么家务,总不能对自己亲生儿子的对象立那些规矩。 一千五 林夕对这点还是很满意的,沈廷余的爸爸不是个顽固的老思想拥护者,这是件好事。 林夕在火车上待了几天,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痛快的洗澡。 沈廷余给她安排好了热水,就下楼跟沈爸爸聊天去了,林夕洗完澡规规矩矩的穿戴整齐头发梳好才上楼,她本来以为自己今晚会难以入睡,可是靠在柔软的床上,鼻尖都是和沈廷余身上同款的皂香,林夕却眨眨眼打了个哈欠,最后沉沉入睡。 楼下 沈爸爸终于找到机会跟沈廷余说说他上次帮厂里解决的一个零件问题,那时候厂里奖励了一千五,沈爸爸说这笔钱他一直没动。“等你和林夕的事情定下来了,爸全部给你带过去,和人家好好过日子,要是以后能回来,也好有钱买个房啥的。” 沈廷余挺惊讶的,他爸爸刚才说沈传家和孙晴云结婚了,他还以为这笔钱会被家里拿出来填补沈传家的婚礼,没想到沈爸爸说这笔钱他没动用。 可是家里的家底也就那样,之前他拿了一千块走,估计也拿走了家里半数以上的钱。 所以他不想欠着这份情,转脸就想办法还了一千五给沈爸爸。 “那钱给您就是让您用的。”沈廷余就没想过要回这笔钱,拒绝沈爸爸的提议:“我这下乡了,也不能常年待在家里,这笔钱您留着,我现在不需要。” 他有别的生钱之法,不说富可敌国,富裕的养家养媳妇,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沈爸爸拗不过沈廷余,这一千五百终究还是没还回去,只能暂时作罢。 斗转星移,第二天的太阳不会因为谁的消失改变上升的轨迹,明晃晃的照耀着地面。 林夕伸了个懒腰,换了衣服梳头下来了,沈爸爸已经准备好了早饭,豆浆油条稀饭包子都有,见林夕下来就打了个招呼:快去洗漱,一会来吃点热乎的。” 林夕笑眯眯的问了一声叔叔早安,又不好意思的说是自己起晚了。 “没晚没晚,就是我厂里那边今天有点事要早点去,一会吃完让廷余带你到处逛逛啊。” 沈爸爸招呼了一声,自己也拿了一根油条快速吃起来,在林夕出来的时候桌上的早餐时,沈爸爸已经要出门了,沈廷余从书房里出来,也洗漱,坐在饭桌上给林夕舀了一碗粥。 “一会我带你出去转转。” “好。”林夕也想在魔都上海转悠转悠,体验一下后世的超级大都市,现在是个什么风情。 沈廷余犹豫了一下,说了一件事:“我家里有个寄养在我们家的哥哥沈传家,你还记得吗?” “你说过的。”林夕喝下一口粥,吞下去才回道:“怎么,这寄养在你们家的哥哥要见我?” “不是,我们回来的事情我没告诉他们。”沈廷余道:“他跟孙晴云结婚了。” 哎呦,这还凑成一对了,林夕心里纳闷,这两人在原剧情里可没结婚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个蝴蝶扇的翅膀,带来了这样的变故。 吃不饱的老太太一 “孙晴云结婚就结婚吧,也不影响我们处对象。”林夕话说得直白利落,一针见血,沈廷余心里忽然就安稳了不少。 昨夜,其实沈廷余一直在担心林夕知道这件事后心里会膈应,现在看她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会纠结这件事的,顿时有点胃口大开的模样,惹得林夕看了他好几眼,提醒他细嚼慢咽。 “嘭嘭嘭,嘭嘭嘭。”两人早饭都还没吃完呢,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沈廷余拍拍林夕的手背让她别紧张,他出去看看,发现敲门的人是隔壁的邻居张大婶。 她面色讨好,眼睛直往屋子里钻,见到桌上那么多的东西才两个人吃,她眼前一亮挤了进来:“哎呦,这么多东西你们可吃不完吧,不能浪费不能浪费,婶子来帮你。” 说完,就要伸手过来端桌上的包子油条。 林夕挡住了她的手:“不好意思,这些吃食是我们的,没打算拿来做善事。” 张婶子讪讪:“阿拉,这姑娘是谁啊,这么这么厉害啊。” 林夕笑眯眯,也不跟人吹胡子瞪眼:“我是沈廷余的对象,您是哪位。” 张婶子自来熟的做下,跟林夕套近乎,说话时候的唾沫估计都喷溅到油条包子上了,林夕见了皱眉。 这是故意的不成? 存心让她吃不了,然后再带走? 沈廷余过来收拾了一下,将包子那些东西都收起来装在一个盆里,最后用袋子包起来。 张婶子以为沈廷余是给她包装东西的,朝着沈廷余伸手:“哎呦,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不要麻烦你了。” 沈廷余却避开了:“这些我们打算给街尾的林奶奶的,您好手好脚的,不会想跟林奶奶争东西吧。” 沈廷余说的林奶奶是街尾一个靠着拾荒扫大街为生的婆子,家里的孩子早年出息,都是出了名的中医大夫,可是破四旧一来,他们就成了糟粕,被早就看他们生活富足心生嫉妒的人一举报,家里的大小后辈死的死离开的离开被流放的流放,家里就剩下个老婆子。 不少人可怜她年纪实在不小,出言保下了她,也时不时给她送点东西,还给了她扫大街扫厕所的活,才让她勉强活下来。 张婶子被这么一比较急了:“谁跟乞丐婆抢东西了,你这沈廷余怎么回事啊,出去下乡一趟,身边的人都不认识了是吧说话那么难听,是不是被乡下人给教坏了,难怪你妈情愿去孙晴云那边住着也不见这个你带回来的乡下丫头,切。” 沈廷余脸色一黑,没想到自己瞒着的事被张婶子这不速之客给说出来了,一时间甚至想直接把这人踢出门去。 林夕挑眉,原来沈妈妈所谓的有事,是因为去了孙晴云的家里啊。 这亲生儿子的对象来了,故意躲到寄样的儿子媳妇家里去,能干出这种事,沈妈妈也算是头一份了吧。 不过……她不介意的,与其面对这样的不安生的女士,还不如两不相见,她想嫁的是沈廷余又不是沈妈妈,能处就处,不能处离远点就行。 吃不饱的老太太二 虽然林夕不是很在意这个,沈廷余却是心里升起一把火,直接用手指了指门外,对张婶子下了逐客令。“出去。” 张婶子哼了一声转头就走了,还甩脸子骂了一句小气鬼。 平日里她要是来沈家坐坐,说说自己过的多不好,再捧沈妈妈两句,总能不空手的带东西回去,现在倒好,东西没贪到,还没两个小辈给下脸子。 思及此,她脚步一转,决定到孙家去,好好跟沈妈妈说道说道这个恶媳妇,这样的女人不能让她进沈家的门。 “一大早的,来了这么一出。”林夕撇撇嘴,她饭都吃一半而已。 沈廷余笑笑:“走,一会带你去国营饭店吃馄饨。” 林夕笑眯眯揽着沈廷余的手,撒娇:“还是我们廷余最好了。” 沈廷余招架不住,耳根都红了。 两人收拾了一下桌子,林夕也换了一双鞋,出了门去可就不能这么亲密了,两人保持了半个手臂那么远的距离,朝着沈廷余说的结尾的林奶奶那边去。 原本林夕还以为会看到一个落魄的全身散发着怪味道的老太太,毕竟有沈廷余形容的悲惨境遇在前,又说是扫厕所的,还能把自己收拾成什么样。 谁知道到了眼前了,看到的是一个虽一脸风霜头发发白却气质极好,也将自己拾掇得很干净利索的小老太太。 带着一种林夕印象中沪市人独有的精致。 “林奶奶,我们来看看您。”沈廷余开口,递过去之前收拾出来的包子油条:“这些是剩下的早餐,给。” 林夕都想捂脸了,面对这样一个老太太,她都觉得给剩菜啥的,实在是尴尬。 老太太接得自然,不过却是将这些东西倒在一个桶里,随后又让沈廷余等等,她一步步朝着水龙头去了,在那里洗碗。 沈廷余给林夕解释:“只有走得比较近的才知道,林奶奶会搜集一些剩菜剩饭给附近的可怜孩子。” 至于原因,就悲惨了,她重孙子几年前才三岁多,硬是因为那场牵连,夭折了,从此人就有点闷头闷脑的,自己都饿得不行了,情愿喝水都要挤出吃的养那些可怜的孩子。 林夕心中吁叹,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特殊产物啊。 林老太太走过来,见到林夕随口问了一句:“对象是大夫?” 林夕震惊,这能一眼看出来的吗? 她老老实实点头:“是在一家医院做医生。” 林老太太点点头:“沈廷余第一次带女孩子来看我,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林夕看了看沈廷余,她来可不是要人家老太太东西的。 “叫你过来就过来,看沈廷余干什么。”林老太太没好气的说:“我又不会把你抢走卖了,过来。” 林夕跟着老太太进去她的平房小单间,老太太让她坐下,然后伸出手:“我最近总觉得吃不饱,你给我看看我什么毛病。” 林老太太看似随意的手一伸,林夕不知道怎么的就正襟危坐了,总有种面对教导主任的感觉。 吃不饱的老太太三 她将手搭在林老太太的脉搏上,又问了几个问题,初步判断为胃炎:“我正好带的有药,回头给您送过来,还有您最近不要食辛辣刺激的饮食,保持心情舒畅,会好的快些。” “倒是个不讲虚话的。”林老太太满意的笑笑,站起身看了看外面,见外面只有沈廷余在那里站着,就关好门,转身对林夕说:“老婆子我没什么本事,从小就一双利眼,你是个不孬的。” “你给我看病,我承了你的情,要还的。”林老太太在屋子里转悠了一下,在角落里摸出一个铁盒子,盒子表面锈迹斑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 林夕连忙摇头,她跟着沈廷余过来,又见这老太太与众不同,就算愿意给药,也只是合眼缘就给罢了,没想过要收这么个老太太的礼。 林老太太特别坚持,这东西她想早点给出去,心里才安心。 林老太太年轻时候相中自家老伴,婚后一直都没让她吃过苦,孩子大了她又相中两个儿媳妇,虽然家里不显赫,但是好歹两个儿媳妇都不是掐尖的,就连她落难后,也能看出谁善意谁假意,好歹这么几年算是挺过来了。 只是最近她感觉身体越来越差,总头重脚轻,她怕自己等不到自家后辈们回来的一天了,在她身边最珍贵的就是老头子留下的一些东西,手上这个盒子尤为珍贵。 与其埋没不见天日,不如给林夕,好歹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传承。 林夕推拒着呢,沈廷余的声音忽然变大了:“又是你们,总来欺负一个老太太有意思吗?” 林夕心中一个咯噔,沈廷余会这么针对的说这种话,看来对方不是什么好人。 她见林老太太还在固执,只能先将东西收在自己的挎包里,顺便转移到空间。 才和老太太重新坐下。 等到外面的人硬是闯进来,看到的就是林夕在给老太太把脉的画面。 来人有两个,一个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个年纪有三十往上了,看上去像是一一对父子。 年纪小一点的那个孩子手里拎着一些吃的,林夕注意到里面还有麦乳精和水果罐头。 什么人,会来者不善又给林老太太送这样的好东西呢? “哎呦,老太太这是病了,怎么不上我们中日友好医院看看,要是您知会一声,我保证给您安排最好的治疗条件。”年纪大点的男人嘴里说着关心老太太的话,可视线一直在林夕的挎包上徘徊。 那个年纪小点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直接问林夕的身份:“这位姐姐是谁啊,我看见她给你诊脉呢,难道是老太太你的亲戚吗?” 沈廷余进来拉着林夕要走,被这小少年拦在了门边:“看见我们这么着急走,不会是包里带了不该带的东西吧。” 林夕脸色一紧,这么嚣张? “让开!”林夕推了这个少年一把,沈廷余立刻拦在了林夕面前,不叫那个少年有机会对林夕做什么。 吃不饱的老太太四 “不要那么凶嘛,大家都是朋友。”中年男人朝着沈廷余靠近了两步:“我认识你,你是沈家的孩子,住在街头是吧,你哥哥叫沈传家。” 沈廷余冷哼了一声,没作答。 这男人见沈廷余没沈传家那么世故圆滑,也不来那套虚的,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林夕的挎包。 “林老太太一个人住,安全性能上是差了点,应该没少丢东西。”他意有所指:“我们上次来探望老太太,在这里留下了一个雪花膏没见着,这位女同志,能不能让我们看看你的挎包。” 林夕黑了脸,这是指自己是小偷? “你们走开,都走,没人偷东西,你也没给雪花膏。”林老太太担心那个盒子终究还是被这些人拿走,气急败坏,做出老人的胡搅蛮缠样儿,要把所有人都赶走。 “别让我召集gw会的人上你们沈家搜屋,识相的就快点把挎包的东西给我看看。”这人见林夕和沈廷余油盐不进,终于是露出了真实面目。 林夕乐了,这到底是什么极品啊还上来就威胁:“要是搜不出来东西怎么办。” 被林夕推了一把的少年冷笑:“你最好祈祷你没动什么歪心思,还有你老太太,好好坐下别吵吵。” 林老太太被他掣肘,按在了椅子上,一双老眼流露出了脆弱。 她不该啊,她不该这么草率将东西给了别人,现在要把别人害了的。 林夕点点头:“别为难老人家,我只是个普通的跟对象来见家长的女青年,你们喜欢搜,那就都搜吧。” 她将挎包之前扔到那个小少年的身上,把她气的不行。 林夕趁机上前扶着林老太太,捏了捏她的手心。 老太太一怔,对上林夕胸有成竹的眸子,渐渐冷静下来,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中年男人从小少年的手里接过挎包,将里面东西都倒在了桌面上。 结果一个个都脸色青白。 里面是一挎包的卫生棉条! “要不要看得仔细点。”林夕半点羞涩都没有,反而揶揄:“你们可以拆开看,到时候记得还我票和钱就行,被你们检查过的这东西,我可不敢用了,恶心。” “你!”小少年正要骂林夕,被中年男子拦住了,他给林夕鞠躬。 “很抱歉,是我们误会了您,这里有五十块钱作为我们的赔礼。”男子给林夕放了五十块,林夕接了过来。 干脆得小少年都看了林夕好几眼。 这才注意到,林夕长得不错,皮肤极好,一双眸子灵气四射,他看着桌上的棉条,不知道怎么的悄悄移开了视线。 等到这两人离开了,林夕将桌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一会打算直接扔在外面,还好她有空间这个作弊利器,也在里面放了一些女性用品,要不然刚才可就危险了。 “他们两个……是r本人吧。”林夕回想起那个中年男人的动作,还有那种只要我鞠躬道歉了,我做过的恶行就不作数的谜之行径,不是r本人,还能是谁。 重逾千斤 林老太太虚脱一样坐下,随后好奇的看向了林夕。“对,他们确实是r本人,你怎么知道的。” 林夕笑笑:“鞠躬在我们国家是一件郑重的事情,他们倒是鞠躬得随意,而且九十度的鞠躬,除了葬礼,我还没见过有人这么做过。” 老太太扯了扯嘴角,问林夕盒子呢。 刚才可真是吓死她了,以为要害死别人了。 林夕做了一个假动作,将东西从袖子里变了出来。 见这个小盒子没事,老太太叹了口气,将她这几年的境遇缓缓道来,也让林夕和沈廷余知道那两位的目的。 刚才那两人,年纪大的叫小泉一郎,在中日友好医院做医生,年纪小的据说是他的徒弟,叫山也治,这两人没少来她面前晃悠,有示好过也威胁过,但都因为林老太太的生活都在别人的关注之下,不敢太过放肆。 而他们频频出现的原因,则是因为林老爷子手里的成药方子。 当初一个正露丸的方子流传到r本,就引起了他们医药界的轰动,他们赶紧将这个方子增添了几样,将其变成了他们的东西,还做了成药,靠一个方子就带起了一个家族的经济。 这样的好事如何能让其他人不眼红,于是一个个都想方设法来到华国,寻思着能带点什么回去修修改改,然后成名致富两不误。 而在沪市,林老爷子手里的药方子,多达上百种,这小泉一郎知道这个消息,自然是几年如一日的来磨,指望能从林老太太手里拿到那些药方子。 林夕福至心灵,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盒子:“所以这个东西是……” 林老太太点点头:“对,与其在我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家抢走变成他们国家的东西,不如我们自己人来接手这个药方,姑娘啊,我不管你拿这药方做什么,要怎么用,只要你不把它给了外国人,这药方就随便你处置。” 林夕顿觉手上的纸张它不再是轻飘飘的,反而给她一种重逾千斤的感觉。 良久,林夕点点头,将东西给收了起来:“好,我答应你。” 林老太太脸上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林夕带着沈廷余出来,问沈廷余这条街巷能在哪里买粮食。 她没办法带着林老太太走,只能用最浅显的方式来报答她。 不止现在,以后她也会多多照顾这个老人的,她贡献出来的东西,说不准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沈廷余一向都是尊重林夕的想法的,带着林夕走了一圈供销社和百货商场,还有粮油店,算是把那五十块全部买成了吃用的给林老太太带去。 “以后我会给您写信的。”林夕握着林老太太的手,将自己转移出来的治疗胃炎的药给她,顺便也留下一些伤风感冒的常用药以及凡士林,才离开了这里。 林老太太看着不大的屋子里,地面桌上都堆满了东西,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是如释重负,也是庆幸自己的眼力劲兴许还没退步。 准婆婆示威 拿着这样的一个盒子,林夕也没在外多逗留,回了沈家就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一沓整整齐齐的药方,粗略数了一下足足有六十几方药。 要是都验证有效做一个临床试验再推广成药,足以暴富,简直是巨富。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要是这个中药成方事业做起来,除了增加药品的选择,减少患者痛苦之外,还能打出国人自己的传统特色药品,不会在这几十年,完全依赖西药。 她前不久观察自己的药越来越少的时候,就已经萌生了要在药剂上下功夫的心思了,这些药方倒是想算计好的一样朝着自己怀里扑。 林夕默默的叹了口气,虽说心潮澎湃,但是也知道其中的责任和难度有多高。 这是一时半会记不得,林夕按捺了自己的情绪,下楼跟沈廷余说了会话。 傍晚的时候,沈爸爸下班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仰着个脖子的沈妈妈。 沈妈妈一脸高傲的表情,正准备看看乡下心机女是个什么样的土包子,结果就见到一个俏生生的姑娘,衬衫长裙小皮鞋,还梳着个看似马尾辫却更为精致的发型,出现在她面前。 沈妈妈忽然觉得自己脖子有点重。 她鼻尖里哼出一个气音:“你就是林夕?” 沈爸爸在旁边拉拉她,刚才在路上两人碰上,他不是说了儿子的对象林夕在家里么,让她礼貌点,怎么一点都记不住,还做出这个怪模怪样的嘴脸。 林夕勉强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反正自己在这也待不了两天,就让让她,回了一句:“阿姨您好,我是林夕。” 沈妈妈点点头,视线一转看到桌上没有吃的,立刻挑刺起来:“哎呦,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没做饭呢,是要饿死我们老两口吧,林夕,你不会这么坏的吧。” 明晃晃的针对。 林夕勾勾唇角:“哦,我正准备做呢,阿姨你想吃什么?” 沈妈妈自觉拿捏住了林夕,坐在沙发上嘚瑟得很,都说婆婆威风一耍,身轻如燕,她没在孙晴云身上摆威风是因为自己儿子负了人家,可在这个村姑面前,她就没那么多忌讳了。 “随便做五六个菜吧。”轻飘飘的说完,沈妈妈就拿着桌上的书看起来。 结果一看,都是她看不懂的一东西。 沈廷余见状,就想拉着林夕离开,他对家里反正是很早开始就心寒了,见沈妈妈为难林夕,他也不想待下去了。 林夕在乡下都不用自己动手做饭,怎么的回来了还要五六个菜的伺候她? 林夕没来之前,沈妈妈也做了几十年的饭啊,难不成就差这一顿非要林夕做了端上来? 林夕可还只是他女朋友,就算结婚了,那做饭做家务也是要在互相尊重的情况下完成,不是这样端强拿调的使唤林夕。 林夕拉着沈廷余不让他发火,自己则是先一步去了厨房,沈廷余在原地站了一会,干脆也去帮忙了。 “哎,这怎么男人也跟着进厨房呢,她一个乡下的丫头难道还娇贵到不会做饭了?”沈妈妈还在那里说呢,沈爸爸却听不下去了。 林怼怼上线 “人家父母都是闽市食品厂的职工,还就林夕这么一个孩子,你一口一个乡下丫头,说的过去吗你。” 沈妈妈微怔,可是孙晴云说的,林夕是个乡下丫头啊。“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骗人的,你又没去过闽市,你怎么知道。” “那你也不认识林夕怎么一口一个乡下丫头,退一万步来说乡下丫头又怎么了?你的思想出现了问题,你要好好反省一下,别再故意折腾人家了。”沈爸爸好说歹说,希望儿子和未来儿媳在家里短短的这几天不要受到寒风般的对待。 沈廷余昨晚可在书房里说了,他去闽市的时候,人家林夕的爸妈是恨不得整个家当都搬给他的,招呼起来比亲妈都热络。 他不要求老婆能对待林夕像对待亲女儿一样,也不能这么折腾人家啊。 奈何沈爸爸的苦心,是注定要错付了。 沈妈妈听了还更来劲:“我折腾别人?谁说我折腾别人了,这做儿媳的可不就要伺候公婆吗,做饭怎么了,伤筋动骨了?我们晴云可说了,这林夕最会挑拨离间了,你可不要被她拉拢过去了。” “孙晴云孙晴云的,人家是你亲儿媳妇吗,你就天天什么都听她的。” “对,是!要不是这个林夕插足,孙晴云就是我看中的儿媳妇,你怎么样!你想怎么样!”沈妈妈本来就因为她故意躲到孙家,沈爸爸却没去接她而生气了,现在沈爸爸还敢教育她,她的无名火怎么能压得住,声音是越来越大。 “上赶着来人家里的,我立立规矩怎么了?” 林夕正好端着一个凉拌菜出来,闻言笑了笑,对沈妈妈说:“阿姨说的是你到孙晴云家里立规矩的事情吧。” 她把菜放在桌上,才立在那里,一手搭着另一只手的胳膊肘,慢慢说:“毕竟像孙晴云那么不要脸,知道别人处对象了,还上赶着从沪市追到乡下穷追猛打的女人,确实需要您给她立立规矩呢。” 沈妈妈气急,又不能明说她的意思指的是林夕才是那个不要脸送上门上赶着的。 林夕见沈妈妈脸憋得青红,也见好就收:“还有两个菜,叔叔阿姨等等啊,廷余还在炒呢。” 好吧,这也算不上多见好就收。 林夕去厨房,不再看沈妈妈的脸色,一进去就从身后抱住了正在炒鸡蛋的沈廷余。 沈廷余一个激灵,抓着林夕的手就问她怎么了,还提醒:“小心油花烫了你的手,在厨房呢别闹。” 林夕的额头在沈廷余的后背上顶顶:“我们明天回去,好吗?” 她不诉苦,也不告状,但是就这一句话,都足够沈廷余脑补很多事情了。 他语气平缓:“好,听你的。” 菜做好了,只是这一顿饭,四个人都吃的不安生,沈妈妈每次开口要挑剔,林夕就来一句这个菜沈廷余炒的,这个菜沈廷余调味的。 气得沈妈妈来了一句;“那什么都是沈廷余做,要你来做什么?这洗碗扫地整理卫生洗衣做饭,就合该是女人做的。” 林夕诧异的看着她:“没想到阿姨看着新派高知,内里这么传统啊。” 情敌相见必有一伤 沈妈妈一时间不知道该觉得自己被夸了而高兴,还是应该觉得自己被损了而难过。 只能道一句:“牙尖嘴利。” 沈爸爸在一旁听着,心里不是很高兴林夕这么强势,却也觉得自己老婆子就需要这样刺激一下。 两个女人之间有个口角作为发泄口也好,省得他一个老男人还要想方设法的去转圜,不如让她们干脆一点自己解决好了。 沈妈妈气的不洗碗,林夕就捡起来收拾了,立场标清楚了,明天也准备要离开了,就没那么多小心眼,沈廷余做饭了,她洗洗碗也没什么,也不是供台上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 沈廷余因为这个插曲,跟林夕说了好一会话才安心下楼,他也没想到回来会是这样的场景,本来以为亲妈多少还会顾忌一点她的形象,没想到恶意那么大。 沈廷余怀着不怎么好的心情睡着了,林夕却想起白天那个张婶子说的,沈妈妈去过孙晴云的家里,林夕拧眉,孙晴云这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林夕怎么也没想到,前一晚还觉得孙晴云搞事情阴魂不散,她今天还就一大早的来到了沈家。 林夕正在整理自己的东西,顺便拿出来一些常备药,准备一会作为礼物送给沈爸爸。 她得知沈爸爸有点高血压的毛病,既然她手里有药,贡献一点出来也没关系的。 只是她整理东西,却被孙晴云理解成林夕是被沈妈妈气到要收拾东西走人了,故意靠在门边看着林夕整理,奚落道:“有些人啊,就算是死皮赖脸的缠着沈廷余又怎么样,还不是不被人家家里人接手,灰溜溜的要走。” 林夕吓了一跳,冷不丁身后有个人跟鬼一样开口,能不被吓到吗? 见来人是孙晴云,林夕别过脸去继续收拾,不怎么想跟这个人说话。 奈何孙晴云一直叽叽喳喳的嘴巴不停奚落林夕,林夕干脆给了一句:“你在说你自己吗孙晴云?灰溜溜的一个人从乡下回来不容易吧,真可怜,一个陪你的人都没有。” 她林夕可是正儿八经的被沈廷余带回来见家长的对象,不管这家长如何,都比孙晴云这个丑事做尽的人来的名正言顺吧。 “你!你少得意,你以为结婚是两人的事情,我告诉你你想的太简单了,只要有沈妈妈在,只要有我孙晴云活着的一天,你永远都别想进沈家门。” 林夕沉吟了一下:“我还有我林家门呢,我跟沈廷余顺当在一块就够了,我们有钱有本事,不愁没地方住,我们自己创家门自己进,毕竟我们是情投意合的对象嘛。” 自古以来这情敌相见啊,必有一伤啊,她林夕是不想受伤,只能伤这个插足失败还挑拨离间的孙晴云咯。 果不其然,孙晴云就算是回到了城里,这嘴皮子也不见得好上多少,若于下风,被林夕数落了一通,红着眼睛下楼了。 林夕也收拾好包裹,拎着下楼,无视母女两一样抱在一起的沈妈妈和孙晴云,对沈爸爸道别,并送上手里的药包。 临盆 “这里面是一些我们医院进的特效药,副作用很小,您要是吃着方便,再给我写信我,我到时候给您申请一些。”林夕说完就对故意装作没看见她的沈妈妈道别:“阿姨,感谢您的招待,我和沈廷余这就回去了,明年我们就不回来了,也省得给您添麻烦。” 沈廷余也对沈家夫妻说;“爸妈,我先走了,你们保重身体。” “哎呦,这有了媳妇就不要娘了——”沈妈妈没学过人家泼妇骂街,有点业务不纯熟,还没酝酿出几个词来,林夕已经对沈爸爸点点头出门来了。 沈爸爸出去送送两人,给林夕塞了两百块:“这是见面礼,拿着吧,我很看好你这个儿媳妇,以后跟沈廷余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就成。” 林夕也没矫情,将钱收起来了。 沈爸爸将两人都送上火车才回去,客厅里,孙晴云还在给沈妈妈灌输林夕是个坏女人的印象和“事迹”呢,沈爸爸就来了一句;“孙同志,你也该回去了。” 孙晴云脸色一白,不敢相信沈爸爸竟然叫自己孙同志。 她可是沈爸爸的儿媳妇啊。 “想必你也清楚,沈传家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是廷余他妈妈以前老友的孩子,我知道最近传家那孩子家里的亲戚找上门来了,他也认亲了,家里的事情估计不少,你还是回去多陪陪正经亲戚吧。” 孙晴云摇摇晃晃起身,咬着下唇说了一句好,就出门了。 沈妈妈却愣愣的:“什么亲戚,你说传家来了什么亲戚?” “沈传家早就跟家里的亲戚联系上了,一结婚就趁机搬出去伺候那些亲戚去了,你没发现,自从他结婚,我只给了两百,他就很少上门来了吗?” 沈妈妈摇摇头,似乎不想相信一向嘴甜的沈传家竟然瞒着她这件事,沈爸爸却也不多说了,给她时间慢慢想通吧,也许想通了人就不会那么魔怔了。 先不提沈妈妈需要多少时间,平安镇的林华茹可等不及林夕回来了,发动后的两个小时,在平安医院剩下了长字张旭成。 足足七斤的一个孩子,着实让林华茹受了不少苦头,林夕回来的时候,张家人正筹备着办洗三的事情呢。 这个洗三隐蔽着点,也不是不能关起门来办的,这天春儿都下地抱着孩子过来凑凑热闹,看着张奶奶给旭成洗三祝愿,林夕在一旁说着吉祥话,家里几个大男人都小心翼翼的轮流抱了一下孩子,春儿看着看着,自己不知道怎么就又想哭了。 自家的粪瓢奶奶,可是在他出生后,只送了被包成三斤样儿实际只有半斤的红糖,她不稀得要,反正以后孩子她自己会如珠如宝一样看着的。 林华茹见春儿神色伤感,她也没觉得不吉利,只是温和的说:“春儿,以后旭成就是粪瓢的弟弟了,等他们长大了一起玩啊。” 春儿一愣,重重点头:“好!一起玩。” 洗三结束后,林夕开始了有事没事就往林华茹病床跑的习惯,把林华茹逗得不行:“你真那么喜欢孩子,早点跟廷余结婚得了,自己也生个娃娃来跟旭成作伴。” 老虎口罩 林夕撇了她一眼:“怎么,担心我把旭成照顾得太好他以后只认我啊。” 林华茹失笑,这林夕,还真不经逗,还有这张嘴真是不饶人了。 “你嘴巴那么厉害,小心廷余以后受不了你。” 林夕给旭成擦擦屁股,将被子重新包上:“要是沈廷余真有和我相看两相厌的一天,我一定跟他好聚好散,如果没了爱没了情分,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 给张旭成小团子换好了尿布,林夕将换下来的扔到盆里:“一会我给姐夫,让他洗。” 带孩子的欢乐和烦恼,夫妻两个互相分担嘛。 林华茹点点头:“他早就说了不让我自己动手了。” 林夕说:“这一家人都不让你碰凉水,为了让你更稳妥方便一点还直接让你在医院做月子,每天一两块的往医院送,汤汤水水没断过,哎,我家旭成和他妈都是有福气的。” 林华茹也觉得幸福,家里爷爷奶奶和丈夫都宠着她,只是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点遗憾,自己的父母没在身边的。 林夕跟她聊了两句,就出去看章宇泽了,章团长昨天句打电话过来了,林夕正好在就接听,得知章宇泽觉得嘴巴瘙痒,想过来复查一下,就预约了今天十点来检查的。 十点左右,章宇泽就从小轿车上下来,带着林夕给的特殊口罩下来了。 这口罩本来只是普通的口罩,林夕在上面画了一个卡通老虎,让章宇泽带着,说这样就不怕细菌来破坏他漂亮的小嘴巴了,章宇泽喜滋滋的,对林夕的印象就特别好。 刚和林夕见面就拉着林夕的手了。 章团长有点尴尬,章宇泽因为嘴巴的问题,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比较忌惮不喜欢跟他拉手的。 林夕倒是没这个忌讳,拉着章宇泽进去医务室检查了一下,瘙痒估计是伤口在愈合,并不是细菌感染,章家的卫生和对章宇泽的照顾都做得很好。 “这个伤口是在愈合,没什么大问题,不要抓挠不要用嘴巴经常舔,也不能用牙齿碰。”林夕一一交代章团长夫妇。 还对章宇泽说:“我在你的嘴巴上放了大老虎保护你,可是你自己也要小心,不要被人撞到伤口,也不要被别人摸了伤口,等嘴巴能拆线了,过一段时间,嘴巴就会慢慢恢复了,记住了吗?” “嗯嗯嗯嗯。”章宇泽一连说了好几个嗯字,看上去活泼了很多。 得知林夕的姐姐就在医院里坐月子,章太太连忙出去买了一通,临时买了不少东西过来看林华茹,见张国栋正在病房就把东西给了张国栋。“早先也不知道你家孩子出生了,这是小小心意。” 章太太之所以那么客气,除了因为林夕是给章宇泽动手术的大夫,她也得知张国栋本身也是位老中医,林夕并没遮掩她向张国栋学过医术的事情。 张国栋一番退让,还是没拦住章太太的热情,东西都摆在了台面上。 林夕将章宇泽和章团长夫妇送走,才回身朝着院长办公室走去。 接电话 她打算公器私用一下下,给张莉莉林伟国两人打电话。 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抽出时间,来看看小孙子。 林华茹担心影响他们上工那没打扰,她这个做表妹的打过去总可以了吧。 谁家闺女生了孩子,会不想让爹娘也能见见孩子的。 林夕电话拨出去,木厂那边的厂委干事接到了电话。 一听是平安镇来的电话,这干事就颇有兴趣的跟林夕说起话来,不过他没忘记让个临时工去请林伟国夫妻过来接电话。 这林伟国和张莉莉夫妻两个,自从去了一趟平安镇给闺女操持婚礼,回来之后那可不一样了,大包小包的带着好东西回来那都是其次的,家里的几个孩子不管是不是亲生的,全部都不让他们上工了,都送去上学。 一人一个小挎包,还穿着崭新的衣服上学的。 不少厂里人都看着的,他们家的日子就是那时候起来了,有人还信誓旦旦的说见着他们家吃白面饼子白面条。 不仅如此,一两个月的时间左右,他们家就会收到一个大包裹,据说都是她女婿给的。 这干事对林伟国的女婿颇有兴趣,他自己是个灵活的,就觉得林伟国这个开车的女婿,肯定也是有点门道,要是搞好关系,说不定自己能请他们帮自己带点东西。 这买啥都要票证的时候,做件新衣服都要存两年票,他马上又要娶媳妇,哄女同志,怎么也得做上两身新衣服吧。 林夕听出这人的意愿,虽然好奇,但也耐着性子跟人聊天。 不多时,张莉莉和林伟国都来了,那干事也不好多说,就将电话给了夫妻两个,自己则是提着暖水瓶到外面打水去了,算是变相让两人安心打电话。 张莉莉一接电话就叫了一句华茹。 “莉莉姨,我是林夕。” 张莉莉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林夕啊,吃饭了没啊,打电话过来有啥事啊。” 不怪她张口就直接问事不寒暄,这年头打电话可是个精贵事,她不好占用太久的。 林夕笑笑:“有件事想告诉您,估计姐夫也是给您家里写信了,但是没那么快到。” “啥事啊。”听到林夕笑盈盈的,张莉莉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 不会是闺女怀孕了吧。 “您家外孙出生啦,七斤的大胖小子,把我华茹姐折腾得,够辛苦的。”林夕话音刚落就听到电话那边咚的一声,好像是张莉莉电话没拿稳。 好在电话没事,张莉莉自己也还算冷静,赶紧捡起来喂喂了两声。 林夕:“您别激动,我在呢,要是有啥问题你们可以问我,我给你们说。” “哎哎,好。”张莉莉深呼吸了两下,问林华茹的身体状况如何,有没有人给她坐月子;“看我说的,女婿那么疼她,肯定是精心坐月子了。” “嗯,那倒也是,每天汤汤水水还有下奶的菜,都是张奶奶亲手做了,然后我师父……也就是张爷爷,把菜送过来医院。” “咋的送到医院,是华茹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孩子——”张莉莉又着急了起来。 月子 谁家坐月子在医院做的,是不是华茹的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是姐夫要求的啦。”林夕再次让她别紧张:“我们医院之前来了个熟人也是生孩子,不过那孩子是个早产儿,在医院坐月子两个月,三斤多的孩子养成五斤多,姐夫是觉得在医院里他更安心一点,毕竟他老是出去跑车,担心照顾不好我姐姐,也担心家里两个老人太受累。” 张莉莉这才又安心了一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是觉得不安心。 一旁的林伟国老是想伸手接电话,他也想听闺女现在的情况啊。 林夕听见他嘟囔了一句他也要接电话,就对张莉莉说:“不如你们来看看姐姐吧,现在家里也没那么紧张了,过来一趟就是劳累你们坐车辛苦了。” 张莉莉顺口就说:“坐车有啥辛苦的。” 看来心里也是想过去看看林华茹的。 这好歹是他们家第一个孙子辈的小家伙出生,她也激动得很。 本以为华茹到乡下操劳会坏了身子,没想到结婚一年不到,孩子都出来了。 这死妮子,瞒得够紧的,等她见到了,肯定要说她两句。 挂了电话,张莉莉看着丈夫,提出了要到平安镇一趟,只是她也担心再请假工资上会缩水很多。 林伟国哈哈一笑,家里其实已经宽松了不少,吃的用的女婿都给家里搬过来,林华茹自己还有点小钱补贴给几个孩子上学,其实他们两个现在只要挣孩子们吃饭的钱就行,压力不大的。 于是林伟国大手一挥做了决定:“你带最小的娃去给华茹坐月子,我还在这里上工。”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两人对回来的干事连连道谢,回去后就开始准备要北上带的东西。 林夕打完电话,冷不丁见到李一林盯着她的手。 她条件反射的也看了一下自己的手。 除了那块花了她不少钱的手表之外,并没什么异常啊。 李一林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林夕的疑惑,已经收回了视线,一脸的平淡:“林大夫的医术真是高超,我想看看到底是怎样一双手,才能做出全市,不对,甚至是全省第一例唇腭裂手术。” 林夕心下一松,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她刚看李一林的眼神,还以为李一林是…… 哎呀,算了,这个念头太自恋,就想当初她还以为狗娃这孩子往自己身边凑是因为自己长在狗娃的审美点上呢,结果人家只是为了自家族姐借衣服,才对她林夕这么殷勤的。 人还是不要太自恋好了。 她可是有对象的,李一林也不像是那种人。 “也许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林夕自黑了两句。 李一林摇摇头,随后提了一件事:“卫生局那边说是想安排两个医生到我们医院交流学习,我听着他的意思,好像是要这两人跟着你。” “跟着我?”林夕指了指自己,再次问道。 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乡镇大夫,连执照都是刚拿到没热乎几天,这卫生局怎么会做这样的决定? 烦不胜烦江百合 不管林夕怎么纠结这件事,卫生局的问话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人,还是要安排下来的。 没过两天,就有辆轿车停在了平安医院的门口。 下来两个白大褂,下车进医院就找林夕。 来的人年纪都不小了,其中有一个三十四岁,一个三十二岁,都是市一院的外科大夫。 虽然见到林夕后都惊讶于林夕的年轻,但是一口一个林老师林主任的,叫的特别的顺口。 沈廷余这天来接林夕吃饭,就看到她身边跟着两个男人,年纪都比林夕大,却一口一个林老师的,心里的情绪颇微妙。 “廷余,你来了啊,不好意思等我一下。”林夕转身对两人说自己要下班吃饭了,那两人还想跟着,林夕都恼了,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他们爱学习也好,是来打听唇腭裂的手术也罢,林夕并不觉得是来偷学技术什么的,反正医学就是要靠交流才能更好的发扬光大。 只是这两人一点眼色都没有,还步步紧逼,一个早上完全占用了林夕的所有时间,她在医院属于没事的时候能休闲一下,看看还没走的春儿,也看看在做月子的姐姐和大外甥。 这两人一来倒好,有事没事提醒林夕给他们讲讲唇腭裂,又说要去看看病例又说要交流林夕师从哪位专家,说气话来还有点阴阳怪气。 林夕都烦了。 此时见两人还想跟着,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至于吃饭问题,不是还有院长会负责接待吗,她不掺和了。 路上,沈廷余问她这两人什么来历。 “不知道,卫生局送下来的人,你不知道这两人多烦人,我都要受不了了。”工作的时间做工作的事儿,但是这带两个资历比她老还别有目的来督促她的医生,这是哪门子的工作啊。 沈廷余安静的听林夕抱怨,到了食堂,他全打了荤菜。 林夕斜眼看他:“怎么啦,发财了全点荤菜啊。” “没有,给我家小夕补补身子,别因为这种人气坏了。”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林夕却心里喝了蜜一般,吃到嘴里的肉都觉得比平时美味三分。 两人正你侬我侬吃个肉都甜蜜呢,有人可看不下去了,带着一个红袖章站定在两人身边。 沈廷余最先看到了这个人,不由得皱眉,本想装作没看见这个人,这人却觉得沈廷余是心虚。 “浪费是最大的可耻!”来人猛然吼了一声,林夕一口肉差点直接掉到喉咙眼里。 林夕难受的咳嗽了几下,将沈廷余递过来的水喝下去才好了点。 江百合摸了摸手臂上的红袖章,上工后几个月里,第一次感觉心里畅快。 林夕沈廷余两个人吃四个肉菜,这不是浪费是什么? 徐婆子说了,这就是浪费,有这么多钱怎么不去救济一下劳苦大众呢,这就是狭隘的个人主义,完全是可以定义为资本家,拉出去批斗的。 林夕冷冷的看着江百合,倒不知道这人还敢在自己面前晃悠,她是忘记了前不久还在求自己不要说出她假怀孕骗人的事情吗? 眼红是病 “肚子小了。”林夕忽然对江百合说了这句话。 要是其他人听了,也许以为林夕是说人家瘦了,但是江百合却知道林夕是什么意思。 她光顾着配合徐婆子到厂里建设精神文明了,怎么忘了眼前的林夕手里,可抓着她的把柄。 想起她这份工作的来历,江百合还真有一瞬间的心虚。 不过她很快就强硬起来了,她可是街道办的,要是林夕敢说出那件事,自己就说林夕根本就没有行医资格。 她早就在街道办里跟着徐婆子学了不少用“事实”说话的手段,只要想抓的人跟某个不当的罪名有一点点关联,徐婆子都能给人送到gw会去,就算是林夕根正苗红家里全工人吧,那也顶不住林夕年轻,也还没拿到行医的资格。 是的,在江百合的心里,觉得年轻就没资格拿那些东西。 “我肚子小不小关你什么事,我现在怀疑你有反动思想,故意浪费人民的劳动成果,跟我到街道办走一趟。”江百合的手直接搭在了林夕身上,打算对林夕来一个反手推,这样的动作最是能伤害一个读书人或者女孩子的脸皮的。 终于让她等到这一天了,江百合几乎浑身都在颤抖。 给激动的。 她手底下一个用力,还没将林夕从椅子上推倒,沈廷余却握住了她的手腕,随后一甩,将她狠狠推开,并且将林夕给护在了身后。 江百合摔倒的那一刻看到这样温情的一幕,眼睛几乎红的要冒血。 沈廷余的力气不大,江百合完全可以后退两步稳住身子的。 只是……她不甘心。 在摔倒的一刹那,她的脑袋故意朝着一旁的凳子尖端的位置磕下去,咯噔一下倒地后,她一摸,出血了。 江百合眼底阴寒:“来人啊,救命啊,资本主义打无产阶级啦,来人啦救命——” 闹哄哄的一团,引来了厂工会的注意。 跟着厂工会在厂里转悠的徐婆子,冷眼看着江百合在那里唱作俱佳,心里念叨了一句多作怪,却也跟了上去,故作惊讶:“这不是我们街道办的江干事吗,这是怎么了?资本主义凶手在哪里。” 江百合指了指林夕;“我就说了她不要浪费,就被她打了。” 林夕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是这么讲道理的人吗,上来就是给她扣帽子,现在又歪曲事实。 “我好端端在这里吃饭,这人冲上来就要动手抓我,还给我定罪,你们街道办的人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江百合脸色发白,一副下一刻就要死掉的样子:“你,你明明是浪费,你有钱吃肉,难道没钱救济一下厂里的困难户吗?” 徐婆子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她的侄子也在厂里做事,但是一没什么本事工资也不高,家里孩子生了一个接一个,都有七个娃了,更别提家里还有个死活要跟过来的媳妇。 他一个人工资怎么养活,所以她上了心,打算来厂里找茬,暗示厂领导把她侄子这事儿给解决了。 报应不爽 既然江百合递过来一个梯子,徐婆子也就开口帮衬了她一句;“就是啊,这位同志你虽然年轻但看起来可是个知识分子,不能不知道乐于助人的道理吧,你这大鱼大肉的,你们厂里还有不少困难户呢。” 说完,徐婆子也要林夕上街道办走一趟。 林夕心里一跳,这两人是准备联手作妖故意讹上她了? 但是想讹诈她,也要看看这理由过不过的去,她吃肉怎么了,吃别人的肉了吗,自己工资买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就不怕作妖! 林夕上前一步,没直接回应这个老婆子,而是对着地上的江百合骂道:“恬不知耻,见人吃两块肉就眼红了吧,我告诉你,想给我扣帽子,没门!窗户都没!” 她对着周围的厂工友们大声声明:“可能有些人认识我,我叫林夕,是平安医院的大夫,我一个月四五十工资,我对象也就是你们厂里的沈工,一个月也不低于四十,我们加起来将近九十的工资,怎么就不能够打牙祭吃点肉呢?” “是啊是啊。” “吃肉怎么了,我们也吃肉啊,难不成我们全部都是那资本主义,嘿!这年头吃块肉都要被人指摘了,这位干事不会是八辈子没吃过肉吧。” 街道办和gw会是个什么货色,大家心里也门清,也乐意对林夕和沈廷余卖个好,纷纷帮着说话。 “还有,我吃块肉就说我不乐于助人,好那我问你,你从孙科手里拿的二百多块钱,你拿去做什么用了,帮助别人了?帮助谁了你说出来给我们大家知道知道,搞不好我们也能一起帮助帮助。” 林夕冷嘲:“别不是帮助了供销社的售货员,然后得到了人家小皮鞋的确良的回赠吧。” 嘴炮技能全开的林夕,不是江百合这样的人招架得住的。 徐婆子被晾在一边,她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 但是林夕说的话句句在理,而且这个林夕说话大胆,要是她敢出言附和江百合的话,那林夕绝对会说让她这个老婆子先带头救济的。 “哎呦这伤可重的。”徐婆子从来不是空手而归的性子,立刻想了个办法,从江百合脑袋上的伤口入手说事。 林夕蹲下来,不顾江百合的挣扎检查了一下她的脑袋。 “破皮了,要到医院去检查治疗,有可能脑震荡。”林夕说完,对江百合怒道:“江百合,做人不要太小人,别人的好生活那都是别人自己努力奋斗来的,不是靠着你一张嘴巴嘚啵两下就能侵占或者侵害别人的劳动成果的。” 江百合嘴巴张张合合,一时间还觉得头晕脑胀想吐,林夕的话她很想反驳,但是身体上的难受加上心里的憋屈,只让她口一张,吐出些秽物来。 徐婆子跳着脚的朝着旁边躲,其他人也是如此。 “刚给别人戴帽子,就遭口舌报应了吧。” “哎,这人啊就是不能做坏事,现世报来的那么快。” 江百合要辩驳,却几乎被自己嘴里的恶臭给熏晕了。 两只母鸡 江百合住了嘴,不能再满嘴喷粪,被徐婆子使唤人抬到了外面朝着医院去。 林夕坐了回去,这顿饭却也吃不下,身旁就是一滩呕吐物,神经再大条的人也不能做到若无其事。 两人只能洗了饭盒各自上班了。 林夕到了医院,发现江百合被分到了林华茹旁边的病房,她皱了皱眉,未免江百合这种人什么都做的出来,自己还是多来几趟好了。 念头刚起,两个中年医生又缠了上来,让林夕头大得厉害。 因为她一边要担心江百合使坏,就总是去林华茹那里,可是一边又被身后两个背后灵一样的人碎碎念碎碎念。 到了最后,变成反复的拉锯一样,让林夕左右为难。 好在这个情况没持续多久,因为张莉莉带着家里最小的孩子过来了。 除此之外,她还带了一筐子鸡蛋,一捆布料,还有两只活生生的母鸡。 林夕见到母鸡的时候都震惊了,她一个人背着行李又要带着孩子,这母鸡可怎么带过来的啊。 张莉莉笑笑,人为了生活,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和办法都能想出来做出来的。 林夕帮着她把东西都卸下,带着她和林小关一起去洗漱一下。 张莉莉擦干手,爱惜的摸了摸外孙的包被,见自己的手粗糙得厉害,都不敢往孩子的身上摸,只能用嘴唇碰碰孩子的额头表示亲近,将张旭成抱起来的时候,张莉莉哎呦了一声:“不是说这孩子七斤吗,我看八斤多都有了。” 林华茹就说奶水足:“这孩子也是有福气的,曾爷奶都在身边照顾,他爸爸也就差上天下地的给我准备营养品了,孩子五个月的时候就开始安排上了,到我生娃的那一天开始,屠宰场的猪蹄,我估计都被建邦给包圆了。” “那都是福分,哎,我家旭成有福气哦是不是啊——”张莉莉不错目的看着林旭成,嘴里哆哆的逗着他,小孩还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时不时吧唧一下嘴,看得张莉莉心都要化了。 晚一点的时候,张奶过来照顾林华茹,见到亲家母来了,赶紧招呼她回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张莉莉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张旭成,带着小关离开了。 那依依不舍的劲头看笑了张奶奶,拉着张莉莉的手说旭成这孩子就是招人疼。 回家后张莉莉洗漱完,安排小关去休息了,自己则是在缝纫机前面坐了下来。 带来的几捆布料都是找邻居东拼西凑的布票,在出发前一天买来的,这会赶赶工,给孩子做几个尿戒子,也给孩子缝制两身小衣服,张莉莉刚才抱过外孙了,大概需要多大的尺寸她也心里有数,拿起剪刀针线,就在缝纫机前咔嚓咔嚓的做了起来。 外面,张奶奶将两只母鸡给放到隔出来的鸡圈里面,并没着急杀鸡,这两只华茹妈亲自带来的母鸡,她想必是希望她自己亲手做成汤给孩子喝的。 林华茹这边来来去去的都有人照顾陪伴,隔壁屋子的江百合头上包着纱布,看着别人都有人陪着,就她一个孤零零的,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疯狂的寂寞,几乎要将她吞噬。 一天一块 每日见到林夕故意当做没看见自己,江百合难受得要命,自己就是那种费尽手段也没办法在她心里留下痕迹的人吗,不但回击不了林夕,林夕还一个眼神都不多给她的。 再一看到林华茹生个孩子众星拱月一般,江百合心道,为什么林家姐妹都这么好命,老天爷实在是一点都不公平。 不过她受伤,吃饭什么的都是问题,还有这衣服,也不能十几天不洗,可是她这个样子,多走两步就头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李红梅。 如果给李红梅两块钱,她一定也会屁颠屁颠的来照顾自己的吧。 江百合就这这幅包着头的凄惨的样子,来到了邮电局,给红星大队打了个电话过去,要求要红梅尽快赶到平安医院。 李红梅正上工呢,被江百合这么一吩咐,直接说自己忙。 “我给你一天五毛,你来不来,上工一天也就不到五毛吧。” 江百合的话确实很吸引人,但是李红梅却不怎么满足:“我这上工比较近,要是去镇上还要车费,吃饭也要钱……” “一天一块!行了吗!”江百合来气了,直接财大气粗的说了这个价格。 李红梅眼前一亮,总觉得江百合是不是有什么把柄不能说出来,所以才花钱请她去照顾,搞不好是江百合怀孕了。 那她就能……趁机多要点? 然而李红梅刚试探的问江百合是不是身子骨不舒服的时候,江百合直接了当的说磕了脑袋,李红梅也就打消了坐地起价的念头。 她找大队支书批了假条,着重将江百合现在脑袋摔破了,病情有多严重,自己是一片善心去帮忙的。 大队支书叼着烟杆点点头,并没对李红梅展示出来的高洁善良进行任何形式的表扬。 李红梅撇撇嘴,回去收拾了简单的两件衣服,找上了春儿家,蹭了他们家的车去了平安医院。 春儿爹将车停在了张家院子里,往常来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这次车上有了个李红梅,见着张奶奶那明显富态很多的样子,眼神闪了闪。 这张建邦可真是发达了啊,还在外面买了院子,一个老人家也被喂养的那么富态,好东西没少吃吧。 要是她当家,铁定不能这么浪费的,留着钱给房子外面刷刷不好吗,这院子要不是打开了,她还以为是谁家的荒废的院子呢,这么不讲究。 “你不是来看江百合的吗,傻站在别人家门口干什么?”春儿爹停好车后,见李红梅还没动弹,竟然目光粼粼的盯着别人家的内院,不由得出声提醒了她一句。 “噢噢,就去就去,咱们顺路,就一起走吧叔。” 李红梅和春儿爹并排走了几步,忽然问起了林华茹的情况,问林华茹怀孕了没有。 “人家孩子都生了,哎呦大胖小子一个,足足七斤啊。”春儿爹又是羡慕又是辛酸。 羡慕人家的孩子养的那么好还足月生,自家的孩子虽然嫁到了镇上,却遇上那样的小姑子和那样的婆婆,导致孩子早产,还差点养不活。 比狗可怕 春儿爹将这个念头抹去,反正闺女和外孙子现在情况都很不错,过年的时候就可以接回家住一段时间了,孩子也越养越水灵了,他也没什么好吁叹的。 一听林华茹怀孕还一举得男,李红梅就不想说她的话题了,转而问春儿爹刚才不是提了一篮子的鸡蛋么,怎么都放在别人家了。 她是想提醒春儿爹,小心鸡蛋被张家的人给拿了吃了,春儿爹却说:“那是建邦这孩子上次见到我让我准备的,说是只要有一篮子了就送他家,他拿东西给我换呢。” 至于换的东西,都是价值更高的麦乳精和奶粉,春儿爹就咬死不说了。 “哎呦,您还有一个篮子呢,也是鸡蛋吗,我来帮您把。”李红梅自来熟的要帮春儿爹拎东西。 她想跟春儿爹打好关系,日后能多听到一些张建邦和林华茹的消息,却不知道这样急吼吼的做派,更人人害怕排斥。 春儿爹走快了几步,这李红梅平日里也不见得跟他家春儿交情多好,也没在田间地头碰见的时候打过招呼,这冷不丁就那么殷勤,让他着实觉得吓人,他不想跟她走在一起。 李红梅在原地跺跺脚,嘀咕了一句老农民,又跟了上去。 春儿爹一路走到春儿的病房了,发现李红梅还跟着他呢,一个哆嗦进去之后把门关上了。 屋子里的林夕和春儿:…… 春儿见自己爹慌慌张张的,就问他:“爹,你怎么了,后头有狗撵你呢?” 春儿爹拍拍胸脯:“也不是狗,比狗可吓人多了。” “那是什么?”春儿失笑:“难道青天白日还见鬼了?” “是,是那个李红梅,怪吓人的。”春儿爹老实的说,说完见到自己手里的篮子,就递了出去:“林大夫,这是今年我们晒的艾草干,您看看还有没有用处。” 林夕谢过春儿爹,再给粪瓢检查了一下,就说:“孩子还不错,再养几天就能带回去照顾了,你们照顾春儿照顾得很好。” 春儿爹被夸奖的面红耳赤:“这是我自己闺女,嘿嘿,这有啥。” 林夕下楼查房,见到张建邦风尘仆仆的就走进来,招呼了一句姐夫。 张建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示意她到一边说话。 林夕跟着他到了走廊拐角,才听张建邦高兴的说:“你之前不是问我大理石台哪里卖么,我都帮你问到了,就是这价钱不太便宜,还有你要的那些个烧杯还有透明管什么的,我这边这条线路的兄弟伙儿都没听到过。” “是试管。”林夕之前也只是属于碰碰运气请张建邦帮忙的,心里也清楚这东西估计不好弄。 不过大理石台能问到也好。“大理石台多少钱。” 张建邦比了一个数字,二。 “二百?”林夕问出后,见张建邦点点头,心里一个咯噔。 确实贵了。 “我晚上去蹭饭,顺便把货钱给你带过去,就是那个烧杯试管什么的,您多留意,玻璃杯也可以,我都需要,还有我问的那几样材料,您都多费心。” 动手脚 张建邦点点头,小姨子有本事他是知道的,看她这么大阵仗要搜集那么多东西,估计是要做什么大事用,他有办法就多想招儿帮忙她找材料就是。 因为是提炼中药,又是纯手工制作,免不了需要一些工具,沈廷余得知林夕有需要后,花了点钱,自己鼓捣了一些工具给林夕送过来。 上工外的时间,沈廷余都会过来帮忙。 江百合冷眼见着沈廷余对林夕那个献殷勤的样子,心中纳闷得很。 真有男人会这样放下身段去屈就一个女人吗,为她做那么多的事情。 要不是江百合从小跟林夕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知道林夕的家里不但没多少钱,还有个极品二叔常去她家占便宜,江百合都要认为沈廷余这样是不是准备吃林夕的软饭了。 不过沈廷余在工厂里做事,据说钱拿得不少,再看他穿的带的,还有通身的气质,说是吃软饭,倒也说不过去。 江百合无聊的很,只能每日yy着,若是自己当初读完高中也学那些个医术啥的,会不会跟沈廷余现在恩恩爱爱的人,就是她江百合了。 这么想着,她见到沈廷余的时候,怨念就更大了。 李红梅照顾她的时候,她也总将气撒在了李红梅身上。 要是李红梅敢瞪她,她就说大不了这钱不给她挣了,李红梅只能默默按捺忍受。 李红梅在被江百合欺负的时候,就总是眼泪汪汪的看着张建邦。 再次感慨,那样一个疼老婆,钱又越挣越多的男人,她当初为什么没注意到呢。 这林华茹也太有心计了,肯定是知道张建邦的家庭条件其实不错才跟他在一起的。 李红梅和江百合都是只注意到眼前好处的人,完全不知道人家夫妻两两个互相扶持互相帮助的各种事迹。 就说林夕当初借出来五百给张建邦还从来不催这个举措,就够人家对林华茹多几分尊重了。 贫贱夫妻未必百事衰,何况他们小日子还经营得越来越好,林华茹也不全是享福的,刚开始因为张建邦救了她,她芳心暗许,但是当初的条件可是林华茹的身份高于张建邦,生活也比张建邦查不到哪里去。 凄楚张建邦奶奶还一直因为心里的心结排斥林华茹,人家为了爱人不也都一一忍下来坚持下来,最后老少都打动了么。 再后来进城,林华茹也是靠着自己的手艺,增加了家里的收入,让张建邦在外面想怎么闯,都不必太过担心没资金,老婆也在帮衬着呢。 共同努力的婚姻,是要比一方只索取,一方只付出,要来得长久深刻的。 只可惜李红梅和江百合这种人是完全不懂了。 李红梅不但不懂,还想起了一个人选。 林来福。 她的信,林来福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给她回了,她觉得自己要想脱离现在的生活,还是要从嫁人上面入手下功夫,她把江百合哄睡了,出了门来,给林来福寄信去。 信里,李红梅娇嗔的希望林来福能早点过来带她见家长,最好顺便把证给领了。 李红梅之所以那么着急,是因为觉得要是跟了林来福,以后她就是林夕的长辈了,作为林夕的长辈,要想从林夕身上讨点彩头,应该也就不难了。 只不过,信件寄出去能不能被重视,那就两说了。 林夕可不知道有人惦记成为她嫂子好占便宜,此时全心全意为了自己的第一个成药而努力着呢。 就在林夕如火如荼的开始准备自己的第一个成药时,远在沪市的孙家,却面色凝重。 “你真动了那份机密文件?”孙爸爸对孙晴云发问。 孙晴云瑟缩的朝着自家丈夫身边靠近了一点,才支支吾吾的点头:“都怪他们,机密文件还放在抽屉里,我一眼就看到了,这东西不是应该锁起来的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前两天她去机构看沈传家,听到有人在议论沈廷余的一个方案通过了实施标准,马上就要大范围的推广他的概念。 他们一个个在感慨沈廷余的脑袋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同时,也在感慨都是兄弟,沈传家就差上许多,除了前年冒出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后来一直都没有新的建树。 她心头火气,一个概念就抵得过她丈夫沈传家在机械厂辛辛苦苦的干活了? 那沈廷余远在北省,这些人说那些拍马屁的话,他能听到吗? 虚伪,恶心,下作! 孙晴云一听到沈廷余的名字就不由自主的靠在墙边听,才知道了沈廷余的那个概念,就藏在主任办公室。 鬼使神差的,她趁着没人注意,进了那个主任的办公室,沈传家曾经带着她参观过机械厂,所以孙晴云能轻易的找到地方。 她伸出手,拉开抽屉就看到了那份文件,还把它带回家了,等到沈传家发现这份文件想办法给它送还回去后,厂里开始做第一组实验产品,却出现了事故。 听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孙爸爸察觉到了点什么东西,就问:“那好端端的文件,为什么会出现那样大的参数错误,还导致了两个大师父被炸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说不定是沈廷余他的文件本身就有问题?”孙晴云六神无主了。 她只是拿回来一下下,被沈传家发现之后,沈传家可是送回去了的。 “你说,这事要怎么弄。”孙爸爸严肃的看着女婿沈传家,他知道自己闺女是个角色,耍无赖和无脑还以为自己有心计,但是这样的计谋和胆色,绝对不是孙晴云能做出来的。 只有眼前这位他一直没怎么放在眼里的姑爷,才有可能来解决这件事,说不定,这件事就是沈传家从中作梗的。 好端端的带着媳妇参观什么办公室,又在约好探班的日子里人不见了,光给孙晴云听到那些刺激人的话。 怎么看,这位沈家的养子,都不像是那么胆大妄为的人。 而且,前后那么一联想,沈传家要拉孙晴云下水,估计是需要他这个做爸爸的助力吧,就是不清楚沈传家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大义灭亲? 沈传家要的东西很简单。 那就是沈家的一切。 原本在沈家慢慢图谋,沈家夫妻两个对自己那是真的好的跟亲生儿子一样,可是沈廷余下乡之后,反而受到了某些教育和熏陶,不那么好对付了,更加影响到了沈爸爸对他的态度。 自从那一千块的事情过后,沈传家也就对沈爸爸失去了孺慕之情。 至于沈妈妈,那就是一个只会柴米油盐的废物,帮不了他任何事,就连一个笔记本,都不能说服沈廷余送给他。 这样的妈妈留着做什么? 对沈家已经半点都不留恋的沈传家,偏偏又在工作上受到了沈廷余的冲击,不少人拿他和沈廷余做对比。 加上他之前立功的那个项目,本来就是借鉴的沈廷余的概念,失去了沈廷余的笔记本后,沈传家根本支撑不起后续的研究,在工作上也连连受挫,所以怨愤日日增加。 也就导致了沈传家要毁掉沈廷余一切的念头。 沈传家让孙晴云去楼上休息,自己则是对孙爸爸一一说了自己的想法,文件上的参数是他改的,但是借着这次的事故,他能直接把沈廷余沈爸爸都拉下水。 因为沈廷余这个功劳,是要转给沈爸爸的,沈传家虽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沈爸爸一个年纪不小的老头子,上前领厂里的贡献证明的时候,他就萌生出了想把那个证明都撕了的想法。 “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孙爸爸耐心听完,饶是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也被沈传家的阴狠给吓到了。 他要透过这件事举报沈家,彻底搞垮沈家。 那么他不怕自己姓沈,也会被牵连吗? “我这是大义灭亲,哪里是狠,这文件,不是沈家父子联手上交的吗?”沈传家似笑非笑,对于他的姓氏,当年能因为求生求学,改为沈,他也可以找上老家的亲戚和改嫁的母亲,改回赵姓。 这都是可以操作的,并不难。 孙爸爸觉得自己要重新审视一下眼前人,这么毒,这么小人,也不知道自己将闺女交给她,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沈传家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差,对于孙爸爸的忌惮,他的选择是割让出孩子的冠姓权:“我们以后生的第一个儿子,姓孙。” 孙爸爸笑着点点头,就算沈传家阴狠又如何,他也不是什么老不死的没能力的废物,沈传家再能耐再有计谋,还不是要把孩子冠孙姓,这就是他沈传家的诚意,也是他的态度。 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上一天,沈传家只能低头。 思及此,孙爸爸露出了一个严肃的表情:“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朝着gw会去,你的证据都准备好没有?” “只要gw会的人上沈家检查,一定有证据。”沈传家笃定的说道。 “好,走。”孙爸爸起身,带着沈传家出门而去。 楼上偷听的孙晴云瑟瑟发抖了一会,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莫名的雀跃。 听爸爸和老公的意思,他们是要对付沈家了,那么沈廷余和林夕,是不是也会被波及? 变故来袭 就算害人了又怎么样,在乡下那段时间她也没少做,只要达到目的了,就算手段不好看,那有什么关系。 至于一直都对她很不错的沈妈妈,完全被孙晴云甩到了十万八千里外的脑后跟去了。 沈妈妈正在准备去孙家看望孙晴云呢。 儿子的对象她可不满意,一点教养礼貌都没有,她喜欢的是孙晴云这样的大户人家。 而且孙晴云就在身边,她这个做婆婆的相看就能看到,不必那见不到面的强多了? 沈妈妈一边想着今天要给孙晴云做烧肉吃,一边将给孙晴云准备的礼物一个个放进了挎包里。 麦乳精,糖,罐头,还有两本硬壳的笔记本。 这笔记本可不好弄,还是沈廷余给他爸寄过来的,不过在沈妈妈看来,这东西精贵,年轻人用就好。 她知道老头子最近对沈传家这孩子态度不是很好,就不直接送给沈传家用了,反正从孙晴云那里过去,最后也是沈传家用的。 沈传家贴心又顾家,她愿意多照顾照顾的,沈传家可比沈廷余那臭小子会说话会体贴人的多,有时候她恨不得沈传家才是自己的儿子。 刚拎着挎包出门呢,沈妈妈就看到一群人带着红袖章朝着她的方向风风火火的来了。 她朝着旁边让了让位置,心道也不知道是谁家这么倒霉被gw会给盯上了。 下一刻,这群人中的一个女同志就眯着眼在沈妈妈面前停了下来:“高秀兰女士?” 这是沈妈妈的名字,她茫然的啊了一声:“怎么了,有事吗?” 女同志嗤笑一声,挥挥手,就有两个男的一下将沈妈妈手里的挎包抢走了,沈妈妈要抢回来,就被女同志一脚揣在了腰上,用膝盖压着她的脊椎,让她动弹不得。 “我们接到赵传家举报,你们家有反动思想,还篡改试验数据,图谋不轨,已经害了两条人命,现在我们要将你们捉拿归案。”女同志大义凛然说了一通,对着围观的人解释了一遍,大意就是沈家罪有应得。 沈妈妈却什么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赵传家三个字。 赵传家,沈传家,赵传家,沈传家! 是沈传家举报的! 角落里,一个拾荒的老太太默默的拉好了自己的口罩,回了小棚屋,拿着几块钱就朝着邮局跑,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打通了林夕给她留的那个号码。 毕竟她成分有问题,大家对她都防备的紧。 “夕啊,是我,廷余家那边的老太太。” 林夕:“哦,林奶奶,怎么了,是那些药品用完了吗?” 林老太太一双手都差点摆成筛子了,摆完才想起是电话,不是跟人面对面讲,于是趁着邮局的工作人员回头整理东西,急促的说:“我刚看到gw会的人朝着沈廷余家里去,还把沈廷余的妈给打啦,你赶快跟沈廷余说一声,看看怎么办才好。” 林夕一怔,赶紧感谢了林老太太,转而拉住身边的一个护士,一看,正是孙芸,就火急火燎的留下一句:“我有急事,一会有人找就说我不在。” 风云交替 孙芸见林夕满脸焦急,连忙点头:“好,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林夕一路气喘吁吁的小跑,找到了沈廷余。 沈廷余面色紧张,两人去了邮局给沈爸爸那边去了电话,结果电话是一个沈廷余认识的叔叔接的。 许是这人并没有多少听风就是雨的毛病,对着沈廷余交代,让他在乡下准备准备,指不定这把火就烧到他的身上了。 这准备是什么,自然是走关系给自己弄个乐于助人为国效力之类的名气或者证明,日后被波及了好用这些东西,作为缓冲一二的底牌。 沈廷余谢过叔叔的提醒,挂了电话,林夕赶紧上前询问:“怎么样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那些人有说是什么原因吗?” 沈廷余忽然颓然的靠在了一遍,看上去神情不喜不悲,却更让林夕心疼。 她搀扶着沈廷余回了院子,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让他有事可以对她说。 就算帮不上什么忙,听听他倾诉也好过见他独自伤感。 谁料沈廷余忽然将桌上的水一饮而尽,似笑非笑:“报应,都是报应,呵呵。” 饶是那位叔伯说的模棱两可,他也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因为他之前用来交换奖金的那份概念,里面的参数都是他反复推敲过的,不可能有那么严重的偏差,更别提会造成事故影响了两条人命。 沈廷余握着林夕的手,慢慢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说了,简而言之,就是他之前设计的一份设计,里面的参数被人改了,这份概念设计本来是要转让给沈爸爸冠名的,所以一出事,沈爸爸是第一个被控制的。 至于是谁会随意篡改他的数据,不言自明。 “沈传家……”沈廷余闭上眼,忽然一股无力感袭来,靠在了林夕的肩头。 林夕静静的陪着他,也没乱出主意,也没叽叽喳喳说什么你不许伤心你要加油之类的,只是给与了沈廷余最简单的陪伴。 良久,沈廷余似乎已经暂时调整好心情,起身说道:“我要回去沪市一趟。” 林夕着急:“现在回去,岂不是正好被人家抓个正着。” 她情愿沈廷余在外面想办法,也不愿他回到旋涡当中。 沈廷余没能答应林夕。 因为他开口答应的事情,一般都会做到。 林夕默然,这件事如果换到她自己身上,也是会做出一样选择的,也许还不如沈廷余来的冷静。 可是,她不想沈廷余出事啊…… 林夕一下捂着脸坐了回去,不一会就靠在桌上低声哭了起来。 沈廷余摸着她的头发,这是林夕有一次为他哭的那么伤心了。 “我会回来了。”沈廷余刚说完,林夕就抱住了他的腰。 “你要是,不回来……嗝,我就去找你!”林夕说着毫无威胁力的话,却重重的砸进了沈廷余的心里。 “我真的会回来,我保证。”沈廷余抬起林夕的下巴,在她的眼睛、鼻子,唇上都印下一吻:“信我。” 林夕是肿着眼睛送走沈廷余的,他上火车的那一刹那,林夕扑到了身边的张国栋肩上,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 被隔离了 沈廷余走的第一天,林夕面无表情。 沈廷余走的第二天,林夕开始想念他。 沈廷余走的第五天,林夕心里猫抓一样着急,好在李一林带来了一个消息:“有找你的电话,沪市来的。” 林夕眼前一亮,赶紧冲到电话机旁边拿起了话筒。“沈廷余——沈廷余是不是你——” “我,我是林奶奶。” 林夕有点失落,不过还是鼓起勇气问林奶奶知不知道沈廷余的下落。 林奶奶叹了一口气:“沈廷余到了,一下车就被带走了,我这几天都盯着呢,现在沈家住进了沈夫妻两个,不对,现在应该叫他赵传家了,到处都在传言他大义灭亲,举报了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 赵传家,是真的毒,这是非要沈家家破人亡了。 林夕稳住了自己,没让自己泄露出慌乱:“辛苦林奶奶多帮着看看,在那里我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就劳烦,劳烦您了。” 林奶奶答应得很爽快,这几天她每天三顿的盯着呢。 沈廷余被带走后的半个月,北省的大雪突至,林夕也换上了厚实的大衣。 一样是过年,在林夕的心里却有了一块位置空落落的,上班是还能继续上,不过她知道自己的状态,也就减少了手术的排期,选择闷头制药,也许只有这个事情,才能让她集中注意力,不一直去想沈廷余。 这半个月,林奶奶都隔两天打一次电话,没有特别好的消息,但是也没坏消息,据林奶奶说,赵传家刚开始还得意忘形,为人高调,还接了老家的亲戚来住。 但是上周却把亲戚送走,还开始大嫂屋子,看上去很慌张的样子。 对林夕来说,赵传家的失态,那一定代表沈廷余有了动作,事情也有了好的转变,她也能让自己回归正常的生活。 林夕猜的没错,远在沪市的沈廷余,确实做了一些动作。 刚当上平安镇棉纺厂技术员的时候,沈廷余就给沪市这边的机械厂开始陆陆续续寄出他的设想和一些概念,也帮着改动过一些小零件,使它们的利用率更高,在沪市的机械圈子里,其实沈廷余是小有名气的。 只不过沈廷余做这些事,都比较低调,不只是赵传家不清楚,沈爸沈妈也不是很了解。 这倒是因为受了林夕的影响,在沈廷余看来,林夕就是学习无止境的代表,她在那样的环境下,都能将高中课程并不涉及的医学都深入了解,甚至治病救人。 在慢慢喜欢上这个坚韧聪慧又富有个性的姑娘后,沈廷余也就慢慢捡起了以前在上学的时脑子里那些灵光一闪,开始深入研究实践,努力成为和林夕相配的人。 因此沈廷余这次回来虽说被gw会带走,但是沪市的机械大佬们,都纷纷出面保住了沈廷余,调查也在一步步的进行扭转。 对于沈廷余来说,那些参数是刻在脑子里的,他被抓走的第二天,机械圈的领导们就把他捞出来,虽然他明面上被隔离,也得不到人身自由,但是他缺拥有试验权限,独立完成了那个文件上的试验操作,并没有半点错误,是失误率为零。 当沈妈妈第一个被放出来后,赵传家,慌了…… 忏悔 他赶紧找到了自己的老丈人,希望他能在这件事上再下点功夫,好让沈廷余没办法翻身。 “不行的话,我安排个人进去受点伤啊!”赵传家都六神无主了,提出了这么不靠谱的办法。 孙爸爸摇摇头,一时间心情也是很复杂的。 本来以为绊倒沈家指日可待,还能报复一下沈廷余竟敢敢拒绝自己闺女的那股子气,没想到沈廷余却不是一般的愣头青小子,和沪市的机械圈子一直都保持联系,这才能将在这次突如其来风波中享有这种特权,还能保护自己。 他叹了一口气,对赵传家说;“这次的事情,是只能进行到目前这一步了,不过我给你提个醒,沈家估计是没事了,你最好想个办法,看他们出来后,你要如何自处吧。” 赵传家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为什么会这样? 事情不是应该按照他设想的,沈家变成自己的,沈廷余因为这次事故被抓起来,他也能顺利找到沈廷余的笔记本,然后彻底靠着沈家跻身高一层的生活水平。 为什么……他废尽了心思,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回到家的赵传家心情极差,看着门外狼狈不堪的沈妈妈,甚至有种想打她一顿出个气的打算。 但是他不能,因为宿舍已经被他给高调退了,现在沈家是他的住所,但是又不彻底归属于他,赵传家只能惊讶的看着沈妈妈,也不嫌弃沈妈妈脏臭,毕竟关了那么多天,身上有味儿是正常的。 他扶着沈妈妈进门,任由沈妈妈怎么挣扎,怎么骂她没良心,他还是巍然不动,进门之后就给沈妈妈跪下了。 “……怪我鬼迷心窍,都是上次我看到叔叔给了沈廷余一千块,我想买个名额晋升一下他都不肯,所以我一时想岔了,我一直是一位我跟沈廷余一样都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妈,我叫您一声妈了,求您原谅我,不,我不求您原谅我,求您接受我的赎罪就好!” 沈妈妈纹丝不动,她是挺傻的,但是没有傻到家,毕竟进去的这些日子里,她的好养子,她的养子媳妇,没一个去看她,没一个去说句话,送件干净衣服的。 环顾一周,她还发现自家的屋子变得非常陌生。 “我听说,你现在改回了赵传家,那你应该认回了你的亲戚,这个屋子,以后你就别来了。”到底是她养大的孩子,她说不出多少难听的话,只能让赵传家搬出去。 赵传家自然是死活都不愿意的,扒拉着沈妈妈的腿不放开,一口一个以后会改的,让他赎罪。 沈妈妈挣扎中一脚踢出去,正好踹到了赵传家的下巴,赵传家不动了,可怜兮兮的跪在那里,像极了沈妈妈第一次见到赵传家的时候。 “妈,不,阿姨,求求你,我真的是年少不只事,我会改的,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对了,晴云她是因为怀孕了,所以一直没来看您,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您的孙孙啊,您就看在孙孙的份上原谅我吧。” 沈妈妈拒绝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 领证 趁着这个空档,赵传家是好话说尽了。 各种低声下气,让沈妈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只是提出让赵传家帮忙看看沈爸爸那边怎么样了,送点东西,也把沈家的东西都恢复一下。 赵传家心里不甘,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立刻将家里那些不属于这个家的新添置的东西都堆到了他自己的屋子里,准备回头收捡一下弄出去。 沈爸爸那里,他也是姿态做尽,送吃的送衣服送被褥。 沈爸爸冷冷的看着赵传家,半点原谅的意思都没有,想来是看透了赵传家的做派和为人。 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觉得赵传家只是有点自私,自从知道举报人是赵传家之后,他是怎么都无法再说服自己了。 赵传家讪讪,但还是厚脸皮说了很多的好话,沈爸爸只接了沈妈妈递过来的东西,交代她看好家里,不要放无关的人进去,免得以后家里搜出生所谓的证据来。 沈妈妈不好意思的看看赵传家,觉得这话简直是在打赵传家的脸,不过看到丈夫在气头上她没有说,只是关心了几句,又问问沈廷余的情况,才回来。 路上还不好跟赵传家说别生沈爸爸的气呢:“他就是那个脾气,这次你确实过分,以后可一定要改啊,不然我不好帮你说话的。” 赵传家就一脸乖巧的应下了。 北省,一月的天气依旧寒冷,好在林夕没住在之前的宿舍了,院子里就有烧炕的地方,也不会觉得特别的难熬。 “林大夫,楼下有人找。”啊年脸蛋红扑扑的,上来找林夕,说是有人拉着两车柴火来找她。 这么一形容,林夕就知道是谁了。 赵红英的亲爹赵老汉,自从前不久他们知道自己在平安医院做事后,就时不时的送点东西过来给自己。 听说赵红英在年前的时候嫁出去了,对方是个外村的汉子,知道赵红英的遭遇也不嫌弃,毕竟那个汉子也无父无母的,就靠着一身蛮力赚工分,对于赵红英打过胎的流言,他也能经得住。 毕竟是从小苦到大的几度差点饿死病死,这么一点流言蜚语,他受得了。 赵红英跟人见了两次面,也不挑拣了,对方是个要好好过日子的,没有什么臭毛病,就是喜欢吃饭吃肉,也许是小时候饿怕了,长大了就特喜欢吃。 赵红英家里见她没意见,找了个时间把两人的事儿给办了,赵红英好歹念过书,没学着人家一个包裹卷起来就上人家门户过日子,而是拉着那汉子到镇里领证了。 毕竟结婚证这东西,她知道是保护两个人婚姻的。 这一出来镇上,她正好就见着林夕了,一打听才知道林夕现在在医院做事,还接手了好几场手术,是镇上小有名气的大夫,也就开始走动起来了。 不管赵红英是真感恩还是心里觉得交好大夫比较好,都把这股感恩的劲头做出来了,这一个多月就总是送东西过来,这不,又拉了两车柴火过来给林夕用了。 林夕下楼,果然见到赵老汉,他憨厚的笑笑,拉着身后的汉子给林夕认识。 备孕 这是赵红英的男人,叫阿水,今年三十出头,生的确实跟性子差不多,一看就是个敦厚的。 “老叔,阿水哥,辛苦了。”林夕带着两人把柴火卸在后院,招呼两人喝了一碗糖水,赵老汉见着红糖水倒是有点触景生情了,当初为了闺女到卫生所见林夕,林夕也是招呼了他一碗红糖水。 坐了一会,赵老汉带着阿水就走了,只是阿水回头看了林夕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又似乎忌惮赵老汉在场,林夕见了,就对阿水说:“有一段时间没见红英了,回头你们有时间来我这里坐坐。” 阿水立刻就应下了。 过了两天,阿水就带着红英来了,两人有点难为情,不过还是说了想请林夕给看看红英适不适合再受孕。 林夕刚开始还以为这刚结婚没多久,阿水就开始火急火燎的要孩子,没想到红英却接话:“不是阿水的问题,是我爹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些土方子,说是能帮助怀孕,怎么都要我喝下去,阿水不愿我每天喝那些苦药,就想着带我来看看,又怕得罪老丈人。” 话语里似乎带着娇嗔,但是赵红英的心情应该是极好的。 男人不是担心她生不出孩子,是担心她喝苦药难受,也担心这些方子给认喝坏了,才有了带她看医生的念头的。 林夕笑笑,给赵红英把脉,其实就算不把脉,也看得出来赵红英的气血好了很多,脸上也丰盈了不少。 估计嫁给阿水,在吃食上面还是很舍得的,没有缺少什么滋补。 “红英恢复得很好,你们可以开始备孕,就是做好怀孕前的准备,主要是生活习惯上要调整到最好的状态,比如说三餐暗示,辛辣油腻忌口,烟酒最好就别碰了,还有那个汽水,也别去喝,多吃点瓜果蔬菜鱼肉红肉,可以算着生理期来进行同房……” 林夕作为大夫的交代来说这些,倒把阿水一个大男人臊得不行,坐立不安的。 赵红英干脆赶他出去买点肉,省得在这里难为情。 阿水如蒙大赦,赶紧走了。 林夕忍俊不禁:“现在日子过的很不错吧,我看你男人是个听话体贴的。” 赵红英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在遭遇了刘喜那样的恶魔之后碰到阿水,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阿水的村子里说闲话的不少,但是阿水总是能当做没听见,有时候别人说狠了,阿水那么憨厚一个人,抓着说脏话的那个二流子就那么一拳拳下去,差点没把人给打死了,转头对赵红英是一句重话都没有的。 她一边赔钱一边心里痛快得很,心里也彻彻底底接受了这个男人,说来也有点太矫情,她觉得这就是那些人口中的爱情。 林夕祝福她,又给她安排了一些食谱,将她送出门,见到阿水等在路边,拉着红英上板车自己推她,林夕露出一抹笑意。 赵红英回去备孕,却也还是三不五时的给林夕送东西,林夕也将精力渐渐放在了制作中成药上面,她选定的第一个药方,是针对荨麻疹的。 成药之荨麻疹 得知林夕开始自己制药,张国栋几乎都要搬到林夕这里来了,除了吃饭和晚上休息,张国栋就闷头在林夕的屋子里,学着倒腾那些工具。 林夕拿出了林奶奶给的药方子,张国栋见了如获至宝,虽只是看到了一则关于皮疹的药方子,也足够张国栋对着药方子直呼大善。 得知林夕手上还有不少,且这些药房还被r本人垂涎着,两年都不曾放弃占据它们的念头,张国栋猜测这些药方可能全部都是精品,也许放到百年前,随便一个方子都能撑起一家药铺子的老字号。 林姓的那位大姐能拿出来给林夕用,张国栋深觉这是缘分,也是一种大义。 林夕听了,更加感念林奶奶,此后给林奶奶打电话,除了问沈廷余和沈家的情况,就是对林奶奶给予了更深层次的关怀。 林奶奶也不是只会打电话的,成天走街串巷的观察沈廷余和沈家的动向。 当看到赵传家和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走动的时候,林奶奶将这两个男人的外貌记下来,只是在尾随的时候,没能跟上他们两个,眼睁睁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两人朝着医院后面的机械厂走去,在一条巷子里和另外两人会和了。 “我们的人派去策反沈廷余了,但是他似乎软硬不吃。”他想不通,一个家庭不和睦,条件不优渥的年轻人,为什么面对年薪上万的待遇一点都不动心? “没关系,也许这就是华国人里面少数的硬骨头,他的哥哥据说也很有才华,那就先把那个东西拿出来给他哥哥看看,要是不行,再——”说话的男人比了比自己的脖子。 “嗨!佐藤桑。” …… 功夫不负有心,林夕的药方在二月底的时候,终于变成了成药。 她刚开始想拿自己先做实验,可是她没有得荨麻疹,就只能到医院里立了一块牌子,上书荨麻疹特设位,备注了新药半价,还给补贴的小字。 这下可是吸引了一波深受荨麻疹之苦的人蜂拥而来,几十罐药膏很快都被分派了出去,孙芸又给妈妈带话,小批量的购买这种罐子,还给了孙妈妈几盒药膏,在孙芸的心里,林夕出品,不会有差错的。 孙妈妈收了礼和定金,自然是催促着厂里用点功夫把这一批瓷瓶子给做出来五百个,送去了平安医院。 林夕这边规定,三日来汇报一次使用心得的患者,她给三毛钱,五日来汇报一次心得的患者给五毛,七日来一次的给一块,越详细真实给的还更多。 成药两三天是看不出效果的,不过药品是全部都分派出去开始临床试验了,林夕也就先按捺下迫切的心思,按照一些收上来的反馈开始调整药剂的分量。 说来也巧合,林夕之前救过一个吃错药导致多胎的姑娘,叫小月,他的父亲也有荨麻疹,只要一换季,必定开始自我折磨一段时间,痒得厉害的时候,甚至拿竹片去刮,非要鲜血淋漓的才觉得舒坦。 与你无关 据小月爸爸的描述,这种痛倒是比痒意更能忍受一些。 小月爸爸也是因为听了同村人的推荐,拿新药试验,还有补贴,并且那药还真的挺好的,小月的爸爸来医院才得知这药是林夕做的,恨不得当场包圆了这些药。 对于林夕,小月一家都记得她的劝言,也感念她不怕麻烦亲自上门的恩情,当初小月胎儿被流出来的时候,里面有两个孩子是连在一起的,要是生出来了,可想而知大人孩子都痛苦。 小月爸回去试验了两天发现这药效确实好,不怎么痒了,他常年湿哒哒的脚步上的瘢痕还开始愈合了,这让他心里舒坦全身都舒坦,便首先表示不要林夕的补贴,只要这药能供应上就行。 中药,一向讲究内外兼治,林夕顺便给这些来看诊的人把把脉,要是能服药的就开药,要是能针灸的就针灸,再不然就是艾灸、拔罐等,不仅把张国栋拉来医院顶了一个临时大夫的职位,还从一个医生的亲戚那里,提拔了一个老中医来医院里挂名做事,专门拔罐和艾灸。 张国栋有赤脚大夫证,老中医也有,两人在平安医院做事,倒是没受到诟病,反而两人的年纪和阅历,更容易让一些年纪稍微大一点的病患更加安心。 一时间平安医院成了方圆几十里地的最出名的医院,不少人市里面医院都不去了,有啥毛病就来平安医院,就找林夕。 这么一出,弄得林夕有点哭笑不得,却也谢谢大家的信任。 一番忙碌之下,林夕倒只有夜深人静时才一个人在床上思念沈廷余,然后默默流泪。 有的人,在身边的时候你不觉得有什么,要是他离开了不在身边了,你瞬间就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他在心中地位。 远在沪市的沈廷余,也根本不敢让自己空闲下来。 他要赶紧洗脱掉自己身上这次的栽赃,因此拼了命的做心的报告和申请试验数据。 好在有人保他,让他没受多少精神上的摧残和压迫。 孙晴云来看过他一次,估计还是用了孙家的人脉。 她看着一直高高在上对她从来都不和颜悦色的沈廷余,趴在桌上奋笔疾书,一时间竟然有种时空错乱之感,要是沈廷余没有下乡,会不会她跟他,就会有故事,有不一样的人生。 “你后悔吗,沈廷余。”孙晴云倔强的问。 沈廷余睨了她一眼:“与你无关。” 简简单单四个字,彻底将孙晴云心里最后一点希望打破。 她也不知道自己带着什么心情来的,总之不会比离开的时候更差了,灰色的天空似乎昭示着,她再多的恻隐和橄榄枝,都只是对牛弹琴,得不到任何回应的。 这么想着,孙晴云一点都不觉得内疚了,就算她拿了文件害的沈廷余坐牢了又怎么样,是他沈廷余欠她的! 风雨欲来,孙晴云加快了脚步,朝着孙家的方向而去。 在她走后,路边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两个人。 喜闻乐见 年轻的少年低语:“这华国的女子,还是精神压力太大了,这位妇女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压力,脸色都变了,这是不是就是气大到伤肝的表现?” 小泉一郎满意的看着山也治:“是的,你的面诊学习看起来很有进步,走吧,我们再去林太太那边转转。” 山也治不解,他们去林老太婆那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被人家甩脸色给赶出来,为何师父还要一去再去? “我们要别人的东西,自然要付出,华国有句话我很喜欢,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们用心拜访,一定能有打动她的一天。” 山也治心里虽然还是不服气,不过也只能先按捺下来。 “对了师父,我叔父派人传信,让我们加快那个计划,您看……” “嘘,在外面不要提那件事。”小泉一郎警惕的看了一下附近,见四周无人,才低语:“那件事已经在安排,不久以后就会开始收网了,让你叔父的人安心。” “是!”山也治恭敬的低头。 两人待了一会,就朝着远处离开。 …… 时间匆匆,阳春三月。 三月里倒是来了一件喜事,魏国红和李洪军确认了关系,两人到镇上领了结婚证,还顺路来医院给林夕派喜糖。 两人现在的生活还可以,大队上那位想趁机发难收拢粮食制造事端的搅屎棍干部,已经被举报撤职,没人针对他们了。 而且李洪军接班卫生员的岗位后,有了双份补贴,经济上一有起色,就忙不迭提亲了。 他倒也是个真心的,钱财从来都是交给魏国红的,自己省吃俭用袜子都破了好几个洞,还是自己缝缝补补又穿上,可要是给魏国红买点什么,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别说现在都讲究自由恋爱,就冲李洪军这份决心和做法,魏国红的妈妈倒也没怎么刁难,户口本是说寄就寄,还给了两人五十块钱让他们手头松快松快。 魏国红不是家里的独生子女,魏妈妈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很开明了。 他们结婚,对林夕来说,多少也算件喜闻乐见的事情,于是说道:“恭喜恭喜,早生贵子。” 林夕难得调侃了两人一会,才将两人送出门。 李洪军先一步去找送她们来镇上的那位大队里的叔爷,魏国红却小小的叹气:“唯一遗憾的就是洪军的家里,情况不是很好,不说给点礼物,连一个电报一封信都不曾发过来给洪军。” 林夕问她怎么回事,魏国红就说了,李洪军的家里条件不是很好,而且家里孩子多,父母对李洪军这样比较木讷的性子也不喜欢,送他下乡后基本就当他是死的。 之前李洪军差点饿死,还是发了电报回去求助,反而被骂的狗血淋头,在那之后,那边更是一点音讯都没有了。 林夕想了想,说了一句话:“我听过一个小地方的说法,他们那里的女人,选择对象的标准,还挺新奇,你要不要听下。” 魏国红好奇,就让林夕快说说看。 步步坚定 林夕正正神色道:“有个地方的女人,择偶标准就是,老公家里没有公婆的,钱财给她管的,自己舍不得吃用却愿意宠老婆的,既然李洪军的家人这样的态度,不如你也来做一回这样的女子,权当他李洪军是那上好的择偶标准?” 魏国红心里那点过不去的坎直接被林夕给摧毁了,她笑笑,对着林夕道谢;“好,我记住你的话了,这么想想,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那些个婆婆媳妇的矛盾,我还不用经历了,也不用伺候婆婆了,到时候实在想热闹,我就多生几个孩子,或有朝一日回城,我们自己建造小家。” 见她通了,林夕也替她高兴。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换一个想法如果能让自己觉得生活多点盼头,也算是苦中作乐自我安慰了。 此时李洪军也跟着骡车来了,林夕目送两人上了回去的骡车。 林夕在医院门口对两人挥手告别,只是这笑意刚积攒起来,她的眼睛蓦的瞪大,一个胡子拉碴衬衫黑裤子的青年朝着她走来,步步坚定。 随后,就站在不远处,温和的看着她。 林夕脸上的笑意忽的放大,冲了上去:“廷余——” 沈廷余手里的包直接掉落在地,激起一阵灰尘。 他双手环住林夕,在这大街上,和林夕不分彼此分享对方的体温。 最后还是沈廷余先克制下来,带着林夕回到医院的后院坐了下来,讲述自己能回来的原因:“……参数被我改回来后,试验三次没有任何失误,调查清楚后我就回来了。” 其实他没吃多少苦,言语上的辛苦,对他来说,已经是能承受的了。 只是,有一件事他很在意,赵传家因为背靠孙家,还有一位不知名的大佬帮助,完美的将这次的事情圆谎成了也是一片好心,只不过弄巧成拙,这样的说辞很牵强,但偏偏就成功了。 只简单的对赵传家进行了降职处理,将他好不容易买上去的职位给撤销了,可饶是这样,赵传家竟然也毫无恐惧的心思,继续活跃在机械的圈子里。 这让沈廷余很是在意,那位所谓的幕后大佬到底是谁,他到底为什么优待沈传家,不,应该称呼一句赵传家了,赵传家身后这位神秘人,是不是还在背后准备着对他、或者是对着沈川兴下手设计什么。 不过林夕已经很害怕了,他不愿将这件事说出来吓唬她,只等着慢慢来调查这件事。 林夕又哭又笑,拍着沈廷余的肩膀。 下一刻,她被沈廷余握住了手:“经过这次事故,我觉得我应该更加小心行事,我不敢想象,要是未来余生再不能见你,我是否能承受得住漫长岁月。” 林夕泪崩,彻底将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全部哭了出来。 接下来的好几天,只要林夕下班,就炖汤给沈廷余喝。 回去沪市的一个多月,沈廷余瘦了最少十五斤,本来就不胖的身材更显得清瘦,林夕誓要给他补回来。 意外拥抱 时间前进得很快,四月上旬清明过后,沈廷余差点被林夕养成个微胖男。 好在沈廷余也开始忙碌起来,慢慢摆脱了这个微胖男的结果。 天气开始热起来,沈廷余因为在沪市出了风头,传言回来北省这边后,槐林市经常借调他,沈廷余经常专车来去,有时候出去一两天,有时候出去两三天,足足忙活了两个月。 也因为忙碌,他的身体才没有因为林夕的补汤们变得松弛臃肿,反而更能为他的高强度脑力和体力奔波提供了养分,完美滋养了他的身体。 这日沈廷余又出门三日,回来后惹得满头大汗,在院子里直接接了一盆水冲下,水流从头顶经过胸前,再陆续滑落到地上,形成了一道小型的瀑布一般。 林夕觉得自己目睹沈廷余这样裸着上身的情形已经有好几次,却还是不能常规对待,要么不自觉的咽口水,要么转身不看。 沈廷余注意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结实的小腹上有四块微微隆起的幅度。 他朝着林夕一步步走来,站定在她身后,俯身说道:“干布给我。” 热气从林夕的耳后传来,林夕愣愣的重复了一句:“干,干布……” 下一刻,林夕反应过来,连忙将手上的干布一股脑儿递给沈廷余,自己慌不择路的跑到灶间去了。 沈廷余低沉的笑了,拿着干布在头上脸上一擦,再擦拭身上的水珠才进了自己的卧室换上了衬衫和裤子。 林夕总觉得,沈廷余这次回来,好像变得有所不同了。 怎么说呢,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奶狗,进化成了一只内敛尊贵的银狼。 虽说听上去有点玄幻也显得无厘头,但是林夕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不过沈廷余对她的日常照顾还是不变的,这让林夕的奶狗狼狗的理论被她自己抛诸脑后了,反正他还是他,他还爱她,就足够了。 …… “林夕,成功了!”李一林拿着一份数据跑到了林夕身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情绪:“上个月你研制的那个中成药,针对荨麻疹的,成功了!” 林夕猛地站起来,接过李一林手里的数据看了起来。 林夕上个月在家里研制出了一款药膏,成品是粉色的,由于不是工厂大规模生产,各项许可手续还在办理中,她并没有直接拿出来推广,而是用了点钱,小范围的寻找试药的志愿者。 因为不是速效药,一两天,或者两三天都是看不出效果的,她也就搜集搜集数据,根据患者的使用感觉,做出了改良版的其他药膏,加起来家里有十来种药膏了。 有的单纯就是抹上去清凉防蚊,有的就是止痒效果好,但是愈合不行,也有愈合效果不错,但是擦上去刺痛的,都不算是特别好的成药。 没想到李一林这边带来的数据,却显示了使用她的药膏一个月后,患者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好转,这不可谓是一个好消息,林夕咧嘴一笑,激动得跟身边的人拥抱了一下,分享了一下自己的喜悦。 投资上 李一林先是微怔,随后将手,缓缓的放在林夕的后背拍了两下。 林夕本就是因为太开心的失态,抱住李一林两三秒也就放下了,并非刻意,所以抱完之后,就转而出去告诉其他人这个好消息。 这个好消息,必须高调分享的,这段时间,医院里的诸位帮了不少忙。 大家都因为药剂空前的团结协作,林夕为了感谢大家的帮忙,许诺过这药要是能安全有效,又办下许可,林夕就会计划开场,以后这荨麻膏药的盈利会作为福利给大家发放奖金或者礼品。 这药品的试验那么成功,能不让大家高兴吗? 在办公室独自待了好一会,情绪平静下来的李一林,也跟了出来,在大家激动过第一轮后,也告诉大家第二个好消息:“槐林市的卫生局也通过了检查,并且已经有药厂来问这个药是否可以授权生产了。” 林夕高兴的跳了起来,和身边的孙芸再次拥抱了一下,才做了决定:“可以授权,但是不买断药房和渠道,我想开一个药厂,以后研制的药方只会多不会少,开个药厂,才是最坚定的基础。” 她手里有药房,与其做出来的药方子被一家药厂垄断独大,不如她自己也成为生产者,这样就能将好药分享给大家。 她接了这些重逾千斤的药房,自然也不差将他们分享到每位需要它们的百姓手中。 林夕要开药厂? 大家对此颇兴趣,纷纷问林夕要开多大规模的,地址选在哪里,是不是需要找人合伙。 林夕倒是想上来就开个沪市药厂或者哈市药厂那么大规模的,不过她心知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按捺下激动说会从长计议,等到许可证都到位了,再详谈。 她的药膏一时间在整个平安镇辐射的各大公社和大队出了名,不少人就找上门来了。 来的人有的是求药的,有的是希望参与林夕这方药膏生产的投资的。 因为不清楚林夕还能不能弄出更好的药方子,想投资的人基本是只针对林夕的这个荨麻膏药来进行投资,不过基本是被林夕婉拒了。 经过核算基础成本,林夕决定先开个小一点的药厂,投资人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她最后只选定了三位药厂的投资人。 一、林华茹,代表张家,投了两成的分子,五千块钱就摆在了林夕的面前,这是她们一家开会商量后的结果,一方面林夕这个人她们也是看着她一步步成长的,一方面是张国栋对林夕的绝对信任,五千块几乎是张家现有的所有钱物了。 二、李一林,他给了两千五,拿了一成份,给钱的时候林夕还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位院长大人,竟然也深藏不露,要知道这年头的万元户就是大富豪了,随便甩出两千五的年轻人也不容小觑啊。 这第三个投资人,特殊一点,是沈廷余,他不声不响的进了直接掏出了两万五,持股差点过半,他却只在文件上要一成意思意思,剩下的全部给了林夕。 投资下 这一出手,大家都震惊的看着他。 沈廷余只轻描淡写,卖了两个专利换来的,要是不够他还有。 把几个在场的年轻人给馋的不行,差点也想去做机械这行了。 但也就是想想而已,这事儿不是谁都能干的。 于是林夕自己出两千,却占据了绝大部分股份,绝对优势成为药厂厂长。 除了这些入股的人,还有一些免费捐赠的。 卫生局捐了五百,章团长捐了五百,顾连胜捐了两百,棉纺厂几个沈廷余的下属合伙捐了一百,小月家里捐了一百,方主任捐了一百,赵红英阿水捐了五十,田翠芬捐了五十。 知青院捐了五十,李小满捐了五十,魏国红夫妻捐了五十,孙芸携妈妈一起捐了五十,方英捐了五十,阿年捐了二十,赵老汉夫妻两个捐了二十。 除此之外,张莉莉汇款了一百过来,林一平张菊汇款了两百过来,以及零零总总不知道谁塞到医院意见箱里面的零钱,两个月断断续续也收到了一共两百七十几。 最后一核算,三万七千,这笔钱在当下可不是个小数目。 要办一个规模不大的厂,绰绰有余。 林夕经过筛选,将药厂的选址定在了章团长的兵团附近,章团长亲自保驾护航,派人监督药厂的建立。 而林夕自己,则是开始申请卫生局的帮助,有了介绍信和调令来购买需要的器材和原材料,药厂的内部建设,来路更加安全又方便快捷。 药厂如火如荼的建设中,光是厂区,药材种植区和实验室,哪怕是要先盖好外壳,少说也要到六月底了。 林夕的工作重心依旧是医院里的病患们,只有时刻处在一线,才能从中找到老百姓最需要的东西。 孙芸是过了好几天,才知道李一林给林夕的药厂投了钱的。 她默默的看了一眼在给林夕讲解什么的李一林,见到的是李一林脸上满足、愉悦的情绪。 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李一林不是这个样子的。 孙芸的心里有点难受,不过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好好消化这种情绪。 李一林喜欢林夕,是他的内心选择,她喜欢李一林,是她的内心选择。 只要李一林还记得林夕是有对象的人,不用特殊手段插入别人的感情,他跟自己一样,默默喜欢着可能不会喜欢自己的人,又有何不可呢。 “诶?孙芸,你该查房了……你,你怎么哭了?” “不是的,沙子迷了眼睛。” 棉纺厂宿舍楼 今日食堂供应大肉,春儿看着一盆盆切好的肉,想着最近天气热,她男人王多贵见厂里的事情不多,就到机械组混着,时不时帮着做点杂物,也好学学东西。 春儿心疼男人都三十了还跟着一群十来岁二十岁的小伙子称兄道弟只为了以后多挣钱,所以决定一会肉煮熟了就先买一饭盒带回去加餐,结果发现自己没带饭盒。 她对一旁的工友提了一句,就转身跑回家,上楼却见到门是开的,她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矛盾 走之前,婆婆不是说了要带孩子的。 人呢? 门为什么是开着的? 春儿火急火燎的上楼推开门,去看见家里的地板上一片狼藉,都是果皮瓜子皮,说好要帮她带孩子殷勤了两三个月的婆婆,却不见踪影。 春儿见孩子一个人趴在床边哭,小脸蛋都涨红了,嗓子也快哑了。 春儿心疼的得紧,上前几步抱住孩子,赶紧换尿布喂奶,又噢噢噢的哄着孩子。 王美丽在门外洗了手,准备随便把地板划拉一下的,结果就见到本该上工的春儿提前回来了,还目睹了家里的乌糟,被她抓个现行,饶是王美丽脸皮不薄,也不免有点讪讪:“嫂子,你回来啦。” 春儿不理会她,将孩子放到一个特质的小框里就背出去了,到了食堂就放在食堂休息室里,这里有个小风扇,一般是太热了员工出来歇歇脚的地方。 食堂里大家都是互相认识的,知道春儿好说话,平日里大家有什么要搭把手的春儿也从来不推辞,所以大家对春儿还是很体谅的,没计较她把孩子带过来,猜也猜得到要不是万不得已,谁会把几个月的孩子带到食堂这么热的地方来。 哪怕是休息室,也有二十七八度呢。 看春儿这个样子,估计也是有为难的地方。 晚一点的时候,春儿看了看孩子红红的小脸,又看看烟熏火燎的食堂,趁着休息的功夫找上了林夕。 希望林夕能帮帮忙,给她在医院找个工作。 林夕很诧异,医院是有食堂没错,但是因为医院食堂在李一林的干涉下,完善了规章制服,也就是没什么油水的意思。 春儿在食堂的话,是能时不时的往家里面带点东西的,对于她这样拖家带口的妇人来说,工厂食堂的工作是很不错的,不然王多贵也不会想尽办法,把春儿原本的剪线头临时工,给调动成食堂的工作人员了。 如果春儿一定要来医院的食堂,最好是做足了可能日后没什么甜头可拿的准备。 春儿挺坚持的,执意想留在医院,低声下气的求林夕。 怎么说也是认识的人,还有点交情,林夕也就说会帮她问问。 这一问,自然是先问李一林,没想到李一林答应得很爽快,春儿可以安排到食堂,只不过粮食关系可以转,这正式工名额却很难办。 机会他能给,但是也插手不了太多医院食堂的事儿。 春儿得了准信之后,立刻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干了。 这个决定一出,工厂食堂的各位都惊呆了,没想到这么好的工作,春儿竟然不要了。 纷纷劝她不要冲动,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春儿本来不想说的,但是眼前这两三个对她来说跟长辈一样的婶子,平时就很照顾她,她也不能随便就敷衍过去。 “我之前去看过,医院食堂的事情特别少,孩子在那里稍微轻松点,我也不想在这里上工,成天看一些人说看在谁谁谁面子上多给打菜打饭之类的。”春儿其实只说了半句,而憋住了下半句。 拔腿就走 下半句的原话,本想说她都躲到医院了,看看婆婆那些认识的人,有谁有本事天天来医院食堂问她是谁谁谁媳妇不,也别想用懂事点多打些饭菜给她(他)的说法来压制她。 但是这些话,春儿终究还是没说出口,说了,意思就会变了。 大家又劝了劝,见春儿实在是心意已决,只能作罢,这天反而把一些省下来的食材都给了春儿。 春儿谢过大家的好意,回去之后也跟王多贵说了。 王多贵这才知道,他的好妹妹又作妖了,以及他亲娘的不靠谱。 因此并没意见。 春儿到食堂上工的第三天,王多贵的亲妈和妹妹才知道春儿不在食堂的事情,有心来对峙,却因为医院不是工厂食堂,能让她这么个无所事事的老太太来找茬的。 沈家 孙晴云怀孕后,朝着沈家跑动的频率更大了。 沈川兴虽然看透了赵传家的嘴脸,但是对于一个孕妇,他也做不出驱赶的事情。 而且口头驱赶,对于孙晴云这样的人,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 不然她也就不是那个下乡纠缠沈廷余,又自以为是的孙晴云了。 沈妈妈殷勤的给她炖了鸡汤,回来的沈川兴问道这个味道,拔腿就走,回了食堂。 孙晴云看到沈川兴进门又出去,心里不痛快。 这是当她是妖魔呢? 还躲她。 一个糟老头子,当谁稀罕过来呢,要不是老公说多处处关系,以后好利用他们,她才不稀罕来。 这沈妈妈实在是太啰嗦,成天限制她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要吃的,对于养孩子,沈妈妈说得头头是道,也没见她把自己的孩子养的多听话,一个亲生的孩子,情愿忤逆她这个当妈的也要跟下乡的林夕在一起,一个收养的孩子不也成天算计着要从她这里搞好处吗? 这么一想,孙晴云对于沈妈妈的育儿经和教育经就更加的不耐烦了。 沈川兴晚上回来的时候,见沈妈妈熬夜也要给孙晴云肚子里的孩子织衣服,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觉得妻子挺可怜的,一直沉浸在这种虚伪的自我编制谎言里。 赵传家和孙晴云,那就不是知感恩会悔改的人。 他不由得出声提醒了一句;“伤疤还没好呢,别忘了疼。” 沈妈妈手里的动作一顿,自顾自的继续手上的动作了,只当没听见。 要是听见了,岂不是要开始自我反思她的教育究竟出了什么毛病,也会血淋漓的看到一些她不想看到的世界。 沈川兴不再劝了,反正他这个做丈夫的,能护着养着,就护着养着吧。 想起昨天收到的信件,沈川兴问沈妈妈;“家里的户口本收在哪里,你拿给我,我有用。” 孩子说要准备结婚扯证了,单位的证明是弄好了,就差户口本了。 “你要户口本干嘛!”沈妈妈警惕的看着丈夫。 对于别的事情她是能糊涂则糊涂,其实心里还惦记着要沈廷余对她这个亲妈低头。 一提到户口本,她就想起一件事,是不是沈廷余需要户口本跟林夕结婚了。 名字 那绝对是不行的! 沈妈妈觉得,林夕这样强势的人,不能娶回家当儿媳妇,不然她哪里能享受一个婆婆基本的待遇。 沈川兴只说要用,沈妈妈支支吾吾说不记得在哪里了,要之后好好找找。 沈川兴无奈,只能自己先翻翻找找。 六月底,林夕药厂的建筑群有了雏形,对于药厂的名字,几人围坐在一起,进行了讨论。 有说爱华爱国的,有说带平安两个字的,毕竟在平安镇嘛。 好一会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 “最美不过夕阳红,不如,就叫夕阳红?”林夕这一出声,倒把大家惊艳了一把。 张国栋喃喃道:“夕阳红……最美不过夕阳红,好,好,这个名字很不错。” 其他人也没有意见,都觉得这个名字很不错,于是,药厂的名字就被定下来,取名夕阳红药厂。 药厂的一切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林夕带的那两位大夫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也渐渐为林夕所折服,她的脑子里,似乎对病患总能有新的见解和治疗方案。 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泉水。 而且林夕对病患还真是有一套,那可怜兮兮的、撒泼的、蛮横的、老实巴交都到了医院还说没事的,林夕都能一一处理了。 看到林夕处理医患关系,两位大夫自愧不如。 不只是这两位被派来跟着林夕学习的大夫,小护士阿年也是见到林夕处理病患生事,就眼冒金光。 阿年说不上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反正她 觉得林夕这样,比最好看的男人还好看。 阿年见有个老太太说家里多苦,儿媳妇多毒,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没人陪护,就好心多照顾了她两天,没想到就被缠上了。 林夕过来拿着病历本一翻,得了,富贵病,这年头的糖尿病可不容易得。 看着老太太脑满肠肥的,嘴皮子嘚啵嘚啵把阿年给逼得都快哭了,也不继续看病例了,直接对老太太来了句:“老奶,你这家人怎么没过来。” 这老太太又开始唱作俱佳的说家里人不孝顺。 林夕还真耐心的听着,然后对阿年说:“你去通知她家属,今天必须到,晚了就来不及了。” 阿年一愣,小跑着出去了,却在门口差点撞到一个男人怀里。 赵明明扶着阿年,没让她真撞上自己,不然他疼姑娘也不自在不是? 结果这一扶一看,赵明明心里就砰砰跳,这谁家的姑娘啊,咋那么好看,跟小兔子一样呢? 阿年瓮声道谢,转眼就跑不见了。 赵明明正想开口问她名字,嘴巴就被身旁的沈廷余捂住了:“别出声。” 赵明明连连点头,沈廷余收回手,却也拿出手帕擦擦自己的掌心,好在赵明明没看见,不然估计心里还真要难受一波了。 沈廷余擦完手,继续看向了病房里。 病房内,林夕的话刚说完老太太就心里咯噔一下,再一见林夕那同情的眼神,不免后背一凉,她,她就是不爽孙子考上大学,人人都称赞是儿媳妇的功劳,把她这个老太婆甩一边去了,故意来医院倒下的。 请求 她根本没想自己会得什么绝症啊。 “这……大夫啊,您是不是看错了,我哪里就那么严重了,要家人今天必须到啊。” 看得出来,这老太太是真的急了。 林夕叹了一口气,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您放宽心,该吃吃,该喝喝啊,哎,心里也别藏着太多事。” 这话一出口,谁还能坐得住啊! 老太太差点从病床上栽倒,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哪里哪里都不对劲,头晕目眩还手脚发冷。 她,她是装病,怎么的就成了绝症了,这大夫说要她儿子闺女今天必须到。 难道是因为她老婆子只能活到今天了? 林夕说完就离开了,见到门外的两个木头桩子一样站着的男人,她只是努努嘴,指了指不远处的走廊。 两人会意,先一步朝那里走去。 林夕安排孙芸多去那病房看看,并嘱咐不管那老婆子怎么问话,孙芸只要遗憾的笑着说您没大问题就好。 这才抬脚去了沈廷余赵明明那边。 沈廷余这次来找林夕,是因为赵明明的请求。 “是这样的,我有个婶子,是十里地外陈家大队的妇女主任……”赵明明将事情一一说来。 赵婶子是大队上的妇女主任,早年念过几年扫盲班,因为比较爱学,家里也培养出了两个读书人,所以她自己也在不断提升自己,除了那些个数理啥的,她文化程度不比高中生差多少。 最近赵婶子心里一直憋着一件事,就是村里的姑娘,接连好几个都在婚前失身,其中就有她的一个表姐妹的孩子,也就是她表外甥女,十六岁的孩子就跟人滚了小树林,被家里人知道后差点没把她腿打断了。 一时间,赵婶子心里憋闷得不行,她是个多思多想的。 虽说时代有所不同,恋爱自由是国家都承认的一个好现象,但是,赵婶子却从中发现了弊端。 少女们懵懂无知,那些城里的知青或者工人,却一个个老手一样,将少女们哄得团团转,据那表外甥女说,本来她也害怕跟人结婚前做那种事,毕竟家里父母都教她要自爱,可是那知青总是有办法哄骗她一而再的退一步,最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也只能忍受。 在听说平安医院有个女大夫,知识渊博,别人没做过的手术她都能做后,赵婶子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想请大夫来科普一下,一些女孩子要注意的常识。 结果就在医院门口遇见一个远房亲戚了,赵老汉和他的闺女赵红英。 要不说八卦的力量是不可抵挡的呢,赵婶子饶是和赵老汉家里隔了大老远,也听人说过赵红英不是完璧之身,还掉了孩子,要不是个救命菩萨出手,赵红英估计就死在床上了。 见林夕平常接待赵红英,并没对赵红英有什么不屑的情绪,她就猜出来那个救命菩萨是林夕了,原本就想请林夕到大队上为那些大小姑娘们做那种教育科普的赵婶子,心里更是坚定了这个念头。 家务事难断 只不过她见林夕总事身边跟着人,这话实在是不好启齿,就求到了赵明明头上。 因为赵婶子打听出林夕的对象,是赵明明的师父,所以拜托赵明明来医院找林夕了。 也就是说,赵婶子之所以找到自己是因为听了赵红英的事迹,之所以找上赵明明,是因为赵明明是沈廷余带的徒弟,之所以找上沈廷余一起来,是因为沈廷余是她林夕的对象。 林夕心中豁了一声,这弯弯绕绕的,差点没把她整懵。 不过赵明明的来意她也知道了,就是赵婶子要请她去陈家大队做科普,还是做xing教育的科普。 这个话题哪怕几十年后,也是很多人羞于启齿的话题啊,这婶子还真是够前卫,林夕冲着这点,也不愿拒绝:“这事我应下了,我这周末空出来给赵婶子安排了。” “好,好。”赵明明说:“那我马上告诉我婶子,让她们记得那天来接你。” 林夕点点头,赵明明说了事却还不走。 “刚才,刚才那个小个子的护士,是谁啊。” 赵明明扭扭捏捏的样子,还怪招人稀罕的。 林夕想了想,刚才她也就接触过两个护士,一个孙芸一个啊年。 孙芸可不算矮小,那么赵明明问的,是阿年? 林夕笑呵呵,跟那媒婆一样的目光在赵明明身上扫视了一遍,说了阿年的名字。 “阿年。”赵明明记下了,转头就跑了。 此时,打了电话回来的阿年也说了,那老婆子的儿子媳妇说马上过来,半小时就能到了。 林夕点点头,其实她刚才是故意吓唬那老婆子的,之所以故意说要她的儿子媳妇一起来,一方面林夕是想知道这一家几口到底有啥矛盾非要装病才能解决问题,一方面老婆子的行为也给别的患者带来了不怎么好的影响,还侵占了医疗资源。 在等待老婆子亲属来的这段时间,林夕比较空闲,站在走廊上跟沈廷余说了会话。 李一林行色匆匆从楼上下来,见到两人虽保持距离,却还是可见亲密,不由得怔住,不自觉的站后了两步,神色不明的看着两人。 好一会,李一林才故意踩踏几声,边走便招呼:“林夕,林夕,你在一楼吗?” 林夕赶紧站直身体,在沈廷余面前放松自己她觉得可以,在外人面前还这样,肯定要被人认为是吊儿郎当了。 李一林对着沈廷余点点头,拿着手里的信函:“这有个好消息,你看看。” 林夕一目十行的扫了一眼,随后惊讶不已:“沪市的医科学校,安排我去学习?” 不是,沪市的医科学校,怎么就知道她这么个人了? 李一林说:“是我前段时间知道了沪市在外招优秀的从业青年再进修学习,给你的事迹和名字提上去了,没想到你直接就被选上了。” 沈廷余见李一林故意避开自己的视线,又听他这样给林夕安排机会,不由得眼眸一深。 还是要名正言顺,才能让这个对林夕有想法的人有所忌惮啊。 文化人开车最致命 思及此,他出言说要跟林夕说件重要的事儿。 林夕果然高调的谢谢李一林,随后招呼沈廷余跟她去办公室好好说。 李一林僵了一下,随后客气的摆摆手;“那我不打扰你们两了,这事你好好考虑啊,只要学两年,对充实自己还特别有帮助。” 其实这种学习,最大的帮助,大概就是认识同龄层次的医学生,以后也许能拥有自己的朋友圈子。 沈廷余跟着林夕上了她办公室,一进去就坐在了林夕身边。 林夕办公室有一张能容纳三人并做的沙发,也许因为沈廷余身高腿长,他一坐下去,这沙发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你要说什么事,那么着急?” “说结婚的事。”沈廷余开口:“林夕,我们结婚吧,我们一定是备受祝福的一对,你要的家人朋友在场,婚礼有花,我都能做到。” 林夕没想到他还这么自信,转头说道:“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们是备受祝福的一对。” 她这一转头,让两人本来就近的距离更加的近。 林夕甚至能感觉到沈廷余灼热的呼吸。 她眨眨眼,没等后退,沈廷余已经快一步动作,吻在了她的唇上。 好软,这是林夕的第一反应。 沈廷余的唇柔软带着温度,让林夕的心砰砰直跳。 沈廷余双手撑在林夕身后的沙发上,几乎是把林夕给圈在了怀里,林夕仰面承受了他的热情。 随即,林夕注意到自己刚才是条件反射的伸出手推拒的,此时她脑子里诡异的察觉了一件事,沈廷余的胸口,还挺结实的。 沈廷余见林夕走神,彻底拥抱林夕,吻得更加用力。 一吻结束,沈廷余的深眸里,多了些不可察觉的火热。 “结婚吧,林夕,我想早点名正言顺,彻底拥有你。”沈廷余的嗓音微哑,带着情动独有的低沉。 林夕埋头靠在了他怀里。 文化人开车真是抵不住,什么叫名正言顺彻底拥有。 不就是,不就是新婚之夜那个啥吗? 两人一层之隔的李一林,面色阴郁。 “咚咚。”有人在外敲响了门板。 李一林抬眼看去,先是惊喜后是公式化笑容:“有事吗,孙芸。” 他还以为……来的人会是林夕。 “楼下来了一对夫妻看望一个老太太,那老太太正在一楼撒泼呢,哭天喊地的。” 李一林面色一整:“把人带过来,不要在病房那边闹事。” 孙芸这么一说,李一林也猜到是哪位老太太了,毕竟这段时间找他要求不要跟老太太住一起的病患还不少。 李一林顿了顿:“把林主任也叫来,看看怎么解决这件事。” 孙芸照做。 沈廷余见她忙了,也就没再逗留。 林夕一路朝着病房走去,那个老太太果然哭天喊地,说肯定是她儿媳妇在家里扎小人诅咒她,不然她好端端的身体怎么就没得救了。 那儿媳妇被冤枉得不行,奔四的妇女,愣是被骂得一副狗血淋头的样儿,让人见了颇为辛酸。 狼窝 林夕去其糟粕的听了一会,大概内容就是这老婆子见孙子跟媳妇亲,说要带亲娘进城享福之类的话被她听见了,就心生不满要挑拨,反而被孙子几句道理给噎回去了。 不过孙子她是舍不得怪的,就会怪儿媳妇这个外人。 “老娘不就跟孙子说了几句真心话吗,就被你逮着不放要跟我闹分家,我看你就是早就准备好了要气死我呢,现在好了吧,我被你气死了吧,你这个毒妇,我,我要让孙子把你赶出家门!” 老婆子也许是觉得自己的时日无多,更是要把这几天心里憋着的话说完,更是要给孙子儿子都好好认清楚这个恶毒媳妇的真面目。 此时李一林过来,将人都请到自己办公室去。 “有什么事我们关起门来好好说,成不?在这闹事也是影响到别人了。”李一林好说歹说,那老婆子却不领情。“我现在都要死了,说说心里话不行啊。” 她就是要在这样人多的地方,好好批评一下她这个儿媳妇的恶行,才不要关起门来说。 林夕叹了一口气,既然这个老婆子那么喜欢让被人来品品她家家务事,那她也只能顺着老人家的意思了。 “老太太,谁说你要死了啊。”林夕话音刚落,病房里的人一下全看向了她。 “你只是吃的太精细,我正要告诉你家人,平时没事让你多锻炼锻炼,多吃粗粮少吃肉蛋以及带糖分的东西。”林夕像是没注意到老婆子忽然变得患得患失的表情,自顾自的解释了起来。 林夕刚说完,手就被那儿媳妇拉住了:“医生啊,你说的是真的?她不是被气的或者生了大病,只是因为吃太好?” 林夕点点头:“基本可以判断。” 那儿媳妇疯狂笑了一下,指着老婆子和她男人骂了起来;“好好看看,这就是你家能做出来的乌糟事,我儿子我辛辛苦苦养大,从小就为了他我劳累奔波挣钱,拼命供他读书,孩子懂事,孝顺我两句,怎么就戳你们的心肝了?要这样对我!” “好,既然我嫁过来二十几年,在你们心里依旧是个外人,那我走!我有手有脚有孩子,我怕个卵!离婚,一定要离婚!” “不是,秀儿,我这不是因为是妈说的吗……” 儿媳妇的男人试图辩解,那儿媳妇却已经不再想听了,转头就走。 那老婆子也待不下去,匆匆跟着儿子离开医院了。 这件事在平安医院小范围的流传了一段时间,对于婆婆儿媳妇这个问题,进行了半哲学半文艺的讨论。 一部分人认为这个儿媳妇太偏激了,没想要因为老人家不懂事跟老人斤斤计较,以后孩子没了完整的家,还不得怪罪啊。 一部分人则是觉得这个婆婆太过分了,都吃出富贵病来了,还成天说儿媳妇虐待她呢,这不是揣着人家的好当驴肝肺吗,谁能受得了,主要她男人还不会调剂婆媳关系,总是让儿媳妇一个人承担一切,那儿媳妇做的对!就该早早离开了这样的狼窝。 非典型科普上 不过大部分年纪稍长的都是说要以和为贵,年轻人多让让老人家怎么了,谁家还没个老人呢。 春儿听的次数多了,也经常会看着儿子发呆,离婚两个字也是几次冒出来。 不过王多贵怎么说都是对她和孩子很好的,还为了不让她受气,搬到了要花钱的宿舍去,平日里也会教训王美丽,并不一味的让她吃亏。 所以春儿还是很犹豫纠结的。 这件事也就是平安医院里的一个小插曲,过了几日,大家话题说够了,也就消停,并没人放在心上。 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算是为那儿媳妇抱不平又如何,眼前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转眼周末来临,林夕要准备下乡,给赵婶子那边的大队进行一个隐蔽的科普。 科普是在赵婶子家里开的,她早年很有谋算计划,省吃俭用的钱除了给孩子读书,又将家里的屋子都建造的特别大,现在儿子闺女上大学去了,家里空的地方多,她选了闺女的屋子,把东西规整规整,就拿来充当临时教室。 来的都是一些十来岁的姑娘,也有几个没结婚的二十多岁的女青年,都是被赵婶子提前就通知到的,时间一到,她们也就一个个来了。 赵婶子的人缘不错,在大队也是个人物,这些姑娘家虽难为情,但是赵婶子提了是为她们好,也就全部到场一个不落。 林夕摘下口罩的那一刻,几个女青年面面相觑。 她们还以为会是个婶子年纪的来给她们将男女人的事情,没想到是个看起来比她们还小的女同志。 林夕坐下之后,先是对着大家笑笑:“我是林夕,今天就是跟大家聊聊,这样吧,我们来玩问话游戏,你们谁答得出来,这大白兔就奖励一个。” 林夕将糖果放在了桌上,不少姑娘都嘻嘻哈哈笑起来,说自己又不是光屁股小孩。 林夕接话:“对,正因为大家都不是光屁股的小孩了,我才会在这里跟大家聊一点,不那么小孩的事儿,其实小孩也需要教育,不过爹妈们肯定要觉得这不正经会带坏孩子的,所以你们今天可得好好听啊。” 开场幽默的方式,让姑娘们心里都放松了不少。 林夕趁机提出了第一个问题,她将大白兔聚在手上,好像真的就是在玩一个游戏的态度:“首先,我想问,你们觉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对了,别跟我说是捡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小孩那么好捡,咋还有人冒着危险生小孩呢,出门捡就是了。” “哈哈哈。”赵婶子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在座的各位,小时候谁没被家里人说是捡来的,不听话的时候说要给扔到山上去。 有个二十三岁的姑娘觉得自己知道得多一点,就说爹妈结婚,洞房花烛夜过后,肚子就能揣着娃娃。 林夕点点头,将大白兔给了这个姑娘。 这姑娘倒也大大方方的领了,自觉自己知道的比大家多,接下来就更放松了不少。 非典型科普下 林夕趁机拿出了自己包里的几张纸,上面是一个小蝌蚪,她用蝌蚪找妈妈的卡通图来描述了一下胚胎的来历,在场的大小姑娘表现各异,有觉得这特别难为情的,有觉得林夕这话说的抬不正经的,也有觉得好奇的。 林夕来这里,不单单为了讲解怀孕生孩子是怎么回事,还是受了赵婶子的委托,于是接下来,林夕就用一些“案例”描述她从医中接待过的病人,有十来岁了还不知道自己来月经的,有小小年纪被村里叔伯几个糖骗着摸身上摸病了的。 除了说这些,林夕还着重对年龄比较小的姑娘说了一下自我保护的意识,一时间,不单是这些姑娘,就连赵婶子都听得入迷。 两个小时候,林夕结束了自己的讲解,桌上的糖果也作为巩固他们印象的奖品给发了下去。 尽管她今天将的内容已经经过删减和弱化,但是也足够让这些姑娘消化很久,甚至个别姑娘可能还会觉得这个科普太过怪异。 不过甜甜的奶糖,倒是让这场科普变得香喷喷的,带着一种温和轻松,并不局促紧张。 别开生面的科普结束,这些姑娘还叽叽喳喳的要缠着林夕留下地址,想跟林夕通信通话。 林夕只得留下了平安医院的地址,要走的时候被热情的姑娘们簇拥着给送出了大队。对姑娘们的热情,林夕表示招架不住。 不过能给她们带来一些这方面的科普,也算是一种善事了。 她不介意在某些时候丢掉道德来回应恶意,也不吝啬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帮衬一下他人。 至于这些姑娘后来在她们小圈子里称呼她为林老师,这倒是林夕没想到的了。 林夕走后,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手里拽着两颗糖,半道上就遇到村里的一个老爷爷了,她以前很喜欢这个老爷爷,因为老爷爷总给她吃的,对她特好。 但是林老师今天的糖果会议说完,她就觉得老爷爷的行为,很像林老师说的,用糖果来欺负小孩子的怪蜀黍,于是她摇头拒绝了老爷爷的馈赠,也离老爷爷好几布远:“林老师说了,不可以用糖果来骗人,还摸人家的身上,会有病的。” 这姑娘的亲娘本来远远的看着,以为闺女又得了村头老王的青睐能得到几个糖,冷不丁就听到风中传来这句话。 她心中一个咯噔,几乎是踉跄着走向了自家闺女,抓了闺女回去一问,老天爷啊,这人都是造的什么孽啊,那王老头,竟然用老二给她闺女抓。 小姑娘的亲妈几乎要晕死在当场,但是这事对姑娘来说到底不占上风,只能晚上带着孩子爹把老王头打了一顿,以后就严加看顾自家闺女,也经常给闺女买糖,不叫她几颗糖就被人骗走。 除此之外,赵婶子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接到了不少举报,她表外甥女也因为警惕不让男知青碰“特殊地方”,安然保下了自己的清白。 惊喜 陈家大队因为一个林夕的两小时科普发生的“后遗症”还在继续,不过林夕是不知道的。 …… 七月流火,气温实在是感人。 感动得人的泪水都从身上哗啦啦流出来。 林夕早就搬了风扇到医院里的办公室用着了,饶是这样,也还是难受得紧。 她想了办法,从方英那里走走关系,每天会冻上一些冰水,在吹风扇的时候放在电扇面前,让凉气慢慢降低市内的温度。 艳阳高照这种天气有时候它是个褒义词,有时候,也是折磨人的贬义词。 热啊,实在是热。 春儿家的孩子已经彻底褪去了刚出生时候的那种孱弱,意外的健康起来,这让春儿一点都后悔从棉纺厂离开。 她现在基本和小姑子婆婆两不相见,每天还提议多上工两个小时,晚上了才回去,整个人的生活状态都积极了不少。 在食堂里做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春儿因为勤快,做多了事情也不抱怨,被调到小厨房了,工资也加了两块钱。 小厨房和大厨房没什么差别,也是做饭,就是随时提供供应,因为有时会一些病人想吃东西的时间不固定,加上医生大夫要是忙起来也顾不上吃饭,就开辟了这么个小厨房。 小厨房的供给不少,有多的食材春儿都会给做了让大家一起加个菜什么的,这日又弄了绿豆汤一大盆放在桌上了,要喝的自己取。 她端了一碗,给林夕送上去了。 “哇,太麻烦你了,还给送上来。”林夕起身接过了春儿碗里的绿豆汤连声道谢。 春儿笑笑,看林夕这边有冰块,就说冰块可以敲进去搅拌了凉快。 林夕觉得是个好主意,绿豆冰棒、沙冰之类的东西,哪怕是后世也还是很受欢迎的冰品饮料。 不过她这个用来降温的冰块里加了点驱蚊清凉的药水,不适合饮用。 下次倒是可以试试。 沈廷余下午也来给林夕送绿豆水了,还是冰的。 林夕惊喜的看着冰绿豆水,问沈廷余这哪儿来的;“你们厂里买冰箱了啊。” 沈廷余点点头:“对,我和姐夫一起申请的。” 原来张建邦早就想买冰箱这个东西了,只是出于没有名目,容易被查,所以找沈廷余商量。 结果沈廷余直接找厂长申请,名目好说,就是给工友谋福利,给工厂进了两台冰箱大冰箱,一台给食堂用,一台就在工会放着,主要做些饮品给大家消消暑。 张建邦趁机倒腾了两台小的,一台自家用,一台准备林夕院子里放去,不过眼下大白天的,来往的人不少,不好把冰箱搬到林夕院子里。 而且冰箱是上午到的,所以林夕就不知道她莫名就拥有了一个冰箱的事实。 这年头家里有个收音机自行车都能称得上小康人家了,这冰箱可不普及,林夕她忽然跃跃欲试,想回去看看这会的冰箱是什么样子,小冰箱的话,不知跟供销社的一样不。 沈廷余见她小孩样儿,不由得抿嘴笑笑。 断电 林夕去大城市也不怂,对待那些眼高手低的售货员售票员,都没有虚过半步,沪市的相对繁华也没让林夕怯场半分。 没想到对一个冰箱,倒是显露出了强烈的兴趣。 “你先忙,东西我带走了,碗的话我顺手会洗掉,下班我来接你去看冰箱。”沈廷余见林夕已经喝完绿豆水了,伸手利索的整理了起来。 林夕见绿豆水是沈廷余投喂的,勺子和小碗也是沈廷余收去洗的,忽然觉得自己跟个米虫一样。 也不知道这时代那些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们,和驰名双标的婆婆们见到了,会怎么数落她。 冰箱晚上的时候被张建邦和沈廷余两个互相打掩护送了过来。 是个上下两层绿色的冰箱,都没有林夕高,大约也就一米四上下。 上层冰冻下层制冷,功能上倒是和后世的没什么差别,就是空间小了点,也没有可以调节温度的开关,打开它也不会自动亮。 但就是这样一台冰箱,整个平安镇拥有的人家不过超过三个。 林夕摸着冰箱有点爱不释手。 来到一个擦屁股用草纸都是奢侈的时代,拥有风扇冰箱独立的院子的她,是不是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土豪。 只是,这冰箱的威力实在厉害,刚插上电没多久就直接跳闸了。 本来各自捧着本书看的两人立刻站起来,摸索着走到对方身边。 沈廷余握住了林夕的手:“怕吗?” “也不是怕,就是,挺突然的。”林夕刚说完,忽然忍俊不禁的笑了。 前世家里冰箱空调电磁炉电饭锅烤箱洗碗机洗衣机等等等等的家电同时启用,也未必会造成断电跳闸的可能。 现在就是开了个冰箱,这电路就撑不住了。 沈廷余将人带到了院子里,看着林夕笑的不行,也露出一个微笑。 笑容,确实是一个很有感染力的动作。 沈廷余去检查电路,好在检修一下倒也能继续使用点灯和风扇,要用冰箱的话,恐怕要等到天明的时候再想办法。 “不知道姐姐那边是不是也这样。”林夕想着又笑了。 这有好东西是一回事,配套条件跟不上,也是白搭。 “回去吧,今天早点睡好了。” “嗯。” 林夕猜的没错,林华茹家里也面临这个窘境呢。 好在家里的两个老人都比较未雨绸缪,尽管家里有点灯,他们还是会花钱票,在供销社买上一些蜡烛屯着。 此时正好拿出来用,微弱的烛光能带来眼前两三米范围内的可见度,超过这个范围,就是看啥都模糊不清楚了。 天气太热,电风扇停了,两个老人还好,本来就是没风扇的日子过来的。 但是林华茹自从生了旭成后就总是怕热,一时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的。 张建邦盘腿坐在炕上,让华茹把孩子抱到内侧,他则是拿着扇子,给林华茹扇风。 林华茹轻拍着动弹不安的旭成,渐渐闭上了眼睛。 直到凌晨两三点,气温似乎才稍微降下来一点,张建邦停下扇风,揉揉发酸的手腕,见老婆孩子都睡得香不曾被热醒,他也悄悄起来,用井水在身上擦了一遍,凉快舒爽的上炕了。 是不是撞红了 次日,张建邦就和沈廷余碰头了,沈廷余说会想办法接一下工厂里的电路,普通居民用电的线路确实撑不住。 这年头,工业发展更为重要,一般有什么资源也是倾斜工业多一点。 沈廷余也不占便宜,按照沪市的五口之家的用电标准,一个月给了工厂十块钱,算是两家电路接进来有可能产生的费用。 厂长对沈廷余很是优待,这点电在厂里那些机器的运转下是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的。 张建邦跟着沈廷余先交了一年的费用。 沈廷余交六十,张建邦也交了六十,不仅如此,张建邦还打算到供销社买点好烟给厂长和财物抽抽,算是感谢两人行的方便。 人在世上走,必定要顾虑周全才能继续顺遂。 张建邦在供销社买了几包游泳港香烟,一包两毛六,也被称为干部香烟,在平安镇这样的小地方,抽的人还是不多的。 买好香烟后,张建邦注意到一个同志正满脸羞红的买了什么东西走。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柜台,见到柜台上放着两件特别小的衣服,不过定睛一看,他也脸红了。 那,那是女人的小衣服。 田翠芬将内衣整理好,见到张建邦看着这边,她招招手:“是不是要给华茹带两件?” 买烟的柜台和衣服布料那些不在一起,也不是一个人负责,之前田翠芬忙着招待大姑娘,就没注意到张建邦过来了。 张建邦过去看了看,要了四条。 林华茹的大小尺寸,他是知道的,毕竟每晚都…… “你这男人做的上道。”一点都不带含糊的,直接就给包圆了。 田翠芬前两天才见着嫌弃这个价格高一点,让自己对象扯块布自己缝得了。 还没结婚就一点都不讨姑娘家的欢心,还不如眼前这个结了婚的建邦呢。 付了钱,张建邦脸上的飞红还没消下去,一心想着这个礼物华茹会不会喜欢,要不然,晚上让她穿给自己看看? “哎呦——” 张建邦心里想这事,就没躲开迎面而来的人影。 他下意识的搀扶了一下,等对方站稳了,他才发现这人有点眼熟,好像是—— “李红梅同志。”张建邦不好意的说:“抱歉,你没撞疼吧。” 李红梅娇嗔的看了张建邦一眼,见他脸上带着红晕,心里还有点高兴。 他这样脸红,又关心自己,肯定是对自己也有意思吧。 想起林来福狠绝的断交信,李红梅顺势靠近了张建邦一点,摸着自己的肩膀下面一点的位置:“你把我都撞痛了,现在我好难受啊,建邦哥。” 她手指稍微用点力,露出了一点前胸的肌肤。 张建邦默默后退了一点,他跟人跑沪市的时候,就见过一些街巷里这样招惹男人的暗娼。 当时一起去的货车司机倒是来者不拒,但是张建邦可没这花花肠子。 此时见到李红梅这样,他甚至觉得有点恶心,像吃了苍蝇一样。 李红梅还在哪里喘了一下:“建邦哥,要不然我们找个地方,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撞红了?” 关你啥事 “没有,挺黑的。”张建邦下意识将刚才不小心撞见的画面给描述了一遍。 李红梅一噎,就下了狠心将衬衫往下又拉拉。 那肩膀下面肯定是因为晒到了,和里面的肌肤有色差,她才不黑。 而且,她不能让张建邦对她有黑妞的印象,刻意要展示自己的美好。 短短的脖子也拼命的抬高。 张建邦直接大手伸过来用手臂将人隔开:“让路一下,我要回去了。” 他还等着看华茹换上这内衣给他看呢。 “建邦哥,你弄疼人家了,就这么一走了之吗?”李红梅拽住了张建邦。 田翠芬将剩下的内衣放好出来,就见到眼前拉拉扯扯的,她看到两位主人公,忍不住上前问是怎么回事。 见到有第三人在场,李红梅娇羞的收回了自己的手,问田翠芬有没有饼干卖。 “我上工积极,赚了点工分,给自己买点回去打个牙祭。”李红梅给自己树立了一个良好的能干的标签。 张建邦却已经出去了。 李红梅一番表现落空,不由得跺跺脚,恼怒的看着张建邦的背影。 果然是臭男人,一点都不解风情。 田翠芬给她称了饼干,收了钱。 李红梅状似无意的问道:“建邦哥今天买了什么东西。” 田翠芬一脸的茫然:“他买什么关你啥事。” 李红梅哽住,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好好说话了是吗? 拎了饼干就走,李红梅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 田翠芬皱眉,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想着身上最近也不爽利,干脆走一趟医院见见林夕好了,顺便也把这事儿说一说。 相比林华茹张建邦,她觉得林夕跟她更说得来话。 林夕接待了田翠芬,给田翠芬检查了一下,又问问她是哪里不舒服。 得知是因为暑气过重之后,林夕给开了藿香水,也让她夏日里多吃点瓜果蔬菜。 田翠芬点点头,捏住了林夕给开的药单子,却没走。 林夕侧头看她:“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田翠芬又坐了下来,还靠近了林夕一点,露出一点小心翼翼的神色:“那个李红梅,你还记得吧。” 林夕点头,李红梅她是记得的,江百合的铁杆搭档,一个白莲一个无脑,总是干些正常人干不出来的事,还几次三番膈应到她头上了。 “我在镇上见到她好几次了,今天在供销社又见到她了。”田翠芬说道。 林夕想到江百合可也在镇上,就问:“她们又闹什么事了吗?” 在她的潜意识里,田翠芬这么问,应该是这两人合作又搞什么事情了吧。 田翠芬深呼吸:“那个,我也是拿你和华茹当亲戚朋友处的,有件事我就拿大,多嘴说了,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整可以吗?” 林夕点点头,就听田翠芬先是说了今天的事情,又说了之前都在镇上看到江百合和李红梅两个鬼鬼祟祟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干嘛。 林夕一听就猜到李红梅的心思了,冷笑一声:“嫂子放心,李红梅她讨不了便宜。” 自作多情 送走田翠芬后,林夕直接去了街道办,果然见到李红梅和江百合搅和在一起。 正想上前厮打一番,却听到两人谈笑风生的说了一些什么举报、捉拿的字眼,她心下一凛,难不成这两人还真是要做什么妖? 江百合和李红梅正在说今天的事儿呢。 “我今天看到那对拾荒的爷孙,穿得那么破烂,这不是影响我们平安镇的形象吗,我就找人把他们关起来东西都烧掉了,哈哈哈,我啊,就拿着桌上这个戒尺,好好的教育了他们半个小时!你是不知道那对爷孙还哭起来了,笑死我了。” “话说现在我的生活也真是舒服,怎么以前不知道街道办是这么好的一个地方,想抓谁的毛病就抓谁的,就算是抓错人了,到时候我们随便扣个罪名就行,街道办真是个舒服的地方。” 可惜,最想抓的林夕是抓不到的,跟泥鳅一样,还很多人帮她。 李红梅扯扯嘴角,她是起来找江百合看看能不能帮忙她,多找机会安排她跟张家爷奶接触接触的,没想到江百合一看见拉着她讲这些。 说她今早是怎么折腾一对爷孙的,又说那对爷孙对她磕头什么的。 尽管李红梅自己不是什么富有同情心的,但是看着谈笑风生的说自己怎么使唤人的江百合,李红梅心里也毛毛的。 江百合,好像变了不少。 以前的她,一挑拨一唆使就向前冲,还非常自大自以为是,但是头脑简单,也不会引导话题,可现在看上去,她这些毛病没变化,却多了一丝病态和残酷。 而且……她似乎聪明了很多,之前还故意坑了自己帮她做了不少天的农活。 “你真威风。”尽管心里是这么想的,李红梅却还是奉承了两句:“我这里倒是遇到点难事,不知道你有没有主意,给我出一个?” 江百合勾了勾唇角,徐婆子说了,只要你让别人感受到威严,那她就会觉得你有权势。 这一旦别人觉得你有权势,说话管用,那机遇就来了。 江百合矜持的问:“你有什么事儿,你先说,我听听看,不过要是违背国家,违背原则的事情,我可不干啊。” 李红梅就讨好的笑笑:“就是……你还记得张建邦不。” 江百合斜眼看她:“林夕的姐夫啊,谁不认识,怎么了,他犯事儿了?你要举报?” 江百合跃跃欲试,要是张建邦犯事儿了,那算她林夕倒霉。 自己一定狠狠的宰张家一笔,再好好为难一下林夕,让她不给自己面子,让她每次都没让自己讨到好处。 “不是。”李红梅做出羞怯的样子:“是以前吧,这张建邦其实对我比较有好感的,但是我这不是身体不是很好吗,那林华茹就趁机给张家干活什么的,就把张建邦的心抢走了……” 江百合眼睛瞪大:“啥,还有这回事?都快两年了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呢?” 李红梅哽住。 今天她遇到的人,是一定要噎死她是不是!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是这样的,建邦哥心里一直有我,但是碍于他爷奶更看重会做事的林华茹,才不得已娶的林华茹。”李红梅本来是编的,谁知道越编越顺口,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直到今天我单独在供销社门口见到了他,他看见的时候,脸和耳朵都红透了,还不敢正眼看我,后来田婶子就盯着我们,建邦哥只能先走了。” 江百合有点难以置信。 不说现在那林华茹那皮肤白了许多,身体又被养的健健康康十分有精神的样子,对比枯黄黑瘦的李红梅那叫一个完胜,就说以前,林华茹就算以前皮肤黑点,那也好看啊,五官都比李红梅的寡淡好多了。 而且……江百合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为什么李红梅和张建邦能被扯到一起去。 “哎呀,这种事怎么能让你们知道呢,你也清楚,林夕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是建邦哥敢露出一点苗头,还不得被林夕抓着扎个窟窿眼出来啊。” 江百合想起自己在街道办的威风,还有从徐婆子手里学到的本事,还真给李红梅出了主意。 “这样,一会呢,我带着人出去巡逻,你就趁机到张建邦家里闹腾,说他对你耍流氓,只要我把他带到街道办,再跟徐婆子吹吹耳边风,告诉她要是吧张建邦扣留了可以有很多钱,她那么贪财,肯定会出手帮忙的,到时候你再到屋子里对张建邦……那个,然后弄个张建邦私人的物品,不就行了?” 李红梅眼前一亮,不过还是有点害羞的:“那,那个是什么我不会做的,不然到时候你帮我好了,找个人把张建邦里面的裤衩扒下来就行。” “没问题,我来帮你,只是到时候……你达成所愿跟张建邦双宿双栖,也要记得给我点好处啊。” “行行行,到时候我让建邦哥给你钱好了吧。” 两人相视一笑,露出了默契的神情,都准备起来分头行事。 林夕都快听吐了。 得知两人竟然盘算让李红梅做小三勾搭张建邦,林夕也回忆起了原剧情中确实有这个桥段。 林华茹对李红梅一直都是相帮的,李红梅却找机会勾搭张建邦。 只是林夕早就知道剧情,所以对林华茹打了预防针,后来李红梅做的一些事情也被林夕彻底点出来,让林华茹看了个清清楚楚,这件事才一直没有苗头。 没想到如今,李红梅还强行把这段剧情给接上了,明明两人现在生活的地方都是一个地儿。 看来,书也并非都是虚构的,有的人天性坏,她就是会做出那些选择的。 这一对表真是让人膈应极了,一个想着勾沈廷余,一个更绝,直接要勾人家老婆孩子都有的张建邦。 一点道德都没有了。 林夕已经不愿再听下去了,她二话不说直接冲了上去。 这两人真是不教训狠了,根本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林夕进门的时候做了一个动作,因为速度太快,江百合和李红梅都没发现。 江百合之悔上 说时迟,那时快林夕已经几步上前,一下将两人推开,先是一脚将江百合给踢到了墙边,又抓着李红梅,拿起桌上的戒尺就朝着李红梅脸上扇。 一 二 三 …… 足足被打了十下,李红梅才腾出手推开林夕,实在是林夕出现得突然,她们两个都吓了一跳,才没有还手之力的。 林夕打痛快了,外面也有人因为江百合和李红梅的尖叫声而冲了进来。 徐婆子是最后一个到的,她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林夕抱胸,和街道办的人互相对视,明明一个人对上了街道办七八个人,林夕却一点都不虚的。 在她前面的椅子上,江百合和一个脸通红的姑娘坐在那里,都在控诉林夕的罪责:“这个就该斗私批修的坏东西坏分子,竟然来我们解街道办闹事,徐婆婆,您可不能放过这样一个坏分子,就该把她抓起来。” 徐婆子上次在工厂吃了闷亏,对林夕自然是没什么好印象,但是看林夕这个样子,她倒是心里存了点忌惮,总觉得林夕是有所依仗。 “不知道这林大夫这样行事,是对我们街道办有什么不满么,还是说……你和我们江同志有私人恩怨,上门闹事蓄意报复?”说话的时候,徐婆子留了个心眼,打算套林夕的话。 她这么问话,其实已经给周围的人一个印象了。 不管林夕的回答是不,还是对,她都能给林夕冠上一个无理取闹的名声,再往大了闹。 只是林夕,却没按照徐婆子的计划行事。 “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儿呢,徐同志可不要以己度人啊。”林夕弹弹手指,指了指地上的一个角落:“我只是听到了一些关于街道办的传闻,好心好意过来提个醒,没想到江百合和她的朋友,就要对我动手,还把我两三百的块的手表给摔碎了。” 众人立刻顺着视线看过去,地上果然躺着一只手表。 看样子,还是梅花牌的,确实需要这个价格。 “你胡说八道!”江百合气的不行,朝着林夕就冲过来。 这可是街道办,没有自己还在自己的地盘吃苦的道理。 江百合冲过来的时候,徐婆子没有阻拦,她手底下的人也没动。 显然是徐婆子想借着江百合的手试探一下林夕。 林夕不紧不慢抬起手,手上露出一个针头:“哎呀,这不知道是哪个病患身上拔下来的,我都忘了扔了。” 江百合险险刹住脚步:“你神经病啊,有病的人用过的针头也拿出来。” “我这不是因为听到了一些对街道办不好的传言,才着急的过来嘛,谁知道正好听到你们的秘密……就被你们这样为难了。”林夕看了一眼周围,吐出一句让江百合目龇欲裂的话。 “难怪江百合说街道办的人都是她的狗,指哪儿打哪儿,我可算是见识了。” 话音刚落,街道办的人都阴沉的看着江百合。 谁是她的狗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江百合之悔中 江百合要辩解,一个平时就看不起江百合的人就说了:“你一个临时工,还有脸说这种话,我看你才是狗,背着我们说那些话,你对得起我们平时对你的信任和照顾吗?” 要论扣帽子,江百合还只是初出茅庐。 这些个老干事,可不是吃白饭的。 一个个对江百合讨伐起来。 李红梅见势不妙就想跑。 林夕却伸出脚,李红梅差点被她绊倒。 “那,那些话我可依据都没说,你不能冤枉我。”李红梅颤抖着说。 林夕这个样子,让她打心里觉得不安。 “那你说,江百合是不是说了那些话。”林夕诱导:“要是你告诉了我们,也许我手表的钱,不要你赔。” “是!”李红梅一个激灵,她可没钱赔林夕的手表:“江百合说大家很听话,要他们抓谁就抓谁,可威风了。” “我说完了,可以走了吗?” 江百合死死的看着李红梅:“李红梅!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明明是你来找我,想当人家张建邦的二房女人,你跟我在这儿说了半天,我哪有说那些话,不要被林夕给误导了!” 江百合看着徐婆子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赶紧暗示李红梅改口。 改口啊,只要否认了,徐婆子一定会保她的。 李红梅嗫嚅的动弹了一下,在所有人目光中道出一句:“我没有。” 林夕冷笑,一个无中都能生有的小心眼白莲,怎么可能为了江百合将罪过给担下来。 江百合的脸色瞬间惨白,似乎也回忆起李红梅,可是眼睛都不眨,差点因为一点小事就害的田满背上流氓罪的人啊。 林夕不管江百合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要不是江百合一而再再而三的踩到她的底线蹦跶,她也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对。 江百合这种人,就不能身居要职,哪怕只是一个临时工她都能做出那些计划来,林夕不会允许她这一次能爬起来的,干脆添油加醋道:“还有啊,她说徐干事您最喜欢贪财了。” 徐婆子眯着眼睛看江百合。 林夕嘴上不停:“她说,只要有钱,你可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这话我是不信的,说出去,谁敢相信一个街道办的干事、主任,竟然是这样一个品德低下,没有原则的人呢。” 徐婆子果然恼了,她对着江百合一脚就踹过去了,江百合的膝盖被她踢中,倒在了地面上。 徐婆子被人这样下脸面,说没她有原则,哪里会对江百合这哥惹祸精客气,又是两脚下去,江百合只能抱着肚子哭了。 林夕拍拍手表上的污渍和破损:“徐干事可要好好看好您手底下的人,要是以后这话被什么领导干部听到了,只怕是对您不利,既然确定了不是我来闹事,那我可以走了吗。” 徐婆子脸上抽动了两下,算是默认了林夕的话。 林夕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她心里也并非一点都不慌的。 但是她不这样做,林华茹的家里就又是一团糟,不管是出于对姐姐姐夫家庭的维护,还是出于对张国栋,自己的师父的保护,她都不能无视江百合和李红梅恶心的把戏,不能坐视不理。 江百合之悔下 好在结果不坏,江百合是别想继续猖狂了,李红梅刚才那一出卖友,估计也彻底得罪死了江百合。 就李红梅自己,肯定是蹦跶不出什么了。 林夕叹了口气,朝着医院去了。 江百合在半小时后被赶出了街道办,连同她的东西家伙事,全部都被扔了出来。 这段时间江百合觉得自己过得又多高调满足,现在就有多狼狈。 她本来就是一个临时工,可有可无的,不过是最近拍马屁,又够狠,才得了徐婆子的青睐,留在眼前当条狗罢了。 没想到狗还骂主人们是狗,这让徐婆子心里腻味得狠:“快滚吧,以后不是我们街道办的人了。” 江百合突然觉得肚子很疼,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徐婆子给打到肚子里的什么地方了。 剧痛袭来。 她一下将自己靠在了巷子口的墙壁上,随后慢慢的脱力滑到在地上。 她后悔了,为什么自己要跟李红梅合作,说出来那些话。 要是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保证不会那样说的,就算有那个想法,也会拉着李红梅私下再做交流。 就在江百合不断的忏悔时,一佝偻一矮小的身影从附近路过。 江百合伸出手:“救,救——” 那小孩先看到的江百合,眼瞳一缩,赶紧拉着爷爷朝着别的方向走。 “娃儿,走那么快做什么,前几天屁股都被打成那样了,不痛啊?” “爷,没事,就是看到一条疯狗,我怕它追我们咬哩。” 两人渐行渐远,江百合彻底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江百合发现自己来到了医院里面。 才刚从平安医院出来两个月不到,江百合自然认出了自己身处何方。 “你醒了?”一个绿军装的男人,就坐在她的床前。 江百合让自己坐了起来,她打量了一下那个男人:“你是……?” 男人笑笑,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我是张成功。” 江百合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的印象。 张成功却说:“你对我没有印象,也不认识我,都没关系,以后认识就好了,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林夕和沈廷余。” 江百合点点头,又摇摇头。 实在是她刚从林夕手里吃亏了,不敢应承什么,万一是林夕设计的呢? 对于江百合的杯弓蛇影,张成功也没计较:“你先住着,过两天我来看你,有件事我要你跟我一起做,要是成功了,你能报复沈廷余林夕,还能得到一笔不低于五百的报酬,你考虑一下吧。” 张成功起身,在江百合床前留下了一叠粮票还有十块钱:“好好照顾身体。” 江百合一直没碰钱,直到良久过后,都没见到林夕过来,也没人出来讨伐她,江百合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钱和粮票都收了起来。 林夕没有接诊江百合,但是也从接诊江百合的医生口中得知,江百合肚子被人踹了两脚,也许脏器有受损。 一时间,林夕心情竟然有点复杂。 生病的熟人 关于江百合的事,林夕也就是感慨了一下,毕竟有的人,还真就是咎由自取。 她事情不少,都要计划要安排,一个个去做,没时间为不必要的人感慨什么。 此时夕阳红药厂那边已经开始收购原材料,章团长推荐了一个叫李茂的中年人,油嘴滑舌是人家对他的第一印象,但是他的说服力真的是很强大,属于那种活的都能说成死的,死的都能说得它诈尸的那种口才。 好在李茂有才有本事,肚子也有知识,关键是思想还不掉队,觉悟高对人还友善,所以才会被章团长推荐过来。 林夕见识了他的本领后,将药厂采购的事情还有培养药厂推广员的事情,都交给了他。 他成功收获采购科主任和培训顾问两个职务。 她倒是不觉得职位给的台爽快,毕竟能者居之这个道理她是知道的。 自己目前还真就只适合研发,还有学习管理中。 有个小插曲是,赵红英和阿水也进了药厂,赵红英其实也不甘于平凡,找林夕谈过后,她们夫妻两个一个看门,一个做文员类的事情,工作上都非常的尽心尽力。 林夕双休日也会泡在新成立的药厂里,不过没到周末,沈廷余也奇异的休假,这人让林夕倒是抓着人好好盘问盘问。 沈廷余说他只是因为好人缘,才那么自由。 他在棉纺厂里教手底下几个年轻人本事,对于理论和实操的经验上讲解并不吝啬。 尽管大家和他年龄也就差那么几岁,甚至有一个比沈廷余还大两岁,但是对身沈廷余这个尽责的师父,都是很尊敬的,只要沈廷余流露出一点要到药厂帮忙的意思,这些人还会主动加班,让沈廷余多出时间我去药厂帮忙。 谁不知道沈廷余的对象是平安医院的林大夫啊。 这林大夫还是药厂的厂长。 这么有本事还优秀又好看的对象,可不得跟紧点么。 于是沈廷余的时间也就这么空出来了,弄得李一林想多和林夕说说沪市那边的情况都只能简单的阐述,还是在沈廷余的视线下说的。 “要去半年,学习之后到中日友好医院工作两个月,拿到结业证后,还有一份奖金的,不过没特殊情况,不能提前退出学习班。” 林夕点点头,这些要求都没什么,本来正经的学习班也不是那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只是林夕还蛮好奇一件事:“举办的目的,是为了选拔人才或者以后会要求这些大夫留在沪市吗?” 单纯的学习和培育宣传的话,不至于连奖金都准备好吧。 李一林到没顾虑这么多:“往年也有举办的,只是今年的举办的规模好像更加大一点,而且福利还多。” 林夕也只是好奇,这件事既然已经成了定局,她不会生变的。 这天下午,医院来了个被机器给轧了手的病患,是一位外科大夫收治的,林夕过去一起会诊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这人竟然是前几天刚见过的徐婆子。 交接药厂 她不可一世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她手指被压断了两根,已经做了处理可是这两只手指已经不可能恢复之前的功能了,也就是做个摆件一样的完整的安在身上罢了。 这让林夕很奇怪,徐婆子一个平时带着袖章出去左右挑剔别人毛病就好的工作,怎么会跟机器搭边。 徐婆子虚弱了两天,到第三天不得不接受手指只能作为一个挂件一样在身上却每用的时候,脾气还是照样发。 对着来送药的阿年就是一顿呵斥。 阿年手里捧着涂药消肿的药水,心里委屈得很,她上药很轻柔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她抓着就骂。 徐婆子却不肯放过她:“你这护士毛手毛脚的,我不要你给我上药,我要找最好的大夫来给我上药,你要是把我的手给弄得更严重了,你赔的起吗你。” 林夕走进来:“我就是大夫,不然我来帮你?” 徐婆子不甘不愿的将手伸出来,虽然还是没什么好脸色,但是阿年给她上药的时候,她是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抓着阿年骂了。 毕竟她对林夕还心里有阴影呢,干脆让这个小护士上药,她心里还痛快点。 林夕走出门,老远还听到徐婆子一句:“真是带毒的女仔混一窝。” 她摇摇头,徐婆子这是大范围攻击医院的女员工么。 时光如梭,又是两个月过去,新一年的秋收又来临了。 和这件事一起来临的,还有林夕不能不捡起来的一份通知,是李一林交给她的关于去沪市学习为期半年的医学班。 这两个月,那两位尾随者也跟着林夕学了不少新奇的想法,回去之后加强研究,倒也在唇腭裂这一方面上小有见地了。 看着药厂的发展已经渐渐稳定,杂事和突发情况也越来越少,林夕这才放下心,将手头上的事情都一一交接出去。 不仅如此,她还将一些刚入库的成药也带了一些出来,找机会存在了药店空间里,这次出去的时间不短,而且所在的地方是沪市这样的大城市,一举一动都要更加的谨慎。 她这些药,在大队上几乎不要做遮掩,在平安镇也只要去掉包装混入闽市药厂的药箱里面,就都能使用不被人发现,最多就是觉得药效好。 可是沪市这样的地方,完全不同的,她不想冒险,于是带一些常备的中成药去就好。 反正她在家里的时候,也会鼓捣一些其他功能的小药丸子。 交接好了药厂和医院的事情,林夕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才准备出发,只是这一去半年…… 临行前夜,林夕拉着沈廷余的领口,与他耳鬓厮磨:“沈廷余,你要是敢沾花惹草,我回来以后,你就完蛋了。” 沈廷余亲了亲林夕的额头:“我保证,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倒是你,这次学习回来,愿意跟我结婚了吗?” 林夕感受到将她拥入怀中的人,体温如此炽热,不由得点点头:“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沈廷余低头,将她一抹浅笑含入唇中。 脸皮厚 结婚的事情沈廷余想了挺久,也早就写信也打电话给父亲,要求要拿到户口本,只是有段时间过去了,父亲还没寄过来,也没回个话。 沪市。 沈爸爸也是惦记着这件事的,隔两天就问问孩子他妈:“户口本找到了吗?” 沈妈妈从刚开始的心虚和到了现在的不耐烦,中间只隔了两个月罢了。 听到丈夫又在问,沈妈妈驾轻就熟:“哎呀,不是说了一时半会不知道哪里去了吗?” 听到沈妈妈这么回答,沈爸爸也只好作罢,然后自己又是满屋子翻找一通。 沈妈妈见他好找了很久连沙发底下都找了还是没看见户口本,心中有点小得意。 户口本它就不在这个家里面,老沈就是找再久也没用。 因为,她早就把户口本藏在了别的地方。 等到沈爸爸上班了,孙晴云似乎是踩着点过来的,也出现在了沈家门口。 沈妈妈就对过来家里陪她聊天的孙晴云得意这件事呢:“你是不知道我们家沈川兴同志,根本就找不到户口本,笑死我了,他永远不会知道我把户口本藏在你那里了,想让那样的姑娘进我们家门,是不可能的,我就是要他们死了这条心。” 顿了顿,沈妈妈交代了一句:“晴云啊,这户口本你可千万别给我弄丢了,知道吗?” 孙晴云乖巧点头:“妈,我都听你的,您是长辈,说的话肯定是对的。” 这话听得沈妈妈心里舒坦得很,对她来说,孙晴云一直是她的意难平。 要是廷余这孩子听话,娶了孙晴云,估计等着抱亲孙子的,就是她高秀云女士了。 对沈妈妈的关怀,孙晴云只是淡淡笑着接受。 陷害沈廷余和沈家不成之后,孙晴云收敛了很多。 虽然不知道丈夫为什么一定要她多次来讨好沈妈妈,再次获取她的信任和好感,但不得不说,看到沈妈妈这幅愚蠢的样子,孙晴云还是很满意的。 摸了摸已经显怀的肚子,孙晴云笑得一脸柔和。 沈妈妈见了心里叹息,越是看到这么好这么柔顺的孙晴云,她就越是不能接受那个乡下丫头。 一见面就跟她不对盘杠上的儿媳妇,她一点都不稀罕,自家儿子那么优秀,找谁不行? 沈妈妈如何想的,林夕尚且不知,她正给家里去了电话。 说的就是自己要学习半年的事情。 张菊听了十分骄傲的,不过也担心林夕一个人到那么远的地方,一个人都不认识。 毕竟到槐林市的那个大队,还有华茹这孩子帮着,又处了廷余这么个好对象,有的是人能在林夕遇到问题和困难的时候拉把手,可是到了沪市,那林夕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要是遇上点事儿,那可怎么办? “钱够不够用啊,那你最近不要给家里寄钱了,妈给你寄,一个月给你寄二十,不,三十,你把地址给妈妈。” “哎呀,这也一下子太匆忙了,妈妈都没时间给你准备行礼,你到了那边缺什么,你跟妈说,妈给你找了寄过去,知道不。” 张菊絮絮叨叨的,说的话还有点凌乱,但是林夕还挺受用的,一个劲儿的应声。 “好,回头我给你寄信的时候就有地址了,我先挂了妈。”直到火车都快到发车时间了,林夕才匆忙挂了电话,进了候车厅。 张菊这边还握着话筒出神呢。 “女士,女士?”话务员手抬起来在张菊面前挥了挥;“对方已经挂断了,您还要打别的电话吗?” “噢噢,不好意思,我不用了。”张菊将电话合上,交了钱。 对面打电话要交钱,这边接听也是需要两毛的。 张菊回了家,见到家门口站着两个喜气洋洋的年轻人。 是林来福和小花。 张菊其实有段时间没见过这两人了,自从五十块事件之后,她就很少接触林小婶家人了。 只不过看到两人笑眯眯的,小花还时不时摸着自己的肚子,张菊心里也有了猜测,顿了顿就扬声招呼了一句:“你们来啦,小花这是,有身子了?” “可不是吗,我们老林家就是生娃的好手,我妈给看过了,小花肚子里的保管是个男孩。”林来福喜滋滋的说,没注意到小花的神情其实不是很好。 在小花看来,要是自己生了个女儿,岂不是要让婆婆不满意了? 真是古板,这年头还有人觉得就要生儿子好呢,生女儿怎么不好了,一个女儿百家求。 小花就想起了,张菊的女儿林夕,那样一个女的都还有沈廷余追到闽市来呢。 小花撇撇嘴,捅咕了说得正起劲的林来福一下,提醒他注意来的目的。 林来福就停下了滔滔不绝,直接开口,超级自然的问:“这小花的身子不强壮,这孩子的怀相不是很好,需要多吃点补的东西,伯娘,一会你给我家小花弄两箱罐头先。” 林小婶还交代过要林夕那边的特效保健品,她见林一平吃了一段时间精神好多了特地问,才知道林一平吃的叫保健品。 林来福一并说了:“还有我妈要照顾我和小花,比较劳累,之前林夕妹给寄回家的保健品,一会我也都带回去给我妈吃。” 张菊呵呵一声:“可以是可以,但是罐头需要钱,林夕开保健品单子和运费也要钱,你们需要多少,先交钱,我帮你们跑腿,这虽然累点吧,但都是亲戚,我忙活一下也没事的。” 林来福不解:“是我没说清楚吗伯娘,我说的是给,这给的你怎能收钱呢?” 张菊也来了句:“我没听错吧,这罐头保健品的又要钱又要票价格还不低的,你要我们家白送你媳妇和你妈?那你是干什么的吃的,你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家的吗?” 她也顾不上什么亲戚脸面了,二贵媳妇竟然那么不要脸的提出了这些要求,自己不敢再上门,就使唤小辈来,一家子是决定生生世世都赖在他们林家了吧。 小花脸色很难看,婆婆不是说林一平没儿子,一辈子都会帮衬林来福吗,毕竟以后死了还要林来福给他摔盆子呢。 火车上的小孩 怎么张菊看着,对林来福一点都不友好啊。 林来福吵着要见林一平,张菊:“你大伯在厂里,你要去就去找,别在我家门口要饭。” 这话说得重,林来福这样的人都不好意思了,拉着小花就要走。 小花最后问了一句:“您真的那么绝情吗,就不怕我们把您的态度告诉大伯。” “滚。”张菊气笑了,这不是一家人还不进一家门了,小花以前看着还是个斯文的姑娘,眼下竟然那么恶心。“要说就去说,闹事之前,先问问你公公婆婆,免得自作主张,后悔。” 林老奶之前可是许诺过,拿了五十块和两床被子,就再也不提什么恩情的事情了。 没了恩情,二房又从来都是只进不出的,自然张菊对他们也没有任何的亲情,没恩没亲,他们要是敢去厂里再闹林一平,大不了林一平和自己都把工作指标卖掉,看他们还怎么占便宜。 反正闺女现在厉害,每个月给家的钱就不老少,还是能去沪市学习的医生,她怕什么? 闺女怎么了,闺女优秀,照样是爹妈的最有底气的后盾。 林来福那样的儿子,不就是下面多长了二两肉,最多学他爸,多生孩子么,还不是一家人都养不起整天占便宜,现在还想占上林夕的便宜,那二两肉还不如没有。 张菊啐了声,进了屋子。 罐头她会买,但是要看给谁买。 她这就准备罐头,等知道闺女具体地址了,都给闺女寄,寄多多的! 话分两头,闽市车站 来为林夕送行的人好几个,多少都帮林夕分担了点行礼的重量。 旭成最近有点小感冒,张奶奶在家里看护他,所以除了张奶奶,张家其他人都来送林夕上车。 林华茹拉着林夕的手嘱咐了好久。 不过林夕不是第一次坐火车了,她做火车去过沪市去过闽市,如今也是个坐火车的常客了。 只是这次的火车旅程,应该会轻松顺利一点。 这次出行的票是李一林帮忙弄的干部票,直接就是一个四人间的干部包厢,里面有四张小床,对立面各有上下铺。 林华茹知道林夕不是坐大车厢后心里放松了不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觉得自己都不敢去回想火车车厢里那种拥挤得要命的场所,以及里面那些混合了各种东西气味的聚合体。 光是想想,林华茹就要吐了。 好在林夕这次出行不用经历那样的车厢了,干部票的车厢,多少也代表着宽敞方便相对整洁。 林夕被大家送上了火车,下次再见,就有可能是半年以后了。 林夕和沈廷余拥抱了一下,依依不舍的上了车,对大家挥手。 顺利找到包厢后,林夕进去找了位置坐下来。 刚开始这小包厢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后来上来了一个女干部模样的中年女人。 她本身没什么稀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出行还带了一个小孩。 见到林夕之后,这个女干部还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她姓白,也是要去沪市的乘客,还真的跟穿着附和,白姓女人就是个干部。 至于这个孩子,是她家的小孩,家里没人带,只能工作都带出去,好在沪市也有亲戚,就算工作,也能有个照看孩子的。 她家的小孩挺闹腾,对林夕还挺有兴趣的,一个劲儿的用眼睛看林夕,还对她吐舌头。 林夕也对他挑眉。 隔一会就问林夕怕不怕老鼠,怕不怕蜈蚣,趁着白干部离开的时候,这小孩还说要抓这些东西来给林夕。 林夕点点头:“好啊,不过车上有乘务员,你要是不怕被乘务员赶下车,只能自己走去沪市,你就抓过来我看看。” 林夕这不一样的回答,这可把熊孩子给激动的,老是找林夕讲话这个姐姐好玩。 他觉得林夕很有趣,哪里像村里的那些个女知青,走路起来扭来扭去的,看到个虫子蚂蟥,就会尖叫起来,像打鸣的公鸡,看着就让人讨厌。 林夕见这孩子还只是嘴上口花花,其实还算懂礼貌,也没有那些林夕设想里熊孩子那么顽皮,也就当这孩子是路上的一个调剂,一路上相处得都挺好的。 一路上,林夕也和白干部聊了不少,都知道对方大概是做什么的。 当火车终于抵达沪市的车站,乘客们纷纷涌向几个出口下车。 白干部带着孩子阿勇也是如此。 林夕拖着三个行礼袋子,颇有点辛苦,白干部见了就搭把手,分担了其中一个,算是给林夕减负了。 到了外面的平地之后,林夕松了一口气,到这里为止,只要找个板车推走就行,有些专门来拉行礼的板车的汉子或者老汉,要的东西很少。 林夕正在观察四周,看看有没有沈廷余说的那种专责拉行李的人员,结果拉行李的没见着,却看到十几米外忽然有人倒地,有人喊着孩子羊癫疯了。 林夕听到其中一个声音很熟悉,稍微比其他看热闹的声音小点:“救命啊,帮忙叫一声啊,大包,我的大包啊。” 林夕站了起来,大包? 这名字实在是耳熟。 这不是那个一个包厢里的熊孩子么,她之前还因为大包这个名字和他互相吐槽过。 因为在车上自我介绍的时候,林夕说了自己姓林,这孩子正好学了这个字,于是叫她两个木,她也毫不客气的说包子是好吃的。 不过这都是两人在白干部不在的时候的小吵嘴,白干部是不知道的。 林夕几步跑到了那边,从人群中挤过去,果然看到包围圈里是大包和白干部。 见白干部正压着孩子的手脚,孩子的症状也严重,林夕赶紧接手过大包:“让我来,我是大夫。” 白干部愣了一下,也认出林夕了,知道她是来沪市学习的大夫就松开了手。 林夕让旁边人都退退,随后将大包他放在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捏着大包的嘴,,然后把他嘴边的白沫用纸擦干净,这是要保持呼吸道通畅,才开始急救。 室友上 过了一会,林夕把大包的头向一边扭,让呼吸道的分泌物自然的流出来。 因为小儿癫痫发作,有些是局部的发作,比如一侧的手抽,这种情况一般发作的时间都比较短,一般一两分钟,因为癫痫发作有个自限性,也就是说就不用管它,自己停止,一般不需要处理。 但是有些癫痫大发作即全面强直发作,比如眼前的大包就是这样的,他口吐白沫、牙关紧闭,甚至咬舌还有面色青紫,这种情况要是强行的按患者的四肢,要出事的。 因为这种情况,可能会把患儿的胳膊、腿的骨头弄折,必须处理得当,尽可能让大部分癫痫包括强直阵挛发作才是最好的急救手段。 所以林夕让白干部将孩子交给了自己。 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孩子渐渐的恢复了平静,林夕将他交还给白干部:“好了,这孩子要是经常有这个现象,最好到医院就诊。” 严重的癫痫的治疗,其实不排除脑子里的手术的,只是现在的水平,也堪忧。 人群中,一个短头发的女青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林夕,露出一个很奇怪的笑容。 像是嘲讽,又像是看不起。 林夕做完急救,就赶紧去自己的行礼旁边了。 好在三大包行礼都在,她呼了口气。 没有因为做好事而害自己造成了损失,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伸了手做了好事,林夕这次站在行礼旁边没两分钟,就有那拖着板车的老人家过来看林夕。 像是在分辨,林夕需不需要板车拖运行礼。 又担心林夕是个热血女青年,闹着要说他思想不正,拿钱服务。 林夕上道的用沈廷余教过的行话给老头子打招呼,顺利让三袋子的行礼上了板车。 她自己则是和老头子一左一右来到了学习的地方,这是一所历史还算悠久的大学,只不过现在里面大多数是所谓的共农民大学生,基本是靠推荐上来的,可以说三分之二甚至以上的学习,都不是正常的大学年龄段的学生。 有的甚至都奔四十了,也照样在里面,看着其实还挺违和的。 林夕将行礼都卸下来,借着遮掩将五毛钱和半斤粮票给了老头儿:“谢谢叔爷送我来学校。” 之所以称呼叔爷,也是对彼此的一个保护了。 老头儿见林夕上道,还爽快的结算了工钱,心里也满意。 大概是觉得林夕能可持续发展,就说:“老头儿我姓孙,就住在你们学校外面那个商场后头,门前有个超级大的榕树就是我们家的,有什么需要可以再来找我。” 林夕点点头,一脚踏进了学校—— 学校里的结构就是分生活区和教学楼实验楼以及教师办公室。 教学区域有分好几个学院,办公室倒是所有老师都在一栋楼里,校长办公室以及学校的其他部门都设立在这。 生活区里有男女宿舍,被隔开得挺远的,头尾不相接。 带着林夕上楼的宿舍管理是个三十出头的大姐,不过林夕注意到好几个路过的男生都喊她妈妈,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难不成是沪市这边的习惯? 林夕的宿舍在三楼坐左边的一间屋子,运气还算好,尽管宿舍不够大,但是这屋子的空气流通,倒不会让人有憋闷的感觉。 林夕估计是最后一个到的,其他三位室友都已经到齐了,床铺都摆好了。 而室友也都在看书或者洗衣服,宿舍三个人分别是两个辫子,身精贵衣裳的顾纯,沪市郊区来的王四月,以及穿着小白裙的贝婷。 在这里起码要住上半年,要是能打好招呼的话显然更好一些,林夕就比较清晰的介绍了自己。 “你们好。”林夕跟三人都打了招呼。“我叫林夕,是闽市人,今年二十了,是北省一家医院的大夫。” 顾纯甩了甩手,将手上的水渍在一块干布上擦干了,才整理了一下自己身前两条黑亮的大辫子,比较正式的冲林夕招招手:“你好,我是顾纯,我也二十岁,家里长辈都是医生或者药店的工作人员。” 林夕点点头。 王四月像个假小子,脸上还有点黑黢黢的:“我是王四月,今年十九了,家里住在郊区,是本地人,你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可以来问我,我保管带你去。” “谢谢。”林夕对这个王四月的好感暴增,一看就是个豪爽的姑娘。 这样的姑娘放,反而让她有种看到东北的姑娘们的感觉。 率直,热心肠,大大咧咧。 轮到最后一个做自我介绍的贝婷,她揪着自己的小裙子,扭扭捏捏的,很害羞的样子:“我是贝婷,我是沪市郊区的一个卫生员,我今年,二十二了。” 这话让林夕多看了她两眼,贝婷这个身材和脸蛋,看着像是十六七的。 “对了,你是闽市人,怎么跑北省当大夫去了,闽市没有合适的医院啊?”王四月大大咧咧,听到林夕自我介绍就很想问了,但是还有一个贝婷没说完话,她才忍到了现在才问。 “哦,我是闽市下乡到那边的知青,机缘巧合进了那边的医院工作。”林夕言简意赅的回答王四月的问题,见最靠近们的这张下铺没人住的样子,就问那是自己的床位吧。 王四月注意到上面有一些小东西,就对贝婷说:“那是你昨天买的东西吧,都收起来。” 贝婷咬了咬下唇照做了。 林夕就开始翻找抹布要擦拭床架子。 “昨天我才擦过的。”贝婷有点不安:“那个床不会脏。” 她觉得林夕这样是不是在针对她,那张床她充当值日的,已经擦拭过了,而且她摆上去的鞋子也是新买的,都没穿过呢。 林夕注意到,顾纯和王四月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王四月还冲着林夕眨眨眼。 林夕笑笑:“不是脏不脏的问题,这是我的个人习惯。” 也不给她面子,直接重新擦拭了床架,这才发现一张帕子灰黑一片。 室友下 她干脆就搓一下,晾在了屋子延伸出去的小阳台上。 贝婷看了这一幕,抿唇,似乎不是很高兴林夕的做法。 毕竟她才刚说完自己擦过床架子,林夕就将黑帕子晾出来了,让贝婷觉得脸上有点火辣辣的。 她觉得林夕是故意的,不免眼里就含了泪水。 用那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林夕。 林夕顶着这个目光,若无其事的开始铺床,对于贝婷的视线好像看不见一样。 她没兴趣做那种忍受一切的老好人,难不成就因为贝婷一两句话,她就要忍受脏兮兮的床架子睡上去? 开玩笑,她虽没洁癖,但是也没有睡脏床铺的爱好。 至于贝婷觉得打脸,那就跟她没关系了。 没过多久,贝婷似乎有事就出去了,王四月这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这位明明年纪最大却偏偏跟小女娃一样,一不小心就不高兴了。” 顾纯在她身后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在新来的室友面前这么说。 王四月却不在意:“怎么了嘛,我看林夕就是个明事理的,不需要来那些虚的,我说林夕,你刚才可真敢啊,直接就打脸她了,我看她那个样子都要哭出来了,心里还怪毛毛的。” 林夕笑了:“面子是自己挣来的,不是被人施舍的,也不是能强要的,我也不是她的谁,她管不了我那么多的。” 还不许自己擦拭床架子,哪里来的长辈做派指手画脚的。 林夕从来不惯着这种人。 王四月冲她竖起来大拇指。 王四月其实也挺烦这个人的,在提前到校的这段时间里,贝婷没少做出一些让她膈应的事情,最夸张的是昨天出去打水,贝婷说暖水瓶她提不动,要让王四月提,还说王四月一看就很壮实很有力气。 把王四月给烦得都想翻白眼了,她再怎么黑再怎么没留长发,也是个姑娘家啊,谁喜欢听这些。 那她家里要是有钱了,是不是还有义务养全天下的人? 顾纯也想起林夕之前的动作和态度,也松了一口气。 她和王四月是好朋友,不希望王四月乱出头,到时候两边讨不了好,还要被人诟病。 知道林夕不是贝婷那样的人,顾纯和王四月一起帮着林夕收拾,屋子里有一个大柜子靠在墙上的,有四个大抽屉,估计就是给大家平均分配的放东西的地方。 林夕东西不少,还放不下,王四月就主动让出了自己的桌洞,房间里两张长桌子,正好一个人占一半,王四月的桌洞里面除了两包吃的,啥也没,所以正好空出来给林夕用。 “反正那些书啊啥的我也少看,你就用着吧。” 林夕谢过她的好意,将一些书和本子还有文具都放了进去。 心道有机会的话在附近找地方,打个箱子装东西。 除此之外,王四月和顾纯还看着林夕拿出了一个药箱、半袋子吃的、钱票一个信封好像都塞不下。 两人家里不穷,却也羡慕得心里酸了一下。 林夕是故意的,要亮出自己的本事,也要亮出自己的长处,这有钱有票,不也是一种长处嘛。 这一忙活就到了中午了,林夕要请她们两个吃饭。 “食堂的饭菜,不是很好吃。”王四月边走边说:“回头我带你们去冰棍厂后面那个国营饭店,那里的烧肉还有虎皮蛋好吃得紧,还有腌笃鲜,那可是一月才供应一次的好菜……” 王四月挺喜欢吃,滔滔不绝的讲述。 林夕干脆说:“不如我们去国营饭店碰碰运气?” 顾纯觉得这样不好,太浪费了,也不好意思叫林夕这么破费。 王四月看了看林夕的穿着,捅咕了顾纯一下:“我们夕姐,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走吧,当我们迎新了,下次给她请回来。” “那还是我们先请林夕吃饭吧,她初来乍到的。”顾纯还是不好意思。 “好啦,别推却啦,你们刚才可是帮了我的忙的,要不然三袋子的东西我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收拾完。” 林夕摆摆手,把沈廷余晒出来:“我有对象呢,他工资好几十,加上我的,足够咱们下馆子用了吧。” 王四月眼睛放光,有对象的啊,那还等啥呢:“走走走,馋死我了。” 几人将门关好了就出去了。 宿舍的钥匙有五把,一把在一楼的管理员那里,另外四把一人拿着一把。 出了校门,林夕也从两人的口中得知,这次的学习会是两天后开始的,她们也就是先提前来熟悉一下环境才早了几天过来。 大家都没有领书什么的,就是一个管理员带着她们到宿舍,她们住的要比学校里的学子们平时好一点,学子们一个宿舍八个人或者十二个都有,她们四人间的待遇算是不错的了。 学校里有食堂,食堂吃饭也不便宜,就是不要票,种类也不多,长时间有热水供应,一壶热水两分钱,要自己拿热水瓶接水。 一边听着学校的一些细节,几人已经到了国营饭店门口。 此时已经接近吃饭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在等着了。 王四月的推荐还是不错的,饭菜都很可口,相对来说,这价格上也是很感人,这一顿饭直接吃掉了十块钱。 顾纯和王四月刚开始也没想到林夕不是三人吃一份好吃的,而是给一人点了一份,所以吃完后看着林夕付账,两人都许诺下周末带林夕再来吃一次。 林夕笑眯眯的也没拒绝。 有来有往的交情才会长久。 回来的路上下了一场雨,好在三人都已经走到宿舍楼附近了,手撑起来遮挡雨水,一个个都白米赛跑一样冲向了宿舍楼。 整个学校都笼罩在一片烟雨中,校外路边有一个老妇人,略微有些驼背,瘦瘦的身躯,费力地打着伞在路上艰难地行走。 大雨扑面而来,她使劲向前躬着身子,抓紧伞,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 “林女士,这都下雨了,还在工作呢。”有人幽灵一样的站在了她的身后:“您何必这么辛苦呢。” 药片 明明他们都许诺给房子给工作还给一千块钱,这林女士依旧这么不识好歹,宁愿在这样的天气扫大街,却也不愿意舒舒服服的接受那笔钱,在家里过退休的快乐生活。 “我干这个活,我心里敞亮。” 山也治听她还是这么说,又想起自己屡次被拒绝,也生气了,故意撞倒了她。 林奶奶颤颤巍巍站起来,继续机械的清扫地面,似乎山也治的为难,并不能让她这样的老人有半分的动容。 同时,她也死守着药房已经全部给林夕的秘密。 那个善良大方的姑娘,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上药方,造福一方百姓。 雨后天晴,林奶奶继续朝着既定的路线走去,只是几个小时后,她却开始全身冒高热。 昏昏沉沉之下,她起身翻出了林夕给的包裹,看到上面写的感冒药三个字,立刻吞了下去。 因为身体不舒服,林奶奶的门没有关好,山也治去而复返鬼魅一样出现,注意到桌上的小瓶子,他拿了起来。 上面清秀的字体写着感冒药,他一看里面都是西药片,失望的将瓶子放下。 只是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又回来,拿了两个药片带在身上,离开了。 这一切发生的迅速又突然,林奶奶清醒一点之后,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瓶子里少了两个药片。 “这林夕给的药,就是效果好。”才吃了一次,今早起来她整个人就舒服多了,不像以前一病就是三五天,还不一定能好。 林夕不知道有人默默的感谢她呢,在学校里待了两天,就正式开始上课了。 这个学习班的成员基本都是有些基础的卫生员、大夫以及药房的工作人员,因此来讲课的都是直接讲一些病例,实用性倒是很高的。 只是林夕受到的教育只是体系里,会和这时候的一些理念稍微有点冲突,自学的时候会做两份笔记,一份是按照学习会教授的来,一份是根据自己的见解和后世那些更为严谨成体系的知识点来写。 林夕没有避着人,顾纯又是比较认真的姑娘,觉得林夕的见解更让她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干脆就在林夕学习的时候,在她旁边提问,或者一起学习。 王四月被拉着听,有点苦不堪言,因为她不喜欢学。 来也就算是来镀金的,还有就是想要那笔钱。 林夕是无所谓的,不会因为这些人打断了自己的学习节奏。 越是学习,就发现眼下的一些医疗的误区实在是多,让她心底不由得升起了一种豪情,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多少改变一下百姓们缺医少药的现状,哪怕只是一个范围,或者一种能流传起来的药。 贝婷刚开始是也想跟着学的,毕竟都是一个宿舍,她不希望自己是被排挤的那一个。 只是没学几次,她就总是挑林夕笔记本里的毛病,还说林夕都是错误的想法,更是在说不过林夕的时候,要拉着林夕去老师们那里掰扯掰扯。 林夕没理会她,贝婷要是敢伸手拿她笔记本,林夕一尺子就下去。 次数多了,贝婷闹了闹了,哭也哭了,反而和宿舍里的其他人越走越远。 林夕的笔记本上的见解,被老师知道了,也只是对林夕另眼相看,找林夕谈了两次,并没有贝婷设想的那样,对林夕进行通报批评或者销毁笔记本。 贝婷气得好几天没有理会宿舍里的人。 林夕抽空在周末,去见了林奶奶一次,林奶奶说让林夕之后不要来了,因为她这边还挺危险的,两个r本人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来得特别频繁,价格也越开越高。 要是林夕被他们注意到了,会得不偿失的。 林夕留下了一些吃用的东西和几个常见药,最后才掏出关于荨麻疹的成药。 虽然还没对外发售,但是林夕在来沪市之前,已经带了一些过来,此时给了林奶奶两罐。 得知这是她老头子收集留下的药方,林奶奶拿着两罐药泣不成声,枯瘦的手背暴起青筋,苍老的脸上满是悲悸。 林夕叹了口气,离开了林奶奶的小屋。 有些历史的问题,它正在经历,自己撼动不了分毫,能做好的,只有自己手里这一亩三分地的事情了。 林夕走后,一个削瘦少年从不远处漫漫而来…… 平安镇,沈廷余刚和父亲通了电话。 沈川兴这才得知,自己的未来准儿媳,这么有出息,都被派到沪市来学习了。 只是——“为什么林夕没来家里坐坐,让我接风也好啊。” 要不然姑娘家,要是心里有意见了怎么办? 沈廷余笑笑,似乎漫不经心的随口一说;“要是去家里了,估计才是要心里有意见了。” 沈廷余并不刻意美化林夕,他明白林夕不喜欢被这些虚名束缚,与其如此,不如痛快的自由,这才是林夕喜欢的生活。 因此,就没在林夕面前遮掩,她要是去了沈家,跟沈妈妈再次碰撞后,心里肯定会不高兴的事实。 再说,林夕是去学习的,不是去给沈家做儿媳妇表率的。 沈川兴似乎也明白了沈廷余的意思,讪笑了一声。 “那儿我回头去看看她。” “行的。”对于这个,沈廷余是没什么意见的:“我把地址给您,离家里不远,走路半小时左右。” 沈川兴拿了一支笔,记下了林夕学习的地方的地址,决定回头找时间买点东西见见人家小姑娘。 “对了,户口本……”沈廷余可惦记着林夕答应的培训回来结婚,不由得催促了一声。 沈川兴叹气:“还没找到,也不知道这户口本到底是放在哪里了,我跟你妈找了好久都没找见。” “那就麻烦您费点心了。”单位的证明他是早就说好了,随时都能打印,要是户口本弄不到,只能自己亲自跑一次沪市,在街道办办理证明了,但是这样就需要全家人的工作证明,是比较麻烦的。 “好,爸爸知道了。” 沈廷余又问他的药吃得怎么样了,沈川兴说还有不少,沈廷余这才挂了电话。 同盟 只是心中多少有点疙瘩。 这么巧合,户口本偏偏在他需要用的时候,就不见了? 学习会的进度挺快的,一个月后,就听说还有一位医生安排了解剖,只是时间都安排到快冬天的时候了,所以给学员们都留下了无尽的期待和幻想。 “也不知道解剖的是女的还是男的,要是男的,我可不敢看那里。” “我呸,你就惦记着这个吧。” 林夕宿舍的四人都并排坐在一起,身后是两个年纪不小的妇女,说起话来没什么顾忌的。 贝婷眼睛红红的,好像这两个人玷污了她的耳朵一样,时不时的转向林夕:“你也觉得他们这样不太好吧,林夕。” 身后两个人的说话声,顿时停了下来。 林夕扶额,这都什么事儿啊,她好端端的在这听课,怎么就被贝婷拉着成了她的同盟? 贝婷因为笔记的事情,其实和大家处得都不好,但是在外面,不知道为什么又装的大家是好朋友的样子。 还有这别人说小话,内容再怎么难听,只要不牵扯到她身上,她是从来不管的,贝婷是教导主任吃多了吗,这么爱管闲事? 林夕预感要糟,果不其然,身后两个人的视线开始不怎么友好起来:“又不是你家,我们说说话怎么了?” 贝婷咬着下唇:“可这也不是你家,你们那些肮脏的话,就留到你们家里说去。” 说完,贝婷拉着林夕的手:“林夕,你说是吧。” 两人以为是林夕挑事,就在后面嘀咕林夕多管闲事。 呵,上课说这些东西就有理了? 她可是半句都没回应的啊,这些人还就怼上她了。 行,喜欢怼,喜欢说男人女人的话题,好,她奉陪。 林夕直接扭头:“两位姐姐,这里不是谁的家,是课堂,不过如果你们对于解剖男女上想交流,其实我也有我的看法哦,我觉得男女都一样,要是觉得男性的睾|丸都不忍直视,那看到女人的乳|房就长在解剖的地方,不是更受不了了,大家都互相学习,我对你们没有任何意见哈。” 林夕直白大胆的说辞,让身后两人都消音了。 林夕转向了贝婷,贝婷却用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鄙视眼神回望林夕。 “贝婷同学,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表达,别带上我,除了这会,我今天在课堂上并没找你说半句话。” 这是把自己摘出来,不和贝婷为伍的意思了,身后两个大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反映过来,她们的矛头根本就指向错误了。 挑事的是那个白裙子小娘们。 接下来的时间里,贝婷独自承受两位大姐的“教育”和爱的直视。 她频频用眼神向林夕求助,林夕却没有兴趣帮她分担。 本来就是嘛,你要是对别人有意见你自己提,不要拉上她强行分担。 在学校的生活充实而又有点一地鸡毛飞。 因为学习上确实得到了很多优秀医生实际案例解析,增加了见闻,但是这宿舍里,是成天鸡毛满地飞的,贝婷是个公主病,成天都要别人迁就她。 顾纯有点老好人,有时候会比较盲目的偏向贝婷,王四月就故意找林夕做好朋友的样子气顾纯。 林夕又要来调停,整个宿舍每天都有点事情发生。 比如说暖水瓶,贝婷自己明明有热水瓶,却经常不打水,借了顾纯的热水瓶几次三番都不还。 人家还没喝上热水呢,贝婷倒好,说自己爱干净,必须泡脚,直接把人暖水瓶里的水倒去洗脚。 这还不算恶心的,她故意还给顾纯留下了一点点底,大概能喝两口的量。 还说自己只是用一点,没有全部倒完。 王四月自然是冲动,但是顾纯不计较,王四月也只能口头上说说贝婷。 贝婷自然又是委屈巴巴的下楼,不知道找谁去了。 晚上很晚的时候才回来宿舍。 学习的第一个月结束,有一场小的测试,林夕的分数不错,在班级里属于那种一问,大家就说哦,那个学的不错的林夕啊。 这样的评语。 考完试两天后,林夕就收到了四个包裹。 收发室的大爷拿着广播喊的,林夕觉得这声音几乎能传到校外去了。 一个家里寄来的,一个沈廷余寄来的,一个姐姐寄来的,还有一个出乎林夕的意料,是沈爸爸送来的。 校门口,沈爸爸将包裹塞到林夕手里:“来了沪市也没提前说下,叔叔也好去接你。” 林夕说:“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说。” 沈爸爸心里也知道,就算林夕说了,他也没办法在家里招待林夕住下或者吃饭,就沈妈妈那个抵触的样子,真的是会让人心里不好受的。 “有空的话一起吃饭,这是叔叔给你买的吃的,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或者缺少的,都给叔叔说,知道吗?” 林夕点点头:“我会的,谢谢叔叔。” 看着懂事明理的林夕,沈爸爸是很满意的,关心了几句就离开了。 林夕看着地上的另外两个包裹,叹了口气。 得了,又要自己搬上去了。 “同学,我来帮你吧。”一只劲瘦的手臂伸出来,轻松将两个包裹拎起来,看得林夕眼皮直跳。 三个加起来最少六七十斤的包裹,是那么轻松能拿起来的东西吗? 这让刚才还发愁的她情何以堪啊。 不过没想到大学里热心的男青年还是存在的嘛。 林夕准备谢谢人家,只是这一抬眼,却看到一张有点熟悉的面孔。 只是想了一两秒,林夕就从记忆里找到这个人了。 曾经出现在林奶奶家里的那个r本人少年。 她眼神一闪,不动声色低下头说:“谢谢你了,我朋友就在宿舍楼下等我,你帮我搬到那里就好了。” 山也治看着白皙温柔的女孩子,总觉得她很眼熟。 像极了家乡樱花树下柔美的本国女子。 将林夕的包裹送到宿舍楼下后,山也治也没马上离开,询问林夕的名字,还非常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周末的时候跟你一起去看电影呢。”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跟个毛孩子看什么电影啊,而且自己是有对象的人。 林夕正想找个化名遮掩过去,贝婷却由远及近:“林夕!林夕!你在做什么,这人是谁啊。” 林夕恨不得把贝婷抓起来打一顿,心头略过一群神兽。 “哦,你叫林夕啊。”山也治挺开心的,他知道了林夕的名字:“那我周末来找你,你一定要下来哦。” “不是,我没——”空。 林夕话音未落,山也治像是没察觉到林夕拒绝的意图一样,转身就走,留下林夕冷眼看着已经靠近她的贝婷。 贝婷眨眨眼:“林夕,你可别犯错误,你不是说你有男朋友的吗,怎么还和别的男人勾搭,在一起。” 因为林夕一开始就没瞒着自己并不是单身这件事,宿舍里几个都知道她有对象。 林夕无语了:“你眼睛没问题的话,应该能看出他最多十五六吧,我一个二十出头的,为什么会和十五六的有什么勾搭之类的行为,还有,造谣是不道德的,贝婷同学。” 贝婷怯弱:“我就是说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话虽这么说,贝婷她的双眼却看向了地面上的东西,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指证林夕收别人礼物,觉得那些是思想错误的证据。 林夕叹了口气:“我对象、我姐我妈,还有我未来公公他们送的,我能收吧,贝婷同学?” 贝婷张口结舌,觉得林夕是不是在骗她,都出来学习,家里人这么爱惜她,给送那么多东西? 林夕懒得理她,东西虽然多,林夕却也凭着一口气搬上楼了,好在楼层不高。 后世的宿舍楼动辄十几层,要是她碰上那样的高层楼,四个包裹她是搬到吐都拿不上去。 回了宿舍林夕倒下东西一看,四个包裹都各有特色。 沈爸爸拿过来的是一个暖水瓶,几斤水灵灵的水果,还有红糖红枣之类的东西,又给了一百块钱和一些粮票工业券。 妈妈送来的是罐头十二瓶,六个肉的六个果子的,还有一封信两双鞋子。 林华茹送来的是一些腊肉,还有包装好的一些红糖水和麦乳精。 沈廷余送的倒是最实用,是一个他改良过的,少烟的取暖炉,点上两根炭,可以持续发热。 取暖炉上面沈廷余加了一个泡脚的地方,底盘凸起一快木板,两个巴掌大小,林夕要是写作业的时候,将脚放在上面,盖上个厚实的小褥子,那从脚底开始的温暖,简直能让人原地升天。 这东西可以说是世上绝无仅有的,林夕心里甜滋滋的,先给沈廷余回信。 几个长辈的信刚写完,宿舍其他人也好奇的打量起了林夕那个暖脚的取暖炉。 王四月惊叹:“我的天这样的东西,在冬天简直是万金难求啊,没想到你对象钱多舍得你花就算了,还那么聪明手艺好,这东西我敢说,全校都没人见过吧。” 林夕笑笑,不介意在人前表达一下自己的专一:“是的,培训结束后,我们就准备结婚了。” 顾纯眨眨眼:“那么早就结婚吗。” 在顾纯看来,林夕完全可以晚一点结婚,因为老师好几次都说想推荐林夕去京城的医院进修。 林夕道:“各有各的追求吧,要是喜欢,早点结婚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林夕的笃定和幸福,大家都看在眼里。 贝婷没凑过来看,只是在林夕几人先下楼之后,掀开林夕盖上去的粗布,酸溜溜的打量了一下那个暖脚炉。 正想抬脚“不小心”踹翻,却发现它是金属的,要是磕碰了,痕迹会很明显。 贝婷只能作罢。 过了两天就是周末,山也治来林夕的楼下堵着林夕,林夕透过窗子看他,冷冷的视线里不带半点情感。 任由他在下面不好意思的喊了两声。 眼看着山也治就要失望的走了,贝婷却挤过来:“你等等啊,我们林夕马上下来。” 林夕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这个傻货。 再一回头,山也治果然是看到了林夕,高兴的挥着手。 林夕下楼跟山也治明确的说了自己有对象,马上就要结婚了:“谢谢你的厚爱,但是上次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离开了,这次我当面跟你说清楚,希望不会浪费了你的时间。” 山也治很难过,但是还挺有风度的;“没关系的林夕小姐,是我自己注意到了您的美貌您的与众不同,会有这样的结果,也在我的预料里面。” r本人就算精心学了华国的语言,在表达上也还是会有一些生涩。 比如说预料之内,他们更喜欢说预料里面。 目送山也治离开后,林夕上楼找贝婷理论。 贝婷又是那个样子缩到了墙角:“我只是看他太可怜了……” “你要是可怜,你就自己去感化他去爱他,别替我回话做主,我跟你真的是不熟。”林夕实在是被贝婷给恶心到了:“要是再有下次,你再恶心到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两人不欢而散,但是没几天,学习班里就有林夕脚踩两只船的流言传开,林夕心知是谁,直接在老师下课离开教室的一瞬间,抓着贝婷的白裙子就朝着讲台上走去。 因为生气,林夕的力气倒是比平时大了不少。 “不好意思耽误大家两分钟时间,请大家先不要离开。”林夕言简意赅陈述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 说:“前几天我收了几个包裹,因为东西太重,一个好心的十五六岁的男孩子路过帮我拎东西,这位女同学贝婷,在我对她解释了东西是我对象和亲戚寄来的之后,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强行给我冠上一个脚踏两只船的名声。” “我再次声明,我的对象在北省,年后我们就会结婚,我们很相爱,希望之前的流言,可以从今天开始停止,毕竟,流言止于智者,望周知。” 贝婷挣扎着,想说自己没有。 “别把别人当傻子了贝婷,你当时就想给我扣乱勾搭的帽子,我看你是自己这种事做多了,才见人就是脚踩两只船吧,以后管好你自己,我林夕特别讨厌你,记住了!” 流言 “还有,一个正常的二十岁女性,怎么会去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有那种心思,你可真猥琐啊贝婷。” 贝婷虚弱的瘫在了地上,捂着耳朵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林夕却不看她表演了。 开玩笑,沈爸爸可知道自己就在这个学院里学习,要是哪天这个流言传出去了,被沈爸爸知道了怎么办,毕竟沈爸爸对她还不错,这个准公公,她还是要在他面前注意自己的形象的。 还有,贝婷已经踩到了她能容忍的那个点,就像是收拾江百合和李红梅一样,不狠一点,这种类型的人永远都会在你忍耐的线上疯狂试探的。 林夕经此一事,彻底在学习班里出名了。 而对她的评价,学员们分三派。 一个是觉得林夕真性情的,开始和林夕比较频繁的交流了。 一个是觉得林夕太过狠毒的,在公众场合对一个弱女子这样,还说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对林夕比较厌烦也比较害怕,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还有一派,就是那些特别专注学习相关事宜的,当做没看到。 但是不管怎么说,林夕和贝婷两个名字算是在学员们口头有了流传的意义。 学习太枯燥,总有人需要一点调剂的。 林夕没想到这流言没传到沈爸爸那里,却因为孙晴云的表妹也在学习班,将这件轰动的事情在两家一起吃饭的时候说给大家听,权当个笑话。 孙晴云注意到了这个名字,再三询问了表妹后,确认了林夕的样貌年纪和来处。 孙晴云她好心情的给了表妹五块钱零花钱,随后找到了沈妈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妈,你说林夕在自己家里跋扈就算了,这都到学校这么神圣的地方,还把她那套把戏带到学习中,这样岂不是打扰那些认真学习的人了?” 沈妈妈沉吟,还没做出决定要不要见见林夕,让她收敛一点。 孙晴云趁热打铁:“我听说她还高调的宣布她的对象是谁,你说要是周边的人都知道了沈廷余的对象是这样一个人,是不是对沈廷余的名声不太好,他们会在私底下怎么说沈廷余呢,你是个好妈妈,有些事,你就该拿起来的,就算廷余不知道你的良苦用心,我知道的。” 沈妈妈被挑拨得不行,直接找上了林夕,叫她跟自己走。 林夕不愿意去,在楼下看着摸着肚子的孙晴云,冷声道:“我是来学习的,不是来串门子的,你们要实在无聊互相串门就是,别打扰我。” 孙晴云指着林夕教育:“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沈廷余了?要是不想你就早点跟沈廷余断了,你当谁喜欢跟你说话呢,还不是可怜沈妈妈一片慈母心,不然你以为我会来?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稀罕见——” 林夕转身就走,不想听她多bb。 孙晴云却迈着开始沉重的身子挡住了林夕,那速度快得根本不像是一个孕妇。 “你今天要是不走,我就跟着你上楼。”孙晴云有恃无恐,她可是孕妇,谁敢动她? 林夕打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还是叹了口气答。 本以为沈妈妈就在学校外面等着呢,出来后走了好一会,却发现孙晴云带着她坐上了一辆吉普车。 林夕心道,这孙晴云的家境倒也真的是豪,这年头家里有四轮车的,可不多见。 孙晴云将她带到了沈家,沈家里坐着赵传家和沈妈妈两人。 “还知道要来?”沈妈妈闷声说道。 赵传家上下打量林夕,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如果不是,那我就先走了,我很忙的。”林夕毫不客气,一点也没心思在这里听什么长辈训斥。 这个态度似乎激怒了沈妈妈,沈妈妈接下来就开始讨伐林夕,细数林夕的各个罪状。 什么到了沪市不知道拜见一下她这个准婆婆啊。 什么在学校里面嚣张跋扈小心被人家惦记报复啊。 什么不许说沈廷余是她对象啊。 林夕冷笑,最后一句才是沈妈妈的意思吧。“那是我的自由,跟您没关系,放心,就算我被人报复,也轮不到你来救我。” 林夕听得不耐烦,直接对絮絮叨叨的沈妈妈说:“你别在我这发脾气,我不想来你们家的俄,是你找我来的,如果没事说,我就先走了。” 赵传家打量完林夕,心道,这就是沈廷余喜欢的对象,脾气,是挺特别的。 孙晴云看沈妈妈和林夕针锋相对,心里痛快,勾着唇角,可算是找到让林夕下不来台的时候了。 这时候不使劲给她上点眼药怎么行? 孙晴云:“谁家的老人没有点脾气,老人把你生下来养大,打死你你也没话说的,何况只是跟你发下脾气。” 她拉着沈妈妈的手,一副为沈妈妈不满林夕的样子:“我作为你的嫂子,也要好好说说你了。” 林夕后退一步,看着眼前三个一条心的,丝毫不怂:“第一,你家的老人喜欢发脾气,这和我没关系,我又不是你家老人生你家老人养的,一口饭也没白吃你们家的,你想用这个来数落我,是不是不够格啊。” “至于嫂子,廷余可没瞒着我他是独生子的事。”这句话一出,三人的脸色都有点难看。 林夕扬手阻止了孙晴云,接着说自己的话:“第二,打死人是要偿命的,算你心思都用在害人上不知道这个道理好了,让我教教你,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没有在法律之外自己动手杀人的权利,难不成你家的大人可以随便杀人,你才能说出这句话?” 林夕看着孙晴云:“是吗,孙女士,回答我,是不是你们孙家可以随便杀人,嗯?” 孙晴云不敢提这个话题了,但是也不甘心示弱,还在那里挣扎着找个林夕的错误:“那,那妈也不容易,你不是要当她未来的儿媳妇吗,你这样对待妈,就不怕廷余不跟你过了?” “容易?怎么她过的不容易,就怪责我啊,我生她了吗?还是她生我了?” 晕了 孙晴云哑口无言,没想到林夕更加油盐不进了。 就故意拿话刺沈妈妈:“妈,你看她。” 听到这话,沈妈妈她自觉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是这个家地位最高的人,在儿媳妇面前,就应该架子摆高一点。 “我们家小孙就是讲道理,哪像你一身的问题还不尊重人,和我们家廷余一点都不配。”沈妈妈嫌弃的看林夕:“一点都没个姑娘家的样子,我们沪市这边可不是你们小地方,看看你这穿着打扮。” 显然是觉得林夕的长裤和布鞋一点都不洋气。 “您可真是宽于律己,严于待人,不叫您一声强光手电筒,真是埋没了您。”林夕掰手指数到:“挑别人的毛病,你们是用科研室的放大镜看的吧,轮到您身上了,做什么都是没错的?” “我穿什么是我的自由,我喜欢穿裤子喜欢穿布鞋怎么了,非要像你们家不知道哪门子的大儿媳一样,跟个花孔雀一样的穿,明明怀孕还不穿宽松的衣服硬是穿修身的衬衫和裙子,那裙子都快把她勒成两截了吧。” “沈妈妈,叫您一声沈妈妈,是因为我和沈廷余是真心相爱互相帮助扶持的对象,而不是冲着您这高高在上的嘴脸来上赶着的,您要是不喜欢我,我就少出现在你面前甚至不出现在你面前都行,但是也麻烦您以身作则,自己不要老是出现在我身边,可以吗?” “我怕我见到你们这双标又丑陋的嘴脸,晚上做噩梦。” “你,你!”沈妈妈根本说不过林夕。 而且林夕说的还在理上。 孙晴云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沈妈妈直接晕了过去。 “天啊,林夕你把妈气晕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妈,你没事吧。”孙晴云揽着沈妈妈一脸的着急,却没有行动起来带她看医生。 一旁的赵传家也只会咋咋乎乎。 林夕要上去急救,却发现了沈妈妈的眼珠子乱转,身体还排斥她的靠近。 赵传家夫妻两个更是不让林夕多看沈妈妈。 呵,有意思。 林夕看着三个小丑表演,没有停留:“你们喜欢表演那就慢慢表演吧,希望你们下次演的时候记得,我是个大夫。” 潇洒离开的林夕,没能看到身后那对夫妻,脸色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怎么办?”孙晴云没什么主意。 赵传家将沈妈妈扶起来:“这林夕也太牛脾气了,我看我们要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点厉害。” 沈妈妈睁开眼醒来,显然刚才是装出来的。 “那你说要怎么办,这死丫头是油盐不进得很,一张嘴跟刀子一样嘚啵嘚啵的。” 沈妈妈越想越觉的这样的人不能进沈家的门。 “不如……”赵传家出了个主意,让沈妈妈装病住院好了。 “这样可以吗?”沈妈妈担心被看出来,而且她要是装病了,家里的事情谁来操持,老沈怎么办? “哎呀妈妈,你就是太善良了。” 孙晴云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就在一边一起鼓吹:“也是时候让林夕知道点厉害,也让沈廷余和爸爸看看,林夕是怎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一点都不知道尊重长辈,您要是不把她压服气了,以后进门还不知道怎么磋磨你呢,你看她那不饶人的样子,像是和善温顺的吗?” 沈妈妈同意了,由着两人安排,住进了沪市一院。 因为年纪稍微大点的人特别是女性,多少身上都有一些毛病或者慢性病的,住院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孙晴云找了关系,让人把沈妈妈的病情说得严重一点,开了比较昂贵的药,住的也是比较安静的四人间。 这件事是在沈妈妈的住院手续办理好了之后,赵传家才让人给沈川兴带话的。 现在沈川兴都不想看到赵传家,他不想上赶着去找不痛快。 毕竟他现在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人,能帮他东山再起,爬上很高的位置。 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跟沈川兴再闹起来。 沈川兴听到之后,确实很担心,一双腿飞快的赶到了一院。 见到妻子躺在病床上,他深吸一口气,上去看她。 结果这一看,就看出点端倪来了。 转身见到孙晴云和赵传家都在,沈川兴一点好脸色没给他们。 说:“这里啥事都没有,现在我也准备退下来了,有的是时间照顾我自己的妻子,你们没事就多去看看你们的父母吧,不用天天过来了。”说完还直接把两人赶出去,关上了病房的门。 孙晴云和脸色难看的赵传家面面相觑。 “老公,这怎么办?要是他知道了其实妈——” “嘘。”赵传家让孙晴云安静,毕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到了楼梯下,确定四周没啥人走动了,孙晴云才继续开口:“妈这病症根本就是假的,要是被爸知道了怎么办?” 赵传家道:“再等几天看看吧,毕竟之前表现得那么严重,要是这么快就出院,岂不是白送疑点给沈川兴?” 尽管“大义灭亲”事件过后,为了平息沈妈妈的怨气,也为了增加亲近感,赵传家和孙晴云都叫了沈家夫妻爸妈,但其实私底下,赵传家是一句爸都不叫的。 反而是孙晴云被沈妈妈优待照顾久了,又是在孕期这样情感薄弱的环节,还针对沈妈妈产生了一点感情,叫妈叫的比较勤快。 但是听到丈夫这么说,孙晴云也只能照办。 临行前,孙晴云忍不住看了看沈妈妈病房的方向,心道,希望她不要被爸爸看出来什么异常吧。 还有,自从怀孕后,她的吃食家务都是沈妈妈上赶着来照顾的,这会沈妈妈只能躺在医院里装病,她也只好失望的离开了。 大不了以后家务和吃食,她回家吃,回家让妈妈照顾好了。 只不过孙妈妈,其实不如沈妈妈会照顾人就是了。 两人是离开了,沈妈妈的病房里,却风雨欲来,气氛紧绷。 沈川兴将两人赶走之后,自己也熟门熟路找到了一个大夫,问了沈妈妈的事情。 最好 “你妻子不是我接手的,她儿媳妇执意要让另外一个大夫看诊,我就没管。”大夫叹了一口气:“是不是你惹你媳妇生气了,用这种装病的方式来让你低头呢。” “装病?”沈川兴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下。 “也不算装吧,年纪大了人都有点毛病的,也用不着住院那么夸张,在家里的时候少操劳多注意休息吃点好的就行了,回头啊,你好好赔罪,咱们这个年纪了,也不要那么大气性,你说是吧。” 老友说的什么,沈川兴是一点都听不进去了。 他整理了好长的情绪,才重新进了沈妈妈的病房。 “老沈,哎呦,我这头太难受了,你是不知道那个林夕啊,真的是太气人了,把我气成这个样子……”沈妈妈还在那里说呢,就被沈川兴打断了。 “你确定是真的病了。”沈川兴想起之前听到的话,再看看眼前的妻子,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也确定要住院是吧。” 像是绝症的病人饱受折磨后,继续看着虚假广告在忽悠自己。 又想信,又知道信不过。 沈妈妈僵硬的点点头:“当,当然啊,谁没病来医院啊,呵呵,你可真会说笑呢。” “是挺可笑的。”沈川兴坐了下来:“既然你生病了,我就好好的陪陪你。” 这一陪,就是好几天,让沈妈妈都要说不了了。 孙晴云来看望沈妈妈,接收到沈妈妈的意愿,就尝试开口:“爸,不然让妈回去修养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没有沈妈妈在,她胃口都不太好了。 “不用,我自己陪,你有身子就不要总是出来乱跑,到时候肚子里孩子有点什么,还不得说是你妈妈弄的?为了你妈好,你们两口子以后别来,行吗?” 孙晴云被臊得不行,沈爸爸这也是第一次对她这样讲话。 于是在沈爸爸的强势干预下,沈妈妈就这样留在了医院里,她家老头子每天都来,来了就坐在病床前,要么跟她聊天,要么就一动不动的像是看守犯人一样盯着她。 “老沈啊,你干嘛这样看我呢,我又不是坐牢,何必盯得那么紧?” 沈爸爸翻了一页报纸继续看:“我担心你。” 沈妈妈激动的说:“你这样只是自私狭隘的监视我,控制我,你哪里是为我好。” 沈爸爸将报纸放下来:“那你口口声声为了沈廷余好,把他逼的不跟家里联系,欺负他的心怡对象,还为此做出了胁迫的举动,就是为了她好?” 若是林夕在场听到两人的对话,一定会补充一句:这叫双标。 每天在医院里装病,根本就不能照顾自己的“儿媳妇”,也不知道林夕被她那样一整,是不是已经打消了要嫁入他们沈家的念头了。 没过一个礼拜,沈妈妈就闹着要出院了,这样的日子她再也过不下去了。 沈妈妈觉得太折磨了。 她试图找医生批一个条子,让她出院“休养”! 可那个医生见鬼的尽职尽责,就是不给沈妈妈开批条,也就是不能办理出院,还义正言辞的把沈妈妈教训了一顿,告诉她她的身体其实很差了,要好好调理一下,要是贸然出院,医院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见鬼的付不起责任! 公交站 林夕跟着王四月和顾纯,她们两个说攒到钱请林夕去下馆子了。 其实也就是去国营饭店。 盛情难却,加上本来就是说好的,林夕换了一身稍微好看点的衣服,跟两人一起搭乘公车,结果上车后,林夕坐下的位置,正对售票员的后边。 她清楚的看到售票员的灰色裤子上沾惹了点点梅花印记。 林夕咳嗽两声,低声对那售票员说了,售票员着急得不行。 她明明过两天才来的,怎么今天就来了。 她想把衣服接下来绑在腰上,但是大冷天的,谁不穿外套,还不更加引人注意,进一步就会发现她裤子上的血迹了。 售票员都快急哭了。 林夕想了想,问她能不能下车三五分钟,或者找个洗手间。 “你说的是厕所吧,有有。”售票员跟着林夕下车,林夕对车上两人摆摆手表示安心自己意会就来。 跟了售票员到厕所后,林夕从挎包里,其实是借着挎包的遮掩拿出了双氧水,在售票员的裤子上涂了一下,血迹很快就淡化了。 林夕又让她换个卫生纸出来,教她把外套里面的衣服领口撑大一点,束缚在腰上,袖子不要露出来,就像个长衣裳一样,正好遮住臀部。 售票员一看,果然完全看不出来她裤子上的痕迹了,连连道谢。 林夕看到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赶紧拉着人跑上车。 司机已经在催了,售票员上去说了两句,车子就发动了。 快要下车的时候,售票员退了三毛钱给林夕,说两人坐到这里,不用那么多钱。 林夕和王四月、顾纯互相看了一眼,把钱给接了。 人家好心给,要是在车上拒绝,反而胡惹来别人的注意。 下车后,王四月拿三毛钱买了几个不要糖票的糖果:“突如其来的钱,就要找人一花掉。” 说完,被顾纯讨伐了一番,说她思想不对。 不过顾纯并无恶意,王四月也就嘻嘻哈哈的含糊过去这个话题。 学校职工宿舍楼 山也治心情不是很好,对于老师说的要好好研究这些人交上来的学习笔记,也不是很专心。 冷不丁,他看到了林夕的笔记本。 山也治精神一震,翻看起来。 不亏是他看上的姑娘,条理清晰见解独到,写的字还好看。 等等,写的字,为什么那么眼熟? 山也治闭上眼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自己是在那里见到过这个字迹后,山也治忽然表情一言难尽。 怎么会,是在那个林老太太的屋子里,见过林夕的字体呢。 桌子上的感冒药外贴着的这三个字,不就是他现在正在看的林夕的笔记本上的字体吗? 他瞪大眼求证,却半点侥幸都不存在了。 那确实是林夕的字,她写药的时候,那个钩特别朝里。 林夕,和林老太太,有什么关系呢? 顾及 “治桑,你在看什么?”修小泉一郎出现在门口。 山也治将林夕的笔记本按在另外一本笔记本的下面:“我正在看学员们的笔记。” 小泉一郎哦了一声,过来看到山也治手边的笔记本,随心的拿起来翻一下:“天哪,关于唇腭裂的手术构思,让我看看是谁写的。” 小泉一郎翻页到了封面,发现这本笔记本的主人是一个叫贝婷的姑娘。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印象。”小泉一郎从他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档案:“啊,找到了,她的祖父是一位很优秀的外科大夫,可惜了这几年的运动还是波及到了他,人被调动到了乡下地方去了。” “看来华国人说的虎父无犬子,是真有其事,这个贝婷,你好好接触一下。”小泉一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将贝婷这个人的交好,交给了山也治。 山也治眼珠一转,应了下来:“嗨!哇嘎力马西达。” “不是师傅和叔叔们给你太多压力,实在是眼看着有人开始推动这场运动结束,我们一定要趁早在这段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多学习一些华国的真本领回去发展,要知道华国发展了五千年,他们拥有的东西,是我们大r本帝国所欠缺的。” 小泉一郎语重心长:“你其他的前辈们也都在努力,在乡镇、在城市、在省会,他们都在各个领域挖掘着人才和技术,都赶在这场运动结束之前能带回去本国发展,我们不能落后了,知道吗?” 山也治尊敬的应下了。 小泉一郎靠在沙发上:“就光是在沪市,有人已经接触到重工机械方面的人才,以及人才的亲属,随时准备带回机械方面相关图纸,我们却连林家的药方影子都没看见,现在用上奖学金招募人才这一点,也是出于无奈,我听说你最近看上了一个姑娘,山也治,我希望这个姑娘,只能是那个贝婷,你能做到吗?” “能。”山也治言不由衷,但是常年来的教育和培养,也只允许他这么回答。 林夕宿舍 自从林夕强势怼完贝婷之后,这姑娘似乎对林夕有了阴影一样,走路都绕着她走的。 只是林夕发现了一个挺恶心的点,贝婷似乎跟之前那个山也治走得很近,两人之间的关系看着就是处对象的那种亲密。 林夕不由得恶寒,这人是怎么做得到跟一个这么小的少年在一起的。 就算山也治身高比贝婷高上几厘米,那也不能说是个成熟的男性啊,十六跟二十二三,嗯……挺耐人寻味的。 要说姐弟恋,也有点牵强了,先不说后世都鲜少相差那么大的姐弟恋,就山也治那个年龄,贝婷不会觉得自己在和未成年人扮家家吗? 不过这是个人选择,林夕也就是被膈应了一下,并没多关注。 只是她觉得自己的桌子上总是出现一些小变化,比如今日她的水杯明明是压在笔记本上的,回来却看到水杯的把手位置,很奇怪,不是她印象中摆放的朝向。 “你们今天碰到我桌面了吗?”林夕问出声。 顾纯和王四月都说没有。 厕所里响起乓的一声,林夕眯起眼睛看过去。 这个异常,让林夕准备将打箱子的事情提前准备起来。 王四月指路了一家旧货站,说那里总有价格不高还比较完整的东西出售。 “早几年的时候,大家都群情激愤,好多东西都砸坏了,但是这两年,沪市的人都学精明了,需要打砸的时候就走个过场,一些不值钱的瓦片什么的摔稀碎,但是也有不少好东西,洗一洗补一补就能用。” 林夕被王四月带去一次,但是没看到什么合心意的,让老板留意了箱子,说好了下次再去,一转眼又是一个周末。 王四月这周末要回去,家里有点事,林夕就自己出发的。 到了车站,公交车的小英早就给林夕留好了位置:“你可真是准时,我早就给你留了位置快坐下吧。” 自从上次林夕搭把手帮了小英遮掩了血迹,小英就把林夕当做好朋友了,对她好得很。 想想也是,要是林夕没帮忙,大家看着她一屁股的血,以后她也不要在这一片做人了。 再说了,售票员的工作可不好得,她要是为了怕丢脸不来工作,更不划算,所以在小英的心里,林夕就是拯救她的小天使。 知道林夕这个周末八点都会来做公交车,她就把自己身后的位置给林夕空着。 虽然被一些站着的人看着怪不好意的,但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林夕可不打算站着,就顺着小英的好意坐了下来。 小英看了看林夕的神色,有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这把林夕给逗笑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小英侧过身来,低声说了她听她在医院上班的妈妈听到的小话。 她妈妈是一院的工作人员,知道林夕用双氧水给闺女解围后,还来学校里送了一次罐头感谢林夕,跟林夕还挺聊得来的。 而她回去那天,听到两个医生吵架,内容就是说给一个妇女开了假的病例条子。 厉害的来了,先讨伐的那个人反而被她指摘的那个人怼了回来:“我开条子是经过人家丈夫同意的,哪像你,本来就是怀着不正当的目的去的。” 本来两个医生吵架又是关系到一些不可明说的内幕,小英妈妈是不打算继续听的,结果先前被讨伐的医生却说了林夕两个字。 小英妈就停下脚步听了下去,结果就听出所谓在学习班嚣张跋扈还把婆婆气病的林夕,就是她认识的那个林夕。 但是小英妈见过林夕,觉得林夕不是那样的人,就回来告诉了小英,看看这件事林夕准备怎么处理。 听完小英的转述,林夕淡淡笑了:“原来是这样,我说我怎么有那么大本事呢,看人还能把人看晕了,那以后谁得罪我可就要注意点了。” 小英噗嗤一声笑了,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 够了 这不管谁听了都要生气的婆婆的心机,林夕却一句话把它的气氛给扭转了。 林夕说话,还怪好玩的。 听完小英的描述,林夕侧头,视线向外看去,外面的车水马龙像是旧胶片电影一样,一点一点的朝身后移去。 想到沈妈妈的做法,林夕她心里涌上一股愤怒,也涌上一股无力之感。 为了阻止她这个廷余的下乡对象进门,沈妈妈竟然用了这样的手段。 算得上骇人听闻了。 这次只是装作被气病了,那下次呢? 下次沈妈妈要是喝农药什么的来以死相逼,她和沈廷余,还能走到一起吗? 在林夕的婚恋观里,她和自己的对象要势均力敌,条件相当,也希望婚姻也要受人祝福。 但是这别人倒是没意见,沈妈妈这血亲,却用了那么可笑的办法来阻止,还是一直准备阻止。 对那个一直搞事情的孙晴云,沈妈妈倒是爱护得很。 她忽然觉得计较这些事情挺累的,沈廷余是个好的没错,但是他总要回到沪市,回到沪市的话,要是街坊邻居都说沈廷余的不是,那日复一日下去,沈廷余的生活必定要受影响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许有些感情,根本就支撑不起时间洪流里闲言碎语的冲击。 一只飞鸟低低的划过,林夕猛然察觉,她开始患得患失了。 要是以往,她能豪迈的说带着沈廷余道没有人认识两人的地方去生活了,现在则是开始考虑更多更实际的东西。 车子从第一医院路过,留下一屁股灰色尾气。 第一医院医院主治医师办公室,沈爸爸的身影出现在其中。 他靠坐在沙发上,手推了推眼镜框,问:“老杨,找我什么事。” 杨医师给他端了一杯水,坐在一边问:“你又让我给你媳妇开上一个月的住院条子,这,合适吗?” 这住那么久的医院,好人都要给住坏了,这老友也真是舍得这样对妻子。 沈川兴苦笑:“不知全貌,就别评价了,你要是心里还有我这个朋友的位置,就当我沈川兴麻烦你了,好吗,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妻子是什么心思,还有她前段时间就开始的异常,让沈川兴的心里有底的。 既然妻子喜欢住院,他会陪着她,让她住个够的。 “给你添麻烦了。”沈川兴起身告辞:“我去陪陪她。” 沈妈妈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隐藏秘密,早就被丈夫发现了,沈川兴的身影一出现在病房里,她就抹眼泪,要出院:“老公,你快点给我办了出院吧,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昨晚隔壁病床的女人今早发病直接往生了,太吓人了,还有啊,那边那张床的老头子,每天晚上哎哎叫,那声音太吓人,你快帮我办理了出院吧。” “这可不行的。”沈川兴温和的给沈妈妈掖被子,温和的打断了沈妈妈的要求:“我刚从医生那边出来,说你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的,要不然一个正常人哪里会因为觉得看一个人不顺眼就气到昏迷?” “那是,这是,我……”沈妈妈一听不能出院就着急,可是沈爸爸说的这些,她又心虚。 沈爸爸还在说:“再说了,你是实打实的昏迷,可不是那些恶婆婆磋磨儿媳妇使出来的把戏,怎么能跟那些人相比呢。” 沈妈妈实在找不到话辩驳,因此只能憋屈的吃了这个亏。 天气越来越冷,沪市十二月的天倒是没有北省那么夸张,但是足以让林夕整个人都失去了战斗力一样,依靠着沈廷余的暖脚炉救命。 因为沪市是没有什么炕头,除了喝热水,躺在床上裹棉被,还有就是用一种灌了水的作用类似暖宝宝的水囊一样的东西,就没有其他取暖的方式了。 至于壁炉,这倒是在建国前那些老式的洋房才具备这样的条件设施了。 街道上也有那人称白铁匠的手艺人,每到固定的时节,就会来了生意,走街串巷的给一些熟人安上类似烧炕的设施,只不过这个设施是用白色铁管子相连的方式,来将烧火产生的烟的废气给通过管子排出去。 这些倒是和林夕的学校没什么关系。 毕竟学校能在冬日不断热水的供应,已经是做得很不错了。 这日,林夕照常将沈廷余改造的暖炉作为蒸脚器使用,盖上小褥子之后,专心的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学习班后期是需要贡献一份结业收获,或者说类似论文的东西的。 写得好,奖金是翻倍的,还能获得大医院的实习机会。 大医院的实习机会,奖金,两样东西林夕都想要,因此还挺刻苦的。 听到楼下喊林夕有人找的时候,林夕还有点懵。 来找她的,会是谁? 是沈爸爸?还是不死心的山也治,或者说,是沈妈妈和孙晴云又来了? 林夕有点忐忑,但是到了楼下,看到那个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吸引周边所有目光的男人,她什么情绪都抛诸脑后了,眼里只有他。 “沈廷余!”林夕扑过去:“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在这里能待多久?” 沈廷余牵着林夕的手,两人朝着一边走去,边走,沈廷余边回答:“刚下火车,会待两天,过来沪市这边的机械厂做个机械维护。” 林夕挺纳闷的,机械厂的维护,他们自己没有技术员吗,怎么就需要沈廷余大老远的过来维护了。 不过沈廷余这么说了,她就这么听也罢。 “这天气不太好吧,走,下馆子去。”林夕拉着沈廷余的手,要带沈廷余去吃国营饭店的“好东西”。 “好。”沈廷余任由林夕拉着他,一起出了校门。 眼下天气虽冷,但是看到彼此,心里只有暖呼呼的份。 躺在一院的沈妈妈是再也受不了这天气了,说一院冷,又说家里该安白管子了。 沈爸爸也耽误了不少事情,见沈妈妈这几天消停了,在他的有意无意引导之下,也很少说林夕的不是了,便给沈妈妈办理出院。 等待 回去之后,沈妈妈就说保证这两天大扫除一次,能把户口本给找出来的。 “你要是再找不出来,我们就申请遗失了。”沈爸爸也不耐烦继续催沈妈妈要户口本了。 “我知道了,老沈。”沈妈妈答应得飞快,她自然是问孙晴云要的,毕竟笔记本是放在她那里的。 只是,孙晴云却给她带来一个坏消息。 户口本,她也找不到了。 “哎呀,妈,你说你都放在我这里那么久了,我也一时间不知道放到那里去了。”孙晴云含糊几句,把沈妈妈给打发了。 沈妈妈也不能逼人家啊,只能再三交代让她一定仔细找找:“再找不到,你爸又要催我了,我都怀疑上次装病叫你爸给看出来了,我这次要是再失信,可不好。” 孙晴云满口答应,忽然说困了,让沈妈妈把她的衣服洗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沈妈妈答应了,把孙晴云的衣服泡在水里开始洗,孙晴云笑眯眯的给她端了水放在一边,转身进了卧室。 一进卧室,孙晴云的手就紧紧的握住,指甲几乎都要陷入肉里。 她当然知道沈妈妈会来要户口本,毕竟,沈廷余回来了。 孙晴云自从上次去学校,将林夕给带到沈妈妈面前后,时常一个人有意无意溜达到学校,本来想着能不能传播一点关于林夕做的坏事,没想到坏事还没传播,却见到沈廷余的身影。 她本想上前打个招呼,却想起自己的肚子,已经怀有身孕七个多月。 她这幅样子,是不能出现在沈廷余面前的。 也许是越得不到的,真的越珍贵,孙晴云在沈廷余身后的路口,痴痴的看了沈廷余很久很久。 直到见着沈廷余眼前一亮,她顺着沈廷余的视线,看到了林夕的出现。 林夕,林夕那个不要脸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冲进了沈廷余的怀里。 孙晴云恨不得上前将林夕给狠狠的拽出来甩到一边。 可她却做不到,只能憋闷的生气,回去之后,肚子还疼了小半个时辰。 孙晴云顾不上这些,赶紧把户口本拿出来。 对沈廷余肯定是回来拿户口本结婚的,她一定不能把这东西交出去! 孙晴云自欺欺人的想着,看着手边刚翻找出来的户口本,狠狠撕去了沈廷余的那一页。 “林夕,林夕,你为什么不早点死。”凭什么沈廷余是你的。 孙晴云面目狰狞,满脸通红。 “哎呦,疼。”孙晴云捂着肚子,嘶嘶的倒吸气。 气得她忍不住锤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力道不小,孩子似乎挣扎了一下,肚皮上印出一个小孩的脚印。 …… 沈廷余在沪市还真的只待了两天,不过每天晚饭都会来陪林夕吃,顺便跟她说了平安镇那边的事。 两人的院子,沈廷余现在住着,钥匙给了林华茹一把,她时常来收拾,放点做好的菜或者馄饨饺子之类的在冰箱里。 药厂的李茂开始出去跑业务了,据说已经谈了几个单子,估计很快会跟林夕通信或者通电话。 安国萍来镇上找过林夕,林夕在沪市,她自然是暂时等不到人的,沈廷余给了她学习会的号码和地址,安国萍说会寄信来的。 “回头我主动写一封问问有啥事。”林夕说道。 那个呛口小辣椒,也是她心里珍藏的友谊之一啊。 沈廷余又说了一些琐事。 春儿跟婆婆家里彻底分开了,现在不住在棉纺厂了,找了个大院住进去,孩子基本是自己随身带着,不叫婆婆看。 她婆婆闹了两次,被王多贵拉回去了。 看样子,王多贵还是站在自己妻子这边的,对亲妈他依旧是给钱给物,有个头疼脑热也还是照看的。 但是孩子和春儿,王多贵是不叫她沾上半分了。 林夕忽然想起那个早熟的王美丽:“那王美丽呢。” “她?”沈廷余还没什么印象:“这个我没注意,可能招工了吧,都没见到这个人。” 林夕点点头,对沈廷余她是放心的。 “不过……说了那么多别人的事情,你呢。”林夕道:“你自己过的好吗,吃好睡好没,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沈廷余停下脚步:“除了想你,一切都还能忍受。” 林夕一怔,随即笑出了月牙眼:“我也是,沈廷余同志,我也想你。” 沈廷余心一动,将林夕拉入了一棵古树的背后,将她强势而不失温柔的按在上面,狠狠亲了一番。 他就说,林夕这女人总能轻易的撩拨到他的心弦。 林夕回到宿舍的时候,嘴唇还是有点微微的红肿的。 好在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遮遮掩掩并没人能注意到。 走到宿舍楼下,林夕注意到楼梯口站着一对小情侣。 刚跟沈廷余亲亲我我完的林夕,就站在一边,想着自己稍等一会,现在忽然出现,别人多少会不自在的吧。 结果这一等就是十几分钟,听着女方磨磨唧唧的央求男的给她买什么取暖的东西,男的解释她形容的东西沪市没有。 林夕怎么听,怎么觉得女方形容的东西那么像她家沈廷余给她打造的暖脚炉。 再一看,哎呦女方竟然是贝婷。 依然穿着她标志性的小裙子。 之前没听出来,是因为贝婷似乎掐着嗓子说话,更显得声音尖细,所以林夕一时没听出来这人就是她宿舍的贝婷。 那边男方似乎已经开始妥协:“行,你要是把你那份设想写完,我到时候带你到京城去买总行了吧。” “你,你又催我写那个,难道你是为了那个才跟我在一起的吗。”贝婷恼怒了:“我就是不写,难道你就不跟我在一起了?不做我对象了?” 山也治深吸一口气,很想说是的。 但是理智还有身上的使命告诉他,不能这么义气用事。 “我当然不是为了那个喜欢你,但是你的论文一旦完成,一定能轰动全校,你不是说有个同学一直在觊觎你的论文设想吗,要是你能早点写完,又发表出来,那人肯定就不能继续觊觎你的论文了不是吗?”山也治说道。 烧 这么听上去,倒是山也治更加成熟应对事情。 他们口中说的论文,又是什么意思。 学习班结业需要写论文没错,但是…… 贝婷似乎每天就是对着镜子鼓捣自己,偶尔才会在笔记本上写写。 想不通,林夕干脆不想了。 原地咳嗽了一声,脚步加大朝着里面走。 就像是刚出现一样。 见到林夕过来,山也治猛地将贝婷的手给松开了。 “林夕同志,你回来了。” 林夕掀了掀眼皮子,点点头。 贝婷却不满意的对山也治说:“你干嘛跟她说话,她平时——” 贝婷正想顺口说林夕平时欺负她,却想起林夕还在这,完全听得到她说话,贝婷又将下半句憋回去了。 等到林夕走远了,才说了一句:“她不是什么好人。” “嗯。”山也治应付得漫不经心。 贝婷跟山也治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嘱咐他一定要对取暖炉的事情上心。 山也治都离开宿舍好一段路了,还回头看她们那个宿舍。 隐约能见到,一个姑娘在窗口收着什么。 大概是衣服吧,山也治心想。 出了校门,山也治照例去了林老太太的屋子里,见到她屋子多了不少东西,山也治眼神一闪,翻找到了那个药瓶,将那张纸条撕了下来。 “林夕,林夕?”贝婷忽然叫了两声。 傍晚时分,是吃晚饭时间,贝婷却磨磨蹭蹭没下楼。 故意磨蹭了许久,等到宿舍其他三人都出去吃饭了,她才鬼鬼祟祟的看了一眼门外,将门给关起来。 从心脏开始的猛烈跳动,让她的动作都比平时慢上几拍。 随着她离林夕的桌子越近,她的心机跳的越快,简直要跳到嗓子眼里了。 她的手终于按住了林夕的笔记本,冰凉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加快了动作,打开了笔记本。 一目十行的看过去,贝婷注意到,林夕的论文已经写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林夕看起来很自大,竟然用做过手术的那种口气来解析唇腭裂的术后恢复,虽然林夕大言不惭,但是写出来的东西还真的挺经得起推敲的,也足够有内容。 贝婷拿着笔记本抄写了起来。 抄完之后,贝婷看了看林夕的本子,深吸一口气,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蜡烛和火柴。 将蜡烛点燃之后,贝婷将它点燃林夕笔记本的第一页,随后出了门到别的宿舍,找一个还算说的上话的姑娘聊了一会。 没过多久,宿舍里忽然传出一股特别浓烈的焦臭味,不少人纷纷出了宿舍门看。 贝婷一个不好:“哎呀,我忘了我点了蜡烛了。” 说完赶紧往宿舍里冲,宿舍里,整个书桌还有王四月的床品全部烧了起来。 这火差点就朝着贝婷的床上烧了,她赶紧进去拍打火焰,随后用水那么一浇,火总算是没烧起来。 林夕几人刚到楼下就发现楼里嘈杂得很,听到别人喊着火了,她们下意识的朝着自己宿舍的窗户看。 这一看不得了,三人的宿舍窗户朝着外面冒烟。 三人登时就朝着楼上跑去,一进门就看到宿舍里乱成一团的样子,王四月尖叫一声,扑上去看自己的床单被褥,发现被褥外面包裹的那一层是被烧了个不能用,里面的棉絮也是一层发黑的。 总之,是没法子继续盖了。 贝婷满脸灰黑,嗫嚅的站在原地,解释着她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去隔壁找人说说话,没想到,蜡烛它就……” 旁边一个一直帮忙的女同志正是刚才和贝婷说话的人,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忽然话多,把贝婷留在了隔壁,所以造成这起事故,一直在道歉,并给为贝婷做了证明。 王四月气的不行,正好老师进来了,她就问这事故是贝婷造成的,要怎么处理。 管理员一问,贝婷竟然愿意帮王四月买一床被子。 这让宿舍其他三个人都面面相觑。 贝婷,是那种自己做错了还要说成别人做错事的,负责任这三个字,几乎都不能出现在她身上一样。 “还有什么东西,你们都清点一下。”管理员也顾不上那么多,既然贝婷愿意赔,那是好事,省得学校这边还冠上一个救火不及时。 贝婷脸黑了黑,她是只想赔那床被子的。 “我笔记本被烧毁了,还有一支派克钢笔,七块多。”顾纯检查完桌面说道。 林夕的笔记本也是被烧毁了的;“我也损失了笔记本,和钢笔,也是七块多。” 这还是前两天沈廷余给她买来做笔记用的。 才刚没用两天,就被烧毁了,林夕心里恼怒得很:“先不说屋子里有灯,就说这天没黑,你又没用得上灯的地方没事点什么蜡烛?” 贝婷后退了两步,在众人面前摆出了衣服很怕林夕的样子:“我只是想节约一点资源,没想到……” “节约资源?蜡烛火柴就不是资源了?我们这些被烧焦的物品就不是资源了?” “我,我没那么说。”贝婷解释。 “算了,不想跟你说,我要申请换宿舍,怕下一次烧着的就是我自己了。”林夕找管理员做了要求。 管理员有点为难,她这时候上哪里去找宿舍啊。 林夕就问她能不能住在外面,管理员让她找学校的领导问。 林夕点点头,将桌上还能抢救下来的东西收拾一下,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蜡烛油的位置不对。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蜡烛的头有火的一边,是直接在林夕笔记本上的,而它的尾端却没有蜡烛油滴下来形成的痕迹。 一般人点蜡烛,不都是点燃蜡烛之后,用蜡烛油点在桌面上,趁着它还没凝固的时候,将蜡烛的尾端给放上去的吗? 为什么蜡烛油都只集中在她的笔记本上,而蜡烛最该出现蜡烛油标志的尾端,却什么都没有。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贝婷,没漏看她眼里的一抹庆幸。 不管在怎么狐疑,现在事情已经是这样,林夕没办法用一个蜡烛来定贝婷的罪,只能心疼的看着笔记本,郁卒自己刚写完的结业作业罢了。 图纸 换宿舍的事情,没能得到批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校方领导允许林夕在外面租房。 顾纯和王四月陪着她找的,她们没林夕气性那么大,也舍不得花钱住在外面,就只能陪着林夕找房子,找了之后,还是得回去宿舍住。 林夕对比三家,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比较合心意的屋子。 是个两层的小院子,据说以前是个大富豪的小洋房,后来做主分给了工厂的工人,二楼住的基本是干部,比较整洁,林夕住的那一间,正好是这家人的孩子下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正好林夕也只是要住两三个月左右,他们就很干脆的租给林夕了。 因为屋子里床桌子都有,也安了电灯,楼下用水也还算比较方便,美中不足是租金有点小贵,一个月要八块钱。 但是唯一的好处是二楼有独立的卫生间,那个干部家里弄的,见林夕一次性给了三个月的租金又不挑剔要求什么,她自己还是来这里学习的大夫,干部家的女主人就给了林夕一把钥匙。 “你不知道,楼下那些人可埋汰了,我们这厕所除非我们自己用平时根本不敢打开。”女主人一脸的心有余悸,可想而知曾经肯定是发生过让她印象深刻的不愉快的事情。 林夕接了钥匙,晚上洗漱的时候,见厕所里也就是多了个蹲坑,可以冲水,以及有个小台子可以放洗浴的用品,也没有特别出众的。 林夕不由得就想起了沈廷余为她定做的洗澡间了。 不过眼下这个设施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也只能暂时忍耐下来。 沈廷余不知道自己因为一个厕所,被林夕反复想起。 此时他正在看一份图纸,图纸是顾连胜发过来的。 要是有第三人在场,一定会对沈廷余看的图纸很惊讶,因为上面是一些机床和军工机械方面的图纸。 他一个棉纺厂的工人,为何会看起了这样的图纸,着实耐人寻味。 细看完之后,沈廷余在上面做了标注,这份图纸,被人设了陷阱,要是打量投入产出,不到半年,所有零件都会损毁,这些配备的零件都是从r本进口的,只要损毁不可再生,就又要从r国进口。 “真是卑鄙得毫不掩饰。”沈廷余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和绘图工具,在大理石台面上开始画图。 林夕离开后,院子里的大理石台面,倒成了沈廷余的工作用地。 院子里的私密性不低,他在院子里做就不用避讳生人,毕竟整个院子都是他在用,没有第二个人在。 晚一点的时候,沈廷余将两分图纸用不同颜色的纸包装起来,塞到大衣里出了院门。 江百合在角落里,观察着更加风神俊逸的沈廷余,不免有点痴了。 不过她知道自己的任务,在几乎看不见沈廷余的人影之后,江百合悄悄的跟了上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廷余却拎着两盒糕点回来,跟江百合面对面迎了个正着。 江百合心中一个咯噔,赶紧转身对着墙面,心里却紧张得很。 没想到沈廷余只是从她身边略过,回了院子。 江百合失落的将今天的沈廷余的动向告诉了张成。 张成功手里端着杯水摇晃了一下,随后站起身:“继续跟进,必须全神贯注,一点沈廷余的异常都不能放过。” “好,我知道了。”江百合恭敬的应下。 是这个男人,给了她重获新生的机会,如愿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干事,还帮着她报仇,解决了徐老婆子,从此,农机站和街道办,都是她的秀场。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选中自己,但是她知道这个机会可遇不可求,她必须做好。 与此同时,卫东踩着自行车进了红星大队。 “卫东啊,买到布料了不。”路过的一个婶子问他。 今天她起来得早,见到卫东天没亮就出发了,随口问了一句卫东去干吗。 卫东就说去镇上买布料和棉花,准备缝补一下以前的冬衣。 “买着了,谢谢婶子惦记。”卫东瓮声瓮气的说完,将车骑回了知青院。 他刚推开门,视线立刻扫向了灶间,像一把利刃直切对方咽喉一般快转狠。 “谁还在院子里。”卫东声音平稳,脸上表情更是憨厚,和平常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他攥紧的手出卖了他的情绪。 灶间慢慢走出来个人,捂着嘴跑到自己屋子里了。 卫东悄悄松了一口气,将背篓里的东西都放回自己的屋子里后,从里面抽出两条棍状的纸包另外放在了箱子里,将箱子锁了起来,才出去看灶间有什么异常。 只见灶间的五斗柜被凌乱的翻找过,昨天田满带回来的老乡送的半只腊鸭,残缺得就剩下了几块。 卫东苦笑一声,不过也轻松了很多。 李红梅,只是来偷吃鸭肉,并不是他想的dt份子察觉他的异常了。 最近dt份子张成功三不五时都会来村子里转悠一圈,可能弄得他神经有点紧张了。 “卫东,你回来拉。”安民生将挑来的水倒在了水缸里:“还好田满让我们早两天把水缸搬进来了,这水,要是继续放在外面,任由风吹,再过半天非得结冰。” “是,田满一向都比较沉稳,未雨绸缪。”卫东接话,顺便帮着安民生把水桶收起来。 安民生点点头:“要不然,我也不会放心让我妹妹跟他吹对象啊。” 卫东笑笑:“你说的是,好了烧火吧,一会他们两个可要回来了。” 安民生又去捡拾细一点的柴火,一会做引子生火。 晚上吃饭,李红梅没来,安国萍一见到摆上桌的腊鸭少了那么多,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就想去找李红梅理论。 李红梅从两个多月钱回来开始就神神道道的,总说有人要弄死她要害她,平时上工时间更少,有事没事就趁着别人不在的时候,偷吃厨房的东西。 也不知道李红梅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跟彻底放弃维持形象,将自己的所有真实面目暴露出来一样。 被相亲了 安国萍忍不住问了两遍,李红梅嘴里却喊着不要不要逼她。 次数多了,安国萍也就不继续问了,反正她也不是自己的义务。 正吃着饭呢,田满夹了一块腊鸭放在了安国萍碗里:“这几天辛苦了。” 大队上阻止挖河沟和扫雪,不少人都冻伤了,安国萍作为卫生员,又要教大家怎么处理冻伤,也要时不时的给大家上药,林夕留给她的那点凡士林全部被她贡献出来了。 这样的好同志,田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直没发现她的好的。 直到两个月前,两人才处上了对象。 安民生一脸他要瞎了的眼神看着两人,咳嗽两声:“注意点影响啊,现在吃饭呢。” 安国萍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田满忽然给她夹菜,还怪不好意思的。 吃完饭后,安国萍和田满一起在灶间洗碗。 看着烛光下田满的虚影,安国萍的思绪被带到了两个月以前。 两个月前,大队上一个无所事事的二流子,不知道怎么的,就盯上了安国萍,成天说下乡的女知青都没希望回去了,要么找个好男人好么运气好到直接靠着本事进城。 还说安国萍也就这个样儿的,让她别挑,跟自己在一起,自己会有她一碗饭吃的。 安国萍一向独立坚强,被这个人膈应得不行,一句滚直接爆出来。 这下可算是戳了这个二流子的肺管子了,他愣是要给安国萍冠上一个看不起阶级劳苦大众的帽子,威胁安国萍要是不跟他好,他就去公社举报安国萍。 安国萍气的要死,想上手打那二流子还一副欢迎来打的样子,跃跃欲试的笑脸似乎告诉安国萍,要是她敢动手,他一定扑倒她身上,让她也不得好。 安国萍被纠缠了两天,这天又被二流子给缠上了,不巧的是,两人争吵的一幕还被人给看见了。 更不巧的是,来人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碎嘴婶子李婶儿。 今日她穿着一件灰色上衣,上面沾着许多的泥灰,袖口也是黑乎乎的,斜着眼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刻薄相。 不过也是,她平日里最爱说人的家长里短了,爱说别人的闲话,知道谁家出了点什么事,她总是莫名的高兴一样。 逮到这个机会,李婶还不赶紧扯开嗓子准备叫人来看热闹。 看着二流子满意的表情和李婶看好戏的架势,安国萍有那么一瞬间是想着干脆撞树死了算了。 不死也吓死他们。 没想到,田满就忽然从一旁的田埂里冒出来了,扛着锄头就朝着二流子头上打,二流子和李婶都尖叫着说知青打人,两人都去找大队支书告状了。 事情闹大之前,安国萍简单的说了一下纠葛。 田满就低声说,让安国萍一会听他的,什么都不要解释。 后来,在大队面前,在很多很多队员面前,田满一字一句的说;“国萍是我的革命同志,是我以后一生的伴侣,我不觉得保护我未来的伴侣是一件错误的事情,更不觉得觊觎别人的未来媳妇是一件对的事情。” 当场把安国萍听蒙了,也把二流子和李婶听傻了。 再后来,李婶和二流子都被人唾弃了很久,她和他,也渐渐走到了一起。 “看什么呢,水都洒出来了。”田满转身,见到安国萍站在原地发愣,提醒道。 安国萍回过神来:“噢噢。” 赶紧手脚利落的把碗筷都清洗一遍放在了五斗柜里。 沪市 林夕的年是在出租的小屋子里过的,过的不算简陋,能花钱买到的吃食都买到了,堆了桌子满满当当的。 只是心里,怎么想怎么孤单。 要是沈廷余在身边就好了,她忽然疯狂的想念着这个人,想念着他的名字,他的一切一切。 “咚咚。”门被敲响。 林夕拉开门一看,外面站着那个干部的妻子,她端着一碗水饺,问林夕今天准备吃的东西了没有。 林夕让开身子,身后露出的丰盛年夜饭,让干部的妻子顿了顿,都觉得手里这碗饺子不好意思拿得出手了。 “大姐,这是,给我的吗?”林夕主动问道。 干部的妻子点点头:“你叫我王姐就好了,你一个人也置办那么多吃的啊,多麻烦,早知道你不回去,不如跟我们一起吃。” 林夕摆摆手:“没事,就十天的假期也不够我一个来回的,不如趁机多休息几天。” 干部妻子,也就是王姐,将手里的碗递给林夕,看着林夕将饺子装到她自己的饭盒里,又用热水洗干净了还到她手里,心里对林夕的评价更高了一个层次。 “小姑娘家家的,有没有对象啊。”话虽这么问,但是王姐觉得林夕应该是没有对象的。 还那么年轻稚气呢,花钱也比较大手大脚,正好她的小叔子来家里做客,看见林夕了,就问林夕的事儿,看样子是想和林夕处对象。 王姐就准备过来问问。 林夕是医生她知道,可她小叔子也是个老师,门当户对不是吗? 虽说她小叔子家里穷了点可能不能供应林夕这花钱的速度,但是两人正好互补嘛。 林夕笑笑,露出一点腼腆:“有对象,处了一年多了,年后准备结婚了。” 王姐下一句来家里坐坐,给你介绍个青年认识,这句话就说不出口了。 “真有对象了?”王姐觉得有点不甘心,问了问林夕的对象是做什么的。“姑娘家年纪轻轻的,可不要光看皮囊,这男人啊,还是要老实,要体贴你,比如我家小叔子吧,人长得一般,但是每个月有三十工资,过年还有粮油福利,这样的男人就很可靠。” 林夕顿了顿,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强行安排上相亲了。 她和这王姐也不熟啊,真有这样的人,怎么自己不主动来找她,还遮遮掩掩让王姐这个房东来请她。 她去不去,似乎都不妥当。 林夕干脆噼里啪啦的吐露:“我对象是技术员,比我高,长得好,一个月七十多块工资,半年前还做了个专利,赚了万把块,条件,还算可以吧。” 王姐嘴角勾了勾,这妮子真会吹牛。 论文风波 “那你吃好啊,我先回去了,家里有客人呢。” 林夕也不在意她信不信,不过她这么说了,相信人家心里应该也有谱了。 王姐回了自己的屋子里,手上的一碗饺子变成了一碗猪蹄筋。 不算亏,但是王姐心里就是不得劲。 小叔子见到她,果然问了那姑娘怎么没来。 王姐没好气的说:“人家是有对象的,你可别惦记了,人家对象上万存款的。” 一开口,把林夕定为成了为了那一万存款的女人。 “没想到那姑娘看着高洁,却是如此庸俗的一个人。”小叔子神色讪讪,为了面子,也吐槽了林夕一句。 年夜饭,家家户户都在吃。 沈家也不例外。 不过今年的沈家,吃年夜饭的只有沈家夫妻两个,并没请赵传家和孙晴云,此刻他们应该在孙家吃饭。 沈妈妈倒是想请孙晴云他们两个过来热闹一下,奈何她家老头子死活都不愿意,生孩子说出了要是赵传家来,他就上别人家吃年夜饭的话。 沈妈妈只能作罢,但是心里还是不平的,一顿饭吃得又是翻白眼,又是鼻孔出气的。 沈川兴也失去了讲道理的心思:“高秀兰女士,要是你吃饱了,可以下桌。” 哼啊哼的,一会把鼻涕给哼出来,岂不是膈应人。 沈妈妈脸色难看的别过头,表示不想跟他这个臭男人说话。 沈川兴也不介意,能安稳吃顿饭就行。 “户口本我说在多次都没用,上次廷余来,我已经陪他去街道办做了证明,他要结婚直接用那些证明就可以了。”沈川兴放出一个对沈妈妈来说,无疑是炸弹的一个消息。 沈廷余竟然办了街道的证明,直接跳过了户口本这个环节,那她又是藏户口本,又是做那些幺蛾子,岂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了? 沈妈妈的郁卒无人得知,只有她自己慢慢在黑夜里消化了。 这个年夜饭,孙家却吃的不是那么友好。 上面不知道怎么的,在沪市的政府派了一个干事,职位不高,来头可不小。 动不动跟沪市的一把手平起平坐的姿态,让孙家警觉了起来。 他可是听说了一些风声,说这次的运动,有人觉得是一种错乱,应该进行拨乱反正。 也有人强行压制了提出拨乱反正的人,上面的大佬们闹得挺凶的。 这个被安排下来的干事,就是这场争斗中的一个产物,她是监督者,也是新领导班子的构成者。 孙爸爸之所以警觉,是因为有人说这个干事在查孙爸爸以前的档案,并且揪出了几个孙爸爸私底下安插进政府的一些工作人员。 兴师动众的样子,让底子不干净的孙爸爸,多少还是有点慌的,不是没想过贿赂一下那个干事,偏偏干事就是油盐不进,孙爸爸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对于饭桌上孙晴云要求的,要除去林夕学习班的名额,孙爸爸根本就不予理会,这个节骨眼,他什么异常都不像露出来,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做一些女儿家的争风吃醋的事情,并且在私底下警告了一下孙晴云。 “你现在结婚了,结婚的对象是赵传家,你的肚子里也是人家赵传家的孩子,天天针对林夕,是因为对沈廷余还有想法吧,孙晴云,你还是清醒一点吧,日子你是在跟谁过!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女儿,我根本就不会劝你,你这样的行为放在别人身上,是什么你知道吗?” 孙晴云愣愣的重复一遍:“是什么?” “是吃饱了没事撑着,一山望着那山高,是不要脸下贱又无耻。”为了彻底打压下女儿最近蠢蠢欲动的心思,孙爸爸是下了狠心说了难听的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孙爸爸刺激的,孙晴云次日凌晨就发动了,剩下了个孩子,因为是初一产下的小名就叫初一,是个大胖小子,把一家人看得美滋滋的。 沈妈妈问询也赶来,但是没人给她好脸色看。 还是赵传家给沈妈妈一个台阶下:“昨晚家里闹了点不愉快,不是针对你的。” 沈妈妈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问孩子还好吗? 眼馋的样子,活像里面躺着的孩子是她亲亲孙子一般。 赵传家看着沈妈妈的样子,露出一抹掩饰不住的鄙视。 蠢货。 要不是因为想继续从沈廷余那里取得新的图纸和灵感,谁愿意还和沈家绑在一块。 成天看着这个蠢货都要看吐了。 还好这个蠢货不是他的亲妈。 沈妈妈回家了还念叨呢,这孩子长得多好,胖乎乎的。 不过只有她自言自语,沈川兴是不予任何的评价的,在书房里鼓捣了一些图纸。 沈妈妈给他送水果的时候,见到上面的横横竖竖还有圈圈,看上去怪深奥的,就问这些图纸干啥的。 沈川兴因为心里对沈妈妈还存着气,就说图纸是飞机大炮的图纸。 沈妈妈眼神闪了闪。 时光如梭,二月底,几个月的学习会如期到了尾声。 最近几天里,大家最关键最忙碌的事情,就是结业的报告了,有的写论文有的写学习会总结有的则是忙着想写点什么又红又专的赞美篇章来打动评奖学金等级的老师们。 但是结业这一天,林夕却碰上了一件事。 结业仪式上,有两人论文内容都一样,这样的事情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一份执笔者是林夕,一份是贝婷。 两人论文的内容都是关于唇腭裂的。 林夕愤怒的盯着贝婷。 之前一直疑惑的起火事件中蜡烛的异常,也清晰的浮现在了林夕的脑海中。 那场火,果然是有蹊跷的,难怪贝婷要故意烧了她的笔记本。 就是打算先用她抄袭的那本笔记本在导师面前做做样子,暗示导师她的笔记早就完成了。 而林夕的笔记本被烧毁了,是重新买的本子,就算要整理思路,也会和之前有点偏差。 再加上笔迹之类的细节问题,林夕此时拿出来的论文摘要,只会被导师先一步认定为抄袭。 有意思。 特别有意思。 林夕简直都要气笑了,这个贝婷真逗,不会以为这样子,就能设计到她林夕了吧。 假的,就是假的 那边导师还在说让林夕不要一时糊涂,他会多给林夕一点时间来完成结业的论文。 贝婷也是博取了一波所谓的清白人设:“林夕,我知道你聪明,也知道你很有天分,但那不是你可以随意践踏我劳动成果的理由,你知道我每天多辛苦的查阅资料,才能有笔记本本上一次次的落笔吗?” “你平时霸道欺负我也就算了,但是这次我绝对不会忍让,那是我的心血,是我日日夜夜冥思苦想的成果,你根本不会懂,我的辛苦,请你不要将一些私人的事情上升到学业上,如果你缺钱,我可以让给你,但是你不能做这种强盗的行径。” 贝婷抹了一把眼泪,楚楚可怜的样子,加上不利于林夕的证据,让不少人都倒台倾向了她。 似乎任何时候,人们总有一种奇怪的定论。 叫做弱者无敌的定论。 你弱,你有理。 此时的贝婷楚楚可怜,似乎也勾起了大家对林夕强势的印象,要知道林夕以前可是说过不喜欢贝婷的,还拖着贝婷上过讲台,要说私人恩怨,其实是成立的。 “是啊,林夕,今天的事情我们就当做不知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们相信你,贝婷,我早就觉得林夕这个人古古怪怪的了。”一个姑娘说;“哪有女孩子像她这么凶的,上次还把你按在讲台上。” “就是就是,林夕,做人不要太过分了。” 贝婷心中高兴,面上却还是一副凛然的样子,坚强的站着:“你们大家不要说林夕了,我想,她也是一时糊涂而已,老师,求求你给她一次机会,我相信以林夕的聪明,她一定会努力的,你们不要将这件事上报给学校领导,要不然林夕……” 王四月皱眉:“我觉得事情不对劲,不如你们都不看笔记,我们来问问你们其中的内容和细节好了。” 顾纯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就问导师可不可以。 有几个较为冷静的学员也是这么说的。 贝婷一点都不慌,她早就对上面的内容倒背如流了。“可以的,只要能证明我的清白,也能将林夕重新引回到正道上,我愿意来回忆上面的内容,毕竟那些都是我一字一句冥想出来的。” 贝婷的这番笃定,让相信她的人更加相信她了。 “贝婷真善良啊。” “是啊,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为林夕说话。” 林夕抬手,制止了贝婷的进一步展示:“打住打住,你的苦情戏也该收一收了。” 众人微愣,没想到林夕竟然还能这么强势,说话还冷嘲热讽的。 “我想问问贝婷同学,你真的确定论文是你写的吗,你什么时候开始构思这个课题的,什么时候觉得这个手术总有一天能做成功的。” 面对林夕的问题,贝婷毫不退却:“是我写的,我很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我以前看过一个小女孩,因为唇腭裂的关系,被人说不吉利,被至亲的家人利用,也见过一个小男孩永远都带着面罩,不愿意跟人接触。” 这些都是林夕一开始不想那么高调,将自己动过的两次手术的主角,改写了一下修辞,写在论文上的。 “你倒是背的很熟练。”林夕说道。 随后林夕还是不得不曝光了自己,低调也是错,也能引来狼狈的垂涎。 她只能选择高调了。 “真有意思啊贝婷,这两个我亲自动过手术的案例,怎么就成了你对生活的观察了。”林夕一语惊人,刚说完,教室里的人面色一整,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夕。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不会吧,那是林夕动过手术的案例。” “这种事情一查就知道,她总不会骗人吧。” “那贝婷之前那样说,也很真啊……” 片刻,贝婷僵硬的张口结舌。 她想过林夕会用论文里面的细节来攻击她,想过林夕会生气然后再次强硬的动手。 那不管是哪一个,都只能侧面证明她贝婷的无辜,林夕的霸道刁蛮。 可贝婷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林夕,这么年轻的林夕,竟然已经动手做过了唇腭裂的手术。 林夕为什么不早说,如果早说的话…… 贝婷抿唇按着自己的胸口,整个人都在颤抖,她不敢去看那些人的目光。 明明在半小时以前,这些人都还站在她这边,同情她也佩服她的。 林夕要是早说的话,她当初就不会动心思取而代之了。 想起之前自己那一句句义正言辞的发誓,贝婷感觉当头棒喝一般难受,让她整个人清醒,却也浑身血液冰凉。 后悔密密麻麻的涌上了贝婷的心头。 真的,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贝婷跌坐在地上,想着自己才二十几就要背负上一个偷窃别人劳动成果的恶名声了,她想要留在沪市跟林夕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了。 等等,二十几。 二十。 不对,她还有机会! 林夕是下乡的知青,她不可能经过系统的学习的,也就是说,林夕肯定没有那个东西! 思及此,贝婷像是死灰复燃一般,一双眼亮起来了。 “你说谎,你一个下乡知青,怎么有资格做手术,林夕,我都不计较了,你竟然还说这样的谎话,难道不怕你无证行医残害患者的事情,被我一举告上gw会吗?” 贝婷的表情此时已经有点狰狞了。 气喘如牛。 但是她自己没有察觉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有多心虚。 一个劲儿的叫嚷,只有一个目的,威胁林夕,让林夕自己知难而退。 林夕有些重要的东西是藏在空间里的,比如她拿到不久的特批行医执照。 此时正好能拿出来。 林夕让大家等几秒钟,随后从教室里她的桌洞中掏出了一本行医执照;“我不是无证哦,我有证的,贝婷同志,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要不然,就轮到我阐述事实,举报你抄袭我了。” 假的东西它本质上就是假的。 饶是贝婷再怎么想辩驳,但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她只能尖叫一声,捂着脸从教室里跑了。 不要回来 林夕环顾一周,将那些为贝婷说话的人,看得面皮发红。 导师自己也没想到事情能有这样的回转,不过出于负责任,他还是给平安医院打了电话,并给多番打听,甚至找到了槐林市的卫生局,最后证明了林夕的清白。 学校里很快粘贴了对贝婷的处罚,以及对林夕的澄清证明。 贝婷的处罚是,立刻离校,沪市的学习会和医院永远不会对贝婷开放。 也不会接纳这样恶心卑劣的人。 而林夕因为做过两次唇腭裂手术的曝光,一时间,招惹来不好好奇的目光,以及有人留着林夕,要林夕去他们医院讲座,或者实习。 第一医院也是给林夕抛出了橄榄枝,愿意接收林夕作为医院的外科大夫。 面对这些邀约,林夕全部拒绝了:“不好意思,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要,到底是什么事情那么重要啊。”王四月不解。 林夕笑而不语。 结业了,林夕也领到了一笔不菲的奖学金,足足三百块。 这钱可不少,在沪市工人工资都未必各个能达到二十标准的时候,三百块是人家一年多不吃不喝才能攒下来的钱。 林夕拿着钱回去就开始整理那个出租的小屋子。 出租的期限其实还有一个礼拜左右的时间,但是林夕可等不及了,她要早点回去,参加自己的婚礼。 是的,她口中所说的重要的事情,就是回去跟沈廷余结婚。 “要回去了啊,林夕。”王姐见林夕收拾东西,还怪不舍的,要是林夕能多住几个月就好了,她家的孩子没那么早回来,林夕多住几个月,也能给家里多添一些收入。 其实临近离别,王姐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没有一味的纠结林夕到底是不是虚构了对象,毕竟寄林夕这个条件,能选择的权利很多,她的小叔子,去掉了那层亲人的看法,其实他是完全跟林夕不搭的。 林夕将抽屉里的东西给整理出来,闻言抬起头对王姐笑笑:“是啊,学习会结束了,我就准备回去了。” 这一回去,身份可就要变成已婚妇女了。 “你看,我这也没啥好东西能送你的,不如到时候我叫我家老王用吉普车送你去车站吧。” “那感情好。”林夕笑眯眯的,这么多东西,她还发愁要怎么带呢。 原本还想着去老孙那里继续租他用板车拉自己的行礼走一趟车站,要是王姐愿意送,那可更省事。 人力的,确实不如机器省事。 职工宿舍 “那个林夕才是真正的论文执笔者。”小泉一郎问山也治:“你之前不知道这件事吗?” 小泉一郎眯起的双眼,告诉山也治,他现在很不高兴。 山也治不紧不慢:“一开始两人的笔记确实相近,但是后来林夕的笔记本就没上交了,再上交的进度就不如贝婷的,加上她对唇腭裂侃侃而谈,我就……抱歉,是我的失误,我愿意承受一切的责罚。” 小泉一郎看了山也治很久,道;“你知道,要是背叛帝国的话,要如何自处的。” 山也治明白。“要切腹。” 自古以来,在帝国人的眼中,肚子是灵魂和爱情的聚集之地,同时也是怨气聚集之地,切腹是一种英雄勇士赎罪最佳的方式,表达自己忠诚、勇敢、坚贞、不屈名誉。 同时切腹就是切去怨气,表示用生命来维护帝国利益。 以及自我惩罚。 小泉一郎叹了口气,不到最后的陌路,他不希望山也治这个年纪的人,因为一点误差自毁前程:“你知道轻重就好,我不希望到时手我是提着你脑袋,为你完成切腹最后一步步骤的人。” 切腹不是捆着白布捅自己一刀就了事的,这个惩罚需要三个人在场,罪者切自己两到三刀,不可逆的致命伤出现,旁观者之一会迅速切向罪者的头颅,只留下一点粘连的皮毛,以做全尸下葬之用,旁观者之一会验尸,表明罪者确实往生。 小泉一郎说的最后一步,就是他不愿做切割头颅的那个旁观者之一。 “既然那个贝婷没用,你马上开始接触林夕,据说她比较强势,那你就弱势一点。”小泉一郎道:“按照我对华国女人的理解,他们贤惠隐忍、顾全大局,还有一种包容性的母爱,你可以从这几点下手,早日突破林夕的心房。” 山也治还是点头。 小泉一郎安慰他:“你不要觉得这是出卖你自己的爱情,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的辉煌,为了我们家族的辉煌和壮大,和华国女子的相处不叫爱情,叫不得已,你的爱情,会在樱花遍地的帝国,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师傅。” 小泉一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机械组的成员已经认识了一个机械天才的养兄,不日就会前往北省策反那位天才,他这边也不能毫无建树,林老太太那边要是再不妥协,他只能用极端的手段了。 情愿自己得不到,也不叫那样的好东西被林老太太哪天拿出来无偿贡献。 这是华国人惯有的做法,他不想冒这个险。 林夕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还准备以爱情为网,捕捉她。 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会利齿一张一和把网咬碎就是了。 毕竟花里胡哨,不如廷余一笑。 她在临行前,给沈廷余去了电话。 “喂,你好。”林夕在对方接起电话后,眯着眼笑:“您有一份包裹即将前往平安镇,请注意查收——” “林夕,听我说。” 林夕的玩笑话没能说完,就听到沈廷余压低的嗓音。“不要回来,林夕,想办法回闽市待着,平安镇这边你先不要回来。” “为什么?”林夕惊呼。 “总之一言难尽,但是希望你相信我。”沈廷余隐忍的说了一句:“等我去找你,林夕,我爱你,相信我,暂时不要回来——” 咔嚓一声,沈廷余那边的电话挂断了。 林夕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为什么,不能回去。 深夜来客 “同志?这位女同志,你还好吗?” “噢噢,不好意思,刚才在想事情。”林夕交了费用,又手下不停,给李一林去了电话。 李一林接了电话,问林夕有什么事,是不是要回来了。 林夕深吸一口气,正想说是,却又因为沈廷余的交代停止了话头,转而说:“是这样的,我准备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想请个假,大概一个多月吧。”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林夕却还是选择了相信沈廷余。 “这样啊,那你一个月后一定要记得回来啊,毕竟你的药厂,也正在等待你这个厂长的归来呢。” 林夕挂断电话,回了租房的地方,将之前收拾好的行礼装了一部分到药店空间里。 药店里的药这两年几乎去了三分之一,空出来的地方正好放置行礼而不会拥挤。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还是没想明白沈廷余为什么会这么交代她。 平安医院 李一林自然的挂断了电话,和面前带着帽子的埃里克继续交谈。 “你刚才的神情,简直让我觉得你是看到了梦中的女神,向往,倾慕。” 异国他乡的独特浪漫情怀,让埃里克轻松看透了李一林友谊外衣下真实的内心。 “这和我们的合作没有关系埃里克,继续说回我们之间的交易吧。”李一林转移了话题,不让林夕这个名字,被埃里克注意到。 林夕,是他心里藏着的秘密就好。 林夕既然准备马上离开,第二天上午就直接动身了,她没让王姐用她的吉普车送自己,而是选择了将屋子打扫干净后留下一张纸条:“王姐我回去了,谢谢您这两个月的招待。” 林夕趁着王姐没回来,离开了屋子买了车票,坐上了前往闽市的火车。 上车前,她只移出来一个小包裹作为火车上这几天取用物品之需。 这次没有人帮着安排,她也买不到干部票坐不了小包厢,只能跟当初下乡一样,三人一条长凳,林夕上火车的第二天,打扮一新的山也治找到了林夕暂时居住的屋子。 只是他兴高采烈的来,却不见佳人踪迹。 “你找谁。”王姐见一个少年在楼梯口,对着林夕的门前探头探脑的,出来询问。 “我是林夕的,朋友,她不在吗?” 王姐昨天下班回来,见门开着进去看过,知道林夕离开了:“你是她朋友啊,她昨天很早就离开了,没告诉你吗?” “哦,之前我们还约好了一起看书的,她这里还有我的一本书……”山也治找了个借口:“我想进去看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了王姐两盒雪花膏,王姐很爽快的开了门让山也治进去看。 认证里面也没什么东西了。 说:“这姑娘平时也没和什么朋友来往,我本想送她去车站,谁知道这临了了进屋一看,屋子倒是归置的好,这人却不在屋子里面,想来她离开的时候除了一张纸条也没留下什么,您看,你不是说认识她吗?要不您回头给她写信吧,免得有什么事给耽误了。” 王姐说话挺快的,还掺杂着点沪市的方言腔调。 为了避免暴露,山也治装作听得懂这些话的样子,客气的笑笑,他的话不多,短语还成,说长了肯定是会被人发现他汉语上的端倪。 华国人,多少对帝国都有些误会,也比较充满敌意的,他谨慎。 “林夕不再,那我先走了。”山也治转身离开,留下一个王姐狐疑的看着他的背影。 如今这么懂礼貌的后生,可不多。 四天后—— 哐当哐当,火车进站 林夕拎着一个小包裹,此时已经黄昏,离天色完全暗下来,也就没多久的事儿了。 林夕看了眼手表,七点十五。 她加快脚步,就这么一人一包回了家。 张菊开门的时候还有点懵。 “小夕?” 林夕点点头:“妈,我回来了。” “哎呦还真是我家乖囡,进来进来叫妈好好看看。”张菊拉着林夕左右打量,距离上次见面也是一年前的事了,感觉林夕看着更加的挺拔了,肤色也又白了一个度,脸上的婴儿肥几乎褪去,完全展现了一个未婚大姑娘的风姿。 “老林,你看看,谁回来了。”张菊拉着林夕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又去给她下面条。 家里刚吃过晚饭,番薯粥,梅菜干炒辣椒,还有一碟子厂里一个川省来的婶子教她腌制的酸萝卜,就是夫妻两个的晚饭。 不过林夕来了,肯定是要做点鸡蛋面条什么的。 这不,张菊一边下面条,一边招呼老公过来渐渐闺女。 林一平已经出来了,才洗过头的林一平头上还为完全干透,用干布擦了几下,林一平就将干布随手扔在了一遍跟林夕说起话来。 等张菊端着面条叫林夕先吃的时候,就见到那张干布了,将林一平好一通数落。 林一平皱皱鼻子,一点也没反抗。 看着这样的家人,林夕一直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了不少,只是晚上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床上,睡着陌生又熟悉的木床,还是会想起沈廷余那一句不要回来。 沈廷余,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沈廷余遇上了深夜来客。 半月前,沈廷余将图纸交给卫东,选择由卫东将图纸转寄出去,当晚院子里就来了人。 并非光明正大走正门的贵客,而是翻墙的不速之客。 也许是没想到也许是运气不好,这不速之客随后推开的门里,竟然布满了“陷阱”,他没走两步就噼里啪啦的撞倒了东西,连忙再翻了出去。 这人落地没忍住骂了一句操。 鬼知道一个小院子的房间里会堆放那么多的瓶瓶罐罐,该死的。 被惊醒的沈廷余拿着一根铁管从屋子里出来,却见到大门关得好好的,静静聆听,院子里空荡荡什么声音都没有,他返回去拿了一根手电筒,仔仔细细的检查了院子,确定没有人藏着,才观察起院墙。 见到靠近后门的院墙上清晰的脚印和攀爬的痕迹,沈廷余眸色一深,重新回了屋子里。 挖苦 次日开始,沈廷余就在墙角这些不易去的地方安装上了自制的陷阱。 五天后不速之客再次光临,却对着沈廷余的陷阱摔下去,沈廷余没有第一时间询问,直接敲响了灶间里的大盆,将附近的邻居全部都吵醒了,将这个在地上哀嚎,满腿都是血的人给送到了派出所。 这动静闹得不可谓不大了,沈廷余原本以为这是小毛贼光临的偶发事件,没想到他院子里的陷阱第二天还是触发了,只不过抓的不是人,陷阱上是一张照片。 林夕的。 察觉不对的沈廷余赶紧将这件事反馈给了顾连胜。 并在林夕来电话之后,嘱咐林夕暂时不要回来。 这边的事情有点不对劲,他必须先处理完。 沈廷余是在被赵传家陷害,回到沪市被抓的时候,才知道一件他本不该知道的大事。 国安组织发现了一伙r本人,几年前在轰轰烈烈的pd运动开始之初,就渗入我国主要城市,行挖掘人才、抢夺秘方、占据某些正在被pd的文化典籍,将它们带回去为己用。 而赵传家,正是因为嫉妒沈廷余的才华,和垂涎沈廷余几年来自己提出的一些关于机床和机械以及零件循环使用率的概念,而针对他。 陷害沈廷余,也只是想拿到沈廷余手里的那些概念,在r本人那里获取财富,甚至得到移民的机会。 沈廷余正是在这次的陷害中,在沪市的各个机械大佬面前露了脸,也在国安那里露了脸,得知沈廷余对军工机械也大有见地之后,沈廷余就被吸纳,为国家做事画图纸。 而做出这件事并和r本人合作的赵传家,也被国安的人盯上了,准备拿他来钓鱼,将埋藏在沪市的一整支恶臭的怀着不可名状目的的臭水沟鱼们一网打尽。 沈廷余低调的回来了,一切好像没什么变化,却又什么都变了。 比如顾连胜手底下的张成功,也是被r本人接触的分子之一,比如卫东,竟然是顾连胜的亲信,所谓下乡,是因为察觉到张成功频频和一个叫刘喜的接触,而刘喜那时候又频频去知青院和一个女知青有联系走动卫东因此变成插队的伪知青。 刘喜没了之后,他本来是准备回到部队的,但是张成功更是肆无忌惮的将一些他通过手段收获的一些古董跟r本人做了交易且,且张成功又最近频频注意到沈廷余,让卫东不得不继续插队下去,一边为沈廷余安全运送图纸,一边盯着张成功的一些动向,传递消息到外界去。 毕竟,一个沉默寡言的知青的家信,是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的。 这也是为什么卫东一向低调,走憨厚不会说话的人设。 沈廷余焦灼的将笔停下,在屋子里徘徊了几圈,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才重新执笔。 要冷静下来,这边的事情,卫东说就快要收尾了,连一些近期的小鱼小虾也被列入了名单,等到这边安全,没有任何隐患,他就接他的准新娘,回来。 闽市 一晃眼林夕在家里住了好几天,这天起来开门,见到张菊还吃惊的将视线移过来,对上林夕歪头询问的表情后,又讪笑着转过去忙活自己的事。 林夕知道妈妈还是没习惯她在家里,也没在意,拿着漱口杯出漱口,出门活动了一下筋骨。 谁知道就在楼下转悠一下,也能招惹上看她不顺眼的人。 “哎呦,我们的大医生醒了啊。”说话的人明显不是寒暄打招呼,因为她接下来还来了一句:“太阳都快到正中央了,起得还蛮早的嘛。” 林夕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似乎是隔壁的隔壁宿舍的一个媳妇子,她不知道这人跟张菊的关系怎么样,只是对她点点头。 “小夕啊,我在楼下种有一拢蒜苗,你给妈妈拔几根上来。”张菊的声音远远传来。 林夕哎了一声,在那就比一张方桌大不了的所谓蒜苗地上拔了几根,朝着家里去。 “这么大的姑娘了还那么懒,做点事情要大人叫才动,难怪还没嫁出去。”之前挖苦林夕的媳妇子撇嘴:“我说林工的老婆也太宠孩子了吧,都二十出头的人了,我都没见她做过饭洗过菜,回来两天不是出去逛就是在家里玩,听那什么收音机,真懒。” “这周边十来岁的姑娘都比她强多了……” 媳妇子越说越起劲,一旁她的婆婆赶紧出来制止:“我说你差不多就行了,总念叨什么啊,可别让张菊听见了,她宠孩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人家又没花用你家的钱,要你在这说她的不是?再说这林夕现在也出息了,有本事的人娘家更是看重,至于没嫁出去……” 老婆子隐约想起去年张菊高调的介绍了一个丰神俊朗的后生来了,据说是什么厂里的维修师傅,那后生也才二十来岁就能拿大师傅的钱了,估计也是个优秀的,人家这不都已经处上对象了么,还担心什么嫁不嫁啊。 被婆婆数落了一顿,媳妇子闷头洗菜,等老婆子进门了,她又抬起头来,媳妇子可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实在是张菊宠闺女也太出格了,天天见她去供销社买肉,她们两口子平时刻不这么吃用的,还不是闺女回来了才这么浪费。 看看林夕身上穿的,脚下踩的,哪一样不是单价要十几块甚至几十块的东西,这张菊连妯娌家困难都不帮忙呢,对自家闺女倒是舍得,估计钱都寄给闺女用了吧。 还说什么闺女给她寄钱,呸,谁信啊。 媳妇子站起身,敲敲自己僵硬的腰,见四下无人,忽然无名火起,朝着林一平的家门口吐了口口水。 都是姑娘家,凭什么林夕就过的那么舒坦,这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 林夕进门就被张菊拉到一边:“门外那个媳妇子,这两年嫁过来的,据说是来福媳妇小花以前的朋友,没事总盯着我们家的生活,好几次我出门买菜,都要扒拉一下,看看我篮子里是什么。” 张菊说,她刚开始没防备,谁知道有几次她买了肉和大骨头回来刚做上,那小花就带着林来福出现了,坐在家里就聊个没完,等林一平下工回来了,还跟林一平聊,林一平不可能看着侄子侄媳妇就这么在一旁看着他们大人吃饭,自然是招呼他们上桌了。 两次三次的,张菊也就回过味来了,这小媳妇显然时看到林家吃点啥,就去告诉小花,小花就带着丈夫上门。 做派确实挺恶心人的。 蹭饭 不过张菊上个月刚骂了她一次,连她婆婆都出来管教她了,这才消停没能去找小花告状,要不然就林夕回来这几天张菊老是买好菜,林来福两口子早就该上门了。 林夕了然,难怪刚才那个小媳妇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敢情是因为跟那个小花是好朋友啊。 当初带沈廷余来家里见家长的时候,小花可跟林夕不对付。 她的朋友会是这个态度也不奇怪。 都说人,是经不起念叨的,林夕和张菊这刚说上这对小夫妻呢,这对小夫妻就在张菊做好午饭的那一刹那,出现在了林家的门口。 这可谓是说曹操,曹操到。 小花神色恹恹,挽着林来福的手。 若说以前她还能因为林来福的花言巧语跟了他,结婚后婆婆的小肚鸡肠还有林来福一家总是惦记林夕家里的东西,这一切结合起来,足以让小花看出来林来福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可是嫁都嫁了,她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跟着林来福占便宜,她也开始渐渐顺手,虽然现在十次里面只能占到两三次,但是不劳而获的次数多了,她也就脸皮厚起来,只是看到林夕回来了,俏生生的穿着裙子衬衫站在那里,小花的心里还是别扭的。 都忍不住想深呼吸将自己的肥大的肚子藏起来。 “大伯,伯娘,妹妹回来了,怎么也没说一声呢,好让我们给妹妹接风洗尘啊。”林来福看着桌上的炒鸡蛋,腊肉盐菜,还有油汪汪的烧肉,暗道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张菊心里呵呵,面上却只能给他们端来两杯水,放在沙发前面的小桌子上。 林来福却借着手上的动作,直接靠近了饭桌:“这是我和小花买的东西,中午添个菜吧,欢迎我妹妹回来。” 一边说一边看桌上的饭菜:“我们这一着急过来看妹妹,还没来得及回家吃饭……” 林一平皱眉,看到一旁的小花,也只能叹了一口气,让张菊拿两幅碗筷回来。 张菊照做,将饭碗放在桌上。 “没有饭吗?”林来福问了一句,被小花捅咕了一下,赶紧改口:“啊哈哈,我的意思是说,我来帮大家打饭吧。” 他进了灶间,给自己和小花打了两碗白米饭。 自从奶奶上次闹得大伯差点失去了晋升的资格之后,以往能从大伯家分出来一半口粮的日子已经不存在了,别说吃白米饭了,就是粗粮饭,家里也不是管饱的。 小花有了身子时不时想吃点东西,林小婶也是抠抠搜搜的。 林夕似笑非笑的看了林来福一眼,这人也挺有意思的,不管两家闹成什么样子,还能一如既往的不把自己当外人。 小花见林夕是自己回来的,没看到上次的那个好看的年轻人,又见林夕盯着林来福看,不由得想起了林来福老说林夕喜欢他他却只看得上自己的事。 “你对象不要你了?”小花觉得林夕是又惦记上林来福了,出口挺冲的:“没事,回头嫂子给你介绍个靠谱的,我上次就说那么好看的男人,他跟你不适合,你也别太难过了。” 张菊一拍桌子,忍不住了。 吃饭的点上门蹭饭就算了,拎着个从他们厂里的买的瑕疵品罐头来做客也算了,她就当给老公面子,但是这上来就诅咒自己闺女是怎么回事? “小花,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家林夕跟对象分了?”张菊面色不渝:“你这上我们家吃饭送的东西自己吃了一大半就算了,吃饭嘛,随便吃,但是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小花惊讶:“难道不是吗,那这不年不节的,为什么林夕自己回来了。” “没事,妈,堂嫂说话就那怪样子的。”林夕坐在张菊身边的,给她顺顺气,气大伤肝,见张菊被安抚了,林夕对小花说:“我和廷余很好,很快就要准备结婚了,至于我回来,是因为我刚在沪市待了几个月,想回来看看爸妈了,怎么,不行?” “还是说,我回家吃饭都要跟你们申请吗?” 小花嗫嚅:“没说不行,我就是好奇,我没坏心思。” 林夕点点头:“嗯,那现在好好奇嘛?” 小花摇摇头,哪里敢继续说。 她看了一眼林来福,希望林来福说两句,教育一下这个妹妹,但林来福没顾得上帮她说嘴。 因为他还在那里扒拉菜,想从里面翻找出肉片呢,好好的一盘子菜被他翻来翻去,难看得不行。 最恶心的不是这个,林来福每次夹菜前还要用舌头清理一遍筷子,嗦干净了,才继续夹菜。 林夕也看见了,没了胃口:“妈,一会我开个桃罐头啊。” 在北省,人生病了没胃口了,有条件的,基本就是一个罐头解决的,林夕在北省生活了两年多,似乎也带上了这么个习惯。 “吃吧吃吧,家里还有几罐。”张菊也心疼闺女在自家吃顿饭都要膈应。 小花看着林夕自然的拿了罐头坐在沙发那边吃,也没招呼她这个孕妇吃一口,不免生了闲气。 张菊收碗去洗刷的时候,小花眼睛还朝着林夕那边看呢。 林一平怎么会看不出来小花的意思,但是他看在小花是怀孕的后辈的份上才留他们吃顿饭,估计晚上要被妻子收拾一顿了。 他们家,一向都是张菊在外人面前,能给他面子就给面子,做得面面俱到,有什么不满的都是晚上在屋子里关起门来解决,留饭已经很让张菊给面子了,林一平哪里还敢让小花想要罐头的心思得逞,那张菊还不得直接撕破脸了。 只能当做看不懂。 小花离开的时候走得很着急,生气得很,她都怀孕五个月了,平日里都吃不上什么好东西,越想越气,回家的时候总觉得肚子不舒服。 “下次再也不去你大伯家了,害人精,害我肚子疼。”小花在床上哼唧,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林来福没当回事,不去大伯家三不五时打个牙祭,就家里这么多人吃饭两三个人上工,他还不得被饿瘦了? 腐眼看人基 对小花的抱怨,林来福就随便应付了两句。 小花见林来福乖顺听话,也就消气了,缠着让他给自己按腿。 两人在生活中也算是有点小甜蜜的,毕竟怀孕的时候能听媳妇话给媳妇按腿的男人,可不多。 林夕家中,一家人各自干各自的事了。 林一平要上工,张菊虽说轻松吧,但是也不好请假太久,林夕在家里待不住,说要出去走走。 “好好,妈今天有点事,明天妈陪你逛啊,不过你身上钱够吗,妈给你拿二十块?”张菊问道。 林夕笑笑:“我学习会结业的时候奖励了三百块,不差钱。” “这话说的,你有钱妈就不给你了?”张菊塞了二十给林夕;“喜欢吃啥就买点,要是有特别喜欢的,明天带妈去,都给你买了,回头你回北省,就全部带去,给廷余,给华茹他们都送点。” “好。”耐心的听着张菊的絮叨,林夕将她送到了工厂门口。 张菊进了厂里,脸上的笑是怎么都止不住,以前大家总觉得她就生一个女儿,以后养老的日子不好过,还说了不少闲话,来福妈更是一口一个她多会生都是生男孩,男孩也厉害,结婚没多久一个个生。 但是瞧瞧看看,谁家的儿子比得过她闺女,下个乡先是做了卫生员免了下地之苦,又靠着自己的努力本事倒医院做大夫,现在出去沪市那样的大城市学习一下都能得三百块。 三百块啊,谁家大儿子几个月能挣到? 而且她闺女还筹办了药厂,虽说林夕告诉她是大家一起合起来办的吧,那她闺女也是厂里有分子的小老板了。 要是这些都抖落出去,切,她看谁还空口白牙说她只生一个闺女没用,以后养老成问题,没人摔盆子什么的。 心里虽这么想,张菊也没那么傻出去抖落,要是知道她闺女手里有钱,这话传出去了,那来福妈不得跪天跪地把她婆婆叫来,继续来家里闹? 林夕在街上逛了一圈,都觉得没什么意思,想起在闽市药厂的那位好友和认识的那个姑娘,林夕脚步一转,来到了药厂。 收发室的老头听林夕说要找的是厂长家的亲戚,打量了她一眼。 见林夕说的是闽市的腔调,又穿得不错,说话有条理表情柔和,心想估计真是朋友,才放林夕进去。 不怪他这么打量,实在是有一阵子,一个叫梅红的女同志总是来门口找张婉婉,又骂街说沈向萍险恶用心。 当时事儿闹得挺大的,工会的人和街道办的人都来了好几趟,还是那梅红的对象阿俊把人拉走,事情才解决了。 因此对于来指名道姓找张婉婉的,门卫还真要放大眼看仔细了。 林夕上一次来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对药厂本来就不熟悉的林夕兜兜转转,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角落了,偌大的药厂竟然还有没什么人的地方。 忽然林夕听到了脚步声,她眼前一亮,正想问问路,下一刻看清来人后,却捂住了嘴巴,朝着一旁的厂房躲进去。 来人是两个男人,一个黢黑,一个清秀。 黢黑的那个拉着清秀的,最里喊着阿俊想死我了,清秀的那个却在左右查看。 确定这个点大家基本在开大会学习精神呢,才松了口气,没好气的锤了黢黑的男人一拳。“你干嘛呢,不是说了在外面我们要小心点吗?” 要是被人看出来了,搞不好他们两个会被人批死,抓到牢里面去,治一个有碍风化是逃不了的。 “大家不是都学习精神去了吗,怕什么,我还不是看到你整天在梅红和那个张婉婉两人之间纠缠,担心你被人家勾了魂去了?” “我那还不是为了给你弄个药厂正式工的名额,你要是不要,我马上跟张婉婉断了联系,梅红那边我也不稳着了,让她早点嫁人,不要她给我们当靶子了。” 黢黑的男人也就是说说:“别别,都是我不好行吧,今晚,来我那儿?” 清秀的男人脸上浮现了一点向往,那档子事,他也挺久没做的了。 “行吧,买点酒买点肉,别光想着占老子便宜。” “哎呦,好嘞,先来亲香一下。” 啧啧的水声响了好几下,让林夕翻了好几个白眼。 等到外面终于安静了,林夕才走了出来。 刚才这两人…… 应该不是她不单纯的腐眼看人基,而是这两人就挺基的吧。 不过,她似乎听到了张婉婉的名字,还有阿俊这个称呼也有点印象,一下想不起来是谁。 亲戚,还是同学? “那边的,你是谁啊,怎么这个点还在这里。”有人由远及近,林夕抬头一看,乐了。 这带着个袖章的,不是沈向萍吗? “向萍,是我。”林夕挥挥手。 沈向萍走进了才发现这人是林夕:“林夕啊,你啥时候回来的,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前几天回来的,今天想说来见见你们,没想到迷路了。” 沈向萍噗嗤一下笑出声:“这么点地方你也迷路,来吧,跟我走,张婉婉她们在办公室呢,她们也念叨你好几次了,听厂长说你也办了药厂还准备跟我们药厂合作?” 林夕一一回了,和沈向萍来到了厂长办公室,张婉婉和一个白兔一样的女孩子在这里帮着整理东西,见到林夕跟在沈向萍身后过来,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林夕?”张婉婉站起身,拍拍手,将手上的灰尘拍下,朝着林夕走过来。 林夕和她握握手:“好久不见。” “是有点久,走,去我宿舍,请你吃东西。”张婉婉对人好的办法就是请她吃东西,见到林夕也不例外,四个女生变换场地,朝着宿舍去。 林夕本来想问直接离开会不会不太合适,结果路上听沈向萍说托张婉婉的帮忙,她进了工会,白玲也成了正式工,就将那句合不合适噎回去了。 哪里都有人情关系,也有一些潜规则。 药厂的厂长和员工们都没说什么呢,她也不用瞎操心了。 上楼前,白玲看到了谁,撞了撞张婉婉的肩膀:“看,你对象来看你了。” 提醒 白玲的声音不大,她似乎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 但是几个姑娘站得都比较近,林夕自然也听到了。 林夕顺着白玲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两个勾肩搭背的男人朝着这边走。 一个黢黑。 一个清秀。 那个黢黑的揽着清秀的,看上去大大咧咧,一点看不出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可这落入别人眼中是好兄弟开玩笑的话和动作,在知道内情的林夕看来,却令她作呕。 这两人,不就是之前亲香亲香的两位男主角吗? 那个清秀的就是阿俊,林夕心道,难怪自己之前觉得这个名字熟悉,现在倒是多了点印象,之前张婉婉被人陷害过敏,好像也是个女的为了阿俊,因嫉妒生恨害张婉婉的。 没想到张婉婉还是跟这个人走到了一起。 林夕看着张婉婉,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今天听到的那一幕说出来。 张婉婉的男朋友阿俊,九成九的可能,是个同。 其实接受过后世的大数据的熏陶,对于同性之间的爱情,林夕并没有鄙视的感官在,毕竟后世是很讲究选择自由的。 搅基也好,同志爱也好,忘年恋也好,都是个人的选择。 毕竟某位伟大的数学家,还曾经几十岁高龄示爱十六岁妙龄少女,还传为佳话。 但是阿俊这明明天生不喜欢女人,还在两个女人之间周旋,这就太恶心人了。 “婉婉同志。”林夕正想着,那个阿俊已经走上前来,看着张婉婉的眼神直白,表情也带着恰到好处的腼腆,俊秀的脸上飞起了一抹红晕。 婉婉也爽朗的打招呼:“啊,你飞哥也在啊。” “嗯。”阿俊兴高采烈的样子,似乎因为张婉婉跟他说话而高兴:“晚上一起看电影不。” 张婉婉看了看林夕,大概是觉得有朋自远方来,应该好好招待,至于看电影随时都能看,就婉拒了这个提议。 而且,张婉婉知道阿俊的家里其实没那么多钱,过的还是比较节俭的,就打算回头问问姑姑姑父家里有没有电影票。 他们和影院的人熟悉,时不时能拿到几张不要钱的票。 “这是哪位,之前倒是没见过。”黢黑的男人注意到了林夕,出口问。 林夕强忍不适:“我叫林夕,婉婉的朋友。” 黢黑的男人哦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视线在林夕的身上扫视了好几眼。 着重在林夕脚上那双皮鞋上看了一会。 眼下虽没什么男女大防,但是未婚的女性一般都比较害羞,很少会直视跟她说话的男人,起码视线是很少对上双眼的。 林夕对这两人完全没有羞涩的意思,处于局外人的身份,让她毫无顾忌的盯着这两人的举动。 这一看差点没吐。 因为那个黢黑的男人,隐晦的捏了一下阿俊的臀部。 林夕没眼看,转向了别处,张婉婉见状以为是林夕待得无聊了,就跟阿俊告辞。 阿俊很有礼貌,站在原地目送自己的对象离开,只是当几人走出了阿俊的视线,他的表情就松弛了一点:“飞哥,那个林夕那么好看吗?” 飞哥嗤笑一声:“这几天留意一下你的对象,以及这个林夕。” “为什么?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想起林夕白净的小脸和沉静的气质,阿俊心里就有点膈应,那姑娘那么大胆,一直拿眼睛看他们两个大男人,没有女孩子的娇羞,也不知道飞哥看什么看。 “你见过那样盯着我们看的姑娘?”飞哥痞痞一笑:“这姑娘有点东西,她有可能看出我们两的关系了,反正这几天小心点就是,要是她想说出去……那我们就……” 飞哥在阿俊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姑娘们这边,正好走到了宿舍楼下,楼梯不宽,一次差不多两个人并排走稍微宽点。 林夕坠在身后,和沈向萍一道,心里带了事,林夕几番欲言又止。 进了宿舍,张婉婉拿了很多零食出来,林夕没吃多少,就接了一块江米条慢慢的啃。 “你这次回来还是办公事吗、”张婉婉好奇。 林夕将嘴里的东西吞下去,白玲去倒了几杯水过来。 其中一杯递给了林夕。 林夕:“刚参加一个学习会,请了假回来看看爸妈,这不也一年没见了么。” “是会想家的,那你会在这里待几天,回头我找几张电影票,我们看电影去啊。” 沈向萍开她玩笑:“你不跟你那阿俊哥哥去看电影了,我们几个大灯泡去哪成,你还是找几张票给我们三个就好,我们三个去——” “向萍!你坏死了。”张婉婉作势要去扯沈向萍手里的零嘴,嘴里喊着:“不给你吃了。” 沈向萍赶紧护着怀里的零嘴:“哎哎哎,这到了我手里可就是我的了啊,不兴抢回去的。” 林夕看了一眼白玲,这姑娘上次能早一步看出那位梅红的异常,不知道这次能不能也看出阿俊和那位飞哥的异常。 毕竟有些事,作为朋友的白玲来说,应该比她这个在张婉婉面前只出现过几次的人要来得更加真实,也更管用。 思及此,林夕试探的开口:“我在北省,听到过一桩八卦闲事。” 打闹的沈向萍张婉婉两人看了过来,坐下来听故事的样子。 “有一对夫妻,他们五六年都没孩子,终于存到钱了,来医院看,但是大夫说,两人的身体都没有问题,反而是检查到男子的肛肠有些炎症……” 林夕看着几个懵懂女青年的脸,坚持说道:“后来,这对夫妻出名了,女的拿着刀追了男人几里地,差点被人直接砍废掉。” “怎么回事啊,这生孩子是缘分,哪里能就抓着一个人来发|写自己的怒火呢,这女的太不懂事了吧。”张婉婉觉得这女的有点不讲理;“后来怎么样了,派出所抓人了吗?” “抓了,女的因为伤害他人被抓了,男的也被抓了,有伤风化。” 除林夕外的三个人面面相觑,觉得这派出所是不是有点不讲理,光抓女的。 电报 林夕深吸一口气:“因为这男的,不喜欢女人,偏偏和女人结婚,他早就给自己结扎了,这样是生不出孩子的。” 沈向萍和张婉婉都惊讶的眨眼,嘴里尽是对这种事的惊讶和好奇。 只有白玲,追问了一句:“那,那肛肠炎症,是什么意思。” “因为对于两个心里想做夫妻的男人来说,那地方就像女人的那里。”林夕说完,沈向萍就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林夕一边将她的手扒拉下来,一边看白玲发白的面色。 林夕心道,自己果然没猜错,白玲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 她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白玲要不要帮她的朋友提前脱离这个苦海,她多说无益。 “要死了你,说这样羞人的话。”饶是沈向萍已经结婚知道男女之事,也被林夕这番话给惊到了,觉得林夕真是太大胆了,竟然说这样的话。 林夕应付了两句,几人也约好了后天周末大家看看电影啥的,这才没继续闹下去,都各自分开了。 因为沈向萍回家陪老公,林夕也早早就离开了,晚上,宿舍就白玲和张婉婉两人睡。 白玲翻身了好几次,还是睡不着,林夕的那些话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她是从炎症这个回答,确认了阿俊的不正常。 她亲眼见到过飞哥带着阿俊上医院,两人出来的时候,阿俊龇牙咧嘴的,捂着屁股,飞哥的表情非常的……白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很宠孩子一样的表情,还带着一种得意。 白玲是因为看病去的,进去之后在等医生,就听到了两个护士在那边念叨这男的肛肠炎症,是不是辣椒吃多了,拉得肛肠都出毛病。 当时的她还没想那么多,只觉得阿俊和飞哥的感情太好了,男子一向都要脸面,阿俊那里有问题,都是飞哥陪着的。 现如今被林夕这么一点,她倒是立刻想起这件事了。 如果说男子和男子,可以做那种事,那么那天她看见的,可能就不那么单纯,而且林夕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吧。 难道是也发现了什么端倪。 白玲忽然起身到下铺。“婉婉,你真的喜欢阿俊吗?” 婉婉还没说,坐起来说是啊,两人都快结婚了。 白玲咬着下唇:“可是阿俊以前,都不排斥梅红的接近,你真的能做到以后都不想起这件事吗?”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说阿俊和飞哥的事情。 “那个啊,阿俊早就说不理会她了,是梅红自己死缠烂打的,上次阿俊哥为了我还驱赶梅红来着,我都没见过他那么凶,都是为了保护我不被红梅欺负。”婉婉眼里都是迷醉。 白玲叹了口气,还是慢慢来吧。 这件事林夕没有一直记着了,毕竟自己和张婉婉也没什么关系,她提个醒差不多,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就不合适了。 过了两日,林夕正在家里给爹妈准备午饭呢,虽说她做的不是很好吃吧,但是舍得下料,吃起来也还不错。 刚将菜端上来呢,张菊慌里慌张的拿着张纸回来了,拉着林夕就要往外面走。“林夕,快点,跟妈妈走一趟。” “妈,你这忽然拉着我上哪里去啊。”林夕问道。 张菊似乎被这句话给提醒了,连忙问:“小夕啊,你好像有个药箱是吧,在哪里,跟妈走。” 张菊一边说,一边眼睛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 林夕还没见过张菊这个神情,也不敢多问拿着药箱就跟要跟张菊走。 只是张菊自己却清醒过来了:“惠安农场离这里两三个小时,也不知道要去多久,对,应该先收拾两件衣服,跟你爸说一声,这样,你先去拿药箱,拿你自己的衣服,妈马上回来。” 张菊最初那阵慌乱过后,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出门去找林一平了。 路上碰见林来福,她也只能当没看到,眼下可没心情跟他说话打招呼。 林来福见她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别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了吧。”林来福眼珠一转,他就说林夕标榜自己是什么大夫,又年轻有为的人人在外生活,好端端的怎么会回来那么久,这下是遇到麻烦了吧。 他得赶紧跟爸妈说一声,万一是跟钱有关的麻烦,自家可帮不上什么忙,赶快躲两天。 张菊已经走到了食品厂门口,差不多时间下工的林一平也来了,张菊带着哭腔说了来龙去脉。 张菊只生了一个独生女,但是她自己不是独生女啊,不过她也是家里最小的,可想而知她爹妈都多大了,因为老人家年纪渐渐长了,又没和张菊在一起生活,跟着家里的老大去了惠安农场那边做事,张菊是请大哥每过三个月就给她发电报,报一下平安的。 就像之前林夕不得不下乡,家里知道了也准备了东西给张菊寄过来,张菊正好一并整理了给林夕送过去,当时,林夕还因为这个丰富的包裹,被李红梅和江百合给泼脏水了,可见包裹里的东西是多不好得的东西,但张菊娘家照样准备了送来了。 张菊和娘家一直是有来往的。 只是这次的电报,情况却不是那么好,张菊老娘张细妹,前不久跟农场的一个女管事一起割野菜,被一个调皮的孩子一撞,闪了腰,本来大家都以为贴一下膏药就好了,没想到都小半个月过去了,张细妹的腰部和腿部都出现了麻痹酸痛,甚至不能翻身。 他们眼看着张细妹的精神一点点消磨了,再也不管张细妹说什么年龄到了该往生了,赶紧送去了诊所看,结果里面一个大夫说张细妹这是要中风瘫痪了,还说严重的话活不了多久了,吓得张细妹更是瘫在床上不动了,死活不肯依从大家的话带去张菊那边的医院看。 在一辈子为了儿女劳作的淳朴老太太眼里,她儿女孙子满堂,都是孝顺人,一辈子也就过的挺满意的了,不想再拖累小辈,就默默在瘫在床上,吃饭都不想吃了。 惠安农场 张细妹的大儿子,也就是张菊的哥哥张勇一看这情况不好,只能瞒着老人给张菊发电报了,张菊一听老娘摔了又被诊断是瘫痪,还摆出不想活了的姿态,哪里能冷静下来。 在张菊的心目中,她娘可是顶顶好的老人,从小到大都没亏待她这个闺女,她嫁到城里了,老人家也从来不到张菊家里占便宜,有时候城里供应不上,她妈还会倒贴,让大儿子送点东西过来。 对比林一平的妈,张细妹简直是个仙女儿一样的善良美好的人了。 也难怪张菊火急火燎的生怕妈出事了,纯粹的孝顺之心让这个一向冷静、也有自己生活节奏的女人失去了主张。 林一平听完媳妇的话,赶紧拉着媳妇回去了,他是没办法跟着媳妇走,眼下厂里正忙,他走了不合适,只能将家里的钱票都拿出来。 说了:“老人家的病但凡有一点希望,咱们都给看,钱票你先拿着不够你再给我打电话,要是要送到我们这看大夫的话,我去接你们。” 张菊应下,拉着闺女两人一人提着个包裹急匆匆地走了。 到了车站匆匆买票上车,路上,张菊问林夕是跟谁学的医术。 林夕说自己学点,跟老中医学点,然后到医院再学点,就成了。 林夕说得轻描淡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享有了三年学习,还有海量文献资料熏陶出来的专业人士,前世她甚至还拿了执业药师的证书。 张菊又问:“那,老人的病你也看吗?” 林夕点头;“外科、皮肤、儿科妇科这些都有学习,要是脑内和肿瘤,可能就没办法了。” 这些方面不是她能接触到的。 “妈,外婆那边到底是什么症状啊。”林夕问道。 张菊的神色比之前和缓多了,也有心思跟闺女解释了一下。 林夕听着觉得这像是神经压迫,也像是骨质疏松,还有点脊椎受损的可能在里面,不过没见到人,林夕也不好断定。 要是骨质疏松,反而是最好的一种情况了。 女人一过了绝经期,骨头里的钙质流失的速度就极快,所以骨质疏松也是老太太常见病的一种。 一路再无话。 车子走走停停又摇晃的,上下了两三波人,才堪堪抵达农场所在的小镇。 林夕没有立刻起身,等下车的人都起来得差不多,最后一个下车的路过她们旁边了,她才站起来。 挤来挤去的不说难受,这车上越是拥挤扒手这生物还越多,林夕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出于谨慎在里面。 好不容易下了车,害得走上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农场。 从小镇出来,一路上都是土地,深一脚浅一脚的,林夕许久没走过这样的路了,等张菊说到了的时候,林夕不自觉的锤了锤小腿,转动了一下脚腕。 “那里就是惠安农场了。”张菊松了口气,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钢铁拱门,下面的木栅栏上用白漆写着惠安农场四个大字。 这是一个非常宽阔的农场,里面有人耕耘有人在走动,门口站着几个汉子,张菊似乎认识,眯着眼辨认了一下赶紧喊了一声:“大哥!”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汉子转头看过来,张菊紧赶慢赶,拉着林夕过去:“大哥,我来看看妈。” 张勇惊了没想到妹纸直接回来了,带着张菊往家里走,一边还看林夕:“这林夕吧,哎呦,上次见还是五年前,长大了长大了,像个姑娘的样儿。” 林夕抿嘴笑笑,叫了一声大舅。 几人在一处半泥半石头的屋子停下了,屋子一连排,共有六个房间左右,但是看着有个妇女手在围裙上擦擦走出来,林夕估计有一间是灶间了。 张勇媳妇带张菊看婆婆去,却见张菊拉着林夕的手,低声问了句什么。 林夕了然,难怪妈妈一路上都在问自己的医术是跟谁学的,学的有没有关于老人病的。 原来打着要自己过来给外婆看病的主意。 她上前看了看老人,见她神情灰败,眼睛半阖着,看样子还真像是快要归西的老人。 林夕伸手给她把脉,又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再问问张勇媳妇一些情况,初步判断这是骨质疏松,外加抻着了。 治疗起来需要的时间长,能稍微改善一点,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必死的绝症,林夕觉得外婆这个样子,完全是自己给自己做的心理暗示。 要想调节,还需要心药医:“外婆,这个没啥,我这边有药厂的特效药,吃一段时间就能好了。” “什么!”张细妹的眼睛蓦得瞪大:“特效药?吃一段时间就好?” 身旁几个靠近看林夕做啥的张勇等人也惊讶的问:“林夕这还真当上大夫了啊。” 原本他们还以为张菊说的下乡还能做大夫,只是个卫生员呢。 林夕点点头:“不是特备严重的事情,就是以后重活累活都不要做了,药也常备着,那虾米什么的磨成粉来做菜,还有就是……” 林夕讲了不少注意事项,张勇媳妇恨不得拿笔来记住,林夕从自己药箱里掏出几何钙片,以及壮骨颗粒,都给外婆留下了,不是没有更多的东西,只是药箱就那么点大,再多的,说出来也不合理。 好在她以前都会处理一下一些药片的标签和日期,此时拿出来倒是省事了。 张细妹也不眯着眼绝望了,就吃了两片味道还怪好的药片,她立马觉得浑身是劲。 “这药真管用。”大家亲眼看着张细妹脸色的变化,还以为真是什么神药呢,一个个都凑过来看,问张细妹现在是不是舒服多了。 张细妹点头承认了。 这些药,林夕都交给了张勇媳妇,也就是她的舅妈:“这些先放您这,回头我留个条子,怎么吃,吃多少,什么时候吃,我都记下,您放心。” 张勇媳妇点点头,把药收好就要做饭去。 林夕就先给张细妹拔罐,推拿,吃饭的时候,张细妹能满满坐起来在床上吃饭了。 教女 眼看着老太太的气色好起来,精神也没那么差,一家人稀罕的说林夕是神医。 这个名头,林夕担不住的,几个人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才小声说了,老人家这样的精神气儿,主要是听到那大夫的断言,自己先告诉自己活不下去了,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这天天想着我下一刻就要死了,可不就做什么都没劲了吗? 要知道医学界也是有不少奇迹的,同样癌症病人,有的人忧虑、暴躁,让自己的病情恶化得更快,有的人出去游山玩水一趟反叫病情和缓,人还多存活了一段时间。 就算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那也是一种心态不是,换个词这叫做随遇而安。 这老太太一事,就算这么解决了,林夕说等回去了之后,会想办法再弄一点回来的。 在农场生活的张勇几个,才彻底知道自家妹妹的独生女这是出息了,又是什么医院的大夫还有个主任的头衔,又是经办药厂的,就算林夕一直在说只是经手办理前还是大家凑的,那也足够他们稀罕这件事很久了。 “都说这养儿防老,那时候妹妹你受了不少苛责,被那老婆子……”张勇喝多了,原本想说说林一平他那个妈以前做过的事儿,但是见张菊使了眼色,就拐了个弯:“不管怎么说,你家闺女这是出息了,现在就等着她早点结婚,给你生个外孙外孙女带带了。” 张菊笑笑:“那感情好,我四十几座外婆,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了。” 林夕被调侃得不行,按照她的想法,二十五六再生孩子也不会晚。 只是这话却不能说,大家都觉得新媳妇是过门就能生娃的,这念头占据了绝大多数人的思维,林夕也不辩驳,任由他们借着酒,抒发一下这段时间的紧绷。 晚上睡在小单间的床上,张菊就醉醺醺的说起了以前的事儿。 她嫁给林一平的时候特别小,还怕痛,觉得光是生一个林夕就已经足够了,再不想受罪了,林一平呢,也是个老好人,以前觉得自己可能都要找个二婚的大龄女人凑合过日子了,没想到还叫他找到了一个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对张菊是很宠的,就答应了。 这么多年来,两人都没孩子,是因为林一平早早就结扎了,这件事是瞒着的,没说出去,要不然大家的唾沫星子还不把张菊给淹死了,大家都觉得生孩子是很常见的事儿,怕痛就不想生第二个这理由要是传出去了,各个都会说张菊矫情。 不过饶是夫妻两个屋子里事自己商量解决了,林一平的老娘在林夕三岁上下,见张菊还没开怀,就开始了,不是让张菊吃什么补药,就是让张菊抓这什么黑蚂蚁吃,再不然就是要扯着张菊满城找大夫治治她的“病”。 是的,她觉得要是夫妻两个之间生不出第二个孩子有问题的话,一定是儿媳妇的问题。 还是林一平忍无可忍了,爆发了一次,才让林老奶消停了,但是还是时不时的敲边鼓,再后来林夕都十几岁了,林老奶才换了个主意,让他们两夫妻把林来福当儿子养。 不仅如此,林老奶又借着林一平当初那个其实可以自己解决、偏偏二贵自己冒名定罪的事儿,给拉出来占个道德点,时不时的敲诈夫妻两个去养林二贵的一家。 “还好你爸人老实,但是知道好歹,我尽量给他们那边满足一些需求,你爸就觉得亏欠我的,凡事也没跟我争输赢,你爸说了,跟妻子吵架,吵输了没面子,吵赢了没意思,左右都是两个要过半辈子的人在掰扯,伤了感情得不偿失。” 林一平现在也五十几了,年近五十的时候那方面的心思也少了,总之两人都是只要这么闺女就好,这是私密事,张菊今晚倒是没说,再醉,有些话还是不会说出口的。 “反正闺女啊,妈看着你现在也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不过女人在外面再强,对男人再放心,也还是要顾及男人的需求、男人的面子,这样他才会将心比心,反正做女人啊,都不容易。” 张菊喃喃了很久,才昏昏沉沉睡去,林夕打了水给她擦擦脸,自己也洗脚了才上床躺着。 张菊的话,她认同一些,但是同样的位置上,她不会叫自己受那么久的委屈。 哪怕对方是沈廷余的妈,她觉得要是对方不好,自己面子上做得过去就好,大不了出来住,就沈妈妈那个样子,还装病赶走她,她心眼不大,觉得自己这件事能记得挺久的。 这样的婆婆,以后别的先不说,自己要是生了孩子,就不能叫这样拎不清的人带了。 开春三月,闽市的天气尽管比北省的要好多了,没那么冷,但是也没有虫子出来活动,外面静悄悄的,只有丰盛。 次日上午,张菊醒来,不好意思的问林夕她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亲妈对闺女有啥不该说的,您说的都好。”林夕给她端了洗脸水,两人洗漱完吃了张勇媳妇准备的早饭,张菊就陪着老人家,林夕也给她看了看身上,这一看就觉得一个家庭和不和谐,看老人家生病后的卫生就知道了。 摔伤抻着快一个月,老人家身上干干净净的,显然都时常被清理,虽然有些老人味是没办法消除的,但是也可见张勇媳妇的用心了。 看来母慈子孝不但应用于亲妈儿女,也适用于婆婆儿媳。 因为妈看着没啥事了,张菊也惦记自家老林呢,待了两天就离开了,回到家里发现婆婆和二贵一家都来了。 见到母女两风尘仆仆的,这群人不但没有问一声,竟然还拦着她们:“有个事找你们。” 张菊皮笑肉不笑:“等我把我娘家送的吃食放好再出来。” 说着就拎着一袋子张细妹张勇他们给的东西到自己房间去了,因为带了气,还故意锁了门才出来。 这个举动看得在场的人眼皮一跳。 上赶着找骂 这是想说,她就是故意防备她们是贼偷来家里抢东西是吧。 一家人,至于这么个样儿摆出来吗,当谁稀罕那一袋子破东西呢。 林一平也挺不好意思的,因为今天他妈和弟弟一家都好言好语,就是来求个事儿,也不花钱,不占便宜,还给他带了一包烟。 再加上小花挺着个大肚子,他这个做大伯的,也不好硬拦着,所以他一时没抵抗住,就让他们进来了。“张菊,都是我不好。” 一听这话,张菊气就顺了,还好知道是他不好,要是敢跟自己呛声要求自己放尊重点,那今天谁都别想好。 林夕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坐在亲妈身边,她相信亲妈的威力的。 不是泼妇的撒泼才有威力,当家主母的果决和讲理,清楚的逻辑思维,也是一种威慑。 “那个,老大媳妇啊,你出去给你妈看病了?” 先开口的是林老奶。 张菊点点头,承认了这件事,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嗯,已经好转了,就是要将养着。” “哦,这样啊,是不是林夕给看的?”林老奶又问。 林夕觉出味儿来了,这是打算将主意放到自己头上了? 也不知道这次是打算做什么,要药?还是谁要看病? 林夕都猜错了,林老奶要的,是林夕测男女。 “我又不是算命的,哪里知道那么多?”林夕才不干这种事呢,生男生女都一样,就林老奶那个架势,不会心想要是个男重孙就生下来,是个重孙女,就打掉吧、。 小花肚子虽不大,但是这孩子是已经坐稳了,这样可缺德了,还伤害母体本身。 所以林夕故意说自己不是算命的。 “哎呦,谁还讲究那些迷信啊,你这个想法可要不得。”林小婶故意批评林夕,反正她见林夕这么优秀,心里就是不舒服。“你还是个当医生的呢,怎么就想着这些事。” 林夕无语,没想到还被他们指摘上了。 “既然不是,你们问我测什么男女。” “这医院大夫难道不会看孩子是男是女?”林小婶夸张的反问:“那你这个医生都学了什么,装模作样做办公室吗?” 林老奶不阻止儿媳妇的话,反而是按着林一平不叫林一平插嘴。 林一平皱着眉,也不好跟自己的弟媳妇吵嘴。 张菊可没这个顾虑:“我闺女学什么关你什么事,也不吃你家粮食也不用你家一分一厘,你吃饱了撑着了来我家特地说这个,怎么,测男女是打算男的生了女的扔了?你要真敢这么做就是丧了良心了!我告诉你,我绝对是第一个举报你虐待妇女儿童你信不信。” 林小婶拍桌而起:“生女的就是没用,就是赔钱货!你看我家两个儿子,给我娶媳妇进来做牛做马的,你有这待遇吗?看看你女儿这个样子,不但没学到本事,男人也留不住吧,这次都没带人回来,我看你是酸了吧,在这跟我吵吵?” 林小婶拍桌,张菊不拍,拍桌子多疼啊,她一巴掌拍在林小婶的脸上:“你嘴巴放干净点,你爹妈生了你,确实是个赔钱货,啥也不会光双腿一张生两臭蛋下来,一家人挤在那三十几平方的屋子里,晚上孩子做点啥都不方便都要分日子吧!” 林小婶正要打回去,被张菊再次一巴掌拍掉:“你是生儿子,是生个带把的怎么了,你生的带把的他当主任了,还是你生的带把的能给你钱花用了?你生的带把给你能的,忘了你自己也是个女的吧。” “是,你是没用,但是你自己没用也不能带累所有的女人的,不是所有女人都跟你一样,只把一个生孩子这个本事挂在嘴边的,谁不会生孩子啊,只是你生的孩子你给不了他们什么,除了教他们厚脸皮占便宜偷钱拿票还会做什么?” “我和一平我们两个虽只生了一个闺女吧,但是好歹闺女需要什么我都供应上,你呢,你大儿媳身上那衣服都穿了四年了没做一条新的吧,这就是你生的儿子给人家媳妇的待遇,你说,你家这带把的除了能站着撒尿,还有什么功能?” 林小婶你你你的手抬起来颤抖了好几次,愣是没憋出张菊那么长一串的话。 林老奶和其他人则是一愣愣的,没想到张菊说话都不带喘气的,被她这么一说,大家心里竟然一闪而过一个念头,这话,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林小婶的大儿媳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实是四年前相亲准备结婚的时候,自家婆婆从大伯娘这里占便宜占去的,因为衣裳颜色鲜亮,就拿来做了她的新嫁衣。 在闽市这边的风俗是,婆家要给新娘子准备新衣裳,算是迎接她来家里生活的礼物,还有十六块六的彩礼,六包点心,六十六个蛋。 但是除了新衣服的布料是从林夕家里扣出来的,六包点心也变成了六个罐头,还是林家出的,就连那十六块六,都有十块是林一平家里借出去,然后收不到还款的。 大儿媳想到这些,面皮就红了,转身先抱着孩子走了。 “哎哎哎,你走什么啊。”林来福的大哥林来地转身追了出去。 他们两个多少还是记得点大伯娘家在他们结婚的时候出的力气,还有他们的好,因此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因为接下来肯定气氛不会好到哪里去。 给孩子测男女是假,他们爹妈(公婆)都是带着别的目的来的。 两人刚走没多久,屋子里林小婶却是憋红了脸:“你打我!” 张菊点点头:“你先骂人的,嘴巴脏就要洗洗。” 张菊总结:“就没见过你们这种上赶着找骂的,是平时的日子过的太悠闲了?” 林夕做好了准备,也站起来了,她担心林小婶和林老奶忽然暴起伤害张菊那可不美。 没想到林小婶只是气呼呼的流眼泪,还看向了林一平:“大伯子,你就眼睁睁看着?” 林一平也被妻子的爆发给震慑住了,脑袋一抽回道:“要不,我把眼睛闭上?” 下限 屋子里其他人:…… 林夕好悬被直接笑出来。 忍笑是真的忍得很辛苦的。 林老奶不想看这个局面僵持下去了,就对林一平打柔情模式:“既然你家林夕,没办法帮小花肚子的孩子测性别,那你就拿点东西补偿一下小花吧,也不要你钱,我们来福是个有本事的,你只要把你那个工作名额啊,给我们来福就好,我们来福会挣钱给小花用,反正你们家闺女不是出息吗,也不用你们的名额,另外一个名额……到时候再说吧。” 这次厉害啊,不要钱要工作名额。 林老奶还没说完呢:“我们啊也不白拿,反正你这个年纪了也该退下来了,这样,我让二贵家的吃亏点,给你们二十,不三十块,怎么样!” 张菊直接将门打开:“出去,要饭也不是这个流程,这年头要饭的都要拿着个碗说着吉利话才有人施舍呢,你们倒好,上门来骂人又找骂,还狮子大开口,二三十块买一个工作名额你们做梦呢吧,你们是拿别人的血汗钱不当辛苦钱,你们自己的钱就是镀金的是吧。” 林老奶忍不住了就想撒泼。 要不是为了这工作名额,她也不会眼巴巴过来,给大儿媳妇这样羞辱,什么要饭的,什么别人的钱,这明摆了不给钱的。 林二贵也愣了,他看着自家大哥竟然纵容大嫂的样子,忍不住出口:“大哥你看嫂子这,是不打算认我们这门亲了啊,怎么能那么说话呢,我们这不都是一家人吗?还说我们偷,我们家哪里有人偷了,说这话是要负责的。” 林来福不自在的调整了一下坐姿。 “一家人?呵呵,你们向我们家伸出过帮手吗,远的不说,我们林夕下乡,你们这些亲戚这些一家人,有出过一毛钱?有想过我们是一家人?” 张菊可真是不想再被那么恶心了,好不容易这婆婆阴差阳错用五十块钱和两床被子给买断了当年所谓的恩情,她可不想继续被林家老二一家这样继续讹诈,她就算有钱就算是双职工家庭,也没林二贵一家什么事。 “滚!别让我用大扫把打你们一顿,滚滚滚。”张菊都无语了,每一次,林二贵还有她婆婆都能刷新她的三观和下限。 原本以为她们也就要要东西借钱不还,没想到现在工作名额都盯上了还三十块买,真好意思说得出口! 先不说她们那句反正林一平老了,就说林一平一个月的工资都不止三十,那些人的钱还真是镀金的了。 林老奶气的不行,眼看着就想翻白眼躺下了。 林夕已经好整以暇的拿着一个针灸包:“我别的没学多少,这扎人可做得顺手,专治晕厥。” 意思就是要是林老奶要是想躺下去,她手里这十几根长长短短的针就要扎下去了。 一场所谓一家人的聚会不欢而散。 张菊哼了一声进了屋子,林一平又觉得不好意思放了人进来,又想探听一下岳母那里怎么样了,急吼吼的跟进屋子里。 林夕双肩一耸,回了自己的屋子整理东西。 本以为林二贵一家的事情解决了,她在闽市也碰不上什么极品了。 然而生活告诉了林夕一件事,凡事不要放心得太早,极品这东西认路的。 沈向萍来林夕家里做客了,她也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除了问林夕买点补身体的羊奶粉给家里人,也带来一个消息。 还说让她以后别去药厂了,林夕一问才知道,张婉婉执拗的要和阿俊在一起,因为阿俊说林夕对他表白,张婉婉竟然也信了,还准备找时间来质问林夕,并且不让林夕跟药厂合作了, “我也不知道婉婉是哪里的毛病,偏偏对阿俊死心塌地的,我都看见那个阿俊跟梅红还有联系,两人也是亲密得很,不知道婉婉为什么要这么做。”沈向萍也劝过,但是那个婉婉中邪一样,她也没办法。 林夕也是无奈,不过人家愿意相信,自己却不能忍下这个名头。 就阿俊那样的,她可看不上。 “没事,等她来了,我给他看我对象的照片。”林夕说道。 上次两人的大头贴照片洗出来了,虽然两个挨蹭的大脑袋在这时候的人看来不伦不类的,但是照片上两人的五官看得清楚,姿态也亲密无间,相信这个能摆脱自己喜欢阿俊的这种恶心的言论吧。 至于药厂合作,也不是她婉婉能一手遮天的,她姑姑帮衬她是一回事,厂里的运营她应该也插不了手。 而且……她也不受掣肘。 林夕对沈向萍说出了自己跟人合办开药厂的事情。 沈向萍先是一惊,随后也释然了,去年就觉得林夕是个有本事的,年纪轻轻管理了医院和药厂的渠道,如今听她说合办药厂,竟然也不觉得惊讶。 “药厂是公家的?” 这年头可不兴什么私营,私营存活不了还没有什么补助,一般的厂家和单位也不会接收私营的地方出来的产品。 林夕笑而不语,这东西的好坏,其实才是硬道理,而且要论人脉,李一林有人脉,卫生局也有人脉,还有章团长、顾连长他们,愣是帮夕阳红药厂的前期销售打出了一片天。 再加上平安医院林夕出品的口碑,药厂目前着实不会发愁销售的。 沈向萍离开了,回了药厂见到门口姿态亲密的阿俊和婉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绕路了。 看着沈向萍故意不跟自己打招呼,婉婉心里也不好过,但是想到林夕作为沈向萍的朋友,又认识自己,却不要脸的跟阿俊表白,她心里也存了疙瘩。 她跟阿俊,可是没有了距离的一堆准夫妻,林夕,怎么能这样子呢,不是说有了对象了吗? “阿俊,你什么时候娶我,万一我肚子……”婉婉害羞的没说下去。 阿俊笑笑:“别着急,我正准备惊喜给你呢,我想给你一个好一点的婚礼,给你准备多多的彩礼。” 婉婉心里甜甜的,被阿俊送到了宿舍楼楼下。 “上去吧,我不想叫你看着我的背影。”阿俊温和的说道。 一转身,却已经是嫌恶的表情,一个破鞋,还要求那么多。 而且,还不是他穿破的破鞋。 江百合为难女工求接触 平安镇,棉纺厂 江百合一身女领导的装束,踩着小皮鞋,故作姿态高雅的在棉纺厂的车间里巡逻,可视线却时不时在沈廷余的身上打转。 那目光,恨不得将沈廷余拆吃入腹一样。 “沈工,麻烦您跟我解释一下这个是什么原理。”江百合随便指了一台机器:“依你看,这个岗位有必要吗?” 她指向一个妇女,她所在做的工作就是理顺一下出品的布料,成捆之前是需要人工理一下的,这样能防止过多的褶皱,交货的时候也就减少了所谓瑕疵品的数量,这样能很大程度的节约资源,不会弄的库存更多。 虽看着轻松,但是也是个细致活儿。 但是江百合今天是接到别人的举报,说这个是浪费,是虚设的职位,完全没有必要。 沈廷余看了她一眼,说道:“这是理布的员工,我觉得这个工序很有必要。” “不不不,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这个职位简直是虚设,完全没有必要。” “广大劳动人民,需要到更适合她们的岗位上去,而不是做一个侵蚀工厂利益的米虫,这个职位,我认为是虚设的,您觉得呢?”江百合看着沈廷余微微长了胡茬,却还是好看得一塌糊涂的脸,都感觉自己浑身要发烫了。 特别是当自己说话的时候,沈廷余看过来的眼神,简直叫她神魂颠倒都不为过。 “您言重了。”沈廷余不愿将事情闹大,要不然这个妇人的工作恐怕是要掉了。 江百合却不放过沈廷余,死缠烂打要找沈廷余单独聊聊,要不然这个妇女的工作马上就撤掉。 沈廷余不想和她多纠缠:“江干事非要这么无理取闹,我也只能上街道办那边反应一下了。” 江百合露出了无所畏惧的神情,现在的街道办,可是她的一言堂,脸徐婆字那个疯疯癫癫的都被她整得刮了一层皮,还有谁敢说她的半句不是。 不过沈廷余,真是生气的样子都那么好看。 只可惜,为什么不是她江百合的,明明当初大家都是一辆火车下来的,偏偏他就跟林夕搅合到一起去。 江百合见沈廷余不再理她,就直接到厂委,将自己的要求提出,厂委出于无奈,只能妥协。 因为江百合现在还在农机站做事,是孙站长的亲信,沈廷余修理机械的能力是非常好无人可及,但是农机站要是给他们卡卡应该得的机器或者其他相关零件材料,又或者时不时下来检查一下,那他们棉纺厂可别想上工了。 哪个场子的犄角旮旯没有点不干净的东西,水至清则无鱼,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东西,偏偏江百合跟那外国人的放大镜一样,死盯着棉纺厂不放,这一来而去的,大家也看出点门道了。 这日,沈廷余刚下工回去,就在院子外面见到跪了两个小孩,站着四个大人。 四个成年人中两个是老头子,一个是那个理货的女工,一个是女工的丈夫。 女工之所以得到那个活儿,不累钱还多,一方面是她细心,但是细心的人多了,为什么她能得到这个活儿呢,就不得不提她的丈夫了,原本是个烧锅炉的,但是在一次事故里面,瘸了,也毁了半张脸,因此这一家老小就去闹啊,跪啊,事情整得不小。 一个男人上不了工了,就给了个轻松但是钱也比较多的工作位置补贴,这才让这家人过了下去。 这个岗位算是棉纺厂当初对他们家的补贴,如今岗位被停了,他们是打算用同样的办法,让沈廷余去找江百合说好话。 这事,其实也是这一家人无奈,但是沈廷余自己也无奈啊,总不能为了别人的无奈,自己就装作不知道江百合对自己的意思,送上门去任由江百合提出任何他根本就做不到的要求。 他只能说:“你们先回去,在我这里闹事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想象,准备一份材料,我过几天到公社和兵团走一趟,帮你们处理这件事,至于你们耽误的工作日的薪资,我会折算成误工费给你们的。” 二十三块的工资,按照比例几乎是一天八毛左右,他觉得自己上兵团来处理一下这件事不会超过十天,便说道:“这件事大概十天之内就能解决,你也可以回到岗位上了,至于这十天产生的误工费大概是四块钱,我可以先补给你们五块钱。” 这女工一听还要去公社、兵团,腿都要软了,死活不答应沈廷余的要求。 “求求你了,就可怜可怜我们吧,那个干事都说了,只要你去求情,她马上就把我的工作给调整回去,还给我补贴二十块,求求你了,沈工,沈先生!” 两个跪在地上的小孩也一起求情,哭哭啼啼的。 沈廷余忽然鸡怀念起自家林小夕了,要是她在,绝对有办法应付这种人。 想起林夕,沈廷余似乎也镇定了一些:“不想让我报警抓你们的话,最好马上离开。” 沈廷余也不跟这些人多费口舌,他已经说了解决的办法,也愿意就江百合针对他这件事,给予无辜的女工一个补偿,没想到她们竟想着江百合那所谓二十块补偿的承诺,觉得沈廷余给的误工费少了,贪心不足的人,从来都不需要怜悯。 几人愣了一下,没想到看起来好说话的沈工,竟然那么严厉。 女工嗫嚅了两句,到底是没敢继续纠缠,只能拉着两个还想胡搅蛮缠的老人家离开。 看沈工那个严厉的样子,只要他们敢继续闹下去,结果一定不会比沈工安排的好。 要是两边都没了指望,那就是两头空了,这是万万做不得。 想清楚的女工回去了,江百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左等右等,愣是没等到沈廷余过来找她“商量”那位女工的事情。 江百合脸色一黑,手指甲抠着桌子,发出了刺啦刺啦尖锐的声音。 沈廷余,我就不相信,哪个男人能真正的拒绝女人的投怀送抱! 安国萍的提醒 接下来好几天,江百合都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接近沈廷余。 这个浪里浪气的样子,引起了孙科的嘲笑。 江百合冷眼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江百合手里有个东西,想在这人身上先试试效果,看看会不会有副作用。 她给李红梅打了电话,李红梅战战兢兢的,问江百合要做什么。 这是想起之前在街道办,她抛弃了江百合出卖了江百合的那件事。 江百合笑笑,温和的说:“那件事啊,小事儿,我倒是因为那件事得到了大福气,现在是街道办实权者了,还在农机站做着副站长呢,我可算是发达了,这不是正想感谢你吗?” 李红梅刚开始不信的,可是江百合之前的愚钝还有两年来江百合一直被她利用得团团转的场景,一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还是忍不住去见了江百合。 江百合果然是出息了,还给李红梅买了的确良和布拉吉,小皮鞋也到槐林市买了一双价值二十三块的牌子货给她。 几番见面,江百合都用送礼物给李红梅,倒真像是要感谢李红梅当初的离开,成全了她的升职加薪。 李红梅本身就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得了东西,就开始要吃的要票,要钱。 江百合都满足了她,终于是取得了她的信任。 短短七天,就让李红梅工都不想上了,只想着来镇上找江百合。 知青院里,安国萍注意到李红梅的不对劲,心道她是不是处上对象了。 不由得替李红梅的对象感到难过可惜,李红梅前几天还在给一个叫林来福的写信,心中亲密肉麻的句子不少,可见两人之间都到什么程度了,这可就是上个月的事情,怎么转眼李红梅就搭上别人了? 出于将近三年的知青情谊,安国萍还是提醒了两句,想让李红梅知道一个道理,种什么瓜得什么果,什么锅就要配什么盖,这些话尤其适合已经飘了的李红梅。 但是李红梅就是不听,觉得安国萍是嫉妒她,还想伸手推安国萍。 后果自然是被安民生骂,被田满瞪了一眼警告她不许欺负安国萍。 “我欺负安国萍?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行了,你们是一伙的,我懒得跟你们掰扯。”李红梅故意曲解安国萍的好意:“反正你就算再眼红,田满也买不起小皮鞋送你,就你们两个,那就真的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了!哈哈。” 李红梅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进屋了,将门甩得砰砰想,新来的两个知青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田满哄着安国萍,让她别生气,对着两个知青却是摆摆手:“你们继续做你们的事儿,不必担心。” 两个知青这才离开了。 田满郑重的看着安国萍:“听我说国萍,这世道马上就要变了,我一定会给你我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安国萍笑了:“说什么呢,世道再难,我们有手有脚有好身体,做啥不是做,吃啥不是吃,我又不图你什么物质上的东西,别听李红梅瞎说,我一点都不喜欢小皮鞋,我就喜欢布鞋。” 田满心里,只觉得又酸又甜。 李红梅前一天怼完安国萍,第二天又被江百合传唤了,兴高采烈的穿好看的新衣服,还抹了唇油蛤蜊油擦手,用花露水在小腿上滴两滴,开心的出门了。 安国萍见着她开开心心的出去,不由得摇摇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不会凭空掉下来馅饼,既然李红梅一个劲儿的朝着死胡同钻,她也没义务去帮衬。 只不过知青团体,在大队队员们的眼中,可一直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要是李红梅做了什么丑事,那大家的名声都要受影响。 到时候工农兵大学名额啊、入团入党啊、回城探亲、甚至是直接回城都有可能受到负面的影响,要不然她提醒都不会提醒一句的。 李红梅见到了江百合,江百合今日却是请她喝酒:“这东西弄来可不便宜,也就给你尝尝鲜,桌上有几个凉菜还有馒头,你先吃,我回头,再找找有没有肉给你带回去补补身子。” 李红梅已经习惯了江百合的殷勤毫不犹豫的吃了,只是吃着吃着,却有点犯困起来。 这,头,咋那么晕乎乎呢。 江百合冷笑一声,又从包裹里拿出了一包药粉,给孙科的搪瓷缸子倒了进去,得亏今天孙科喝的是麦乳精,要不然还真不凑巧了。 等到孙科昏昏沉沉的时候,江百合起身,将屋子里一个技术员派出去一个大队里做检修。 江百合背后有孙站长撑腰,这个技术员不敢不从,连忙拿着工具箱离开了。 江百合吃力的将孙科给搬运到李红梅之前待的那个空屋子里。 将两人的衣服都剥干净。 孙科只是晕乎乎,精神意识还是有点的,浑身燥热之下,见到了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他顺应自己的本能,就伸手摸了上去。 江百合站在门边,边看边幻想着,要是女的是自己,男的是沈廷余,那画面该有多美妙。 她一定会狠狠忘掉,自己的第一次是被孙科这个窝囊废毒舌男给抢走的。 看着手中没用完的药粉,江百合恍惚听到了沈廷余沈廷的叫她百合的声音。 她给李红梅下的,是失去意识的药粉,给孙科下的,是加倍酒醉反应的一种辅助助兴的药粉。 都是从张成功手里拿来的,据说张成功以前的朋友刘喜,就是用这些东西,玩弄了不少姑娘的,如今她亲眼见到成果了,就有点按捺不住,想见沈廷余了。 可惜,眼前的烂摊子一会还要收拾,江百合只能默默的待在这里,等到这两人都惊呼一声,她才故作惊讶的拉开房门,做出刚进来的样子:“啊啊——你们在干什么!” 孙科和李红梅都吓破了胆子,痛哭流涕的在江百合面前求饶,求她放过自己。 要是他们这个样子被外面的人看见了,那他们也不要活了。 在沈廷余门外脱光了衣服 这种事情,轻则被人骂破鞋关押到派出所,重则,会被那些乡亲们给抓起来,绑破鞋,剃瘌痢头,满大街的游走,再扫粪! 他们不要那样的下场。 江百合靠在门板上,手上拿着他们两个的衣服,神情晦暗不明:“让我放过你们,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不,是一人答应我一件事。” 孙科和李红梅见有门,不用马上被人拖出去批斗,连事情是什么,都没听,连连答应了下来。 “李红梅,你答应我跟孙科结婚。” 李红梅还没说什么呢,孙科先反对了:“不行!” “江百合,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和你春风一度的,还差点有了孩子,你不至于让我娶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吧。”这才刚从李红梅的身上下来不到半个小时,孙科就忘记了,这件事上,李红梅几乎是躺尸状态。 而他是就算迷迷糊糊察觉了,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顺势而为了。 李红梅本来也在犹豫的,但是听到孙科这么说,就阴狠的看了孙科一眼:“百合,我答应你,你让我穿好衣服。” 江百合将衣服扔到角落里,李红梅立刻穿起来。 孙科神色讪讪,想起自己衣服也在别人手里,根本就没办法拿腔作调,索性问江百合要他做的事情是什么:“那我需要做什么?” “你……过来我单独跟你说。” 江百合挥挥手,让李红梅先离开了,李红梅要出去的那一刻,江百合阴阴的说:“你要是敢贼喊捉贼,我弄死你哦。” 李红梅捂住嘴,差点尖叫出来。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江百合是不是疯掉了。 她一路跑了出去,发现一层楼都没人,她干脆也不想着喊破江百合和没穿衣服的孙科在一起的事实了,赶紧跑了,回去之后瑟瑟发抖的在屋子里躺了半天才出来喝水。 见到安国萍和田满正在说着什么,田满递出来一支钢笔送给安国萍,安国萍羞怯接下,李红梅后退两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敢看这种画面,也不敢见安国萍。 安国萍,为什么上午不拉着我! 要是你拉着我,我就没事了! 都是你害的我,我不会叫你好过的! 农机站 孙科一个人留在了杂物间,满脑子都是江百合要求他做的事情。 这事,他不做,江百合会像疯狗一样死咬着他不放,还不知道下次会用什么招。 这事,他要是做了,一旦事发,自己也逃脱不掉牢狱之灾。 他想不通江百合让他做那件事的理由是什么,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要点钱要点票不好吗,偏偏要他做那种事。 江百合几天之内就将两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才心情平复了一点。 她这么做,一方面是想试试张成功给她的药到底靠不靠谱,一方面,也想要回报一下红星大队当初对她的不维护不爱护和不公平。 人要是出息了,还不能将以前受的屈辱全部还回去,那出息,还有什么意思? 此时的江百合,已经完全魔怔,将以前割猪草只拿两个工分想成大队的不公平,将自己也是一身本领,红星大队的支书却不把她看在眼里,试做不惜才,将林夕屡次将她怼的狗血淋头,没被她的举报信算计到,视作红星大队对林夕的包庇,对她的不维护。 将自己当初贪图孙科一点钱票,当做是红星大队不爱护自己所以自己寻求爱护被渣男伤害。 一切的错,都是别人的,她江百合不会有错的。 夜深人静,心情激动,觉得自己已经掌控了自己命运,也能掌控他人的江百合,按捺不住的想起了沈廷余。 她内衣都没穿,外面倒是穿着整齐,朝着沈廷余的小院子去。 她敲敲门,里面传来了一点点沙哑的声音:“谁?” “沈廷余。”江百合着迷的扒在门上:“是我,江百合。” 沈廷余皱眉,对外面的江百合说:“很晚了,你请回。” 说着就要转身进屋了,外面却传来了阵阵砸门声:“沈廷余我没穿衣服,你忍心看到我在外面这样吗,要是别人看见我,把我怎么样了,你不会内疚吗?” “那是你咎由自取。”沈廷余毫无感情的回复;“你自己发浪,就怪不得别人。” 江百合桀桀笑了,阴森的说:“要是不开,我就在你门口脱光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解释,我就说你睡了我,把我扔出来了,哈哈,这东西,根本就不需要证据,沈廷余,我给你三个数,不五个数!你不出来,那就鱼死网破!” 箭,是被架在了沈廷余的脖子上! “一、” “二、” “沈廷余,还有三个数了,我真的会说道做到哦。” “三、” “沈廷余,就剩最后两个数了,啊—”江百合一个啊字,已经浑身着火一样激动。 “四。” 门忽然打开,江百合先是一个激灵,还没露出得逞高兴的笑脸,眼前闪了好几下,沈廷余保持高洁的姿态站在了门边:“来人啊——抓贼!” 他猛地将右手的盆子敲击在门框上,嘭嘭嘭的响声,很快惊动了周边的邻居,不少人家都骂骂咧咧的起来了。 这年头大家的觉悟其实都挺高的,听清楚是抓贼了,一个个都起身来到了沈廷余院子外面。 江百合之前被沈廷余这一连串动作整懵了,见人来了,连忙要上前扑倒沈廷余,就像以前在知青院,李红梅教她的那样。 然而—— 沈廷余一个闪身,江百合也如以前那样,扑倒失败。 还脸朝地摔下去了。 这院子里的地面可都是砖头,不比在红星大队的时候那样柔软,江百合的鼻子一下子就撞歪了,血争先恐后从她的鼻子里冒出来。 “抓贼啊!”沈廷余还在喊,并且不给江百合说话的机会,手上一个盆子就直接砸了下去,力道不轻,却也保证不致死。 江百合子一下就被砸晕乎乎的,之前准备好的肮脏之词,根本就没能说出口。 狡辩 此时外面的人也冲了进来,对着地上的人打砸,还是一个婶子注意到地上的人好像是个姑娘,阻止了大家的拳打脚踢。 “这,怎么是个姑娘,会不会有什么误会。”那婶子说完,将江百合翻过身,随即叫骂了一声,又赶紧松手,江百合二次砸脸。 “这姑娘没穿里面的衣裳。”婶子招呼了几个女的,一起把江百合抬出去,朝着派出所去了。 …… 次日,沈廷余给兵团打了电话后,看了电话机好一会,才给林夕那边去了个电话。 电话是先打到食品厂,才转到林一平手上,随后再转到匆匆赶来的林夕手中。 “沈廷余!”林夕带着哭腔的声音顺着电话线传到了沈廷余这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 沈廷余捂着心脏,不敢置信,只是电话里听到她快哭的声音,都觉得难以负荷。 “在等我十天。”沈廷余一字一句的说。 “等等等,又是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能跟我说清楚吗?” “这事,有点复杂,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好吗林夕。”沈廷余温和的声音很好的缓和了林夕的情绪:“我很抱歉。” 林夕没好气的说:“你抱歉什么?你最有主意了。” “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我觉得听了,有力气。” 林夕顿了顿:“那,那你听吧。” 这声音开始撒娇了,在沈廷余的安抚下,饶是林夕心有千千结也要化作绕指柔:“我不知道你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等我回去了,你一定要仔仔细细老老实实交代这次发生的事情,不许瞒着我。” “好。” “那你,那你要自己保重,别做危险的事,有什么为难的,不许憋着。” “好。” 两人说了很久的话,沈廷余才挂断了电话。 “走吧,派出所的人在外面等着了。” 沈廷余抬脚跟着张建邦一起出去,到了派出所的审问室,江百合还在哭,说沈廷余睡了她不认账,说那晚真的是沈廷余约她说事的,还说两人早就勾搭上了,她还知道沈廷余家里的情况。 派出所的人也是被她哭的不行,加上她油盐不进,派出所的人只能叫来沈廷余,想想他这边会不会有突破点。 好在沈廷余答应了,落座之后就对江百合说:“我家的情况是什么,你说说。” 江百合眼神一凛,这是你自己问的,就别怪我了。 沈廷余的信息,是她向张成功要的报酬,张成功早就调查沈廷余的身世背景了,也全部都告诉了江百合,此时沈廷余这么问,倒是正和了江百合的心意。 “你父亲沈川兴,母亲高秀兰,父亲母亲都是机械厂的,父亲还担任着比较重要的工作,母亲现在暂时在家里休息,工作名额让给了厂子里一个被砸断腿的工人家属。” 沈廷余没有否认这些。 “你的哥哥,不是亲哥哥,也是你母亲收留的朋友家的孩子,从小在你家长大,娶了一个媳妇叫孙晴云,之前还下乡来看过你。” 沈廷余笑笑,江百合赶紧开口,坐直了身体说:“好吧啊,其实孙晴云是奔着你来的,本想跟你处对象,但是你,你不喜欢她,所以她成了你哥哥沈传家的妻子。” “知道的还不少。”沈廷余把玩着手里的一个信封,懒洋洋的说道:“可是你似乎漏了一些事,他现在叫赵传家。” 江百合梗着脖子:“那是你没告诉我,但是我之前说的,都是你在床上的时候说的。” “你放浪形骸,何必带上我,我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女人,那不是你。” 见江百合气的牙痒痒,沈廷余定定的看了江百合一眼:“世界上无耻的人很多,但是叫我见了赵传家又见了你,许是上天对我的考验。” 一旁年轻的警察差点没笑出来,被老警员瞪了一眼才转过脸去。 年轻警察心道:就这两人这模样这姿态,完全不像是一对啊,那些女受害者遇到这种事,恨不得都捂得严严实实,或者见到施暴者恨不得扒了施暴者的皮,这个江百合吵嚷着沈廷余qj她,在看到沈廷余从门口进来的时候竟然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之前那个泼妇的样子也收敛了很多。 看着倒像是爱而不得。 沈廷余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信封放下:“你们瞧瞧吧,因为这疯婆子大半夜的在我和我对象的院子外面挠门,我受到了惊吓,以为是贼,就拿着相机对着门一通拍,又锤又打的,你们看着像是亲密接触的人会有的表情吗?” 信封已经被沈廷余抖开,掉出来几张照片,因为照片是黑白色的,又补光不足,照片里的江百合狰狞翻倍,第三张照片甚至看到了半个盆子的侧影。 是啊,谁姘头见面还拿着盆子砸人的,显然不是江百合一直闹着说的沈廷余约她见面啊。 江百合上前要撕破那些照片,被老警员眼疾手快的按住了,年轻警员赶紧将人拉回去按下。 之前因为江百合是女性,又表明自己是受害者,今天审问的时候,她并没有被铐起来,不过这会子倒是满足了她的“要求”了,如她所愿,被拷了起来。 沈廷余见照片没事,也松了一口气。 这是他摆脱张建邦连夜到槐林市等着,今日花了十倍价钱冲洗出来的。 好在有这么一出,好在林夕没带走相机,要不然他说不定很难脱身。 两个小时候,被重新收押待遇更差的江百合,被转移了。 兵团的人接手了她,年轻警员好奇,想问问为什么,老警员只回答了一句:“有可能是政治犯,别多问。” 年轻警员似懂非懂。 此时,沈廷余已经回到了院子,面对一群好奇的邻居,他好脾气的说:“是想偷相机呢,之前可能见过我家林夕拿着用,就生了歹意。” “没事,警察已经定罪了,叫我去也就是交代我要小心保护个人财务,谢谢大家关心。” 从头到尾,沈廷余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直到关上门,他才松了一口气。 不成器 江百合撞上来,也算是阴差阳错了,因为兵团那边已经确认江百合和张成功合作,盗取农机站的一些图纸,以及当初沈廷余设计的机械厂的一款改良机床的图纸,也被她用公家检查的借口调走了,估计也是交给了张成功。 而张成功藏得比较深,不好直接抓捕,现在有这么个由头,将江百合送到派出所,在转移,也算有了个新突破口。 两日后,红星大队 孙科带着不少东西来到了知青院,说是来提亲的。 提亲的对象是李红梅。 李红梅? 大家伙可惊呆了,这孙科是怎么回事,是打算把知青院的女知青们都约个遍吗? 先是孙晴云,然后是江百合,现在又轮到李红梅了。 这人的眼光怎么就那么毒呢,知青院里出现过的三大矫情女都跟他处上对象了。 李红梅刚开始心里也是没底,还害怕江百合又有什么花招对着她来,但是听多了别人说的祝贺词后,想着自己马上就是城里人了,不免又松弛了神色,眼光频频朝着安国萍瞟。 眼中的意思是,看到没有,你扒拉了两年多,也就扒拉个田满这种土鳖知青,看看我,一进城就找到了孙科这样的技术员。 两人傍晚的时候,悄悄的出去了,李红梅以为孙科要拉自己去玉米地,就说不方便。 她还觉着自己是个姑娘呢,就算之前稀里糊涂被孙科给睡了,但是在她心里,自己还是要矜持一点的。 半点想不起自己之前准备扒拉林来福的时候,是个什么嘴脸。 孙科没注意李红梅说的什么,一路走到了大队部,就让李红梅在这等他一下,自己准备撒个尿。 李红梅赶紧捂着脸不看他了。 孙科看了李红梅一眼,确定她没回头,赶紧快走几步,倒真像是尿急的人。 快走几步后,孙科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朝着拖拉机上倒,一股难闻的气味弥漫开来。 孙科,手都颤抖了,他又掏出一包火柴,擦了好几下都没擦亮。 你不做这件事,我就让你身败名裂哦。 那个疯女人的话还言犹在耳,孙科一下将火柴擦亮了,丢了下去,火柴的光微弱,但是在碰到孙科洒在拖拉机上的液体时,就像是干柴烈火,一下就着了起来。 孙科赶紧出来,拉着李红梅就走。 “哎哎,你要带我去哪里?” 孙科见李红梅追问,就抱住了她:“我会娶你的,只要你以后都这么听话,记住了吗?” 李红梅眨眨眼,以为孙科是怕了江百合这样疯疯癫癫的女人,就抱着孙科的背:“你放心,我绝对不是江百合这样的人渣,我比她好多了。” “好,好。”孙科全身颤抖,抱着李红梅久久不放手。 似乎女人温暖柔软的身躯能给他带来莫大的安慰。 片刻后,大队部的窜起火光,大队的队员尖叫着“着火啦!”,忙来忙去灭火,也是奇怪,一盆水泼上去,那火还窜起来了一点,最后还是有人拿着浸湿的破褥子盖上去,拖拉机上的火苗也彻底熄灭。 听到动静的李红梅僵硬了一下,随后又放松了。 她什么都没猜,也什么都不知道。 尽管李红梅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有人提出了:“这平时都没事,怎么孙技术员来了,车子就着火了?孙技术员,你是不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对啊,你不会是因为之前修拖拉机没有沈廷余厉害就一直嫉恨到现在啊?” “就是,孙技术员,你说你没事走到大队部这里做什么?要走走看看,知青院那边不能走走看看了?” “……” 众人的质疑让孙科脸色发白,纵火这种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做啊。 要怎么善后,如何不被发现,他也只能想得到遮李红梅的眼睛耳朵,其他的,他真的想的不详细。 “放屁。”见这么多人都在质疑,而且越来越接近事实,李红梅出来维护了。“我和孙科处对象,他来提亲,难道都要向你们报备?” 有人就问了:“那你们没事来这里做什么?又在这里待了那么久,我刚都看见你们早就朝着这边来了。” 李红梅眼珠一转,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你的脸可真大,我们都要结婚的人了,来玉米地里做作怎么了!” 呕,当下就有几个姑娘受不了了,恶心得不行,被家人赶回去了,不听这些肮脏话。 因着李红梅胡搅蛮缠,众人只能等着明天找派出所来处理这件事。 孙科踩着自行车赶紧走了,太吓人了、太吓人了,他要赶紧回家。 一回去,他就奔着农机站去。 因为要做坏事,他在家里做了两日的心理准备,并不知道江百合已经因为偷窃罪名被派出所给抓走了,听到自己叔叔说的时候,他的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 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觉得这件事再拖拖也许不用做的。 孙科抱着头,孙站长看出不对,站起身过来蹲下,拉开孙科的手,誓要问个明白。 这个侄子,他可是要当儿子养的以后也要给自己摔盆子的,可不能受了什么大刺激给刺激疯咯。 问清楚后,孙站长恨不得一巴掌打下去,而他也真的那么做了。 只是打的却只是孙科的后背:“你说你这孩子,咋就那么能呢,遇到事情不会来找叔叔?一个知青睡了就睡了,我给你们办婚事办结婚证,你还要受一个江百合掣肘?你糊涂啊,江百合已经被抓起来了,估计要出来可不容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唉!” 孙站长恨铁不成钢,但事已至此,他只能想办法解决。 次日,带着满满诚意到大队了,趁着支书还没报警,将这件事给解决了。 先是说:“我家孩子虽然被人家掰扯了几句,被冤枉了,但是心底是顶顶的善良的,不愿叫乡亲们无机可用,这不,求着我给批一辆崭新的拖拉机给大家。” 支书叼着烟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您说的,当真?” 万里挑一上 孙站长点点头,又说:“找派出所吧,也是给人家添麻烦,而且要是派出所的人来了,我家孙科倒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那和我们孙科谈恋爱处对象的那个姑娘怎么办,她的名声不要了吗,回头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红星大队的姑娘都是这个样呢,您说是吧。” 就这么连打带哄还答应给拖拉机一通下去,支书先收敛了,负责将这件事给压下来了。 不然能怎么样,是要拉整个大队姑娘的名声下水吗? 于是对外就说是天干物燥,许是谁不小心抽旱烟火柴棍烧了草堆,又波及了拖拉机。 过了几天,新的拖拉机还真的来了,队员们一个个都凑上前去看。 田满看着拖拉机,心里觉得怪没意思的。 尽管岁月教会了他一些虚与委蛇的东西,但是对于恶人靠资本摆脱罪名的做法,还是很难受的。 “我知道现在的世道,是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的,但我心里……”田满心里纠结得很。 安国萍拍拍他的肩膀,做无声的陪伴。 李红梅在三月的最后一天嫁到了城里去,孙站长帮忙办理的转关系,将李红梅给调到农机站,做一个端茶倒水的活儿,因为都知道她是孙站长的侄媳妇,大家都称呼一声李干事。 沈廷余对此一无所知,他得到了消息,因为江百合根本就受不住专业审讯人员的手段,才被关起来半天就全盘托出张成功的计划,还有平安镇几个也被收买的内应,相信很快平安镇乃至周边就会是一个清明的氛围了。 沈廷余回到院子,立刻收拾了包裹,脚步不停去了火车站,用自己从顾连长哪里拿到的介绍信,买了火车票,朝着闽市去。 闽市 林夕总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是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心道,也许是时间都要超过沈廷余说的十日之约,他却还没有再有电话过来,所以自己心里着急了。 “小夕,今天清明,我们做点润饼吃。”见女儿兴致缺缺,张菊提议一家人今天吃润饼。 这润饼是闽市特有的一种地方风味小吃,是一道点心,也可以做主食,也可以做小菜,主要原料有春笋丝、胡萝卜丝、包菜丝、韭黄、绿豆芽、香菇、酥海苔、猪肉腿、虾仁、蛋皮丝等。 食用时,用薄如蝉翼的熟面皮把各种菜肴制成的馅料包卷成枕头状,然后根据个人嗜好蘸各种酱料。 闽市人有吃润饼的习惯,尤其清明前后,更为普遍。 只是眼下虾仁是弄不到的了,只能用笋丝胡萝卜丝香菇干泡发,再来点肉蛋,还有豆芽,就成了。 林夕见张菊的眼中带着关心,不由得松了松眉头:“那还要炸几根,做春卷吃。” 张菊虽小小心疼一下炸春卷需要的油量,但见女儿总算是从那种不高兴的情绪里走出来了,也觉得值得,都答应了。 张菊做起了润病,还炸了十来跟,小巧的几口就能吃完,林夕吃了三四个才罢手,停了嘴,给加班的林一平送点过去。 “哎呦,今天家里吃这个啊。”林一平也很喜欢吃这个,但是两口子在家的时候,清明也做这个吃,就是里面基本是豆芽和菜丝,不像现在里面丰富多了。 春卷酥脆,润饼皮柔软,里面的菜鲜香口味适中。 林一平是吃的很满足,带来的十几个润饼和八个春卷全部都吃了,林夕坐在一边看他桌上的笔记本。 食品厂没什么机密,他们主打罐头产品,眼下马上到了瓜果丰收的季节,对于食品厂来说是妥妥的淡季,他加班也是因为最近上级领导说要想个办法提升销量,也能抓生产。 林夕想了想,问林一平;“不能主动联系北方那边的商户吗?” 光是靠分派给周边的南边城市的供销社,他们食品厂可没什么拳头产品,也就是没什么特别出彩的产品让人趋之若鹜。 要想提高销量抓生产,不如试试,主动和北边的供销社和单位福利机构接触,兴许能有点变化。 林一平见女儿不是开玩笑说说,也认真的听。 林夕告诉她,在北方,冬日初春大家都睡火炕,就容易上火,梨子这样的罐头,绝对是很畅销的,还有就是北方城镇的人,舍得吃罐头的,基本是用罐头代替药,一点小病,都是直接喝罐头水,吃罐头来解决,那黄桃罐头就是顶顶受欢迎每次卖断货的。 她在北省生活了一段时间,对这些还挺了解,不过林夕没说的是,如果林一平需要,她可以联系张建邦,让张建邦来接触这件事,也许能给张建邦和林一平带来互动也不一定。 林夕和林一平侃侃而谈,却不知道在她离开的那一会,有个胡子都顾不上刮的青年进了她的家门。 沈廷余一进门,得知林夕出去了,没在家,他就先洗漱了一下,把胡子也给刮了,随后被张菊招呼着吃润饼。 张菊也不问沈廷余什么,先紧着他吃饱,又给他倒了水,看他喝下去。 沈廷余歇了会,从身边的包裹里掏出来两个信封,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得像录取通知书的规格,一个薄薄的小小的。 鼓囊的那个,沈廷余将它递给了张菊:“我马上要调回沪市了,就没时间在这办婚礼了,委屈小夕和您了,我是来送聘金的,来的匆忙,估计走的也匆忙,就这两天的事儿了。” 说着,请张菊打开信封。 张菊一打开,立马就关上了。 哎呀,这里面的钱也太招人眼红了。 这一张十块的一整个信封满满的。 这得有多少钱啊? “这里是两千两百二十二,是我对二位的一点心意。”沈廷余手里还有一个信封:“这是要给林夕的,就不交给您了。”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张菊总算是从震惊中走出来了,将两千多都塞回去。 这钱,她可不能收。 这么多钱呢,要是收了,心里总有种卖女儿的感觉,心里虚得很。 万里挑一下 不得不说,这老实的人,半辈子都是靠着自己勤劳双手的人,但凡别人多给一点东西,她都觉得拿着烫手。 看出沈廷余是想把这笔钱留下给她跟老林用的,张菊就觉得更烫手了。 说:“廷余啊,你是个什么人呢,我们也都知道,也相信你会对小夕好的,这样,这些钱我们再添两百,你们都带去,结婚以后要用钱的地方,恐怕还多,我对你的要求也不多,就是对我们家闺女好就行——” “妈妈,我回来了。”林夕的声音在门外就传来了。 她跟林一平讨论的事情被认真的记下来了,林夕觉得还挺有成就感的,就想回来跟妈分享一下。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沈廷余了。 他站在那里,像是从天而降,像是身披白光,林夕也不知道怎么的,等自己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沈廷余的怀里了,脸上濡湿。 张菊早就进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林夕赖在沈廷余怀里好一会,才拉着他坐下:“肚子饿了没?” “张女士,不,妈给我准备了吃的,我吃饱了。” 林夕傻了:“你刚才叫什么,你叫了妈妈?” 沈廷余将一旁的信封交到林夕手里,让林夕打开。 林夕一看,是一张存单,上面是,一万零一? 她的心忽然心跳如鼓,鼓声还渐渐壮大,几乎要到了让她耳鸣目眩的地步。 今天心里一直存在的那股子有事发生的直觉,似乎终于要成真了。 “你,你这是……”林夕开口了,只感觉自己喉咙干涩得厉害。 沈廷余笑笑,拉着林夕的手,拉开自己的薄外衣,露出了里面被压得有些扁扁的迎春花,这是他在路上摘的。 因为进门前,他想到了林夕说过,她希望自己的婚事,有长辈的赞同,有花,有朋友的祝福。 花,他准备了。 长辈的赞同,他也努力了,进门就给钱,是想让长辈看到,林夕跟自己除了幸福,还不会为钱所困,生活无忧,哪一对父母不会计较闺女出嫁后的生活,所以他做,所以他用行动表示,所以拿出了两千多,让林家妈妈放心。 朋友的祝福,要带林夕回去之后,才能让林夕感受到。 他将平安镇潜在的危险一解除,就再也忍不了了。 一时半刻,都忍不了。 沈廷余一字一句郑重说道:“林夕,你听我说。” “我见过寒风中,老翁怀抱热饼赠与老妪,那份情我始终深受触动,如今我也效仿这份触动,将你喜爱的花朵藏于怀中,林夕,这是我对你的告白,对你的偏爱,对你的独一无二,愿你白头我银发,依然能够牵着你的手漫步,林夕——” 沈廷余深呼吸,只觉得心脏跳动得太快,都要跳出了喉咙眼。 脑袋里空白一片,本来准备好的诗歌,那些华丽优美的词语,此时的沈廷余是半句都说不出来了。 你是我的万里挑一,也是我生命里缺少的那个唯一,只有你,我才是一个完整的人,没有你,生命与草芥也无二。 “恳求你。”沈廷余将手中的花猛地送出去:“嫁给我,林夕。” 林夕眼泪早已经在脸上肆意的流淌。 “我,我……”她深深吸一口气,接过了那捧迎春:“我愿意,沈廷余,我愿意嫁给你、想嫁给你、要嫁给你!” 一个激动,林夕踮起脚尖,在沈廷余的唇上烙下一个吻。 两人紧紧相拥。 等两人情绪都平复一点之后,林夕去敲张菊的门;“妈,咱家户口本呢。” 张菊利索的找出来,放心的交给林夕,又安排沈廷余先洗洗睡一觉,火车来这里要五六天呢,车上可不好洗澡。 沈廷余乖巧的去做了,看得张菊连连点头。 女婿乖顺听岳母话,那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岳母势力大权力大,不得不听,一个是岳母的闺女太优秀,生怕岳母不满意换女婿。 她张菊就是个食品厂的小干部,哪里来的权利势力,沈廷余这么乖顺只有一个原因。 爱林夕爱得不得了。 “这下妈可是彻底放心了。”张菊拉着林夕的手说:“你可是不知道,你小婶上次吵架吵不过我,成天在外面说你是没人要的,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要不是不想主动打上门掉价,我都想去撕了她的嘴,上次那顿骂和那巴掌,我看她是没受够。” 林夕一一听了。 见女儿和女婿团圆,两人感情不但没出现问题,反而是越来越浓,张菊也是个有来有往的,收拾了一下桌面,就揣着钱票出去了。 到供销社和肉联厂那么一转,回来的路上,左右手不空着不说,后面还跟着帮忙提东西的林一平,一看,豁,那肉,简直要有十来斤了吧。 张菊买了饼干、糖果、搬了一箱罐头、两条肉、花生瓜子山楂球七七八八的零食也买了一堆,特意从林小婶的家门口子过去的。 看得林小婶眼睛发直,跟着张菊走了一段路。 张菊也不赶她,还热情的给林小婶塞了一把糖:“哎呦,看我,都没来得及先去你们家说说,我们家女婿啊,忙活好了,这不紧赶慢赶从北省坐车回来,火急火燎的提亲了,这不小两口都忙啊,马上又要回去单位了,单位可催着呢。” 林小婶心里猫抓一样难受,眼珠一转问礼金。 张菊自然之道林小婶嘴里想拉什么屎,夸张道;“哎呦,我这实诚女婿倒是给了我好几百的礼金哦,不过我都让他们带回去了,以后小两口要置办的东西多了去,我啊就这么一个闺女,家里什么都是要给她的,才不稀得那些钱来花用呢。” 这不稀罕的表情看得林小婶心塞。 你不稀罕,我稀罕啊! 直到张菊林一平走远了,林小婶想到几百块礼金,想到林夕的好对象,不由得在原地锤着着胸口,还是下了力气,死命的锤着:“你说我咋就不生个闺女呢,哎呦!气死我了!” 手足口上 张菊回头看了林小婶一眼一眼,只觉得心里畅快,脚步都轻快了。 “说我闺女不好,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生的两个都是什么货色。”张菊还算是给面子了,没把林来福前年说要帮着送东西给林夕和魏国红,结果自己又是偷拿林夕信封的钱又是偷拿两个姑娘包裹里的巧克力和零嘴这件事给说出来。 这都是给林家留面子了,谁让林一平也姓林,林夕也姓林呢。 要不然说出去,林二贵一家都别想好,还整天有脸说林夕呢,呸,不是东西! 林一平看着媳妇幼稚的举动,心里默念了一句:你们女同志就是幼稚记仇。 不过他也就心里想想了,说出来还不得被张菊同志给拧耳朵啊。 话说回来,家里这闺女的对象回来了,他也高兴得很,恨不得告诉所有人,毕竟最近这一个多月他听到的流言蜚语也不少,特别那个江干事也跟着凑热闹,整天说他,烦都烦死了。 就这么着,因为张菊心里憋着气,买了东西太多又不能久放着,晚上的晚饭的规格跟年夜饭一样,点心都摆了好几盘,四人围坐在一起,是要热闹上一些。 吃了饭,林夕跟着张菊到灶间收拾去了,平时张菊可不让林夕做活,今天是喝了两杯,有点上头,想对林夕交代一些事。 比如以后一个家了,就不能那么姑娘气不能太小性子了,要学会照顾自家的男人。 就算自己有事业,这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成熟得快,心里也懂事得快,可男人啊,有时候他们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需要你去哄去照顾。 沈廷余这样的,一看就是家里家教好也严格,但是对家庭啊,那是有几分缺失的。 张菊看得出来,沈廷余说话的时候,好几次都回避了他妈,张菊就察觉到点东西了,沈廷余不说亲娘的坏话,是孝心,是家丑不外扬,但是心底里啊,肯定是更渴望一种叫他觉得温馨的家庭环境。 所以拉着林夕好一番絮叨。 林夕都点点头,心道,在北省,自己也就下火车后照顾了沈廷余一年半载的,沈廷余早就在那段日子受尽了我的照顾啦,后来林夕在这段恋情里,几乎就是躺着受照顾的那一方。 吃饭,沈廷余到点就到医院叫她吃饭,不上班就带着自己吃国营,天热了买风扇,有冰箱的渠道了,马上给弄来,就连两人一起住在棉纺厂宿舍的时候,还给自己弄了个浴室。 男人顶事儿,又体贴,还有什么挑剔的。 关键是……这人还爱她。 林夕拍拍脸,继续应对张菊的教导,这也算是一种古代闺中教育的延续了。 外面,林一平也和气的跟准女婿聊天。 他从妻子那知道了女婿给张菊两千多块做聘礼,还另给林夕一万零一的事儿了。 这年头,愿意给那么多钱给女方,那就是看中这个女方,要跟女方好好过。 对这一点,林一平是少了很多担心的,只是对于沈廷余的父母那边,林一平还是要提醒的,虽说吧林夕是自家闺女,但是沈廷余自己拿了这么多钱出来,是不是跟家里说过的,要是没说过,他可要劝劝。 “小沈啊,你这钱,跟爸妈说过了吗,林夕这个人,您爸妈那里是个什么看法啊。” 沈廷余微怔,随后说道:“之前带林夕回去了一趟的,我家里人很满意,至于这钱,我爸知道的。” 沈廷余不想让林一平担心,稍微改变了一下说辞,毕竟这钱是他自己用夜以继日的辛苦还有自己几年的心血换来的,家里他也没有忽略,偷偷给沈爸爸寄了不少,只是沈妈妈那里,他实在不放心。 林一平知道沈家并不会计较这笔钱,心下稍微宽松了点。 隔日,沈廷余就打算带林夕走了,棉纺厂那边也好,平安镇那一块两个兵团私底下跟他的交往也罢,都需要他回去,多待一天都是奢侈。 林夕也只能拎着包裹跟沈廷余买票回去,林夕给家里留了点常备药和保健品,那两千多也留在了家里,打算自己回头赚点钱给沈廷余补上。 聘为妻,奔为妾,聘礼她会拿,但是自己也有属于自己的价值,会为以后的小家投入的。 回去的时候,坐的还是干部包厢,除了不能车上洗澡,一切都还不错,两人一起出来的次数也有几次了,偏偏这次说定了婚事,反而在一个屋子里,有些局促。 两人时不时的视线碰上一下,又给移开。 两人到北省槐林下车后,发现春儿爹就在车站外晃悠。 林夕两人靠过去打了个招呼,春儿爹就抓着林夕的手:“你可回来了啊。” 林夕眨眨眼,看了沈廷余一眼,沈廷余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就都问春儿爹,春儿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在外面也不合适,几人到了旁边的巷子口。 这么一问才知道,原来粪瓢前几日浑身长东西,一家人带着看了医生,说是过敏,但是这时候也没啥那么小的孩子用的药品啊,就说了,问问已经研发了皮肤药膏的林夕有没有什么办法。 但是就算李一林给林夕家里的食品厂去了电话,林一平也没办法联系到已经上了火车的两人啊,就这么又拖了两天。 “好,先别急,这样我们回去看看好吧。” 林夕跟沈廷余都上了骡车,三人朝着医院去了。 一路上车子挺颠簸的,沈廷余默默的按住了林夕的肩膀,小心的护着她,这样避免掉下去了。 毕竟就是个板车,速度快了还没有护栏,着实也让人担心的。 总算到了平安医院门口,经过颠簸,林夕的腿都麻了,被沈廷余搀扶下来后,林夕忍着麻意跳跳,又走了几步,这才朝着医院内走去。 到粪瓢的病房时,林夕的腿已经恢复了,入目是春儿一脸麻木看着孩子的表情,粪瓢在床上蹬着手脚哭,小小的脑门上还贴着一根针,再进行输液。 手足口下 这个年纪的孩子,有的找不到血管血管太细小,只能从头皮上想办法了,总之看着还挺可怜的,一旁有个护士在记录,林夕看了一眼,是阿年。 “林大夫,你回来啦。”阿年热情的打招呼,不过想起这是在病房又压下了声音。 “嗯,住进来几天了。” “今天第四天了。”阿年回道。 林夕看了眼粪瓢嘴唇边上的疱疹之后,就先检查了粪瓢的脸上手上,又把孩子的襁褓打开一点,这症状有点像手足口。 手足口病是一种可以传染的病毒性的疾病,常发生在婴儿和幼龄的儿童,一般就发生在这春秋季节。 “春儿,孩子厌食吗,就是不想吃东西,又出现这个症状吗?” 林夕正问着,李一林站在了身边,给林夕递过去一个比较小的电筒,林夕拿来,将粪瓢的嘴掰开点,看咽喉。 春儿见到林夕,一开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连忙说了:“有,还总是发热,大夫给处理了,但是很快又热起来。” 林夕将电筒还给李一林,轻轻握住粪瓢的手脚来检查,见到上面一个个扁平的红色皮疹,还有水泡,林夕基本能判断这是手足口病了。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手足口叫什么,只能先说是病毒感染,事情稍微有点棘手,但是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先给孩子准备一个单独的小间吧,这个孩子用过的病床马上消毒,床单枕头被子垫子全部拿去重新洗了暴晒。” 春儿一听有点腿软:“粪瓢,粪瓢这是什么病症,怎么就会这样了呢?” 还要单独住,还要清洗用过的东西。 在她以前的认知里,只有肺痨麻风病之类的才会被大家隔离。 林夕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让春儿先配合,一会她再慢慢解释,毕竟粪瓢得的,不是单单一个手足口病。 但就说这手足口,也需要高度重视的,这病可是有传染性的,就算大人能被传的几率不高,但是医院就更应该小心谨慎。 她看着阿年和春儿几人将粪瓢移了病房,换掉了刚才那病床的用品,才带着几人用免洗洗手液洗手消毒,又用酒精给刚才那个电筒拿过来,给擦拭了一下。 如此小心,让春儿看了心里的大石头直往下掉,似乎下面是无底深渊,永远都没个底。 林夕给孩子处理了一下,喂食了一点抗病毒合剂,将皮肤清洁后,换了一身衣服,药水就继续输着,现在最主要是先给孩子降温。 一般情况下,手足口病是一周自愈的,这个一般情况自然是指隔离,注意周边环境卫生,给孩子吃清热解毒的东西,轻微症状很块就能好转。 但是粪瓢连续发烧四天,这个情况已经很不妙了。 非常有可能发展成手足口病严重并发症,也就是脑炎,或者脑干脑炎。 大脑上的知识细微,她吸纳得少,一个护士和职业药师出身,又只学了一年多中成药的学习,林夕是做不到全能的。 世上也没一个全能的医师不是。 春儿见孩子的哭声小了点,就跟林夕去了她办公室。 林夕进去之前,回头看了一下,没见到沈廷余的身影,估计他是先回去了。 也是,一来就着急,就这么忙起来了,都顾不上多说两句话。 “我家粪瓢到底是咋样了,林夕,你别跟其他大夫给我说一半好一半不好的,我想,我想知道全部……”春儿为这个孩子真是付出了很多,本来孩子就是早产的,出生的时候就够凶险的,一路小心照顾,到孩子都能翻身了,这一下又得了这种病症,怎么能不让人心焦。 可怜天下父母心。 林夕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对春儿说:“粪瓢这个病症吧,有个称呼叫手足口病,你注意到没有,孩子的手,脚,嘴巴周围还有嘴巴里面,是不是都出了扁平的疱疹。” 春儿就点点头。 “加上发热,厌食,基本可以判断是手足口的。”林夕说让春儿坐下,才继续说道:“本来这病一般情况下,一周左右孩子就开始自愈了,发热也没发热那么久的,都第四天了,要是继续这么下去,孩子,可能会出现脑炎的病症。” “脑炎……”饶是再没见过世面,春儿也自行理解了,脑袋里发炎,这脑袋多重要的地方啊,有了炎症,这可怎么活啊。 都说人断手断脚就算腰斩都能活一段时间内,这脑袋一出问题可就没辙了,要不古代也不会用砍头作为极刑处死犯人了。 春儿战战兢兢问都会有什么后果,林夕说了几个,比如瘫痪、癫痫、痴呆,失语,都是有可能的。 “这也不是绝对,我们先看看这两日,能不能降温下来,降温了就好了。”情况就不会那么难以处理了,这孩子也痛苦,因为高烧一直没退,口腔黏膜也发生了病变,口腔内多出溃疡,也难怪进食困难了。 都是折磨。 林夕又多交代了一些照顾粪瓢的注意事项,怕春儿记不住就写在了本子上,再撕下来给她。 春儿如获至宝,回去之后每一样都照做。 下班后,林夕才回了院子里,发现沈廷余不在,估计是还在上工,她先好好的洗漱了,再洗头洗澡,感觉人都轻松了好几斤。 擦干头发之后,林夕准备清洁一下屋子,却发现地面也好桌面也好,都没什么灰尘,不过林夕还是用抹布擦拭了一遍,才消毒水洗今天的衣服。 刚将衣服泡下去呢,院门就被敲响了。 林夕过去开门,来的是张建邦一家,知道林夕回来了就过来看看。 “这你家的钥匙,沈廷余出发前交给我的,现在物归原主。” 林夕招呼大家坐,还抱了抱张旭成,这孩子也不怕生,林夕逗他他就笑眯眯的,一副好性子。 “这孩子,不会是还记得我吧,还是对其他人也这样?”林夕问道。 “对,就是认你,高兴不。” 林夕哈哈一笑,对几人说起了粪瓢的事儿 不在的时候发生了这么多事 不仅如此,林夕又对林华茹交代了两句,春季是婴幼儿发手足口的高峰期,尽量少带孩子去转悠。 林华茹就说明天不带孩子,自己上门看看,听到粪瓢这孩子病成那个样子,做大人的心里都不好受,毕竟都是认识的人。 粪瓢这个话题也就是过了一遍,几人就聊了点别的事情。 聊天中,林夕才晓得,家里之所以十来天没住人还没落灰又干净,是因为林华茹两三天的就会过来收拾一下。 “给姐姐添麻烦了。”林夕见张建邦一直看着自己,就主动问他最近走货还顺利吗? 张建邦挠挠后脑勺:“我呀,歧跟着来其实是有个事想跟你说说,这不是我一起合伙的那人,本事挺大的,人脉也广,最近筹备着劳动节还有端午节,来一波单位福利的生意,想要一些能走礼又实用的东西,我想着上次你送来的罐头是很好吃的,问问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姨夫那边,弄点过来。” 这个事儿还真跟自己的想法凑到一起去了,林夕点点头应承下来。 又跟张国栋夫妻两个说了一会家常,最后才说到了自己的事情上。 她,答应了沈廷余的求婚了。 估计婚礼,也就是在北省办了,婚期会和沈廷余商量一下。 大家都很为林夕高兴,祝贺了几句回家后,一个个都想着要送什么呢。 送走林华茹一家没多久,沈廷余就回来了,林夕给他烧了水,准备了衣服,招呼他洗澡去。 浴室里,沈廷余拿着干净衣服,笑的荡漾。 这有些事定下之后,待遇都不一样了,这样的体贴,倒是他心目中一直想着的家庭关系。 “饿了吧,吃点排骨,姐姐他们刚才来家里坐坐了,给我们送来的。”沈廷余洗完澡出来,还顺便吃了一顿宵夜,两人之后继续像以前一样,一个在沙发上看书,一个在桌边看书。 那几个月的分离,似乎并不存在。 也许有些人,天生契合,没有生疏。 沈廷余如是想道。 林夕上工第一件事,是先去看看粪瓢,经过一个晚上的护理,还有林夕偷渡出来的药品的效果,粪瓢的烧似乎退了,已经三个多小时没有回升了。 林夕让阿年多往这里看看,这个病房就不要安排其他人来看护了,并且给了阿年一个小瓶子,让她把这两天的衣服都用瓶子里的液体兑水洗了。 安全第一,这样更加放心点。 “我知道了林主任,谢谢你。”阿年高兴的捧着这个瓷瓶。 她总觉得林夕身上总是有他们都没见过的好东西,能得到林夕的照顾和关心,阿年高兴的很。 等林夕走了没多久,一个青年晃晃悠悠的过来了,见到阿年一个人站在走廊呢,就靠过去。 “阿年,我给你带了江米条和桃酥。” “你,你干嘛又给我送吃的,你快点回去,我不要你的东西。”阿年可有骨气了,才不被糖衣炮弹砸到呢,扭头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留下赵明明在原地跺脚,他都问过沈工是怎么追林夕的,沈工不是说给她想要的东西吗? 据赵明明观察,阿年挺喜欢吃的啊,要不脸上也不会嘟嘟的两团肉肉特别明显。 女同志真是难懂。 …… 在忙碌中,时间似乎过的特别快,一晃眼就到了吃饭的点了,沈廷余过来找林夕下楼吃饭,林夕将手头上的报告给合上,下楼之后再看看粪瓢。 春儿趴在粪瓢床边睡了,许是没日没夜的照顾,铁打的母亲也熬不住了,林夕试了试粪瓢的温度正常,没有继续烧起来,才松了一口气,跟沈廷余一起吃饭去了。 有段时间没在食堂吃饭了,林夕竟然觉得挺好吃的,沪市的菜说实话,虽然也是那些食材,但是他们就是能做得甜甜咸咸的,不知道是不是挺多菜都弄了点白糖。 吃饭的时候遇到一个熟人,让林夕觉得挺惊讶。 “李红梅什么时候跟孙科在一起了?” 吃饭的人正是李红梅和孙科,李红梅给孙科夹菜呢,好像是把自己碗里的东西给损了孙科。 孙科倒是吃了,只是一边吃一边嫌弃。 “这两人据说结婚了,现在李红梅代替了之前江百合的工作,时不时来厂里巡逻一下,孙科也被安排到棉纺厂了,走的是孙站长的关系。”沈廷余对林夕解释道。 其实他也挺好奇的,孙科之前那悠哉悠哉不属于任何单位管的生活节奏,怎么一下就被打断了,老老实实的来上班了。 孙站长,也舍得他朝七晚六的工作? 尽管孙科就没八点之前上过班,但是每日都来厂里走走转转,也足够那些认识孙科的人惊讶了。 因着孙科在这里上班,李红梅是每次吃饭的点就出现,像是专门来照顾孙科的,又对接近孙科的人看得紧得很? 之前孙科自己找了人家厂里女同志说话,那女同志第二天就被人写了举报信和贴了大字报。 尽管大字报渐渐不入流,很少被人张贴,但是好端端一个未婚姑娘被人诋毁勾引已婚男士,也足够那姑娘气得火冒三丈差点把孙科告上派出所,这才揪出幕后写的人是李红梅。 李红梅也豁的出去,人家找了,就道歉,进了局子就说自己不容易,反正这么着吧,也没事人一样,三五天就出来了。 林夕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在她出去学习和探亲的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不少事呢。 不过,有一个人似乎没被提及,林夕好奇的问了一句:“之前江百合和孙科好像处过,怎么江百合在这里面没搞点事情?” 沈廷余脸色及不可见的难看了一瞬。 “哦,她啊,因为偷盗,被关进派出所了。”沈廷余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具体的晚上回去我告诉你。” 神神秘秘的。 林夕多看了沈廷余两眼,什么时候他也对自己搞这一套了,还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么? 回了院子才知道,原来江百合竟做了那样的举动。 准了 林夕听完之后,把沈廷余拉着洗洗眼睛去,又在他两个眼睛上亲了一口:“我可不想你的眼里,看到别的女人的身体。” 沈廷余眼中窜起一阵火苗:“那,我该看谁的。” 林夕不自在的后退了两步:“你,你不要脸。” 沈廷余轻笑一声,大手揽住林夕的腰肢,在她唇上轻触:“我,沈廷余,只想看林夕这一个女人,也只想对林夕不要脸,请批准。” 林夕勾唇一笑:“准。” …… 沈廷余接下来几天,每天都要说一下办婚礼的事情。 是的,两人婚礼打算在这里办,在闽市在沪市,都不及在北省,给两人的触动大。 在这里,他们认识了很多人,也结交了朋友,短短两三年也经历了很多事。 对于两人来说,这里真是很特殊的地方。 林夕没能耐得住未来老公的磨蹭,给定下了婚期,就在劳动节。 这就给林华茹说了,沈廷余林夕两人也各自打了电话回去同通知父母,说劳动节就是婚期,也说了不必舟车劳顿,几个认识的年轻人聚一聚就是。 沪市 沈爸爸高兴的应答着,挂了电话就准备寄点东西过去。 上一次摆脱走货的朋友送了几箱书,这次沈爸爸准备张罗三大件过去。 缝纫机收音机手表还有自行车票,都给两人准备了。 自行车票还是两张。 又买了一些婚庆用得上的家用,以及一沓粮票糖票烟酒票,想到沈廷余之前买了相机,沈爸爸甚至是买了胶卷,准备一起送过去。 东西不是一下子准备好的,三五天里,天天准备一点放在书房。 出来就锁上。 不是防备着贼偷,就是防备着家里的老妻。 他是知道高秀兰同志这脑袋瓜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转不过弯,就是偏着赵传家和孙晴云了,他也不是很想继续劝了,总之半辈子过来了,老妻一口饭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他给的起,想穿啥想吃啥,病痛了,他也都能包了。 只儿子幸福这件事,他不愿让老妻再多插手了,别闹得家里最后支离破碎跟打仗一样,一点粘合的可能性都没有,那才是最让人伤心的。 只可惜,沈爸爸想的虽好,却顶不上孙晴云一句:“爸爸许是对你有了外心。” 拾掇得高秀兰同志,也就是沈妈妈,一下砸碎了锁头进去一看。 地上的好东西堆了一地,全部都是新的,还绑了红绸。 孙晴云站在沈妈妈的身后,脸色一下就白了。 这架势,是准备给林夕的彩礼? 为什么,自己结婚,他就给一百,林夕要进门,他就准备那么多东西? 沈妈妈砸门之后翻桌子,却没看到什么女人的暧昧信件,再看看锁头,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股子冲动过去了之后,她讪讪的搓手,问孙晴云这可怎么办。 孙晴云麻木着一张脸:“这东西看上去倒像是新婚用品,廷余,要结婚了?” 沈妈妈被这么一提醒,那愧疚就没有了,瞬间气呼呼的;“可真是好样的,一个我老公一个我儿子,这么大的事情,瞒着我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可真有意思,这肯定都是那个叫林夕的给撺掇的吧,看我不打电话好好教教她!” 这就气呼呼的将票都从抽屉里翻找出来,将收音机手表还有不少日用品都给孙晴云塞过去:“你进门的时候,让你受委屈了,妈给你补上。” 孙晴云眼前一亮。 自从那个姓白的干部从天而降之后,孙家要想收了好处通融这个通融那个,可就不容易了,她也很久没收到家里的补贴了,如今这么多东西便宜了她,还是沈妈妈主动送来的,可真是太值当了。 孙晴云没想到来一趟还能有这样的收获,于是连同沈妈妈没给她找来的地上的两双新皮鞋都给带走了。 沈妈妈还嫌不够,把自己存折里的四百多块钱都取出来,给了孙晴云:“给我小孙女多买点好吃的,呵呵。” 孙晴云又是哭又是叫妈的,口口声声的称赞,让沈妈妈心里还觉得过意不去。 也不知道自家老头为什么会这样偏心,孙晴云是多好的姑娘啊。 从孙家出来,沈妈妈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憋闷,心道,难不成是因为气狠了,才这样的? 难受的感觉加剧,像是谁抓着她的心脏蹂来蹂去的,她赶紧撑着一旁的墙壁慢慢的靠着,等到这股难受的劲儿过去了,才朝着家里的方向去。 林夕也是给自家父母打了电话,说了劳动节办婚礼的事情,张菊那边却盘算开了,非得亲自去一趟北省不可。 就算没能在闽市摆酒,但是他们也不能就这么待在这里听一个电话就祝贺完了。 就那么一个闺女呢,怎么说都要挤出时间的,张菊就去磨林一平。 林一平可经不住张菊女士的磨,只能做了决定,劳动节前一个礼拜动身,参加完婚礼赶回来。 张菊乐不可支,张罗东西去了。 北省 林夕和沈廷余在大队还有共同的朋友,两人找时间回去通知了一趟,林夕和安国萍在一个屋说话,沈廷余和田满安民生卫东在一个屋说话。 林夕看着安国萍的屋子里,有男人的衣服鞋子,还有成双成对的暖水瓶和搪瓷缸子,不免好奇的问。 这才知道,安国萍和田满早就领了证,两人是合法夫妻了。 “你们倒是快,什么时候号上的,老实交代!”林夕好奇得紧,两人看着不显山不显水的,怎么就搭在一块了,还直接领证了,成了合法夫妻,也睡在了一起。 哎呦,这可真是:“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 安国萍摆摆手:“你当初拉把手,将我带上做卫生员的路,就是给我最大的礼物了,叫我在乡下这段时间,吃的苦少许多,还收获许多,又经常帮我备药,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哎,说这个干吗,这跟我没送结婚礼物有啥关系。”林夕从兜里掏出了三十块钱给她:“你拿着,我也不跟你见外,看这屋子里,其实生活用品还要添点吧,这成家了,需要的钱也就多了,你收着,这算是我的礼钱。” 可是,这三十块也太多了,普通乡镇工人两个月工资呢。 安国萍不敢收。 林夕就将钱推回去:“要是觉得收得烫手,回头你们两口子再请我跟廷余吃一顿就好,不过劳动节这天我们可没时间吃饭。” 安国萍见林夕脸上带着喜意,就问是为什么。 林夕带着点羞涩的说了,要跟沈廷余办婚礼的事儿:“到时候在药厂那里办,那里受限下,也不会被人盯着。” 知青院这边几个,魏国红李小满那边,还有医院几个朋友,春儿田翠芬红英他们,最多加上沈廷余那边带的几个徒弟和同事,就算加上亲戚,也就几桌热闹一下。 虽小小的可惜一下,不能看到像后世一样的婚宴现场,也不能穿婚纱,带白纱,甚至传统的刺绣嫁娘服都不允许穿,但是结婚的对象是相爱的人,这点就足以弥补一切可惜,不留遗憾。 安国萍说一定会去,林夕说要出去找田翠芬说说,安国萍就去灶间,要准备顿午饭留客吃饭了。 田翠芬有段时间没见到林夕了,咋一听林夕要跟沈廷余办婚礼了,那高兴得,比自己结婚的时候都还高兴呢,一拍大腿:“我可算是等到了,那床三十几块的被子你还要不?” 林夕眨眨眼,一下没想起来这三十块的被子有什么缘由。 田翠芬就说了,之前春儿要结婚的时候,她不是以为沈廷余跟林夕来找她问婚庆用品,就推荐了三十几块被子的事儿么,林夕恍然,是有那么回事,她当时还想着,这年头吃个婚宴随个分子也这么刺激的吗,说好的五毛一块怎么就成了三十几块。 原来那时候,田翠芬就打着他们两个会结婚的主意啊。 林夕被调侃了两句,留下了劳动节派车来接的消息就走了。 在知青院吃了饭,林夕和沈廷余又踩着自行车去了一趟李家庄大队。 魏国红和李洪军都在呢,李小满倒是调回了他们家那边,不知道是走了谁的关系。 那也行,本来魏国红才是最主要要请的,两人一起从食品厂,坐上了前往北省下乡的火车,魏国红是林夕第一个见到的人,也和林夕多有交往,邀请到她和她对象就够了。 “到时候我们一定去。”魏国红想留饭的,结果天色也不是很早了,林夕两人要回去还要一两个小时,因此也不方便吃饭。 送了一小段路,魏国红给林夕塞了一袋子罐头:“拿回家吃着玩。” 林夕虽不缺罐头,但这是人家心意,自然就收下了。 回去路上,林夕见四下无人,就靠在了沈廷余的背上:“这光是通知两个地方的朋友,就觉得好累了。” 好在医院棉纺厂都是在院子附近,到时候上班的时候两人分别说一声就好了。 “辛苦了,新娘子。”风声带来沈廷余洋溢着喜悦的回答。 林夕抿嘴:“你也辛苦了,新郎官。” 一剪刀下去 一路回了平安镇,该怎么上班还是怎么上班。 清明节一过,天气是彻底的转暖了,路上不少人都脱下了棉背心和夹袄,贪图凉快的年轻人,也只穿薄薄的两件就足够。 粪瓢那日退烧后到如今,也一周多过去,人看着已经没事了,春儿原本就找了个大院住着的,就给孩子办理了出院回去了。 心想着几天没回去,家里肯定落灰了,那时候着急估计门都美观,却发现同院子的老人家给她收拾着家里呢,屋子里整齐得很,什么都没少。 大院子的老人家见她抱着孩子回来还问孩子怎么样了。 春儿强撑了七天的眼泪就掉下来了,被关怀的感觉真是太让人心里酸软了。 其实家里的父母自然是极好的,但是也要在乡下生活,总不能每次都麻烦他们,平时她是能忍就忍。 本来以为嫁到镇上,平时吃亏点,对年纪不大的小姑子照顾点,对婆婆恭顺点,一切都会好的,只是没想到她的婚姻生活如此多舛。 婆婆虽是镇里人,爱讲究爱干净,但是自从她嫁进来,这干净似乎就成了她的枷锁,家里边边角角要收拾,她是班也要上,家里也要顾着,夫妻两没孩子的时候婆婆催生孩子,有孩子的时候婆婆不帮把手也就罢了,还兴起的时候就逗弄下粪瓢,不高兴了能撒手不管的。 就因为这孩子是个早产儿,她听人说这样的孩子多半是个傻子,就又开始催她再生一个。 小姑子呢,为人懒散不说,十七了还没谈对象,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之前见过沈廷余动过心思,眼光就很是挑剔了,没有沈廷余的样貌和技术的,都看不上。 上次不看顾粪瓢任由粪瓢哭得嗓子哑了都无动于衷,倒是因为春儿拒绝回答王美丽任何探听林夕沈廷余之间关系的问题,王美丽心里不满意,才故意那样对粪瓢的。 她和这小姑子王美丽就彻底结怨了,粪瓢这次高烧了,算起来也有她的原因,春儿如今冷静了才想起来,王美丽她自己嘴上长了东西,就说是上火,虽然一个多礼拜后是消退了,但是看那样子很像是林夕说的手足口。 而手足口这病是会传染的,王美丽……曾经用粪瓢的薄被子擦过脚。 春儿闭上眼,终于做了那个决定。 只是春儿才刚要找王多贵说话,王多贵却遇上事儿了,手指头被扎断了一根。 工友们火急火燎的将人送到医院,也去通知了春儿。 春儿看着流血不止还在说别担心会好的,别吓到孩子的王多贵,这颗心,怎么都没办法再冷硬起来。 大夫很快过来做了止血处理,也给包扎了,这节手指断得扁平稀烂,接上去是不可能的,也没这技术,就算能接,也会随着失去活性慢慢腐烂,王多贵好端端一个大男人就成了断指了。 “你们那个林大夫林夕呢,还不赶紧把人请出来,我听说她可是个神医啊。”凭空响起了一阵不知道是恭维还是恶意的奉承。 王美丽说完,不见林夕在场,就指了一个比较眼熟的人:“你,是院长是吧,快把林夕派过来处理,那林夕不是什么都厉害吗,还不快点叫出来,帮我哥的手指给接上去!” “你哥这手指接不了,组织已经坏死了,就断勉强缝合,之后还是要拆线的,还会感染伤口,造成新的病变——” 李一林试图解释,可王美丽就是不听,在走廊里跳脚,说林夕见死不救,说林夕对不起她的朋友,连朋友的丈夫都可以做到见死不救。 林夕揉着脑袋下来的,她这两天都忙着做报告,沪市那边的一院不知道哪位领导注意到她的报告了,硬是要她做分详细的,在那边催呢,看样子是想在沪市开设唇腭裂的前锋。 这是件好事,林夕虽没有拯救万民的心,但是这个手术要是能在沪市开展起来,对那些患者来说,是件好事。 于是林夕就尽力了点,查了不少当下能找到的资料和医书典籍斟酌用词,整理文件出来。 没想到下楼还要听一个土拨鼠一样的人,在原地蹦跶,在捧杀她。 林夕耐着性子解释了两句,但是这个王美丽跟一条疯狗一样,就是死咬着她不放。 医院里已经有不少病患在朝着这边看,影响是很不好的。 李一林好说歹说,要让王美丽到办公室坐坐,别在这里影响别的病患,那王多贵的手指都那样了,就算这情况拿到沪市拿到京城,也不可能有多好的改变了,最多,药水精贵点? “反正就是你学艺不精,要不——啊啊啊啊”王美丽更加无耻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春儿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把剪刀,抓着王美丽的头发咔嚓一下,将她头发剪下来一大缕。 “现在你头发断了,你是棉纺厂的工人了,你来把它重新接到你的头发上保证它也不会掉下来,来,你做到了,我保证林医生也能做到坏死的断指还接在你哥手指上!” 春儿恶狠狠的看着王美丽,一把将剪刀扔在了地上。 这,这种事怎么可能?王美丽心痛的顾不上针对林夕了,炮火朝着春儿开了,要春儿赔她的头发。 春儿却将战场拉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平安医院了。 李一林反映过来,赶紧将周围围观的人都请回他们自己的病房了,旁边几个医生护士的也都忙活自己的事儿去了。 林夕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看了王多贵之后,林夕也觉得如今能处理成这样也是可以了,看那手指的成色,确实也接不上。 闹事的走了,大家都各忙各的,李一林和她一起上楼,不知道怎么的李一林提到了林夕结婚的事:“本来想着多让你出去走走学习一下,好更进一步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决定结婚了。” “顺其自然的事儿,就这么来了,也没办法。”林夕自己的事儿定下了,就有点关心起身旁的人了,问他:“院长没被家里人催?” 倒贴了 李一林失笑,避开林夕的视线:“催是催了,原本看上个姑娘,人家不中意我。” “那这姑娘是太优秀了,眼光也高。”林夕问道,心中也奇怪,毕竟李一林的职业还是很吃香的,每个月拿的钱也比工人多,又是一院之长,别说现在的婚恋市场上吃香了,就是后世你一个开诊所的医生,都是个抢手货。 李一林惆怅的叹了一口气:“是啊,那姑娘优秀。” 林夕就劝他;“好姑娘一直有,你得有善于发现的眼睛,保不准有缘人就在身边呢。” 她觉得孙芸这姑娘挺不错的,虽然稍微有点过于天真了,但是人品不错,家里也是双职工,没什么负担。 关键是,林夕总觉得孙芸对李一林也是有好感的。 不过孙芸显然没挑破这层窗户纸,林夕也不好当那八婆,只能暗示李一林的眼睛多往身边看看。 走到分叉口了,李一林忽然说了一句:“我明白,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林夕只当他是受了情伤了,也没追问人家。 中午沈廷余过来找林夕吃饭,两人去食堂的时候,听到周围的人都在讨论王多贵家的事。 有的说这次王多贵受伤,是因为家里妹妹闹着要自己住春儿之前住的那个屋子,还说要买皮鞋买自行车,王多贵不是添了个孩子吗,花费也紧张,就没答应,家里就天天闹,偏偏春儿也不住在一起了,王多贵只能一个人承受他妹妹的无理取闹。 这不,上工的时候一个走神,就把自己的手指给葬送进去了。 又有人说,王多贵这次少说能拿个百十块的补贴,持反对意见的就说那是他自己家事没处理好,兴许补贴是没有的。 最后听他们说到了春儿的事,春儿把王美丽的头发剪了,气的婆婆说要让春儿也剪头发赔王美丽呢。 春儿倒是硬气,直接将她婆婆做过的那些不公平的事儿,都抖落出来,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转身走了。 林夕挑眉,没想到王美丽没事找事,倒是给了春儿一个筏子离开这里了。 以后她婆婆再想拿捏,估计就比较悬,但是林夕也担心她一个人太累了,想去瞧瞧。 下午下班后就去食堂看了看春儿,春儿的情绪似乎很不错,跟厨房的人相处都很不错。 林夕在外面看了一会也就离开了。 京城 随着沈廷余的图纸顺利上交到京城,京城那边给了回复,给予这位沈同志最大的权利。 等段时间,就会给沈廷余同志一个好差事的,这样的人才留在平安镇棉纺厂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对老领导的这个决定,不是没有人反应的:“沈廷余的觉悟不太行,三分图纸,找我们要了三次钱。” “叫你说他非得无偿捐出来才叫觉悟高啊。”老领导说了两句:“他要东西,来源去处不都很清晰明了吗,给了自家媳妇,没有做背叛国家的事情,也经得住利诱,你别以为两万三万的多到哪里去了,有人接触沈廷余给几十万,他都没动摇,你说三万多,值不值?” “这么算的话,倒是值了。” 几十万没能打动沈廷余,却打动了另外一个人。 赵传家。 原本接触赵传家的人,是以为他有真材实料的,所以几百上千的钱当做奖赏一样给了几次,等发现赵传家才能有限,也觉察出沈廷余才是那个真正的天才后,接触赵传家的人就让他和沈廷余搞好关系,偏偏赵传家自作主张,要一次害死沈廷余,这个决策也就完成不了了。 眼下某项运动,即将被板正,沪市的境外势力也察觉到了马上要风云变色,都开始做撤离准备,对沈廷余的招揽不成,就决定让赵传家得到沈廷余的笔记,或者,让沈廷余再也不能为华国做研究。 赵传家自然是拥戴这个决定的。 而且有了主意。 孙晴云回来告诉他,沈廷余要在北省跟那个林夕结婚,虽然孙晴云的本意是炫耀自己从沈家得了不少好东西,但是赵传家听了这个消息,却觉得这是个除掉沈廷余的好时候。 于是让孙晴云想办法知道林夕和沈廷余的具体婚期。 孙晴云却有点为难了。 因为自己上次拿了书房的那些东西,沈爸爸似乎因此跟沈妈妈大闹了一场,她可不敢这个时候去。 要是沈爸爸豁出去了上门来要这些东西,她可怎么办啊。 好不容易进账这么多…… 难不成要舍弃掉? 赵传家知道后,差点没甩一巴掌过去,当初看着高冷不好接近的孙晴云,如今怎么变成这么个贪便宜的蠢妇。 “你需要钱,我给你弄,这些东西你还没动吧。”赵传家决定这些东西老老实实的归还,毕竟还用得上沈妈妈,要是彻底闹僵了,接下来也没办法知道沈廷余那边的消息了。 “缝纫机,给,给了我一个堂妹。” 赵传家想了想,一个缝纫机两百,他能弄来。 “还有吗,别的东西没损失了吧,一定要一个个的回忆,不要漏掉了哪个。” 孙晴云想了想:“抽屉的粮票,我没怎么用,就是自行车票,我卖给了两个认识的同事……其他的都没有动了,都在家里,最多就是有些东西,我开封了。”这是孙晴云的私心,一回来就把那些个红绳红纸全部都扯掉了。 似乎这样就能破坏了沈廷余和林夕的婚事一样。 赵传家没多想,决定自己先出去弄缝纫机和自行车票,还有让她赶紧先去统计一下,开封的看不出使用痕迹的东西都找个红纸包包得了。 孙晴云百般不乐意,见丈夫脸色郑重,拿这当大事的,也就只能忍着一口气去做了,至于刚生下来没多久的闺女哭嚎,她都没听见一样。 赵传家一路求爷爷告奶奶的,又用了自己不少钱,才将被孙晴云送人的缝纫机和自行车票给弄来,又买了一个收音机,才和孙晴云一起检查了一下其他物品的包装,也就是那些红绸和红纸什么的。 再三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他带着孙晴云抱着孩子上门了。 叫爸爸 一上门,先把孩子塞给了沈妈妈。 沈妈妈见怀里的孩子小小的,哭声都没多大,就生了怜爱,对沈爸爸示意的赶走两人完全没看到。 沈爸爸站定了:“上次的东西没要够?非要我报警是吗?” 赵传家面色一僵,讪笑:“叔,您看您说到哪里去了,上次那些东西我们可没动,都好好的放着呢,我们就是想着廷余结婚了,我们做哥哥嫂子的,也想添点东西,才借去那些东西瞧瞧。” 沈川兴才不信他的鬼话,正要怒斥他们将东西赶紧还回来,一旁的沈妈妈却激动了:“你看,你看,我们晴云就是这么善良的人,你还要报警,还在家里教训我,我看你是不想跟我过了,不想这个家成家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赵传家那话骗三岁小孩都不能够,自己妻子倒是信的很。 要是真相送点礼,自己过来看看不行吗,非要全部带走跟蝗虫过境一样? 他早就想报警了,这份亲没必要再做下去。 但是沈高秀兰同志非要胡搅蛮缠,说是他要是报警,她就去自首,这些话差点没把沈川兴给气死,好悬才稳住了,只能想着还好有笔钱在存着里,藏在了单位,到时候汇钱也好。 如今竟然是单位要比家里安全。 赵传家却是拿出了自己的诚意,一台价值一百七的收音机。 这给人婚礼的的贺礼可不算差了。 沈妈妈更是鼻孔朝天,将这几天家里的憋闷都对着沈川兴给发出来。 沈川兴只能让他们把东西给还回来。 赵传家哎哎的应声,很快拉来了那些被孙晴云拉走的东西。 沈川兴是亲自置办这些东西的,见到上面的红绸都变了,也不动声色,东西重新放回书房,但是也没留下这两人。 任由沈妈妈抗议,沈川兴也没有软化。 回到书房,沈川兴将东西都拆开来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的重新包起来,次日赶紧将东西都给寄了出去,才算完。 回来见着妻子在做饭,招呼沈川兴坐下来吃。 吃着饭呢,沈妈妈在问沈廷余婚事的问题;“这孩子心大了,喜欢自己做主了,我这个当妈的也没办法,不过他们是哪天婚礼,你总得告诉我吧,我好打个电话过去。” 沈川兴吃下一口饭,心道,赵传家是把自己当傻子了吗,这么明显的讨好再套话,当他沈川兴看不出来? 虽不知道赵传家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处,但是以防万一,沈川兴说道:“定在六月底了。” “那可不远了。”沈妈妈心情复杂;“也不知道他们结婚后会不会想办法调回来,我们廷余是个有本事的,到哪里人家肯定都是要的,就是不知道那个林夕要不要回来。” “要是结婚了,自然都在一块的,操心这个,不如多吃点好的。”成天省吃俭用给孙晴云家的孩子买东西,也不知以后儿媳妇有孩子了,她又怎么面对亲儿媳妇。 这些话,转天就告诉了孙晴云的。 孙晴云也告诉了寻赵传家。 “辛苦了,老婆。”赵传家难得的好心情,对那边的人交代了六月底一定处理掉沈廷余,洗碗他们许诺的东西能在七月的时候兑现。 幕后那些人答应得很爽快,赵传家露出一抹阴狠的笑意,总算是要有个了结了。 沈爸爸寄的东西是在四月中旬抵达的北省,因为那位李哥这时候才跑这边的路线,正好一车拉过来了。 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又堆了不少。 林夕将这些东西,暂时都先腾到了没人睡的屋子里。 “叔叔那边送来那么多东西……” “叫爸爸。” 沈廷余忽然纠正道。 林夕噎住,好一会才接着说:“爸爸那里送来那么多东西,我们是不是要补一点钱回去。” 林夕估算着,这些东西少说千把块了吧。 “我会补上的,这些你别操心,这是爸爸对我们小家的心意。” 林夕嗯了一声,随后想起一件事:“结婚那天的衣服,我们上槐林市买去?” 沈廷余答应了,等林夕走后却眉眼弯弯。 傻姑娘,且有惊喜等着你呢。 两人找了个周末的时间到市里面一趟,买了烟酒,并两身新衣服。 沈廷余的是一套笔挺的类似中山装样式的衣裳,人称干部服,一般只有干部才这么穿,林夕则是买了颜色偏红棕的衬衫,这衬衫正好合适,没有特意买大,林夕还选了一条布拉吉,最后选了一块红色的边角料、 这做不成衣服做不成裤子,四四方方还没有林夕前世买的床上电脑桌大,但是林夕就是心动了,她想看看,新婚夜,沈廷余掀盖头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没想到一回去,林夕却被屋子里出现的东西给震慑住了。 只见床上,一套大红色的传统女士婚服摆在上面,金色绣线洋洋洒洒在其中穿行,精美的图案就这么形成,精致得叫人不敢上手摸。 一双红色绣鞋,穿着些小珠子摆在嫁衣上头,最后是挂着流苏的盖头。 林夕掩嘴:“这,这是。” “是张奶奶给你的礼物,还有你姐也一起准备的。”沈廷余抓着林夕的手按上去:“时局不对,只能晚上穿给我看了。” 林夕转身,将脸埋在沈廷余的肩窝。 她怕不这么做,就会丢脸的泪水涟涟。 “我的小姑娘,这是开心的事,哭什么。”沈廷余耐心的哄她。 “呸,都快成已婚妇女了,还什么小姑娘呢。”林夕被一句小姑娘说的破涕为笑。 婚期越来越近,眼看这没两天就要摆酒了。 两人是准备婚礼的时候只要简单的吃顿饭就好的,但是四月下旬,林夕院子里频频有姑娘家出入。 有的来送东西的,有的来帮忙说要布置一下的。 小月也来了,送了一沓红纸剪成的囍字,反正是足够贴满屋子还能在药厂也贴一圈的了。 红英送来了一头猪,暂时养在林华茹那边,只等后天就能杀了,用在婚宴上。 张奶奶张罗着到时候自己也亲自下厨摆弄几样菜。 在这热热闹闹准备的时候,槐林市火车站,下来两个人。 拔毛 两人下车后,女的那个直接找到火车站的厕所吐上了。 “哎呦,我这辈子都没有坐过那么久的车。”张菊吐完了漱口呢,拿着帕子擦擦嘴。“这可是要了我半条命了,也不知道闺女是咋坐着车来来去去的。” 一坐就是五天,车上还那么闹腾,这可真是累人。 张菊是土生土长的闽市人,就算嫁到了林一平这里,也是惠安和金边镇两个地方走。 基本上是不出门的,这下算是初体验了。 林一平推推眼镜,拍拍张菊的后背,等她没那么难受了,两人才拎着箱子找了招待所先住上了,还给平安医院打电话。 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哪里有顺路到乡下的车,怕错过了婚宴,两人只能打电话了。 等到张建邦来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的样子了,两人上了驾驶室,箱子和两个布袋直接拎到了后车厢,车子发动,朝着平安镇去。 “您二位下次来玩,可得先打个电话或者提前定下日子,把林夕给急的,都快自己跑来接您二位了。”张建邦说林夕走不开,有个患者来做愈后检查还是啥的。 “这不是想着这里应该也有那拉车的么,在闽市车站,一下车就不少人上来问要不要去哪里,他顺路,其实大家都习惯了,知道这是可以用钱票雇的苦力车。”哎,地方不同,下车就抓瞎,张菊也很无奈啊。 就这么一路聊着,两个小时不到,天黑下来半小时不到的样子,车子就进了平安镇,在棉纺厂停了下来,下车后就带着他们去林夕的院子里。 林夕在家里又是烧水又是热饭的,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了。 张建邦就带着林家两口子进来了。 “小夕啊。” “妈——爸——”林夕上前,挽着张菊的手,沈廷余很有眼色的接过了林一平手里的东西。 都暂时放在杂物门口了。 人刚下车,先休息、喝水,吃饭了,再安排洗漱。 浑身轻松的坐在客厅里聊天了。 不多时林华茹也过来看张菊姨了;“姨,这一路辛苦了,今晚可好好休息,婚宴上的事情,我们都安排好了,您别担心,明个儿啊只管吃喝看着林夕成家!” “哎哎,辛苦你们两口子了。”张菊就抓着林华茹的手感谢她:“我啊,是感觉我们小夕昨天才会跑会跳今个就突然要成家了,心里实在是记挂,干脆就过来看看,反正老林……” “廷余啊,我这突然有点困了,我和你妈先去睡了啊。”林一平迷迷糊糊的说话,看样子真是困了。 林华茹赶紧起来告辞,张建邦送她来的,两人正好一起回去不需要送。 张菊也反应过来了,扶着林一平去了林夕给两人准备的卧室、 林夕看着两人的背影总觉得怪怪的。 不过次日就是婚宴了,她得早点休息。 林夕打着哈欠去睡了,第二天,深觉自己没有晚睡真是一个最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泛着蓝色,她就被张菊给叫醒了:“闺女,今天你结婚了,快起来准备一下。” 林夕用薄床单盖住脑袋,下一秒才猛地坐了起来,对啊,她今天结婚,可不能赖床迟到。 于是虽然还捆着,也只能揉揉眼睛,起来了。 张菊准备好了早饭,让两人早早吃了,又给林夕绞面,这是潮汕那边传到闽市的一个婚前准备,痛得林夕不要不要的,龇牙咧嘴的很是难看。 林夕庆幸沈廷余先去药厂那边忙活了,要不然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不得吓到心里有阴影啊。 自己拿着镜子看都要受不了。 “哪有人绞面还拿着镜子的!”张菊就娇嗔两句:“你这孩子,怪动作就是多。” 等这到工序过了,张菊又给林夕化妆,可不想让她举着镜子又点评了。 刚才绞面一开始,这傻闺女在那里说什么各位观众老爷们好,我正在表演拔毛。 听听,这话说出去,还不得被人给笑死了。 哪来的观众老爷,哪来的对着镜子看自己说话的毛病。 亏得马上就是人家的媳妇呢。 张菊絮絮叨叨的又给林夕说了不少话,这明明也没做什么,就是弄了脸,又给描画了一下,换了一身衣裳,就快要中午了。 繁文缛节不多,大部分客人早就去了药厂了,十一点不到的时候,沈廷余被张建邦送来,在门口敲门呢。 林夕就这么穿戴一新出去了,被沈廷余牵着手上了车。 张菊林一平还有华茹一行人以及春儿孙芸阿年几人坐到了后车厢里,后车厢的门捆了起来,不会啪啪的撞着车壁。 一路摇晃着说着话,很快就到了药厂。 药厂占地不小,进门没几步路就能看到搭起了几个临时的棚子,盯上是油布,遮挡阳光,棚子两面都能进出,六个棚子里一个是烧饭的人搭起来的,五个棚子下,只有一个棚子下面是一桌,其他都是两桌。 饭菜的香气飘扬着,眼前欢声笑语,还能看见几个小孩子在跑。 见林夕和沈廷余来了,狗蛋带着早就熟悉的顾小宝和章宇泽喊着新娘子新娘子。 惹得林夕脸上冒着热气。 今天这日子,可不就是大家能尽情调侃她的时候么,两人被几个围上来的女同志隔开了,抓到一边说悄悄话去了。 沈廷余也就忙着招呼待客发烟,新人到了,饭菜也开始上了,大家起哄要新人说说感言。 结婚还有什么感言。 是要拿着红宝书说互相赠送呢,两人都面对面,郑重的许下承诺,又对着准备好的伟人相鞠躬,说着革命宣言。 今天担当主婚的是闹腾的赵明明:“宣言读完了,我们想听点不一样的。” “就是就是,想听点不一样的。” “沈工,今天这大喜的日子,说点好听的给新娘子呗。” “叫我们这些单身的也听听看,沈工是如何追到我们的林大夫的。” 沈廷余被调侃也不气恼:“亲密的话自然是我们回去慢慢说,今个对着大家我就一句话,吃好喝好!” 灵与肉 “好!”不知道谁带头鼓掌,九张桌子的客人们掌声雷动。 要是有不知情的来了,还以为是哪个领导在发言呢。 新郎官说话了,有人闹着新娘也说两句。 林夕看看沈廷余再看看大家:“我将心里话保留到我两庆祝金婚时。” 这话,刺激。 众人就没见过这么会说话的夫妻两个,随着张建邦吆喝一声:“话说完了,上菜!可劲造!”婚宴就这么开始了。 饭菜上来,好家伙,几乎全是肉,可不么,赵红英送了一头猪,两百多斤一顿吃了,不是可劲造么。 林夕和沈廷余端着杯子一桌桌的敬过去,众人发现沈廷余喝了九杯,都没事儿人一样,不免有想跟他拼酒的,都被林夕给挡了。 开玩笑,她醒酒药提前喂着呢,还有那些酒,没看到酒瓶是自己拿着的么,那是稀释再稀释的。 要真让沈廷余跟他们拼上,那沈廷余非得被人扛回去不可。 一顿饭算是宾主尽欢,直到下午三四点,大家才慢悠悠的坐车走了。 村里的人,有田满开着拖拉机送,平安镇的张建邦基本一趟送完了,还有远一点的,能骑车的就骑,晕乎乎的几个人,就坐在这里等这股子酒劲儿过了。 张菊和林一平都留下来帮忙,只让沈廷余和林夕跟着最后几位客人一起离开。 今晚,张菊和林一平都会留宿在张建邦家里,他们可以等张建邦最后来一趟,把一些家伙事还有贺礼也一起带走。 去了张建邦家里,张菊两人也没闲着,收拾礼单,那些贺礼分门别类放好。 只等着明天给他们收到院子里去。 看着放了半拉院子的东西,张菊感慨;“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交到那么多靠谱朋友的,竟是一个蹭饭的都没有,看样子像都是实打实的朋友。” 有的婚宴上,总是会有一些蹭饭的人,不送礼就算了,吃相还难看,连吃带拿一边吃一边往兜里塞东西,今天可一个都没见,还有帮着收拾东西端菜的,看着倒像是朋友的聚会。 后续的杂事张菊和林华茹这边都接手了,于是,整个院子,只剩下了林夕和沈廷余。 夕阳西斜,落日余晖洒在了院子的地面上,半面墙壁的影子下,是沈廷余弯着腰,对着脸盆,在外面洗脸,虽经过两小时左右的休息,身上那股酒劲也消退得差不多了,但是他还是感觉莫名的热。 屋内,林夕已经换上了那套金绣线的红色嫁衣裙套装。 上衣下裙,穿起来并不复杂。 几乎定型在一米六七的身高,让林夕足以撑起这套嫁衣,腰身有型,裙摆露出细细的脚踝,再往下看,是一双漂亮精致的绣鞋。 这么穿有点热,风扇早就打开了,林夕听着门外靠近的脚步声,深吸一口气,一把将盖头给盖在了头上。 视线所及之处,似乎就变成了自己的红色嫁裙,和惴惴不安交握住的双手。 脚步声在门口的位置停顿了一下,门随后被关上了。 密闭的空间,让林夕额头上沁出了一点汗水。 是热的,也是紧张的。 沈廷余看着床上那个静静等待的人儿,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才看到了桌边的一杆秤。 那是张奶奶准备的,说是用这个挑开盖头叫称心如意。 他捏起了那杆秤。 对娶到林夕,确实是称心如意。 视线豁然开阔了不少,林夕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似乎带着水光,自下而上的望着站定在她面前的男人。“你,你。” 你了好几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廷余将盖头放在一边,那杆秤就压在上面,他则是问林夕饿不饿。 林夕摇摇头。 沈廷余伸手握住了林夕的手,两双手交叠,随后一双手动了,轻轻的扣住林夕的下巴,将自己早已炽热的唇印了上去。 再后来,这双修长如玉的手,移动到了林夕的衣襟,有些生涩的解开了林夕的盘口,一个一个往下,最后才是缩回去,一把扯开了自己的外套和衬衫扣子,将林夕放平,压了上去。 被翻红浪,烛光摇曳,这一晚,林夕和沈廷余彻底完成了灵与肉的真正融合,合为一体,你中有我,亲密无间。 …… 平安医院。 孙芸想起有个东西放在了科室,回去取,却发现院长办公室的灯还是亮着的。 李一林,今天没有值班吧。 孙芸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放慢了脚步走上去,隔着门,也能清楚的听到李一林在呢喃。 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孙芸靠在门边,不知道怎么的就留下了眼泪。 林夕是被身上的动作给惊醒的,睁开眼一看,沈廷余正在细细的给自己擦拭换上睡衣。 她下意识看了一下时钟,像是的是三点。 外面很安静,透着黑,应该是凌晨三点。 没有她以为的一夜七次,虽然痛感和不适是有的,但是也没想象中的身体被撕裂被卡车撞。 想来文学小说里的描述还是有点夸张的。 “老婆。”沈廷余见她醒来,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太大:“弄疼你了?” “没有,也,也就还好啦。”想起沈廷余的那一声老婆,林夕也说回应了一句:“老公。” 老婆老公一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笑出来。 既然起来了,两人也都睡不着,沈廷余就去弄了点吃的进来。 两个人新婚夜之后的凌晨,对坐着吸溜面条。 虽早就住在一个院子里,但是两人到如今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坦诚相见。 过了不久,林夕困意来袭,沈廷余也就收拾了碗筷,两人漱口休息去了。 这一次,林夕倒是直接睡到了快十点钟。 醒来的时候沈廷余不在,桌上有张纸条,说自己中午就回来,让她不要害怕。 林夕失笑,害怕什么啊。 害怕没看见他? 倒也不至于。 张菊和林一平就在这里多留了一天而已,见到闺女高高兴兴的嫁了,心里也就放轻松了,就要回去了。 “好了好了别送了,我们能自己来也能自己回去,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哪用你们操心,以后啊,小两口子好好的过日子,要是有什么难处,随时给爸妈打电话啊。”张菊拉着林夕的手交代。 别墅内的交易 林夕眼眶红红,觉得不舍。 时间快到了,林一平拎着包裹揽着妻子的肩膀走进了车站。 “妈!”林夕又喊了一句,被沈廷余拥入怀中。 回去的车票是沈廷余给安排的,弄了干部车厢,两人回去的路上也少受罪,还给装了很多北方的特产回去。 弄得两人上厕所都不敢一起出去,必须留下一个在包厢里才好。 这世上,有的父母是生怕给孩子给不够,有的,是生怕要不够。 张菊林一平大包小包回来,自然是被街坊邻居当话题八卦说了好几日的,林老奶又被请出山上门要东西,不给,那就老样子,装病。 但,这次饶是她再怎么装病,林一平也坚决不开门了,并且说了要是再闹,他就把林来福的临时工给砍下去。 林一平凶恶的威胁,让林二贵是真的怕了,赶紧将林老奶给拖回去了,还陪着笑脸送了几次礼,要林一平千万别做那样的决定,都是一家人,要以和为贵才是。 这事倒是让张菊感慨:这好人做惯了,偶尔坏一坏,倒也挺有意思。 林夕只在家里待了两天就继续上班了,整理好手中关于唇腭裂的文件,全部给沪市那边邮寄过去。 收到文件的收发室工作人员,没有第一时间将文件交给领导,而是面不改色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将文件放到了自己的挎包里,下班后出了门来,七拐八弯的走了一通,来到了一处别墅。 说是别墅,但其实是杂乱的群居房。 别墅本来是某位民国就从业的老中医的私人别墅,全家被下放这别墅被收了之后,好端端的别墅就被人分割成三块。 院子里搭盖起了一些不伦不类的砖瓦房,一楼内也被许多木板隔成了一间间屋子,这些都是附近的工人,工厂没有福利房,就拿这别墅来改造,一百来平的地方,住了几十个人。 二楼稍微好点,住的算是管理领导之类的,因为是花了几十块住进来的,楼下人一般不轻易上去,他们那些花钱的底气是要比楼下这些乱搭建的隔板房要足的。 来人绕过杂乱的锅灶、垃圾、坏家具,还差点被一个窜出来的老鼠给吓到,一路险险来到楼梯上去,到了二楼,上面的情况显然是好多了。 来人在二楼最北边的地方有节奏的敲击了几下,就被里面的人迎进去了。 “不是让你没事少来吗?你还大中午的来,不怕被人看见啊?”里面的人转过脸来,正是小泉一郎,见来人拎着包裹,便说:“说吧,有什么事?” “一院的领导最近在等这个来自北省的包裹,还特别叮嘱我不要漏了,我想着应该是挺重要的文件,您看看。” 什么?一院领导特别交代的包裹。 小泉一郎将包裹小心拆开,里面的文件露了出来,他先是拿着这叠白色的稿纸看着,随后眼睛越瞪越圆,这不是那个贝婷的设想吗? 也不对,贝婷是抄了别人的东西,只是那人悄悄离开了,去了……去的地方,就是北省! 看来,他们要找的那位,就在北省。 小泉一郎将这几页东西拍下来,又复原了封口,交代:“想办法交给领导的时候出点小事故,比如不小心摔了扯破了弄湿了,不要让人看出封口知道吗?” “是是是,我知道。” 小泉一郎给了这人一百块,将人打发走了。 才才小心的取出胶卷,放在一个特制的盒子里面。 这东西也是个好东西,带回去研究透彻了一定对帝国的帮助很大,对他们家族的帮助也很大,至于一院手里也能拿到这项技术,没关系,到时候就说华国的抄袭就好了。 反正华国人经常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问话,要不然这么些年,也不至于被他们拿走了这么多东西。 帝国历史比较短,于风俗文化上有所欠缺,唐朝时期学了华国人的文字去融合,才有了系统的文字,衣服的版式也趋于平稳,基本是和服浴袍,如今不也有华国人喊着帝国的东西美轮美奂么。 一群蠢货罢了,他不怕人家讨伐。 藏好东西,他给自己整理了一下外貌,看着就像是个油腻的中年男人,梳着没剩几根的毛发,套上满是机油的外衣,朝着外面走,他观察过的,附近的工厂,车间领导基本就是这个形象。 一路来到了山也治的所在地,将林夕的事情给说了。 并交代:“这人,你亲自去接触一趟,之前不是已经认识了吗,现在追到北省去,务必看看她手里还有多少本事,如今我也想起一件事,你还记得死老太婆家里出现的那对情侣的事情吗?” 山也治心中一个咯噔,其实他早就想起来了,只是没跟老师交待。 他以为是自己被质疑了,正想解释,又听小泉一郎说道:“要不是这个字迹,我都想不起这个林夕,上个月我截取了林老太的包裹,看到了里面的东西,认出了字迹,倒是巧合,我还没做好怎么接触对方的准备,今日就收到了她给一院寄过来的文件……” 细细说了唇腭裂资料的事情。 山也治时不时附和两句。 小泉一郎许是因为心里松了一口气提到了机械组的事情:“那边之前弄到了一个改善零件利用率的方案,在我面前得意了很久,如今那边几个月都不曾再有新发现了,只能恼羞成怒派人去毁掉一直没争取到的机械天才,可惜了,这有才的,大多骨头都硬,也不识时务,要不然,我们帝国还是很欢迎这样的人才的。” “好了,我要去传送资料了,不能总叫机械组的人抢风头,我们偶尔也回弄到一些真正的好东西。” “好的老师,您慢走。”山也治恭敬的送走了要传送资料回帝国的老师,才瘫坐在了沙发上。 他本来以为老师两个多月没问林夕的事情,是基本忘掉了这个人,没想到还是重提了。 林夕。 帝国的利益和你,为什么会撞在一起。 告诉你一个秘密 林夕不知道自己因为一份文件,被人盯上了。 此时的她,正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脸严肃。 “想好了?” 女人瑟缩了一下:“想好了。” 女人是李红梅,只是,她来做堕胎手术。 林夕奇怪的看了她好几眼:“这个孩子很健康,已经三个多月了,要是贸然打掉的话,你不难过?对了,你的家属呢,就是你丈夫,知道这件事吗?” 李红梅抓着林夕的手,指甲几乎划破了林夕的手背。“不能,我不要被他知道,我能做我自己的主,你不许说出去,林夕,你不能这样害我。” “你抓疼我了,放手!”林夕拍掉李红梅的手:“怎么就是害你了,我们有一说一,我没有要害你的意思,之所以劝你通知家属,也是希望你能冷静一点,也许你的家属希望这个孩子生下来呢。” 哪怕是后世呢,打胎也不是件小事,有家属在的话,之后医患之间产生新摩擦的几率就会少点。 特别是李红梅这样的,做错了事超级会往别人身上推的白莲,林夕表示不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李红梅眯着眼;“你帮我弄掉这个孩子,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不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江百合的秘密。” 林夕嗤笑一声一声,明显的表达了对这个秘密的不屑一顾。 “江百合,江百合要杀人,你知道吗?她差点杀人了。” 林夕眼皮一跳,停了笔:“李红梅,不是所有事,上嘴唇碰一下下嘴唇,这事它就值得相信的,你和江百合不是最好的伙伴吗,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种莫须有的话。” 李红梅抱着头:“不,你什么都不知道,江百合真的敢杀人的,你不知道她都做了什么。” “江百合已经进了监狱,就算她做了什么,也有法律来给她公断,好了,不说她了,你这个手术没有你家属的签字和同意,我是不会给你安排的。” 林夕重新捡起了笔在纸上书写了几行,撕下一张保胎的建议,给了李红梅。 李红梅看着这张纸,却像是看着一把直插她心脏的尖刀。 这个孩子,她不能留! 因为这孩子不是孙科的! 她和孙科在被江百合设计睡在一起之前,已经将身子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所以她绝对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我怀了田满的孩子。”李红梅一字一句的说:“林夕,我跟安国萍的男人,田满睡了。” 哒哒一声,笔掉落在桌子上。 田满? 李红梅? 这两人说有仇怨都不过分,怎么可能睡在一起。 李红梅注意着林夕的神色,见她果然在意朋友,继续说道:“男人,喝点酒就忘记事情了,田满那天烂醉如泥的,人都认不清了,就不知道怎么的,把我当成了安国萍,然后……然后我也不敢声张,我们就那样了。” 李红梅放在大腿上的手及不可见的颤抖着。 林夕真真是意外了,还能听到这种消息。 不过,她不相信。 “谎话编造得不错,李红梅,我是哪里让你觉得我是个蠢货。”林夕起身将门关起来:“说吧,你要说的那个秘密是什么,如果我觉得那个秘密有价值,我会考虑帮你。” “真的吗?”李红梅先是眼前一亮,随后发觉林夕刚才说了谎话两个字,支支吾吾的问林为什么认为她撒谎。 “首先,你和安国萍相差这么多,一个深爱国萍和国萍结婚的男人,又对你没好感的男人,怎么会认错了你们两个呢。” “这是男人,男人本来就管不住自己。”李红梅还回忆起那天的“细节”来了。 说得很低俗很下流。 要是林夕还是个未婚姑娘,也许还会不自然一点。 但是作为已婚妇女,亲自经历过那件事,李红梅编造的话就不那么无懈可击了。 “你可别拿粗口来转移视线,我现在也是个已婚妇女你别忘了,再则,我告诉你一件事,男人酒醉后b起的可能性本来就小,你说田满醉得人都认不清,那就是喝断片了,一个喝断片的男人根本就石更不起来,你偏偏在我这个医生面前说这谎话,是不是太不拿我当回事了?” 原来还有这个原理。 李红梅面色难看了一瞬,原来就那句喝得认不清人已经暴露了她撒谎的真相。 那他刚才费心想那么多下流的话来说,岂不是自打嘴巴了。 林夕冷笑一声,好整以暇的等着李红梅交代所谓的江百合的秘密。 李红梅似乎收敛了一点,还算老实的说:“江百合忽然有了一笔钱,那天,江百合又约我来镇上,要给我买东西。” “我不想干活,就没按照江百合约定的时间来,特意早到了两个小时,结果就见到江百合和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在说话,我听到的不多,但是听到了沈廷余的名字,听到了大队,然后看到那个男的给了江百合一叠钱,那是一叠啊!” “我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后来那个男的要走了,我,我就想知道那个男的是谁,就跟着一段路,就看见那男的到邮局,在邮筒下面摸索了一下,像是拿到了什么东西,他亮出来一枚硬币吹了吹,但是我分明看见他拿到的,是一个信封。” 当时人少,街上的人上班的上班,天气冷,也没多少人逗留,李红梅因为一直关注,所以那个男人的一点点小动作和细节,她都看在眼里。 邮筒? 林夕心中惊涛骇浪,这人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是特务才会做的事情。 心中再怎么想,面对李红梅,林夕勉强镇定了下来。“就这?我不信,你还是叫家属来吧。” “等等!”李红梅实在是怕了,要是这个孩子出生月份不对,被孙科知道了,他一定会跟他叔叔告状,他那个叔叔也是个笑面虎,一定会弄死自己的。“我还有一件事要说,江百合喜欢沈廷余!别的事情你不在意,这个事你总会在意吧。” 林夕果然露出了怒容:“什么!竟然还有这件事!” 罗网 李红梅试探的问:“那我肚子里这个……” 林夕摆摆手:“这个是小事,医院做手术怎么都会留下痕迹,这也是你特意来找我的原因吧,是,我手里有些中药能帮你,你过两天来,我现在有事要忙,我非要找沈廷余问个仔细!” 见林夕开始开门,李红梅赶紧劝阻:“可别说是我说的——” 林夕已经跑了出去。 林夕找沈廷余算账了? 并没有。 她觉得事情不对劲,找是找了沈廷余,却是将那个李红梅口中的军装男给描述了一遍。 沈廷余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张成功。 这人本来就被兵团监控着,如今收到了这个重大的线索,沈廷余立刻说自己要回大队一趟。 林夕眨眨眼,这事为什么要去大队,跟大队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那个人是大队的? 但是大队里,没有谁从军吧。 “沈廷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就不能知道吗?”林夕着急了,拉住了沈廷余的手臂。 之前沈廷余也是神神秘秘的就叫她留在闽市,具体是因为什么牵扯到什么,沈廷余其实并没有说完全部吧。 “听话,好好待着,等我回来。”沈廷余才踩上自行车就走了。 林夕追了几步;“沈廷余,沈廷余!” 路过两人的李红梅捂着嘴巴,躲在了一边,心道,这两人肯定是吵架了。 吵得沈廷余都受不了直接离开了。 “呵呵,哈哈哈。”李红梅忽然觉得心情特别好,笑出了声,想起林夕就在十几步之外,她又赶紧重新捂住了嘴巴,无声的眯着眼,笑出弯月。 沈廷余一路风驰电掣,总算是来到了大队,一下车就朝着知青院走去,跟卫东碰面。 “哈,我知道了,你说的这些我会传给兵团的。”卫东郑重的答道。 沈廷余:“那就拜托你们了,我希望这件事早点结束,要不然隐患太多,心里总是不安心。” 抓到江百合可不是什么胜利,要抓到张成功,还要抓个正着,那才是真正的收获。 卫东的消息传到了兵团,顾连胜立刻找来心腹细细商量,两人做了两手准备。 一,截取外面给张成功的消息。 二,根据信息来决定要不要控制张成功的自由,暴露己方已经察觉他有问题的事实。 “就这么决定。” 顾连胜一锤定音,在跟踪了张成功七天后,他终于又要去镇上了,跟踪的人并没打草惊蛇,看着张成功拐弯进了农机站的后院,不多时拿着一个包裹离开,心里也有数了。 这位孙站长,也不是个干净的。 又是一个七天,张成功再次找借口进了镇上。 张成功按照往常一样,到镇上的一户人家乔装一番,才小心的靠近邮筒,故意“不小心”掉了一枚钢镚。 钢镚滚啊滚,滚进了邮筒下面。 今天邮筒旁边多出一个水洼,张成功小心避开,弯腰,手在邮筒下面摸索,忽然,又热打着铃从他身边过,轮子从水洼上滚过,溅起了泥点子。 张成功扭头,没叫泥点子溅在他的脸上。 终于,他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借着捡硬币的动作起身,到了换装的那个民居,拆开一看,上面写着让他到槐林市的火车站一趟接一个人,代替江百合的作用。 张成功不疑有他,当下就上了去槐林市的汽车,到了火车站,一个大热天还带着大帽子低着脑袋的人引起他的注意。 他按照信件上的口令上前说了一句:“今个儿日头真大,不知道一会会不会有雨。” 这人也没抬头,率先转身准备离开,在张成功觉得自己可能认错人的时候,这人说了一句:“跟我来。” 张成功跟着这人走到了火车站外面,朝着一处小巷子走,越走越偏僻的路程让张成功察觉到了不对劲。 上面派人来代替江百合的作用,应该会派一个外乡人才是,为什么这人会对槐林市周边的街道这么熟悉。 “大哥,不知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那人停顿了一下:“别多话。” 张成功更警惕了,默默的转换了站姿,手也摸上了腰部:“是这样的,我有点渴了,想出去买瓶汽水,大哥我也给你买一瓶吧。” 这人终于转过脸来了,平平无奇,丢在人群里都找不到的脸庞。“张成功,汉奸卖国贼做的有意思吗?” “你,你到底是谁。” “来制裁你的人。”身后,忽然有人压下,夺走了他别在腰间的枪支。 “放开我,放开我,我是人民解放军,你们欺负我就是欺负中国人。” “真有脸说啊,张成功,跟我们走一趟吧。”张成功死死的朝后看去,发现出现在他身后的,是一张张成功怎么都想不到的脸。 卫东! 红星大队的一个知青! 不管是江百合还是孙科还是李红梅,都不怎么提及的一个知青。 “呵呵。”是他不够细心,没察觉到这么个谁都忽视的知青,竟然是华国安全组织的人。 随着张成功被带走,那封被替换的密信,也在众人的面前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客六月二十六日至,槐林车站迎,暗号,今个儿日头真大,不知道一会会不会有雨。 原来是顾连胜的人跟踪过张成功接收信件后,抢在他下一次接收的时候拿走了信件,并伪装了日期,改成了六月一十六至。 不仅如此,为了更加小心,顾连胜还安排了自行车滚水洼事件,让他无暇在意封口那细微得可能发现不了的破绽,这也是张成功为什么没发现密信有什么端倪的原因之一。 张成功,罗网,证据确凿。 卫东找时间跟沈廷余说了一次,沈廷余这才安心了。 林夕被李红梅纠缠了几次,谁知道她的药还没开出去,李红梅就被孙科抓到她肚子大的把柄。 原来李红梅本来就瘦,这次怀孕因为心里藏了事,也一个多月没吃好,人就更瘦了,加上初春多穿两件也没露出什么,偏偏今年六月就开始炎热,她衣服穿那么多还不被人盯着看,孙科也因此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旧事回忆 据说是关在家里了,后来被人举报家里总是传出药味和女人的哭嚎,gw会的方英带着人去把李红梅解救出来,这事才算完。 李红梅实在是怕了,那种被关起来暗无天日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了,什么都交代了,包括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 另人吃惊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爸爸,竟然是大队那个老张头的女婿李三元。 李红梅和李三元为什么还会有接触,这其中倒是牵扯到一桩两三年前的旧事了。 林夕刚下乡到红星大队之际,曾经被人举报过,说她养猪的时候戴口罩穿胶鞋奢侈小资风气,那封举报信,正是李红梅和李三元写的。 不过这个旧事,李红梅倒是没说出来,只在受不了审问的时候说出了李三元这个人,而李三元倒是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说了李红梅嫉妒林夕,故意让李婶子找林夕的麻烦,还写举报信,还看上了张建邦,这些鸡毛蒜皮的全被李三元说了出来。 林夕后来听到这狗咬狗的证词,也只能无奈一笑,事情都过去两年多了,如今倒也是一桩回忆。 当初她其实也没吃亏来着,反而和沈廷余一唱一和在大队支书的面前留下了她是靠谱卫生员的印象,从而做了大队的卫生员,从养猪的活计中逃脱出来,并带着沈廷余一块脱离了脏臭活。 夜晚,林夕靠在沈廷余的胸前,也许是因为李红梅这个插曲让她回忆到了当年下乡的场景,林夕对他说:“那时候你是不是就看上我了。” 沈廷余的回答是,翻身覆上林夕,身体力行叫她忘记这个问题。 有个姑娘,在火车上利落救人,智怼极品的场景,早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 闽市食品厂发生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食品厂忽然说要裁人了。 据说是临近的几个市筹备开新的罐头厂,这个消息直接影响了食品厂这边,不知道是谁放出风声,说有人已经接触了周边市罐头厂的贿赂,随时准备带着机密离开。 于是就有了裁员这么一出。 而一直兢兢业业的林一平,更是被这次的风声和裁员行动上,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有人说他就是那个被收买的领导,准备带着食品厂的各项制度和机密,转投别的罐头厂,打击原厂。 林一平找上了厂长:“厂长,外面穿的那些事,我一个都没做,那些话,您不能信吧。” 厂长尴尬的咳嗽两声,看了看他身后,他回头看到江百合的爹江干事也在,对他点点头,就转过头来要一个公道,希望厂长能出面,把这件事压下去,都快有人朝着他的桌子扔臭鸡蛋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要是这件事没影,大家怎么不说别人,就说你林一平呢,林主任啊,我觉得,人,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江干事站起身:“您这两年家里吃的用的,可比大家都奢侈多了啊,罐头那是经常几箱子几箱子的寄出去,你这就是寄给那些即将开张的场子的吧。” 林一平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厂长:“这些话您信?” “不不,您是老工人了,我也相信您不是故意的,只是……这一般人,谁那么高频率的买罐头啊,听说你又到仓库买走了五箱,这都不是旺季,你这……” 林一平算是知道了,厂长也怀疑他呢,加上还有江干事和一些不知名的人一起诋毁,他气了,却也心灰意冷。 他上个月弄那么多罐头,是有原因的! 但是如今,林一平只想先把自己身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先给去了。 还带着几分希望:“我林一平是什么人,厂长您是知道的,厂子开设的时候,咱们厂还只做饼干,后来加的罐头,大炼钢那段时间,厂子不但缺少罐头材料,罐头几乎做不成,连烧锅炉的都快找不到东西烧,是我们这帮子老工人上天下地的寻摸干柴木料,还有那些没完全燃烧的煤块,急的哦们就差扒火车头好煤了,我兢兢业业给厂子做了二十来年,难道就换来现在这样的对待?” 厂长皱眉,这是要打感情牌威胁他这个厂长吗。 他虽然上任也就六七年,但也不是林一平这样的工人领导几句话就能给镇住的,江干事可是说了,大家偶读看到林一平最近有多奢侈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老林啊,我觉得你现在还是要好好的做做自己的思想工作,人不能仗着以前的那点子旧事,来对今后的人生做依仗、做靠山,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我也没有说你怎么样了,这样吧,你这几天先不要来上工了,毕竟大家对你的情绪,还是比较抵触的,这样,我让江干事给你好好上上政治觉悟课,可以吧。” 江干事站起来:“这个交给我吧,我相信林主任也是一时糊涂罢了。” 林一平闭了闭眼睛,转身出去了,也没说同意厂长的决定。 “您看,我就说他心里有鬼,要不然怎么不敢听觉悟课呢,是吧您可是厂长他都敢这样给您甩脸子……”江干事适时上着眼药。 林一平抬脚出了厂长办公室,看着不少人对他指指点点,简直想大喊一声老子没有做! 但是理智拉住了他,他扭头回了家。 晚上,几个老工人都过来看林一平,也都知道他气不顺呢,不敢把后来江干事大张旗鼓说林一平跟厂长闹掰的事情拿来说,一个个劝林一平先忍忍,再做个十来年就要退休了,也不必一时冲动没了工作名额。 张菊见来了客人,就好酒好菜的招呼,这些个都是四五十岁的人,跟她家老林都是一块跟工厂成长的,老林如今被厂里某些人有意无意的针对,她也是知道的,毕竟她也是。 最近厂委那几个看不惯她有个好女儿孝敬的老娘们,也都一个个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斜看她。 叫她说,看什么看,在看你们也没个这么出息的闺女。 只是她觉得自己工作可有可无,毕竟闺女挣的都足够她们开销了。 只是老林跟厂子二十几年感情了,不好割舍。 如今这件事,也只能先僵持着,看看流言能不能早点散了。 月底,二十六日 有两人从槐林火车站下来,其中一人对上口号,直接被带走,另外一人盖了盖头上的帽子,朝着路边走去。 不多时,被人拦住。 也逃脱不了被抓的结果。 理由是,这天气在火车站还戴帽子,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我们你有问题吗? 第一个被抓的是赵传家,也是r本人要求张成功接待的客人,来槐林市的目的,是为了弄死沈廷余,并得到沈廷余的那本笔记。 第二个因为太过于小心拿着帽子遮挡长相的,是山也治,也不用多盘问,那口蹩脚的中文,一说长句子就暴露了不是华国人的真相。 两人冲着一对年轻夫妻来的,此前并没有见过,也不认识对方,这个审查结果传到上面,引起了上面的注意。 这沈廷余也就罢了,毕竟是个机械天才,还设计了军工机床的创新改进,r国想策反或者抹杀他,那是他价值高,得不到就毁掉。 可是沈廷余的妻子,好像就是个普通的大夫吧,怎么就也入了r国人的眼。 “查!我倒是想知道,沈廷余的妻子又是个什么样的人,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一场针对两人的行动,因为一封密信,因为一个戴帽子的举动,被人看出异样,全部扣押审查,并掀起了一场沪市的彻查。 这事,林夕夫妻两暂时还是没办法涉及的。 接近七月,天气已经很热了,风扇开起来还不够,非要每天吃个西瓜喝杯汽水,那全身才舒坦。 可林华茹却监督起了林夕,不叫她贪凉了。 “你傻啊,你都二十一了,都不想着好好调理一下,早点生个孩子,以后没那么累人。”按照林华茹的想法是,早点生孩子,不但解决了后代的问题,还能早点恢复身材恢复精力工作。 “眼看着旭成就一岁了,这时间是过的真的快,你看我这家里好几个人带着呢,都觉得累,你呀,不趁着年纪轻轻的生,以后越忙就越没时间照顾了。” 林华茹是眼见着林夕越来越忙,时不时的还有槐林市的医生过来找她交流,药厂那边已经开始对外销售皮疹膏药,又听林夕说要研发什么钙片。 这要事不赶紧先把生孩子的事情解决了,年纪越大资历越丰富,做的事多了,牵扯到的利益还有责任感只会越来越重,哎呦这以后只有更忙的份, “不着急不着急。”林夕觉得二人世界才刚开始呢,哪里就要那么早要孩子了,就说:“这女人最佳的生育年龄在二十五到二十九呢,让我先缓两年,这才刚成已婚妇女一个多月呢,总该叫我松快松快再当妈吧。” 豁! 这丫头片子,还跟她扯上最佳生育年龄了,林华茹喃喃两句咱们妈十八九岁生咱们也没见怎么的。 憋气不如出气 这话林华茹也就是嘴上说说,知道林夕肯定懂的比她多,林华茹也就作罢了,不过还是提醒不要因为家里有冰箱了就贪凉。 林夕连连保证,都快发誓了,林华茹才姑且信了。 回去之后林夕其实也没贪凉,那些冰棍之类的可没动,吃的都是自己配的凉茶。 不伤身,清热解毒。 虽然口感上是稍微带了点苦涩,但是自己调配的嘛没添加什么东西,也算是安全健康。 还给林华茹那里送了一点,表示自己有避暑良方。 沈廷余这两天又忙起来,还跑到兵团去,也不知道搞什么,颇为神秘,林夕因为自己手里也有个设想,倒是没什么空闲时间来多愁善感。 只是闲暇之余还是好奇,寄到沪市的那份文件,怎么就迟迟不来呢。 沪市 封闭的房间,十来平米的样子,只在两米多高的地方,开着一个小窗口,房间内,三人对坐,一人手上被捆,两人在长桌的背后。 “小泉先生,还不肯招认吗?” 带着眼睛的四方脸男人推推眼睛:“虽说我泱泱华国,一向是以礼待人,但是对于侵犯者,我们一向是一个原则。” 小泉一郎看了他一眼。 四方脸眼神锐利:“虽远,必诛。” 小泉一郎笑了,既然暴露了,他也就没有想着还能安全离开,事到如今招不招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不如临死前激怒他们,让他们主动对自己早点动手,省得时间长了,多生变故,华国人中,也有那狡黠善于套话的:“你们华国人真是好笑,自己内部都清理不干净,抓我们这些国际友人做什么?” 这是暗指当局者迷,国内的一些情况都控制不住,还来威胁他。 “没错,古董呢,我个人喜欢,虽然没想着要收那么多吧,可你们那些国人啊,一个个的上赶着塞给我,还有那什么文件,我只是爱好于此罢了,没什么阴谋,也是你们国人,主动送给我,还摇尾乞怜的求点钱,我心善,不缺钱,拿出来施舍一下,没什么罪吧,你们华国所谓的以礼待人,不过如此。” 小泉一郎故意羞辱华国,将个别汉奸败类行为,说成是全华国现象。 四方脸面上表情不变:“哦,其实我们也没有要定你的罪,还不是你身边的几个r国友人,急吼吼的要改过自新,将你招认出来,我们也只能走个程序,哦,对了,你那个叫山也治的侄子是吧,他倒是有骨气呢,要切腹没找准地方,痛的哭叫着求我们的大夫救他,他不死了,看来你们所谓的英雄情结,也不过如此。” 这是把刚才那句以不过如此,完完整整还回去。 小泉一郎没把人给气到,自己倒是又气又急,帝国的英雄主义怎么能容忍这个病夫国度羞辱,在那里失了风度疯狗一样乱吠。 双标得挺彻底。 但是四方脸无动于衷,还按住了旁边的记录员小青年;“疯狗的思维跟我们不一样的,欣赏一下疯狗表演就好,不必继续理论。” 记录员点点头,看着小泉一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鄙视。 不管小泉一郎认不认罪,他招揽的那些团伙成员已经彻底叛变了他,沪市的大清洗活动顺利进行,并没因为小泉一郎的疯狗行为有所拖延。 与此同时,国内的某项决策,也在慢慢的酝酿,随时等待出击。 沪市不少有点面子的人,都嗅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气味,不少之前猖狂的无义之辈赶紧逃窜的逃窜,抱佛脚的抱佛脚,例如孙家。 孙晴云见到亲妈收拾家里的财物,急吼吼的要寄出去,拉着她问为什么。 孙妈妈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她怀里的那个女儿,叹了一口气:“赵传家,是回不来了,这天就要变了,你也早点找个出路吧。” 意思是暗示她和赵传家的婚事,是个麻烦。 让她划清界限。 孙妈妈出去将财物托人寄送到了闽市一带,准备事情不对头就全家赶往闽市,朝着弯弯岛去。 七月初,医院里倒是有好事发生了,孙芸在追李一林。 还来问林夕这样好不好。 林夕听赞成的,喜欢就去追,免得以后一直惦记着。 就算没结果也好,只要——“只要不当第三者就行。” 孙芸脸色一白:“什么是第三者。” “就是人家有对象了,还上赶着加入他们之间的,就是第三者。”林夕想了想,好像李一林也没有对象吧,就说:“不过李院长似乎没有对象,大胆追吧同志。” 孙芸见林夕也暗中澄清坦荡,到底是点点头:“谢谢。” “谢什么?”林夕觉得这个道谢来的莫名。 幸福都把握在个人自己手里,看自己怎么做选择就是。 这刚给情窦盛开的同事的鼓劲,回去林夕就接到了张菊寄来的包裹。 这才回去一个月,又给自己寄东西来了? 下班后林夕拿着包裹在那里小心的拆,包裹里是寄了不少东西,各种罐头饼干都有,附赠的还有一封信。 林夕将信件拆开一看,露出了愤色,这食品厂有意思啊,因为自家家里开销多了起来,就怀疑林一平是跟别的厂合作了,还要江百合的亲爸给林一平上什么政治课。 江百合可还在监牢里呢,这江家的政治课也不知道上的是哪门子的政治。 这对父女真不愧是亲生的,嘴里是最会喊着觉悟奉献,其实就是两个十足的阴险小人,见不得人好还要阴人。 林夕想到之前张建邦提过的事情,虽然劳动节这趟生意没赶上,可后面不还是有中秋这样盛大的节日吗,不如就牵线搭桥让林爸爸出头一回,让林爸爸来让他们厂子重新站稳。 想来张菊寄送那么多东西,也是存了那么点心思。 那无根的泥佛都要争一炷香呢,何况是人,憋气的事还是少做,做点出气的事吧。 没有谁会和利益过不去的,林夕放下信,提着包裹里的东西就去了林华茹家里。 不甘心啊 张建邦不在,要过两天才回来,林夕就把事情先跟林华茹说了,如今林华茹也不是那个只知道干活光顾着灶台上忙活的女知青了,搬出来镇上生活之初,她就和丈夫一起努力攒钱,丈夫也没瞒着她外面的事儿,所以林华茹的眼界也不低的,知道林夕的意思是什么。 “等你姐夫回来了,我就叫他到你那儿去,这件事之前你结婚的时候,姨夫就跟建邦聊过的,只是之前没遇上好时机,现在提了,倒是合适。” “好,那我这边就等姐夫的消息了。”林夕又坐了一会,跟张国栋聊了一些中药上的事情。 推出了皮疹膏药之后,林夕没有着手下一张中药方,而是准备做个保健品相关的药,那就是钙片和维生素片。 如今很少有人的日常饮食能满足身体所需要的营养,孩子们的发育以及老人家的骨质疏松都是薄弱的保健缺失点,这个倒是因为了林夕之前给张细妹诊治,心有所感的产物。 本来她是单纯的就想制作一款钙片,但是据她这段时间的了解,大夫们对维生素这个概念还是比较空白的,而维生素的作用可以说是非常广的,这让林夕的主意更加坚定了。 维生素是人体代谢所需要的一种微量元素,是维持人体生理功能不可缺少的营养素,例如维生素a可以预防和治疗干眼病,维生素b可以保持体内循环促进生长发育,治疗酒精中毒和神经衰弱,之前在红星大队的酒精事件中,林夕就给一个婶子开过几颗维生素b。 此外一些维生素还有延缓衰老、抗氧化、促进伤口愈合等功效,虽然维生素挺重要的,但是人体自己没办法合成,这就需要外界食物的辅助,而当下票证时代,是很难以通过日常饮食来达到身体需求,所以一些小病痛还是比较常见的。 大多数人的想法就是忍忍好了,在他们看来,没断手断脚流血不止的,都不要去诊所。 而维生素若是出现,一定能改善很多小毛病。 林夕将想法说了,张国栋沉吟了很久,于中医来说,维生素的说法也就是和药膳异曲同工之妙,理解林夕的话并不难,张国栋了解之后是赞成的,而且两人还说到了包装。 林夕刚开始是想说在包装上仿照前世那些药,都会在里面放上说明书,禁忌之类的都写明,张国栋年纪虽大,脑子却很灵活,竟举一反三的想道,在这说明书中可加上一些药膳滋补的方子。 不选那贵的,比如放三道方子好了,其中两道就选成本价半数以上的人家都吃的起的,一道可改善慢性疾病的。 “好,太好了。”两人一拍即合,林夕回去便做了计划书。 计划书还没写成,张建邦先回来了。 他听了妻子林华茹的话,就来找林夕商议中秋礼品的事情,两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准备了,这边给林一平去了电话。 电话是打到工厂里的,但是林一平被暂时停了职,那边的人很是不客气,还骂骂咧咧的,林夕直接挂了电话,给当地街道办去了电话。 当时她回去,就到街道办那边问过了结婚证办理的相关事宜,虽说需要到沪市办理,但是街道办的也听过林夕这么个人,问了事情还有多的时间,林夕就跟人拉家常,顺便给人家街道办的大妈们捏捏肩扎了两针,他们舒坦了,对林夕的看法就更好了,因此留了电话,说有事可以联系。 所以食品厂那边挂了林夕的电话,林夕是一点都不慌的。 果然,电话拨打过去,那边听说是林夕,还念念不忘人家啥时候再回家探亲呢。 林夕跟人家寒暄两句就提到了要找林一平,有一个大妈立刻就去了。 “爸。” 林一平接了电话,就听到闺女喊了一声,连忙应道:“爸在呢,怎么了,是不是沈廷余欺负你了。” 林夕失笑:“他对我很好,我找你是说食品厂的事。” 林夕把食品厂的人接电话故意骂骂咧咧还不转达电话的事所了,林一平闭了闭眼:“那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在厂里那么久了,怎么都不该怀疑到我身上的,偏偏……哎!” “没事。”林夕劝了两句,原本想让林一平在厂里出风头的,现在倒是没这个意思了:“爸,你信我吗?” “你这傻闺女,你是我女儿,我有什么不信的,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人家不是老说你跟食品厂接触吗,您要是不做这件事,岂不是可惜。”林夕说道:“原本想让您在厂里有个好名儿,给厂里拉订单的,如今是不想了,平白让他们骂完你又得了好处,我才不甘心。” 林一平也不甘心啊。 刚开始的时候是千辩解,万辩解,再后来被停职了,也还是往厂里跑要一个公道,再后来……连那几个经常来跟他说话的老朋友,都隐约被人针对说是同流合污了,他原本来一片赤诚的心啊,就慢慢灰了。 “好,闺女你说咋办。”一把年纪了,林一平却也被林夕说得动了心。 林夕如此这般说了一通,林一平只有点头的份。 等挂了电话,林一平已经是面带喜色了,旁边的几个婆子问他什么事那么高兴,他就说有喜事,回头请大家吃糖。 厂里的电话用不了,少不得还要借用街道办的电话。 然后,林一平辞职了。 他这个举措,似乎更加让人笃定他是有了外心了,骂的人不少,但是林一平连过几年就会有的退休金都不要了,也不是厂里的人了,没有谁闲得慌去他面前骂。 听不到骂声,林一平暂时当那些人不存在。 林一平这辞职了,江爸爸倒是不放心了,总觉得林一平不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压制,他心里不得劲。 “你说这百合怎么也没给家里继续来信了。”一旁的江妈妈絮叨了两句。 江爸爸从林一平的事情中回神:“不是说在那边当干事了吗,做干事的嘛,是肯定忙的,我不也忙着吗?” 新站长 江妈妈开口:“不是,他弟弟最近不是跟厂长的小闺女处上了吗,人家小闺女是那么好处的,不得要钱带她逛逛买买啊,江百合都三个多月没给家里钱了,不是生了什么心思了吧。” “我的工资不够用吗?别惦记闺女那些东西,我又不是林一平,能干活呢就惦记闺女孝敬了,也不怕那金贵女婿后悔娶他闺女了。”江爸爸说了,江妈妈就不敢顶嘴了。 之前江百合有那么一两年几乎没给家里钱,他不是还嫌弃女儿果然没用吗。 前段时间江百合忽然两百三百的给家里钱,也没见丈夫说不要啊。 切,算了,不说就不说,她写信去。 当姐姐的,帮弟弟一点怎么了。 江百合这边一有信件来,就被监控了,看到上面只是单纯的关怀,还有提到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监视的人就把信给了江百合看,希望她能看在家人的份上,多交代一些她知道的事情。 江百合发丝凌乱,身上也是灰扑扑的衣服,见到亲妈给自己的信,刚开始还眼神一亮,看出里面写的弟弟交了个花钱的女朋友后,江百合呵呵一笑,脸色阴沉得不像话。 好一个弟弟。 好一封家书。 当天回去,江百合想了很多,从下乡前,思考到了下乡后。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等她得出了结论,也知道自己出去以后会面对什么,干脆就用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半根筷子,直接捅进了自己的喉咙眼里。 等被发现后,人已经没气了。 在她手边写着血淋淋的几个字,林夕,咒你。 因为调查,得知江百合垂涎别人对象不成几次被打脸而已的众人:这嫉妒心,也太强了吧,都死了还要诅咒别人。 不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看来还是分人的。 江百合的死,也就在一个特别小的范围里引起了骚动,毕竟一个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的女知青,死得那么决绝,还是少见的。 不过本就是保密属性的地方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传到普通民众的耳朵里。 同样被抓起来的张成功、山也治、赵传家、孙站长几人中,张成功被送往京城,山也治切腹不成还受伤,暂时修养,赵传家直接被认定为汉奸,他来抹杀啥沈廷余这一对国家有用的栋梁之才的举动,就足以将他摁死在有罪的一方。 孙站长完全是因为有把柄抓在张成功的手里,孙科不是他侄子,是他当年对自己的嫂子不论,生下的产物,不知道为何这件事被张成功知道了。 他用威胁加钱财的诱惑,孙站长自然就是他手底下的工具人了,不过孙站长也特别识时务,什么都不要别人开口问,自己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给说了。 农机站不能一日无主,上面派了一个姓田的干部下来,对方显然知道沈廷余的存在,对沈廷余多有关照,出乎意料的是,这位下来第一个举动,是把孙科派到了基层做事,把田满安民生两人调到了农机站做事。 田满见到这位新站长,眼中闪过激动的情绪,还是按捺下来了。 这要到镇上做事,安国萍就给田满收拾东西,恨不得能用的东西都给他带上。 这田满去了镇上,两人就要暂时先居了,安国萍是有点舍不得的:“你这去了镇上,也不能每天回来,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光顾着钻研学习,什么事都放到一边了,饭要记得准时吃。” 这是说田满最近和沈廷余走得很近,在学习新知识的事儿。 田满一一应了,安民生郁卒,感觉到哪儿都见人家成双成对的,他总是绿叶来衬这些红花们一般。 看到沉默寡言站在一旁劈柴的卫东,他走过去拍拍人家的肩膀:“唉,再这么下去我们两凑一对好了。” 卫东默默的举起了手上的柴刀,吓得安民生一跳三丈高:“喂喂喂你这个木头,我就是开个玩笑至于吗?” “至于。”卫东看了一眼去年新来的一个女知青,她正在灶间朝着这边看呢。 小眼睛,却笑起来眼睛弯弯,不高,身材的比例却是非常好,做事不算好,但是是去年来的知青里最能干的一个,叫她卫东大哥的时候,卫东都觉得心里一颤一颤的。 周茹萍见外面嬉嬉闹闹的,抿了抿嘴,多看了卫东两眼。 打从见到这汉子的第一眼,她就觉得错不开目光,怎么会有这么有味道的男人呢,她以前在军属大院,也没见到过比卫东还有型的男人。 只可惜他从来不对人说长时间的话,看起来很憨厚,其实有点冷淡。 周茹萍洗了洗大灶准备做饭。 冷不丁回头身后就杵着个卫东:“柴我劈好了,帮你烧火吧。” 周茹萍一愣,随后欣喜的笑弯了眼,月牙一样的形状,让人轻易看出她心情很好:“好的,好。” 田满来了镇上,被安排在农机站的宿舍里,过来镇里的第一天到林夕院子里做客,林夕厨艺不精,请了林华茹过来做了几个硬菜,又给两人准备了点汽水,两人明天都是要上班的,要是喝醉了可不美。 林夕见两人有话说的样子,自己拎了两瓶汽水走亲戚去了,到林华茹那里坐着聊聊天,跟张国栋说说维生素的事。 张奶奶忽然说了一件事,李红梅前两天来敲家里的门,看上去挺狼狈的,肚子已经明显的显怀了,上门也不是因为别的事,是孙科觉得李红梅晦气又恶心,把她赶出来了,两人也闹了离婚,李红梅下乡找李三元,李三元倒是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只是抠抠搜搜的,李红梅过的日子很不好,又不能回大队,那天就来找了张奶奶借钱。 “您给了?”林华茹问了一声。 张奶奶点点头;“看她可怜,我就给了两块。” 林华茹就有点安静了,后来换了一个话题聊天。 林夕心里叹了口气,总觉得这件事还会有麻烦。 老公好看 一来李红梅贪得无厌,二来李红梅当初明显表示对张建邦有企图,也不知道张奶奶怎么就忽然这么心软了。 沈廷余忙碌了几日,闲下来就找林夕看电影去了。 槐林市的剧院他们不是第一次来,却是第一次以已婚夫妻的身份来,落座后,林夕看着沈廷余自然的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心里觉得轻飘飘的。 高兴的。 “老婆,别看我,看屏幕。”见林夕看自己,沈廷余侧过脸,完美的侧颜变成了完美的正脸:“电影好看。” 林夕笑眯眯:“不,老公好看。” 坐在两人身后的小情侣不好意思的对视了一眼,也悄悄握住了手。 闽市 林爸爸奔波了半个多月,在家里积攒了一堆吃的用的,张菊则是按照闺女的要求,找人裁剪了不少剪纸和一条条的红绸段子,按照礼品的规格准备,半个多月的时间,家里用出去将近四百块,还有林一平用自己的奔走换来的还没付货款的大概价值三百多的罐头,家里堆放得都快没地方下脚了。 夫妻两个忙得很,知道了林来福被江干事特招到厂里做正式工一个月可以拿二十几,两人也只是苦笑一声,继续手头上的事情。 来不及细想其中缘由,也来不及生气,毕竟两人忙着呢。 晚上快十点了,屋里的灯都没黑掉:“你说咱们这次能成功吗?” 她听着闺女和张建邦说的,这一转手少说赚个几十块,心里总是觉得没底啊。 “成不成的,也不要想太多,咱们都已经做上了。” 林一平平躺着,任由张菊的脑袋靠在他的手臂上:“闺女说的对,憋气不如争气,就是要叫那些小人看看,咱就算被欺负了没了这份工作,也能站起来过的比以前更好,馋死他们。” 张菊顿了顿,今天这么不安,也是因为她听到一个消息。 “有人告诉我说,厂里在抗议我们还住着这个屋子。” 这屋子是当初老厂长在的时候,带着还是青工的林一平这一批人渐渐盖起来的家属院之一,要是厂长执意做的那么难看,那可不是撕破脸皮那么容易的。 “房子我有份,他们敢动,定叫他们脱一层皮。”林一平不慌,淡定的情绪似乎也传给了张菊,张菊安心的睡了。 这一批东西,到底是在七月下旬的时候被车子送走了,来了三辆车,一车载光了林一平家里的东西,还有两车是林一平上去带着人家亲自见见不敢先放货的厂商。 车子凌晨来的,林一平却忙碌到晚上七八点才回了家属院。 有人问是什么情况,张菊一一说就帮个忙。 三车的礼品到了北省,全部被张建邦倒腾出去了,两千多块的礼品,换回来三千五百多,两百给另外两个师傅分了,两百是当初付出去的人情钱,加上油费和这两三个师傅的吃饭抽烟报销又是两百多,拿到了四百多的盈利,张建邦对半分,将两百二盈利,还有林家暂时垫付的七百多块,一并给了林夕。 林夕次日就汇回去了。 张菊把钱都重新存到存折里了,高兴得两个晚上没睡好。 转天就是中秋节,在街道办给林夕打了电话之后,张菊就在家里奢侈了一把。 尽管就两个人,她还是办了四个荤菜,点心拆了两封,加上月饼还有水果,这桌丰盛的程度不输给大领导了。 同样中秋佳节,沪市沈家,却过的不是那么畅快。 因为沈妈妈之前补贴孙晴云家太过,她手里是几乎一分钱都没有,沈爸爸也说钱都在上次花完了,还欠了人家人情,这两三个月工资已到手,就只给家里每天一块钱买菜。 他自己几乎在食堂吃的,一块钱单就沈妈妈吃的话,也是足够了,一只鸡蛋才几分,一斤肉也就八毛,再来点两分三分的蔬菜,一个人吃是足够的,她也做不到天天买得到肉啊,毕竟还要票。 哪怕就是不做饭呢,到食堂里吃一顿三五毛也足够了。 家里缺什么,沈爸爸就自己去买,但是量都控制得少。 这下把沈妈妈憋屈得不行,每天都锤着胸口说要气死了,一把年纪了被老头子管得像个小白菜一样。 孙晴云来了两次,见每次都要不到好东西,顶多两个鸡蛋一把菜的,渐渐的也就不怎么爱来了,沈妈妈为此想装病要求沈爸爸给钱。 沈爸爸直接给她送到医院里,结果一检查,两人都懵了。 “心脏出了问题?”听到爸爸这么说,沈廷余惊讶得很;“春节前,不是住过院,说是有点小毛病,那时候怎么没查出来……” 沈爸爸叹了口气,只说兴许是年纪大了,小毛病慢慢也明显了。 他怎么好意思说沈妈妈天天捶胸口的时候,带着对林夕的不满满嘴芬芳那些话啊。 依照他看,这病就是她自己给自己整出来的,往年再难过的日子,也没见有什么病症,如今日子还可以,倒是因为两人外人,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孙晴云来看过沈妈妈一次,沈爸爸故意在旁边说住院的钱不过,问孙晴云借点,孙晴云掏了半天,掏出三块五,放下就走了。 沈川兴看着那三块五,对着床上发呆的人说;“你的好,也就值这三块五了。” 要知道沈妈妈,在那两人身上花费的钱,估计有好几百了。 如今病了,只得了三块五。 沈妈妈还挣扎呢:“赵传家失踪了,晴云也是辛苦,也是我没福气,做不了她婆婆……” 她忽然眼前一亮,老头子不是觉得孙晴云冷情吗,她可是有儿媳妇的,这时候病了,儿媳妇怎么就能置身事外呢。 吵着要给林夕打电话,说自己有亲儿媳妇不叫来照顾自己,叫一个外人算怎么回事。 沈川兴恨铁不成钢:“没事的时候就养着外人了,现在病了躺在床上了,就想起一直被你忽视的儿媳了,你怎么那么能耐呢?” 沈妈妈哽着脖子:“你信不信就那个村姑,三块五都不会给我的。” 凭您的厚脸皮吗 吵嚷着要打电话,打过去医院,林夕接的,沈妈妈开口就是让林夕马上坐车来沪市照顾她,一旁的沈川兴拦都拦不住。 听了沈妈妈的要求,嗤笑一声:“阿姨,先不说我和沈廷余还没领证,我还不算您的儿媳妇呢,就说你以前对我那些态度对孙晴云那态度,您觉得我会无怨无悔放下我的工作我的事业我的朋友圈子去照顾一直看不起我的您?您还是多想想怎么好吃好喝的养病吧。” 沈妈妈一听,就冲沈川兴使眼色,意思是你看看,这就是你儿媳妇,对我那么没理。 “你就说来不来吧,我这病可不简单……” “您还是别想着拿捏我了。”林夕没什么兴致跟她掰扯:“生病又不是做题,什么简单不简单的,您好好的养病,缺钱的话知会一声,我会给爸爸那边打过去的。” 沈妈妈不是很满意,林夕没有按照她设想的来,竟然愿意给钱,那不是显得她无理取闹了吗?“想当我儿媳妇,就必须来照顾我,不然我不承认你。” “您真有意思,我要嫁的是您儿子,又不是你,现在不是旧社会了,您拿以前的那些条框来压我真没必要,您让我无怨无悔的照顾您,凭什么,凭您的厚脸皮吗?你怎么对我的先不说,您怎么对廷余的,我不会忘掉,以后我的男人我疼。” 林夕提高音量,请沈爸爸接电话。 沈妈妈处处让她说不孝顺的话,还激怒自己,不就是因为旁边肯定站着沈爸爸么,想给自己扣帽子? 她不在乎。 沈妈妈又没养自己大,自己凭什么委曲求全伺候。 沈川兴默默抢过了话筒,沈妈妈还叫嚣着呢,这媳妇是个丧了良心的她不会承认的。 “爸,一会我给您汇三百回去,要是不够我再跟廷余这边凑凑。”林夕不小气,老人家看病的钱,这是没办法躲掉的,主要不好叫沈爸爸承受太多压力,都块五十岁的人了。 “我这边还有,你们刚成家,家里也需要用钱。”沈川兴说道。 林夕对沈爸还是印象很好的,当初第一次去沪市,沈爸爸接待的他,一个大男人还张罗了一桌子的菜,后来去沪市学习,沈爸爸也给自己送了吃的用的还给了零花钱。 有一说一,沈爸爸这个公公是不错,没得挑。 “长辈生病了,我们在外面忙回不去,这钱还是要到位的,我们年轻人什么苦不能吃啊,还是紧着长辈的病要紧。”林夕又交代了一下关于心脏疾病,要注意的一些饮食习惯,才挂了电话。 沈川兴挂了电话才察觉,沈妈妈异常的安静。 她没想到,林夕一开口就是要给她三百看病。 三百,不是三块,不是三十,是三百啊,哪怕放在职工家庭,也是人家一年都存不到的钱。 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要给她? 沈爸爸带着她回去了;“好好的住两天,等确定啥病了,咱们该看的看,该吃的吃,你儿媳妇马上给家里三百,你看病的事别慌,有钱治的。” 沈妈妈一直都没开口。 晚上沈爸爸很晚才离开,他毕竟还有工作,沈妈妈这也是不发作就没事的病,他就没守夜,麻烦护士多走两趟照顾一下。 沈妈妈在病床上想了很久,怎么都没想到,一个村姑,怎么那么多钱。 那钱,还不是她儿子的? 思及此,沈妈妈不再想林夕了,直接睡了。 肯定是拿她儿子的钱充当好人呢。 林夕晚上告诉了沈廷余家里来电话的事,沈廷余手头上是没什么钱的,家里的钱都在林夕手上,是他们这个小家庭的钱。 知道妈妈这病估计是自己气出来的,暂时也没大碍,沈廷余稍稍安心。 他也听爸爸说了,家里有点钱都会被妈妈给了孙晴云,便觉得林夕说的对:“嗯钱不要一次给多了,用完了这边再给,也算是帮了爸爸了。” 林夕点点头:“你不会觉得我太凶就好。” 家里这个情况,沈廷余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说;“我们的小家肯定是第一位的。” “好。” 周末,林夕去药厂开会,李茂将这个月的订单给她看。 经过半年多的发酵还有实际使用数据,不少医院诊所甚至是药厂,都对夕阳红药厂的皮疹膏很感兴趣。 “闽市那边的药厂打了很多次电话,说要亲自拜访你。” 闽市药厂? 林夕久违的想起了那位恋爱脑张婉婉,看来她还真的没能插手厂里的运营。 皮疹膏是个好东西,闽市药厂的厂长知道效果后,肯定是心动的。 “拜访就不用了,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多供应点。”毕竟是自己家乡的企业,能互利互惠,自然是最好。 目前厂子还不算赢利,尽管销量不错,但是生产能力就在那里,加上运输成本、工人工资、以及药膏一管也就一块多一点的收入,当初投入的钱,并没回本。 而且她还打算研发新药,多找几个人才来一起共事,到时候又是一笔支出。 对于林夕时隔不到一年又要做新药,李茂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惊讶的,这样年轻的一个姑娘,哪里来这么多研发的点子,一年出一个新药,效果还那么好,她的脑子怕不是个天才的脑子吧。 再一听,林夕要研发的是维生素,他心里就有点没底。 目前市面上很少见到,几乎靠进口的维生素和比较粗糙的几样,比如鱼肝油比如维生素c。 对于这维生素的前景,李茂不是很看好,毕竟维生素片市面上也有,也就几分钱好几片。 李茂就提议钙片可以做重点研发,林夕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研发钙片这种东西,完全是因为个人原因引起的构思,但是维生素,我想做这一块,这东西用好了,能救很多人,甚至改变很多孩子的命运。” 她想到八零年国内会出现的一场关于维生素c的重大技术,决定从维a、b1、d,入手,加上钙片的研发,足够忙活上一段时间了。 回城 林夕很快投入她的计划书中,李茂没有打扰她,出去了。 都说财帛动人心,他是根正苗红,但是这段时间手里过的钱多了,多少还是动摇了他的本心,没想到一个年轻的女大夫都能有那样宏伟的心愿,他一个男儿,怎么可以光想着利益。 李茂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举起来拍了自己一掌。 接下来的工作,他虽然还是对利益斤斤计较,但是并不是个人利益了,而是全厂的利益,研发需要钱,他要多弄点给厂里,也为林夕说的改变不少人的命运做努力。 时间眨眼过,九月的时候,魏国红来找林夕辞行,她要回去了。 林夕眨眨眼,问李洪军一起回去吗? “他,他老家那边的人死抓着他不放,知道他是卫生员了,还要给他介绍对象。”魏国红一脸愁苦。 林夕抓着她的肩膀,叫她坐下,自己倒了杯水给她。 许是因为面对同一地方来的林夕,魏国红这一个多月冥思的事情,也被她和盘托出:“我也不想就这样跟他分开,但是回城的机会,实在是很难得,你看看我的手。” 魏国红伸出手,那是一双久经劳累的手,粗糙,干纹纵横;“快三年了,我都觉得要看不见希望了,家里忽然给我弄到了一个工作名额,我随时可以准备回去,你说我要怎么说,回绝父母,还是继续留在那里,过那样的苦日子。” 林夕张张嘴,这感情的事情,还真是不好劝。 只是年前,这两人不是还很亲密吗,这次,魏国红是自己来的。 不知道李洪军清不清楚魏国红的难处。 “我怀孕了。”魏国红说:“我不想叫孩子也过这样的生活,吃饭算着来,上工没日没夜,他虽然没怎么对家任由索取,但是也从我们小家里分出了一点,让我们的生活,都不怎么宽裕了,我也知道当人家媳妇了,不能总想着小两口关起门过的美事,就是,心情很复杂,林夕,你是怎么做的呢。” 林夕听她问,斟酌着开口:“我们没处在一个环境下,我不好给你什么建议,但是我家里也是有个一心想着别人坐媳妇的婆婆,我这边钱不是特别缺,她病了想使唤我去照顾,我就给了点钱,我是觉得,有钱有自己的事业还是有一点底气的,国红,要是因为回城是为了十几块的工资,不如来我药厂里做事,你看怎么样。” 魏国红对李洪军的不舍,林夕看得出来,要是魏国红真的就纯粹为了赶紧摆脱现在的生活,一个月前就应该默默回去了。 眼下想的比较多,估计也是因为肚子里揣着个孩子。 为母则强,这是千百年不变的传承,女人为了孩子,总是有些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决绝的。 果然魏国红眼前一亮;“真的可以吗?我怕药厂的事情,我做不来。” 林夕安抚她:“没关系的,李洪军不是也是卫生员吗,你以前跟我提过他学的很认真,他人品也不错,你呢,又是我发小,要是你们愿意来我药厂里,我求之不得,要是李洪军那里走不开,你来药厂也是可以的,总归是不会比在地里辛苦。” 镇上的条件也便利点。 魏国红拉着林夕的手,不知道怎么的就掉眼泪了。 “不是说怀孕的女人少哭么,不然孩子也多一个爱哭的毛病。”林夕说着逗趣的话。 魏国红点点头:“我回去跟洪军好好说。” “嗯。”夫妻两个的事情,自然是夫妻两个互相交流沟通来解决最好,外人,只能给个建议,还不能直接为人家做决定,不然劝分劝和都有隐患。 要不是知道魏国红和李洪军在一起是因为顺其自然的感情,她也不会帮着解决魏国红工作的事情的。 过了两天两人一起来了,给林夕带了不少谢礼。 林夕收了,也将魏国红安排到药厂,单独给了一个小宿舍。 魏国红就在药厂正式做事了,一个月林夕给二十块工资,不多,但是福利不错,有吃有住的,毕竟林夕的脑袋里还是比较偏向后世那些工厂的标准,包吃住,有病按照比例报销。 林夕离开后,魏国红抱着李洪军:“都是为了孩子,洪军,我……” “我明白。”李洪军轻轻拍着魏国红的背。 林夕这边一直挺想要几个专业人才的,就有跟槐林市的张局长吐露了心声,那边应下了这个请求,在九月中下旬的时候,给林夕送过来几个人。 林夕见到其中有几个衣着不怎么好眼里带着麻木的老人家,还有几个脸上带着稚气的年轻人,一时间不知道张局长找人才的标准是什么。 张局长亲自送这些人来的;“这几个老人是以前错判了左右的医药的人才,都是北省人,因为无家可归就被政府暂时收容了,那个戴着眼镜,眼镜腿儿用胶带捆起来的叫张博文,是以前北省大医院的副院长,那个有点坡脚的是老中医世家的传人,家里主治妇科病的,叫王良才,还有他夫人,也是出国公派学习过制药技术的张玲珑女士,这节都是被人陷害的,现在调查清楚了,可是他们也不愿回去原来的地方了,我都给你送来了。” 林夕点点头,眼中露出敬慕和神往,这要是没这个运动,各个都是大拿级别的啊。 “那,那几个年轻人是……” 张局长也耐心解释:“是医学院的学生,这几年其实也没几个人是专心读书的,这几个虽然还小,但是都是我老朋友给推荐的,说继续放在学校混日子比较可惜,平时也是带在身边教的,现在都给你,你看着收留,要真不行,我另外给他们安排地方去。” 张局长也是有私心的,于私,其中有两个学生,可都是他亲戚家的孩子。 于公,这几个学生要是跟这些大拿,以及林夕这样的青年才俊呆久了,搞不好以后就是槐林市的医学界顶梁柱,也能勉强算他半个门生,毕竟他给了他们一条不错的路。 林夕点点头,表示愿意接手,并朝着那位张玲珑女士走了过去—— 新一轮的忙碌 “张同志您好,我是林夕,夕阳红药厂的厂长。”林夕伸出手去。 张玲珑许是很久没经历正常的社交了,伸出手来的动作慢了点。 林夕耐心的等着,直到握住了她粗糙的手。 从她的手心粗糙程度不难判断出,这也是个吃了大苦的人。 这个年代,有叫人上进的精神,却也有一些不该出现的错位人生。 不过这是国家的决策,她改变不了,能做的,只有好好招待这几个被张局长介绍来的人才们。 也许是这一幕让剩下几人动容,几人很快就认识了林夕,觉得她是个看着面善很温和的女人。 “各位愿意来夕阳红,就是我们夕阳红药厂的自己人了,这边走,先到我家坐坐,我们吃顿饭再去药厂也不迟。” 张局长这边还有事,林夕想起家里不少罐头之类的东西,招呼张局长拿了一箱子回去。 谁也不会嫌弃这些精贵东西少,跟林夕客气两句也就收下了,他是把林夕当自己人的,不然也不会药厂开办之前就给林夕不少方便。 送走了张局长,林夕招呼大家坐下,打水给大家洗洗手洗把脸。 家里备用的毛巾不少,林夕都拿出来分了。 也许是林夕的态度真的跟招待一般客人无异,也许是因为洗脸洗手让大家觉得自己身上干净了许多,聊了一会天后,倒是放松了不少。 沈廷余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家里多了一群人。 “这是我爱人,沈廷余。”林夕自然的介绍,又说自己要准备点吃的,留大家吃饭,沈廷余会意,就上前跟几个老前辈握手,顺便接手了谈天的活儿。 沈廷余来自沪市,又经历过红星大队那一两年的磨练,算是经历过不少事的人,阅历有,跟他们说话起来并没有障碍,反而因为南北差异,多了一些话题聊。 林夕出了门,找张奶奶救急去,毕竟她灶上的功夫是很一般的。 结果带来了张家所有人,除了张建邦,他又出去跑车了。 张奶奶灶上是一把好手,本来就带了家里不少菜来,又在林夕的冰箱里扒拉了一下,吩咐华茹出去买点鸡蛋,就开始在灶上做事了。 林华茹把孩子递给了张国栋,就出门去了。 四个年轻人里面,有个姑娘,大约十七岁的样子,见状就到灶间帮忙,张奶奶看了一眼,见她手脚利落,也不像是虚晃一招的装样人,就默许了她的帮忙。 这多了一个老人和孩子加入了聊天圈,大家的心态似乎就更放松了感觉像是来走亲戚一样的。 张玲珑见这孩子可爱夸了两句,不知道是投缘还是张旭成有点人来疯,伸手要张玲珑抱。 “你这皮猴。”张国栋假装批评了两句,张玲珑就有点护上了,也接过了朝着她伸手的张旭成。 张旭成高兴的眯着眼睛又乖了。 “这孩子,平时就喜欢她小姨抱着。”张国栋笑骂两句。 林夕趁机问大家来这边落脚了,有没有什么需求。 也没说要给大家置办,就说药厂那边已经有什么了,比如这里吃住是包的,就是问问他们的习惯。 日用品,是肯定缺的,三个老人到觉得处处能将就,几个孩子却兴冲冲的说了想要什么,沈廷余也不恼,耐心的听着,还应下了三人想要书桌的要求。 他认识槐林木材厂的人,之前帮他们调整过切割机,提高了安全性和效率,想来弄一点木料是不成问题的。 而且林夕也提过要一批木料,他顺手一起办了。 也就一个多小时左右,张奶奶那边招呼大家整理一下饭桌,准备吃饭了。 林夕和沈廷余就把家里原本堆着的一张沈廷余没事的时候做的折叠桌,以及一张院子本来就有的大圆桌给拿出来了。 三位专家和张国栋夫妇,以及三个年轻的男学生和沈廷余,坐在大桌。 林夕林华茹还有那个姑娘轻松点坐小桌,还带着一个蹦跶得欢快的张旭成。 一顿饭宾主尽欢,时间也过了六点,去药厂估计比较匆忙,一行人先安顿在两个院子里。 三位专家被林华茹那边接走,那个叫吴冰的姑娘跟林夕住,三个青年中两个住在林夕院子的客房,还有一个和沈廷余睡了之前的屋子。 吴冰见到屋子的喜字和大红的被褥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林夕就将床上用品给换了一套备用的,这东西她不缺,衣柜下面有六七床呢,都是林华茹张奶奶和自家亲妈张菊同志送的。 其实要是自己的婚床被人家睡了,她自己也尴尬啊,换了没用过的床品,就觉得自在点了。 “克服克服,明个儿我带你们去药厂,给你安排个单间。”林夕说得有点豪爽。 其实还真能安排,毕竟林夕的药厂一开始就建得不小,住宿的地方也一直挺空的,多了十几个房间。 一夜好眠,是对于没心没肺的几个男青年的,第二天起来帮着打水,还想劈柴呢,他们倒是觉得新鲜,但是真正上手做事不打滑的,还是那吴冰。 一行人去了林华茹那边吃了早饭,是国营饭店买的包子,配了清粥和两碟咸菜,一盘昨天的剩菜热了。 也算舒坦的一顿早饭。 不多时,林夕带着几人在供销社转转,提前说了第一次买的东西算药厂的福利。 可把田翠芬给忙坏了,忙上忙下给这些“专家”“聪明人”拿仓库里的好货。 也都是看在林夕的面子上。 几个年轻人还真的不客气了,虽没有奢侈,但也真的是一次把能想得到的供销社又有的东西都买了。 三个老人只简单的拿了几样日用品。 林夕看了看,包圆了热水瓶,麦乳精和红糖,因为月事带的票不够,又给吴冰和张玲珑多买了几刀草纸。 热水瓶就三个,她打算给三个老人一个,吴冰一个,三个年轻人一个,又麻烦田翠芬注意着点,要是热水瓶有货,帮她留下。 注意到三位老人的鞋子很旧了,林夕还给他们买了鞋,又说可以找大队上的人纳鞋底,做两双轻便的布鞋。 这做鞋子的事儿,田翠芬就给包了,林夕买了材料又给了两块人工费,最后再买了点糖果饼干的,才跟大家大包小包的上车了。 一路到了药厂下车,帮着他们安顿下来了,林夕这边才开始带大家在药厂走走,说了药厂已经有的药,以及接下来准备研发的新药。 张玲珑是出过国的,对维生素的理解比较深刻,觉得做这药很有前景,也是个造福大家的好事。 和林夕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了哪些维生素:“黄疸……乳清酸……改善肝功能,促进肝细胞的修复,痛风也可……” 听得几个年轻人跃跃欲试,就想马上也投入生产活动中去。 接下来是组建研发室研发团队,张国栋也被林夕邀请来一起研究,药厂似乎为了新药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忙碌中时间的流逝是飞快的,转眼到了十一月底,天气转冷,大家早早的换上了冬衣。 夕阳红新药的研发上也有了成果,按照进度,是年后就能开始进行推广销售。 八月中秋至今,林一平和张建邦又合作了一次,又小赚两百多,张菊一点都不愁自己从厂委出来了,毕竟钱有时候真的能给人带来底气。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林一平被赶走,厂里的风气也不见得有多好,裁员还是如约进行了,那些说林家坏话的人,逐渐的开始说江干事的坏话了。 说他攀上厂长做亲家,说他公私不分,结党营私,说江干事的妻子没什么本事还斜眼看人,却做上了厂委一把手的位置,他儿子年纪轻轻却被提到了干部工资,是江干事暗中操作。 这下倒是有人想起张菊虽嘴巴有时候快,但是说的都是叫人服气的话,也不占厂里便宜,也不会特特看不起谁,也想起林一平一直都是干实事,也很尊重厂里的工人,还热心带新人,于是之前的骂声就变成了对林一平的恭维,闹着要厂里把林一平请回来。 而林一平知道了,也只是摇摇头无奈叹了一声:“都是机缘,都是运。” 如今有女儿女婿孝敬不说,自己隔两个月就有两三百进账,何必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有些话,说了就是说了,有些裂痕,尽管当它不存在,但它还是在的。 顾不上感慨,林家的大儿子林来地倒是找上了林一平。 想从林一平这里求一碗饭吃,也不是学那林老奶二十块买名额,就是单纯想分出来吃碗正经饭。 张菊没急着赶人,对这对小辈夫妻,她的心结不大,自从上次小花在家里取笑林夕,林老奶也让林一平让工位,自己将林二贵和他妻子骂的狗血淋头之后,林来地夫妻倒是开始像对正常的小辈,时不时来家里坐坐,都不会空手来,张菊也见多地媳妇回应过那关于林一平的传言,说的是公道话。 也就好好的给人家端了两杯水,他们为什么求上自己。 多地媳妇苦笑一声,说了原委。 初一十五 原来是林来福身上的原因。 前段时间,林来福不知道怎么的,得了江干事的青睐,被提拔到厂里做了正式工。 这背后,其实还有二贵一家的努力在里面,他那个工作,可以说是全家之力买来的,一共花了一百块。 张菊惊讶,就他们家还有一百块的积蓄可以换工作名额? 这二贵家是在哪里发了横财吧。 失去了趴在大房家里吸血的机会后,还能自力更生,张菊觉得这结果其实也挺好的。 多地媳妇还在说呢:“上次……上次来福和小花结婚,您给了一点,钱没用完剩下了一些,加上多地回老家种菜收粮的,也存了十几,家里还借了外债,就凑出一百了。” 张菊点点头,上次光是礼金,她家里就被婆婆逼走了五十,按照林小婶的脾性,是不可能全部花在娶媳妇上面的,如今婚事也不能大办,所以婚事是肯定用不了几块钱,那么加上借债还有一些零散的钱,这一百还真有可能被林小婶一家凑出来。 可是外债应该也就借个一二十吧,林来福一个月工资不就挣回来了,就说那花出去的一百,也就五个月就赚回来的事儿,要不那么多人想着买工作名额呢。 既然如此,多地媳妇担心什么呢。 “可是就是林来福现在有了工作,就给了家里五块钱,还说以后也是这样,一家那么多人吃饭呢,娘还说来福有了正式工是个体面人,不能短了吃用,还说来福要应酬的,让我们家多地待在乡下种地就是,家里的粮食我们家畜……” 那是个蠢的。 张菊无语了,还应酬,就他林来福一个工人应酬什么? 还有,二十几是不少,但是一家就这么一个正式工,在有外债的情况下,前期过得还是紧巴的但是一个月五块钱养活一家子这不是笑话吗,这又不是乡下,拔根葱吃把菜都随地可见的。 看来没了林一平的补贴之后,这家人就开始将目光投向了林多地了,试图将他培养成下一个林一平。 这可真是,不知道叫什么说点什么好。 但是就算心里再有感触,张菊也不会多真心帮衬二房家就是了,毕竟又不是自家娃,张菊拿了三块钱,当做给多地一家的帮衬,也不要人家还,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要想不一辈子都被压榨,就自己想个主意,要么就直接回乡下,也不至于过的多惨。” 多地媳妇一僵,原本以为张菊看在两家人境遇差不多的情况下会帮着多地找营生的,没想到就只得到了一句建议和三块钱。 有本事,有本事谁还上门来哭穷啊。 多弟媳妇的脸色不是很好的离开了,大概是觉得张菊不够真心,他们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张菊只拿三块钱打发他们。 张菊叹了一口气,果然人年纪大了点还是容易心软,不过先不说信不信这一家人的人品,就说这工作,她也没办法给人家承诺啊,至于自家干的活,多少是有点搬不上台面的,要真的被人盯着追究,容易冠上投机倒把的名头。 自家两人都做得小心翼翼的,怎么可能拉着别人一起干。 “怎么样,他们怎么说?”回去之后,多地被林小婶拦住了:“他们一定有了发财的法子吧,快说是什么,回头我们也做。” 做不成就说是学林一平的,拉林一平下水就是。 多地媳妇不着痕迹的捏捏丈夫的手背,说:“他们什么都没说,就留我们吃了顿饭。” 林小婶不是很相信:“真的?你们没把自己说得可怜一点?” “说了,说我们家欠债,说家里只让多地干活,都说了,但是伯娘就是不相信,我有什么办法。”多地媳妇说的很有道理,林小婶都瞒过去了。 多地媳妇这么说,主要是为了那张菊给的三块钱能自己把着。 虽说张菊小气不肯说赚钱的办法,也不给多地找工作,但是三块钱也不少了,她不想交给婆婆。 林小婶没察觉已经悄悄溜进了屋子的夫妻两个,还在院子里自顾自的在一边嘀咕,嗐,这林一平家里还真的做绝了,这门亲戚看来他们是不想要了。 林小婶在屋子里转悠了很久,有了,有新办法了。 林一平不是被厂里辞退了吗,那他们家肯定是没办法接到电话的,她是不是可以,截胡一下他们家的包裹? 眼下家里也确实是困难,都快揭不开锅了,偶尔用个一次两次,应该是没关系的吧。 小花的姐夫,不就是邮局做事的吗? 林小婶眯起了眼睛,张菊,都是一家人,偏偏你一点不知道帮衬下面的弟妹,是你先这么无情的,就别怪我了,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 林夕也正打算给家里寄东西呢,寄的是钙片。 第一批钙片刚出来,虽成分上和后世的制药工艺无法相媲美,但是钙片的出现,已经是一项奇迹。 她还是按照老规矩,收集缺钙症状的人群,也不一定就是罹患病情的,有的人单纯就是缺钙,因为有了之前皮疹膏药的征集,不少人知道消息后,都自发的来医院领。 不过林夕安排的值班的人员,都会根据他们描述的症状来判断,这钙片适不适合分发下去。 这个调查少说需要三个月,她将成品分成了一百份发放了周边自愿领药的缺钙症状的人群。 田翠芬知道了这钙片能促进孩子的生长发育,还特地来林夕这边拿了一盒子回去。 林夕就把自留的份额多给了她一点,别人的一盒子三十片,田翠芬这边近百片。 其他的自留份额,林夕留出一些给张爷爷张奶奶,也让林华茹吃点。 “我还没老呢,你就给我吃这个。”林华茹对钙片有误区,以为钙片专给老人吃的。 咋一听林夕让她也吃钙片,还觉得这是林夕逗她呢。 “吃吧,陪着酸性的食物一起吃,促进吸收。”林夕没跟她开玩笑,还认真的交代起了每天吃多少。 不能变吗 生孩子其实就是对身体的一次重大损伤,估计缺的营养不少,不要等到出现一些缺钙的症状出来再着急补,钙片完全可以直接吃。 因为林夕和闽市药厂那边的合作没有断,新药出来之后,林夕在给自己亲妈寄送的同时,顺便寄送了一份样品到闽市药厂。 还给那边通了电话。 厂长电话里是对新药充满期待,因为双方的合作要是达成,闽市药厂也会开始生产这个钙片。 皮疹膏那一次,就足以让闽市药厂的厂长对林夕出品刮目相看,自然也是看好这次的钙片的。 沈廷余拎着壶扁食,装扁食的袋子里有保温层,是棉花隔的,装扁食的水壶旁边还有两个鸡蛋,就这么从院子里出来。 这是要给林夕准备的午餐,最近天气越来越冷,林夕也不爱去食堂了,去晚了那些饭菜基本就凉透了。 她昨晚趴在沈廷余的身上实话实说,她吃不过隔着热水加热的饭菜,也吃不惯带着油花的冷菜架在湿润的热馒头里的口感,沈廷余就说今天开始要给她送饭。 进了医院,林夕果然还在趴在办公桌上写写画画,沈廷余上前将饭盒打开,哗啦啦倒入了扁食,鸡蛋在桌上敲了一下。 林夕动动鼻子,放下笔到隔壁水房洗手,过来的时候,两个鸡蛋都已经被剥开了,白生生的,还冒着点热气。 “哇,今天是扁食。”林夕见里面还洒了辣椒粉,食欲大开,一勺子下去,酸酸辣辣,微微烫口,再配上水煮蛋,满足了。 见林夕吃个蛋都乐呵呵,沈廷余摇摇头,趁着林夕吃东西,给她整理了一下桌面。 他们两个之间,就没有谁必须主外谁必须主内的规矩,家里的事情谁比较有空就直接顺手做了,比如整理桌子、比如洗碗做饭洗衣服。 对外,沈廷余毫不吝啬介绍自己的新婚妻子,林夕也毫不犹豫对着别人就能介绍沈廷余是自家爱人,除了两人在沪市分别认识的朋友还没见过彼此,两人的朋友圈子,基本上是交融的。 林夕心满意足的吃完了热乎乎的午餐,拿着手帕擦擦嘴。 又去了隔壁洗了饭盒勺子,又漱口,对着镜子龇牙咧嘴检查了一下口腔之后,才重新坐下来。 沈廷余已经在看林夕的报告了,不由得皱眉:“唇腭裂的文件不是已经发过去了,怎么还在整理,那边回应的消息吗?” 林夕耸肩,她两天前收到一院副院长信函,说她的资料里有一些名词比较晦涩,问林夕这些名词的文献出自于哪里,要是暂时找不到,就标注一下,详细点解释。 随着信函附送过来的还有一百块钱,要是没这一百块,林夕还真有点不想伺候,对方的言辞是比较高高在上的感觉,至于这一百块,就当做是自己忍下来重新整理更加详细文件的报酬好了。 “这次写了要是还挑毛病就算了。”沈廷余心疼,在他看来,这算是别人没事给林夕找事做。“事不过三,再强求你做事,你就拒绝,我给你钱,给你很多一百。” 林夕狐疑的看着沈廷余:“不是说好了婚礼过后你的钱都交工了吗,怎么又有很多一百块了,沈廷余,男人有钱就变坏的,不要给自己变坏的机会啊。” 沈廷余摸摸鼻子:“这次配合抓特务的奖金,你五百我五百。” 林夕失笑,她就是因为李红梅,得知了一个消息,就被奖励了五百,这钱要是这么好赚,干脆她专门抓特务去好了。 “想得倒美,特务站在那里给你抓么。”沈廷余想岔开话题,被林夕捧着脸好一番“教训”,下楼的时候沈廷余的耳朵还是红红的,被林夕给捏的。 李一林从他身边错身而过,两人彼此点点头。 “对象送饭?”李一林笑笑。“新婚燕尔让人眼红啊。” 因为李一林说的自然,林夕点点头,有点不好意的笑笑。 刚和沈廷余闹了一会,她的脸上还红扑扑的,像个活力十足的小姑娘。 李一林错开视线,问起了药厂的事情,因为药厂刚开,设备买回来加上人工和其他开销,并没有盈利,合伙的几人都没有问红利,倒是比较关心新药。 李一林就借着这个话题,跟林夕聊了起来。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也会看人的情绪来进行话题,林夕和他很谈得来,也许是对于药剂的相同思维,不一会两人的音量就高了点。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两人都敛了笑意朝门外看去。 孙芸的形象挺糟糕的,像是跟谁互相推搡过。 林夕惊讶:“这怎么回事。” 说话间已经起身朝着孙芸走过去了,孙芸不自在的偏开了。 李一林似乎有所察觉,但也只是深深的看了孙芸一眼。 “下面有个说吃了我们的开的药,人更不舒服,闹着要见领导。”孙芸错开身子,低垂着脑袋。 林夕一听着急的下去了,李一林落后两步:“心情不好要学会自我调节。” 不要在别人身上出气。 孙芸脸色一白,跟在了他身后下去了。 她上个月终于对李一林表白了,但是他只是笑了笑,说谢谢。 她也许是脑中一直存着疑问和猜忌,冲动之下问了:“是因为林夕吗?” 李一林原本还云淡风轻的神色微怔,随后就变了态度:“胡说什么,我只是现在不想处对象,你就这样给我扣脏盆子?” “我没扣,你还记得那个兔唇的妮妮吗,她看见你碰林夕了,你还一直看睡觉的林夕,你告诉我,林夕睡觉有这么好看吗?” “不可理喻。”这是李一林对她的评价,随后两人的相处,连以前那种朋友间的熟稔都没有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她怎么做到平常心,怎么做到对林夕还和往常一样? 他自己不是也变了么,为什么就不允许,自己对林夕的态度也变呢。 两人各怀心事下楼时,林夕已经控制住了闹事的人,这人是林夕认识的,红星大队的李婶。 截胡的代价上 地上还躺着个口吐白沫的男人,应该是李婶的男人,林夕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又发现这人的白沫有些奇怪,指甲沟还有绿色的草渍,冷笑一声,这是上前讹钱来了。 为什么那么笃定呢,因为李婶她本就是个坏心眼的妇人吧,加上地上这人的症状也不对,李婶还口口声声喊着是吃钙片吃出事的,林夕就判断了他们有病但是绝对和医院里前段时间发出去的钙片没关系。 林夕对付这样的人其实还挺拿手的,也不跟人家来虚的,看到地上躺着的汉子就知道李婶是什么意思了,直接两句话让她消停了。 这不,刚说完,地上的人就被李婶劝着起来,跟林夕到楼上办公室了。 林夕接手了这两人,李一林自然是留下来解决剩下的残局。 于公,两人配合的挺默契的,只是在孙芸眼里,怎么看怎么扎眼。 “好了好了,都是误会一场,根本就没什么吃错药,大家都继续看诊吧。”林夕说的两句话很简单,第一句是要闹事上派出所,她知道地上的这位是吃了什么东西导致的这样,第二句是你们要知道医生里面有一种分类叫法医,专门检查人死因是什么的,要不等地上的人没了,查查看是为什么。 李婶就消停了。 到了楼上,林夕才知道李婶为什么闹的这一出,快过年了,她家的收成不怎么样,丈夫还病了,就寻摸着该怎么样弄点钱。 本来是冲着安国萍去的,但是安国萍连药都不给她开,她没辙,只能到医院碰碰运气,见医院里还挂着之前领药的牌子,心里以为是那种拿人当实验的,药肯定没用的,就心生了坏主意。 而她这么足的底气,觉得肯定能成功的原因,则是因为她知道一种树叶,能出泡沫,就拿它来假扮吃错药,准备讹钱。 到林夕面前了,还讪笑着问林夕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林夕摇头,将两人赶走了。 她不会告诉这两人的。 她之所以看出来,一个是因为钙片这东西,就是个保健品性质的,根本不会让人的身体有什么特殊反应,其次,那李婶的男人指甲缝里的绿色污渍就是草汁或者树叶的汁水,还有他嘴巴里那股子皂角的气味。 这些细节,细心的大夫大概能看出来,当然最主要是她知道李婶不是什么善茬。 难不成告诉他们之后,让他们下次更小心谨慎的去坑别人? 林夕的包裹在十一月底陆陆续续抵达了收件人所在地。 沪市有三个包裹,给沈爸爸的是提神的洋参片,通电话的时候,知道了他最忌比较忙碌,人也没什么精神。 给林奶奶的是两瓶钙片加羊奶粉。 还有一个包裹是给王四月的,自林夕回来后,收到过她三封信,两人也算是笔友了,第三封信是十月底寄来的,说是老爸最近睡觉易惊醒、腰酸背痛还酸软,林夕就给她寄两盒子过去吃看看有没有帮助。 闽市有两个,一个是给爹妈的,一个是给药厂的。 给爹妈的有钙片还有她自己分装的维生素,给药厂的多给了点钙片,顺便给沈向萍寄了点北省特产,她从闽市回来之前,沈向萍曾经给她提过醒,让她知道了张婉婉的事和吴俊的龌龊,又因为自己说了有要结婚的对象,后来给自己送了枕巾,这北省特产,算是自己的回礼。 寄到沪市的包裹,三位收件的人都收到了,闽市这边却出了点岔子。 林小婶正盯着邮递员整理包裹呢,就听到小花的姐夫来了一句:“啊,北省林夕寄送的包裹。” “对对对,我们家的我们家的。”林小婶激动得手舞足蹈,那么一包呢,肯定都是好东西。 哎呦,不是风干肉就是风干鸭吧,说不定还有麦乳精还有好吃的东西还有票呢,要是信封里带着钱就最好了。 林小婶激动的离开了,小花的姐夫皱眉,不过想想林小婶是林夕的亲戚,也就没多思。 只是又翻动了一下,却再次看到了林夕的名字。 怎么还有一个? 本想叫林小婶一块拿走了,但是林小婶早就一溜烟跑远了,小花的姐夫也只能冒着寒风老实的将包裹给人家送到家。 林二贵家 一家人激动的看着这个包裹,家里的门被严严实实的关起来了。 林小婶掏出剪子,一剪刀下去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还真是风干鸭子和肉,看看,还有这一大包的糖。”林小婶将东西拿出来,看到钙片还以为是糖丸呢。 林来福像个不知羞的小孩,一下抓了一把,这样子的糖丸可没见过,他一口咬下去,随后呸呸呸的吐出来:“没滋没味的,不是糖。” 林小婶微愣,也自己捏起来一个吃了:“还真不是糖丸,那这是什么东西。” 小花围着一大盒白色药片转悠了一圈,眼前一亮:“我看着怎么那么像药片呢,难不成,大伯家最近吃的那么好,是因为,倒卖医院的药片??” 一言出,满座惊。 “不,不会吧,这可是投机倒把,是错误的行为。”多地媳妇说了一句。 林一平还真的为了钱不要命了,严打的时候卖根针都要被关几年的啊。 林一平竟然敢投机倒把。 “我们去举报他。”林小婶愤愤:“有钱不带我们挣,我们不稀罕,他们这种错误行为,就应该举报。” 林二贵却按住了媳妇,也让大家都冷静一点:“可是,这药片要是能卖钱,人家能卖,我们为什么不能卖?” 林小婶傻了:“你,你的意思是……” “对,我们也卖药片。”林二贵坐直了身体,看了家人一圈:“难道你们不想也过上有肉吃肉的,鸡蛋油米不缺的日子吗?” 想! 怎么不想! 是个人都想过好日子的。 谁不想过好日子,那谁就是个大傻子。 “爹,你说要我们怎么做。”林来福最近在厂里很是得了江干事重用,总听他说林一平的错误思想,但是钱和好日子就摆在眼前,不选的是傻子。 截胡的代价中 林二贵沉吟:“这些药片,我也摸不清来历……” 众人稍微有点失望,毕竟在他们的印象里,药这个东西可是不能随便吃的,更细致一点的人甚至连吃药的时辰和剂量都超级在意,何况是一个药效都不知道的药片,怎么卖出去。 林来福福至心灵:“就说是祛百病的,身上痛头晕感冒都可以吃。” 众人惊讶,可是他们不知道这药有没有这个效果啊。 林来福也只是灵光一闪罢了。“那大家说怎么办啊,难不成把药片还回去。” “不行!”林小婶出声,她想起张菊越过越好的日子,她那出息的闺女,有才有貌的女婿,还有那吃肉的好生活,心中跟猫抓一样难受:“就按照来福说的曲做。” “可是妈啊,万一这药是专门某种病才能吃的呢?”林多地担心会出问题。 药啊,可不是能随便吃的东西。 林小婶眼中癫狂闪过:“那就说是林家卖的,他们倒卖药片,只这一点,我们家就不会有错,还有,这药本来就是林夕寄来的,要是出事了,也不干我们的事。” 林二贵一家人都不敢吭声,只觉得还下不了决心。 林小婶见没有人赞同她,急了:“这药卖出去了就是钱啊,钱啊,谁会跟前过不去啊,好日子不要啊,那我把包裹还回去!” 林二贵一把摁住了林小婶的手:“听你的。” 林小婶微怔,随后点头:“嗯,为了好日子。” 小辈们都沉默了,三岁大的多地家的儿子林爱国眨巴眼,搞不懂大家为什么不说话了,不是说吃肉肉吗? 事情定下来,林二贵一家就开始商量这药要怎么卖,往哪里卖,定价多少。 与此同时,药厂。 沈向萍等了很久,林夕给药厂打电话的时候她也在,按照林夕说的时间,包裹应该到了啊。 可是等了有半天了,也没等到那送包裹的人来。 难不成,还在路上? 沈向萍失落的转身。 “这是我给你买的药,你不是肚子疼吗,吃了就会好的,这可是新药,北省那边传来的,很贵的。” “就你会哄我,我肚子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什么药啊怎么就几片白白的。” “哎呀,我总不会害你。” 一对青工情侣从沈向萍身边走过,沈向萍装作没看见这两人。 走过来的两人正是吴俊和张婉婉,沈向萍本来对张婉婉的印象是特别好的,但是自从张婉婉竟然信吴俊的鬼话,觉得林夕会跟吴俊告白,也不相信自己解释的林夕已经有结婚对象了,她的态度也冷下来了。 更鬼扯的是,连那个白玲,都被张婉婉拒之门外,竟然也是因为吴俊说白玲看他眼神不对。 沈向萍因为是一直看着白玲多照顾张婉婉的,说了两句公道话,张婉婉竟然说大家是见不得她好,又说吴俊这么优秀,可是心里只有她,希望大家可以本分一点不要瞎惦记。 沈向萍真的是可怜那一瞬间脸都白了的白玲,也对张婉婉这样拎不清无语了,后来见面,基本上就是当没看见。 沈向萍一路走远了,张婉婉还在黯然:“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最近都疏远我。” 连白玲都不怎么来找她了,以前不是常来吗? 吴俊眼神游移:“大概是觉得没办法面对你,而且,我这么宠你,你看看哪个男人能像我这样,她们估计看了心里也不好受的。” 也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张婉婉自己就想通了,脸上又露出了笑脸。 两人在一处安静的厂房旁边坐下,吴俊状似无意的问起了药厂最近的合作计划。 “……也不知道我姑父是怎么了,就是跟林夕好上了一样,这次林夕那边听说又鼓捣出什么新药,他不听我的建议,决议要跟人家合作,还说什么,愿意以后提供林夕新药研制的赞助资金,我真是搞不懂了。” “哦,这次的新药又是什么?” 张婉婉回忆了一下,还真没什么印象,因为她光顾着生气姑父跟林夕那么亲近讨好的姿态了。 也许是带入当时的情绪了,张婉婉有点不耐烦了:“你干嘛一直问新药的事情,这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吴俊一怔,将张婉婉的脑袋揽入怀中:“傻姑娘,关于你的一点一滴我都想知道。” 张婉婉不说话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我们到底什么时候结婚,你再不定个主意,我姑父都要给我介绍厂里的青工了,烦死了。” “我攒彩礼呢。”吴俊回答得很利落:“等我攒够了两百,就娶你。” 张婉婉心道,吴俊一个月的工资有二十左右,吃饭开销就算是七八块好了,他存了一年多了,估计也快了,就不再逼问了,要不然吴俊又会像六月份一样,气的好几天不来。 沪市 赵传家几个月没有消息,家附近还多了不少盯着她的人,饶是孙晴云再乐观也说服不了自己,知道赵传家可能回不来了,而且赵传家肯定还惹上事了。 因为她报了派出所,那些人跟盯着她孙家的人一碰面,反而态度恭敬。 虽然不知道赵传家具体是惹了什么麻烦,但是孙晴云心里也有点底,估计不是什么好事,外面那些人也不会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势力,哪有势力嚣张得看见派出所的人来了,还笑盈盈的打招呼的。 同一时间,孙晴云还觉得自己爸妈特别的不安,他们六月的时候就想走了,但是那个姓白的干部真的跟蚂蟥一样死死的盯着孙家,让孙家进也不是出也不是,连收回来的包裹都被人翻动过,这让孙晴云都没什么心思照顾自己的闺女了,找了个时间扔给了沈妈妈照顾。 反正她喜欢照顾。 这可真的累到了查出心脏有问题要静养修养的沈妈妈,孩子太小,要人全神贯注的照顾,半夜还经常会惊醒哭嚎,一哭没有一个小时停不下来的那种。 沈妈妈以前也就是写写报告看看文件研究一下党的精神,家务做的都不是很精细,现在四十多了,顶着个不怎么好的身体,要带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不累才怪。 可她,甘之如饴。 截胡的代价下 因为,家里两个孩子,一个不是她生的,一个越来越疏远她,眼下这个哭哭闹闹的虽然是个麻烦孩子,却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在带着的。 为了她,沈妈妈能自己节衣缩食,只为了给她攒钱买麦乳精买好看布料做衣服。 为此差点将自己饿成竹竿,还拿买药的钱来给这孩子买东西,反正药钱没了,沈川兴必须给,肯定给。 气的沈爸爸简直要原地爆炸,但也无奈得很,总不能抓着孩子扔到垃圾桶里。 因为思虑过重,沈爸爸病到了,住在医院里,还要被沈妈妈天天骚扰家里的钱都去哪里了,她要给孩子买布料做新衣服。 来探望的王姓老友,给沈廷余那边去了电话。 “我知道了,谢谢王叔叔,我马上去接我爸爸过来看病。”沈廷余对王叔道谢。 听到来龙去脉之后,沈廷余心里也冒出了火气,很久才冷静下来,独自待了很久。 晚上沈廷余对林夕说要去沪市一趟,将爸爸接过来看病。 病不复杂,平安医院也能有条件照顾这么一位老人。 林夕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无奈的摇头,原剧情里,作者对这位沈妈妈着墨不多,就是偏心那个赵传家,觉得儿子下乡之后态度越来越差还不顾家,但是就这么一点,也足够林夕知道这是位拎不清的。 但是林夕没想到,沈妈妈竟然能作成这个样子,把赵传家的孩子留在家里养着,苛待自己去养那个孩子也就算了,竟然还把沈爸爸给连累了。 “好,我们正好去把证给领了。”林夕说道,对于要接公公来照顾,一点排斥都没有。 反正谁对她好,她也不吝啬自己的好。 沈廷余抓着她的手,两人手交叠在一起,默默的诉说着感谢和温情。 林夕和沈廷余上了火车,闽市那边林家,林一平却被抓起来了。 林一平一脸懵逼,他被派出所请出家门配合调查的时候,还在想难不成是因为有人知道了他整理这边的食品厂资源和北省对接,从中收获辛苦钱的事情,被知道了。 结果就在派出所见到林二贵一家了。 整整齐齐,连几个孩子都在。 林一平还没想到会是什么原因,还以为自己是被请来将这些人带回去的,交点罚金。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被请来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被林二贵告了,说他倒卖药品? “我是冤枉的。” 林一平平静的说道,还安抚旁边气急的妻子。“我们没有倒卖药品,这是错误的行为,我不会做这种事。” “你怎么能这样呢,大伯子,明明就是你们家先卖药挣钱了,我们才跟着做的啊,现在出了事情,你们怎么可以推到我们身上!”林小婶哭哭啼啼的,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够,就把有大车在林家门口逗留过,后来林一平家就吃用得好的事情都说了。 一旁的公安看着林一平:“关于这个情况,我们也是证实过,问过你的邻居的,你怎么说。” “怎么说?能怎么说,我们做好事还被人眼红污蔑,你们叫我们怎么说。”张菊也气哭了:“那几辆车子是北省那边的食品厂,因为指标不够,特地找我们这边帮帮忙,不然工人兄弟们的中秋福利就会跟不上,因为我们老林认识一些食品厂的领导,所以为了保障工人利益,出于人情就伸把手牵线了,公安同志,难道这也不行吗?” 林一平还是老成持重一点的,给张菊擦擦眼泪,对公安同志说了:“这些事都是经得住查的,我可以带大家去问问那些领导,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个……单单是人情为了帮忙的话,似乎,没罪还有功,为了工人的利益,这个帽子很大啊。 “你帮忙?”林小婶不信:“你帮忙怎么就忽然因为这个过上好日子了?还有你们家经常搬进去饼干罐头,我都盯着的!” 这是存心要毁了他的名声拉他下水了。 林一平不对她说,对公安们说:“说实话他们几个新厂子刚成立,订单也不多,我这边算是帮了他们一把,给了我点罐头饼干的,这个不为过吧,这算是人情的东西。” “至于说我们家过的好,也不瞒您说……”林一平顿了顿露出了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我虽然年纪不是特别大,但是因为厂里裁员,我闺女心疼我,给我打钱了。” “她是大夫,一个月有好几十,加上她处的对象也是个拿干部工资待遇的,所以他们不缺钱,五月结婚我回去一趟他们给我两三百呢,让我们吃好喝好,你们说,这闺女给钱给我们吃饭吃肉的,难道也犯法了吗?” 原来林家发达,是因为闺女出息,女婿孝顺。 那三辆车,也是因为林一品顺手帮忙,家里出现了罐头饼干等吃用的,也是人家的感谢。 这些情况不但没犯法,还挺让人羡慕的,几个公安就对林一平的态度好了很多。 面对这个完全和自己家里猜想不同的结果,林小婶哑口无言,但是还是要扒拉,不然他们一家可就出不去了。 “就是你们家卖药了,我们家里有证据。”林小婶咬牙切齿:“他们家林夕利用医院工作的便利,给林一平寄药片了,包裹皮还在我们家,你们可以去我们家里找,东西还在呢。” 林小婶药片卖了,东西吃了,包裹皮却留下了,也许是早就存了事发就甩锅的心理。“他们要不是心虚,好端端的包裹没了为什么不报警不去找?就是心虚了,害怕别人知道他们的秘密了。” “药片我们自己也吃的,那个没病没能吃的,算起来是一种营养品。”至于包裹……林一平夫妻两对视了一眼:“我们家的包裹?我们收到了包裹,并没丢失啊。” 张菊还纳闷呢:“你是说,你拿过我们家的包裹?” 几个公安立刻觉得事情不对,追问林小婶为什么拿林一平的包裹,这一查,就查到了那个邮递员也就是小花姐夫的身上。 他被叫来的时候也一脸无辜啊,一听到是包裹的事,就全部交代了,说林小婶告诉他,她和林一平是亲戚,帮忙拿的。 还回忆了一下,那个包裹,好像是要给药厂的。 “药厂?”几人还没说话,一个男公安就站起来了;“药厂那边确实在等一个包裹。” 这人是白玲的对象,早前听白玲提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天冷,路上包裹耽搁了。 公安们面面相觑,最后一追查,搜出了那个被丢在林小婶家里灶间的包裹皮,也找药厂了解情况,这才知道,林夕给闽市寄来了两个包裹,一个是给药厂的,被林小婶怀着目的截胡了,一个是给林家的,并没丢。 而里面的药片,是林一平闺女林夕带着团队研制出来的新药,应该说是营养品的一种,补充钙的,却被林二贵一家当成普通药片,用包治百病的名义卖出去获利。 这下,情况水落石出,这林二贵一家贼喊捉贼,其身不正心思歹毒,因为嫉妒和贪婪,自己做下有预谋的错事,还污蔑他人,参与的大人全部被判刑。 林二贵死咬着家里孩子不能没人带,说家里两个儿媳妇还有小儿子是无辜的,公安却不听这些,两个带孩子的要出去可以,先把赃款缴清楚再说。 最后林二贵一家,刚收入百十块,还没来得及高兴也没来得及花出去,就锒铛入狱,林二贵林小婶一人判三年,林多地林来福被判一年。 “要是几年前严打的时候啊,你们非得待上十几二十几年,就因为人家日子比你们过的好就这样做,也不怕折了阴德。”一个喝酒打架的人全程听了这出曲折的家庭大戏,在一旁幸灾乐祸嘲讽。 刚说完就被公安踢了踢腿;“老实点。” 林一平和张菊被请出去了,回到家,两人才心有余悸。 还好当初一开始说食品厂的交易,就是用互相帮忙的理由,大家心知肚明,对过话术的,不怕查。 也还好女儿寄了两个包裹寄过来林家的没被截胡,不然连药片是啥他们都不知道,可就抓瞎了。 “这一家子,心眼真是从上到下都坏透了,这样的话能随便掰扯吗,自己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竟然自己做那种坏事。”万一这药不对症会有副作用的,那岂不是害人了。 林一平摇摇头:“算了,都坐牢了,犯不着计较那么多。” 张菊到了家属院,见到一个小媳妇朝着这边看,忽然就想起公安们之前说的,找邻居调查了,说邻居证明她们夫妻两个“鬼鬼祟祟”的朝着家里搬运东西。 张菊冷笑一声,不说邻居之间互相帮助吧,这人明显是盯着自己的,再一想,这小媳妇是小花的朋友,也就心知肚明了,这位无话不说的邻居,估计就是她吧。 思及此,张菊仰着头进了院子,在院子里指桑骂槐的叫了很久。 做错了什么 直到有人开始附和他们家是无辜,都是林夕有出息之后,张菊才消停了。 其实张菊是故意这么做的,切,怎么被泼的脏水,她就怎么高调的将面子找回来。 这些不安好心的红眼病,继续红眼好了。 有了证据和证词,事情调查清楚后,那个男公安,顺便到药厂一趟说了这件事,沈向萍这才知道不是包裹晚了,是有人偷了,心里也着急,好在公安说,钱收回来后,沈向萍可以去申请要回来。 与此同时,自学习班后时隔大半年,林夕再次踏上了沪市的土地。 他们没多逗留,先是看过了沈爸爸,给他办理出院,才去办理了结婚证明。 看着薄薄两张纸,像是奖状一样,上面一颗红星,下面是一些建筑物的红色剪影。 结婚证三个红字的下面,有两行比较小的字样,上面写着双方的名字、年龄、性别,沈廷余在上,林夕的在下。 后面坠上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中国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的字眼。 下面落款一九七六十二月十二日。 两人捏着两张奖状一样的结婚证,在政府门口互相对着傻笑。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靠着结婚证,领了半斤的糖票。 结婚证交给林夕保管的,林夕可舍不得不小心折了或者破了,装作放进挎包,其实是放到了空间里。 林夕跟着沈廷余回了沈家。 倒也不是特意拜见因为那个孩子没在医院照顾的沈妈妈,而是要收拾沈爸爸的东西。 沈廷余拿着钥匙回去,被沈妈妈拦住了。 “那我先去收拾东西。”林夕指的是收拾沈爸爸交代的那些钱票,还有他穿的衣服。 沈廷余点点头,目送林夕上了二楼。 “儿子,你这媳妇怎么那么没礼貌,就是这样对我的?”沈妈妈抱着孩子,还不满意林夕呢,都没给她打招呼,也不看她怀里的这个姑娘。 沈廷余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来一肚子气的,但是看到爸爸那个样子,再看看亲妈抱着一个外人在数落他的媳妇,他只有灰心,似乎气都生不起来。 沈妈妈没察觉,还在那里介绍:“你看看,这是小鱼儿,我特意取的小名,跟你名字很像吧,你看看她是不是很可爱,哎呦大家都说这个孩子我养的很好。” 沈妈妈骄傲的说。 沈廷余分神看了一眼,确实,几个月大的孩子脸上的肉都鼓出来了,白白嫩嫩的,穿得也好,手腕上还挂着一个银镯子,很细没有花纹,但是也足够看出监护人对她的喜爱。 沈廷余心中一动:“妈,我和林夕结婚了,婚礼也办了。” 若是正常的亲妈,估计就要准备见面礼了哪怕是农村呢,有条件的给个金戒指,没条件的给个家里传下来的老银耳坠,也是一份对小家庭新成员的欢迎。 奈何沈妈妈只是皱眉:“算了算了,你喜欢那个人,结婚就结婚了吧,但是妈跟你说啊,那个林夕一看就是个抖机灵的,心眼子多着呢,你手里,是不是有钱,妈告诉你,不能都给了她,你自己要留着……” 想了想,沈妈妈理所当然的开口要钱:“不过还是妈给你保管比较放心,放在家里会被她拿去用,放在妈妈这里,她总不能来我这里拿吧,以后你的工资啊,就给我汇过来——” 她还想说,却见沈廷余捂着眼睛笑了笑。 “你笑什么?”沈妈妈问他。 沈廷余放下手,插在了裤兜里,眼神冰冷:“钱,我会给的,但是希望你给我的妻子尊重,什么叫那个人,她是我老婆,希望下次,不要从你嘴巴里听到那三个字。” 沈妈妈想起,自己刚才确实用那个人来代指林夕。 可是,这不是林夕先不礼貌的吗? 那个林夕第一次来家里做客,她出去孙晴云家里了,她也不知道上门来请一请,不是不给她这个婆婆面子嘛,后来她对林夕要求,希望她不要那么豪横,低声下气点,这不是很正常嘛,晴云都说了,婆婆要是不立威,以后就会被儿媳妇压得死死的。 她只是,不想要被儿媳妇压制啊,她不要面子的吗。 心里这么想的,沈妈妈就说了出来。 沈廷余失笑:“有句话我觉得很不错,如今我也拿来送你。” 沈妈妈看他。 “面子脸面,都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施舍的。”沈廷余毫不留情:“与其求着别人给你面子,不如自己立起来。” “你就是这样跟妈说话的?什么施舍,你当我是乞丐吗?沈廷余!是不是她教你的?”沈妈妈暴躁了:“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怀好意,晴云说的没错——” “钱,我一个月会给你三块。”沈廷余冷冷的说:“米面粮油,我会买好,还有第一个月会给你十块,毕竟你还要买药,之后就是一个月三块生活费,第二个月开始,我要见到上个月的药单收据,没有就不多给。” 沈妈妈张口结舌,儿子说话,她怎么听不懂呢? “不是,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妈!” 沈廷余:“如果你不是我妈,这三块都不会有。” 沈妈妈如遭雷击。 林夕已经收拾好东西了,但是站在楼道那边没下来,她担心打扰了两人的谈话,现在下去可能会有点尴尬。 沈廷余已经看见她了,主动走过去,接了包裹:“走吧,爸还在等着我们。” 沈妈妈追了两步。 沈廷余让林夕先走一步,对沈妈妈最后说了一句:“这个孩子,你想养,我没意见,那是你的自由,但是我不是爸,做不到任由你压榨他的血汗来养一个外人,爸,我接走了,你保重吧。” 说完,将第一个月的十块钱给了她,沈妈妈下意识的接了。 林夕和沈廷余的身影渐渐的远了。 沈妈妈呆呆的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她不知道,自己就是想要得到儿媳妇的讨好,怎么就变成和儿子划清界限了一样。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林一平教妻 林夕和沈廷余在医院下面兵分两路,林夕要再去看看林奶奶,沈廷余则是和沈爸爸买车票去,一会直接在火车站见面。 林夕来到了那个小窝棚前,却不见林奶奶,心说放点物资,却见一张陌生的脸孔从屋子里钻出来了。那人眯着眼打量林夕,还靠近了两步。 林夕没靠近,警惕的看着那个人。 那人却开口:“找林奶奶的?” 林夕没回答,她不认识这人。“林奶奶被接走了,如果你是她认识的小夕,她给你留了口信,说让你放心,她跟亲戚走了。” 林夕迟疑的点头,那人已经钻进去了。 带个话,屋子里这些没吃完的营养品精细粮就都是他的,一直都没等到来人,怪不好意思,现在好了,粗辫子,大眼睛,皮肤白皙一看就很有气质,一米六多的个儿,右边眼睛下面有粒红痣,差不离就是外面那位姑娘了。 林夕忽然想起了,结婚证上的时间。 如今是七六年,也就是十年运动的最后一年了,还是年底,平反的风潮开始席卷全国,也就是说,林奶奶真有可能是被亲戚接走了。 还能给自己留口信,看来是真的要过好日子了。 林夕心中豁然开朗,大步朝着火车站去。 美好的明天来了,相信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的。 火车上,沈爸爸一直都很沉默。 兴许是因为还惦记沈妈妈,兴许是心里的想法比较复杂,连续两日都没怎么说话。 好在第三天的时候,他的情绪似乎和缓了一点了,跟沈廷余聊的比较多。 虽然对林夕他一直都是很满意,但是两人不是一个专业,自然聊的时候,没什么话题,顶多是一些家长里短。 林夕一路上都挺照顾沈爸爸的,让他心里因为出远门的紧张消退了不少。 当当几声,火车进站。 三人在槐林市的国营饭店简单吃了点热乎的东西,奔着平安镇去。 房间是沈廷余一提的时候,林夕就收拾出来的,因此到了也就擦擦桌子将被褥铺上去就行,沈廷余烧火,林夕也在锅里倒了水,准备烧水一会大家洗漱。 晚一点的时候,林华茹那边过来了,一家人一起吃了顿便饭,聊到深夜大家才睡去。 次日起,林夕想着说家里要不要留一个人陪沈爸爸两天,沈爸爸却主动挥手,让两人上班去:“我又不是不能自理的病,不需要留人,你们去吧,我一会找张大哥聊聊。” 张大哥,指的是张国栋了,看来两人相谈甚欢很有眼缘。 林夕去了医院,李一林就下来了,说有她的电话,是闽市药厂的。 林夕上去回了电话,才知道是药厂包裹被人冒领了。 林夕又准备了一份,这次以平安医院的名义寄过去,估计不会有问题了。 想了想,林夕又给街道办去了电话,找林爸爸。 毕竟她用自己的名义寄了两份东西,一份被冒领了不知道另外一份会不会也是同样的结果。 好在林爸爸说东西领到了,还说要不要分一点给林夕的外婆,也就是张细妹。 林夕上次去闽市,给张细妹的那份是专门给老人吃的钙片,还加了各种微量元素,比手头上的钙片要来的好得多,林夕是不建议换掉的,所以就说不用,她会再单独给那边寄别的。 电话转给张菊,张菊就直接说了林二贵一家干的“好事”,林夕也庆幸刚好这次寄送的只是钙片罢了,要是真出事了,不知林二贵会罪有应得,她也要受连累。 真是没想到,林小婶脑子有病曾经想要做堂兄妹亲就算了,还能干出这样的事儿。 又蠢又毒不说,还枉顾法纪。 “现在他们家的男人都被抓了,两个女的暂时还老实。” 林夕没这么乐观,家里可还有一个老极品呢:“爸妈还是小心点吧,还有个奶呢,不知道她那边收到消息后,会怎么做。” 是啊! 张菊一拍大腿,怎么把她给忘了,挂了电话后就找林一平说事。 林一平无奈了:“说实话,咱们一点都不管是不可能的。” 张菊狐疑的看着他;“你还想着帮忙呢。” “不是。”林一平按住张菊的手:“不是我心里想帮忙,虽然说起来很憋屈,他们想害我们却害了自己,但是最快出来的林来福林多地也还有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面,咱们不说是不是受害者吧,外人看到他们家里就剩下三个孩子两个女人,你说,他们都会说什么?” 张菊冷静下来:“会让我们伸把手。” “就是这个理,小花和多地媳妇都没有正式工作,家里孩子也都还小,他们这次赔偿后,估计房租都付不起了,吃吃喝喝小孩病一下,都承担不了,到时候你们觉得大家会催她们找娘家帮忙,还是找我们林家帮忙?” 林老奶那边也是靠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有林一平的补贴过日子,除非接她们两个到乡下吃苦点,勉强温饱等一年,可是,她们会吗? 世上人都是同情弱者多的,再凶悍无理做尽坏事的老人妇女和小孩,只要地上一躺,滴两滴眼泪哭嚎几声,时间久了次数多了,错处就会在受害者身上。 林一平活了几十年了,这些事也不是没见过。 最主要的是,她们肯定不会攻歼自己,而是会说尽张菊的坏话,要是林一平不赞助,或者她们求上门来的时候林一平不照顾,她们一定会将所有屎盆子都扣在张菊的头上,会说张菊眼睁睁看孩子饿死或者要逼死她们两个侄媳妇之类的,说她不容人。 张菊也不是个不通世俗的,知道了之后心里也是很憋屈。 林一平,说的是这个道理。 “那咋办,我们就这么照顾她们?”张菊问道。 林一平摇摇头:“不着急,等她们求上门或者妈来了,再说,不过我们可以定一下标准,十天半个月补贴一下粮食或者小孩看病搭把手可以,多的没有。” 张菊点点头,神色恹恹。 你就是我妈妈 沪市,孙家 孙家,被查了,有风声提前传到了孙爸爸的耳朵里,他立刻找了自己的老领导,想问问领导这边有没有什么便捷。 老领导喝着紫砂壶里的茶水,说道:“最近你们有得罪过谁吗?” 孙爸爸立刻说没有。“我们家一直都比较中立,从来没有害过人,我孙家以和为贵的,” 站在老领导身后的女人撇撇嘴,什么以和为贵,十年前他孙家是怎么发家的,当谁不知道呢,真以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近的不说,就说十年前开始的运动,他孙家可是够狠啊,斗自己的老师斗自己孩子的老师,斗对他多有照顾的领导,只要能让他一步步上去的,他什么都做了。 “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呢。”见姓孙的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老领导也不耐烦,语气不善,都这个时候了,姓孙的还想着遮掩自家的丑事。 孙爸爸面色微讪,他总不能明着说,他不但没有以和为贵与人为善,反而是对弱小威逼利诱,对豪强官员互相勾结吧。 当年自己做下的…… 对了,今年开始,陆陆续续有一些反动派被平凡,难不成,是以前太狠了,那些被他批过的人,现在反过来报仇? 可,那是他政治觉悟高不是吗? 老领导见他自己领会了,就挥挥手让他离开了,孙家的事,他不想插手。 孙爸爸脸色苍白的离开了,当初他斗的那些人,各个能量不低地位不低的,只是那时候能混水摸鱼,害了他们他们也蹦跶不出什么水花来,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还是赶紧想办法去吧。 老领导看着他离开,摇摇头,这个姓孙的,估计报应不晚了。 老领导也是跟着国家一起成长的这一批人了,他算是草莽出声,知道盗亦有道的说法,以前他也那人钱财与人消灾,也就是说,虽然爱财,但是有分寸。 但是十年前那样疯狂的行动,虽方便蛇虫鼠蚁赚取财物从中牟利,却让他觉得心慌,所以他初期跟着几个下属踩了一些看不惯的文人政要几脚,但是没有首当其冲,自己也在前几年想办法退出了权力中心。 他觉得这个运动维持不了多长时间的,文化是支撑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底蕴,没有了文化人,国家想要进步想要发展,简直是异想天开,看看那些所谓的推荐上大学的工农兵学校,上了扫盲班的能去、种田种了半辈子一家都是穷人的文盲能去、和村支书关系好的混子能去、想想看,去上的半数以上都是这种人,毕业后出来干什么? 满世界抓人,还是看谁不顺眼就来短段语录陷害人家? 所以啊,这世道迟早要变,这不,今年就开始到处有反动派洗清罪名的事情传扬了。 老领导的猜测没错,家家户户刚备上年货,准备迎接七七年到来的时候,孙家,落马了。 代替他的,是一位姓白的干事,坐稳了沪市领导班子监督者的位置,人倒是瘦小却精干严肃,大公无私,据说想要走她那条路的心虚官员,反而被查得更快。 “怎么办。”孙晴云紧张的咬着自己的大拇指,看着爹妈都被抓了,她生怕也连累到自己身上,赶紧回到和赵传家买下的院子里,将财物和证件都收了起来,躲到了沈廷余的家里。 沈妈妈正在喂孩子呢,冷不丁见到孙晴云,还以为是来接孩子的,当下就有点戒备,她和这孩子有了感情,生怕孙晴云是来带孩子走的。 孙晴云却笑着说,来陪她住。 说话的时候还直往书房看,生怕沈爸爸跳出来把她赶走。 她现在可不能走,一定要扒拉着沈家,要不然,搞不好以后没了去处。 “别看了,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沈妈妈叹气。 孙晴云眼神闪闪:“叔叔,去哪里了。” “去北省了,你怎么大包小包的。” 孙晴云将东西放下:“我来陪陪孩子,既然家里没人了,我就住过来吧。” 沈妈妈不是很愿意,因为孙晴云,她和老头子起了嫌隙,刚开始一起吵吵闹闹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这屋子冷清了好几日之后,她的心里就存了事,也开始回想以前,自己是不是真的做的有点过分了。 也因此察觉出,自己对老头子的关心不够,总去孙晴云家里。 “妈妈,以后你就是我妈妈,好不好,孩子就是你家的,上你家户口!”看吹沈妈妈爱孩子,孙晴云利用孩子和沈妈妈做条件。 半晌,知道孙家出事的沈妈妈,还是心软的留下了孙晴云。 只是孙晴云看着桌上的萝卜青菜,视线就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孩子,孩子在吃蛋黄。 那蛋白,就做成了蛋羹,小小一碗,两大人也就一人一口就没了。 “您,就吃这些?”孙晴云试探问道。 沈妈妈看了她一眼:“想吃好的,自己买吧,我现在一个月就两三块,要算着来。” 孙晴云撇撇嘴,自己下午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她身上的钱加上家里赵传家留下的钱也有好几百,不过这个苦日子,来找沈妈妈,也只是求一个庇护罢了。 沪市医院,接到林夕二次修改的文件后,副院长陈桥生立刻和上级见面,要求将林夕这个人调动到一院来。 院长沉吟片刻:“她愿意过来吗?” “那肯定啊,咱们医院的设施都很好。”陈桥生信心满满,咱们这可是沪市,沪市的大医院,怎么可能有医生不想来,何况林夕还是待在那样的小医院里。 对于来沪市,肯定求之不得吧。 夏院长还是觉得先接触一下比较好,要不然一纸任命书下去,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岂不是双方都不好意思,他是知道这么个人的,连学习班结束来一院实习都不肯,怎么可能那么好商量叫她来就来。 陈桥生虽然心急,但是夏院长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想着,先通信询问一下吧。 不过信件还未到,春节已至。 百草枯 今年,林夕林华茹两家自然是还在一起过的,张奶奶的手艺不是吹的,做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还有好兆头,张建邦沈廷余两个养家的也不缺钱,一顿饭自然是丰盛又热闹。 沈爸爸其实有那么几年没过上这样热闹的年了,也许是因为今晚喝的有点多,他对着两人念叨了两句孙子孙女的事:“爸也不是非要你们第一胎就生个孙子,但是就是忍不住也想抱孙辈了,国栋大哥好福气啊。” 一番醉话弄得两人怪不好意思的。 过了一会,沈爸爸精神不济睡着了,沈廷余将他扶到房间,盖了被子,在屋子里放了暖水瓶,在桌上放了搪瓷缸子,等他半夜醒了,能不出门喝到热水。 酒醉的人醒了是会口干舌燥的。 林夕新婚后就对沈廷余说过,想过两年再生孩子,因此比较注意这个,除了第一个月,后来睡觉要是水乳交融都会避开特殊时期,减少受孕的几率,她自己还口服避孕药了。 只是看着沈廷余今天也抱着旭成,沈爸爸也这么说,林夕就有点动摇了。 因此主动伸出手来抱着沈廷余:“要不,我们也要一个孩子吧。” 沈廷余翻身,将林夕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不着急,等想生了再生。” 林夕闷声回了一句嗯。 原来,廷余都知道的,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大年初一,两家就自己过了,双方都不是什么穷讲究的人家,昨晚剩下那么多菜其实都吃不了十分之一,因此都分成了两份,一家一份,只需要下点饺子或者炒一两个青菜,就足够了。 林夕的假期有四天,第一天陪家人,却也交代药厂那边给留在药厂的员工们吃好喝好,初二的时候还接了张局长介绍的七人来家里吃顿便饭。 初三的时候林夕还想着看要不要直接去药厂过算了,医院那边就来人了,是阿年。 她急吼吼的,说一院来了两个重症号,医院里值班的医生不多,请她回去看看。 林夕点点头,对沈爸爸打了招呼就去了。 路上,阿年说了两个重症号的来历。 一个是三十岁不到的媳妇子,初二媳妇回娘家后,不知道怎么的跟家里人吵起来了,当晚喝药,赤脚大夫处理过,是消停了一会,早上又难受得抓脖子,又被送来了。 第二个是平反的一位绣娘,年纪四十了,十年前刚生下小儿子就被抓,小儿子也夭折了,糊糊涂涂的活了十年,是因为心里还想着还有个闺女在世上,估计有十六岁了,偏偏平反后出来寻,发现闺女十二岁就被家里的老公许给人家做媳妇了。 因为大队里人心齐,男多女少,许多人看见也跟没看见一样,要不然十二岁被许出去,是犯法的。 看到十六岁的孩子活的跟三十岁的一样,眼神呆滞,还抱着两个娃,绣娘几乎当场就崩溃了,跟人拼命的时候,被撞到了墙上。 “初一的时候就受伤了,但是那个大队的人太无耻了,说这个绣娘出来以后一定会影响他们大队的名声,还关了她两天,要不是一起被放出来的一个大叔找她的行踪,估计她就死在那个大队了。”阿年很气愤。 还好有个大叔带着人将那绣娘救出来了,要不然就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是很无耻,简直枉顾人命。 说话间,林夕已经进了医院,先去看的喝农药的,因为患者还在凄厉哀嚎。 林夕过去,接手这位患者的医生就说了:“百草枯,兑水的喝了半瓶子。” 林夕顿了顿,“急救都做了?” “做了,催吐,洗胃。”医生兴许是知道这个不好治就对林夕建议:“要不要建议转院。” 林夕点点头,这个百草枯,确实无解。 是等死的病,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这东西,最早是五十几年前在法国,被作为抑制作物生长的效果被发明出来的,后来渐渐转变,在五十年代的时候已经完全作为除草剂在使用。 国内引进百草枯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因为它效用好、投入小、见效快,还对环境的污染轻,加上国家是农耕大国,这东西一经推出就直接是爆款。 只是没想到上个世纪首次合成被研发至今,百草枯虽是改良了提升了效果,却成为了一些人自杀的首选,只要喝下去,基本没救。 二十毫克,喝一口水的摄入量,也就是就会让人胃肠道刺激,肺功能衰退,服用四十毫克,除了上述症状,还会有多器官损害,数天甚至数周以后出现肺部的纤维化,多数在半个月内死亡,要是大于四十毫克,机会引起严重的消化道症状,以及口腔咽喉的腐蚀溃烂,数小时或者数日就死。 阿年说的抓脖子,估计就是口腔食道都开始腐蚀了。 而且经过吸收,毒素已经深入她身体,就算是现在能变出血液净化的医疗器械和手段,也是不可能救活了。 其实少量误食,还是有救的,但是这个少量,就是不小心碰到喷洒了农药的作物再经由口部吸收的少量,可摄入过量,别说当下的医疗条件了,就是后世,也只能对这样的患者下病危通知书,基本是等死的,还是凌迟一般的等死。 对于那些放弃生命的人,其实这样的手段是特别凄惨的,因为百草枯中毒后,肺部、肾、心、肝脏以及肾上腺都会发生坏死,尤其是肺部损伤最严重的,会引起严重的肺水肿出血,接下来就是迟发性肺纤维化,肺部变得跟丝瓜瓢一样,呼吸困难。 但是可怕之处不止这些,因为脑子受损的比例小,这时候人的意思是无比清醒的,中毒的患者只能眼睁睁忍受脏器的疼痛,最终呼吸衰竭而死。 生命可贵,也不知道她这么决绝是因为什么。 林夕转头去看了那位绣娘,她的名字很好听,叫杜茵茵,林夕一下就记住了。 检查了一下头上的伤,林夕判断是失血过多加中度脑震荡,不是治不了的,就安排她继续住院了,阿年在一边记下了。 值得 林夕说话的时候,旁边有个一直在问她病情的男人,他胡子拉碴,眼神却清明,林夕听阿年介绍说这就是发现杜茵茵失踪还把她救回来的男人。 林夕上下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怪异的走路姿势,说;“你也受伤了,还是擦点药吧。” 这人的走路姿势是一瘸一拐,可如果是瘸子,不会边走路便露出疼痛难耐的表情的。 林夕上手提了一下这人的裤管,果然看到脚踝肿了,后脚跟皮也破了。 伤口狰狞,阿年吓了一跳捂住嘴,不知道这样的伤,这人是怎么忍耐到现在的,从自己见到这个大叔,她一直以为他是瘸子。 男人一怔,却没有按照林夕说的去做。 林夕问他为什么? “要给茵茵,茵茵同志看病,我怕用了,钱不够,大夫,哦,是医生同志,我没关系的就是扭到了,过两天就好了。”那男人挠头傻笑。 来的路上阿年说的关于他的信息不多,但是林夕明白,这人对杜茵茵,应该是有别样的情愫的,为了她闯了不讲理的野蛮大队,为了省钱给她看病,自己的腿伤了都不管。 林夕受了触动,让阿年准备一下,她一会给这人处理一下包一下。 见这人还要推辞,林夕瞪了他一眼:“不收你钱。” 这人呐呐,不敢说话。 这大夫年纪小,怎么看着那么凶啊。 将人带到护士站后面,林夕给他处理了伤口,为了转移疼痛,林夕问了一些问题,这人倒也乖觉,自己说了关于自己的信息。 他今年三十五,叫顺子,让林夕他们叫自己顺子叔。 因为以前是个留洋少爷的书童,他被人举报说是有资本侵蚀者的趋向,在那场运动,被自己的哥哥送到了pd的队伍里,一直住在乡下挑粪、干最累的活。 最惨的一次,是他和几个人一起挖沟渠,别人都每天来个把小时,因为太冷了,他却要做到天黑看不见,次日还要天色一亮继续泡水里。 说到这件事,就提到了杜茵茵,她也是被自己的亲人给送到了反动派那一类的人群里的,在乡下,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他,在挖沟渠因为顶嘴后,被人用锄头在手臂上开了口子,他没钱大队也不给治,躺在地上等死的时候,是杜茵茵扒了他的衣服,死马当活马医,用针给他缝了口子,不知道又哪里偷了酒来给他消毒,保了他一条命。 “我的命,早就是她的了,后半辈子只为了她活。”顺子说的平淡,但决心都是赤诚的。 处理好他的伤口,林夕说:“我会全力治好杜茵茵女士,所以,你也要好好保护自己照顾自己,这样才能带着两条鲜活的生命,好好活下去。” 林夕沉吟,又道:“大家都是性情中人,也算是缘分,我叫林夕,要是你不介意的话,等你腿好了,给你安排点活,你赚点吃饭钱,愿意吗?” “愿意的愿意的,我什么活儿都愿意做。”顺子咧嘴一笑。“大夫,你是个好人。” 包好伤口,他又一瘸一拐去看杜茵茵了,说要是她醒了看不到熟悉的人肯定要害怕的。 看着顺子叔走远,阿年忽然就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年轻的姑娘也好,多愁善感的妇人也罢,都受不了这个。 就连林夕都大受冲击,要不然也不会贸然就说帮他找工作的事了。 “林姐姐,我想,我想给他们捐点钱。”阿年擦了擦眼泪,说道。“我这个月工资都给他们。” 林夕点点头,阿年不叫她林医生,想来是想以一个私人的身份来说这件事。“她需要补血补身体,但是他们买东西可能不方便,这样吧,你出钱的话就出一半,你自己也要生活的,哪怕帮助别人先要照顾好自己,我出粮票肉票这些票,顺便送两盒补血的药剂。” “太好了。”阿年心里很高兴,擦干了眼泪忙去了。 初四一早,因为惦记着杜茵茵和那顺子叔的伤势,林夕早早去了医院,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才知道那位百草枯患者是为什么自杀了。 因为扶弟。 那媳妇叫春花,她公公以前帮助过的一个有身份的人平反了,给了家里一笔钱作为谢礼,钱估计是三位数的,这件事不知道怎么的走露出去,春花初二回家,就听到家里在说弟媳妇都要生娃了,全家还是挤在破屋子里,以后孩子都要睡地板了。 反正话里的意思,就是要她找婆家拿钱帮衬一下,估计说的数字不小,吃相也难看,陪着她回去的男人都翻脸了,要带春花走。 结果春花不知道怎么的,就要逼着男人屈服,要不然就是不稀罕她,男人估计也是被气的,随口说了本来就不稀罕,你家当年就是把你高价卖给我的,如今打算再来讹诈没可能。 春花家人立刻劝了,说不帮就算了,别吵架,结果春花留下来要住几天,估计是拿乔,她男人看出来了就直接走了。 谁知道次日春花娘家就说她喝药了,春花被抬出来的时候,嘴里还喊着要男人给娘家钱,给八十就好。 送到医院,还在叫嚷。 男人只说她要是好了,就给,估计是安慰的话,那春花倒是满意了,却发现自己浑身疼,医生看她的眼神也不对,这一听要转眼,就抓着床沿不走。 林夕对这种行为,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扶弟,喝农药逼老公屈服,真是没头脑的举动。初七的时候,春花死了。 她男人和春花的娘家彻底结怨,还报警说这是谋杀。 但是农药种田的家家户户都有,春花这也是自主行为没有人强灌,就算娘家有存在教唆的可能性,也因为没有证据和证人,不了了之。 一条人命,五天之内就这么消逝,仅仅因为几口农药,和一场争执。 估计春花的男人一辈子都要有阴影了,而春花,就这样让自己痛苦的死去,还是在生命大好的时节等死,也不知道她心里可曾后悔过。 一唱一和 看着一起被送来的春花没了,杜茵茵的情绪也低落了很多,不过顺子一直陪着她,还许诺要挣钱把她闺女救出来,杜茵茵又重新鼓起了勇气。 只是在和顺子接触的时候,特别注意距离,有事情愿大老远叫护士,也不叫顺子搭把手。 她是不干净的女人,不能叫顺子对自己,有那些想法,顺子是男人,三十五岁的年纪,拾掇拾掇,又认字,完全可以找个女人继续过日子。 她,不行。 给顺子弄酒的那个晚上,她就不干净了。 …… 闽市 三月刚至,小花和多地媳妇就熬不住了,家里的钱都拿出去赔偿了,两人也没什么谋生的技能,还三张孩子的嘴嗷嗷待哺,两人只能找林一平。 多弟媳妇没有自己出头,她口袋里紧紧藏着那三块呢,还不舍得用,如今倒是成了自己和孩子的最后一步退路,那就是买车票回去。 只是她自己回乡下,到底是不甘心的,见小花理直气壮要找林一平要钱,也就跟上了她的脚步。 他们特意在晚上吃饭的点去的,张菊开的门。 她在两人面前似乎还有余威,小花不自觉的后退两步,撞到多地媳妇了,才站定。“伯娘。” 张菊早就跟林一平通过气,见到她们来,一点都不惊讶,就故意板着脸问她们来做什么。 “那个,伯娘啊,我们也是实在困难,才上门求助的,要不是为了我们林家的血脉,我也——” “得了。”张菊让开了身子,让人进来说话。 这小花的思路,再叫她在门外说上一时半刻的,搞不好自己都要觉得林二贵家有万贯家财要继承,而小花的孩子就是这继承人不得有损失了。 小花的开场白被打断,讪讪进门。 林一平正在吃饭,见状让两人等等:“今天我也忙了一天了,你们先坐着等一会,有事等我吃完再说。” 多弟媳妇愣住,他不是没工作了吗,那是在忙什么? “你不是没工作了吗?”和多地媳妇不同,小花直接说了出来。 林一平失笑:“没看出来我是故意不想叫你们吃饭的吗?” 小花脸色一白,她什么时候想吃他家的饭了。 就算桌上有鸡蛋,肉,米饭…… 小花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随后回过神:“大伯——” “闭嘴。”张菊冷眼看着她:“等我老公吃完再说,要不然你们就滚出去。” 小花只能再次憋屈的将想说的话给吞回去,如同吞口水一般。 好不容易林一平吃完了,小花就迫不及待说出了来意,要钱的。 也是要票的。 “……对了,其实还有麦乳精我也想要两罐子,毕竟我着急我家来福和公婆的事,就吃不好睡不好,没有奶水。”小花理直气壮,越说越觉得林一平欠了二贵家的。“还有一个月你们给我十五块就好,给大嫂,就也给十块吧,我们要的不多。” 张菊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前不久多地说的,他们一家子五块钱过一个月了。 难不成,一家子用五块钱,这少了三个大人了,反而需要五倍的生活费了? “没有。”张菊直接说:“你们一家子之前那么多人吃用才五块钱,怎么家里少了三个大人了,还要用二十五块,不会是你们之前骗我吧。” 多地媳妇紧张的变换了一下姿势。 小花也是对这件事有耳闻,嫂子是被派到林一平家里打听赚钱的法子的,所以说了一些他们二房家里很可怜的“实情”。 她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家里是骗人的,但是钱她也想要。“哎呀,家里两个男娃呢,男娃精贵,要好好养着,你们是不知道的,而且我不是说了吗,我没奶水了,肯定要吃点好的补补。” 张菊一言难尽看着她怀里的孩子,孩子七个月了吧,都快能吃米汤了,奶水也不是那么必须的了。 “二十五块我们家没有,但是帮衬你们一下还是可以的。”林一平开口了,张菊就静坐。 反正都是商量好的,拿钱买太平,省得婆婆又从乡下来家里闹事。 烦都烦死了。 听林一平似乎要开口给钱了,小花心中一喜,顺便得意的看了一眼张菊,那意思是你这么厉害,大伯还不是要因为名声和林家的种对她和大嫂妥协。 “这样吧,我一个月,给你们送二十斤粮食,隔三差五的给你们点菜,从我们生活里省,这一个月,还真只能补贴你们三块,毕竟我没工作了。”林一平认真说没工作的语气,让小花不自在的挪挪身子,她不就随口说说吗,难不成还惦记上这么句无心的话了。 而且他没工作,不是还有女儿女婿养着吗? 是缺钱的人? “这三块太少了……” “那就不给了吧。”张菊接话,起身拉门:“出去,爱要不要。” “要的要的,我们要的。”多地媳妇赶紧打圆场,有米有菜,一个月三块也够了,家里也不是那奢侈的家庭,以前一大家子五块的日子都过来了,没理由两个大人三个小孩不够用。 小花虽然不满意,但是见大嫂都应承了,再加上张菊是真的很不想给钱粮的样子,她只能妥协。 只是麦乳精的主意,是要暂时打消了。 看来要找个时间,单独跟大伯聊一聊,要不然这个大伯母太吝啬了,还见死不救。 两人带着三块钱和孩子走了,张菊关门,和林一平相视而笑。 行吧,夫妻两个一唱一和的,算是用最低的代价,将人送走了,也免了林老奶来闹事。 …… 药厂的钙片正式投入生产,药厂一切正常顺利,有个小插曲就是,张局长当初送来的三个男青年里面,有一个不喜欢鼓捣药,更喜欢跟李茂聊天,对谈订单更感兴趣。 李茂注意了他两个月,觉得是个可以培养的人才,就对林夕推荐。 毕竟这年轻人对谈生意的兴趣更大,口才也不错,面相长得好,还知道药理,对医药的认识比李茂自己找的两个帮手还丰富, 林夕找这个叫许国豪的谈了谈,确定了他的心愿之后,就将人交给了李茂。 压力 毕竟,教学有因材施教,工作其实也是可以的,道理是共通的。 没在药厂待多久,林夕骑车回去了,到家的时候给家药厂再次打了电话,确认了药品收到,对方也有意愿继续跟林夕这边的药厂下订单,林夕高兴的记录下来,药厂那边安装了电话,她立刻给李茂去了电话。 这天一大早林夕上班,就收到了收发室给的信件。 “林大夫,有您的信。”信件是收发室大爷亲自拿给林夕的。 也许是因为前两年,有个叫张芬芳的护士,自行翻找了信件拿出来张贴,很是给医院惹事了,收发室的大爷现在都习惯了亲自交接信函到本人手上,就算是给医院的信函,收发室大爷也会一封封整理好交到院长手里。 这样做,虽然繁琐了一点,等于多做事了,不像以前统一一堆交给护士那么轻松,但是这样不会出错,他也放心。 信封显示的是沪市一院寄出来的,林夕回到办公室坐下,拆开信看起来,这信的意思是要林夕到一院任职,言词中表达了对林夕到来的迫切希望。 落款是一个叫陈桥生的名字。 陈桥生? 好像是让她重新改一遍唇腭裂手术及愈后恢复的,那位副院长。 开始她用那个资料换了一百块啊,挺值得的,要是因为这个把自己弄过去当医生,她觉得有点没必要。 不过沪市医院……确实是个不错的单位。 林夕想了想,拉开抽屉,回了一封信,写完之后塞到了抽屉里,准备回头寄出去。 中午,沈廷余来找她吃饭,两人一起去了棉纺厂。 一个身影看着林夕离开,轻巧的进入了林夕的办公室。 在桌上摸索了一下,见到了一个一院的信封。 微怔,她要离开? 身影将信封放回了原位,喃喃:“要是走了也好,也许这样,对大家都好。” “你怎么在这里呀,是找林主任吗,她刚下楼了。” “噢噢,好的,谢谢。” 棉纺厂 林夕吃完饭打算回去休息一个小时,沈廷余因为手头上还有事,就没跟着一起回去。 没想到被人堵了。 沈廷余皱眉,冷冷看着半路上拦着他的人。 她摸摸自己身上的连衣裙,和半长的头发,别扭的叫了一声沈工。 其实她更想喊沈哥哥,但是按照以往的“经验”,沈廷余会直接给她难堪。 想到孙姐姐的鼓励,王美丽鼓起勇气:“沈工,这是我亲自做的汤,给你尝尝。” 顿了顿,王美丽补充:“这是为了感谢你对我们工厂的付出。” 沈廷余,掉头就走,直接去了人多的地方。 王美丽跺跺脚,追了上去:“沈工,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想,我想认识赵明明,想拜托您牵个线。” 沈廷余这才停下脚步:“赵明明有喜欢的人了。” 王美丽脸色一白,那她还能用什么借口找他。 对了,秘密。 林夕的秘密。 “其实是我有林夕的秘密想要告诉你,很重要的,你跟我来。”王美丽指了指不远处的仓库。 沈廷余:“就在这说,我家林夕对我没有秘密。” “这秘密不能在这说。”王美丽老远见到赵明明已经走过来了,低声说:“关于林夕和别的男人之间的秘密,你想知道,晚上下工来找我。” 说完,王美丽赶在赵明明抵达前跑远了。 “那是王美丽吗沈工?她找你做什么啊。” 沈廷余摇摇头:“不知道。” 赵明明撇撇嘴,这个王美丽,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十六七的人了,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总往男人堆里钻。 “那您可要离她远点,总打听你,当谁听不出来呢。” 沈廷余错愕:“她说她想打听你。” “可别了,我喜欢嫂子手底下那个小护士,您又不是不知道。”赵明明一想到自己被盯上了,就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沈廷余失笑:“行了,别作怪了,走吧,再说说上次那个图纸的细节。” “好嘞。” 只要不吓唬他就行。 晚上下工,王美丽穿着长裙出现了,却一直都没等到沈廷余,好不容易有人路过了,她拉着问了一下,人家不耐烦的说沈工已经下班了。 王美丽愣愣的,难道沈廷余不在乎,自己要说的关于林夕的秘密是什么吗? 春天到,野菜陆陆续续长起来了,田翠芬来镇上供销社上班的时候,给林夕带了一篮子,林夕给林华茹那边送过去了,别说,最近张奶奶就想着这口吃的呢。 隔了两天,春儿爹也送了不少过来,看上去得有个十来斤的样子,因为正好周末,林夕在家里留两斤,其他的踩着自行车给药厂那边送过去。 她基本一两周过去一趟,一是看看进度,二是交流一下心得。 到药厂的时候,林夕却听到门卫说张博文晕了。 林夕一去研发室,几人见到她,纷纷打招呼。 “林姐。” “林姐。” “小林。” “博文先生怎么样了?”张博文忽然晕倒,林夕也很担心。 “现在在休息,刚才不知道怎么的,记录着数据忽然就手抖,然后就晕倒了。”张玲珑解释道。 林夕上前为已经清醒过来的张博文检查,并问了一些问题。 排查了心脏方面的疾病后,林夕单独跟张博文说;“您,觉得压力太大了?” 按照张博文的回答,以及她的推测,张博文这是压力太大导致的昏厥可能性比较大。 张博文闭了闭眼,是的。 当年,他的手其实被人压断过,是自己给自己接骨,其实很多精细活儿都做不长久,他也知道那么几年里,他的心已经被折磨得千疮百孔无法愈合了,所以才会只是看到药厂管理在训斥一个做错事的工人,他就病发了。 那些年遭受到的对待历历在目,手抖,晕厥,喘不过气,都是因为听到或者看到特定的场景,就会这样。 这精细活,或者研发,他可能没办法全程参与了。 张博文说完,提出了要离开。 一百岁也要 林夕叹了口气,历史遗留的问题,她也不好做什么评价,但是张博文确实是个宝藏一样的老人家,要是让他这么孤身一人回去,她表示那样会太遗憾,于是对张博文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先休息两天,之后,我安排您授课,您看可以吗?” 在林夕看来,药厂要壮大,人才必不可少。 林夕的药厂目前靠着那些药方子,以及她超过这个时代的药理知识,倒是能维持下去,可是这也算得上某种层次的投机取巧,在这二三十年,其实很多东西都不好创造出来,但是要是这个时代的人自己研制出来,那才是长久之道。 比如屠呦呦女士,也是在七零年代这样的环境下带着团队提取出了青蒿素。 先不说张博文已经孤身一人无处可去,就说张博文还带着点不甘心的眼神,林夕就觉得,他还是想要自己学有所用的。 这是知识人的通病。 所以林夕想要张博文留下。 林夕的劝解似乎起了作用,张博文点头,答应了。 从张博文的屋子出来后,林夕给张局长那去了电话,将张博文的事情透露一半,只说了自己想让张老先生开班。 张局长也是个明白人,也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导致了张博文没办法参与研发,不过林夕愿意多收人,他是绝对配合的。 “行,我先找朋友打听打听,你都要年轻人嘛?” 林夕没纠结这个,有时候,年龄其实也是一种财富,对于对的人来说,年龄愈久,芬芳愈浓。“想要靠谱的,上进的,最好是能吃苦的,年龄不是问题,要是几位前辈这样的知识人,您送个一百岁给我的我也收。” “哈哈,小林真会说笑。”张局长乐不可支,这小林说话真是幽默。“行,那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只要你收,我找到人就给你那边放。” “没问题。”药厂会越来越好的,起码衣食住还是能供应的。 挂了电话,林夕又跟吴冰聊聊。 有时候老人家比较不喜欢给后辈添麻烦,有时候自己缺什么了,就忍忍就好,换做年轻人说,其实更好沟通,说的直白。 林夕直接问三位老人家缺什么,或者最近有什么异常。 吴冰也直爽:“三位老师都非常的和气,对大家都有问必答,就是……” “你直说。” “就是有时候我看到老人家要的饭菜都非常俭朴,每顿饭能吃最低价格就吃最低价格。”吴冰还细数了许多,并说张玲珑几人热水瓶都是灌了水,给药厂车间的人送去。 其实也有水房,就是三位老人总觉得现在的日子比以前过的好,就老想着多照顾年轻人,自己节省得要命。 吃饭只挑最便宜的买,虽说有饭食补贴,他们还是那样做。 该说他们错了吗,没有,节俭,只不过过度节俭了而已,这样不好恢复他们本来就受虐十年的身体健康。 要是能在食物里面吸取到足够的营养,绝对比吃药好多了。 林夕点点头,对吴冰的话表示自己知道了。 沉吟片刻,林夕决定:“回头我让人在车间安排两个取水点,再让食堂推行大小食堂,研发和干部上二楼吃小食堂,其余吃大食堂。” 大食堂物美价廉,小食堂吃得精细点,弄套餐饭,三菜一汤。 吴冰眼神闪闪,似乎有话要说。 林夕注意到了,问她自己有没有需求。 吴冰就说了,挂念自己的妹妹,想接她来。 “家里没有其他人照料吗?”林夕纳闷,吴冰是个大学生,家里愿意让一个女娃上大学,没理由不照顾另外一个女娃吧。 吴冰脸上带了点悲切:“我家就我和妹妹两个人,爸妈之前矿难的时候都没了,家里的补偿被我奶奶捏着,刚开始的时候,家里似乎也没多大变化,奶还送我上学了。” 上学如今是有补贴的,她那样的专科的学生,一个月有六块到十二块不等的补贴。 只要不奢侈,养活自己是足够的。 “后来我就察觉到不对劲了,我妹妹到了年纪,没能去上学,反而是我家里的堂弟,小我两岁,反而能进工厂里做正式工,我知道我们家附近那个火柴厂,厂长的老婆很是肆无忌惮,给钱就能有工位,一个工位三百…… 可是,我叔叔一个月拿十八,婶婶做杂工临时工都不算,一个月就挣点菜钱,寄来养四个孩子,怎么可能找出三百。不是我想把人都往坏处想,只是我爸爸当年的补贴,就是五百块,我上学前后也就用了三十几,剩下的钱我妹妹要是读书,足够她读到大学,偏偏没有。 我今年也就上了专科两年的时间,以前是懵懂,但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本想着要是分配工作了带我妹妹走,没想到张局长来我们学校挑人,我被选上了,如今看药厂什么都好,张老师还要开班,我就想着,能不能找您通融一下。” 还有这么回事,难怪吴冰做家务那么利落。 本来她还以为是家里娇养的闺女,其中还有这么一出。 见林夕没说话,吴冰为了妹妹鼓鼓劲:“她才十二,做不了什么活儿,但是我自己的工资和生活补贴来养她,不占用工厂的资源好不好,林姐,我也是带了几个月,知道您是好人知道咱们厂待遇好才敢提的。” 林夕失笑:“不用夸我,咱们厂待遇也是药厂开了一年半了,大家一起磨合出来的,这样吧,你妹妹可以接过来,但是你不能因为妹妹耽误了工作,要是耽误了,我也不能留你,能做到的话你就接。” 吴冰的妹妹,林夕是愿意接纳,但是丑话要说在前面,万一吴冰因为妹妹不专心工作,那她也留不了。 世上可怜人多了,触手可及的能帮会帮,不过万一坏了事,她也零容忍。 吴冰感激涕零,也恨不得现在就飞走:“我先给家里去电话,等时间允许了,我就接过来。” 爽吗 林夕点点头,随她安排。 林夕是骑自行车来的,走的时候自然也是骑自行车走,因为在药厂多待了一阵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了,天色开始暗沉,但是还是亮的。 远远看到小镇的轮廓了,林夕落地,推着车子走几步,却见到有人朝着她走过来。 走路的姿势,还有点奇怪。 林夕本以为是路人出去,跟她方向相反而已,没想到走近了,才发现这人是孙科。 林夕对这个人没好感,并不打算打招呼,孙科却快走几步,按住了林夕自行车的龙头。 “放手!”林夕呵斥一声。 孙科张嘴,一股子浓烈的酒臭扑鼻而来,熏得林夕倒退一步,她用力一拉,没想到孙科的力量不小,死死的把住了龙头:“林夕,那沈廷余有什么好的,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奔着他?” “再不松手我喊人了孙科。”林夕不想跟醉鬼说话。 孙科生气了:“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女人,最后还不是被男人压在下面的,我也是男人,你就这么朝我大呼小叫的,你什么东西,嗝,什么东西。” 林夕松手,既然动嘴不行,她就要动手了。 林夕对着自己的自行车后座踢了一脚,力量促使自行车往前撞,孙科的胸腹被顶了一下。 自行车的龙头可都是金属,加上林夕的力气不小,这撞击让孙科呼痛,手也松了。 林夕趁机扶住了自行车准备绕开他回去。 不料刚骑行了两步,后车座就被孙科拉住了。“你下来!我今天非要让你见识一下男人是什么样的,不是那样小白脸。” 林夕使劲瞪了两脚,车子都纹丝不动,她只能下车,就听到孙科说什么要让她爽一下。 恶心。 林夕从空间里移出了一根药杵,这是她跟张国栋学习中医的时候,张国栋赠送的道具。 中药的研磨都靠这个的,它的硬度可想而知。 男女力量确实悬殊,但是这不包括她身上带着“武器”。 孙科以为林夕认命了,朝着林夕过来,林夕挥手就上,一下砸在他肩膀上,又一下,砸在他手臂上。 “啊啊,痛死了,痛死我了!” “林夕你这个疯婆娘!” 林夕一脚踹过去,见孙科到倒地还在叫嚣,她举起了药杵:“爽吗孙科,要不要再爽一下。” “不要了不要了!” 看着丧家犬一样的孙科,林夕暗骂一句有病,转身上了自行车。 “这么凶的疯婆娘,难怪沈廷余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林夕心中咯噔一下,虽然知道孙科这人的可信度低,但是他还醉着,说的话…… 林夕按捺住心中的疑问,回了院子后,她将自行车停在一边,这车子龙头估计歪了,又是被拖拽又是撞击还摔在地上过,明天还是维修一下比较好。 这个点,沈廷余已经在屋子里了,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林夕见他和往常一样,询问林夕去药厂做了什么,累不累,要不要吃点东西,心下稍安。 沈廷余,不会是那样的人的。 次日一早,林夕起的有点晚,两人就都没吃早饭,冲了麦乳精,吃了点心应付了事,都去上班了。 林夕先去看的杜茵茵,她今天的状况还可以,自己靠在床上喝粥,碗里还有一个鸡蛋。 顺子叔不在。 估计是在上工。 林夕给他介绍到医院食堂做事了,能在食堂半价吃饭,虽然工资不多,但是他挺上心的,也许吃过苦,他做什么都很麻利,哪怕脏活累活也眉都不皱一下的。 林夕检查过之后,是建议杜茵茵再修养个把月,但是杜茵茵却想早点出院,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杜茵茵前几天对来问话的公安请求,让女儿到她身边过日子,但是她女儿不愿意,那边的婆家娘家也都不放人,颇有点胡搅蛮缠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杜茵茵只能想着先治好病,赚点钱再去赎回自己的女儿。 她了解那些人,只要有钱,肯定能赎回来。 林夕没立场劝,反正她也脱离危险期了,只要注意营养,身子应该还是能养起来的。 对于杜茵茵心中期望的挣钱接女儿,林夕觉得还是有可操作性的,如今是七七年,距离改革开放首提,也就是一年的时间,届时下海的人多,民营企业陆陆续续建立,私人买卖不再是投机倒把,她要想挣钱,按照她绣娘的本事,只要手艺在,不愁赚不到钱。 去年结束十年运动,其实百姓们的生活也有一定的改变,胆子大的,消息灵通的都开始蠢蠢欲动。 哪怕胆子小的,也会拿着地里的菜到镇上光明正大的问人家要不要买,gw会不再横行霸道,气氛是要好上许多。 林夕还想着要把杜茵茵介绍给林华茹呢,当初张建邦可不就是靠着林华茹设计衣服制作衣服,借着车的便利积攒了第一桶金,后来张建邦这边起来了,林华茹也生儿带娃了,孩子太小,她也腾不出多少时间来做衣服,光是自家小孩子的、一家人的衣服,就足够她忙活了。 而林夕知道79年,改革的春风会刮遍祖国大地,林华茹的设计和手艺一定会重新绽放光彩,重新起航。 因此,杜茵茵的手艺,林夕也看好,并想介绍给林华茹,独立自强敢拼的人,值得拉一把。 她是做不到纯粹的经商了,给林华茹介绍个有手艺的绣娘倒是可以的。 这边念头刚起,林夕下班就对林华茹说了,林华茹听了她的遭遇和她的愿望,就知道这人也靠谱,愿意见见。 晚上的时候她自己见了杜茵茵,林夕没有在场,她觉得自己要是在场,万一人家不好拒绝可不好。 好在林华茹跟杜茵茵相谈甚欢,也定下了杜茵茵出院后的安排,一个月给十五块,包吃的,可以给她租房。 这样已经很好了,杜茵茵非常满意,林夕来查房的时候,还对林夕连连道谢。 “也是你自己有这个手艺。”要是什么都不会,她就算介绍了,人家也不可能平白收留一个外人吧。 好好攒钱 杜茵茵笑而不语,心道,自己心里会记得恩情的。 顺子叔从门外进来,见杜茵茵脸上带了笑意,眼前一亮:“说啥好事呢,那么开心。” 林夕见他来了,自己就先离开了,她还有事要做。“那我先走了,你考虑考虑,回头我找你再说。”“好,林医生慢走。” 顺子也跟林夕打了声招呼,才扭头。“林医生找你说啥。” “没啥,就是我出院后有活儿做了,就不要连累你了。”杜茵茵还是笑着的,可顺子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愣愣的看着杜茵茵:“我从来不觉得你是连累,我没这样想过。” 我知道,所以更要告诉你。 “我们也没啥关系,顶多是以前一起受苦的难友。”杜茵茵自嘲:“住院的钱还有这个月吃饭的钱,我会还给你的,顺子——” “好好攒钱,以后取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 “我不想要别人,你知道的。” “别说这话,我不知道。”杜茵茵看着自己的手:“我有闺女,以后我的命就是为了我闺女,别的,我不想,顺子,你听得懂的。” 顺子忽然全身没了力气,眼神的亮光似乎都消散了。 看着顺子离开,杜茵茵忽然躺回去,对着墙面躺着,眼泪无声的掉下来。 林夕到邮局,寄出去一封信。 对于一院的邀约,她有了决定。 回到医院,就听说医院要举办什么知识竞赛,领导出题,新来的医生护士小竞赛。 这在以前似乎是没有的,林夕觉得挺有趣的,李一林邀请她出题,她也就答应了,连续好几天,都在跟李一林谈论题目。 因为林夕也在出题,阿年都不敢跟林夕走的太近了,她听到有人说自己跟林夕在一起是不是想要提前知道考题,这让阿年挺失落的。 她藏不住话,林夕了然,比赛结束之前,属于独行侠,没有私下跟人说话。 见到孙芸看见自己跟没看见一样,林夕也不介意,避嫌嘛,正常。 孙芸目不斜视回了宿舍,王美丽就来敲门了。 “孙姐。” “嗯?不是说不要人来人往的时候找我吗。” 王美丽气呼呼:“那你说什么时候找你,大半夜吗?” 孙芸被噎了一下。 “你上次说,你会帮我跟沈——” 孙芸眼神一凛:“其实,我觉得你跟沈廷余不是很适合,他都已经结婚了。” “可是你上次不是说——” “我没说!”孙芸大声的叫了一声,随后压低了嗓音:“总之,你不要做回犯错误的事情,你还年轻,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我看那个赵明明就不错。” “可是他有喜欢的人,个子也矮小。”王美丽不是很满意。 孙芸一言难尽的看了看王美丽一米五的个子,她怎么做到嫌弃赵明明一米七多的,底气是哪里来的。 好一番连敲带打,孙芸总算是将王美丽给送走了。 林夕就要去一院了,肯定不会影响到她了。 时间久了,李一林也会放下吧。 她愿意等。 清明快到了,林夕想着要不要也尝试自己做润饼吃。 去年在闽市吃的那一次真是记忆犹新。 北省这边,饼卷大葱常见,润饼是没有的。 这让林夕有点惆怅,只能尝试自己试验了。 不过灰头土脸的试了好几次,不是面糊的比例不对,就是火候没办法掌控,弹性又薄如蝉翼的饼皮,还真是大灶难以掌控的。 实在没辙,林夕给街道办去了电话。 没想到人家说自家拉了电话线,装上电话了。 林夕惊了,记下街道办给的号码给家里拨过去了。 张菊正好在家里,听到是林夕的声音激动的解释:“这电话是昨天才安的,正想着回头给你打电话过去说一声呢,你倒是先打过来了。” “安个电话是方便,不过家里怎么会忽然想着安电话。” “哦,是女婿说的,让我们安,还给我们汇了一百五……”张菊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他没告诉你?” 林夕嗯了一声,沈廷余确实没提这件事。 “啊,这。”张菊有点不知所措,这么看来,女婿瞒着女儿,好像怪怪的。 “兴许是还没来得及说,一会我问问就是了,这是好事,妈,以后我经常给你打电话。” 林夕的欢快感染了张菊,她顺便说了林二贵家的事。 “以后都给三块,家里时不时拎点菜啊米啊过去,算是买个清净。”张菊是这么评价帮助小花和多地媳妇的原因的。 林夕了解,估计一分钱不帮,林老奶就先坐不住了,那么久没上门闹事,应该也有这三块钱和粮油的关系。 要不然这两人到乡下一哭,林老奶还不得杀上门来。 张菊压低了声音;“如果她非要来闹,我就告诉她,可以多给小花他们钱,从林老奶的养老费里扣下。” 林夕失笑,觉得张菊蔫坏蔫坏的。 林老奶以前补贴二房良多,就是因为二房会生儿子,不过上次来闽市跟林一平闹翻了之后,林一平停了一年生活费,后来几次上门都没沾到便宜,林老奶也就消停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生活也重要,顾忌得了自己,才能伸手拉拔别人。 这一点别看林老奶年纪大了,却也门清。 她要想讲道理的时候,其实道理比谁都多的。 合上电话,林夕坐在客厅里等沈廷余回来。 听到开门的声音,林夕就站起来向外看去,沈廷余急匆匆的进来,倒了林夕放在玻璃杯里的水就喝。 林夕正要问电话的事,就闻到了一股特别黏腻的雪花膏的气味。 这种刺鼻的东西,她是不用的。 林夕不动声色给沈廷余又倒了一杯水,更加靠近沈廷余,那股气味果然更明显了。 这东西她不用,沈廷余也是不用的,有凡士林在,他秋冬干燥季节最多就用用凡士林。 “今天去哪儿了。”林夕问道。 沈廷余擦擦汗:“今天在工厂忙。” “来了女同事?” 沈廷余正要回答没有,却见到林夕的表情笑是笑,眼中却没什么情绪。 过于小心 这是她生气的预兆了。 沈廷余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了:“没有女同事,机械组那边,都是男的。” “哦?”林夕回身重新坐回了沙发。 这个答案显然比较敷衍,没能让林夕满意。 她想了想,又问:“那你今天见过什么女同志吗?” 沈廷余顿了顿,不自在的说:“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沈廷余又问有吃的吗,他饿了。 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林夕也不是要找沈廷余吵架,给他说了灶间还有煎饼和鸡蛋汤。 沈廷余立刻就去端了。 她脑子里忽然就闪过一个画面。 被自己打得狼狈不堪的孙科,对着她的背影喊,说她林夕是个疯婆子,说难怪沈廷余要去找别的女人。 林夕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灌下去,冷静,也许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有心多问两句,沈廷余吃完却直接洗衣服去了。 往常都是先泡在水里洗了澡出来再洗衣服的。 今天却是将外套裤子鞋袜都洗干净了,才去洗澡。 都说女人的侦查能力和直觉,能在某个时刻达到顶峰。 林夕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般人也不会关注他人洗衣服的顺序,她却清清楚楚的听着,看着。 直到,心中生了怀疑。 转眼,平安医院的知识竞赛开始了。 一百道题,加三个问答,不多不少,给九十分钟的时间做完。 等到十一个参赛的选手都将答卷给上交,又进入了半个小时的审阅和定名次的环节。 护士里的第一名是孙芸,第二名是阿年,第三名是秋秋。 第三名三块钱,加一双手套,第二名是四块钱加一双白鞋子,第一名是五块钱和一支钢笔。 给几人颁奖后,林夕恭喜她们。 阿年高高兴兴的举着钱说这钱她一定要存起来,等以后给自己的孩子看。 显然第二名她也是很满足的。 孙芸看着李一林,李一林当着大家的面,给了孙芸一个鼓励的拍掌,让她再接再厉。 孙芸跟着李一林去了角落,说自己想要考医师证。 李一林没有意见:“你想考就考,不要影响了你的工作就行,或者你先请假两个月专心备考也是可以的。” “我不要请假,我想看见你。” 李一林倒吸一口气,看了一下林夕那边的位置,见他们还围在一起说话,不免带了气看孙芸,这声音要是再大点给别人听见了,会怎么说自己? “我不是早就拒绝过你了,孙芸,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一点的。” 孙芸脸色一白:“就算林夕要走了,要离开平安镇了,你也还是坚持这么对我吗,反正都是结婚,不能考虑一下我吗?” 李一林没注意别的,就注意到了那句话,林夕要走了,要离开了。 “林夕告诉你她要走的?” 孙芸抿嘴,不想说自己是偷看的。 但是还是嘴硬的说:“是,她要走了。” 这里说话用了点技巧,没说林夕告诉的,只说林夕要走了。“还有,我给你准备了布料,你喜欢什么样式的衣服——” 李一林心里有点难过,没回应孙芸的话,转身上楼。 孙芸捏着手里准备好的奖状,怎么想心里怎么不是滋味。 她也不想嫉妒的啊,她以前,明明跟林夕很好的。 只是越看着李一林默默注意林夕的样子,她也想得到。 林夕明明已经有了幸福不是吗,难道不能分一点幸福给别人? 要是李一林喜欢的人是自己,自己会好好珍惜的。 李一林一个晚上都没好好睡,次日醒来还是找了林夕问她这边药厂的事情。 “……你打算到别的地方开药厂了吗?” 林夕失笑:“没有啊,这个药厂都还没站稳脚跟还没给你们这些股东赚来红利呢,怎么去发展第二家啊。” 李一林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要离开呢。” 连续几次这么问,林夕察觉到不对劲了:“是有人说什么了吗?” 林夕想起那封信;“沪市一院确实有人要我去那边,但是我拒绝了,拒绝的信前几天寄出去的。” 李一林心里就松了口气;“那就好,不然我们平安医院可就损失了一个人才了。” “哈哈,过奖了。” 离开林夕办公室,李一林心情颇好。 这个画面被孙芸撞到了,她拦住了李一林。“怎么样,知道她要离开,你是不是愿意,接受我。” “孙芸,林夕根本没说要走,你不要再撒谎来说这些有的没的,我让你矜持一点,是看在我们几年的同事的份上,不要让我把话说的难听。” 孙芸脸色一白,看着李一林毫不犹豫就离开,再次留给他一个背影,狠狠的握拳。 次日,沈廷余再次被人拦住。 王美丽今天不是送汤了,而是穿着和林夕穿衣风格很像的衬衫裤子和小皮鞋。 沈廷余和林夕生活几年,自然看出来这是林夕的穿衣风格。 腰部不留大空,袖子到手肘,裤子直通,不喜欢扣皮带,穿纯色的袜子。 这身穿在林夕身上,他会多看,穿在别人身上,他就有点反胃了。 “让开。” 已经毫不留情,基本的礼貌都不愿意给了。 王美丽唬了一跳,随即想起孙姐的建议,咬牙抓了一下沈廷余的袖子,因为沈廷余扬手避开,两人也就是一触即分。 “再不自重我要叫门卫了!”沈廷余膈应得很,转身就走。 最近真是撞了邪了,除了王美丽三番两次的拦着他,就连林夕以前的朋友,那个叫孙芸的,也找过他。 前几天孙芸找他说七说八,说什么林夕要走,他走不走,又问自己和林夕需不需要他帮忙买什么东西,一次带不走的家具,她可以帮着寄。 又忽然摸了摸他的衣料,说这是什么布料,她想给自己对象也买一卷。 沈廷余没回应,因为林夕没提过要离开北省的事,而且孙芸跟林夕不是关系更好吗,为什么不直接找林夕说,反而找他? 对于其他女人莫名其妙的接近,他比较警惕,没说两句就离开了。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后来回家,就急匆匆的喝水,吃饭了。 那天,总觉得林夕要问自己什么。 可是他担心自己说孙芸拦着自己,让林夕心情不好,也就没提了。 难不成春天到了,除了野猫野狗,这些个女人…… 算了,这话太过于不尊重人,还是不提了。 过了两日,张国栋送了一坛子酒酿。 做法其实不难,就是酒液混上米饭,放上两日,就做出来了。 加水之后,里面的水特别的甜,米饭也是甜的。 只要有经验的,两日就能做出来,这酒酿煮蛋也行,直接当米酒喝也行。 林夕还真的贪凉,将酒酿冰了一下,晚上的时候拿出来陪下酒菜。 两杯米酒下肚,林夕的脸已经微红了,也许是月色正好,也许是院子静谧,也许是心里早就有了疑问,林夕觉得不吐不快,揪起了沈廷余的领口。 “沈廷余,如果你喜欢别的人,一定要告诉我,我会走,嗝,的。”林夕打了嗝,这审问的姿态和气氛就去掉了半数。 沈廷余顺势将林夕揽住,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双手环着她的腰:“不会,我只喜欢林夕。” 林夕摇摇头,摇头的频率还特别快速:“不不不,沈廷余有秘密——” 沈廷余眼神一凛。“你说,沈廷余有什么秘密。”沈廷余扶着开始歪歪扭扭的林夕,问道。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要的爱太完美——擦干一切陪你睡,嗝。” 竟然唱起了歌。 沈廷余无奈的摇摇头,含住了林夕的唇瓣。 不是要陪我睡么,那就先睡了再说吧。 林夕醒来,是真正体会了一次碾压式的痛觉。 昨晚,她车祸了不成? 睁开酸涩的眼睛,刚想起身,林夕的某处就觉得一阵酸疼,看着床上的凌乱还有散落一地的衣裤,林夕呆住了。 沈廷余一直都是斯文的,就算失控也是小心的,不太可能那么激烈。 难道昨晚……她色mo上身了? 自认看过小视频,阅历比沈廷余丰富的林夕,在床上半趴着思考人生,想了半天只想得到自己揪着沈廷余的领子,好像,还唱歌了。 林夕躺回去,准备先缓缓,却发现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十点! 糟糕,上班已经迟到了。 林夕龇牙咧嘴的起身,后腰的酸软让她几乎站不稳。 好不容易撑到客厅,却发现自己的挎包上贴着纸:“我先上工,帮你请假。” 林夕一下瘫坐在沙发上,有请假就行,要是人家见到自己没请假又没上班,岂不是要亲自上门来敲,到时候自己怎么回答,不好意思因为我沉迷男色,所以没上工? 甩掉无厘头的思维,林夕吃了灶间温着的早饭,也许能说是午饭了,洗完澡后,宅在家里翻了两本书。 晚一点的时候煮了一锅绿豆汤,倒了两碗出来放在冰箱里。 大概一个小时候,林夕活动一下觉得身体好多了,就拎着一搪瓷缸子的绿豆汤去找沈廷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运动”畅快的关系,林夕忽然生了一股豪气,觉得就算有什么疑问,也要勇敢去面对,于是就拎着绿豆汤来棉纺厂了。 迎面看到包着手的春儿老公,也就是林多贵。 他看见林夕过来,皱了皱眉头,转身找春儿去了。 春儿这个点在食堂做事,因为过了饭点,就不是那么忙。 见到老公过来了就出去见他。 “那个,你和林夕最近说得上话吧。” 春儿点点头:“咋了。” “就是……”林多贵眼睛一闭,干脆说道:“不是我想多嘴多舌,我见到王美丽和沈廷余说了好几次话,还有那个孙护士,也跟沈廷余单独见了两面,我不是怀疑沈工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这样下去会不会有误会。” 春儿惊讶了,王美丽就是个不要脸的,怎么孙芸也做这种事。“孙护士也缠着沈工,不是吧,她跟林夕以前挺好的啊,而且林夕已经跟沈工结婚了,这,这……” 要是知道别人结婚还单独缠着别人老公说话,是很不要脸的。 下来拿自己加餐饭盒的李一林,默默的后退了两步。 听完两人的对话,李一林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此时,林夕已经找到了沈廷余,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她看到了一个女人就跟在他身边。 沈廷余回答没有女同事没有单独见女人的话,还言犹在耳。 林夕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想哭。 虽说她一直告诉自己,要是沈廷余不爱了,或者自己不爱了,也许她能冷静的说好聚好散。 可是光是看到这一幕,她就已经接受无能了,心里难受的很。 “沈工!嫂子来了。”赵明明趁机大喊一声。 那个缠着沈廷余的女人转过来。 头发跟狗啃的一样,长短不齐,偏要扎辫子。 衣服裙子鞋子,林夕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的穿着风格像极了自己。 认真一看,这还是个熟人。 王美丽。 林夕走上前去,警告的瞪了一眼王美丽,才对沈廷余说;“来,绿豆汤,快喝了。” 沈廷余打开搪瓷缸子咕噜几口就喝完了,还评价;“好喝。” 林夕满意了,看着王美丽难看的脸色。 早知道不要脸的是王美丽,她还纠结什么啊。 “王美丽,新发型不是很好看,要不要叫春儿再给你修剪修剪,其实我也能修剪头发的,你放心,就算剪到了耳朵,我也能给你缝起来。” 林夕笑眯眯的,却让王美丽见鬼了一样:“我,我就是来这边参观下,我要写厂报用的。” 说完这个解释,王美丽掉头就跑,看的赵明明瞠目结舌。 刚才还悠哉悠哉的在这叫沈哥哥,转脸就跟看见老虎一样,脸都煞白。 他偷偷的看了一眼和沈工说话的林夕,觉得还是阿年好,乖巧温顺可人。 可惜了阿年一直都不给自己接近的机会。 没关系,就算沈工那么优秀呢,不也是去年才结婚吗,他也能等的,只要阿年没结婚没对象,也没说讨厌他,他就能冲冲冲—— 意想不到 晚上,林夕没再藏着掖着,对沈廷余直接问。 霸道的姿态,让沈廷余心里窃喜,面上却一本正经:“王美丽找我,我每次都有拒绝的,还骂了她,可是她总是来,我不能动手,就比较落于下风,不过我已经决定申请一项制度。” “什么?” “非相关车间人员不许入内。”沈廷余补充:“还有就是她再骚扰我,我就叫门卫送我上下班。” 绝了。 林夕满意的点点头,拒绝诱惑,保持本心,还能想办法断绝她见他的路子。 “那你有一天回来的时候身上是雪花膏的气味,是怎么回事。” 沈廷余认真回想了一下,又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林夕再三追问,得知了孙芸的存在。 她说自己要离开,她为什么这么说。 “一院的信!”林夕福至心灵,可她的信,是在抽屉里放着的,难道孙芸,去翻开自己的抽屉了? 可是这就属于她的隐私范围了吧。 林夕心中疑惑,次日去了医院,就想找孙芸聊聊,却知道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孙芸和李一林处对象了。 孙芸满是笑意,拉着林夕的手,又像是几年前两人刚认识的时候那样亲密。 “谢谢你鼓励我遇到喜欢的勇敢去追。”孙芸甜蜜的笑:“我现在终于追到了我想要的。” 一旁的李一林笑笑,对这话也没反驳。 林夕懵懵的道了喜。 不过那封信的事情她还是要问的:“你为什么找我家廷余说我要离开,你看了我放在抽屉的信?” 李一林的表情松动:“她翻了你抽屉?” 孙芸微怔,没想到林夕这么快知道了,她不自觉的松开手,尴尬的说:“那,那我正好要找东西——” “你的东西会在我的抽屉吗?”林夕觉得有话还是要说清楚的,万一她抽屉里装了自己不准备公开的东西,岂不是误事了。“我希望你下次,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问我。” 这已经是很给面子的回答了,孙芸冷了脸,咬着下唇:“我知道了,我没有恶意的。” 有没有恶意,也无从说起,林夕觉得孙芸变了,光是翻人家抽屉,还有这个和李红梅如出一辙的表情,都让她觉得眼前人很陌生。 在孙芸的身上,林夕看不到半点她以前天真热心的样子。 而且,她没事在李一林面前说自己鼓励她干嘛,这有点莫名其妙了。 林夕还有事,恭喜两人处对象的话也说了,警告也提了,就查房去了,杜茵茵快要出院了,她还有些话要交代。 李一林站在原地,直到看见林夕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看向局促的孙芸:“下次不要做这种事了,跟小偷一样。” “不是的,我没想偷,我不是那个意思……”孙芸想多解释两句,李一林已经恢复了笑意。 “这周末有空吗,看电影还是吃饭。” 孙芸竟然觉得甜蜜不起来。 为什么觉得李一林这个样子,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她在医院几年了,见到李一林客套的表情,就是这样子的。 “没空吗?那就算了吧。” 孙芸追上前和他并排:“有空的,那就看电影吧,我请你吃饭,然后我们去……” 李一林越走越快,孙芸到后边几乎都是小跑的跟上了。 阿年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奇怪。 沈工和林姐姐也恋爱,怎么就不会那么别扭呢,沈工走路都时不时看着林姐姐的。 正想着,眼前出现个憨厚的笑脸,阿年脸一红:“你来干什么。” 赵明明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提过去:“快吃快吃,冰棍要化掉了!” “哎呀哎呀,到这边来,真是的,怎么给我卖冰棍啊。”阿年一边说着,一边将两支冰棍拆开,给赵明明递了一根过去。 两人在角落呲溜呲溜吃了冰棍,吃完了,赵明明还给阿年一包绿豆糕,没说两句话就走,但是阿年只觉得满嘴都是甜甜的。 雪花膏事件弄清楚后,林夕和沈廷余之间似乎更加亲密了。 后来林夕总结,是不是没有床头吵架床尾和的经历,婚姻它就不完整。 于是问沈廷余要不要每个月来吵架一下。 被沈廷余直接扛到床上:“想上炕随时都可以,不一定要吵架的。” 身体力行展示了一把“炕里情深”。 沪市 沈妈妈去拿了这个月的汇款单,上面果然是五块钱。 她收着钱朝着家里走去。 四月前,沪市下了两场雨,地上还湿着,沈妈妈小心的避开了地上的水洼,回了家。 一推开就听到哇哇的哭声,她一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客厅,地上是一片水渍。 屋子里散发着麦乳精的香甜。 沈妈妈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凉意来,因为那孩子手上和半张脸都红头了,起了好几个水泡,她,被烫伤了。 沈妈妈尖叫一声,将孩子抱起来就朝着医院跑,因为她的尖叫,从厕所出来的孙晴云也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注意到地上的水渍。 这是她刚才泡来喝的麦乳精,而这个孩子,她刚刚不是给了玩具让她坐在沙发上吗。 她是怎么碰到桌上的东西的。 来不及多想,孙晴云一脸惨白的跟上了沈妈妈的脚步。 到了医院做了烫伤处理,医生说孩子太小,担心感染,建议在医院里住。 沈妈妈刚安心下来,就听到护士让她缴费去。 “多少钱啊。”沈妈妈小心的问。 以前,她似乎没为了钱担心过,一直都是想花多少,就花的,老公不在意,还会帮忙给。 可是现在,她就五块钱。 沈妈妈想起了什么,冲出去,将坐在走廊里跟客人一样的孙晴云拉起来:“走,给你闺女缴费去。” “不是,妈妈,你别拽我,我也没钱啊。”孙晴云想挣脱,却发现根本就无能为力,沈妈妈的手跟钳子一样牢牢锁定了她。 “我没问为什么孩子会打翻热水,那麦乳精是谁要吃的,你就消停点。”沈妈妈停下脚步,却没放开孙晴云:“那是你的闺女,不是我的。” “不是你想照顾吗?” “那你就带走。”沈妈妈闭了闭眼。 这段时间跟孙晴云彻底独处了,她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孙晴云懒惰,无礼,娇气,骄纵,对自己的女儿都不愿意服软,还跟自己女儿抢吃的,她买药省下来的第一笔十块给孩子好不容易买了糖和鸡蛋换辅食了,孙晴云竟然敢自己煮了吃,还说她也饿。 还有平时种种,沈妈妈已经没力气辩解了,只能抓着孙晴云,孩子的医药费住院费,她都给不起。 也不想找老公和儿子要了。 他们已经不要自己了,讨厌自己了,对自己失望了。 孙晴云一听沈妈妈要放弃照顾孩子,赶紧老实了,下楼之后,乖乖掏了二十块,因为身上就这么多了。 “我在这里守着,你马上回去整理一下东西,孩子的、我的衣物,奶瓶小碗都拿来,还有你的钱,都拿来。” 孙晴云想抗议,但是见到沈妈妈黑黝黝的眼睛,又退让了。 这几个月里,沈妈妈发病过两次,次次都是被她气的,要是真气死了,她上哪里找这么个地方住,到哪找人伺候她的女儿,顺便洗衣服做饭照顾她孙晴云。 回去之后,孙晴云数了数手里的钱。 全部的家当,也就剩下两百块,还有十几块的零钱。 这孩子烫伤,症状不轻,要是继续住下去……少说都要填进去一百多。 要是再出点差错。 那她就彻底一穷二白了啊。 到这时候,孙晴云就特后悔,之前为什么还贪嘴去了那么多次国营饭店。 粗粮就粗粮,白菜就白菜啊,早知道就不那么奢侈了。 饶是她再后悔,钱也早就换了精细粮,早就从她身体经过了五谷轮回,再也回不来了。 收拾了东西住院,沈妈妈还在照顾孩子,孙晴云试探问要不要给公公打电话,被沈妈妈拒绝了。 “以后也别叫我妈,你还是早点找个工作吧,老待着也不是事。”沈妈妈整理孙晴云随便塞起来的包裹,将奶瓶和小碗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孙晴云低着脑袋,都不敢看自己女儿可怖的脸:“我知道了,高阿姨。” 高秀兰,沈妈妈的名字。 沈妈妈点点头,对这个新称呼适应得很快。 四月,清明。 林夕终于勉强做出了粗糙版本的润饼,一家人都在一块吃,吃完了,林华茹跟着夫家去祭祖,沈爸爸却在客厅里发呆。 这里的生活很好,儿子儿媳妇都照顾他照顾得不错,吃的用的都是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聊天还有张老哥,时不时还跟着车去药厂那边找几个文化人聊聊。 可是,心里总是没底。 他想高秀兰同志了。 林夕毕竟是女的,比较细致,看出沈爸爸的心事,就找沈廷余商量。 晚间就问了沈爸爸,要不要给沈妈妈去一个电话。 沈爸爸来这边马上两个多月,一直都没给家里去电话,也是他一直憋着一股气。 这股气,随着时间散去了不少,年纪大了,念旧是必然的。 意迟迟 林夕和沈廷余带着沈爸爸去打电话,沈爸爸打过去,家里却没人接。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又打了过去。 还是没人接。 林夕刚开始还安慰沈爸爸,是不是有可能沈妈妈睡熟了没听到,可两人过了半小时再去,还是没人接,沈爸爸就有点慌了。 林夕陪着沈爸爸等到了深夜,却还是没能拨通家里的电话。 “不行,我要再问问。”沈爸爸这次给邻居打了电话,低声下气的求人家看看自家怎么了。 邻居却说:“哦,你们家啊,好像两三天没见人影了,我见着前几天你家那位抱着个孩子跑出去了,挺着急,估摸着是看病吧……” 这个猜测有些道理。 沈爸爸沉吟片刻,总归不是家里着火遭贼之类的,他心里多少能安心点。 又给他在一院的朋友去了电话,一问才得知,是哪个被沈妈妈取名小鱼儿的孩子烫伤了,半张脸和一截手臂都伤得挺严重的,担心感染,她就留在医院照顾了。 “我也不知道你们家是怎么了,就是感觉到嫂子她似乎对那个孩子太过于关心了,自己身上都不舒坦吧,我见着两次了,自己捂着个心脏,脑袋靠在孩子的床沿……。” 沈川兴深深呼吸,却按捺不住。 林夕见他神态不对,赶紧把脉:“爸,您冷静点,有什么事,您说就是了,大家一起解决。” 沈川兴挂了电话:“我要回沪市,不能就这么放任高秀兰女士,自己作践自己。” 林夕不知原因,但是人家是多年夫妻,放不下是肯定的,林夕陪着沈川兴回去,沈川兴就开始收拾东西。 林夕靠在沈廷余身边:“爸想回去也是正常,明天你给爸爸买票,我张罗点药品和吃用的让他带回去。” “好。”沈廷余没有意见,看沈爸爸这个样子,估计是沈妈妈那边出了什么事情,让他着急了。 林夕有心问要不要三个人一起回去,被沈爸爸拒绝了。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想你们妈了,她一个人小时候开始就没吃过什么苦,之前拎不清,我有心冷落她两个月,现在该回去了,至于你们两,不用跟我走,我也不是小孩了找不到路,该上班就上班,老是请假领导该发脾气了,就这样吧,明天我就回去。” 沈廷余只能招呼他早点休息,东西明天起来再收拾也不晚。 沈爸爸就停下动作,将东西放在桌子上,真的倒头睡觉了。 次日一早,林夕就起来煮蛋,蒸馒头,做早饭,沈廷余去找了张建邦,他不在,好在农机站现在是田满在,说了一声,人家爽快的答应了用拖拉机载一趟。 沈廷余跑了这两趟,跟着拖拉机回来的时候,沈爸爸已经吃了早饭,东西也收拾好了。 药片保健品一包,装在放了几件衣服的包裹上面,合上袋口,另外一个包裹是林夕收拾的家里的一些点心干货之类的,最上面有水煮蛋,豆干,搪瓷缸子麦乳精。 钱票都缝在了沈爸爸一件衣服内衬里,林夕做主给了两百块钱,还给了一些票证。 送去车站是沈廷余和田满送行,林夕照常上工。 “爸,到家了记得给我们打个电话,好让我们放心。”林夕站在拖拉机下面,挥挥手:“要是有空了给我们打个电话,随时欢迎再来家里住,房间给您留着。” “好好,别送了,屋里还要收拾呢,去吧。”沈川兴对儿媳妇真是没话说了,又体贴有温和有本事,对他也是真心的好,没假装。 谁家公公住吃儿媳妇家里的,还能带着那么多东西走,还有两百块钱给用。 等到看不见拖拉机的影子了,林夕才带上门,将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 听起来事情不少,其实水煮蛋也就是把两个灶眼都用上,一个锅煮上二十几个蛋,一个锅炒菜,至于煮粥的,林夕结婚前,沈廷余就送了炉子,当初那个能保暖的炉子她还带着呢。 撤掉暖脚的,再摆个小锅,不就能煮粥了。 所以不怎么费事,等到林夕收拾完了换衣服出门上班,也就八点不到的样子。 从家里出去走十分钟,也就到了医院。 进去发现杜茵茵正在办理出院,上前寒暄两句,知道她已经要搬到林华茹家暂住,等找到合适的屋子就会搬出去。 林夕想了想,跟她说中午来找自己一趟,她之前结婚加上去了一趟沪市,收到的礼物和林氏买的日用品太多,她不介意的话可以匀一些给她。 杜茵茵连连道谢,中午的时候,果然来找了林夕。 林夕将整理好的文件塞到抽屉里,出来的时候,特意把门给关严实,跟着杜茵茵回了院子。 碗筷勺子,香皂头抹布炕席,一套九成新的被褥,还有两个桶一个盆,都给了杜茵茵。 又跟她在家里吃了顿饭,才将人送到林华茹家里。 回去的时候,沈廷余正好从拖拉机上下来。 “爸上车了?” “嗯。”沈廷余擦擦汗,林夕给他倒了谁,将毛巾在水里过一遍拧半干递过去。 沈廷余囫囵一下将脸擦了,林夕又去端了饭菜出来。 都是提前留好的,又给他撕了两个咸鸭蛋配着吃。 “爸说了你给了他两百,谢谢。” 林夕摇摇头:“没事,应该的,要是还缺,你也被瞒着,我们一起想办法。” 虽说钱和积蓄基本都投入到药厂里面了,她手头上的流动资金不多,但是她和沈廷余生活上不愁,毕竟家里吃的用的本来就有囤积,林华茹那边有个什么好菜还总是给自己送来。 除此之外,每个月光是她的工资就够家里开销了,若是沈爸爸那里还需要钱,她也是能凑一凑,再弄几百过去的。 至于给夫家是不是赔了,林夕还真没这个想法,毕竟,帮着自家爸妈的时候,沈廷余也没有任何阻力,还帮着一起忙活。 人好都是相互的,林夕这句话记得很牢。 五天后,沈爸爸抵达沪市。 情切切 沈爸爸下车后艰难的拎着两个包裹,回了家。 将包裹甩下,还没洗澡休息,沈爸爸就急匆匆的去了沪市一院。 一到那儿,沈妈妈没休息,正在照顾那个孩子,沈爸爸咳嗽一声走过去。 沈妈妈刚开始没在意,直到沈爸爸的手伸过来了,才后知后觉。 “那什么,北省的水土,我不是很习惯。”沈爸爸看着沈妈妈,竟然发现她头上多了很多银丝,这是操劳的。 跟了他那么多年,都保养得好好的,短短几个月就成了这样子。 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回来了,回来了。”沈妈妈只说这一句。 正好护士过来催;“你们前天就该缴费了,已经欠了两天了。” 沈爸爸回过神,对那护士说马上下去。 “可是,你都停薪休息了几个月,有钱吗?”她这两三月是吃了没钱的苦了,自己也弄不来钱,有此一问。 “没事,林夕给了我两百呢,平时儿子也三块五块给我买吃的担心我在他们上班的时候无聊想出去逛逛。”他说先下去缴费。 欠费十一块了,沈爸爸索性又交了八十九,凑了一百,足够住上一段时间的,在楼下买了吃的,有住院证明的,饭盒五毛租金加两块押金可以用两个小时,还能买小米粥红糖鸡蛋精面粉馒头等。 沈妈妈吃着热乎乎的饭菜,看着沈爸爸接手了照顾孩子的活儿,心里那根弦忽然就松了。 等到饭盒清洗也还了,沈爸爸才有空问她最近生活怎么样,又问孙晴云呢,怎么没来照顾孩子。 沈妈妈叹了一口气,说孙晴云交了两次住院费后,其实就不怎么来了,说要找活儿做,但是一直都没见弄到钱回来,反而将她自己的东西卖了两件,才又给小鱼儿交上了第三次,也是她交的最后一次,还只交了五块,后来就没来了。 沈爸爸是生气的:“这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自己不照顾丢给我妻子照顾,我看你干脆把这个孩子要过来好了,有那样的妈,她估计也长不大。” 沈妈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在沈爸爸也理解她:“我知道,你想照顾这个孩子,只要你也好好照顾你自己,我就跟你一起养她。” 沈妈妈忽然捂住了嘴巴,靠在了沈爸爸的肩膀上。 沈爸爸不算高大健壮,却给了沈妈妈无比的安全感。 夫妻本是一体,这句话她是彻底知道了。 小鱼儿再住半个月就可以带回家照顾了,脸上的烫伤以后是肯定要留下痕迹的,如今没有手段能保证这孩子脸上的伤不留痕迹,沈爸爸看着沈妈妈担心的样子,给林夕去了电话问问。 林夕对植皮这一块没什么研究,也不太清楚,只能在林奶奶当初那叠药方子里找,找到的却不适合现在的小鱼儿,因为上面有林奶奶老公的备注,四岁以下情况再行斟酌。 沈爸爸谢过林夕,有办法总比眼睁睁的看着好,一旁的沈妈妈一直没出声,直到沈爸爸快挂电话了,才鼓着勇气凑过来说:“谢谢。” 林夕也只淡淡回应了不客气,没有多说。 沈妈妈有点无措,那边却已经挂了电话。 沈爸爸没有说林夕的不好,毕竟沈妈妈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是个有气性的姑娘家都忍不了。 他自己对妻子有义务照顾,不代表要强行要求儿媳妇也这么做。 见沈爸爸没有来安慰自己,沈妈妈也只是眼神暗了暗,随后看床上的孩子去了。 尽管沈妈妈主动打招呼了,但是林夕还确实没什么改变。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沈妈妈虽没能虐到她,但是为了排挤她装病、还在她第一次上门的时候跑去孙晴云家里,以及她一直惦记孙晴云应该是她的儿媳妇,林林总总,她都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这么处着其实也挺好的。 …… 孙芸和李一林交往了一段时间,却觉得心里别扭,可是又不敢问李一林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不喜欢自己的话,为什么要找自己处对象还那么高调的经常在医院的人面前秀出存在感。 可是喜欢自己的话,她是个女人,知道李一林对自己没有兴趣,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 每次想要靠近,他不是找借口,就是说有人看着不合适。 都到剧院这样黑漆漆的地方了,他竟然还能说公共场合请她注意。 孙芸试图说点什么,但是还是不敢说,就这么僵持下来了。 和李一林处对象,她就特别关注林夕的反应,见林夕还是和之前差不多,该和李一林讨论问题就讨论,不特意避嫌,这点就让她很不满了,李一林都是他对象了,为什么她还一个劲儿的往前凑。 于是她不敢找李一林,却找了林夕。 得知来意,林夕都气笑了:“孙芸,你说不要往有对象的人身边凑,我问你,除了公事,我和李一林单独接触过吗?” 孙芸咬着牙;“反正你说过,第三者是不好的,你可别做了第三者。” 林夕一个巴掌就过去了,迎着孙芸不敢置信的眼神,林夕冷声;“首先,我对李院长绝对没有男女私情,别拿你肮脏的目光来定义我,而且第三者的定义不是这样,要不然全世界跟李一林接触、说话、站在同一块地方的人都是第三者了,你防得过来吗?” “还有,你说不要往有对象的人身边凑,孙芸不知道你听过一个词吗?”林夕说:“这个词叫双标狗,如今我送给你,你大言不惭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想起你之前是怎么在棉纺厂故意接近我家沈廷余的吗?” “你知道。”孙芸一下捂住了嘴。 林夕:“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孙芸这是我第一次警告你,也是最后一次,下一次你再嘴巴不干净,弄得我没办法正常工作,那我就找李院长当面对质,免得你心中有鬼处处是鬼。” 孙芸捂着脸摇头,带了点哀求:“不能找他,你不能这样!” 拒绝一院 “那你也记住了,别碰沈廷余,别恶心到我了,一边去。”林夕许久没发脾气,孙芸都快忘了,曾经林夕是怎么样收拾张芬芳,怎么样连棉纺厂的老人都怼的,还有那撒泼的老妇人,都没能在林夕的手下占到便宜。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到林夕都走的没影了,才松开手离开了原地。 晚上,她偷偷躲在屋子里,灌了自己好多酒,可即使醉了,还是不敢找李一林,只能在屋子里吐得满地都是,腥臭的气味又让她难过了一回。 次日,就直接没上班了。 李一林听说之后,只是吩咐她的靠近不要记录旷工,记录请假。 下班后,才去了宿舍找孙芸。 孙芸已经收拾好屋子和自己了,要不然这酒臭谁都受不了,她拉开门以为又是那些砸门看情况的,就没好气的摆出了互骂的姿态。 结果一拉门,门外站着的是文质彬彬的李一林。 她不自在的别了别头发,想请人进来坐,又担心屋子里的气味没消除。 李一林倒是不介意,上前就是一个反手关门:“明天能上班吗?” “能的。”许是觉得自己这样太急切,孙芸咳嗽两声:“我能克服。” 李一林却眼神飘向了她脸上未散去的巴掌印。 “孙芸,有个事情想问一下你。” 孙芸请他坐下,才问他是什么问题,毕竟她只是个护士,不知道能不能回答李一林的问题。 “什么是第三者。”李一林话音刚落,孙芸倒水的杯子直接砸在了地上。 林夕,是不可能找李一林说这些小话的,是李一林自己听到了。 “我,我……”孙芸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有心表示自己不是要找林夕的茬,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我跟你为什么处对象,你想知道吗?” “别说了!我不想知道,我以后不会再找林夕的麻烦了,我保证。”孙芸露出了一丝哀求。 李一林叹了口气:“其实优秀的男青年很多,我这个院长,也就是个职位罢了。” 孙芸摇摇头,执拗的要将李一林推出去。 李一林最后说了一句:“不想装糊涂的时候,记得告诉我,好聚好散。” 正常对象会说这种话吗? 不会。 孙芸看着李一林远去的背影,手紧紧的抓住了门框。 得到了再失去,和好像得到其实已经失去,哪一个会让人好受点。 李一林,你太过分了。 林夕接下来上班,就发现孙芸变了,不是像之前那样故意炫耀自己跟李一林交往,也不是虚假的对着林夕笑眯眯,也不是充满敌意,而是公事公办,好像她们之前并没有做过好朋友一样。 这态度连阿年都看出来了,只是她跟孙芸和林夕处的时间差不多,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按照自己的心意,不偏不倚。 过了半个月,吴冰不知道付出了什么代价,让老家的人把她妹妹送来了。 她妹妹叫吴雪,很干瘦的一个小女孩,见人还特别的畏缩,好在一起来药厂的几人都很照顾她,估摸着过阵子她的情况能好点。 因为她太小了,药厂的事情做不了,她也是个知恩的,主动求了打扫的事情,宿舍的楼道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她还会经常帮着做些跑腿的事,有时候还去食堂里帮工,擦桌子洗碗这些事做的很麻利,不输给她姐姐。 林夕注意到了,觉得没收留错,谁都不喜欢懒惰和穷困得理所当然的人。 想了想,林夕给她安排了一个月两块钱的工资,当做是零花钱,给多了也不合适。 吴雪知道了之后更加的卖力了,很快成了药厂员工们的小团宠。 四月底,一院那边再次来了信函,林夕皱眉,还以为那些人是无视自己的拒绝,这样就很过了,谁知道拆开一看,是那边的手术邀请,那边收治了两个兔唇裂患者,一个十七,一个六岁,那边虽然有了林夕的手稿,但是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林夕比较犹豫,当时救治妮妮是不得已,而章宇泽的情况也是比较良好的,林夕并不是拥有一双飞刀手的神奇大夫。 说起来,她也只能勉强够上一个外科大夫和半吊子中医师,要作为一个优秀医师去做手术给别人观摩,还是去沪市那样的大城市医院,林夕觉得自己是没底的。 于是按照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委婉的表示了拒绝。 那边也不气馁,似乎打听到槐林的市一院也有跟着林夕一段时间,就转而给槐林这边的医院打电话,两位医生都挺有兴趣的,坐了当天的火车启程了。 这事儿张局长也知道,毕竟市一院有自己的后辈嘛,对他通报了之后就给林夕这边来了电话。 “我知道这件事,但是我已经拒绝了,那两位医生要是觉得可以的话,就尽管试试吧,想必一院那边应该能做好患者的沟通的。”她一个北省边陲小镇一样的小地方医生,就不去那大城市里争这份功劳了。 林夕本人都想得开,张局长这边自然也不做那挑拨离间的小人,只是对于林夕的拿得起放得下的印象更加深刻了,对她的好感增加,也顺便给林夕又介绍了一批人。 不过这次的人有点多,而且,虽说都是医学上的人才,但他们专注的领域不同,有的还就喜欢拿手术刀的感觉,有人呢,就纯粹喜欢做学术。 加上李一林也申请过医院需要多招聘几个医生护士,正好林夕可以亲自来槐林市走上一圈,亲自挑选。 林夕挂了电话,就去找李一林说了,李一林这边要三个护士,最好是能尽快上岗的,至于实习的医生倒是不介意多要两个。 “好,我知道了,到时候先给您安排五个医生三个护士,一起都带回来。” “辛苦林主任了。”李一林又安排阿年跟林夕一起去,多个人方便点。 林夕没拒绝,到楼下找阿年,发现阿年在走廊里靠着,她走近了才听到了阿年是在跟人聊天,对方……还是个男的。 铁娘子 她想着先回避一下,一会再来,却发现这男人的声音,她不陌生! 这是沈廷余的徒弟赵明明的声音。 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凑到一起的? 正想着呢,阿年不知道怎么的一个错步,眼光一移动,发现了林夕的存在。 “林主任。”阿年紧张兮兮的。 林夕失笑,她又不是教导主任,阿年怎么像是学生早恋看见了教导主任一样。 如今阿年二十,成年了,也工作了,正是处对象的好时候啊, “嗯,赵同志也在啊。” 赵明明嘿嘿一笑,对着林夕总觉得像是看见自家大姐一样,抓了一下后脑勺:“我来找阿年问点事情。” 林夕没追问,只是跟阿年说了两人要去槐林市一趟。 阿年点点头,问清楚明天上午出发后,阿年赶紧去找人调班,今晚值班,把明早的班跟人换了。 孙芸看着阿年高兴的样子,白了一眼,拉着另外两个护士说话。 这两个护士平时跟林夕也没多交流,自然和孙芸更好些。 尽管林夕虽优秀,但是人家手里没多少实权,孙芸的对象可是院长,面对孙芸暗示的孤立阿年,两人也只装作不知道,却配合着孙芸的做法。 晚上,林夕躺在沈廷余身边,说了要去槐林市选人的打算,沈廷余却惊讶的说他也正想去市里面一趟。 张建邦说槐林市的百货,进了几件衣服特别好看,沈廷余就动了心思,因为林夕的生日就在下个月了,他想着买两件给她穿。 至于不提前说,自然是要有个仪式感的。 至于林夕的尺寸,他晚上都能摸到,自然门清。 林夕坐了起来:“那么巧,那我们明天一块去。” 说着,林夕想起了沈廷余那小徒弟找阿年的事,就问沈廷余知不知道。 “那小子,喜欢阿年呢,追了得有小半年了,总找我借票证给阿年买吃的,赵明明是个好学的孩子,人脉也好,会做人说话也甜,是个到哪儿都能混口饭吃的。” 林夕也说阿年挺不错的,看着对赵明明也挺有好感的,因为阿年虽然单纯,却是个执拗的姑娘,别人请了东西她也要请回去的,要是觉得不好请回去,就不会收。 但是看着她和赵明明相处,又想到沈廷余说的赵明明追了阿年小半年,估计吃的用的都送了不少,看阿年的样子,也不是没心思的。 “不如咱们就做了这红娘问一问。”两人异口同声。 年纪不小,倒是忽然生了做红娘的心思了。 “睡吧,明天还要去市里面呢。”沈廷余拉了床前的灯。 屋内瞬间黑沉静谧下来。 市里面,被安排到招待所住下的二十余人,也惴惴不安呢。 “不知道来挑选我们的人是个什么性子,要不要走关系。”一个屋内,有四名姑娘同住,其中一个江姐头发型的姑娘,人称一句燕子眼睛小小却透着精光。 另一个斯文的带着眼睛的姑娘蒋青却说:“张局长说了,只要有本事的都收,本事不高的有心上进的也收,要不然就不会找我们老师来要我们了,要知道我们的成绩,在学校里那都是上游。” “说的也是,看看其他屋子,一个个都很有气质,只除了两个屋子,一个是住着两个邋遢的老人家,还有个屋子,住的是成分不好的怀瑾怀宇两兄弟,有他们垫底,我们担心什么啊,不如想象怎么被选中,我可是有消息来源的,来选人的代表医院和药厂来的。” 药厂,医院都是一个人负责? 众人顿时来了兴趣,都问说话的这个胖乎乎的姑娘是怎么回事。 胖姑娘张英得意的说:“还不是我和张局长家里带了亲才知道的,我可告诉你们啊,这来的是个主任,要尝是她经办的,医院里也挂着主任的职务,是个有本事的铁娘子,自己操刀过震惊槐林医药圈子的兔唇手术,你说她厉害不厉害吧。” “这倒是厉害。” “厉害。” 张英接着说:“不管这是被选到医院还是药厂,都是好去处,两个地方吃饭都不成问题,药厂里听说工人吃饭还只收一半的钱,有宿舍可以住,运气好能住单间,还有啊那医院里职工不多,却因为医院小有名气,接诊的人可不低于市里面,十里八乡的都会去那医院,药厂也是背后有靠山的。” 至于靠山是什么,她没能接触到,所以就保持了神秘,叫大家自己猜呢。 一时间大家都对明天来的铁娘子林主任充满了期待,也希望自己能被选中。 两邋遢老头的屋子。 这两人是真的邋遢,一个胡子满脸,一个头发披散,就算被强行洗澡换了衣裳,两人身上那股子落拓的味儿还是没纠正过来。 只是不能小看这二人了,两人乃是师兄弟,在京城的一家百年老字号里从学徒做到了坐堂大夫,却因为师父的关系,被连累下放,这两人还偏偏一个靠治烂脚鸡眼啥的一个靠治不孕和恢复男性雄风,在村子里活儿得好好的,挺滋润。 只是生活到底是不同了,也算是受过磨难的两人过日子就随意了许多,也从不打理自己,估计以前打理过,被下乡指导工作的一些卫兵见着了,往身上泼粪水,他们也就不再想打理了。 而怀瑾怀宇两兄弟,则是因为母亲有留学经历,虽没有落到全家发配的境地,但是为了安全,也早早被打发出来学习,如今两人也才十五六,要说学了多少,那是真没有,但是怀瑾会针灸,怀宇会艾灸治疗,也被张局长一块叫来了。 “哥,也不知道那个主任会不会知道了我们的成分,就……” “别瞎想也别自己吓唬自己,现在可不兴什么成分论了,国家在慢慢的帮我们这些冤假错案恢复名声,很快我们就是跟大家一样的了,人最难的的是不自轻自贱,记住了。” 怀宇点点头:“好的,哥哥,我记住了,我们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见主任呢。” 怀瑾点头,兄弟两一人半张床,很快睡得呼呼响。 吓死人 早上起来,林夕因为要亲自去挑人,特意穿了家里比较新的黑色套装,想着应该能显得专业些。 半身镜里映出了林夕今天的装束。两根辫子在脑袋后面交缠,用夹子固定住,头发算得上一丝不苟都束缚在脑袋后面。 身上的同色套装,有点女士中山服的感觉,制服样式,稍微修身却不会太过。 她在镜子面前照了照,转身问身后正在穿鞋的沈廷余:“我看起来,严肃专业吗?” 沈廷余仔细打量了一下,笑着回答:“严肃!专业!简直了,一出现就是医生两个字,肯定能吓破他们的胆子,谁也不敢在林主任面前放肆。” 一听这话就是假的,林夕没好气的推了沈廷余一把:“胡说什么呢。” 不过她转了两圈,见自己没什么不得体的地方,也就换上了小猪皮的鞋子,挽着沈廷余出门去了。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赵明明手里端着碗豆花,还拿着黄纸,里面包着两个包子,阿年的手里也捏着一个包子吃,时不时就这他的手喝上一口。 见到林夕和沈廷余过来,阿年有点羞涩,将手里的包子吃完了,就让赵明明自己吃。 两人看着都不在对方的圈内人面前遮掩,看来是已经说好了。 上了车,才发现赵明明也陪着一块去,林夕都觉得这殷勤献得够到位的。 忽然想起自己出去出差,沈廷余也陪着一起去的事情了。 上了车是阿年挨着林夕坐,沈廷余坐在林夕身后,身边是赵明明,赵明明和沈廷余聊着,阿年也偷偷说:“我觉得明明同志挺好的。” 林夕点点头,起码就目前来看,是挺有心的。 车子到槐林大概需要两个小时,林夕靠着窗户看外面的景色。 沈廷余却眼睛一扫,见着旁边一个大姐抱着孩子,很不自在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好奇多看了一眼,沈廷余眼睛一眯,觉得有些不对劲,车内很快响起了他清越的声调:“这位大姐,你家孩子是不是包的太严实了,我看他的脸都热红了,这样会捂出病的,你松下襁褓吧。” 中年大姐见是个年轻的后生,以为是哪里的知青,毕竟愣头青小子就比较喜欢管闲事。 她自然淡定的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看着就是一个淳朴的劳动女性:“没事的,孩子里面穿的少,这窗户都开着,我不是怕孩子受风了吗?” 知道是个愣头青之后,她当然不着急,回应了一句就稍微松了一下孩子的襁褓,只要满足这个年轻人的好管闲事的心思,就可以了。 林夕扭头看过来,本来她是没注意的,但是沈廷余靠得离这个孩子近,估计看出来这个孩子有什么不妥,且沈廷余还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林夕就臀部离开座位一点点,提高了自己的视角,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大姐的怀里。 她怀里抱着个孩子,看发型和襁褓的颜色,估计是个男婴,他紧紧的闭着眼睛,小脸蛋红红的,像是熟睡一般。 “你家孩子长得真好。”是个睡着的孩子啊,林夕问道。“几个月了。” “啊,这,孩子……”那大姐咳嗽两声,似乎只是嗓子不舒服,说了一个数字:“有四个月了。” “不对吧。”林夕忽然说道。 那大姐的脸色一绷,脚尖朝着外面,形成个外八模式,在她身后两个座位的男人站起来说了一句:“你咋那么爱打听别人家的孩子呢。” “哦,我这不是也准备跟孩子他爸多要个孩子么,我看这孩子长得好就问问,大姐,这孩子有五个月了吧。” 那大姐没想到林夕还接着找她搭讪,还说出了孩子的月份,讪笑一声:“是啊,都五个月了。” 林夕笑笑:“看着跟人医院里那些七八个月大的孩子一般,我想着问问您是怎么带孩子的,学习两招。” 那大姐又是讪笑一声:“是,是月底生的,其实也算六个月了。” 林夕今日本来就穿的成熟,见她这么问,那喜欢凑热闹的大妈就对着林夕传授经验,林夕耐心的听着,却见缝插针的跟阿年低语;“那孩子出生不会超过三个月。” 阿年心中一个咯噔。 那为什么刚才那个妈妈要这么附和。 一个亲妈,会不知道孩子出生,到底是几个月吗? 林夕已经背过身来不看那边了,沈廷余注意到那个搭话的男子慢慢坐了下来。 在林夕说话的时候,那个男子一直都是抓着车上的栏杆,随时准备走过来的样子。 林夕收回了视线,阿年却注意到林夕的手伸进了挎包,拿出了针灸袋。 针灸袋是专门放置林夕从张国栋手里接手的一排粗细长短各异的银针的,林夕不会贸然拿出来。 想起身后发出的动静,阿年忽然也想回头看去,林夕按住了阿年的手:“快到槐林了啊,等下车了,我要好好给我家娃娃买点东西,到时候希望门能挤得进去,那商场的细棉经常卖断货。” 阿年愣了,林夕家里没有孩子,更别提什么二胎。 这么说来……她心里猜测的没错。 这孩子和孩子的妈都有问题。 而林夕在说门,说快到了,难道是提醒自己堵着过道,不让人通过车门? 阿年的心里扑通扑通跳得非常的快,林夕却用余光注意到因为自己的搭讪,这个女人的脸上十分的戒备,似乎在警惕,也似乎在休息。 “不好意思。”沈廷余靠过去一点,大声的说:“这孩子的脸色我越看越不对,是不是生病了?一直都没发出声音也没睁开眼。” 女人抱着孩子摇晃了两下;“是啊,孩子有点烧,这不是带着孩子去市里面的医院看看吗?” 一个大妈狐疑的看了过来,这年头,孩子发烧应该马上处理,怎么就心那么大的带着孩坐车硬熬着。 而且,孩子如果只是有点小烧的话,一般贫苦家庭是不会直接带到市里面看的,能带到小镇看就差不多了。 踹一脚 大姐紧了紧怀中的孩子。 “其实我是个医生,让我来看看吧。”沈廷余说着,就要去抱孩子。 被那个女人反应很大的躲避开。“算了算了,马上就到了不麻烦你了。” 大姐说的这话立刻被热心的同志们围殴了,语言围殴。 “孩子都这么难受了你还遮掩着干什么啊。” “你这妈妈是怎么当的,跟后妈一样,人家是医生就叫人家看看,也没说要收你钱啊。” 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让这个大姐下不来台了。 她的脸上,也半点不负之前的游刃有余,被这些管闲事的乘客给挤兑的脸色红红白白的。 见沈廷余还要伸手,没好气的嚷道:“走开走开,这是我的儿子,我说不要你看己不要你看,你说你自己是医生,我要怎么相信你?万一给我孩子弄得更严重了我找谁说理去啊!” 沈廷余毫不犹豫:“要是我治疗得不好,您可以到派出所告我,我请车上热心的同志们作见证。” “哦,既然你不相信他,那我来做个见证好了,这位医生先生,要是你没给孩子治好,我绝对把你送到警局。”林夕也站了出来站在走廊上,阿年紧随其后,两人算是立了两道防线,都把下车的路给堵上了。 这大姐见林夕两人也来帮腔,心中泛起浓浓的不安,几人的争执已经引起了全车乘客的视线,包括车子后半截刚才发声支援大姐的那个男子。 大姐害怕得咬住了下唇,随后对着司机喊下车,车子缓缓停在了路边,她抱起孩子就站起来,想穿过林夕和阿年直接下车:“谁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别碰我的孩子。” 做出了一个妈妈的怀疑和排斥。 见她要走,阿年是沉不住气,要去抢孩子,这人抱着孩子后退朝着那个男人走:“救命啊,这人是要抢孩子的啊,大白天的老天爷开开眼啊,抢孩子这么霸道。” 这是她们惯用的招数了,只要被人发现了,就倒打一耙,就不信有人冒着危险也要管上这一场闲事。 林夕不会让她得逞的,在大家还没上来围堵自己和阿年沈廷余几人的时候,就趁机喊到:“这两人才是人贩子,自己孩子病了都不管不顾,只知道防备别人,不让别人接近这个孩子,他们心里明显有鬼,再说她连自己孩子几个月都记不清楚,我看出这孩子也就三月有余四月不足,这人竟然顺着我的话回答五月,你们也有当妈妈的,你们回这样糊涂吗,还有,如果大家心里还怀疑我们是人贩子,只要直接让车开到派出所,我们清者自清,还望大家不要被欺骗了!他们,才是真正的人贩子!” 沈廷余挤过去,下一刻却捂住了肚子,他被人打了暗拳。 是那个男人干的,她们是一伙的! “小子,你挡路了。”男人一语双关:“各有各的路要走,不要自讨苦吃。” “讨什么讨!”林夕已经挤过来了,拿着长针就朝着这人手腕上一个穴道上扎下去,顿时这男人按着沈廷余肩部的手就一阵酸麻,竟像是使不出力气来。 “哼。”我林夕的男人,是你能欺负的吗? 只见林夕手起针快,已经在男人身上其他部位连连扎针,那个大姐吓得尖叫起来。 她不顾一切的举起那个孩子;“不让开我就扔地上了,都滚滚滚让开!” 显然那个男人比赚钱重要,她选择用孩子来换自由。 事已至此,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看着憨厚淳朴的大姐,恐怕还真是个人贩子,没有谁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之前的不合理也在众人的心中有了答案。 她之所以不担心孩子烧不烧,完全是因为这孩子不是她的,所以能无所顾忌的伤害。 车门早已经打开了,众人让开了一条路,生怕这个人伤害了襁褓里无知的孩子,却也用眼神在这对男女身上凌迟。 车子已经靠近了槐林市,两人要求下车了,大姐将孩子交给了那个男人自己断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掏出了一把匕首,让试图扑上去夺回那个孩子赵明明吓了一跳。 林夕见状上前劈砍大姐的手腕,沈廷余趁乱一脚踹在男人膝盖上,男人跪下来,孩子被沈廷余抓起来放到了阿年怀里,他则是又在那个大姐的后膝盖弯的地方踹了一脚。 也许是因为求生欲,女人的手乱动,跟林夕扭打在一起,林夕的头发都乱了,跟她一起倒在地上翻滚了两圈,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听到有人惊呼:“出血了!” 那大姐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肩膀剧痛,冒着血,刚才的匕首就插在她的身上。 林夕虽然被压着,但是也抬起了膝盖在女人柔软的腹部一顶,让她几欲作呕,蜷缩起来。 林夕直接拔了匕首,将它交给了赵明明:“这是证物,小心看护。” 说着,林夕就去扣那女人的伤口位置,其实是要给她先止血,被女人推开了,两个人强行按住了她。 “我是医生,我给她止血,人要是死了麻烦。”林夕因为经历过剧烈的运动,说话还有点喘,但是所有人刚才都是看着林夕怎样救人的,一个个都帮着她。 林夕将女人的伤口处理好,自己手里、还有前襟都是血了,只是黑色的衣服看不出来,只有她受伤有血迹罢了。 众人看着这样冷面的林夕,都以为她是什么铁血女公安,没想到是个医生。 “孩子!”林夕又喊道,阿年赶紧将孩子抱过来。 “劳驾各位,谁身上有干净的水和帕子?” “我有!”之前跟林夕说话的大妈将自己挎包里的军用水和拿出来,又拿出一方帕子。 林夕一边浸湿了帕子一边给孩子退热,一边喊大家上车,让司机直接把车子开到槐林一院。 她正好也是要去那里接人,所以第一时间就想到那里。 沈廷余已经组织人将他们两个用车上的布条捆了,扔上车了,尽管那个男的还呜呜的叫着,却没人害怕了,反而有人趁机踹了他一脚。 林大胆 人贩子,死了都不过分。 本来就是靠近槐林市了,有了勇斗人贩子的热血在,肾上腺飙升的司机师傅,十几分钟,就将车子开到了医院门口。 医院对面,一群人正在等人,见到个公交车停下来,都好奇的看着这边,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正看着呢,车上乌拉拉下来一群人,有两个人被拖拽下来。 “我和大家先把这两人扭送到派出所再来找你。” 林夕点点头,将怀里的孩子抱着直接上了台阶。 她身后跟了好几个大妈大娘,都是做奶奶外婆的人,可见不得这么小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有人自发的喊了一句大夫救命,好几个大妈都在喊。 阿年迈着小碎步紧随其后,一起护着那孩子。 终于来了门诊的医生,林夕将孩子交给他们,从挎包里拿出来对乙酰氨基酚:“孩子估计四个月左右,最好不要用安乃近,这个塞到屁股里,能退热,对了,还有这个,也给孩子吃了。” 林夕后来拿出来的是布洛芬, 布洛芬一直都是世卫组织工人的首选儿童退烧药物之一,无论是发烧感冒还是止疼消炎,布洛芬结伴上都是常备药,曾经有传言布洛芬会致残造成永久性伤害,那是因为美国制药公司某种口服混悬液浓度超过规定标准,引起的流言。 有人带着孩子去处理了,林夕满手是血,让迎过来的小护士以为她受伤了赶紧要处理,林夕却摇摇头:“这不是我的血,我没事,带我洗洗手就好了。” 说话间已经在找水房的位置。 小护士见她脸上没有半点痛苦之色,也信了,带着人就去洗手了,重新回到大厅,那个孩子的屁股里已经塞了退热剂,林夕松了一口气。 这里都是医生,帮到这里也就可以了,便迈步出来们。 谁知道后面跟过来个人:“林主任!林夕!” 一开始叫林主任林夕没回头,急的这人叫她名字。 林夕已经走到了大厅门口,找寻自己要接的人,闻声看了回去:“啊,张局长。” “林夕,你刚才血呼啦是怎么了,那孩子是谁?”张局长之前也在陪着外面的人,只是见到林夕就进来了。 一旁的大妈大婶们就说起来,说大家是怎么坐在一辆车上,林夕是怎么发现那人贩子的不对,下车后,林夕对着拿匕首的歹徒又是怎么英勇的,又说那血是歹徒的。 林夕之所以敢冲上去,只是因为她趁着那个女性人贩子被沈廷余吸引掉注意力的时候,一下捏住了她的麻筋,人都有麻筋,一碰到就会脱力,那时候匕首已经在她的手上了,只是没想到女人倒向了她,自己手里的匕首就扎了下去,伤了女性人贩子。 “你啊,真是个林大胆。”张局长看着林夕的脑袋,她的头发已经乱成一团了,辫子松开,其中一个头绳还掉了,身上本应该笔挺的制服也全部都是沙子和尘土以及几根干草。 这形象,跟个女土匪也没啥差别了。 跟着张局长过来的几人:…… 这是,林主任? 刚才是听张局长叫她林主任没错吧。 本想拿捏一下态度的众人,纷纷消停了心里的这个小九九。 敢和人贩子拿匕首干上的女人,他们打不过的,真的! 林夕后知后觉,赶紧让阿年拍掉她身上脏污的地方,对着几人打招呼。 张局长:“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到对面坐坐。” 一行人跟着张局长到了对面,对面是个国营饭店,还没开始营业,毕竟现在也就十点多。 不过张局长给了五块钱,让她们提供一点热水,他们还是愿意的。 过了半个小时,在派出所做完笔录的沈廷余和赵明明以及帮着一起押送两个人贩子的几个好心人,都回来了,守在那里的阿年将两人带过来了。 此时林夕也认识了都愿意跟着自己的众人,其中有几个林夕很中意的,两个邋遢的老头子,一对只相差一岁的兄弟,还有个戴眼镜的蒋青,这老头子是都擅长某个领域,兄弟两个是很团结估计不会分开,但是去医院的话估计不成,还有带眼睛的蒋青,看着有些傲气,但是专业素养,在她们学校里,同期学生里面成绩第一。 而且也关心那个被送到医院的孩子,虽有傲气,但是看着也是个心善的。 沈廷余在林夕身边落座,顺便说了两个人贩子的事情。 他们两个已经供认不讳,被公安控制了,只是估计他们还有团伙,估计暂时不会定刑,还要看看他们能不能将功补过。 林夕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十分了,这时候回去大家就要在路上饿肚子了,而且也没这个点的车,就说道请大家先吃上一顿,当做接风洗尘。 这一顿,几乎包圆了国营饭店的荤菜。 林夕却没吃,她带着沈廷余去了对面医务室里,亲自给他上药,这一拳打得不轻,沈廷余得休息休息才行。 倒是一院的两个小护士看了林夕的挎包好几眼,这平安镇的医生,出门是把药箱子都搬出来放在挎包了吧,怎么什么都有。 林夕也顾不得她们猜测了,反正她们也猜不出来是为什么。 饭后,张局长想着买单的,说不能叫“大英雄”破费。 “我哪里是什么大英雄,还是我们家沈工先发现的,要夸啊对着他夸去。”林夕也接地气,人家说什么话,自己就接什么话。 过了一会,张局长这边也有事要离开了,林夕一行人挥别张局长上了去往平安镇的车。 这一趟,还是之前那个师傅还跟林夕聊了两句,想着不收林夕的钱。 车子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在平安镇门口停下。 司机对林夕点头示意,表示自己这个送到家门口的福利,是对英雄的特殊待遇。 林夕今天还真体验了一把英雄的待遇。 不过这次也就是因为自己恼了那男贩子打了沈廷余一拳头,加上天时地利人和,她才敢松手。 要是再遇上歹人,林夕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动手并全身而退。 储备干部 下车后,林夕将人都带到了办公室坐着,因为他们一路上也是辗转了两日,林夕打算先让大家安顿下来,没有废话直接开口说了医院和药厂都需要人。 并且叫来了李一林,这选人选人,总要让李一林过目的。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人里面,几乎都想跟着林夕。 只有个微胖的姑娘和江姐头的妹纸,似乎对林夕很是害怕的样子,似乎之前林夕满手是血的样子吓到她们了,就一直朝着李一林那边看,生怕自己被林夕选中的样子。 林夕装作没看见她们的做派,这两个姑娘还想拉着蒋青一起到医院做事,蒋青犹豫了,但是主要还是吵着林夕这边看的。 林夕笑笑,看出了蒋青的为难。 有时候这些姑娘在一起待了一段时间,就会有种小团体的意识,做什么都喜欢凑在一起。 “蒋青,张局长给我的资料里,你似乎比较擅喜欢药剂,护理方面你的兴趣不大,我很看好你,愿意跟我一起去药厂吗?” 蒋青似乎松了口气:“我愿意的林主任。” 林夕开口,她不好拒绝,这样就不会得罪那几个姑娘了。 最后林夕看中的几个都跟着她。 其中两个年级大的叫做老余头,对于痔疮脚气病之类的很有研究,另外一个叫木生,对于一些女性慢性病和便秘等疾病类比较擅长。 江姐头燕子和微胖的姑娘张英都成了护士,三个年轻的医学生小方小陈小许,则是成了医院的第一批实习生。 以往实习生倒是少见,这不是新气象开始逐步开放了么,接收实习生也是迟早的趋势。 “好,那医院这边五个新成员就交给孙护士吧,医院暂时没有修建宿舍楼,是住在棉纺厂的。”而孙芸就是住在棉纺厂最早的护士,其他护士要么如之前那个张芬芳一般被辞退,要么结婚搬出去,要么家就是这里的不住在宿舍,让孙芸带着挺方便的。 林夕并没有因为孙芸的改变,牵扯到公事上。 孙芸撇撇嘴,带着几人离开了。 路上,有意无意的说了林夕嫁个好男人,姐姐也嫁了个好男人,就发达起来了。而且跟院长的关系也不错,要不然就不会看上谁就直接带走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林夕的本事,主要在嫁人和吸姐姐的血。 完全忽略了是那些人自己要跟着林夕的,唯一被林夕点名的蒋青,其实也不是很想当护士,更想跟着林夕的药厂做大事。 燕子和张英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听孙芸这么说,只觉得对林夕的感官登时就不好了,毕竟孙芸可是在这里待了好几年的,知道的事情肯定很多。 确实,一路上她丈夫都一直在关心她,拿着帕子给她擦拭手上的血迹。 那又不是林夕的血,也不知道紧张什么。 看来林夕会摆弄男人,是件事实。 林夕则是请姐夫帮忙,如同接上一批人一般,想让他们在供销社看看,第一批买的东西,药厂报销一半。 这可乐坏了大家,特别是老余头和木生,两人都快把供销社搬空了,他们什么都缺,就算国家有所补贴,但是他们两个老头,也没什么地方去,那一两百块的补贴总不能过上一辈子吧。 于是林夕这个福利一出,两人自然是最高兴的。 蒋青也很高兴,其实她身上穿的这套是她最好的衣服了,里面的衣服都已经开始打补丁了,要是天气再炎热一些,恐怕她就会曝光自己一件新衣都没有的短处了。 在学生堆里,其实也很现实,好成绩固然吸引人,让你在老师面前有高于其他同学的待遇,但是你穷,你穿得落魄,自然有很多奇怪的,目光追随的。 尽管这是个小镇,蒋青也是做好了花身上一半的钱买件衬衫的准备,谁知道林夕给报销一半,那她省出来的钱就可以买一些日用品了。 怀瑾怀宇也是这么想的,两人合买了一个搪瓷杯子,一个热水瓶,两毛巾和一个洗脸盆,和针线盒,最后也就用了十七块,因为报销一半。 等到大家都准备好了,林夕又找田翠芬这边走关系,包圆了一些瑕疵布料,回去他们可以用来做床单,也可以做夏天盖的,也可以做床围子或者窗帘,看她们自己安排吧。 走的是公账,林夕正好也去药厂报销一下。 坐上张建邦的卡车了,几人还云里梦里一般,只觉得这待遇也太好了。 等到了药厂,林夕将他们交给了吴雪:“带她们找你姐姐,说新来的哥哥姐姐和爷爷,招待一下,空房间让他们自己选。” “好的,林主任。”吴雪一本正经,记下了林夕的话。 林夕顺手将布料也从车上卸下来:“这里花色有三种,你们自己分,你们前一批的前辈都已经有这些了,你们尽管取自己需要的,要是有多的可以给吴雪。” “好,我们知道了。” 林夕拍拍手:“去吧,我一会找你们去。” 随后林夕请张建邦先回去,她去报销一下。 “没事,我咋外面等你,正好一起回去,不然你又要借药厂的自行车,多麻烦。” 林夕;“那好,谢谢姐夫了。” “不是什么大事,快去忙吧,我在门口转转。” 林夕找到李茂,做了报销申请,顺便让他回头多看看新来的有什么需求吗?“以后人手会多起来的,这边人事的关怀还是要先劳累你了。” “不客气厂长,这是我应该做的。”李茂倒是很受用这份重视,不过也担心自己要是出去谈生意了,厂子里没个支应的,身边的许国豪,尚且稚嫩,还不能独当一面。 林夕点点头,却也在心里盘算开了以后药厂的研发和销售,势必要分作两组,各自都要有负责人。 李茂无意能管理好销售,或者做人事的领导,但是研发那边,还需要提拔出来有管理才能,最好是才学也能让大家服气的人来带领研发部。 这件事不是很着急,林夕只说李茂可以找些他看得上的人才培养起来,用一个时髦的词来说,就叫“储备干部”。 燕子存疑 “储备干部。”李茂细细琢磨,还是第一回听到这样的成语,越琢磨越觉得这个词汇很有意思。 于是看着林夕的眼神简直是在看一个大佬。 林夕默然,后世里,随便个炸鸡店或者美容店甚至个理发店,招聘启事都写着储备干部。 这还真不是她独创。 不过误会也就误会吧,这词汇也不知道最早起源于哪里,不是什么专利发明,说出来就说出来了。 林夕坐上回去的车,正好问张建邦这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毕竟姐夫也是股东嘛,药厂有你的一份。” “我?我对医药是一点都不懂。”张建邦大大咧咧的:“你看着安排吧,其实当初投资啥的,完全就是看着你的份上,我们没想插手药厂的事情。” 这份淳朴能说什么呢? “不是插手不插手的,咱们是一起的,药厂是咱们大家的,要是姐夫身边有管理的人才或者是好一点的销售也行,都能推荐过来。” 张建邦……还真想到了一个人。 还是个女人。 不是他张建邦赚了钱就飘了,而是他接触的场面人多了,男男女女都有认识的,这位叫徐丽婷的女子,能言善辩,且和他见过的其他高高在上的售货员完全不同,是个异类,也是能叫人心情舒畅买东西的售货员。 林夕不是正好要这方面的人才么,他就只想到了这个徐丽婷。 林夕沉吟片刻:“好,既然是姐夫推荐的,我相信必定是个好的,找时间还麻烦姐夫帮我引荐引荐了。” “好嘞,没问题。” 张建邦车开得又快又稳,快到平安镇的时候,张建邦忽然问了一个问题:“你说,以后做买卖能允许私人买卖吗?” “姐夫为什么这么问,是有人说了什么吗?”林夕诧异,过两年,就会实行改革开放了,届时会有不少人投身经商的潮流中,私营企业也会渐渐在国内的计划经济中崭露头角,在这个时候扎下深根。 那张建邦这么问的意思是…… “我想把车买下来。”每次用车,应该加油和保护车子的健全,他明白,但是每次都送出去不少礼物,还是会被人指着鼻子说用车的次数太多了,还借此找他多要礼物和钱票,实在让他难以忍受。 长久下去,还不如直接买了车。 不过这年头买车,背后必定要靠个产业或者单位的。 所以他一动了买车的念头,是先想到了药厂,想到了找林夕商量。 本来张建邦以为自己的这个念头实在是过于骇人听闻。 没想到林夕直接说:“好啊,挂在药厂里,姐夫要是有合适的车辆可以多买一台,毕竟我们药厂也是可以用的嘛。” “好,好!”哎呀,这个小姨子真的是没话说。 张建邦想着,自己要是有钱了,一定要和华茹一起,好好对待林夕,做她的后盾,做她的…… 那啥来着。 哦,银行里那个叫提款机,出钱的。 要是他出息了,就做小姨子的提款机! 张建邦将林夕送到医院门口,回家和亲亲老婆分享这个好消息了,林夕拍拍上衣下摆,将褶皱抚平,才走进了医院。 阿年一个人站在一边,有点闷闷不乐。 林夕好奇问她怎么了,阿年也不肯说,像是为难的样子。 林夕:“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要是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我未必能帮你解决所有麻烦,但是我愿意跟你一起想办法,知道吗?” “知道了,林主任。” 平时阿年也会这么叫,林夕并没在意。 毕竟林夕,林大夫,林医生,林主任,林姐姐,这些称呼她都听过,甚至去了一趟槐林,还被张局长多取了一个名字——林大胆。 所以阿年明明是故意叫给那些背后的人听的,林夕却并未察觉。 “她也没叫什么姐姐妹妹的啊。”燕子捅咕了张英一下。 可是孙芸姐为什么说林夕喜欢人家称呼姐姐妹妹的。 张英不屑:“肯定是我们那划清界限的态度被她察觉了,故意做戏呢。” 其实,孙芸让自己和张英叫她姐,才是喜欢称呼姐姐妹妹的吧,燕子忽然顿悟。 好像,孙芸说的林夕的做派,反而在她本人身上才能看的出来。 就燕子的观察,这林夕既然敢勇敢面对人贩子忙中有序救下一个高热的孩子,说明她这个人心不黑。 若是心黑的,估计还觉得人贩子能偷走孩子是家长不小心,错都在家长呢。 要不然就对这种事知道装不知道,不想惹麻烦,这才是人之常情。 可是林夕偏偏做了,那她就不是心黑的。 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要心善勇敢。 而且林夕能嫁给一个对她好的人,说明林夕自己也是有可取之处的吧。 那为什么孙芸,要给自己和张英这样的启发呢。 燕子觉得自己似乎要掀开迷雾了。 “走吧,孙姐说今天请我们吃饭,给我们接风洗尘。” 张英高兴的说:“她可是院长的对象呢,我们好好跟着孙芸姐混,以后的日子肯定好过。” 是吗? 燕子心中存疑,虽然晚上还是跟着孙芸一起吃饭了,但是也注意到,孙芸没有请阿年,只请了护士站两个原来的护士,和自己以及张英。 对此,孙芸的解释是:“阿年这丫头处对象了,是林夕老公的徒弟,肯定不会跟我们一起吃饭的。” “不吃就不吃,咱们多吃一点。”张英心无城府的说道。 燕子却吃的不是那么痛快。 林夕倒是没注意这些小心机,依旧做自己的事情,就算脱离护士站对她也没什么影响的,因为她早就淡出了手术和接诊的圈子,本来她就是作为医药代表,被李一林安排了主任的位置,她完全可以只做安排进药的事儿,其他时间来学习充实自己。 她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张国栋这边的教学进度已经到了配药和采用器具来诊疗,比如说针灸比如说推拿。 好的推拿和拔罐,能帮人渐渐拔除身上的暗伤和沉疴。 林夕于这条路还远着,因此学得格外认真。 和尚 晚上回去,还找了亲亲老公大人试试她的拔罐。 拔罐的工具,在她随身药房就有几套,此时拿出来,用火烧了,一下摁下去在他背部,沈廷余发出一丝像喘息一样的气音。 “不许喘。”林夕被这个次磁性的声音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沈廷余失笑:“是我错是我错了,我保证安静好不好。” 林夕撇撇嘴,继续拿自己的老公做实验。 等结束这一切,林夕开始清洗玻璃罐子的时候,沈廷余就光着上身在半身镜上照了一下:“如今这后背,倒像是和尚的脑袋。” 林夕看过去,沈廷余白白的后背上,几个圆形的大圆片,还真有点像和尚背上的戒疤,只不过是放大版本的。 “就你促狭就你会说。”林夕道:“你要是和尚,可就破戒了。” “对对,色戒嘛。” “别闹我!臭和尚。” …… 周末,林夕跟着张建邦的车去了槐林市隔壁的市,也就是宁元市,听着像是个寺庙的名。 不行,肯定被沈廷余给影响了。 林夕甩掉突如其来的无厘头吐槽,跟着张建邦下了车。 今天张建邦来这里载货,因为正好是周末了,就带着林夕过来见见那个徐丽婷。 林夕没直接跟着张建邦送货,而是站在外边看,那徐丽婷见到张建邦来,也不过分热情,礼貌的点点头,就继续招呼面前的客人。 面前的客人是两个女人,一个四十多,一个二十多,林夕在门外站了好一会,都没见她们挪地方。 亲戚? 林夕靠近了一点,听到的就是那个年轻的女同志在说她们态度这么好,肯定是卖的东西不怎么样,她结婚的东西很重要不能随便。 那个母亲有点尴尬:“徐同志一向热心,难不成你不喜欢这样态度好的同志就要去看别人的冷脸?” 那女同志就是不依,母亲也不可能为了一态度好的售货员来数落自己的闺女,带着闺女去了别的柜台。 徐丽婷深吸一口气,又对着不远处看着自己的年轻女同志点点头示意,询问林夕需要什么。 “我想要点不一样的花布,用来给孩子做襁褓的,要花色新奇还要布料柔软透气。”林夕提了几个要求:“最好是男宝女宝用都没什么差别的,最近几个姐妹都生孩子或者怀孕,我拿来送人的。” 徐丽婷也不觉得为难,让林夕稍等一下,不一会拿了几个花色中性的布料过来,林夕上手摸了觉得都不错,只是摸之前,徐丽婷非常和煦的先看看林夕的手。 见到是干净的,才让摸。 对彼此都负责。 林夕点点头,将这些都买了。 徐丽婷给她包起来,正要收钱票,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姐毫不客气的就冲着徐丽婷发火:“你看看你怎么做事的,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说话招待客人都不会,刚才那个女同志很不满意你的服务,说你谄媚想卖坏东西给她,你这个月工资扣三块钱,作为对你的处罚!” 徐丽婷皱眉:“管理,不是我想这样,是那个客人挑剔不说,还要我们拿什么瑕疵布给她,说店里有人,这种情况制度不是不允许吗,而且你刚扣了我五块,又扣我三块,这还不到月底呢,你要我怎么生活!” 许是这种情况不是一两次,徐丽婷也来气了。 不过见到林夕在,就对旁边的店长应付了一声:“下班后我会跟您慢慢说事情来龙去脉,现在我先招呼好这个客人。” 人家是送礼物给亲戚家孩子的,说不定急着用,毕竟襁褓里还要塞薄薄的棉花。 “我不管,你要是不愿服从上级安排,以后也不要来了,反正也一直没转正。”女人趾高气昂的走了。 林夕注意到,徐丽婷憋了气,眼泪都在打转,但到底是忍下来来:“您好,这些布料还有这两包点心一共二十一,加十张布票。” 林夕递了钱票过去,看着她手下耐心的包裹着,将东西捆扎实了才给林夕,一点都不敷衍。 林夕心里已经很满意了。 “那个,虽然有点冒昧,但是我觉得你很不错。”林夕开口,让原本打算背过身擦眼泪的徐丽婷不得不又回过头来。 “是这样的,我是张建邦的小姨子,因为我单位缺人才,所以我姐夫给我推荐了您,我想着今天约您见一见的,没想到……” 刚才的场面,一个眼神就能回忆,不用细说:“我对您很满意,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一会给我点时间,聊聊我们单位的待遇呢。” 一个有理有据,遵守制度,却也敢于反抗不公平的优秀人才,待人接物还成熟,她觉得很适合药厂里人事这个部门的工作,虽说跟后世那些老油条人事管理相比徐丽婷还差得远,但是她今年也就二十四,未来可期,还能继续成长进步,且空间大。 徐丽婷都愣住了:“真的吗?张大哥,跟您推荐我吗?” 林夕笑笑,在外面耐心的等到徐丽婷下班,才谈了自己能给的待遇。 第一年一个月拿二十五,第二年五十,第三年一百,并说可以随着大环境的工资来进行调整,保证她的工资比工厂的老工人要高,毕竟是领导,要是做得好,还可以有将近和其他福利制度。 这对徐丽婷来说,可算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了,她想着领导时不时说要开除自己的话,还有本来一个月就十八,已经被扣了八块的工资,毅然决定马上辞职;“到时候我去平安镇找您。” “可以,给你三天时间收拾整理够吗?” 徐丽婷也是个爽利的:“不用那么久,最晚后天中午我就找您报道了,主要是我这边跟家人交代一下就行。” 林夕点点头,等到张建邦忙完了,就一起回去了。 徐丽婷是个守时的,第三天中午就到了平安镇,嘴甜的问了路人,立刻有人亲自带着她来了医院找林夕。 “你来了!”林夕招呼徐丽婷上楼坐坐,她还有一小会下班。 旧事已去 徐丽婷以为是在医院工作,有点惴惴不安。 这做护士,她也不会啊。 林夕给她倒了杯水,里面放了点白糖,这时候人家上门做客,不是很实兴茶叶或者白水,糖水是比较高规格的招待。 徐丽婷咕噜咕噜喝了一搪瓷缸子的水,看得林夕都肚子难受,那么一搪瓷缸子的水下去,肚子不晃吗? 想了想,林夕说道:“我这边马上下班了,一会我们去我姐家里吃饭,我都说好了,到时候我姐夫带你过去药厂安顿。” 徐丽婷眨眨眼,原来不是在医院,那就好。 药厂……总比医院好一点,不用整天琢磨大病吃药看各种各样的病人。 中午,林夕就带着徐丽婷去林华茹家吃饭了。 刚进院子,就见到一个孩子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旭成如今一岁多了,沈廷余给他做了一个学步车,是林夕的建议,在竹椅子下面,弄出轮子来,孩子能边走边坐。 林夕刚开始没注意到,蹲下抓着他的手逗他才发现,他手臂上帮着个手表。 “这咋回事,旭成怎么还戴手表了。”林夕要给旭成解开,这下可捅了旭成的嗓子眼了,哇啦哇啦就哭起来。 张奶奶慢悠悠走过来;“嗐,别搭理,这孩子见到建邦看时间呢,就也想要,不给就拍他爸的腿,一直跟着巴巴巴的叫,你姐夫拗不过他,就给他戴戴,回头他腻了就好了。” 林夕:“那要注意点,别让孩子摔坏了手表又碰到自己。” “诶,知道知道,我看着呢。” 林夕没多说,点点张旭成的小鼻子,教他说姨。 “一,一~”张旭成很给面子。 吃了饭,张建邦就带徐丽婷上车,要去药厂安顿了。 林夕站在门外,目送两人上车。 正准备上班去呢,就有声音扑哧扑哧的传来。 林夕顺着声音望去,隔着一百多米,见到李红梅探出半个身子,对着林夕招手。 林夕皱眉,走到距离李红梅还有几步的地方就停下了。 “跟你姐夫上车的那个女人是谁?” 林夕白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说着就要走,一点都不想理会她。 “不是,你连你姐夫在外面跟女人一起坐车都不管,那以后你也别管我。”李红梅着急了,站了出来。 林夕才注意到她一瘸一拐的,只是她的注意力先被李红梅那句话给吸引了:“你说清楚,什么叫做我不管我姐夫,你想干嘛?” 徐丽婷那是张建邦光明正大介绍到自己这边的人才,也是自己亲自考察过的,徐丽婷和张建邦正儿八经的朋友关系,接下来还会是股东和下属的关系。 这李红梅怎么还改不了自己心脏,看谁都脏的习惯? “你不能这样!”李红梅振振有词:“我当初被你害得腿上留下了疤,现在都没什么男人睁眼看我了,孙科是这样,李三元更别说了,说要是开灯能把他吓死……” 李红梅絮絮叨叨的诉苦,林夕却无语凝噎。 她什么时候害人了。 “你看我的腿。”李红梅将自己的裤腿快速的撩起来又放下,尽管速度很快,也不妨碍林夕注意到李红梅的左腿上,坑坑洼洼明显是被烫伤过留下的红疤。 林夕皱眉,总觉得有点眼熟。 “怎么样,说不出话来了吧,当初要不是你跟沈廷余跑到别人家吃饭,我们知青院也不至于那么忙,弄得我的腿伤成这样,难道你不应该补偿我?”李红梅想起来就一肚子气,当初江百合设计自己和孙科睡,那时候孙科神志不清也就没注意到她的腿。 可是后来,江百合又要求自己跟孙科结婚,洞房的时候,孙科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注意到了她的腿,上面那些难看又狰狞的疤痕一览无遗,孙科说见到鬼了一样。 可是,她是个女人,面对这样的指摘,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忍受这些侮辱。 后来,自己和李三元的事情曝光了,她也没想到,李三元会骗她,说看到了自己跟孙科在一起放火烧拖拉机,他们也就那么半推半就在一起了,连李三元这样有媳妇的乡下人,竟然在看到她腿上的伤疤后,也嫌弃她。 满身怨恨的李红梅又想起了那个年夜饭的日子里,林夕和沈廷余高高兴兴去张家吃大餐,而她却只能喝白粥,度过一个没滋味还痛得要命的新年。 都是林夕害的! 她竟然不想着补偿自己,在自己求情让她不要插手自己以后和张建邦的事情后,还敢阻止还敢看不起自己! 李红梅恨不得在林夕的脸上刮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想了起来。 “李红梅,这巴掌送给你,好叫你知道,当初是你自己弄伤你自己的腿,没人催你没人推你也没人害你。”林夕甩甩手:“我和沈廷余去张家吃年夜饭就是害了你,那我和沈廷余又不是你爹妈还要管你吃喝拉撒啊,我们两个没下乡的那两年,难不成你就是张着嘴等天上掉馅饼下来正好掉你嘴里让你咀嚼,你就不会受伤是吧,那你怪老天爷啊。” 林夕说的又快又急,她无语凝噎是噎这李红梅的脸皮够厚,不是自己做错事说不出话来。 既然李红梅想掰扯那就掰扯:“要按照你的逻辑,你还让我在大年三十见血了、工作了、心情不好了、犯恶心了、浪费我药钱和纱布,哦,你倒是提醒我了,你大年三十的时候让我出诊,你应该付诊费和药费才是,我当时就不该同情心起,没当场找你要,你现在重提这件事,是打算将这笔钱给我补上?” 本来旧事已了,她都快把这件事忘了,既然李红梅这么无耻的撞上来,她正好把当初的钱给收了。 “你!你怎么可以收钱。” “我为什么不能收钱。”林夕都纳闷了。“我们一没私交,二嘛,你又自己送上门来提醒我这件事,不收岂不是对不起你。” 李红梅气得要命,却又拿林夕的话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夕对她伸出了手。 够泼辣的 她后退两步,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两毛钱。 脸色红红白白的李红梅,本想说给钱就给钱,谁稀罕你的假好心。 只是这两毛钱做诊费,恐怕当初林夕给的药就不止这个价钱。 她,转头就跑。 就像是每一次做错了事情,用跑离现场来逃避。 林夕冷哼了一声。 想通过自己来拆林华茹和张建邦的cp。 想得美。 就算是自己认识的路人甲,她也不会帮着别人坐三儿。 回了医院,林夕注意到自己进门的时候,孙芸那边三个围在一起的护士叽叽歪歪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见林夕进来了她们就散开了,只有孙芸对着自己笑笑。 林夕皱眉,这样阴阳怪气的氛围,她以前受的也不少。 毕竟自己是个孤儿,和正常家庭的学子相比,还是差了很多,当时住宿,她们也是这样孤立自己的。 不过自己当时就觉得除了吃饱,没多少大事,也就不是特别的在意这个。 如今,也没什么差别。 只要不给自己惹事就行。 林夕上楼整理文件,注意到医院又要进一批药了,林夕搓搓手,她可以出去一趟,回来又是几百块入账了。 她下楼找了李一林:“我注意到库房没多少药了,有十几种新药是我在别的药厂进来的,人家不喜欢泄露,我再跑一趟得了,院长给我批个条子吧。” 就算是现在,也还是需要介绍信的,毕竟刚到七七年,很多东西都还沿用之前的,就连各级政府,都是在过两年的时候,才完全取代了gw会的存在。 李一林翻了翻药房的库存,发现林夕找的小途径得来的新药,确实使用得很频繁,就给林夕劈了十五天的条子,也就是半个月。 “又要辛苦你跑一趟了,医院这边出五十块,作为你的车费补贴和食补。” “好,谢谢。”林夕笑纳了。 回家后提了这件事,沈廷余就有点小情绪的样子:“我这边抽不出时间。” 竟是还想着要跟林夕一起出门。 林夕心中一动,拉着沈廷余好好亲热亲热:“乖乖等我回来,我尽量早点解决,以后这些药我们自己研发,就不要总是出门了。” 沈廷余这才眼前一亮;“你说的!” “对,我说的。”两人鼻尖靠着鼻尖,相濡以沫。 林夕出去定票了,顺便给家里去了一个电话,说自己能在家里停留一两天,张菊接了电话自然高兴,又问了林夕会到闽市的大概时间,才挂了电话。 次日上班,林夕去交接手头上的工作,还给阿年留了自己家里的电话:“没有特别重要的急事,不要打,还有这个号码,我希望你保密。” 阿年眼神闪闪,这是医院只有她知道林夕号码的意思咯?“我知道了林姐。” 这是私下的场合,阿年喜欢叫林姐。 因为她总觉得林夕跟她姐姐一样照顾她,遇到问题还带着她学习,帮助她鼓励她。 所以叫这一声姐姐,是自发的。 林夕拍拍她的肩:“我下午就出发了,到时候给你带闽市的特产。” “好,我等林姐回来。” 林夕笑笑,中午的时候跟沈廷余吃了饭,沈廷余还买了一些吃的让她路上带着吃。 火车呜呜出发,林夕这次没买到干部票,只能坐在普通车厢。 好在车厢内的人不多,估计这个月份不是什么高峰期。 不多时,林夕身边坐下来几个乘客,正好将林夕的外面座位,还有对面的位置全部都坐满了。 林夕注意到,坐在对面的一个年轻人一直在打量自己,就问他有事吗? 这人被林夕“抓包”,眼神慌乱了一瞬,就说:“我见你面熟,好像我之前见过的一个医生啊,你是医生吧。” 林夕敏感的摇摇头:“不是,我就是个单位打杂的。” 这人和身旁的妇女对视了一眼,没继续说话了。 林夕也不为自己撒谎感到不应该,毕竟说实话说真话要看场合。 有时候说真话说多了跟个缺心眼的二哈一样。 不分场合的说真话,也会惹事,比如直接站在癌症患者面前说你有百分几可能性存活,没有意外的话你一年内必死。 这两种情况中,林夕觉得自己遇到的更倾向于前面一种。 真话不要说多了,也要看场合说。 这人于自己是陌生人,她在火车上一个认识的都没有还是孤身一人出行,还是注意点比较好。 那个林夕正对面的妇女好像是有身子了,时不时吃颗酸梅干,还请林夕也吃,林夕摆摆手拒绝了,说自己也不舒服,什么都不想吃。 那妇人又要给林夕倒水,林夕摇摇头,等着乘务员过来续水的时候才将杯子递出去。 “哎呀我说妹纸,你是一个人出门吧,看你这警惕的样子,到处都是人呢,怕什么呢。” 林夕身边的男人似乎觉得那妇人太啰嗦,烦躁的说了一声:“别人爱怎么样是别人的自由,你怎么那么啰嗦,再吵我叫乘务员了。” “切,我看着姑娘就是有问题。”妇人似乎意有所指:“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何必紧张兮兮是吧,毕竟四海之内皆兄弟嘛。” 不对劲! 林夕看对面这两人的姿态太不对劲了,她不能继续这么待着,回家的路程还有好几天,她不想冒险跟这两人继续坐在一起。 林夕就想站起来换个位置,还没开口对身边的男人说话,就被身边的男人一把按住了,将她压了回去,随之而来的是他手里拿着的一方帕子,林夕猝不及防,吸入了好几口空气,一股怪味道袭来,林夕白眼一翻,直接倒回了座位上。 她反抗时候留下的抓痕,让那个男人倒吸了好几口气。 “乖乖,够泼辣的。”男子感慨道,要不是自己一直没说话,林夕也只是警惕对面的两人,他估计还成不了事。 有乘务员慢慢靠近,那男人赶紧将帕子塞回了自己的口袋,妇女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林夕握成爪的手上,看上去,林夕就像是盖着大衣睡着了。 牛找到了 下一个停靠点,几人直接挽着林夕下车。 有人朝着这边看,那妇人便为难的吐槽;“弟妹也真是的,不能坐火车也不说声,现在晕车那么严重,还要带她去医院,真是麻烦。” 年轻的男人赶紧接话配合那个妇女,故意带着点生气顶嘴的样子:“好了大嫂,我老婆都这样了,你就别说了。” “行行行,你老婆最重要行了吧。” 好奇的路人释然,原来是弟媳妇晕车,嫂子扶着她去医院啊。 三人带着林夕到了一处长椅上坐下,妇女出去打了电话:“喂,对,牛已经找到了,是啊,可壮实了,好在已经找到了,您要来接吗,好的好的。” 说完,给了几毛钱,也谢过了那位电话给她急用的邮局姑娘。 一路回到之前停下的地方,妇女才撕开了伪装:“老大说了,一会弄车来接我们,直接去北山。” 两个男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平日里只抓孩子,很少强行抓成年女性,还是早点弄到属于自己的地盘里比较好。 不多时,两辆牛车赶过来了,林夕被捆着嘴巴,反绑着手脚扔上车,身上改了厚厚三张草甸子,三人都跳上车,妇女坐在林夕附近,小心看着她的动静。 另外两人上了另外一辆牛车。 几人也不怎么交流,朝着某个大队走去。 大概走了三个多小时,天色都渐渐灰暗下来,露出一抹残阳时,才快走到目的地。 此地是北省一个偏僻的大队,再往深山走几十里,就是山民居住的地方,里面有四五十户人家,有的人家就小两口,有的人家倒是四世同堂。 这边叫三山寨子,以前就是土匪的寨子,在打内战的时候,因为有人参加了革命投靠了gcd这一边,这寨子就被洗白了,后来遗留下的不肯打仗的几个老土匪,见世道渐渐太平,就不打算继续靠着打劫过日子了。 而是看在现在的人越来越重视家里的孩子之后,选择了拐卖孩子这条路。 要是人家愿意给大价钱赎回的,那就转手赚一笔钱花销,要是看孩子的家里实在掏不出来多少钱的,直接带走,卖给那些生不出孩子的人家。 南方那边就特别喜欢买孩子,还只要男的,如今一个三岁以下的男孩子,可以卖两百块! 所以老土匪带着大家十几年里发展处了成熟的产业链,短短数十年,那钱都能装好几箱子了。 金条古董之类的东西更是没得说。 天擦黑的时候,两辆牛车进了三山寨子,林夕还没醒过来。 那妇人担忧:“黑子,是不是你的药用得太多了?万一把人弄傻了,你要被老大骂死的。” 黑子挠头,他用的就比孩子的多三倍,这不是生怕林夕挣扎没吸入多少吗?“喜娘,那你说咋办,给她泼水还是扇巴掌?” 当然不能扇巴掌,喜娘心道,老大可是给这位安排了好去处。 “咳咳。”两人正在争闹之时,林夕动了。 喜娘面露喜色,人醒了就好,要是再晚点,老大看到个死猪一样的货,还不得教训她们几顿? 林夕睁开眼,使劲的咳嗽,要将胸腔里那股子怪味道给彻底驱散一般。 艰难的睁开眼,却见到之前在车上总是搭讪的妇女笑着看她。 “你们!”记忆瞬间回潮,林夕这一动,发现自己不自由,手脚都被捆着,唯独嘴巴是不受控制的,她想叫救命,却已经发现身边一片漆黑,且没多少人声,影影绰绰的树木,在晚间像是一个个长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对着林夕狂魔乱舞的摆动枝丫。 她,情况不妙。 “你们是谁,是想要钱吗?”林夕问道。 喜娘笑了:“挺冷静的,难怪能害我们损失了两人,小女子,出门在外不要多管闲事,你爹妈没告诉你吗。” 他们就是林夕之前偶然破获的那个拐卖案的犯人背后的团伙,顺藤摸瓜之下,查到了林夕的头上。 本来想在平安镇劫走林夕的,却发现都没办法下手,平安镇的安保力量诡异的强悍,他们的人都渗透不进去。 本来想着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抓到林夕,没想到林夕出门办事了,本来就有人盯着平安镇这边,知道林夕买了下午的票,一个电话过来,她们紧赶慢赶的就找到了林夕,并且实施了计划,将林夕抓来了。 “钱这东西,我们自己有,现在我们要带你去见我们老大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要怎么从他手底下活下来吧。”喜娘说着,将林夕脚踝上的绳索去了,将人拎起来。 林夕脚刚着地,一股难耐的麻痒从脚底到膝盖,再传送到脑中,让她几乎站不稳:“腿麻了。” 自己昏迷前,是下午,如今天色全黑,她脚上的绳索,估计已经捆绑自己好几个小时,没废掉已经是运气好了。 “走,别磨蹭。”喜娘推了林夕一把。 他们不要钱…… 林夕皱眉,感觉这些人的目的恐怕没那么简单。 刚才这妇女说了多管闲事,之前又说了模棱两可意有所指的话,难道是蓄意报复? 要说最近管了什么闲事的话,只有一个,那就是——孩子! 那个被人贩子抱在怀里发烧都不管,结果被沈廷余和自己发现不对的孩子! 还有那两个被抓的人贩子,所以这些人,是两个人贩子背后的组织。 事情,有点大条了! 要如何自救,成了林夕脑子里最重要的事。 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一座四合院一样的所在地,门口站着两个男人,头上包着白色的头巾,见到喜娘推着人进来,好奇的看了林夕一眼。 “这是老大要的人,开门。” 两人照做,林夕被推了进去,她顺势脚磕在门槛上,整个人摔了下去。 痛死,脸着地。 林夕龇牙咧嘴被人拉了起来。 喜娘没好气的掐了她一把:“知道你机灵,别在这里抖,我们老大说过女人关了灯都一样。” 无耻。 林夕确实是打着弄伤自己的脸,起码先把清白保护好的主意的。 如今被戳破了,林夕开始慌了。 你是个有意思的 等她重新被人抓着手腕,勉强站起来时,正对上一双耷拉着眼皮的眸子。 眸子细长,聚光。 一个头发上冒出点点银丝的老头子正靠在太师椅上,悠哉的打量着林夕。 林夕的形象着实算不上好,额头和右边的眼皮以及右边颧骨的位置都有擦伤。 脸上都是尘土。 “呦,就算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也不必要五体投地啊。”老头声音尖细,带着一种莫名的威慑力:“林夕是吧。” 林夕知道这些人肯定是调查了自己的资料,也没否认,也没回答。 老头嗤笑一声:“骨头挺硬啊,难怪敢管闲事。” 一般这个年纪的女人,忽然被抓,早就哭得稀里哗啦了。 一般这种土匪,对于表现异常的人,不是特别喜欢拔掉她的翅膀,打击她的心灵什么的。 林夕心道,现在哭还来得及吗? “坐吧,都是明白人,我请你来,其实也就是找你聊聊。” 林夕见到旁边有椅子,将手抬了抬,那老头也爽利,让人将林夕手腕上的绳子给卸下来了。 林夕揉揉酸胀的手腕坐下,用手法给自己按摩,努力让自己的手恢复。 “你知道,我原本是打算直接做了你的。” 林夕刚坐稳,那老头就给她来了这么一句。 老头哈哈一笑:“别紧张,后来我们这不是改主意了么,我们听说,你的医术很不错,连那兔唇都能治?” “是。”既然这人会说这种话,应该是不会动手杀了自己,林夕就干脆的承认了。“我做过两例这种手术。” 老头笑笑:“我呢,也不跟你讲虚的,我需要你的医术,帮我改善一些货品的成色,只要你答应,并且归入我们寨子,我会给你,你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货品?” “对。”老头让喜娘下去抓两个残次品上来,喜娘点点头下去了。 林夕等了一会,跟那老头虚与委蛇了两句,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喜娘抓着两个孩子扔了进来。 两个孩子害怕的瑟缩,却也让林夕看清楚了,其中一个是兔唇,还有一个,是地包天,地包天,也就是下颌突出,正常人的牙齿都是上排牙齿超过下排,地包天就是下排的牙齿几乎能盖住上排牙齿,不管是咀嚼还是外在形象,都有负面影响。 “怎么样,这两个的手术,你能做吗?” 林夕心中一个咯噔,兔唇还好说,纯粹的外科手术,但是地包天,设计到骨头,还是透露的骨头,其中的构造不用多说,也不是她一个护士基础自学几年的普通人能参透的。 这个地包天,她做不了。 许是看出了林夕的犹豫,老头直接说既然这样,那个地包天的就不要了,让黑子拖出去销毁。 货品,销毁。 林夕哑然,这老头是把这些孩子当做货品,那销毁的话,岂不是要弄死这个孩子。 “等等,我是因为这里条件不足,所以没及时回答,这孩子的手术能做,只是要求的东西太多,我觉得需要点时间。” “哦?”老头站起来;“还真的能做到?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说需要什么,我们给你找就是。” 林夕点点头,要了纸笔,写了一堆医疗器械的名称,老头看了一会就将东西给了喜娘:“给小林子送过去。” “好。”喜娘带着两个孩子又离开了。 老头知道林夕的医术不凡,就起了爱才之心,这样的人留在寨子里,是真的能帮助寨子很多的。 “你是个有意思的人,我觉得我很欣赏你,行吧,一路舟车劳顿,林大夫想必也累了,黑子,带林大夫去休息,找个好点的屋子,就小林那间,明白了吗?” 老头吩咐了一声,黑子就带着林夕一步步朝着外面去了,林夕小心跟上,时不时听到一声口哨的声音,还有含糊不清的几句粗口,没说完,就被黑子吼了一声,说是老大的客人。 那些动静就消失了,林夕都不敢朝着旁边看,只专注脚下的路。 被黑子送到了一个小竹屋的二层时,林夕问他要自己的行礼箱。 她上火车的时候是带着一个小箱子的,尽管又空间可以收容一些东西,但是她出门还是会做做样子,往里面放些东西。 趁着黑子出去,林夕打量这间小竹屋,里面一张宽大的床,有蚊帐有草席,窗户边上一张桌子,两把凳子,门后面挂着一个帽子,是那种竹编的帽子。 这个二层小楼,下面是灶台的样子,上面只有两间屋子,一间是没有点着光线的,一间就是林夕所在的。 她朝着半开的窗户看了一下外面,漆黑的一片里,有星星点点的光错落有致的分布在不同的方位。 看样子,像是燃着的火把。 有人看守,跑,是不理智的,起码这个时候跑是不理智的。 黑子很快拿来了林夕的箱子,只是表情有点尴尬。 因为箱子里乱七八糟的,林夕放在里面的几十块和一些粮票,还有沈廷余买的点心等,全部都不见了,就连她的内衣,很明显的都被人揉捏过。 估计是他们寨子这些土匪的惯例,把林夕的箱子当做战利品了。 忍着心里的恶心,林夕将行李箱接了过来。 黑子带着门出去,林夕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门办起来用桌子顶上,再将窗户放下来,窗户之所以能放,是因为这寨子里的窗户是上下结构的,要靠着一根杆子顶着,才能把窗户向上撑,空出空间让空气和光线流通。 林夕只在一个影视作品里,见过潘金莲就是鼓捣这种窗子,结果杆子掉下来砸到了西门庆开始一段孽缘。 窗户放下之后,林夕注意,检查了一下四周没发现有什么能观察的孔,才缩进了那张床上,将蚊帐放了下来。 密闭的空间,给了林夕小小的安全感,她不敢拿什么大件的东西,只敢拿出一瓶金银花露止渴,将瓶子放回去之后,就抓着结婚证看了又看。 我好害怕,老公。 另外一个要求 “不要!”沈廷余猛地坐了起来,对着墙上的钟表看了一眼,凌晨四点。 修长的手指覆盖在脸上,沈廷余发呆了一会,从床上下来。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漆黑的夜空,总让沈廷余觉得有些不对味。 林夕,也不是没和他分开过,怎么这一次,他的心里总是觉得不太安稳。 他找了水喝,坐在床边,一不留神,天就亮了。 整理好自己,沈廷余将被子叠了,出门上工,只是一直,都不在状态。 与此同时,三山寨。 林夕被砸门声惊醒的,她赶紧起来,见自己衣着完好才去开门。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将门后面的桌子拉开,林夕就被黑子没好气的数落了一顿。 “你觉得我一个平民百姓,在这样的地方能放心?”在黑子骂人之前,她先骂了过去:“换一个角度,你能在派出所睡好觉么?” 黑子噎住。 林夕明明一个脏字都没说,他就是觉得自己被骂了,还是被狠狠刮了一层皮一样的骂。 “呵呵,林大夫说笑了,下去吃饭吧。” 黑子选择了退让,毕竟林夕被老大给策反了,以后就是山寨的大夫了。 林夕点点头,拿了昨天替换出来的毛巾和杯子下楼洗漱。 好几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好奇的看着林夕。 林夕面不改色的漱口,洗脸。 等到了他们吃饭的地方,林夕注意到这里的人是真的多。 这是在空阔的院子里摆出来十几张桌子,其中两张占据南边,剩下的和这两张桌子隔的有点距离。 林夕看到了昨晚那个老头,也就是他们的老大。 他就是坐在那两张桌子其中的一张,一个人就占了一张桌子,旁边站着个花枝招展,胸口都没扣紧口子的女人在伺候他。 “来,林大夫,来这边坐,以后咱们山寨,还要仰望您的支持了。” 林夕走过去坐下,发现这里的早饭还真是一言难尽,大早上的吃肉,鸡蛋更是一盆子的卤蛋。 好在面条馒头都有,林夕吃了馒头,就放下了筷子,见老头眯着眼看自己,林夕解释:“早上其实不要这么吃更养生,清粥小菜要比这些好。” 老头信了,对着旁边的女人就说:“花儿啊,你回头告诉厨房一声。” “知道了,彪爷。”那叫花儿的女人一摇一摆的离开了。 吃完饭,林夕被安排了给寨子里的人体检,弄了一张桌子,上面摆着听诊器,旁边摆着几根针筒,还有药水,林夕眼神一凛,这些东西,山寨也有? 她心里存疑,总觉得这寨子里是不是还有第二个医生。 不过据黑子介绍,山寨里只有两个老大夫,基本用的中医。 不过林夕是不信的,那天自己故意找茬,说要一些医疗器械,那彪爷不就一点都不为难的吩咐黑子去找什么小林子了么,那小林子显然就不是中医。 也就是说,他们肯定认识一个西医,这西医还有些门路,能弄来医疗器械。 林夕给这山寨的人检查的时候,发现他们的身体都很健康,只部分人有点三高的征兆。 早知道就不提醒他们早餐要清淡了。 林夕心中懊恼,对于想要占便宜的咸猪手也是毫不客气。 这不,又一个想趁机摸林夕手腕的,被林夕躲开之后还想凑过来,周围的人在给他起哄,林夕扯了扯嘴角,拿起一旁的针筒就朝着男人手上扎去,一下子就扎穿了。 男人一下就嗷嗷叫着要杀了林夕,被一旁的黑子拦住了,他想起林夕是彪爷保着的人,就恨恨的瞪了林夕一眼。 林夕冷笑一声:“再有咸猪手的或者眼珠子管不住乱转的,我扎的就不只是手掌了,有可能是眼睛,想试试的,我奉陪!” 林夕刚才的动作干脆又快速,那人都没来得及缩手就被扎了,剩余的人果然消停了很多。 林夕诊出了几个有慢性病的,故意说了他们的症状,又给两个感冒的开了药片,才结束了今天的“体检”。 应该说,这是彪爷对她的考核。 果然,过了两天,无所事事的林夕就开始忙碌起来了,慢性病的找她调理,彪爷也让她诊脉,林夕诊出了三高的征兆,按照一个医生会说的话进行了劝阻。 彪爷的眼神柔和了很多,也没眯着眼看林夕了:“你是个识时务的,之前我们的人用了错误的方式把您给请来,是我们的不对,以后,就好好相处吧。” 不久后给林夕送来了一盘子的银元和五根金条。 财帛动人心,这些东西可都是硬通货,林夕看着五根金条,想起了之前和张奶奶闲聊至于提到过的小黄鱼,女人巴掌大的小黄鱼,现在换钱都能换几百,这彪爷一出手就是几十个银元和五金条,手笔不可谓不小。 看来,是真动了招揽自己的心思了。 林夕小小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昨天没有故意瞒着那些慢性病的事情,给了彪爷一个她医者仁心又识时务的印象,要是自己故意耍心机不说那几个慢性病的,估计这会面对自己的就不是金条了,也许是一颗花生米。 也就是,子弹。 知道自己之后该如何行事的林夕,乖巧的在山寨里又住了两天,得知山寨有人要下山采买,林夕也想跟着去。 结果自然是不成的。 她才来这么点时间,山寨还是防备她的。 林夕就说那买一些布料吧,黑子听了就点点头,对着喜娘说了几句:“她的衣服,都被那群人摸过,想必这些有文化的,都比较讲究这些。” 喜娘也想起,林夕的内衣都被人捏来捏去讨论过,也就了然了。 文化人嘛,更何况是文化女人,肯定介意这些,要她们再穿被臭男人亵玩过的里面的衣服,那是不可能的,就答应了林夕的要求,说了下山会给林夕买的确良衬衫和长裙长裤还有布料的。 林夕给了她一条小黄鱼:“有多的,就是给您的辛苦费。” 哎呦,那敢情好,喜娘笑眯眯的,这金条的价值绝对够买林夕的东西了,还能多出许多,她收了金条,还答应了林夕另外一个要求。 另辟蹊径 帮她问问有没有胶卷,最好是适配海鸥相机的。 “我有个相机,这次出来就是打算去城里买胶卷,胶卷这东西碍不着你们什么事儿吧。” 喜娘心想也是,又不是帮她买武器买毒药啥的,只要她一个姑娘家,做不到一打一百,手里也没武器,就碍不着什么事儿,自己还能赚上一笔。 这一下山一帮忙,那可就是一两百的辛苦费,谁会嫌自己的钱多啊。 林夕看着喜娘渐行渐远,轻轻呼出一口气。 喜娘下山后,先给林夕买了一些日用品,再买了些里面的衣服和两套换洗的衬衫裙子和鞋子,等到她问胶卷的时候,被那个售货员看了好几眼。 “要海鸥牌的胶卷?那东西精贵着,一个卷拍十张,要十块钱。” 喜娘心中道了句我的乖乖,又问供销社里有没有。 这人摇摇头;“没有的,要到市里面买,还不一定有现货。” 喜娘撇撇嘴,带着买好的东西走了,反正不是她不买,是买不着。 “哎呦,这人是买胶卷的,还说要海鸥牌,哈哈。” “看着就是个家长里短的大婶,还知道这东西呢?” 这年头胶卷都差不多规格,这大婶一直强调海鸥牌,估计是家里小辈提过一嘴相机牌子,所以才一直说海鸥这两字。 “管她呢,反正咱们供销社是没有。” 两人闲聊了两句就各忙各的了。 喜娘趁着天色没黑,买全了东西就坐上了板车,见到黑子搬了好几缸酒水就问:“咋的买那么多酒呢。” “彪爷要的,说是要给大家介绍那个林大夫。”黑子笑笑:“老大是真的很欣赏这个大夫,胆子大不说,医术是真的好,好多人说给她扎几针,全身都轻松了不少,做我们这行的,身上的暗伤和老毛病不少,她这个大夫不但能给人做动刀的手术,还能针灸拔罐艾灸,哎呦,也真是咱们寨子的运气了。” 喜娘点点头:“还好那天你用的药不算多,要是这大夫昏迷个一天一夜再醒来,搞不好人家要记仇的。” 黑子挠头:“记仇不记仇的,不都是一条路上的人了么。” “说的也是,走吧,咱们小心点,别砸了这几缸子酒。” 两人满载而归,买了肉蛋菜还有酒和厨房要的调料,回了寨子。 于此同时,接不到人又在车站等了半天的张菊慌了,她找了火车站的工作人员问了又问,确定林夕出发的时候,就她那辆班次,今天三点抵达闽市。 可是张菊已经足足等了半天了,看着天擦黑,才着急慌忙的问的,得出这么个结论,她怎么受得了? 赶紧打电话问了沈廷余那边,却也只是确认了林夕的火车今天会到这个结果。 得知张菊等候了几个小时都没结果之后,沈廷余严肃的站起来:“小夕说过,回家了会先到家里给我打电话的。” 没出什么意外情况,林夕是不可能食言的,她不是那样的人。 沈廷余当机立断,直接报了派出所,但是被告知需要失联一天以上才能帮着介入,沈廷余皱眉,给兵团那边去了个电话。 顾连胜没想到之前自己许诺的,沈廷余遇到问题可以随时找他,竟然应用在帮他找人上。 而且人失去联系也就几个小时。 不过沈廷余提了,他也就给这条火车线路的客运站打电话,工程有点大,他叫了几个人帮忙问,也忙了很久。 直到深夜,都没有什么结果。 林华茹着急得要命,张建邦则是找了槐林等几个常去的市内黑市,找了黑市的幕后人询问。 有时候,这地下的暗处的人脉,要比明面上的能量大一些。 这人收了张建邦三百块钱,也不来虚的,放话下去开始寻找跟林夕有关的线索。 只是不管走白的还是私底下的,都需要点时间。 沈廷余捂着自己的胸口,迟迟不能回神。 林夕,你不要出事。 保护好自己。 林夕……当然有保护好自己。 在得知晚上大家要给自己庆祝,欢迎她加入的时候,林夕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头孢乙醇伤人法。 但是,酒很多,人也很多,头孢要想达到中毒的浓度,她没有下手的机会。 林夕静静等待着,实事先服下了解酒的药片后,又用自己学医,师门说饮酒误事为理由,只浅浅沾了唇以表敬意,回去之后林夕在思考哪些药会让人中毒或者相克的。 好在她一向都多做准备,自己的医药空间里面又中成药助眠的,加重点剂量,也不是不能药倒这一群人,只是他们最少有十多人在站岗,要如何摆脱这行人,还是个大问题。 林夕这一晚缩在帐篷里,配置了很多份药包,点燃或者引用,都可以助眠,还是深度睡眠的那种,只等着找个机会,一次就得手,将他们迷晕。 又在山寨里待了两天,林夕开始和黑子套近乎,表示不会在意当初的事情。“要不是你,我还挣不到那么多钱呢。” 黑子嘿嘿一笑,觉得林夕还挺接地气的。 又过了几日,也许是林夕的运气,在有个偷孩子被人发现差点一刀砍断脖子的人贩子成员回来后,林夕找黑子要了乙醚。 “怕他受不住,脖子旁边又是动脉,就算忍耐,那也会青筋暴起,血液大量流失的话,就算伤口封起来了,那也禁不住之前流下来的血。” 黑子拿了一小瓶过来,林夕注意到,药水是封存在玻璃瓶里的,上面还有标签,是一串英文。 外国进来的药剂? 这三山寨的能量不小啊,连外国药都弄得到。 “你需不需要阿莫西林。”黑子忽然说出了消炎药的名称。 林夕点点头:“有的话是最好了,拿来吧,毕竟我要的器械和药品,彪爷那边还没动静。” 林夕让黑子按住那个脖子受伤的男人,状似无意的说;“也不知道药品提供的地方进不进,要是天南地北的,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就这些药物的储备量,不够治疗兄弟们身上的暗伤的。” 疯魔的爱人 一听是要给兄弟们的,黑子似乎放松了警惕;“也不算远,就是你需要的器械里有些东西,林哥需要跟洋人做交易,要不然最多两天就运来了。” 黑子说话很得意,似乎林哥的本事也不小。 林夕点点头,配合黑子夸了这个林哥两句,心道:看来这位林哥,有可能就在北省境内。 收取了一些乙醚,又用这个将人迷晕后,林夕动手缝合。 不做也不行,硬着头皮上吧。 好在林夕的运气算不错,这人起码没死在她的手术过程中,后来发烧服用了退烧药和消炎的,辗转了一个晚上,这人竟然奇迹般的能睁开眼睛了。 林夕准备换药的时候,听到好几个匪徒在跟那个受伤的人问地址,要狠狠报复那些胆敢伤害他们兄弟的农民。 林夕心下一片冰凉,这些人是准备蓄意报复了。 难道那些农人打万恶的人贩子还打错了? 自己生育养育的孩子都要被人抢走了,难不成还不能保护自己的后代不受到人贩子的侵害了? 要知道被拐走的孩子,一生的命运只有凄楚,女童基本卖做童养媳或者家里操持弟弟妹妹以及家务的努力,男童拿去传宗接代卖给没后代或者暂时没后代的家庭。 极少数有可能丰衣足食过上好日子,但是那样的日子,谁又能说是孩子自己愿意的呢。 魔鬼就是魔鬼不可能跟正常人同理心的。 林夕下了狠心,只要找到机会,自己会想办法毒倒这一窝子匪徒。 三山寨下面的公社,来了两个公安,调查山上那伙子“山民”的动向。 “真的没有陌生人来过这里?” “没有!” “那你们山上时不时住着一群人。” 公社的社员们一个个都信誓旦旦:“一群山民罢了,平日里最多拿点山货下来换几颗鸡蛋啥的,放心,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要是有问题,我们早就报案了,不然我们,上山一趟?” “嗯……”一个留着胡子的公安为难的看着其他几位:“这里是上山的必经之路,要是真有陌生人来,瞒不住这些百姓的眼睛的,而且那些山民内抗日时期就归纳我党了,一直都很守本分的,要是我们这时候上去,人家还以为我们要赶尽杀绝挑事呢,我看啊,我们还是去别的县市看看吧。” 山上的路实在是不好走,这几名不是本地的公安也觉得要是上去估计够呛,既然民众们没有异常反应,他们也就做了调查留了底离开了。 留着胡子的公安留下来做一些宣传,等到那些公安都走不见了,胡子公安才开口:“怎么回事,会被人查到这里来?要不是我今天正好在岗,估计要被人家查个底朝天了,寨子里抓了哪路大神?不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吗,上次柱子和崔大婶就被抓了,难道你们还想步他们后尘?” “不是的,是当初害了柱子和崔大婶的那大夫,被黑子喜娘他们带回来了,谁知道彪爷看上她了,留下来做了大夫,一直也没处理抓她时留下的破绽。” 本来以为抓了就会杀掉的。 胡子公安点点头,交待:“林哥给我打电话了,说是有人在疯狂的找这个大夫,你们把人看好了,要是她独自下山,直接杀了,就说我同意的。” 林哥的原话是人要是跑了,就先抓起来,不要伤害到她。 说是就算会事发,林夕能换很多钱。 可是,他可不想给自己的财路添堵,一个大夫罢了,有什么稀奇的,不说林哥一直没想法接手三山寨反而去当了医生,不怎么插手寨子的事情,那彪爷其实也是年纪越大越糊涂了。 这三山寨的主子,迟早,都是要换人的。 公社几个社员都点点头,并未怀疑胡子说这话的真实性,还目送胡子远去。 外面的沈廷余已经急疯了,在查到林夕有可能在这一片所在地消失后,他用一个线索一百块的诱饵,终于搜集到一些林夕可能出现在这附近的证据。 比如有人莫名买海鸥牌的胶卷,他当初给林夕送的胶卷,就是海鸥牌的。 又比如,有人小心翼翼蒙着脸,说三山寨大队那边,有古怪。 但是公安亲自跑了一趟了,得出的结论,却是他们没问题,山民没问题。 可是那些花钱买来的线索,也是人家实心实意说的,沈廷余闭上双眼,靠在了火车停靠站外面。 一个警员见沈廷余这样,心里也受了触动。 二十来岁的男人,正是能为了心爱的人拼杀出一条血路的年纪,他犹豫再三,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沈廷余越听,脸色越阴沉,可眼睛里射出来的光线,却也明白的昭告着一件事,他重新振作起来了。 林夕,肯定没事。 对,她那么激灵聪明胆子还大,当初能装受伤毁了刘喜,如今,肯定也能保全自己的。 沈廷余让自己冷静下来,装作悲伤的样子离开了这个片区,并且放话,说要前往下一个火车停靠点查访了。 离开三山寨大队,沈廷余立刻给顾连胜去了电话要求顾连胜调动当地的兵团和武装力量帮助自己。 顾连胜觉得这样不理智,想劝沈廷余冷静一点。 “我没有不理智,我很冷静,顾连长,要是这次失误,没有查出任何线索,我愿意承担一切的责任!”沈廷余掷地有声,说话的语气,确实不像是因为妻子不见,而疯魔得失去了理智。 其实他不知道,沈廷余离疯魔,也就一线之隔了。 顾连胜还在犹豫,沈廷余却说了一句话;“其实我对军工铲,也有些看法……” 顾连胜咬着牙:“你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不开玩笑,要是林夕得救了,我一个月内上交图纸和样品,提高军工铲的杀伤力,增加多功能部位,我都能做到。” 顾连胜再次确认:“要是撒谎,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吗,林夕会跟你一起受罚,你要知道如果你撒谎了,欺骗的就是军队,就是国家!” 出逃大夫 沈廷余闭了闭眼:“如果我撒谎,我愿意承担所有后果。” 顾连胜道:“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顾连胜给北省军区的负责人去了电话,在自己都做了保人的情况下,终于给沈廷余申请了一群人手,带着器械,和沈廷余一起来到了三山寨片区外围的一个空地。 商量着如何避开沈廷余怀疑的大队,悄无声息的上山。 三山寨 “林大夫,那些器械和药品都已经联系好了,估计十天之内就会运到山上,彪爷问你什么时候能对那两个孩子动手术,他想看着。”黑子来带话。 林夕点点头:“东西齐全的话,运上来就能动手术,那两个孩子,你们最近别再让他们受伤出血了,吃得营养点。” 黑子皱眉,要不是彪爷想用来试探一下林夕,那两个畸形的孩子,早就被挖坑埋了,还要吃营养点,切! “不吃好点,要是动手术的时候出血过多,身体养分维持不住,人出了什么问题,我不想担这份业障。”林夕装作迷信的样子。 黑子倒是因为这句业障乐了:“您是讲科学的大夫,也是西医,还能在乎这个?” 看到林夕表情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黑子讪讪:“我知道了,明天开始就给他们吃肉,可以吧,再给鸡蛋红糖水,行了不林大夫。” 林夕点点头。 山上的温差很大,上午中午都比较炎热,黄昏开始转凉,晚上的时候就比较冷了,白天就特别多的蚊虫,林夕将驱蚊的药草研磨成粉,让黑子拿着在山寨里找几个顺风的地方烧了。 刚开始彪爷比较谨慎,让林夕自己坐在药草面前动手烧。 林夕心中冷笑,照做了。 等到大家亲眼见着林夕燃烧药草的地方,都快成蚊子的灭绝地了,这才赞叹了一声,开始找地方燃烧药草。 “怎么还那么谨慎,这林夕也就是个女人,女人,可比男人还认钱。”彪爷的女人一摇一摆的,坐在了他的腿上。“您给了那么多钱,我都心动了,何况那种一个月拿几十块工资就要累死累活的大夫。” 彪爷靠在软塌上,任由女人伺候他,却也回答了女人的话:“我从来不小瞧女人,抗日的时候,我见过一个女人怀里捆绑着炸药,一个人弄死了一个小队的日本兵,也见过一个仅仅十余人炮兵小队的女人,抵抗了一个人数百人之多的大队,为那张战役,赢得了先机。” 女人倒吸一口气,这评价,是把林夕和那些女英雄作比了? 不由问道:“一个遍地可见的女大夫罢了,她有那么厉害?” 彪爷深吸一口气:“一个在车上见到人贩子就敢动心思灭了他们的女大夫,可不常见,而且第一眼见她,你看她什么态度。” 女人想了想。 是啊,她是个根正苗红的大夫,应该不会遇到这种挟持的场面,可她却像是见过很多次似的,在山寨里有男人想对她毛手毛脚,她也没客气过,总让人觉得…… 她有什么依仗。 山寨的人都以为林夕的依仗是彪爷的看重,可是作为彪爷的女人,她清楚,林夕绝对不会有那种用自己的身体倚靠彪爷的心思,她眼里的傲气,她看得懂。 可是如果她在山寨敢直接动手震慑那些男人的依仗不是彪爷,会是谁? “这么想来,这女人,不能信。” 彪爷点点她的鼻子:“在我身边睡久了,脑子也清楚了,小林子说过了,这女人不能死,留着有用,能用钱砸的话,他让我十万八万都不要吝啬。” 一听是小林说的,女人咯咯笑了:“小林拿您当爷爷辈的,他不会对你有恶心思,倒是胡子,我们要小心他。” “一个探子而已,怕什么。”彪爷一个翻身,两人换了个位置:“好了,长夜漫漫,不要说这种话了,做点有意思的事情吧。” “讨厌——彪爷,呵呵呵……” 林夕又点了一次药草,已经没有人防备了,反而帮着点。 林夕眼神一暗,觉得趁早不趁晚,今天就可以加大剂量了。 是夜,林夕坐在竹楼边上,注意到今晚的火光不少,还是分布在那些地方,她的手里凭空出现了一张地图,她每天都会观察地形,保持每天在周围走走的习惯,日落之前还会在窗户边上看外面的景色,其实是在测试距离。 每天,林夕都会估计,根据自己的脚程,她能跑多远,能躲多远,该在哪个节点,利用空间来保护自己。 今夜的风似乎有些燥热,三山寨格外的安静,偶尔听到换班值守的人吆喝一声,他们这些山匪后代,胆子很大也没人性,却也怕死,因此对于防护这一块,是真的自成一套体系。 林夕觉得今晚,就是时候了。 因为除了那两个孩子,其他小孩都被转移了出去,没有新的小孩转移进来。 而这两个孩子,也因为即将动手术的关系,被养在了彪爷的院子里。 林夕戴上了口罩,在屋子里另外点了一盆薄荷醒脑,等了两个小时后,鼾声阵阵。 她小心的再看出去,那些火光还在,只是走动的声音几乎没有了。 她迅速换了一套黑色的衣服,从竹楼上慢慢下来。 因为鞋底换成了老布鞋,柔软没有声音。 林夕像一只猫一样轻巧的抵达了一楼,藏在了暗处。 都说灯下黑,林夕竹楼不远处就有一盆被架起来的火盆,可若是有人朝着这边看,绝对看不清林夕的身影的。 她耐心等待了十分钟左右,确定没有声音了,就朝着既定的方向弯着腰,借着树木的遮挡,一步步的朝着山下去。 要下山的路口,都有人守着,林夕注意到他们歪歪斜斜,也不敢轻举妄动,站在原地,将自己偷偷存下来的装着乙醚的喷壶拿在了手里以防万一,林夕朝着那些人边上靠近。 一步。 两步。 三步。 就在林夕已经要和这些人重合在同一条线上的时候,她脚下一个不平坦,“擦咔”一声。 树枝断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树枝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晰。 糟了,她点的药粉,只是助眠,并不能致人昏迷! 林夕骇然的看到,一个壮硕的男子摇摇头打了个哈欠,转过身来—— 她顿时屏住了呼吸,蹲下身避到一棵树后。 “怎么都睡着了?”男人嘟囔了一句,声音并没放多大,他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视线也从林夕所避让的树干上扫过。 确定没人后,这男人走远了几步,不一会淅沥沥的水声传来,等到他防水结束,又靠回了之前的地方:“不能光老子一个人看着,老子也睡。” 林夕瞪着眼捂着嘴,等呼噜声传来,她才重新朝着之前的路线朝着山下走。 走出去好远了,才敢从医药空间亮出手电筒,用最低的光线照亮脚下的路。 就刚才摸黑走的二十来分钟里,她已经摔了十几次,全身狼狈不堪,头发也早就沾上了枯草沙土,膝盖上的伤口撞了两次早就破皮了,又痒又痛的伤口她顾不上处理,一心只有一个目标——跑下山。 下山就安全了! 林夕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脚下的路逐渐平坦,她手电筒的光一照,已经远远能看到不远处的建筑轮廓。 有群居的村落! 林夕心中一喜,拖着两条几乎没知觉的腿,朝着那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她站定在最边缘的人家后门,正要敲门,身后却亮起了一束束光线,远远的有人喊着:“牛跑了!捉牛啊!” 林夕错愕的愣了一下,那些人,这么嚣张的吗,竟然敢在公众场合这么喊。 不等林夕回过神,十几步之遥的人家已经亮起了烛火,跟着林夕身后的追兵一起喊:“大家快起来,捉牛啊,牛跑了!” 一起的? 这边的声音也附和后,林夕拍门的动作没能继续,两边声音相互呼应,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山下的村落,和山上那寨子里的人,是一伙的! 三山寨! 三山公社! 难怪她总觉得三山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之前她接诊过的杜茵茵,不就是来这里要回自己的闺女却被砸伤关起来还差点丢命的吗? 难怪那时候那些人那么胆大包天私自关押一个自由的人,还打破了她的脑袋,原来,整个大队也是个土匪窝! 完了,她逃不掉了。 一路下来都觉得自己能逃离的信心,瞬间崩溃瓦解,几乎将林夕整个人击垮。 她决绝的掏出了空间里藏着的柴刀,这是她在山寨上的时候,故意游走到厨房,在厨房那边顺来的。 不管怎么样,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就算跑不掉,也绝对不要认命! 林夕朝着一处黑暗的地方看去,她咬咬牙正要冲过去,身旁的门忽然开了,在林夕脸色苍白的举起柴刀的一刹那,门后面出现个人,将她拉了进去。 林夕的柴刀犹豫了片刻,就被这人抓着走了好几步塞到了猪圈旁边的秸秆堆里。“别出声。” 帮她的? 听声音有点中年妇女的感觉,但是看身形又像是个发育不完全的姑娘。 此时院子里已经响起了动静,显然是这户人家的男人也起来了,骂骂咧咧的。 林夕赶紧将柴刀收起来屏息等待着。 “大晚上的还被牛给跑了,这寨子里的人也太没用了吧。” 一个粗狂的男人靠近了林夕所在的猪圈,见到站在那里的禾苗,一巴掌就扇过去:“草,你要吓死老子啊,大半夜的站在这里,快滚,别挡了老子的路。” “我,我出来撒尿。” “懒人屎尿多。”男人打了禾苗一巴掌心里舒服了不少,就拉门出去了;“门关紧点,别被那个男人给谁睡了,老子知道了非打死你!” “知道了。”禾苗低眉顺眼,在男人离开后,将门给关严实了,也不来看林夕。 林夕正被熏得半死,见那女人没来,自己也不敢动。 过了几分钟,屋子里又出来两个女人,一个年纪不小了,走路很慢,另外一个却嗓门极大:“懒货,懒货!外面怎么回事,有牛跑了?你男人是不是出去了?” 禾苗瑟缩的点头:“是啊,出去找了,说是找到了给钱。” “还有这种好事?老娘也去找找!”中年女人立刻奔了出去。 这个院子里,就只剩下禾苗和那个走路很慢的老年女人,老年女人见到禾苗傻站着也不知道出去一起找,就抽了她一巴掌。 “虎哥不让我出去的。”禾苗不轻不重的解释了一句,那老年女人不知道含糊的骂了几句什么就又回去了,看样子是还要去补眠。 院子安静了下来。 禾苗确定那老人睡了,才检查了一下门栓,再靠近林夕;“小声点,这里是三山寨,你是外面的人吗?” 林夕露出一张狼狈的脸;“是,我被他们迷晕弄来的,谢谢你救了我,你……还能帮我吗,我能给你报酬的!” 她不敢寄希望于人家的纯好心,提出了物质交换。 禾苗不知道想到什么,发了一会呆;“如果你能跑出去,帮我去一个叫平安镇的地方,找一个叫杜茵茵的人,你……能给多少钱就给她多少钱吧。” 杜茵茵? 林夕试探的说;“你是说刺绣很厉害的杜茵茵吗,你是她女儿?” 因为对杜茵茵的印象比较深刻,林夕还记得阿年打听到的,这杜茵茵有个十年左右没见的闺女就在三山大队,好像十六不到吧,就嫁人了还生了孩子。 “你认识我娘?”禾苗也吃惊了,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拉进来的人竟然认识亲娘。 林夕激动的点头,禾苗却续嘘了一下,听到屋子里嘟囔了两句又没声了,才用气音说:“跟我来。” 她拉开门,见到屋子边缘没人了,大家似乎都朝着公路边跑,就将林夕招呼出来:“你往这边走,一直走能看到一个山坳,从那里翻过那个山丘之后就能到镇上,记住,不要相信镇上的公安,最好找人来接你。” 不要相信镇上的公安? 是他 还不等林夕思考这句话的意思,禾苗已经推推他:“快走!那里没野兽,一般人也不知道那条路,可以安心跑,走吧。” 再不走,等天亮了就更麻烦。 林夕咬牙:“谢了,你也快回去吧。” 说完,撒腿就跑。 林夕刚才在秸秆堆里的功夫,算是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这下跑起来又重新积攒了力量,速度不慢。 等到了杜茵茵的闺女指路的那个山坳,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她靠在一棵树上狠狠喘气,从医药空间里掏出一瓶金银花露喝了起来。 带着甜味的药汁给了林夕新的动力,她起身,开着手电筒就朝着山丘上走。 只是刚打开电筒,林夕就关上了手电筒蹲了下来。 不会吧,迎面又碰上人? 是山匪的人? 林夕只觉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手上重新出现了那把柴刀。 来的不止一个,听脚步声,最少十几个不止。 他们交谈的声音已经近了:“……好不容易问出来的小路,白天已经探查过了,一会咱们直接绕过那个大队上山,四个人留守山下接应,沈廷余,刀枪无眼,你还是待在这里等比较好。” 林夕一个激灵,沈廷余? 这名字出现在这里,不会是她的幻觉吧。 然而,接下来的回话,让林夕彻底泪崩,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回了一句:“我没办法,做不到,走吧。” 他没办法在这里等,做不到在这里等。 因为,他的女人,他的妻子,还在山上,也许正害怕惊慌的想着他的出现。 顾连胜劝不动,就想给他一把枪防身。 林夕一下跌坐在地上:“沈廷余!沈廷余——我在这里。” 沈廷余先是一愣,随后赶紧拿起手电筒照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腿却已经朝着那边跑了。 “林夕——林夕——”沈廷余接住林夕,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林夕撇撇嘴,眼泪就掉了下来。 被抓的时候没哭,被人恐吓的时候没哭,一个人在竹楼里望着夜空的时候没哭,被人调戏也没哭,却在见到沈廷余的一刹那哭成个泪人儿。 林夕还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真的是你吗沈廷余?” 沈廷余疯狂点头:“是我,我来了,林夕。” 林夕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这幅样子看得顾连胜及身后那伙人都不知道该将视线放哪里。 林夕很快冷静下来,知道沈廷余是带着兵团的人来救自己的,连忙说了山上那些人的恶行,并且交代了山下那个大队完全是寨子的附庸,没几个好人,沈廷余听了皱眉,难怪那个年轻人提醒自己要小心也提醒自己换一条路进山。 原来有这个原因。 “对了,帮了我的人,告诉我不要相信镇上的公安!”林夕没漏掉这个细节。 哭过之后,那股子惊惶似乎随着沈廷余的安抚消失,想起了这个细节。 顾连胜听了大吃一惊,所以……不但是公社大队的人为虎作伥,这些匪徒已经渗透到公安部门了吗? “山上还有两个被拐来的孩子,山寨有个人贩子出门去拐小孩被人打伤了,脖子差点被砍断,这人就在山上,你们快上去吧,我这边没事了。” 顾连胜点点头,带着一群人走了。 林夕看了看,竟有几十人之众。 顾连胜,原来是那么热心的人吗,热心到带着那么多人来救自己。 沈廷余叹息的抱着林夕,没解释为什么顾连胜会带着那么多人来,其实是因为他许诺了什么。 两人坐在地上,互相诉衷肠,等到林夕说自己想办法给那些人的点燃助眠的烟才逃脱的时候,沈廷余点点她的鼻子:“我们小夕最厉害了。” 林夕不好意思的靠在了沈廷余的肩上。 直到天色将明,顾连胜那边才派人过来了:“有几个兄弟受了枪伤,需要你去一趟。” 林夕站稳,被沈廷余扶着走了半个多小时,只见晒谷场上,乌拉拉捆了一群人,也倒了好几具尸体。 彪爷没死,黑子喜娘也都还活着,鼻青脸肿的看着林夕,眼中是愤恨。 要不是嘴巴都被堵上了,估计要将林夕骂死。 林夕无视了这些没人性的刽子手,开始为受伤的军人们取子弹、缝针、上药、包扎。 沈廷余在一边搭把手。 人群中,禾苗看着林夕发怔。 明明不管是昨天还是今天,林夕的外在都能让人看出来,她狼狈、形象邋遢,受了苦,但是她此时就这样游走于伤患之间,双眼中迸出一种禾苗从未见过的光,手下动作利索娴熟,十来分钟就处理好一个伤者,半点不见害怕。 她胆子可真大,能自己跑出来,能对着血一点都不怂。 禾苗如是想道。 没被捆着的,是大队上的队员和社员们,此时一个个跟鹌鹑一样,再收人家三山寨的好处,他们也不可能跟当兵的干上。 三山寨那些个土匪的后代有一个算一个,都被顾连胜套出话来,跟着匪徒一起被捆,剩下的都是一些有贼心没贼胆的,只能乖乖的在这里辨认谁是老大谁平日里做了什么,还知道不知道三山寨的其他恶行。 林夕注意到禾苗在看自己,她想了想,故作随意的指着禾苗:“你,过来帮忙。” 禾苗指了指自己,林夕点点头:“快点,别磨蹭。” 等禾苗到了近前,林夕才压低声音:“要是你想到你妈身边,趁着现在你跟我们走,孩子你也可以抱走,我们能保护你。” 禾苗很心动,但是她想了想妈刚从那场运动里出来,又摇摇头:“算了。” 林夕包好一个士兵的手臂,换了个人治疗,又说;“你妈妈,现在在我姐姐那里做事,一个月好几十,你要是去了,我也给你找个轻松的活儿干,不耽误养孩子的,要是你去了,生活肯定要比在这里好吧。” 林夕没忘记禾苗昨天是怎么被那个院子的男女打骂的,这根本就是没被人当人看,才会对禾苗做出那些举动。 而且—— 自由 而且林夕感恩禾苗对自己的帮助,要不是禾苗拉拔了她一下,她肯定已经被人捉了个正着,还不知道要面对怎么样的对待。 毕竟跟土匪也不能讲什么三观。 “怎么样?”林夕家禾苗不说话,又开口问了一次。“就算是为了孩子,为了摆脱现在这种糟糕的生活,跟我们走吧。” 错过了这次,禾苗可能就遇不上更好的机会离开了。 “这些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吗?”禾苗忽然问了一句。“他们还能出来害人吗?” 林夕肯定的点头;“会的,他们会受到惩罚,也不能出来害人。” 像这样的恶行,绝对会从严处理的。 就算他们轻判了,势力被剥夺后,那些恨他们入骨的人一定会想办法不让他们好过的。 还有,她林夕,也会尽自己所能,惩罚他们! 想到自己在药草里加的成分,林夕笃定,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有好下场。 禾苗想了想;“好,我跟你们走。” 林夕点点头,对顾连胜说了一句,顾连胜对于队伍多带一个人回去没什么意见,毕竟林夕说了这人的生活和后续的安排她会负责。 那就做个顺水人情也好;“你可以带走她,但是后续我们要是需要一些证词,有可能找上她问话,这个你要做好准备,别把人安排到其他地方去了。” 林夕表示知道了。 禾苗知道自己要跟着林夕走,走就给两个女儿和自己洗干净换了最好的衣服了,站定在林夕身后,怎么都不肯错开眼。 做饭的时候都要把孩子给林夕,林夕和沈廷余一人抱一个,禾苗才满意的去做饭。 她受到的恶意太多,母亲是童年里支撑她活下去的顶梁柱,和母亲有关的林夕,自然也是得到她信任的。 整顿了半天,镇上的派出所也来了,顾连胜接待了他们。 做了饭之后的禾苗从灶间里端饭出来,发现一个长胡子的公安,眼神躲闪,赶紧到了林夕身边;“长胡子的公安跟山上的彪爷是一伙的。” “真的?”林夕想起一句话,是禾苗对自己说的;“你说,不要相信派出所的公安,就是因为他?” 禾苗点点头:“我小时候跑过几次,都是他帮忙三山寨的人把我扔回来。” 禾苗回忆:“曾经我以为他觉得我是个孩子,所以觉得我在亲爸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可是后来我长大了,十二岁了,我爸要把我嫁给人家做媳妇,我不认,又开始跑了,一直跑到了十四岁,这么多次,都是他把我抓回来,甚至……甚至提议那个老男人,把我睡了。” 后来就是那样生活了。 直到自己的亲妈来了,她也不敢声张不敢站在亲妈那边,只求自己的听话能让爸少打妈一点。 她爸说过,要是她敢走,两个孩子他会捏死,再抓她回来,就把人送到别人家做生孩子的猪猡。 禾苗没有声音的掉下来两行清泪。 林夕也震惊了。 十四岁! 畜生! 一个小女孩,只有一个鬼畜一样的父亲,一次次逃跑一次次被抓回来,又被人十四岁就睡了。 难怪,十六岁的她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十四岁,有的姑娘才来月事啊。 可是这样的女孩子,饱受了恶意,却救了自己。 还有公安,应该是为人民服务也饱受人民崇拜的一个职业,出英雄的职业,却和坏人勾结在一起,一个姑娘次次逃跑求生,想求助最受信赖也是惩恶扬善代表的公安,却被一次次抓回来。 林夕猛地站起来冲出去,沈廷余也将自己怀里的孩子塞给了禾苗,追了出去。 禾苗追了两步,见到林夕已经冲上去一脚揣在胡子公安的腿上,像是一个炮仗,手上已经连续甩了两巴掌,那胡子被打蒙了,见是个女的估计要还手要用手铐抓林夕,被追上去的沈廷余一个手电筒砸在了下巴上。 一个敢冲,一个敢接手,无理由守护。 禾苗看着看着,眼泪哗啦啦的流出来。 这次她开腔了:“呜呜…唔唔唔啊啊啊…妈!我怕!我真的怕。” 这样的生活,终于在今天,出现了转机,发生了改变。 妈从小说要心怀善意,她差点就要撑不下去了,却因为一个举动,救了林夕,也救了自己。 当林夕被沈廷余抱着腰回来,还气呼呼的时候,禾苗赶紧抹了脸上的泪。 直到坐上了从镇上调来的车辆,看着禁锢自己的大队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 禾苗笑了出来,她,自由了,跑出来了! 车上,林夕靠在了沈廷余的身边睡着了,昨日的惊心动魄让她身体受伤,精神也快撑不住了,困意席卷而来,想到身边就是沈廷余,她才安心的睡了。 沈廷余紧紧握住了林夕的手,侧过脸靠在她头顶,一颗心也终于归于实处。 林夕出门失踪的消息,只小范围的人知道,她回来后就以回来路上摔伤的理由,住进了平安医院。 回来后,沈廷余将林夕安顿好就去通知林华茹一家人了,大家都过来看林夕,又是哭又是笑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待了好一会,林华茹才说;“那你平安回来了,我给你妈妈那边去个电话。” “我妈知道?”刚说完,林夕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也是,她出门之前就说什么时候到的,张菊肯定是去接自己了,没借到自己肯定要问的。 “我一会自己亲自去打一个。” 一瘸一拐下地,给张菊去了电话。 虽说这点伤在家里都能养好,但是已经吓破胆的张菊和林一平都坚持要林夕住在医院里,还交代了沈廷余好好照顾她。 “爸,妈,我知道的,我会好好照顾林夕的。”沈廷余握着林夕的手,对电话里的岳父母保证到。 林夕默然,这就是一个偶发事件,出现下一次意外的可能性是零,不用那么紧张的。 只是她看着环顾一圈的亲属,以及自己的老公沈廷余,就是不敢说出来。 总感觉要是说出这句话,会被打。 蛛丝马迹上 沈廷余本想着,要请假照顾林夕,顾连胜却已经迫不及待在外面等着。 他还记挂着沈廷余之前的承诺。 沈廷余只能出去应付他,林夕也催他工作要紧,自己有人照顾的。 阿年在旁边连连点头。 沈廷余知道自己不能食言,又狠狠看了林夕几眼,才出了门去。 林夕也将林华茹给打发走了,让她将禾苗和两个孩子也带走。 一直默不作声的禾苗,这才从角落里走过来,林华茹看着两个婴儿,也只能将禾苗先带到家里去。“你等着,晚上姐给你送饭。” “好,我知道了。” 阿年给林夕上药的时候,对于上面的惨状,看着都心疼,这要摔成个什么样子才能出现这样的伤口,膝盖都化脓了。 林夕还能龇牙咧嘴的开玩笑;“没事,你要是不敢看,我自己上药吧。”阿年抢过了药水:“谁不敢看了,我心疼你知道不,哎,你总跟我说女孩子要好好保护爱惜自己,你看看你自己,又是徒手去斗人贩子,又是把自己摔成这个鬼样子……” 阿年絮叨了很久,林夕认真的听着,没反驳。 这是阿年对她的关心。 别人的好感善意,再细微都值得认真对待。 不久后,据说是出诊的李一林回来了。 知道林夕受伤第一时间赶过来了,林夕还没和他说两句,就注意到孙芸已经站在了门边看。 她时不时的看看李一林再看看林夕,还抽空露出一个不待见的表情,那副样子像是防备林夕变身小三似的。 林夕不怕被人看着,但是非常反感被人恶意的看着。 “院长,我看孙护士好像有事找您,您还是处理一下吧,我这边没问题,我自己是个大夫,再说还有阿年一直照顾我呢。”林夕好长时间没有茶艺一下了,既然孙芸先来膈应自己,自己干脆回应一下。 在她心里,李一林是个比较公事公办的人,其实心思也很敏感很细心,那么他一定能注意到到他对象的不对劲,从而跟人家好好谈谈。 反正孙芸不要把那种莫名其妙的目光对准她林夕就行了。 李一林转头看到了孙芸,眉毛及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对林夕说了声好好休息,就出去了。 孙芸瞪了林夕一眼也跟了上去。 黄昏,平安医院没有排到晚班的人都换衣服回家,孙芸就是没有排到晚班的一个,在办公室没找到李一林,站在了李一林的办公室外面,似乎不等到他就不离开。 夜风有点凉,孙芸打算将窗户给关上,结果远远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蹬蹬下楼,却在靠近那个身影的时候慢慢停下了脚步。 跟着那人七拐八弯,小小的一个平安镇都快被转悠了两圈,孙芸才注意到李一林停下了脚步,站定在一个小院外面,还左右看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有没有人走动。 孙芸背靠着墙,不让自己被发现。 她的心脏咚咚的跳,不知道是因为走了许久,还是因为察觉了李一林的不同之处。 他居住的院子,是靠近农机站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偏僻的院子。 他来这里做什么? 孙芸脑中的疑问是越来越多了,她深呼吸了好几下,小心翼翼的转头,却看不到李一林。 进去了? 孙芸没有贸然上去,在蹲守了快一个小时后,那边终于有了动静,李一林出来了。 她屏住呼吸,走到了另外一边,看着李一林走掉了,才探出身子,没多久,一个高壮的女人从院子里出来,离开了。 直到快十点了,孙芸都没见到那个女人回来,而她自己也不敢继续待下去,毕竟已经要十点了,路上一片漆黑。 顺着记忆,孙芸回到了宿舍,那棉纺厂的看门的差点不让孙芸进来。 “今天来了两个病人,我们这不是抽不开人手么,刚忙完刚忙完——”孙芸编造了一个谎言。 得知孙芸是为了救人加班才这么晚回来,看门的大爷也不好意思继续阻拦,只交代孙芸早点睡觉,上楼时候动静小点,毕竟都这么晚了。 孙芸诶诶了两声应下,轻手轻脚的回去,回去就躺下了。 只是,孙芸心里总是觉得别扭,一直惦记着李一林去那个地方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困扰得孙芸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去的时候燕子和张英都问她是怎么了。 “哦,没啥,就是失眠了。”孙芸轻描淡写。 一整天余光却频频看着李一林。 李一林注意到了,让孙芸到自己办公室来。“昨天不是跟你解释过了,林夕受伤我就是去看看问问情况,你怎么还是那样盯着我。” 孙芸微怔,李一林以为自己看他,是因为昨天他和林夕见面了? 是,她确实在意这个,但是她更想知道李一林昨天去那里做什么。 但是孙芸不敢说,干脆转过脸:“谁知道呢,你以前对林夕,心里抱的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么。” 李一林许诺带孙芸出去玩,还要带孙芸买新手表,才将孙芸打发走了。 “林夕……”李一林眯着眼睛,手指在桌上点着、点着,最后握拳:“林夕和我,呵,怎么可能。”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林夕休息了几天,吃喝拉撒都算是有人伺候,她自觉也没那么娇气,在膝盖上的伤口没有恶化之后,她自己给自己办理了出院,到了办公室,发现屋子里都挺干净的,应该是有人打扫过了,一问才知道是燕子。 她下楼的时候感谢了燕子两句,给她送了一张红糖票作为感谢,也没继续打交道了。 燕子的立场不就是跟着孙芸吗,自己知道她给自己办公室擦桌子感谢一下就好了,没必要因为这个,让燕子和她的好友孙芸别了苗头。 毕竟谁都看得出来,孙芸对自己,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不贴人家的冷屁股,是林夕生活的一个习惯。 燕子几次欲言又止,但是看到林夕还是没多少改变的态度,又将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了。 蛛丝马迹下 燕子挺想说,是院长时不时到林夕的办公室找东西的,看见她就顺便让她每天去打扫,可是燕子又知道孙芸一直觉得林夕勾引李一林,所以两难之下,就说不出口。 林夕回到了座位上,见到自己桌上多了两份东西,其中一个摆在最上面,是一封感谢信,来自槐林医院的,人家父母找到了,想要感谢林夕,偏偏不知道林夕是何方神圣,只能通过槐林市一院进行联系。 林夕没打断见那孩子的父母,因为这孩子的事情她已经被人盯上抓走了,林夕不打算将事情弄大,打算礼貌性的回复,并拒绝见面的请求。 写好了回信,林夕翻看了一下桌上的另外一个新文件,是一张表格,林夕本来是随意一翻,结果看清楚上面的东西之后,心里却咯噔一下。 随之而来的是满心满眼的不可置信。 以及那个疯狂的念头。 为什么,她出事之前明明医院里的药方库存已经到了一个缺乏的程度,可是她这会回来,却见到了药房进药名单上,那些药物几乎已经填补完了。 十天不到的日子,几乎是自己准备回程的时间,李一林却已经将药物都填充完整,其中有一些药剂,还是非常难得到的,比如阿莫西林等东西。 李一林—— 李一林! 林! 林夕脸色惨白,像是因为一个疑点导致了她豁然开朗醍醐灌顶,以前一直都没怀疑过的事情此时清晰的在林夕的脑海里一一展现出来。 李一林一个医生,家里也是医生世家,但是医生的工资也就那么回事,他是如何做到自己生活无忧的情况下,两千五的投资说拿就拿? 且他也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大夫,要说用公家的钱,也不合理,她当初买多少药,李一林就开多少钱的条子给多少钱让她去买。 后来药房的资料,她见过,没有例外,都是支出多少就是多少,一分钱都没添加。 还有,以前孙芸还跟她好的时候,提过一件事,李一林接待过外国人。 莫名的不合理的大笔财富,外国人,医药资源。 彪爷的财富,外国人的器械也能弄到,距离不远。 最让林夕确定李一林有问题有可能就是小林的,是她在三山寨见过的止咳糖浆。 原本她以为这个时代就有止咳糖浆了,所以那天见到喜娘喝止咳糖浆,就没大惊小怪也没注意。 可是如今倒是想起来了,喝了止咳糖浆短时间不要喝水的注意事项,她之前提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纳闷,包括平安医院的大夫们。 后来她解释过,止咳糖浆之所以有效果止咳,只因为药液经过喉咙会在喉咙形成一层保护膜,要是短时间喝水就会将这层保护膜给冲掉,跟没喝也没啥差别了。 可是之前在三山寨,林夕就听过喜娘这么回答,说是小林子教的。 林夕站起身,就想朝外面走去,一阵阵脚步声却已经靠近。 林夕听出这是皮鞋的声音,李一林穿的鞋子,走路的时候就是发出这样的声音的,而且也只有他会用这种步调走路。 林夕紧张得要命,左顾右盼之下,将桌上的报表收进了空间,强行按捺自己坐下来,假装自己在写药单子。 来人果然是李一林,他进来之后,反常的先将门给关起来了。 林夕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显,狐疑的问:“怎么了院长?是有什么事吗?” 李一林先走到林夕的桌边,看了一下桌上,没见到那份资料,稍微松了口气,但也没完全放松戒备:“林夕,你桌上有一份报表,新来的护士不小心放错了,你还给我吧。” 林夕手一抖,差点露馅。 “报表?”林夕说道;“燕子确实来我办公室整理过,我也去感谢她,可是你说的报表,我没见到,我走之前是什么样子,好像就还是什么样子——哦对了,就多了一封槐林来的信。” 林夕将自己的回信给拿了出来,将槐林市一院的信也翻出来。 李一林眼睛看了一眼,确实是感谢信。 他沉住气:“人家邀请你去槐林,你不去?” “不去。”林夕说道:“我打算休息一下,最近不打算去外面了。” 李一林哦了一声,似乎相信了林夕的话。 他在林夕的面前坐下:“林夕,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林夕坐直,问他是什么事。 “你出发前,是带着任务的,怎么回来了完全忘记了?”李一林盯着林夕:“你虽然受伤了,但是你的钱,好像还没交给医院,我可以知道你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糟了。 林夕心中咯噔一声。 按照她平日里的性格,她是一个比较负责任的人,要是什么事情轮排到她头上,她要是没完成,会一直惦记着任务。 可是这次,她都没主动提过,特别是在李一林面前提。 看着李一林的表情,林夕默默将手伸向了抽屉。 李一林站起来:“林夕,你要做什么?” 砰砰两声。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你们关着门干嘛呢。” 是孙芸的声音。 李一林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 林夕趁机从抽屉里,假借抽屉的掩护,拿出来一叠大团结,摔在了桌上,故作生气:“院长,我只是摔伤了,人品没摔坏,这是你之前给我的钱,您好好数数有没有少!” 并且站起来从善如流的开门了:“孙芸,你来的正好,见证一下我将医院进药的钱已经交还的场面。” 孙芸本来以为李一林和林夕关着门在里面干什么,见到桌上粗略看去有上千块的大团结噎住了。 原来是在说钱的事情,难怪要关门。 尽管知道这个道理,孙芸还是嘴上不饶人:“要关门那么久吗,我早就看到李一林上来了。” 林夕冷笑一声:“李院长,我说你们这对情侣真是搞笑,一个觉得我会吞了进药的钱,一个呢怀疑我跟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们要是真看不惯我,那就辞退我好了。” 孙芸面上一喜。 福报 李一林却条件反射的开口:“你不能走——” “为什么?”孙芸和林夕都同时出声。 李一林踌躇片刻:“孙芸你先回去。” “我不走!”孙芸歇斯底里:“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睁眼看我,林夕算一个,那个院子的女人也算一个,你怎么就不能好好看看我!” 就算我故意针对林夕,逼着你找我处对象,那还不是为了你好,毕竟林夕是结婚了的,你跟他不可能。 还有,我没嫁人你也没对象,凭什么你就不喜欢我! 李一林阴沉的看了孙芸一眼,显然将孙芸刚才说的院子二字听进去了。 心思流转间,李一林将桌上的钱收了起来,给林夕留了一个条子:“等你伤养好了,再出门买药吧,这个条子给你,证明钱我已经收了。” 说完,也不等林夕回应,直接就扯着孙芸的手臂就离开了。 林夕装作生气碰的一声将门关了起来,却也颤抖着双腿,跌坐在了地上。 差一点,就被李一林发现那份文件了。 要是李一林发现她知道了药房的异常,肯定能推断出她已经猜到什么了。 她起身坐回了位置上,单单凭着自己的猜测,要让李一林伏法,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她……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林华茹处 看着禾苗还是畏畏缩缩的样子,林华茹叹了一口气;“苗苗,到了我们这儿就跟自家人一样,你不用什么家务活都抢着做的,你可以跟你娘一起学做衣服,两个孩子就在身边照顾着就行,不用特意来照顾我的孩子。” 如今旭成渐渐大了,去掉学步车也能歪歪扭扭的边跑边滚,反正一个院子都能见到旭成折腾过的痕迹,禾苗就背着一个孩子抱着一个孩子,还要跟着旭成跑,又要做家务,这样下去,林华茹觉得她能把自己累出病来。 于是拉着禾苗说真心话,觉得她不必要这样。 毕竟张爷爷张奶奶有孙万事足,,两人带一个孩子,兼顾做做饭扫扫院子之类的事情是一点都不为难。 再说了他们也闲不住啊。 禾苗笑笑,摸了把脸上的汗:“不碍事,林姐把我带出来,华茹姐你又给我娘和我钱给我们吃的住的,我不多做点事,我心里总没底。” “林夕说了,还要感谢你帮把手,要不然她当时就被人给抓了,那样混乱的时候还不知道还要发生什么,送你来是给份赚钱的工作,可不是让你来做牛做马,好了,你也别跟我犟了,好好的学做衣服,以后给我赚钱不是更合适吗?” 禾苗抿唇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华茹姐。” 杜茵茵见闺女回来问她找华茹说什么呢。 禾苗神色复杂:“以前……我在那个家里,但凡多吃一口饭,都要被指着鼻子骂,还要多做很多的事儿,这都让我习惯了得到好处就要加倍偿还,如今来到这里,我也是按照以前的生活方式来,可是华茹姐告诉我,我不需要做牛做马,只要靠着自己的努力也能过好日子,是我自己多想了。” 杜茵茵揽住闺女,都来了好几天了,闺女第一次说关于她那十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禾苗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以及她被养成的关于付出和回报的错误理念,都让杜茵茵心里像是被火烧一样煎熬。 可是她不敢露出来,只能笑着说:“是啊,外面的生活很好,咱们呀记住人家的恩情,这份感谢化作动力努力赚钱大家都好,不是更自在吗,你好好跟妈学做衣服,以后咱们只管好好的养孩子,该吃吃该喝喝,好吗?” 禾苗顿了顿,将脑袋靠在杜茵茵的肩膀上,只觉得如今的生活都是梦。 吃饭顿顿有荤腥,来这边几天都被塞了好几罐糖水,林夕还抽空送了麦乳精过来给禾苗,禾苗给孩子泡的时候,见两个孩子咕嘟咕嘟的吞咽,心里别提多酸胀了,一方面觉得自己的孩子从来没吃过好东西是自己的罪,一方面,又觉得娘以前说的,好人会有好报,幸亏她记了还记了十年。 如今,这也算是福报到自己和孩子身上了吧。 “我知道了,娘。” 杜茵茵轻轻拍了拍禾苗的后背,心里也做出了决定。 曾经,她不敢碰的刺绣,也许能重新建起来。 建邦这孩子不是说了,如今社会已经越来越不一样了,外面天天都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搞不好这两年,国家还能允许老百姓们自由买卖,私人做生意。 晚上,杜茵茵将双面绣作品拿给了张家人和林华茹看,看得林华茹左右翻动,不敢置信:“一面是鱼一面是鸟!”神乎其技! “我瞧瞧!”张奶奶接过去看了很久,也连连称赞。 看着大家感慨的样子,禾苗心中坚定了要好好学艺,争取自己也成为娘这样有本事的人。 林夕一直注意着李一林的动向,没想到自那日过后又两日,一直都平平稳稳的,都没什么异常发生。 只是在月底的时候,孙芸忽然高调的给大家发喜糖,说她要结婚了。 对象自然是李一林。 大家都恭喜她,她也来到了林夕面前,心情很好:“林夕,我要结婚了。” 林夕点点头,心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孙芸那日说的院子两个字有关系。 要不然,怎么就那么巧? “恭喜你,孙护士,祝你们百年好合。” 孙芸笑笑,说要邀请林夕去槐林市参加她和李一林的婚礼。 因为李一林的家不在这里,孙芸也不是这里人,两人的婚礼决定到槐林去办。“我们这两天要扯证,下个月十六号半婚礼,” 林夕因为对李一林心怀警惕,加上孙芸的几次针对,她是真没有想去的念头,婉拒了:“近期都比较忙,可能去不了,份子钱,我会随的。” 孙芸有心刺两句,但是想起李一林交代过的话,也就按捺下来:“那行吧,不打扰你做事了。” 一副院长太太关心下属的模样。 厂服 “你,要不然再考虑考虑、”出于心里的不忍,林夕还是提醒了一句。“或者晚一点办,你想想啊,秋天办是不是比较有气氛。” 李一林,她几乎能确定就是彪爷口中的小林子了。 可是孙芸不知情,要是嫁给了李一林,以后肯定要被他连累,若是婚事能晚一点办,也许孙芸能摆脱那种下场。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跟孙芸说李一林有问题。 她又不傻,孙芸这德行,能说实话吗? 分分钟卖了她。 果不其然,林夕刚提醒了一句,孙芸就觉得林夕是要嫉妒她嫁得好了。“我要让一林好好听听,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人,是怎么在背后说挑拨我和他的婚姻的。” 林夕也懒得听了,不再多做劝阻,只是笑笑,随她去了。 孙芸喜滋滋的办婚礼的时候,林夕却开始搜集证据。 无凭无据想要指正,那是绝对不行的。 这药单算一份证据,但是李一林肯定会有后手,所以这份证据算不上多重要。 李一林也许是有恃无恐,在医院见过两次外国人,林夕见过一次,阿年见过一次。 这是证据二,但是也是微不足道的证据。 那么,就需要几个问题来辅助指正,他的药是哪里来的,不在医院的时候,他都去了什么地方,一个月工资不到一百的小乡镇的院长,是如何轻易拿出两千五的投资的。 还有就是林夕被彪爷的人控制的时候,李一林这边肯定接触到了陌生人了,毕竟人家要传话给李一林,让他准备器械药材之类的,那寻找人证和蛛丝马迹,也是证据的一部分。 多管齐下,李一林才能辩无可辩。 目前,林夕还想观察一下,李一林会怎么去处理药房多出来的药剂。 林夕没有单枪匹马,告诉了沈廷余。 他能带着顾连胜一行人来到三山寨,想必跟兵团的人关系更加的紧密,那么从他口中出来的信息,在顾连胜的心中,可信度肯定会更高点。 沈廷余没想到还有李一林这个漏网之鱼,想让林夕不要再去上班了。 “之前他来找药单的时候,估计已经心存疑惑了,要是我忽然请假不上班,肯定要打草惊蛇。”林夕道:“我会保护好自己,其他的就交给你了!” 沈廷余郑重点头,这件事、这颗毒瘤不拔除,那他们生活就会如坐针毡,必须尽早处理了。 顾连胜知道后惊讶不已:“怎么回事,你们夫妻两个,是轮流跟暴力和间谍杠上了?” 一个被间谍盯上了聪明的脑袋和成果,一个直接被隐藏极好的山寨的人掳走。 要么说天生一对呢,碰上的麻烦,都是一个类型的——不好对付。 沈廷余无奈笑笑,意外和阴谋,总是会在你防备的时候出现,再说了,他自认和林夕两个,就是普通的夫妻,两人其实都不会特意去防备有没有人会对他们使用阴谋诡计什么的。 顾连胜也不是要深究这个,知道了这件事后,也私底下找人观察李一林了。 在平安镇上,他还是有几个人手的,比如说新来的农机站的站长,就跟他是旧相识。 将监视的任务安排下去后,顾连胜和沈廷余又提起了军工机械的事情,关于改造军工铲,沈廷余这边已经熬夜制出了图纸,并且已经送上去审核了。 只等着上面发话,他又会被别厂借调的名义,叫过去制作样品和对其他人讲解其中原理和细节。 随着天气的炎热,众人的衣服倒是越来越薄了,林夕去了一趟药厂,之前三四月左右,在林华茹那里定的夏装已经全部完成。 布料什么的都是林华茹出,她就这么待着家里两三个女的,做了几十套出来,本来林华茹就有缝纫机,林夕这边还将缝纫机搬过去借给她用,两个多月做几十套款式差不多的夏装,倒也不难,毕竟林华茹还分了一点活儿给田翠芬,让她将活儿带回去做。 估计田翠芬也是找了几个口风紧做事麻利的婶子,大家一起做,这衣服也就做出来了。 衣服是一件上装,左边胸口有一抹夕阳的标志,只分了大中小三个号,男女倒是没细分,毕竟厂服,也差不多了多少。 北省的男子虽然普遍高点,说北省男子身高最高一说虽不是假话,但那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如今放眼看过去,基本也就是一米七多的身高比较常见,做出来厂服足够他们选择了。 林夕和这批厂服以及口罩到的时候,药厂的人都眼前一亮了,之前工作都只是带个帽子,衣服要穿干净必须带白围裙,如今有厂服,看起来特别的得劲! 用一句场面话说,那就一个“看着就正规”。 只是这厂服已出现,不少人都抢着挑选大号的,还是徐丽婷出来说:“哎呦,这夏天的衣服你们抢什么大不大的,我看啊合身、做事方便才最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大家都排队量一下身材,要是有那身高不高,却长得富态的,那我们就把大号的给他们穿,这样行不?” 见还是有人不甘心,就想要大号的,毕竟大号的布料多,穿几年要是没在这做了,衣服搞不好还能改改给小孩穿,多的布料还能做尿戒子。 徐丽婷也是生活苦过来的,并不清高,也理解大家的需求,确认林夕冬日还会发放一批工服并且会酌情做大点之后,就拿着喇叭喊了:“现在想要大号的,冬天的大衣下来的时候,你们就选小号,自己看着办!要是现在愿意服从命令排队量体来拿厂服的,到时候我们申请冬天衣服做大点点,行了吧。” 哎呦,那行的。 先震慑,再给颗糖。 林夕满意点头,看来安排徐丽婷来做这个人事管理,是一个很棒的决定。 跟着林夕一起来送厂服的张建邦也连连点头,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于是心里决定,要是在外面跑车的时候认识这样的人,一定要好好交好,结交一下,搞不好哪天这份矫情就能派上用场。 一个合格的话事人,于工厂的管理上,是能起到很大帮助的。 林厂长是不是冤大头 解决了厂服的事情,徐丽婷招呼林夕去办公室坐坐。 她借助在供销社做事的经验,给药厂设置了好几个办公室,还有专门的待客厅以及等候区。 其中林夕这个厂长的办公室更是她亲自布置的。 看着就很便利也很有档次,林夕注意到桌子和椅子都是原木加了清漆的,就问这个贵吗? 她不是很喜欢奢靡之风,要是这个太贵了,也许她会选择卖了换一个。 “旧货站淘换来的,如今好多人都喜欢去旧货站淘换,这个就用了十几块。”徐丽婷解释道。 林夕点点头,这样的话倒是不贵,既然不贵,谁又会嫌弃自己有这么个专门的办公室用呢。 她坐在椅子上,发现桌面甚至还有镇纸这样的小物件,新茶杯也摆在一边。 林夕挑眉,对徐丽婷的细心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林夕坐下没多久,李茂就抱着账本来了,并且带来个好消息。 钙片的研发因为几乎是林夕一个人完成的并不需要给谁研发的费用,在原材料和制作上也要比其他药厂的制作效率高成本低,然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短短半年的功夫,药厂因为钙片开始流行,连续两个多接到了好几千的订单。 不要小看这几千,一盒最便宜的钙片五十片装的,市面上基本卖一块五到两块左右,批发价也就一块不到,试想一下,一个几千块的订单,出货的量着实不小了。 几个订单下来,这两个月就盈利了将近七千元。 也就是药厂终于不是负增长了,而是实打实的赚钱了。 林夕看了心中高兴,但是想到分红还会和李一林挂钩,心里还是有点不得劲。 不过眼下证据没收集到,她也只能先按兵不动。 七千多林夕没取,提出五百让徐丽婷安排一下,中秋节的时候给工人们发福利,看是罐头月饼点心还是糖油米粮的,都由着她安排。 之后就去了研发组,见见那两批前后来的人才。 吴冰来接待的林夕,据说两拨人都相处得不错,张玲珑女士更是对她们三个年轻的姑娘多有照顾,平日里还教授一些她们不知道的知识。 刚走到研发室,林夕就听到那木生兴奋的说成了成了。 她走进去一看,先是问道了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后来就是木生旁边老余头的捧哏。“老小子,没想到是你先有了突破,这会你借着这个,可不得找厂长多要床被子冬天盖啊,还有你总想着喝上一顿,我看啊,也不是问题了。” “木老先生想喝酒?” 老余头哑火了。 他们以前做学徒的时候就是,自己琢磨出点什么东西,都要给师父和东家过目,然后往往能得到一笔赏钱或者提一个要求,这东西,以后也跟他们无关了,因此木生的新药出炉,老余头才有此一说。 林夕问了才知道,木生研发的是便秘的蜜丸。 只是这蜜丸,却不是吃的,也不是塞肚脐眼的。 而是……塞菊花的。 林夕默默的想起一款便秘患者的福音——开塞露。 这东西可是流行了将近二十年,后来还被人说这东西能涂脸上护肤啥的,再后来,就被人倡议禁止出售,说是这东西会让人依赖,破坏肠道菌群之类的。 不过这东西可是后世八零九零家喻户晓的东西,林夕之前倒是没想过研发这个,如今倒是被木生研究出固体版的。 开塞露,是液体版的通便药。 木生不好意思的说,这东西只要塞到那里,控制自己的肌肉让它停留一会,不出半个小时,如厕轻松自然不痛苦。 这东西,也是百姓居家必备啊,林夕觉得这个要可以作为药厂接下来的出品新药:“先按照之前两味药的流程,派发下去试用,要是可行,两个月后,直接开始采买材料进行生产。” 想了想,林夕将木生带到了办公室,说了研究的奖金和待遇。 “啥?要是这款药能上市卖,你就把工资给我提到一百一个月,每年过年,这款药的分成给我十抽一?”有那么好的事儿吗? 木生不是很理解,对他来说,只要奖励两床被子和一顿酒水,他就觉得足够了。 “虽然是我们药厂雇佣了你,但是这是你的研究成果,或者说是你研发出来的市面上没有的新药,十抽一是算作你的研发将近,以后要是有新药采纳,还是这个样子的奖励,可以叠加,对了,你可以想想用什么名字来给这个蜜丸取名,回头要是上市了,大家一起讨论。” “毕竟这是你的心血。”林夕笑笑,之前听到的老余头的调侃也没忘记,便锦上添花道:“对了,被子和酒水,您定个时间,我带您去镇上买。” 木生的手都颤抖了,他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事儿,怎么都没想到,林夕一个厂长,包他吃住用,还愿意给他抽成,提工资,还不占用这个蜜丸的荣誉。 木生差点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林夕了,回了研发室后,他还有点没回过身。 老余头以为他舍不得这个研发被作为林夕名下制药呢,在那说他别不知道好歹。 “不是……”木生让老余头掐他一下。 脸上知道痛了,木生才惊呼:“林厂长不会是个冤大头吧,不但给我被子和酒水,还要给我涨工资,还说以后这款药的销售,卖出十块就有我的一块!” 老余头愣住:“啥?” 木生似乎觉得这个冲击还不够;“林厂长还要我自己给药取名字,要是这款药能通过试用开始制作,用药说明上,会标注这款药是我研制的……” 这下不只是老余头,整个研发室的人都围了过来。 不抢功劳不抢署名权,还给涨工资和给分红? 这么好的事,他们一听也跟打了鸡血一样,其中半数以上都是年过半百的先生太太了,此时跟年轻人一样,激动得立刻就铺在了研究室上。 这塞屁股的蜜丸都能得到这样的看中,那他们以前设想的那些要是研究出来了,岂不是…… 一时间,研发室火热异常。 回城潮离婚潮 蜜丸暂时定为通畅丸,作为非内服的药物,林夕很是废了一番功夫,告诉收到消息来拿药或者领药的人,必须是有便秘的困扰才可以领,并且千万记得要外用不能内服。 倒是比前两次的新药测试还麻烦了一点。 林夕给闽市药厂去电话问他们要不要夕阳红的第三款药时,李一林和孙芸的婚礼在镇上举行了。 双方的家长都来了,饭菜很敦实,不是肉就是大米饭的,孙芸穿的也是上好的风衣款式的红外套长裙子,搭配起来也有点传统婚服的感觉。 就是不够精致罢了,而且大热天的这么穿,旁人看了其实都感觉挺燥热的,替新娘子擦了把汗。 孙芸却甘之如饴,等到酒足饭饱之后,她羞答答的跟着李一林住进了家里,只是家里人多,她们两个都不好意思办事。 主要是李一林比较体贴,告诉孙芸等回了平安镇住进他的院子,两人再做那档子事,要不然槐林这边的家里都是人走动,一点都不方便。 孙芸含羞的答应了,总不能说自己不介意可以咬着被子不出声吧。 第二天两人就离开了槐林,理由自然是医院里面事情多,不好请假太久了。 因为在镇上买了不少洞悉,两人上了公车回来,孙芸大包小包的,一下车就到医院里发糖发点心,还第一时间不住在棉纺厂了。 动静闹得不小,王美丽也凑热闹,想和孙芸重新搭上关系,现在她渐渐知道了,沈廷余那样的,自己估计还真的拿不下,于是就想着能不能通过孙芸的关系,找上医院里的大夫或者来过医院的,孙芸觉得条件不错的年轻人做对象。 孙芸自然防备,毕竟王美丽都知道沈廷余娶亲了还缠着沈廷余,这样的女人,她可不能带到李一林面前给他认识。 太恶心人了。 至于当初她鼓励王美丽去接近沈廷余……那当然是因为鼓励真爱啊。 情况不一样。 李一林是先上班了,孙芸没有,她第一时间要了李一林住的小院子的钥匙,将自己的东西搬了过去,只是住进去之后,孙芸注意到院子里好几个屋子都是上锁的,钥匙跟她手上的不匹配。 孙芸靠近门缝朝里面看了看,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这门怎么堵得那么严实。 “等他回来再问好了。”孙芸自顾自布置两人的卧室去了。 殊不知,她刚离开那个屋子,门缝的光忽然晃动了一下。 视线若能顺着门缝进去,能看到有个人松了一口气坐在了一口大缸的旁边。 他听到声音后本来准备出来的,谁知道进来的是个女人,险险用身体挡住了门缝,准备这女人要是能进来,或者鼓捣开这扇门,他一定手起刀落,结束了这个女人的命。 孙芸不知道自己和死亡就相差了一扇门的距离,喜滋滋的将新衣服放进了李一林的衣柜,将新被褥也铺上了李一林的床。 她收着收着,忽然在床上打了个滚,一股带着淡淡药水味的气息被她深深吸入了胸腔。 她露出一个无声的笑意,自己,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了李一林。 不过林夕一天不走,她就要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好好盯着李一林,不叫他被林夕或者是外面的狐狸精勾引了。 随时时间进入了八月,平安镇忽然掀起了一阵回城的潮流。 安民生和安国萍都靠着招工回城,九月之前必须回去。 因此得到消息后,特意来请林夕和沈廷余还有林华茹夫妻两吃饭。 吃饭是在农机站的食堂吃的,如今的田满在农机站很是说得上话,嘱咐了食堂的师父两句,在林夕几人到来之时,桌上已经摆上了五菜一汤,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待客规格了。 “我呢,也没啥能说的,就是谢谢桌边的兄弟姐妹们,帮衬了我很多。”安民生的感慨似乎最多,一上来就给大家轮番敬酒,发表这几年和大家相处的心路历程。 “客气了。”张建邦和沈廷余跟他碰杯。 几个男人聊一起,三个女人也是聊得欢实。 安国萍给两人夹菜,又说:“其实我就是陪着我哥哥回去,我也当回去看看爸妈,等这次回来,我估计就跟着田满在这里扎根了。” 这,不通过招工回去?选择留下? 林夕和林华茹对视一眼;“和你爸妈说好了吗,要不然回去,爹妈那里可不好交代。” “回去之后,这工作,我就两百块卖了,钱给我爸妈,都是跟满哥商量好了。”安国萍说道:“爹妈那里也说了,他们让我先回去再说,不过我是打定主意了。” 也就是安家爸妈都还没有肯定安国萍的想法,卖工作之类的。 回去的道路还很长远呢。 不过在遍地都是知青们抛妻弃子或者抛夫弃家的大环境下,安国萍还能选择回来,那是对田满很看重了,如同魏国红一样,也是家里安排有工作回城,但魏国红也是为了洪军,选择了留在李家庄大队一起生活。 林夕心道,历史上有几次离婚大潮,其中一个就是知青回城,那些在城里生活过享受过便利的年轻人啊,怎么可能就情愿待在了小山沟或者那些个大队公社的地方,毕竟人的劣根性之一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也不是说就是一定贪图享乐,但是如果一个人她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的生活环境都是极好的,冷不丁到乡下过这样的苦日子,受了折磨后忽然听到了能回到曾经便利的环境中去,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抗拒不了的诱惑,能留下的人很少。 很多人都是情愿背着骂名或者被毒打关押后直接逃跑,甚至是许诺回城工作稳定了来接孩子和伴侣,但是真的回来的寥寥无几。 毕竟城里千好万好,这什么都要钱买以及房子问题,却是不如乡下的。 毕竟乡下地广人稀,房子不精致华美,却可以盖得很大,还有乡下吃点菜葱姜蒜啥的,都能自己种,也能上交好的人家院子后面摘一些下次有了还就行。 妥协 但城里不行,住房紧张不说,一斤黏哒哒的葱啊蒜苗啊啥的,都好几分钱。 这在乡下能买十斤了。 所以在这些生活压力下,那些已经回城的人,别说回来接纳孩子进城了,就连自己的生活都是勉勉强强的生活的,也就造成了大批量的抛夫(妻)弃子的现场造成。 也许有的人会顾念着自己加油鼓劲,等有宽敞点的房子了,条件好了,再回去接人过来生活,但是现实往往会让这个念头过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慢慢泯灭掉。 抛弃了妻子的男知青和抛弃了妻子的女知青结合,也就成了再自然不过的组合。 所以林夕对于安国萍这种做法还是很佩服的,也希望这个小辣椒能和田满这样的好大哥一样的男人,幸福平安的携手下去。 请客过后没几天,沈廷余告诉林夕,顾连胜那边已经搜集到一些关于李一林和三山寨练习的证据和把柄了。 林夕还有点恍惚,想了想,问药厂那边还能不能弄出两千五百块来。 当初李一林就是投资了两千五,既然结局是坏人需要得到应有的惩罚,可她也不愿意受这两千五。 李茂很快给了回复,说是比较吃力,但是可以拿出来。 林夕叹了一口气;“先帮我凑着,不过之前说好的给员工福利的事情,不变。” 李茂答应了,着手去做。 沈廷余见林夕面容为难,问她是怎么回事,林夕就说了。 “两千五吗?”沈廷余低声呢喃了一句。“你需要的话,我来办。” 林夕眼睛跟探照灯一样:“说好了结婚之后不留私房钱的,你不会还有吧。” 家里的抽屉一直都备着两百块左右,两人需要的话可以拿去用,回头睡前说一声就行,不过再贴进去。 但是沈廷余也说了自己不要留私房钱。 这会这么笃定的轻松的口气说两千多,难不成……还有钱? 沈廷余失笑;“是我最近有个项目,可以要求给奖金,之前的两万就是这么来的。” 林夕眨眨眼,忽然拉着沈廷余坐下:“我办理药厂,首先是想着改善我自己的生活,发展一份事业,不会落到离职医院了就没事儿可做的地步,也有点想改善用药难的问题,但是如果这份事业,会侵害到我在意的人,我情愿关了它。” 沈廷余不是很明白林夕的意思,但是心跳却莫名的加快了。 总觉得林夕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他为之震撼。 “我不知道你跟顾连胜那边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交易,但是我知道,除非是过命的交情,要想顾连胜因为你一句话出动兵团的人手陪着你找我,还有你这动不动就上万的奖金,背后要承担的责任一定很大。”林夕握住沈廷余的手。 她早就怀疑沈廷余是在给国家做事了,单单几个厂子的能量,还不足以让沈廷余的分量,高到一个能调动兵团人手的程度。 “所以……我们各自发展事业也好,你为国家办事也罢,我们获得的利益或者财富,它要是能改善和提高我们的生活质量和幸福指数,让我们不为柴米油盐的事情焦头烂额固然是好事,但是当它的代价和压力太高,我情愿我们回大队养猪去。” 沈廷余定定的看着林夕,林夕丝毫没有躲闪,看得出她是认真的。 沈廷余一把将林夕的脑袋按在怀里,那双最近连续劳作开始粗糙的大手,在林夕的秀发上一次次的抚摸,顺着发丝流连到了她的脸颊。“我知道了,可我的心情和你一样的,如果见你为某件事发愁我无动于衷,我也是做不到的。” “嗯,我明白了。” 两人久久相拥。 该解决的事情还是要解决,在想到新的办法之前,沈廷余被林夕勒令不许给他自己增加新的压力和作业。 而林夕也不得不答应,在李一林伏法后,她需要钱的话,必须告诉沈廷余。 这可谓是沈廷余对林夕妥协,林夕也对沈廷余妥协。 并非东风压到西风,而是因为夫妻本是同林鸟,遇到事情互相帮助,这样的态度才是两人之间的相处之道。 闽市 张菊看着又一个大包裹,喜滋滋的走街串巷,让不少人看见,她那个出息的闺女又给她寄东西了。 回去拆包裹,张菊发现除了一些平时也会寄送的腊鸭之类的,这次还给了几十张工业券还有新药。 不过这新药的用法,着实让张菊觉得怪怪。 不过她和林一平两人吃喝上都没什么问题,荤素搭配合理,不愁没油水,也不会吃得干巴巴,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些东西,晚上李一林回来了,知道这个通畅丸,惊呼:“我最近常去的那个糖果厂的厂长,他似乎就有这个问题,你说明书给我瞧瞧,回头我好给人家说这个怎么用。” 眼看又是一年中秋佳节即将到来之际,北省那边张建邦也跟他敲定了好几次的运货细节,这次,他们能买更多,毕竟黑市似乎都开始往明面上走了。 所以这通畅丸自家用不着,林一平倒是不介意做顺水人情的。 张菊自然没意见,送点药丸子,总比林一平一把年纪了还跟人拼酒应酬好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张菊这边刚收了包裹,小花和多地媳妇就来了,说是带着孩子来看看张菊林一平,说孩子们想见大奶奶了。 不管这两人有没有啥心思吧,三个孩子倒是奶奶大奶奶的叫得亲热。 张菊也不抠搜,给孩子的吃的零嘴还是给得起的。 到灶间去给三个孩子拿零嘴了,家里零嘴不少平时就有人送,加上林夕还给寄,就堆了一些存货,两人年纪也老大了,基本很少吃这些的。 小花见桌上摆着几个香香的散发着一股蜂蜜味的药丸子,眯着眼心一动,将药丸子捏了两颗轻轻的揣在口袋里了,还用卫生纸包起来防止它变形。 多地媳妇看见了,不过也没有揭穿小花就是了,还帮着打乱了一下药丸的布局。 你是个好人 毕竟有了之前钙片那次事故的教训,多弟媳妇对于这些不明白效果的药,她是不敢动的,也比较警惕的。 当初公婆不就是因为不懂又贪婪,才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吗。 至于为什么帮忙遮掩,一方面是因为要是当场说破了,得罪了小花不说还会让张菊对两人生厌,再也不许两人来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其次嘛,当然是因为家里三个孩子,都是两人互相看着互相帮忙,因为张菊这边没有跟以前一样补贴,最多一个月给个两块三块的,小花和多地媳妇想要吃饱的情况下再买点东西,就必须接点手工活或者给人家缝缝补补。 要不是互相帮衬,两人兴许过的还要更糟糕,所以多地媳妇对小花的感情,是同病相怜。 既然是同病相怜,多弟媳妇见到小花拿桌上的蜜丸,也就当没看见。 小花刚藏好蜜丸,张菊就出来了,几个孩子兴致勃勃的拍着手看张菊给他们开了罐头还有点心以及十几颗糖,最小的小花的孩子,她则是给冲泡的麦乳精。 走的时候也没说带点什么,过来吃点,是可以满足孩子,现在的林一平和张菊,已经不会再随便她们索取了。 回去的路上,多地媳妇的孩子还在说呢:“大奶奶家真好,要是能住在一起就好了。” 多弟媳妇心头一酸,如今自己过日子了,才知道要不是公婆做得过分了,兴许家里被林一平家带着发两次财,就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了,全家只剩下两个女人带着孩子。 张菊收拾桌面,总觉得那个通畅丸少了两颗。 但是想想,也许是林一平带出去了吧,也就不多思了。 小花拿了那药回去,留下一颗存着。 她闻着上面的香味,问多地媳妇要不要。 多地媳妇摇摇头:“药不能乱吃的。” “切,林夕怎么可能给爹妈寄不能吃的药,肯定是补身子的。” 说完一口吃了下去。 味道不如她想象中的美妙,但是吃下去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姑且当补身体的药丸吃吧,就是不知道下次去能不能再找到一些。 时间匆匆,林夕派出去的那些药逐渐都得到了反馈,效果自然是好的,就是有的人觉得药丸大了。 这个建议林夕也有采纳到,于是做了改良,分成大小两个规格。 将药厂的钱调动出来两千五之后,药厂也没收到什么大的冲击,毕竟每个月的订单还在增加,忙碌一点,钱总是能挣出来的。 孙芸跟李一林结婚后,自然是开始对李一林的东西持有占有欲,知道去年药厂新建的时候年底没有分红,她也就当是第一年,都在摸索,但是这第二年了还是这个样子,未免就说不过去了。 “她不是标榜很厉害的吗,怎么可能第二年还没靠着药厂发财?”这是孙芸对李一林说的原话。 李一林皱眉:“这是药厂,不是什么食品厂布料厂,只要生产出来东西就不愁卖。” 孙芸:“你干嘛帮她说话,李一林!我才是你的老婆。” 李一林闭了闭眼:“我没有说你不是,你别闹了,不是跟你解释过了,我的投资是里面最少的!其他人都没问,我问什么!要是有盈利,她绝对会发的。” 孙芸气不平,半天都没有理会李一林。 然而却悲催的发现,就算她一天都没搭理李一林,似乎对他来说,于生活上心情上,都没什么改变。 他的饭菜是在食堂吃的,衣服是自己洗的,东西是自己整理的还不许孙芸乱动。 李一林对男女生活上又没有需求一样,那她这个妻子,似乎真的作不起来。 于是晚上孙芸就找李一林示弱了。 表明了自己不是故意的,又说只是为了这个家庭好。 “希望你以后说话做事都冷静一点,可以吗?”李一林也见好就收,没有故意冷落,其实他也不是故意冷落,只是按照心意走,就足以让孙芸认清她作也没用的事实。 “这里有一百块,要是缺钱的话跟我说一声,知道吗?” 孙芸拿着十张大团结,心中高兴不已,男人交钱给女人用,肯定就是真的爱她了。 满意了的孙芸拿着钱买了一双新鞋,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万众瞩目。 因为李一林生气过,孙芸也没找林夕的麻烦,只是有意无意的炫耀罢了。 只是九月刚至,她自觉的好日子也就到了顶端。 李一林被抓了,证据确凿。 他原本也是个普通的下乡大夫,但是因为偶然的机会,救下了三山寨的人,他们的人觉得李一林技术很好,便开始接触李一林,在金钱的诱惑下,李一林没有抗的过去,短短两个月的功夫,就成了三山寨的小林子,专门负责三山寨的药物需求以及定时体检,保证他们的身体健康。 乙醚这东西,也是他和以前结交的朋友埃尔克联系弄到的,市面上不好进的阿莫西林等东西,都是经由埃尔克之手进入国内,再到李一林的手上,李一林则是用金条交换。 所以谁也不知道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大夫,是三山寨那些土匪的保命大夫。 光是他自己的院子里,就埋了好几箱金条,价值数万。 只不过这些赃款都被收了,到时候一起送往北京。 李一林的罪行重大,不但是三山寨那些人的帮凶,私底下还做买卖胎盘、提供新生儿家庭信息等事情,数罪并罚,一颗枪子是跑不掉的。 被羁押送往北京之前,他要求要见林夕。 林夕没有拒绝。 “当时见到那些市面上没有的药时,我就注意到了你的不同。”李一林认真的看着林夕:“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所以我没有追问你那些药的来源。” 林夕不动声色,总觉得李一林这是准备打感情牌? 那他有什么需求要告诉自己? “你是个好人,林夕,任何意义上的好人。”李一林道:“但是你也太大胆了,希望下次你行事能小心些,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的境遇,为了这些药,能提供给你最大的便利。” 太感性 林夕深吸一口气,对于这句话,她才是有感慨的人,毕竟李一林平日里对于那些贫穷的患者也会予以帮助,对于产妇更是仁和,只是没想到,他对那些产妇的仁和,却是有那样不可告人秘密的。 “我本来以为你也是好人,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三观不合是一回事,李一林是犯罪。 “还有,你当初在我药厂那里投的两千五,你准备给谁?”林夕又问道。 这钱,她知道是怎么来的之后,怎么都不想要。 “你说那两千五?”李一林惨笑一声:“其实我也没有资格说你,我一个医生,是怎么都不应该有那么多钱挥霍的。” 所以,疏忽,就是从这个细节上来的吧。 “如果孙芸没主动跟我离婚,这钱就给她吧。”李一林惨淡一笑,孙芸这个女人虽说一直都想尽办法要嫁给自己,也用了很多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但是自己若是心里没人,也没做那么多坏事一直防备任何人,专心对她,她是要比任何人都适合自己的。 只是,自己妄想的东西太多了。 人生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遗憾的,可纵使有再多的遗憾,不懂得知足的人是一定会过得不如意的,相反,懂得知足的人看到的就不是遗憾,而是已经获得的一切,那样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愤懑埋怨。 他知道是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应该像林夕这样,做个堂堂正正勇敢反抗的人,不应该被那些金条迷惑了眼做下那么多错事。 “这件事我记下了,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我并不想再见到你。”见的越多次,也就越是会想起李一林曾经帮着三山寨那群恶鬼做下的坏事吧。 李一林默默地看着地面,直到林夕站起身要离开房间,李一林才开口:“林夕,如果一见面,我就对你表白,你会接纳我吗?” 林夕哑然,但是也没回答。 因为她从来就没想过这个可能性,要不是李一林这么说了,她也不会知道已经结婚的李一林,竟然还对自己有那种想法。 因为李一林被送往京市审判要作为典型来处理,孙芸和他的婚姻可以申请解除了。 她在屋子里难过了几天,就走出来了,到医院里和暂时接替院长职位的林夕道别。“我要走了,我妈给我介绍了一个回城的知青,以后我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林夕不明白孙芸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她们关系并不好。 “很惊讶吗?知道我要马上再找个男人?”孙芸苦笑:“你以为我想找你啊,李一林临走之前我见过他了,他在你这里还有两千五吧,赶紧给我。” 得不到李一林的心,得到他的钱也好。 至少,在知道以后自己这场婚姻一定会被以后的男人拿起来说事,孙芸也有底气不畏惧。 林夕一直准备着这笔钱,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给她。 她借着抽屉的掩护,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两千五就装在里面。 孙芸当着林夕的面数了数,确定是两千五后,却没有立刻离开:“两千五投进你的药厂,就这么打水漂了?从来没有盈利吗?” 林夕冷笑,孙芸这句话,还真是让人寒心。 她所谓的喜爱李一林,就是在他犯罪事实被肯定后立马找好了男人,带着两千五还不够,还要在这里磨多一点钱。 其实在沈廷余的两万多和姐夫的五千投入之下,还有那些人的捐款,李一林这两千五也不是必要的,只是当时以为是志同道合的合作就收下的罢了。 她没想到一直以来为了李一林差点不顾一切的孙芸,竟然在消费他。 林夕问她:“你想要多少?” “一……五百吧。”孙芸本想说一千,但是想想要是撕破脸皮,林夕把这两千五都拿去交工,就得不偿失了。 林夕闭着眼再睁开,一把抢过了那个信封:“对了,其实他还有家人还有妹妹还有父母,也有需要赎罪的人,这笔钱他叫我交给他的妻子,你主动申请了离婚,也就不是他的妻子了,这笔钱我可以不用给你的。” 五百?想都别想,五毛都没。 真当自己冤大头呢。 “你!”孙芸拍桌而起,两千五在手里一闪而过,简直跟要了她命一样难受:“你不要脸,那是李一林的钱,你凭什么拿?” “凭我和他妹妹有交情,那你又凭什么拿?”林夕呛回去。 孙芸在原地开骂,林夕直接拉开门,叫人上来把孙芸拖走,孙芸死都不肯,两千五啊,她要是拿了,以后日子不知道多潇洒。 就算林一平平日给她的钱加起来也好几百了,但是也抵不过两千五啊。 “那五百我不要了,你把两千五给我,以后我不找你麻烦。”见林夕是动真格的,要把这笔钱给李一林的家里人,孙芸压抑怒气:“快给我!” 看着孙芸狰狞的面孔,林夕没有妥协;“你要是继续闹,我就从李一林的档案里,找到你家的地址,把你的事情好好宣传一下?” 孙芸气狠了,想教训林夕,却也知道自己要是敢松手,林夕这疯女人一定会狠狠收拾自己的。 她离开的时候,心都在滴血啊,两千五,就这样离自己而去了。 林夕看着孙芸离开,心中也打算将两千五给顾连胜汇过去了,毕竟查李一林这件事,是顾连胜的势力全权负责的。 之前是她太感性了,答应了李一林处理这笔钱的哟求,其实这笔钱就不应该自己做决定,钱的来路不正,希望它最后能应用在该用的场合吧。 总比给了孙芸那样贪得无厌的人,或者给了李一林的家人为她们招灾的好。 “呕——”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种人恶心到了,林夕拍拍胸口,将忽如其来的恶心感给咽下去。 “院长,急诊室来了新病人,情况很特殊!”门忽然被推开,燕子冲了进来汇报。 林夕神色一凛,跟着燕子下楼去了。 见到患者,林夕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可怜之人 难怪要说特殊,这是畸形胎儿。 背靠背的孩子,被放在了一张襁褓里,浑身都是血污和脏东西,靠的近了能闻到很重的臭味。 此时这两孩子被放在了护士站的台面上,一个老妪正苦着脸求医生们救救这孩子:“这孩子,是我家唯一的血脉了啊。” 原来这老妪家里就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老大女娃,早就嫁出去了,老二快三十了,结婚没多久媳妇就生产了,但是媳妇这边刚生,老二那边就出了事,矿难,人当场就死了,媳妇生完这个,也是整个人都大出血,已经被医生带去急救室止血了。 这个孩子没人敢动看了都害怕。 林夕已经在观察这两个孩子了。 连体婴儿,一般这样的胎儿是在受精卵分类的时候没有正常分裂开导致的,一般这种情况与孕妇本身的病史有一定的关系,比如说受精卵的功能、受精卵所处的内环境等等,都会影响到受精卵正常的分裂,还有就是人为因素也有可能,比如促排卵的药物等。 一时间,能知道的信息不多,林夕只是粗略的查看一下婴儿的状况。 “我是听人说,你们这里有个女大夫特别厉害,能不叫叫她出来下。”老妪想了想:“哦,对了,是叫林大夫吧,对!就是这个名字,据说啥病都会,还教人用鸡蛋治病是个菩萨心肠的!” 有人连忙提醒她,说菩萨这几个字,在一年前,是绝对要被拉去批斗的。 老妪泪流满面住了嘴,林夕也是一脸懵逼。 她什么打出包治百病的称号了,根本没有的事,而且鸡蛋治病…… 从遥远的记忆里看,这不是自己在大队里当女知青的时候发生过的事情吗,和这个老妪她为什么会知道。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暂时不打紧的。 林夕检查了一下两个孩子,决定先清理一下这两个双胞胎身上的血污:“您先在外面等会,燕子,去准备病床,张英带老太太去登记一下,阿年跟我来,咱们先把这孩子身上处理干净。” 看得出来,这孩子身上的脐带是粗糙的手法弄下来的,并不干净,还容易藏污纳垢,林夕处理好了,阿年也将孩子全身都清洗干净了,用襁褓重新裹了。 这下,两人才才看到两个孩子的全貌,孩子五官没问题,两人加起来应该是八斤多一点,如果除以二,一个胎儿四斤左右,也不算弱胎。 林夕听了心音,摸了他们胸部的位置,两边的心跳都很明显,林夕将手收回来,又看了一下他们背部相连的位置,是左边大腿的后面皮肤连在了一起,背部连在了一起,屁股靠近尾椎那一块地方,也是有一小部分连在一起。 她松了口气。 不是觉得这样的情况她能十拿九稳,而是这样的畸形胎在连体婴儿中算是比较轻的情况,有的内脏连在一起的或者是脑袋连在一起,以及共用手臂和大腿,那样的情况,才是最糟糕的,若真是那样,林夕可以直接建议人家转院,也许到京城沪市这些地方,能有所改善吧。 不过眼下才七七年,就连改善这个可能性都不大。 毕竟后世连体婴儿分离,比较早出现的治愈病例,是在千禧年前后的事儿了,距今得有二三十年呢。 哪怕眼前的病例,看上去只是皮肤相连,但是具体如何还需要进一步的判断。 林夕摘了口罩出来,那老妪就迎过来:“治好了?我就知道您一定能治好的,孩子他三姑婆说了,没有您治不了的病!” 阿年皱眉,她能理解这人的心情,但是这么说实在是过了吧,于是开口:“老太太,这病症可治不了,起码现在治不了,您就是到京城沪市去,也没说转眼就给您治好的,您可别在这里自言自语一会进去了又说我们没治,您好好看看您那孩子都成什么样儿了,您听过这样儿的还能治?” 平日里软萌的阿年忽然呛声起这个像是要捧杀林夕的老妪,给周围几人造成的冲击还是很大的。 比如张英就在想自己之前还排斥过阿年,是不是会被她记仇以后找机会说自己啊。 林夕心中一暖,向前一步护住了阿年:“老太太,您还是进去照看您孙子吧,至于这个手术,我们会组织医生会诊的,哪怕有一点可行性,我们都会尽力去做的,您放心。” 说完,林夕拉着阿年让开路,那老妪走了进去乖孙乖孙的叫,却不敢抱住那两个孩子。 林夕却找上了送老妪来的男子,那男子看起来很憨厚,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林夕问他们是哪里人。 那人就说了一个地名,林夕没从记忆中找到这个什么孙家沟,这中年男人又说了,这老妪的一个远方亲戚,是红星大队的;“好像是叫……哦,叫老三婶儿!” 老三婶儿? 林夕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谁,不过既然知道这人是红星大队的,回头找田翠芬问问也是行的。 没多久,那两个畸形连体婴儿的母亲也出来了,脸色惨白,人还没醒,还好血止住了,只是必须开补血的药剂。 因为那个老妪一直没搭理这个儿媳妇,只是盯着两个孙子看,林夕只能让那位车夫到办公室,先好好了解一下这位的来历。 这男人倒也真的老实,阿年那边倒了一杯水过来,他紧张局促的接了,就开始讲述这个名叫阿曼的产妇的事儿。 林夕从他口中得知,这位生了连体婴的母亲才十七岁,是被自己爹妈五十块钱彩礼和两百斤粮食嫁给大龄男青年赵二牛的,也就是那个老妪横死的儿子。 这阿曼生孩子的时候,为她接生的婆婆以为是孩子太胖,直接在这女人的下面剪了一刀,阿曼本就怀相不是很好,低年龄生孩子很凶险不说,还被剪了那么一下,下面的血可不就止不住了? 这婆婆倒是有意思,用那什么草木灰给人堵上,用毛巾垫着,据说一开始还打算让她自己愈合,谁知道—— 可怜之人下 谁知道半个小时后整张床都是血,这产妇也上气不接下气了,才拉着出来医院。 那婆婆搞这么一出几乎毁了她的身子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人不能干重活不说,还要好吃好喝的补着。 林夕沉默了。 本来还以为那老妪是个可怜人,如今想想,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倒是很适合对她的评价。 车夫毕竟不是局内人,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知道这几天孩子和产妇都得在医院里观察,他便和老妪告辞。 那老妪也当做不知道要给钱这回事,只看着两个孙子一动不动。 车夫叹了口气,反而给那老妪留下五毛钱才走。 都是乡里乡亲的,多的没有,帮着载一两次,给几毛钱买个馒头的,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晚些时候,这两个孩子哭了起来,看样子是饿了,那老妪,也就是阿曼婆婆,竟然要抱着孩子去让昏迷不醒的阿曼喂奶,被护士拦了下来。 “那我家的孩子不喝奶,饿坏了怎么办?你们医院赔?”阿曼婆婆觉得林夕没有马上治好她的金孙,是医院对她的理亏,说话的声音也大了点。 一旁陪产的另外两床病人家属嘀咕了两句,反而被阿曼婆婆盯上了,抓着他们闹。“让我别吵?你们的心是铁疙瘩做的吗,没看到我孙孙饿得哇哇叫?” 两个家属也烦她,就吵了起来,最后还是林夕下来了。 她淡定的对阿年说:“这位老太太看来是对我们医院很不满意了,既然如此,让她结算一下今天的费用,出院吧。” 阿年犹豫了一下,毕竟那个叫阿曼的女同志,还昏迷着,要是这时候让她出院…… 不过她知道林夕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就配合林夕,对老太太说;“说起来今天你儿媳妇和孩子住院的费用还没有算,您跟我去一趟护士站,把费用结了,把你的儿媳妇和孙子带走吧。” 阿曼婆婆愣住了:“不是,你们没治好我孙孙,还想着赶我?” 林夕赶在她撒泼之前说道:“我确实不能保证这两个孩子能在平安医院做分离的手术,您要是觉得哪家医院能做,您就去哪家,我们医院不是只为了您一个人服务的,既然你学不会尊重我们平安的其他病人,我只能请您离开了。” 旁边有气说不出的两位产妇家属,都痛快的看着阿曼婆婆。 让你作,让你闹! 怎么样?把林大夫招来了吧。 他们可是知道这林大夫的名声的,之前都不知道制服多少泼辣老妇人了。 一时间,心里动的干脆回家待产免得被骚扰的心思也彻底压下来了。 医院有人这么负责人,帮助他们安心养胎,何必再回去呢,这都快生了,要是临时有点傻啥动静可不好,她们之前就听说了,林夕的姐姐和朋友,都是临产的时候在医院住着的,那早产的胎儿都平安无事了,林夕姐姐的孩子更是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有这样的临产期间住院的先例在前,自然是有人愿意效仿的。 “我不走!”阿曼婆婆年纪大,却不老糊涂,这孩子抱出来后,看见的人都当他是晦气,连到医院的时候都有好几个护士躲闪不想看着孩子,林夕下来之后倒是立刻就处理了,也没说绝对治不了,她是傻了才这时候离开。 就算这大夫凶巴巴了一些,那也还是讲礼貌的,她可不愿意离开平安医院,离开这个林大夫身边;“可是大夫啊,您看我家娃儿饿成这样子了……” 林夕知道开口让人家上市里面买奶粉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说是让人家先喂点水,看看阿曼今晚能不能醒过来,让孩子进吮吸,尽早下奶。 林夕知道这时候要是产妇没办法下奶,有的人家会供给米汤、牛奶、羊奶甚至麦乳精之类的液体对孩子进行喂养,但其实没有母乳的情况下,连配方牛奶都不能保障对孩子没什么负面的影响,喝那些东西,也只是无奈之举了。 不过水的话,新生婴儿倒是可以喝一点点的,总之只能先喂点水了。 林夕亲自监督那阿曼婆婆去医院缴费,说最少要交三十块。 那阿曼婆婆脸都拉得老长,林夕就说这对孩子好,帮助孩子长身体。 那阿曼婆婆才缓和了神色,从裤腰带里掏出钱了。 一毛的五分的一块两块的,总共是掏出来三十多块,林夕将剩余的钱也给收了,给阿曼婆婆开了条子:“住院费多出来的四块五毛六,我给您开十次营养餐,就是小米粥鸡蛋红糖水,这些给产妇吃,这些为了下奶您明白吗?” 阿曼婆婆艰难的点头。 “您自己可别一不小心吃了,不然小孙孙就没有口粮了,或者您有本事买奶粉喂两个孩子,一个孩子一个月喝两罐,两个孩子四罐,最起码喝到六个月能吃辅食的话一共需要二十四罐,您算算,不包括奶粉票,一罐奶粉售价七八块左右,加上票证和车费,少说两三百,而且奶粉不如亲妈的奶水,我看您也是个会过日子的老人家,您想想是给儿媳妇吃好点划算,还是上天入地的找奶粉划算?” 林夕说完,阿曼婆婆脸上一点艰难都没有了。 两三百啊! 一家人一年到头也花不了那么多钱啊,不就是红糖鸡蛋小米粥么,就算买肉买鱼的伺候自家儿媳妇,也远远用不了那么多钱啊,于是干脆的点头应承了下来。 林夕没放过她:“您最好抽时间回家多取点钱,后期孩子要手术,万一有可行性,您还要准备手术费,还有您孙子和您儿媳妇都住在这里起码要半个月吧,您那些个锅碗瓢盆衣服襁褓尿布的,都带来了吗,要是没带来,又要买……” 阿曼婆婆一点都不想跟林夕掰扯了,转身就去给儿媳妇打饭了。 她觉得再跟这个林大夫说下去,这钱就要往上千上万飘了! 林夕失笑,对着阿年交代一句:“支出六块钱,我上我姐家里匀一罐子奶粉出来。” 阿年这才恍然,林夕为什么要坚持收三十块。 惊喜还是惊吓 其实他们医院住院费一张床位一天也就六毛钱,就算是扣掉一些杂费,其实在不知道这产妇和两个孩子要住多久的情况下,那阿曼婆婆就算交十块,也是可以的。 林夕却偏偏要了三十,原来打着帮那产妇的主意。 “林姐,您真是个好人。” 林夕笑笑,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定义实在是狭窄了。 她虽出手帮着弄奶粉,却也收了那阿曼婆婆的钱,也不算纯粹的做善事了,顶多换一种姓氏的帮忙。 没办法眼睁睁的见着那年轻姑娘在眼前被磋磨,也没办法看着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饿得哇哇叫是一回事,不想做冤大头也是一回事,二者结合,其实这样的行为是最好的选择了。 林夕交代了一句:“行了,好好干活,我先出去一趟。” 阿年目送林夕出门,整理着手上的住院目录,一旁的张英总算找到话了一样,对燕子嘀咕了两句:“既然家里不缺奶粉,干嘛不直接送给那产妇,还收人家钱……” 显然是觉得很看不上林夕的作为。 “你也刚发了工资啊,怎么不见你买个鸡蛋送人家吃呢?”阿年呛声道。 “你!我!我这点工资怎么跟林院长比?”张英没好气的瞪着眼看阿年。 阿年不怂:“就算她现在是林院长,也是才刚暂代的,之前还不是拿大夫的工资,我也没叫你全部拿出来帮忙啊,一个鸡蛋几分钱,你工资马上二十五一个月了,几分钱你出不起?” “不是,我无缘无故的出这鸡蛋干什么?”张英冷道。 “那你就把嘴巴闭上,扯上林大夫做什么?你的钱少你的钱珍贵,别人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阿年都不想说,起码林姐愿意帮,还没额外收人家奶粉票的钱。 目前在黑市上,奶粉票的价格都要超过奶粉的价格本身了。 毕竟养殖牛羊奶的基数就不大,平时城里有些人家打鲜奶都难,更何况是奶粉这样的浓缩物。 不知道就不要瞎比比。 阿年高贵冷艳的走了,张英在背后说她抱大腿,也没人理会。 毕竟阿年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过来的,就林夕在平安医院做过的那些贡献,就在座的大家伙,谁都比不上。 有能力者,得多一点钱,总比嘴巴能者多一点钱,让人看了舒服接受度高。 林华茹倒是很爽快的给了奶粉;“家里只有一袋了,要是需要,我跟你姐夫说一声,本来家里有多的,我给了禾苗的两个孩子。” 林夕了然,她也不贪多,能给那个阿曼度过眼前就好,一袋子奶粉省着点喝,两个孩子勉强喝上一个礼拜,她再辅助阿曼下奶就是。 对于护士来说,催乳也是一门要学的技术,林夕这样学习机会来之不易的,自然是学得更精通。 在林夕之前的威逼利诱下,那阿曼的婆婆果然给她准备了汤汤水水,正餐之外,还给弄鸡蛋水喝,七天左右,阿曼逐渐恢复了,林夕在她比较清醒的第三天,就尝试让孩子吸吮她,这样的话,对催乳是很有帮助的。 好在第五天左右,奶水渐渐充盈,两个孩子不够吃是不够吃,但是林夕又找那阿曼的婆婆要了一次钱,用自己空间的配方奶粉倒了一袋子出来给这两个孩子,这么搭配着来,两个孩子在院半个月,脸色也逐渐好起来,脸上多了点肉的感觉,上秤后竟然还多了将近两斤。 这可把本来还在心痛钱的阿曼婆婆喜得不行,连连给医院塞钱,要求那个奶粉多给点。 其实这些保健品营养品她的空间药店里,消耗的不快,剩下的蛮多的。 拿出这一次,眼看着阿曼的起色在慢慢变好,林夕也收了心,不打算继续接济他们奶粉了。 于是她告诉了阿年说辞,阿年转脸就去复述:“没有了,那款奶粉一直是卖断货的,也是你儿媳妇和孙子运气好碰上这么两袋子,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医院都进不到这种奶粉了。” 阿曼婆婆只能作罢,于是更用心伺候儿媳妇的月子。 坐满了四十天,林夕再次给那个阿曼检查身体,确定没什么大碍,气血也在恢复后,就同意出院了。 至于两个孩子后背皮肤黏连的,因为年纪太小,容易感染,林夕让阿曼婆婆先把孩子带回去,六个月以后再来考虑做手术的事情。 临行前,阿曼趁着婆婆去办理出院和整理东西,给林夕塞了一块玉石。 是她脖子上戴着的:“一直都想感谢您,要不是您的安排,也许我还恢复不到现在的样子,我的孩子也多亏您了,这石头我戴了十几年,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是是我的一片真心和感激,求求您收下。” 林夕叹了口气;“你好好的就比什么都重要,我不缺这些东西。” 林夕想推拒,被阿曼坚定的塞了回去。 她只能收下,目送几人离开了医院,朝着路边渐行渐远。 “呕。”林夕捂着嘴,朝着一边跑去。 直到一棵树下,林夕才单手撑着树,让忽如其来的干呕尽情释放,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难道是……太忙了?” 林夕捂着嘴巴好一会,等干呕的感觉过去,她才背靠在树干上,休息一会。 “最近怎么总是三天两头这样,吃饭命名都很注意的啊。”林夕自己吐槽自己,难不成是最近工作压力挺大的,又接连遇上事故,所以就损害到自己身体了? 都弄的她月经不调三个…… 快三个月!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林夕的脑海。 她颤颤巍巍的摸了摸肚子,又将手按在了自己的脉搏上。 脉如走珠。 滑脉! 她,她肚子里揣了一个娃? 她林夕,怀孕了? 林夕有些不敢置信,自己一直都很注意避孕的,总不能是哪个药失效了吧。 她匆匆赶到妇产科,让那个四十多岁的老大夫给自己看看。 他惊喜的抱拳:“恭喜林院长,你有喜了!已经三个月了。” 我的小姑娘 林夕脑袋一片空白。 她,真的怀孕了? 林夕这个状态一直保持到晚上回家的时候。 今天沈廷余是回来了,不过也带来一个消息,他要去更靠北边的一个城市待一个月,兴许时间还更长点。“听说那边有很多好吃的,还有俄国进口的好看的布拉吉大列巴啥的,到时候我给你带。” 他要去的地方都快靠近边界了,也从之前出差认识的人口中听过那里经常会有俄国的布料和一些工业商品拿过来卖。“要是有电视机,到时候给你带一台回来。” 得知沈廷余又要离开那么长一段时间,林夕就撇嘴了,心里忽然就有点受不了。 “那你要记得想我和孩子。”林夕冷不丁说了一句。 沈廷余正在吃饺子,今天姐夫去了肉联厂,带了不少肉回来,分了他和林夕两口子五六斤,今晚就做肉饺子了。 只是……沈廷余一口饺子没咬两口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猛地抬头:“小夕,你刚才说什么?” 林夕叹了一口气:“老公,我怀孕了。” 沈廷余手里的筷子吧嗒一下砸在桌面上,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夕的肚子。 因为林夕早就说过不想那么快要孩子,打算二十五之后再孕育孩子,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妻子这几年会怀孕这个概念。 没想到自己临行前,林夕给了他那么大一个惊喜。 沈廷余咧嘴傻笑,嘴里的饺子都还没咽下去。 “一股傻样,先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林夕没好气的说道。 一说孩子就那么激动,自己没提孩子的时候就淡淡一句要出差,还真是差别待遇。 沈廷余终于吞下了那口饺子,又灌了一口汽水,才坐在林夕身边:“这可真是——哎!干脆我推迟去,多陪陪你。” “还不是得去?”林夕知道分寸,工作上的事情不是儿戏,不能随便自己做决定。 只是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心里一些矫情的想法罢了。 也不知道其他怀孕的人是不是也是这么个心态。 “那,那我要做什么能帮到你!”沈廷余第一次当爸爸,慌里慌张身边也没个人跟他说妻子怀孕了,老公要做些什么。 “那我离开之前,饭菜就我来做吧,你不要闻油盐了。”因为两人自己有家,虽中午有时候会在棉纺厂随便吃吃解决一顿,但是晚上他们都会在院子里做一顿好吃的,故而沈廷余有此一说。 “还有啊,我出差这一个月,我请张奶奶和姐姐他们多来陪陪你,你要是需要什么一定要找姐姐她们搭把手啊!” “对了,是不是家里有棱角的东西都要用棉布包起来免得磕碰了?那马上就去做,家里棉花布料在哪里?” “……” 沈廷余絮絮叨叨的,一个看着林夕的肚子,一下捧着林夕的脸,一下又站起来不知道要先做什么,十足紧张的样子倒是让林夕心里一松。 虽然孩子不是自己计划中的二十五岁以后再来,但是看到沈廷余这个样子,就算孩子早来一点又如何呢。 沈廷余爱她爱孩子,十足的好爸爸模式。 她和沈廷余也没什么负担,有什么好担心的,相比起那些家里都快揭不开锅还要生十个八个的人家,她和沈廷余这条件,难不成还养不好一个孩子了? 林夕心中一直绷着的那根线一下就断了,依赖的靠在了沈廷余的怀里:“你去了那里要经常给我打电话,我和孩子都会想你的,我在家里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是医生不是吗?” “可医生也不是万能的啊,你还是我老婆,是我心里的小姑娘呢,我怎么就完全放心!”沈廷余捏捏林夕的脸。 “什么小姑娘,肚子都被你搞大了,再过几年就是黄脸婆了还小姑娘——”林夕娇嗔一句:“就你会胡说。” 沈廷余揽着林夕:“不管怎么样,你就是我心里永远的小姑娘,小夕,孩子来了,是我们的荣幸,是我们爱情的结果,因为是你孕育的,我更加爱她,可是你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林夕在他怀里点点头,忽然就有点哽咽。 沈廷余第二天开始果然就动手做饭,上班之后还给林家去了电话,把张菊高兴得,大门牙的牙龈呕看得清清楚楚。 哎呦,这可真是,之前还听闺女说什么傻话要二十五岁以后要孩子呢,她就说嘛,这孩子要来,那是挡都挡不住的,这下好了,闺女出嫁次年就怀上了,都是大好事! 张菊喜滋滋的去给老头子报信了,两人高兴完了,就在屋子里商量临产的时候去照顾林夕呢。 两人本来就只有一个闺女,闺女要是生产了坐月子了,他们不去还有谁啊,就算坐车对于张菊来说是个难受得要命的事儿,那也的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孩子在娘胎肚子里就是个福星,药厂出了件喜事,八月份,订单几乎是七月订单的两倍。 农历八月十四,林夕正在药厂里看徐丽婷给工人们准备的礼物呢,一个罐头,二两糖,二两肉,两斤米,一块能做一身成人衣服的布料,还有就是三块钱和徐丽婷在槐林市靠着人脉弄来的电影票,按照当初工人们在厂里登记的家属人数给的票,要是不去的可以一张换五毛钱。 厂里的工人拿了都美滋滋的,电影票也没有去换的,五毛钱一斤肉都买不到,却可以坐工厂租来的车去槐林市看电影,谁不喜欢啊,都留着了,极少数有人去换的,毕竟来厂里,福利好吃饭半价,还有住的地方,每个月还打牙祭,他们手里的钱也就能省下来了。 研究室的福利和管理层的要好一些,按人头,都是一人一张电影票,一人两斤肉十斤米两斤油还有罐头两个,十块钱奖金,还有布料和半斤糖。 月饼没有另外发,在食堂里吩咐了人家加班加点做了一批月饼出来,外带只要两毛钱一个,都是有糖有油还白面粉做的,一个两毛钱有成年男人巴掌那么大,没有人不买的,有的家庭十个八个的给买。 中老年补药 奖金就足够买了,还担心啥啊。 都乐滋滋的想着第二天家里晚上过节后的美事。 见大家都心满意足,林夕来到办公室,准备和徐丽婷谈谈,再招一批人手的事情。 根据李茂说,最近订单量越来越多,有时候工人们都要三班倒才能勉强出货。 林夕担心这么下去,人累到了不说,质量上还有可能存在隐患,工厂的采购一直都是徐丽婷和李茂带着人兼顾,这次林夕也是准备让徐丽婷这边招些人培养,尽早弄出个采购部来。 “厂长!”正说到李茂呢,李茂就冲进来了,也没顾得上敲门。 气喘吁吁的。 林夕让他坐下说,徐丽婷去倒了杯水。 “不用喝。”李茂激动的说:“厂长,您先回到我一个问题,您是不是在沪市学习过,名字叫林夕,对象是沈廷余做机械的?” 林夕纳闷,却也点点头。 “哎呀!合该咱们发了。”李茂风一样来,又风一样的走。 过了十几分钟,他才又出现在林夕和徐丽婷的面前:“有个人,问清楚您的情况之后,给我们下了五万的单!我的天五万啊!” 林夕惊讶,五万的单,个人的吗? “对啊,就是个人的,说也是姓林,和您有故交相信您的人品。”李茂说完才后知后觉,脸色一白。 一直以来药厂都在各方的照拂下,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他自然而然的也就将事情都往好的方面想了。 这次的订单虽大,可是不太可能真的有人因为问了几句话就一意孤行的定下五万的单吧。 哪怕李茂的工资破百,在周边人群中,收入是顶尖的,但是五万也是个令他咂舌的数目。 “我是不是太草率了。”李茂冷静下来,甚至有点惴惴不安。 这万一是被人针对林夕来的戏码,那他就闯祸了! “合同协议之类的应该还没定下来吧。”林夕问道。 李茂眼神一亮,是啊,就是口头上定了协议给了药厂的地址而已。 “一定没有下次了。”李茂说道。 事情没有确定是糟糕的,那一切就还有机会。 林夕让李茂先准备好合同,到时候她会另外约那位要买药的人过来详细谈剩下的事情。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那人知道自己的信息后,就立刻要下五万的大单,如今的五万单子,估计相当于后世一个十八线小厂子忽然来了五百万单子一样令人振奋。 李茂去准备了,林夕也领了几份没分完的礼品走了,沈廷余外出公干没办法跟她一起过节,她估计会去串门,这些礼物就挺不错的。 当然,钱要先拿掉,不然显得挺怪异的。 毕竟员工是员工,朋友是朋友。 林夕给阿年、赵明明、田翠芬还有禾苗杜茵茵都送了,最后才添了点东西给林华茹一家送过去。 “就你客套,还送礼,每天都能碰上一回面的。”林华茹拉着林夕坐下:“如今有了孩子,平时还是要注意点,药厂那边以后能用电话解决的就用电话解决吧。” “我知道啦。”林夕在林华茹家吃了一顿晚饭,晚上睡不着干脆去医院走走,没想到就接到了沈廷余的电话。 “不是说好了每天中午打的吗,怎么今晚就打了。”也是巧合,要是她今晚不是睡不着来医院看看,还真会错过这通电话。 沈廷余在那边笑了一下:“也许是心有灵犀。” 林夕听了心里酸甜的。“什么时候回来?能定下了吗?” 沈廷余顿了顿:“这边的研究出了点问题,估计还要半个多月。” “延迟了。”之前都说好的八月底左右回来。 “没办法,我也想早点回去在你身边陪着你。” “我知道。” 两人说了很久的话,沈廷余那边也不得不挂电话了。 林夕赶紧交代:“那你明天中午一定要打给我,我们一起吃团圆饭。” 她知道沈廷余那边有时候晚上都要忙,所以就不耽误晚上的时间:“记得买月饼吃,钱不够回来我报销。” 电话的最后,以不舍的情绪结束。 沈廷余挂了电话,他没有开灯,只想借着黑色的环境,全神贯注去倾听妻子的声音。 还没站起身,外面已经有人进来了,推开门带来一室月辉,手里拿着一份文稿和一张图纸;“小沈,这个地方我还有点没弄仔细,你给我再说说,我回去好琢磨琢磨——” 沈廷余面无表情:“要是想学习理论知识,您可以去学校或者夜校,甚至是招其他前辈问都可以,我负责的项目里,不包括教您这些东西。” 来人脸色有点僵,看到月光下长身如玉的沈廷余,那股子尴尬劲儿渐渐的缓和过来:“那你不愿意帮助一下阶级同志吗?” “白干事,拿这顶帽子压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是七七年的下半年了,您拿着那些话术来压迫我,我有权向组织申请保护的。” 白若涵微怔,讪讪的垂下了脑袋:“我只是,想多学点东西,以后好建设我们的祖国。” 沈廷余不想听这些,从她身边走过。 不得不经过她,白若涵就堵在屋内到屋外的必经之路上。 “还有,您上一次打扰我和我妻子的通话时,我就告诉过您,看见我在打电话不是机器爆炸之类的事儿就被烦我,您年纪不小但是也没到健忘到三天前说的话都不记得的程度吧。”沈廷余停下脚步没回头:“要真是因为年纪大了健忘了,我建议您多补脑,或者我找我妻子,给您特批一份中老年补药?” 白若涵猛地回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一直文质彬彬气质出众的男人,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说你?”沈廷余道:“我二十五,您三十五,说实话,十岁左右的孩子叫二十岁的同志都是叫阿姨,换算一下,不是一样的吗?难不成……您这个年纪了,要我对您叫妹妹?” 男人不很地位不稳 白若涵死死抓着图纸和文稿,看着沈廷余的眼神特别的楚楚可怜。 她希望,沈廷余不要这么绝情。 她又没有想破坏沈廷余的家庭,她知道沈廷余是跟妻子在知青时期结婚的,那肯定是当时条件不好,要不然沈廷余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随便找个女知青结婚呢。 她不要求婚姻,只要求来一场灵魂的共鸣和盛宴。 为什么就这么点要求,沈廷余都不满足她? 一向在情场上百战不殆的白若涵,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感。 别说他今年二十五,就连十五岁的少年,都对她有好感,毕竟她长得不显老,最多看上去二十几。 见白若涵还是执迷不悟,沈廷余深吸一口气,心道,看来还是自己不够狠。 老婆说过,男人不狠地位不稳,要是他在外面对别有心思的女人不狠,回家后就没地位了,搞不好林夕还要直接扔了他。 那可不行。 “这东西你要是弄坏了,我不会补充第二份,并且会作证您今晚通过不正常渠道拿到了我的图纸。” 沈廷余并没有因为白若涵红了眼眶而心软,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还要狠毒:“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是敌特份子,要不怎么又是骚扰我这工程师又是毁坏图纸的,您知道这份图纸最后作用于哪里吗?你还坚持要继续骚扰我吗?” 白若涵吓得倒退了一步。 她当然知道,这份图纸最终是送到gf部,是举足轻重的项目。 要是沈廷余真的豁出去了说她白若涵是敌特分子,恐怕,就算她爹是省革委会的会长,也难逃被抓被责问的下场。 见沈廷余好看的玉一般的脸上尽是冷漠,白若涵咬着下唇跑了。 那份图纸,第二日被她放回了叔伯的办公桌上。 叔伯姓张,叫白至伟,说是叔伯,不过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方亲戚罢了,当年跟在白若涵爸爸身后鞍前马后的好几年,才有了新的机遇能出来单独带领一个重工机械厂。 见白若涵不高兴耷拉个脸,白至伟问她怎么了,白若涵将自己看上沈廷余的一部分给抹去了,只是说自己想跟沈廷余学习,沈廷余一点阶级同志爱都没有。 白至伟看了看白若涵,见她姣好的脸上都没了平时的笑脸,心里也不自在得很。 接下来好几天,都给沈廷余穿小鞋,还一再的放话延迟沈廷余离开的时间。 沈廷余本就加班加点的想着早点干完活回去跟媳妇孩子团聚,哪里能经受的了他白至伟的针对,他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找上了白至伟的死对头,也是机械厂的二把手,要不是白至伟上面关系,这一把手的位置就是那位死对头的。 他暗示了沈廷余一件事,白至伟对男女关系很混乱,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玩弄女工的事情,还不是有白若涵的爸爸将这件事压下来。 沈廷余又观察了白至伟两天,勾了勾唇,笑了。 不让他痛快,那就一起不要痛快。 没几日,机械厂里就传出一个消息,白至伟跟白若涵干事亲密无间,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将近。 这个消息自然是被白至伟的老婆听到,她今年也四十多了,都是做奶奶的人了,没想到这时候还听到这么一出,以前那些个捕风捉影的她也就看在钱和白至伟混的不差的份上,轻轻放过了,如今这所谓的好事将近都出来了,她自然坐不住,于是开始观察自己很久没好好打量的白至伟。 这女人心中存疑,观察起自家男人来,那是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可能放过了,比抓敌特的勇士还要勇士。 她先是发现了自家这位衣服开始白衬衫黑裤子皮鞋穿起来,别的都不穿,然后头发也是精心梳理过,遮住了头上其实秃了一块的地方,还会抹了香膏擦了皮鞋才出门上班,这还没问题? 自家这个男人都年过半百了,还这么招摇,能有什么原因? 白至伟老婆气的要命,这日就跟着白至伟前后脚出门了,老远跟到了办公室,亲眼看见了白至伟将路上买的早点给白若涵送过去,再走近一点,白至伟的老婆清晰的听到了里面的笑声。 白若涵三十多岁的人了,也离婚过一次,自然不是什么需要别人交代人情世故的小女孩了,白至伟老婆早就认定了这两人有问题,气得当场就炸了,一脚踹开门,正好看到自家男人给白若涵擦嘴巴! 这下可惹了母老虎了,这白至伟的老婆不管三七二十一,闹了再说,一口一个“老妖婆一把年纪了钓不到年轻男人肖想别人家的老公了”要么就是;“狐狸精不要脸,一把年纪还咯咯咯的笑个母鸡啊,我看你就是那个母鸡到处都想撅起屁股生蛋。” 白若涵哪里被人家这么粗俗的骂过,三十多岁的人了也不说解释一下控制下场面表明下无辜之类的,立刻就红了眼哭了起来,毕竟哭能让男人心疼,男人心疼了,她的好处就多了。 这是她三十来年的经验之谈,毕竟她好看,哭起来也好看。 看白至伟的样子,是够心疼的。 白至伟的老婆冷哼一声,上前开撕,白至伟就算再心疼白若涵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帮着白若涵打自己的发妻,围观的人一下就挤满了门口,人数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一夜之间,流言蜚语满天飞,之前的流言算是被这么一出石锤了。 沈廷余站在围观人群最外围,听着里面哭闹的声音,和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勾了勾唇,并且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好叫别人看的更清楚一些。 要不然他那么辛苦的筹划这一切,岂不是就白费功夫了。 两天后,白至伟就算再有辩解的话,这跟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平时就眉来眼去多有照顾的事情谁都看在眼里,还有二把手在大会上爆出来的白至伟将图纸和文稿随便拿给不相干的人,也就是给白若涵看,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姑息。 男人不狠地位不稳下 万一对方不是白若涵而是敌特分子呢? 就这么着,这有靠山的白至伟就被撸了下来,差点连三把手的位置都保不住。 白若涵给亲爸打电话,想让爸爸来解决这件事,谁知道得到的是自家爸爸因为早年手底下不干净,还树敌良多,眼下自顾不暇帮不了她,只让她早点回来找个人嫁了,这是家里最后能帮她管的一件事了。 白若涵气的摔话筒,捧着脸嘤嘤哭泣。 过了两天,一辆车到了机械厂门外,将白若涵接走了,临行前,白至伟的老婆又来拉扯了一通,这次是来找白若涵说好话的,她估计以为白若涵要回家告状。 白若涵自然是离开了。 沈廷余藏在人群背后,看着车子渐行渐远,勾勾唇笑了。 烦人的东西消失了,影响不了他了。 接下来的工作,因为少了给他穿小鞋的人和骚扰他的人,进程加快了很多,他甚至有闲暇的功夫,靠着机械厂的装备,做了一辆学步车出来。 沉吟片刻,又带着手套亲自动手,做了一个看上去奇形怪状的半圆形。 时间一到,也不讲究什么庆功宴了,跟现在的一把手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直奔家里去。 沈廷余到达平安镇的时候,林夕正在包饺子呢,这几天口味奇怪,一下子想吃酸辣粉一下子想吃饺子,白菜猪肉的、韭菜的、香菇的、都被她吃了个遍。 只可惜这里的海鲜不好买,要不然还想弄点虾仁的。 有人说怀孕绝对不要吃辣的还是怎么样的诸多限制,其实只要孕妇吃的下去,适当饮食是没有问题的,当然,钻牛角尖一顿光吃冰寒或者火气十足的食物,这是糟蹋自己。 差不多就行。 她一个人,其实也就吃二十来个饺子,自己慢慢做,正好够自己吃。 刚下锅呢,外面就传来敲门声,林夕走过去一开门,就见到门外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沈廷余,一个是张建邦。 林夕还没来得及跟沈廷余说话,张建邦就搬着一架学步车;“小夕,让一下,姐夫把这个给你们搬进去。” 林夕侧开身子,又见到沈廷余也搬了一个东西进来,院子里多了学步车和一杯半圆形的东西,还有一捆结实的麻绳。 “你要的木桩子和铁棍支架,回头我给你找找,你一个多月没回来了,我就不留在这里打扰你们了,家里还等着我吃饭。”张建邦也是在路上见到沈廷余的,正好帮着搬一下东西,也没有要待着的意思,打了招呼就走了。 沈廷余送了几步,回来将门关上,才抱着林夕深吸一口气:“老婆,我回来了。” 林夕想说点什么,喉咙却被哽住一样。 都说小别胜新婚,先前沈廷余也出去过一趟槐林,也快一个月才回来,但是如今她肚子里揣了娃,那种想念的感觉更甚,她抱着沈廷余,觉得一颗心落到了实处:“欢迎回家。” 良久,沈廷余动了动鼻子:“什么气味。” 林夕从沈廷余的怀里出来,愣了一瞬:“啊啊啊,我的饺子——” 她的晚饭啊。 到灶间掀开盖子一看,里面的水已经溢出来很多,浇在了地上,有些水淹进了炉子下方,难怪沈廷余闻到了怪味。 好在饺子没什么问题,也熟了。 林夕将饺子捞出来,沈廷余那边已经按照林夕的口味来调蘸料了。 很多人喜欢在蘸料上泼一点热油,林夕是不喜欢这样吃的,他就没特意弄。 林夕要跟沈廷余一起吃,准备下点挂面,沈廷余拦住了:“两小时前刚吃过的,不用了,我去收拾一下,你先吃。” 说着接过了蘸料的碟子和那一碗饺子都端到了桌上,才去屋子里拿衣服洗澡。 林夕慢慢的吃了晚饭,就一个碗一个碟子,轻松搞定。 从灶间出来的时候沈廷余已经洗好澡了,头发丝有水珠滴滴落下,林夕拿了一块干布,让他坐下来,自己慢慢的给他擦拭头发。 男人的头发短短的,沈廷余的发型也就是比寸头长一点罢了,所以擦了一会就不再滴水了。 这时候,林夕还神游天外的想起一件事,要是有吹风机,沈廷余这个发型,不出五分钟就能干透透了吧。 “在想什么?”注意到林夕的动作停下,沈廷余将人牵了过来,坐在自己身边,捏着她的手把玩。 林夕自然没办法说吹风机的事情,坐下来跟沈廷余聊了一会,顿了顿,说起了一个人。 “卫东他,终于要回城了。” 沈廷余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又重新聚神:“这段时间你见过他了?” “嗯。”林夕笑笑,为这个一直话不多的曾经的同志感到高兴:“据说是家里有工作名额了,所以回去了,不仅如此,他还带了一个媳妇回去,前几天来医院做检查,还查出了怀孕,你说这卫东,不声不响的,老婆孩子也有了,之前倒是没听他吭声过,也太低调了。” 林夕还给卫东准备了一份礼物,他和老婆走得着急,林夕只来得及送了点吃的,送了块布料。 如今想想,当初那知青院的诸位,差不多都有了归属了。 随着沈廷余的回归,林夕更加的无所事事了。 这无所事事,指的是生活上的,不管是吃饭睡觉做家务,都被沈廷余包了,她都说了自己要做点事情的,除了那些身体弱到怀孕都动不了的,孕妇下地走动走动或者做日常的事情,并不是坏事。 这次沈廷余挺执着的,说了接手家务,就真的连洗碗扫院子买菜这种事,全部都接手。 “我怕你累到了,本来就上班的。”林夕的工作,说起来不出现高频率的医疗高峰期时,是要比沈廷余的工作轻松些的,她不想看沈廷余忙了一天回来又接手所有的事情。 沈廷余失笑:“所以你也体谅我的心情啊。” 林夕眨眨眼。 沈廷余抱着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我也怕你累到了。” 林夕心头划过一阵暖流,靠在了沈廷余怀里。 世事难料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会说这些让人招架不住的话的,总感觉比初见时的青涩,变化了很多。 不过……只要他是他就好了。 沈廷余回来后,林夕的生活更加惬意了,想吃点什么,沈廷余一般都能弄来,弄不到的也会摆脱张建邦外出的时候留意一下。 天气开始转凉,林夕跟沈廷余抽了一天一起休假,上槐林市买新大衣去了,林夕的肚子显怀,之前的衣服穿着多少都有点束缚感了,毕竟她穿衣服不像是一般人要宽大,而是合身。 看着大衣一件要上百,棉裤也要二十多,沈廷余一口气买了三套给她,此时她似乎有点理解,为什么大家喜欢将衣服做大了。 节省啊,做大的衣服,大的可以给小的长大了穿,孕妇怀孕继续穿之前的,不到临盆那两个月,基本就还能一直穿着旧衣服。 不过她自己有条件,也就不受那份罪了。 买了衣服,林夕顺便给双方家张寄了一份过去,一人一件大衣,没留信,毕竟电话是能直接打到家里去的。 这一天加起来就用了上千了,饶是林夕知道今年会有分红,也心疼的撮着牙花子。 以前有个几十块吃饱喝足穿个衬衫就觉得很幸福了,如今一千块是一天就能用掉的额度。 林夕不免担心起以后生孩子养孩子之后的费用了。 都说家里养一个孩子就是养了只吞金兽,只能希望药厂那边多出几款新药,名声慢慢做起来吧,多拿点分红,要不然就她和沈廷余这花钱的程度,两人一个月就一百多,哪里够用的。 回来之后,林夕才到林华茹家里给爸妈打电话。 张建邦之前就是买电话,到平安镇边缘等着人家接线的工作人员来家里,正好碰到沈廷余的。 也就是张建邦家里安装了电话,她要打电话方便多了,林夕一个电话回去,主要是说给家里老两口寄了衣服。 张菊果然埋怨了一下闺女又大手大脚花钱了:“我跟你爸现在可不是缺那件衣服的人!” 张菊这么说,自然是因为有底气。 底气来自于林一平这第二次倒卖。 之前的中秋国庆两个节日,林一平手里又过了一次货,这次家里的积蓄几乎都用上了,还找人借了几百,这次净赚了几乎八百,不少厂子都想方设法的跟林一平搭关系,好烟好酒的都送上,当然了,大家不可能为了林一平这里一两千的货这么做,不是还有张建邦和他的一个合伙兄弟么,两人包了将近两万的货。 加起来数目可就不少了。 要是哪个场子两三个月能吃下这个订单,那真是顶顶好的收益了。 于是这么着,林一平除了自己赚了钱,还在本地的几个厂子面前露脸了,可牛气了,以前有几个为林一平说过话,在厂子里也被江干事穿过小鞋的,林一平有底气直接介绍人去别的厂子里做事,那些厂子一点不含糊直接收下人家,待遇还比之前林一平待的那个罐头厂高。 为此,江干事还来找过林一平,要他为老厂也做做贡献。 林一平平和的将人赶走了,拒绝了江干事所有的要求。 以前被江干事陷害威逼的时候,林一平只觉得胸中憋闷了一口郁气,如今看到江干事明明看上去落魄很多还要强撑着那股面子,明明是求人,却还高高在上的样子,林一平只觉得腻歪。 一点想甩脸子的意思都没有了。 他本就是老好人一个的性子,确实没对江干事做什么,这倒阴差阳错,让人觉得林一平是个大气的,和林一平相交的友人倒是越来越多了,张菊也彻底在家里做贤内助了,时不时招呼来做客的女眷,一时间风头无二,身上穿的家里吃的用的,已经逐渐不是周边的邻居能相比的了。 林夕冷不丁听到江干事的名字,心中也是一阵唏嘘,特别是张菊还说江干事来家里,还用江百合做筏子,问林夕和江百合有没有联系,林夕更是觉得世事难料。 “她,早就不在平安镇了。”林夕只能这么说道。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一切负责,都不是三岁小孩了,有些事情,不是三观不三观就能解释清楚,总之她被抓,其实也算得上罪有应得。 这不是林夕要操心的事情,和张菊又聊了一会,得知张菊准备给她寄三百块过年,林夕失笑:“妈,我不是小孩了,你还给压岁钱呢?” “给你就拿着。”张菊不容分说,把电话掐了。 林夕合上电话,又给沈廷余老家,也就是沪市那边去了电话,接电话的不巧是沈妈妈。 林夕对她感官不是很好,但是也礼貌的问好,也问了沈爸爸的去向。 “他带孩子买衣服去了。”沈妈妈那边说话也是很言简意赅。“你有什么事吗,一会他回来了我告诉他。” 孩子? 林夕微怔,这孩子自然不可能是两位生的,那就是孙晴云的孩子了,那个小女孩。 “哦,也没啥事,就是告诉您二位一声,我今天跟沈廷余去市里面买衣服,给您二位寄过去了。” 沈妈妈好一会才哦了一声,又问道:“沈廷余他——和你,你们两个还好吧。” 林夕挑眉,难得的问候啊还带上自己了。 “我们都挺好的,我怀孕了廷余很耐心照顾我。” 沈妈妈的声音大了一点:“你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 林夕想了想:“五个月了,可能忙,都忘了说一声。” 反正她又不指望婆婆来照顾她,还不如劳动张菊女士呢。 而且林华茹就在身边,张奶奶话没说多少,却是开始做小孩的虎头鞋和襁褓了,她林夕不缺人照顾,特别是不缺沈妈妈这样不靠谱的人照顾。 “这可是沈廷余的第一个孩子啊,你怎么能这么马虎呢,都不说一声!”沈妈妈精神似乎好了不少的样子,开口问林夕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林夕可不想让她来,看到孙晴云的孩子她也膈应, 灾星 干脆说:“我姐会照顾我的,等我要生产了,我妈也会从闽市赶过来的,我一切都好,孩子是我自己的,我自然会全心爱他呵护他,毕竟是我亲生的。” 沈妈妈忽然就挂了电话了。 “嘟嘟嘟——”的声音,让林夕错愕了一瞬,不过她也没在意,既然两边家长,她都去了电话,她也就回去了。 林夕不知道,电话那端的沈妈妈先是恼怒的数落了林夕嘴里长刀子了故意扎她,随后又枯坐在沙发上,哭了。 她觉得,自己似乎也没办法去挑别人的错处了。 丈夫姑且还留在她身边,儿子却是真的冷情了,那等她再老一点,生了病,谁来照顾。 她怀里这个孙晴云的孩子吗? 等到她十六岁能照顾自己,自己估计也快七十了,那个年纪的小鱼儿,是不是连照顾她自己,都是问题? 毕竟今年高考都开放了,读大学不是以前那么麻烦的事情了。 那这十六岁的水分就很大了,少说都要二十几了,才能供养她,那她…… 一直都浑浑噩噩一样抱着小鱼儿当自己后辈养着,甚至付出过不少代价的沈妈妈,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个,已经会喊奶的小鱼儿。 她转过脸去,不一会干脆起身,朝着街道办走去。 这么一清醒,才得知孙晴云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人影都不见一个,而孙家也被查抄了,据说是以前做了不少坏事,糟了报应。 沈妈妈茫然的回到家,看着叫奶还伸手的小鱼儿,手伸出去,推了一下。 孩子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哇哇的哭了起来,一直到沈爸爸回来,见到嗓子都哭哑了的小鱼儿,皱眉将孩子抱起来喂了点水,才看向妻子。“怎么回事,孩子哭成这样了你也不管?” 随即想到什么:“是不是你哪里不舒服了?” 沈妈妈当初为了这个孩子可劲的做作,将她自己和沈廷余夫妻的关系弄得更僵,还差点害她自己病没钱看。 综合以上,沈爸爸见到小鱼儿跌坐在地,只能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了。 沈妈妈将他的手拉开,将那个孩子重新放回地上:“这孩子是灾星,不是我们家的孩子,你快点找地方把她送走,我不要她了,我乖孙都要出来了,要这个破落户家的灾星做什么?” 沈爸爸死死皱眉,老妻这又是要作什么? 不对!乖孙! “廷余家的,怀孕了?”沈爸爸先是一喜:“哎呦,廷余这孩子真沉得住气。” “不对啊,廷余家的有孩子了,跟你这样对待小鱼儿有什么关系吗?” 不是沈爸爸也喜欢这个孩子了,只是待得久了,就连个小宠物都能生出点不舍来,何况是个孩子,而且这孩子也可怜,爸妈都不是负责人的人,如今养在身边,就当收养个孤儿也成。“这孩子,可是你当初死活要留下的,为了她你做了不少事,如今怎么骂上灾星了,她刚才哭成那样,也是你故意的?” 被丈夫指责了两句,沈妈妈不自然的点点头,顺便将林夕来电话的事儿说了一遍:“所以啊,我们现在有自己的亲孙子了,何必要这个灾星,你们不是不喜欢她吗,以后我也不要她了,你们也别一直冷脸对我了,你都不知道那个林夕一点教养都没有,今天啊跟我那样说话——” 沈爸爸摇摇头,老妻根本不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没有想跟林夕沈廷余两人缓和关系低头的意思,只是突然抽风罢了。 这孩子,当初是她要死要活留下的,如今抽风了,就非得虐待人家? 这是条命,不是个玩意儿,随便她糟蹋的。 至于林夕肚子的孩子,其实是男是女,他不是特别的在意,看到妻子一口一个金孙,要是真给人林夕听到了,还不又是一出事儿。 他知道,自己的儿媳妇虽然大方,有本事也心善,但是她一向不是那逆来顺受的。 老妻对上儿媳妇,不用想都知道谁胜谁负。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啊老沈,这廷余可是咱们两的独苗!”沈妈妈的脑子似乎清醒过度,说起话来一句一句的,似乎此刻才彻底认清自己的亲儿子就沈廷余一个。“他的孩子,就是我们的金孙,到时候我要带他的,没空带这个别人家的孩子。” 沈妈妈大包大揽;“反正小鱼儿你给送走,我要收拾一下行礼去北省了,你送我去再回来,或者我们一起去,这带孩子啊,她那个年轻人什么都不懂的,还是要我们长辈去!” “行了,廷余是独苗,林夕也是独苗,人家家里可不是想起她就逗两句的,从头到尾都对林夕关爱有加,对廷余也好得很,到时候就算林夕临盆,孩子也轮不到你带。” 沈爸爸没说的是,谁敢给你带,小鱼儿带了一年多了,就因为不知道抽哪门子风就那样折腾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谁家正常父母放心孩子在你身边? 沈爸爸拒绝了送沈妈妈去北省打扰儿子儿媳妇的生活,出门找活儿做了。 这家里的第三代就要出世了,他这个做爷爷的,怎么都要准备点钱啊东西啊,给孙子孙女送去。 外面的风呼呼的,不小,透着凉意,沈爸爸却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 沈廷余随后也给爸爸亲自去了一个电话,两人聊了很久,沈廷余听到沈爸爸说,沈妈妈想过来照顾,直接拒绝了:“爸,你知道的,林夕的爸妈一直都对我们特别好帮助很大,还是疼闺女的,到时候孩子,肯定是她妈妈过来帮衬带的,再说了,林夕还有个隔房表姐在这呢,您要是想来,直接过来我们接您,妈她要来,也可以来住几天,但是不能跟林夕一起住,您也知道是为什么,以前那些,我就不一一说了,咱们心里都知道。” 沈廷余他明明没说什么脏话和埋怨吐槽的话,却让沈爸爸的耳朵都红了。 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三岁小儿了,自然是听出了沈廷余话语中的意思了。 话调令 他干涩着嗓子,说道:“我知道的,我已经劝过你妈了,你们好好的,需要什么,爸爸给你在沪市这边找,对了,一会我给你汇五十过去,你们下个月开始也别给家里汇钱了,我找了个小点的厂子做事,下个月就拿工资的,吃饭用度都足够,你的钱存着养孩子知道不。” 沈廷余没有拒绝父亲的唠叨,这本该是一个主内的母亲做的事情,他父亲做了,他受着。 等到沈廷余这边挂了电话,沈爸爸在电话亭边上发了好一会的呆。 他记得儿子说过,他第一次去林夕家,人家妈妈买一大堆好吃的招待,林夕的父母都对他和善,一开始估计都以为沈廷余是个普通知青,还惦记着补贴小两口子。 可是林夕第一次来沪市这边的沈家,沈家怎么做的? 就算他这个做爸爸的张罗了饭菜,收拾了沈廷余的房间,但是沈妈妈却明知儿子带对象来,躲到孙晴云家,后来更是带着孙晴云去闹后来到沪市学习的林夕,更是装病要陷害她。 一个准婆婆,面都没见到一次,就这样大的恶感。 他都不好意思说妻子只是蠢笨被人利用了,自己没那个心思,人家又怎么能钻空子呢。 其实哪怕是现在,他都不好意思说妻子已经改了,毕竟之前还抱怨林夕对她没礼貌呢,没尽到婆婆的责任,却要耍婆婆的威风。 “哎。”沈爸爸背着手离开了,家里还一堆事呢,那孩子还没送出去,妻子在家闹了好几天了。 林夕是这天晚上知道这件事的,对于沈妈妈的做法她的回答是:“我妈没工作,家里也没有其他小辈,肯定是要来找我的。” 但是对于钱的话,沈爸爸要给的五十块,她收了:“以后每个月不给多,换成必需品寄过去,就说咱们这里的福利好,用不完。” 顾及了沈爸爸的面子,也接受了沈爸爸的好意。 看她自然轻松的样子,是真的不在意多给婆家一点。 沈廷余握着林夕的手,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都用在拥有林夕上面了。 “你可别哭啊,我不给你擦眼泪。”林夕笑了一下,捏捏沈廷余的耳垂:“我对你好,是因为你也对我好,要是以后你对我不好,我就捏你,学川省的妹纸,把你变成耙耳朵!” “好。”沈廷余点点头,带着林夕去客厅了,他今晚要好好“服侍”一下林夕,对她好。 次日醒来的林夕一脸黑线,虽然……是有享受到啦,但是自己才说了让沈廷余对自己好,他就对自己这样那样,搞得好像她是在暗示沈廷余,对她好就是在床上让她舒服似的。 林夕拒绝承认这个心思。 同样心满意足的沈廷余走路都带风了,棉纺厂里做了半月,大家即将迎来新年,他的福利确实不少,只不过明年是拿不到了。 因为他要调动到别的地方去。 林夕纳闷,在棉纺厂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上次出差,重工机械那边一直不舍得放人,而且给上面打了报告,要调我去。” 林夕眨眨眼:“你想去?” 沈廷余摇摇头:“我想在你身边。” 林夕沉默了。 这个话题,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因为,不管是一直以来跟沈廷余的相处,还是对剧情里那一句:沈廷余是个机械天才,却用这份天才,毁了自己也毁了一段重工行业蓬勃发展的好时机。 都说明了,沈廷余不可能一直都呆在棉纺厂里的,其实就算他呆在棉纺厂,外面不也三不五时的将人借调出去吗,这样的人才被人发现了,都不会轻易放手的。 就好像自己,当初卫生员的工作在大队也抢手啊,她现在还不是照样在医院做事,在医院做事还不够,自己不是因为对医药有兴趣,开了药厂吗? 人各有志,她不会阻止。 想通之后,林夕握着沈廷余的手:“廷余,我不是说每个人都应该强制为国家服务,只是你的才能,确实不应该屈就在棉纺厂,要是调令下来了,我没有任何意见。” 沈廷余心里紧了紧:“可是你……” 你怀孕了,孩子过几个月就要出来了,他不放心。 “我又不是孤苦无依无靠的孤儿。”林夕失笑,宽他的心;“照顾我的人很多,我也能照顾我自己。” “可我不放心,我是不一样的。”沈廷余是那样的家庭里生活的,更渴望家庭的完整不分离,对以后孩子的教育也有千万种思绪在心中。 林夕捧住了沈廷余的脸,认真的说:“你听我说,老公。这个时代的女性,虽说都顶着半边天的名头,但是真正能顺着自己心意做事,特别是结婚后还能顺着自己心意做事的女人,其实少之又少的, 当初我想做药厂,没人手没钱,甚至我在外人眼里就是个卫生员侥幸进医院的大夫,你这个当家人不但没有异议,还给我弄来了大半数的投资,一直支持我, 甚至于家里的钱怎么用,我怎么对娘家,怎么安排婆家,你也从来没有质疑我没有阻止我,也不会像有的男人大男子主义,决绝的安排女人的归宿,否定女人的价值,只为了让女人能做到所谓的安守本分,做他们觉得女人该做的事。 可你没有,因为你爱我信我尊重我,如今轮到你碰上喜欢的事业了,我不会阻拦你,我同样支持你,因为夫妻是一体,没有谁要绝对付出,我有没有说过,我很高兴很幸运遇上了你, 所以,我希望你也很高兴遇上我这样开明的女人,此去重工,就两天左右的车程,我想你,你想我,都能见面,还有电话,我们怎么都不会失去联系的,廷余,想去就去,不需要担心我,我能照顾好我自己和孩子。” 其实,张局长给她打过电话了,问过关于平安医院后续的管理的问题,要是林夕说一句平安医院她接手,张局长就会回绝了上面要派新院长过来的举措,可是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都不说 大概,她的心里隐隐约约也猜到了一些事情,所以下意识的在做准备。 只不过,她现在不想说。 到时候,给这个男人一个惊喜吧。 沈廷余想说点什么,心里却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林夕,她一直懂自己。 “我知道了,调令要是下来,我一定服从安排。”大不了他到时候申请家属随同,要是不同意,他就两天回一次家,可不能让老婆孩子长时间见不到自己。 万一孩子时间长了,爸爸都不认识了怎么办? 不过这个申请,他不打算跟林夕说。 到时候,再给这个女人一个惊喜吧。 大年二十八左右,林夕从药厂回来,召集了三位“股东”,其实就是林华茹夫妻两个和沈廷余跟自己啦,一起分红。 都两年了,才见到红利,林夕都庆幸自己是跟家人一起做生意了。 扣去明年预留的流动资金和采购原料半年的预算,她这次拿回来三万块,如今药厂只是两家人共同投资的,林夕夫妻两个当初两万七,林华茹夫妻两个当初是五千。 按照新比例,林夕和沈廷余应该占比百分之八十四,不过林夕最后定了自家占七成,林华茹夫妻占二成,还有一成留着做其他用。 “当初其他人也捐了一些,我是打算用这笔钱来鼓励制药的研究员或者杰出的工人,或者定时捐赠一批药物,给贫瘠的山区。” 她亲自做过卫生员,在北省,据说红星大队这样的用药情况甚至是好的,那其他地方岂不是生病纯靠熬着? 林夕在这片土地挥洒过汗水泪水,也希望能回馈一二,不过也不限定就是专门给北省,任何地区,她可以轮流换地方捐赠,如今感冒药发烧药片这样的药片,价格实在是低廉,一个地区一年又能有多少短缺呢。 她没有称霸药界的意思,就是希望自己穿越一场,多少能做些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毕竟,自己十六从孤儿院出来后,也是摸爬滚打过一段时间,没钱买药的时候,是怎么挺过来的,没人逼她更清楚了。 林华茹夫妻对林夕的这个提议自然是赞成的,如今要说钱,他们也不会缺,张建邦几年赚到家里的,也不少。 当初林夕也是将自己所有的钱拿出来支持张建邦,林华茹当初也是想着如今有能力了也帮衬林夕一把,谁知道还因此得了一个源源不断赚钱的股份。 钱一分,林夕和沈廷余拿了两万一,林华茹夫妻两个拿了六千,一下子就回本了,他们拿着还觉得有点烫手。 还有三千块,林夕暂时管着,到时候会让徐丽婷设立一个药厂工会,这笔钱,会交给徐丽婷先负责。 林华茹拿着六千回去,在屋子里和张建邦对看了很久。 最终,林华茹决定:“老公,买车!你不是一直想着自己组建一个车队吗,买!” 家里的积蓄也有六七千,凑起来能买两辆车了。 张建邦咬咬牙:“行!小姨子一个女人都能开药厂,我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试试看!” 林华茹笑笑,锤了他一下:“谁要你跟林夕比了,她那样的,你见过几个?” 张建邦揉揉胸口嘿嘿一笑,正想抱着老婆亲香一下,觉得脚边有一股力道持续袭来,他低头一看,自家的臭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锤他呢;“锤你!捶你!” 林华茹羞红了脸,儿子这么做,肯定是看见她刚才锤建邦了。 张建邦将张旭成抱起来,快两岁的孩子了,体重可不轻,他拍拍孩子的屁股;“还敢对老子动手了,你妈才能捶我,我们是打是亲骂是爱,你这小子动我,就是不孝知道不。” “不知道呸呸。”张旭成最近不知道看了谁说呸呸,都学上了。“爸爸臭,妈妈抱我。” 张建邦见孩子死命的朝着林华茹伸手,没好气的又拍了他小屁股两下,才将孩子递给了林华茹;“这臭小子,该好好教育一下了。” “小姨,小姨救命!”小旭成知道教育是什么意思,就是打屁股,他要找小姨帮忙。 林华茹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孩子,还真要教育了,救命是这个时候说的吗? 张建邦似乎想起什么了:“以后不许这样说爸爸了,要不然你小姨夫给你做的小车,我就收起来。” 张旭成撇撇嘴,靠在林华茹的怀里老实了。 “什么车?” “上次沈廷余出差回来的时候给带的那个小车玩具,他自己做的。”张建邦咂舌:“我差点忘了,他要的刚才和支架有眉目了,明天我就去载过来送他家去。” 大年三十很快到来。 药厂的年,今年是一起过,愿意在食堂吃的,都不限量供应。 徐丽婷跑了几个市和周边两个城镇,最后定了足足十头猪,分成了二十扇猪肉,鸡鸭更是预订了好好几个大队的,药厂不足百人的员工,享受了这么多的荤食说出去真是要惊掉别人的牙齿了。 猪肉的分配上,年夜饭用十扇,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给林夕准备了一扇,研究员们和管理们每个人给了五斤,多余的用五毛一斤的价格卖给工厂需要肉的员工。 要知道过年期间的肉,可不好买啊,药厂的员工能在食堂吃大肉,他们家里人可不行,毕竟药厂也不是开善堂的。 但是这个五毛钱一斤的价格,着实也是一种福利,让药厂的员工都买疯了,好在肉有限制,每人最多只能买两斤纯肉,骨头排骨可以多买几斤,要不然可遭不住存了不少钱的家庭买。 毕竟是福利,尽量要做到均衡别让谁一点没沾到。 新年这么一出,给药厂的员工们吃了定心丸,并且开始按照徐干事说的,多学习多充实自己, 要是干得好,加工资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药厂的工资本来就不低,临时工都有十几块一个月,正式工人更是达到了二十八,比周边的厂子都高,只是要求大家干净、保密,这有啥的,干净也是为了自己好嘛。 祝愿 药厂工人分五级,一个级别多五块钱一个月,五个就是二十五,升到满级都能直接做管事了,加上原本的工资,那可不低了。 一时间,药厂的势头一片大好,生机蓬勃,还有人嚷着过年要加班,不要那七天的假期的。 其中,自然也有食堂免费吃的诱惑在里面。 而林夕私人这边,今年的年夜饭不是在自己小家过的,毕竟今年她有了身子,林华茹和张奶奶就更不会放心让她们小两口自己做了,这油炸烧烫煮的,一个孕妇做可不行。 至于沈廷余,会做点馄饨饺子汤面小炒啥的,就很不错了,要想做过年的大菜,还是要来张建邦这边。 于是林华茹早早的就接了人到自己院子里坐着,林夕非要搭把手,就让她帮着包饺子。 林夕注意到,杜茵茵也在张家,估计也是被林华茹邀请过来的,禾苗正在照顾三个孩子,带得很好,张旭成也很配合跟她的孩子坐在那里一起分享小汽车玩具。 “看着孩子脸色好了很多。”林夕搭话。 禾苗笑笑,脸上洋溢着温婉:“是啊,要谢谢华茹姐和林夕姐帮衬很多,这两孩子几个月功夫,都胖了好几斤。” “不客气,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林夕没看到顺子,也不知道他是自己过,还是去哪儿了。 她本来继续埋头包饺子,没想到禾苗自己来搭话了,问林夕知不知道顺子。 林夕看了一眼在厨房帮忙的杜茵茵,低声回了一句:“我知道,之前他就是在医院照顾你妈的。” 对那个男人,林夕的印象是挺深刻的,看得出来,他渴望和杜茵茵在一起,也耐得住杜茵茵刻意的、不知名的冷淡。 一个男人对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有渴望,忍耐,愿意付出,还细心照顾她。 还能是因为什么? 她是没听过顺子对杜茵茵花言巧语说过什么,只看到了沉默如山的爱。 禾苗先是叹了一口气。 随后说道:“其实我见过顺子哥了,之前我妈刚被大队里放出来,他就跟在我妈妈身后,也一直在保护我妈妈,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对我妈妈的,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哪怕是我妈妈出院了,以及这几个月他一直对我妈很好。” 顺子一直没放弃接近杜茵茵,杜茵茵要是烦了,他就给两个孩子买东西,塞给禾苗就走了,也不多说什么,也从不表功。 见禾苗话里有欣赏之一,林夕也附和了一句:“我之前也提议过,是你妈妈自己将顺子推走了,我其实也不是特别的理解,不过过日子终究还是当事人两个人的事情,还是要看看你妈妈的意思的,感情的事情单方面也不是好事。” “我也不知道我妈妈怎么想的。”禾苗很惋惜亲妈的态度,但是林夕说的也没错,感情的事情,还是要两个人自己解决的好。 饭菜忙碌了挺长一段时间的,毕竟做了十几道,大桌子被拉出来,满满的一大桌,禾苗的两个孩子,她和她妈一人抱一个。 饭桌上很少有辛辣的,但是张奶奶的手艺很好,不是辣口的菜也不影响饭菜的美味,男人们杯子里是白酒,女人小孩的杯子里是汽水,张建邦有渠道,早几天就拉了两箱子放在家里了。 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饭桌上一边吃着,一边聊着,男人聊男人的话题,女人也不甘示弱,说的也起劲。 今年,林夕肚子的孩子是焦点,桌上的女人都是生育过的,就她,还揣着,没到生产的日子呢。 “生?”张旭成在妈妈怀里听得迷迷糊糊的,看着林夕的肚子似懂非懂:“旭成,也生。” 此话一出,现场短暂的沉默,随之而来的是大人们的爆笑,张旭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跟着嘿嘿嘿的笑。 “走一个。”张建邦忽然举杯:“祝愿我们大家的生活都越来越好,也祝愿我们的祖国越来越繁荣强盛!干杯!” “对,祝愿祖国昌盛!” “大家越来越好。” “干杯——” 叮叮当当的,杯子碰撞在一起,都是搪瓷杯子,声音显得沉闷些,像是压抑许久之后的新生。 如同国家这一年的变化,回城、高考等措施举行。 酒足饭饱,张奶奶林华茹和杜茵茵开始收拾,最后杜茵茵离开的时候,带了两个比较完好的肉菜回去了,毕竟不是亲的一家人,也没有一起守岁的习惯。 有些比较私密的话,这会才说出来。 林夕和沈廷余这才知道,张建邦是要搞大事情了,预订了两台车,要自己带人跑倒卖之路。 林夕道,这就是所谓的倒爷的开挂人生之路的转折点之一了。 “要不,咱们也凑凑热闹?”林夕颇有兴致,提出要给一万,也买两台车入伙。 张建邦也正有此意呢,要是林夕家里愿意,他的车队就能更大,对货源的倒腾所需的时间会剪短,也就是效率会提高,效率提高了,效益也就升起来了。 不过林夕不想要彻底参与倒卖的生意:“车子给你车队使用,做好维护就好,就按照租车的价格给我就行,也一年一算。” “这你们可亏了,随便带点货,哪怕每次就带一点也能挣个千把块。” 林夕摇摇头,对于这个,她不是很在行,她更想要的是车。不过既然买车了,不知道能不能多买两辆,厂里也需要,她想要一辆小轿车,一辆卡车。 张建邦回忆了一下:“卡车不难找,难的是轿车,如今轿车可不好找。” “没事的,轿车是防备以后用得上,做周边出差或者接送客户的公车之用,那个卡车,比较主要。” “这样,卡车我清明节前给你弄来,轿车我再看看,以前gw会淘汰出来的旧车要不要?修修还能走,两三百就能弄一辆,自己找零件和维修下,另外再花几百也能凑合用。” 林夕摇摇头:“那算了,旧车都要奔一千不划算,我真的不着急,能找到就买。” 你这样做会把我变成—— 沈廷余想了想;“部队淘汰出来的车,我给你弄辆六成新的吧,我亲自维修。” 林夕双眼发亮,是啊,她都灯下黑了,没注意到自家亲亲老公是这方面的天才小能手。 “这样会很困难吗?要是困难的话咱们不要求这个人情。”林夕担心沈廷余消耗人情了。 毕竟世界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二字。 沈廷余坚持这没什么,部队的人本来就爱护车,对车子的维护和保养也特别上心的,同样的车,也许工厂的三年就开始破败,人家部队五六年依旧看上去六七成新,就是这个原因了。 林夕点点头赞成了这个提议。 大年初一,林夕打电话回家拜年了,都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她这是来不及回闽市了,只能打电话给家里人聊聊天。 这一打电话倒是知道了一件事,江干事要来北省一趟。 “他来北省做什么?” 林一平还不得而知,不过这个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亲戚朋友,提了一嘴也就过去了。 在一边的张菊抢了话筒说了件好事:“你爸看上一个房子,准备搬出去了,那房子我看了,虽说要一千二,但是房间不少,还有口井! 院子特别大,以后你们回来了,孩子也能有个地方撒欢的跑动玩耍,你是不知道啊,这边的人三天两头的说闲话,我们家吃点肉人家都要故意来说说闲话心里才高兴,还有哪些当初落井下石的人,一个个的求上你爸说要你爸帮忙找工作。 你爸都说了说没那个能量,没那个本事,他们还好意思说怎么给别人找工作就有门路有能量,怎么给他们找就没了,我可不惯着他们,直接说了当初江百合她爸故意为难老林,也没见你们帮着说句公道话啊,还跟着落井下石,如今脸皮是有多厚才敢来上门要工作,又没谁该你们的。” 张菊如今说话是越来越直白了。 以前林一平自己想不开,懵头懵脑的就是要将林二贵一家都养着,加上婆婆的也没在林一平面前撕破脸皮,所以她只能迂回着跟自家老公商量各种大小事。 如今好了,婆婆跟这边撕破脸皮,每年只要固定给养老钱就行,她再也不用看婆婆的脸色,还有林二贵一家的吸血虫,自己作死得了教训,她每个月给个三块五块的,还一群人说自己厚道呢,以前不知道补贴了林二贵一家多少都没句好话。 再加上林一平蔫人到中老年了反而事业新萌芽,家里有钱有闲,闺女嫁得好生活得好还揣了娃,她的底气简直爆棚,说话就越来越直接了。 女人的底气,一个是老公给的,一个是孩子给的,这两样好了,女人这一辈子的底气也就全了,她们这时候的女人,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底气十足的她,不直接干嘛,啥都有了,也啥都不用求了。 家里要盖房子了,林夕说了药厂分红的事,顺便准备汇三百回去。“我屋子要是换床要换大张点的了,我一会给你汇钱,房子好好休整下,看看有啥毛病的,都给修补好。” “知道知道,哎呦,如今你妈我是真的没啥追求了,就是等着你这娃儿下来了。”张菊喜滋滋的。 “还有两个月呢,没那么快。”林夕说了一声。 挂了电话,林夕在沈廷余的陪同下去邮局,给沈爸爸那边也汇了三百。 沈廷余做主只给一百;“回头再补贴洽其他东西过去。” 林夕先是一怔,随后也知道,沈廷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孙晴云虽离开了,但是还有个孙晴云的孩子,沈妈妈之前还为了那个孩子折腾自己也折腾沈川兴。 “行,我正好准备点营养品寄回去,这时候干货还是很好买的。” 两人有商有量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一个抱着襁褓的身影悄悄的跟了上来。 在沈廷余林夕的院子门口转悠了一圈,眼神麻木的看着门口,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默默离开了。 次日,阳光还不错,沈廷余将林夕要穿的衣服放到被窝里温着,出去给林夕煮鸡蛋,煮白米粥切点青菜准备炒了。 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沈廷余进了屋子,准备拿钱出去买包子,两个人最多吃三个包子,也不适合重新做,出去买比较合适。 进了屋拿了五块钱和一张粮票,见到林夕迷迷糊糊睁眼的样子,沈廷余顿觉可爱,上前在她额头、鼻尖、唇边都亲了一下:“乖乖躺着,我出去买两个包子,等我回来了,你再起来穿衣服。” 沈廷余说话的时候是俯身的,见到他这个殷切的样子,林夕抓着他的衣领拉下来结结实实吧唧了一下:“知道了,爱卿退下吧。” 在这样下去,沈廷余都要把她惯成小祖宗了。 冬日里路上会结冰,就算有扫大街的,也挡不住路上湿滑,只要林夕起来下地,沈廷余就一定在一旁搀扶,吃饭恨不得顿顿端到床上。 就像这会,出门买个包子还要跟她交代一声。 林夕目送沈廷余出去了,手动了动,摸到了身边的衣服,她拿起来一看,果然是自己的。 她没听沈廷余的,自己起来穿了衣服。 真要按照沈廷余那个样子安然享受,自己都快成废物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因为月份大了,林夕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没有自己穿鞋的,穿的是张奶奶做的棉拖,她本来就穿着袜子,如今套上棉拖也不会冷。 拉开房门,一阵冷风袭来,林夕哆嗦了一下,合上门慢慢的走出来。 说起来她怀孕的反应也不是特别的强烈,倒是省了不少心少受不少罪了,孩子前三个月的时候她就是感觉偶尔有烧心疲累,后来就出现干呕的现象。 再后来,就是走路不方便容易累,腰酸,没大吐特吐,也没有全身浮肿,四肢也还是瘦的,就是自己被家人轮番补,家务也是沈廷余接手了,所以她吃出了双下巴。 婴儿坐车不要票 林夕摸着肚子:“乖宝宝,等你出来了,妈妈好好抱你一下,没折腾妈妈的好孩子。” 林夕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特别的慈和柔顺。 正说着,手底下传来特别细微的动静,是孩子在她肚子里动了一下,似乎在响应妈妈的话。 林夕失笑,慢慢的去灶间看看火。 忽然,林夕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大门外:“是谁在外面——” 没有人回答,有的,依旧是她之前听到的细微的哼唧声。 林夕走到门口处又问了一声,门却忽然打开了。 沈廷余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包包子。 这时候塑料袋还没有普及,他手里的是家里的饭盒,用来装包子的。 林夕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怀里,他怀里有个襁褓,发出点微弱的声音。 “这是?” “就放在我们家门口,我给抱起来了,这么冷的天气,也不知道谁那么心狠。”沈廷余进门,说道。 他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自然不会觉得是谁把孩子不小心放在这里,大冬天的,多少人都缩在家里呢,这么小的孩子一般人没事也不会带出来走动,明显是故意放的。 “我看看。”林夕一边说着,一边拨动了一下襁褓里的孩子,手指碰到孩子的脸,所以那孩子动了动,哭了。 林夕清楚的看到是个黄疸还未退的孩子,性别女。 她皱眉,直接说:“直接带到医院吧,然后你去派出所跑一趟。” 不明不白来的孩子,她没那么圣母心直接留在家里。 要是真有什么事儿,说都说不清楚。 沈廷余点点头:“你就别去了,我自己一个人能做,你先吃。” 林夕摸摸肚子,再看看外面相较于院子更加潮湿的地面,也没逞能。“行吧,我不去,那我等你回来吃。” 沈廷余将饭盒给林夕,将林夕搀扶到饭厅:“好好坐着,我还没说你怎么自己跑下来了呢。” 给了林夕一个“警告”的眼神,沈廷余就抱着那孩子出去了。 沈廷余将院门关了,抱着孩子快步走到了医院。 见沈廷余抱了一个孩子进来,阿年还懵了一下,脑子里闪现出一个念头:林姐不是还有两个月生吗,难不成在家里生了? 沈廷余已经走向她了:“在家门口捡到的孩子,你先安排照顾一下,钱算我的。” 阿年就照做了,给这孩子登记了一下,沈廷余掏了买包子剩下的三块五,这些钱起码能用一两天,具体这孩子后面怎么办,也不是他的责任。 “我还要去派出所走一趟,你先看看这孩子。”沈廷余见到襁褓打开后有些东西掉在床上,就说:“你整理一下,看看她身上还有什么东西,一会公安来了,好记录。” “好,我知道了沈工。”阿年点点头应下了,顺便给孩子换了一个尿布,尿布就在襁褓里包着,有两条。 再一看,孩子手腕上有个老银的手镯,包里还有一封信,落款是个叫李红梅的。 阿年没有继续看,连落款都是不小心扫到的,赶紧将东西放好,用枕头压着,等公安过来再说。 不多时,沈廷余回来了,身后跟了两个公安,估计是因为苦主是个孩子,公安里有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女公安,平时负责户籍之类的事情,被调过来一起查查。 阿年赶忙将枕头下的信件、还有那个手镯,以及三张尿布的事情说了。 女公安在看那个孩子身上有没有伤,在写记录,男公安看了信,就问:“林夕是谁?” 女公安转过脸来:“是这个医院的大夫,我妈来这里看过病,是林大夫找的特效药,怎么了,这件事跟林大夫有关系?” 沈廷余也吃惊怎么说到他老婆的名字了。“我妻子也叫林夕。” “这……”男公安想了想将信件递给他:“你还是自己看吧。” 林夕,展信佳,当你看到信的时候,我已经坐上了回去的火车,这孩子是我和李三元的,只是他家不让我靠近,要不然就说要杀了这孩子,李三元也不稀罕这个女娃,我也养不起带不走这个孩子,我知道你和沈廷余不一般,你们是做大事的人,也是好人,我观察你好久了,也知道你们收留了几个可怜人,不如这孩子你也顺便收了吧,我会一辈子感谢你的,李红梅落笔。 沈廷余冷哼一声,有钱坐火车没时间带孩子? 现在火车上婴儿不要钱票吧,孩子也没几斤重,怎么就带不走了。 说来说去,就是怕担着一个孩子的责任,也怕自己以后嫁不出去吧。 这时候了,还要给林夕跟自己带上高帽子,沈廷余直接冷淡的说:“李红梅这个人确实是我和我妻子下乡的时候,一个院子的知青,我们不熟,这一年多也没有任何接触,我不知道为什么给我们两个托付她的孩子,但是我们有权利拒绝吧。” 男公安愣了一下:“确实没有这个理,但是这个孩子……” 沈廷余等他说下去。 “这个孩子还小,你看,也是条生命,既然你们和她母亲认识,不如先,先带一段时间,您放心,要是我们找到她的去处了,一定马上接走!” 男公安知道这样挺不要脸的,但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因为不说的话,这么小个孩子说不定他就要带回去派出所,找到合适的地方之前,就要大家一起照顾了。 往年也不是没有大年根的时候,有人扔女婴的,去年还有两个呢,只是一个运气不好直接死了,另外一个足足半个月才找到去处,派出所的人就看护了她半个月,还一人凑了一块钱给她买喝的。 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让沈廷余自己捡的自己负责一下。 沈廷余摇摇头:“很抱歉,我们拒绝,先不说这孩子就被放在我们家门口我捡起来难道看着她冻死?到时候说不定就扯上人命官司了,再说了,我妻子已经怀孕将近八个月了,离生产不久了,身子不方便,我也要上班赚钱养家,您觉得这样合适吗?” 惊喜中的惊喜 男公安没想到这一出,再提也不能够了,总不能叫人家两口子一个不要去工作一个怀孕八个月还来操心这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孩子吧。 于是这男公安没再继续甩包袱了。 老老实实的将孩子留下了,并且夸了沈廷余一句。 干巴巴的夸奖沈廷余没兴趣听,他知道自己不回去,林夕肯定要等自己吃早餐的,于是就回去了。 等回去,跟林夕一起热了一下早饭吃完,又是大半个小时过去了。 时间已经到了九点,他从林夕来上班,林夕自己也觉得身子很累,给张局长那边打电话催新的院长人选找到了没有,要不然她说不定就安排个人来做院长了,自己快撑不住了。 “哎呦,现在这院长的人选可真的不好找。”张局长也是发愁,虽说要找人当院长不难,但是眼前够得着的,都没有合适的,他跟林夕的私交可以,林夕又接二连三给他们槐林这边挣了好名声,是他欣赏的人,所以不会惦记随便找人来糊弄林夕,才找了那么久没找到人选。 张局长忽然抓住了一个词:“你自己安排?林夕,你要是有合适的人选,那你推荐过来!我来安排程序上的事儿。” 林夕其实就是这么一说,没想到张局长还较真了。 不过张局长都这么说了,她这肚子也等不及了,估计再上十来天的班她就要开始待产,以后还要坐月子,医院几个月没领到也不行,于是还真的认真琢磨起来了。 医院内部的话,是有两个医术很不错的大夫,其中一个喜欢西医,一个喜欢中医。 喜欢西医的年轻点,今年四十左右,姓胡,喜欢中医的快奔五了,姓高,高大夫跟张国栋也挺有话说的。 但是独当一面,两人的阅历似乎还少了。 突然,一个名字浮现在林夕的面前。 张博文。 因为心里的关系,做不了研究,但是阅历丰富,知识渊博,为人顾全大局,以前就是个合格的管理者。 而且对医学的理解,人家是能制霸医院的。 在不动手术的情况下,只做管理的话,他很合适的,再不行就提拔两个副院长或者主任一起帮忙,许是不会出错。 最多就先说好,做上几个月或者半年的,张局长那边要是找到合适的人,再说。 “那我可真安排了啊。” 张局长顿了顿,就听林夕又说:“我先安排半年的管理者代理医院的事宜,顺便给您时间慢慢找,我知道张局长肯定是要给我找好的人才才用了这么长时间的,我说过,要是人才的话,我一百岁的都要,也等得起,就是麻烦张局长了。” 张局长刚才心里那一点不顺一下子就没了,林夕不是翅膀硬了飘忽了,还是顾及他这个领导的。“行行行,你啊,我也是放心的,就这样定了,你确定人选了名字给我,我安排人做个记录。” 挂了电话,林夕又给药厂那边打过去。 张博文知道这件事是很惊讶的,但是知道是林夕需要帮手暂代,他心里的紧张也就没那么多了,老人家也不矫情那么多,直接答应了下来。 林夕笑笑,又问了两句最近大家有没有什么需求。 张博文说大家都挺好的,对现在生活也满意,研究室里天天有人忙到半夜,都想着要研发新药,就连他,也有了新想法。 “哦?”林夕来了兴趣,问他介不介意先说说看。 “也不是药,是器械,我想着这不是制药,是医疗器械,一直没找到时间好好说说。” 张博文不好意思,别人都是研制新药,他却提出了医疗器械。 林夕微怔,她也以为张博文是要说药呢,没想到是器械。“您说吧,我听着。” 张博文一一道来,原来是他翻看文献,想起以前和出国留学的朋友聊到过的外国医疗器械,是一款可穿戴起搏器,他也是某一刻想起了这件事,想着国内现在这一块是完全空白,一方面想着建设点什么回报祖国,一方面觉得林夕不一定会排斥他这种新想法,才让自己着手研究。 林夕靠在桌面,没抓电话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起搏器! 这时候华国的医疗以及未来十几年,县级医院配置的医疗器械都仍然停留在x线机,生化分析仪,黑白超声仪的三大件时代,基本都是检查设备而且检查的手段非常的有限,后世九十年代出现的ct,千禧年之后出现的核磁共振等手段此时更是想都别想。 没想到张博文上来就给自己那么个大个惊喜,要做起搏器。 如今的起搏器华国是有的,但是技术核心,就像是张博文说的,是国外的,目前国美的起搏器都是那种及其笨重的,断电的话病人就只能奔着西天去。 她何止是会阻止,简直想尖叫了,这东西要是弄出来,还真是利国利民,顺便利她腰包啊。 好吧,作为一个爱国的人,一个高尚情怀的人,最后一点应该自己偷摸捂着不应该说出来。 “您放心,这个要是可行,我一定全力支持您的。”说着,林夕预约了见面:“明天您有空吗?我来找您。” 张博文说有的,他目前就只构思这个,现在除了每天花两三个小时教教学员他也没别的事,就琢磨这个,或者帮着张玲珑收拾一下家里。 时间是有的。 林夕将电话挂了,想了想,先约谈了两位医生,胡医生和高大夫都没什么意见,只是觉得有点怕不能胜任。 “没事的,两位的表现也是有口碑的,医院的事情两位也都熟悉,副院长一职,我会尽快落实到实处,张局长那边会配合我将二位的身份认定一下,您二位放心,至于院长的职位……张局长那边正在物色一位全方位的人才,我这边到时候会安排一个纯管理的院长来,还希望二位到时候多多帮扶。” “应该的应该的。” “林大夫客气了。” 两人纷纷客气道,态度上并没有因为升职了开始飘忽。 触动上 林夕先扬后抑,在透露自己和张局长有交集,又给了他们甜头的情况下,再提出找个纯管理不参与医疗的领导,他们只有接受的份,估计还接受得很自然,不会生了别的想法。 这一天林夕交接手上的工作,下班的点,沈廷余准时来送饭。 这段时间的午饭,都是从林华茹那边拿来的,沈廷余只要买食材就好了,但是送来的饭规格还是要更好点的。 毕竟林夕是张建邦夫妻的妹纸,又是张国栋的徒弟,张奶奶也疼惜她,做饭的又是张奶奶和林华茹,所以在吃食上,自然精心。 要不是她自己坚持要再工作一个月左右,也没想那么快休息,一家人早就拦着她不让她工作了。 两位新上任的主人见沈廷余来了,纷纷对林夕提出了告辞。 沈廷余的身份,在医院并不是秘密。 都知道他是林夕的丈夫。 “我收拾下。”林夕将桌上的表格和本子收拾了一下,堆到一边去。 沈廷余将两个饭盒一个碗放下,跟着林夕一起吃。 “吃得惯吗,跟我这汤汤水水的吃。” “还可以,你不也在吃么。”之前下乡,浓一点的粥不都觉得美味,如今林夕的菜就是偏清淡一点,倒也还好:“起码都是滋补的。” 林夕失笑,也就吃了一碗左右,没什么胃口推开了面前的碗筷。 林夕稍微觉得有点反胃,从旁边拿了一枚蜜饯压了压。 沈廷余带来的东西里有水果。 不过,不管是不是孕妇,马上吃水果并不是什么好吃。 最少间隔半小时以上再吃,比较没什么影响。 但是沈廷余还是洗干净了,放在一边等她一会有空的时候吃:“你好好的,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或者喊人帮忙,那我先上班了。” 说完,沈廷余凑过来,手撑在了林夕面前的桌上,居高临下。 林夕闭着眼,顺从的迎接沈廷余的临别额吻。 她发誓,沈廷余刚才念叨的时候,她真的想回一句知道了爹地。 他是带着饭盒和汤盆走的,估计是准备去食堂洗碗。 因为沈廷余对锅炉做了改动,减少了能耗提升了效率,所以冬日里的食堂,热水的供应是很充足的,都在说厂子对工人大方呢。 次日,张博文被送到了平安医院,林夕跟他在院长办公室聊了挺长一段时间。 只是两人虽相谈甚欢,张博文的想法和对构造图的了解也趋于成熟,但是这个器械,很难说能给厂子短期致富。 毕竟前期成本是真的很高,而且如今用得上起搏器的人家,又有多少呢。 在国外买进一个都要上千块,就算后续自己分析了其中的构造改进出来新版的,那造价也不会低于这个数,罹患心脏病的患者中,又有多少能够购买使用? 可是没有购买,就没有回报。 两人都沉默了。 林夕是因为这个的投入,和研发成本,时间其实也是研发成本的一种,有的研究,是真的每天都在烧钱,就她手头上这点钱,能撑得起来吗? 张博文担心的也是钱,只是他经历过那十年,也知道商人的本性就该是无利不起早,不然做商人干什么,这投入太大,回报几乎可能是零,那他的提议,是不是就非常的不应该。 林夕闭了闭眼,想起未来十几年甚至二三十年,国内不少医疗器械都要靠着进口,此时华国并不强盛,她就算做不成那一己之力改变这种局面的大佬,也真的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也许自己的这个决定,能带动别的器械生长发育呢? “容我再想想,预算上前期没有个十万是打不住的。”林夕说道。 张博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林夕说的要他来暂时帮着管理医院提出了接手。 “毕竟就几个月,找不到人手的话,我可以先帮把手。”不然他在药厂要么一点头绪没有,要么一下就提出让人难以下决定的项目,他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想做些什么来缓解一下。 “行,那我带您认识一下两位新上任的主任,有什么事,您把控一下。”林夕是很信任张博文的,十年风波已经过去将近两年,如今是七八年,张博文心里的阴影估计也在慢慢消失了,属于他那个阶层的气质和能力,逐渐剥丝抽茧展露出来属于他的光芒。 林夕再次为钱所困,连续好几天回家了还在写写画画。 最后决定,开源。 林家的药方子里,她又拿出来了两份能马上投入生产的,一份是狗皮膏药,也就是疏通筋骨的,跌倒损伤都可以较快速缓解不适,一份是产后补血剂。 狗皮膏药古来有之,她加以改良,对于重劳力的男女来说,绝对是个福音,如今工人地位高,但是也作业任务繁重,腰肌劳损之类的病症几乎是每个年纪过了三十五左右的男女们的高发症状,相信这个不愁卖。 如今生活慢慢变好,女性地位在这个时代,起码明面上还是半边天的,随时生活越来越好,肯定也更能得到重视,在78年底某件大事件后,国内经济会逐渐复苏,在这个情况下,生产后的女性,也能得到相较于以前更好的待遇,所以产后补血剂不会销售不出去。 至于方子中又一类乌鸡白凤丸,林夕不打算抢了别人的机缘,这药之后几乎是女性神药,她不愿意自己横空插手将它提前做出来,盗窃终究是不好的行为,哪怕是盗窃人家的财运。 打定主意后,林夕去了一趟药厂,直接交了方子:“大家手头上要是有研究,可以继续做,但是这两个方子我们必须做出来,因为厂子,需要钱。” 众人面面相觑,一直以来,林夕都是给大家一种,她的药厂很稳妥,不差钱,也不坑人家钱的状态。 冷不丁林夕嘴里说出差钱,大家还有点惊愕。 “是,出了什么事吗?”张玲珑向前一步:“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大家一起来想想办法,实在缺钱,我这边工资先不要了。” 触动下 林夕皱眉,没想通是因为什么她要这么说。 “我们也是。”两个老头也向前一步。 来了那么段时间,是他们半辈子里过的最舒适最被当人看的时候,有吃的有用的有住的,还有研发奖金,两人身上也存了好几百。 弄出通畅丸的木生更是年底的了小五百,两个老头就算是没了工作,合起来足足一千左右的存款,足够他们吃到人生结束了。 要知道,这年头,省点吃,一个月两人伙食费估计用不到十块钱。 吴冰想想妹妹,又看看林夕紧皱的眉头,也一咬牙说道:“我和吴雪也是!” 要不是林夕,她妹妹还在老家受蹉跎,自己也不知道会分配到个什么地方,但是和以前的朋友联系,她们是绝对没有自己这边的好待遇的,听到吴冰的描述,还以为吴冰吹牛。 要是林夕这边药厂这边遇上难题了,她愿意也尽自己一番力量。 蒋青推推眼镜:“还有我。” 她也始终记得,自己的窘迫被林夕一眼看到,主动要了她,还给她买布料做新衣服,照顾到她一个出来乍到生活拮据姑娘的里里外外的需求。 她虽看着冷淡高傲,但其实也知恩。 林夕愣了一下,她就是拿两个方子来,希望大家暂时先以研制出这两个药剂为主事,怎么就成了,不要工资大会了。 不过,大家的心意,她真的很受触动。 “大家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最近需要一笔钱提供新的研究,也不瞒着你们,就是张博文老师提出的背心式起搏器,但是这东西研究成本和造价都高,高到能再建两三个药厂也说不定,而且回报不一定有,但是我想做,所以想办法筹钱呢,多弄点药来出售。” 众人却没松了一口气,之前的话也还是不收回去,反而说道:“这也算是咱们研究室的事情,不能光你一个人扛着,这样,我们有口饭吃就好!钱都用来研究吧,厂长!” “就是啊厂长,可不要忽略了我们的心意。” “是我们自愿的!” 张玲珑悄悄背过身,擦拭了一下眼角。 林夕真的无奈的摊手:“需要的钱少说万为单位的,大家的心意我真的领了,药厂这边需要大家帮忙的,就是先侧重帮我鼓捣出能上市出售的成药,别的咱们照旧,真的!” 林夕一再保证,绝对没到断顿的时候,大家才稍稍安心,也没继续说那些话了。 不过连续几天,大家除了自觉加班加点做事,还非常的节约,连吴雪都不收人家给的零食了,说大家自己留着吃,她年纪小,却也听懂了,林夕大姐姐是要做一件很厉害很厉害的事情。 她还小,没有本事帮上什么,但是她也会尽自己的一份力量的。 一月中旬,林夕已经没有上班了,专心在家里养胎,腿上似乎也开始有出现浮肿没什么力气酸软的不适感。 在预产期还有十几天的时候,被送到了医院里待着。 病床几乎不离人,不适沈廷余在,就是林华茹和张奶奶在。 林夕上厕所都开始变得艰难了。 于此同时,张菊也准备要出发来北省,再次之前,先去了一趟亲妈张细妹那边。 张菊家里经济起色后,是有给家里汇了一百块,所以这个院子估计就是那时候盖起来的,将联排的屋子都包围起来,左右侧盖了灶房和茅厕以及杂物房,大家住的是很宽松了。 “哎呦,你们不是说要去小夕那里吗,怎么又抽空来了这里,不耽误事吧。”张细妹的腿脚好了很多,加上一年多的钙片加持,身子骨逐渐好转起来。 健步如飞是不可能的,但是跟寻常老太太一样能走动,能喂鸡鸭做点轻体力活,还是能驾驭的。 张菊将老娘迎进去:“这一去,加上来回的路上,少说要去两三个月,我这不是来看看么,咱们院子盖的挺好的啊。” “可不是吗,承了你那一百的情,家里再积攒点,凑了一百五,院子盖起来,屋顶也翻新了,我的屋子还弄了一块玻璃,要十五块钱呢,亮堂是亮堂,就是太贵。” 林一平是跟大舅哥一起到一边抽烟聊天的,见状也说了回头再弄两块玻璃;“家里孙子辈都要上学了,屋子亮堂点,夏天不用喂蚊子冬天不受冻,玻璃的钱就当我这个做长辈的提前给的开学礼物。” “那怎么行……太贵重了。” 几人聊了一会就准备上桌吃饭了,谁知道外面吵吵嚷嚷的来了一群人。 张细妹的重孙跑出去一看,回来告诉大人们:“好多人抬着一个婶儿朝我们家来了,还有戴红袖章的大妈呢。” 屋子里的大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出去看怎么回事了,顾不上做饭了。 直到和外面的人碰上了,张家这边才发现来的人都是认识的。 有两个戴红袖章的是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还有两拨人看起来剑拔弩张的,所谓被抬着的婶儿,也是张家人认识的。 那是张细妹的表兄弟家的女性,按照辈分,林夕其实应该称呼一句大表姐的,此时她躺在担架,双眼睁开却眼神空洞,要不是胸前微弱的起伏,不知情的人都以为这人没气了呢。 张细妹皱眉,这孩子她记得不到三十五吧,还是更小?怎么看起来成四五十都打不住的老样儿了呢。 “这是咋回事啊,孩子怎么这样了呢。”张细妹带着家里几个女眷将人迎了进去。 张地瓜的大儿子跟姑姑说了几句,担架上的红珠,前几天晕倒在街道办被人发现她被暴打过,全身都是伤,然后婆家不愿意治也不愿意去领人,街道办把事情闹大了,红珠的丈夫丢了工作,今天直接丢出来说不要她了。 看样子,是又打了她一顿才丢出来。 说到这里,张地瓜的大儿子恨恨的攥紧了拳头,瞪了不远处一个白面皮的男人一眼。 那男人也许是心虚,默默的后退了几步,被一个老太婆拉着趾高气扬踏进了这个院子。 听响 随后,张细妹一家、她大哥一家、还有那位大表姐的丈夫和婆婆公公小姑子,都坐在一起,神色严肃的讨论着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张细妹的大哥张地瓜先开口;“人,是你们打的,要不是这次她被街道办的送回来,我们还不知道我家的孙女在你们那里是被当畜生一样又打又骂的,你是日子不打算过了?那也该跟我们知会一声!我们不家的闺女没必要上赶着被你们打骂,差点打死。” 红珠婆婆冷哼一声,三角眼看了一下周围的人,到底是没把平时那百八十句对付红珠的扎心窝的脏话给拿出来说,只道:“我这劝也劝了,你们家红珠硬是要去什么街道办那边卖惨装可怜,弄的我儿子的工作差点都没了,我这又要怎么办呢?你们赔偿我一个工作?” 还好意思提工作! “是我们家逼你们打人了?说话不要胡搅蛮缠!” 红珠婆婆见张地瓜吹胡子瞪眼的,立刻嘟囔了起来:“你家这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好东西的话,我们家大壮也不会经常打她啊,一个巴掌拍不响嘛,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恨,肯定是她做错了事情才会被我们家大壮教训教训的,这什么街道办什么法律,也管的太宽了,谁家夫妻不吵嘴打架,这也要管啊。” “我看啊,她就是有外心了,这么闹起来,还不是害了我家大壮,还有家里这两个丫头片子,哎呦,说起这两个丫头片子,我也是一身的火气,你说说你家这个,进门五六年,就揣了两个女娃娃,你们对得起我们家大壮吗?” 张地瓜一直听着,似乎没什么反应。 可张菊见他眉毛那一块都抖动起来了,默默的给丈夫使了一个颜色。 她家这大舅,一向脾气都不是什么好的,年轻的时候还抗日呢,手里也是有过人命的。 只是解放后,人慢慢消停下来,将精力都用在地里了。 如今这红珠婆婆说的话,她都受不了,估计这大舅也要开始了。 接收到妻子的暗示,林一平悄悄出去将院门关了起来,还拴起来了。 拴好之后默默的站定在妻子身边。 “一直以来,妻子这边都很少要他帮忙,反而送菜送票的,说是他们乡下也用不出去。 但是林一平知道这是妻子的娘家给力,他受了那么多年好,如今日子好了,帮衬帮衬也无不可。 果不其然,张菊这位大舅在听到老妻过来说了两句话之后,直接炸了。 “没人性的狗东西,我刚才知道,红珠当年怀孕都还要被你们打,怎么,感情这让她怀孕的不是你们家这大傻子?就这还好意思上手打,我看你们是丧了良心吧,你们不是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嘛,老子当年打鬼子打得砰砰响,你们不是喜欢听响吗,如今也让你们好好听响声!” 大舅心中也气恼自己,怎么就没多关照一下闺女,为了怕给别人造成自己老是去城里占便宜,几乎都没往城里去,毕竟张细妹也是这么做的,他们张家都这样,孩子日子过得好了,不去占便宜打秋风,孩子过的不好了,回来了做长辈的也有一口饭给孩子吃。 谁知道他们倒是给别人逞凶作恶制造了环境。 他后悔啊。 刚下地没多久的张地瓜举起了砂锅大的拳头,一点都不夸张,他大手大脚的,手比一般人脸还大。 一拳一拳的砸向了大壮。 一旁的红珠婆婆赶紧上前拉,她一直以为这些乡下人是不敢来城里闹,天生怕她这个城里人,谁知道要么不说话,要么直接动手,哎呦,她儿子要死啦! “打人啦!杀人啦!救命啊!怎么没个人过来帮帮忙啊——要出人命了——”红珠婆婆扯开嗓子大吼大叫,外面确实围了一圈人,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 “这地瓜伯好久没发狠了。” “这老兄,宝刀未老啊。” 有人问地瓜伯不是一直挺和气的吗,有时候还帮五保户干活。 立刻有长辈说了,当年几个大队相邻,正逢天气干旱,上游的大队不守信用,直接将河道口堵了要蓄水他们自己大队用,张地瓜那可是一人闯大队,闷声不吭直接打伤了人家十几个青壮好手,把那河道口重新打开,人家鼻青脸肿的过来要赔偿的时候,大家才知道这件事的。 后来嘛,赔偿是赔了,几块钱的事儿,哪里抵得过大队哪年的粮食好歹保住了最低产量,全村都没一个饿死的。 红珠婆婆叫得再大声都不会有人真的去报警的。 不是什么是非不分,而是地瓜伯一定有分寸,而且当年那件事,大家都受惠,总不能害人家张地瓜吧。 有什么事,等他打完了,大家再好好问问。 不止大壮被打了,红珠婆婆那个样子,张家女眷早就忍不了了,除了张菊,全部都上手了,抓挠扯头发扒衣服,用指甲尖尖去拧人家露在外面的皮肤,怎么狠就怎么来。 红珠婆婆尖锐的叫声冲破云霄,说跟杀猪一样,那是高看猪的实力了,比起红珠婆婆,杀猪叫还是略逊一筹。 等到大壮奄奄一息,红珠婆婆也被张家的女眷挠得不行,两个街道办的人面面相觑,要斥责这种行为,却被张菊拉得死死的,一下扯进了红珠休息的那个屋子里。 “真是太感谢两位了,将我们家苦命的红珠给救出来了,要不然红珠肯定被打死了,一条人命啊,多血粼粼的教训,还好遇上了两位侠肝义胆的,我想问问给两位和街道办送锦旗是怎么个流程啊……” “您二位也别出去看那乌糟的事情,不如看看我家红珠,你们瞧瞧,她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人家又没犯错,二位是一个街道的,我家红珠是个什么品性,平时干活做人做事怎么样,两位也知道的吧,看看她成这个样子了,家里人都心痛啊,外面那个是她亲爹,人家总不可能啥都不做吧,他呢,也就是教训教训一下那个大壮,放心,出不了事。” 腿软 张菊读书不多,有些词也许用的不是很恰当,但是表情诚恳真实,说的话不华丽,却也足够让两位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感受到了张菊发自内心的感谢。 “这都是我们该做的,你家女娃这样了,当爹当老丈人的教训一下我们也理解,但是要记得手底下有数,不然我们也帮不了你们,至于锦旗你们要是想送,就送街道办吧,我们两个个人的力量又算得了什么呢?” 张菊笑眯眯;“唉唉,二位说的对,一看就是那心地善良的,一家子肯定都和和美美,全家健康有福报的。” 谁能经得住这话,总不能反驳说我家不想和美,不想健康吧。 于是就被张菊按在了屋子里没出去管。 外面终于打完了,事情也快要有定论了。 张地瓜进来了,先是对着两个办事处的大婶点点头,两个大婶默默后退了两步,这人拳头上还沾着血迹呢,她们妇道人家,害怕。 杀鸡杀猪的,那都是畜生的血,不能同日而语的。 “红珠。”张地瓜走到了小女儿面前,见她转过脸来,青肿的眼皮下眼珠子一动,算是有了回应,张地瓜才继续开口:“这婚你还要不,要的话爹帮你要钱看病,隔三差五进城看看,要是不要了,爹帮你们离婚。” 离婚! 两个婶子瞪大眼,这是什么爹啊,竟然帮着闺女离婚,难道就不怕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吗,如今离婚可是件丢脸的事啊,特别是女人离婚了,以后日子可不好过。 红珠眼中一亮:“离婚,可以吗?那孩子……我还是不离了吧。” 张地瓜出去将在地上软倒的大壮拖进来,那红珠婆婆以为张地瓜又要开始打了,连忙告饶,之前的嚣张气焰半点不剩,反而还跪着求红珠:“红珠啊,再打下去你男人真的要没命了,求求你爹行行好不要再打了!” 红珠冷冷的看着大壮。 没想到,他也有被人打成这个狗样的时候,平日里打她还要配上道具呢,不是麻绳就是棍子要么就是婆婆递过来的鸡毛掸子。 她奇异的觉得,现在一点都不怕他了。 “要我放过你们也行。”张地瓜说道;“两个闺女我们要了。” 红珠婆婆先是点头,随后惊喜的问:“女娃你要养着?” “嗯,连她们的妈我也养了。” 红珠婆婆还以为是带回来小住,都答应了,直到张地瓜拖着大壮,其他人担着红珠一起进城,直接去办了离婚,红珠婆婆才知道人家不是要带着孩子在家里小住,而是彻底跟大壮离婚。 她刚才还得意不知道家里要省多少钱呢。 红珠一家人连同两个孩子都走了,消失在她眼前,她却茫然的看着前方,一时间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不能离啊,不能! 大壮如今没个工作,她家也被大壮平时喝酒应酬败得差不多,如今上哪儿找一个那么能干还能贴补家里的媳妇啊! 然,已经晚了。 林家夫妻两个也就多待了一天而已,临走前给红珠留了三十块钱,让人好好生活,有困难可以找他们,能帮的一定帮。 两人坐着汽车回了镇上,家里的行礼早就收拾好了,张菊想了想,上了二贵家的门,递出去二十块钱:“我这次出去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回来,这里有二十块,还给你们准备了十斤白面,十斤粮,十斤玉米面,再多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到这,林家夫妻两边的亲戚都走完了,也交代了旁边的人看房子,随后直接上了火车。 也不知道闺女那边怎么样了。 林夕快生了。 这几天还莫名其妙觉得胃口特别好。 等到林家夫妻两个到平安镇,在林夕住所找不到人来了医院时,林夕正好被推进了产房。 两个医生三个护士在里面忙碌,一门之隔,里面在忍痛生娃,外面沈廷余几乎把自己的掌心攥出了几个洞。 紧紧的握拳,时不时抬头看着门缝。 虽根本就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但是这个举动,多少能让他稍稍安心。 林夕就在里面,为他生育后代。 属于他和她的爱情结晶,正在诞生。 沈廷余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拼命让自己不要做出冲进去的举动。 护士大夫都说了要是进去,会把细菌和脏东西带进去,他不能进去害了老婆孩子。 张菊姨进门就看到了林夕被推进产房,立刻就腿软了,相比上一次,这次她坐车已经适应多了,想起要见到怀孕的闺女,腿脚似乎都有力了,紧赶慢赶的过来也不觉得累,一看到闺女被推进去,腿上的力气一下就散了,心里慌慌的,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该做什么。 林一平也想腿软。 他就那么一个娃啊,就那么一个闺女,咋可能不担心,但是张菊先软了他只能撑起张菊,坐到一边的绿色长椅上。 椅子掉漆,却不影响牢固行,张菊靠在上面,只觉得胸口闷得慌,锤了两下似乎好多了,赶忙也看向了那扇门。 张奶奶他们是随后赶到的,中途林华茹去了一趟,要拿襁褓那些东西,都耽误不得,回来的时候顺便带回来一家子。 林夕生产得并不算顺畅,进去快两个小时了,孩子还没出来,外面七八个人等了又等,却没一个走开的。 终于, “出来了——”张菊忽然尖叫一声,大家立刻来了精神朝着门口看去。 门被从里面向外推开,先出来的是一个抱着孩子的护士,沈廷余认得,这是那个阿年。 他匆匆过去,只来得及扫了一眼红彤彤的孩子,下一刻就朝着病床去了,林夕一点声响都没有躺在那里,他怪害怕的。 直到对上双眼半阖,强撑着露出一抹苍白微笑的林夕,沈廷余才松了一口气,千言万语想说,却只有一句终于说出来了:“辛苦了。” 林夕抿唇:“孩子,怎么样。” “挺好挺好!”张菊也凑过来;“是个男娃,好看!” 林夕差点笑出来。 都有 因为啊,刚出生的孩子哪里有好看的,她又不是没见过,皱巴巴的湿哒哒的。 亲妈这是眼花了吧。 但是她不能笑,下面还疼着呢,一笑就要出事的,痛死个人了。 林夕前一刻还在嘲笑张菊睁眼说瞎话,下一刻孩子被放在她身边后,看着那个还闭着眼的小娃,她竟然也觉得—— 这孩子,还挺好看? 还是自带背景光线的好看。 难不成,她也眼花了么。 突然觉得脸有点痛。 正想着,孩子嘤了一下,哭了起来,小拳头紧紧的攥着,看起来莫名的可怜。 “哎呦,外婆的小孙孙,来来,让你妈妈喂奶。”张菊张罗着让孩子喝上林夕的初乳,一边还问沈廷余给家里报信了没。 沈廷余一直跟着林夕生产这边的进度呢,果然还没给家里去电话,被丈母娘这么一提醒,赶忙出去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这次是沈爸爸接的,沈廷余言简意赅;“我媳妇生了,母子平安。” 沈爸爸差点没把话筒都砸了。 他做爷爷了? 虽说要是没意外的话,小鱼儿也是该叫他一声爷爷的,只不过,沈廷余的孩子,才是自己的亲生孙孙,他是这孩子的亲生爷爷。“好,好好。” 连说了几个好,沈爸爸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哽咽:“我跟你妈……算了,我亲自去一趟,看看孩子。” 沈廷余没拒绝:“妈要是不带那个孩子也不说那些话,我不反对一起来。” 沈爸爸点点头,才想起这是在打电话,赶紧说了知道了:“你好好照顾媳妇,爸这边开始收拾明天就出发。” “好。” 沈廷余挂了电话,有点怔忪,也不知道自己开口同意母亲过来是不是好事。 也许,是因为见到了林夕的父母是如何前前后后的围着林夕跑的吧,所以也希望自己的父母也能分享这份快乐,他沈廷余也是做爸爸的人了。 人生还长,总不能就这么死犟着,哪怕能维持一个虚假的全家和谐也好。 希望母亲,真的已经改了。 回到病房,林夕这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林夕喝了下奶的汤,倒是比生孩子容易,很快有了奶水,大家也不用发愁孩子的口粮了。 沈廷余被赶出来上班,张菊和张奶奶可霸占着陪床的位置呢。 沈廷余索性带老丈夫回去,顺便收拾一个屋子出来,林一平也将两人的行礼收好结果两人大包小包的,只有一个小袋子是两人的物品。 其他的都是给林夕这边带的。 小衣服小被子小帽子小袜子小鞋子啥都有,还有土鸡蛋和活鸡,放出来活鸡都快没命了,但是还好吊着一口气,林一平将那个有粪的袋子卷吧卷吧,打算拿到镇外找个地方烧了。 其他的东西,两个男人一起收拾。 等收拾好了,林一平看着一间敞开的屋子,指了指那个小床;“看起来像是小孩睡得,你早就准备好了?” “嗯。”沈廷余顺着老丈人的视线看过去:“给孩子准备的。” 林一平上前看看摸摸,觉得东西挺精致的,到时候用棉布包一包,那孩子睡起来肯定舒服了。 嘿嘿,没想到女婿还有这种手艺。 晚上两人去医院,林一平打算替了妻子,让她回来洗个澡休息一下的,张菊一开始没动,林一平鼓动妻子:“我看到林夕他们那院子有个小孩睡的床,你要不要看看该怎么包边,这事情还是你来做更让人放心。” 啥,小孩专门睡觉的床? 张菊觉得丈夫说的话是对的,于是拍拍手要跟人走了,不忘跟闺女说一声,看了那小孩睡的床就来。 林夕好笑,跟老妈再见。 那张婴儿床就在眼皮子底下,她也不是不知道,就不好奇了。 沈廷余走过来:“你也有。” 林夕一头问号脸的表情。 “给孩子做了婴儿床,给你也做了。” 林夕茫然:“给我也做了张床?” “呵,不是。”自己老婆跟自己睡,谁会另外做一张床,沈廷余解释道:“是个秋千,等你出月子了,就能玩上了。” 林夕刚开始想嗤笑,但是想想来了这个时代,可没见过秋千,连娱乐设施都没见过几个,她就自己把嗤笑给吞了:“好,我很期待。” 不过……林夕还是想要问一句:“你好厉害啊老公,怎么忽然想要给我准备这个?” 沈廷余很受用林夕崇拜的眼神,说了一句:“孩子有的,你也不会少。” 林夕忽然捂着嘴巴,这个甜蜜暴击来得太突然,她有点猝不及防。 “小沈,学学你爸,只要有你爸这张嘴,不知道多少姑娘家都要为他心碎了。” 出于林夕的小心思,孩子被叫小沈,沈廷余失笑:“我只为你心动好吗,小沈这名字取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叫我呢,对了孩子的名字我起了,叫沈遇林,你有别的建议吗?” “沈遇林。”林夕念了两遍,就觉得非常顺口,还觉得这名字很好听,她没什么意见。 沈廷余不自在的坐在一边看孩子:“木代表生命,我希望孩子不管做什么事情,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保持勃勃生机,茁壮成长。” 林夕点点头,也低头看着儿子,遇林啊,你可要好好的长大,不要辜负你爸爸对你的期望,愿你做个小太阳,生机勃勃不畏严寒。 一家三口脉脉温情,门口送汤的人转身离开了,决定一会再送来。 林夕这边,洗三是不可能办的了,满月倒是在张菊的坚持下有可能办一下。 生孩子的第三天,林夕已经能自由行走了,于是一家人将林夕包得密不透风孩子也包的严实,直接走几步回了自家院子。 医院里有时候一惊一乍的,因为病人不少,和当初的春儿和林华茹情况不同,林夕没能住上一个相对安静的病房,在这个条件下,加上这个月急诊的病人频现,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急诊病人,而且张菊觉得安心坐月子,还是要在家里划算。 林夕就被挪回了自己的窝。 活的糙 有了亲妈的照顾,林夕的奶水越发充盈,不过林夕也没有听那句多给孩子喝点,只是定时给孩子喂奶,差不多了就收了。 就算涨奶厉害,她情愿挤了一点,也不要给孩子使劲喝,这并不是好现象。 这边都安定下来了,沈廷余才给药厂去了一次电话,请李茂和徐丽婷多多关注厂里,说林夕刚生产完,有一段时间不能参与管理了。 那边好好好的应下了,转头将这个消息在药厂里说了,研究室的几位都惦记着过来看看呢。 “好,正好我们的车前两天到厂部了,还没开过呢,咱们抽一天,早上早点出发,也早点回来,要不那边可住不了那么多人。”李茂大手一挥,做了决定。 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满足一下大家的心愿。 “知道了小李,我们就是去看看孩子。” “知道了,李哥。” 过了几日,一车的人都来了林夕这边的院子,女人们得以进入看看孩子,男人们在外面,有林一平张建邦和沈廷余接待呢,热热闹闹的还置办了两桌吃了饭,这些人才走。 等到外面收拾好了,沈廷余洗了澡进屋,才发现林夕正在看桌上的东西。 都是刚才那些人留下来的贺礼。 最贵重的是银锁和一个细细的镯子,也不知道是谁送的,刚才大家是一股脑儿来的,礼物也是几个女人代表拿进来的。 “总归都是药厂的诸位给的。”沈廷余不要她思考得过多,见到里面没有夹带的纸条,也清楚大家不想要林夕回礼的心意,他就将东西都收拾好了,放在了一个空盒子里。 随后将孩子抱起来检查了一下,换了尿布后将孩子轻轻放在了婴儿床上。“小沈同志是不是又胖了点?” 说话间,孩子嘤了一下,沈廷余拍拍他,他又乖乖的继续睡。 这孩子的作息跟大人还挺同步的,除了三不五时半夜被自己尿醒,感觉他一天能睡二十个小时。 也多亏了这个婴儿床,林夕睡觉会更加舒服一点,不用担心不小心就压到孩子了。 “手还挺巧的。”林夕再次感慨,越看精致的小床,越觉得自家男人跟田螺姑娘一样,她怀孕这一场,似乎是彻底挖掘出了沈廷余的“贤惠”才能。 做婴儿床、做饭、照顾孩子换尿布洗尿布等、做家务平日里就会,让林夕震惊的是,他还会唱歌。 平日里可没对她唱过。 对此,沈廷余表示:“新学的,如今情歌不能学,不然就唱给你听了。” 林夕别过脸去,谁,谁想听情歌了。 孩子快满月的时候,药厂那边又来了一个大单子,时隔四个月,那位下了五万单子的客户,这次直接订了十万的货。 并且言明要来一趟北省。 林夕想起因为工作忙,上次这人说派了代表来,也正好被李茂接待了,其实她还没正面见过这位客户的代表,没想到半年后,还能有这么个渊源再次有接触的机会。 “我帮你回了电话,安排了徐丽婷和李茂一起接待,这规格已经够了,总不可能让你一个坐月子的女人来接待客人吧。” “是是是。”林夕也没想出去吹风啊。 坐月子这个事情,做好休息,补充营养,确实是对女人身体的一个修护。 这个消息是李茂打过来告知林夕的,只是电话打的是林华茹的院子里。 沈廷余没有牵电话线,这让张菊有点不理解了,问林夕是怎么回事。 “之前是没想着这么兴师动众,也用不上,后来姐姐这边安了电话,我们就更没想牵电话线了,而且,廷余这边也许近期会有工作上的调动,搞不好距离挺远,也有可能不再回到这边,所以我们就没有安装电话的必要了。” “这样。”张菊先是点点头,随后问道:“那你怎么办?” 林夕不明白张菊这话的意思。 张菊看了看门外,才凑近了林夕说:“先说好,我是相信姑爷的,但是要是廷余他调到很远的地方去,这边院子就你一个人住,妈可不放心,要不然,妈来这边陪你?” 林夕失笑;“那爸怎么办?” 张菊乐呵呵的看着遇林小宝贝:“糟老头子吃糠都能活,不管他。” 屋外的林一平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张菊将遇林的尿布拿出来准备顺手洗了,就见到林一平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想起之前自己说他吃糠也能活,有一瞬间的心虚,不由得压低声音,柔和的关心了一句;“老林啊,你怎么了。” 林一平转过脸来,自觉的将尿布拿去洗了,还说呢:“别用这个怪强调,想让我洗尿布就直说。” 气的张菊差点跳脚。 她就说这个人活的糙吧,好一点的口气他都受不了,想找骂。 林一平不知道张菊同志的心思,正在小心翼翼的洗干净尿布呢。 洗了尿布刚晒上,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张菊开门发现是公安,不由得先皱眉了,那男公安有点不好意思,问这家的主人在不在。 “我女婿在上班,怎么了?” 男公安说道:“是这样的,之前沈廷余放在我们这边的孩子,她的妈妈找到了,现在一直吵着要见沈廷余,你们看……” 林一平快走两步,脸色难看。 听听,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沈廷余放在他们那边的孩子,孩子妈妈找到了就要见沈廷余:“你们怎么说话的?那不是个弃婴吗?怎么说成跟我们家廷余在外面找女人一样?” 男公安瞠目结舌,他没有这个意思啊,只是在陈述事实。 而且那边闹得动静大,那个女人都寻死觅活的,不把沈廷余夫妻两个找过去,人家就不罢休,嗓子可都要吼破了,还在尖叫。 “这糟心的。”张菊摘下围裙直接扔在一边,撸起袖子:“走,我跟你走,我也是沈廷余的妈,他的家我能当一半,我倒是看看,这哪路来的妖精,敢这么作死?” 她怕杀猪叫吗? 不,不怕。 尿素袋 前两月,张菊又不是没在老家的农场那边听到过杀猪叫,红珠婆婆的声音可比杀猪还厉害多了,她就不信自己适应不了这女人的叫声,自己孩子不要还敢这么嚣张找沈廷余,她倒是要亲自会会。 谁知道到了警局,那杀猪声却不见,只有一个将头发别在脑后还一个劲儿的朝着门口方向看,脸上还带着奇怪的的表情。 ……那是羞涩? 张菊不确定的说道。 李红梅没想到自己见到的不是沈廷余,一抹风情白做了,转过脸去相当做不认识林夕的妈。 这女人之前来过一次林夕的婚礼,她偷偷看过,一脸和气的招呼客人。 那是她没有的。 当时李红梅就不想看那样的笑脸,如今也是不想再见到这张面孔。 “廷余……还没来吗,孩子都这样了。”李红梅低垂着脑袋说道。 说话的声音太小,之前陪着她的女公安都有点没回过神,这女人是不是有点毛病,之前还鬼吼鬼叫,一下就变成柔弱人妻了? “你就是我女婿之前见到那孩子的乞丐娘?”张菊直接问道。 乞丐两个字太侮辱人了,李红梅心道。 她立刻抬起头,泪光盈盈:“大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她满脸都是控诉。 只不过大妈两个字让张菊有点走神:“妹子啊,你这个样子是怎么好意思叫我大妈的,咱们相差,有超过十岁吗?” 李红梅一愣,嘤嘤嘤的哭了起来:“我知道,我穷,但是,越穷越光荣不是吗,为什么你这么的看不起我还要这么的羞辱我。” 张菊眯起了眼睛。 李红梅还在说呢:“我也不容易啊,我都是劳动劳出来的一脸老相,哪有你们资本主义做派的,哦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看起来像以前的资本家做派,毕竟生活的那么好……” “闭嘴吧你。”张菊来气了,这种样儿怎么那么像那蚊子和狐狸精结合的后代呢? 一会嘤嘤嘤一会嗡嗡嗡的,一点都不干脆。 干脆直接开怼不来前戏。“敢情全国就你一个人穷还生娃了,人家也穷,十个八个生的到处都有人在,人家就是愿意苦着自己也不让孩子挨饿,看看你,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了还好意思抱着孩子来卖惨,还想说我是资本主义, 好叫你知道,我女婿有出息,这我女婿孝敬我的,怎么,华国孝顺是美德没错吧,难不成你不赞同这个理念?还有啊,你是哪根蒜啊味儿这么大差点熏死我!” 见张菊上来就喷自己,李红梅抹了抹眼泪,抱着孩子瑟缩在一边,好像张菊怎么欺负她了一样。 尽管李红梅已经不是以前那小白花的造型了,也没有两年前那还算青春的脸蛋了,但是干瘦的身材和枯黄的头发,以及那张没有多少血色的脸,都给她身上可怜的气质加成。 这么一来,还是有人露出不忍心的。 “还装?”张菊再次撸袖子:“一个把刚生出来没两个月的孩子大冬天的扔到路边要搞事这孩子的母亲,有什么值得可怜的,装什么啊你, 这么能装,怎么不去尿素袋厂里发挥你的余光余热啊?在这里骗点小钱养孩子还骗不到,我劝你还是去尿素袋厂吧,保证你能把这孩子白白胖胖的养大!” 女公安噗嗤一声笑出来,见大家的视线看向自己,连忙板着脸不说话了。 心里却觉得张菊有意思,她还没听过骂人家是尿素袋的。 听起来还挺顺口的,要不,她把这句话记住,下次用? 李红梅转头对那个对她有同情的男公安告状:“都这样了,你们不管管,是真的要逼死我吗?” 张菊的视线一下飘过去,那男公安早就被张菊这不走套路的出场给镇住了连忙摆手,他可不想被人骂尿素袋。 这打击他承受不来,他还是个小年轻呢:“是你说要见沈廷余的,这位是他的岳母,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跟她说就行了,不过不管怎么样,你遗弃自己亲生孩子,也是会被判刑的。” 李红梅脸煞白。 什么,自己生的孩子不要了,还会被判刑? 本想故意给林夕和沈廷余添堵造成误会,顺便骗点钱花花的李红梅,彻底失去了作恶的念头,连忙说自己不是遗弃小孩:“我只是,我只是走累了。” “走累了就把孩子大冬天的扔到路边?” 李红梅纠正:“没有扔在路边,就在沈廷余家门边上。” “哦,我明白了,是有预谋的遗弃自己的小孩。” 李红梅气急,都什么时候,这个老女人怎么跟自己抬杠呢。 李红梅深深吸气,不让自己跟一个老女人一般见识,对男公安辩解:“不管怎么说我不是要遗弃我的孩子,我现在就抱着她,把她带走!” “哦,然后又再一次鸡假装不小心忘记孩子被自己遗弃了,然后自己逍遥自在又得意的坐上奔向自由放浪的生活?”张菊说完,李红梅简要跳脚! 这都什么形容词! 再说下去,她要喘不过气了!“我不要见到这个人了,让她走!” 张菊冷笑:“ 你让我来我就来,让我走就走啊,这警局你家开的?警察同志,你们管管这个尿素袋!” 男公安微怔:“尿素袋,不是,咳咳咳,李红梅同志,你的罪行已经非常清楚了,你不用再狡辩了,这是最后一次答应你的要求请人过来,下一次不管你怎么样,我们都不会再帮你了。” 李红梅这才看出男公安眼中的笃定,确定他不是吓唬自己,李红梅赶紧将孩子朝着他怀里一扔,整个人都跑了出去:“啊啊啊,我还年轻,我不要枪毙——” 立刻有人追了出去,那个女公安也在其中。 张菊小心翼翼的问:“扔掉自己的孩子,要枪毙?” 她记得红珠的婆婆就几次都想要扔掉红珠生的两个闺女。 男公安叹了一口气:“其实不然,还没到那个程度,最多就是坐牢监禁教育,然后要记在档案上。” 对我来说你只是你 张菊倒吸一口气,这一个姑娘有了这样的负面记录,以后就是出来了,那生存可就比别人难百倍了,她的家人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也要蒙羞。 她记得自己从车上听过两个斯文的读书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众人对犯罪的人家属的冷眼和任何不当举动,也是犯罪成本的一种。 虽然不是很理解该怎么表述,但是大概意思,就是说一人犯罪,全家受伤吧。 所以啊,还是要善良,别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李红梅这人,张菊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就冲着她扔孩子还能心安理得自己坐车回去,觉得孩子生死都怪沈廷余的这种做法,就知道这位不是什么好东西。 罪有应得,不过如此。 张菊出来一场,只跟人吵了一架,不过也摆脱了自己心里的疑问,知道这和沈廷余可沾不上什么关系,张菊这才心里舒服了。 张菊和林一平被男公安礼貌的送出来,自己走回家了。 就这么个小镇,她早就走了好几圈记下了周边环境了,因此找到院子并不是难事。 她刚回了院子,李红梅正好被公安制服住,在想叫嚣什么,已经没人理会她了,将人关了起来。 沈廷余此时已经回了棉纺厂一趟,因为刚才赵明明过来找他。 “说是之前机械厂的打电话过来了,人还在电话边上等,所以……”赵明明也知道自己这个师傅,这时候肯定是不愿意出来的,但是领导来电话也不好不接。 沈廷余清楚那边的目的,因此走得不紧不慢,等到了电话边,沈廷余接了电话,果不其然,那边是催沈廷余动身的。“之前你说要等等,说你妻子怀孕脆弱父母不在身边离不开人,现在都几个月过去了,月子都应该做完了吧,沈工啊,你也体贴一下我们——” 那边的语气都有点哀怨了。 要不是沈廷余确实是个人才,在工作期间效率高,不耽误事儿,他们才不愿意一再的像个老妈子一样催催催。 沈廷余耐心的听完,也知道他之前上交的本子里,不少项目都需要自己亲自参与,如今林夕月子也有人照顾,他其实可以准备动身了。 便不再纠结,答应了下来。“这几天我就过去,之前的宿舍和机台没人用吧。” “没没没,就给您留着。” 沈廷余挂了电话,回去后对林夕说了这件事,林夕的反应看上去,并不大。 毕竟两人之前就通过气,林夕知道自己就算再想一家人都在身边,也要适当的做出让步。 沈廷余这样的人,是不应该被束缚在一个棉纺厂里的。 他的天空,在更广阔的地方。 夜晚,终于只剩下小两口,沈廷余照样哄着孩子睡觉,时不时跟林夕聊两句家常。 衣服要带上夏季的。 有时间就打个电话回来。 …… 事情虽小虽琐碎,却是只有夫妻两个互相密话的温馨场面。 知道沈廷余要趋势属于他的“天空”驰骋,林夕心头涌上一股失落。 也不是因为知道沈廷余要离开现在就开始想念了,而是记起月子坐好之后,要面对的医疗器械的研发。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坐好这件事。 设想和前景、意义,都不凡,都是好事,但是她很没底。 都到这时候了,林夕忽然怯场了。 也不是说真的一下就没了底气,只是心底里似乎涌上来不少奇怪的想法。 比如自己做了之后是否会碌碌无为,甚至将之前的努力和成绩全部推翻掉。 或者说……是浪费掉。 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不会耽误了别人的人生和经历。 两人是夫妻,结婚虽然只有两年左右,但是那默契在下乡的时候就已经养成,沈廷余看出来林夕的犹豫,从身后将林夕环抱着;“怎么了,不是都说好了。” 喜欢一个人,想跟一个人长久在一起,自然也是要包容她(他)的事业她的喜好他的不得已。 两人上一次的谈心,也说好了要一起努力,一起上进,成为更好的自己。 如今林夕这样,多少还是受了怀孕生子的影响,出现了短暂的迷惘和不知所措。 沈廷余捏了捏她的手,一如每次林夕坐车时,沈廷余都会做的那样,并说:“林夕,有的人觉得一生快活,游戏人生才是值得的,有的人觉得劳累和工作是值得得,也有人在平凡中创造价值,也有人在巅峰过后直线落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对于我来说,你出不出成绩,只要关系到你自己觉得值不值得就好,对我来说,我能做的就是不管你怎么样,我都陪伴你,我希望能和你经历人生的每一次赚着每一次成功,甚至没一次的失败,当然,在我心里,你从没失败,因为你做的一切,我觉得那都是成功的。” 沈廷余说到最后还不好意思的笑笑:“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许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林夕抿着下唇一言不发,最后蜷缩在沈廷余的怀抱里。 次日,院子里,来了两位客人。 其中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家进门的时候,林夕怔愣了一下,惊呼一声:“林奶奶!” 她在沪市认识的那个林奶奶,曾经是中医世家的当家太太,丈夫在活动初始就被波及的那位独身老太太。 距离她最后一次见她,似乎已经过去了两年。 之前去沪市想探望一下林奶奶的,人还说都搬走了。 “还没恭喜你喜得贵子。”林奶奶笑盈盈的,一身干净有气质的打扮,让她看起来和林夕初见的那位佝偻着腰,神色苦情的老人家完全不同。 现在的她,真真是不一样了,虽没有珠翠加身,但是通身的气场精神都不一般了,充斥着活力和朝气。 “真好,您没事,都还好好的。” 这话要是不知情人的人听了,还以为林夕在咒人呢,但是那段日子,林奶奶心知肚明。 外面宛如洪钟般的男音越走越近,在门外喊了一句恭喜林大夫喜得贵子,前后一联想,迟疑的问:“外面的是——?” 林奶奶点点头:“是我家丈夫。” 余力 他也是守旧,只在门口招呼了两声,继续在外面和张国栋说话,并不觉得被冷待。 屋内,林夕也知道了林奶奶后来发生的一切。 当初这个活动的尾期,林老先生就已经脱身,并且用了了开始恢复的人脉资源将林奶奶接走了。 两人也担心事情有变化,直接去了香江。 哪个大家族,都会有未雨绸缪的时候,临走前他们挖了祖宗留给后人避难用的一些银钱,到香江后变卖了这些开了中医馆,一年不到的功夫,两人就盆满钵满,当初的不少老伙计其实都选择了到香江或者弯弯避难,再相互扶持一下,又过了半年,两人的身家直线上升。 可惜的是一直没遇上林家的小辈。 时间一长,林奶奶也就想起了一直给她帮助,让她撑过那两年的林夕,林老先生也对林夕怀有感恩,于是开始用电关系调查林夕。 也是巧合,林夕一直都没动地方,让人家一找就中,后来就是发现林夕开了药厂,那药的效果也不错,香江人不差钱,也很注重保养身体,于是林老先生就开始下第一次单。 直到今年,又下第二次。 林夕睁大眼,药厂有两单特别大的订单,一个是五万的,一个是十万的。 难不成就是—— 林奶奶点点头:“是的,之前那批很快就销完了,香江这边我们价格还是提了不少价的,卖的照样很快,孩子,你很棒,这东西是有用的,且在香江,就算是米国人也有提倡牛奶苹果的养生法,大家也还是更信任实打实的药片。” 林夕点点头,没想到大家之间还有这样的渊源:“那你们这次来又下了十万订单,打算来点新药吗?” “嗯,这次来,连你们的膏药和给女人补身体的都要了,你是不知道,香江那边,有钱点的人家的女人要是生了儿子,家主和婆婆都有奖励,我见过那连生三个孩子,直接送了一栋宅子的,不过这身体也损耗得快就是了。” 林夕点点头,女人生孩子一次就是压榨自己的身体一次,连续不断的生,自然是过度压榨自己的身子,损耗了健康,是肯定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估计她的女性补剂,能在香江卖得很好。 林夕看了看林奶奶,见她盯着沈遇林,满心满眼的慈爱,有心问药方,他们有没有新想法。 谁知道一直都到离开的时候了,林奶奶才说:“我知道你想说药方,我们来了一趟呢,不说一点心思没有是不可能的,但是也做不出过河拆桥的事情, 如今见到你将里面的东西落实到实处,我们也佩服你没有借这个发横财,真的做到了将这份药单合理利用,确实也普惠到了民生中,只是没想到世事难料,我们竟然平反了,这两年我们也亲眼见了,这趋势只会更好,不会重蹈覆辙了, 老林跟我商量过,要是你愿意,我们希望能抄录一份回去,并且给予你适当的补贴。” 林夕点点头,当初她也是觉得这个传承直接给了自己有点太过重了,就算他们直接要回去,林夕似乎也没有办法说什么。 “好。”林夕答应了林奶奶的要求,说马上就找出来让他们带走抄录。 林奶奶按住林夕起身的姿势:“不着急,我们打算在这里待几天,你林爷爷有事情。” 林夕没有问是什么事,只点点头,目送林奶奶出去了。 晚上,林老先生问妻子事情说了没。 “要是人家不愿意,也是可以理解,但是我还是希望不计代价抄录一份,我林家的传承,还是……” 林奶奶白了他一眼:“你林家传承你林家传承的,现在说这话咱们怎么好意思有底气的,人家又不是只扒着你那个林家传承过活,况且当初那个时候,谁都觉得咱们家没落了,没有一个帮把手的, 这药方本就是我担心被r本人拿走,将这个责任主动塞给了林夕的,如今舔着脸来要已经有过河拆桥的嫌疑了,你还满口林家传承,是不是觉得当初我做的不好,流失你林家传承啊。” “没有没有。”林老先生赶紧讨饶,并且说了愿意用二十万来弥补林夕。 一来是感谢风雨飘摇的时候拉拔了林奶奶,二来是对林夕表示支持。 林奶奶诧异于二十万的感谢实在是高,惊疑不定的看着林老先生。 “干嘛一脸我要搞事的样子,是这样的,林夕她有心研发一个器械,我虽是中医,这两年在西医遍地的香江不也见识了不少西医手段吗,她这个器械要是鼓捣出来,不说能在香江一炮而红吧,怎么说也能是国内头一份了,搞不好还能震惊一下西医圈子。” 林老先生顿了顿,将老妻鬓角的银发别上去:“国家百废待兴,拨乱反正,正需要这样一些新鲜血液来刺激一下僵化了许久的氛围,当年我们虽承受了许多,但是整个国家何处不是被小人给毁得一塌糊涂,咱们有余力,就多做点。” 林奶奶久久才平静下来:“这丫头,当初对付那两个r本人的时候就不简单,我就没见过那么冷静聪慧的姑娘家,要不当初也不会直接把药方托付。” 她也做到了她的承诺,本来药方的东西研究出来,可以小范围卖特别高的价格,但是她没有,售价都是老百姓能承受的。 现在又知道这姑娘要研究利国利民的器械,林奶奶自然不会阻止丈夫的做法:“我那里还有些找回来的首饰,回头我一并换了钱送过来。” “嗯。”两人到底是年纪大了,又是坐车又是探望人家的,也已经累了疲倦了,又说了会话后,便睡去了。 次日,禾苗带着闺女小平小安过来了。 禾苗给沈遇林做的虎头鞋做好了,送过来后林夕爱不释手。 想了想,也从自己的床头柜里拿出了红头绳,颇有兴致的给小平扎头发。 她的头发不多,正好抓成两个小揪揪,林夕别了一个发卡上去。 扎辫子 小姑娘今年也就三岁出头,摸着头上的小揪揪美得冒泡。 前年将这孩子带出来的时候,这孩子还小,似乎对以前的生活也没多少印象。 从禾苗跟亲妈团聚,在林华茹手底下做事开始,两个孩子过的日子还不错,吃得饱穿得暖,尽管没有外公没有爸爸,但是在禾苗和杜茵茵的爱护下,小平小安两人,和寻常人家的小孩也没多少差别。 因为这两孩子发烧感冒都是到林夕这边看的,故此跟林夕之间的关系是又喜欢这个婶婶,又有点怕这个婶婶。 不过林夕给她扎辫子,小平她心理还是美滋滋的。 正在秋千那边玩的张旭成看见了,也凑过来打量小平的头发。 他今天也跟妈妈过来,今天是小平的生日,家里人说正好热闹热闹,一会张家其他人也会回来吃饭。 不仅如此,禾苗还请了顺子。 茵茵也没有拒绝顺子会来这个事实,毕竟出来都两年了,顺子实打实的给了她安全感。 张旭成盯着小平看了好一会,突然撇撇嘴看向了林夕。 林夕冷不丁被这怨妇一样的眼神看了一眼,有点茫然,她做了什么让小不点不开心的事儿了? “小姨——” 张旭成圆滚滚的身子跑过来的时候,让林夕觉得自己要是眼花点,能从他的身上看出熊猫成精的幻觉。 “怎么了旭成小宝贝。” 张旭成别扭的靠在林夕的床边:“小姨,我也要扎辫子。” 林夕:…… “宝贝,你是男孩,男孩子不扎辫子的,那是女孩子才扎辫的。”林夕试图讲道理。 张旭成差点把自己扭成一根麻花:“我就是想扎辫子嘛,求求你了小姨,那样好看。” 他说着,还指了指已经放下镜子要出去的小平。 “你是男孩子,真的不适合。”林夕再次尝试讲道理。 然而张旭成就是一直磨蹭,让林夕都心软了。 心道,还是小孩子,男女分别,似乎也没那么重要哈。 于是就答应了下来,等他被自己老妈教育了,估计就不会再想着扎辫子了。 因为张旭成的眼睛实在是太尖锐了,一眼看到了一条林夕结婚时多余出来的红带子,眯着眼睛颠着肚子就要那个红绳。 林夕无奈,拿起拿根红绳给他扎辫子。 红绳太长,还垂下来不少,飘在了张旭成耳朵两遍。 张旭成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满意了,立马跑到厨房给亲妈看看他的新造型。 老远了都能听到张旭成奶声奶气的喊叫;“妈妈——你快看我是不是好看得要命。” 林华茹手里的锅铲差点没掉下来,这,咋一看还真的要命。 “你小姨给你扎的?”院子就三个女人,她在做饭,禾苗在院子里杀鸡呢,只有林夕有可能是给张旭成扎辫子的。 “嗯,好看,求小姨给我扎,妈妈,好看吧。”张旭成转悠了一圈,就像平时爸爸给妈妈买了衣服,也会让妈妈转一圈,他也模仿着做。 林华茹的眼神一言难尽:“女孩子才扎辫子呢,你这样出去人家会说你羞羞脸的。” 张旭成不怎么信,他见过路上的小姐姐也有发夹,妈妈见着了都会说人家好看。 怎么他扎辫子,就一个个说不好看? 小孩子也是有脾气的,张旭成哼哼唧唧:“就是好看,你和小姨都不夸我,都坏!” “嘿!你这小子,刚学会说话就跟你妈吵架呢!”张建邦一脚踏了进来,正好见到母子两个对峙的架势,不由得将张旭成给托起来,自然也见到了儿子头上的红绳。 突然觉得眼睛好辣。 “儿子,这是女人才带的东西,快摘了,咱们玩小汽车去。”张建邦就要来扯掉张旭成的红飘带。 “不不不不!”张旭成拍着张建邦的手;“这是我的,我好看!” 林华茹见张建邦回来了,就将儿子交给他,自己还要做饭呢:“你好好跟儿子说说吧,我说了这是女孩子才扎辫子的,他非不信,就是说不通。” 一边朝着灶间走,林华茹还嘀咕着:“也不知道这个倔脾气是不是跟亲爸学的。” 张建邦无辜躺枪,抱着孩子到角落去讲道理。 结果发现,儿子还真是倔强。 “哎。”张建邦只能牺牲一下自己的形象了:“儿子啊,你想想,男孩子和女孩子是有区别的,要是爸爸哪天也穿裙子了,你觉得好看吗?” 张旭成认真的托着下巴想了想,想了一下张建邦穿裙子的样子。 呕。 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袭来,他感觉自己是不是要吐奶了。 上午喝下去的奶粉,好像都要爬出来了。 张旭成赶紧捂着嘴巴,还一只手伸出来要扯掉自己的小揪揪。 自己是男孩子,扎辫子就像爸爸穿妈妈裙子。 太,太丑了啦。 眼睛突然有点痛。 等到头上的小揪揪被解开,红飘带也被摘下来,张旭成哭着跑去找林夕说自己生病了,眼睛痛。 林夕得知前因后果后:…… 孩子,你那是觉得辣眼睛。 好在因为张建邦的献身说法,让张旭成不再对扎辫子感兴趣了,这个插曲让张旭成持续警惕,对亲妈的裙子看守得特别紧。 中午沈廷余回来,正好趁着大家都在,说了要去春城研究所的决定,林夕这边是肯定没办法跟了,他只能在饭桌上给在座的敬酒,希望大家多多照看一下林夕母子两。 饭罢,收拾了院子和灶间,剩菜被带走了,孩子也被张菊抱着。 林夕干脆给沈廷余再次检查了一下行囊,不放心之下,又准备了一些常备药,弄了一个药箱子给他带上。 沈廷余看在眼里,一时间只觉得心里暖融融。 “扣扣。”院门忽然被敲响。 在天井边上洗衣服的张菊从马扎上站起身,一边朝着门边走一边问是谁啊。 门外两人面面相觑,这声音,不是林夕的吧。 说话间,张菊已经拉开了门,外面站着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小,不由得问道;“你们是谁?” 针尖麦芒上 最近和林夕接触的,也就是那对香江来的同姓的那对夫妻,面前这两个抱着女娃风尘仆仆的夫妻,张菊还真没见过。 “你又是谁。”高秀兰问道。 她一路过来坐了好几天的火车,全身已经很不舒服了,还被人堵在门边:“老沈,你没记错地方吧。” 沈川兴在这里小住快要两个月,自然不会记错地方。 不过沈川兴见到张菊眉目之间和林夕有点相似,猜测这就是林夕的母亲,试探的问了一声:“林夕的妈妈?” 张菊哎了一声,也问:“您是,廷余的爸爸?” “是是是,哎你好你好,一直都没能见上一面。”也是阴差阳错,加上一些特殊问题,两个家庭的孩子都结婚了,双方家长竟然还是第一次见面。 沈妈妈怀里抱着个孩子,打量了一下张菊。 见她穿着普通,腰间还围着一个围裙,双手湿哒哒的,估计之前在洗衣服。 就她这个样子,一看就是乡里巴人。 沈妈妈不自觉的抬高了下巴:“麻烦你了,东西给我们拎一下。” 沈爸爸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妈妈,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本来两人一个多月前就应该出发了,谁知道小鱼儿生病了,沈妈妈又死活不肯只让沈爸爸一个人过来,非说也要来看看自己的亲孙子。 沈川兴是一路都在提醒,让她千万要注意,不要惹事,要不然孩子搞不好真的来个老死不相往来,沈妈妈那是又哭又闹加发誓赌咒,沈川兴勉强信了。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还没见到林夕呢,高秀兰女士竟然直接就用这种语气吩咐亲家母做事! 人家欠你的? 本来就心虚结婚、孩子生产,都没能到现场祝福的沈爸爸,更是愧疚满心。 “对不住对不住,人坐车坐久了有点糊涂了,这些我自己来,都是给林夕带的补品。”沈爸爸说着自己拎着东西进来了。 张菊看不过眼,尽管心里不舒服,但是对方好歹是沈廷余的爸妈,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沈妈妈身上挂着几个袋子进来。 于是张菊伸把手,帮着拎了两个袋子,还高声叫林一平出来招呼一下亲家。 她衣服还没洗完呢。 林一平本来在逗弄孙子,闻声赶紧出来了,寒暄两句带着人先把行礼安顿在客房。 原本这个院子林夕和沈廷余盘下来的时候,有三个屋子能睡人,一间林夕睡,一间沈廷余睡,一间作为客房。 后来两人结婚了,形式和证都办了,两人也就在婚礼前东西凑在一个屋子里住了。 所以剩下两个屋子,哪怕林一平夫妻两个住了一间,也还有一间能住。 沈妈妈被沈爸爸瞪了好几眼,警告了之后,看上去消停了一点,抱着孩子也不说换身干净衣服直接去了林夕的屋子,怀里的孩子其实也会自己走路了,但是沈妈妈就是舍不得放下,毕竟从出生开始小鱼儿就是她在带的。 她进了屋子直接将小鱼儿连人带鞋子放在林夕的被窝上,直接看着婴儿床皱眉:“怎么把那么小的孩子放在一边。” 林夕装作没听出来沈妈妈的刻意,只是伸手将那个孩子抱下地,将被子卷起来,被子清楚的几个脚印昭示了小鱼儿的鞋子之前下过地,还踩得挺脏。 “妈,进来帮我一下。”林夕叫了一声,张菊飞一样的进来。 打一照面,她是看出来了,这个下巴高高的女人,不是善茬。 不说是打骂媳妇的恶婆婆,也不是什么体贴人。 见到被子上的脚印更是气,哪有将穿鞋的孩子直接往人家睡觉的床上扔的? “妈帮你,你坐月子呢,这些事别碰。” 高秀兰刚开始还尴尬了一下,她心里根本没把林夕当回事,自然也不知道平等尊重是什么。 于是干脆当做不知道张菊的回讽,直接抱起孩子看:“啧啧,这么轻,还皱巴巴的,孩子的营养没跟上吗,当初小鱼儿——” “婆婆,孩子刚出生不到一个月。”林夕提醒她:“您要是不愿意看,我没逼您。” 张菊微张唇,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盈盈的将孩子接过来,小心的护着孩子的脖颈。 刚才这婆婆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孩子的脊椎脆弱,可不能这样抱。 小鱼儿来到陌生的地方,估计是紧张了,抓着沈妈妈的腿儿就哭;“奶奶,奶奶。” 张菊狐疑的看了一眼林夕,眼神的意思是:不是说沈廷余是独生子吗? 林夕一言难尽,给了亲妈一个眼神暗示:回头再说。 沈妈妈嘴巴上说着孩子丑,但是那可是她的亲孙子,她自然不愿意还没抱热乎就被人抱走,所以带了气踢了小鱼儿一脚:“滚一边去,别烦我。” 尽管不是用力踢,孩子也摔了一个屁股墩,放声哭了起来。 遇林也睁眼,左右看了一下,估计是被这个声音给刺激的,也哇哇的哭起来。 这孩子其实很少哭,张菊看了连忙哦哦哦的哄着,转到了床的另外一边去。 沈妈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脆一把捞起了小鱼儿出去了。 沈爸爸是公公,不太好直接进媳妇的屋子,见到沈妈妈出来就问了两句孩子怎么样。 “怎么样?我怎么知道怎么样,我都没能抱热乎,孩子就给人抢走了。”沈妈妈有气,声音也大:“真是奇了怪了,我这正儿八经的婆婆,正儿八经的亲奶奶都没能抱抱孩子,还跟我要害了孩子一样,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高秀兰!”沈爸爸低喝一声。 沈妈妈撇嘴:“行了,我知道了,我不说行了吧,真是的。” 说着,抱着小鱼儿进了那个屋子,一会又喊了一句怎么没水,她的小鱼儿怎么冲麦乳精喝。 像是要显摆她带的孩子有麦乳精,又像是故意找茬。 不管怎么说,林一平还是拎了一壶开水来的;“这就放在你们屋子里吧,要是要热水了,可以去灶间打,灶间有炉子随时烧着水的。” 针尖麦芒中 “哎哎,麻烦你了亲家。”沈爸爸倒是客气,接过了热水瓶还给林一平道谢。 林一平摆摆手,转身回了自己屋。 沈爸爸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进屋给沈妈妈暖水瓶。“别叫了,热水在这里。” 见沈妈妈直接要拆新的麦乳精罐子,他连忙按住她的手:“这是给媳妇带的,你这是干嘛啊,小鱼儿的吃的不是另外带了半罐子吗?” 这麦乳精都说了是给林夕带的,出发之前他一再交代的。 两人本来就得晚,还不是因为工作或者天气的原因,已经心里很虚了,沈爸爸见到林夕的父母那个照顾林夕的样子,一看就是来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搞不好孩子刚出生就到了。 看到别人的父母那么上心,他已经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了,没想到妻子这时候还搞这种事。 “怎么,不都是装在罐子里的麦乳精吗,都是一家人,就算分点出来给小鱼儿吃又怎么了?”沈妈妈就不信林夕还要跟她挑理了:“我可是大老远送来的,她们估计平时也很少吃吧。” 沈爸爸无语了:“林夕可不是什么没钱还任人拿捏的,高秀兰同志,你忘了我回来的时候身上就揣着林夕给的钱吗,还有你生病,人家也是两百说给就给, 而且打饭时过年过节林夕都给咱们汇款,每次都不低于五十,时不时还给营养品送衣服,你又当人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人家媳妇做得没挑,你也别做这些做派,别太过分了。” 他不是没听过谁家媳妇要吸公婆的血了,两个老人被虐得不行凄惨的出门挖野菜吃。 遇上林夕这样的,沈妈妈之前做的那些举动林夕虽不满,但是明面上的孝敬,她也没少了。 对于沈爸爸的理论,沈妈妈是不屑的。 要不是她儿子,这个林夕能有钱给? 还不是她生的儿子的钱? “怎么了怎么了!”沈妈妈本来之前在林夕的屋子里就气不顺,还要被丈夫跟老头一样念叨,心里堆积了许久的怨气全部爆发出来:“我自己的东西还不允许我怎么分配了?她不是有好爹好妈么,难不成还要盯着我这点麦乳精?就算我不给又怎么样?打我啊,骂我啊!” “生个儿子了不起了?我还生了沈廷余呢,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个不孝顺的,娶了媳妇就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也不说回来看一眼,当初三块钱就要把我这个亲妈给打发了,怎么,她做的就不过分?” 沈爸爸简直要炸,只觉得头皮都麻了:“高秀兰!请你冷静点!” 沈妈妈冷笑一声,见沈爸爸的表情实在是不好,才赶紧住了嘴。 林夕屋子里,张菊沉着脸色听外面的动静,等到外面没声音了,才问林夕:“你们之前也是这样相处?什么时候结仇的?” 就沈妈妈那个样子,完完全全就一副跟林夕有死仇的样儿。 林夕无语了,简单的描述了一下当初的那些恩怨。 事情要从沈廷余从小的经历说:“大概小学的年纪,沈廷余家里来了一个沈妈妈故友的孩子,人是没了,那个叫传家的孩子在老家没人带,沈妈妈就接过来家里生活,对外就说是收养的孩子,但是估计对那个孩子特别好,比对沈廷余还好,时间长了,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沈妈妈的亲生儿子。” 张菊听着,眉头紧蹙,那什么传家的爸妈,是救了沈妈妈的命? “没有,据说以前是一个文工团的姐妹,要是真有那样的交情,估计沈廷余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林夕继续说:“一直以来,沈妈妈超乎寻常的宠爱,因为沈妈妈总是信那个本名应该叫赵传家的孩子,让沈廷余一度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收养的,平时也过的憋屈,十来年都是这个样子的生活,再后来,就是下乡运动终于波及到沈家……” 张菊眨眨眼听着。 “本来应该是赵传家下乡的,毕竟大家都看着赵传家是被沈家当亲儿子养着的,就按照普通的程序,大的先下乡。”林夕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的,那个赵传家找沈廷余打了一架,又说了什么,过了两天,沈妈妈亲自修改了下乡的名单,让沈廷余下乡了。” 张菊瞠目结舌,这,这是亲妈能干事? “后来我和沈廷余在火车上就认识了,中途发生过包裹事件,就是那边故意说家里要过不下去了,还给沈廷余寄发霉的旧衣服,沈廷余后来找了机会回去,发现他的藏书,他记录了六七年心血的笔记本,都被那个赵传家拿走了, 不仅如此赵传家还撕掉了其中一页,并且冒名说那是他的研究成果,沈廷余理论,还被赵传家设计泼脏水,当时,那个沈妈妈是站在赵传家那边的,再后来……沈妈妈逼过沈廷余相亲,让那个姑娘生了心思,还追到了乡下,后来知道我和沈廷余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后 沈妈妈在我第一次上门时,故意去那个姑娘家里做客,后来我被调动到沪市血学习,她也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故意装病,想要让沈爸爸对我印象很差,也想给我个下马威。” 说到这里,林夕隐去了赵传家和孙晴云曾经在她面前猖狂放话的片段,才继续说后面的那些事:“再后来,赵传家估计是要搞什么翻身做主人,想弄了沈家给自己住,就设局举报沈廷余和沈廷余的爸爸,那时候沈廷余被传召回去调查,调查了很长一段时间,要不是沈廷余技术过硬脑子聪明得领导都出手保护他,也许那个赵传家真的能得手, 可是哪怕都这样了,人家几句好话,还是哄得沈妈妈继续为他卖命一样,从家里拿东西供养赵传家夫妻两个,更是在我和廷余要结婚的时候,把我们的聘礼都给了赵传家的媳妇,再后来赵传家犯罪被抓,沈妈妈将她的一腔爱意都给了赵传家的媳妇,照顾有加不算,还亲自带回家照顾—— 针尖麦芒下 这一照顾就到如今了,你看她怀里那个孩子,就是赵传家的闺女。” 张菊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原本听到林夕说这些事的开端,是真的以为沈妈妈是在报答救命之恩之类的,等确认不是,然后又听到剩下那些,张菊只感觉自己的人生三观已经受到了彻底的冲击。 脑子里甚至闪过一个念头,不会两个孩子抱错了,然后沈妈妈知道了吧。 这样的话还能解释下这位女士越来越丧心病狂的做法。 张菊在屋子里待了好一会,直到自家姑爷都快回来的时间了,她才匆匆去准备做饭。 已经是接近黄昏,这个季节,五点多天色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张菊按照多两个人的饭来准备,好歹还有个沈爸爸值当她为他接风洗尘,张菊就准备做个五菜一汤。 拿了票证,张菊让林一平出去买点肉菜回来。 没请林华茹,因为不打算当正经亲戚朋友介绍。 听了闺女讲述的那些,张菊没动手揍沈妈妈就不错的了。 难怪第一眼就觉得她脖子有问题,下巴总这样婶儿的,原来不是脖子和下巴的错,根本就是脑子有问题。 林一平很快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林家姑爷沈廷余。 他对父母的到来反应比较淡淡的,在见到那个小鱼儿的时候更是直接将视线撇到了一边去。 “爸,你来了。” “没看我啊。”沈妈妈本来气短的,见到沈廷余那么明显的忽视,心里也不痛快,拉着小鱼儿介绍:“这是你叔,快叫。” 小鱼儿一个叔叔没叫出来,沈廷余就制止了:“别,我和她爹有仇的,别这么叫我,我承受不起。” 他不迁怒孩子不对孩子动手做什么,但是想要他认下这个爹妈都害过他的种,全然无可能。 小鱼儿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张菊那边端着饭菜摆桌子,只当做没看见。 林一平倒是有心问问,但是张菊想着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差不多了,还是不要扩散出去的好,而且林一平年纪不小了,要是气出个好歹来,她可心疼。 自己老公自己不心疼,等着别人来心疼啊。 沈妈妈的嘴巴张张合合:“你怎么这样对一个孩子呢,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说完,跟没事儿人一样蹲下来拍拍小鱼儿的后背哄她:“你叔跟你开玩笑呢,他啊都是被你婶婶给带坏了,钱要管人也管成这个样子,钱要是在我这里,你叔叔准保不用被人家带着——” “够了!”沈廷余呵斥了一声:“林夕都没出来,一句话没吭,你这是做什么?演什么大戏呢?” 沈妈妈张口结舌。 林夕,确实没出来。 不是话赶话了吗,平时说也没人这么骂她啊。 张菊出来打圆场,她也是见到亲家公满脸的不自在和尴尬了,才出口说一声:“吃饭了吃饭了,廷余,你爸妈远道而来,有什么话一会关起门来说,吃饭吧。” 沈廷余抹了把脸,进了灶间。 张菊早就准备好了洗脸水给他,他在车间做事,就算不是纯体力劳动者,也免不了沾上脏污污渍,所以张菊来之后,都是会在他下班后为他道洗脸水洗脸和洗手的。 也不是奴性,就是指望人家对她闺女多一份真心,加上沈廷余作为一个女婿那是没得挑的,张菊做的心甘情愿。 这一顿饭就在这样针尖对麦芒的氛围中开始了,吃饭全程沈妈妈都在照顾那个孩子,沈爸爸只能见缝插针的跟着林家夫妻两个聊天,说到孩子的名字,沈爸爸也没什么意见:“他也二十好几了,如今是个孩子的爸爸了,取名字这事他们夫妻两个商量好了就成。” 想叫遇林就叫呗,这点浪漫的小心思,他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啊。 张菊点点头,没意见就好,就怕一点小事都要被拿出来上纲上线。 等饭吃完了,沈廷余注意到收拾的就是张菊和林一平,还有沈爸爸,面色就有点奇怪了,但是好歹忍住了,等到饭桌上摆上了零食瓜果,两家人坐在一起唠嗑,新的矛盾,却又重新被激发了。 沈妈妈在问沈廷余的工作。 沈廷余回了一句八十,沈妈妈皱眉,那可真不少,怎么给沈家就那么点呢。 “八十块也不少了,我看你们家吃的也太奢侈了,看来是不会管钱,小两口子过日子还要亲家操心,算了,以后你的工资,一个月寄五十块钱回来,妈帮你存着。”沈妈妈的大开口吓坏了沈爸爸。 他拉都拉不赢沈妈妈嘴巴嘚啵嘚啵的速度。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孩子的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我们不会插手孩子的生活,秀兰!差不多了,该睡觉去了!” 沈妈妈见儿子不说话,还以为是林夕仗着爹妈在对沈廷余管理太过,就问:“是不是她平时—— “我说够了,真的够了。”沈廷余疲惫的摆摆手:“高秀兰女士,有时候我真的,真的都不敢叫你妈,生怕哪天暴露出赵传家才是你孩子的事实。” 沈妈妈呆住了:“你胡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你爱他,从小母爱都给了他,现在连他的孩子都要时刻照顾,甚至我的孩子还没开始长大,你就计划着把我孩子的东西给他?想惦记我的钱?上次我就说了,我的钱我挣给我的小家,林夕也是如此,你是不是忘了。” “就我这八十,您觉得够每次年节都给你们汇过去那么多钱,还能给你们几百块的大衣说买就买,保健品隔三差五的寄?真要靠着这些钱,你是觉得我们不用生活?还是我们喝的露水长大的?” 沈廷余都不想说,林夕爹妈倒是一两个月就一个大包裹过来补贴闺女,赚了钱之后更是这边汇款五十,那边总会找机会汇更多过来。 也是林家,让他看到了其他独生子女家庭,对孩子真正的关心会是什么样子的。 远的不提,他回来之后,张菊是照顾他洗脸洗手再吃饭,他的亲妈,却无动于衷,还惦记着要他的钱。 我的老婆 思及此,沈廷余捂着额头,每次情绪要失控,他都会如此。“您非要一再的触碰我讨厌的底线,是准备不要到我的血汗钱去供养赵传家的后代,就誓不罢休了么。” 这话说的沈妈妈面色一白连忙辩解:“怎么可能呢,小鱼儿她就是个外人,最多养大了我把她嫁出去,沈,你生的那个孩子才是我孙子啊。” 沈廷余忽然觉得没劲,低声笑了一下:“好,那高秀兰女士,你来了也有半天了,孩子的名字刚才饭桌上也一再被提及,我问你,你记得你的亲孙子叫什么吗?” 沈廷余看着高秀兰,也顺便制止了沈爸爸要说出孩子名字的做法。 沈妈妈脸都憋红了也没想起这个她只抱过几秒钟的孩子叫什么,看向丈夫,丈夫也一脸的麻木,看向别人,张菊在嗤笑,林一平满脸狐疑,似乎在好奇怎么有人大半天了,口口声声亲孙子亲孙子的,怎么名字都记不得。 至于林夕,她从头到尾就没出来,坐月子呢不吹风是所有人对她的安排。 “您说啊。”沈廷余嘲讽:“这不是你的亲孙子么,以后你不是准备把我的钱存着给亲孙子么,可别记错了名字。” “我……”沈妈妈左顾右盼,见没人帮她说话,也恼羞成怒,一把将赖在她腿边的小鱼儿一推:“都是你害的!你这个灾星,都是你害我儿子冤枉我了,吃个饭一直吵,害我都没听到孩子的名字——” 张菊撇撇嘴,说的好像之前在林夕屋子里,她没听自己说出孩子孩子的名字一样。 小鱼儿被推了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奶——打林夕,别气——长大了,养,奶!叔没良心!唔唔唔……奶!” 孩子还小,可断断续续的这几句话,就让大家瞬间脑补出沈妈妈平日里是怎么样跟孩子灌输这种情绪的。 沈妈妈哑口无言。 “明天我给你们买票,回去吧。”沈廷余冷着脸;“以后的生活费,我真的会按照我的工资来划算,八十块,扣去水电费十块,我们一家三口吃饭四十块,日常家用十块,人情往来十块,剩下的十块,我给两边家庭一个月五块,年底的时候一次给,平时……我就让林夕汇款了。” “什么吃的要吃四十块!你们两夫妻吃得了这么多吗?”沈妈妈不死心,看了一眼张菊夫妻两个。 “看我干嘛,觉得我吃了我女婿和闺女的?”张菊冷笑一声:“我可没来白吃我闺女家的东西,不说我们来了带了鸡鸭来的,看到院子后边搭建的那个鸡窝没,那是我这两个月养来给闺女以后补身子的,还有家里食材,我没找我闺女拿一分钱,这次孩子满月,我还打算给遇林这孩子六百六红包。” “你,你哪来那么多钱。” 张菊看着沈爸爸:“这院子,我闺女买的,我闺女自己开的有药厂,我不说那家里都是我闺女的钱往外面撒的话,起码我闺女吃饭用度都是靠着自己的,绝对没有扒着沈廷余吸血、” 沈妈妈不自在了。 张菊这么说,是不是在影射什么? 要知道,自己一罐麦乳精都没送给沈廷余的孩子。 还有平时那些几十几百的汇款和那些好看的大衣和保健品,都是林夕安排的咯? 沈爸爸没眼看下去了,答应了沈廷余的话:“其实我们还没到七老八十,钱你们都可以不用汇,孩子的吃用你还没算进去,要是就你那些钱,孩子吃什么,好了,以后我跟你妈妈走不动了你再给我们店孝敬钱就足够,明天我们会回去的,你们两好好的带孩子比什么都重要,爹这边出发前给孩子准备了一百八十八,怎么说都是一份心意,你收着吧。” 塞了钱,沈爸爸将还想不通的沈妈妈带走了,门关了起来,里面又有了动静。 沈廷余深吸一口气,帮着张菊收拾餐桌。 张菊看了一眼女婿的神色,也没说什么话,只让他先去休息,这些事情她自己来。 沈廷余没抢,回了自己的房间。 孩子没醒,林夕靠在床边看书。 外面的动静她没有放在心上,沈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有数。 “以后,就不要给那边寄那么多了。”沈廷余主动要求道。 林夕眨眨眼:“可爸爸那边,药还是不能断的,其实你用的算是你自己挣的钱,药厂有一半以上的钱算是你出的,你用这些钱理所当然的,没事。” “后来你赚了,不也重新投入了钱进去吗,药厂的事情除了一开始的那两万,我就没操心过半点,你还给了我分红。” 林夕白了他一眼:“分红最后不还是在我手上捏着吗?” “所以啊,咱们之间不分那么多。”后勤生活上,他哪次出行,林夕不是按照最好的规格准备行李的? 他出个一周的差,林夕都能给他弄来足以吃大半个月的粮票,甚至给他心里里装水果糖奶糖。 这也是没谁了。 最开始出差的时候两人一个屋子安排休息,人家见到他兜里的粮票和糖果,还以为是他亲妈准备的,爱都要溢出来了。 沈廷余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行礼中还有糖这东西,呆愣之余也想起在大队下乡的日子,林夕就有给自己送的糖,送的鸡蛋。 想起这些甜蜜的事情,沈廷余之前还受伤的心,立刻就痊愈了一般,他翻身上床,将自己的脑袋搁在妻子的肚皮上:“林夕,我的老婆。” 林夕摸了摸他短却细软蓬松的头发:“怎么了老公。” “我有没有说,我很爱你。” 当初下乡,在火车上心情一片麻木灰暗之际,是林夕的出现,带给他生命力一缕光,下乡日子不好过,可因为有了林夕的存在,他如今想起来,下乡的日子里几乎都是美好的回忆一片绚烂。 林夕总说自己对她好,可是她怎么会知道,其实在自己心里,她才是救赎。 没有她,也许现在的自己,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生。 贤外助 林夕的手持续在沈廷余的发丝上游走按摩,带给沈廷余无限的美好享受。 次日,沈廷余果然拎着自己的行礼,冷脸催促着沈妈妈收拾。 “沈廷余,我们这才刚来你就赶我们走,是不是——” 沈廷余面无表情:“我媳妇月子都快做完了,相信你也不是来照顾她和孩子的,既然昨天已经看过孩子了,你们留在这里又做什么呢?” 沈爸爸拎着行礼,发现里面挺重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便再也不说一句中和的话了。 老妻昨天其实已经做好了收拾的准备,要不然行礼也不会那么重了,看来她是把来的时候带的东西都带走了。 他也没脸继续说什么,总之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他不会再信老妻那些会好好和林夕相处的话了,也不会再带她来了。 也因为沈爸爸的态度坚决,沈妈妈闹了一会没成效,只能抱着孩子准备出发。 沈爸爸这次敲了敲门,然后进去看了看孩子,屋子里人多,张菊和林华茹都在,他看了看孩子,留下一个长命锁,依依不舍的出门了。 他沈川兴的孙子,到头来只有这个时候抱了抱。 说起来也是辛酸一片。 张建邦在外面,将几人载着朝平安镇车站去。 林华茹是因为沈廷余一早来请张建邦搭把手送一趟,才顺便过来看看的,没想到就见到那么一出。 怕林夕觉得心里难过,林华茹还稀罕的指着长命锁说是个好东西。 张菊也觉得这个长命锁做工不错,如今孩子就算戴着这些东西,也不会被人说什么了,要是换做前两年,还真不好说。 “哎呦,还是我们家遇林会找时间投生,如今穿金戴银也没什么关系了,人民的日子还越过越好。” 想想她们那个时候,还没建国呢,经历过土改、人民公社、大饥荒、还有十年运动。 哎,以后的孩子,可能会更幸福吧,张菊如是想道。 不到八点,沈廷余这边就给爹妈安排好了车票,顺便自己也买了车票。 都要出发了,沈妈妈还在看着沈廷余,倔强的表情似乎在告诉沈廷余,要想认自己这个亲妈,最好态度好一点,道个歉什么的,要不然她也要生气了。 奈何沈廷余接收不到,失望累积得太多太久,也就忘了自己曾经也渴望母爱的庇佑。 上了火车坐下后,沈爸爸才敢打开行李袋。 因为沈廷余给两人走关系买的干部车厢,因此这会车厢就他们夫妻加一个还没睡醒一样的小鱼儿。 所以行李袋也是放在身边的。 沈爸爸将里面的东西摆出来,看到了一些本来说好了要带给林夕和孩子的营养品,包括那罐被开了口子的麦乳精,以及他准备的信封。 此时信封里的钱都不翼而飞,只有票据还在。 他豁出去老脸换来的票据,都还在。 沈川兴闭了闭眼:“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吧,这边,要有什么需求,我自己过来。” 心虚的沈妈妈捂紧了小鱼儿的兜兜。 一百多块呢,能生活一段时间了,本来她就不想给林夕,既然林夕妈这么壕,应该也不缺她手上这点钱吧。 回去后没多久,沈爸爸就生病了一场,死死瞒着不叫儿子儿媳妇知道,将一百多块用完之后,沈妈妈不得不自己也做点活计,才能勉强维持家里的生活,三天两头的问沈爸爸要生活费,沈爸爸只会一个月买点粮食放在家里,饿不死人的那种。 沈妈妈真的连续几个月,都没能过上钱票无忧的生活。 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两人回到沪市的那一刻,沈廷余已经开始上班了,并且敏锐的注意到一件事。 这里的厂区,竟然可以被“承包”。 重工机械坐落于北省隔壁的省份,东省的春城,平日里做的基本是一些大项目以及和国家相关任务有关的项目。 这里也是一片钢铁生产区,有连绵的矿山,有错落的钢铁厂区。 在一切生产都要为钢铁让步的时代,这里的机械和钢铁厂雨后春笋一般遍地开花。 只是冷静期过后,被盲目的采矿和没有技术含量的制铁伤害了根基的国家,开始出手制止了运动继续伤害人民。 毕竟,用家里的铁锅铁器什么的扔去冶炼,本来就是一件脱裤子放屁的行为。 本来就是钢铁制品,你还扔进去炼钢,不是有毛病吗? 所以那时候还是荒废了不少厂子的,如今百废待兴,国家重新要有效、正确的捡起这些厂子的生产链,有不少政策都开始松动,允许集合办理机械厂。 只要有钱有技术有一颗爱国的心,能走的和关系很多,规则也能放松不少,虽还是挂名国家,但是管理者拥有一定的经济管理权力,以及收益的权利。 沈廷余注意到这件事后,立刻想起了妻子说过的要做医疗器械。 于是先试探的问了一些关于“承包”的具体细节,才给林夕打了电话。 刚出月子的林夕:…… “老公,你真是我的贤外助。” 其实她也发愁,好端端的药厂冒出医疗器械的生产,其实非常的不和谐的。 建造医疗器械的厂子,对于污染的治理、材料上的不同,都需要和药厂这样生产入口的东西的厂子有所区分。 没想到这个烦恼刚来,自家亲亲老公就整了那么一出。 神清气爽的林夕,直接派张博文去考察了。 孩子还太小,没办法带去,也不是断奶的时候,她只能让许国豪、吴冰、蒋青、以及张玲珑跟着一起去。 五人的车票是通过张建邦的人脉,给安排了一个车厢,本来车厢只能坐四个人的,但是他们将就一下,也就上了车,反正坐两三天火车,也不算难事。 以前更难的时候,都过来了。 到了春城,沈廷余亲自接待了他们,安排了暂时吃住的地方后,带着他们走动了几家他了解到的有潜力的厂子。 最后张博文和张玲珑商量了一下,综合其他人的意见建议,暂时定下了三个选项。 奋斗的意义一 三家厂子都是曾经炼钢厂的产物。 其中一家有机床,但是要价高,还要求有他们的人参与厂子的建设和管理。 一家不差钱,是想找合作伙伴,知道是要生产医疗器械,还说要入股,能带来很大的投资。 张博文考虑这一家,估计是因为林夕最近是真的缺钱了,他都看在眼里的。 还有一家是老技术员比较多,对于机械之类的也真是有真材实料,但是厂子很穷。 这边反馈的消息通过电话传达了回去,事情宜早不宜晚,张博文也想早点定下来,才好开展后续的工作。 林夕沉默了一会,心道,三家厂子各有优缺点。 第一家,参与建设管理,势必会分权,她并不是留恋管理的权势,但是外行人入门,不是什么好事。 别说都是金属制造物有什么不同,说这话的人不想想,肉和菜都是配饭的,都是要吃进肚子里的,它们相同么,再有,那三岁的女娃是女性,一百零三的老太太也是女性,都是女性,但是能相提并论吗? 所以安插人,绝对不行。 第二家,不差钱入股,等同于第一家,也会带来管理上的干预,不被林夕接纳。 不过第三家,林夕倒是有点念想。 思考片刻,林夕建议:“第三家可以接触,实在不行我们不合作,直接买下他们厂子。” 买下! 张博文都惊了,他们只是来考察合作的厂子,借着国营的厂子不管大小,都能对他们的医疗机械工作有很大的帮助。 毕竟在平安镇,他们有槐林市的张局长、两个兵团的顾连胜、章团长等人关照,去了春城可就不一定了,要是盘下了这个厂子,让这个厂子实际为药厂牟利,才是正道。 张博文接纳了这个意见,继续带人去跟那个厂子谈,磨。 林夕这边挂了电话,回家奶娃了,半点不见之前谈事的气场和举手投足间的自信。 抱着孩子的林夕,收敛了在外所有的棱角,只留下最柔软的一部分给孩子。 “吃点这个,别光顾着孩子,我们有照顾着呢。”张菊将一筷子瘦肉丝给林夕塞过去,林夕说了饭前便后要洗手,如今大家都习惯了,对于张菊主动送的东西,都张嘴乖乖吃了。 “妈,你自己也吃,别老是给我啊。” “妈不爱吃这。”张菊自然的说着。 林夕抿唇,执拗的给张菊和林一平夹菜,用的是公筷,但是情分不变:“妈,不缺这口吃的,您也多照顾照顾自己。” 无论什么时候,做父母的,总是将好的东西留给孩子,留给下一辈。 这似乎是岁月的烙印,也是一种隐性的关于爱的传承。 张菊愣了愣,低头好好的吃菜。 今年的清明有了张菊和林一平在身边,林夕算是吃到了正宗的润饼,好吃得停不下来。 里面包的菜还就是那些,也没什么忌口的东西卷在里面,林夕感觉自己刚脱离了各种补汤之后,又要迎来闽市美食不重样了。 北省这边有花生酱,一般是拌面拌菜的,闽市这边却是小笼包沾着吃。 张菊的花样做饭,也带来了南边的风味,林华茹隔三差五会带着孩子过来吃饭,她家的小胖子喜欢吃。 槐林市管教所 一个干瘦的女人拖着脚步朝着食堂走去,该吃饭的时间,她却没有半点兴奋。 完全不像身边彪悍的女人们,有的自己吃不够还要吃别人的。 因为她就是被抢的一员。 哪怕是在监牢,人也照样分三六九等,有些罪是谁都看不去的,就是关于孩子的。 尽管很多被关进来的,就纯粹是懒不想安稳贫苦的过日子,但也有不少人是为了生活,为了孩子,为了家庭做下一些错事。 不过,不管是出于哪一个理由,他们都看不起人贩子,知道人贩子的存在,监牢的诸位女人就会折磨她生不如死。 李红梅自然不是人贩子,但是她做出来的事情却跟人贩子也没什么区别了,大冬天的扔孩子,这跟直接掐死这孩子手上沾上一条无辜的生命也没什么不同程度,这么恶毒残害自己后代的女人,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于是李红梅就成了被欺负的一员。 这体现在很多细节上,比如李红梅的饭菜是别想吃到监牢分的那些,睡觉也会被人倒水在被子上,大冷天的也切实体会了一把寒冷的滋味。 每个不能沉睡的午夜,李红梅都抓心挠肝的想—— 要是她没把孩子放在林夕家门口就好了,那对夫妻就是无情的,要是放在别人家,比如张建邦家也许会好点。 毕竟有两个老人家在,多少是一个收留孩子的助力。 她可完全不敢想张菊,那日在派出所的狗血淋头,时不时还会使她梦中惊悸! “7528,滚地上睡去!”李红梅不小心挨蹭到一个大姐头的被角,被一脚踹了下去。 抱着经历过寒冷,更加难受的左腿,李红梅闷不做声的埋头,无声的哭了。 好后悔啊! 可惜世上是真的没有后悔药吃的。 成年人了,更是要为自己的行动和选择负责。 …… 劳动节前,平安医院进来一个电话,是找林夕的。 阿年说电话那边的人是闽市的,林夕狐疑,爹妈都在这里,自己家里也没给电话出去,那么打电话的会是谁? 难不成……是闽市药厂? 电话回过去,林夕却听到哭哭啼啼的嘈杂的声音。 “呜呜,林夕啊,咱们都是一家人啊,你是林家的女儿,我们也是林家的媳妇子,都是一家人你一定要帮助我们。”那边开口就是来了一顶帽子,死死的要扣在林夕的头上。 林夕从来不吃这套,让她冷静说话。“不知道好好说话,非要鬼哭狼嚎的话,我就挂了。” 话赶话的,她也听出来了打电话的人是谁,是多地媳妇。 估计小花还就在她身边,也想插嘴,只不过电话一直被多地媳妇掌控,没得逞罢了。 不管是谁吧,打电话过来的意思都是一个,来要钱的。 奋斗的意义二 据她们所说是这两个月的粮食价格涨价了,加上没有林一平夫妻的补贴了,她们都快断顿了,所以找了街道办的求助,好说歹说要来了这边的电话。 毕竟在林一平夫妻两个安装电话之前,都是来街道办这边打电话的。 林夕叹了口气,这二叔的家里就没靠谱过,要是她自己,肯定不管这家人的死活。 但是她得尊重一下林一平的想法,于是也没瞒着,将消息告诉了林一平,让他自己解决。 因为张菊是不会做这个老好人的,被二叔家里和奶奶一起谋划算计了那么些年,张菊的洗礼怨气都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她能和林一平做出帮衬一把的举动,肯定是两人有其他的想头。 林夕不出手帮助,但是也不打破张菊夫妻两个的做法,毕竟这也算是上一辈之间的纠葛。 林一平和张菊挂了电话,叹了口气,第二天给她们两个寄送了十块钱应急,再多的也没有了,她们不能总是这样吧。 “之前是我想岔了,还以为这样的生活,她们还年轻多少都会腻歪,然后开始自己做事自己挣钱的,没想到如今遇到事情,跨越千万里也要联系上我们……” 林一平做了检讨,决心等林夕的孩子再大一点,她们回去就断掉这份供给,让她们自己养活自己。 女人能顶半边天,养大三个孩子也不是什么绝对的难事,今年年中林小婶就出来了,再过两年二贵他们就出来了,也不是真的要小花两个妯娌赚一辈子的钱供养小孩子。 张菊没有意见,她尊重自己丈夫的每一个决定。 出了月子,林夕久违的上街了。 大街上,能见到的颜色也丰富了不少。 原先人们穿的基本就是灰黑蓝和军绿这三四种颜色的衣服,从七七年开始到如今,街上悄悄的开始出现了其他亮丽的颜色,原本的江姐头和麻花辫的造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烫发的存在。 不管是什么时代,其实都没办法做到完全禁锢美。 美是追求,是人对艺术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好寄托,随着逐渐松弛的私营产业的新兴,以及物品的丰富,人民的精神面貌也逐渐增色。 林夕忽然眼尖的发现了一对貌似情侣的男女走过,以为自己看错了,林夕定在原地多看了两眼,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她怎么会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阿年是被逼的。 她身边这个叫陈志华的男人,一张嘴巴简直能哄鬼。 也不知道怎么说动的阿年的爸妈,硬是将阿年的爹妈都哄得偏向他,觉得阿年跟什么工厂的杂工在一起还真的不能好好生活,这次他们来看闺女,甚至都没能见到赵明明,自然心里面对赵明明印象更不好。 今天她被爹妈骂着来跟陈志华见面,她自己心里却是有一杆秤的。 于是,到了中午吃饭的点,陈志华先是磨蹭,等见到阿年一点要主动提出请客吃饭的意思都没有,才故作大方要请客。 其实荤菜都没有点的打算。 陈志华一回头,就发现了阿年的眼神,写满了对他的嫌弃和不认同。 像是在说“瞧,就是个小气的男人。” 那眼神简直了,要插入人心里看人心底里最阴暗的部分。 她怎么会是那样的姑娘呢,陈志华甩甩头将这个诡异的念头给甩出脑袋瓜,看了看自己手里端着的青菜和馒头,又对窗口边的大姐喊了一句再加两碗鸡蛋汤。 这食堂大姐本来都想着这两人是最后一波客人了,准备收了围裙休息一会,没想到陈志华点菜都点不清楚,竟然又要点,一时间就没什么好口气:“怎么不早说呢,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切—” 白浪费她时间,毕竟这种小菜,她自己就能做了,也不好叫大厨再起锅炉。 嘟囔了两句,这大姐算是抱怨完了,快手快脚将汤给做了端到窗口叫陈志华自己端走。 饭菜上了桌子,阿年看了眼鸡蛋汤,又看到陈志华黑黑的脸色,冷笑一声。 还敢对自己摆脸色,要不是他故意在自己爹妈面前刷存在感,又故意趁着赵明明被沈工带出去学习的机会给赵明明造谣,自己根本不会迫于爹妈的压力跟他出来。 本就不是真心的处对象,何必做出这个样子,表达愤怒也要看对谁表达。 阿年想到了什么,故意开口说了一句:“哎呦陈志华同志,我可是听你说了好几次你们家家庭好,你们家对对象对女同志,那叫一个特别照顾,你不买肉不买点大米饭啥的我就不说了,你买个鸡蛋汤都要对我摆脸色,这就是你们家传统的对对象的照顾了?” “那这照顾可真新鲜,我就没听过谁家是这么照顾对象的,买个鸡蛋汤都要对我使脸色,好像我逼着你做的一样。”阿年似乎没察觉到好几桌客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的样子,继续说:“算了算了,谁让你会在我爸妈面前撒谎呢,既然我爸妈喜欢,那我就受着吧。” “许小年!”陈志华生气了,差点嘶吼了起来。 这个蠢货会不会说话会不会看场合。 这样嘚啵嘚啵的说他,不知道会让人造成他这个男人很差劲的坏印象吗? 都是一个镇上的人,其中搞不好就有他爹妈的朋友或者下属。 傻子,傻子! 陈志华低下头,要不是其他姑娘家的爹妈不好骗,他何必找阿年这样傻乎乎的蠢货。 这顿饭他简直是难以下咽。 阿年见他刚冒出来的脾气又压下去了,忍不住抖了抖,还好自己对这样的人不感冒,要是继续下去成了一对,以后她的生活还不知道多难堪多痛苦。 两人吃完朝着外面走,这次陈志华没有再装作绅士,只留给阿年一个背影。 阿年不经意的朝着一旁看去,见到了自己妈妈的下属,过来平安镇这边陪产的孙阿姨。 她失落的笑笑,对着瞠目结舌的孙阿姨无奈的点点头,朝着陈志华的方向追了出去。 奋斗的意义三 那样子,活脱脱一个饱受盘剥的小丫鬟,看着可怜又无助。 “老许怎么会允许这样的同志跟阿年处对象?真是的,必须好好说说了,那个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热心的孙阿姨嘀咕了两句,几口把碗里的东西吃了,又打了一份肉丝面一份鸡蛋汤一个白面馒头,朝着平安医院去。 不提这位孙阿姨之后会带来多大的战斗力和影响力,阿年和这陈志华出来没多久,就直接分道扬镳了。 毕竟陈志华觉得自己所有的绅士风度都被阿年几个眼神给毁了。 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小细节,都被她击败了。 要不是为了…… 他才不会跟阿年在一起。 赵明明之所以不在,是因为沈廷余将人带到了春城。 作为沈廷余刚开始的助手后来实打实的徒弟,赵明明是越来越累,也越来越精神,毕竟从沈廷余身上学到的东西,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最初他就是厂长一远房的亲戚,管理着宿舍的一点鸡毛蒜皮的破事,后来机缘巧合跟沈廷余认识了,从做他的助手一步步成为了沈廷余的徒弟,工资也水涨船高。 他本来是一个月二十六,听着也不少了,但是跟了沈廷余后,光是在棉纺厂,他的工资就有四十左右了,平时沈廷余做了什么项目得到棉纺厂的奖励,还会分他一点。 让他那一年多就赚了将近八百块,扣去吃用,他可是存了快六百的,这些钱再攒攒,就能到阿年家里求亲了。 时间不会太久了,毕竟来到春城,他落地工资就是四十五,每个月还有其他补贴。 不管阿年她爸爸说的那一句“有本事拿一千来让我看到你养家的能力”是不是气话,这话既然说出来了,他会努力去做的。 因此赵明明虽然平时给阿年买好吃的,却从不敢直接提结婚的事情。 他是亲眼看着自家师父是怎么对待妻子的,怎么和妻子相处的,耳濡目染之下,他也愿意用自己的努力和辛劳,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拼搏,创造一个自己能创造的最好的条件。 “赵明明是吧,有找你的电话。”收发室老头拿着喇叭喊人。 赵明明擦擦手,将手里正在打磨的零件放好,才出去接电话。 电话是阿年打过来的,诉说着对他的思念。 赵明明也干劲满满:“你再等等我,一千块很快就攒到了,到时候我把你接过来咱们一起生活,我有能力养你的。” 阿年破涕为笑之时也好奇赵明明说的一千。 得知是因为自己爸爸说的气话,被赵明明当真并努力着,阿年握紧了拳头,就算回家被骂被打,她也要彻底表述自己的决心,赵明明的这个消息,倒是给她的小计划带来了一个大助力。 爹妈不就是怕她日子不好过吗,毕竟赵明明还真像是打杂工的。 可是明明都存了六七百了,还朝着一千努力,不到一年肯定能存好,她就不信了,那个陈志华能做到这些? “哼。”阿年气不过,回家之后就开始理论。 刚开始她是输家,谁知道一千块的事情抖落出来,饶是家庭条件并不差劲的许家,也被赵明明这个骚操作给震慑住了。 这年头小乡镇谁家娶媳妇用那么多钱啊。 就算他们觉得闺女优秀,可是一千块,实在是太多了点吧。 阿年冷笑了一声;“要是陈志华也能拿出一千块,并且指名这些钱到了我这里就是我的钱,我也愿意同意你们的要求,跟他在一起。” 许家夫妻受到了冲击,却还没下定决心,知道过了几日,一个孙姓亲朋过来探望,说了在国营饭店看到的陈志华“劣质”一面的事儿,许家夫妻再不愿给陈志华说好话了,他没来两次,也被许家态度给整懵了,不过阿年明目张胆的讨厌,让他知道自己跟阿年不可能了,只能灰溜溜离开。 他还算计着,阿年父母的厂子要集资弄自建房了,三五百的就能拥有一个五十平的一室一厅,他想着借这东风跟阿年结婚,多买一套呢。 谁知道多打了水漂。 五月,给沈廷余送过货的李哥,因为结识了张建邦,多了一条赚钱的路子,这次跑车的休息两天她就来张建邦这里做客了。 李哥身边带这个男孩子。 这个男孩子六岁上下,性子倒是腼腆,都不怎么说话,今年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放在妻子娘家,每次自己出门都哭着要跟,索性想着就半天不到的功夫,来就来吧,就顺便把娃儿都带来了。 见到院子里瞎跑的孩子,认出是张建邦的崽崽,就问:“你的孩子真可爱,今年多大了?” 张旭成掰着手指抢答:“马上三岁了。” “哎呦,你还知道自己三岁了啊。”李哥觉得这孩子真可爱,不免逗了几句,夸奖他知道的真多像个小大人。 张旭成熟门熟路的笑笑,抬着小下巴:“对啊,我爸爸说了,三岁了就是男子汉了,要自己睡了,呜呜。” 张建邦的手从张旭成嘴巴上收回来,林华茹面上微红,这都是自家男人哄孩子的话,说起来还怪丢人的。 张奶奶过来将人抱走,说吃了饭休息过了就该睡午觉了。 奈何今天被夸奖的张旭成人来疯上瘾了,就是不睡觉,闹着要和爸爸的朋友“谈生意”。 这孩子,啥都能说。 “小孩子大部分都要要多睡觉的,要在睡觉里长大。”张奶奶只这么说了。 张旭成似懂非懂:“那要是不睡觉,是不是就长不大了?” “就是长不快。”张奶奶说着想要继续哄他午睡一下。 谁知道张旭成一个翻到了炕上;“太奶奶,那我要睡,要比哥哥高。” 这是惦记上李哥带来的小孩了。 张奶奶想想人家李哥的小儿子今年六岁,张旭成是人家的一半岁数,自然不会超过他的个子了。 毕竟双方的家长都不算穷,吃饭也不少人家什么营养,长得都很符合自然规律,不会说六岁比三岁的矮小。 奋斗的意义四 如今倒不知道张旭成这小奶娃,是什么时候惦记上人家比他高这件事了。 李哥这次除了过来做客,还另外带来个消息,南边的一个渔村那里能弄到好货,都是香江和弯弯来的,一般地方根本就见不到。 各种电器啊,据说还有电视。 李哥的描述,对着张建邦来说,简直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张建邦一边吸收着李哥带来的讯息和外面日新月异的变化,心里动了念头。 过了两天,直接带着一袋子钱和自己的小车队出发了。 林夕是不知道张建邦出门做什么的,毕竟隔着一段路呢。 知道张建邦离开,林夕比较频繁的朝着林华茹那边去了。 之前都是林华茹过来陪自己,如今换一下也妥。 毕竟她就是人家对自己好,自己也想着赶紧还回去的。 一时间倒是因为走动频繁,跟禾苗的两个孩子更加熟悉了。 张建邦出去了一个多月,还没有回来,沈廷余亦是如此。 林夕这个月接了沈廷余两次电话,都说那边遇到事情延期回来了,林夕尽管心里想念,却知道不能影响丈夫的工作,嘴上只能说没关系。 张博文和张玲珑就驻扎在那边的机械厂了,一个月的功夫,张博文早就谈下了那家厂子,并且签了条约先申请了一笔钱帮着厂子发工资,不少老工人都说想留下来,张博文对他们考核依稀啊,将几个理解能力好能接受新鲜事物的工人给留下了。 也因为处理了这些细枝末节,再办理一下该办理的手续和流程,机械厂就能开始做试验品了。 林夕给了名字,就叫夕阳红医疗研究所。 厂子是生产车间,需要改造一下,她之前就有所规划,很快给那边去了图纸。 但是张博文似乎理解不能,林夕这边约了六月五号左右去一趟春城会详细讲讲。 林夕拒绝承认自己想顺路看看自家老公什么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张博文似乎松了一口气。 林夕还没出发前,有件喜事发生在六月一号。 顺子终于打动了杜茵茵,两人没有像以前那样每次见面都恨不得十万八千里,甚至在顺子的渴求下,杜茵茵还答应他在一起了。 当然,一直以来做出拒绝姿态的是杜茵茵,被打动,在一起似乎也就是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好在两人都看破了不少事情,对于曾经不多留恋,在这一天上午大概八点多,两人干脆的出门办证去了。 这一出弄得大家都猝不及防的,因为这两人是忽然决定结婚的,然后没先准备摆酒席之类的流程,林华茹两个人加上禾苗都想帮着她庆祝下,可是时间太紧张,弄得大家都有些手忙脚乱的。 林慧茹拿了之前结婚的衣服借给她穿,禾苗开始张罗收拾亲妈的衣服,林夕买菜去了,不一会还请了爹妈,以及阿年燕子过来吃饭,张奶奶也出去请了两个认识的朋友。 林夕想了想,出去给田淑芬也送了邀请,她笑着说一定回来祝福新人。 因为对杜茵茵来说这次是二婚,刚开始她还不打算穿红衣服,还是在大家的劝阻下穿上了。 照镜子的那一刻,杜茵茵的颜值直线上升,将过来问要买几瓶酒的顺子都看蒙了,嘴角都要扬起来到太阳穴上了。 “呆子。”杜茵茵心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对顺子是不是所谓的爱情。 只是她觉得顺子实在是太有恒心了,被自己拒绝的三年里,从来没有退却,杜茵茵觉得顺子看着自己的眼神,是渴求,是怜惜。 她就这么把自己嫁了。 只是心底里,杜茵茵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如果顺子觉得累了,觉得跟她在一起生活看久了腻了自己,那她会默默走开,成全顺子的心意,成全自己对顺子的负责。 毕竟,是她让顺子动心了。 是她的错。 杜茵茵的想法,大家不得而知,都在为两人的婚姻设计、服务! 大人忙碌的时候,孩子都被放在了一起,被请来的燕子和阿年守着家里几个娃娃。 张旭成是最大的,又好东,不过只要注意不要让她跑出去就行,不然大家都在忙来忙去,还有灶间忙碌,天井那边还杀鸡剁肉呢,一个不小心撞到了可不好。 小平今日做张旭成的跟班,张旭成玩什么小平就玩什么。 小安则是稳当的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个显眼的布老虎,时不时朝着眨眼蹬腿的沈遇林弟弟摆摆手,那颜色显眼的布老虎也就在空中甩啊甩的,吸引得遇林的视线就离不开那个布老虎。 鲜艳的东西,对孩子的吸引力是很大的,看,沈遇林小朋友这不就一直伸手了么。 只可惜小安不是很清楚他的真实意图,以为弟弟跟自己玩,甩布老虎的频率更高了。 两人自娱自乐,竟然也玩得开心,中午的时候,大人都开始犯困,两个孩子倒是越来越精神,咯咯咯笑着不算,还陆续流口水。 一旁的两个大人——燕子和阿年,见了自然又是一番忙碌。 只见燕子和阿年擦了又擦,却感觉帕子湿了,两小孩的嘴角也没干,燕子不由得说了一句:“小孩怎么那么多口水啊。” 说完两人忽然对视一眼,得了,两人都是没照顾过家里小孩的小姑子。 同道中人啊。 因为这个插曲,她们两个倒是多了不少话聊。 等到忙碌完,好家伙菜可够硬的。 酿豆腐、红烧鱼,肉沫蒸茄子,干豆角炖肉,排骨烧土豆,豆腐丸子,香芋煎肉,焖猪脚…… 一盘盘硬菜被端上了桌子。 青菜似乎就成了点缀,只占据了很小的角落。 苏茵茵出来跟着顺子一起敬酒,凑合过日子,没那么多虚虚实实的的东西,顺子一口闷了碗里的酒水,对着大家请求见证:“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想了她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大家放心。” 说完,顺子对着林夕鞠躬,林夕有点茫然,她又不是长辈,怎么对着自己鞠躬了。 奋斗的意义五 “谢谢您救治我们,还给我和茵茵介绍工作,让我们有了生计,才能谈未来。”顺子憨厚笑笑,脸上和眼白的位置都是红红的。 像是激动,也像是喜气而泣的前兆。 当初两人刚被放出来,杜茵茵还受着伤,他自己也没信心能快速找到一个养活两人的工作,毕竟十年,真的改变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好在遇到了林夕还有林华茹,顺子夫妻两人都有了落脚的地方和工作的地方。 面对顺子的感激,林夕连连摆摆手,她是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治病救人是职业,至于当初帮了两人一把,也是随性而起。 至于顺子和杜茵茵会越过越好,自然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努力。 毕竟日子是他们自己过出来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干了。”顺子再次一口闷,一大桌人敬下来,他已经摇摇晃晃的。 田翠芬促狭:“还是赶紧的将人送入洞房吧,要不然可耽误事儿了。” 已经晋级成为妇女的女人们交换了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只阿年燕子两人懵懵懂懂。 婚礼虽然在林华茹这边办,但是洞房却不行,到哪儿都没这个理,稍作休息,大家把杜茵茵的东西挑着,送去了顺子所在的居住地。 这边地方很小,但是收拾得很整洁,跟顺子住了两年多的大娘,想了想把自己没用的杂物间空了出来给两人用,算是帮衬两口子将家安下了。 林夕没喝酒,还奶着孩子呢,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就准备出发去春城了。 只是去解释下图纸,看下孩子他爸,林夕就收拾了两身衣服,一包孩子用的东西就上车了。 家里有林一平守着,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张菊是跟着林夕一起走的,要不她不放心,林夕要是忙了,又带着孩子,岂不是手忙脚乱? 对此林一平没有意见,这个时候,天大地大外孙最大。 林夕上了车,没抱多久孩子,就被张菊接手了,看着张菊逗弄孩子的慈爱样子,林夕心头一动:“妈,你真好。” 一直以来,对自己好,也对孩子好,不像其他家里只有女孩子的家庭,尽想着贴补兄弟为了有个男后代摔盆。 要知道就算是二十世纪,这样根深蒂固的陋习还是深深刻在人们的心中。 甚至后世的一些农村依旧存在吃绝户这样的可怕习俗,家里没有男子传承后代的,有的村落和地区会定义这样的家庭为绝户,搬走这个家庭所有的东西,不给人留活路。 能在这个时代碰上张菊这样的好母亲,不止是原身的幸福,也是她的幸福。 要是一穿过来,就碰上那种家庭的极品主妇,估计她现在的幸福度也不会那么高。 张菊斜眼看了林夕一眼:“傻闺女,不会是太久没看到姑爷,心里出点毛病吧。” 她好,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吗? 林夕讪笑,说了好几句张菊的好话,才让张菊重展笑颜。 好在孩子乖,一天下来除了尿了拉了,很少哼唧,林夕一直很注意调整孩子的“用餐”时间,孩子吃饭虽没有一日三餐的习惯,却也不会被饿到哼唧。 火车行驶了三天,又转了一道公交,两人抱着孩子出现在了春城郊区的那个钢铁厂。 对了,现在开始可以叫夕阳红医疗器械研究所。 林夕没有停下脚步,将孩子和亲妈交给张玲珑安排,自己就跟着张博文拿着图纸,联系上建筑队的管理,开始讲解自己想要的改建装修的效果。 建筑队的王领队一开始还觉得林夕这是浪费,按照林夕的安排,损耗的材料可不少。 在听到林夕说需要材料她会全力满足,并且还预订了建盖职工宿舍楼的工程,说要是建构得合心意质量好了,她愿意给出市场价多两成的钱作为奖励后,王领队什么抱怨都没有。 不就是做事精细一点,与众不同一点吗,这有什么,在钱的面前,一切辛苦都可以忽略不计嘛。 一个工程少说两三个月,他们建筑队有快三十人,吃饭他们自理,少说能得六七百,加上两成,就是八九百,到时候有需要还可以招募一些有技术活儿的农民工人,建起房屋照样能做到快速又坚固的,还多挣钱,何乐不为。 林夕见王领队真的大概理解了她的构建需求,才离开还没建立起来的厂区,抱着孩子找了附近人家的马车,朝着重工机械去。 林夕出发之前没有告诉沈廷余她会来的消息,抱着孩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着实让沈廷余倒吸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沈廷余的语气是惊讶的,顺手还接过了孩子,贪恋的看着孩子的睡颜。 林夕白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我不能来啊。” 沈廷余微怔,空出一只手来拉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别吃味。” “我吃什么味啊,吃西北风可没味。” 沈廷余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林夕嫌他呆,都站了好一会也不知道将人带进去宿舍。 他连忙侧开身子先走一步,带着林夕去自己宿舍。 林夕看了看沈廷余这十平米左右的宿舍,检查了一番:“嗯,看起来不错,空气里都是你的味道,应该是没有田螺姑娘的。” 沈廷余失笑,这女人的心思,他似乎永远都无法完猜透,又拿他没辙。 “我都一已婚的大龄青年了,哪来的心思找田螺姑娘。”沈廷余压低了声音;“家里有个王母娘娘就已经足够了。” 林夕一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收拾孩子的东西。 “你要住这里?”沈廷余吃惊:“这里条件不行,你等着,我出去借个屋子。” 机械厂有更大的空屋子的,只是他没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对于住的他就一个人,觉得十来平就足够了,有个睡觉的地方有张书桌就行。 毕竟吃饭都是在食堂,也不用自己做饭。 “不用了,也住不了两天就要回去了。”林夕说了自己过来的原因,就看到沈廷余撇撇嘴。 呦呵,新奇了。 这是要撒娇的节奏吗? 林夕一下捏住了沈廷余的嘴唇:“哎呦,要变鸭子了,沈廷鸭。” 沈廷余索性弯腰,就这这个姿势朝着林夕压过来。 林夕松了手,正好被沈廷余一下亲在了嘴唇上:“对,我是鸭子。” 林夕眉目一松,正要也投入亲密中,沈遇林哇哇的叫了起来,不知道是尿了还是怎么了。 “沈廷唔,余,孩子在呢。”听到孩子的哭声,林夕一把推开沈廷余过去检查孩子。 孩子果然是尿了,好在刚才将孩子放在床上的时候,垫着他的小褥子,这才没祸害了沈廷余睡觉的大床。 看着林夕忙碌的照顾孩子的样子,沈廷余眉眼间都透露出笑意和平和。 如果有人问他奋斗的意义是什么,他一定毫不犹豫的回答:为了幸福,为了心爱的人也幸福。 …… 收拾好孩子,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沈廷余出去食堂打饭。 不少人都看着沈廷余带着年轻的妇人和婴儿进门的,就问是不是沈夫人。 “哈哈,什么夫人不夫人,她就是我老婆没错。”沈廷余介绍自己的家庭成员毫不含糊:“襁褓里那个是我儿子,跟他妈一块来看我。” 说这话的时候,沈廷余斜眼去看厂领导。 领导被他看了好几眼,也知道是自己扣押着沈廷余做事没让他回去休息让他不满了,不过一来一回要消耗七八天,这谁也顶不住啊。 不过既然沈廷余的老婆孩子都来了,他倒是不介意明后天给他休假一下。 于是端着饭盒靠近了沈廷余,两人并排走了出去。 一方面他要跟林夕打个招呼,一方面要告诉沈廷余自己给他批两天的假。 见了林夕,看了一下沈工的孩子,厂长就离开了,毕竟沈廷余是打饭回来要夫妻两个一起吃饭的,他自己也得回去吃饭啊,总不能一起加入别人夫妻两个的二人世界,匆匆说两句话就离开了。 目送厂长离开,沈廷余赶紧招呼林夕吃饭,不管天气冷不冷,饭菜温温的吃总比凉了好。 林夕吃了几口,觉得还算合胃口,不一会就将自己那一盒饭菜扫荡干净了,没多久就涨奶了,开始背过身喂孩子。 完全没注意到沈廷余狼一样的眼神。 吃了饭,沈廷余问林夕丈母娘去哪里了,林夕跟沈廷余说妈在张玲珑那边睡一晚,明天她还要去那边处理点事情的,到时候会把孩子带过去。 “我都想你了。”说着说着,沈廷余将林夕揽在怀里:“我觉得你可能也想我了。” 林夕差点条件反射来一句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好在最后是忍住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值夜班的赵明明就拎着一罐子麦乳精上门来了。 厂区是有一个售卖点的,去年弄的,因为这边去城区买东西要废不少功夫,所以设置了一个售卖点给厂区的诸位服务。 售卖点不属于任何人的家族合伙的生意,只是—— 小别新婚如狼似虎 只是厂区给大家谋的便利措施之一,中途产生的运输费用和两个服务员的工资,都平摊到一些商品的价格上。 里面都是一些日常用品,和一个小型的供销社也没什么区别了,有那想要自己做饭的人家还能在这交点定金预定鱼啊肉啊菜的。 他们也会隔三差五进一些高价的营养品,不过谁能买到就要随缘了。 比如赵明明,他就是赶巧了过去,想称点糖果,结果看到麦乳精顺手买了回来。 林夕对着这个看起来更加成熟的赵明明点点头,关心了几句他在这里的生活。 “我在这里一切都很好,师父带着我学了很多。”赵明明不好意思的挠头:“师娘要是离开之前,给我通个信儿,我想给阿年带点东西过去。” 林夕看着赵明明诚挚淳朴的表情,还有扑面而来的少年爱恋的清纯,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她确定自己是看见阿年和一个年轻人,进了国营饭店的。 不过,在她印象里,阿年不是那样的人,她决定回去的时候好好找她谈谈。 顺口也答应下赵明明的请求:“好,我过两天离开,你要是有什么东西要托我带给她的,尽快准备。” 赵明明哎了一声,又匆匆跑远了。 “这小子……还使唤起我老婆来了。”沈廷余笑骂了一声。 “孩子嘛,就是这样兴冲冲的。”林夕忽然感慨了一句。 沈廷余无语了;“老婆,要我提醒你,你如今也就二十五吗?” 怎么说起二十二的赵明明,跟差了半辈子似的。 “你不懂。”林夕叹了一口气:“有的人,她二十好几,却已经开始做老妈子了,这叫心理年龄。” 沈廷余失笑,靠近了林夕,在她耳边说;“那你的身体年龄还是很年轻的,不知道明天有没有时间跟我的身体交流交流。” 潮湿的话语带着某种带颜色的气氛汹涌而来,林夕险些招架不住。 她才刚感慨赵明明这种纯纯的恋爱气息,身后这男人就化身那充满诱惑的蛇,像是引诱亚当夏娃吃苹果一般,昭示着他对她的渴求。 林夕坚挺的拒绝了这个提议。 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她家这位必须给一个后缀——小别胜新婚,如狼似虎要吃荤。 就不给。 她也想要纯纯的恋爱,要一块糖一个鸡蛋都能满足的那种酸甜的情感。 林夕用手肘轻轻撞开身后某个开始有反应的男人,没好气的走到孩子身边“静心”。 直到出发前往研究所施工点,林夕脑中一闪而过几个画面。 送糖送鸡蛋什么的,她好像也做过这样纯纯的事儿? 不过,主动的怎么都是她来着,难不成恋爱这件事上,自己拿了男主剧本? 沈廷余有了两天假,自然随性陪着老婆孩子。 林夕将孩子交给老妈之后,看了一眼时间,是八点左右,她已经提前喂奶了,两三个小时里都可以自由行动。 张玲珑几人见机械厂这边属于比较偏僻的地方,就花了钱在这里找了大队长,租住了一户家里住房比较宽裕的军人家庭,谈妥了租金,拥有了三间屋子的分配权。 张菊昨晚就是来这里休息的,此时也正好在这里带孩子,不用去施工那边吃土。 去了施工的地点,王领队的过来找林夕说话,林夕顺便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丈夫:“这是我丈夫,要是我有事回去了,他偶尔会过来看看。” “你好你好沈工。” “你好,王领队。” 几人打了招呼,王领队也记下了沈廷余的样貌,这才跟林夕开始抠细节,不过也就说了半个小时,他就要去安排人家工作了,林夕的时间就空了下来。 沈廷余跟林夕在这里转悠了一会,得知林夕还要盖宿舍楼,赶紧说让她多盖点,自己回头也要住这里。 “住这里干嘛,要是来回跑,你不嫌累啊。” 沈廷余:“不嫌弃,只要你也来这里。” “谁要来这里了。”林夕转过脸去,眼里都是笑意。 她自然也会过来的,等厂区建好,孩子也大点了,能喝代餐了,她估计就常驻这边做事了。 夫妻也好情侣也罢,有条件克服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异地。 林夕见过太多异地分手的例子了,深有感悟。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临行前一晚,林夕抱着孩子跟沈廷余一起住在机械厂。 这晚,孩子睡得香,沈廷余见天时地利人和,终于拉着林夕来了一场心与心身与身的交流。 林夕几次被折腾得使劲掐他,这人还真是豺狼虎豹上身了,是要把一年的劲儿都堆积起来今天在她身上发完吗? 沈廷余次日起来,手臂肩膀上其实都是青紫的,倒比林夕看上去还“凄惨”许多。 穿衣服的时候,还感觉后背刺挠得厉害。 林夕见到那一道道的痕迹,心虚的将人衣服扯下来,给上了药才让他重新穿一件柔软点的背心。 那是她造的孽,怕声音传出来,自己手下也没留情,抓咬捏齐上。 沈廷余龇牙咧嘴还笑呢:“真希望这臭小子赶紧长大,跟他哥一边玩去。” 说完又被林夕捏了一把。 沈廷余借了厂子的车,将林夕和孩子送到了张菊那边,又接上张菊,将她们三人送到了车站买票。 临上车了,林夕竟然有点舍不得。 沈廷余捏捏她的手:“我等你。” 林夕点点头,抱着孩子上车了。 直到火车缓缓行驶,林夕透过窗户,还能看见一个长身如玉的熟悉身影,矗立在原地,直到看不见,林夕才收回了视线。 张菊看得有点牙酸,闺女和女婿之间这股劲儿,有时候让人看了真的浑身发麻。 整的她都有点开始肉麻兮兮的想起自家老头子了。 心道,也不知道老头子这段时间是不是过得逍遥了,没她在身边管着,会不会生出点幺蛾子了。 老头子林一平再次狠狠打了个喷嚏。 “哎呦喂,这不会六月的天我还感冒了吧。”林一平搓搓鼻子,随即条件反射看了一下周边,要是妻子在,肯定要说他不讲究了。 林一平对着空荡荡的院子,掏出了手帕,在鼻子下面擤了一下,再拿着帕子去洗手。 可见被妻子督促养成的习惯,还是会不经意间带出来。 三日后,林夕和张菊回来了,孩子也皮实,一路上都没有异常,该喝喝,该尿尿,该哭哭,跟在家没两样,甚至在车上还有点兴奋。 啊呜啊呜的说着也许婴儿才懂的话。 林夕这次回来,盘算着将药厂的事情交接一下,还真打算前往研究所那边常驻了。 到时候药厂这边的人手肯定要带走一些的,新的发展还真需要几个自己人在,心里才更踏实。 跟药厂那边的李茂打了一个电话后,次日那边就赶过来找林夕了。 林夕要的人就蒋青、怀宇怀瑾、还有吴冰。 魏国红她没要,一来李洪军就在这一片,她不好分离人家两夫妻,二来魏国红对现在仓库管理的工作很满意还能带孩子,看出来是没什么冲劲的,人各有志,还是不打破她的生活状态平衡了。 去春城的人选自然也要人家心里想去,蒋青他们几个知道自己要跟林夕去开发医疗器械了,一个个都十分的激动,就没有一个有意见的,甚至想早点出发。 值得欣喜的是,李茂还带来个好消息,药厂那边订单一路暴涨,这个节骨眼上,有医院提出了合作的橄榄枝,还有张玲珑的丈夫王良才终于将一款外伤药给研发出来了。 之前王良才一直处于瓶颈之中,连去机械厂那边都没能跟妻子一起过去,研究得都有点疯魔了。 好在终于出了成品,李茂过来汇报申请一下,就会安排后续的实验。 不过夕阳红药厂的研究室里出来的东西,目前为止样样精品,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林夕也为他高兴;“让王先生休息几天,他研发的这款新药要是能达标,出售后的福利,按照我之前说的那样来。” 给分成,给署名。 李茂点点头,林夕又安排这边药厂对研究所那边的资金给予最大程度的支持,只是账本子要记牢就成。 李茂提出了一个人选,来管理账面上的事情,他的一个外侄女,会计专业,人老实本分,甚至有点刻板了,但是对于账本上的事情,是条条框框都能做得清清楚楚,这样的人管账是绝对让人放心的。 要不是亲眼看着药厂一步步壮大,林夕也是个珍惜人才的,李茂也不会贸然提出。 如今药厂逐步扩大了销售的渠道,他估计很快就要安排招工的事情,要是分管账面上的事,他会显得分身乏术。 林夕斟酌了一下,也确实相信这几年来自己亲眼见到的李茂的人品和眼光,让他先将人带来试试。 李茂觉得自己的举贤不避亲得到了重视,回去的时候走路都带风。 林夕想着刚才李茂说的招工,决定自己也招一些。 想到就做,林夕给张菊这边几个名额,可以是年纪小的来做学徒工临时工后期转正,也可以是有能力的人来从事其他岗位。 说完之后还给张局长那边去了电话,再要一批专业的毕业学子。 张局长那边自然是应下了,甚至直接要邀请林夕去槐林市的医学院看看,自己挑苗子。 他是觉得,按照夕阳红这个趋势,搞不好就要开分厂了,多一些本地的人才,也能留住厂子留住人才不是? 对于这个提议,林夕没有意见,定了见面的时间,她也就挂了电话。 从林华茹的屋子里出来,林夕想起自己很长时间没去平安医院了,张博文也被自己调动到了春城那边,也不知道平安医院的管理如何。 想到这里,林夕稍稍有点心虚。 去了医院一趟,好在医院的运行一切都还正常,两位主任都是有真本事的,如今相互制约也出不了什么大错。 林夕打算这次去槐林市,就赶紧将新院长的事情定下来。 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张博文,接下来的重心肯定要朝着春城那边正在建立的研究所侧重,平安医院的事情,她是管不了的。 时间上冲突。 从院长办公室下来,林夕再次看见了阿年跟那个男青年拉拉扯扯。 “你家就是爱钱,就是卖女儿,哪有一千块的彩礼这种要求,你以为你是金子做的吗,许小年我告诉你,你最好识时务一点,你以为你还小啊,这个年纪在大队上早就已经生孩子了……” “我早就说了,我对你没感觉,也不想跟你处对象,是你自己死皮赖脸的出现,凑过来,你说一千块在我身上是浪费,是不值得,但是有人就是愿意为我做,怎么样气不气!” “你,你不要脸你这个女人,一千块才嫁人,你是包生儿子还是会陪嫁过来一样价值的东西?”许是因为听到了阿年说有人为她这么做,青年的语气缓和了,暗示阿年许诺一定生儿子,或者嫁妆一起带过来;“要是这样的话,我还能出去借借。” 林夕好奇的看了看那个男青年。 看上去很斯文的一个青年,没想到说出来的话这么恶心。 有时候,林夕是真的很好奇那些非要媳妇生个男孩子,要不然家里似乎就万贯家财无人继承一样的心态,是怎么来的。 她见那个青年都恼羞成怒想推搡阿年了,赶紧过去呵斥了一声:“做什么呢!要打人?” 陈志华见到陌生面孔出现了,赶紧退缩了。 见到他这个样子,阿年冷笑一声,拉着林夕走了。 林夕也拉着阿年,在医院后门的位置找了块地方坐下来,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年就说了这人的来历,也说了一千块是怎么个来处。 林夕心里暗自点头,这赵明明,虽然有几分意气用事,但是这份毅力和情分,是不可多得的。 林夕一拍脑袋。 她怎么把那事儿给忘了? “对了赵明明让我带东西给你,我下车这两天有点忙,给忘了,不好意思啊。” 买菜 话音刚落,阿年就惊喜的朝着林夕看过来。 “走吧,跟我回家。”林夕带着眼神亮晶晶的阿年回了院子,将赵明明准备的包裹给了她。 说是包裹,但是里面是什么东西,其实林夕都见到过的,这还是赵明明一早买了之后,在沈廷余门口包起来的呢。 里面就是一些吃的,还有一块香皂。 东西不多,却让阿年倍加欣喜。 “谢谢林姐姐给我带东西。” “……呵呵,你要谢谢的人应该是赵明明,是他给你买的东西。” 阿年晚上还要值班,就没有多留,看了沈遇林一眼,就出去了。 “这姑娘看着不错啊,你们医院的?” 张菊抱着孩子哄睡,低声问林夕。 “嗯,是廷余他徒弟的对象。”林夕点点头,洗了个手过来接孩子。 张菊捶捶肩膀,去烧饭了。 林夕眼神一闪,晚上的时候,就拿着针灸用具给张菊来了一全套舒缓通经络的疗养。 看得林一平有点眼馋。 张菊等闺女出去了,才让林一品趴好了,她也给林一平按按捏捏。 林一平只觉得美妙极了。 闽市 小花看着多地媳妇给了她三元,不满意的说为什么自己只有三元。“就算你不想跟我一起过,你最少也要分我一半吧,给我三元是什么意思。” 多弟媳妇指了指不远处的孩子:“我这边养两个孩子,费钱。” 小花不相让,哪怕多一块钱,她也能吃上几顿包子。 “自古以来就是大房应给得家里的大多数东西,小花,先不提我全部拿了,再给你一口饭吃你也不能说什么,就说你那花钱的态度,你觉得给你钱,靠谱吗?” 小花想挽回自己的面子:“怎么就不靠谱了,你说的那个大房什么的,我告诉你,你就是封建迷信!这是不可取的!” “还知道不可取呢,那你也告诉告诉我,拿了家里几个人生活的钱去买什么面霜靠谱吗?我们一家都还在饿着,是谁偷了家里的家用去乱花销,还好意思来吃我的粮食。”多地媳妇也是满肚子的气。 小花买面霜的事情就是二月底的时候,那时候因为多地媳妇的节省,家里多少是攒了十几块的,就算后续谁有个小病也不要怕断粮了。 可偏偏小花就做得出,家里就剩下两块多的时候,多地媳妇是彻底慌了,毕竟大伯大娘不在家,她根本就求助无门。 藏好了两块,多地媳妇往娘家那边去了那么多趟,加起来要到的粗粮还不到十斤,弟妹要要求她写借条子。 要不是天气转暖,加上野菜一起配着吃,她估计真要带着孩子饿死在家里了。 所以次月的三块钱寄过来,两人就直接分了。 多地媳妇管自己跟两个孩子,小花管好她和她的孩子,彼此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但是这次还是针尖麦芒的对上了,因为这次汇过来十块钱,数额比较大。 起码对她们两个有孩子还没什么手艺,不能出去赚钱的人来说,是数额较大。 而且现在粮食涨价了两三个月,两人都担心这点钱不够用。 多弟媳妇据理力争,小花又有为了一己之私差点饿死大家的不良先例在前,只能败退,拿着三块带孩子出去了。 多弟媳妇撇嘴,拿着钱赶紧买粮食去了,买了就藏在自己的床边。 藏得严严实实的。 小花一路出来朝着国营饭店去,直接点了红烧肉和大白馒头,还给孩子点了一碗鸡蛋汤。 要是多弟媳妇在这里,一定是惊呆了的,毕竟小花掏出来的肉票和一顿两块二的饭,怎么都不可能是她能拿得出来的。 小花自然的点菜取餐,看样子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她吃饱喝足回家,见到多弟媳妇还警惕的护着刚煮好的糙米粥,不由得轻笑,这点东西,要不是她为了隐藏那个秘密,是怎么都不会跟多弟媳妇争论什么的。 …… 时间匆匆,从来不会为了谁而停驻脚步。 随着豆角萝卜等菜蔬开始在市面上大卖,七月已经降临,林夕出门的时候,在小镇边缘见到了不少挑着担子试探的卖菜。 她忽然想起来,如今已经是七九年的中旬了,七六年似乎已经离她很远。 见林夕站在原地好一会,有个十来岁的小伙子凑过来问林夕是不是要去买菜。 不直接说卖菜,而是先行试探,看起来也很机灵,这样靠着努力和细心讨生活的孩子,谁都对他带上几分好感。 林夕亦是如此:“对,我想买点新鲜的菜。” 那小伙子果然追问林夕喜欢吃什么菜,他又知道菜价,一张巧嘴说的人很心动。 林夕索性直接找他买菜。 见到小伙子的两个筐子里大概有三四十斤的菜,她给小伙子付了买菜的钱,直接让他跟上自己。“我去两个地方,以后你要是家里还有新鲜的菜要来镇上卖,可以先找我们,只一点,要是有坏掉的,我们可能就没有下次做买卖的机会了。” 小伙子没想到菜直接被人包圆,还能拿下后续的订货,不免喜上眉梢。 他叫牛子,大名牛勇敢。 他卖菜是为了念书。 从77年能参加高考开始,他们大队的长辈们在看到知青们一个个读书考大学或者是招工回城,都对读书这两个字有了新的认识,甚至在大队上办了小学,鼓励大家上学。 他家里有弟弟妹妹,加上他自己也才十四岁不到,因此都可以去学习,但是读书一年就要两块钱一个人,加上还需要书、书包、铅笔、本子之类的东西,家里就显得入不敷出了。 他们家里三个孩子两个大人,一年到头都存不到十块,这读个书学费就去掉六块钱了,其他开销就成了愁。 又因为他们是只有一份用具,所以是轮流用的,他这个做哥哥的,都还让着两个小的,可是就算是这样谦让,三人用一份东西,也不是个长久的事儿,但是又不能找已经很贫穷的家里索要,他就只能出来卖点菜换点小钱好买本子,再到旧货站秤重的方式买点书。 红星闪闪 虽然来这边卖菜的第一次,牛勇敢因为业务不熟,被个婶子坑了,两大筐子的菜就卖了两块钱,但是眼前这个大姐可大方,都不讲价,直接给了五块钱包圆了这些菜。 也许这就是运气。 这下菜被林夕给包圆了,牛家三兄妹一年的纸笔都齐全了,还能剩一两块回家存着。 思及此,牛勇敢乐颠颠的跟在了林夕的身后。 等到记下了林夕的位置,他帮着把菜都卸了才离开了平安镇。 不少人过来打听牛勇敢怎么卖出去那么多菜的,速度还这么快,被牛勇敢含糊几句话给打发了。 他又不傻,这些人无非就是想知道林夕的地址,将他取而代之嘛。 怎么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牛勇敢心里还盘算着卖菜然后多存点钱明年继续读书呢。 不管到哪里,独立自主的孩子,是让人心生唏嘘也敬佩的。 一路上林夕也听到了牛勇敢自己的故事,对于她那一刻忽然萌生的一点恻隐之心,她也不后悔了。 林夕给顺子和杜茵茵这边送了几斤,剩下了又分出一份十五斤的,给林华茹,剩下的带回去。 别看数量听上去不少,其实林夕最后拿回来的将近十几斤,也就是两捆带叶子的蔬菜,豆角三斤,六根大萝卜罢了。 萝卜中一半被林夕拿去泡了酸萝卜,之前沈廷余在棉纺厂的时候,他们厂子有川省的工人,带着沈廷余吃过一次泡萝卜,他就惦记着自己试了一次。 说来也奇怪,不善厨艺,做饭甚至比不过沈廷余的林夕,竟然无师自通了泡萝卜的制作方法。 还做了辣和不辣的两个版本。 把萝卜削皮切段,然后再切块,然后用沸水焯一下,时间不能太长,改刀切成片,然后把切好的萝卜放凉水中浸泡一下捞起,再放入少量盐腌半小时后用水冲掉,然后加入白糖,米醋,然后搅拌均匀,最后把拌好的萝卜放入准备好的器皿中盖上盖子放到冰箱里,明天就可以吃了。 家里有冰箱,做了酸甜口的冰着,过几日再吃,爽脆酸甜,让人一吃再吃,还能煮老鸭汤,算是一举多得。 辣的萝卜也不甘示弱,下饭配面就馒头,都能搭配得起来,也能直接捞了当一盘菜上。 将新鲜小萝卜削去根须,用清水洗净,放在太阳下晒干表面水分,放入盆内撒上盐,腌2天后取出晒到6~7成干,再用手搓至回软后待用,取坛一只,将搓好的萝卜装入坛中闷7天后取出再次晾干,放入已经放了辣椒的坛中。 把酱油等调料一起烧沸凉透后倒入坛中,泡1个月后即可食用。 其实要是这时候有鸡肠鸭肠之类的东西出售,辣萝卜切成碎丁跟它们吵起来,保管两碗饭都刹不住车。 林夕兴致来了自己亲自动手做两份泡菜。 坛子家里有,各种调料,家里也不缺,张建邦有时候出门带香料回家,都会给这边匀上一些。 张菊刚开始还看着新奇,倒是不知道闺女还有这手艺呢。 见自己帮不上忙,张菊干脆抱着沈遇林转悠了好几圈,还给他唱歌呢: “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红星是咱工农的心,党的光辉照万代, 红星是咱工农的心,党的光辉照万代 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红星是咱工农的心,党的光辉照万代, 红星是咱工农的心,党的光辉照万代。 长夜里红星闪闪驱黑暗,寒冬里红星闪闪迎春来, 斗争中红星闪闪指方向,征途上红星闪闪把路开。 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跟着毛主席跟着党,闪闪的红星传万代——” 悠扬的歌声,似乎要飘到了天边去。 林夕做好手头上的活儿,好奇的问张菊怎么会唱歌。 “在春城的时候,玲珑大姐教我的。”因为两人同姓氏,两人还谈得来,虽张玲珑年纪长了张菊几岁,两人之间却格外的看对了眼。 按照年龄,两人还默默排序,张菊是妹妹,玲珑是姐姐。 从张玲珑的身上,她看到很多,也见识到了不同文化环境熏陶下的别样的女人气质。 这首歌,便是张玲珑在短时间内,唯一教回张菊的歌曲了。 张菊倒是记得牢,这会对着沈遇林哼唱,还挺好听的。 林夕将一份快速能吃上,可存放期也短的酸甜萝卜先放到了冰箱里,再将晒干了表面水分的另外两根萝卜处理了一下,塞进了坛子里,开始熬制调料水。 最后还剩下两根萝卜,林夕就交给了张菊来处理。 张菊炒了半个,再半个炖汤,家里还有大骨和排骨呢,正好陪着萝卜吃不会腻。 今晚主食除了稀饭,就是面饼了。 来南方好几个月了,张菊也学会了各种烙饼,自家就三个人吃,她做的是最简单的饼子:在面粉里放水,在搪瓷盆里和面撒点盐,等到锅里面水分都被蒸发了,才开始放油下去热。 热油下面糊,煎到两面金黄,香喷喷的饼子新鲜出炉,张菊用筷子夹起来一小片呼呼的吹了一下,才轻轻咬了一口。 行,够香的。 林夕一家人坐下来先吃饭的时候,牛勇敢却被罚跪。 叔叔婶婶和奶奶都在门外骂骂咧咧的,说牛勇敢偷了钱,牛勇敢又不想分享自己赚钱的客户,就是僵着不说话,牛爸爸问了好几次,牛勇敢都不说话,他也只能先让牛勇敢跪下了。 弟弟妹妹害怕,可还是陪着哥哥一起跪。 牛勇敢面对着墙壁,两边是弟弟妹妹稚嫩的安抚,心逐渐平静下来。 等到牛爸爸将人送走了,就赶紧进来,准备招呼一声,让儿子别跪了站起来。 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家里三个娃都一起跪了:“哎呦我说你们这是做啥啊,都是做个样子的,爹还能真的怀疑你偷钱不成?快起来。” “我没偷。”牛勇敢重申。 “知道知道,这不是做给他们看,要不然没完没了吗?”这孩子真是够倔的,当初他就应该给他取名牛倔驴。 奶的乖外孙 好说歹说,牛勇敢才透露了一点关于自己来钱的秘密。 牛爸爸愣住了,孩子出去一趟,就赚了五块回来了? 这钱啥时候这么好赚了的? 老师听人说外面现在松动了,不少人都偷摸着开始做生意了,他没想到自家儿子扛着自留地的菜出去转悠不是换点针头线脑,是实打实的五块钱。 “现在没了。”牛勇敢心疼的想着自己买回来的本子笔都被奶奶拿走了,心里不爽。 好在他身上还有一块多,大不了下次再进镇上一次,争取这次回来的时候小心点,避开人。 牛爸爸没说话,护不住儿子的钱,他也很难过。 不过他也想弥补一点,立刻转身出去,联系了好几个家里自留地菜多得吃不完的乡亲,说定了回头去他们地里摘菜,一斤给一分。 牛勇敢下一次要去镇上的时候,身边就跟着牛爸爸。 他叹了口气,想起爸爸五点多就去敲人家的门,点头哈腰加道歉的开始收菜,心里那股子别扭忽然就散了。 还能怎么样呢,爸爸也是好意,只是脑子里一直惦记着一句话,都是一个姓的,以后他们遇到什么事情,叔叔婶婶他们也会搭把手的。 尽管他不信,却是不能继续给爸爸脸色了,于是凑近了,说起了自己在镇上做买卖的“经历”。 沪市郊区。 一个女子在大雨中奔袭,摇摇欲坠。 可是她一直坚持着朝某个方向而去,直到再也站不稳,跪坐在地,随后砸在了泥水里。 不知道多久,王四月才又有了意识,她鼓膜嗡嗡的响着杂音,全身酸痛,喉咙干涩,感觉忽冷忽热的,好一会这种感觉才渐渐消失。 她睁眼,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得眯了下眼睛,赶紧侧过脸去。 这一侧脸,王四月就发现自己在一间小屋内,屋子狭窄阴暗,根据墙壁黄又掉渣的样儿来看,估计它是黄泥土坯制成。 房间内的窗户棱上贴着老旧的报纸,从王四月的位置看去,隐约可见字迹,但不清晰,经过时间的摧残这报纸和墙都显出岁月侵蚀的痕迹,发黄又斑驳。 屋子的门就在窗户边上,看大小估计只能容得下一个体型偏瘦的人出入,有本白底绿字卷着毛边的破日历就挂在门边。 这是妈的家。 得救了。 王四月捂着脸,呜呜的哭了出来。 外面似乎有人走动,听到了声音就赶紧进来了。 “四月啊,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说话的是个妇人,看上去五十上下,略显凌乱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宽大的军绿色上衣和老板裤遮住了身形,看不出胖瘦,挂着些煤灰的脸上透着一丝紧张。 “你这孩子,要是想妈了,你找个好点的天气来,这昨天落雨呢,你就这么来……”王妈妈絮絮叨叨的说着,王四月却甘之如饴。 王四月顺着王妈妈的力道躺下,重新被盖上满是补丁的被子,被子下王四月的手却紧紧的拽住了身子底下的褥子,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妈还认她,她没有被抛弃! 前年,她爸爸的“初恋情人”回来了,她家里也被平反了,但是回来却见不到几个以前圈子的人,估计是因为近乡怯情,也许是因为回来后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陌生,她一回来就找自己的爸爸说话,经常找爸爸出去,怀念过去,时间一长,王爸爸就生了一些心思。 趁着王四月出去学习,就直接找王妈妈离婚了。 她是两个月后才知道的,但是那时候王四月被爸爸骗了,相信了那句王妈妈冤枉人所以爸爸不被信任不如分开。 直到今年年初,王四月亲自撞破了爸爸和那位“阿姨”的奸情,王爸爸趁机摊牌,跟那个“阿姨”直接领证,后来王四月的生活也越来越难熬,逐渐连学习工作都被影响了。 她今天也是跟那个“阿姨”吵架,拒绝她给自己安排的什么和大领导的儿子结婚,才被爸爸打了一巴掌说她不识好人心,所以才跑出来的。 此时,她感受到妈妈依旧爱她,不会嘴里说一套,心里又是另外一套。 “妈,我不回去了,我找工作样你。”王四月豪爽的一个汉子型的姑娘,此时仿佛被减了岁数,如三岁小儿,在王妈妈的身边撒娇。 不多时,听到信儿的外婆也来了。 她一进来就抱了王四月一下,口称娘的乖外孙,随后贼兮兮的将门关好,从怀里掏出来个东西,不等王四月看清是什么,就往王四月嘴里塞了进去。 舌尖一触,王四月就感觉到一阵甜,是糖! “赶紧咬碎了,外婆弄这两块冰糖可不容易,别被人家闻着味抢走了。”老太太碎碎念了两句,又鬼鬼祟祟拿出另外一块脏兮兮的冰糖塞进王四月手里后,才离得远了拍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尘土。 显然是刚下工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来了,外面又想起了一阵动静,有人一边叫妈一边过来了。 下一刻就要开门了。 “另外一块你藏好,一会你找机会给你妈吃。”她嘱咐了一句,王四月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冰糖藏了起来。 四月外婆等到王四月吃完糖了,又不放心似的凑过来捏着王四月的下巴,检查了一下王四月的嘴角,见没有破绽之后,才坐在炕沿。 外面的人走进来了,是王四月的舅妈,进来就打量着王四月,问她遇到什么问题了。 “行了行了,我们家四月脑袋还晕着呢,瞧瞧,还发着低烧,你要是把人家吵得病情加重,你来出钱给她看病。” 姜还是老的辣,四月外婆一句话就将四月的舅妈吓跑了。 四月外婆一边顺着王四月的头发,边低声念叨着:“你这死妮子,说病就病,今个儿听到你淋雨回来还生病的消息,可把我吓出个好歹。” 王四月歪了歪头看她,她又自顾自念叨了起来。 那样子,显然是非要王四月彻底改变她对那个后妈的话的形象,活出自己的精彩人生。 自有留爷处 “我说你咋就对那王鹤那么死心眼呢,还准备答应人家跟城里的老大难(结婚难的男女)结婚,外婆可跟你说,你就算想奔着城里去,想和城里人处对象,你还不如找以前那些知青,好歹人家好看,那人家好歹长得好看 就我知道的好几个,眼睛大又有型,皮肤也好可不得了,不但如此,他们还聪明有文化,要是成了,以后你们生出来的孩子才好!” 这一通连珠炮,从送糖说到了注意身体,甚至还说到了生孩子,简直把王四月说蒙了。 其实她真的就是来感受一下这安的亲情的。 不过,她也听出来了,外婆也是为了自己好。 王四月来之前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外婆还有活儿要做,田间地头的也难得休息。 见王四月看着是起色缓和过来了,也听进去劝告了,才离开的,还说晚上带几个鸡蛋过来。 送走了四月外婆,王妈妈拉着王四月坐在炕上,仔细打量着她,用手摸了摸她的脸庞,喃喃的念叨着:“看看,这小脸蛋都瘦了。” 说着,王妈妈顿了顿,瞥见闺女头发凌乱,就站起来,在屋子里找出了一把梳子,熟练的给王四月梳头发。 梳子掉了梳齿,但是她动作很轻,尽管嘴上不停,手上的动作却温柔得很,王四月没感觉到半分不适,反而觉得头皮有点酥麻麻的。 王妈妈一边给王四月梳头发,一边絮絮叨叨的念着:“妈就你们一个闺女,虽然……我和你爸爸没在一起了,可妈最惦记最担心的就是你,你也别嫌妈说的话糙,其实我觉得你外婆说的就很不错。” 王四月还眯着眼睛享受梳子穿过发丝触碰到头皮的酥麻之感呢,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王妈妈利落的用头绳给王四月的辫子缠好尾端,见王四月还愣着不说话,轻轻推了她一下。“老闺女,妈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 “好,听妈妈的。”王四月等王妈妈说完,就笑眯眯的揽住了王妈妈的手臂,只是,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她的工作,好像就是被她那个后妈介绍的人,捏在手里的。 沪市卫生局的亲戚,胡大伟。 “怎么了?” “没事,没事。” 王四月如此安慰自己。 真的没事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这田间地头也是如此的。 王四月都还没住满半个月,舅妈就哐当一下拉开门,见到屋子里就他一个人才直接溜进去,一双肿眼泡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没能发现什么的她,竟然还要去开王四月炕上的箱子。 “成天赖在家里是惦记着你外婆外公当初那点子积蓄了吧,叫我来检查看看,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让你一直留恋在这个家里不回去。” 王四月一把按住了箱子:“舅妈,说话是要讲究证据的,别学那些个长舌妇那样,一张嘴胡咧咧最后难堪的是她自己,冤枉我这个外甥女偷东西,对你有什么好处,梦梦还不是也要被带累了名声。” 四月舅妈瞪大眼,这个亲爸都不要她的赔钱货竟然说她是长舌妇,还敢掰扯她女儿? 眼睛一眯,她的手朝着王四月一推,将王四月推了个踉跄,王四月力气不如她,一下就被推远了,四月舅妈拉开箱子,高兴的不行。 因为箱子里竟然有两块布和双新鞋,尽管不是皮鞋胶鞋这种值钱的工业品,那也不影响它是新鞋!没下过地的新鞋! 四月舅妈一下就将布和鞋子都起来,这一拿起来还发现了别的东西,下面还有镜子和两个肥皂! 好啊,还敢置办私产了,看她不去跟婆婆告状,告死三房这些臭不要脸的。 四月舅妈抱着东西就跑,王四月要过来抢回箱子的东西,被四月舅妈一屁股给顶到一边去。 趁着这个功夫,四月舅妈已经将东西全部都抱到了自己的的屋子去。 四月舅舅正在休息,看到这么些东西,眼皮掀了掀:“等她爹娘回来再说。” 满心满眼等着王四月被收拾一顿的四月舅妈愣住了,自家男人什么时候改性子了,她都这么卖力演出了,他不该先给王四月定罪了,才继续查原因的吗? 四月舅舅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这个眼皮子浅的媳妇,她心里有成算呢,这两天正愁没拿捏个妹妹错处来说事呢,这下正好,他筹划筹谋的事有着落了。 “四月啊,你别怕,这人做错事呢就是要改正的,这不是你的错,你肯定也不是故意的,一会我们大人还有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四月舅舅“慈爱”得王四月都抖了一个激灵,以为舅舅这是被鬼上身了。 等到外婆和王妈妈回来,王四月才知道舅舅的打算,他想将自己嫁给生产队长的儿子。 王四月都气笑了。 舅舅之前还说大人是大人的事,把她当孩子,驱赶到一边。 哦,这会要她嫁人了,又拿她二是二三出来说事。 这不是故意的还能是什么原因? 看着这张丑恶的嘴脸,王四月都快吐了。“行!你们不就是觉得我在你们面前碍眼了吗,我走成了吧,还有,我不是来吃白食的,我自己带了钱买粮食的,你们也没少吃大米饭,都是我买的!” 王四月最后摔下一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抢回了自己的东西扬长一去。 …… 当林夕的萝卜泡好了,研究所那边说等着林夕过去验收调整参数了,她就搭乘火车去了沈廷余那边。 这次跟着自己的还是张菊,孩子才半岁不到,离林夕预想的周岁再断奶,时间还早,所以不管去哪里,还是要带着他的。 工作就算再紧迫再重要,孩子的养育她不打算撒手不管。 中午,林夕买了两盒盒饭回来,就见到张菊跟大姐有商有量的。 林夕提高了警惕靠近,却发现这位大姐身边还站着个小男孩,看着有九岁上下了。 而且,还有点面熟。 真巧 “林干事,好巧。”那人转过脸来,林夕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位是谁。 白姓干部。 之前她坐车去沪市,在路上遇到的带着孩子的干部。 下车后没多久,自己正在找拉车的老汉呢,就见到这白干部带着的那个孩子犯病了,还是癫痫,林夕出手帮了一把,毕竟那个孩子还挺好玩的,一路上也算是给她解闷了。 林夕想了想那个孩子的名字,一时间没想起来。 白干部笑笑;“大包还挺想你的,后来在家里念叨了很久。” 对,是叫大包来着。 林夕看着白干部身边的小男孩打了个招呼。 许是时间都过去两年多了,大包不记得林夕了,对于那件事的印象也十分的模糊。 “没想到这么巧合,如今这样也是缘分。” 张菊见两人很是熟悉的样子,一头雾水,林夕就简单的讲了一下,白干部是她之前去沪市学习的时候,一个包厢里的乘客,后来下车,大包这孩子不舒服,是她搭把手了。 不舒服这三个字用的贴心,白干部的脸色很好,看了看林夕的孩子,林夕介绍了一下:“这我儿子,沈遇林。” “这名字,有点意思,是有来历的吧。”作为一个女人,还是结过婚的女人,白干部自然看出了林夕提起这孩子的名字时,不由自主的散发出来的幸福感。 林夕问白干部吃了没要不要一起吃点。 白干部将视线从沈遇林的身上移开:“谢谢,我和大包已经吃了,我们是上一站上车的,要不是刚才看到你去打饭,我觉得身影有些熟悉,也不会贸然过来打扰了。” 张菊乐呵的说不打扰不打扰。 这是多巧合的事情啊,闺女之前去学习遇到的干部女士,两年多后再次重逢,还是一个目的地,张菊虽年纪刚过四十点,但是还是比较在意这些个吉凶啊缘分啊之类的。 觉得林夕和这白干部也是一种缘分。 林夕拆开饭盒,跟张菊一起吃午餐。 既然对方不一起吃饭,那她们要吃的,总不能因为聊天不吃饭了,饿着肚子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儿。 白干部带着孩子出去转悠了一圈。 张菊本来以为她们两个是回了自己的座位,没想到饭刚吃完,她拿着饭盒去清洗完回来,又见到这对母子了,还跟他们坐在了一起。“换了一下座位,难得遇上认识的热闹,唠唠嗑也能解解乏。” 林夕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过了一会,林夕给孩子喂奶,擦干净孩子的嘴角,才将孩子抱给张菊,和白干部聊起天来。 据白干部所说,她之前在沪市待了两年,如今新领导上任,觉得她更适合春城这边的工作,就将她调动过来了。 林夕听出了这件事后面的含义。 白干部要么是太能干了,新领导忌惮,要将她弄得远远的以免影响了自己的威严,要么,就是白干部做事做人的态度有问题,新领导不喜欢这样的人搅乱团队。 林夕觉得看着白干部这幅泰然自若的样子,前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对于白干部还问了她自己在做什么,是不是还是做医生,林夕笑笑:“原本是的,只是快生孩子的那段时间,心里有点别的想头了,坐月子开始交接了医院的工作,开始做我自己的事情。” 不管白干部的工作调动,还是林夕的想头是什么,都是个人的私事,两人聊天提及了一下很正常,但是谁都不会主动去追问其中的细节,具体对对方有什么看法,也只是心里知道就好。 没过多久,几人都有点困了,林夕睡了一个多小时,醒了之后将孩子抱过来,让张菊也休息一会。 两人带着孩子上车,就必须有一个是保持清醒的,如果撑不住,一定会告诉对方,要不然有什么后果,很难说。 好在一天后火车靠站,两人其实一路上也没怎么受罪,下了车赶紧换汽车,又遇到架着驴车的老乡,两人和一袋子行礼,都来到了夕阳红医疗器械研究所。 和一个月之前不同的是,原来的厂区影子已经半点都看不到,宽敞明亮,到处都透露着整洁、干净、新。 挂着夕阳红招牌的铁架拱门简直是熠熠生辉。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林夕自己心里爱屋及乌的看法。 整个厂区走了一圈,林夕很满意的验收了,并且和张博文等人商量起了招工的事情,决定将一半招工的名额,都回馈给本地人。 张博文大概知道点林夕的意思;“这是要和本地的机构和群众打成一片,搞好关系?” “对,我们初来乍到,对这里不是很了解,加上我们还是外来企业,很难说一定不会遇到使绊子的人,但是有本地人在这里,多少对我们都是一种无形的维护,也是一种资本。” 她要招人才,不会限制一定是哪个地区的。 哪怕是现在,工作岗位也还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可年轻人在成长,人口在增多,对工作岗位的需求,不会直线下降太多。 研究所初定下的工人需求大概在三十名左右,有些杂事还可以招聘几个临时工,最后定下了三十名正式工,五名临时工的位置。 林夕要了六个位置,其中三个给自己想从药厂那边带过来的人选,另外三个打算安排一些比较靠谱的亲戚过来做一些看似平常实际上不可忽视的岗位。 比如前台,比如收发室的,比如仓管。 张博文当然没有意见,在他心里,这研究所都是林夕自己的产业,要几个工作名额,又不是什么难为的事情。 林夕给药厂那边去了电话,让蒋青和吴冰她们,交接好手上的工作就过来,晚上又跟张菊说有没有老家的亲戚要找工作的,只是要求林夕也先说了,毕竟招工不是小事。 首先人选要靠谱,这些人心里一定有杆秤,要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比如喜欢仗势欺人的爱吹牛的这种就不能要,其次是简单的几个要求,比如做仓库管理的,可以一毛不拔一丝不苟严谨一点,做收发室的,要勤劳,要照章办事,有责任心。 做前台的可以好看点嘴巴甜一点,最好记忆力好一点读过书。 张菊想了想,还真给她想到了几个人选,不过这是闺女的大事,她是谨慎又谨慎,最后选定了三个人,打算回头回去一趟,亲自考核一下那些人。 至于电话…… 那几个人家里都没电话。 这东西还没家家户户普及。 一般就一些机构部门比如说公社、或者大队部这些地方,或者厂子有,再不然就是家里不缺钱的又有需求的会安装。 大部分的家庭,还是没有电话这东西的,偶尔有什么急事,完全可以拍电报或者去邮局打电话,交个块八毛的就足够让人心疼了。 厂区这边还要做一些启动前的准备工作,林夕还因为满意工程的进度和质量,跟王领队又定下了宿舍区和员工生活区的工程。 王领队看着手里,林夕干脆爽快直接结算的工程款,摸了摸开始后移的发际线:“行嘞,林厂长放心,我们一定严守质量关,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卷。” 林夕笑笑,如今还真是人人都能来一两句精神语录的时代。 来这边好一会了,林夕将孩子抱着,包袱款款找老公去了。 张菊依旧是和张玲珑睡在一起,不过她准备待两天就回去,然后去老家帮闺女找几个靠谱诚实的人过来工作。 林夕到了重工机械,这次门卫认出了她,林夕还没开口呢,他就扯着喇叭喊人了。 林夕笑着接受他的打量。 等到进门了,还塞了一把糖块过去。 没有事先给,属实是有点贿赂的意味。 沈廷余接过孩子,和林夕一左一右朝着宿舍去。 只是走的路却不是林夕记忆中的那条路线,她纳闷的问了一句。 沈廷余道:“知道你和孩子要来,我提前换好了宿舍,还加盖了一个洗浴室。” 沈廷余压低了声音:“和当初在平安镇棉纺厂一样的洗浴室,就咱们一家用。” 林夕心里涌上一股甜蜜,娇嗔的白了他一眼。 沈廷余嘿嘿一笑,说话间,那宿舍已经到了。 他的住房在一楼的角落,房子因为坐北朝南,倒也不会阴暗,在春城这块地方,可难得潮湿,因此屋子里也算是干燥明亮。 林夕将行礼放好,才有空打量这间屋子。 四十多平米,有炕有桌子柜子置物架,那置物架看起来是沈廷余自己做的,林夕反正是在市面上没见过这样款的。 “洗个澡吧,一会咱们上食堂吃。” 林夕已经动手拿自己的衣服了:“好,孩子你注意着点,要是哼唧了多半是尿了。” “知道。” 林夕在沈廷余这边住了几天天,间隙里,还抽空给赵明明送了阿年给他的回礼。 这段时间,林夕跟着沈廷余吃食堂,每天却也还是会炖点汤水喝,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出了一个关于林夕的谣言。 对称的绰号? 谣言说,林夕不像个女人,做个饭都不会,整天带着丈夫孩子吃食堂,还只给自己开小灶,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家里的男人。 林夕:…… wtf? 第一,她孩子吃的是她林夕自带的婴幼儿口粮,吃不了食堂。 第二,做点汤水的东西,一来去噪,二来补充营养,最后还不是归了宝贝儿子。 第三,她和沈廷余吃什么是自己的事儿吧,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上次来的时候,还没这么些流言蜚语的。 沈廷余自然也听到了,他先找了领导,这件事情,还不能直接找人扯嘴皮子。 他的姑娘他的妻,凭什么忍让和承接这些坏名声。 领导调查清楚之后,得知这几个妇女,是因为眼红林夕也是做人媳妇的却过的舒服自在,拿丈夫的钱随便用,所以才传出了那些话。 其中有食堂的一个打菜的,还有一个林夕对角门的。 对角门那家,说是找林夕借过沈廷余改建的洗澡间被拒绝了,所以才跟着一起传林夕的谣言,并且提供了林夕熬煮汤水这个素材。 简直无的放矢! 领导一时气愤之下,直接在公示栏上批评了这些人,并且说下次再犯,就要开除永不录用。 这可是顶顶重的惩罚了,一时间好几个人来找沈廷余道歉,沈廷余都没有接受。 次数多了,大家也就明白沈廷余的意思了,她们伤害的是林夕的名声,只能又去找林夕道歉。 只是道歉是道歉了,却字字句句都在说一些“沈工媳妇,沈工这么优秀,您一定也是个大方人吧”“神功媳妇,我看您是个面善的,不会计较那些无心之失的。” 林夕笑笑,看着十分和气的样子。“不好意思让你们跑一趟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后悔怎么没有早点直接找林夕道歉,从女人这里开口子,其实才是更方便的事儿啊。 “因为我不想原谅你们。”林夕迎着几人惊愕的表情,自然的开口:“是不是以为做错了事情,开口说几声对不起对方就一定要原谅?” 本来嘛,这些人要是老老实实的道歉,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说过的口业真心道歉,林夕也不是喜欢多生事端的,偏偏这些人还用话来挤兑她,仗着自己年纪大点,就对年轻一点的自己指手画脚。 名为道歉,实际上还给林夕塞了一把填鸭式的“好媳妇准则”。 她呸! 她呸呸呸呸呸呸! 她和沈廷余过日子,只要沈廷余觉得高兴快活,只要沈廷余喜欢她,她就是个好媳妇。 哪来那么多的条条框框的标准来束缚定义一个女人。 勤劳的女人,任劳任怨的女人,确实有自己的闪光点。 那关她什么事儿,别人活成什么样子,就要让她也活成什么样子? 尊重个性,允许差异,她是不指望这几个人能理解一星半点了,她们的生活方式她也不予置评。 但是像这些人这样,先是踩她还要借着机会说酸话来膈应她,林夕表示,给她们脸了? 惯得她们的。 自己又不是圣母玛利亚要包容她们又踩又骂的。 不原谅,就是不原谅。 没有将事情闹大,已经是她的善良民主和谐的心在抑制她反击了好吗? 这些人灰溜溜的走了,没过多久,林夕知道了自己另外一个称号——林小气。 林夕:……???? 跟之前的林大胆是不是对称上了。 …… 张菊出发,先是回了林夕那边的院子,将林一平带上,锁了门跟林华茹知会一声家里这段时间都没人,就拉着林一平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只是两人回家,还没开始打扫呢,就被人找上门来。 来的人是多地媳妇,说家里出事了,要两人过去看看。 张菊手里还拿着抹灰的抹布,毕竟房子半年没住人了,落了不少灰,此刻见她表情不似作伪,也只能跟林一平一起洗了个手,跟上了多地媳妇。 到了林二贵的家,张菊见到了黑着脸坐在一旁的林来福兄弟两个。 小花衣衫凌乱跪在了一边。 张菊停下了脚步,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林来福兄弟两个,不是七八年年初左右就应该出来了,而林小婶不是被判三年吗,应该是年底或者明年出来才是。 来不及多想这些,林小婶已经拉着张菊诉苦了。 一双比鸡爪都好不了多少的手,似乎在昭示着主人这几年的经历,总归是不会那么好过的。 “我命苦啊,大嫂!要不是家里穷的穷没本事的没本事,我也不至于听了小辈的大胆行径就做下这样的事进了监牢,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在我们一家赚钱的人都进了监牢了,这小媳妇还直接在家里称王称霸了,还偷了家里最后的救命钱啊——” 张菊艰难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跟林小婶相处那么多年了,张菊清楚的知道她是个什么人。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小婶要因为这两三年的经历变成这种委屈巴巴的人,她是不信的。 一般她这样,都是带着目的的。 而且她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怎么样,她不会随便许诺什么。 如今看着她是挺可怜的,头发都发白了,人也干瘦得厉害,衣服下面似乎就是空荡荡的,似乎两年多的时间,将她从一个妇人变成了一个老妇人。 林小婶哭了好一会,见张菊不为所动,还要去拉林一平,被林一平闪开了。 到底是受过社会毒打了,林小婶见张菊脸色明显不耐烦了,也歇了之前的心思,老老实实说了来龙去脉:“之前我跟孩子们的爹,存了点钱,毕竟谁家都有可能遇上大事的时候,那笔钱有可能就是家里的救命钱,我塞在了我的衣柜下面,还特意放坛子,封闭不算,还挖洞埋起来了。” “谁知道啊谁知道!这个黑心肝的——”她颤颤巍巍指了指地上的小花:“谁知道出了一个家贼啊,偷了家里的钱去享受,还把我大儿媳妇和几个孩子撇到一边,看她们饿得,哎!” 张菊继续不为所动脸。 她每个月都给这边提供帮助呢,除了三块钱,还有时不时穿过大街小巷送粮食过来帮衬一把这边,那满大街的人可都知道她这个妯娌做得够到位的。 想指摘她,不存在的。 林小婶无意义的说了一通,最后还是露出了真实目的,家里现在救命钱都没有了,所以不是故意找林一平要钱的,他们愿意借。 一旁站立的林家兄弟看上去更加的木讷了。 从头到尾除了张菊夫妻两个过来的时候招呼了一声大伯伯娘,就没说过一句话。 林一平叹口气,怎么说都是林家的后辈,没想到家里没有靠谱的女人把持着,把孩子都带成了这个样子。 他的视线看向了角落里的三个孩子,也不知道这几个孩子,以后是不是也会成长为这样只会索取,胡搅蛮缠,还一点担当和责任心都没有的人。 最后的结果,林一平还是伸手帮衬了的,愿意借二十块钱给他们重新安家,只是要写借条,并且一年内必须还清,不然他就拿着条子上派出所。 “你们也知道我也是靠着闺女养的,如今我们也没工作,之前我们更是直接去闺女那边提前养老了,这件事街坊邻居都知道,我们既然去那边吃饭生活了,自然这半年也就没要钱,这么多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知道自家还揣着好几百存款的张菊默不作声,心里那点气也消失了。 与其直接拒绝被这些走投无路的人死死盯着,还不如按照林一平提出来的条件,放二十块钱出去,反正最后也要收回来的。 只是,林小婶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满足于二十块的,但是林一平看着她露出那副死样子转头就要走,林小婶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个请求。 心里却想着她们能去闺女家住个半年,总不能接下来的日子还去吧,那不是要被人家嫌弃死了吗? 所以,来日方长。 解决了这边的乌糟事,林一平拿了欠条赶紧带着媳妇闪人。 张菊惦记着早点回到外孙的身边,第二天就开始寻摸合适的人选,最后还跑了一趟娘家,从娘家带回来十七岁的外甥张满意,和身体好转了不少的红珠。 林一平这边则是找了之前好友的儿子,今年二十三,已经有妻子和一个两岁的孩子了,叫何保国,他之前也是食品厂的员工,就是因为拦住了领导的亲戚不叫人家走后门走关系,被人家穿小鞋开除了,后来找了两份工作都是因为为人太死板。 不过闺女不就是要这样的人么,而且这后生是高中毕业的文化,做个仓库员,那是绰绰有余的。 见到张菊带了张满意,他没说什么,这张满意身强体壮的,也是个勤劳的小伙子,据说征兵没选上,但是有把子力气人也活络,更主要的是妻子娘家那边确实会带孩子,这后生一直以来也是个忠厚的性子。 只是红珠,这姑娘不是刚回来半年多吗,身边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带去合适吗? 张菊晚上就说了:“红珠原先也是个温和有耐心的,咱们家小夕不是说了,要长得好,性子好的姑娘做什么,做什么前台吗,你看红珠长得好不好。” 林一平:…… 怎么去评价一个离过婚的姑娘长相呢。 “没你好看。” 张菊拍了他一下:“没跟你口花花呢,好好说话。” 死鬼,一把年纪了还说这样的话,也不知道羞耻。 前段时间还因为夸奖了杜茵茵是个娴静的大妹子,被张菊捏了好几把最后被逼着嗷嗷叫说张菊最美的林一平:…… 突然觉得人生有点艰难。 “好吧,其实长得,还可以,顺眼。”林一平见那红珠的脸色是要比半年前好了,也有了肉:“不过她家里两个孩子,舍得离开吗?” “嗐,你当我没说呢。”张菊将今天去娘家的事说了一遍:“……两个孩子也断奶了,不需要妈妈随时在身边,而且红珠这样,不管是找工作还是再找男人都不容易,为了养家为了给两个孩子留一条后路,路程远点的工作怕什么,再说了,还是自家亲戚呢。” “都是为了孩子。”林一平没有反对。 毕竟红珠也算是附和了林夕提出的条件。 “行吧,这两天给三个娃买身衣裳,就说是林夕给买的,帮咱家林夕做做好人。” 张菊点点头,靠在林一平手臂上,很快两人都睡着了。 次日,得到了新衣服新鞋子的三人都有些不安,这一身下来可要不少钱,还没工作就用了人家的钱,几人都有点不知所措。 张菊明白,这年头,谁家孩子多的,不都是大的穿了给小的,还缝缝补补又三年。 “别担心,是林夕给你们的见面礼呢,以后好好工作就好了。” 三人齐齐表态,异口同声:“婶儿(姑姑),我们一定好好工作。” 张菊满意了,带着几人踏上了火车。 二十块刚花完的林小婶穿着一身破衣服准备去张菊家的时候,却得知这家人带着三个年轻人出门了。 林小婶等了一个下午都没等到人,只能讪讪的回去了。 她心想着下次再来,却不知道几人坐了五天的火车,在平安镇安顿了两天,就直接去了夕阳红医疗器械研究所,而且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张菊和林一平带着三个后辈到医疗器械研究所的时候,这边宿舍区的地基已经打好了,到处都是挥汗如雨的工人。 张满意和何保国已经撸起袖子要上去了,因为还没到春城,张菊林一平夫妻两也不知道这几个后生会具体被安排什么职位也就没说来做什么的,只说了每个月工资二十五六,要比闽市一般的厂子熟练工人的工资还高,还有吃住的福利。 这两人,估计以为自己是来做建筑工的,已经忙活上了。 王领队这会没在,众人也以为这两位是新来的农民帮工兄弟,就没意见,一起做事了。 招工上 两人也不含糊,做起事情来有板有眼,很快就上手了,张菊夫妻两个站在一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叫两人别干了。 说他们不是来做这个的? 这么多工人在呢,这么说搞不好有点歧义。 好在林夕很快收到消息过来了,缓解了老两口的压力。 林夕踩着皮鞋,穿着一身自定做的衬衫西裤过来,才得知这个乌龙。 虽然多了这么个插曲,不过两人不怕吃苦的精神,也让林夕对他们的第一印象极好。 吃苦耐劳,总归是好品质。 林夕先是对着红珠笑笑,随后直接冲着建筑现场那边喊了两声,那两人转过脸来,一个叫林姐,一个叫林同志。 林夕都笑纳,带着几人去了研究所外围的接待室。 “先认认门喝口水,一会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林夕招呼几人坐下,拎着热水瓶给几人倒水。 三人都有点局促,本来以为就是在厂子里找个临时工做做,但是看林夕这个派头,估计官位不小。 是的,在他们眼里,工厂里的管事都能被冠上官位的名号。 “喝点水吧,一路过来辛苦了,这火车一坐那么多天,人也疲累。”林夕自己也坐在了母亲身边,问她们来之前吃过没,不然一会去机械厂那边吃点。 “没吃呢,一下车就过来,没来得及吃。”张菊对闺女这边可没有讲究什么客气客套的话,直接说了。 三人本想着不要添麻烦的,见张菊都说了,也就没反驳。 “那好,喝了水一会我带你们去吃饭。”林夕看看手表,这眼看着都要吃午饭的时候了,要是到旁边的大队再做饭,时间可就久了,不如去机械厂那边。 几人几大口喝完了水,林夕让她们将行礼先放在角落,一边朝着外面叫了一声,让吴冰先去大队那边叫辆拖拉机过来,一会她们要用。 这是林夕之前在春城买的自行车,就放在厂里面,有什么短距离的事情要来回,谁都可以用这辆车。“住的地方前几天就在寻摸了,你们东西都带得多,一会拖拉机来载行礼就行,吴冰知道该放在哪里,走吧,我们先吃饭去。” “好嘞!” 吴冰一溜烟就踩着自行车走远了,身后还带着一个要去张玲珑那里看孩子的张菊。 自行车只能坐两个人,林一平被剩下了,跟着林夕一起陪这些人去一趟机械厂。 半个多小时的牛车颠簸后,几人到了机械厂,这边也正在吃午饭呢,就是没看见沈廷余。 林夕熟门熟路的到食堂偏门要了几个饭盒,放下两块钱租金,将饭盒都带了出来:“没个饭盒两荤两素,馒头两个。” 食堂的工人立刻给她打得满满的,将饭钱记录在了沈廷余的名下。 食堂这边对管理层和技术干部比较松,可以记账。 不过沈廷余来这里之后一向都是月底给,这样比较方便,省得天天都带着点钱票。 林夕让几人过来领了饭盒,大家一起坐下吃饭。 林夕则是拎着另外一份饭去找沈廷余了,送过去的时候,沈廷余果然在工作台上写写画画,皱眉思考。 林夕等了几分钟,还是沈廷余自己从思绪中回过神,才闻到饭菜的香气。“老婆。” “按时吃饭啊沈廷余同志。”林夕让他去洗手,顺便将桌子小心的收拾出一块吃饭的地方。 看着沈廷余开吃了,林夕才说自己那边还有三个老家的工人要招呼,晚上再带着孩子过来陪他。 沈廷余点点头,又问需不需要自己帮助。 “不用,招呼几个老家人罢了,你先吃,我过去看看。” “好。” 白面馒头,两荤两素,吃得三人心里的忐忑都去了一半,光是吃饭这一点,都要比他们那里年节还要丰富,难怪人人都想当工人。 吃完饭林夕才说这是机械厂的福利,这边的工人体力消耗大,不吃点好的撑不住,研究所那边就是要警醒着点,不能出什么岔子,其实活儿不多不累,食堂还没落成,估计都将就着跟建筑队那边一起吃,也许只有一荤一素这样的菜色。 林夕是真的在解释,三人却再次震惊,一荤一素这样的菜色叫将就? 那他们愿意将就一辈子! 一行人回到机械厂,拖拉机已经在外面等候了,林夕一行五人上了拖拉机,直奔附近的大队而去,给几人安排的是大队里原来的知青院,原本知青院有不少人,大概九个,不过目前六个屋子里就只有两间是还有人住的,里面住的是选择留下来教授小学的两位大龄知青。 年纪也都要奔三了。 空余的四间里面有一间屋顶是漏的,原本也只是做杂物间的,所以除了这件杂物间的另外三间,林夕都租了下来,给他们三个人住,并说了最多一个月,他们就能住到厂子附近了,近期只能租这边的牛车,一天两毛钱走两趟,将几人接送上班。 两毛钱听着不多,但是一个月下来,也能有个六块钱了,六块钱可不少了,就算要早上早点出发晚上又要接人,但是对于大队上有牛的人家来说,这六块钱一个月的外快依旧是个好活计,并不难租到这样的牛车接送服务。 在知青院小坐后,林夕给红珠安排了接待员的工作,时间要长点,不管有没有人要接待,平时也是要在研究室大楼一楼坐满十个小时以上。 何保国被安排守仓库,有时候可能还要加班,最长工作时间可能要做十四个小时,等到她招工结束,也许就能恢复十小时左右的工作时间了。 张菊娘家的那位,也是林夕的弟弟了,林夕安排他做了保安,回头还要给他做一身行头,一眼看出是与众不同的。 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一身火气旺着呢,林夕给安排了和之前的收发室小老头轮流值班,张满意自己愿意多上工,但是林夕要求他不要疲劳上岗,注意休息。 毕竟,真要遇上什么特殊情况了保安可是研究所的第一道防线。 招工下 能不出错,自然是最好。 林夕招工,一向是按照了自己在后世那二十来年耳濡目染的工作制度来定标准的,没想到在这些人的心里,却成了林夕对他们特别好特别照顾的证明。 后来打电话报平安,都是一个劲儿的说林夕这边的待遇多好多好,弄得张菊接电话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波一波的感谢和彩虹屁。 安顿好这几个老家来的工人,林夕给孩子喂奶之后,抽空去了春城一趟,春城这边她上个月也来过了,就是办理研究所需要的一些证件证明,如今过来,是奔着招工来的。 有厂子的证明,林夕的待遇开得也比较不错,还允许带队参观工作环境,几家专科校的管理者都对林夕这种招聘模式挺感兴趣的,不多时就都派了学生代表跟着林夕去转悠了一圈。 回来后这些学生一个个的跟打了鸡血一样,他们在那里跟着造宿舍的建筑工人一起吃了一顿,饭菜好吃得他们嗷嗷叫,还有荤素搭配和不限量的汤。 宿舍那边已经搭好地基,开始砌砖砌墙了,不出半个月就能看到雏形,也就是说过去工作不久就有宿舍住,他们在吃饭的时候还听那些工人说,一个屋子住四个人,每个人都都有床位还有柜子呢,等屋子落成了,还要弄大电扇。 这可比学校一个屋子住十几个人还挤得要死好多了。 年轻人,一个个都恨不得立刻被招工进去,不过院校的领导们,早就听林夕说了,她愿意给好的环境,但是也要挑人的。 选择这东西,一向都是双向的。 不过林夕摆出了她的实力和待遇,院校这边自然也答应了林夕的要求,将即将实习的学生们的老师给带了过来,让林夕仔细挑选,最后林夕挑选了二十几个,都定在下个月研究所落成仪式上进去做事。 花了五六天的功夫,终于是招满了人,林夕心里落下了一件事,就有点疲累了,靠在床上有点不想动弹。 一旁抱着孩子的沈廷余心疼的看了一眼,但是又不好说不让林夕做这件事了。 看得出来,林夕是发自内心,自己想做这件事的,甚至连平安医院那边的事情都给交接了,全心过来这做事。 虽然其中有要跟他在一块地方的私心这一点让他也很受用啦,但是看到老婆这个辛苦的样子,他心里又实在不忍。 晚上亲自给林夕推拿了一番。 林夕哼哼唧唧的,让沈廷余差点化身为狼给她来个深层按摩。 好在到底是因为察觉出林夕的辛苦,他暗自克制了下来,吃不到肉,只亲亲抱抱了。 林夕好笑又羞涩,倒是努力享受着自家男人的专属服务。 孩子一天天长大,学会翻身、爬行那么两步,会啊啊叫,再到不规则的么,八,之类的发音从他口中出来,时间已经到了这一年的国庆。 沈遇林刚七个月左右的时候,林夕给他加了辅食,基本是糊状的食物,比如米粉糊,面条碎,小米粥,水果泥蔬菜泥,土豆泥,有条件能买到食材的情况下,还会偶尔做一顿猪肝泥和碎肉粥。 许是因为忙碌,许是因为天气炎热人就瘦得快,林夕之前月子里堆出来的丰腴眼见着就消退了下去,和坐月子期间被捂白的肤色相比,她的肤色也黑了一些。 与之相反的是沈遇林这孩子,倒是没有因为天气炎热或者换了个生活的地方消瘦,反而胖乎乎的,在亲妈的喂养,姥姥姥爷的全心关心照顾,还有许多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的爱护之下,他茁壮得让林夕有点担忧。 要不是她太小了,林夕都想要他减肥了。 要不,辅食停一停? 也不行,七个月的宝宝需要的营养成分也多了,母乳是好,但光靠母乳并不能全面。 看着众人都夸沈遇林白白胖胖可爱有福气,林夕真是担心并快乐着。 研究所的挂牌顺利完成,三层宿舍楼也竣工,陆陆续续有人搬进去了,大队那边赞助的人们也都转移过来。 大队上载了张满意他们三个一月多的那户人家还舍不得呢,一个月六块的活儿就这么没了。 不过他也因为这一份接送的情分,顺利将自家和好几户人家的菜粮都按照比收购站还多一点的价格卖给了林夕那边的食堂。 收购站是这么回事,从农民手里一毛一斤收来的,买的人需要票据加两毛三毛的才能买回家做,这户人家就用一毛五这样的价格卖给了研究所的食堂,于是这边不要票那边多点收入,两边都欢喜。 不仅如此,这户人家还介绍了三个大队上手艺好的婶子过去工作,一天做三顿饭,可以在那里吃,每个月也有十五块,想去的人都差点打起来了。 不过最后还是按照手艺选了三个送过去。 林一平觉得没什么事做,就负责了食堂采买这一块,张菊主要是带孩子,给家里老头洗衣服整理家务啥的,偶尔帮衬一下闺女那边办公室的卫生,倒也和从前差不了多少。 药厂那边这个月送来了一万一的盈利,林夕折算出两成汇款给林华茹,一成照常是作为单独的积蓄留下。 当初说好的,沈廷余林夕这边是七成,林华茹那边两成,一成作为备用以及做些回馈社会的事情。 林夕不打算打破这规矩。 只是她钱刚给林华茹那边汇过去两千二,那边紧接着也汇过来一千多,是这两个月林夕投资的车子这几个月的收益。 这算自己的私房钱么,林夕喜滋滋的将它存入了自己的私人账户,不过只存了一千,剩余的还是要交给张菊的,自家娃娃不能总啃姥姥姥爷的积蓄。 这几个月她忙归忙,其实钱都是按照平安那边的标准再加点,给自己订的一百左右的工资,沈廷余那边也是一百多的工资。 别看加起来好像不少,但是光是沈遇林这孩子,以及她的交通费就不少,算一算就能用去一半左右了。 碎花袖套 更别说一家人还吃吃喝喝,她偶尔去春城的时候,往往都会买点东西回来,这点钱真跟打水漂一样。 如今也是有积蓄的人了,林夕泪目。 春城重工机械厂 上面来了一位领导,要视察机械厂的工作。 沈廷余作为技术和项目开发的代言人,被厂长邀请一起接待这位领导。 等沈廷余出现在厂长面前的时候,厂长看着沈廷余袖套上的机油,几不可见的皱眉,沈廷余怎么那么不重视个人形象,如今这个样子看上去甚至有点灰头土脸的。 反正是属于怎么看怎么没有那股高人的范儿。 还有,他好端端一个玉树临风斯文清隽的男青年,为什么带着碎花的袖套。 厂长沉默了片刻,有心想让沈廷余给扯下来这个袖套,却想起沈廷余的妻子就是在附近办了一个研究所,估计是他妻子给他做的。 沈工和妻子的恩爱,虽没大张旗鼓的宣扬,但是见过的人都能察觉到两人之间的默契和甜蜜,送个碎花袖套就被沈工毫无顾忌的用上,似乎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还见过沈工洗尿布呢,这年头谁家挣钱的大男人还做这种事啊。 算了算了。 厂长想起沈廷余连孩子尿布都洗,似乎带个碎花袖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能眼不见为净,将视线投在了他的脸上。 哎,都是机械厂的员工,怎么沈廷余就是晒不黑,还越长越好看的样子呢。 “来了来了,领导来了。”门外跑进来一个小伙子,喊着领导来了。 “别咋咋乎乎,走吧,咱们迎接领导去。”厂长带着一众管理迎了出去,车门开了,走下来一个男子,公文包就别在手肘边。 厂长却又看向了车子,他知道,领导不是这位。 这位只是个小干事。 车上再次下来个人,还是个女人,江姐头的发型,一丝不苟的板正服装和硬底鞋。 女领导的面色就跟她的穿着一样严肃,只在看到沈廷余的时候,表情有所松懈。 好看。 这男人实在是太好看了,还有气质,不比她见过的那些京城的公子哥们要差。 心里虽是这么想着,女领导还是移开了视线,跟厂长寒暄了两句,才顺势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沈廷余,高级技工,如今才二十七。 果然是正当年的男人,还有技术有样貌有气质。 “你好,我姓白。”她落落大方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的有魅力。 年纪不大的女领导,这是沈廷余唯一的评价。 他伸出手来,露出了自己的袖套,跟她握握手。 白干部的脸色一僵,视线不可避免的在沈廷余的手上停留了一下。 这个碎花袖套是什么鬼! 这男人看起来高大挺拔的,难不成有什么奇怪的特殊癖好??? 沈廷余注意到了白干部的打量,顺势说了一句:“这是我妻子给我做的,白同志喜欢这个款式的袖套吗?” 竟是把白干部的视线,当做也想要双这样的袖套了。 白干部:……不,我不想,谢谢。 接下来的参观,白干部对沈廷余就失去了热情和关注了,只认真工作。 不过在要离开的时候,特意问了沈廷余几个问题,弄得要离开都离开得不干脆,因为她一直露出保持疑问的表情,看样子是很想继续追问的。 “不知道您这个周末又没有时间,我对这一块还是很感兴趣的,要是我弄懂了这里面的东西,部门这边也是很愿意多给机械厂支持的。” 沈廷余皱眉,看到她这个做派,沈廷余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之前被他将错就错、顺水推舟送走的那位白若涵。 难不成姓白的女人,都这样? 他警惕了,提出要是下次领导再来,他一定联合工作组的各位,好好的为她答题解惑。 白干部面色不变,找转身正要上车离开,却见到一辆自行车停了下来,看着这边。 她猛然就感觉到身边的人快走了两步,几乎要超过她了。 白干部顺势看了过去,见到自行车那边的女人朝着这边看,不由得眯着眼认真打量了一眼。 结果…… “白干部?” “林夕同志?” 两人还是认识的。 林夕将自行车推着走了两步,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白干部:“好巧啊,有段时间没见了。” 白干部看了看林夕,又看了看眼含愉悦的沈廷余:“这位,是你的丈夫?” “是啊。”林夕不疑有他大方的承认:“这是我的丈夫沈廷余,我们结婚三年了,孩子你见过的。” 白干部忽然念了一个名字;“遇林,沈遇林。” 沈廷余,遇,林夕。 光是这个名字,还有那碎花袖套,以及沈廷余看林夕的样子,甚至于林夕的精神状态,都能看出这是一对相爱的夫妻了。 白干部将之前的心思全部都消停了。 算了,好看有气质的男人不多,但是林夕这样有本事的女强人和女大夫也不多,情愿不要得罪退避锋芒也不要去主动招惹。 作为春城的新领导,她以后也许和林夕还会有很多接触,甚至有用得上林夕的地方。 冤家宜解不宜结。 思及此,白干部将手伸出来跟林夕握手:“有时间真要来找你坐坐,参观下你的研究所。” “欢迎。” 林夕站在原地陪着大家伙一起目送白干部的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当年的一时好心,让沈廷余避开了原剧情中那位女领导。 不过就算是女领导还是会出现,还是按照剧情盯上沈廷余,林夕也不会退让半分就是了。 自己的男人都护不住,来到这里那么些年,岂不是白混了。 厂长见领导走了,对林夕打了招呼,邀请她去办公室坐坐,林夕还真去了,这次来除了看沈廷余,还有一个意思是想问问机械厂这边有没有暂时不用的车子,她想租一辆使用。 车子,机械厂是有的,厂长正在犹豫,林夕说了会给钱。 “哎呦,这点小事罢了,林同志需要就直接去提吧,我给你开张条子。” 林夕笑而不语。 躲得起 国庆过了是中秋,中秋佳节,因为研究所这边刚成立,还没有营收,中秋节林夕也就是给大家加餐了,吃的比较好一点,从大队那边弄来了两头猪全部做了吃,再一人发了两元买月饼,用车子载送大家去了一趟春城,休息了半天。 除了这些,别的福利暂时是没有的,但是光是这一点已经让不少人满意了。 药厂那边的福利要好一些,照常是吃的用的还有礼物和奖金都给,如今也是个月入上万的厂子,在这个时候是很够看的收入了,那边也确实辛苦一些,给点福利,也是理所当然。 林华茹那边早早寄过来几箱子吃用的,有罐头奶粉饭盒水壶之类的东西,林一平见了心里就存下事儿了。 张菊是他相伴二十多年的老婆了,自然看出自家男人的异常就问他怎么了,林一平说出了心里话:“我总想着,做点别的事情来添补一下家用,咱们其实还能干,我不想这么早就靠着闺女养了。” 以前那村子里的老人家都六七十动弹不了了,才要家里的后背供养给孝敬钱,如今女儿一个月给他们五十块花用,这钱他拿着总是别扭的。 “哎呦,您可别扭了好几个月了。”张菊失笑;“有啥话就直说嘛,这有啥,我是觉得你的想法也成,要不咱们把孩子带走,还是回闽市去?” 林一平是赞成的,就是觉得闺女可能不会让孩子走。 “闺女是惦记着要喂孩子喂到周岁。”张菊想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看闺女这个样子,还真是打算将孩子带在身边的。“可是你要是想回去,闺女这边……” 她掂了掂怀里的小子,沈遇林已经会发出爸和妈的音节了,只是还说不妥当,这个月份的孩子已经开始好动得要命,在这里说是带孩子也就是白天带带,他妈妈晚上还是陪孩子睡觉的,白天也还喂奶抚触孩子,跟孩子做互动陪伴他。 三五天的还会带着孩子去沈廷余那边住一个晚上。 要是孩子被她带去闽市了,林夕肯定是舍不得的。 走,孩子和林夕在一起全权都是林夕照顾了,那林夕就更忙了。 不走,老头这边有心事,想着回去捡起之前的生意做,想攒钱。 想了很久张菊没有个主意,干脆说:“这样吧,你先回去?做一单子就回来,咱们其实也不要有那么大压力,以前五六十块一个月还要养着二贵,妈那边还要养老钱,咱们不也这么过来了,你真想着挣钱不给闺女过早担心咱们的养老,不如就赚一点就收手过来,这样你顶多三五个月就能回来,你怎么看?” 林一平同意了,就是会舍不得妻子还有小外孙。 这孩子正是会开始认人的时候,见到熟悉的姥姥姥爷了,会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朝着他们伸手要抱抱了,要是他回去几个月,搞不好再次出现,这孩子都要不记得他了。 不过为了赚钱减少点压力,林一平还是坚持,提出了要离开。 林夕是惊讶的:“在这里过的不舒心吗,爸爸,我是真心准备了给你们养老的条件的。” “老啥呀,你爸爸我还能干活,在这么闲着,我都要生锈了,乖女儿就让爸爸回去闽市干活吧。” 林夕见他心意已决,只能松口。 临行前塞了五百块给他,让他不够用再给自己打电话。 林一平是心里又感动又好笑,这么一弄,整的他跟过家家一样。 转头就将钱塞回孩子的兜兜里了。 林夕晚上看到钱,无奈的叹气,这老爸,还真是倔呢。 倔老爸林一平回了闽市,屋子里早就又积灰了,他咳嗽了两声,开始动手打扫收拾。 只是没过多久,他弟妹带着几个孩子上门来了,一来就是老样子哭着说现在工作不好找,要林一平这边做做工作,帮忙她们找到轻松点钱还高的工作。 林一平都想照镜子了。 他脸上是写着冤大头三个字还是写着玉皇大帝四个字啊。 林小婶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觉得这样的工作他能信手拈来给她们。 还有,他和二房这边几乎是不往来了,要不是为了闺女和媳妇以后的名声,林一平甚至都不想管老娘了,这弟妹就更别说了,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如今每看林小婶,就想起曾经自己的付出,换来的是林二贵一家更加理所当然的索取甚至是陷害,他躲都躲不赢,更别提什么帮衬了。 林小婶灰溜溜的带着孩子走了,这次来,也只是几个孩子每人得到了几块糖果罢了。 “这点破糖果顶什么用,小气吧啦的。”林小婶将糖块都收了起来,骂骂咧咧的回去了。 林一平回来的消息,除了林小婶,也有别人知道,特别是介绍的何保国的事儿,人家爹妈怎么都要拉着林一平接风洗尘。 好酒好菜的招呼了一通,才送林一平回去了。 林一平因为刚回来就被林小婶找上了,还是决定先休息几天多走亲访友,不要被林小婶盯上看出什么端倪。 建邦那孩子成天在外跑,见识也广,说了如今虽然上面有心要恢复经济,但是很多事情在明面上还是不能敲锣打鼓的做的,比如做买卖这件事,一不小心就要给人家冠上倒卖的罪名,一旦被举报,也就没跑了,绝对被抓。 所以一定要处理好手里的人脉,以及货源的来历。 他也就更加小心谨慎。 十一月刚到,天气开始转凉了,平安镇这边出了一趟货去春城,林华茹顺便跟着车过来了。 这些货是林夕订的研究所的厂服,除了定了二十条大码的白色褂子,其他人的衣服都是标记这夕阳红的印记的厂服,布料用的都是好货色。 林夕订的一套衣服是十八块,但是光是材料,就用去了七八块,加上人工和做工,林华茹也没有赚林夕多少,用的布料和做工都是上好的。 工人们拿到手里也心里有数,一个个更加用心做事。 转寄 林华茹是因为建邦还没回来,张旭成这个孩子也念叨了好几次小姨是不是搬家了,在玩腻了秋千之后,这孩子就念叨着弟弟弟弟的。 林华茹这次就顺便随车过来了。 “弟弟!”张旭成听到亲妈的吐槽,叫了一声。 沈遇林在张菊怀里踢着腿想站呢,奈何没那个力气。 张菊拖来沈廷余给孩子做的摇椅,将孩子放进去,张旭成在一旁逗着弟弟,嘴里还会发出吹口哨的声音。 “也不知道去外面看谁学的,回来就吹了好一阵的口哨,还会嘚嘚的弹舌。” 这边话音刚落,张旭成就人来疯的开始弹舌,口水都弹到沈遇林的面前,沈遇林愣了一下哭了起来。 这孩子,一直都有点小洁癖一样的,张菊赶紧给她擦了擦口水,又对张旭成说弟弟就是这个怪毛病。 她不想让张旭成这个小娃娃有心结,可沈遇林这边,要是不给他把别人的口水擦掉了,能哭很久。 好在孩子也不计较这个,没一会两人又咯吱咯吱的笑,跟老鼠一样的。 林夕在宿舍区预留的屋子有多的房间,林华茹住过来了也丝毫都不拥挤,隔天还去研究所转悠了一圈,只是回来的时候没吃两口饭就吐了。 林夕给她把脉。 虽说自己开始转行研究成药和医疗器械,但是手艺可没生疏,研究所的医务室一天开放两小时,是她自己兼任的。 脉如走珠,滑脉。 “姐,你上个月来那个了吗?” 林华茹先是微怔,随后惊讶:“你的意思是说!” “对,可能是有了,回头你再去一趟医院或者给师傅把脉,哎呦,你说你这怀孕了还跑过来,怀孕前三个月要注意休息啊。”林夕送林华回屋,还跟林华茹说暂时不要回去了,先在这边住两天。 “要是担心照顾不到孩子,把车子派出去接阿姨过来,也热闹。”林夕忽然建议道。 林华茹点点头,回头就给亲妈去了电话。 一来,张奶奶的身子在这几年的调理之下好了很多,但是怎么说都是个老人,林华茹也不想她奔波,可她确实想得到照顾,二来,总不好叫张菊照顾自家闺女和外孙,还要照顾她林华茹和张旭成吧。 所以要是能接张莉莉过来,林华茹真的会轻松很多。 张莉莉那边听到闺女又开怀了,欣喜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对于林华茹的邀请,张莉莉是同意了。 自从张建邦发达,闺女也有自己私下的做衣服的产业,张莉莉一家也被照顾,换了木厂里的累活,改去看仓库了,林伟国也花了点小钱,成为了厂里工会的小干事,两口子带着几个孩子过日子是很轻松的。 今年上半年,林家的大儿子林爱兵满了十七,还去部队里了,圆了他的梦。 底下的几个孩子也到了能自理的年纪,张莉莉毫无负担的跟着来接人的车子走了,自然是带了家里养的鸡鸭还有买了周边农户家里攒的鸡蛋,和以前参加婚礼大包小包一样的带东西,可这次她倒是不用挤火车了,做的是“专车”。 春城和木厂这边的距离不算很远,也就一天的功夫,张莉莉就抵达了夕阳红医疗器械研究所的宿舍楼。 看着三层小楼,张莉莉倒是羡慕了一下,不过是纯粹的羡慕,倒不会生什么别的心思。 毕竟她闺女和女婿也不差。 张菊已经抱着个孩子在楼下等着了,张莉莉东西卸下来,有两个小伙子立刻过来帮忙抬东西上去。 张菊解释了一句,这两个小伙子是她家里的后生,见到了就帮把手。 又说:“华茹在楼上做饭呢,要给你接风。” “这孩子,我是亲妈,要这么客气做什么?”虽是这么说,张莉莉的心里还是高兴的。 被人重视,不是什么坏事。 上楼果然闻到饭菜的香味,炉子上还煨着鸡汤。 张旭成几乎没见过张莉莉,没什么印象,见家里多了陌生人,少见的露出点羞涩,靠在了妈妈的腿边。 “妈!”林华茹忽然有点哽咽,见到妈了,再大年纪的孩子也还是会想撒娇,想妈妈的。 张莉莉靠近了,摸摸林华茹。 这孩子过的不错,衣服是好料子,脸上也有肉,孩子也照顾得好,看样子日子是真的顺心的。 寒暄一番,林华茹给张旭成介绍,说这是他姥姥。 张旭成叫了一声姥姥,把张莉莉稀罕得不行。 都说孩子最简单了,谁对他好谁稀罕他,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没过多久,张旭成就跟张莉莉熟悉了,一口一个姥姥,奶声奶气,叫得张莉莉恨不得什么都掏出来给这孩子。 林华茹在一旁看了又想笑又想哭的。 林夕晚上下班回来,又是聚在一起吃饭聊天。 张莉莉是想着有没有地方能养鸡鸭,总不好鸡鸭都堆在人家屋子里,在袋子里继续放下去也快要断气了。 林夕想了想,看出了张莉莉想另外住的念头,就说一楼有个空屋子,有四十多平,后面还能圈一个小地方养她带过来的那几只鸡鸭。 张莉莉当然愿意,趁着还没多晚,就下楼收拾了起来,先将鸡鸭都绑着,暂时放在一楼没人住的那个屋子的角落,用纸箱子做临时的窝。 第二天一大早,林夕那边叫了两三个人一起过来搭把手,就帮着张莉莉收拾出一个鸡圈,离主宅有两三百米,那边还有研究所宿舍区的菜地,平时那边都有人走动的,也不用担心遭贼。 还将一楼的屋子给整理了一下,换上了铺盖,拿了不少生活用品过来,不比其他人的屋子差。 更何况屋子还是刚建成的宿舍,明亮又大。 多了一个孩子,热闹成倍增长,随着沈遇林开始能走上几步,时间也一晃到了年末。 “有您信件,是平安医院转寄过来的。”张满意拿了一叠报刊和信件过来,将林夕的信放在了最上面,并提示了一遍。 “平安医院给我的信?”林夕纳闷, 只是普通人 研究所的电话他给了两个主任的,有什么事打个电话不是比寄信方便吗? 不对,是转寄啊。 林夕立刻拿起信封。 信封上第一行写着林夕,左边有个大大的寄,第二行写着王四月,右边是一个啓字,信封偏右下角印着沪市凤阳公社笔刷一厂的红色字样,看来这封信是王四月寄来的。 林夕用手捏了捏,能感觉到信封内有纸张,还挺厚的。 小心的拆开信封,林夕快速的浏览起来,上面的内容很简洁,先是问候了一下,随后问林夕这边的医院需不需要大夫,哪怕是做个打杂的她也要来。 王四月…… 林夕还记得这个人,这人曾经给林夕一种知青版安国萍的影子,所以林夕对她还是比较欣赏的,而且王四月这个人是很仗义很讲义气的一个姑娘。 相比于顾同志的和事佬和贝婷的阴险绿茶范儿,林夕对王四月的好感更重。 她接着往下看,下面的追述的笔迹有些凌乱,虽然没直接说自己的境遇有多难,但是林夕从字里行间还是看出了她的急迫和无奈。 就这么两三年罢了,她到底遇上什么事儿了。 还亲自寄信到平安医院来。 林夕注意到上面留了一个大队的电话,就站起身到角落里摆着的电话那边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沉闷的男声,喂了一声就问林夕是谁。 这人的嗓门极大,林夕将电话拿远了才开口:“您好,我是林夕,请问王四月同志,您认识吗,是你们大队的吗?” “啊,找王四月的!”这人的情绪显然有点奇怪,嘀咕了一句:“还真有人打电话找她。” 林夕只再重复了一下那句话,接电话的男人说让她等等,先别挂电话,说着将电话扣在了桌面上的样子,林夕已经听到人离开了话筒。 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就有人一下拿起了电话,咔哒一声,随后是喘气:“林,林夕吗?” “是我。” “林夕……”那端的声音带了哽咽:“你最近还好吗?” 林夕在心中叹了口气:“我还不错,你要找工作的事情,是认真的吗,如果我这边帮你找到工作,你可就要背井离乡了。” 是的,林夕正是因为王四月那种决绝的,一定要离开原地的态度,感受到了她肯定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也许还身处她没能想到的困境之中。 王四月的本事,林夕大概知道,要说多好的技术,也是没有的,不过在一个乡镇医院里做护士那是能绰绰有余的,更何况当初那个毕业证,拿出来还是很有含金量的。 顺手帮这个相当于自己同学一样的妹纸,倒是没什么压力,毕竟人家有那份能吃这碗饭的实力。 林夕没说话,王四月那边还以为林夕不同意。 也是,就是一个学习班待了几个月的关系,哪里就能这么上前要求人家帮忙。 找工作啊,如今工作多难找先不说,她那个所谓的后妈,也总是给她下绊子,她现在连和卫生员都当不了,只能每天靠着帮人家便宜看点头疼脑热的病,换点粮食省吃俭用过下来。 至于她那个爹,如今有跟没有一样。 王四月甚至后悔以前给他买钙片买营养品,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那么有精力陪着这个妻子到处蹦跶。 只是她还没伤感完,林夕那边就开口了:“这样吧,我这边有几个工作你看看想做哪个,毕竟你那么远过来,肯定要想清楚点,这工作呢,一个是平安医院的护士,你知道的,你这个条件要是做医生,还差点火候,我实话实说你不要介意。” 王四月急了,她当然不介意,反而为林夕还能跟她那么直白的说话感到很高兴。 再一听工作还能选,她更是好悬没有跳起来尖叫。 林夕继续说道:“另外两个呢,一个是我这边的药厂,你知道的,曾经你还给我定过钙片来着,药厂那边也缺工人,然后就是我在春城也办了一个研究所,不过一切都刚开始,待遇也不如药厂的好。” 林夕又解释了一下,平安医院那边沪市的工资,第一年是十八块,第二年开始拿二十一,如今医院的药方开设了夕阳红药厂的几个药品的小药方,专门出手夕阳红药厂的药品,每个月医院也是小赚点,这些钱两个主任都会监督着,变为福利下发给员工们,所以平安医院的福利也还是可以的。 至于药厂,看在王四月起码是专业对口的份上,能拿正式工资,一个月二十三,食堂吃饭半价,住宿不用钱,除非是家庭住宿。 研究所这边人少,宿舍也多,起码现在过来的员工,是能轻松安排居住的,吃饭也是按照药厂那边走,一个月的工人工资达到了三十,每年工龄五块钱,没有上限,但是都要签保密条约,惩罚也不轻。 王四月激动得不行,要不是林夕说了先让她考虑,明天会再打电话过来,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尖叫着都我都行,随便一个我都想去。 合上电话,大队部的老支书问了一声:“咋样,是你说的那个招工的单位不?” “是是是,谢谢老叔了,要是错过这个电话,侄女我……”王四月没说下去,但是老支书也知道点她的情况。 上半年还差点被她舅舅嫁给那大队长家的傻儿子呢。 哎,说起来都是家里难念的经。 不过看样子这姑娘是真的得到了好消息,脸上的喜悦可是盖不住的:“工作找好了?要是定下了我给你开介绍信。” 王四月点点头,一路小跑回家。 当她将消息告诉妈妈和外婆的时候,这两人都为她高兴,连那个舅母也露出一点笑意,想要上前来问王四月是招的什么工,有没有门路给她闺女也找一个。 王四月客气的说:“这个工作也是用了以前同学的面子,就这么一次机会的。” 舅母还是舍不得就这么不说话了,试图争取一下,但是王四月也说了是一次机会,没有下次的,王妈妈就出来阻止了。 “人家要专业对口的,妹妹是小学读完就在家里做工吧,就算我要让,人家也不可能收。” 听到王四月这么说,舅母没脸纠缠了。 当初是她一意孤行觉得闺女不要读那么多书,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别人家里,所以没让闺女学习的,反正闺女也觉得老师爱管束人,也不想去。 那时候她还嘲笑王妈妈和王爸爸一定要让王四月多读几年呢。 切,还不是被亲爸爸赶出来的废物,搞不好过两天就给人家赶出来了。 说着就翻白眼出去了。 王四月第二天确定了心里的想法,她想去药厂,觉得药厂可能更适合自己。 林夕没有意见,告诉了王四月具体地址,王四月在家里多留了一天,就带着对未来的期待和妈妈的不舍的目光上了火车。 再不走,那些人更要说她们母子的闲话,她一定要好好工作,攒钱给妈妈和自己创造未来的美好生活。 林夕这边也是挂了电话就给药厂打招呼的,不过就只是说了招来的就是普通员工,没让李茂他们特殊对待。 愿意搭把手,是因为她有能力,厂子也确实还需要扩招,伸把手的事能做就做了。 但是要费心思照拂,那是不太可能的。 王四月的来信就是个小插曲,林夕依旧投入了研究所的工作。 年底的时候,张建邦开着货车,要来接林华茹母子几人回去了,她们在这里也住了两个多月,张建邦一忙完就过来接人了。 来这里了,林夕自然是要做东道主迎客的,沈廷余晚上也过来了,听张建邦聊起了闽省和东省两个省对外经济的特殊政策和灵活措施。 大家都觉得以后的生活势必会越来越精彩,越来越有盼头。 七八年十一月,徽省小岗村实行分田到户,自负盈亏,拉开了对内改革的大幕,在城市,企业的自主经营权利得到了明显的改善,更是在同年十二月三中全会中提出了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 如今是七九年,今年七月开始批准的两省开放的措施,更是彻底应和了那句对内改革对外开放两大举措。 林夕也在心中感慨,要是没有这些政策的逐步出台,其实她的药厂估计第二年的时候就很难保住了,研究所更是不可能开起来。 而张建邦这个事业,目前还是不能太明目张胆的,倒卖的名头一直管用,但其实钱和情分到位了,他的运输事业也勉强算是畅通无阻。 只能感谢祖国感谢邓爷爷了。 “我认识的东省那边的几个生意伙伴,都有意向想试试水,就是想办私营,说是什么国外的股份制度。”张建邦眼前一亮,他之前跟林华茹纯粹只是想回馈一下林夕的时候,林夕提出的不也是跟股份制不谋而合吗? “小姨子,你要是去做生意,那绝对是能横扫一片的,许多男人的见识都比不上你。” 张建邦有点醉意,林夕却没醉。 尽管桌上的人都没在意这句话,她却是知道,自己也就是带入了后世的一些分红制度,当初药厂的合作分股,她是真没多想的。 至于什么男人不男人见识不见识的,她也没当回事,毕竟后世好歹是八零年代,无数下海经商的百姓们积累出来硕果。 林夕不能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好在沈廷余接了话题,问张建邦之后有什么打算,如果有需要的话,他和林夕也可以帮衬一把,他那边有一笔奖金也要下来了:“让我这个只会对着机械的汉子,也享受一把做老板的快乐。” 张建邦哈哈一笑,这沈廷余,如今是越来越接地气了。 当初在红星大队见他,还以为他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呢,如今也会说这些场面话了。 两人说的高兴,就多喝了两杯。 晚上,各回各被窝,各找各的婆娘。 张建邦满嘴说着话:“华茹,你以后要当老板娘了。” 林华茹一边给他脱衣服,一边请妈妈给端盆水过来,她要给张建邦洗洗脸擦擦身子。 那边张建邦手舞足蹈的:“我一直记得,当年大家都说你跟了我这个大队上的傻大个,还说我是糙汉子配不上你们读书人,你也被人骂了很久,说冲着我们家那莫须有的金银财宝来的,嗝——” 张建邦打了个嗝:“那些人,说的都是屁话!” 张莉莉端了水进来,将困得要命却几次被亲爹吓醒的张旭成抱走,将空间留给两口子了。 “都是屁话,我呜——”林华茹给他脸上擦了一圈,重新洗帕子。 “我张建邦那时候就对天发誓,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谁知道后来还是小姨子给了我第一笔发家的钱,也是你辛苦劳作还要抽时间给我做衣服让我去外面卖掉,有了第一个生意的渠道,咱们挣了第一个十块、第二个十块、第一个一百、第二个一百、如今,咱们挣钱是按万来算了。” “华茹,我没有食言,我说的话,我都做了……华茹,我真稀罕你。”张建邦甩掉帕子,将林华茹抱起来放在床上,轻柔得要命;“谢谢你,还给我怀了第二个孩子,我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最美好的生活环境的。” 林华茹边笑边哭,捶打着张建邦说他人来疯。 心里是怎么想的,也只有林华茹自己知道了。 两层楼之距的林夕和沈廷余,却安静得要命。 林夕将醒酒药递过去。 沈廷余接过,毫不犹豫的就着水喝下去了。 林夕想起张建邦今天说过的那些话,张了张嘴,似乎想在今夜说点什么。 沈廷余一向聪慧,自然看出了林夕的忐忑。 “我只是个普通人,你也是。”沈廷余按住了林夕的嘴唇:“林夕,我们只是一对普通的平平无奇的夫妻罢了,最多……咱们有点钱,感情还特别好。” 林夕靠近沈廷余,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肩头。“嗯,对,我就是普通人。”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普通人林夕,再也不要做那些其实会留有隐患的事情了。 当初卖药一个不慎,被李一林注意到了,后来更是牵扯出那些事。 建药厂实行分股,如今也被张建邦无意发觉出来了。 其实不止这些,她拿出来的那些药,要是被人有心闹大追查起来,她根本就扛不住的。 还好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她自己有了药厂,唯一察觉自己的药来历不明的李一林也因为和三山寨的人合作,罪有应得被抓,那她好好经营药厂,还是能避开当初卖药存在的隐患的。 好在她当初在槐林卖药,是伪装过的。 不过以后还是要更加小心才是,有些事,还是不要挑战人性的好。 两人相拥而眠,没多久,沈遇林的哭声响起,两人面面相觑,才发现对方都没有真的睡着,苦笑一声,一前一后起来伺候小祖宗了。 沈遇林换了干净的尿布舒服多了,似乎也睡不着,扯着妈妈的头发哇哇的说着奇怪的话,不叫林夕松开手,他也不想继续躺着了。 “德行。”沈廷余捏了捏儿子的小胖脸。 两人在屋子里小声的转悠了几圈,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遇林才终于又困了,脑袋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吃米一样。 因为这个插曲,林夕和沈廷余两人次日醒来都是黑眼圈。 不过两人都还是要上班,有人问就直接说没睡好。 林夕这边还好,沈廷余那边还有人打荤腔,不过沈廷余一个不含表情眼神过去,他就消停了。 他怎么忘了,这位可是个宠妻的,别人拿他妻子开玩笑,那能忍? 这人暗自后悔,可是连续几天都没什么事,谁知道又过了几天,他因为一点小事被人抓着不放,赶出了机械厂。 当下,猜测沈廷余动手,说他心黑小气的人不少,但是谁也不敢闹到沈廷余的面前。 机械厂的福利很好,没必要为了嘴巴痒就去撩拨别人。 还是撩拨那种有本事心还狠的人。 又是一年团圆饭。 这次林华茹倒是没跟林夕这边一起过了,他们回了平安镇,毕竟张国栋夫妻两个还在那里,张建邦自己也是平安镇红星大队生长起来的孩子,对于在故土过年这件事,他们很看重的。 张莉莉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她还惦记自己的丈夫孩子,索性跟着一起离开,出了春城,直接在火车站上了车,带了大包小包和一千块女婿的孝敬,看得出来今年会又是一个肥年。 “快生的时候可千万给妈来个电话,妈还来。”张莉莉交代:“还有啊,好好的该吃吃该喝喝,不要太劳累,你就闲不住,妈都看你好几次做这个做那个。” “好,妈,我知道了。”林华茹对这些关心的话全盘照收,笑着送妈上了火车。 …… 林一平紧赶慢赶,在大年二十九的上午赶到了研究所这边,之前张莉莉他们住过的屋子换了床上用品,收拾一下,张菊就搬到下面,跟林一平一起住了。 医研所过年二三事 林一平因为也是坐了场长时间的火车了,因此勉强跟张菊一起做完为什么之后,就洗了澡休息了一个多小时,醒来后神秘兮兮的递给张菊一沓钱,足足四百多。 张菊也来劲了,跟林一平聊了起来。 上午看丈夫风尘仆仆的样子,她反而不好抓着他聊,这会见他睡醒了,又拿了钱出来,才开始谈天的。 “那边现在都不用我使劲儿的奔波了,各个厂子都在抓发展,促进生产效益呢,说是什么摆脱经济负增长什么的,哎呀,我也不是很懂那些,但是这次我可是真的很轻松,就从中赚了这么些。” 张菊喜滋滋的收下了,想了想又问:“身上没藏着钱吧。” “没有!”林一平信誓旦旦的,好像张菊冤枉他了。 “行了,没有就没有,走,拿了菜到外面洗洗,今天给你做好吃的。”菜是直接在食堂取的,因此不存在还要特地买菜的麻烦。 见张菊不再问他身上有没有钱的事了,林一平立刻拎着筐子里的菜和处理好的鱼出去洗了。 次日,大年三十。 因为林夕小家这边人口少,条件有限,他们倒是没大操大办,张菊就张罗着弄了八个菜一个汤一个甜品,就算是凑足了个十全十美。 听着多,但是每道菜的分量不一样,还有凉菜和蒸蛋这种不怎么费工夫的菜,就更不会麻烦了。 至于其他工人,都在大食堂吃,今天荤菜不限量供应,只要你能吃得下去。 饭吃完了,张菊和林一平美滋滋的给小外孙压岁钱,沈遇林不知道什么是压岁钱,但是他喜欢哪个红红的纸片啊,拿起来还想往嘴里塞。 被林夕眼疾手快的制止了,做了一件千千万万父母都做过的事情——没收保管。 沈遇林手里的“红纸片”被收走,正懵呢他爸又递过来一个小老虎,他就又美滋滋的玩起了布偶小老虎,根本没顾得上伤心。 毕竟还小,不知道纸片里的东西代表着什么。 一家人坐在一起,温馨的夜话,他们是有守岁的习惯,不过孩子可撑不住,林夕和孩子被赶到了屋子里休息。 沈廷余站在门边,关门之前,轻语;“今晚我帮你守。” 你的祟,我帮你除。 沪市 今年的年显得格外的热闹。 似乎大家要将那几年的郁气彻底给拔除了,家家户户鞭炮声不断,小孩子声音穿透力极强,穿越了门缝窗沿,钻到了各家各户。 “奶,什么时候吃饭啊。”小鱼儿眨巴着眼睛问道。 沈妈妈瞪了她一眼:“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咱们家很快就要吃不起饭了,到时候就把你给卖掉!” 看见她就来气。 沈妈妈看着桌上寒酸的三菜一汤,想起了以前两人都在做事的时候,那过年可都是六七个菜打底,那时候传家那孩子,忙上忙下的,虽然沈廷余那时候不怎么做事,但是好歹那时候家里人都在,热热闹闹的,哪里像现在,老头子沉着脸没多少喜气,家里这个丫头片子又只会说吃吃吃。 小鱼儿东西吃不到还被骂,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好了,一个孩子而已,你这是干什么!”沈爸爸将一根鸡腿放在小鱼儿的碗里,让她自己吃。“你也是,大过年的就被招他哭了,好好过年吧。” 小鱼儿抽咽了两下,还真的听话了,反正肉肉在碗里了她哭也没有必要。 沈妈妈哼了一声,也夹了另外一根鸡腿递给了沈爸爸。 沈爸爸神色一暖,将鸡腿送了回去:“还是你吃吧,我喜欢吃鸡脖子。” 沈妈妈嘴角勾勾,对沈爸爸的体贴很是受用。 小鱼儿看了看两人,最后对沈爸爸拉拉手:“爷,我陪你吃鸡脖子。” 沈妈妈再次发脾气,拍桌子瞪眼的。 这个年,沈家还是没能安安分分的过完。 和这边不同的,是医研所这边的氛围。 因为不少人是跟着林夕来的,大年初一医研所除了留了两个人值班,其他人都可以休息到初六再工作。 闲下来的林夕一派的熟人,就过来林夕家里做客。 这一天沈遇林简直成了金银珠宝一样的存在,谁见了都要摸一摸。 还招呼他走路,叫各种各样的称呼,比如叔叔婶婶,姨姨,哥哥,姐姐等。 他还做不到这些要求,只能噗噗噗的跟大家打招呼,时不时蹦出一句爸妈的发音。 偶尔一句姥,就足以引发一场“震动”了。 张菊也忙活起来,给大家做了一顿丰盛的家常便饭。 有客人来访,怎么可以不好好招待招待呢。 林夕晚上收拾的时候,足足看到了六个红包。 她小心的保存起来,不管里面是多少,都是自家小团子的压岁钱,她会塞在一个信封里并且记录起来的,比如在上面写上日期,沈遇林第二笔压岁钱。 现在没有摄影机,一岁不到就收红包的视频是留不下来了,只能以后通过回忆,来告诉孩子他小时候还发生过这一幕。 大年初二回娘家,林夕赶了一把潮流,带着沈廷余上街,然后在下午的时候拎着在春城买的东西,直接到一楼去;“如今我这也算是回娘家了,这些都是沈廷余给你们买的,都试试好不好看。” 张菊取笑她多作怪,拆开两人送来的礼盒却愣了一下。 给她的礼盒里是一条并不算细的金项链,给林一平的是一双皮鞋。 看着手里的金项链,张菊恍惚了。 这样的金项链,张菊都有点不敢带了,还是林夕和沈廷余在一旁鼓动着,让林一平帮着张菊戴了项链,林一平还亲自试了一下鞋子:“如今我也是享受女婿孝敬的老丈人了。” 张菊也打量了一下林一平的鞋子:“好看,回头再买双换着穿。” 林一平嘿嘿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除了林夕一家快乐的过年,红珠也将这一个月的工资全部给家里汇过去,何保国和张满意也有样学样,自己来外面打工,吃喝都是极好的,回馈家里是很自然的事情。 虚与委蛇白干部 林华茹家里有电话,初三左右给林夕这边来了电话拜年。 张旭成奶声奶气的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后面这句话一出口就被亲爹来了一个头槌,说什么红包拿来呢,又是哪里学来的话? “是医院的爷爷教我的。”昨天张国栋有事去了一趟平安医院,张旭成也跟着去,就听到人家的孩子就是这么跟床上的老爷爷说这种话的。 林夕倒是不介意,不过还是跟张旭成好好说,上别人家里可不能乱嚷嚷,张旭成嗯嗯嗯点头,又想起这是电话,小姨是看不到自己的,就郑重的说道:“小姨,旭成知道啦,下次不说这个花啦。” 小孩子声调还发不准,话发成了花的音。 聊了几句,林夕这边还有点事,就先挂了电话了。 晚点的时候,沈廷余邀请林夕出去走走。 两人都穿着严严实实的,也不带孩子,孩子太小了出来要冻着的。 林夕跟着沈廷余走了好一会,一直走到几颗叶子掉光的树下,沈廷余才停下了脚步。 “沈廷余,你神神秘秘的是准备做什么——” 林夕忽然捂住了嘴巴,眼前斯文清隽的男人,拿出了两枚戒指:“我以前听爷奶说,他们那一辈的女孩子都喜欢婚纱戒指,之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能允许有这样的婚俗,但是纯白纯净的爱,我得到了,如今想补上其中一个仪式感。” 他将林夕的手牵起来,在无名指上套上了戒指。 他将戒指扭转一圈,林夕发也发现了戒指中的玄机。 sl,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林夕满心甜蜜,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谢谢,这是我今年最开心的一天。” 沈廷余笑笑,他会让林夕永远开心的。 初六,林夕还在床上依恋人型暖炉的温度呢,暖炉就开口了:“今天六号了,你要早点起来的。” 林夕唔了一声,只睁开一只眼,被沈廷余抓个正着:“好了你交代我叫你的,别一会又睡下去了。” 林夕坐起身来,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出了门来,凉气十足,林夕打扮好自己,出门前给孩子喂奶,这才跟沈廷余在门口分开。 沈廷余自己也是要上工的,只不过现在医研所有租了车子,来回要方便上许多。 员工上岗,又是一年的新气象,林夕只在上工第一天做了半小时左右的动员大会,就安排大家散了。 “所长,这边有个拜访电话,一大早打过来的。”林夕刚进了办公室开窗通风呢,红珠就拿了一个电话记录本过来,上面显示了是春城那边领导留下的电话,说是要跟林夕谈谈她这个施工的问题。 施工有什么问题? 林夕认真一看,看到白的姓氏,心里怀疑是那个白干部,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林夕回忆起之前在春城重工机械,自己和白干部的那句客气话。 难不成,那白干部是不打算将当时的对话作为客气话,是真的要她亲自去一趟见面? 林夕想了想,觉得还是见见的好,起码能确认下对方到底是单纯的熟人寒暄,还是有别的目的。 中午的时候,孩子被张菊抱过来看林夕。 林夕给孩子喂了奶,给张菊说她下午要出去一趟,要是孩子饿了,先吃辅食垫垫肚子。 其实林夕也开始在减少喂奶量,十个月左右的婴幼儿,是可以开始做断奶准备了。 张菊也适应良好;“忙就忙吧,早点回来。” 林夕回家换了一身更加正式的服装,去了医研所后院,上了车一路开往春城。 春城 白干部喝了一口热茶,才对面前的人回应了一声;“这件事不是一下就能成功的,你让我先想想要怎么安排吧。” 来人的官腔更重,说起话来动不动就带着国家带着人民。 其实这位包先生,明明就是想借着新企业的诞生,来提高他这个春城曾经的第一商户的名气。 是的,这位包先生,听说机械厂附近开设了一家医研所,春城还多开了好几家联合办的厂子,就打算应和最新的政策,整合这些企业,让这些企业给他开设的厂子做小弟,也就是俗称的“拜码头”。 但他心里的目的,则是想从它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培养壮大自己的产业。 而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要得到新政府的支持。 自去年刚将各级革委会改为各级人民政府,大家重新适应政府机构,而十多年来都是被革委会一元化管理的城市,也需要时间来逐步接受和适应人民政府的接管。 这其中,和民众基础打好关系,是非常有必要的,正是因为这份必要,白干部才一直在这里跟这位包先生虚与委蛇。 毕竟,她需要包先生这位地头蛇的人脉和商业圈…… 除此之外,她也想做出点政绩来,好震慑春城原有的领导班子。 新官上任除了三把火,也需要背付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说…… 福利机构,比如说,经济提升。 这两方面,包先生都可以带给她。 所以她对于包先生提出的那些个条件并没有第一时间封死,正在从他身上磨出点东西来。 但是相对应的,白干部也需要展示一下自己的“资本”。 而林夕这个人的出现,就是白干部的资本。 “白书记,有位林夕同志在楼下,说是您之前邀请她过来。” 白干部赶紧起身:“对对对,包先生,您先坐着等一会,这位林厂长可不是一般人,她手里有两个产业呢,据调查显示,她手里的药厂盈利很好,养着那么多好工人,还能有闲钱来这里办什么研究所。” 研究所这东西很难说,像是玄学一样的,有时候研究所一两年出一个产品,拿出来足以让人震惊一段时间,但是有的研究所,可能十年八年人都窝在里面。 而林夕敢开设研究所,肯定是手里的钱不少。 白干部自动忽略了包先生知道林夕是这么个人个条件之后,会如何看待林夕,会不会觉得林夕是块肥肉。 忽然发难 但是她太想多出成绩了,也就顾不上跟包先生做下的约定会不会对林夕有害了。 在她看来,政绩才是最重要的,最后公共设施能得到支持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跟林夕那点子萍水相逢的情谊和好感,早就随着知道林夕的丈夫是自己好不容易看得上眼的沈廷余之后,消失殆尽了。 “您好,又见面了,林夕。”白干部的亲热,让林夕心中生了警惕。 毕竟,她不是什么万人迷,对于这种忽如其来的好感和热情,心里先生了警惕和排斥。 “您好,白干部。” 到现在,林夕还不知道这位的真实身份,等到跟着她上了政府二楼,才知道白干部的干部官位还不小,是春城的书记。 女书记本就不多,想来要不是本事很好段位很高,就是后面有人。 林夕是打起精神,想着白干部打算跟她谈的施工是怎么回事。 只是没想到进去后,还有个肥头大耳的人坐在里面,还在死死的盯着自己,那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什么货物一般,十分让人不喜。 林夕问道:“原来您还有客人,我上外头等等吧,正好看看咱们春城的政府多气派威武,这可是为人民服务的地方啊。” 白干部来不及阻止,就看到林夕已经离开了屋子,半点目光都没有停留在包先生的身上。 “这就是您的诚意了白书记?既然如此,之前说的福利院我们也不要谈了,我的工程队是不会帮你干白工的,还带人给我使脸色,我看您是忘了自己本来是谁推荐到沪市做事,给你的政绩增加浓厚一笔的,看来过河拆桥,果然是女人的强项。” 包先生觉得林夕的态度侮辱到了他的人格,所以自己不好过就不会让别人也好过,故意冷嘲热讽白干部之后,甚至大范围攻击,连女人这个群体都攻击上了。 他走到外间正在看宣传海报的林夕,冷哼一声走远了。“女人,不成事的东西。” 林夕没有立刻出现在白干部面前,等到白干部亲自过来叫人了,已经过去了五六分钟。 林夕将视线从手表上收回,觉得这些事件可能没什么谈的必要:“我的施工流程经过审批,没有任何问题,您要是找人验收,随时欢迎,您还有什么事吗?” 白干部眯了眯眼,林夕竟然敢这样,大家都是女人,她就不能稍微和缓一点?; 至于见到包先直接就走吗? 还是说……这看起来普通的医生,已经识破了她心里的算计? “你……” 林夕忽然发难:“为什么刚才那个男人要对我说什么女人是不成事的东西,我觉得我有必要得到你的解释,白干部,还是说您觉得我林夕是个傻子,完全看不懂今天你故意找话题约我过来是心里有别的打算,白干部、白书记,不要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不要觉得谁都是你可以掌控的。” “今天的事情我不想知道是为什么,也不希望有下次,我们医研所还是很希望和您搞好关系的,只是——” 脏水不是那么好泼的 林夕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似乎刚才发飙的那个人并不是她一样。“只是我呢,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知道要对自己好,一个对自己不好的人,怎么能要求他有朝一日也能对别人好。” 她不否认自己心怀良善,但是良善不代表着愚蠢、过度忍让、以及被利用还帮人数钱。“白干部,我们之间呢顶多算是萍水相逢,要说有什么交情,那也是我救了你儿子的交情,我一直没拿出来说,是觉得自己能做,也不觉得这是多大的恩情,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对这样一个可以称得上对你有恩的人,竟然算计起来,白干部,是我当时给你的印象太良善了吗?良善到你可以随意摆弄我,设计我?还是说您根本就没有一颗感恩的心,对救了你儿子的人也能设计?” “你,你说的太过了。”白干部只觉得自己什么都还没有做,就被人看穿了一般。 原本以为林夕是那种被丈夫捧在手心里,遇事根本不会想太多的人物,没想到自己的意图,被她猜测分析得清清楚楚。 这种被动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受。 而且她还真的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啊。 “包先生本地商圈的领头人罢了,我只是觉得以后你要在这里经营厂子,就跟他一定会有联系,与其之后因为不熟悉不小心闹了矛盾和误会,不如早点结实,各取所需。” 白干部暗示林夕,有舍有得。 “各取所需?我需要的他可拿不出来,他需要的,我也不可能给,这就是我的态度了,不会变的,白书记要是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以后还是不要联系我,谢谢您了。” 自己研究的是什么,这个包先生一看就跟她不是一条道上的,可以说她做这个,全国目前都没有跟她一条道上的,她倾尽资源努力去做,已经很辛苦了,再冒出个不怀好意的门外汉,她又不傻,接纳这样的人到自己厂里做什么? 看着恶心,用来减肥? 那她可不需要,除非她整天不动弹,再暴饮暴食,要不然她就算内分泌失调了都能自己调理不让自己长胖,不需要这个恶心的形象来催吐。 林夕的不给面子,终于是让白干部一直淡然的神色失去了伪装。 一直以来,她只要揣着大道理,就步步高升,从没失手。 之前在沪市也是那样,虽说姓孙的做了不少事,留下了把柄也清理不干净,但是她就是能一边占据道德的制高点,让所有人都看到自己对孙姓干部的毫不留情铁血无私。 一边,还伸手,让姓孙的将秘密藏着的财物都分她一些,许诺能帮他找船离开直奔香江,最后还是在他们出发的前一刻,让别人出面将他们抓了回来。 她以为自己这个一贯的套路可以继续沿用的,比如这次,她打算为包先生牵线搭桥,让林夕和他碰上,她看出林夕骨子里多少都是有点倔强有点愤青的那种气质,所以故意这么做让他们互相牵制互相制约,甚至于可以从中牟利。 没想到林夕的倔强和愤青她没看错,却没看出林夕并不是能随意被设计安排的,而且气性很大,非常大! 以及他说话时候的底气,身后没有靠山?那白干部是不信的。 她沉着脸,给心腹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查查林夕之前在平安镇,以及闽市甚至是学习过的沪市,都调查一下,她到底有什么依仗,什么靠山。 挂了电话,白干部靠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大转扇低声呢喃:“不管你有没有靠山,只要被我抓到一个把柄,哪怕你有靠山,也只能自己扛罪。” 白干部能一个女流之辈做到如今的位置,是有两把刷子的。 真是一默默无闻只闷头干活的女干事,就混不到如今的位置。 她培养出来的心腹很快兵分三路调查林夕,一路去了沪市调查林夕在学习期间都有什么际遇,一路去了闽市调查林夕的过往和爹妈的背景,最后一路调查了平安镇周边,包括她下乡的农机站。 心腹留了个心眼,查出沈廷余似乎不简单,做了好几件动静不小的事,便顺便查了查他。 这一查,就查出沈廷余在重工机械的林林总总,还查出他曾经泄露过图纸。 当然,这是有人举报的。 心腹没调查是不是真的,跟了白干事那么些年了她要的也不是什么真相,交上去这个信息就得了。 白干部收到这对夫妻下乡后的轨迹时,时间翩然到了二月底。 山间雾霭在飘荡,带着一股寒气,直逼人眼球。 沈廷余修长挺拔的身影穿过大门,直直走向宿舍区。 一步步走来,皮鞋踩在地上,发出一种沉闷的声响,像是在人的心间上打鼓。 约定好要跟老婆孩子去春城逛逛的日子,被人家打断阻止。 任谁都不会心情好的。 何况这打断的人还是那个阴阳怪气的白干部。 是的,在沈廷余眼中了,别有目的接近他的年岁相当的女人,都是阴阳怪气。 简称除林夕外,他看不上任何一个女人。 白干部端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见到沈廷余进门,就想站起来握手。 沈廷余直接问厂长有什么事,要是没事的话他今天还有安排。 厂长尴尬的搓搓手,要不是来的人是书记,他也不想得罪沈廷余,让沈廷余不开心啊。 沈廷余手上正在做发动机。 目前国内的汽车发动机以及其他发动机,进本靠进口和模仿,沈廷余的研究实验项目自然是得到了上面重视,时不时给他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沈廷余的工作进度,询问下沈廷余有没有什么生活上的需求。 要不是沈廷余的作用在实验研究上更能体现他的价值,估计他这个厂长都要靠边站。 在这样的条件下,厂长几乎是不找沈廷余来说这些闲话的,只是书记来了,怎么说都要给个面子,且白书记,还带来了一个质问:“听说你和白若涵之前走得挺近的?” “啊,是她啊。”沈廷余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位名字很好听,还有点熟悉的人是谁;“要问印象的话,我对她的印象是十分的差劲的,每天活儿不做就是拿着面粉一样的东西朝着脸上涂抹, 她的工作明明是文职类,却总是拿着本来应该保密的图纸大半夜的晃悠,都说隔行如隔山,她自己的正经事不做,老盯着别人手里的事情,这样的人我膈应得慌,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印象了。” 听起来只是针对白若涵这个人的评价,不知道为何,白书记却听出了一点指桑骂槐的味道。 什么叫做自己正经事不做,老盯着别人。 她还是能沉得住气的,又问:“你们之前是在做履带吧,这东西你们都保密不了,被那个白若涵给泄露出去了,你怎么做事的,国家将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你们,你们就是用这种态度来做事来回馈我们的祖国的?我觉得很有必要对你这种行为进行思想教育和通报批评!” 沈廷余回了一下,最后补充;“她确实问我上面具体的细节是什么,应该怎么做怎么改良会更好,但是我没说啊,当初那份资料,也不是我手里曝光出去的。” 厂长立刻作证,只不过将某些细节给隐去了。 只说了那位被调走的二把手作风不正,自己跟人白若涵乱搞男女关系,所以被开除出机械厂,那份图纸,也是白若涵从那位身上拿的。 “你的意思就是你没错了?一点错都没有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白书记,有件事我要声明一下。” 沈廷余打断了白书记的口若悬河:“想给我泼脏水之前,能不能先打听一下我到底在做什么?” “白若涵在的时候,我做的是一款安装在武装车上的履带,那是个小工程,如今国家接收,投入使用,也很快不会是什么秘密,再后来我还研究了别的东西, 您确定有权限听的话,出示一下证明,我来告诉您我现在研究什么,如果没有权限,您下次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就别来找我了。” 沈廷余顿了顿,冷笑一声:“您的权限我觉得是不可能要到了,因为我很快要申请对您的限制,不许靠近我生活工作的区域!否则影响我工作的情绪造成进度延误,所有的损失,你一力承担!” 白书记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对夫妻! 这对夫妻! 是吃了枪子儿还是刀片? 她刚被林夕扎完没多久,转脸就被沈廷余扎。 白书记想了很多以前在特殊年代用的那些方法,一一筛选之后绝望的发现,她竟然不能拿这两夫妻怎么办。 沈廷余身怀国家需要的技能和研究项目,林夕背后靠着两个兵团的倾力支持,那个药厂在不允许私营的情况下,是两个兵团合力负责了她所有的后顾之忧。 如今国家发展经济,林夕还认识香江那边的大客商—— 道德应该是褒义词 据说大客商一家来华国半年,都促成了两条公路十几家福利院的慈善工程落成。 更何况那两位兵团的顾连胜和章团长都已经在去年连升,位置更高,权利更大,林夕有这样的人脉和靠山,她一个小城的书记,确实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可是就这么轻轻放过,未免也太重拿轻放了。 白书记是真的很不甘心的:“那你妻子那边跟春城的商业同伴,就不能——”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沈廷余利落转身,不愿意听白书记再多说什么,林夕要是有心接受白书记的提议,那白书记也不必到他眼前提了。 既然林夕没接受白书记的提议,自然就是不愿意,沈廷余的态度一向坚决,绝对跟着老婆的中心思想走。 他没兴趣听,因为再耽搁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了。 浪费他的亲子时间。 这会出发跟妻子孩子集合,那就应该还有时间逛春城,再晚家里那个小子等得不耐烦了又要阿巴阿巴的叫唤了。 “白书记,您看……”厂长依旧是摆出谁都不得罪,让别人自己做决定自己解决矛盾的态度,白书记本身就无可奈何林这对夫妇,只能假笑着告辞。 心道来日方才。 这一方长,就让她见到了一个人,林夕和沈廷余都接触过的男人。 …… 沈廷余猜测得没错,他一下车,就发现自家小团子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手伸出来了。 沈廷余还没美滋滋的享受儿子等待后的思念呢,这臭家伙就一巴掌拍了过来。 小孩的巴掌能有多大力气,只不过是正好打在了沈廷余的脸上发出啪的一声罢了。 林夕发誓,她在沈廷余的脸上看到了委屈。 “不闹了,儿子也等了你好一会了,咱们做大人的也要有表率不是么。”林夕选择站在儿子这边,不过话虽这么说,她还是轻轻摸了摸沈廷余的脸;“不痛吧。” “不会。”小孩子的力气,哪就那么夸张了。 沈廷余捏捏沈遇林,一家三口一起上车。 沈廷余学开车也就是分分钟的事,这次出门是他自己开车,到了春城将车子停靠在春城农机站后院,就带着老婆孩子逛街去了。 两人边走边看,遇到合适的就买。 最后一家三口都买了新衣裳,沈廷余穿的中山装。 林夕觉得这衣服虽然挺老土的样子,但是穿在沈廷余身上就跟自带光环一样,款式再差劲,也抵不过沈廷余架子好。 林夕趁着供销社大姐去拿另外一条布拉吉的时候,偷偷靠近沈廷余:“真帅。” 沈廷余面不改色的对转过来的供销社大姐说道:“这衣服来两套。” 大姐笑眯眯的应了。 小团子的衣服多,鞋子帽子袜子也多,毕竟除了华茹、张奶奶、杜茵茵、禾苗、张菊、张玲珑、吴冰,都给小团子做了行头,就连蒋青不怎么会缝制小孩的东西,也给送了一个小包被。 还有国红安国萍她们得知自己生了娃,也是布料棉花送送送送的,累计起来这孩子的衣服估计节省点能穿到过年了。 不过林夕和沈廷余还真不是什么节省的,有赚钱的本事,就有花钱的能力。 所以小团子的衣服也没漏掉,照样给他买了布料,打算回去做。 她想让妈帮着仿照沈廷余身上这一套,做个亲子装,她自己再给自己这条暗绿色的布拉吉缝制两个和中山装一样的口袋。 到时候加上小团子的缩小版中山装,一家三口穿出去,岂不美哉。 最后还给张菊林一平也带了新衣服回去。 路过影剧院,沈廷余问林夕要不要看电影,林夕看中怀里的小团子:“唉,还是算了吧,回去吧。” 毕竟娃儿都要睡着了。 两人之间里多了一个爱情的甜蜜小包袱,就是如今这样的。 平安镇 林华茹是第五次,还是第六次看到这孩子了。 这孩子,好像叫牛勇敢来着,是附近大队的一个普通的小少年。 之所以林华茹记得他的名字,是因为他的负责。 林夕之前交代一句给林华茹这里送菜,他就真的一直来,当然,没有逼着林华茹买,只是每次会过来问问,要是林华茹不需要,他才会转道去别的地方卖。 林华茹问过他为什么,这孩子就说自己第一笔成功的买卖是之前那个大姐姐给的,他就想先问问大姐姐需不需要,再去卖给别人。 林华茹还挺受触动的,见牛勇敢这孩子的菜每次都会处理过,不让上面一堆泥,菜也都是新鲜的,干脆就定下了每次要两三斤。 张奶奶得知这孩子还自己赚钱上学,更是一次性订了五十几斤,准备做点咸菜泡菜吃吃。 平时配小粥,咸菜泡菜都是不错的选择。 牛勇敢送来的五十斤菜依旧是冲洗过泥土的,并没有因为菜的数量多寡就进行偷懒。 这让林华茹觉得很满意。 家里的纸笔多的用不完,她也愿意帮衬一下这小孩子,给了好几次赞助。 都不多,但是足够让牛勇敢感谢。 有点什么好吃的山野能捞到的东西都给她带来,哪怕就一两株的菌菇。 这份心意也算是有感恩之心了。 林华茹就这么照顾他的生意,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牛勇敢的“生意”越做越大,家里几兄妹用的文具都要比大队里其他人好。 时间长了,就有人动了心思了,跟踪了牛勇敢,朝着林华茹家里去。 这人三十多岁,头上带着个头巾,挎着篮子去敲门。 见到张奶奶出来了,这人心里就轻视了,原来是个寡居的老太太,难怪那个臭小子的菜每次都能卖完,肯定是在不懂事又需要人疼的老太太面前乖巧奉承了。 思及此,妇人热情的笑道:“哎呦,老太太,真不好意思啊,您买我们家的菜那么久了,一直也没能过来谢谢您一声,这里是我带的一点菜,您不用客气,是我愿意给您的。” 说着,这妇人就直接朝着院子里面走,张奶奶力气不大,一个正当年的劳动力,她是顶不住的。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快点出去!”张奶奶气呼呼的。 妇人皱眉,她都愿意来陪这个糟老太婆了,怎么她还不识相起来了? “老太太,我可是来陪你的,你这么对待客人是不是过分了。” “太奶奶——”小奶音越走越近;“太奶奶我想喝麦乳精,林华茹藏起来了,你帮我拿。” 妇人眼神一凛,原来这老婆子不是寡居的啊。 还有个重孙子。 那就是她也有素儿子孙子和媳妇子们了? 妇人环顾一周,见到院子里停靠着两辆自行车,一扇半开的门还能看到里面的缝纫机,看起来像是两台,不由得酸涩的压了压心底的嫉妒。 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都是当人民的,偏偏有些人就能将日子过得好的。 等等,这孩子刚才说什么,麦乳精? 这孩子看着就喂养得好,看来这家人的生活水平也许远超过她的想象。 “哎呦我说老婶子,我都走了大半天才来给你们家送菜,就怕你们家没吃上新鲜的菜,你咋一口水都不给我喝呢。” 妇人理直气壮的要求让张奶奶气急:“你出去,再不出去我叫人来赶你!” 妇人瞪眼;“你怎么这样呢,我说了我好心来给你送菜!” 张奶奶正要回话,张旭成先开口了,疑惑的歪着脑袋:“勇敢哥哥给菜,不要你。” “就是的,我们已经有固定的人选给我们送菜过来了,别人的我们不需要。” 妇人眼珠一转,看来自己是卖不成了。 不行,就算自己卖不成,也不要叫人家继续对那个小崽子那么好。“老婶子,我可跟您说,那牛勇敢看着忠厚,其实就是个奸诈的,从我们家里收购的一分钱一斤的菜,送到镇上卖好几毛吧,您啊,就是年纪太大给人家蒙骗了!” “我都是为了你好啊老婶子。” “我呸!”张奶奶恶心死这种人了:“我说这孩子的菜怎么那么便宜呢,原来人老实到了这种程度,卖给我们也就卖个脚力钱, 你说的几毛是你自己想开价的价格吧,牛勇敢可从来没有狮子大开口,你什么心思,我老太婆活了几十年了,看得真真的,你就别在我没面前玩把戏了,快走!” 妇人讪讪的离开了。 张奶奶还气呼呼呢,准备关门,就见到门外站着一个小少年,眼泪刷刷的流。 正是今日出门晚了点的牛勇敢,刚才二婶和张奶奶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谢谢您,奶奶。”牛勇敢发自内心的感谢张奶奶,这么信任他,维护他。 张奶奶摆摆手,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好好的,努力会有回报的,奶奶觉得你以后会是个有出息的。” 至于那个妇人说的话,她是一句都不会听的。 毕竟道德和品质应该是褒义词,不是别人怀有目的拿出来做辩解的挡箭牌。 这点她看得门清。 和平安镇这边暖意融融不同,林夕那边,接了一个足以让家里人都变色的电话。 “喂,您好,对我是林夕,找我妈妈?”林夕接到了大舅的电话,赶紧招呼张菊过来接听。 张菊将小团子放好,才去接电话。“哎,是我,我张菊。” “啥——!!!” 生活还要继续 电话里,林夕的大舅哽咽着说张细妹快不行了。 张细妹,张菊的亲娘,林夕的外婆。 这个消息属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林夕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不可能吧,就三年前,她还亲自看望过张细妹,彼时她身体硬朗着,加上林夕给的的保健品和营养品吃着,张细妹怎么都不是那种短命的预兆。 在没有外界干扰的特殊情况下,说实话老太太之前那个健朗的样子,林夕是猜不出,短短几年她的身子骨怎么就差到如今大家要去见她最后一面的地步。 只是电话里都那么说了,说这话的人还是张菊的哥哥,容不得别人不信。 张菊这边差点都站不稳了,回来就急吼吼的收拾东西要回去。 老娘从小就没亏待过她,她操持家务为人出的态度和习惯,也都是老娘的教育和帮扶。 没想到她就是来这跟闺女过了一年,就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张菊一下子受到的打击不小,手忙脚乱的还往行李袋里塞被子。 被子怎么可能塞得进去,那么重那么厚。 还是林一平看不过眼,将人抱在怀里,让她先有了个发泄的地方,最后安排,回去! 大家一起回去。 于是,在“况且况且”的火车声中,大家踏上了回闽市的路途。 除了张菊这边带着闺女女婿外孙子,一起去的还有林华茹一家三口,怎么说张细妹也算是一门亲,张莉莉那边的长辈前几年没得都差不多了,林华茹又和林夕亲如一家好几年,困难时期互相帮衬过,于情于理都应该去一趟。 如果真是不好的结果,还能帮着一起安排下老人家的身后事。 沈廷余手里刚结束了一个项目,因此能抽出时间来一起回去。 这出门要是带上了孩子,那准备的东西就不少了,要是带的还是个小小的东西,更更是多了去,光是沈遇林的东西就有一袋子,张旭成也不遑多让。 这次除了沈廷余这个林家女婿要去见见张细妹最后一面,沈遇林也必须回去看看,不然真的就是连太婆都没见过。 他们正好坐了一个包厢,这会子算是客运高峰期,要想多买两张票都不容易,男人自觉的在外面站着,时不时的走走,或者说说话。 孩子倒是因为年纪还小不懂得那么多,可以放心的呼呼大睡或者拿着零食吃上两口,车上喂奶不方便,沈遇林完全就是吃的冲泡的奶粉和米糊。 林夕一边抱着孩子喂食,一边看着眼睛红肿的张菊,心中叹道,也不知道张菊见到张细妹后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 她印象中,张菊跟张细妹的感情还是很深刻的。 这个老人,不像是她见过的例如林老奶和沈妈妈这样极端极品的人,一直都是用小小的身躯传递爱和包容给她的后辈们,再困难的时候,也没说要找闺女这边拉助力,反而闺女嫁到城里之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三不五时还能送点东西过来给闺女。 也难怪张菊的表现会如此的伤神了。 这时候坐火车属实不算什么享受、愉悦的好事,火车嘈杂,能行动的地方,就厕所和吃饭的那节车厢,以及在某个站长停的话,大家可以轮流下去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在火车上想洗澡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用毛巾沾水擦擦身体。 而且,要不是因为有包厢,他们的行程多半还是要加上一个人挤人,车上带什么的都有,也什么味儿都有,但是你在集体中要是敢露出点嫌弃的意思,总有人还留着那几年的影子,说要举报你说你资本主义做派之类的。 所以包厢之外的那些场景,确实是非常一言难尽的。 吃了午饭,张旭成要在车厢里跑动尖叫,被林华茹抱出去好一会。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的时候就消停了很多,时不时的看着张菊。 沈遇林倒是对火车很感兴趣,见着外面的风景一直倒退,他倒是不嫌弃累一直看。 张旭成自己玩了一会小汽车也觉得无聊,就跟弟弟一起看“风景”。 “动——”张旭成惊讶:“树和房子动了,向后跑!” 大人耐心解释了一句:“因为火车在动,所以就显得外面的东西也在动,你想想,是不是坐爸爸车车的时候,你看到的也是这样的,房子和树跑跑跑。” 张旭成得到了解惑,又看了一会外面,很快困意来袭,趴在妈妈身边睡着了屁股翘得老高。 终于,火车到达了目的地慢慢的停了,有人下车,有更多的人上车,有的人还走到了包厢这边,试图看看有没有刚离开包厢还没进人的,奈何列车员火眼金睛,老练的找出了这些人的踪迹,将他们带回了该去的位置。 训斥的声音,又淹没在乘客们的讨论声中。 张菊一行人一下车,各个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浩浩荡荡的七八个人直接去了闽市的医院。 早在出发前,张菊就千叮咛万嘱咐娘家人,不管张细妹同不同意,先把人带到医院住下,其他的事情到了再说,所以她这会就在闽市的最大的医院里。 大家身上的味道都有些难闻,却没人提出先还早地方清理修整一下再去。 毕竟张细妹那边又是足足五天没有消息。 而且火车上可没有联系的可能性,也不知道张细妹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一行人本来就是奔着见张细妹最后一面的可能性来的,要是错过了,那是一种遗憾。 于是只匆匆赶路。 去了医院报了张细妹的名字,护士将他们带到了张细妹的病房。 “娘。”张菊是第一个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张细妹的人,上前坐在亲娘的旁边。 几个后辈告诉张菊:“娘中途已经抢救过两次了,医生说还没脱离危险,要观察,所以没说可以走。” “能有机会治就留下。”林一平陪着张菊,也叫了两声丈母娘。 张细妹半阖着眼,应了两声。 张细妹的样子很虚弱,比之前林夕见她的时候瘦了得有十几斤。 别看十几斤听着不多,但是本来就瘦的人再去掉十几斤,跟杆子的外形也相去不远,特别是老人,眼窝那边都要凹下去了。 张菊心疼的摸着亲娘的脸、手,自己也是年纪一把了,稀里哗啦的样子…… 林夕别过脸去,这样的场景总是叫人心里难过的。 趁着张菊那边还在跟亲娘痴缠,林夕她跟着沈廷余出来,找大夫问问张细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医生说了是心脏方面的毛病,这个病症的征兆有时候跟年纪大了会有的一些症状表现的差不多,就算前期有发现,大家也会自然而然认为老人家只是年纪大了。 这年头也很少有人有定期检查的习惯,张细妹人生唯一一次全身检查,没什么毛病上医院,还是之前林夕带她去的。 只是张细妹的情况之所以那么糟糕,是她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却不提出来,硬撑着,这就给张家那些人造成了对病情的不实估量,就拖延成如今这个样子了。 要说张家的后辈们不上心,倒也不是,人家一直都是好好照顾着老人的,吃喝穿都没短了她。 可换一个角度,能怪张细妹吗? 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这年头的老人似乎都是这个念想,年轻的时候为了家里的孩子奋斗一辈子,年老了也不想拖累后辈们,情愿自己忍一忍苦一苦。 林夕心情复杂,给医院续费了之后,才朝着楼上去,此时张细妹勉强抱了重外孙,精神看上去是好了不少,拉着林夕说她辛苦了,自己在遥远的地方产子。 林夕没什么辛苦的,她怀孕开始就一直是被照顾着,坐月子更是亲妈一直照料,直到孩子都会站会说简单的几个发音亲妈也不曾离开过,一直陪着她照顾孩子。 对比起很多年轻妈妈,她的待遇算得上是极好的。“外婆,我一切都很好,医生说了您这个好好养养,回去以后就别再操持家里的大小事好好享福就行。” 张细妹眨眨眼,之前医生可不是那么说的。 林夕笑笑,忍着心里的难过,拉着张细妹的手宽她的心。“我也是大夫,我还不知道吗,医院这边咱们多做几个检查,过几天您就好多了,到时候我接您出院,咱们好好逛逛闽市,走走看看祖国日新月异的变化,兴许您能好的更快些。” 张细妹信以为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林夕的信任和这些话的作用,她傍晚的时候,能自己吃饭了,碎面条里加了蛋花,软烂鲜香,她吃着还要问两个孩子要不要吃点。 张菊摆摆手:“娘,您吃,两个娃娃我们先带回去洗洗睡了,五天的火车,他们也坐蔫吧了。” 张细妹就赶紧催他们都回去洗洗休息一下,好好吃顿热乎的。 晚上大家都跟张菊回去了,张菊的大哥留在了那里守夜,林一平和张菊说了晚上两人安顿好大家了还过来,这才离开了医院。 路上,张菊忽然开口:“你外婆,是真的不大好了吧。” 林夕知道张菊也了解自己,她刚才那个做派,还真的是演出来的,亲妈张菊是肯定看的清楚。 “嗯。”林夕说道:“其实也不是绝对,有些人的病情不严重,但是能自己把自己郁郁寡欢死,有的人被判定活不了几天,却放松心情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反而延长了生命。” 这就是林夕之前在病房里那样说的意义。 张菊整个人都颓废了很多,但是晚上去陪张细妹的时候,她还是打起了精神,挑选着沈遇林成长的大小趣事来说: “这孩子,就是不喜欢湿哒哒的,可爱干净了,人家要是不小心用湿手碰到他,他能嚎一个钟头……” “小伙子前段时间该断奶了,跟她妈斗智斗勇,老是冲她妈伸手抓她,虎里虎气的这孩子……” “会说爸妈和姥了,就是还说不准,都说孩子一岁半才会开始真的说话,这孩子还有几个月可等呢,也不知道他——” 说着说着,张菊听到张细妹发出了细微的鼾声,这是睡着了。 她停下了话头,眼泪无声的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也苦累了,趴在床边,跟小时候那样,靠在了妈妈的身边睡觉。 林夕的本意是好的,可惜老人家的身体终究是拖延了最佳的治疗时机,在张菊第三天上午惦记着要给亲妈做粉丝包子吃的时候,那边传来了噩耗。 张细妹,去了。 “娘啊——你怎么这样啊——说好了好吃我做的粉丝包子,你怎么就走了啊!” “亲娘啊亲娘,你慢点走,多看看老闺女吧,老闺女不舍得你啊——” “老闺女以后就没娘了,你好狠的心啊!” 几个小辈也跟着一起哭,饶是林夕实际只做了人家几年的外孙女,此情此境,也忍不住跟一起哭了起来。 老人家一声辛苦艰难,拉扯大这么多孩子,好不容易都开始有出息了,国家也越来越强盛,好日子就在眼前了,她却一下就这么去了。 着实带走了很多人的眼泪,和孺慕。 丧事办得简约,张菊自己提出的,说亲娘一定不喜欢铺张浪费。 张菊哭了好几天,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悲痛的情绪直到脚边传来一阵麻意,她的外孙沈遇林眨巴眼睛扯着她的衣角,澄净的眼眸看着她说不,不的时候,她一下就抱住了小外孙,再次泣不成声。 但是次日,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精气神,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提出了要在闽市这边住着,暂时不跟过去北省了。 还想带着沈遇林留下。 孩子不是林夕一个人的,林夕看了看沈廷余,询问他的意见。 沈廷余拉着林夕的手,点点头答应了:“要是想儿子了,就坐火车来看看,到时候妈情绪缓和了,我们再提接儿子,或者再接爸妈过去吧。” “谢谢你。”林夕在沈廷余耳边说道。 又停留了一日,沈廷余夫妇跟张建邦一家三口一起回去了,很多事情,都不能耽误太久。 逝者已去,生活却还要继续。 好人没好报? 张建邦一家人是直接回平安镇了。 林夕和沈廷余见天色还早,就马不停蹄回了春城,她想起既然都到春城了正好将一切没带过来的东西采买一下。 在供销社逛了一圈,买了需要的东西,两人都朝着农机站去。 沈廷余这边需要两款零件,早就摆脱农机站的人帮忙留意了,这会正好去看看。 两人还没到农机站,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嘈杂的声音将周围路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了。 “怎么回事?” “据说是开车的人头昏,连撞了四个人。” “哎呦,这里离医院可不近,一个靠近城郊,一个在最北边,就他们伤势那么严重,也没人敢搬动啊。” 生死存亡的关头,人对生的渴望,是刻在骨子里的。 也许是刚经历过一场葬礼,林夕心里忽然被触动了一下,抬头看了沈廷余一眼,他会意,将买的东西都接过来拎着。“想帮忙就去,我在你身边陪着。” “嗯。”林夕已经靠近了嘈杂的圈子,注意到了车祸现场,一共有五名伤者。 一位卡在了自己的驾驶座上,估计就是那位司机,到现在还晕乎乎的样子,因为有人上前帮忙,还是拔不出来,只能等着附近的派出所和医院的人来解决。 另外四位,一位是女同志,三位是男同志,男同志一中年两青年,女同志看着也就二十岁上下,四人身上都有血迹,其中两人的腿都已经出现麻痹现象。 林夕撸起袖子靠近:“请让让,我是大夫。” “大夫!大夫救我!” “救命啊大夫。” 有人看见林夕是自己来的,好奇:“你是春城一院的大夫?就你一个人来吗?我们派去报信的人呢?” 林夕简单回应了一句;“我的职业是大夫,因为听到你们说耽搁不得就过来看看,你不是伤者亲属的话请先到一边去。” 言下之意,不要浪费她救人的时间。 见林夕真要上手准备动手救人,其中一个李同志连连后退,惊恐的看着林夕的手:“你是哪里来的赤脚大夫,你可别碰我,我家里有钱让我看医院,不需要你来治,你快帮我联系医院,然后赶走她!” 林夕皱眉,直接问其他人需不需要帮忙。 她愿意发善心来一场职业病之举,可不愿意给人嫌弃。 女青年和另外两位直接点头,并求林夕帮下他们:“好哦,我开始了。” 林夕预告了一声开始救治,等到这几个人处理完,医生还是没到,倒是那边车上的人,在林夕几个手法的辅助下,逐渐恢复意识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司机在家里跟家里人吵架了,血压上升,就直接来工作,又工作到大中午的,所以体力不支加身体不适,就头晕眼花,后来也就有后面的事儿了。 这些话说完不久,公安和医院的人都来了,将患者抬上车。 一个中年人尾随了车子直接去了医院,手忙脚乱还给李同志交住院费。 林夕选择在这里歇歇脚,看看这几个人会不会因为她的急救措施反而情况严重。 还好推出来后,林夕救治的这三个人的情况都得到了很好的治疗,结果都很好。 只是那位李同志的情况就不太美妙了。 他被通知截肢。 这个消息一说出来,跟着李同志的那位中年男人,也就是李爸爸,哭着跑到儿子身边说儿子命苦啊。 只是没哭两句,他就转头,恶狠狠的看着林夕:“现在你满意了?我儿子好端端一个年轻后生,就被你害得要断腿了!” 中老年男人哭泣的样子,还是很悲情很有感染力的,但林夕可没这么多心思去体谅别人。 因为这个别人明显在怪罪她,她可是做了好事的救了人的,干嘛要惯着这个看上去跟碰瓷没两样的老男人? 面对这种人,林夕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你现在这个态度,是准备来质问我,还是要抓我问罪?你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李爸爸安静了那么一刻,发现自己压根就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他隐约也知道自己这样迁怒是不对的,但是他看到其他几人都得到了很好的护理所以能及时去抢救,身上有伤却没有哪里残了缺了,还是忽视了内心的僵硬,开口:“你明明有能力,也可以救我儿子的,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我儿子边成了这个样子,你就合适了你就讲道理了?” 林夕都有点傻眼了,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看上去站在了道德的糕点,其实根本就是对方无理取闹的迁怒和欲加之罪。 一旁的沈廷余看不下去了:“这位先生,当时围观群众都听到的,是你儿子害怕我妻子是个赤脚大夫,所以死活不让我妻子做急救处理,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立刻去寻找那些人来作证。” 他家林夕糟蹋了一身好衣服,做了好人好事,但是也提醒劝过那个李同志了,可他偏偏不信还排斥的要命,这后果就应该自己承受。 这会还敢来找茬,脸呢? “就是啊,当时这人还骂这姑娘呢,说不许她靠近,说他家里有钱能看最好的大夫,不要被赤脚大夫给弄得伤势更重了!要是这姑娘没本事,那这几个人都是好端端的救回来,你又怎么解释呢?” 李爸爸阴沉着脸。 他当然是看到那几人都好端端的,所以心里更加无法平衡,想不通,就哪里都不通,自然也就不讲道理又暴躁了。 似乎这样,才能让他心里好受:“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儿子脚伤严重,到如今只能切掉,你的心怎么那么黑啊!你年纪不大,倒是心狠手辣又冷血,看你的年纪应该有孩子了吧,我看有你这样的妈,你儿子女儿啊,以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啊!” 沈廷余一拳挥了过去:“我们体谅你,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你等着吧,这件事没完。” “没,没完就没完,我还没说你打人呢!” 林夕气的浑身发抖。 好人没好报?下 除了因为被这个人的迁怒和无耻偏激的话语给气到了,还因为站在一旁那几个她救过的人的家属。 这几人之前还阿弥陀佛的,说感谢林夕救了他们的家人至亲,还说要给林夕送锦旗什么的,可是这个李爸爸过来对着林夕指手画脚的叫骂,各种狰狞显露的时候,这些人竟然无动于衷,那个中年男子的妻子,竟然还同情的看着那个李爸爸,对她林夕露出了不赞同的眼神! 那眼神似乎在说:既然人家家里都那么惨啦,你干嘛跟人计较。 如今的社会风气可不就是施恩不望报么。 可是,林夕救人从来都不指望人家报答,就是随心罢了,这些人起码前一刻还得了她的好,一个个在感谢她,如今好歹帮自己说句公道话吧。 她不会迁怒,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也许还会伸把手。 但是眼前人恶心到她了,她决定以牙还牙。 这些人凭什么这样践踏她的好意。 她拽住还要冲过去的沈廷余:“老公,别冲动,狗咬了咱们一口,咱们没必要咬回去。” 李爸爸的脸色铁青,刚才还茫然一片的女大夫这会忽然就开始嘴里长刀子刮人了,还骂他是狗。 沈廷余顺着林夕的力道撤回来。 至于那句狗的宣言…… 沈廷余觉得林夕,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人。 被人欺负了放句狠话就什么都不做,这不像是林夕的个性。 他一直都知道,尽管林夕长了张和气可爱的脸,说话的声音也是典型的南方姑娘的口音,但是骨子里的那种有恩必还有仇必记的性子,那可比北方姑娘还北方姑娘。 “你是认为,我之前不应该听你儿子的选择,认为我就应该直接不顾他还伤者一把压着他强行救治,最好一不小心让他内出血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是吗?” 当时的情况,要是那个李同志不配合,她就就算上前了,也只会促使满心拒绝排斥的李同志乱动弹导致伤势加重,所以她尊重了他的选择,如今来找她算账,属实无理。 李爸爸眼神闪过一丝后怕,也就是说,当时她要是不顾一切冲上去给他儿子做治疗,他儿子别说截肢了,有可能命都当场没了。 李爸爸因为一直不占理,又想想林夕说的话并没有毛病,只能攀扯别的来攻击林夕。 总之,要是按照林夕这么说,那他怪责林夕就是无理取闹了,那他就拿个博取大家认同感的话来说。“那,那你是大夫啊,国家培养你,不是让你见识不救的,大夫是做什么的,不就是治病救人吗,平时看病大家不都是给你们钱吗。” 李爸爸没少听人说医院贵,大夫看病手黑,去一趟医院钱就没了,病也没好上多少。 要是这么说的话,会有人站在他这边一起讨伐的吧。“别以为你是大夫你就多了不起,可以枉顾人命。” “行吧,既然你觉得我是大夫,也要按照其他职业的标准来说一个用劳务换钱,可以,我认同你的观点。”林夕先是看向了那几个眼神躲闪的,被她救助的那三个人的家属。 “你们都听到了吗,还不赶紧给我钱,我施了医术给你们孩子还有老公做了恰当有效的急救,你们可别赖账啊,这位男同志说的好啊,我们大夫没什么了不起,看病确实收钱,那你们快点给吧。” 最先被林夕找上的,是那个同情李爸爸的妇人,林夕直接点名:“你,婶子,你家这个丈夫,当时的情况要不是有我做了急救,如今也是要去掉半条腿的,我也不收你多,二十总要的,对了,你要是不给,就是希望你家丈夫断腿哦,我会进去跟他说的。” 妇人惊慌失措,想找旁边的人说什么,林夕却没停:“谁要是愿意帮她给这笔诊费,我没意见。” 她又看向了另外两位:“你们家属的情况比较好一点,我就收十块钱好了,赶紧结算吧,毕竟人家李同志的爸爸说的没错,大夫看病收钱很正常的,我觉得对,我们大夫也是吃五谷杂粮的,用医术讨生活,没毛病。” 李爸爸瞬间就被这几个人围攻了,谁也不愿意平白又付出那么多钱啊。 之前是多对一,如今是一对多,李爸爸在根本不想给钱的人的胡搅蛮缠下连连败退。 林夕看着这一幕,心里没有多少起伏,等到李爸爸狼狈的许诺会帮他们给钱,还被那些人嫌弃都是他多事无理取闹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分钟。 林夕好整以暇的看着李爸爸:“被人胡搅蛮缠的感受如何?如今我都还给你。” 李爸爸冷眼看着林夕:“我记住你了。” 林夕拿了钱,在他面前甩甩,果然见到李爸爸的怒气更上一层楼。 “我也记住你了,辱骂我孩子和我丈夫的事情,还没结算,你最好洗干净了等着。”林夕冷眼看回去:“还有啊,您可千万记得一句话,腿断了,还能拄着拐杖生活,人心残了,那就真的整个人都残了。” 林夕一杆子将在场那几个被救助成功的恶人,顺便打死。“特别是,没良心的。” “你!太嚣张了!” 林夕甩头:“我还有更嚣张的,你对我的身份猜错了一半,我确实是大夫,但我不是普通的大夫,我不完全靠着诊费吃饭,因为我做医疗器械的,哦,说了你们也不是很懂。” 林夕带着故意,在李爸爸面前一字一句说:“就是那种,人家腿断了不利于行,但是穿戴了我们即将出品的假腿,就能在行动上逐渐接近正常人……” “什么!你有这种东西?”李爸爸上前一步要抓林夕,好好问问这东西。 林夕却后退两步;“可惜了,如今见到你,这个项目我还就不想先出品了。” 喜欢扎人心是吧,那就让自己这个专业的来扎扎你。 见男人先是欣喜随后是不可置信,林夕扭头就走。 好心没好报的话,那起码让自己舒心点。 很不应该 “你,你不许走,我告诉你,你最好马上给我安排那个器械出来!”李爸爸要追过来,直接被林夕踹了一脚。 旁边几个围观路人完全没想到林夕这么凶,说踹就踹,还一脚踹得别人起不来。 林夕表示:要不是沈廷余没被打,她今天能更凶。 自家的男人和小团子,自家都心疼爱不过来了,哪里就能沦落到被人随便辱骂的程度了。 林夕也是有自己的小算计的,刚才那一脚,直接中了男人不能抵抗之痛的位置一点。 毕竟要是伤到那个地方,她也嫌恶心。 但是这一脚足以让那个李爸爸接近不了自己还受点教训了。 那个李爸爸还在你你你的叫唤,林夕和沈廷余已经走远了。 这次去农机站,倒是没在路上遇到什么插曲了,林夕换掉了身上的衬衫,沈廷余也刚好拿了两个零件,两人被农机站的副站长送回去。 “下次有空一定赏光带带我们农机站的建设啊。” “一定一定,您客气了。” 林夕站在沈廷余身边,看他送走了那位副站长,才问这人怎么那么客气。 “之前帮了他一点小忙。”沈廷余轻描淡写。 林夕不信的看了看他。 “好吧。”沈廷余见四下无人,捏了捏林夕的脸:“我老实交代,是我改良了他们的拖拉机零部件,让他们农机站出名了,那个改良技术我送给他们农机站了。” 难怪那么客气,林夕心道。 又送技术,还送名声,谁都要把这样的大佬给供起来,难怪特地给他当司机来着。 休息了一个晚上,两人各自投入了工作,小团子暂时不在身边,林夕更多的时间都泡在了医研所里,看着之前定下的项目逐渐成型,在劳动节到来之际,终于粗略的做出了第一件成品。 林夕看到,张博文都哭了。 老人家多少还是要面子的,转过脸去说风沙有点大。 林夕也配合,装作没看见他擦拭的动作。 其他参与研究的核心成员,都第一时间见证了这一幕,一个个都激动得不能自已。 可穿戴的起搏器,他们竟然真的研究出来了! 这是出自于他们之手,出自于医研所之手! 简直不敢置信。 “还没到庆祝骄傲的时候。”林夕好歹见识过后世那么多医疗器械,对于这产品的到来,虽表示了感动高兴等情绪,却也要做那个给大家打预防针的人:“使用数据,试验对象征集,各种报告和改良版本的诞生,我们的道路,还很长。” 一番话,将兴奋冲脑的成员们的心思都冷静了下来。 是啊,还有很多的细节没有去做,这东西也不是说上市就能上市的。 冷静下来的诸位,更用心的去进行试验者的征集和使用数据的记录反馈等工作。 火热朝天的医研所,再次陷入了新一轮的忙碌。 劳动节这一天,李茂再次带着账本来了。 三个月的账面上,又多了不少钱,这还是扣除掉工厂备用金之后的金额。 林夕让李茂算出给林华茹家里那两成,空出一成留着,剩下的全部都再次投入了对起搏器的研究和改良。 这个举动让许国豪多少有点不解。 说起来这个项目进行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起码相对于刚办药厂就出品了好几款爆款药品的夕阳红的进度来说,医研所的举动和成果,简直是在过家家一般。 许国豪旁敲侧击,暗示李茂,可以劝一下林夕,放慢那边的脚步,反正也没研究出什么成果,不如先多出品几个药方。 李茂看了一眼许国豪,不动声色问:“开药厂,让药厂经济升温的人是林夕,她就是夕阳红的主人,主人要怎么做,我们这些被聘请的,拿着她薪水的员工,有什么权利去评价呢。” 许国豪噎了一下,觉得李茂说这话还有别的意思,但是再看回去,李茂那个表情依旧是平时那个笑盈盈的样子,许国豪也就没继续劝了,只是在工作中偶尔说了两句要是药品多研究研究,资源倾斜一点,搞不好能更好的为大家争取到更大的收益。 这事儿整的有点大,徐丽婷见了李茂,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就算厂子的收益再高,能给工人的工资薪酬也就在这了,这已经是按照整个北省最高的工人待遇来实行的工资制度,这许国豪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李茂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自己出去多拉两个医院合作的功夫,许国豪就自己做了这些行为。 他一直都是跟着自己的,要是这几日的表现传到了林夕那边,那岂不是要觉得是自己默认的。 他明明劝过了。 李茂找了许国豪谈话,提起了以前的回忆。 当年的许国豪,本来是工作还不知道会被分配到什么地方的学生弟一枚,被张局长推荐到林夕这边药厂的时候,药厂刚建设,当时许国豪觉得制药研究药不是他想做的,更倾向于跟李茂一起做事。 林夕还是给了这份面子的,虽然也有许国豪的专业素养不如其他几位同期的原因,但是林夕没有赶走第一批被介绍来的许国豪,反而是尊重他的选择,将他交给了李茂,跟在李茂身边学习,毕竟他也算是药厂最早的工人之一,林夕有所偏向。 谁知道当年还老实青涩的许国豪,跟李茂进进出出两年,反而渐渐丧失了当初那种青春热血好学的品质,反而变得油腻市侩,如今甚至对林夕这个厂长的决定发出了质疑,还不是面对面质疑,而是像个阴沟小人一样,去影响其他工人。 这就不能原谅了。 端着林夕给的饭碗,去影响林夕的产业。 这不是搞事情吗? 原本还决定要多多观察,好拉拔一下许国豪,毕竟年轻人犯了思想错误,还是挺常见的,只要他能摆正态度,再加上自己多多监督,总能把这事儿过去的,毕竟许国豪他带了两年,师徒情谊还是有的。 但是私底下找工人吐脏水,就很不应该了。 机械厂遭挟持 李茂知道这件事徐丽婷都出来说话了,林夕那迟早也是要知道的,不可能会不清楚许国豪这件事。 毕竟徐丽婷这个人怎么说呢,对林夕特别的信服,一个林夕亲自提拔起来的人事,肯定是会随时将员工们的思想状态汇报的,这是她的工作,也是人之常情。 而李茂自己,本身也是被章团长他推荐来的,在这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自然不可能捧着饭碗做不利于领导的事情。 于是李茂亲自找了许国豪警告了一次,并给暂停了他跟着自己跑业务的工作,带了别的有上进心的工人出门了。 徐丽婷果然将这边的消息告诉了林夕,林夕沉默片刻;“不用留,直接辞退,但是工资结算清楚。” “好。”徐丽婷的动作很快,当李茂再次回归,在药厂就已经看不到许国豪的影子了。 他早有准备,只是在心里遗憾了那么片刻,就继续投入了工作中。 林夕的想法很简单,有时候大厦将倾,究其原因只是因为一只小小的蚂蚁。 她的药厂虽说算不得什么大厦,但是许国豪这样还未发育的蛀虫要是听之任之,绝对会发展成害虫,在害虫没能对药厂造成威胁之前直接清除掉,很大程度上规避了隐形的麻烦。 知道有人有异心了还放在身边,是觉得自己活得太顺畅,想找点刺激么。 要是人会改向善那么容易,历史上,典籍中,就不会有那么多狗血剧情了。 多的是白眼狼和贪心不足的家伙毁了一个基业。 又过半月,林夕这边的使用者,也就是试验者终于找到了,还是老东家平安医院给找的。 并林夕之前几次试药都是从影响不小,经过社员、队员们的口口相传,再加上夕阳红的口碑,很好的促进了找到试验者这件事的开展。 三台仪器和张博文一起回了平安镇,他们将在那里展开新的工作进程。 林夕这段时间没少恶补人体工程学等学问,参加了起搏器的研究后,医研所空了下来,林夕给之前没安排上的休假全都批复了,起搏器那边的数据少说三五月才能有个结果,林夕顺便给张满意几人放了假,差不多有两周,几人当天就启程回去闽市,正好能在家里休息两三天,顺便给家里人带点春城的东西和他们攒下来的钱和福利。 在突然闲下来的时间里,她还真惦记起了义肢的研究。 说做就做,林夕自己开启了这个项目,带着医研所还剩下的几名青年一起研究,进度不快,但是足够精细,每一个小数据的设想都经过一次次的推翻重组,直到经过推算后,它会是最贴合的数据。 林夕这边慢悠悠的开始研究义肢,沈廷余却被人“挟持”了。 下午三点,机械厂忽然来了一伙拿着武器的男人,一下车就将机械厂团团围住,机械厂安保队伍立刻做出反应,却敌不过人家直接抓了两名工厂的女工作为人质,投鼠忌器,他们根本不敢直接开枪。 一个光头,眼角有疤浑身土匪气息的男人站在了大门中央:“我听说你们厂里有个挺厉害的工程师是吧,把他交出来,其他人呢赶紧回去宿舍搜集一下财产,一个小时之内没到我面前,我就开始崩人了。” 厂长颤颤巍巍,立刻吆喝大家按照这些忽然出现的人去做。 并给给其中一个娇小的姑娘使了使眼色,姑娘心领神会,赶紧朝着话务室而去。 春城有兵团,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赶紧赶过来的话还不用半小时,应该来得及救大家。 屋外面,沈廷余已经被人招了出来。 其实就算那个打菜的婶子不指着沈廷余指认,他也是会站出来的。 “不知道这位长官,找我有什么事。”沈廷余看着土匪脸,直接问道。 土匪脸好好的打量了一下沈廷余:“啧啧,就是个小白脸,看不出来有那么大的能耐啊。” “听说你很有本事,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做一个水里都能作战的东西,或者做一个能从天上砸敌人,但是不用人亲自在上面驾驶的东西?” “能。”沈廷余早就见到话务室的姑娘跑远了,也猜测她是去报信。 所以在不知道眼前这人是什么来历之前,沈廷余打算先拖延时间,故意顺着这人的话往下说。 “哦?还真有这样的东西?你说说都是什么原理。” “潜艇。”沈廷余脑子转的很快:“水里作战的是潜艇,能发射炮弹,利用水层的掩护进行隐蔽活动和对地方实施忽然袭击,突击能力强,但是无法开舱操作,这个东西应该能满足你的需求。” 早在解放初期国内就已经研发潜艇,十几年前国内第一支潜艇部队已经成立。 沈廷余不动声色的观察这人,这土匪脸咋看像是什么都不清楚的粗人,这个水下作战的问题,他看似大老粗不知道国内已经有了攻击性潜艇并下水交付部队使用,却在自己说出潜艇的作用时,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他,了解这个军事用品。 沈廷余心里有了底。 “那你说的空中扔东西,还不用人操控的……” “是无人飞机,人不用在上面驾驶,通过远程操控和设定程序来进行导向活动。”其实这东西,国外已经有了。 “确实有两把刷子。”土匪脸忽然笑了。“呵,就算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带领的兄弟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也愿意帮我做你说的这个什么艇和什么机?” 沈廷余看出这人脸上明显的鄙夷,眼睫动了动。 不对劲,这人的口气,完全不像是真正的黑势力。 哪有黑势力说自己是坏人的,这些人要真厉害,不会不清楚春城的兵团离这里就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要说不厉害,却也看得出这些人手底下是沾了不少人命的。 “长官,您要是得到了上级领导的批复,我是可以成立研究组的,但是这个进程如果没有参考数据和范例,也许我要花上十年八年,您就别逗我了。” 沈廷余的真面目上 “嘿!”土匪脸摸摸自己的光头,这后生有些意思,他叫自己长官,还问自己要上面的批复和支持,这是被看出来他不是真的土匪了? 嘿,这小子年纪轻轻,眼光倒是毒辣精准。 还来不及详细询问沈廷余,外面就来了五辆车,为首的人马不停蹄的带着人来“救援”,厂里的工作人员立刻露出得救了的表情,结果就发现某位应该到兵团修整的特殊部队领导,站在那里对土匪还毕恭毕敬的。 “钱长官,您这是——来兜风?”架势倒是闹得不小,惊动了这么多人陪着他兜呢。 啥?这人是长官? 不是歹人? 被拆穿了身份的钱长官笑笑:“嘿嘿,这不是跟机械厂玩玩演习吗?你看他们这不是做的很好吗,又通风报信又拖延时间等救援的。” 众人脸色一垮,不是吧,一个长官是要多闲才能做错这样的事情。 而且他也没提前说过这是演习啊,弄得大家人心惶惶手忙脚乱的。 这钱长官也是有意思,大手一扬起来,给大家来了个抱拳礼:“这事是我欠考虑了,这样吧,我请大家吃顿饭,今天大家的晚饭就由我来为大家包圆了!” 啥,长官给他们道歉了,还请吃饭。 哎呦,不用钱的赔罪的饭,不吃白不吃啊,不吃岂不是不给这位长官面子嘛。 大家的兴致重新高了起来。 安排好了赎罪的事项,钱长官才重新看着沈廷余:“嘿,你小子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推测的。”沈廷余表情温和,细细描述了自己从钱长官一进门开始,他就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比如声势浩大,威胁话的话一直说,其实抓人的时候都比较小心,不会真的伤到谁,反而有种在维持秩序的感觉,又比如说长官虽长了一副凶悍的样子,但是眼神清蒸,绝无奸诈阴险之貌。 而且沈廷余一直都不卑不亢的样子,他就这么得到了这位长官的青睐。 一个年纪不大,突获成就的青年人,不但没有因为荣誉加身多追捧而飘飘然,反而在大难临头之际,挺身而出吸引“贼匪”的注意力,观察能力强,让钱长官觉得沈廷余有种诗仙游侠的飒爽坦荡之感。 而且胆子也很大,观察力也好。 钱长官早就听说这小子的妻子也被人称作大胆,看来不是一家人,还进不了一家门。 爽朗的钱长官已经准备开始说出自己此行来的真正目的,却不知道若是他站定在沈廷余身后,视线下移,能看到沈廷余背在身后的左手上,正夹着一枚小小的螺丝刀。 尖端,冒着冰冷刺骨的寒芒。 原来沈廷余一直惦记着林夕说过的那些花,要先保护爱护自己,你才能去保护爱护到你想保护和爱护的人。 所以沈廷余一直有所防备和计划的。 好在这位大老粗没看出什么端倪,反而继续讲述着两个多月前他们经历的那场冲突战斗。 他讲的速度不快,主要为了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沈廷余的真面目下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了,那枚手雷炸过来的时候,我们当时都在场,可是根本就不能躲避,要不然就毁了当时的袭击,本来以为来不及救我们那位小兄弟, 他全身上下多出被扎伤,腿直接还没了一条半,全身也被灼烧,然后我们听说北省的林大夫,连给人改头换面这样的手术都做得,想必是敢做换皮这样的手术,这孩子如今也就十九,要是就这么下去,谁都要被逼疯了。” 沈廷余不动声色的将螺丝刀塞到了自己的工具包里,跟着看过来的领导朝着外面走去。“内子确实对医学比较感兴趣,不过年前已经将重心转移到中制药和医疗器械了,也没出去接触更多的患者,要是不能搭把手,还望您海涵了,——” 沈廷余不希望,这位钱长官将希望全部砸在林夕的身上,而且林夕最多就做过兔唇这种面具矫正,并没有到所谓的改头换面之说。 而且,全身烧伤这种情况,就算他不是学医的,也知道不可能。 倒是腿脚断了这一块林夕兴许还能起到一点作用。 毕竟林夕做义肢的研究,也没瞒着沈廷余。 这位钱长官也好说话,面对沈廷余这些说辞,表示道,要是林夕真的觉得这个请求她也无能为力,那他也会做好心理准备的。 沈廷余试图探出,到底是谁在钱长官面前说了林夕会改头换面之术的,奈何问了好一会,得到的结果,都只是钱长官一句刚开始是道听途说,结果到平安镇一查,果然有这么个人,他正好要来机械厂这边办事,顺手来找罢了。 林夕的医研所距离重工机械的距离并不算很远,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医研所外面。 张满意一眼就看到沈廷余了,站在大门内拿出了一本本子,要沈廷余登记。 沈廷余熟练的签名还在自己名字后面那一栏签了时间,和拜访事宜。 钱长官也在沈廷余的指导下写了,就见到张满意说稍等,对着不远处的前台招招手,钱长官就见到一个穿着得体面上带着温和笑意的女人走了过来,先是对沈廷余点点头,问清楚是来找林夕的之后,就伸出手做引导。 钱长官挑眉:“你进来也需要走这一套流程。” “是,医研所多少带点保密的性质,后面的实验室更是有专门的人守着。”沈廷余解释道,有点担心这位钱长官,会觉得这些流程繁琐,毕竟有的人是特权惯了的,这一个流程走下来,也不排除有人会心中生了恼意。 好在钱长官不但没有因为这些流程感到不快,甚至觉得医研所这样更给人一种神秘感、安全感! 林夕此时没在后面实验室,正在办公室这边整理试验数据。 红珠在门边敲了三下,林夕就抬起头来了。 见到沈廷余过来她先露出三分笑意,等看到他身后跟了一个人,这笑意就变为客套的笑:“这位是?” 沈廷余为两人充当介绍认。 “这是钱长官,来找你咨询一些事情的。” “这位是我的妻子林夕,也是医研所的林夕同志。” 林夕已经站起身迎了过来,跟钱长官握握手。“这边请。” 将人引到了待客沙发上。 红珠已经取了开水过来了,简单的给几人冲了茶水,就继续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速度简洁利落,一点都不含糊,眼睛也不会东看西看。 茶叶就是很普通的茶叶,钱长官喝起来还觉得满顺口的。 他本身就不是什么会绕圈子慢慢来的人,喝了一口茶水就直接对林夕说出了来意。 林夕先是表达了对英雄的敬意,随后回答的话,跟沈廷余之前心里设想的差不多。 要说义肢的话,她正在研究,许是不久之后有可能会有成果和成品。 但是这烧伤……哪怕对后世来说,有植皮技术,但是植皮之后的排异和感染的问题,也不是就没有的,她不能保证自己能起到帮助。 所以干脆换了一个途径:“动手术是不可能了,哪怕是外国有的植皮技术,也是要从本人的臀部等地方摘取皮肤填补其他受损皮肤,但是您说的这个情况,病人是烧伤面积极大,切是受了火药炮弹伤害,所以哪怕有植皮手术,他也不能做。 但是,我这边恰好有一份药方,能加速皮肤修复,但是具体要看看病人,但是范围太大,灼伤过于严重,就没办法进行干预了。” 钱长官在其他医生甚至是军医院的口中,得到的消息是办理后事,好歹林夕这还没说死,多少留有一线希望。 当下就答应了将人带过来。 林夕交代了转移这样的病人要注意哪些事,见钱长官火急火燎的要离开,也没拦着,和沈廷余一起将钱长官送出去。 沈廷余问林夕,那病人真有缓和的可能性。 “减少痛苦是绝对可以的,至于说帮助愈合到什么程度,一来看体质,二来我也还没看到患者到底是个情况,万一情况是看着严重其实能救能操作的可能性大呢?” 对于英雄,古往今来,只要三观正内心怀有良善的人,就不会拒之门外。 “我知晓了,你量力而为就好。” 林夕眼睛视线下移:“沈廷余同志,你裤子里这顶出来的是什么东西,早就觉得碍眼了,但是刚才不敢往你这边看。” 要是被人家发现她在看自己老公的裤子口袋的位置,还不得被误会她脑子里装了什么有颜色的废料啊。 沈廷余将那根螺丝刀拿出来,在林夕好奇的目光下,说了那位钱长官之前在机械厂做的乌龙事。 “这人——”林夕瞪着眼,没想到刚才那个一直只会嗯嗯嗯应话的人,做事那么的无厘头。 要是真发生伤亡,看他要怎么解决。 就刚才来看,钱长官怎么都不像做事没章法到那种程度的人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 得知沈廷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是做了自保的准备的,林夕凑上前去揽着沈廷余的脖子,重重的亲了他好几口。“廷余,你能随时保护你自己,我真开心。” 和沈廷余生活久了,林夕也逐渐淡忘了原剧情里他的悲苦和原著里沈廷余这个角色对生命不尊重甚至于对自己生命无所谓的态度。 生活都是人过出来的,时间一路向前,她和这位剧情反派已经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她没抢女主机缘,没霸占原男主,靠着自己和携带的药店,也在这个时空有了自己的一份事业,遇到了相守一生的人。 这里,已然是她的真实世界。 “真好,你在我身边。”林夕又亲了沈廷余两下。 反而被沈廷余搂腰按在了办公桌上亲。 桌上的文件都随着两人的动作,朝着旁边散开。 尽管情难自禁,两人却还是按捺住了。 发乎于情止于礼。 “剩下的,我们晚上回去再完成。”沈廷余声音暗哑,带着极强的暗示性。 如今孩子不在身边,两人就算要做点什么,也是方便得紧。 林夕嗯了一声,笑眯眯的将沈廷余推着站直。 她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拿着镜子照了照,行,得体,看不出刚才做了什么。 那位钱长官很快接了人过来,次日一早就安排到了科研所。 林夕当初建立科研所是有多建了很多屋子的,还有两间医务室,一个看诊一个是作为临时的病房提供床位。 如今这人来了,林夕就将里面的床品换了全新的,并且进行了消毒。 在门边挂了牌子,禁止不相干人员出入。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林夕都在复制出那个药方里的生肤膏。 这个叫周虎子的十九岁同志,身上的伤势看着骇人,实则也很严重。 林夕为他做清创和消炎的时候,都是避着人用了医药空间里的一次性医疗用品。 在药材收集完毕,林夕亲自动手做成了糊糊状涂满了周虎子,将他变成黑虎子后,时间已经向前推进了一个多月。 七月的天气开始炎热,对于伤口的注意要更加小心谨慎。 为此林夕安排了暂时空闲下来的蒋青和吴冰两人轮流看护周虎子了,精心的照顾总算没白费,当黑乎乎的药膏一点点清理掉之后,可以看出周虎子的受损的皮肤已经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都是流脓水和溃烂了。 隐隐,竟然有了愈合的趋势,虽然长出新皮几乎是不可能,但是愈合的伤口还是让所有见过周虎子之前那个样子的人都大感奇迹惊人,也对林夕的医术刷新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 林夕自己也震惊于林家那份药方的神奇功效,在许诺自己义肢的研制成功一定给周虎子留一份后,周虎子被带走了,估计是要去军医院疗伤,总在医研所也不是个事。 如今危险期过了,不管在哪里疗养都差不多了。 七月中旬,张菊给林夕打了电话,说要带孩子过来。 林夕听出张菊的情绪缓和了很多,心情也放松了点,有些悲痛情绪,还是要当事人自己走出来才最合适。 细节觉察爱意 “好,我们去接你们。” 过了一周,到了张菊几人火车到站的日子,林夕沈廷余早早的就去火车站等着了。 三四个月没见,沈遇林见到亲爸爸伸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抓他爸。 沈廷余一时不查,被抓住了耳朵:“臭小子,上来就欺负你爸啊。” 林夕问他痛不,一边将沈遇林的手从沈廷余的耳朵上拿开。 “可能亲一下就不痛。”沈廷余见张菊和林一平拿着行礼正在上他开来的货车,对林夕一本正经的低语着。 林夕嗤笑一声,随后还真的看了一下四周,随后快速的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小团子沈遇林也学着妈妈的样子凑过去亲,沈廷余本身也没真的生亲生儿子的气,这会更是差点化成一团糊涂:“臭小子,还会用糖衣炮弹来对付你爸了,早干嘛去了。” “爸——爸!”沈遇林只会说这么几个词。 可是哪怕就是这么一两个词,都让沈廷余沉溺其中,比吃了糖还甜。 张菊这次来,整个人的气质像是又沉淀了一遍,也只有在带孩子的时候会稍微好点。 为此,林夕找了林一平询问,他也只是摇摇头,说大人的事情,回头会想开的。 得了,她林夕都要奔三的人了,叫林一平这么一敷衍,又成了人家心目中不能掺和大人事情的小孩了。 次日,沈廷余的厂子发了福利,送来了一些南方的大柑橘,据说是良种栽培的,价格比较贵,运输保存也比较困难,所以就连机械厂这样的地方,也只能暂时供应给管理层,还是要人家花钱匀了这些果子。 沈廷余行色匆匆,一下班,就将一篮子柑橘带回家。 “刚到的柑橘,来尝尝。” 林夕正在写报告,等到她洗手来桌边坐下时,就发现沈廷余已经出去了,站在一楼的大门边不知道跟赵明明在交代什么。 反正赵明明就是一个劲儿的点头点头就是了。 林夕见到桌子上有两个柑橘,都缺少了一瓣,她怀着狐疑的心情,将柑橘拿起来都吃了一片,吃到自己这边的柑橘,倒是水分充足,微微的酸加甘甜清香。 沈廷余一直都很照顾她,所以这次沈廷余剥柑橘给她吃,她也没察觉有什么问题。 但是林夕注意到沈廷余这看似随意的摆放,隐约察觉到了点什么。 她伸手将篮子边上的柑橘拿起来吃了一口,随后面无表情的做了一个动作。 外面,沈廷余已经解决了一点杂事的安排,见到赵明明跟着厂子的车离开了,才上楼进了屋子。 一进门看见林夕在慢慢吃柑橘,似乎是很满意柑橘的口感,沈廷余看到林夕眯着眼神情很愉悦的样子。 他一边坐下,然后随口问了一句甜不甜、喜不喜欢,并且快速的拿起篮子边上的柑橘准备吃。 那速度,确实只能用快速来形容了,像是担心下一刻就被林夕拿去吃了。 林夕看了他这小动作一眼,心道:这是怕她吃到那个柑橘了? “这……”沈廷余已经将柑橘瓣塞进了口中,随后惊讶的顿了顿,看向了自己手里的柑橘。 那样子带了点惊讶带了点不可置信,还有一种茫然。 林夕笑出了声。 这柑橘,沈廷余给自己准备的那个比较酸,给自己这个,显然就是甜的了。 他安排好了,甜的给林夕,酸的他自己。 所以沈廷余毫无防备的怀着吃酸的心情下吃到那个甜的时,才会有这个表情。 “你……”沈廷余欲言又止,却又抑制不住笑意勾起了嘴角。 “我什么我啊,快吃吧。” 林夕心中欣喜。 有一个人,全心全意想尽办法对你好,那个人还是你喜欢的要共度一生的人。 没有什么比这感觉更好的了。 尽管吃柑橘这个细节实在是细微,但是从这一点来看,沈廷余的爱意还真的渗透到了生活里。 尽管橘子被掉包了,沈廷余还是分出一半跟林夕换了半个酸橘子。 两人吃着酸橘子挤眉弄眼的样子,还怪搞笑的。 两人吃了柑橘,林夕就问赵明明跟着过来又不上楼坐坐是为什么。 “这小子遇到了点选择上的困难,所以刚才就跟着我过来。” “哦,什么困难,我见他刚才脸色确实比较为难。” “是关于阿年的事情,她那边有人一直在骚扰她。”沈廷余的回答让林夕大吃一惊。 那个男的,不是因为一千块钱,所以放弃了对阿年的追求吗。 怎么现在还直接骚扰上人家了。 难怪赵明明要着急上火了。 这两人,一个是跟了沈廷余两年多的徒弟,一个是一直以来乖巧懂事给过林夕不少好感的阿年,林夕还挺在意的,问最后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我建议他放假回去,对了我支了三百块让他先带回去用,这两个月的家用我就交不了多少了。” “嗐!”林夕拍拍他的肩膀:“这事儿你也不早点跟我说,我也能赞助一点的。” 林夕心想,沈廷余给的办法,是不是就是甩钱下聘,直接将人家爸妈那一关提早给拿下,然后要怎么对那个纠缠阿年的人,也就理直气壮的多了。 沈廷余笑而不语,将橘子数了三个端了起来,朝着楼下去了。 橘子一共八个左右,刚吃了两个还剩下六个,三个留在上面林夕想吃的时候拿,三个带到下面给林一平夫妇尝尝。 沈廷余确实给了赵明明建议。 不过沈廷余的建议更加的稳当罢了,直接买东西高调送到阿年的家里给她爸妈做足了面子,再炫耀一下他买的东西都是什么:“此为先抑后扬,你要低调的进入他们的视角,再宣扬你都送了什么东西,听我的,回去直接送一台自行车或者缝纫机,并且给出讯息,让大家觉得没点底子都不好意思说求娶的事情,将那人给高高架起来。” 赵明明听了只觉得爽快,但是他也有一件担心的事情。 那就是——万一纠缠阿年的那人,也做到了物质上和他的同步呢? 大小姐教育课堂二三事 沈廷余当时背对着林夕,林夕是没注意到,他那一瞬间的邪魅一笑,让赵明明大热天的打了一个冷战;“你不是说,阿年告诉你那个人的家庭背景了吗,父母是双职工。” 赵明明点点头,对啊,那人是双职工父母,自己也有工作,加起来工资有小一百。 “他们自己总要吃喝拉撒的吧,三个工人按照比较高的标准来算,加起来一个月一百二左右好了,吃饭,人情开销,都要钱,你不是还听说说那人一直穿的也不错,家里人穿的也讲究,行,那再扣掉买衣服鞋子和打扮自己的东西, 他们这种家庭,一个月能剩下五六十就不错了,这还不算年节他们走亲戚,以及生病或者随份子,一年下来,这样的家庭能剩三五百都是多的,一千块,有可能就让他们伤筋动骨了,他们不会这么做的。” 赵明明眨眨眼,继续听师父的话。 沈廷余教赵明明高调,并且说道,要是赵明明回去后的风头被他们盖过去,用同样的价值来竞争阿年,那他可以转移路线,改为调查投诉那位家里的经济来源。 赵明明家里,他是个自由人,每个月的工资自从跟了沈廷余之后,不算福利都有六七十,要是算上福利奖金,平均下去一个月就上百了,作为一个一直想攒钱娶媳妇的年轻后生,他吃住都是在厂里,这次回去更是有他这个师父的三百块赞助,他的钱来得一目了然。 可那个纠缠阿年的人家,可不止他一个孩子,赚的钱能攒下多少,沈廷余也根据信息推测得差不多,要是他们能跟赵明明竞争,那他们的钱,就超出了他们本身能拥有的额度,那钱从哪里来,他们怎么解释? 所以前后一算,他们都没有赢面。 赵明明是服了,被师父这么一说,他好像觉得那人要是跟自己争,都是一种罪过,都是一种自取其辱。 他忽然自信心爆棚。 沈廷余见赵明明这个样子,勾唇一笑:“退一万步来说,万一你的竞争力被比下去了,我和你师娘都会支持你的,我们一直都很看好你们的感情,若是不够钱,我们能借更多给你,只要能帮着你决结婚大事这一件事,都好商量。” “好,谢谢师傅。” 赵明明怀揣着师傅的鼓励和多种方案的应对方法,充满自信的踏上了回乡的路程。 林夕也期待,到时候能听到好消息。 沈廷余看着林夕忙上忙下的,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不但会教别人追妻,自己当初在平安镇,也是这样为了一个女人筹谋过。 当初在平安镇,有位gw会的领导,收受了孙晴云的贿赂,以及一封莫须有的举报信,就将林夕关押起来。 当时的他,可不就联合了李一林,搜集那位领导的家庭信息,放出饵料,钓那位领导家的长辈上钩,还给那位领导施压,随后将林夕给放出来,还是求着林夕出来,答应了不少条件的那种放。 想要什么东西,不能被动的等待。 哪怕结果不一定会如同他所思所想,但是只要找个东西或者目标是他一定要得到的,他费尽心思,也要筹谋一番。 他这短短的二十来年生活中,除了年少时还会期待父母专属于自己,剩下的时光,想要的人,想要的情感,不过林夕二字罢了。 不过这些事,他会隐瞒得好好的。 就如同在林夕的心中,他沈廷余一直都是高风亮节纯朴善良的好青年形象。 随着天气转变为微凉,秋日悄然近了。 钱长官那边在这期间给林夕来过几次电话,表示周虎子同志的恢复情况很不错。 在十月左右,更是将自家刚中专毕业的小女儿给送了过来,让林夕给安排个活计做做。 林夕和钱长官并不算多熟稔的关系,对于他这个举动,林夕稍微有点不舒服。 但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已经大包小包被她父亲安排的司机扔在了厂门口,林夕只能先捏着鼻子将人收下,心想着到时候安排她做外面的活计,内部研究所的机密点的事情,都不会叫她知道。 这位叫钱美好的姑娘,性子上确实有些骄纵,林夕本来安排她跟着红珠学做前台,但是这人还想起红珠老土一点都不能代表一个厂子的形象,林夕自己观察到她在使唤红珠的时候,直接将人给训斥了一顿。 钱美好被林夕骂了一顿,气呼呼的瞪眼,第一次被林夕抓着教训的时候还转身就走。 林夕也不惯着,她本来就想找机会将钱美好送走,她一发脾气,林夕直接给钱长官打电话,说自己庙小容不下钱小姐。 也不知道钱长官怎么说的,下一次林夕再抓着钱美好使唤人还骂人的时候,她倒是不敢再直接发脾气转身就走了。 但是这姑娘的小心思可不少。 总是将屋子里的垃圾都放到林夕的门边,林夕都抓到她好几次了,她还无辜的说自己这是第一次做,反正林夕都要下楼扔垃圾的,不如就顺便。 “那你吃的饭都要变成废料排出,你怎么不顺便直接吃屎呢。”林夕被这个姑娘膈应得不行,直接恶心起她来。 虽说说这种话,是先自伤的。 但是这姑娘的性子,她是真的受得够够的。 林夕这态度的影响下,钱美好同志估计是知道自己做再多也不会被父亲同意回家去,势必是要她在这学习一个人生活了,她试图跑掉,但是没有厂子里的车,她跑出去半小时都找不到方向,口袋里也没几块钱,根本就跑不掉,只能哭丧着脸回来。 至此之后,对林夕是又怕又讨厌,但钱美好也只敢在背后嘀咕林夕几句,觉得她是黑脸老太婆。 黄昏,大多数人都去了食堂吃饭,钱美好被安排加了班,出来的时候天色更加的暗沉了,她加快脚步朝着食堂跑,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因为,她看见一个陌生的面孔抱着一个孩子就要上卡车。 大小姐教育课堂二三事下 那陌生的男人,钱美好没在脑子里找到对应的人物名字,可是那孩子,她认识,那是林夕的孩子,走路都还不是很稳当的沈遇林! 她朝着身后退了两步,这不认识的人抱着沈遇林要上车,急吼吼的样子,看上去像极了人贩子。 她不想惹麻烦,心里又想着,要是林夕的孩子没了,她肯定再也分不出心思教育她了吧。 那她…… 那她也不能干看着。 “喂喂喂!抱着我家孩子干嘛呢!”钱美好吼了起来,那声音之大,穿透力简直十足。 不仅如此,钱美好还一下冲了过去,就要从这个男人手里将沈遇林给扣出来,跑步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已经冲到了男人的面前。 此刻,钱美好都顾不上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安全了。 “你是谁啊你。”那男人还敢凶她? 这年头的人贩子就这么嚣张吗?。 钱美好一个不查被男人躲过去了,老远的就看到林夕朝着这里来,见林夕那老太太一样慢吞吞的步伐,钱美好吼了一句:“林夕!你再不快点,你孩子就要被人家抱走了!” 张建邦抱着孩子一脸无辜。 林夕也叫了一声:“姐夫。” 钱美好伸出手的手瞬间收了回去,啥呀闹了这么会,才知道这位可不是什么人贩子,原来是林夕正儿八经的姐夫。 钱美好尴尬了。“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林夕已经越来越近了,张建邦顺势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况。 林夕也没想到,这个钱美好竟然如此的见义勇为。 还以为自己这段时间对钱美好的一举一动,已经让钱美好对自己产生足够大的恶感了呢。 看来——“是个善良的小姑娘。” 听到林夕对她的评价,钱美好脸再次红了。 只不过这次不是尴尬了,是羞红的,钱美好也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能被这个林夕给夸奖了,还以为林夕只会说她不好呢。 有了这么个插曲,钱美好接下来好几天都特别的乖巧,林夕也调整了一下自己对钱美好的看法,开始用鼓励的方式多于训斥。 钱美好的生活和学习,似乎一下就进入了正轨。 钱长官再次打电话过来,没有听到林夕在暗示他赶紧将人带走,次日就出现在了药厂。 老父亲的心思很简单,觉得林夕是个有本事的,也从来不亏待手底下的人,胆子还大,大到都有个名号叫林大胆了,所以钱长官才将孩子给送过来让林夕好好的教育教育。 不得不说,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真的是棒呆了。 特别是下车前,看到穿着一身笔挺的工服,面上带笑,走路姿势都好看得好命的闺女,过来轻声询问他旁边开车的司机是否有预约的时候,钱长官更是想落泪。 天知道他有多希望自家闺女也能有好好工作不偷懒撒泼骄纵到极点的一天。 “爸爸!”钱美好凑近了司机询问时,才注意到这辆货车上坐着的是自己的爸爸,惊喜的跟他打招呼。 必须去的会议? 不过她还是按照了流程让他签名,然后先给他引路,看着他跟林夕聊完出来了,才小心的靠近,问钱长官是不是来带自己走的。 她的心情很复杂,若说之前一直想方设法的想要离开这里,如今适应下来的钱美好,到底是对医研所生了不舍,一点都不想离开这里了。 “想回去?”钱长官虽然很满意女儿的变化,但是如果女儿还是是坚持要离开,他也不是不能带着闺女走。 反正闺女看着也算是知道了不是什么人都会像是大院里的那些人,或者像是老家人那样让着她的。 大院里的让着她,是因为他的职位比较高,也因为都不是很想和一个泼辣蛮横的小姑娘计较。 老家人让着钱美好,原因也差不多,一个是因为钱美好一年难得回去一趟,一个原因,是因为钱长官能给老家人每年带回去不少东西,遇到有难处的家庭还会伸把手帮帮忙大家给的面子情。 听到父亲这么问,钱美好心里的忐忑反而消失了:“这里的人很需要我,我觉得我能在这里找到属于我的价值,我就不回去掺和大院里的事儿了。” 钱美好仰着小下巴,对钱长官说道。 “行,那你要是想回去了,跟爸说一声就好。” 钱美好挥挥手,跟钱长官道别。 等到看不到车子的影儿了,钱美好才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投入工作,跟红珠学待客。 晚上,沈廷余过来了,顺便招呼了张建邦吃饭。 张建邦过来这边主要是为了在春城的一个生意来的,也顺道过来看看几人。 不仅如此,张建邦还带来了林夕投资车队的分红。 “我帮你每趟都带点私货,这次车队结算收益,足足有七千多,这是钱,你点一下。” 张建邦拿出一沓钱,都是大团结。 林夕也没真的数,毕竟张建邦是值得相信的。 拿了两次收益,都快把买车的钱给填上了。 林夕存了一部分,大概有五千。 剩下的两千分一半给爸妈拿着,买菜用度什么的使用。 还有一半暂时放在家里,夫妻两个不管谁需要钱了,都可以去抽屉里面拿。 与此同时,赵明明也按照沈廷余的建议,在跟父母知会过一声之后,高调的买了缝纫机和自行车去阿年家里提亲。 许久不曾见到赵明明的阿年,都还没来得及倾诉相思之苦,就被这一手给震得发蒙。 因为除了赵明明许诺过会给阿年一千块的聘礼,赵明明平日里最多就是跟她互相送点吃的和小礼物,其实阿年的内心是不怎么相信赵明明真的能拿出这么多。 反正她自己这么些年也存了小两百左右了,到时候跟赵明明凑一凑,再找朋友借一点,总能凑到钱给爸妈看看,她喜欢的赵明明有能力娶她。 结果赵明明就来了这么一手。 东西买了不说,还拿着一个红封过来了,虽然他爹妈都在乡下没赶到,但是厂长亲戚可是代替爹妈先来了。 “这里是六百六十六块,缝纫机和自行车刚好用了三百多,一千块的聘礼,我已经做到了,这是我之前对阿年的承诺,还请叔叔阿姨收下这份心意,只要能娶到阿年,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照顾他,不叫她跟我过苦日子的。” 阿年父母:…… 他们还能说啥? 原本他们打听过赵明明,知道他就是个厂里宿舍的管理员,后来才拜了师父开始做机械工人,这师父自己还是个年轻人,他们就不是很看好赵明明的未来。 谁知道去了外地一年多,他就真揣着价值一千的聘礼来了。 他们闺女本身就喜欢这个小伙子,这小伙子也没撒谎,带着当初的许诺来兑现了。 这一千的承诺兑现,他又下了新的承诺,会一辈子对他们闺女好。 那他们还有什么担心的。 两个年轻人年纪相当,互相喜欢,处对象也快两年了,赵明明也不会让闺女过上糠咽菜的日子,那他们还担心什么? 两人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说好了年底的时候结婚,阿年父母这边,也说六百六十六到时候和缝纫机自行车一起,陪嫁过去。 原本以为这家人要一千块是狮子大开口的厂长,倒是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靠着卖女儿发家的人,开口就是全部聘礼全返做嫁妆,看来是疼闺女的,以后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定下婚期后,阿年父母就出去转悠了。 转悠什么呢、自然是转悠着将阿年许配了人家的事儿给宣传出去,还说了缝纫机自行车的事,三转一响已经有两样,剩下两样赵明明说了结婚前还会给阿年赚来的。 哎呦,这可真是够体面的,阿年父母说话的音量都大上了许多。 赵明明开始防备着那个纠缠阿年的男人会出什么花招,谁知道人家阿年爸妈只是说了三转一响,就足以让那个男人家里消停了,不提竞争,就连出现在阿年面前的次数都是直接锐减,只偶尔会在街头见到一两次的那种频率。 有人开始酸阿年家里为了三转一响嫁闺女,但是阿年爸妈也有说到时候会全部陪嫁出去,这样一来,知情的人遇上了,都会反驳那些酸话。 赵明明给师父打电话分享他的喜意,也问了一件事。 林夕那边,还有没有需要,他想年底的时候将阿年给带过去。 一来是不想夫妻分开,二来要是阿年在林夕那边工作,赵明明的心思能稳定不少。 毕竟阿年也不可能不工作,因为她自己也喜欢自己挣钱花用的感觉。 “我帮你问问。”沈廷余晚上回去就问林夕了,林夕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我可以安排阿年在医务室做事,正好最近因为钱长官那么一出,打听我们能治疑难杂症的人多,钱长官前几天来找我了,说是估计不少人很快就要求上门来,我这点医术,到时候估计还要亲自出马,成立个医疗工作室,也是迫在眉睫的事儿,阿年能来搭把手也不错。” 沈廷余次日给赵明明那边回拨过去,说了就算阿年现在跟他一起过来都行,这边待遇最少也是三十打底。 赵明明给阿年父母都说了,要到了一个工资三十的工作岗位,两人有点犹豫,可阿年也说了,那是林夕办的厂子,以前阿年就没少提这个林夕的名字,他们也是知道林夕的本事的。 因此想了一个晚上之后,夫妻两个就同意了。 但是阿年妈妈也交代,要阿年不许跟赵明明胡来,女孩子要是结婚之前就把自己给出去了,不管是不是男人纠缠,以后的生活中要是想起这一出,男人往往都会忘了这一出,有部分男人吵架的时候还会拿这种事来抨击女性。 “妈!你说啥呢,我跟明明不是那样的,我们没有!”听到妈妈忽然说男女之间的事情,阿年只感觉自己头发丝都要爆红了。 赵明明本来就是请假的,既然都决定好两人年底会结婚,又都要往春城去,干脆两家都早早的收拾了一番,让两人次日就踏上了火车。 阿年不是很适应,一上车就靠在了赵明明的肩头。 对于离开熟悉的环境去新的地方生活,阿年不是不紧张忐忑的。 “没关系,有我在。” 可是因为赵明明这句话,阿年的心里又多了几分底气。 火车呜呜行驶了五天,两人又转了车到了医研所,阿年被安排住在医研所,林夕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单间。 毕竟以后赵明明来这边的频率肯定不低,小两口有个石私人的空间也好。 阿年带着惊叹参观了医研所,又住进了将近三十平的单间,已经彻底失声了。 林夕姐姐对她可真好,这么大的屋子要是放在平安镇,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十几口人住着三十平米的屋子生存呢,她一来就独自拥有,感觉真的备受重视和呵护。 晚上给阿年接风洗尘,次日,林夕就安排阿年去医务室先熟悉熟悉,顺便认识了一下其他的工人,红珠更是带着阿年仔细的参观了医研所的一切,比如说开水房、洗衣池、厕所、食堂等会常去的地方。 钱美好没有自来熟,要说起来,厂子里她也就比较服气林夕一个人罢了,至于其他人,她顶多尊重一下带着她上班的红珠,其他人的面前,她还是娇气高傲的。 八月初,一封北省医疗协会的信函翩然而至,邀请林夕去参加他们九月份举办的会议。 林夕皱着眉,自己这个医研所也没对外公开的意思,其实她并不喜欢加入一些组织,所以知道北省有医协,她也没动过心思去拜访。 见到这个信件,林夕是准备让它压箱底的,当做没看见。 因为这信件上邀请的是收到信的主人,不管他是谁,收到了信函就赴约就行。 林夕估计这是群发兴致的,也就没怎么在意,自己一个刚成立的小小医研所,都还没对外展示自己的成品,难不成还能被人家重视到有没有回信有没有参加会议意愿都被察觉啊。 林夕将信函的事情给放一边,谁知道一周之后,医协指名道姓了,开头的称呼就是林夕,要求她无比参会。 林夕呦呵了一声,这会议,还必须参加不可了? 强人所难 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事情有异常,那背后一定有目的。 林夕自觉不是那种命运多舛的悲情女主,但是自穿书以来,其实遇到的麻烦不算少,遇到的极品也需要用两只手才数的过来,多少对于这种并非善意的邀请,有点感应。 比如这场医协的交流会。 林夕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休息了好一会,最后决定,不去。 不想去,那就不去好了。 总不可能在,这个交流会没了自己,就开不下去了吧。 沈廷余对林夕的决定一直都是支持的,而且去医协的交流会前后要用去三五天,他不想回来都见不到自己的妻子。 既然没必要去,那就不要去好了。 谁曾想,那白干部竟然亲自来邀请了,说这是代表他们春城的形象,死活都要林夕去。 甚至于,都有点威胁的口气在说话了。 林夕摇摇头:“不好意思啊白书记,在您上任之前,我已经办理好了所有的相关手续,就算您现在灵机一动,任性劲儿上来想查我们,也行,查的哪一个方面,就请相关方面的部门和成员来一起查, 比如说您要查我消防,那就找救火队的来瞧瞧我们医研所的设施有没有较大隐患,还有那什么,哦,查我们器械工具的来源和安全性,也成,重工机械的技术工和农机站的干事请两个一起来就是, 我明白您是书记,可是您不是书籍,想必也不是什么行当都精通的,术业有专攻,您说对么,白书记。” 白书记气狠了,差点端不住她一个干部的气场。 “行,你不参与,那到时候你们的产品,本省的医协不给你提供帮助,到时候我也很为难。” “没事,若是北省医协真这么做,也没关系的,我可以转移厂子,到南方去!”林夕都气笑了,拿这种事来威胁她,真是搞笑。 她自己的厂子自己的产品,若是真的都需要什么医协她的医研所和产品才能运作才能销售推广出去,那她还算什么厂长? 林夕油盐不进,白书记也只能找沈廷余劝劝,然而沈廷余一整天不是忙活这个,就是忙活那个的。 都没让她能见到他一面。 白书记立刻给医协去了电话。 “是的,我已经劝过了。” “本事是有的,就是人还年轻,有点研究成果就开始飘了,……没办法,我这个领导该说的都说了,但是我只能尊重人家的选择……” “别别,你们千万别抵制林夕出品,这样不好,真的不好!” “那既然如此,你们心意已决,我也不能说什么,但是还是希望你们多多考虑一下,林夕也只是一时年轻气盛罢了。” 挂了电话,白书记的心情不错,勾起嘴角笑笑,心道:一个厂长而已,就值当飘了? 林夕啊林夕,你能爬多高,不是你自己有梦想就行的,世道上的很多关系,都能将你给狠狠的拽下来。 医协的干事挂了电话,气呼呼的抱怨了两句,随后添油加醋的跟领导说一定要严惩林夕。 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干事路过,听到林夕的名字,不由得在角落里待了一会。 针锋相对 里面的声音陆陆续续的传出来。 许是因为白书记的气愤,和不被人放在眼里的那种感觉,让白书记的音量并没有变小。 这位干事听了有十几分钟,直到不远处有脚步声靠近,他才机敏的离开了。 林夕这个名字,小干事虽然听过,但是并不是在北省听到过的。 反而是在沪市过年的时候听到的。 他有一个堂大伯,就在沪市的医院做副院长,两年前,他陪着妻子去了一趟沪市,走了这位副院长的关系,将自己的孩子送进了医院做手术。 他们的孩子,就是兔唇,不仅如此,还六趾。 北省的春城这边,当时是没有动那种手术的技术和概念的,直到有人建议咨询一下沪市那边的沪市一院,据说他们那里曾经动过这样的手术。 于是家里就找关系,找到了正在沪市一院做副院长的亲戚,也就是小干事的堂大伯。 那位堂大伯人很好,孩子做了手术之后还来关心过好几次,还接待了他们一家到家里吃了两次饭。 林夕这个名字,就是当时他听过好多次的,他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 原来在林夕之前,沪市也是没有动这手术的先例的,都是这位林夕将技术给贡献了出来,还有两个她带过的医生,被招聘到沪市工作,这个手术才让沪市一院,一跃成为了这个手术的先行者。 他记得,自己的堂大伯,一直有说到这个名字并且满是赞赏和遗憾,遗憾没能招揽到这位。 所以他刚才听到了林夕的名字,才会停下脚步来细细听。 没有多想,小干事直接将这件事汇报到沪市那边亲戚的耳朵里,沪市的那位堂大伯知道之后,对小干事说他马上动身来北省见林夕。 这件事由他出面不好,毕竟他还是政府里的干事,得罪人可不行。 沪市这边,接电话的正是陈桥声。 他其实早就给林夕发出过橄榄枝,希望林夕能去沪市一院就职。 可惜了人各有志,林夕自己开了药厂,当时还在平安镇做大夫,看样子是只求一个安稳过日子,他也就没有继续招揽了,毕竟这种话说多了,人家又不愿意,就会逼迫之嫌。 后来他们遇到问题也给林夕去过书信,不过有时候林夕会回一下,有时候那种信件则是石沉大海,但陈桥声心里清楚,林夕和沪市一院又没什么关系,能有回信就很不错了。 既然沪市一院多少受了林夕的指导和帮助,陈桥声觉得有必要跟林夕面谈一下,说说这个北省医协的事情。 还有,他都吃这碗饭好多年的人了,尽管小干事描述的时候没有直接说出白书记的意图,但是就她那个形容的样子和句式,妥妥的想给林夕穿小鞋啊。 既然如此,他不伸把手,岂不是对不起林夕后来无偿回答的那些个问题和建议? 夕阳红医研所 群情激动,因为医研所拿到订单了! 虽然第一个订单是钱长官所在的军区医院订的,只服务军官和士兵们。 订单量并不大,只订了二十件。 但是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开端,林夕将医研所定在这边一年多的时间,算是顺利的,刚研制出了成品,就有本地医院来下订单。 尽管这是钱长官搭了线的,人家也是过来考察听了调研才决定订下二十件的。 “要是东西确实好,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早就听钱长官说过您的本事了,我们也替周虎子同志感谢您。” “客气了,只要我有那么一线希望,我就会尽力去做,也谢谢你们对夕阳红的信任。” “好,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林夕身后跟着红珠和钱美好,目送穿军装的军医院代表坐上了回去的车。 车子一溜烟之间已经走远了。 看着地上因为这几日下雨,而泥泞不堪,林夕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 不过眼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个可以留待之后的员工会议上再做探讨。 林夕让工人开始批量制作成品,虽然只订出去二十件,但是完全可以先做出一百件,她对这款产品有信心,也对张博文以及大家的努力有信心。 生产线终于开始正式启动,林夕看着工作态度火热的诸位,心中欣慰。 回到办公室,林夕开始构思前几天送军医院代表回去的时候,见到的地上的泥泞该怎么处理。 她有心想要修路,但是修路的勘探和造价,都是个迷。 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靠着自己的医研所来做这种事的,本想着要拉白书记一起做实事,但是她心里也隐约觉得,这个要求似乎是不可能得到回应的。 毕竟就为了一个什么春城商界的地头蛇,白书记就要她林夕低头,甚至做出了胁迫,那她提出这种有利民的工程,是不太可能被允许的。 毕竟要是从医研所附近修路修到大道上,路程可不短。 而且从短期效益来看,修路肯定是先让医研所和医研所附近的大队受益,那就更不可能得到批准了。 林夕觉得有些苦恼;“要不,先勘测一下,计划下最省钱使用的路线和工程再动工?到时候发动周边大队,还有没上工的车间组成员?” 互利互惠的事情,也许都愿意做。 林夕将大队、车间组、勘测,几个词语放在了一起,圈圈点点。 “扣扣。” “进来。” 林夕将脑袋抬起,看见红珠引了一个气质出众的中年男人进门。 “这位是沪市一院的副院长陈桥声,说是跟您有通信过,还带来了信件封面。”作为前台兼职林夕的助理,红珠和钱美好都对林夕的字迹眼熟得很。 林夕先是招呼这人坐下,好一会才想起这个名字。 是当初用一百块奖金,奖励她修整唇腭裂手术资料的那位沪市的大夫,陈桥声。 “您好您好,一直都想着过来见见你,这次总算是碰上了机会,圆梦了。” 林夕失笑,这大夫说话还挺幽默的。 只是两人聊了一会,得知自己有可能被“针对”,还是被医协针对后,林夕就幽默不起来了。 这白书记到底是要干什么? 不说她之前给她儿子大包做过急救,算是帮了她一次吧,怎么就一直惦记着要搞自己? 之前那个什么总的面前算一次,后来强行要求自己给医协面子,必须参会,为此还威胁自己也算一次,两次三番的这样做,这次更厉害,还会绿茶式告状借刀杀人了? 她最终目的是什么? 林夕确实生气,这份针对来的实在是毫无道理。 不过眼前人特意这么说,还从沪市跑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说这件事吧,林夕先稳住自己的情绪,询问陈桥声这么做的意思还有此行的目的。 “主要是因为之前没能招揽您成为我们医院的大夫感到遗憾在,所以想见见,其次有两个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 林夕虽然年轻,但是陈桥声还是说了您。 和林夕一般大的大夫,几乎都没有林夕这样的成就。 他愿意用您来尊称。 林夕哦了一声,问是哪两件事:“我先说好啊,我做不到的事情,不会去答应的。” 言下之意,还望对方说的,不是什么她无法超越的事情。 陈桥声点点头:“这第一个呢,就是想和夕阳红签订长期的合同,你们出品的药和器械,我们希望能最快速度的得到成品,当然,我们会预付一部分资金,作为定金,每次交接成品,还会直接付清款项。” 林夕挑眉,这么爽快? “这个可以商量。”林夕也没矫情,若是真能如陈桥声所说,她还能提早得到收益,来创造更大的收益,这不是为难的事。 “说说第二个。” “第二,就是想跟您合作请您做我们一院的顾问,不用坐班上班,我们会付您薪水,只要挂名,还有就是有什么新项目,带带我们一院的年轻大夫就好。” “当然,这个报酬还是很丰富的,您要是愿意,现在我们就可以谈条件。” 林夕没想到自己还挺抢手的,两个条件对她来说都是最大程度的放宽,她还有绝对的自主权,沪市要的,也就是她的一部分技术和理念的资源共享。 只要她有的,她其实愿意答应这两个事。 签了合同,第一个合同方面的事情,她带着红珠和吴冰以及阿年,将合同事宜定下来。 虽然基本是林夕在制定和谈条件,但是对于三个妹纸来说,这种事情,简直跟男人在战场上打拼一样刺激,带感。 和沪市一院的第二个合作,林夕倒是没有像第一个合作那么心安理得,而是自己将一直没怎么动过的那比一成的收益拿出来,作为夕阳红对优秀学子的资助,比如说出国留学、贫困生奖学金等。 陈桥声没想到还有这个收获,出来虽然给林夕带来了长期订单,可是他们医院也是受益的,好不容易用一年两千的高薪酬给不坐班的林夕开工资,他心里还没得意起来呢,就—— 釜底抽薪 就被人家甩出了上万,说要成立给优秀医学生赞助的机构。 不如她啊不如她,陈桥声心道。 可惜了白书记下绊子那么辛苦,林夕却已经决定用技术跟沪市一院合作,收益的一部分将作为基金会支持优秀学子。 等到白书记知道医协抵制林夕的夕阳红出品,准备看笑话时,却看了一场,自己的笑话。 “军区医院的给你下了订单?沪市一院也会无条件的一只购买你们的新品?”白书记摇摇头,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她特地在医协的会议开完之后,才找了一天时间来医研所这边,跟林夕遗憾的表达下医协那边是彻底不跟林夕这边合作,整个北省,都不会给林夕下订单。 本来是想看看林夕多么的懊恼,却只看到了林夕风轻云淡的说她的订单不愁,还收到了货款和定金。 沪市一院的副院长,甚至亲自过来谈这笔买卖。 白书记怔愣了一下,怎么会。 一个人没有组织的庇佑,怎么可能能将自己的事情经营得好。 什么时候开始,单打独斗,也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了? 白书记很快调整过来,对林夕说恭喜,并问林夕这边有什么事情她能帮得上忙的,让林夕尽管提。 林夕看了她一眼,心里忽然觉的这白书记别的地方不说,见风使舵和转换态度的功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过的。 也难怪一介女流,能在政府这样的地方占有一席之地,还一路成为了书记。 有时候在一座城一个市里面,书记的力量,要远胜于市长。 她本想拒绝,但是想起之前还在计划的修路的事情,索性挑明了:“要是白书记这拜年能通融一二,我想着申请个工程项目,将春城主干道修出一套路,往我们这边和附近公社拉过来。” 白书记:…… 修路。 林夕这女人,还真敢想真敢提出来。 谁不知道要想致富先修路啊。 可是修路需要的钱多,她也还没在春城彻底站稳,说话没什么用,政府也就那么点钱,很多项目都需要她手里参与审批和落成。 单单给林夕这边的医研所修路,先不说她个人意愿吧,就说着修路的项目需要好几个领导带着大家开会,一一比对研究价值和回报之后,修路的项目才有可能获批。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完成林夕说的要求,那是真的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白书记自然是第一反应要拒绝了。 但是看着林夕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在说,瞧瞧啊,您不是说您能帮助医研所的发展做点事情,看来,也就是个空口白话罢了。 看不起这三个字,几乎要印在林夕的脸上了。 白书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回去斟酌斟酌,但是真要修路了,医研所兴许要筹些款项,也要尊重其他大队的意愿。” “没问题,那就辛苦白书记了,哦,我这边还有点忙,就不招待您吃饭了,下次有时间,一定好好的感谢一下您对医研所的发展做出的贡献。”林夕的官腔也说得顺溜。 联动修路上 白书记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林夕这话说的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总之,她碰到过的硬茬子不多,林夕算一个。 偏偏她还无可奈何。 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好。 送走白书记之后,林夕找了张菊。 因为她一直也没闲着,有让张菊时不时去大队走走,因为在医研所的宿舍没有建成的时候,医研所最开始来这边的几位药厂的员工,以及张菊夫妇,是在这大队里小住过几日的。 大队的名字和平安镇那边的红星大队挺接近的,叫红旗大队。 张菊之所以时不时去,一来是因为林夕见张菊会经常发呆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她想叫张菊多认识几个人,有人说说话聊天。 二来,也是希望医研所和红旗大队,甚至是其他距离稍微远一点的大队搞好关系。 毕竟林夕已经有心思想要修路了,这是个利民工程,不太可能有人强烈拒绝,到时候有钱的出点钱,大队上的出人力也好。 她也是参加过修路的人,当时大家的那股劲儿有多足,靠着农具就能修出路段的本事,她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 如今她能拿出点款项,修路也能请重工机械的搭把手,修路的难度其实能大大减小。 这些事林夕都很郑重的告诉了张菊。 张菊果然精神了很多。 也许有了事情做,有了事情忙,一个人的精神面貌真的会不一样吧。 夜风徐徐,带着不知名的花香。 红旗大队,大队长正在犹豫,要不要接纳张菊说的橄榄枝。 “我看那药厂的林大夫也是个好人,要不,咱们就也出一份力?今年大家伙的腰包也是要比以前的好,若是节省一点,几百块还是能掏出来的。”大队长的媳妇是上过初中的人,在外面见识过外面的世界,自然是知道修路能带来什么新变化和好处。 因为林夕之前的那个什么搞医药还是什么的厂子宿舍没建成的时候,曾经花了钱让员工暂住在大队,林夕也偶尔会来看看,还帮着卫生所找了好多的药,甚至于几乎包圆了大队上的菜蔬,源源不断给他们的食堂送菜。 这样一个给过他们帮助和发财机会的女厂长,现在提出了要修路的意思,她是觉得应该响应的,毕竟修路对大队来说也是好事。 “回头我召集大队上的户主们一起集合一下,看看大家的意思是什么。”他也是知道修路的好处的,但是到底还是要听听看大队队员们的想法。 话虽这么说,但是大队长晚上召集各家的各家代表们开会的时候,却还是说了一件事。 “大家伙应该知道了一件事吧,七八年,国家首先在安徽试点,展开了包产到户的政策,分田分地,各家自己种,只要交出了税收,剩下的产出,自己家里收获多少,就拿多少……” 半数以上的人都通过广播或者是报纸知道这件事,可是这件事尽管振奋人心,但是对他们来说,并没有那种参与感。 毕竟他们这边,还没听说哪个大队和公社有这样的举措。 所以还是有部分觉得这个包产到户兴许是实行不了。 大队长却给了大家肯定,这两年一定会普及到这边来的。 北省怎么说也是小麦等粮食的高产地,地广人也多,这个政策只要普及到这里了,他几乎能看得到,家家户户再也不用吃个三五分饱,都能吃饱还有余粮的那一天。 到时候一条通往春城的方便快捷的路,就非常的重要了,能给大家提供创收的机会。 众人爆发了一场几分钟的激烈讨论。 “这包产到户真能实行到我们这里来?咋有那么好的事儿呢。” “就是说啊,要是真能这样自己种,我包管没人敢偷懒,到时候好日子,就看各家的本事了。” “我家人口多,不知道能不能多分点给我们。” 在农村,地和地里的产出就是大家的命根子。 因此,尽管知道这地就算分下来,家里人也是只有种地的使用的权利,但是能自己种植自己收获自己留存的诱惑,足以让大多数人都愿意承受一点点辛苦和风险。 “那不如,就定下这件事了?”大队长趁热打铁。 “我看成!” “听大队长的!” 见大家这么快下了决心,大队长心道,他还没使出那一招呢。 林夕的厂子要在这里扎根,以后的招工搞不好还会在本地进行,他们大队上也不是没有优秀的后生的,如今风气好了,没什么学生斗老师的事儿了,大家都愿意让孩子出去上学,上学了学知识,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要是他们毕业,兴许还能借助这份笑笑的情分对孩子们照顾一二。 就算招工当工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嘛。 既然你好我好大家好,帮着林夕这边响应修路的意愿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甚至有人摩拳擦掌,问哪天开始修。 恨不得立刻就看到路修起来,孩子们一个个顺着大道上学去,又或者是大家推个板车,就平平稳稳的就一个顺溜道到达城里了。 其他几个大队,兴许是由于对夕阳红医研所的不了解,兴许是顾虑比较多,兴许是大队长这样的当家人思维比较固化,总之到最后,只有红旗大队愿意跟着林夕一起修路。 林夕这边也找到人核算了一下成本,主要的支出就是要购买柏油混凝土的铺路材料,当然,为了美观水泥这种材料也是必不可少的,还要借出修路的大型工程车来使用,这车子不好借不说,一天还要好几块钱,可以说修路要是用上两三个月,光是车子都要五六百,这里面也包括了车子的操控者的薪酬就是了。 出了这些,其他的东西都是能克服的,比如说吃饭、人工等。 一日三餐,食堂的人可以加加班,或者空出场地,请大队上做饭好的婶子妇人家闷使用,到时候开着车一路将饭菜沿途送过去。 人工,除了请三四个技术性强的专业人士,其他人可以找,比如说之前给林夕盖厂区和宿舍的那个施工队,又比如说,大队上的人手,或者一天一毛两毛的雇佣一下附近大队的短工,他们是比较保守固化,但是有钱每天能拿的诱惑,那是谁都顶不住的。 都想要点外快。 白书记那边,差不多是九月上旬来的,她手里只审批到了五百块左右的资助,林夕差点没笑出来。 不过要的就是一个经过政府同意的名目,五百块也就聊胜于无,林夕转头拿去做了伙食费,红旗大队短期内能杀了吃的鸡鸭鹅猪,都被预定了下来。 土豆等耐饿的食物,有多少算多少都贡献出来了,全部藏在了大队的仓库里面。 只等这开工的时候直接使用。 测绘的专业人员,大概在五天左右跑完了全段路程,最后分成五个地段施工,从春城出来的主干道边上围起来一块由木板组成的栏板,以此为开端,五公里为一个路段连续三个路段后,就是长达十公里的分支,一条分向林夕的医研所,一条分向红星大队。 从医研所到红星大队还有十公里左右,但是这十公里,反而是要求最低的,只求平整就好。 当木栏架设好之后,这边安排了一个人长时间的看着,不让开始修的路段被破坏,作为一条路的开端,这边还设立了休息室,有茶水和绿豆汤等东西来供给饮用。 九月不止是林夕这边开始修路,订单生产的时候,也是大队上收获收割的时候,刚开始半个月,大队上只能抽调出十几个汉子和四个妇人出来帮把手。 四个妇人做饭送水送饭的,十几个汉子直接加入了建筑队开始跟着铺设一路段。 这边在修路,不可能没有人看到动静,有那厂子的司机或者去红旗大队走亲戚的媳妇子,就将这个消息带到了城里。 之所以那么关心,除了这边热闹,还因为一路段那边贴了告示,招工! 虽然招的是短期工和送水工,但是人家可以一周一结算工资,可以跟着修路队的一起吃午饭晚饭,还每天有五毛钱拿,只要有把子力气和耐性,就算是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只要家里同意,也可以送过来帮忙。 如今可没什么童工的概念,十六七岁的青少年都能订亲了,因此想来的人还不少。 甚至有一些有文化的回城知青也来报名招工了。 毕竟除了考试回城的,很大一部分人回来之后,其实都没有工作,一直做零工或者吃家里的,这里有招工的机会要求也不是很多,来的人自然也多。 负责一路段的工人将这个情况汇报上去,林夕注意到了招工里面还夹杂着一些说自己特长是算账、做饭之类的招聘单子,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 出门前,她跟钱美好说好了带她一起去,让她先安排一下车子,顺便吃点东西,这一去有可能顺便去春城走走。 钱美好美滋滋的去安排车子和吃饭了。 联动修路下 林夕带她去她都很高兴了,一听还有可以逛街这个额外之喜,没有哪个女孩子能拒绝逛街的。 林夕穿了一身舒适不失气质的套装,挎着小挎包就要出门了。 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孩子,将她的大腿牢牢的锁定。“小夕,婆,出门,买!” 这孩子其实能稳定的称呼家里这几个成员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听过沈廷余叫她小夕和老婆,经常这么叫他,除非再次纠正一下,不然真就小夕小夕的叫个没完。 林一平就在那里说小心肝不要到处跑啊;“你妈妈要出去做事,赚钱给你买吃吃,不要吵你妈妈了。” “妈,买,出门,林林去。” 林夕无奈的将小胖子抱起来:“妈妈出门真的有事儿的,周六的时候,我跟你爸爸再一起带你去玩好不好?” 小胖子这会执著的想跟着,拽着林夕的肩头不下来,依赖的蹭她的脸;“妈妈妈妈妈妈。” “行了行了。”这固执的样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林夕只能妥协:“妈妈带你去,但是你要乖。” 沈遇林一脸的乖巧,就差没拿着马克笔在自己脸上写乖乖乖,沈遇林最乖。 林夕无可奈何,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不乖我就,我就捏你。” 沈遇林嘿嘿嘿开心得直乐,反正小夕捏人不疼的。 因为要带个孩子出门,林夕的小挎包换了一下变成了大挎包,里面多了一条裤子,一个小水壶,还有一些纸巾什么的,还多拿了点钱票,打算在路上的时候照顾孩子用,若是大人出门,反而不需要这么多东西了。 这就是带孩子的甜蜜的负担了。 钱美好对于行程上多了一个孩子倒是没什么想法,反而很快跟小胖子沈遇林玩闹了起来,沈遇林许是因为跟爹妈姥姥姥爷一起生活,长辈的和更老一辈的亲属的爱都享有了所以性子也是比较开朗的,虽说没有哥哥张旭成那么的人来疯,但是也算是一个活泼开朗的性子,因此钱美好跟他玩闹的时候,他并不陌生。 一行人从医研所,直接到了春城的某所院校,林夕已经跟这边的负责人说好了,来挑几个员工,进了校门,一股青春洋溢的气息是扑面而来的,林夕忽然想起一件事,她似乎亲自挑了好几次员工了。 从药厂那边再到平安镇再到春城这边的医研所,她似乎一直在挑人,这是不是也侧面说明了自己的事业越做越大呢。 “您好您好,请问是林厂长吗。”负责人伸手跟林夕握手,林夕笑笑,也回握过去。 钱美好牵着无比乖巧的沈遇林,也伸出一只手来握手,好在对方并不在意这个细节,反而打量起沈遇林,见他嘴唇和脸型都和林夕挺像的,眼神也全神贯注观察林夕,所以负责人看出来了,这位是林夕的孩子。 沈遇林见这个叔叔一直看着自己,歪了歪脑袋,也伸出手,递过去。 钱美好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负责人好歹是个长辈是个成人,很快反应过来,弯腰对着沈遇林伸手握了握手。 沈遇林颇有派头的点点头:“你好。” 这两个字倒是顺口,看得林夕捏了捏他的小脸,人小鬼大,谁教他的这幅老干部的派头。 “口水,口水。”沈遇林瞪圆了眼睛,妈妈再捏他的脸,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林夕有别的事要做,暂时收手,跟着负责人在学校里逛了一圈,见了几个负责人推荐的优秀学员,林夕跟着几人谈了谈,定下了其中四个,又到了另外一所院校,选了两个财会科的应届生,只等着一毕业,就来医研所工作。 只要稍微了解林夕这边的医研所的,就没有哪个说不愿来工作的,毕竟毕业生刚出来就有正式的工作,一个月三十五,要是不犯错没被开除,每一年增加十块钱,林夕说的是上不封顶,要是能工作五十年,就能拿那么多工龄奖。 而且六十五岁以后,还能每个月拿当时半个月的工资生活,也就是说等他们工作到六十五岁,那时候年轻人的工资已经是几百,他们能不做事拿一般,有贡献的还有另外的奖金。 几个被录取的人都互相认识,都以自己被林夕选中了为荣。 选好了六个新人手,林夕见时间不算晚,干脆带着小团子逛街。 小团子很少有只跟妈妈出来的经历,看见什么都好新鲜想买,林夕会斟酌一下,一般小团子想要的东西,五件里面会选择三件左右,只要要求不是太过分,都会买。 不买的还会跟小团子讲一讲为什么,尽管小团子一知半解,但是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妈妈还是有买的,也就全程咧嘴笑。 有个插曲,林夕在给小团子买东西的时候,有人斜眼看着林夕,用并不小声的声音说林夕宠孩子会惯坏孩子之类的。 钱美好顺着声音看过去,那人还有一种跃跃欲试跟林夕理论的架势。 林夕一笑置之:“没事,美好过来帮我看看,这个鞋子好不好看,我家小团子说要买给姥姥呢。” 钱美好哼了那个人一声,去跟林夕看鞋子了。 中途不是没有想跟林夕告状的,觉得那个人说话太膈应人了。 林夕对钱美好说:“我有钱买东西是我的事儿,与别人无关,人家也没指名道姓,就算了,毕竟咱们出来不是来跟人红眼争吵的,不要本末倒置了。” 说完,林夕不忘给孩子一个交代:“妈妈觉得小团子的眼光很好,所以才都买下来了,小团子是个很会选东西的孩子,妈妈相信你。” 至于钱。 “反正你爸爸会赚钱,你妈妈我,也会赚。”她有钱有票为什么不能把生活过得舒服一点? 她名下两个厂子,还要运输车,有投资的项目,怎么就不能用几百块买东西了? 不远处听到林夕这么说话的人,差点气出个好歹。 这只是个插曲,林夕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买了东西回去分了一下,日子还是照常的过。 随着林夕联动大队一起修建的路,一天天的成型,有些人的心思,也开始浮躁了。 比如说,当时收到林夕一起修路的邀请,却直接拒绝掉的那几个大队。 不靠谱亲戚上 原本以为这件事说起来就是天荒夜谈,而且也不可能那么快建成,谁知道林夕这边就是有本事将道路的修建给铺陈开来,还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许可有许可,看上去一点也不费事的样子。 有人好事凑到人家施工队上一看,哎呦,那吃的东西比大家农忙的时候吃的还要好哦,都是用车子拉来给工人们吃的,吃的时候,饭菜几乎还是热乎乎的,那饭菜的味道飘在半空,让那好事的围观者,差点都咽口水了,灰溜溜的问这些是不是工程队要扣钱买来吃的。 结果并非如此,人家工程队除了有建筑工人,还有红期大队里抽调来的人手,这么问下去,这伙食还是不用钱的,只要好好工作,钱找给,吃的还包括。 只是大队的会用比较便宜的价格,将菜蔬给鸡鸭肉蛋卖给林夕,但是也顶不住这花钱大头的还是林夕的医研所这个事实啊。 拒绝的大队真的是太后悔了,本以为自己会被逼着出更多的钱,谁知道不是。 有人开始试探着问这些工人问题,也有人要拜访林夕谈谈修路的事儿。 只是一般他们还没开口,林夕就直接问他们预算是多少,要从哪里开始接修路段,这次要出多少人。 一旦有人敢说他们不是已经凑出来施工队了这句话,就会被林夕放钱美好出来,将人赶走。 不得不说,钱美好其实还挺有灵性的,和善的时候能忍着自己的小脾气,有需要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颇有她父亲在战场上指哪打哪的那股劲儿。 这几个大队的人后来商量自己不要脸的从林夕他们修建的路段来开始接入他们的路线,所有开支自负,毕竟他们是觉得,自己修路也不要那么多好东西,反正到时候真需要来往城里了,坚持一下走过自己走的这段路,就可以尽情的使用林夕她牵头建设的这条马路了。 他们避开了正常的修路时间,开始用一些砂石小石子来修路,上面会铺上一层淤泥,总之修路的时间不对,又几乎是零成本建造工事,道路的形象就比较一言难尽了。 但是他们觉得自己很聪明,甚至想要告诉其他人,他们也在修路,还不怎么花钱。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尽管这几个大队的人所处的位置,还不到穷山恶水的地步,他们却还是下意识的拒绝付出,只想要收获,甚至走了歪路子来侵占了。 只是事实会不如如同他们想得那么美,只有后续才能看到他们的结果了。 随着秋收的结束,道路的维修进城也过了三分之一,秋老虎的威力在北方还是很猛烈的,医研所的食堂里除了绿豆水酸梅汁等,还顺势推出了药厂那边的新产品,菊花茶和龟苓膏。 只是因为数量不是很多,只能限量,比如龟苓膏每个人每月只能买五次,保证其他工友也能吃到。 比如菊花茶,每个人只能买自己泡茶需要的量,想寄回家或者送人,需要打审批,付出的价格也几乎和这菊花茶即将对外出售的价格持平。 菊花茶的定价,是按照盒来算的,一盒子里面三十包,正好喝一个月。 定价就三块不到,林夕和药厂的诸位都挺看好它的。 就是龟苓膏可能要小范围的售卖了,林夕正琢磨着,让它想凉粉那样,变成半成品来让消费者购买然后自己动手,顺便提高和延长保质期以及使用方便的感觉。 林夕这边第一时间拟定了单子,在试推期间要了一半的货品,自掏腰包买下来了。 用五盒菊花茶做一份,给张菊留了三份让她自己安排处理,还给闽市药厂、沪市医院、林奶奶和林先生之前留下的地址、还有几个好友那边都寄了一份到两份不等的量。 又打电话给徐丽婷,让她有时间出一趟车,给张建邦那边送一趟,因为距离不远,所以龟苓膏给了不少,菊花茶也给了二十几盒。 林夕看着手里还剩下的十几盒,留下来三盒,剩下的都给沈廷余,让他给他的领导或者比较不错的友人送上一份。 沈廷余的领导跃跃欲试,等着看沈廷余要送给自己多少。 结果…… 就拿到了一盒。 要不是这东西市面上暂时还没售卖,他图个新鲜,真要被沈廷余这个漫不经心还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态度给气到了。 沈廷余送出去的包裹一个个踏上了征程,最后到了当初帮助过他一把的那几位沪市的机械大佬手里。 “沈廷余?是当初那个被自己哥哥冤枉的那个?” “哪里是什么哥哥,那就是个沈家的养子,那养子心术不正,已经被枪决了。” “哦,原来是这样,这两年他偶尔会寄东西过来,却不接受我们邀请他来沪市的邀请,一时之间也搞不懂这年轻人的心思了。” 助理笑笑:“人家送东西是记着当初的情分,就算没接受邀请,他每年不都是回应我们的信函中出现的问题和设想么,连发动机的研究这种资源,都特意申请了上面,跟我们沪市这边一起研究,到时候要是出了成果,不还是我们沪市机械受益吗?” 所以啊,人家没忘记! 小助理这么一解释,大佬们心里舒坦很多了,年轻人,还是聪明的年轻人,记恩知恩的可不多。 红珠也掏钱买了一盒子菊花茶混在张菊要寄回去的包裹里,这样省钱,又给家里多寄了一点。 张菊点点头,这孩子来了医研所,一直都在成长进步,赚的钱也不像小姑娘一样拿来花,上街也基本是买一些东西寄回去。工资每个月就给自己留下吃饭的钱,是个吃得了苦坚守的住本心的好孩子。 这也不枉费她们夫妻两个介绍一场了。 虽说是亲戚,但是要是给闺女林夕介绍了不靠谱的亲戚,那可不妥当。 要不说有些事情禁不起念叨呢,靠谱的亲戚帮着林夕解决各种问题,不靠谱的亲戚,只会想着把各种问题交给林夕来解决。 比如,远在沪市,几乎跟林夕沈廷余有一年多没见过的沈妈妈,也就是,高秀兰女士。 不靠谱亲戚下 高秀兰女士大概是不用上班只要在家里做点家务做点吃的,这样的生活过的太悠闲。 所以呢,她开始走街串巷,宣传自己的“独立自主”的心愿。 她在宣扬自己很想为了祖国出一份力、为人民出一份力! 但是因为带孩子,阻碍了她先进的脚步。 因为小鱼儿年纪渐渐起来了,今年三岁多的小鱼儿,已经可以上幼托的年纪,沪市这边工厂不少,所以依附工厂设立的托班也不少。 在沈妈妈平时念叨着要不是小鱼儿烦人粘人,害她不能上班赚钱的宣言里,似乎她手头没多少钱,就是因为被拖累了。 于是沈妈妈念叨这些理论的时间一长,就真的有人将沈妈妈的心愿,给放在了自己的待办行程里,还找上了沈妈妈,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高女士的心愿我们知道了,要是想找工作啊,其实不难,我这边就帮你找了一个不错的工作,就是在街道办帮忙调解一下邻里关系,一个月能有三十块还有其他补贴呢,还有啊,街道上不是有两家工厂一起盖了一托班么, 里面啊,两岁多的孩子都能扔进去给老师照顾呢,我看你平时也很想上班,是个很想独立的女性,就找了关系,给你要了一个街道办工作的名额,孩子送进去,在学校吃一顿,一个月学费杂费伙食费加起来,一共也就三块多可便宜了! 你想想啊,你一个月能赚三十多,孩子只需要三块钱就能交给老师带,岂不是很划算,再说了,你总说这个孩子带着辛苦,让你不能做独立女性了,现在有这个机会,你可别错过啊,一会我们就来找你,一起去厂里面见见领导。” 沈妈妈都快笑得僵硬了。 适应了不用工作照样有钱花,带着孩子还能标榜自己不是懒,都是为了孩子的原因所以才不能上班挣钱,沈妈妈很难让自己回到之前的工作态度中去。 她万万没想到啊,那些个老娘们,竟然把她习以为常的抱怨,当做是真心的,还就这么给她找了个工作,连小鱼儿这个孩子的去处都安排好了,她要是直接拒绝,人家会怎么说她,会怎么看她? 岂不是要看穿了她的心事? 诚然,有些人永远都看不清自己的。 沈妈妈得知了这个消息和安排,根本不是顺着心意拒绝,或者是重整旗鼓好好准备工作,反而回家后深吸一口气,冲着小鱼儿发火: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大家怎么会给我找了这种活儿来做,谁都知道街道办最爱管闲事了,要我去做这种活儿,我的脸都要没了……” 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小鱼儿也听不懂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用单纯的眼神看着沈妈妈,半天不敢多嘴多说一个字。 年纪再小,也学会了趋利避害。 尽管沈妈妈再怎么排斥,街道办还是联合了办事员,说服了沈妈妈“同意”将孩子送进托班,也“同意”孩子一学期的学费一起交的决定。 人,总不能自打嘴巴子,特别是之前那么高调宣传自己要独立自主的沈妈妈。 于是,沈妈妈被赶鸭子上架,将孩子交出去学习了,自己也被安排到了街道办上工。 一个月后,春城 张菊想回去了,林夕拦着她:“妈,这都快要过年了,你怎么还想着回去啊。” “这过年也总不能次次你们跟着我们一起过吧,听妈妈的,就算沈廷余这孩子对家里有芥蒂,但是母子哪有隔夜仇,这么两年下来,气也应该消得差不多了,你今年还是带着孩子回去看看吧,妈和你爸爸,也想回去了。” 她是林夕的妈妈没错,可她也有自己的爹妈兄弟,就算妈已经没了,去看看她长眠的地方,陪陪她也好。 林夕见张菊态度坚决,也只能搜罗着手边的好东西,给张菊全部带去;“要是想爸妈了,爸妈就过来看你们。” 林夕哪能真的让长辈次次都这样,只能说好。 心里却是决定了,要是过年了,先去沪市走一趟,估计按照自己和沈妈妈那个犯冲的样子,说不定她待不到三天,届时从沪市去闽市,只要三天不到的功夫,也算是一起过年的。 思量好了决定,林夕送张菊上车的时候,心里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过年的日子转瞬即到,林夕收拾了一些礼品,将厂子的安全交接了一下,带着一家人南下,去往沪市了。 沪市 沈妈妈正参与一起离婚劝导呢。 她刚上班的几天,发现其实街道办的人都没什么事情做,况且沈妈妈刚来,大家也愿意看在介绍人的份上,给她安排轻松一点的活儿,比如说走到门口拿收发室准备好的报纸,或者是大家在忙的时候,帮着稍微收拾下长时间不用的杂物间之类的活计。 大概一周左右,沈妈妈适应了这种工作节奏,也就顺理成章以为自己以后都是这种工作,还觉得这活没什么挑战性呢。 不过在街道办,她看见了不少关于街道调解员做的家长里短的调节,什么老公找女人啊,女人钻寡夫的裤裆啊之类的桃色杂事,又或者谁家孩子被打伤了,街道办给帮着调解。 甚至有夫妻两个不想一起生活了,还要街道办来处理的。 基本上,都是劝和不劝分的,如今离婚,还是件丢脸的大事。 沈妈妈是站在劝和的这一挂的,还帮着办事员,给那些被男人打得不想过日子的女人施加压力;“为了孩子好好想想,为了爹妈好好想想,再忍忍吧,哪家女人不是这样过日子呢。” 那麻木的女人看了一眼生活得很好的沈妈妈,苦笑一声:“你确定吗,你老公也这么对你?你真的过过苦日子吗?” 沈妈妈被这个眼神看得一个激灵,正想顺势说是的,好获得一份同理心,为她刚才的理论站稳脚跟。 奈何街道办理谁不知道沈爸爸对妻子好啊,几十年如一日的好。 她想编造瞎话,也没人信。 不过尴尬的时间一长,沈妈妈倒是想起一件事了。“我丈夫对我还可以,但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看看我儿媳妇,就是我的克星,直接将我儿子从我身边带走了不说,孙子都要两岁了,我就愣是没见过她第二面,一直被我儿媳妇阻碍着! 还有啊,我儿子能赚钱,可惜都被我儿媳妇把持着,我要是想多要点,还要被数落,这不,我都一把年纪了,和我家老头子,都还要出来工作。” 沈妈妈越说越过瘾,看着大家同情的眼神,她说得太顺口,把沈廷余其实是被她一年年一次次推走、把林夕其实每个月都给沈妈妈沈爸爸补贴生活费和粮食、把自己连自己孙子的生日其实都记不住当年去看望刚出生的沈遇林也是带着气根本没注意看亲孙子的一切事宜,都给抛诸脑后,毕竟那是对她“不利”的回忆。 “没想到沈工一直过得那么辛苦啊。” “谁说不是呢,高秀兰女士,确实算得上有些年纪的,要是儿子真的那么会赚钱,被儿子富把持着不给家里,也确实辛酸。” 旁边一个老婆子撇撇嘴。 什么啊,高秀兰今年也就五十出头好吗? 这叫很老了? 那她这个孙子都结婚的,自己年纪也即将迈入六十大关的老婆子算什么? 骨灰盒吗? 就在沈妈妈还在说自己的悲惨经历的时候,门外走过来几个人:“高秀兰女士是在这工作吧。” 众人的视线瞬间转过去,只见脸色红润,长相从男到女从大到小都十分让人有好感的一家三口站在门边,冲着沈妈妈叫妈。 “奶奶。”小团子这两个字的发音也很精准。 这一家三口的出现,让现场有些微妙。 毕竟沈妈妈之前还在说儿子儿媳妇不孝顺,这就出现了两人歌大包小包的站在门口的场景,看上去还对沈妈妈挺和气的。 其实大家再一想想,沈妈妈之前没工作,可是新衣服新鞋子什么的,却都是价值不低的,说件件破百也不为过。 这情况,真的会是儿媳妇不孝顺吗? 都是家长里短中打滚的老人精了,大家似乎看出了事情的本质,见沈廷余林夕这一家三口来了,还明显是来接沈妈妈回去的,估计是回来过年的,找不到开门的人,大家纷纷劝沈妈妈先回去。 沈妈妈还讪笑呢:“所以啊,苦尽甘来也是有可能的,你们还是不要太草率对待离婚这个决定。” 都这时候了,沈妈妈还想着这回事呢,要将林夕的不作为和虐婆婆心的“事实”坐实,把如今这个场面,说成是苦尽甘来,内涵林夕也是近来才改变的。 其实林夕对此毫无所知,不过回去后倒是好奇的问了沈妈妈的工作。 沈妈妈来劲了,除了标榜自己即将拯救一个破碎的家庭,还暗示林夕要“善良”,要对身边的人充满爱,特别是对她这个婆婆,更要爱护,尊敬。 林夕咧咧嘴,没回答没应承。 沈妈妈这种所谓的善良,林夕并不苟同。 自以为是的判断别人幸不幸福,再自以为是的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她不觉得是人家想要的。 只是大过年的,说实话她们一家也很少来沪市,就当做是听了一些荒诞的传言好了。 只是林夕没想到,这把火,很快就能烧到了自己。 他们一家三口到沪市的时候,是大年二十八,上街买年货的事情,被林夕接下了。 不过沈妈妈显然觉得林夕会乱花她儿子的钱,就干脆说要一起去。 林夕也随她,大不了当多了一个拿东西的人。 只是年货没买多少,几人却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抱着孩子团团转的婶子。 孩子的脑门上有血迹,尽管被擦拭过,但林夕还是一眼看清楚了。 这孩子估计还打过退热针,孩子年纪小,找不到血管的位置,有时候会在脑门上找脉进行注射。 这妇人似乎是丢了钱包,买不到票上车,已经在原地凑集了好几块了。 也不知道对方是要去哪里,好几块似乎还没办法满足她的需求。 难不成,还是外地人?林夕不动声色的继续观察,总觉得这婶子看似着急,其实不管孩子死活的场景,挺眼熟的。 还没等林夕继续确认个一二三四呢,身边的沈妈妈就感慨了一声:“不容易啊。”就要冲上去帮忙了。 林夕一脸懵逼,就因为片面之词就去帮助被人,这是不是太不靠谱了? “别伸手,这人不能帮。”林夕拉了拉沈妈妈,算是提醒她。 但是再多的话,她也不合适这个节骨眼说,要是激怒了对方,对方抽刀子怎么办? 谁知道沈妈妈前两天在街道办丢脸了,也因为这几天都没能拿捏林夕心情不爽呢,怎么可能听林夕的劝告,反而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就拉扯林夕还指指点点:“你看看,你看看这孩子,都发热成这样了,你还没点同情心了? 我说你怎么就那么没有善心呢,还是平安医院的大夫呢,还是开药厂的呢,就你这样歹毒冷漠的心思,还能做好大夫的本职工作、还能做好药?你可别害人了。” 嘚啵嘚啵的一阵数落,最快得比那缝纫机工作的时候还快。 林夕脸都有点发青了,大庭广众的,沈妈妈说这话,简直是把她的脸皮往地上拽。 她默默的站到一边去了,对着一个半大的小伙子说了两句,还做了一个小动作,那半大小子立刻抽身跑了。 沈廷余注意到这一点,不动声色帮着林夕,挡住了那个婶子戒备的视线。 不过这动作在沈妈妈刻意的表现温柔、良善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多余了,她此时的动作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了。 沈廷余得空低声问了句怎么回事。 林夕笃定:“还是跟以前公车那件事一样的性质,那孩子不是戴头巾的那位女士的。” 沈廷余了然,这事林夕不是第一次判断了,有经验。 三年 沈廷余表示了配合。 毕竟之前在平安镇,林夕也是靠着观察和直觉,帮着一个孩子避开了和父母骨肉分离。 沈廷余做好了心里准备,本想拉着沈妈妈先低调的避开这件事,可那厢,沈妈妈已经掏出了口袋里的二十块钱,那是沈爸爸给她,交代她要买点东西给小团子,好缓和和儿子儿媳妇之间关系的。 刚才还心疼二十块要是全给沈遇林用了是浪费,毕竟小孩子有的吃就不错了的沈妈妈,这会子倒是大方。 除了给钱,沈妈妈还给足了那个陌生人面子:“我相信啊,好人是有好报的,来,这钱你们先拿着用,要是不够,就来我家我给你想办法——” 沈妈妈留了地址,林夕和沈廷余对视了一眼,这下就算是不想插手也得插手了,不然那么大个隐患留在这里,沈爸爸以后的生活还想安生? 人贩子的反扑,要么是你死,要么是人贩子死。 当然,人贩子死是一定的。 林夕冷静下来,心思流转。 她判断那孩子是刚被抱出来不久的,额头上被粗暴扒下来的针孔清楚的反应了这一点,这点也能表示,这孩子的父母肯定已经开始找孩子了,要是查到了这里,却失去了孩子的踪迹,又知道沈妈妈是帮凶,那沈妈妈还不得被人剥皮了? 林夕不觉得到时候的沈妈妈可怜,只是心疼公爹要被连带报复。 她上前一步,关心的问那孩子的病情,还做出了要掏钱的举动。 沈妈妈以为是自己的大爱感动到了林夕,可也不想林夕抢了她的风头;“刚才哪去了?还想拉着我不让我帮忙,现在是装什么样子?” 这句话不可谓是帮着人贩子反思林夕的异常了。 抱着孩子的女人一下子警惕了起来,狐疑的看着林夕,并准备立刻就走,不做最后的停留了。 林夕心里叫了一声糟糕,难不成事情就要恶化了? 可她也没有了直接拦人的冲动,毕竟人群里有另个男的一只围绕在那个女人身边,很显然,不是帮手就是跟沈妈妈一样的“好人”。 说时迟,那时快,当那个婶子要被沈妈妈送上公车的时候,林夕之前收买的小伙子,已经带了好几个公安朝着这边来了,还喊着;“大家蹲下,抓人贩子!” 几个公安也准备好了警棍。 那婶子立刻变了脸色,解释自己不是什么人贩子,还拉了沈妈妈一起作证。“大姐,你快帮帮我。” “大妹纸,你别怕,还有我呢,我会帮你的。”沈妈妈信誓旦旦:“谁报的假警啊,这明明就是个心疼孩子,走投无路的可怜妇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做呢?作为人民的公安和保护者,你们应该提供这样可怜的人儿帮助,而不是——” “闭嘴吧你,这位一定是人贩子,我们经受的案件不比您凑的热闹多?我劝您不要阻碍我们办公。”公安不可能按照沈妈妈的意思来做的,将那个婶子围住之后,目光如炬的老警察还对上了两个神色不正常的男人的视线,一并将人带走了。 都这个时候了,沈妈妈还扒拉公安,说他们不能这么做呢。“诶诶诶!我说你们怎么这样呢,我不是跟你们解释过了吗,我为那个大妹纸作证,我——” 公安已经按着那个人贩子并且将孩子抱给随行的女公安了,那婶子哭天喊地的叫住冤枉。 可却没有再次伸手要孩子,明眼人都看得差不多了,可沈妈妈却看不清,伸手要挠人的姿态做出来,誓死捍卫那个大妹纸的清白! 一个年轻点的公安避之不及,脸上被挠了一下,也生气了:“我说这位大妈!你这么着急,难不成你也是人贩子。” 本来吧,这年轻公安要是不说这话,围观的热心群众,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他这么一说,大家想想沈妈妈之前又是鼓动大家捐款,又是亲自做好人给了那个疑似人贩子的女人二十块钱,还为此数落怀疑的路人(林夕),如今还抓伤了年轻公安…… 这就很很可疑了。 热心的群众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纷纷指着沈妈妈—— 信誓旦旦的说: “对对对,公安同志的眼光真是太精准了,就是这个人,她肯定是帮凶。” “没错,正常人不会做出她这样的事情,你们把她一起抓走,我敢保证她不干净!” “就是,这年头人贩子都会演戏了。” “我呸呸呸,难怪这人刚才那么自然的做出那副样子,还一脸的全场就她一个良善人,原来最恶毒的就是她,演戏演得挺逼真的啊。” “抓走抓走,太恶毒了,也恶心死我了。” 众人七嘴八舌,倒是比之前公安抓真正的人贩子还要群情激愤。 看来刚才沈妈妈确实是膈应了不少人。 老公安见大家的神情不似作伪,而且,沈妈妈要真是什么都没做,也不会犯了众怒;“您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更何况沈妈妈如今这个样子,确实狰狞得可怕,还一直帮着人贩子。 正常人眼里,人贩子会比公安更有可信任感? 见公安来真格的,此时沈妈妈才慌了,她明明只是好心啊,只是心底太善良了而已,只是想帮助一下弱小,怎么就会弄到如今的地步呢,看着大家的指责,还有公安的怀疑,沈妈妈觉得,她好委屈哦。 “林夕!林夕呢!”这时候,沈妈妈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跟着儿媳妇和儿子一家出门的。“你们两看热闹呢是吧,还不快来给我洗脱嫌疑!” 然而环顾一周,她没见到儿子一家人。 “啊啊啊,林夕你这个歹毒的恶人,你是不是故意躲起来了!”沈妈妈几乎要抓狂,她就知道林夕没有好意。 公安见她这个疯魔的样子,不敢耽搁,只能说一句抱歉,公务需要,就将人给反手压制住了,和人贩子一起带到了派出所。 林夕是躲着了,她不敢苟同沈妈妈所谓的善良。 她的善良太自我,也太自以为是,这种想当然的狭义上的善良,有时候只能是别人命运的枷锁。 小团子不明所以的看着捂着自己嘴巴的爸爸,再看看已经和一个抱着小孩哭起来的阿姨,歪着脑袋不说话了。 “你好同志,这孩子本来就病着,还是不要在这里激动了,先给孩子看病的好。” 林夕的话刚说完,有人眯着眼睛想起一件事:“你不是那个人贩子帮凶的女人的儿媳妇吗,你会那么好心?不会是有什么目的的吧。” 林夕冷笑一声:“刚才我是怎么跟人贩子拖延时间的,你没长眼睛看?如今来什么马后炮!” 就有人附和,还说刚才要不是林夕拖延了人贩子的时间,恐怕人贩子早就逃走了。 被林夕收买的,去报警的那个小少年给林夕作证。“之前确实是这位同志让我跑一趟派出所的。” 本来还对林夕起了警惕和恶感的父母不好意思的对着林夕道歉。 林夕已经被膈应得不行,但是也知道这件事不能直接怪这对父母,实在是刚才沈妈妈的行为,让人没办法相信她这个儿媳妇也是个正常人。 “算了你还是带孩子赶紧上医院看看吧。”她也没心思直接在这里对孩子急救了,反正医院就在不远处。 离开了原地,林夕夫妻两两个自然是要去派出所的,那两位被老公安毒辣的眼神请去派出所的男人一定有问题,她要确定这两个人没有离开派出所,不能进行报信和报复,要不然之后都不敢就这么离开沪市了。 毕竟公爹还要在这里生活的。 林夕赶到派出所的时候,人家已经问清楚了人贩子的来历。 这是个家庭式作案的团伙,两个男的帮凶都是那个婶子的弟弟,这起案件并不是大宗的团伙作案和买卖,要不然也不会轻易被人拦在了离案发现场那么进的地方了。 那个婶子是第三次作案,也许之前两次都比较顺利导致了她的内心膨胀,所以这次她还有心思在抢了孩子之后还能在路边卖一波惨多骗点傻子的钱。 只是傻子确实碰上了,钱也多了二十块,可傻子的儿媳妇却出手帮着公安抓了她。 婶子捶胸,心里恨死了沈妈妈,看着沈妈妈就在不远处,她恨不得冲上前去撕了她。 如此姿态,公安们是相信了沈妈妈的无辜,但她袭警、扰乱社会治安,是要进行一定时间的拘留的。 赶到的林夕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只是没想到她和沈廷余离开之后,沈妈妈的半个月拘留,却变成了三年。 话分两头,得知沈妈妈只是被拘留半个月,沈爸爸知道前因后果后,没有去提前保释,在沪市已经不想继续逗留的林夕一家人,也顺势应承了沈爸爸的决定,坐上了回春城的火车。 一路向北,火车哐当。 沪市派出所里悄然来了一伙人。 这些人都是对沈妈妈气急恨极的一个街道上的女工。 沈妈妈一口一个为了孩子多忍耐,世上哪有这么不负责被打了几次就要闹着离婚岂不是笑话的言论,残害的女工。 他们得知了沈妈妈被拘留,却只是拘留半个月实在是不满,早就开始暗戳戳的观察沈妈妈是否如表面上那样风轻云淡的女工们,已经发现了沈妈妈的“秘密。” 沈妈妈她,打孩子。 还是虐打的那种,专门打孩子外人看不到的位置,而且这孩子还不是沈妈妈的孩子。 公安一听这有板有眼的举报,果然介入了调查。 小小年纪的小鱼儿被沈爸爸一脸懵逼的配合警方抱来了,公安给小鱼儿验伤,身上确实有些踢打拽的伤痕。 再经过专业的询问,小鱼儿年纪虽小,却也知道沈妈妈对她做的事情:“开水烫,不听话捏胳膊和大腿里面,耳朵后面被扎。” 这些个言论一出来,基本上,就是把沈妈妈虐待孩子的事情坐实了。 加上女工们举报沈妈妈这样的人就是要留在社会残害别人的,顺便举报了自家家暴的丈夫是被沈妈妈维护的,一时间,想起之前几乎要为了人贩子拼命的沈妈妈的举动,没有人敢说不处理沈妈妈这样的行为。 虐待公民,本来就是罪,她还支持家暴、间接害了别人的半辈子。 脑子里还充满了废料,确实有妨碍社会治安的表现和隐患,这样的人,派出所可不是拘留半个月的处理了。 在将沈妈妈这个人做的事和资料上交后,上级领导的批复在一周后下来了。 三年起判,以观后效。 就这么着,沈妈妈的居留半个月,变成了送往监狱,关押三年,三年后还要对沈妈妈危害社会的隐患进行观察,要是没有达到管教的目的,兴许她还会害更多的人,届时根据表现再进行审判。 沈妈妈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不停地尖叫她是无辜的,她只是很善良。 但是……没人搭理。 沈爸爸也只能往里面送点东西,再多的,他一个小市民也做不到。 彼时,林夕已经回了医研所开始了新的工作阶段,听到沈爸爸打过来的电话和传递的消息。 林夕也觉得是个神转折。 晚上问沈廷余有没有法子将沈妈妈捞出来,沈廷余却摇摇头。 他会用关系让人不要在监狱里面对沈妈妈不公平对待,也不会让沈妈妈直接出来。 要是知道了自己有这个本事,他不敢保证沈妈妈下一次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个像炸弹一样的隐患,他自己管束不了,沈爸爸也管束不了,那干脆就让国家,让派出所来管束她吧。 当然,沈廷余可不希望自己纯白的一面掉马甲,只对林夕说:“这是国家的决定,我不能插手的,我心里也很着急。” 说完,还表现出对着自己的无能为力很自责的样子。 林夕果然不再追问,还拍拍他的后背,心疼的不行。 算了算了,沈妈妈这种脑子,放进去冷静两三年也好,中间再想办法吧,可不能让沈廷余有了那么大的压力。 与此同时,春城政府。 白书记又和医协的通了电话。 认栽一 在林夕这边吃瘪后,白书记觉得自己应该换一条路走。 既然林夕有人撑腰,也能找到医研所器材的销售渠道,算她厉害算她运气好。 但是,釜底抽薪,也许更适合用来给林夕一个教训。 比如说…… 半小时后,白书记挂了电话。 她的主意,大约在两天后得到了医协的认可,他们也行动起来,要给这个不给面子的林夕一点教训,于是又过了几天,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林夕却接到了一个不怎么美好的电话,有人针对原材料的对接,要提出加价。 情况是这样的,药厂那边一直都是找药材商或者盛产药材的地方,进行长期稳定的收购,为此还会在药材成熟期之前下定金。 这是药厂创办之初,林夕就东奔西走,并且获得几个贵人的帮助得到的药材渠道,因为林夕这边的厂子收到了林夕的指示,从来不跟人家玩什么心机也不拖欠货款,也没有所谓吃回扣之说的员工,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大家一直都合作的可以。 但是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好几个大队和山头的零散供货商,设置是去年才打通的药材收货地,都提出了加价。 加价的幅度不小,比如益母草,原来干的益母草一斤就一毛钱,现在要求加价到三毛,直接翻了两倍,其他的药材也都提出了加价。 甚至有两家拥有果园规模的山头,都提出了要加价。 “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吧!”徐丽婷拍桌而起,虽说采购不关她的事情,但是作为厂子首批管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印象深入她心。 厂子对她那么好,她见到厂子被人恶意加价原材料,心里是真的很愤怒的。 就连供销社有时候都能出现吃回扣的现象,这药厂简直是一片净土了,没想到那些人竟然这样做。 李茂也一头火气:“已经交涉过,要是想加价,需要提出材料和证据,证明当地因为气候或者某些不可控因素造成减产之类的,才可以考虑加价,要不然就要提前一年来说加价的事情,怎么年前好好端端的一点口风都不漏出来,也拿不出减产或者遇到灾害的证据,如今就来这么一出。” “恐怕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李茂到底是负责厂子的商业出售,和维系长期商业合作这一块的人物,前后一联想,其实多少也看出了点门道。 有人,在搞事情。 “搞事情?”夕靠在椅背上,没琢磨出个门道,只能问药厂那边药材缺口大吗,在得知李茂这边给了准信,说库存还能支撑三个月的生产之后,林夕选择了给闽市药厂和沪市医院那边去了电话。 “喂,您好,我是林夕,对,夕阳红药厂的厂长,您好好久不久了……” “诶,您好,对我林夕,有件事啊想跟您商量一下。” 红珠只听着林夕的电话拨出去十几个,通话加起来都超过三个小时了,最后才长舒一口气出来倒水。 她担心的看着林夕,还没见过林夕打了这么多电话出去,不会是厂子里出什么问题了吧? 厂子确实面临问题,但是林夕能想办法改善和寻求帮助。 至于搞事情,她会好好调查的。 林夕安排李茂亲自带几个年轻人走一趟比较近的几个药材供货点,再让徐丽婷开始寻找新的合作点,并且给红星大队那边的田翠芬去了电话,询问对方时都有兴趣,针对药材种植这一块入手,参与药厂的经济合作。 双管齐下,林夕除了多得到了几个药材的固定种植区,还顺藤摸瓜,查到了医协的身上。 医协的人,安排了下属,到夕阳红几个药材原产地(供货点)进行说服,务必要这些人加价,并且抹黑夕阳红的名声。 再一查,又查出了对方是因为白书记的提供线索,让他们有机可乘,给林夕添乱。 林夕得知这件事和白书记有关系,都气笑了。 她和这位白书记,说一句无冤无仇也可形容两人之间的关联。 不知道这位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的盯上了自己,看上去像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又像是要利用自己不成的恼羞成怒? 总之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林夕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对方都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了,她根本就没有忍耐的必要。 林夕先是在当地报案,最后将几个大队供货地这种不道德的行为宣扬在大庭广众之下,并声明不会再和这些人和地区合作,再写了举报信往省医协网上一级,送到了华东区医协的办公桌上。 当然,华东区医协这件事,有赖于沪市的陈桥声医生和夏院长的帮助,帮着林夕找关系送举报信。 多方面的举动同时进行,林夕决定坐等对方下台,除此之外,她日常的生活除了忙碌点,似乎受到的影响也不大。 领导都老神在在的一脸轻松,倒是无意间给下面的工人安了心,这倒是林夕没有料到的意外之喜了。 华东区医协的主理人,是一位念过六旬的老人,却也是一个对于药、对于治病救人,容不下一粒沙子的倔强王者,不,倔强老者,因此他身上带了雷厉风行的处事方式,当即派人下去调查。 确认了有人为了一己私欲,确实做出了挑拨、陷害制药人的行径,切证据确凿,他可忍不下,一番行动夹杂着疾风骤雨,朝着春城而来。 彼时,白书记还坐在办公室,对传唤过来的林夕发官威:“最近挺忙的吧,其实只要你松松口,我这边能帮着你解决烦恼的,一切烦恼。” 林夕冷笑一声:“只要制造烦恼的人不在,所谓的烦恼,也就不存在了。” 白书记眯着眼看了林夕一眼,她这个样子,半点都不像是应该焦头烂额求助无门的样子。“你倒是沉得住气啊。” 林夕还没说话,门外白书记的助理就嘭嘭的砸门。“不好了有人要来带走您调查——” “让开!不要妨碍执行公务!”有人将小助理推开,站定在了办公室门口,似乎在确定屋子里的两个女人,谁是白书记。 林夕让开一点位置,对这个情形似乎一点都不惊讶,顺便自爆了身份。 “白书记,跟我们走一趟吧。”外面两个警卫员确认了林夕不是白书记,已经将视线转向白书记。 “行,我认栽了,林夕,这事儿的背后,是你吧,算你厉害。”白书记颓然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自下而上看着林夕出神。 林夕,只是个家庭背景普通的闽市小市民之家的闺女。 林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如今,谁要撞她一下,都要闪断自己腰的程度的。 她到底在这几年里,做了什么事情,才能达到如今的高度。 认栽二 白书记笑笑,对着不远处的林夕点头示意:“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你,当初伸把手救了我儿子,要是没那么多误会就好了,我家大包一直很喜欢你。” 林夕不为所动。 白书记一哽,本想着林夕的名声良善,她会接下这个话题,或者说接下大包这么个孩子在身边照料。 谁知道林夕的反应却是这么冷漠。 林夕要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估计都要气笑了。 大包确实是个孩子,确实无辜不该为了母亲的罪过来承受以后将要面对的困境。 可是这又不是林夕造成的,要是医协和白书记设计的这件事成功了,那她就会名声尽毁,医研所和药厂落入别人口袋,她林夕的父母爱人亲戚朋友,都将要承受失去她的悲伤,她的孩子沈遇林,不是更小更无辜? 同情和做善事有大爱,是要建立在一个人她自己能先保护好自己的立场上的。 你见过一个真正的乞丐做善事能让人信服么。 见过一个双腿残疾的人能振臂挥舞大爱无疆么。 白书记被带走调查,她手底下几个心腹助理自然也逃脱不了,春城很快来了新的书记,新书记倒是巧了,正好是林夕的熟人,来到春城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携家带口上了医研所。 林夕看着被红珠引进来的一家三口,不敢置信的张大嘴,那样子看上去真有几分滑稽的意味,却也让上门拜访的人心中生疏感消退了许多。 “林知青。”这人开口道。 林夕合上嘴,带着惊讶和淡淡的欣喜,将人迎进来办公室坐下。 来人是在林夕的生活中,消失了两年多的卫东,他身旁是他的妻子周茹萍和孩子。“孩子一岁两个月了,是个女娃娃,小名叫安安。” “你好,茹萍,你好啊安安。” 小孩巴巴的叫了两声,没办法回应林夕的打招呼。 不过林夕自己也是带过孩子的,知道孩子这时候是没法独立理解和完成跟大人的对话的,对着孩子摆摆手,和卫东夫妻两个寒暄了几句。 得知新来的春城书记就是卫东,林夕还有点不敢相信呢。 谁能想得到,当年知青院子里最沉默寡言的卫东,如今还混成了一个官身! 还是书记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位置。 “其实不瞒你说,当年我就是收了上面的安排,保护沈廷余这样一个人才不被小人构陷残害,如今我能调动到这里,也和这个原因差不了多少,只是要维护的人,由沈廷余沈工,成了医研所的领导而已。” 说来说去,就是从林夕这对小夫妻中的保护男方,转变成了保护女方罢了。 这巧合,真是林夕都觉得没话说了。 不过也感谢国家对于人才的保护就是了,可以说有卫东这么一个人在春城占据了这个位置,她手里要是有什么项目,就不太可能再一直被延期和为难了。 也就是说,只要她心术正,做的事情是利国利民的,她就能在春城横着走。 晚上,林夕招待了几人在家里吃饭,家里虽然没有张菊的帮衬了,张菊和林一平追求自己的新事业去了,可到底是不放心闺女一家,张菊临走前,给林夕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她找了食堂里做饭最好吃的婶子,经过她介绍,找了一个有点文化,爱干净手艺也好的大姐,专门给林夕沈廷余一家三口子做饭吃。 因此林夕就算厨艺一直都是弱项,如今碰上客人可不会抓瞎。 冰箱里一直都有荤菜的还冻了海鲜在冷冻层,做饭的大姐红姐,操着刀还下了实验田那边,抓了一只鸡,捡了十几个新鲜的鸡蛋过来一起加餐。 鸡汤、蛋羹、蘑菇腊肉,小鱼干蒸咸菜、青菜炒一把、再来土豆丝、肉沫烧茄子,最后是鱼丸子汤,七菜一汤,作为接待客人的家常菜规模来说,已经是很丰盛了。 沈廷余晚上加班没能回来,他那边发动机的项目进入了最后的试验阶段,过不久,就要将成品送往京城,这东西可不容有失,他自然忙碌。 找点卫东一家吃了饭,林夕帮着红姐一起收拾,红姐收拾清洗了东西就下楼了,她在之前张菊夫妻两个住的屋子里的另外一个房间休息的,放假或者不需要她做饭的时候她都能休息,甚至回家,给林夕做饭,总体来说是个钱多事少福利高的活计。 许是因为旧相识重逢,林夕难得被勾起了那几年的回忆,也顺便将意识沉入了药店空间 如今的药店空间,早就不是当初满满当当的样子了,很多货架上都是空的。 进门的中药柜上倒是被林夕填补一些本土的药材,中药房的柜台下面是她存放的几个箱子和铁皮盒子,里面装着钱或者票证存折等东西。 钱不少,拿出去足以让人眼红的地步罢了。 看着空间里寥寥无几的药,林夕闭了闭眼。 刚穿过来的时候,药店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依仗,那时候要是药店没了,对她来说还真有可能是个致命打击,陌生的地方,几乎身无分文,用药困难,这些环境因素之下的林夕,确实对药店依仗多多。 但是如今…… “没了就没了吧,世上也没什么外物能倚靠一辈子的。”林夕心中留下淡淡惆怅和不舍,将最后的一箱子药片藏在了药店空间的角落里封存了起来,这些都是她暂时还不能拿出来使用的,已经朝前现在的医疗水平太多,她不敢贸然改变进程。 不过,就算没了这些药片,药店的东西也不可能再生,她还有药方还有自己的脑子,还有药厂医研所,还有众多志同道合的伙伴和同志们。 失去了那些药片,她能自己再研制出来,相信总有一天,她能再次将自己的药店空间填满,用老祖宗的药方、用伙伴们的智慧、用新社会的新兴产物和思想。 林夕笑笑,带着一种英姿飒爽:“天生我材必有用,我辈岂是蓬蒿人。” 如今这个百废待兴的时代,不就是什么东西没有,就要靠双手去创造么! 条件艰难的前辈们行,她林夕,也行! 壮志 自这天起,林夕以更加饱满的精神投入了学习和工作中。 沈廷余和林夕一向都是互相体贴理解的,见林夕最近比较忙碌,沈廷余会在睡前提醒一两句,答应过孩子的出行游玩,约定好的每个月一家人出去逛逛,聚聚会之类的互动,他们一直都有做到。 事业和壮志都很重要,但是孩子和家庭,也是生命中不可或缺部分。 林夕坚持要带孩子在身边,也是这个原因了,好在他们的小家里,并不是大多数家庭里,只有女人才是应该带孩子顾家的角色。 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晚。 林夕靠在沈廷余怀里,说着自己的畅想:“我想要在北省设立一个新的药厂,召集更多的人呢投入到生产和资源共享来……” 林夕瞒下一件事没说,因为时间的更迭,某个时期的不良决策,以及某些崇洋媚外的纯洋吹的共同影响之下,中药的没落,已经形成了趋势,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拉一拉这趋势,不让中药完全屈从于西药之下。 她不排斥也不否认西方药学和医学对人命挽救上的功劳可不可替代性。 但是中药,她不觉得都是糟粕,并希望自己国家的文化能进一步得到传承。 若中药真的是糟粕,那为什么棒子国和r国人,都要想方设法的寻找搜集各种药方,甚至棒子国还对外宣称,人参这种东西是他们国家传给别的国家的,人参是他们的国宝,又为什么r国人后世能明目张胆的弄出个某林会社来专门研制中药。 某林制药,其实他们的产品八成以上都是中成药,其中就有这个时期,潜伏在华国内的探子和拿着钱穿梭于各个手持独家药方传人并用钱收买,其实很多药方他们都还没有使用完全。 正是经历过后世,也从朋友的老奶口中听到过一些比较隐秘的岁月中的故事,林夕对于中药,才会比较看重爱惜。 也就有了曾经为什么冒着危险都要留下林奶奶手里那一盒子的药方的事情。 沈廷余对于中药了解不多,他精研的机械方面,和妻子林夕研究的完全不是一个阶层的东西,但是对于林夕的决定,他还是很支持的:“如果你决定,那就去做,我不说能成为你多大的助力,但是一定不会是你的阻力。” 有了爱人的鼓励,林夕开始写策划案,写展望书,亲自给北省的信任医协主席寄了求见的信。 不久之后,竟然得到了回应,让林夕五日内去一趟。 林夕紧张得要命,沈廷余还连夜帮着林夕重新抄写了一遍计划书,林夕带着计划书坐了医研所的车前往了省会医协,只是在门口的时候就遇上了那位主席,也就是夏女士。 夏女士很严厉,先对林夕来了一个下马威,说要是林夕的策划案不能让她感兴趣,希望她不要过多纠缠,因为她还需要将时间留给有用的人。 这话咋听了有点损人的意思,似乎是指着鼻子在骂:你就是我眼中那个没用的人。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虽然话难听,但林夕穿越前就是个在社会上工作的女性了,穿过来这几年也算是一路摸爬滚打的生活,不说老油条吧,但是遇到眼前这种情况,也不至于跟个小姑娘,听到这种话会委屈到哭鼻子。 好歹也算是职场滚一滚的人了,什么样的领导没见过。 林夕倒是觉得眼前这位领导,什么都明说,丑话都说在前头的比较好。 能做就做,不能做拉到,她的标准就是这个样子。 职场嘛,又不是扮家家酒。 林夕最怕的反而是那种满嘴都说为了你好的笑面虎,对着你笑容满面的,好像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那种人,才更应该警惕。 这种人出现问题或者是跟你意见想做的时候,直接推你出来,或者在背后害你,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因为所谓情分傻乎乎的帮人数钱。 “我明白了,谢谢夏女士给我这个机会。”林夕想了想,还是用女士来称呼。 那夏女士见林夕笑着点点头,竟然愿意继续谈下去,不由得挑了挑眉,接过了林夕拿过来的策划书。 策划书是手写的,入眼就是一笔锋利的字迹。 都说观字看人,夏女士觉得这字跟林夕本人给人的印象有所出入啊。 林夕看上去,更像是充满包容也充满干劲的新女性,不像是笔锋上显示出来的锋利。 林夕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笑笑:“这是我丈夫写的,他担心我累着了。” 夏女士没介意,继续翻看,一页页看下去,发现这策划书除了字很加分,上面归纳的内容和展望,都十分的中规中矩,不算浮夸,却也不会太过死板,总之是一份大多数人都拒绝不了,也没理由拒绝的策划案。 “你要建立一个中成药研究协会,优秀人才和药方可以从你们这里换取取五成以上的销售额,剩下的销售额,你除去成本和人工费用后,多余的钱纳入你之前的助学基金,继续帮衬优秀的家庭情况不行的优秀医学生?” 那她做这一切图什么? 夏女士并不是那种把革命挂在嘴边的人,也见过很多打折为人民服务的口号却实为占便宜的领导,林夕这样一点都没有给自己留下利益口子的行为,着实让她惊讶万分。 “你清楚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夏女士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个策划案,只是坐直了身体,第一次正视了林夕。 说实话,她不是很看好这种看上去就像是年轻人一腔热血做下的决定。 热血是好事,但是用错了地方或者估量错了位置,那就是坏事。 前几年刚结束的运动,不也说明了这一切吗? 夏女士闭着眼,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 林夕点点头:“我直达我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也清楚以后我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是策划案上的事情,是我本人意愿之下做出来的。” 夏女士看了林夕很久,最后只是让林夕先回去等消息。 林夕也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也不可能世事如她心意,客气的告辞就离开了。 她觉得事情的结果不会太坏,因为夏女士留下了自己做的那份策划案。 林夕前脚刚离开,夏女士就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不可遏制的出现了十年前的回忆。 十几年前,她其实是有个弟弟的。 将近二十年前,安新的亲妈被斗,爹妈离婚,后来爸爸老夏为了成分,娶了一个八辈子贫农的二婚女人翠英,安新和弟弟的生活也至此掀开了凄苦的帷幕。 六六年,她二十出头,弟弟也就十五六。 下乡的风潮刚起,她和弟弟都被报了名字。 安新气愤,就算要按照年龄下乡,翠英带来的两个孩子,一个十九一个二十三,不能下乡? 可翠英就是有办法对付老夏。 “老夏啊,你看看,你看看,都说后娘难做,可你见着我嫁过来这么些年,可曾短了你闺女儿子吃喝了?” 老夏诺诺;“那是没有的。” “那我打骂她们了?不给她们上学了还是不让他们出门了还是虐待她们了?” “也,也没有。”老夏被妻子说了这一通,似乎也觉得自己之前偏听偏信了儿女的话,感到对不起妻子。 “嗐,话都摆在明面上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你也知道,你那边两个孩子,我这边也带了两个孩子,谁也没吃亏,我们自己还生了两个孩子,家里六个孩子,算得上负担大了,可咱们不还都是勒紧了裤腰带供孩子们念到了高中? 可现在下乡支援国家建设,那是大势所趋,是上级领导、是上面的硬性要求,咱们家里就夏安新和夏安民两个人年纪最合适,卫红还上学,卫华马上要顶替我的工作而且都处对象了,至于卫国卫中都才初中,你说说,我还能让谁报名? 总不能叫卫华跟女朋友分了吧,那不是不负责任吗?再说了,这下乡的决策一出,周边适龄的不都去了么,总不能别人能去,安新安民两姐弟不能去吧,下了乡,好歹安新安民不会到处跑,咱们家里也不用担心被人贴大字报,毕竟安新安民的亲妈可是那种出身……” 老夏犹豫了,自己上一任妻子,可是留学过的海归派,当年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谁不说自己走了桃花运,碰上那样天仙一个人。 翠英见老夏已经松动了,添油加醋道:“你要是还不放心我这个做后娘的安排,那就让卫华下乡好了,反正我的闺女也不是你老夏的——” “行了!”老夏见妻子那么委屈一家子都在为了安新两姐弟发愁,安新还在冷笑,心里也对安新没了好感。“都是我夏家的孩子,总不能什么好处都给安新安民给掌权了,就这么决定了,她们两个下乡!” 翠英克制住上扬的嘴角:“安新到现在也不说句话,肯定是在恨我呢,可要是有点办法,咱们也不能——” “差不多得了。”安新冷笑一声,终于是看够了这场表演:“我弟弟前几天被你那个所谓的懂事儿子,给一脚踹到水沟里,人到现在都还没能看到医生,昏迷不醒两三天了,你不说给我们钱看病,还算计我们下乡,你可真是对我们疼爱,真是没有厚此薄彼呢。” 翠英见老夏微怔,连忙抢话:“你这孩子,兄弟两个闹矛盾谁知道你们气性那么大病了也不说,老夏,我是真的不知道安民这孩子生病了啊。” “我知道你的好,也是这两孩子不懂事,家里都这么难了,还不懂事生病给家里添乱。”老夏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几毛钱;“我就这么多,你让你弟弟别闹了。” 安新听到这一句就够了,转身出去对着大院里求爷爷告奶奶,彻底扔掉了作为一个妙龄少女最后的矜持,借来了十块钱带着弟弟看病,再默默的背着行囊下乡了。 去的地果然是后娘翠英精心挑选的,多数人每天保持吃三分饱的生活,还穷山恶水刁民多,那段日子里,她也失去了刚刚坚强成长起来,说着以后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叫那对狗男女好看的弟弟。 缺医少药,是带走她当时在人间最后一丝柔软的关键词。 要不是后来遇上了来这边驻扎的兵团长,也是她如今的丈夫,兴许她当时就跟着丈夫去了。 “林夕……” 这个名字,在夏女士,也就是夏安新的口中流转了两遍,最后才化为坚定:“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你若真做好了准备和觉悟,我愿意啦你一把。” 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 林夕等了半个月,上面迟迟没有文件下来,她索性就先做好手头的工作和规划。 这件事她也算是努力过了,前阵子因为这个策划案,林夕实在是把自己忙得团团转,如今闲下来了,带着团子开车去了好几次春城逛街,把爱出门的团子高兴得不行。 “妈妈好妈妈”这样的夸奖,沈遇林小团子是从来都不吝啬对林夕说的。 林夕对此表示:彩虹屁吹得不错。 劳动节前夕,厂里的年轻人做了活动,开展了文艺汇演活动,钱美好上蹿下跳的,很有大干一场的阵势。 林夕是没时间参与这种表演兴致的活动的,不过她也找到钱美好,给了钱美好五百块的资助,让她顺便给大家当福利用。 林夕这个大方的举动,让钱美好几乎要尖叫着扑倒她了。 有了这笔钱,钱美好觉得自己能把这次活动办理得更好! “那我再给大家加小礼物,届时还准备点心和小零食吃!”钱美好打定了主意,转身完善她的活动计划书去了。 知道这边有表演,红旗大队一向跟医研所保持了良好的关系,说好了到日子也要过来参与一把,有跳忠字舞的队伍和唱山歌的姑娘后生,也被选送了两个节目过来。 至于交通方面,那更是一个方便快捷。 表演活动拉开序幕的时候,夏女士悄然而至。 领导莅临上 从春城出来,夏女士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个地方她来过,什么时候多了一条路,她怎么不知道? 司机正好是春城的人,见夏主席对一旁的道路很感兴趣的样子,就为她解释:“哎呀,这路啊,是夕阳红的厂长跟政府合作加盖的,据说上面有小人作祟,最后只给了五百块修路,你看看这路,看看这长度,哪里是五百能办下来的事儿,还不都是林厂长出了大头。 当时就是修路的工程队就已经花了上百块请人,还有他们吃的饭菜啊,我那时候休假回来过来扫了一眼,人家吃的一荤一素一汤,米饭馒头卤面轮流来,吃的比工厂的伙食还好,还不收人家钱,我那时候就觉得人家这事儿办的敞亮……” 絮絮叨叨了一番,车子已经驶入了医研所的范围,听到里面热热闹闹还搭了一个台子,夏主席狐疑的下来,她此行出来,是只有两个下属知道的,总不可能他们将消息透露给林夕了吧。 这阵仗,是来欢迎她? 这种形式主义,她一点都不喜欢。 “快点——那箱子罐头拿过来!” “诶诶,不是说了这个简直要挂在这里吗,你们是不是高兴坏了,哎呦那就更不能出错了,看看咱们的大队上的通知都准备得那么好,咱们东道主,可不能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诶诶,好嘞,小钱,我知道了,你帮我看看我挂歪了没有。” 热火朝天的样子,让夏主席好奇的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才见到顶上的夕阳红医研所第一届劳动节工友汇演活动。 原来是为了劳动节设立的活动,不是来欢迎她的。 “诶,您是?”红珠微笑着看那群人忙碌,她自觉自己已经要三十岁的人了,所以年轻人兴致勃勃的要表现要凑热闹,她就站在一边看。 这一安静,就发现了门外多出来的车子和夏女士和司机两人。 夏女士对着红珠点点头,问这边是在做活动吗? 红珠简单介绍了一下。 夏女士听得津津有味,最后才说了自己的来意。 红珠赶紧将人接待到收发室签了名字,将人带到林夕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也是欢声笑语一片,几个女工借用这里暂时用来换装化妆,林夕家的小团子也被这些姑娘家围着,在他的脑门上点了一个红点,要不是孩子会控制不住舔嘴巴的举动,她们都恨不得在沈遇林的嘴唇上点上胭脂了。 不过哪怕只是在额头上点了一个小红点,沈遇林的形象也足够喜气洋洋。 沈遇林本来就是圆圆脸,一双眼睛像极了林夕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一个月牙儿的弧度,见人就笑,哄得姑娘小女生都为了他的憨态可掬沉迷。 红珠敲敲门:“林厂长,夏主席到了。” 林夕正带笑看着自家孩子在一众姑娘面前耍宝呢,比他哥张旭成还要人来疯。 猛地听到夏主席三个字,林夕收敛了点笑意,站了起来看向了门外。 “夏主席——” 领导莅临下 林夕没想到,这位夏主席能亲自来到夕阳红医研所。 她站起来,惊动了本来还在嘻嘻哈哈的几个姑娘。 夏女士见屋子里的姑娘们那股氛围一凝,笑笑,道:“你好,林厂长,我不请自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没有,您的到来让我们蓬荜生辉才是。”林夕赶紧让姑娘们出去准备,自己亲自接待了夏主席。 姑娘们见林夕对这个女士还挺尊重的,看着也像个领导,连忙收敛了之前玩闹的心思,纷纷跟着弯腰鞠躬对她打招呼,随后带着沈遇林就出去了。 红珠没有立刻走,而是先给夏女士倒了茶水,才反手将门给关上了,暂时将外面的嘈杂给隔绝了。 “请坐。”林夕伸手,对准了沙发。 夏主席从善如流坐下,捧着茶杯喝了一口,似乎是对外面的活动很感兴趣,夏主席多问了两句今天的活动。“下车的时候老远就听到动静了,这是在做什么活动。” “年轻人喜欢玩,想着平时大家也很努力辛苦,就干脆松了口,让她们自己来举办这个活动。” 看出夏女士的兴趣,林夕邀请夏女士一起来观看,在此之前,林夕先是带着夏女士参观了一下医研所。 医研所分四个部分,机密档案室、研发室车间二合一、工人生活区域、以及林夕办公室旁边的公共区域。 比较机密的档案室资料室,是只有几个核心的成员才能有钥匙出入的,车间是生产的地方,算是研发室那边出了样品,车间就能马上进行生产。 工人生活区域有食堂、宿舍、正在建立的文体中心。 林夕办公室附近有医务室档案室前台,仓管办公室,财会科等管理员使用的空间。 没个区域都不可或缺,又都紧密相连。 夏女士看完之后眼中已经生了赞叹。 她之所以不提前通知直接来访,就有那么点考察的意思,如今看来,是她狭隘了,用当年的眼光,来看待林夕的策划案和动机,这件事,是她不对。 刚才一路走来,能看得出林夕这边的工人都是一个欣欣向荣的状态,如今可不是上面喊几句口号,下面就能不顾一切向前冲的时代了,人才一个将近十年的断层,也造成了巨大的缺口,林夕这里工作的人,不说各个都是研发室那种级别吧,但是也都是年轻的后起之秀。 夏女士就没见到一个人脸上有不幸福的表情,似乎在这里生活,他们轻松又惬意。 这样一个环境下,工作氛围和效率,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介意的话,我想看看表演。” “当然,这是大家的荣幸。”表演之前有午饭,林夕先带着夏女士去了小食堂。 随着医研所的壮大和规范,食堂如今也分上下两个食堂。 大食堂就是平时的饭菜,沿用药厂的致富,员工吃饭付一半的钱,不用另外给粮食,要是有家庭贫困的,可以领价格实惠版的一个菜一个饭,一顿也就一点点钱,并不会让这样的员工觉得棘手,也就不存在员工吃不饱饭的可能。 小食堂在二楼是后来加盖的,上面是研发室的和管理们吃饭的地方,员工也可以来吃,就是上面的没有付一半的优惠了,不过可以请客聚餐,因为是随时点菜,在小食堂做事的人不比大食堂要少,毕竟工资高,除了小食堂基本没有馊水带回去喂猪,一切都比国营饭店还要来的福利好。 中午休息没多久,搭建起来的棚子那边就站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坐着牛车骡车甚至是自己走路过来的红旗大队的队员们,林夕的位置是早就安排好的,带着夏女士入座后,已经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 其实这点的天气还是有点炎热的,但是这也阻止不了大家的兴致和激情,一个个的开始了他们准备了半个多月的节目和表演。 从头到尾,夏女士都保持得体的笑容一直观看,等到表演差不多结束,林夕被交上去跟大伙说话,她才恍然,表演已经结束了。 夏女士抬起了手表看一眼;“已经要六点了。” 不知不觉已经度过了这样一个充满生机勃勃的午后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下午的表演,林夕的策划书很快就得到了批复,夏主席也被林夕这边备案的氛围给影响了,做事开始更加的有干劲,还抽调了一个小干事过来林夕这边驻扎,。 这干事平时也在厂子里跟大家一样做事,但是主要是负责林夕策划书上的内容的,时不时就会出差一趟,带回来了不少资料。 其中就会有一些优秀学员的名单,还有中医方面一脉相承的家族代表,不过但凡是跟林夕这边接触的人,都会神奇的投入林夕的夕阳红的怀抱。 用其中一位老先生的话说:“林厂长叫我们觉着,跟她在一起做事儿,能挣回来个人样。” 就在林夕这边热火朝天的干事业的时候,六月下旬,沈廷余也爆出一个大天雷。 他的发动机项目,彻底结束了实验,开始投入了流水线生产的阶段,为此,沈廷余得到了上级领导五万左右的奖励。 他拿出两万用来分发给合作小组的其他工人和成员,其中赵明明就分了一千左右,其他的三万交给了家里的妻子林夕。 “这么多钱呢。”林夕抓着存单不敢置信,她家丈夫真是有种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本事。 其实沈廷余要是狠一点,那两万都可以不用拿出来分,但是沈廷余就是这么做了,这也许来源于对家庭的信任,也许是来源于沈廷余对跟在他手底下的助理们的嘉奖,做就做了,他心里也没留什么后悔遗憾。 至于林夕,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因为这两万跟沈廷余吵。 沈廷余有本事拿到这个项目的奖励,已经是他实力的证明。 至于散钱出去,林夕是一点都不心疼跟的,在原剧情里,那个锱铢必较把钱看得比所有的情分都要重要的沈廷余,和她的眼前人,已经彻底区分开来了。 他现在就真正是一个大气的技术人员。 晚上,两人在小家里面庆祝,小团子早早睡了,被放在了他搁置了许久的小床里休息。 沈廷余和林夕这对合法办事的夫妻两个,庆祝着庆祝着,就给庆祝到了床上去了。 这边,赵明明也发扬了师父的传统美德,将一千块的奖金交给了阿年,阿年高兴得抱着他亲了好几口,小两口坐在书桌边上数钱。 最后,阿年留下六百块给自己的小家,这是要作为小家里的存款,毕竟两人还没房子,要存钱以后买个房子。 大概率房子是要买在平安镇的的,这就又是夜晚,奥苏我剩下的钱,两百寄回去家里,两百给赵明明家里寄过去。 一点也不厚此薄彼,这几个月阿年花自己的工资,也没少给双方父母平均买了东西寄回去。 “你真好,阿年。” “你,你也好。” 月亮悄悄躲进了云层里,似乎为自己没有一个能互相夸赞的对象感到害羞不已。 随着林夕这边第二批起搏器的出厂,沈遇林小朋友也即将面对一件事情。 他,该上幼托班了。 虽然年纪不满三岁,但是经不住他亲妈跟人家春城申报了一个药厂职工幼托班,要来了两个漂亮还有耐心的师范生大姐姐,还开通了校车服务,车子每天上午五点从药厂这边出发,将适龄的要上学的孩子送到了春城,下午六点再过去接人。 因此,沈遇林是躲都躲不掉这个上学的事情的。 一向都和气的沈遇林,这次倔强的决定——不上学! 为此是跟林夕斗智斗勇啊,哭闹这样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林夕正好特殊期,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给沈遇林来记下屁股墩。 都说孩子就是爹妈的克星,打骂了孩子,爹妈心里也难受孩子还容易留下阴影,道理大家是都知道,但是只有真正为人母了,为人父了,带孩子了,才能深刻的体会到带孩子的千万般无奈,以及设想理想和现实上的冲突。 比如现在,林夕就被气的不行,看着离她远远的小团子,嘴巴里对着她说坏人,林夕这一刻是真的气哭了的。 然后小团子就被沈廷余带打外面去,进行一场男人和男人的对话。 两人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但是沈遇林回来之后,就小心翼翼的看着林夕,给林夕道歉。 见林夕不理会他了,沈遇林撇撇嘴要哭,但是还是抽噎着忍下来,上前抱住了林夕的腿:“妈妈,妈妈”的叫唤,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见了于心不忍。 林夕叹了口气,谁让这孩子是自己亲生的呢。 抱起了小团子,开始平和的继续新的谈话。 惊讶的是,这次小团子很快就同意了幼托班上学的事儿,解决了小团子上学的小麻烦,林夕给林华茹那边去了电话,她家张旭成要比小团子沈遇林大上将近一年,估计也要安排上学了,就给那边去了电话。 惹祸 “上,必须上,你不知道这孩子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要不是有牛勇敢这孩子帮着带带,旭成这孩子估计要捅破天了。” 那边传来林华茹气急败坏的声音,看来对张旭成的意见很大。 “这孩子简直无法无天了,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有那地主老爷的做派,家里好端端的吃食,拿出去是逗着人玩的,还差点让镇上的两拨孩子打架,人家父母找上门来说的那些话,哎呦都气死我了。” 林夕听了林华茹一肚子的抱怨,这才知道张旭成这孩子估计是因为家里的生活好了,就养成了比较浪费的习惯,因为家里吃的东西从来都是不断的,所以对食物没有珍惜节约的习惯,还拿着家里的零食罐头之类的当做玩具,去玩人街道上的孩子。 把人家两波经常玩的孩子,无形间挑拨得见到对方就要打起来。 这还了得? 张建邦知道之后把张旭成关了小半天,哭的再厉害也不行。 出来后正好遇到牛勇敢来送菜,林华茹灵机一动,跟牛勇敢商量了一下,让张旭成见见他家里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就把张旭成送到牛勇敢家里去了。 牛勇敢家里确实清苦贫穷,就算有了固定的收入,每个月送菜扣去成本,能得到七八块的,但是对于家庭来说是没多大改善的,只能说家里三个孩子的文具是不用担心了,吃饭什么的,依旧是粗粮都吃不饱的阶段。 牛勇敢是不介意照顾张旭成弟弟来家里住一段时间,只是担心家里的东西他吃不惯,这次林华茹和张建邦也是狠了心了,两人都是苦日子里过来的,后来借着自己的努力,还有林夕帮衬的五百块钱,慢慢将日子给过起来,如今改革开放更是让张建邦的生意越做越大,家里的钱多了吃穿也不愁,说平安镇首富也算得上了。 偏偏孩子的教育这里,莫名就出现了偏差,让孩子觉得眼下的生活能供应他浪费,做法也是非常的可恶。 两人就铁了心要教育一下,对牛勇敢说不要对张旭成特殊照顾,让他过上十天半个月乡下的生活。 可怜张旭成一下从衣食无忧,住到了没有冰箱、没有电视、没有装满零食的柜子的破大队的屋子里,每天吃的尽管是牛勇敢给他开的菜粥小灶,不用吃粗粮,那也够呛。 毕竟这小子都三岁半了还在每天喝奶粉麦乳精之类的,零食也是随手拿。 在乡下呆了好几天,牛勇敢还带着他挖菜,又背着菜牵着他的手换了钱,告诉张旭成,这么辛苦赚来的钱,每次就赚个一两块,买包子都不够家里人全部吃一顿饱的。 牛勇敢上学的时候,张旭成就乖乖坐在他身边,看着大家垫着几块砖头就这么当椅子,他心里更是别扭得不行,虽然还不是特别懂爹妈的意思,但是到底是有所改变,牛勇敢第一时间告诉了林华茹。 林华茹也心疼,将孩子抱回来之后,小孩又惦记着要上学,可总不能继续把人家放在牛勇敢那里吧,十天半个月的,她还能花点钱当做请牛勇敢帮帮忙,要是长期,岂不是跟雇佣长工一样。 如今林夕说她那边有托儿所,也打算办一个小学,恨不得立刻把人扔过去。 毕竟这孩子交给牛勇敢帮忙,和交给孩子小姨带着,是完全不同的性质。 那自然是一家人帮忙来得名正言顺。 而且张旭成这孩子,对林夕一直都是又喜欢又有点莫名害怕的感觉,肯定听话。 林夕和林华茹说好了要接张旭成过来,顺便将张奶奶张爷爷也接过来。 两人可以照顾孩子,也可以换个环境散散心,在平安镇呆久了,当做出来小住也好。 晚上,张旭成知道要去林夕那边,还格外的兴奋,收拾自己的小包裹,他有一条不抱着睡就睡不香的破毯子,用了三年多了,本来是他的襁褓之一来着,后来就成了他的小被子,再后来,就被张旭成抱着睡成了他的睡眠吉祥物,这次知道要去小姨那里找弟弟玩,还特意带上了。 临睡前,张旭成问勇敢哥哥去不去。 林华茹说他有自己的家人在这里,有弟弟妹妹要照顾,不方便去。 张旭成确实看着勇敢哥哥照顾家里弟弟妹妹的,就没坚持了,还许诺;“我去了小姨那里,也要照顾林林弟弟。” “好。”话是这么说,林华茹只希望这孩子不要再有那些个毛病就行。 因为张建邦自己有车,因此也没买火车票,选择自己开车过去,家里人的卧室门一锁,大门的钥匙交给禾苗,张家就空宅,全部都上了车前往春城。 牛勇敢来送菜的时候,知道旭成弟弟已经离开去春城上学了,心里还是划过一丝失落的。 弟弟挺好的,虽然娇气了点,但是他家有钱,这也正常,就是太可惜弟弟在他家里,他家里每天多一块钱的照顾费的。 本来以为还能再照顾一段时间,存下三兄妹上初中的钱吶。 卡车因为不受道路限制的关系,比起火车来也不算慢了,两天半的时间就到了春城。 沈遇林有一年左右没见过张旭成了,他自己年纪本来就不大,也不记事,两人好一会才熟悉了,沈遇林带着哥哥去他自己的小房间玩玩具。 张旭成一进入沈遇林的屋子就差点酸了。“你的东西好多。” “妈买的。”沈遇林高兴的分享:“妈说,小团子眼光好。” 张旭成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觉得弟弟的妈妈挺好的;“我妈妈有时候不给买,还打屁股,女人啊……” 张旭成煞有其事的摇摇头,看得沈遇林好玩,也跟着学。“妈说该买的买。” 林夕倒没有钱一定要靠省出来的概念,在消费观上,也不是和时下大多数人家一样,情愿留着几十年后孩子盖房子买车子,而是在孩子需要的时候,把钱拿出来花用,不奢靡,也不会抠抠搜搜。 老师老师 反正沈遇林想要的东西,她差不多都会买下来,特别是沈遇林提到要给家里人也买的时候,林夕是很鼓励他这种分享和惦记家人的行为的。 沈廷余跟她的消费观差不多,要不也不会买出小团子这一屋子的东西了。 小孩子在里面沉浸到自己的世界,外面,大人也在聊自己的事儿。 大半年不见,林夕一开始买的两辆车,就变成了四辆车了,每次的收益,张建邦都是给林夕汇款过来的,去年比较忙,林华茹甚至都要顾不上自己的裁缝店,大部分的空余时间都用来给张建邦算账。 张建邦手底下是有几个财会,但是做账本这东西,不是所有的钱都能在明面上的,最后还是林华茹接手了,毕竟看着丈夫成天出门跑车做生意回来还要记账,她心疼的。 两人最近也要准备弄服装厂和食品厂了,林夕这一块运输的事情,张建邦还没找到合适的靠谱的人选:“因为运输队这边,要是找人插手管理,那就得把运输队这边更加透明化,挺多事情,都不能在明面上做,收益也会随之减少。” 当然,少的那部分几乎能忽略不计就是了,如今还是很多厂子买不起车,又三不五时的需要车子出去,这么一整顿,车队还是能有比较稳定的进账的。 林夕却觉得这个做的也许不能长久了,车子这东西,本来在八九十年代就一直在发展更新,桑塔纳等轿车的走红,也将带动汽车进入一个上升趋势的发展,况且…… 林夕这边还有内部消息,沈廷余的发动机一旦问世,那将给汽车行业带来更大的一个催化的作用,届时车子行业发展起来,势必能带动降价,不管什么事物都是这样的,物以稀为贵,多了,则价贱。 “这几辆车再运作两年,两年后,看是维修一下二手转卖或者拿回来厂子里改造一下自用,都可以。”林夕做出了决定。 车子的自用有很多种,比如改建为流动餐车(小生意流动车)或者是房车。 怎么算,她这几辆车买的都不亏,并想多买两辆。 “成。”张建邦这边手里已经有将近三十万,但是三十万里面,他必须要留一部分钱用来流动,毕竟办厂子是办厂子,他之前的生意和人脉都要维持,这都是要花钱的。 所以想要办厂子,还是办有点规模的厂子,还是欠缺了那么一点点启动资金,便问林夕要不要一起。 林夕想了想,决定投入五万,按照张建邦自己投入还借一部分钱凑齐三十万的计划,林夕这五万能占比百分之十五左右。 这已经挺多的了,林夕没有贪心,下午就将五万给取出来给了张建邦夫妻两个,顺便接了张旭成的生活费两百元。 这两百是他这学期吃饭的费用,幼托班的学费一学期只收五块钱,吃饭按照月收,一个月两块其他的就是张旭成个人产生的费用了。 事情都谈妥了,两夫妻也要回去了,这次回去估计能帮个天昏地暗。 两人不舍的看了一眼还在惦记玩玩具不想出来送爸爸妈妈,也不知道即将和爸爸妈妈分别比较长一段时间的张旭成。 “你们放心,孩子放在我这里,跟小团子一样过日子,再说了,旭成爷奶也在这里,你们要是想孩子了,随时也能来看看。”林夕安抚道。 如今交通发达便利,张建邦自己还有车队,距离不会是亲情的阻碍。 林华茹和张建邦都没有在这里过夜,直接带着林夕给的五万离开了。 张旭成是到了晚上才知道爸妈不回来睡觉的,好在爷爷奶奶都在,他也没哭闹。 林夕没给两人安排在张菊那屋子里,一方面是已经安排人暂时住了一个屋子,一方面宿舍的房间不算少,抽出一间给三人住还是可以的。 于是林夕亲自选了一个通透的两个房间一个小厅的房给了三人居住。 幼托班和小学,都在建设中,林夕又发愁了另外一件事,就是老师的人选。 市里面的师范,她去了两次,而且其中有些人还觉得私立学校这种概念,并不符合她们心目中的铁饭碗,在工资和福利还有合同的三管齐下中,林夕只选到了三位愿意去小学任教的老师。 幼托班的老师,只找到了生活老师,就是负责孩子生活的,不会用愚蠢的办法带孩子的中年婶子。 幼托班这个概念,也是在这个时代,比较稀罕的事情。 林夕为此还寻求了厂子里那些文化人的帮助,要是谁能介绍来人品好耐心又专业的老师,她愿意给予奖励,也替厂子里即将入学的孩子们的家属感谢他们。 这么一来,还真有人介绍了。 林夕这边一下子多了几十个选择。 靠着纸质和大家口中的描述,林夕留下了十五个人的资料,电话又打了一遍之后,只定下了不到十位,就八名女士。 但八名女士还要过来面试,互相选择才知道最后留下的会有几人。 林夕靠在椅背上犹豫,虽说女性的柔美确实能很好的照顾到孩子,但其实她一直都认同幼托班里有男性的阳刚之气存在。 “难不成,没有男老师来幼托班做事么。” 路过门口大开的办公室,王四月听到了这个叹息。 她惯性的向前走了两步,才倒回来敲门。 “请进。” 王四月得了林夕的首肯,进来之后说了自己的建议:“我认识个年轻人,他年纪有二十几,为人比较沉稳耐心,曾经想做体育老师的,但是那十年到底是给他留下了一些不好的名声,他没能在家乡找到合适的工作……” 林夕懂了,王四月是想介绍这个人来医研所办的学校里做事。 “我能具体指导一下,这所谓不好的名声是什么吗?你知道的,咱们毕竟是给孩子选老师。” 要是出了岔子,谁都于心不忍。 王四月正襟危坐,赶紧说了这个男青年的那些所谓的名声是因为—— 幼托班二三事上 是因为时下流行棍棒底下出孝子,严师之下出学子。 他不愿意参与那些人的管教方式,所以才被针对,其实也从学校出来种地了,只是到底经历过外面的世界,回来种田不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做出相应的贡献,他也过的不怎么顺心。 “你了解的不少啊。”林夕好笑的问她:“这人真那么好?” 面对林夕看破还想说破的揶揄眼神,王四月抿唇,还是小心翼翼的说了:“他帮助过我。” 哦,也就是互相帮助过的美好同志爱啊。 林夕让王四月给他打电话,可以先过来面试:“我不会马上就招人进来做正式工,我这边福利到位,自然也会挑人的,连同那八位女同志,要是做不好,我也会劝退的。” 话就这么说成了,王四月不敢置信的问了一遍:“您,您的意思是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 她一向很少开口求人,林夕算一个。 没想到第一次开口,林夕就让她来工作,第二次开口,还愿意给她的朋友一个机会。 王四月眼含泪水,倒把林夕给看懵了:“我不是答应了吗,你这姑娘,怎么还哭了呢,就算这样子,人家要是来了面试了,我觉得他不合格,照样劝退的哈。”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林厂长,谢谢你。”王四月觉得自己想要说的话很多,最后却只能道谢。 谢谢,也许你觉得是个不起眼的小忙和小机会,但是对于我们陷入麻烦和低谷的人来说,简直是上天梯一样的帮助。 “谢谢。”王四月站起身再次道谢,随后给老家那边打了电话。 对方也是愣了好一会才不敢置信的重复询问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哪怕王四月也是个把丑话说在前面的人,也足够那位青年惊喜万分了,摘下了脖子上的白毛巾,转身就抱着锄头在原地转悠了好几圈,人家见了还以为这个曾经的读书人终于被种地刺激到疯了。 林夕是先给那八位女同志面试的,面试的内容提前就发布下去,就是带孩子,还要自己列课表。 考核这一天,厂里送来了十来位两岁半到七岁的孩子,再大点的,都会被林夕送到小学部,再留在幼托班也不合适。 红旗大队那边知道了也自告奋勇送来了五个小孩,大队上的孩子相对于职工的孩子,还是要野一点的,有那平时就不对付的,当场就能打起来。 林夕好整以暇,看着自家小团子和张旭成跟两个小老大一样,一人背着一个挎包一点都不害怕的进了幼托班,毕竟这地方他们也不觉得神秘,都来了好几次了,一点都不陌生。 八个大姑娘和两个婶子都站在里面迎接这将近二十个孩子陆陆续续的进来。 在分班上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一个眼睛特别大的姑娘,十九岁,叫常玉的,先和自己朋友,将孩子们安稳在一个教室里,等着年纪稍微大她们两岁的姐姐闷声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春娟是里面最大的,也帮着管理大院的孩子。 对于管教孩子上,她想提出了关于分班的建议:“我觉得,按照年纪来分,分一二三班,一班最小,三班最大,我们十个人,一班年纪最小,分过去三个人,再给个婶子帮着带孩子,剩下的五个人,三个带二班,两个带三班,剩下的那个婶子给咱们两个班搭把手?” 有人说年纪最小的才三个,其中有一个还是被哥哥带着的特别乖,搞不好会闹着要跟哥哥在一起,所以一班不需要这么多人。 常玉的朋友玉梅也提意见:“那就两个老师加一个婶子管理一班?二班人多一点,就分四个,三班还是两个就好,我看着那些大孩子还挺好哄的。” 春娟旁边一个姑娘,撇撇嘴,看着年纪轻轻自己脸上还没脱离稚气的玉梅,出口道:“你懂什么啊,村里的孩子最不好管理了,我是觉得我们三班要三个人管着,你说是吧,春娟。” 被小姐妹点了名字,春娟的脸色不是很好,因为这人说话有点自大狂傲了,如今先不说她口口声声的还没上工就开始嫌弃这里的孩子,被两个婶子听到了以后那两个婶子要是传话怎么办,就冲着分班还没决定,她就这么大肆的说自己带年纪最大的孩子,就足以让大家对她印象差到极点了。 还拉着她下水? 春娟觉得自己要是真想要这个工作,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的,这两位婶子虽然一直没说话,但是保不住某个孩子的亲戚就是她们两个。 “我觉得按照年纪分班是没问题,至于带孩子,还是抓阄好一点吧,林厂长不是说了,她给我们最大的福利给我们春城头一份好的待遇,但是也要挑我们,看看我们能不能做到她心目中的标准,如今还没定下来工作,咱们就别先起哄了, 这样吧,年纪大点的姑娘,就先带一班,明天大家再换一轮来如何?我今年二十二了,也在议亲了,我觉得我年龄不小了,我主动去一班,茹茹,你也一起来?” 茹茹就是那个嫌弃乡下孩子的,被小姐妹点名去带那些鼻涕泡泡都还满脸的小屁孩,她是一点都不愿意的,但是春娟也说了,林厂长确实说过,她能给春城最好的幼托班教师的福利待遇,但是也对老师的要求不少。 今个儿是第一天,也就忍耐了算了。“行吧,谁让我们年级大点要照顾小妹妹呢,就这么决定了,我也去一班。” 两个婶子对视了一眼,见姑娘们都安排好了,她们也一个朝着一班走,一个开始帮着老师们将孩子带到班级熟悉,照顾一下开始闹情绪的小孩。 一个上午,夕阳红幼托班没出什么事儿,老师们虽然忙碌也刚上手,但是好歹没让哪个孩子磕着碰着或者打架。 中午的时候,孩子们的饭菜来了,几个老师都瞪着眼。 这,这是什么神仙伙食啊! 幼托班二三事中 鸡腿肉胡萝卜粒! 鸡蛋半个! 青菜碎末里还有肉糜! 汤倒是简单的红柿汤。 吃的还是白米饭。 这一手把几个老师都震慑到了。 尽管鸡蛋半个,是按照每个孩子人头来算的,可是这三菜一汤主食还是米饭的菜色,却足以震慑这些个家庭条件一般的姑娘们。 这年头就算家庭条件还可以,也没有说一顿吃三个带荤的菜肴啊。 看着婶子们给孩子们打饭的劲儿,一点都不为此感到惊讶,几个姑娘们也不好意思继续露出震惊的神色,先帮着小娃吃饭,才开始自己吃。 不过这顿午饭,也让这些孩子彻底展现出了家里的底子。 毕竟家里不缺油水的,吃起饭来慢慢的,也不会出现争抢的行为。 几个大队的孩子就不一定了,吃了一份还想吃。 除了鸡蛋是按人头分的,其他的菜其实都有多的,在经过商量后,几个孩子多了一小勺饭和一点菜配着,不敢叫多吃了。 投喂的饭量,还是按照孩子平时真实的的饭量来比较好。 第一天有点兵荒马乱的生活过去,终于迎来了放学,林夕发现张旭成和小团子的身上被打理得很好,他们早上闹着要带来的水壶里,水甚至还有不少。 回家一问,两人都说老师很好,漂亮又温和,还给他们小水壶里灌水了。“肯定是我和弟弟好看,老师喜欢我们,只给我们打水。” “墩子,没壶,老师给!”小团子反驳,墩子是班级的同学,他没水壶,老师也给水了。 张旭成讪讪,抓着小团子躲进房间里了,不知道两个小脑袋瓜凑在一起在说什么。 林夕没继续问,反而是找了暂时住在园所的小单间的两个婶子问问。 “今天这几个姑娘都很辛苦的,要说合不合适,暂时看不出来,但是有个姑娘挺有领导能力的,早上来就开始安排大家做事,自己也不挑拣,先做了照顾那最小孩子的班级的老师。” 另一个婶子却有自己的看法;“有两姑娘的心术,也不是心术不正吧,就是比较不像个我想象中的老师,咱们队里以前有个老师,那是啥学校的便宜都不占,自己带着馒头咸菜的对付吃两口,也想省钱照顾班级的学生,可是今天的姑娘里吧,我见着两个不一样的。 其中一个吧,恨不得把学生的鸡蛋都拿来吃了,甚至想给两个孩子分半个鸡蛋吃,明明老师有单独的一个,她却嫌弃不够的样子,打菜的时候也是恨不得自己碗里都是肉沫,还有个姑娘只给衣服好的孩子好菜,我要上手帮忙,还被瞪了一眼呢。” 林夕问了这两个姑娘的名字,若只是好吃了一点,她不介意多加点老师单独的餐点,可是要是这个现象是刻意为之而且看不出修改的决心,她是不会收的。 因为这就不是一两个菜的问题了,是人品问题,跟说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孩子抢饭菜吃,不是人品问题是什么? 再说了,她也没区别对待,不但让老师跟孩子吃一样的饭菜,为了避免吃不够,还交代厨房,按照普通孩子的食量,多准备十份左右的饭菜,老师的饭菜也是按照成人的分量来的。 次日,送小团子上学去了,林夕上班上到中午,就接到了公公那边的电话,说是想过来看看小团子。 知道婆婆帮人帮到了监狱里,林夕也邀请过公爹过来一起住在一个地方方便照顾,只是公爹自己因为身边带着一个小鱼儿,所以一直拒绝过来一起住。 如今开口,林夕觉得他肯定是遇到了一点麻烦,因此公爹那边一提出想过来看孩子,她就特别自然的顺势邀请他住过来。 吃饭前,林夕给沈廷余那边去了电话,说了这件事。“……其实就算那个孩子送过来也没什么,也送到托班去就可以了。” 沈廷余在那边嗯了一声,对于父母亲情,其实他逐渐的看淡,特别是在沈妈妈的作精影响之下,他更是没了什么期待。 但是沈爸爸后来好歹没有一直睁眼瞎,还是发现了不对,自己也是尽力弥补,沈廷余不说当什么二十四孝儿子,也愿意孝敬这个还算明白事理的亲生父亲。 “我知道了,你看着安排吧。”沈廷余的手指在桌上轻点了两下,说了一件事:“我这边有个新成果可能要进入试验阶段,届时有可能有一些变动。” 他没说大概是什么成果,估计是牵扯到一些机密的东西。 林夕也没有非要知道,顺便换了话题,说了自己这边给了五万投资姐夫厂子的事情。 沈廷余失笑,自家媳妇真的是个很能篓钱的。 就张建邦这几年的生意的趋势,加上国家改革开放的政策概念逐步扩散,张建邦的生意只有越做越好的可能性。 给这样的潜力股投资,不是钱篓子行为是啥? 只是,他这个大丈夫也不弱就是了,他前几天刚签署了一份文件,是关于发动机的奖励的,具体奖励的东西,不久之后也要下来了。 奖励是:每售出一台发动机,他能得到百分之五的利润。 这是个源源不断的实在好处,别看五这个数字不大,在一百面前更是不显什么,但是一台发动机最低造价两百加,一月出厂上百台,也就是一个月他就有上千块的抽成拿。 等到发动机批量生产之后,他能拿到的更多,搞不好一年拿几万也是小事一桩。 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电话里说这些也不方便,沈廷余暂且按捺下来,说了过两天能有三天假期,届时相聚,就挂了电话。 林夕这边已经开始准备安排个房间出来了,因为是公爹也就是沈爸爸他最多就带个小鱼儿生活,林夕安排的是一个带有卫生间的两居室,有两个屋子,不过没有灶间,毕竟吃饭这件事不需要沈爸爸亲自动手。 不是还有食堂么,再不济,还有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和沈廷余这个做儿子的,总不会比较沈爸爸没处吃饭去。 幼托班二三事下 因此没安排有灶间的,但是这个小两室住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和沈爸爸一个时间起到医研所的,还有王四月的朋友蔡辉煌。 他一下车,就被王四月热情的迎接了,都顾不上感慨王四月变水灵了,就被人拉到一旁的货车上,直奔医研所。 等到被梳洗一番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衣裳站在了林夕面前,已经是他下车后三个小时的事情了。 蔡辉煌不自觉的摸摸肚子,半小时前他才刚吃了一顿饱饭,是王四月说的吃饱喝足好面对面试。 林夕示意他坐下,来个自我介绍。 “您好,林厂长,我叫蔡辉煌,今年二十五。”蔡辉煌老实的交底:“我是……” 林夕目测了一下,这位蔡辉煌,身高应该能有个175左右,听起来不高,但是如今民众的营养就摆在这里,一米七五已经算挺高的了。 所谓北省的一米八大汉遍地走,也是九十年代的事情了,如今不少人还是处于温饱还成问题的状态。 面容俊朗,长相中等,皮肤嘛,倒是因为晒过日头,呈现出一种小麦色。 总是算是一个见了觉得还挺阳光的青年,林夕见没什么问题,确认蔡辉煌没什么毛病,林夕让他先带着小学的娃儿们的体育课,要是愿意,以后可以再安排别的课程。 说到小学,林夕提到:“小学如今还在填充教具,你要是有时间多去那边帮忙。” “好!”蔡辉煌知道有活儿能立刻做起,心里更加的踏实。 离开办公室之后,蔡辉煌一路回了宿舍,一进小单间,他就咧嘴无声的笑了,想着林夕之前的态度,他猜测自己十有八九是能留下的。 好半晌,他才没继续傻站着,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一个布包,拆了好几层,终于拆到了包着钱的帕子,从里面取出了全国粮票和好几块钱,要带着王四月吃一顿好吃的,感谢她对自己的帮助。 把王四月给害羞得不行。“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我也没做啥大事,就是提起了你,主要还是你自己够优秀,能被留下来。” 蔡辉煌记恩,不过见到王四月的样子,他也是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只将这份感谢留在心里面。 接下来的日子里,蔡辉煌对小学的事情格外重视,跑进跑出的好不勤快。 这些都是被大家看在眼里的,林夕本来是想从外面请一个校长来坐镇,不过见到蔡辉煌这个样子,心里有了别的想法。 开始将小学的相关事宜,都交给了蔡辉煌去做,想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这其中的琐碎事是真的很多了,还包括了招募老师,以及去大队和周边几个大队做工作,调查入学情况,准备所需清单等细节上的工作。 别的不说,就说调查入学情况,就是体力加脑力的活儿。 不过蔡辉煌从来都不喊累,咬牙坚持了下来。 “小学这边过几天就能开学了,这里是我调查的一些数据和保守估计数据。”蔡辉煌找了一个下午,将数据和情况都跟林夕仔细的报备过了。 这次小学估计入学的人数在一百一十人左右,要不是有些大队舍不得女娃娃也一学期花个三块钱来上学,这个人数能翻倍。 但是林夕也不是要靠着小学赚钱的,收三块还只是她不愿意给人一种她是圣母玛利亚就爱做白工的印象。 要不然就林夕给食堂那边定的孩子的餐标,三块钱还不够一个孩子每天一顿中饭,连吃一学期的费用的。 更别提她对小学的建筑投入等。 至于餐标,倒是因为林夕自己前世在希望工程小学上学时,做梦都想午饭不是咸菜糙米饭的产物了,但这只是个小插曲,暂且不提。 毕竟,就算生活对她不美好,她却希望自己有能力了能圆自己的遗憾。 林夕看了,没说什么,只是将蔡辉煌送去了春城的几所学校,好好观摩学习,让他回头弄出课表来。 幼托班这边,林夕抽空来看了几眼,基本上也确定了一些事情,回去之后,将茹茹这个名字,彻底从八位女老师的名单中拔除了。 会跟孩子抢饭、仗着朋友在同事面前比较有存在感和威信,就各种作。 林夕在找了那个叫春娟的人谈话后,没有连春娟一起开除,却也没有将幼托班全权交给春娟管理,而是她和一个叫玉梅的一起管理。 而一个叫常玉的姑娘,在婶子们的心目中地位挺高的,林夕安排她做了三班的班主任。 至于常娟和玉梅虽然都是副园长,却也一个担任一班班主任,一个担任二班班主任,常娟管一班,玉梅管二班。 剩下的是个姑娘,林夕在经过谈话后,将三个其实不适应带那么小孩子的姑娘,调动到了小学那边,一下子给才蔡辉煌那边减轻了很大的人手上的压力。 这三个姑娘,有会唱歌会乐器的,有声音好听政治觉悟高的,也有一个和春城教育部小干事有亲的,都被蔡辉煌给记录下了她们的特长和背后的优势。 会唱歌会乐器的,能安排做音乐老师,政治觉悟高的声音好听的,可以在广播室兼职每天播报一小时的政治学习,也可以安排政治思想课,和教育局干事有关系的,以后也许是个便利。 尽管蔡辉煌对物尽其用利用得有些彻底了,但是出发点和本意都是好的,林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至于政治学习,这东西她觉得可有可无,但有了更好,也就放手让蔡辉煌安排了。 她之所以把蔡辉煌给扔到春城几所学校学习,这段时间又将小学的诸多事宜交给蔡辉煌,打的就是考验一下他是否有扛起一个学校管理的才能。 没想到,算是物超所值。 幼托班的成员定下之后,四个老师加两个婶子(生活老师),彻底将幼托班撑起来了。 林夕经过斟酌,还从卫东那里,申请来一个退伍军人陈峰,作为幼托班的保安一样的存在。 笔挺的制服,不一样的军人气质,往那幼托班门口一站,最先吸引的不是拥军的姑娘们,也不是那好奇的家长们,而是一群初生牛犊小屁孩们。 这陈峰上工的第一天,就被一群团子围了。 “解放军叔叔,你站那么久你的腿酸不酸啊。” “解放军叔叔你会打不听话的小孩么?” “解放军叔叔,我们班的老师很漂亮。” “对啊,你喜欢我们老师吗?” 饶是陈峰这样一个铁血男儿,面对到他膝盖上面一点的小孩,那是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的,还是常玉等人出来将孩子们带进去做游戏,才解救了这个脑门上开始冒汗的退伍军人。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也正好是九月一号,夕阳红友好小学正式开课,这一天,沈廷余走关系并且改造维新过的一辆五十座左右的车,亲自出发几个大队将孩子们接过来,算是开学礼也算是惊喜,总之校车这个概念出来,不少人都惊了,也感慨小学的财大气粗。 在得知下雪后,校车会开始接送孩子,自己付出的那三五块也就不怎么心疼了。 甚至还有人动了咬咬牙把家里的闺女也送去念书的心思。 这些个延伸影响,林夕是不知道的。 大晚上的,沈廷余将小团子扔给张旭成带,自己跟林夕在家里难得胡闹了一把。 “好你个沈廷余,我说做饭表示感谢你送的校车,你就这样来索取报酬?” “嘿嘿。”心满意足的男人轻轻抚触着林夕光裸的后背,表示这会林夕说啥他都不反对不辩驳。 弄得林夕瞪了他好几眼。 这男人,在机械厂的体力脑力二重奏的活儿,还没把他的精力压榨干,她林夕,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好现象还是坏现象了。 不过她自己也有享受到就是了。 九月份,医研所的第二批医疗器械出厂,收获了尾款后,厂子里一直流出去的资金,总算达到了一个收支平衡的程度,不需要药厂那边的资金调动过来扶持了,夏女士这里,得到了林夕的助学金和助中医资金后,也开始投桃报李,为林夕亲自大开绿灯。 确认林夕的医疗器械靠谱后,夏女士用医协的关系,将林夕的产品推荐给与会的成员,九月十号,夏女士又亲自下来夕阳红医研所一趟,将一份虽然分散在整个北省,却价值数十万的订单交给了林夕。 林夕瞪着眼:“又要扩招了。” 和林夕相处过的夏女士,自然之道林夕这小模样小语气,不是真心埋怨订单多,而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便开口;“要是需要人,我这边能棒棒你。” 这句话林夕听了觉得有点耳熟。 当初的槐林市的张局长不也是这么对她大开绿灯的么,一时间林夕有点怀念那段岁月,也感谢自己再次碰上这样的好领导。 只要她林夕做实事,就会庇护她。 在确认自己确实需要人才,缺口上限能在三位数后,夏女士表示:“想得美,我最多帮你凑二十个左右,剩下的你自己加把劲想办法。” “好好。”林夕真的想办法了,找张局长。 还是亲自上门探望的时候顺口提出来的。 “我就说你这个林夕林厂长啊,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我这里,还是要人。”张局长手底下不少人知道他和药厂有关系,一直都嗷嗷叫着要去药厂做事,毕竟张局长有个远亲在药厂,两年左右就混成了一个中层管理,一个月拿几乎三位数的工资加福利,说出去,谁不羡慕一把? 而且,夕阳红药厂是出了名的福利好,各种补贴和福利制度堪称北省私营第一。 林夕笑笑,“这不是想来想去,还是咱们张局长最靠谱么,要不,我再满大街吆喝两声,看看有没有谁可怜可怜缺人才的我,给我几个人手帮我?” “贫嘴这功夫,你倒是学精了。”张局长哭笑不得,却也不拿乔了,他手底下确实有不少人想进药厂。 尽管林夕需要的是医研所那边的缺口,但想来药厂的福利都这么好了,几毛钱几块钱的药都能撑起那么多人的优质福利,那几十上百的医疗器械,补得更赚钱啊。 张局长痛快的答应了林夕的要求,还打包票,年前能给她送去十来个专业人才,得知林夕想扩建医研所,分出一个医疗器械厂之后,他更是打包票,要是需要靠谱青工,他能再给她搜罗几十个。 “好,这就麻烦您了,我这边说一下待遇。”林夕想了想;“医药方面的人才或者潜力股,按照时下干事的标准发钱,工人按照分工,最低标准三十。” 至于其他福利:“参照药厂的福利,我就不一一追叙了,您刚才不是说大家伙儿都眼馋我们夕阳红药厂的福利么。” 这是个事实。 张局长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如今改革开放了一切欣欣向荣,尽管这薪水的涨幅,其实不大的,但作为普通干事,薪资上还是破了四十大关的。 林夕倒是财大气粗的样子,开口就干事标准。 他说出去啊,心里也有底。 相信没人拒绝得了。 林夕回了药厂,结算了一下这三个月的盈利,给林华茹那边送去之后,又从林华茹这边收到了属于她的盈利。 私房,她藏好了,药厂这边的钱,她和之前剩下的加在一起算了一下,大概有十几万。 别的不说,找建筑队开始建设医疗器械厂,是足够的了。 毕竟医研所一开始的初衷,她是希望作为研究所一样精致的存在的,没想到阴差阳错,成了大型生产基地? 那医研所可不就挂羊头卖狗肉了么,还是早点弄个正儿八经的生产厂比较好。 从平安镇回归,林夕先是找卫东批了一块地,两万块拿下了二十年的使用权,再联系了建筑队,在数千平的厂址上开始建设。 照样是厂区、机密区、生活区! 建筑队嗷嗷叫,自从开始和林夕合作,医研所建设、修路、幼托班和小学等工程,足以连续养活养肥他们建筑队了。 如今还要接厂子的单,大家伙能不嗷嗷叫么? 一个个充满热血,誓要将厂子建设成春城第一厂! 小二郎 第一厂的建设还在筹备中,要想建成还是需要时间的,毕竟罗马非一日建成。 哪怕这次红旗大队还是来了不少人帮忙,最少也需要三个月, 但是要招工,普通的工人也需要,是一个用工缺口,好在卫东还是一路对林夕这边大开绿灯,要人给人,要手续给办手续。 林夕想想,这算是第二次享受一把特殊待遇? 之前在平安镇办理药厂的时候,还没有允许个人办厂,很多手续,都是挂靠兵团的资源和人脉,才办起来的,那是她享受的第一次特殊待遇。 好在两位连长、团长都不是贪心的小人,要不然药厂也不会落在林夕的身上,如今药厂的受益逐步稳定,在北省,甚至在沪市和闽市,都小有名气,自然赚钱也容易得多。 夕阳红的包装上科普的一些药膳和补气养生的方子,也得到了很大一部分人的青睐,属于买药之前会问问有没有夕阳红制药的这种情况。 总之在药厂稳定下来后,医研所的名气也在春城打响,等到医疗器械厂建起来,将医研所这边相关的一些人员分离出医研所调动到器械厂之后,三方互相相辅相成,会在北省形成一个夕阳红的三角稳固圈。 药厂资金帮助医研所出新器械,器械供给给厂子生产,器械厂要是发展起来,还可以反哺药厂,而跟几个省市通了关系和交好之路,也给林夕这边药厂的原材料问题带来了极大的选择权,不会受掣肘,这样欣欣向荣的姿态,是林夕所追求的。 总之,夕阳红算得上是诸事顺利,一派祥和。 这日林夕亲自去接了两个小孩,带回家兴致颇高的做了鸡米花和炸薯条这东西。 如今是没有番茄酱的,她只能自己熬,加点糖,在稀碎的西红柿酱里搅合,放凉之后勉强作为番茄酱使用。 不过炸的东西到底是容易上火,她没给两个孩子吃多,每人就尝尝味道,有多的,走了几家门口,给别的孩子也都尝尝。 做完这些,夕阳都出现了,林夕路上听到几个孩子在唱歌,林夕分辨了一下,知道是那首歌后颇为惊讶。 因为孩子们唱的是读书郎,也就是林夕前世也唱过的儿歌。 她都不知道这首歌竟然这么早就出现了。 按照新歌(除了红歌)在这时候的传唱都要一年半载的现状,这首歌能几个老师都会唱,估计是七八十年代甚至更早的歌曲。 林夕会心一笑,拉着小团子进了屋。 晚间沈廷余回来,就见着林夕抱着小团子在那里学老师教的儿歌呢。“小呀嘛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那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只怕先生骂我懒呀,没有学问哦无颜见爹娘,没有学问哦,无颜见爹娘。” 小团子是跟着唱了复习了,但是问题也很多。 妈妈,为啥先生要骂人家懒? 爹娘是说的谁的爹娘。 小二郎是不是不乖,林林乖,不要骂。 林夕哈哈一笑,抱着沈遇林好好解说了一下爹娘就是爸妈的意思,也说了读书郎的意思。 教子 林夕亲亲沈遇林的小脸蛋,说道:“宝贝林林,读书呢,是为了明理,为了学文化知识,这首歌里说要骂的,是那些不尊重老师,老师教辛苦教授知识,有些小孩还爱捣乱,所以才会被骂,我们林林聪明又棒,不会有先生骂的,对吗?” “对对对!”沈遇林被忽悠的笑出了自己的米粒牙,他很乖,对漂亮老师们特别好的,老师们都喜欢他,经常有糖和饼干多。 “妈妈就知道,林林真的很厉害的。”林夕刚说完,就见到自家男人进来了,指了指厨房:“今天做了点小食,给你留了一份,你尝尝?” 沈遇林也叫了一声爸爸,却窝在妈妈的怀里舍不得出来。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沈廷余会心一笑,一个男人,在外工作打拼回到家,见到这一幕,他还能有什么别的心思? 全身都围绕着温馨和心满意足的沈廷余,上前一把操起了儿子,在空中转悠了两圈,将沈遇林激动得尖叫连连,笑出猪叫声。“啊哈哈哈!啊——爸爸!我飞高!” 林夕没插手两父子的温馨时刻,去灶间端了今天留的一点小食,又另外烧水准备下点面条。 她虽然做饭的手艺不怎么样,好在意外的因为生活,点亮了炖汤、蒸蛋、下面条等生活技能。 这不是因为炖汤是方便,食材洗干净配好了往加水的锅里倒么,蒸蛋是小团子爱吃,也不难,至于下面条,方便快捷,撒点盐粒粒,夹上张奶奶的泡菜,切两片卤肉上去,简直不能更方便又好吃了。 沈廷余很少这个点才回来,也不知道吃了没有,做一份总是好的。 “今天怎么这个点回来?”林夕的问话,让沈廷余稍稍动容。 他的妻子,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 “有点事,晚上说。” 林夕就不问了,给沈廷余下了面条,沈遇林之前才吃饱的,见爸爸吃的香喷喷,也忍不住要了两口面条吃。 又被林夕抓去漱口了。 安抚了好一会,困意上来,沈遇林脑袋一歪,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可香。 沈廷余自己吃完就自觉的将碗筷都顺手洗了,给灶间擦拭了一下,才出来,林夕已经哄睡孩子,给他准备洗澡水了。 吃饱喝足又洗了澡,全身舒坦的沈廷余躺在床上,才慢慢的将自己的事儿一一说出来。 “我这边发动机研究出能批量生产的成品,你知道的吧。” 林夕点点头,沈廷余没有瞒着她,发动机也是迟早要曝光的事情,等批量生产了,也就不算什么机密了,她自然知道了。 “这也说明,我在机械厂的任期差不多了。”沈廷余深吸一口气:“上面给了我很大的奖励空间,也是为了安抚我,因为他们下一步,要调我去一座海岛上研究别的东西,我当初不是上交过我的笔记本,正好那个海岛上的项目,我笔记本里也有一个设想和那个项目重合,并且更有研究价值和效率,恐怕,我不如就要动身,前往海岛工作了。” 什么? 林夕瞪着眼坐了起来。 不但要研究出个成果就把人外派,还要派到不知名海岛? 她抿着唇,看上去并不是十分的理解和赞同。 她工作也要带孩子,就是希望孩子的成长,父母都不要缺席,沈廷余一个发动机从设想到处成品,其中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足足用了快两年才彻底完成。 那这次去海岛,难道也要两年? 孩子如今才三岁多,要是离开沈廷余两年…… 林夕问沈廷余;“这件事没有弹性商量的余地吗?” 尽管这么问,林夕心里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没有余地。” 国家能给你最好的保护和安全感,命令却也是绝对的,不可逆的。 “那你,怎么想的?”林夕望着沈廷余。 因为卧室里被安装了一个度数低的床头灯,林夕看不清沈廷余脸上细微的表情,只能看到沈廷余顿了顿,才低语:“我想,我想和你和孩子在一起。” 林夕沉默了,两人最后什么都没说,抱在一起睡了。 她晚上做了很多梦,导致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也不是很好。 夫妻两个一起陪着孩子吃了早饭,将孩子送到了常玉老师的手上,林夕就目送沈廷余出门了,他昨晚也是抽时间回来一趟,现在还要去交接手头上的一些工作。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他下个月就要调过去海岛那边了,保守估计一年都回不来。 海岛距离这边坐火车要四天,听起来不多,但还要转车到海边,再坐船到海岛上,海岛不小,因为是有军方接管,所以还分了作战区演习区开荒区和生活区所以上了海岛后,还要乘坐军车到生活聚集地。 要出来,可难,光是坐船需要审批和申请这一点,就不简单。 林夕见沈廷余上了车,自己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日子一天天的过,国庆刚过完,就快要迎来中秋,对于这个节日,夕阳红的福利程度是不亚于庆祝春节的,大家都期待着福利和那天的美食惯例。 所谓美食惯例,就是食堂加餐,荤菜半价以下,还可以外带生肉也比外面便宜一半多。 药厂的人和医研所的倒是都经历过了,但是夕阳红友好小学和幼托班的教职工可没经历过,拿到奖金、福利大礼包、以及看着一堆鲜肉三成价格购买的福利,整个人都有点愣住了。 有种脑瓜子嗡嗡的冲动。 徐丽婷今年新增加了一个福利,就是抽奖活动,设置了奖品,是收音机自行车等。 林夕有心培养钱美好做这些人事方面的工作,早就让她学习徐丽婷了,医研所和学校这边,也基本上是钱美好在摸索着做,虽然忙碌,但钱美好每天都是怀满腔的热血和期待起床投入新一日的工作的。 林夕在中秋节后,给钱美好提高了工资,任命了人事主任的职称,高兴得钱美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给家里轮流打电话,钱长官为此还给林夕这边送来了四五个靠谱的退伍军人,作为医研所安保力量的一份子。 林夕照单全收,工资开的不低,也不会亏待了这些一看就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兵哥们。 十月中旬,沈廷余背着一个包裹,请了半天的假期,回家和妻子儿子告别。“我离开后,家里要是遇到什么难题,记得给建邦华茹姐那边去电话,不要自己撑着,岳父岳母要是有时间,都接过来帮你带林林,你也布套每天太忙了,自己多注意休息,要实在想我了,我等安顿下来了,给你写信,再找找有没有办法通电话,你……” 林夕抱着背着小挎包的沈遇林,听得很认真的样子。 这幅样子,看得沈廷余心里内疚又难过。 分离在即,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就这么看着妻子儿女目送自己离开的不舍的眼神。 许是沈廷余沉浸在离别中,有些细节,根本就没发现。 小团子上学的点,却没在学校,身上的挎包未免也相较平时打了点,放收发室的两个大包裹,还有医研所门外严肃的交代工作任务的博文等几个大佬,都难得得出来站在门外,这些细节都没被发现。 等沈廷余快要上车了,见林夕一句话都没有,不免有点辛酸:“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小夕。” 林夕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张憋笑的脸:“有的,帮我拿下行礼。” 沈廷余此刻的表情,就像是瞬间石化的雕像:“你,你说什么?” 林夕让开路,指了指不远处的收发室:“帮我拎行礼,再不上车,搞不好我改主意了!” 什么! 林夕要跟自己一起上车? 狂喜来得太突然,沈廷余还是处在半石化中。 海岛行是可以带家属的,只是因为沈廷余觉得不愿林夕迁就自己,也不愿意林夕改变她现有的节奏,所以一直没想过提出跟随他。 没想到…… “小夕……” 林夕眨眨眼,抱着小团子先走一步上了卡车的后车厢,小团子熟练的钻车厢,站稳了才看着妈妈,等着妈妈上车后抱着自己。 一点都不怕这辆车会把他带往何方。 沈廷余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了,强忍着将人抱在怀里亲的冲动,他将林夕放在收发室的两个大包裹拎着扔上后车厢,自己再利落的翻爬上去,这几年机械方面的工作,让沈廷余的身子骨越来越强健灵活,比一个普通的士兵也差不了多少了,反正掀开衣服,看着瘦瘦的衣服下,是一层薄薄均匀的肌肉。 稳稳站定后,再走到妻儿身边,将两人都抱在自己的怀里。 他觉得自己心情复杂,有很多话要说的,到最后,却只留下一句:“小夕,谢谢你。” 不等林夕回话,前面车厢里传来了敲击声和沉闷的回音:“沈工,林厂长,我发动了!” 这是说车子该走了,让几人坐好,免得磕碰到了。 沈廷余高声回了一句:“好嘞,有劳了。” 一棵菜引发的斗争上 说完,沈廷余将自己靠在车壁上,用自己的身躯给孩子妻子当靠垫。 车轮翻滚,车子带着一家三口驶向了火车站,接下来他们将经历火车站、换车、乘船、军卡的行程,才会最终到达渔岛。 渔岛,就是北省以北的一个小岛屿,上面有军事基地,也有军工厂,上面生活所需的东西更替不快,据说包含了上百人的生活区只有一个经常缺货的供销社,路上了解那边生活情况的林夕表示,这没啥。 她携带的东西,不说在那里生活无忧,起码是不糊短缺什么东西的。 再说了,一两个月的还能出岛补充生活必需品,她还能出来大量购买,生活上倒没什么问题,甚至能成为自家老公的底气。 目送林夕离开,厂子里的几位老员工倒是不怎么惊慌,毕竟林夕这半个月已经交接好了手头上的工作,也做好了接下来一年的计划安排,本来工厂的运作就是比较机械的,只要打点好了,基本上没什么突发情况。 可怜不知情的张旭成,在发现弟弟没上学,家里门也是关着的之后,哭了一场。 “弟弟不见了哇——我要告诉小姨——” 等张旭成从爷爷奶奶口中得知,连小姨都一起离开之后,哭丧着脸。“以后谁陪着我去班级啊,我的弟弟啊,我的小姨啊!” 真是一波三折的哭声,但是行程已定,不会出现变化了。 林夕走的匆忙,但却不慌忙,有那半个月的时间来缓冲和安排计划,她暂离医研所,也不会造成大的变动。 当药厂、医研所、医疗器械厂,以及后来联系的药材种植合作公社,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关系,管理上只要没人搞幺蛾子,会诸事顺利的。 赚钱,是为了一家人更好的生活,不会因为钱财之物让自己寸步难行,但赚钱并不是一切。 林夕选择带着孩子跟沈廷余离开,也是思考了好几个晚上的。 孩子不能缺少爸爸的陪伴,她和沈廷余也离开不了对方那么长的时间,既然如此,不如顺着心眼跟着沈廷余去渔岛。 一行人到了火车站,坐了三天半左右的火车,下车之后直接被几个穿着军装的汉子接上车,一路上都没什么话,只有一个叫夏自强的士官打了招呼称呼了林夕一句嫂子。 林夕点点头,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防止他因为好奇贪看这些叔叔衣服上的星星摔到车底。 车子开了四个多小时,才到了港口,但是天色已经很晚了,一行人暂时在这边逗留一个晚上,住的是渔岛安排的招待所,林夕一家人得以住了一个单间。 到了陌生的地方,有房间能住,饶是已经被好几天火车给折腾得没什么精神的沈遇林,也提起了精神话多了一点。 “也不知道岛上有没有幼托班,孩子大了,也喜欢跟小朋友一起玩。” “应该有的。”岛上除了训练的部队和军研所的工作人员,还有家属们和帮工们呢,拖家带口来的遍地都是,少说也能有十几个同龄的。 “嗯,那行吧,这样孩子也不会无聊。”林夕哄了沈遇林睡觉,自己彻底清洗了一下自己,长时间坐火车,就是这个洗漱问题是个大难题。 次日一早,约莫五点出头的样子,夏自强直接问林夕要不要买些东西:“海岛上要出来,有可能是两个月,有可能是一个月,供销社的东西未必次次都齐全,您要是有需要,可以先在这里采购一下,我们能有三个小时的空闲时间,船只最早也要十点左右才能到。” 林夕点点头,她虽然将很多必需品都装在了空间里,但是明面上毕竟就两个大包裹,要是一直拿出东西来也不合适。 既然有这么多汉子,多少能帮着提一把,她就不客气了。 林夕撸起袖子就杀向了这边的自由市场,因为商场和供销社六点左右,根本没有开门的动静,在自由市场买了一些海鲜干,腊肠腊肉之类的,就是新鲜的肉类也准备了不少,鸡蛋更是买了上百个,看得身后跟着的兵哥瞠目结舌。 等到了七点半多一点,渔岛外面这个称为青阳镇的商场开门了,林夕再次开始扫荡,因为距离冬天已经不远了,又是在海岛上,所以防潮防寒都要一手抓,所以棉花被子之类的还有成衣外套也买了好几套,热水壶暖水瓶的更是买了三四个,炉子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也买了一个能下面条的那种小炉子。 各种要票才能买的点心和罐头更是买了好几袋,都另外拿了一些布袋子装上。 等出来的时候,身边跟着帮忙的两个汉子身上已经没地方挂装东西的布袋子了。 出来后,林夕还想去供销社看一看,两个兵哥哥赶紧换人跟着林夕,林夕在供销社又扫荡了一番,几位轮流帮着提过东西的兵哥只觉得这位买起东西来,简直不当钱票是钱票。 殊不知,林夕为了跟着沈廷余过来,已经换了很多的票证,钱更别说了,光是自己的私库就有好几万,在当今的购买力环境之下,她买这些用的,还只是九牛一毛的一毛。 好不容易东西都买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孩子由林夕抱着,沈廷余也帮着拎自家的东西呢,还不忘看顾妻子儿子,等到了穿上,找到位置坐好了,东西也能暂时放在地上,沈廷余才从林夕的怀里将好奇的沈遇林给接过来。 “哎呦,这小孩长的真好。”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 林夕侧头看去,在自己右后方的位置,有个眉目舒朗的大姐,年纪估计也就三十出头,看着就很好接近。 林夕对着她笑笑:“谢谢您的夸奖,你们是岛上的家属吧,今天是来补货?” 大姐见林夕看起来也很好说话的样子,就凑过来一点,跟林夕自我介绍:“是啊,这岛上的东西是真不齐全,不过习惯了也就那样了,我早两年就来了,最小的孩子跟你们家的这个也差不多,我叫张爱华,这是小崔,她是食堂做事的,打饭的窗口都是大荤菜!” 张爱华挤眉弄眼的,估计是暗示林夕要跟这小崔打好关系,搞不好有福利之类的便宜。 林夕入乡随俗,也没有故作清高的拒绝,也热情的对小崔打招呼,见她怀里抱着个两岁左右的女娃娃,林夕还打开了脚边的一个布袋子,掏出了几片桃酥,分给张爱华和小崔,以及小崔的孩子。 小崔接了过来,细声细气的问林夕:“你们是岛上新来的工人和家属吧。” “是啊,未来一段时间,我们就要长住在岛上了,还希望两位多多教教我,在岛上怎么便利的生活。”林夕点点头,没纠正那个工人之词,反正研究员什么的,也算是被特派的工人吧。 “那肯定的,互相帮忙嘛。”张爱华没舍得吃桃酥,这桃酥价格不低还要票,她情愿带着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吃。 “大姐你也吃啊,一会我们安顿好了,还想请大姐带孩子来串串门热闹热闹呢。”林夕客气的劝了一句。 张爱华哎了一声,听出林夕的意思是回头会再给她孩子送点心,就张口吃点心了。 桃酥自然是香喷喷的,估计是这两天到的新货,一点都不潮。 小崔没继续说什么,低头喂着孩子吃桃酥。 张爱华也开始带着林夕说起了岛上的生活。 “这我们住宿的地方啊,分两块,干部研究员之类的呢住的是有带院子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其他工人家属或者是军嫂之类的,都是住在前几年加盖的筒子楼里,要是能住小院子是最好了,烧饭种菜什么的都很方便,不像筒子楼的住户,还需要下楼走一段路去照料自己的菜地。” “不过小院子也有弊端的,家里做点什么吃的,有点什么东西,都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隔音也不怎么好,还难打理……” “您说这些干嘛,多说说筒子楼,更方便人家工人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啊,她又不是我们,丈夫都是干部。”小崔忽然插嘴。 两次故意说话阴阳怪气,林夕是听懂了这位的潜台词,敢情这是觉得她是工人家属,所以小崔带了种优越感了,话里话外都在点这些。 张爱华也是好心,其实没有那么多心思的,听了这话顿了顿,有点尴尬。 “这些我都不清楚,谢谢爱华姐给我讲。” 夏自强许是路过,因为三个女人在讲话他不好插话的,但是眼见着船只快到了,三人短暂的沉默间隙,夏自强解释了一句:“沈工是上面特派的研究员,遇到军研所这边,是给您配备了一个小院子的,四个房间一个灶间一个洗手间还有前庭的院子标配。” 张家华挺高兴的,林夕既然是住院子,那就有可能跟她是附近的邻居,她之前说的那些话也就派上用场了不是自己话多白说。 小崔僵了一下,扯出一抹笑:“咋不早说是研究员呢,我还以为真就是普通工人呢,你话也说不清楚,看这不是闹误会了么。” 还怪起了自己。 林夕没继续掰扯,只在心里提醒自己,这种人之后不能深交,最好还少接触。 只道:“我也刚来,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没等气氛尴尬起来,船只靠岸了。 一路上,林夕以为自己做好的一切的准备,比如说先设想到渔岛上的生活环境不会多美好。 没想到上岸后看到的是一大片一大片原始森林一样的树丛,穿越了固定的小路后,才隐约看到了不远处的生活区,更远一些的地方能看到特别高的灯塔样式的建筑,但是那边太远了,要不是灯塔样式的建筑物太高,林夕也注意不到。 夏自强这边几人就是来接沈廷余一家人的,下船之后,拎着林夕购置的十几个布袋子和两个大包裹,朝着给她分配的院子去了。 离得进了,前面的生活区逐渐清晰了,三联排的小院子,每户院子的格局都差不多,院子占地面积不小,最少都有百十来平的样子,有些人家院子内有搭建了葡萄藤,架子都高出院子了,看起来生活气息十足,时不时有一两声吆喝声想起,估计是哪家的家长在叫自己孩子回来吃饭。 毕竟这会都快十一点了。 离院子两三百米远的地方,就是之前张爱华介绍到的筒子楼,一共两栋,每栋有四层左右,不算很高,估计是考虑到了特殊的地理位置,不好建得太高了,走廊上此时都是人,大部分是女人,估计都是在做饭。 “这就是给沈工和嫂子安排的院子了,挺好记的,第二排右边数起第二个院子。” 东西都放下,夏自强几人都没逗留,直接将空间时间都交给了初来乍到的一家三口:“沈工,下午会有军研所的人过来带你去熟悉一下场地,但是您刚来估计会给您两三天的假期,我们就不打扰您了,先走了。” “有空来吃饭。” 沈廷余其实也不是什么热情好客的人,客套话说了,也就将几个男人送出去了。 林夕将小团子放下,环顾四周,发现院子里还算整洁,因为没种东西,也不糊显得荒芜,只在墙角位置有些青苔样儿的微绿。 院子的角落有水龙头,还有一个水泥搭建的微微凹陷的池子,估计是用来洗衣服之用。 她查看了灶间卫生间和四个房间,除了卫生间差强人意之外,其他的条件都还可以,一家三口住是真的足够了。 “快中午了,要打理卫生最少需要两个多小时,可能来不及做饭,你去食堂打两份饭菜拉。”林夕撸起袖子戴上手套和口罩,准备先把睡觉的屋子先整理出来。 沈遇林也跃跃欲试,拿起了林夕买的抹布,跟在林夕身后。 林夕笑了笑,给他也带上了口罩,只是口罩太大,林夕将绳子打结,算是勉强挂在了沈遇林的胖脸上。 一棵菜引发的斗争中 沈廷余好笑的看着沈遇林的“勤劳”,从包裹里拿出了饭盒准备打饭。“想吃什么,我去打过来。” “随便吃点吧,晚上咱们再做安家饭,对了,带上搪瓷缸子,先打点开水来,小团子要喝点东西。”林夕交代道。 灶间还没收拾好,还是先打点能马上喝的开水过来将就下。 “好。”沈廷余清洗了一下林夕递过来的搪瓷缸子,以及自己手里的饭盒,就出了门,走了没两步遇到一个斯文的戴眼镜的男人,他好脾气的向对方打听了食堂的去路。 斯文男也是要打饭的,顺路就带沈廷余去了。 原来食堂在生活区的筒子粮铺更加靠后的一位置,因为之前刚到对方,两人还没来得仔细的打量周围的环境,又因为筒子楼的位置是稍微高一点的,只有一层的大食堂被完全遮盖住了,夫妻两都没发现。 斯文男人推推眼镜,许是觉得说了地址后气氛有点不那么热络了,斯文男找了话题,询问沈廷余的身份,并自我介绍是海岛上部队的一个文职类的干部,今天正好休息,在家里陪妻子。 沈廷余道:“我刚上岸,这不,什么都还没整理,和妻子分工,她正在家里打扫,我就出来打饭。” “哦——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斯文男点点头,跟沈廷余聊了两句,似乎真的就是随口聊聊,到门口的时候两人就停住了话题,分开了。 看斯文男的样子,似乎是朝着一个后厨去的,兴许里面有认识的人,安排特殊的打饭渠道。 不过沈廷余没有深究和吃瓜的兴趣,他见这会来的人挺多的,只有一个窗口的人少点,就过去那边先排队。 排到底了,发现这个窗户是专门供应大荤的,就炖猪蹄、炖猪尾巴、烤羊排、酱大骨几个菜。 价目表就贴在玻璃的旁边,都不便宜。 带着大块瘦肉的酱大骨,最小的一块都有成年男人的拳头那么大,一块是半斤粮票带五毛钱,猪蹄是切成小块炖了,一份大概三四块,一份也是半斤粮票加五毛钱,烤羊排长度不长,但是像肋骨一样分开,靠近了窗口就能闻到比较浓烈的孜然味。 沈廷余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家里买羊肉的次数不多,就算贴秋膘,林夕也是用药膳的方式来处理羊肉,不会有那么大的腥臊味。 思维有点跑偏了,沈廷余回神,赶紧选了猪蹄和酱大骨,递粮票和钱的时候却得到了打菜人的一声轻笑:“您是是新来的吧,这边不用外面的粮票,用海岛上专用的粮票。” 沈廷余将手收回来:“那不好意思了。” 他不清楚这个,还是先按照夏自强说的,下午先去军研所,好好的认认门。 打菜的人又轻笑了一声:“是我啊,你们船上遇到的小崔。” 说着,快速的拉了一下自己的口罩,露出了一张沈廷余不久前才见过的脸。 沈廷余努力想了一下,才分辨出这小崔,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同船人,就礼貌的点点头,后面还有人等着打菜,他准备闪身离开,饭盒里却多了好几勺的猪蹄和两块酱大骨。 沈廷余惊讶不已,小崔却是收了他一块钱;“下次再来打饭的时候补上就行。” 沈廷余扯扯嘴角,既然菜都打在饭盒里了,也不好扔回去那些托盘中:“那就谢谢了。” “不客气,大家都是一家人嘛。”小崔柔软的说着。 沈廷余没注意,转身去别的窗口打饭和打青菜了。 荤素搭配吃着才习惯。 至于票的问题,看那个小崔的样子,估计其他人也会对初次来的人有所特殊的吧。 此时,留在家中的林夕正将床铺收拾好,开始整理地面和桌子柜子。 小团子时不时的帮着递个东西,看上去也挺忙的。 沈廷余回来后,一家人简单的吃了在海岛上的第一顿饭,酱大骨和猪蹄的味道都还不错,因为都不是辣口的,而且都炖的烂烂的,小团子吃起来也毫无压力,就着米饭、肉汁以及一点瘦肉一点猪蹄的皮和几根青菜,小团子吃了不少,颠着小肚子心满意足。 今天的饭菜,可比火车上的好吃多了。 饭罢,沈廷余就接手了接下来的活儿,将院子里规整一下,杂物间和灶间的脏活累活都接手,林夕则是暂时休息,并且把小团子哄着睡一会,毕竟平时小团子都要午睡上个把小时的。 沈遇林刚进入梦乡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了一声吆喝,是叫沈廷余的。 沈廷余拉了门一看,是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他长得很粗狂,其实挺瘦的,有一种突兀的不协调感。 来人眯着眼看了沈廷余一眼,他是近视眼,习惯这么看人了,而且沈廷余这会脱了外衣,只穿着衬衫,白得有点晃人。 来人是军研所的工作人员之一,也是夏自强之前说的,会来带着沈廷余熟悉海岛工作的人。 “你好你好,我是沈廷余。”沈廷余很好的摆好了一个初来乍到的研究员的姿态。 胡先勇侧开身子,示意沈廷余跟上,见沈廷余小心关了门出来后,就先走一步:“我叫胡先勇,不过大家都叫我胡子,你也跟着一起叫就行,我下午就负责带你好好认识一下军研所,这边是——” 军研所从生活区开始走,要走将近半小时,外面折设了两重的岗哨,有工作牌的人才能出入,胡子还带着沈廷余办理了工作牌,方便初来后的休假结束,沈廷余上班之用。 军研所不小,后面是占地极广的军工厂,防卫同样是两道。 胡子说了一些禁忌,又带着沈廷余认识了一下军研所的诸位。 军研所最大的领导张方定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主要是做一些比较机密的事情,平时负责军研所的人际的主要就是胡子和副所长陈爱军了。 研究所还有十来位研究人员,因为人都没到齐,胡子只说了名字,沈廷余一一记下。 话分两头。 林夕这边趁着小团子睡了,加快速度将屋子都收拾到能住人的程度了,才锤了锤长时间弯着的腰部,给自己泡了一杯麦乳精喝,休息一下。 站起身将包裹都集中在一起拆包裹将东西都安排放置后,院门口又传来了吆喝声。 林夕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看来这边的通讯是基本靠吼了。 出来一看,是今天船上碰上的张爱华。 “我寻思着你们刚来,估计都没买菜,给你送点菜过来。”张爱华展示了一下自己挎着的篮子,里面有几样蔬菜:“这边的天气是比较潮湿阴冷的,所以也保持着睡炕的习惯,不过你要备一点去火降噪的茶水,会比较舒服点。” 林夕对这个热情的大姐印象挺好的,本来就打算晚上邀请她来吃顿饭,此时顺便提了出来。 张爱华笑笑:“吃饭就不用了,我家吃得早,一会孩子他爸还要销假回去,晚上就来不了你这里了,不过我会带孩子过来认认门,以后两孩子一起玩。” 林夕想起,张爱华说过她最小的孩子和沈遇林差不多的岁数。 “那感情好,来来请坐。”林夕给她也泡了一杯麦乳精,将张爱华送来的篮子拎到灶间,将菜拿出来之后,发现最底下是两包菜种子。 张爱华见林夕拿着两包种子回来,一拍手。“我怎么忘了说这个了,这是耐寒的小葱之类的东西,我忘了说了,这两包种子给你,你撒到墙角就行了,到时候长成了,能添点绿色在菜里面。” “好,谢谢。”院子确实挺大的,要好好规划一下利用起来。 一个半小时后,张爱华拎着空篮子离开了,而军研所这边,该说的胡子差不多说完了,两人这才分道扬镳。 “怎么样?今天认识了同事们吗?”沈廷余一回家,林夕就给他倒了一杯开水,送上毛巾擦擦脸。 家里的炉子已经升起来了,温温的洗脸水则是灶间的大锅烧出来的第一锅干净的开水。 沈廷余抹了把脸,回道:“没见到几个同事,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过几天我这边假期结束,正式工作的时候,就能开始熟悉了,不用担心。” “好……” 晚上,张爱华带了自己的孩子过来串门,小孩叫陈凌,名字凌厉,长得也比较凶,不过是个很讲道理的孩子,虽然羡慕沈遇林自己有个小房间,还放了不少专属于他自己的玩具和摆件,但是沈遇林是个爱分享的,他陈凌也不是个小霸王,算是相见欢。 张爱华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见林夕的视线看过来,张爱华尴尬笑笑:“之前我们家小凌跟赶赶在一起玩,就老是弄得人家哭了,我就有点担心。” 林夕看陈凌不是这样的孩子,不过见张爱华说到这里不想继续话题,也就没追问了。 自从来了一次林夕的家里,认识到拥有懂分享脾气好的小玩伴是多么愉悦的事情,陈凌恨不得每天就朝着林夕家里跑。 林夕也很乐意招待这个小客人,家里的零食给两个孩子是没断过,陈凌每次回去还能装上一点,这可羡慕坏了见到陈凌叼着奶酪棒从林夕家里出来的几个孩子。 一时间,林夕似乎靠着自家娃娃外交,认识了家属生活区的不少成员。 有妩媚的陶妮,文工团出身,那几年,嫁给了一个优点瘸腿的退伍军人,不过退伍军人年纪虽大还有点坡脚,但是对陶妮很不错,如今陶妮的丈夫还是食堂里荤菜的掌勺人,陶妮在家属区里也算是比较受欢迎的一个女人。 她的孩子两岁多点,也是个男孩子,有点娇气,但是嘴馋,沈遇林和陈凌自有一套自己的办法将人哄好。 除了陶妮和张爱华,林夕还认识了菊梅婶儿、齐老太等人,知道林夕是卫生员出身后,大家都建议她弄个小诊所。 “这大家要是有个病痛,都得朝着部队那边跑,但是你也知道,凡是部队,这关卡都要审核,有时候一点小毛病都要拖成大毛病了,有些小毛病倒是不致命,但是却难受啊,疼啊,不是只有大毛病才让人感觉难受得不行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阐述了家属区没有自己的小诊所是如何的不便,生病了,有时候缺医少药还要等通船了去青阳镇的诊所看,实在是麻烦。 林夕确实也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好打发时间。 毕竟小团子这边已经开始报名,过几天就能送到幼托班去待着了,沈廷余也已经开始上班,家里要是只留下她一个人,也会无聊的。 “行,既然大家这么说,也这么相信我,我回头就找上面的领导申请一下,在咱们家属区也弄一个小诊所。” 几个婶子大姐的高兴得很,没几天就把林夕是个卫生员的消息给传出去了,上面的领导自然也有家属的,知道了之后,就允许林夕在这里开设诊所,给她在有空余的小院里安排了诊所。 那个小院,其实不少人都盯着,想住进去,因为里面空间不小,但是因为里面还住着烈士的妻儿,大家都不好做的太难看,这次试用这个院子,其实也是领导对这对烈士遗孤遗孀的一个帮助,部队这边每个月会给她们十五斤粮票,和五块钱的租金,作为诊所占用两个大屋的租金。 林夕认识了这对烈士家属,母亲叫满仓媳妇,小孩是个女孩,今年九岁,叫越心。 小女孩挺孤僻的,不过见到林夕摆弄那些药材,还给一个婶子脸上扎针,婶子拔针后还一只说舒服,给林夕送了半篮子鸡蛋后,这小姑娘似乎就不排斥林夕了,还朝着林夕这边走,见她的样子,似乎对学中医有点兴趣,林夕偶尔教着小姑娘读几句千金方。 总之林夕在海岛上的日子,是就这么过起来了。 这日,林夕照常中午自己在满仓媳妇这便搭伙简单吃点,半月不见的小崔,却拎着一个黑乎乎的孩子冲上了诊所,站在门口气呼呼的:“林夕!你给我出来!” 一棵菜引发的斗争下 声音尖锐,好像夹杂着多少怒火一样。 林夕开了门出去,手上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毕竟之前在摆弄药材,手上沾了一些灰和土,直接出来不礼貌,所以在门边的水池里顺手洗手,这会在会在围裙上擦两下。 但是这幅家常的样子,却在小崔的眼中有了别的意思。 林夕这女人,果然就是个普通的乡下赤脚大夫,男人是研究员又怎么样,还不是不能给她安排个工作,只能靠着那两三招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三脚猫功夫,来赚取一点蝇头小利。 既然这样,那她也不用给什么面子了,虽然沈工是个好的,但是这家里可不行,没个靠谱的女人管着呢,就是容易出事。 “你有什么事儿吗?”林夕见来者不善,却因为初来乍到,到底按捺住了自己的脾气。 “你看看你家孩子干的好事!”小崔直接将手里的孩子摔到了地上,那小黑孩被砸懵了的样子,捂着之前被拧的耳朵,一直都不敢说话,低垂着脑袋,不看现场任何一个大人。 林夕心头恻隐之心一动,看着孩子的耳朵:“是来看诊的?这孩子耳朵要是再被拉扯,估计要出现撕拉式的伤痕了,需要包扎一下。” 小崔都笑了,上手指着林夕的鼻子:“我看你是想赚诊费想疯了吧,这孩子是我男人的老家送过来给我们,让我们帮着养的拖油瓶,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你说这话是想赚我们家的诊费?呵,果然是穷得要命的地方来的赤脚大夫。” 沈遇林和越心几个孩子,本来是被满仓媳妇给护在身边,可是沈遇林见到有个人对着妈妈指着鼻子,就跑过去抱着妈妈的腿,有点害怕的看着这个阿姨。 “不要凶凶,妈妈别怕等爸爸来。” 林夕刚积攒的一点怒气被沈遇林冲淡,她手搭在沈遇林的小脑袋上,搓了两下:“没事好的,阿姨只是来问一些事。” 林夕说完,再对着小崔的时候,林夕也失去了礼貌的耐性,皮笑肉不笑的对她说:“有事说事,没事的话,就不要在我门前乱吼了,吓到路边花花草草没什么,吓到我家孩子就不行。” “你!还敢嚣张,你这个小偷!还有你这个惯出来的小偷的孩子狗杂种!”看到林夕脸上的风轻云淡,小崔都要气坏了,她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大白菜,准备挑那颗最好看的送给自己的领导的家属的,谁知道就被林夕家的贼偷孩子带走了。 还糟蹋了她好大一块菜地,如今这林夕不但不低声下气的点头哈腰赔罪,还敢这么嚣张,能不气人吗? 林夕将沈遇林推了推:“妈妈一会给你表演个电影啊。” 沈遇林激动得差点拍手。 林夕说的表演个电影,是因为有一次沈廷余把她按在墙上亲,被午睡醒来的沈遇林发现了,她急中生智,就解释自己和沈廷余在表演电影,如今正好为接下来的做法给孩子打个预防针。 狗杂种。 “狗杂种在说谁?” “狗杂种在说你!”小崔毫不犹豫的回答,只是还没得意自己的反应迅速,就见到陶妮在林夕身后笑出了声。 小崔这才领会到其中的意思,伸手就朝着林夕扇过来:“臭不要脸的!” 林夕捏住她的手,在小崔的麻筋上使劲一按,在小崔失去力气的那一瞬间,林夕啪啪两下,左右开弓,直接将小崔给打了两巴掌,力道之大,差点将人的智齿都打下来。 这边的冲突不可谓不大了,像是杂种这种话都骂出来,又牵扯到什么偷菜,如今还打了起来,被动静吸引过来的家属院的一个婶子,赶紧让自家的孩子去报信。 家属院这边,平时都有政委来调节其中的矛盾的。 政委姗姗来迟的时候,小崔已经坐在地上哭了,一向都标榜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家属院的女人的小崔,如今彻底活成了她最厌恶的泼妇的形象,可是不这样不行,自己又打不过林夕,要不闹大这件事,让自己出于弱势,一会政委来了,说不定要说她的。 毕竟去年她就逼得一个乡下来的年轻妹子跳海了,就因为人家初来乍到跟小崔的丈夫搭过话。 所以小崔在政委那里,是有不好印象的,这次必须是弱势还有理的一方才行。 蔡政委撇撇嘴,直接开问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个狗,”小崔见林夕的脚步动动,赶紧改口:“就是这个林夕,唆使自己的孩子偷我家的大白菜,我来问问怎么回事,还打我欺负我。” 蔡政委看着小崔脸上的巴掌印,不自觉的挑眉,呦呵,还有人比小崔还猖狂? 惊讶之下,蔡政委的视线已经飘向了脸上带着怒气,但是看得出来在克制的林夕。 林夕动了动手腕,之前打得太狠,她手还难受呢。“政委您好,我是新来的研究员沈廷余的妻子,因为有点治疗头疼脑热的疾病,所以来到海岛之后,应各位大姐婶子们的建议,弄了一个小诊所一样的地方,这个,您也是清楚的吧。” 蔡政委点点头,确实听过这件事。 “别说跟矛盾无关的,你敢说你刚才没嚣张的打我吗?”一旁的小崔可不是想见到两人相谈甚欢的场面的。 “今天我也是在家里整理药材,孩子一直在我身边,家里不少小伙伴都可以作证。”林夕没鸟她,继续解释;“然后——这位是叫小崔吧,莫名其妙就在我家门口吼叫,随后更是脏话连篇,给我们家泼脏水,还想对我动手,我总要正方防卫一下吧。” 这话,说的也在理。 蔡政委眯着眼看小崔,小崔却咻的一下站了起来。 随后将站着不动的小黑孩子给抓了起来;“你来说,你来说,我家菜地里那个什么奶酪棒子,是不是那个林夕家的孩子留下的!” 小黑孩子低垂着脑袋:“那棒子,是沈遇林的。” 林夕皱着眉。 小崔却是得意了:“看吧,我就说她贼婆娘,教出来一个贼痞子吧——” “说话要讲究证据!”一道带着寒霜的男声,蓦的在众人身后炸响。 一棵菜引发的斗争完 众人转身,先是被正午的光给刺了一下眼睛,只觉得来人背后发光,下一刻,才看清来人是林夕的丈夫沈廷余, 在沈廷余背后,还跟着一个斯文男人,正是小崔的丈夫吴干事。 小崔见到沈廷余来,赶紧站起来将自己脸上的伤口展示给他看:“沈工~你看一下,林夕不会教孩子就算了,还把我打成这样,这样的女人——” “没事吧,有没有吓到?”沈廷余已经快走两步,站定在了妻子面前,仔细观察着林夕的脸,见到上面没有红印子之后,才松了口气。 吴干事阴沉着脸看自己的女人卖骚。 要不是这女人的干亲是海岛上的一个领导,他早就撕破脸皮了。 如今还只能做出一个男人的姿态,质问林夕这是什么意思。 沈廷余皱眉:“事情弄清楚了吗?衙门判刑都需要取证呢,你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吴干事不比沈廷余矮,甚至外形上还占了便宜,身形没沈廷余那么清瘦。 所以不怎么怂沈廷余,吴干事冷笑一声“你们做错事在先,还伤了人,总要给出一个交代吧。” 沈廷余默默的挽起袖子;“想武斗再来讲道理,可以,我陪你!” 周围的人一片哗然,这,这男人看着清瘦,为了老婆却要对上一个当兵的出身的干事,这不是等着被揍吗? 吴干事却看着沈廷余露出来的结实的小手臂,和那双修长均匀掌心却带茧的大手,不自觉的收了之前那个要打一架的态度。 作为兵哥出身,他自然看得出沈廷余挽起袖子后,流露出的爆发力,和并非和外表一样弱鸡的身板。 要是自己打输了,输给一个文化人,那该多难看。 ”沈廷余强势,这吴干事则弱了下来,其实挺膈应人的。 不仅如此,这吴干事说着还摆出了一副隐忍的姿态,看得林夕牙酸。 吴干事说道:“如今我们是连个公道都没了吗? “交代?”林夕将孩子抱起来递给沈廷余,这下有了自家男人在身边,不担心灯虎起冲突孩子没人保护了,林夕也撒开丫子了:“你家的这位不分青红皂白,就因为捡到我家孩子吃奶酪的纸做的棒棒棍就断定我家孩子偷了你家的菜,还上门来准备对我施私设公堂,怎么,你们夫妻两个一个是法官一个公安啊?见人就能判刑?” “再说了,我家孩子那么小,你告诉我他怎么在短时间内避开我们屋子里那么多双眼睛去搬运你的什么菜,又悄无声息的把菜弄回来的?哦对了,要是他这么厉害天赋异禀,三岁多就能办下这种事,又怎么会还留下吃奶酪的棒棒呢?” 这嘴皮子够利索,既甩自己身上的脏水,又内涵吴干事小崔这对夫妻一个白脸一个黑脸来乱给人定罪。 小崔强忍又要冲上去揍林夕的冲动,将之前那个小黑孩子给抓了过来,还是用拧耳朵的姿势:“快说!家里的菜是怎么被偷的?” 小黑孩见沈遇林被沈廷余抱在怀里呵呵笑,时不时还好奇的看着妈妈的天真模样,撇撇嘴;“棒子,是弟弟的。” “我不停这个,你快说是不是他偷的菜?”小崔推搡了一下小黑孩。 小黑孩见林夕目光炯炯,还带着一种不赞同看着自己,心就慌了,说出来的话也乱七八糟:“弟弟棒棒,就是弟弟,不是我摔的不是我砸的——” 林夕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也收回了自己之前生出的一点恻隐之心,并且反胃了一下之前自己对这个小黑孩的维护。 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这孩子自己将摔倒了将菜给砸了,为了避免被责罚,将罪责甩锅给她家小团子了,还不知道上哪里找了沈遇林小朋友吃奶酪棒棒的纸棒,作为证据来污蔑她和小团子沈遇林。 真是叔可忍,婶不能忍! “好了事情是怎么样,也不用我多说了,小崔,我是个奖励的,要不是你无理取闹又污蔑在先,我是不会做出正确的反抗的,现在事情既然清楚了,我也不想等过一个月还要上青阳派出所走一趟,这多麻烦还丢咱们海岛的脸啊是吧,你给我们家团子道个歉,我愿意让这件事过去。” 至于自己打的那两巴掌嘛,林夕表示这两个巴掌她不会提出道歉的,自己没错! 开玩笑,正方防卫还要被罪犯打回来的话,以后遇到劫匪不得直接等劫匪捅死自己了,才能去告劫匪的动机不纯实行了伤害啊。 一场因为一棵菜引发的斗争,结束于一个小孩荒诞的、不成系统、毫无逻辑的谎言被当场拆穿。 小崔和丈夫的脸色红红白白的,煞是难看。 小崔倒是想一走了之,才不要对这个乡下来的还嘴里长牙的女人道歉,奈何林夕之前故意说的派出所、丢脸之类的话,是戳中了蔡政委的心思,逼着小崔当着那么多围观的人的面,对林夕道歉,对沈遇林道歉。 之前小崔有多得意围观的人多,能好好让大家看看林夕和沈遇林的“真面目”,如今就有多后悔之前自己还把事情闹得更大。 要是一开始就进去屋子里闹,指不定能砸了林夕的屋子,还不被那么多人围观。 沈遇林眨眨眼,对着小崔大方的说;“妈妈说,知错能改善,善,妈妈,善什么呀。” 林夕失笑:“善莫大焉。” 沈遇林重复了一遍,笑笑的孩子说出这种话,着实让之前还跟着小崔起哄要严惩小偷的个别围观者脸都臊红了。 一场闹剧暂时结束,起码表面上是结束了。 不过沈廷余绝对信任妻子维护妻子的姿态,也让大家印象深刻,一时间,不知道是因为攀比还是什么的,海岛家属区的小路上,出现了好多对挽手散步的夫妻。 沈廷余夫妻两个看了,颇有点啼笑皆非的滑稽感。 其实要林夕说啊,这夫妻两之间,并没那么多舔狗日常或者狗血大戏。 无非就是你疼疼我,我也疼疼你罢了。 钱钱不够 什么宠妻不宠妻的,不是散步两天就能做标榜的。 她还没标榜自己宠夫呢。 在这个学宠妻的风气中,小崔在外还是指责了林夕没带好头,什么林夕不顾别人的想法,跟老公之间的关系,影响到了别人的生活和情绪。 至于小崔那些指责,林夕认为这更是没有道理。 首先她和沈廷余并不是表演性质的恩爱,也没出门去要求别人也这么做,至于情绪…… 呵 成年人的世界,大多数人都过的自顾不暇有时候自己的情绪都照顾不到,谁又能时时刻刻给她脸,照顾到她的情绪呢? 一棵菜引发的斗争,听起来有点离谱,但在小崔这样人的为人前提下,似乎也不算离谱了。 在这种人的眼里,也许一阵西北风刮来,都会被嫌弃不是东南风吧。 但小心眼归小心眼,不知前因后果归不知前因后果,林夕不后悔自己之前的举动。 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先把自己的孩子打一顿给人家看,让人家不要抓着事情不好,并不是好好解决事情的办法,就算孩子有错,自己这个有独立思考能力和承受能力的成年人,才是应该扛起责任的那一方,而不是靠着打孩子让别人暂时放过这件事。 而且…… 团子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凭啥要为了别人的情绪,打一顿??? 她家林林这么可爱,她又不是有病病,才会对林林没问先揍。 自己从出生到吃母乳带到如今的孩子,林夕不敢说这孩子有什么其他的光芒,但自家的娃除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多了点还喜欢问出个所以然,加上性子还稍微傻白甜了一点,其他都很好。 “不想那些事儿了,有林林这样的宝贝,妈妈觉得很幸福。”林夕捏捏小团子的脸,额头和他碰了碰。 刚想将胡萝卜偷渡到爸爸碗里的沈遇林,赶紧将那口胡萝卜塞到了自己嘴巴里:“妈妈,胡萝卜好吃。” 林夕笑得不行:“好吃再给你吃一个。” 林林露出小孩专属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的笑容。 林夕靠着自己的存货和一些随处可见的草药度过了在海岛的两个月,也即将迎来了新年。 这几天大家都在说海船要上岛去青阳镇的消息,除了是两个月一次的提供给家属区采买物资的时间,也是因为快要过年了,大家能顺便买点年货,所以这次会出两艘大船,甚至不少部队的士兵和军研所的工作人员都能得到一日的假期,陪着家属上青阳镇采买。 沈遇林知道能去逛街,也开心得不行,将自己的小挎包都准备好了,在那里数呢:“越心给了我鸡蛋糕,我买糖给越心,陈凌给我吃鸡腿,我给他带肉肉,嘟嘟给我奶糖,我给嘟嘟带糖……” 嘟嘟是陶妮家的孩子,虽然娇气,但是爹妈就这么个孩子,对孩子也是非常的大方的,时不时跟沈遇林分享糖,因为林夕会给沈遇林做奶酪棒棒,这是家属区的孩子们没见过的零食,毕竟商场都没这个东西,也只有林夕这个厉害的姨姨才能用牛奶做出来。 林夕整理好自己了,一身保暖看上去又简洁的冬装,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最后塞在了领口里,保暖舒适。 沈廷余已经穿好了同色系的大衣在外面等了。 林夕问沈遇林算好了没,沈遇林回神:“妈妈,钱钱够不够?” 他总觉得自己买的东西好多,他是有个小盒子装钱的,妈妈说那以后都是他的,但是小孩也不知道买东西的价格,所以沈遇林在盘算了自己又要买肉又要买糖还要买鸡蛋之类的,觉得自己的钱钱可能不够。 “没关系,爸爸妈妈会帮你的。”林夕伸出手:“走吧,爸爸在外面等我们了,船船也快要开了哦,我们再不出去就要游泳了。” “不要不要,水冷!”沈遇林伸出带着毛茸茸手套的小手,牵着林夕出来。 母子两个走出来站定在沈廷余身边,旁人才发现,这一家三口穿的冬装外衣和鞋子似乎都是只分了大小的同色系服装。 看上去就是一家子,好看的紧。 小崔嘟囔了一句资本家做派,说着就将走得慢的小孩孩推搡了一把,这死孩子就是讨债鬼,前段时间才让她丢脸,回去之后还说自己是没吃饱所以没力才会摔倒,记不住事儿。 切,自家男人还差点以为是自己要故意饿死这个讨债鬼呢,还好她有靠山,小崔得意道。 小黑孩被推了一把,踉跄了两步,差点跌倒,但是他记得小崔说的,要是又在众人面前摔了,回去就要收拾他。 小黑孩只能稳住了自己的脚步,看着前面十来步远的地方,一家三口那亲密温馨的姿态,眼睛红了红,又低垂着脑袋到了小崔的身边,拎着两个超级大的筐子,一会要买东西用的。 船只突突的开,沈遇林年纪小,还有心思看海,林夕给沈遇林带上了防止冻耳朵的耳塞,又将他围巾围好帽子拉好,也就让他站在一旁看了一会海,沈廷余就蹲在他旁边护着他,林夕的手也没离开过他。 船只靠岸,众人纷纷下船,分开或者三两成群的去开始自己的采购大计。 林夕一家人和张爱华一家一起走的,男人抱着孩子去商城买那几样东西,林夕和张爱华难得不带孩子,两人去了自由市场买鸡鸭鱼肉之类的荤货。 林夕选了一筐子鸡蛋,大概有一百二十个左右,中间有糠和干稻草以及纸板阻挡着,鸡蛋都完好的。 个个都是红皮,林夕想着,如今也很少见到养殖场,估计这些都是正儿八经的土鸡蛋。 后世要想吃到土鸡蛋,那可真是,难。 不过鸡蛋虽好,因为送筐子和这些糠啊稻草啊纸板啥的,鸡蛋也不好讲价了,一个八分,林夕眼皮也不眨,全部买下了,旁边的两只母鸡五只小公鸡也全部买下了,一共花了二十一块。 腊肉、鱼干、海鲜干、紫菜干等买了十几元,看着就一袋子,要是泡开了,能吃好些天。 喜欢大嫂子? 除开这些干货,自由市场有一个专门卖猪肉的肉铺,也有卖野物和牛羊肉的,张爱华眼睛看着那边,林夕便说:“要不您先去那里看看,顺便帮我占个位置?” “好嘞。”张爱华也是觉得林夕初来乍到想陪着她一起买,这会见林夕还想继续看干货,她又盯上了一块新鲜的猪肝很想去买也很担心去晚了被别人买了,林夕能这么说,她自然是顺水推舟过去了。 见张爱华走了,林夕后退了一点距离,找到之前看好的干货铺子,再次买了上百块的干货,全部都塞在筐子里,边走边收一点到空间,顺便还在卖干果比如核桃之类的小摊上消费了不少。 可是等林夕到了猪肉摊子,身边也就多了几把大葱,看上去没多什么东西,毕竟都偷渡到了自己空间里。 所以来了肉铺子里,林夕见肉的成色还可以,也都买了不少,自己拎不动就在原地等了一会,张爱华东西不多,先去上场那边找自己男人。 过去的时候还顺便告诉了沈廷余:“林夕那边东西太多估计抗不回来。” 沈廷余就循着张爱华指路的方向,找到了林夕,并且将孩子递给林夕,因为他准备自己拎起地上堆起来的大部分东西,林夕却按住了他。 “你看那边。” 沈廷余顺着林夕的视线看了过去。 不远处,有几个看着像是壮汉的年轻人,坐在那里休息,眼睛却看着周围的人。 “找他们就行。”林夕轻声说道。 沈廷余不解的看着林夕。 “我刚才看到了,一个老太太给了几毛钱,这些人就帮着将东西提走了,他们还管暂时寄存,两毛钱就可以了,看样子是在这里做了挺长时间的寄存的,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一会还有东西要买呢,总不能你一个人扛着这些东西到处走吧。” “那可真要心疼坏我了。”林夕眼神没看沈廷余,但是沈廷余却感受到了林夕的那一份心意。 这女人,又在撩拨他的心了。 “好。”沈廷余招招手,那边就过来一个汉子。 “大哥大嫂,你们需要搬货吗?”汉子一开口就带着一股大碴子味儿,但是看上去意外的靠谱。 “嗯,我们需要搬货的,但是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寄存,一会到时间了,我们需要两个兄弟帮着我们搬到船上。”沈廷余递出去两块钱:“这是寄存的费用和搬运的费用,一会我们买完东西,你们要是觉得不够,我们多补上。” 哎呦,两块,这可是足够了。 汉子连连摆手:“够了够了,这些足够了,就算你们再多两倍的东西都够了。” 说实话,这些东西都能让他们搬出去一里地了,只是搬到几百米外的岸边,两块钱是真的足够了。 “那就麻烦兄弟们了,我们的东西寄存,可有什么凭证来取东西?”沈廷余问道。 那汉子拿出来一根棍子掰开,一段给了沈廷余,还有一段放在地上的这堆东西里:“一会我给这对东西都捆起来,我帮您记着。” “成,我们估计再一小时就结束采买了。”沈廷余也爽快的给了预估的时间。 汉子笑笑:“好的,我们在那里等大哥大嫂,我叫剩子,一会你们要是找不见我就跟他们说我的名字,他们就知道了。” 说着吆喝一声招招手,又有两个十七八岁的后生过来抬东西。 林夕在心里感慨了一声,不管哪个时代都不缺乏脑子活络又大胆的一部分人。 如今政策好了,这些人不被压制了,就开始想办法创收了。 感慨也就是那么几秒的事情,和她的采购行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寄存了东西,所以手里空空,林夕一家又进了供销社,这次基本是买米油盐酱醋之类的东西,林夕买了不少,剩下一点时间就交给沈遇林采购。 沈遇林按照自己的记忆,买了一些点心和糖果,见到一只彩色的铅笔也挺喜欢的,沈廷余做主买了,林夕还顺便买了不少布料回去,准备做门帘子。 虽说诊所是对外开放的,但是有时候大家路过都喜欢朝着里面扫一眼,她总觉得不得劲。 这种不得劲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生活时时被窥伺的感觉。 她买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回曲做那北省的门帘子,好歹能遮挡一些不必要的目光。 毕竟要是有人需要看诊,直接敲门或者进来就是,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看算是怎么一回事? 再次出来,两人又是大包小包了,好在之预约了搬运的服务,一家人过去一看,林夕满意的点点头。 这几个小伙子还挺细心的,还给林夕这堆东西按照易碎程度固定好了,连她买的鸡蛋,这几个小伙子都做了一个草帘盖子。 因为还要等一等其他上船的人,货品就暂时被搬运到船上放着,人还是下来的,那个叫剩子的年轻汉子挺会来事的,还跟沈廷余搭上话了,沈哥沈哥的叫,沈廷余也从对话中知道了,这孩子是附近赵家庄公社的后生,一群人出来做这门路是为了存钱给公社里小学翻新一下,最好多弄点钱补贴下在公社教书好几年,却没拿过几次工资的老教师。 沈廷余挺受触动的,和林夕交换了一下眼神。 林夕点点头,看出沈廷余想搭把手,便接了话题,半小时后,林夕从小希望做老师,自己身上也不差钱的人设就做出来了,还给了剩子三十块钱。“当做我们的一点心意,以后有缘再见面,我会去你们公社看望看望那位老师。” 正说着呢,要回程的人都来了,剩子也不好举着钱傻站着,只能将钱收了起来,目送林夕这行人坐船远去。 许久不见剩子回来的同伴拍了一下他:“咋的,哪个好看的姑娘把你迷住了?” “是大嫂。” “啥?你喜欢大嫂?”同伴都惊了,这剩子可是公社里的抢手货啊,不少大姑娘都心动呢,咋会喜欢上大嫂子? 小白脸 见同伴那不敢置信的眼神直射过来,剩子回过神,白了那个同伴一眼:“都啥跟啥啊,我是说我遇到一对好心的大哥大嫂了,你看,这是大哥大嫂给我们的帮助。” 说着,剩子举起了之前藏起来的三十块。 如今一顿饭三毛就能吃饱饱,三十块,能吃一百顿了吧。 这大嫂真大方,陌生人一百顿饭说给就给了。 “嗐,正好遇上这大嫂小时候就想做老师没做成,大哥也有心帮衬我们的愿望……”剩子边回去边给这同伴解释。 “哎呀,光知道大哥叫沈大哥,还不知道大嫂叫啥。” 可怜剩子还没反应过来,除了一个沈大哥的称呼,还有林夕营造的人设,他对沈廷余这一家人是什么都不了解,而沈廷余,却是连剩子家里有个嫂子最近要临盆这种家常事都掏出来了。 船只已经行驶了过半的路程,看到林夕一家买这么多东西,那小崔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来,故意说了工资。 “嗐,我们家啊正儿八经额拿工资,两口子每个月鸡能拿个一百多,这老家寄一点回去,两人生活开支一点,家里还养着个亲戚的孩子,平时可剩不下多少,也不知道别人家就一个男人挣钱,那人家不干活的,怎么好意思花那么多钱呢,不会是那种不给公婆孝敬的刁钻媳妇吧。” 这么一说,有几个人也看向了林夕。 是啊,林夕家里就沈廷余一个工作的,她鼓捣那个卫生所,也带点为家属区服务的性质,每个月家属区的蔡政委,听说就给审批了十几块钱的工资。 那点钱,够林夕这么买东西的? 光是那筐子肉啊干货啊就要用好几十了吧,别说她们还见着了那崭新的布料还有点心糖之类的人家几斤几斤的买不手软的,鸡蛋更是直接拎一筐。 难不成,真的是林夕扣了给公婆的孝敬,自己独吞了? 一开始,林夕倒是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的,后来嘛,小崔大概是以为自己“说中”了林夕的弱项和心虚的点,所以肆无忌惮了一点。 这话赶话的,就成了林夕自己没本事挣钱,就克扣婆家的孝敬只顾着自己享受,是个不孝顺的坏媳妇。 林夕:…… 沈廷余跟林夕坐在一块的,他自然也听到了。 本来不是很想跟这些人掰扯这些东西的,但是那边张爱华说了两句公道话,反而被小崔攻击了,这就不好意思不说了。 没得理由让帮了自己的人去面对小崔的恶言恶语吧。 沈廷余想了想,提高了一点音量;“这个月过年,还是按照往常一样,平时一个月给三十,逢年过节给五十?” 林夕会意:“我感觉今年冬天更冷点,如今来了这里买点东西也不方便,干脆今年汇一百回去给公公吧。” “你说了算,反正你三个厂子还有一个运输队,不差钱。”沈廷余倒是会给林夕做面子,就差没把自己说成光明正大吃软饭的小白脸了。 小崔那边的声音立刻没了。 团子的惩罚 怎么说现场的情况呢。 就是小崔简直像鸭子嘎嘎嘎了半天,被主人抓着脖子割一刀,所有的嘎嘎嘎都卡在了喉咙眼里。 之前尖锐的声音有多聒噪,如今的安静就有多突兀,不少人都看了过去。 而其他几个被小崔说得激动起来,好像亲眼见到林夕如何坏媳妇如何苛待可怜婆婆的妇女们,也不自然的将视线看向了别的地方。 三个厂子。 一个运输队。 感情林夕不是不工作,而是每个月那几十块百多块的工资,人家根本就不看在眼里啊。 那她们刚才说的那么起劲,岂不是都是在做了无用功,不但没达到劝人向善的目的,反而是在无中生有、无的放矢? 张爱华倒是没这个顾忌,刚才她还说各家管好各家的事儿,也说了就小崔那个欺负人的劲儿,家里的孩子都被带成什么样儿了还故意说那些乱七八糟的。 算是帮林夕说话的一方,如今就算被被沈廷余爆出了林夕的“身份”,张爱华也是好奇居多。 难怪人家能买东西毫不手软,不看价格,只看需不需要呢。 不对,是只看想不想买。 “林夕你有三个厂子啊?那你忙不忙啊,现在过来这里,是来陪你家男人的?” 对。 林夕谦虚的笑笑,却也故意对小崔那边的方向,同样提高了音量:“厂子是有几个,至于忙,因为有靠谱的值得相信的同伴,所以还好,要不是过来陪我家男人上班,其实我也是要朝九晚五上班的。” 张爱华啧啧,难怪人家男人疼她呢,人家也不也放下了那么多生意和工作,来陪男人上班了么? 感情人家两口子,不仅是男人宠妻,女人也是宠夫的。 一直到船靠岸大家上了渔岛,小崔那边一直都没什么动静。 要过几日才是大年三十,林夕这边也抽空去海岛上的供销社那边,寄信和打电话都可以从这边走。 不过林夕很少寄信,都是直接去电话。 毕竟自己要联系的人基本是有电话的。 至亲的父母、沈爸爸这些长辈,以及林华茹那边,家里都早早安了电话。 工作上的事情会打电话到厂里,厂里就更别说了,办公室有电话。 林夕提前给几个领导朋友之类的人打电话拜年,才留出时间给爹妈和亲戚这边去了电话,好好说道。 张菊和林一平也有大半年没见到闺女了,本来这个年倒是想来和闺女一家一起过的,谁知道闺女一家直接去了什么不能说的地方做事,这倒是没机会凑在一起了,也打破了他们今年过年想和闺女一家过的这个计划了。 林一平回来一年多,也在闽市这边鼓捣了一个小厂子,因为自己有点积蓄,以及前两年积攒下来的人脉,他的厂子开的倒是顺利,也不缺订单。 一年到头也能挣个几千块,如今这几千块可不比五年前的钱值钱了,六几年到七几年,临时工和普通三线工人的工资,也就十八九到二十三四,正是工人和一线城市的工人最多也就三十几,如今可不同。 这工资年年都在变都在涨价,特别是允许百姓们自己办理厂子之后,为了招到工人,这些个厂子无论大小,开的工资可都要远远超过了以前那些公家的厂子,哪怕是闽市这样一般的城市,普通的织布厂食品厂这样的厂子,都给工人四五十的工资了,高级工人六十四,骨干之类的工资更是直接破百。 但是林一平赚的几千块,拿出来亮亮,树木也不少了,至少足够林一平和张菊高兴了,好歹林一平都快要到退休的年纪了,还能自己老树发芽,有了自己的一番事业,不必像之前那样,需要面对领导的一言堂。 当然,随之而来的是林一平亲妈的扒拉和二贵一家的无赖。 不过早就被时间和二贵一家的无耻行径给彻底寒心的林一平,主动出面驱赶了这些想要吸血的家人,稳坐泰山,一点都不担心亲娘用不孝来压制他了。 当年被她得逞,也只是因为林一平在厂子里,收到的舆论影响太大,加上珍惜工作不想工作丢失。 可如今,他自己就是厂长,除非他自己开除自己,否则没有人能被林老奶几句不孝鼓动得把林一平卸任。 他可不是跟人家那样的合作办厂,平安食品厂,可是他们夫妻两个自己点点滴滴咬着牙做起来的厂子。 “好好,我知道了,我们这边不缺什么,我不差钱,妈你别给我汇款,好,下次给您打电话我带上林林。” 大约说了半个小时,林夕才挂了电话,又给林华茹以及公爹那边去了电话。 林华茹那边倒是一切都好,过年前的一个月,也去了夕阳红医研所将张旭成给接走了,和林夕这边通电话的时候,张旭成还在旁边叫弟弟呢,估计听到林华茹接电话的时候喊了一声林夕。 林夕是小姨的名字,张旭成可是记得清楚的。 公爹那边就显得孤独多了,家里的那个孩子小鱼儿,如今在沈爸爸这里也是不尴不尬的存在,也不能说孩子这个年纪就是心毒还是怎么样,但是这孩子平常倒是沉闷,但是在派出所那边来安慰她,说会为了她做主将沈妈妈关起来之后,这孩子似乎是被引发了什么技能一般,能多清楚的说沈妈妈坏就说得多坏。 就算是沈妈妈被关押判了三年,没出现在小鱼儿面前小鱼儿也不惦记,反而在沈爸爸不给她买新裙子的时候,对沈爸爸嘟囔了一句要把沈爸爸也关起来。 沈妈妈一把屎一把尿将小鱼儿带大,虽说为人偏激也确实对小鱼儿动过手,但是小鱼儿这个做派,到底是让沈爸爸想起了这孩子的亲生爸妈,总觉得小鱼儿也会是下一个白眼狼。 但是孩子都被沈妈妈早几年弄上了自家户口,如今就是不想养着都不行了。 林夕叹了一口气,就算沈妈妈被关起来了,留下的麻烦和隐患,也是够呛。“没事的爸爸,您就暂时给这孩子一口饭吃,我这边年后给您多寄点钱,您找个照顾孩子和您自己一日三餐的婶子,最好是那嘴巴碎人心不坏的那种,也好过你哪天不小心被这孩子冷不丁的……” 未尽的话,两人心知肚明。 沈爸爸在电话那端立刻答应了下来,他明白儿媳妇的意思,这是要找个第三方,来证明自己对小鱼儿可没有那不好的行为,甚至找人做饭洗衣做卫生了,要是小鱼儿真随了她的亲生父母血液里的白眼狼的特性,也对沈爸爸造成不了什么实质的伤害。 “有时间还是对外放话找找孩子的亲妈,爹没了妈不是还活着吗,搞不好能出奇迹。” 沈爸爸也答应了下来,并且交代林夕也注意身体,一家人要好好的。 林夕没说她一家人一直都好好的,对于老人的祝福,她照单收的。 因为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林夕也按照规则,交了将近五块钱的话费,离开供销社准备回家的路上,看到了自家疯跑的小团子。 林夕一把将沈遇林给揪住,拍了拍他身上的灰:“怎么又玩得那么脏?” 自从和这边几个孩子熟悉了之后,林夕也没特别的拘束沈遇林的自由,都会放他出来玩玩。 如今看来,这孩子玩的有点野了。 沈遇林赶紧将小手藏在自己背后,摇摇头;“妈妈!林林不脏。” 林夕噗嗤一声笑了,将沈遇林的小手拿出来看看,上面果然是占了泥巴和草屑。 沈遇林锤头丧气承认:“好吧,手手有一点脏,要洗手。” “知道就好!” 将小团子带回去清洗一番,林夕就开始准备过年的炸货,小团子被惩罚了,在沈廷余为他定做的小书桌上画数字123. 沈廷余回来的时候,首先闻到了油炸的香气,进门找到灶间,林夕带着口罩正在往锅里放腌制好的肉段呢。 如今没了张菊做饭,大过年的也不太可能就去食堂解决,林夕只能自己动手了。 听到动静的林夕扭头就见着沈廷余含笑站在门边,招呼他来尝尝桌上摆着的已经炸好的小物。 什么炸肉丸,炸肉段,炸南瓜饼,炸薯条,炸馃子等。 馃子是加了肉沫和土豆丝的面粉小团团,吃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沈廷余就着林夕递过来的馃子吃了一口,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林夕第一个成品出锅的时候就尝过了,知道沈廷余没故意说好话骗她,端了一个小碗给他,里面放着一个南瓜饼,几根薯条,以及一个肉丸子和一个面粉馃子。 薯条这东西,林夕早前就鼓捣过,因此沈廷余也不陌生。 “林林被我训了,罚他在小本本上画数字呢,你去看看他。”林夕示意沈廷余去做这个唱白脸的。 沈廷余点点头:“我一会来帮你。” “去吧去吧。” 沈廷余去了,见到沈遇林已经自顾自的脱离了画123这种无聊的惩罚,开始在本子上勾勒各种看上去十分奔放的线条,眉毛一挑坐在了他身边。 干杯 因为林夕说过孩子还小,不适合过早教写字和握笔,林夕没要求这孩子三四岁就要写字,到如今也只是让孩子拿着笔画数字而不是写数字。 暂时是任他奔放的画来画去的。 “爸爸!”沈遇林先是惊喜的叫了一声,随后见到爸爸在看自己的本本,连忙捂住了。 小孩子也怕羞怕人家觉得他不好。 “爸爸不能看吗?”沈廷余作出了一个失落的表情。 沈遇林犹豫了一下,拉了拉沈廷余的手,将自己的本子推出来:“爸爸看。” “好。” 沈廷余抱着孩子,一本正经的开始欣赏孩子的大作。 很多人教育孩子,都会带上自家长辈的习惯,但是沈廷余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独立,也不和当时的沈传家争宠,其实爹妈对他,很多时候,都不如对一个普通的客人。 所以他也不知道借鉴什么,干脆就学着林夕对孩子,张家对孩子那样去学着做一个爸爸。 也许他不是经验丰富的完美爸爸,但是他也在学习,甚至不自觉的,将小时候渴望的画面,呈现在和小团子沈遇林的日常相处中。 小团子听着爸爸不熟练的夸奖,却笑得开心,指给沈廷余看:“这个房子,是我们家的房子,你看门口有花,这个太阳,是爸爸,太阳有时候看不见,爸爸有时候也没在沈遇林旁边,这个是妈妈,妈妈是眼睛很大的花花,一直能看到。” 说着,沈遇林低声说:“花花有时候很凶,但是不对爸爸凶,对林林还是凶的。” 显然是对林夕今日惩罚他,有点小情绪了。 “妈妈为什么凶你啊。”沈廷余耐心的说:“妈妈一直都很好,给我们做好吃的东西,买好看的衣服,好用的东西,林林你从帽子到围巾、衣服、手套、裤子、鞋子袜子,都是妈妈大给你准备的,妈妈是对你很好的。” 沈遇林摸摸自己身上的东西,歪着脑袋,对啊,妈妈对林林很好的,给林林买很多东西,一起玩的哥哥姐姐也说妈妈好,之前有个黑黑的坏坏的小哥哥还说想要林林的妈妈做妈妈。 “那,那是林林不好吗?”沈遇林说:“我把衣服弄得很脏,在地上打滚,还,还骗妈妈手不脏。” 原来是这样。 沈廷余:“妈妈不是医生吗,所以知道很多脏东西里面啊都有一种东西叫细菌,细菌呢,会让我们生病,生病就不能吃好吃的东西不能出去玩,林林以前发烧躺在床上不能下来还要吃苦苦的药水,那就是生病,是细菌害的,妈妈也是不希望林林生病。” 沈云林恍然大悟:“林林错了,妈妈不凶,妈妈好。” 小孩子,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这会觉得对不起妈妈,心里很难过,就去找林夕了。 “妈妈对不起,林林错。” 林夕正好在堂屋摆桌,见状,蹲下身和沈遇林平时:“妈妈知道了,妈妈也不应该这样惩罚小林林一直画字,妈妈爱你。” “林林爱妈妈。” 将孩子哄好,他坐在桌边等,林夕将一直煨着的汤端出来,又炒了鸡蛋,下了饺子,做了两个青菜,一家人凑合着吃了年夜饭。 饭桌上,沈廷余给自己和林夕都倒了一点点啤酒,这也是个稀罕货,不是随处可见的,林林的碗里则是酸梅汁。 林夕敬了一杯:“老公,希望你一直顺顺利利,每天开开心心,工作顺遂不遇小人。” “干杯,祝愿老婆事业蒸蒸日上,明年也一样的在我身边,幸福快乐。” 沈遇林见着两人互相对视的样子,也着急的递出自己的小碗:“爸爸妈妈,林林也要干杯。” 林夕沈廷余相视一眼,一起跟小林林碰杯:“也祝沈遇林小朋友快乐长大,笑口常开。” “对!”沈遇林笑的眯起了眼。 晚上,沈遇林玩累了早早睡了,林夕夫妻两个则是因为喝了酒,晚上都有点火气旺,自然是一番快乐的运动,运动完出来洗澡,一起守岁。 一个年假就这么过去了,日子还是照样的过。 都说是有人的地方就没什么秘密,年前在船上发生的那个插曲,到底是传入了各家各户,甚至是领导的耳朵里,不说对林夕这边有什么大的改变吧,更加的放心和器重林夕,倒是明面上的有了改变。 这不,部队内部基本不对外的诊所,竟然也跟林夕这边有了联系,还帮林夕争取了向青阳镇医院索要医疗器械的机会。 并交代林夕过了元宵节,去青阳镇找一个关姓的老大夫领取。 林夕答应了下来。元宵节后就乘船出发了,这是供销社出去补货,因为她身上带了任务,自然也能破例一起出去。 到了青阳镇医院,林夕说要找方姓的老大夫,老大夫也从别人口中知道林夕这个么个人,见她真来领东西了,就将一切卫生室的医生需要用的东西交给信息,比如一些学习手粗,还有医疗工具和一个看上去并不新的医疗箱。 “正好,上面下达了一个关于医疗普及的知识讲座,既然你们有专门的医生了,我们就不去海岛上了,这个就交给你了。” 林夕将老大夫递过来的两沓宣传的单子都拿在了手里,做科普啊,这个她不陌生,能行。 “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宣传到位的。” 老大夫点点头,等林夕离开了才松了一口气,并露出了一个带着愧疚的苦笑。 人家的精神那么饱满,他的思想却是:太好了,去海岛那么麻烦还好有冤大头接手了这份工作的思维。 摇摇头,老大夫转身进了办公室。 林夕没占用多少公家的时间,确认供销社的已经将定好的货物往船上搬了,也就在路过的一个鲜肉铺子买了点肉,上了船等着回程。 初五的时候,她尝试做了一次酸甜排骨,小团子还挺喜欢的,她这次也顺便包圆了铺子上的排骨和筒骨和一条蹄髈,花了十几块,上船的时候,供销社的那位售货员还朝着她看了好几眼。 林夕稳如泰山,她有钱改善伙食,想买就买,又没做错事。 领料 林夕是稳如泰山了,那位售货员心里却是猫抓一样,这年头,开厂子的都那么壕气吗? 她记得,平时林夕是想起要买什么就去买,一点都没有其他家属的那种如果只差一点点,邻里借一点的生活习惯,而是缺了就买。 所以哪怕是在渔岛的供销社,也时常能见到林夕或者小团子的身影。 她想了想,靠过去跟林夕打招呼:“林姐,买了排骨啊。” 林夕嗯了一声:“这次供销社补的货挺多的。” 售货员点点头:“上个月给的额度比较多,有人去反应咱们的货太少了。” 这事儿还跟林夕有点关系,据说是因为林夕不差钱的买买买,让供销社的东西更加的紧俏了,以前少是少,但是没有个对比,东西也就那些,大家将就一下也就过了。 如今有个买东西算得上狠的,要是大家不备着点,总觉得东西都要被林夕买光一样,所以就提出了意见,家属区的管理员也只能反映上去,上面就多给了补给。 也就是这次货为什么补的特别齐全的原因。 不过,这也利民就是了,毕竟渔岛的船只两个月左右出去一次,确实是给大家的生活带来了一些不方便的因素。 “挺好的。”林夕本来没什么谈话的兴致的,但是这售货员还算热情,两人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售货员很少打听林夕的厂子的事情,这就很让林夕觉得自然了。 因为之前暴露了自己开了厂子不会缺钱之后,有些没怎么说话的人,突然自来熟,还一直熬跟林夕推荐什么人才什么勤快的亲戚,林夕虽然拒绝了,但是那些人讪讪的表情,还有那种我们为了你着想你却拒绝我们好意的那种态度,也着实让林夕膈应。 虽知道是人之常情吧,但是不影响她讨厌这个话题被人发散反复提及。 所以售货员的这个态度还是让林夕觉得很舒服的,两人聊工作聊渔岛聊家属区。 林夕也知道了,之前怼了的那个小崔,在食堂里某个窗口做事,那个窗口是专门卖一些价格比较高昂,却也都是大菜的窗口。 渔岛上虽说很多人都是吃食堂的,那是因为食堂里吃东西不算太贵,每个月还发饭票之类的东西,所以一个月大家有一半的时间都会在食堂吃饭,好用掉那些饭票,并不是强制性的让大家都在食堂吃,小崔的窗口自然也就是紧俏的窗口,供应少,吃得起的也少。 林夕了然,难怪之前登船的时候,那个张爱华大姐之所以会说要跟小崔搞好关系,就是因为去买的人要是跟小崔关系不错,她会多打一些给那个人。 原来还有这么个理由在里面。 “啊,那是我们也可以自己做饭?”并不是强制吃食堂的话,那要是自己不想看见那个小崔,自然可以不用看见。 至于说打牙祭什么的,她倒是不缺吃的。 小崔的老公是吴干事,两人身边带着老家的一个孩子,据说是从老家带过来的专门跟他们家的赶赶作伴的,但是平时大家见到他,都是他出来带孩子或者是在每家弄的菜地里做事,比如浇水拔草之类的。 这孩子很少说话,也不上这里的托管所。 “家属区的人吃什么用什么,,没人管的吧。”林夕问道。 要是有人连别人家里吃什么都要管,那她是要好好克制了。 售货员连忙说:“不会不会的,大家没在食堂的时候都是各自吃各自的,对了,以前就发生过有一家用一种奇怪气味的大酱做菜,气味臭的要命,被大家数落了,除了这个倒是没什么,还有就是不要大半夜起来噼里啪啦的用灶台就行。” 林夕算是从她嘴里知道了更全面的在渔岛上生活的注意事项。 张爱华会描述得更加友好和善一点,林夕还不知道她的脾性,只想着慢慢接触再说,目前看着是个挺不错挺热心的大姐就是了。 没过多久,船只嗡嗡的开动了,朝着海岛去。 两人的谈话也差不多到了尾声,本来也不是特别熟悉的人,聊到这也没了什么话题。 看着售货员很快找了其他人聊天,林夕则是打量了一下手上的东西,这是她刚才在医院领来的。 一个印着红十字的白色药箱,里面装着零散的医疗器械。 这箱子的边角有磕碰的痕迹,扣锁的地方还有磨损,总之看上去是使用过的,并不是全新的,不过林夕之前在这青阳镇的医院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反正回去消消毒,照样将就着用吧,这里的条件既然是这样,就暂时用一两个月。 之前在青阳镇上,林夕已经顺便借了电话,给药厂和器械厂还有平安医院那边都打了求助电话,相信个把月后,应该能得到一些帮助。 至于手里领到的东西就将就用。 林夕本来是抱着这个想法的,但是打开药箱之后,看到里面的其他东西,不自觉的啧了一声。 里面常用的液体药水只有一小瓶医用酒精两三瓶差不多类似碘伏的外伤药水 医疗器械则是一个镊子、一把剪子、和血压表体温计两只,几块纱布和胶布,听诊器也只有一个。 其实这些正好装满一个药箱子,东西少的可怜比一个学校配备的东西还少。 不齐全就算了,让林夕啧出声的,是里面的注射器只有四只,都放在一个针盒里,注射器的规格分别是两毫升的一只、五毫升的两只、十毫升的一只,针头,只是有五副! 针头这东西可不是能重复使用的,属于一次性的医疗器械,就算如今资源不算丰富相对匮乏,但是针筒这东西重复使用那还勉强能接受,只要不是将东西抽出来。 这针头就这么几个,不会是打着让她用完之后开水烫一下继续用吧。 林夕光是想想就倒吸一口气。 这样的打针方式,会给病人带来很多健康上的隐患,比如针头的上一个使用病患,身上要是带有什么传染病,说不定直接就传给这幅针头使用的下一个病患了。 林夕深吸一口气,很难给自己做心里建树,也很难说服自己重复使用针头。 隐患这东西都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一旦这万中之一从她手里发生,那可就是医疗事故了。 林夕心想着,要不然,给药厂和医研所那边寻求依稀帮助? 军研所 “沈工,你来看看这个数据……” 沈廷余凑过去:“哦,这个啊,这是我前几天做的,参数是从……” 两人交流了一会,沈廷余顺便给对方讲解了一个小问题的处理方式,对方感激的看看沈廷余,见沈廷余杯子空了,连忙给人倒水去了。 沈廷余刚来的时候,大家是叫他小沈的,只是随着沈廷余一点一点露出了他的学识和无限创意后,以及一点不藏私的友好态度,成功跻身军研所的前辈之流。 哪怕是三四十岁的中年研究人员,也会称呼沈廷余一句沈工。 “沈工,电话——” “就来了!”沈廷余应了一声,将手头上的图纸小心的压好,过去接起了电话;“您好,我是沈廷余。” “啊,小沈啊,我是你成哥。”对方和沈廷余寒暄了两句;“在那边怎么样,有没有生活上的困难,需要我帮助吗?” 沈廷余想起了,这位是秘书官,大领导身边的亲近人,当初他会被调派到渔岛,也和这位有关。 “我在这类很好,感谢党和阻止的关怀。”沈廷余说道。 要是林夕在这边就会奇怪了,沈廷余可不是会摆官腔的人,怎么说话这么硬邦邦的。 对方似乎也是被沈廷余的态度弄得讪讪,没说几句话就挂掉了。 沈廷余合上电话,眼神忽明忽暗。 “沈工?接完了吗?这边有个问题找你问问。” “什么问题?”沈廷余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 “靠岸了。”船员吆喝了一声,林夕站起身,稍微有些吃力的挽着一篮子排骨下船。 因为另一只还要背着药箱,所以单手拎装排骨的篮子,才显得吃力。 毕竟距离上一次都过去那么久了,要是没将这些排骨和棒骨在众人面前过个明路,人家都要好奇她的鲜肉和排骨哪里来的了。 她还是保持谨慎一点的好。 “林夕,买排骨啦——” “林大夫回来了?” “玉林他妈,哎呦早知道你上岸,就拜托你也帮着带点东西回来了。” 林夕一一笑着回应了,最后分出两根排骨来,给相熟的张爱华和满仓嫂子那边各送了一根。 张爱华就不用说了,挺热心的一个人,家里的孩子也不闹腾,是林林在这海岛上最好的朋友。 至于满仓嫂子,倒是因为诊所占用了她的屋子,越心这孩子也懂事乖巧,还有几分天赋,又勤劳能干,林夕难得这么喜欢一个认识不久的小姑娘,好东西自然也愿意分享一点。 回来的时候林夕手里也不是空的,张爱华给了一把糖,满仓嫂子给了一点菜干。 都不是白拿人家东西的。 捐款 这个菜干蒸肉或者跟腊肉一起炒了,都很下饭有嚼劲,林夕也不嫌弃,接得可痛快。 药箱子的到来,最先是引起了越心的好奇。 林夕一一给她讲解这些东西的用处,这个是量血压的,这个是测人温度看看有没有发烧的,这个叫压舌板,这个是…… 琐碎的讲解下来也用了一刻钟,林夕让她自己看,抽空出去接了一搪瓷杯的热水回来坐着喝。 满仓嫂子路过,一直不敢进来打扰,看着林夕耐心的教越心,越心也学的认真,满仓嫂子眼里都是水光。 渔岛驻港部队 一间小小的屋子里,几个军装汉子围坐在一起商量事,从军衔上看,身份都不低。 只不过,每个人的表情看上去都不是很轻松,甚至带着点为难。 前几天,有两个战士,在元宵夜之际跟随小队出海巡逻,被敌人刻意骚扰,用船只撞他们坐在的船,本想将消息汇报上去等领导指示的两个战士,却被对方骂了一句怂货,还被砸了肩膀。 其中一个火气大,将背上的枪支都端起来了,但到底是因为管理条例忍耐下来,奈何对方是无所顾忌的,啪啪几声,就把这两名十九岁的小战士给击中了,两人当时就滚进了海里。 如今他们这些领导围坐在这里,一个是处理敌军故意子啊沿海交界线的侵犯骚扰问题,还有一个就是对两位小战士的抚恤金的问题。 因为对方也扒拉着是两人先动枪这件事来说事,部队里有个实权的领导,竟然也站在对方那边,赞同这一条,觉得是己方的战事冲动行事违反了条例。 所以直接申请抚恤金这一条,就没办法在海岛领导层通过了,这位一定会尽全力阻止的。 海岛的事情暂且慢慢磨,来龙去脉也已经反映到中央军区首长那里了。 要打还是要战略性撤退,还是要看上级的指示。 所在摆在大家眼前的必须要尽早解决的,就是这个抚恤金的问题。 两个小战士中只有一个从小定了亲事,对方知道人没了之后就直接退亲了。 战士的父母知道消息后都直接哭晕,死活要过来见孩子最后一面,接电话的领导一个没忍住,答应了。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倒不是什么错处,但是人家来了,抚恤金总不好拖着不给吧。 严格意义上来说,两个小战士确实遵守了国家对于军人的约束,又是在公海出的事,面对的也确实是敌对的势力,因公殉职四个字,不掺半点水分的,所以抚恤金必须的给。 按照标准和两位的军龄,每个人少说要配上两百左右。 但是这钱一时半会,是肯定审批不下来的。 所以大家才愁啊,可又都不敢直接开口说屋子里的大家凑凑,要不那位上纲上线的实权领导,还不得按照这个章程,狠狠给他们穿小鞋,比如说以后再有这种事,全部让他们几个照单付。 角落里,一个负责记录的文员忽然冒出一句:“捐款怎么样?” 众人纷纷看过去。 这文员被大家盯着,除了有点慌忙,还有点从心底冒出来的兴奋:“是这样的,家属区里,来了一位医者仁心的大夫,她叫林夕,丈夫是军研所的工作人员,这林夕除了医术很不错,还很有钱,据说是好几个厂子的厂长,您们想想,两百块的抚恤金,兴许就是这位林大夫几天的收益,都是为国家做事,为牺牲的烈士考虑,要不,直接找这位捐款,帮一下两位烈士?” 众军官神色各异。 “不行!”见大家还真考虑上了,有个浓眉大眼的四十岁上下的军官说道:“那不是跟我们自己凑钱一样,后患无穷嘛,我们自己都不想做的事情,凭什么让别人坐?换你你乐意?” “而且人家是随着丈夫过来这里工作的,人家丈夫也是在为国家做贡献,就算那个什么林大夫本身,也是经营厂子为国家的经济做贡献,咱们可不能强迫人家做这种事啊。” 吴干事强撑着:“这不是人家有钱吗,两百块对她来说跟两分钱一样,组织要是需要我给两分钱,我保证二话不说直接给,而且那个林大夫真的很不错,肯定不在乎钱的,要不我去传达一下命令?” “命令?谁的命谁的令?你吴干事的?”还是刚才那个军官,狠狠怼他:“你要是出两百,我就同意也说服说服那位林大夫捐款。” “这,这怎么能一个样子呢,我一个月也就六十四啊。” 军官冷笑一声;“你的钱是钱,别人的钱不是钱?我看你是不是和这个林大夫有仇啊。” 吴干事憋红了脸。 他和林夕没仇,不过是看她们一家生活美满,自己妻子小崔又被林夕欺负过两回,感到自己这个丈夫做的不到位,心里难受罢了。 可他说的也没错啊,林夕确实有钱,看看那顿顿吃的都是什么,过年过节这段时间肉不断,买鸡蛋就按百个来买这些就算了。 哪怕她不自己做饭,去食堂也基本是打荤菜多。 出点钱给烈士,怎么了? 军官冷哼一声又要怼,被另外一个人拦下来了。 “这个林大夫我也听过,据说和之前渔岛的牺牲烈士关系不错,多有照顾,我觉得她是个根正苗红的好人,但是尽管我们确实需要这四百,也不能让人家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全部承受啊,不然这样吧,我们发动捐款,在家属区发动。” 要是在部队发动,搞不好还是要被穿小鞋。 可是要是家属们自己听到消息,自愿给烈士们一点帮助,就算是那位领导,也无话可说。 大家的注意力好歹是转移了,而且觉得这个主意很靠谱,吴干事坐了下来,心里不是很高兴,捐款的建议还是他提出来的呢,领导就可抢功劳了? 不管吴干事怎么想,让家属院自己发动捐款这件事就定下来了,至于谁来做,大家就看向了那个为林夕抱不平的军官。 他家的女人,在家属区的人缘不错,也很仗义,让她去,兴许能有不错的结果。 “陈奇,这件事就给你家爱华了啊。”众人拍拍陈奇的肩膀。 陈奇正是张爱华的男人,也是陈凌的爸爸。 正是因为没少听张爱华和陈凌说林夕的好话,他才对林夕印象不错,更是不想被吴干事影响了大家的思维真的去找人家一个女同志全部负责抚恤金。 如今话赶话既然已经出了这个主意,他也只能应下,晚上请假回家去了,跟张爱华说了这件事。 张爱华也心疼两个才十九岁的小战士,也愿意做这个牵头人,不亏是热心大姐的称号和名头。 只不过,对于向林夕征求捐款这个插曲,她觉得有必要说一下。 林夕这个人吧,她相处也就这么三个多月,但是林夕其实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同志,性格也不会黏黏糊糊拖拖拉拉,甚至有点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要是用硬的,兴许人家还不乐意呢,要是提前跟她解释了来龙去脉,搞不好人家愿意付出的更多也心甘情愿。 总之这位,绝对不是逆来顺受的主。 “总是听你那么高评价这个林夕,要不,今晚我也跟你一起去见见?” 张爱华这就开始收拾碗筷,装了一篮子的上门礼,平时倒是不需要这样,这不是特意找上门拜访有事要商量么,带点礼上门的好。 篮子里装了干蘑菇半包,菜干半包,腊肠一条、奶糖半包、红糖一包,还有冬枣装了两把,就牵着高兴起来的陈凌一起去林夕家。 要去找林林玩,陈凌自然高兴,这不,一家人刚被林夕迎进门,陈凌就和还没睡的沈遇林手牵手进了屋子。 沈廷余今晚还没回来,这挺正常的,有时候他们那里忙起来,两三天都不见得睡个囫囵觉。 “你就是林大夫吧,早就听说你的名字了,一直没时间过来,选了这么个点,你可别见怪。” “我欢迎都来不及呢,来来,陈大哥,爱华嫂子,请坐。”林夕端了两杯茶水和一个果盘过来。“吃点花生。” 张爱华来的次数不少,也没有假客气,抓了一把就用肩膀撞撞自家男人,让他好好说道一下今天白天部队里发生的事情。 林夕认真的听着,听完之后脸上多了一丝可惜。 十九岁啊,多年轻,她下乡的时候也才十八岁呢。 前世十九岁也就是个刚进去大学校门的小青年。 虽然被吴干事的提议恶心了一下,但是不影响林夕对这件事的态度:“我这边没问题的,爱华嫂子啥时候发动捐款,我一定响应,多的不敢保证,一百块还是能给的起的,当然,既然招了人家的红眼,我也稍微注意下,一百块我现在就直接给你,明面上我就捐款十块钱。” 她有钱不假,但是也分愿不愿意给,她想给了更多都能给得起,不想给,一分钱也别想从她手里扣出来。 陈奇脑中一闪而过吴干事的那句林夕有钱,这下他是信了。 掰头 林夕这一出手这可一下解决了四分之一的目标还不止啊。 不过林夕这不只是有钱,还讲义气有同情心啊。 “那登记……”捐款,是肯定要记名字的。 “哦,一百块不用登记。”林夕摆摆手;“做好事不留名嘛,不过明面上那十块还是要记的,随大流,到时候我还替我家林林和廷余也给捐上,那就是二十五吧。” 陈奇见林夕这个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些抗战中发生过的江湖奇人异士为国效力的场面,一拍大腿:“好样的林大夫!你这个妹纸,我陈奇认了!” 林夕失笑。 张爱华倒是不好意思的揪了一把自家男人胳膊内侧的嫩肉,就你带着兵匪气儿,别把人给吓到了。 陈奇暗自吸气,这老娘们手真刁钻啊。 送走一家人,林夕给沈遇林洗了澡,抱着他睡了。 似乎这一家人的到来,也没带来多少水花。 次日,家属院果然开会了,林夕按照开会通知的时间去交了二十五块,十块是她自己的,十块代表沈廷余送,还有五块钱是林林自己递给登记的张爱华的。 出门前,林夕已经跟沈遇林说了捐款的意思。 沈遇林虽然还不懂什么大义,但是知道妈妈说的可怜、帮助,是什么意思。 大家陆陆续续捐了款项,哪怕林夕只捐了二十五,但也是家属区里捐款最多的家庭了,吴干事却不是很满意,他刚将自己捐的三块钱递给张爱华,就叫住了林夕;“林大夫,你这捐款的数目可不对吧。” 众人的视线瞬间被吸引了,这吴干事是想干什么? 林夕让越心牵着沈遇林回家玩,还给了越心,自己家的钥匙。 张爱华见状,也将自家陈凌交给了越心。 她看林夕那个样子,是要收拾吴干事了。 见孩子走远了,林夕才好整以暇的开口问吴干事:“我捐的款项,有哪里不对?” “呵,谁不知道你林夕林大夫,有好几个厂子,你赚那么多钱,就不知道多帮衬一点吗,拥有的越多,责任越大,你知不知道啊。”吴干事说完,小崔就给他捧哏。 “就是,那么多钱呢,才给二十五,我们这两个烈士啊,在地底下估计都不能安息哦。” 几个抹着眼泪的老人悄悄的站定在了争吵的围观队伍后面。 一个军官有心吆喝一声,但是被一个老太太给按住了,她想知道这些人,在背后都是怎么看待烈士的。 面对这对夫妻的指摘,林夕指了指张爱华旁边张贴的自由捐款的字样:“首先,上面要求的是自愿捐款,领导并没强制要求我们捐多少数目吧。” 众人点头。 林夕又说:“其次,我的小家捐款二十五,你告诉我,你们家捐款多少,又是站在什么位置来指责我没有尽到我的责任,你说说看。” 才捐款三块还被家里老婆骂了很久傻子的吴干事,抿着嘴:“那不是我们工资没你……” “我家沈廷余,一个工资一百零六,我们捐出来二十五,算是四分之一了,我们不攀比总数好了,按照您刚才捐款的数量乘以四,是您的工资吗?”林夕朝前走了一步,其实是要去看桌上的数目。 但是她说话的气势,像是下一刻就要呼巴掌了,毕竟在吴干事的心里,林夕是有扇人巴掌前车之鉴的,所以吴干事后退了一步。 林夕嗤笑一声,看到了本子上的数目:“三块钱啊,原来你们夫妻两个双职工,加起来一个月就十四块的工资,我怎么记得厨房里帮工两餐饭的婶子一个月都有二十三的工资呢?” 吴干事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那不是我们家就我们两个勤勤恳恳做事的小职工吗,你可是厂长。” “知道的当你夸我有本事年纪轻轻做厂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嫉妒我是个厂长,想尽办法想坑我的钱,故意给我下套呢。”林夕毫不留情的点破了吴干事的推托之词。 “我知道你说的拥有的越多,责任越大是觉得我开厂子就必须做点什么回馈社会,但是你从来没了解过我,想必也不知道我我厂子里一成的收益,都是拿出来资助贫苦的学子赞助他们的学费生活费,长期有效, 而且还给厂子旁边的大队的孩子提供了上学的学校,学校我全权出资、找老师,不知道这算不算尽了社会责任呢?您口口声声责任责任的,一边嫌弃我给烈士捐款,一边自己只拿了三块钱出来还高高在上的指摘我,你凭什么呢, 是凭你的不要脸,还是凭你快要溢出来的红眼病?吴干事,我一直没挑明了说你的心思,好歹是看在都是一个家属院的,想给您留点面子,您要是还想跟我掰扯,还想杠我,好,行,没问题,那我陪你杠!” 不等吴干事找借口,林夕高声说道:“我林夕在这里请大家坐个见证,这次的捐献,但凡吴干事拿出一块钱的捐款,我就拿出五块,他拿十元,我就拿五十,不管他捐多少,我林夕捐五倍,保证眼睛都不多眨一下!” 眼红是吧,想道德绑架自己是吧。 我不要道德了,你看看你怎么绑我,林夕也发了狠。 好、好狂啊!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吴干事,有那好事者和实在看不惯吴干事的就起哄了:“吴干事,快啊,多好的机会,你能出了那口嫉妒的气,也能帮着烈士们家里缓解一下经济压力,上啊,别怕啊!” “就是啊,吴干事,你不会怕一个女人的挑战吧!” 吴干事气的全身都哆嗦了。 掏出准备今年买皮鞋的二十块就摔在了张爱华面前;“我捐二十!” 林夕上前一步,在众人面前也拿出了一百元,轻轻放在了张爱华面前,这个态度,可有礼多了。 小崔见丈夫拿出二十,差点吐血,但是见到林夕也掏出了五倍的钱,又不免心中觉得隐晦的愉悦,也找旁边借了一圈,借到了五十,林夕再次给了二百五十。 他们的身份 桌上的钱一下就多了起来。一叠大团结,还是十分的引人注目的。 起码现场的人,还没有哪个人手里揣着那么多钱过。 因为大家的视线都在钱上面了,所以也没人去想林夕的兜里是怎么掏出这么多钱的。 林夕却自己先想到了,赶紧辩白:“之前我去镇上了,忘记取的钱都在这个口袋里了,吴干事,要是还比的话,恐怕要等我一会,我要回去一趟。” 小崔和丈夫吴干事的脸色已经开始明显的难看了,林夕却还是轻轻松松的。 来啊,掰头啊,不是喜欢争么,不是想要道德绑架她么,那她撒开丫跟他们夫妻两个明面上碰撞,看看,谁的头铁。 众人眼睛都不眨看着桌上的抚恤金。 竟然,已经有四百多了! 就这么两轮的比斗一下,四百的抚恤金就凑出来了。 加上之前林夕给的一百,以及大家的捐款,张爱华估计除了四百抚恤金,还能多三百左右,领导那边还会捐款一轮。 天啊,要是他们再比一轮,翻倍就在眼前了。 吴干事胸脯上下起伏,气得要命,这个林夕,钱多了不起是吧! 欺负他们没钱的人是吧,尽管心里诸多吐槽,却不敢再来第三轮了。 要是再下去…… “又不是你的亲戚朋友,你甚至不认识他们……”吴干事喃喃道。“一时之气,有这么重要吗?” 人群后面的老人瞬间竖起了耳朵。 林夕不知道有人全心全意关注着这边的动静,似乎这里的每一个字没一个词都有可能让他们性情大变。 “首先,今天的主题是给烈士捐款,不是我们的纯粹的比斗,要比斗,你们是不是我对手你们心知肚明,不过是想让我难做所以之前故意激我罢了,我顺应你们的意思,有了这个比斗,至于你说的亲朋关系……” “确实,这些人都不是我的亲戚朋友,说句难听的,我情愿我的亲戚朋友都好好的活着,哪怕日子清苦一点,只要活着,我就随时能见到他们,随时能联系,可是……这两个战士我虽然不认识,却也知道,烈士这两个字的重量。” “没有他们努力保卫我们的国家我们的边境我们的生活,那么这些普普通通或者红红火火过日子的所有家庭,又焉能存在,焉能安稳的生活?吴干事,这个答案你满意吗还有问题吗?” 林夕说话的时候,简直自带光芒。 这光芒太刺眼,吴干事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他自己就是个现役,只是做了文职,思想上却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他的余光,看到了陈奇对他流露出失望的眼神,身边的人似乎也在摇头。 “烈士这边我是绝对尊重敬重的,那么我们的比斗继续吗,吴干事,还有小崔同志?”她本来也想低调的做好事,这两人却不同意,死活都想给她扣帽子,说酸话,既然酸到她了不如让他们再酸点:“要是你们嫌不够,我可以跟你们玩五倍十倍?来吗?” 吴干事嘴唇翁动了两下。 他简直想嘶吼着说来啊来啊。 可他没底气。 两夫妻加起来工资才一百出头,要生活要给家里寄钱,再继续斗气下去,本来就没多少继续的家里就见底了。 林夕可不管这么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十倍还,小崔夫妻两个也不是第一次找他的麻烦了,要不一次将人给弄怕了,下次他们还会搞出幺蛾子吧。 于是再次问:“还来吗?” 吴干事脸色青青紫紫的,明明他也捐款了,可心里根本就没有做好事的感觉,只感觉自己都是被逼的。 完全没有检讨自己之前也是想让林夕处于这样的境地。 有些人,你只是用他的方式对待他,他就受不了了。 林夕看出了他的心思,尖锐的问他:“吴干事,被人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心情如何?捐款本就是你情我愿,这次的捐款更是大家对两个为国为民小战士的一点心意,你看看你,上来就将我架起来,非要逼着我做点什么,你如今也体验到这种感觉了?如何?舒服吗?” 舒服吗? 这怎么可能舒服呢。 那可是七十块啊,他们一个月生活费都没有七十块,就这么一下子弄出去了,还有五十块是借来的,还要还的! 那这个月的工资下来岂不是直接光了、 别说皮鞋了,他们还要尽早还债了。 拿什么继续? 见两人都不敢再冒出什么话来,林夕叹了一口气,将那七十块给拿起来:“有多少力做多少事,眼睛不要动不动的盯着别人,别人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那你们有这个实力,也可以跟我一样反击回来,但是没有这个实力,还是收敛吧,至于这七十…… 这七十你们要攒不久吧,都收回去吧,以后别老盯着别人碗里的东西了,就算我有厂子,那也是我自己辛苦努力出来的,是我的伙伴们一起撑起来的,我何尝不是也对他们负责呢,钱,你们收着吧。” 竟是不要这些钱。 吴干事还有顾忌,小崔却是感激的将七十块收回来了。 只是这个做派,已经让旁边的人频频投来鄙视的眼神。 自己眼红别人要挑事,上蹿下跳的,结果还不是铩羽而归还好意思重新收回来这些钱。 张爱华也赶紧将林夕拿出来的三百五十块给推回去,也顾不得林夕之前说的要做一百元的无名人士了,站起身,环顾了一圈,用响亮的声音,对大家说出了真相。“其实,林夕大夫私底下已经捐了一百了,也是不想大家有这个攀比的心思,才偷偷说不要报一百块的名儿的, 林夕,你这会已经捐了不少了,大可不必再捐那么多,这次我们肯定能凑出钱给烈士的家属的,这三百多你收回去。” 林夕笑笑没收回来:“我说了捐就是真的捐了,这些钱就当我给烈士们的一份心意吧。” 她就是故意的,她怎么可能故作大方一点都不计较别人给自己下套。 她先是让小崔将他们夫妻两个的七十块给收回去,然后自己再不回收这三百多,相信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夫妻两个就算想说自己什么小话,今天的事情也会将他们钉在耻辱柱上,让他们半点说她林夕坏话的底气都没有。 “可是,这也太多了,你们家廷余工资也就那么些,你们一家人还要吃喝的。” 林夕眨眨眼:“不是都在传我是有钱的厂长吗?那我总要顺着大家的话,做点符合我身份的事情吧。” 林夕半开玩笑的说道,大家都不好意思笑笑,自从上次林夕怼小崔,大家知道林夕还有一个身份是厂长,手头有不少钱后,极少数人不说到林夕的话题。 见林夕这个豁达的样子,大家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 人群后,年对老夫妻已经泣不成声了。 这抚恤金,原来是大家捐出来的吗? 领导在路上就说了一家给两百抚恤金,两百啊,都是这些热心的人捐出来的,特别那个看起来有点凶的同志,还一下给了一百多,这,他们怎么能受! 还有,刚才林夕那两句话,已经彻彻底底的传入了他们的耳中,他们的心里。 没有战士们的保护,万千家庭如何安稳。 原来他们的孩子,竟然是在做那么伟大的事情吗? 听到这个年轻的同志,又是给一百多又是给了几十,再看到人家退回了别人的七十,自己的三百多却不收回去,老者再也忍不住了。 这么老些钱呢,换做庄户人家,十年八年都不见得存得到,他们不能要! “不用了不用了!我家不用抚恤金了,我感谢大家这份心!” “是啊,我们家也不用了。” 随着两道带着哽咽的嘶吼,人群让开一条路,两对老夫妻互相搀扶着走过来,在他们身后,是几个家属区的人都很少见到的军官领导们。 “我,我孩子肯定是自愿包围国家和国家的尊严的,我们……” 那句不难过,怎么都说不出口。 不难过,怎么可能呢? 都是亲妈十月怀胎生下来,好好的养到了十六七送到部队里的,才来这边两年,就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我们不要钱。”年对老夫妻哽咽着说完了自己内心想表达的意思。 这么说,这两对老夫妻的身份是…… 所有人愣住了,心中有猜测了,却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向烈士家属……敬礼!”陈奇忽然大吼了一声,在场所有人都条件反射举起了手,也许有的人行的礼不是那么标准不是那么好看,也许有的家属没读过书没见过这世面,甚至敬礼的手,都放错了位置,却没有人刻意纠正。 此刻,大家的心都是一体的,心情都是同步的,都在为两位小战士敬礼,为他们的家属敬礼。 他们,是最伟大的人。 感性的婶子和小媳妇,已经哭出来了。 良久,这个气氛才渐渐平复下来。 现场安静得很。 手上忽然传来一阵微微刺痛的感觉,林夕低头一看—— 宝刀未老 林夕的手被一把抓住了。 “谢谢,谢谢您。” 林夕挽住老人家,叹了口气;“您也别不要,这都是大家对两位烈士的心意,您都收着吧。” 没了一个孩子,要还是独生子,那就更倒霉了,这么大年纪也不可能再生了。 田间地头找一口吃的农民们,哪怕四十多岁,看上去也跟城里五十多岁的人差不多样貌,更何况眼前这两队夫妻没了孩子,又满心悲痛,更是催人老。 身上要是有点钱傍身,日后遇上什么事儿了,也能有个底气,有个傍身钱。 “是啊收着吧。” 大家都劝着,那两对夫妻直接泪崩,好久都没缓过来。 大哭一场,收敛了孩子的尸骨,几人就尽早上船离开了。 如今火葬不流行,如今的丧葬模式基本上是打了棺材下葬,要火化流行起来,还得是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墓地比房子还贵的时期,才会出现强制火葬,以及对土葬的严厉打击。 跟着一起目送英灵被接回家后,林夕的情绪稍微有点低落。 三月里船只又要去青阳镇,这次林夕要在外面多待一天,她算着时间的,这两天要在青阳镇接一批物资。 是她之前打出去的那些电话,如今春节过了,一个个的都先给医研所寄过去,再整合了给林夕送过来。 其中有医疗器械有药品,还有林夕请闽市药厂给她准备的针头。 因为青阳镇医院治给她配五根针头这个事,林夕还给张博文他们去了电话,请他们考虑一下暂时缓一下对大型医疗器械的研究,从基础医疗器械入手,比如说针头、医用胶布、输液软管、温度计、压舌板等东西。 张博文的回应是好的,并且决定三月份左右就开始往这一方面去思考去筹备生产。 林夕这次上岸就没有大采买了,因为要多待一天,所以只在自由市场买了点菜,让船上的船员带回去给张爱华。 她来之前将沈遇林也暂时交给她两天,沈遇林吃东西一向精,她就想着买点肉和菜给张爱华饭桌上添道菜。 目送船只离开后,林夕等了大约四个多小时。 按照车程,不太可能耽搁这么久啊。 林夕给以医研所去了电话,得知车子晚出发了一天的她,有点无语。 那她这么早来干什么,明日来也是可以的。 不过人都到这里了,也不好让船只特意多跑一趟,只能在青阳镇转悠着逛逛,谁知道在供销社边上遇到了一个不算完全陌生的陌生人——剩子。 剩子终于等到给他们大队捐款三十的大嫂子了,激动的要拉林夕去大队上看看。 林夕想着货车来的时间估摸着是明天,便觉得不如去看看那小学,也好看看自己的一时恻隐,是不是给对了地方。 好在这次的做好事,依旧是给到了人家的所需之处,她被剩子引着参观了一下大队的小学,小学里还有孩子给她唱了儿歌。 一切都挺美好的,除了那老教师中途发病了,一下子喘不过气来,林夕用一旁的纸袋子包起来,引导这老教师呼气吸气,稳定情绪和呼吸,几分钟后老教师才恢复了正常,面带愧疚的说: “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动了,还劳烦您了。” 从没见过纸袋子救人的剩子都愣了,孩子们也好奇的将今天的见闻告诉了家里的人,短短一个午饭的时间,大队上不少人都知道了给小学捐了三十块的“大款”还是个大夫。 急匆匆朝着公社卫生所走的一老一少,脚步一转,朝着小学去了、 此时,林夕刚和老教师吃了一顿饭。 也许老教师觉得这顿饭很正常也拿得出手,但林夕却感觉自己在吃忆苦饭。 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平时吃的太奢侈了? 还没等反思出个结果,门口就有人喊着大夫救命。 大夫? 这小学除了孩子就一个老教师,两个上过小学的年轻人,难不成叫的是他们? 思考的功夫已经有人冲进来,找的却是林夕。“大夫啊好心的大夫,帮帮忙救救命,我家儿媳妇生孩子生不出来啊。” 林夕见是来请自己的又听是产妇出现问题,也顾不上多考虑了,跟着两人先出发了。 因为这两人来的慌忙,林夕总要知道一点关于产妇的消息吧,于是问了一些问题。 得知对方其实就是因为接生婆临时有事不在家里,请不到人接生,才会因为听说大队里来了个大夫就这样瞎猫碰到死耗子一般找上自己,林夕表示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难不成她不是恰好出现在这里,这户人家就打算让产妇憋死?孩子不生了? “你们大队接生婆就一个?” 那婆婆和产妇的丈夫模样的人都安静如鸡。 林夕是先理解为大队只有一个接生婆的,又说道:“遇到问题不能出来碰运气,你们怎么不把产妇往青阳镇送,还跑来找我,我去的是你们和隔壁公社中间的小学,你要是套了车子进青阳镇,说不定这会都到了。” 中间这路段,要是这产妇出事了怎么办? 那婆婆理所当然的顶了一句:“镇上的医生可都是男人,怎么可以看我的儿媳妇,怎么可以帮她接生?那她还要不要名声了。” 林夕:……生死关头,医生眼里不分男女,说实话,再好看的皮囊到了医学生手底下,也只是一具待修补的躯体。 那婆婆还在嘀咕呢:“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你不许帮着她,我当时生孩子的时候还……” 听着这位婆婆竟然对着儿子回忆往昔,说的还是这种话,林夕心道:行吧,这婆婆估计是情愿这产妇没了,也要所谓的名声,至于送到镇上,那是有点痴心妄想了,总归她要是能帮,就帮把手好了。 都是女人,林夕难以对这些对同性怀有那么大恶意的妇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思考的模式,只是她也清楚,这些人正因为有这些愚昧的想法和认知,是根本不会听人讲道理的,到时候就算废了口舌,搞不好还惹来一身骚。 好不容易到了产妇的屋子里,刚他进门,林夕就问道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简直令人作呕。 里面传来一阵阵虚弱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妙,是那种出气多进气少的的痛吟,产妇情况不妙这点,倒是这位婆婆说的唯一依据林夕认同的话。 林夕在外面深吸了一口气,才又进了门,担心孩子憋死在里面林夕也不说什么鼓励的话了,直接开始处理,见胎儿不小,女人下面羊水却已经开始干涸,她不敢耽误,直接问:“接产的东西呢?” 剪刀热水毛巾盆和襁褓,她是一样没看到。 “要啥啊。”那男人着急的问了一声,到底是对自己的媳妇有感情。 林夕吼了一声:“剪刀!热水!盆!” 男人这才慌慌张张的去准备了,那婆婆在旁边还说:“要是赔钱货就不要忙活了啊,顺手摘了,要是大孙子你可得给我护住了啊,要不然老婆子给你拼命!” 说着,还指手画脚威胁上了。 产妇抓着林夕的手:“救命,我不给,不给这家人生孩子了,我不生了啊——” 林夕抽出自己的手,让产妇自己抓着被子,对着那还在絮絮叨叨问自己听到没有的产妇婆婆呵斥:“要么你来接生,要么我直接走?我可不是你们大队的接生婆也不是青阳镇的医生,你威胁我,没用!” 此时那男人已经找到了剪刀,那婆婆还拦着呢。 嘿!林夕也不伺候了。 “你们接吧。”说着真的就毫无留恋的要出门,被那婆婆拦住了。 见这“大夫”一点没有救死扶伤的精神,这产妇的婆婆才开始慌了:“你不能走。” “那你滚!”林夕冷冷的拍掉她要来抓自己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了针灸包;“再烦我,我手上的针可不长眼。” 那产妇婆婆一下跳老远,乖乖烧水去了。 打发掉烦人精,林夕才耐着性子给产妇接生,因为胎儿的关系,她还在产妇下面剪了口子, 孩子胎位不正,被林夕果断塞回去又重新调整了位置,那产妇痛的死去活来,见状,林夕担心产妇挺不过去,她还给她嘴里塞了参片。 好不容易折腾一刻钟,孩子终于出来了,林夕迅速剪掉脐带,给女人下面做了简单的处理,孩子一直没声音,林夕倒吊着他,拍打了一下,孩子嘴里冒出一些脏东西,随后哇的哭了起来。 哭声比较微弱,但是外面的两人还是听到了,第一个进来的是产妇的男人,先是看到孩子媳妇都在,没有亲妈说的肯定要死一个,让他做好准备的那种恐怖画面,随后又见到孩子的小雀雀,是个男娃! 哎呦,这可真是,他有后了! 林夕把自己能做的都给做了,也就对外面喊了一句来个人。 一边站起身,林夕还一边在心里感慨一句,自己这算不算宝刀未老,算起来上一次接生,好像还是在大队插队下乡的那个时期? 接货 甩掉这些无厘头冒出来的想法,林夕出去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见那产妇的婆婆一直呆在里面也不嫌弃臭。 只是她不说帮着产妇清理一下剩下的草席和褥子,就连对她这个接生的大夫都没个交代,按说自己也生过孩子,又是在大队里生活的女人,不会不知道要给接生的产品一个红包吧。 林夕到不是在乎那一点点接生的红包,就是看不惯着这种人,也不想惯着她。 “哎呀,既然你们都没时间来招呼我,那我去你们大队上找你们大队长,好好问问这接生的钱该怎么算。” 如今哪怕是包产到户,大队长也还是存在,拥有比较高的权限的,一直延续到后世的九十年代末期,都还是有大队长这个职位在。 那产妇婆婆本来,还真相装模作样赖掉这笔钱,可能觉得林夕脸嫩估计年纪不大没人招呼会自己离开呢,如今被林夕嘲讽了两句,她也装不下去了,出来给林夕手里塞五毛钱。 呵呵,五毛钱。 林夕没接;“我还是去问问你们大队接生的费用吧,就没见过五毛钱的红包的,还以为是那几年啊。” 那产妇的婆婆到底是要脸,掏出了五块钱;“本来是三块钱的,但是我没鸡蛋和红糖给你,就多给你两块,我说,你可别出去乱说败坏了我们家的名声啊。” 林夕一把抓过五块钱;“行吧,答应你了。” 林夕没要这五块钱,转头就将钱再次捐给了那公社小学。 随后,林夕被剩子给送到了青阳镇,因为好歹和青阳镇医院有了互动,林夕顺利在当地的医院宿舍借休息室勉强对付了一晚上,才到青阳镇入口等人。 大约十点左右,有一辆卡车缓缓靠近,停在了林夕的身边,车窗下滑,露出一张阳光活泼的笑脸;“林姐。” 是钱美好,她随车来了。 林夕笑笑,钱美好连忙下车让林夕先坐上去:“林姐,你怎么亲自来接我们啊,我们都问好路了,您在海港等我们就好了。” 说着自己自问自答了:“是不是担心我们走错路啊,嘿嘿,林姐你真好。” 车上还有司机和一个壮小伙,都是林夕陌生的面孔。 钱美好为他们做介绍,这两人都是新来的司机小陈小武。 “你好,林厂长。” “你们好,一路辛苦了。” 林夕一边和她聊着厂子最近的变化,一边给两人指路,车子在海港附近停下,两小伙子都是有眼力劲儿的,下车就开始搬运东西。 一箱箱的东西搬下来,还是很醒目的,更别提上面都是打着一个十字,这可是医院的标志,不断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见东西都已经搬下来,堆成了三四骡,林夕提出自己和钱美好先离开一下。“你们先在这里等等,我先去给渔岛那边去个电话,请他们过来接一下。” 数遍请他们多安排两个人帮忙下,要不这么多东西呢,就算这边有人帮着搬运,到了渔岛上还不是得搬下去朝着家属区走? 自从那次捐款事件后,林夕在家属区和军官圈子里,也都有了名气,好歹请人来帮忙搬运医疗器械,人家没有拒绝的理由。 其中还有陈奇做中间人,请林夕帮忙给部队的卫生室也带点器械。 林夕自然是答应了,要不然这次也不会特地让人运来那么多。 交代两人暂时不要随意走动之后,林夕带着钱美好打电话去,出来的时候顺便买了几瓶汽水和两包烟,以及一些桃酥糖块,给他们路上吃。 烟是给两个司机的,汽水倒是一人一瓶。 趁着两人抽烟喝汽水的功夫,林夕最后还在自由市场买了海鲜干货,回头让他们带回去,送给几位老前辈,他们这段时间多费心操心了。 渔岛的船只差不多两个小时候靠岸了,上面下来三四个年轻的士兵,其中就有那个夏自强同志,林夕和他算是有两面之缘了,并不会显得太生疏。 提醒那些东西要轻一点之后,林夕自己也搬起来一个箱子,这里面的可不是医疗器械,是请人带的奶粉和一些春城的当地点心。 陶妮家的孩子身体比较弱,前段时间就在问林夕有没有渠道买到奶粉。 钱早就给林夕了,看得出来是真心想买真心要请林夕帮忙的,不是那种想占便宜的。 当然,林夕在家属区那么敞亮的对付了吴干事小崔夫妇之后,也没人敢占她林夕的便宜就是了。 至于点心,是小团子念叨了两次了,做妈妈的自然不会忘记了自家孩子的这一份。 东西搬好了,也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林夕拉着钱美好;“帮我给大家带好,我这边一切都很稳定,也谢谢大家这次帮忙了,你啊,也要乖乖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等姐回去了,给你找个靠谱的对象。” 钱美好别扭的看了一眼夏自强,眼中的欣赏不加掩饰。 林夕看过去,嗤笑一声;“我就是客气一下,你还立马就要我兑现?” 见钱美好羞涩得不行了,林夕才故意叫了一声钱美好的声音,让钱美好上船,假装点一下船上的东西。 “美好,东西都没少,你真是个有责任心的小姑娘也不知道谁能有这个福气将你带回家。” 听到这话,夏自强眼眸动了动。 林夕失笑,本来是帮钱美好搭台,没想到夏自强看上去也有几分意思。 那这牵线的事儿,估计还真的做。 只不过这会子不是好时机,钱美好已经回了岸上,对着出发的船只挥挥手;“林姐,年底见。” “好——年底见!”林夕也挥挥手,总觉得船只开出去很远了,还能看到小姑娘执著的站在那里的身影。 钱美好上了车,朝着春城的方向去了。 路上,两个青年人对林夕还是很感兴趣的,当然,不是男女的感兴趣:“总听人说林厂长如何如何,别的不说,这待人接物,是真的让人觉得心里舒服敞亮。” 怎么说呢,一看就是场面人。 沈廷余的惊喜 两人心道:也不知道他们以后能不能也娶个厂长这样的媳妇,懂礼有气质还有本事。 但这就是个路程上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两人说说也就忘了。 毕竟媳妇,可不是嘴巴说说就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要他们自己努力一点才好早点将媳妇娶进门。 这个话题钱美好倒是不好参与,脑子里面偶尔回想起那个健硕的身影。 另一边,夏自强也是找林夕问起了刚才几人是谁。 林夕要是按照实际年龄来算,可是有三十出头的,毛头小子那点子心思还能看不出来么,于是跟夏自强绕来绕去,最后见人着急了,才说了钱美好的资料。 不过也只是说钱美好的年龄,在厂子里担任什么工作职位。 夏自强一听年龄,倒是跟他差不多,可是这钱美好拿好几十的工资可不比他低,甚至还有可能比他高,这就让夏自强稍微犹豫了两秒。 不过,想认识钱美好的心情,到底是占据了上风,夏自强开始讨好林夕。 林夕偷笑,安然接受人家的殷勤,作为钱美好的领导和姐姐,自然是愿意帮着考察下夏自强的。 这是个带着点悸动的小插曲,主角都跟林夕认识罢了。 上了岸之后,林夕还是过自己的日子的,也顺便让夏自强将自己之前答应的两箱子医疗器械给送到部队里,她自己则是将吃用的东西和大家顺便随车寄给她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剩下的东西一部分存空间,一部分已经搬到了暂时的诊所去了。 看着两箱子针头,林夕的心里到底是安稳了一些。 总算摆脱了要用重复针头的可能性。 不过,哪怕是领了材料后过了一两个月,针头也就损耗掉了两根,许多人不是很愿意打针,再加上他们觉得打针就是大毛病了,基本上是只要求林夕给他们弄点药水就好。 因此损耗的并不多。 但是有备无患,总是比到时候无从选择被逼无奈的重复使用,要来的好得多的。 东西都分了分,晚上小团子就有口福了,吃上了惦记很久的春城的点心,还拿出去跟自己的小伙伴分享,回来的时候拿了一篮子的干货。 有干蘑菇也有墨鱼干之类的东西。 虽然林夕自己在岸上也买了不少,但是这是别人的心意,林夕全部收下,还给小团子沈遇林做了一锅的海鲜饭。 精致的菜和什么大菜的,林夕还不是很精通,只是因为肯放材料,才让人觉得想吃罢了,海鲜饭这样跟炖汤差不多做法的菜肴倒是不难,要一起跟米饭混合的东西先泡开,或者焯水煮熟,等米饭差不多熟了的时候倒下去,还倒油和酱油灯调料。 出来的米饭经营,浸透着油滋滋的光芒,各种海鲜干,比如扇贝虾仁墨鱼等干货已经煮熟,再经由跟米饭调料的混合,散发出一种极致诱人的香气。 另外还煮了野菜鸡蛋汤解油腻,小团子吃了满满一碗的海鲜饭,还喝了半碗汤,要不是之前零食点心吃了点,他估计还能给自己塞两口。 但是林夕一直注意着呢,因此见他吃的差不多了,就叫停了,不过海鲜饭确实好吃,她自己也吃了一大碗加一碗汤。 沈廷余今日依旧没有回来,所以今晚又是两人一起吃饭。 军研所。 灯火通明,一个个眼底都是黑眼圈的男人们,盯操作台上的成品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 他们确实听说过沈廷余的能力不错,还改造研发了华国市面上还没有的高功率发动机,但是他们也不知道这个沈廷余短短几个月,就将其再次升级,变成了军用的发动机,可以在船上使用,他们上周已经用一辆半报废的军用艇做了实验。 我的个乖乖,动力十足到这艘半报废的军用艇都要起飞。 沈廷余面对这个作为并没有骄傲自满或者停下脚步,人家说的是;“商机要求我将发动机提高到可以军用,可军用还有坦克、军卡以及战斗机,既然我来了这边,就一定要一次性解决这些问题,我于战斗机上了解不多,还需要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瞧瞧,人家连战斗机坦克的动力系统都盯上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压下心底的狂喜,大家也不能摆出少见多怪的样子,开始优化数据,确保这一款被沈廷余简单命名为军用一号的军用发动机汇报上去的时候能今年做到万无一失。 “哎呀小伙子,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接下来的数据优化就交给我们几个老头了,你老婆孩子有段时间没见了吧,之前你们可是形影不离的,这样,我们大概有个一周的时间做汇报前的调整,我做主了给你一周的假期,你最后一天的时候过来开个会签个名字就行,放心,主要研发者是你,我们会在报告上表现的。” 沈廷余点点头,也没谦虚说不要不要,这本来就是他的成果,要是不记他的名字,后果严重的绝对不是他沈廷余,而是这家军研所动了夺取他成果的人。 他可是在那位的面前留下过深刻印象的。 沈廷余的思绪不禁晃了一下,回到了当年教某个农机站的技术员们提高拖拉机的使用效率的课程后,被干事送出来搭车回平安,却在路上撞见了两辆卡车都熄火车子无法启动,他因为干事的吆喝,不得不帮着维修了,维修好之后,才得知对方车队里,有一位是中央某位大佬的秘书官。 他当时是不清楚的,后来这位秘书官许是开始注意沈廷余的资料,有跟沈廷余保持良性的接触,再后来,r国的人盯上了沈廷余的笔记后,秘书官将沈廷余和他的资料都汇报给了大佬,大佬一听人家还有设想更替掉苏国淘汰给华国的发动机的想法,这还了得,立刻将人调到重工机械去了。 结果还是顺利的,一年多的时间,沈廷余确实给他们带来了惊喜。 不但是做出了发动机,还—— 口红一 还做出了创新和改变。 后来就有了大佬调动他去海岛上的这一幕。 本想着连续操劳之后,好好休息只做书面研究整理的沈廷余只能又来到了海岛上。 有时候沈廷余看着自己洗头发的时候掉落的短发,都觉得心惊胆战,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他其实觉得不适合一直保持,松弛有度才是人生不是吗。 要不是有林夕帮着调理他的身子,他估计都跟他们军研所的几个同龄的男同志那样,早早的头发稀疏了。 他虽不觉得自己是个过分在以外貌的人,但是头发过早凋谢,它也不符合年龄啊。 因此,一听能休息,他就立刻答应了。 还盘算着等这次的任务完成了离开渔岛之后,自己要不要装病,然后休息一个很长很长的时间。 沈廷余的归家,林夕感到很惊喜,特别是知道他一下子能休息一周之后,林夕更是差点像个小孩子一样蹦起来。 沈廷余看了,心里又是内疚又是不好意思。 一方面对林夕多年如一日的热情感到不好意思,一方面认为是自己的工作阻碍了一家相亲的日子,觉得心里很内疚。 沈廷余回来的时候是白天,小团子还在托班里上学。 “一会我们去打两个好菜,然后顺道去接小团子、” “好,都听你的。” 两人在屋子里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下午四点半左右,沈廷余洗了头澡,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跟也换了衣服的林夕一起朝着食堂去。 食堂四点半左右就开了,两人路上走的慢,路上还跟遇见的熟人聊了一会天,到食堂的时候已经是五点了,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朝着食堂来了,他们打了一份猪尾巴,一份煎海鱼,就拎着饭盒去接沈遇林了。 沈遇林正巴望着门外等妈妈呢,妈妈说了今天要是老师说他表现好了,回家还给他做好吃的海鲜饭。 所以今天,他一直都没有去皮,老师一定会给他一个超级好的评价的。 “老师好,我来接沈遇林。”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沈遇林眼睛瞪圆了! “爸爸!爸爸爸爸!”小团子兴奋的跑过来,果然就门口站着爸爸妈妈。 今天爸爸还穿的非常的的好看,妈妈也没有围着围裙或者是穿白大褂了,反而是裙子小皮鞋的穿着,还,还涂了口红! 哇! 妈妈好漂亮! 沈遇林本来是激动于消失了十几天不见的爸爸又出现了,随后就完全被自家妈妈吸引了。 一直看着林夕的嘴巴。 “妈妈,你的嘴巴红红的,真好看呀,太漂亮了。”沈遇林专注的夸奖,让林夕乐不可支。 “这叫口红,是化妆品。” “我可以涂一点吗?” “大概表演的时候可以涂吧,不过这个小孩子涂了要是不小心吃到肚肚里,肚肚会痛的,然后好几天不能吃好吃的,比如海鲜饭就别想了,林林想涂一下吗?” “不要!”小团子果断拒绝,口红很漂亮,但是对他来说,海鲜饭和肉肉更棒! 口红二 要是为了一个口红,让自己吃不到海鲜饭和肉肉,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沈遇林拒绝了口红,但是想起了什么,随后担心的说;“妈妈,那你要小心一点,你要是肚肚疼,林林不会治病。” 林夕微怔,随后将小团子抱起来蹭蹭;“我家宝贝真是有爱,妈妈太喜欢了。” 晚上小团子入院吃到了海鲜饭,两个大人则是开了一罐子的啤酒,陪着烧猪尾和煎鱼,小酌了两杯,才开始吃正餐。 对于海鲜饭,沈廷余的接受度也是蛮高的,吃了两碗才停下。 要不是林夕交代晚上别吃太多不好消化,他还能再来一碗。 至于消化嘛,一会会有运动的,不担心。 晚上,夜深人静,沈廷余也摩挲着林夕的口红,还用拇指一划,殷红的口红散开了,他低下头尝了一口;“林林妈妈不但涂口红好看,还好吃。” 一本正经的说着ls的话,林夕表示—— 很羞涩,但是可以再来一次。 夜色还长,两人足够时间探索口红的味道。 次日,将小团子送去托班之后,两人一起在家属区边缘散散步。 距离家属院外有限的区域里,两人都说了十几天里对方都做了什么事情。 沈廷余捡着能说的不会触碰到保密条例的话说了,林夕这边也说了最近的的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对了,爸那边给我们寄来了两箱子的罐头,下次你去上班,带一箱子过去,这东西吃多了也腻的,小孩子多吃点饭菜就好了,我怕家里罐头多,他闹着要吃。” “好,我知道了。”沈廷余回道。 军研所里面,确实有对他很不错的前辈和同事。 “哎呀。”林夕没注意到,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小坑里。 估计是因为前两天下雨了,积了水,林夕的一只脚都浸在泥水里了。 沈廷余蹲下来帮着她脱了鞋子,见不远处就是海滩,便蹲下来:“上来,我背你去那里冲洗一下。” 媳妇虽然没有什么洁癖,但是还是个很注意卫生的人,脚上这样了,肯定全身都不舒服的。 还是尽快冲洗一下,消除不适感的好。 林夕看着沈廷余宽阔不少的后背,甜蜜的笑笑,轻轻将自己的身子压上去。 她生沈遇林的时候估计一百二三了,后来倒是慢慢瘦下来了,不过哪怕是瘦了,她并不是一个过度追求骨感身材的,所以体重也有九十几斤,估计接近一百。 压在人的身上也是一个不小的重量了。 沈廷余并不觉得吃力,背着林夕朝着海滩走,一步一步的都走的很稳。 林夕忽然矫情的想:这是不是像极了两人的感情。 一步一步,都走得很稳,没有那种一见钟情的惊心动魄,只有细水长流和互相帮助、信任堆积起来的越来越深厚的情感。 海滩不算远,也就走了五分钟左右,地方就到了。 林夕撑着沈廷余的手臂,蹦跶到有水的地方,将鞋子脱了好好的冲洗了一下自己的脚,莹白的脚背在海边沙的映衬下更加的明显。 沈廷余眼睛一眯,也脱了自己的鞋子,将自己的脚踩了上去。 立刻得到了林夕的反抗;“好啊你个沈廷余,你不会是把我骗到这里来,然后故意要踩我吧。” 沈廷余点点头;“对啊,要不你试试踩回来?” 林夕撸起袖子卷起裤腿,开始正式对沈廷余进行“反击”。 “你别跑!” “好你个沈廷余不知道让着我点嘛。” “哈哈哈……哈哈你被踩到了吧。” 海风吹过,潮起潮落,两人玩了好一会,这下不只是脚和鞋子湿了,全身都湿得差不多了。 沈廷余再次弯腰:“赶紧的,回家洗澡换干衣服去,那么大人了,还不知道分寸,把自己玩——” 话音未落,被林夕拧住了耳朵;“你还好意思说我,沈廷余同志,你不想想,是你先开始这场战斗的!” 沈廷余:……理亏。 将林夕朝上掂了两下,沈廷余加速跑了起来,林夕尖叫了一声就捂住了嘴巴,再过一小段路就是家属区了,她那么大的人了,要是被人家知道她跟自家丈夫在那边玩水玩到全身都湿透了,那她还做人嘛。 赶紧闭了嘴。 走到家属区附近了,有人问林夕怎么了。 林夕支支吾吾:“脚,不舒服。” 对方自动理解为脚崴了:“哎呦,脚崴了可不方便,赶紧回家擦擦药油吧。” “好,谢谢关心。”沈廷余替已经害羞,将脸埋在他肩颈的林夕回答。 加快了脚步,一路回了自己家。 烧了水洗了澡,连衣服都是沈廷余洗了晾晒的,林夕穿着拖鞋,在门口的躺椅上坐着吃坚果,翘着二郎腿好不惬意。 除了怀孕坐月子,难得有啥事都让沈廷余同志做的时候,她就纯观赏美男做家务的画面。 别说,还挺好看的,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对,叫赏心悦目。 沈廷余的乖觉持续了好几天,直到要上工的时候了,才背着一个大包,带着两个箱子去医研所了。 一个箱子都是罐头,水果罐头午餐肉罐头,还有一个箱子里是酱菜,都是他岳父岳母寄过来的,因为张菊有一次听人说罐头厂要是做罐头酱菜就好了,在外面总想着吃一口酱菜,都不方便做。 于是酱菜就成了他们厂子的另一个主打产品,这次也给林夕这边寄过来好几箱子,一箱子被林夕转寄给林华茹了,一箱子给了医研所的诸位,一箱子给了厂子的管理层们。 剩下的两箱子,林夕后来存了一箱子在空间里,一箱子拆开,留了五罐后一箱子剩下的都给沈廷余带走,那五罐中的四罐也分了出去。 酱菜味道很不错,要不也不会卖得很好,但是毕竟是腌制品,林夕没打算让孩子多吃,虽然厨艺上她还不算精通,在这段时间里也算是努力学习突飞猛进的。 劳动节前后,林夕又跟着船上岸了一次,没想到这次去供销社,买了东西后,却被里面的一个店员小洁拦住了。 口红三 林夕疑惑的转过身去。 “前两天,咱们供销社来了一批细棉布,林姐不是说想给小孩买点做里面的衣服和夏装吗,我帮你留意了,您跟我来看看。”小洁带着林夕去了仓库。 仓库里面已经站着几个明显不是供销社工作人员的婶子,其中有一个裤腿上还有泥点子,供销社哪来的泥点子,估计这些人都是跟林夕一样,有认识的工作人员,被带进来挑选“瑕疵品”了。 当初在平安镇那边,还不是靠着田翠芬婶子偷着给林夕走后门,让林夕那段时间也不会缺什么,瑕疵品的潜在意思她还是知道的。 托小洁的帮忙,林夕这次买到了足够的细棉布,顺便还买了两双皮鞋,之前跟沈廷余那么海边一玩,两双鞋子都被长时间浸泡了,算是毁了,她就顺便买两双。 这小洁和林夕也算是有缘分,林夕几次来供销社,都正好碰到她服务,也算说的上话的,所以也知道林夕的姓氏,招呼一句林姐。 等到从仓库里出来,小洁才表露了自己今天那么殷勤的原因。 原来是见到林夕的唇上红艳艳的,就有点眼馋。 她也喜欢这个颜色的口红,只是供销社可不进这个,她最近都快要结婚了,就想着能不能弄到一支口红给自己结婚那天化化妆。 林夕有点为难,她的口红不是在这附近的城镇买的,也不知道这边的城镇口红和她这支是不是一个牌子。 而且这不是她亲自买的,这是林华茹送她的。 张建邦开始走百货商城小商品之类的门路了,因此在杭市那边有进货的渠道,因为没遮掩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合作的商户还送了他一套口红,有三支口红,有眉笔和粉饼,林夕得到了一支口红和一支眉笔。 林夕据实说了,小洁有点失望,但是还是撑着笑脸说自己就是问问,还热情的告诉林夕最近供销社要进一批汽水,是全新口味的。 林夕觉得这个小洁她看得挺顺眼的,人家好歹都让她得到了切实利益了,她也不爱有欠着人家的感觉,知道小洁快结婚了之后就说:“要不,我做一套送你,你不是还有半个多月结婚吗,我做一套研制和眉笔给你。” “啊?做一套?林姐你会这个?”小洁吃惊的看着林夕。 林夕确实会做这些。 其实她自己都从张奶奶那里学到了自己制作古法眉笔和胭脂的做法了,只是因为不怎么喜欢化妆就没去做。 不过眼下倒是可以利用起来。 林夕又在岸上买了一些新鲜的果子,和肉回去了。 晚上尝试了一下川省的炸酥肉,撒上点盐粒子倒也相得益彰,小团子就着清粥和南瓜小馒头,陪着炸酥肉,吃得喷喷香。 南瓜小馒头是越心的妈妈送来的,她知道林夕不太擅长做这些,时不时做了都会送点过来。 今晚送了南瓜馒头过来,林夕就顺便留了越心这丫头在家里吃饭。 晚饭后,越心说什么都要帮着林夕洗碗,林夕也随她。 这孩子估计在家里做惯了的,收拾得很干净,要去跟林夕说自己要回家的时候,越心看到屋子里灯火透亮,林林弟弟在画画,林姨也在画画。 林夕听见动静,看到越心的视线,就招招手;“我在写做胭脂的方子,其实植物不止是提供给我们吃食、药物,还提供了很多生活上的便利,比如说染色、清洁等……” 像是皂角就是带了清洁功能的植物。 做胭脂,也能利用植物的特性来做;“胭脂又能分出口脂来,做口脂啊,要更加的小心,毕竟人不会去舔自己的脸,却有可能因为吃东西沾到口脂吃下去,所以从古时候开始,人们就会探索无毒或者毒性特别小的能出颜色的植物,来制作这些东西……” 林夕今晚不是在画画,是在写做胭脂和眉笔的配方。 越心没想到林夕对她还真是一点都不藏私,感激之余又不由自主的被林夕的话带到了一个神奇的境地,不小心就在林夕的家里待到了九点多。 小团子本来在画画,后来玩玩具看小人书上的图,再后来就已经玩具都不想玩了,也赖在妈妈的怀里听妈妈说话,这会已经开始做磕头虫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看上去困极了。 林夕小心的站起来,示意自己要抱着小团子睡觉去了,让越心自己看看。 小团子被放在床上后都没醒,林夕给他脱了鞋子袜子,盖上了他的小杯子,才轻手轻脚的关了卧室的门出来。 出来的时候前厅多了一个人,是越心的妈妈,满仓嫂子。 “嫂子来了?”林夕低语。 估计是越心说了弟弟在睡觉,满仓嫂子也没找林夕聊天,只是不好意思的低声说;“越心这孩子,耽误你不少时间了吧,对不住啊,我这就带她回去。” 林夕看了看手表,已经九点半了,就对满仓嫂子点点头;“行,孩子也该睡觉了,越心,好好睡觉,有听不懂的,明天诊所见,慢慢说。” “好!”越心眼前一亮,乖乖的跟着妈妈回去了。 回家已经很晚,所以越心没洗澡,家里要节省,所以也不能一直点着灯供她继续将之前的一些想法给记下来。 只是躺在床上的时候,越心还是跟满仓嫂子说了很多:“……林姨会的东西真的好多好多,我都不知道原来路边不起眼的小草,有可能就是衣服染色或者化妆的东西的原料,妈妈,要是林姨是老师就好了,我愿意每天都写很多作业。” 满仓嫂子为最后一句话失笑,却也惦记越心的心意。 就她无意间的观察和好几次撞见的场面来看,林夕对越心确实很好,也很耐心的教越心东西。 要是几十年前,林夕这样的,妥妥的就是一个师父教徒弟的做法了。 如今虽说不流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种老想法了,但是对她这样守旧的人来说,根子里还是觉得越心不能白白受了人家的教导。 一个念头渐渐的浮现在了眼前。 口红四 林夕经过了一周的研制,总算是弄出了一款颜色鲜艳,十分适合新娘子用的口红,眉粉也成型了,她还买了毛笔稍微修剪了一下,配成了一套之前说好的化妆品,摆在一个小木盒里,别提多精致了。 不过因为有试验,林夕多弄了几套出来,颜色有深有浅,她挑了一套接近橙色的口脂留下来,跟眉粉和另外一支毛笔包装了一下,准备给林华茹送去。 又过了一周,林夕又有包裹到了,找了夏自强这边的关系,开了一个只能乘坐几人的小船,朝着海边去了,除了接收包裹,林夕还去了供销社。 小洁迫不及待的打开木盒子,里面瓷白的瓶子让她一愣。 再打开,里面鲜艳的正红色让她有种喜从天降的快乐,她觉得自己都要舍不得用了,平整的口脂就装在瓷瓶了显得那么干净光滑。 林夕用的瓷瓶子,还是很久以前,因为凡士林而打开自己卖药之路的时候,跟孙芸那边买的,当时因为自己阴差阳错做了平安医院的大夫,所以那些瓶子最后也没怎么用,还剩下了不少,如今正好被拿来做口脂和眉粉的盛放。 “口脂不要放在过于炎热的地方,会花掉,持色其实不久可能你要带状超过一天的话,中途要补一下,最好不要吃东西,容易沾杯。” 时间短,材料也不足,有些无伤大雅的添加剂她手头没有,只能做出这样的质量来。 饶是这样,小洁也足够精细了,后天就是婚礼了,林夕送的这些东西,既合了小洁的心意,又显得别出心裁和贵重了。 小洁说什么都要塞十块钱给林夕,被林夕给推了;“之前你也帮我弄到了细棉布不是吗,有来有往才是好朋友,这东西就当给你的贺礼了,不用给我钱。” 在供销社推让钱物,确实不太好,小洁就收起来了,还没等跟林夕说汽水的事儿呢,一旁就有两个姑娘凑过来看口脂了。 小洁赶紧爱惜的将口脂盖好重新装回了木箱子里,这东西可不多见,要是被碰坏了她会心疼的。 两姑娘虽然没能上手拿起来看,但是也看清楚里面是那种大人们说过的以前大户人家用的口脂眉粉,纷纷问小洁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小洁不知道林夕愿不愿意说,就扛着追问含糊的说人家送的。 林夕本来都要转身走了,又听到这两人说想买,十块八块绝对不会心软。 林夕心道:……其实原材料上,扣去包装和那只毛笔,她就花了几毛钱。 这样的包装都能让两个小镇姑娘说出十块八块都愿意买,林夕觉得这可真是暴利。 这个念头一直持续到林夕拿了包裹回了家,院子里,越心不知道林夕是准备不继续做这个口脂了,还拿着那几样做口脂的原材料在研磨呢。 林夕不由得就心头一动,不如,她来尝试做下药妆? 化妆品这个概念,早就在华国的古代持续了几千年。 这几千年,爱美人士除了胭脂口脂眉粉敷面的香粉,甚至形成了花钿,纹面等妆造,所以化妆品,永远都不会是一个过时的产品。 而华国的化妆品,八九十年代甚至是二十世纪一直都是被英美欧洲的大牌给承包的,二十一世纪,日韩的药妆自然植物等美肤概念,又在华国兴起新的流行趋势和热潮。 可是华国自己本身,从十九世纪初,就已经有了自己的美妆产品,早一点的鹅蛋粉猪油膏再到谢馥春、百雀羚冷霜、雅霜等,再到后期的一例如美宫灯、友谊、万紫千红,却都在二十世纪来临后,逐渐被淡忘,后世很多零零后甚至都没听过这些曾经辉煌的牌子的存在。 林夕忽然有点手痒痒加心痒痒,她手里的药方子,其实就有敷面的和祛痘美白增滑的药妆的存在,其实多痘子干皮起风疹等,都是病症,百十年前,华国的那些个化妆品都能称得上是药妆牌子。 可都是却在了宣传和后世那些西方国家花里胡哨的故事和包装中,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承载着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年轻人的回忆的大宝,后来不也是被国外的企业收购了么。 那她不如趁着现在,也尝试做一款药妆品牌,固然能挣钱,也能在八十年代初期这个时期借着东风迅猛发展和起飞,等到了二十一世纪,她的厂子岂不是也是大家口中的老店老品牌了? 林夕提笔就书写粗略的计划,并且将药方从空间里移出来,摘录了四五个护肤和针对性疗效的方子。 虽也从记忆里搜寻出一些包装的样式,想了想,布局可以用,但是抄袭包装这回事,还是算了。 不说以后会沾上麻烦,就说自己良心,也过不去。 下午四点半,林夕回过神,生伸懒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将桌子整理了一下,见灶间里没有柴火了,就去仓库里抱了一些出来。 随后在炉子里烧上水,等水差不多烧开了,她灌了一暖水瓶,才起身去接沈遇林。 沈遇林今天学了新的儿歌,也听老师讲了新的故事,路上叽叽喳喳的,一直都停不下来,林夕也含着笑听他讲。 老远,小崔就阴沉着个脸,定定的看了林夕一眼,林夕没注意到,带着孩子几步就路过了她。 小崔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难过极了。 那天,她看见了。 看见林夕和沈廷余在海边玩水。 两人孩子都能上学了,年纪也不是十几岁了,却还是在海边玩得跟稚童一般开心,脸上的欢欣雀跃,是小崔不能理解的。 都这么大了,还玩水,一点都不靠谱。 可是看着看着,小崔的心里就跟被蚂蚁爬过一样的难熬。 沈廷余这么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总是让着林夕,好几次林夕没踩到他的脚,沈廷余就故意让她踩到,还要小心林夕滑到,一直都离她很近的距离保护她。 后来更是一路,就这么背着林夕回家去。 说不过去 小崔听到有人问林夕怎么了。 林夕那句脚不舒服,气得小崔多想冲上去撕开她的假面,狠狠的拆穿她的谎言,说她根本句没崴脚,只是,只是,沈廷余背她,只是她不要脸,让男人大白天的背她。 可小崔不敢说,不敢叫喊,在林夕手里吃过亏,她不敢轻易找人看起来和气的林夕了。 小崔的手指甲,都快把手心都扎破了。 有人的声音传来,似乎在说菜地里种的西瓜竟然成活了,之类的琐事。 小崔赶紧低着头匆匆走过。 林夕要做口红要做美妆的计划,跟林华茹那边透露了一下,随后又打电话给几个厂子那边,才知道最近大家的订单雪花一样,根本抽不开身去跟林夕一起办厂。 林夕叹气,要不,先搁置下来? 虽有心,但是人不能离开渔岛,厂子里也抽不出人手来一起做这件事,这件事还真就只能暂时的搁置下来。 不过,尽管办厂的事情是搁置下来了,林夕的手艺也不搁置,很快,家里家外就经常香香的,还招惹了陶妮过来问她是不是买了新的花露水了。 林夕失笑,解释自己要做化妆的东西,所以家里弄了点干花和鲜花提炼,自然是有气味的。 “不是花露水啊。”陶妮听说国外有香水,还嘟囔了一句:“这味道要是留香久一点,我觉得都能比得上人家的香水了。” 见到林夕提炼出来的花液有一大瓶,陶妮还说呢,如今那些香水贵的要上百呢,就那么一点,喷几下就没了。 将陶妮送走,林夕继续做自己的美妆计划,她做的是祛痘的雪花膏,距离成型还有点距离,她尝试了一下,都没办法让二者结合之后还能成白花花的样子,看来还是要等有时间了,去那些做美妆的厂子里学习一下会更有把握。 从口红到做美妆产品的厂子,也就是一个灵感激发的插曲罢了。 生活还是继续过的,随着天气的炎热,不少小虫子也死灰复燃。 尽管是海岛,但是有植物的地方,蛇虫鼠蚁这样的小东西是不会灭绝的,托班的活动场所,就长着不少的杂草,孩子出去玩一圈回来,小腿上就会出现好几个包包。 加上靠海潮湿,蚊虫有时候一群群的出现,实在让人烦不胜烦。 林夕一家人来的时候都十一月了,虫子很少,自然没体验到也没什么准备。 但是沈遇林回来后手臂和脚踝小腿上都被叮咬了,着实让林夕很心疼,赶紧给沈遇林洗澡,涂抹止痒的药膏,又做了驱蚊的药包,在院子中间燃烧,淡淡的草药香,似乎让人都清爽了不少,但是对于蚊虫却是不择不扣的人间毒药,院子倒是很清静。 不过林夕不放心,有些飞虫,眼睛是难以捕捉的,更是给小团子和自己准备了蚊帐,还做了一床小的,去了托班,在孩子们午休的地方,给沈遇林的位置支起来一个小棚子,安装了蚊帐。 除此之外,林夕还给沈遇林的裤腿上多缝制了一个口子正好挂上驱虫的香包,多重防护之下,沈遇林后来就几乎没被叮咬过了。 当然,她这样有点开小灶的行为,也付出了一点的代价,她捐献了一些药水给老师用,还配备了两大包棉签和医用棉,告诉老师这些药水可以给被叮咬的孩子涂抹。 毕竟自己总不能搞特殊得太独了,大家一起用点,也不好说什么。 老师见有用,也给自己要了一瓶,林夕倒也不缺,空间屯着不少呢,就答应了老师的要求。 没过几天,张爱华、陶妮、满仓嫂子和几个相熟的家属区的大姐,都拿着吃的或者用的过来找林夕,交换一点驱虫的药包和香包药水之类的。 林夕暂时没那么多,只能先给出一点,说自己会多做一些到时候给大家送过去的。 随后林夕就在诊所里开辟了驱虫粉和止痒药水的售卖渠道,一份驱虫包有一个香包、一瓶100ml的药水,一包可以燃烧一周的驱虫粉,以及浸泡在药水里带了点驱蚊效果的手环脚环。 一份售价是五毛,毕竟不靠这个吃饭,算是半公益的性质,林夕将这些教给了越心。“你就专门做这个驱虫的可以燃烧的药粉,原材料就这些,我看你配比得都没什么差错,效果和我做的也差不多,不如你有多余的时间就做这个来卖,这样,一周的量你买一毛,一份很快就能用完,这个夏天少说四个月,你能挣不少。” 满仓嫂子性子也是比较独立的,平日里就不怎么爱接受不对那边的帮助,除了房子,和食堂的一份工作,其他的困难她都是自己扛的。 越心年纪不小,却还没正式上学,林夕是觉得这姑娘合自己的眼缘,又是个早熟乖巧孝顺的姑娘,就愿意搭把手。 驱虫粉的制作其实没什么秘方,是张国栋教她的,曾经也在大队里教过大队支书他们,所以林夕教越心,也不算什么。 越心不清楚价值,只觉得能帮衬一下家里了,越发卖力的做药粉,短短半个月,就挣了九块多,又卖了两天,凑成了十块钱拿回来给满仓嫂子看,把满仓嫂子都看哭了。 一直按捺着想法的满仓嫂子,得知林夕连这个生钱的法子都交给了越心,还让越心自己研磨驱虫粉售卖,这份师徒情,是怎么都要定下来了。 就算林夕没有收徒的意思,满仓嫂子觉得她也不能就干坐着看闺女学了手艺来孝敬自己,却没给林夕一句交代,于是找了个时间,让林夕来家里做客。 林夕没想太多,但是看到越心端着一碗茶对着她跪下的时候,林夕的心里是触动了一下的。 她以为的搭把手、没什么,却在别人的心里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吗? “我托大叫你一声妹子,我这也不是要你就收了我家姑娘,只是我家姑娘到底是从你手里学了手艺,不好就这么白白的承受这一切的好处,不给您磕头敬茶,都说不过去。” 成功成仁 满仓嫂子平时话很少,如今却滔滔不绝,满口都是一些朴素的言语。 哪怕林夕觉得她的想法多少刻板了一些,但是拳拳之心,她收下了。 而且越心这孩子,确实很招人疼。 林夕也算是看了这孩子半年的表现,看出她不是装的,是真的热爱这一行,也想中药,虽没有古代那样收徒的打算,但是…… “我不会收越心做徒弟,让她侍奉我的,这些是旧习俗,而且半年后,我可能就会离这里了,没意外的话,可能不会再来。” 满仓嫂子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如今这些接触了新知识新世界的文化人,都不喜欢以前的那些旧习俗。 越心听到林姨半年后不会再来了,难过得差点流眼泪,但是都忍住了。 妈之前就说过,林姨是个好人,但是肯定呆不久,人家的天地广阔,不在这里。 林夕似无所觉:“但是,半年后,要是越心还是不改这份初心,我想带她出去,接受专业的学习,毕业后如果她愿意,我的厂子还开着,一定收她。” 什么? 满仓嫂子一下瞪大眼,林夕,要这样培养照顾她的孩子,她的越心,能出去上学,连以后的工作单位都有了?? “这,这可怎么是好,我们家拿不出什么来感谢,哎呦这事儿闹得。”满仓嫂子又是高兴又是惶恐,觉得这么大的恩情,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人家。 林夕接了茶水:“起来吧,这杯茶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越心懵懂的站起来,又被妈招呼着给林夕再次磕了几个头。 林夕走后,越心才知道,林姨虽说不收徒弟,但是要带她出去上学,去上那种可以学习很多很多治病救人的知识,去那种学校里学习,这画面,可真美好啊。 至于满仓嫂子更在意的工位,越心倒是没想到那里去,能学习已经很好了。 不过她想到一件事;“妈,那你会陪着我对吗?” 满仓嫂子愣住了。 孩子是得了林夕的眼缘,愿意带出去学习愿意给工位,可是她一个寡妇,总不能也赖着林夕吧。 可是孩子就算是过了今年也才十二岁。 这个年纪,她怎么放心越心一个人求学,她毕竟还小。 晚上,满仓嫂子枯坐了一夜。 北省春城 机械厂的工人们勤恳工作,又有医协对他们的倾斜,他们的原材料上都有人支持,一路大开绿灯,他们产品没问题,订单自然是滚滚来。 可是就是因为他们的产品没问题,厂子不但有明星产品大型医疗器械,还有医院所需的消耗品,比如针头、胶布软管之类的产品,更是供不应求,哪怕张博文每位一线工人提高了十元钱,大家尽量不休全假和每天工作十二小时,还是顶不住雪花一样的订单。 于是厂子就出现了一个矛盾——别人的厂子愁没订单,他们的厂子愁实在赶不赢那些前赴后继的新订单,于是只能调整订单的一次订货量,按需计划下订单,不能一次购买超过多少的订单等。 这么一出,自然也是引来了领导的侧目,医协不是只为某家服务的,不少医院习惯了林夕这边厂子有物美价廉的一次性医疗用品,所以刚过上不用违背着良心去尝试那一次次的侥幸,用消毒的一次性产品做常用品,自然是不肯回到之前的状态。 于是联名恳求医协的帮把手,夏主任总不能让人家工人都不要休息了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加班吧,于是就想和林夕联系上,商量一件事。 林夕姐到医研所的电话后,立刻去岛上的供销社给夏女士去了电话。 “什么?”听到夏女士的要求,林夕皱紧了眉头。 夏女士,要她扩建或者是开分厂。 “我这边的意思是,医协再次做你的倚靠,也愿意给你出资盖分厂,这样,医协不占你分厂的股份,不参与你的管理,除了必要条件上给你支持,人力也紧着你那边先提供,资金上还给你每家分厂两千块补助,你看如何。” 林夕没想到医协能让出这么大的利益。 “您就没什么别的要求嘛?”毕竟就算夏女士是医协的最大的领导,可医协本身就不是一个一言堂的机构。 夏女士笑笑:“看来没能瞒过你,我们目前就一个要求,三年内,除了春城和北省,你要开满五家以上的分厂,而且,不要在别的地方开医疗器械的分厂,带带我们北省和春城在医疗界的名气。” 这个要求,也不算十分为难,更别提上面直接说了要钱给钱要人力给人力,要靠山力量给靠山的力量。 但是上面这么来一下,林夕表示,有点慌,毕竟…… 毕竟她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人物,上级要求她今年多开几个医疗器械厂什么的,感觉责任重大,压力也不小啊。 开厂子,成功,但是新一轮的忙碌都要来。 不开厂子,兴趣就得罪人了,也辜负了人家的心意。 那是要成功,还是要成仁呢? 算了,成功成仁,她都要。 “我知道了夏女士,我这边立刻就安排,我所属的位置是黑省,恐怕厂子这边只能先做厂址选择,人手筹集等工作了。” 夏女士面露欣喜,“人手这边我立刻联系北省的医科院校,给你先准备,不过不会强制你收,我这边挑选一道,到时候给你送器械厂那边去,你看看能不能收再说。” “行。” “厂址这边,其实我按照北省的地图,有几个建议,你听听。” “好。” “五家就是一万块,你看看要一次性拿么还是盖一个申请一个。” “盖一个申请一个吧。” 两人聊了半小时,夏女士说要给她寄信,林夕留了青阳镇招待所的地址,渔岛上的信件都是先在青阳镇招待所寄存的,之后渔岛才来人收包裹。 敲定了粗略的计划,林夕深吸一口气,好吧,口红美妆厂子,估计真是要往后面推推了。 不过,哪怕是分厂的筹办,也是证明她器械这一块的成功。 斗志在心间飘荡了一下,林夕开始给几个厂子的负责人去了电话,自己也给林华茹那边去了一封信。 老鼠公老鼠婆 信件上的内容,就是关于人力这一块的,她除了给林华茹这边写信,请她跑一趟大队,多找几个靠谱的人出来做事,也顺便问田翠芬愿不愿意出来。 之前是坑位有限,他们也不适合做这些,如今分厂建立了,她觉得渔岛这边弄生活区的建设就很值得参考,这次夏女士给的几个地址就有一个比较偏僻去镇上都要大半天,除非运货,要么从厂区里出来都要那么长时间,要是没个供销社可不行。 田翠芬正好招来做这个供销社的社长。 当初沈廷余在兵团被人设计,故意关押,大队上也是有好几户人家帮着说话,还一起跟过去撑场面要人了,这些事情虽然久远,但是时不时还是会浮现在林夕的眼前。 如今正好互利互惠,她要工人不假,给大队的那些好心人家的后辈一个出来的机会也是实在事儿。 林夕给林华茹的信件抵达平安镇的时候,张旭成正在走流程。 走换牙的流程。 他上排牙齿上周就松动得厉害,刚才吃了一口桃酥,牙齿直接无预兆的就掉落了,张旭成赶紧全部吐出来,叫唤了一声后,张奶奶进来了,将他的牙齿捡起来洗干净,随后才教张旭成要如何走“流程”。 张爷爷不久之后也进来围观。 有了观众和鼓励,张旭成都来不及号两嗓子,直接按照奶奶说的,双脚并拢,站在大床前,对着床底下说:“老鼠公老鼠婆,我的金牙跟你换银牙,老鼠公老鼠婆,我的金牙跟你换银牙。” 没看到老鼠,张旭成又念叨了一遍。 张旭成念叨完之后,将自己的牙齿给朝着床底下扔过去,顺利的将自己换下来的上门牙给扔到了床底下。 做完了这一套的流程,张旭成问爷爷奶奶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张奶奶说道:“这样,你长出来的牙齿,就会变得白白的又坚固,等你换牙以后啊,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所以这次请老鼠公老鼠婆来帮着你一次就换上最好的牙齿。” 这个俗语的来历不得而知,不排除说老鼠,是因为老鼠的牙齿锋利无比,家里的什么东西都能咬穿,所以对它的牙齿比较向往而衍生的一种风俗吧。 反正没人见过老鼠公老鼠婆,钻到床底下看了好久的张旭成也没见到,反而弄的一身灰被妈妈抓起来骂。 林华茹教训完张旭成,门外就传来了邮递员特有的铃铛声,她出去接了包裹和信件,包裹由张奶奶拆了,林华茹就看信,看完之后就换了鞋推了自行车,衣服要出门的样子。 正在清点包裹东西的张奶奶问孙媳妇;“华茹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有点事,对了,这海鲜干我拿点走。” 海鲜干之前林夕就送了两大包过来,她们家吃了好几天的新鲜劲儿,都还没吃完,这又送过来,不就多了,林华茹打算拿点一起到大队去。 “要去大队上啊,那顺便看看咱们家的屋子有没有啥山猫狐狸的进去了。”张奶奶交代了一句。 这么轴呢 之所以会这么交代,自然是因为有原因的。 两个月前他们回去了一趟,不就在家里发现了一窝黄鼠狼么,折腾了一番又是熏药又是填补被掏出来的洞口,废了不少事,尽管那边可能就做为老宅日后祭祖用,不居住了,但毕竟是老宅,那也是需要注意维护的。 “诶,奶,我知道了。”林华茹应声,已经上了车子脚下一踩,车轮滚滚已经朝着大队的方向去了,虽说最近有消息说有的地方大队都要改回村镇的名头了,但是具体的文书命令啥的没下来,因此大家还是大队大队的称呼。 到了红星大队,林华茹先去看看自家的院子,见一切都好,便转身去了大队支书的家里,找了梯恩翠芬婶子。 田翠芬今日轮休呢,好奇的从灶间里面钻出来,看着林华茹;“华茹啊,咋有空回来了,找我是有啥事不。” 屋子里,狗娃听到动静也出来瞧。 几年过去了狗娃如今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了,取了正经名字叫张守成。 上学上到初中毕业就读不下去了,回来跟着爹妈一起种地。 见到林华茹,狗娃,不,张守成也打了个招呼。 “是这样的,婶子,我去供销社也没看看到你,所以就追过来了,是有个事儿要跟你说说。” 不管是什么事儿吧,田翠芬可没有让客人站在门口傻站着的意思,边说话边将人给引进去:“守成啊,泡点茶过来。” 这里说的茶,就是大队的人靠山吃山,自己在山上找到一些野茶树,照料照料,年末谁喜欢的自己去采摘了自己炒制。 这不,都不是专业的炒茶的,滚滚的热水一冲,都是茶沫子,喝到嘴里不小心点就是一嘴的渣渣。 林华茹也不是在意这个的,开口言简意赅的说了自己来的目的;“这不是林夕出去办厂子了么,办出来点成绩,那边的;领导看重,还贴钱让她办分厂,她给我打电话说这么一来就需要不少人,还有个地方估计要开设个家属区,弄个供销社,我来呢,一方面是林夕说想要婶子你去那边的供销社做管理,一个月给你六十块的工资,再有就是找几个靠谱的。” 林华茹放低了点声音:“当初兵团不是有人要搞沈廷余么,你和春儿爹娘还有几个相亲都帮衬着,要一起去讨个公道,这事儿林夕可都还挤在心里呢,找人先优先找这几家的后生,还有就是林夕要的人不少,只要是手脚勤快嘴巴牢靠不会满嘴跑火车的,都可以去应征,我和建邦会帮着挑选挑选,要是您愿意,就给我们去信。” 之类所的去信,不是写信,就是往镇上送个信就行,毕竟大队到镇上说远也没有远到哪里去,拖拉机嘚嘚的两个小时就到了。 “唉,那可感情好,林夕这姑娘我以前就觉得她是个重情义的,没想到搭把手的事儿她就记住了那么久,她在外面可好?” “过的还可以,就是前几年比较忙。” 田翠芬点点头,两年前还经常能在供销社见到,后来林夕似乎留很少出门了,又去了叫春城的地方,更是很难得回来了。 寒暄了一番,也知道了林华茹下乡的目的,田翠芬客气的留饭,林华茹摆摆手;“吃饭就不了,我还赶回去收拾我家毛孩子呢,多大的人了还往床底下钻,弄了一身脏兮兮的。” “诶,孩子还小,慢慢来吧,你可等等,家里正好晒了干香菇,你奶,最喜欢吃这个了,带点走。”说是给干香菇,田翠芬还是捆了一只三四斤的老母鸡,给林华茹带走。 客气的送走了林华茹,田翠芬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她是马上就决定去林夕那边了,因为供销社如今也发生了点变化,新来的领导更喜欢年轻一点的售货员,她这样的老树皮,人家嫌弃着呢,要不是自己一直没出什么大面上的错误,早就被人家给撸了下来了。 不过这下不是担心被人撸自己了,是自己要撸了那领导。 什么东西,卖个东西还成卖笑了不成? 做了而决定的田翠芬自然也是没有忘记了家人的建议,特别是公爹这边,毕竟要召集人手,还是要看看公爹的人脉和号召力。 目前来说,公爹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狗娃将之前的对话都听进去了,对林夕他是一点都不陌生的,这个好心的大姐姐,从他小时候似乎就对他很不错,下乡做知青的时候就不会像有的知青那样斜着眼睛看人,后来更是给他买过文具送过吃的,后来他知道这个大姐姐还很有本事在外面做了厂长,更是带了崇拜。 别说他和林夕还有一个借婚服的往事呢。 当时觉得很郑重的事情,其实现在回想看看,都满是笑点,和带了点辛酸。 换做现在,是没人要因为一件衣服做那样的事情啦。 不过,他听到招工这件事,倒是很想去试试。“妈,你说我能不能也参加招工呢,我看恶补比那些二十几的大叔差了什么,我还初中毕业。” 田翠芬也犹豫,孩子再过一两年就可以相看人家了,这时候要是出去打工了,耽误了相亲怎么办。 他们这里祖祖辈辈都是这个样子的,男孩子也就是如今才十七八才开始相看,她娘那个时候,男孩子十四岁就可以订亲了,女娃子更早,十二岁就会开始寻摸好人家备选。 要是儿子跟着自己出去打工了,总不能做个一年两年的就又跑回来吧,人家厂子那都是有生产任务的。 “妈,你想啥呢,我说的恶化你听到了没有啊。” “听到了听到了你别吵吵,让我好好想想。” 田翠芬晚上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提出了这件事,对于她愿意去做供销社的惯例,一个月能拿六十的高工资,家里是没什么意见的,但是狗娃的提议,倒是没什么人看好;“你才十五,谁要招你那么小的,如今十六岁的去厂子招工,都有人嫌弃太小呢。” “是啊,你看看咱们村的吴国宏,十六岁去棉纺厂招工,人家都不用呢,让他长两年再来。” 狗娃可不服气,怎么能拿那个弱不禁风的吴国宏跟自己相比呢:“他那是因为太瘦了不像个汉子的样子,谁喜欢那样的人做事,还不的担心哪天上工上着上着就晕倒在地上了,我们班级的同学就有十五岁去招工还进去的。” 这件事,到底还是要商榷一下,不过田翠芬这边倒是定下来了,回头上完这个月的班拿到最后一次工资了,就马上提要走。 大队支书则是开始点人手了,一听说有招工的机会,整个村子的青壮半大后生,都要把他家的门槛给踩破了。 谁也不想过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能有机会去城里做工人,谁不乐意啊。 哪怕如今大包干了,这个念头也还是根深蒂固的。 “都安静安静一下,我呢,这边是受人之托,这厂子到底不是我在经营管理的,人家的要求,首先是嘴巴严实能干勤劳的,要是不行的,说难听点,咱们一个,谁不知道谁啊,那些懒汉二流子你们也不要来我面前现眼了,我绝对不会通过的。” 当即就有几个人灰溜溜的离开了,那边大队支书的话还没说完呢:“这厂长的名字我也不瞒着你们,就是咱们村几年前的大队支书林夕,有那起子对付过林夕沈廷余林华茹还有老张家的,也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她是招工,不是招仇人,我这边就先帮她把把这一关了。” 又有几个人灰溜溜的离开了,想浑水摸鱼的还被这几个人给举报了,自己去不成,同样的经历的人也别想去成。 大队支书满意的看着还剩下二十几人的队伍,最后说道:“年龄在十五岁以下,四十岁以上的,也别去了,人家要工人,不是托儿所,还有啊,丑话我是要说在前头的,人家招工的地方是专门给医院做产品的,身体健康才能去做事,要体检的,身体有毛病有缺陷的,都做不了。” 稀稀拉拉又离开了几个人,都是比较干瘦,或者是前几年熬坏了身子的,年纪不相符的也自觉离开了,到最后,剩下了十七个人,大队支书觉得差不多了,丑话也说完了,总不能一直都是丑话吧,那大家的感官和印象该有多差啊,就说了: “人家厂子的待遇是刚进去的工人,第一年都是三十五一个月,第二年开始每年涨五块钱,上不封顶,要是在厂子里做事四十年,以后养老都是厂子给你养老,做二十年,六十岁以后就有退休金,你们想想看啊,如今棉纺厂也才将工资提到了二十八九呢。” 这么一说,大家也纷纷露出了惊喜的笑脸,三十五已经不低了,还每年涨五块,做个十年,岂不是就有八九十了、 哎呦这个工资啊,城里人的干事都不见得有吧。 我是人间老富婆 “我听说政府的干事也就一个月六十四呢,都已经足够羡慕死旁人了,咱们多做几年,岂不是也能跟干部一样的工资甚至更多了?” “谁说不是呢,人家的工资那么高,难怪要求这么多,老支书啊,都给咱们多说说厂子的事情。” 大家的问题很多,但大队支书一一解释了大家的疑惑。 做工呢,是要去北省的春城以及另外几个地方做事,大家不一定分在一个地方,可能出去后一两年才能回来一趟,工资是人家亲口许诺的,据说药厂那边也差不多是这个水平,人家都是这么拿工资的,不会有假。 这么说就有几个人不太舍得家小了,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呢,反而被家小批了一顿,你出去一年给家里呆几百块呢,家里要是光靠种地,勉强混额肚子饱,一年能剩下三十块不?孩子上学一年都要十几块,这点钱值当用什么啊。 要是每年能拿三百块,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多松快啊。 再说了,都是一个张姓的,村子里半数都带着亲呢,要是有啥问题互相搭把手也就支应过去了,有那三百它不香吗,矫情啥啊。 尽管群情激愤,但招工不是一两天的事件,索性之前林华茹也说了有三五个月的考虑时间,有足够的事件给大家考虑。 按照如今才五六月的时间往后算,也就是秋收之后,这招工的事情才会正式进入详细的安排,大家回去都在说这件事呢。 田翠芬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就去了林华茹那边,说了自己的意愿,她愿意去林夕那边的厂子做供销社的工人,同时也告诉林华茹大队里已经初步筛选出了十七八个人,甚至有人都要将在外面做临时工的后生给叫回来了。 “行,那你这边的决定我先跟林夕说说,其他人就麻烦支书带着大家好好考虑,想去的人呢,要做体检,体检的钱我们出。” 田翠芬都一一应下了,不过也为难的问问:“这刚十五岁的后生,厂子……要收吗?” 林华茹嗯?了一声,随后想起了田翠芬家里的孩子好像就是这个年纪,便道:“我给你问问,但是孩子还小,真要带出打工吗?” “孩子自己心里愿意,闹着要去,不过狗娃这孩子一向都勤快的,大小也是个初中毕业的,学的也不会比人家慢,要是可以的话就给孩子一个机会吧,至于远行,我这个当妈的都一起出去了,带着他个大小子,出不了错,还能看着他呢。” 狗娃刚开始提的时候,田翠芬是不怎么同意的,但是公爹到底是老人家有经验,见田翠芬是担心孩子相看人家这件事,就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白了儿媳妇一眼:“我说看你平时精明,这件事上你咋那么轴呢,这厂子里就没有适龄的姑娘了? 人家搞不好还是乡镇和城市户口呢,就算没有和他一样大的姑娘上工,人家其他工人家的闺女,就不是能相看的对象了?别说现在还提倡啥自由处对象呢,要是狗娃自己处了一个合心意的,不是更好?双职工啊,做个十几年是能分房子的。” 这下可解了田翠芬的心结了,甚至更积极的要促成狗娃跟她一起出去打工的心愿。 这不,今天就问了么。 得到准信,田翠芬就安心上班了,那个领导看了她好几次,田翠芬都不当回事的。 招工的事情似乎随着时间渐渐平复下来了,那些个暂时被剔除了参加资格的人却不甘心,因为大家都知道了招工的工资。 不仅如此,他们又听内幕消息说,那边还管吃喝拉撒住,食堂标准配备是两素一荤,还有福利,还有筒子楼可以住。 这谁不想要啊。 于是一个个的就开始想别的门道了,比如说去张建邦的家里,求求张国栋和张奶奶。 一口一个张家老祖宗。 一口一个大家都是一个祖宗的,没必要闹成这样,还说当年张国栋是多心善仁厚的一个人。 那十年里面说他们说得最狠的人家,如今说这些甜言蜜语,说的也是最出挑的。 可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两人根本就不会替林夕来决定这些事情。 退以一万步来说,就他们那样的人,那些年的恩怨来看,张国栋夫妻也不是没脾性的。 全部都推拒掉,一个都没有例外。 当然,这惹来不少的骂声和闲话,张建邦可不惯着他们,他不是在去年折腾了一个小商场么,平时见到平安镇的人都会算便宜点,毕竟这都是自家的买卖,见到他们还敢在自己家里说这些话,张建邦立刻就吩咐底下的人,不是他们带来的人就不要给什么优惠和特意找好货给人家。 弄的大队上没去成张国栋家里,却被一起迁怒的众人对去了的那几个人怨声载道。 不过,因为这一场招工,林夕是富婆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林夕接到林华茹电话,听她半开玩笑的说这件事的时候,自己也笑的不行。 怎么的,就因为三十几的工资待遇,她就成了人间小……不,她都二十八了,也不是小富婆了那就人间老富婆吧。 “那供销社这边的供货,姐姐你看看姐夫这边能不能到时候帮着带些货,之后就让翠芬婶子去联系那些供货的。” “这算啥事啊,咱们家都开着小商场,不碍事的。” 姐妹两个不少话说,聊了半个小时左右才挂了电话,林夕是看着身后还有人排队等着要用电话,要不然还能说上一会。 回家后,因为工资比较不错,就成了人家口中传说的人间老富婆的林夕,还得意洋洋了大半天。 晚上沈廷余回来,林夕还在心里腹诽,自己是老富婆,那帅气白皙彬彬有礼的沈廷余,岂不是…… 咳咳,打住打住,有的东西要是开了头就很难回头了。 沈廷余是又有假期了,对林夕说要不要出去走走呢。 一旁的小团子没听见,正在专心画画。 成精 因为看出小团子喜欢画画,林夕就去供销社买了不少那种大大的白纸,然后用白纸裁剪出来画画的本子,专门供应给他画。 可惜了这时候没有那种油画棒,要不然小团子能更高兴。 沈廷余对老富婆发起了邀请。“报告提交上去了,我这边又可以休息几天,我学会了开他们的船,你要不要,跟我出海去兜兜风?” 林夕矜持了几分钟,就答应了这个要求:“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了安全考虑,小团子还是先放在爱华姐家里吧。” 沈廷余亲昵的说:“我正有此意。” 小团子听到自己的昵称,将注意力从画画本上抬起来嗯?了一声。 林夕乐不可支,看着沈廷余去忽悠小团子:“是这样的,爸爸知道呢,你这小团子已经是个很厉害的男子汉了,明天爸爸妈妈要出去办一件很重要的工作,就不能带你去了哦,不知道你会不会害怕在陈凌哥哥家里待一会。” 小团子先是有点失落不能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不过爸爸说了大人是要忙工作,他骄傲的挺起自己的小胸脯;“爸爸说了小团子是男子汉了,男子汉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们去忙吧。” 看着小团子的表情,林夕忽然有点不忍心,随后…… 就闭上眼不去看了。 眼不见为净。 次日两人就出海了,林夕穿了一身漂亮的连衣裙,这是张建邦出省的时候顺便给自己带回来的,之前她胖,所以穿着太饱满了不是很好看,也就一直没穿,如今正合适,要是能戴上一顶大帽檐的帽子就更适合去海边玩了。 因为知道要出海,她也没穿皮鞋布鞋,而是穿了凉鞋,圆润的脚指头在塑料凉鞋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俏皮。 除此之外,林夕还给自己编了一个鱼骨辫,斜着靠在自己的肩上,一枚镶嵌着珍珠的发卡就别在辫子的中端,这别出心裁的小心机引起了几个相熟的姐姐婶子们的围观。 “还没见过这个样式的,这辫子怎么弄的啊。” “林夕,我发现你这手可真巧。” “回头也教教我呗。” 林夕都一一回答了,没过多级,穿着人字拖、衬衫,和长度在七分左右的黑裤子的沈廷余出来了。 衬衫和林夕的裙子是差不多颜色的,看起来依旧是让人觉得一眼能知道这两人是一对。 相熟的打趣了两声,也就给两人放行了。 也许大家这会不知道什么叫做电灯泡的概念,但是下意识的都不会去拦着人家不让人家过二人世界去。 小团子被张爱华牵着,总觉得眼馋,他也想要穿跟妈妈裙子颜色一样的衣服哦,真好看。 等爸爸妈妈工作回来之后,他再问妈妈能不能给自己买一件好了。 “工作”的两个一路去了一个海滩边上,那里已经停了一艘船,林夕看了一下,似乎就是上次她坐过一次的只能容纳几个人的小船。 沈廷余保持神秘,没跟林夕说目的地在哪里,将自己背着的包往船上一放,就伸手。 林夕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沈廷余的手上,稳稳上船。 “启动咯。”吆喝了一声,沈廷余驾驶着小船朝着某个不知名的位置去了。 海风拂面,在这个不算太炎热的月份里,显得格外微醺,林夕偶尔会伸出手在空气中感受下风穿流过手指缝隙的感觉。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林夕就隐约见到了一个轮廓,像是礁石,又像是天然形成的小岛的轮廓。 沈廷余小心的放慢了船速,按照之前询问过的那些情况,将船只停下,带着林夕下来。 脚沾地,林夕才得以认真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是一座不成型的小岛,因为说它是小岛,上面真是一颗绿植和动物都没有的,有的只是黑色的石头,目光所及之处,还能见到这里十几步就能见到一个小坑洞,里面都是水,有的大坑洞,甚至能容纳一个体型偏瘦的人跳下去。 沈廷余已经在摆弄钓具了。 “这些你什么时候弄来的?”林夕好奇的问。 沈廷余一边弄一边说:“军研所的一个前辈借的,等会安置好了,咱们就可以钓鱼了,要是不耐烦了,还能四处走走。” 沈廷余对于这些动手的东西还真有点无师自通的样子,不一会就弄好了,还对林夕发出了邀请。“一起试试?” 林夕点点头,跟沈廷余一起吊起鱼来。 因为一直都没有鱼上钩,两人倒是说了不少话,随着时间的流逝,林夕是坐的屁股都麻了,岛上怪石嶙峋,她屁股下这块也是颗粒感十足,坐着不舒服。 “走走?”沈廷余发出了邀请。 林夕欣然答应,两人沿着这个不大的地方走动了一会,林夕忽然眼前一亮,指着不远处一个水洼:“你看!” 沈廷余快走几步跟上林夕,看到一个天然的水洼形成了一个乌龟的形状。 “大自然真是。”林夕用手指勾勒那个乌龟的形状,还将手伸进小坑洞里划水。 忽然,她鞠了一捧水,朝着沈廷余的脸上泼去—— 来玩水,怎么可能不碰水呢? 沈廷余被喷了一措手不及,见她泼了水就要跑,长腿一迈,抓住了林夕,将自己脸上的水蹭到她头发上;“好你个耍赖的林夕,看乌龟是假,戏弄我是真的吧,说,还敢不敢了。” 林夕连连拒绝被当抹布:“不敢了不干了,你远点,别弄乱了我的发型,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 “呵,晚了。来吧,同甘共苦。” 疯玩了好一会,两人走回去找干布要擦头发,才想起自己的鱼竿,回去一看,一根鱼竿没了,也不知道是多大的鱼才能做出这种事儿,另外一只倒是在,还一点一点的浮动。 沈廷余提了一下,也就是碰碰运气的一拉,拉了一团寂寞。 上面什么都没有,倒是鱼饵少了不少。 林夕咂舌:“难不成这里的鱼儿成精了吗?” 说好的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呢? 为啥这里的鱼儿都那么厉害,还抓不住? 节日 沈廷余解释道,这个地方,战士们和军研所的几位领导时不时也来一趟,兴许是这样长年累月的垂钓和捕捉,让这边的鱼儿都学精明了,轻易不会上钩的。 林夕点点头,原来如此,要不然她还以为是这里的鱼成精了呢。 今天两人也没啥收获,属于纯玩,回去之后,沈廷余洗澡换了衣服就去找那位前辈说鱼竿的事情了。 林夕则是出门去接孩子了,路上听到小团子的要求,林夕想着今天骗了小团子的,有点心虚,是连忙答应了小团子说要一件跟妈妈裙子一个颜色的衣服的要求。 “妈妈回头去镇上给你看看有没有这个颜色的布料,要是没有,就请你华茹姨帮忙找给你。” 小团子想起别人家的孩子要什么都是先被否定,再被骂一顿,瞬间觉得自家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妈妈对我真好。” 沈廷余回来之后说前辈没收钱,说是也吃了沈廷余带过去那么多次的精贵吃食,不好收沈廷余的钱,之前林夕收了包裹也不小气,都会让沈廷余带去给同事们也尝一尝。 沈廷余却觉得一码归一码,分享吃的是一回事,弄掉了人家的鱼竿,还是该赔偿的,于是合计着回头寻摸一副还给人家。 林夕点点头;“假期要是长点,我们去一趟晋城,那边大城市兴许能有鱼竿出售。” 晋城是距离这边最近的城市,不比春城小,人口也多,就是过去需要几个小时的车程,逛久点可能要住在那里。 “这……”沈廷余沉吟了片刻。 “我看看能不能多休两天,到时候带小团子也一起去好了。”继林夕对小团子做了补偿后,沈廷余这个做爸爸的也想倒了这一出。 军研所的领导对沈廷余再有特殊对待,还真不可能短期内一下子就给他连续放假,只能说下个月要是没什么任务可以给他两三天的休息时间,平时也能天天回去了。 虽然有点遗憾,但是林夕也不会纠结太久,月底正好海船还要出去一趟,如今夏天很多东西都不好放,据张爱华说,夏季的时候海船倒是会按照家属区的反馈,改为一月去一次,或者两个月去三次这样的频率,不过十月之后还是会恢复两三个月出来一次。 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按需分配了。 按需求分配交通频率。 六月一日是儿童节,但是大家似乎没有过这个节的概念。 但是林夕不,就算前世是一个孤儿,每年的六月,依旧是比过年还期待的日子,因为那时候大家都可以吃蛋糕,领到一份油画棒和本子。 对待六月一还是很珍惜的林夕,依旧是提前一天给小团子准备了礼物,礼物是她根据之前制作口脂等化妆品眼神出来的无毒染料粉,因为带了颜色,所以勉强做为水粉用。 沈遇林六月一的早晨收到这一盒可以填色的礼物之后,高兴的尖叫了起来。 那叫声,说是掀破屋顶都不夸张,哪怕这颜料只有黑、深蓝、红、绿等四个颜色,小团子也高兴得手舞足蹈了一个上午,还拿出去给小伙伴们分享,当然,妈妈说了今天是他的节日,他也就带着一兜子的饼干和糖果,煞有其事的祝他们节日快乐。 “还有小孩的节日啊?”几个大人倒是不清楚这个。 小团子为大家坐科普:“爸爸妈妈给我们讲故事了,爸爸说以前的儿童节是四月四号,可是后来咱们新华国成立之后,就定了六月一号,是专门给我们小孩定的,像陈凌哥哥、越心姐姐、还有壮壮……咱们都是可以过节的,有个利害的伯伯说我们是初升的太阳呢。” “妈妈也说了,小孩儿也是华国人,也是组成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小孩子也有很多的,很多的,那个什么,权利!对权利,小孩有权利活着,有权利吃喝穿住,有权利享受爸妈的爱护和上学,所以大人有节日,我们也有的。” 张爱华稀罕的摸着小团子的寸头;“这脑袋瓜子也不知怎么长的,还能记住那么多东西呢。” “人家爸妈就懂得多,才能给孩子讲这些,当初要你参加扫盲班你还……”陈奇住嘴了,胳膊内侧又遭殃了。 得了,女同志能说话自由,男同志说两句真话就要被这样对待。 难哦。 小团子现完自己的礼物,又给大家分享了东西就回去开始画画了,一会妈妈说陪着自己填色的。 越心照常来帮忙,林夕给了一副手套和医用口罩:“这是给你的礼物,其实中西医没必要对抗,都有可取之处,比如说这个手套,就能很好的隔绝一些脏东西以及手上就算再清洗也会带上的油脂和脏污,口罩更是可以隔绝飞沫的传播……” 越心一一收了,自从磕头之后,她更加的认真对待林夕说的每一句话了。 晚上,林夕让小团子请了认识的小伙伴一起来家里,给他们做了鸡米花炸薯条南瓜饼,张爱华端了南瓜馒头过来,满仓嫂子端了花生糕枣糕,陶妮的孩子还小,她是来帮林夕一起做吃的给小孩儿自己办什么聚会,看着林夕一点都不心疼的倒油倒面粉,她看着都觉得牙花子酸。 晚上,林夕还把灯迁到外面来还点了蜡烛增加气愤,院子里很热闹,吃过饭的孩子的家长也过来看,想着明年自己也给孩子过这个节。 也就倒腾点吃的,花个几毛钱,如今工资是比前几年要高了,几毛钱和一顿好点的饭菜还是准备得起的。 热闹传到外面,被一个黑黑的小孩子听到了。 他默默的转身回去浇地,今天,真的是属于小孩子的节日吗,为什么叔叔婶婶都不知道呢,还让他这么晚了干活。 权利,小孩子也有权利吗,小孩子不是什么都要靠着大人,为什么会有权利呢? “好啊,我说去菜地怎么没有看见人呢,原来你躲在这里偷懒啊,我告诉你,你吃我的住我的——” 上天吗 小崔忽然出现,熟练的在黑暗中拧住了黑孩的耳朵,骂骂咧咧。 黑孩眼中的思考变成了麻木,再也不负波澜。 儿童节过去,时间似乎刷的一下就朝前走了好长一段,八月,瓜果丰硕,天气也正式开始炎热了,沈廷余这边暂时没什么任务,鼓捣了一个小冰柜出来,这可稀罕坏了家属区的诸位。 要知道,整个海岛也就食堂和供销社还有部队那边两个大领导有冰箱,林夕家里这个虽说不是冰箱的样式,但是功能还是差不多的,分了两个格子,面积都不大,冷藏的最多就能放一家三口一周的菜蔬的量,另外一个是冰冻,一杯水进去十几个小时出来就是一个冰坨坨。 为此,沈廷余还将自家的电路调整了一下,保证不影响别人的使用也不会让自己断电跳闸。 林夕于此是一窍不通的,全权都经由沈廷余做主。 不过冰柜的出现,让林夕是松了一口气,去年家里都还放着冰箱使用呢,没了这个东西,夏天是真的很难过的。 不过就算有冰柜,林夕也很少做冰棍之类的,要是大人吃了,小孩看见了也馋嘴,林夕只偶尔会当它是天然井口,有时候做了绿豆汤放凉了会塞进去冰一会,再出去来喝下去也是冰冰凉凉的舒服。 不过林夕差不多一周两周的会做那种只能吃几口的小冰糕,都是糖奶粉做的,小孩子吃了也不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里面,家里经常聚集了孩子撒娇要吃冰糕。 每当这时候,沈遇林就会说不可以这样了,大人说了小孩子的肚子还很脆弱,经常吃冰糕的话会生病,要打针。 说到打针,在场的小孩几乎都被林夕戳过屁股针,一个个都捂住了自己的屁股,赶紧溜了。 林夕见自家娃娃还挺有那种领导的范儿的,不由得捏捏他夏季到了都没瘦下去的小脸蛋,只觉得自己娃娃怎么看怎么可爱。 沈遇林憨憨一笑,也赖着撒娇:“妈妈,林林今天可以喝一碗绿豆水吗?” “行,林林有记住妈妈的话,妈妈愿意满足林林的愿望。” 沈遇林笑眯眯的,出去找小伙伴玩了。 来岛上半年多了,林林是彻底跟那几个孩子混熟了。 如今是暑假,林夕也没太过拘着沈遇林,隔一会要回来让自己看看就好。 她抬了手腕,看到时间已经是三点多了,就开始去熬煮绿豆汤,绿豆汤刚好,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还挺急促的。 林夕拉开门,是越心在敲门:“不好了,林老师,诊所那边来了个急诊。” 林夕将围裙摘下来,回去把炉子关了,再出来门一锁起,就跟着越心走了。 来到诊所,也就是越心家改造的卫生室,她就听到了嘈杂的声音,有责怪,也有抱怨,甚至听到一句:“林大夫怎么还没来?” 林夕没在意,她本来就是半公益的在做这件事,卫生室也不是天天有人的,做点自己的事怎么了? 于是脚步一抬就进去了,入目的是一个躺在地上脸色发青的孩子,还有五六个家属区的婶子,以及小崔和吴干事。 之前在责怪没看好孩子的这个声音,估计就是吴干事对小崔说的。 至于那句林大夫怎还没来,估计就是小崔想转移话题,故意给自己上的眼药水吧。 “来了来了,林夕来了。” 林夕面上不显心思,对大家说:“都让开下,空出点地方让我检查。” 蹲下来检查的时候,越心认真的执行林夕之前说的话,将大家的距离和她以及地上的人拉开。 林夕检查之后,发现这孩子是食物中毒,立刻进行了催吐的处理,还将他抱到了病床上:“食物中毒,最好在我们这边观察一下,你们谁来看护?” 吴干事立刻说小崔看护,小崔又说食堂那边她走不开。 推来推去的,最后还是要林夕来拿主意。 林夕本来不想接,但是看到不远处的满仓嫂子,又改了主意:“这样吧,满仓嫂子住在这里,她和越心一起看护,你们每天给个五毛钱的看护费用就好,至于诊费和药钱,等孩子好了再说。” 有了这个先例,估计之后能帮满仓嫂子和大家的关系拉近一点,也能给越心实习的机会。 满仓嫂子没意见,小崔倒是觉得五毛钱太贵了,还说一个家属区的没必要算那么精吧。 “你可以选择自己来照顾的。”林夕温和的说。 既不想带,还嫌弃五毛钱贵,这人是想怎样,上天吗? 事情决定下来了,林夕带着越心好好的给黑孩子的情况进行了分析和教学,越心听得很认真,并询问了护理的一些问题。 五点多的时候,小团子回来看不到妈妈,就朝着诊所这边来了,见到屋子里闭着眼的黑孩子,沈遇林好奇的问他怎么了。 “这个小哥哥生病了,因为吃坏了东西。” 沈遇林点点头:“那妈妈你要告诉哥哥不可以乱吃东西啊,要经过大人同意才可以的。” 床上的黑孩子手指动弹了一下,但是动作太细微没人注意到。 林夕牵着沈遇林,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孩子兴许是被饿着了,才会乱吃东西的,毕竟小崔和吴干事不是他爹妈,平时东西都是防备着他的。 只能说:“所以林林可不能乱吃东西,要不生病了妈妈会很心疼的。” 林林摇摇头;“不让妈妈心疼,妈妈,绿豆水能喝了吗?” 林夕已经和越心打招呼表示自己要离开了,边走边和沈遇林解释:“妈妈之前煮好了绿豆水,但是这边有病人,所以妈妈还没放冰箱,一会回去了,林林拿自己的小碗装一碗,咱们放冰柜里冰一下好不好。” “好!”沈遇林不是胡搅蛮缠的孩子,林夕说了,他知道前因后果了,也就同意了妈妈的建议。 林林也在说今天玩的游戏呢;“陈凌哥哥有个弹壳做的飞机,太好看了,爸爸会不会做这个。” “那等爸爸回来我们问问好不好。” 漂亮姐姐 “好,爸爸会做冰柜,别人的爸爸都不会,我觉得爸爸应该会做飞机吧。” “也许吧。” 两人渐行渐远,渐渐的,在卫生室这边就听不到两人的声音了。 越心扭头被吓了一跳,黑孩子不知道啥时候睁开了眼睛:“你啥时候醒来的,怎样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的,想喝水吗,还是想撒尿?” 黑孩子一直木木的看着天花板,越心叹了口气,出去请妈妈过来看护一下,她还要去收一下白天晾晒的草药,天色眼看就要暗下来了,那么多草药呢,都要收拢起来。 沈廷余过了几天回来了,有了五天的假期,虽然脸上带着笑,但是眼睛里的喜悦是没多少的。 等小团子睡着了之后林夕问他怎么了,沈廷余沉默了一瞬,才说出缘由:“上级领导的命令下来了,接下来我要专心研究飞机发动机的事情,有可能三五个月都不得空回来。” 林夕这才知道为什么沈廷余有了假期还这样。 她握着沈廷余的手:“这也是没办法的,不过军研所允许探望么,三五个月这么久,小团子会想你的。” 我也会。 沈廷余握了握林夕的手:“我知道,但是去一趟要搜查要问话,挺麻烦的,要是实在想我了,一个月去一次就好。” “嗯,行。”能去看就行,林夕闭着眼,嘴里还在说;“那之前说的要带小团子去晋城逛逛的事情是不是要兑现了。” “有五天呢,能去的。”沈廷余也闭着眼说。 不一会两人都睡了。 次日,林夕去检查了一下黑孩子,见他恢复良好并没有其他副作用,本想让他直接回家休养,想了想又问;“你现在其实能回去了,但是,我觉得你在这里多休息两天比较好,你看呢?” 黑孩子见林夕关心自己,心里美滋滋的:“我听林,林大夫的。” 林夕点点头,对这个孩子最多就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虐罢了,多的情分是没有的,只说了这一句就去交代越心了,还拍拍越心的肩膀,跟她说话的时候,态度可比刚才亲密多了。 下午的时候,沈廷余在家里陪孩子,林夕在卫生室这边好好的安排了一下接下来几天的事宜,在海岛上,大家的基本病症不是中暑就是发烧感冒,要是破了个口子啥的,人家自己就在家里解决了,很少有什么大病症来卫生室。 如今越心也能应付这些情况了,连打屁股针都会,她还够干脆,脱了人家半截裤子露出屁股就一针下去,她打针快也比较疼,但是一下子就没了,打好了,因此大家也不会说她学艺不精啥的,反而因为林夕开口说越心打针少一毛钱,还有人特地指名越心打针。 不少人挺羡慕越心的运道的,觉得她得了林夕的青睐,学了手艺,还被林夕那样和颜悦色的对待,就是有福气。 要是以后知道林夕还打算供她上学,给她留工位,都不知道能嫉妒到啥程度去了。 林夕交代完,就跟沈廷余一起换了衣服,拎了一个行李包,带着也背着小挎包的沈遇林一起出海到了青阳镇。 等车去晋城还要一点时间,三人在国营饭店吃了一顿饭,味道中正没有啥不好的也没有出彩的,吃饱了就逛逛,供销社的小洁见到几人,还亲自出来。 “对亏了林姐,之前我的婚礼,老多人羡慕我了。” 林夕笑笑:“你开心就好,新欢快乐早生贵子啊。” 小洁羞涩低头,随后给林夕塞了一把糖,见到沈遇林小朋友,还进去买了瓶汽水给沈遇林举着喝。 “谢谢漂亮姐姐。” “哎哟我都结婚了,要叫姨了。” 小洁年纪也不大,不过听到这话还是很高兴的,女人嘛,哪有不喜欢把自己叫年轻的? 告别了小洁没多久,在自由市场那边蹲点的剩子就看见林夕一家人了,拿着一篮子的果子过来,要给几人。 “我们一会去城里了,也不好拿,你的心意领了,下次再说吧。”沈廷余手里拎着一家人用的东西呢,也不要林夕抱着一个篮子,多累人。 剩子意向也是,就挑了两颗最漂亮的果子给了沈遇林,沈遇林给装进了自己的包包里了。 果子不大重,沈遇林的包包里本来就是一点零食和纸巾,装两个果子也不碍事。 “谢谢叔叔。”剩子比较黑,又很高,沈遇林就叫了叔叔。 知道剩子也就是十几岁的林夕指正:“这个是哥哥。” 沈遇林改口;“谢谢哥哥。” “嗐,不碍事,小朋友你真有礼貌。” 车来了。 “那我们上车了,有时间再聊。”几人上了车。 剩子还在下面挥手呢。 车子突突开出去一会了,沈遇林问道:“妈妈,为什么矮矮的姨姨不是姐姐,高高的哥哥不是叔叔呢?” “年龄不是按照身高来的,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高、有的人矮、有的人胖、有的人瘦,等林林长大点见到的人多了,估计就能分出来谁是哥哥姐姐谁是叔叔阿姨了。” 沈遇林似懂非懂,见刚才检查票的姐姐走远了,就自以为小声的说:“那看我们票票的那个漂亮姐姐,是姐姐还是姨姨啊。” 这话咋一听,林夕就条件反射的曲看那检票的姑娘了,见那姑娘也红着脸看过来,知道是林林说话让人家听到了,不好意思的对人点点头,才低头说:“我觉得应该是个姐姐。” “这样啊,那林林长大了,会看人了。”沈遇林特别的高兴自己这么快就长大了呢。 林夕只能承认了,多尴尬的,议论人还被人听到了。 好在说的不是坏话,对于人家姑娘来说,沈遇林这个不会说谎的年龄说出来的话,更是一种肯定,要下车的时候,这姑娘还从兜里掏出一把花生给沈遇林。 沈遇林笑眯眯的接受了。“出来玩真好,漂亮姨、高高的哥哥、还有那个漂亮姐姐都给我好吃的。” 沈廷余和林夕对看一眼。 晋城行 话说回来,夫妻两两个都不属于会说甜言蜜语的,怎么自家孩子就能给人家无意间就哄得给这个给那个了? 到了晋城,沈遇林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经常会随机跑到一个小地方去观察各种东西。 好在两人之前就找了招待所,将行礼都放好了,这会完全陪着沈遇林跑。 玩到傍晚,小团子没啥力气了,趴在沈廷余的肩膀上,念叨着肚肚饿。 三人在晋城的饭店吃了点东西,就回了招待所。 次日一早,小团子就清醒了,慢慢爬下大床,自己去洗漱,还负责叫爸爸妈妈起床。 三人在房间里吃了早饭,才下楼。 上午是属于购物的时间,空着手出去的三人,中午回来放东西的时候是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好了才出去。 不过今天中午他们没在国营饭店吃了,因为今天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林夕顺手帮一个哮喘的老人家做了急救,人家死活都要请林夕一家人吃饭,要不然就要追到招待所等人。 林夕无奈,也只能答应下来。 所以不会去国营饭店,而是去那个老爷子的家里吃便饭。 尽管是对方处于感谢请客,上门的时候,林夕也事准备了两样点心,被老爷子哼了一声:“都说了你救了老头子,这是老头子感谢你的宴席,咋还带礼物过来了。” 一家人刚落座,林夕就想起之前老头子说的那句宴席了。 院子里竟然摆了三桌席面,林夕尴尬笑笑,没想到人家说的吃饭还不是普通的家常便饭,真的是宴席的规格了。 三张桌子是坐得满满当当的,看样子是这个老爷子下面两三辈的后辈们都来了,最小的菜几个月,最大的除了老爷子老太太,都要比林夕的爹妈年纪还大了。 三人吃了个肚圆。 本来林夕是不打算吃那么饱肚的,毕竟七八分饱就足够她现在的一日生活能量所需了。 奈何那老爷子轴得很,一直劝吃菜吃饭的,热情难以招架的。 饭罢,还招呼林夕聊天喝茶,沈廷余倒是跟着对方一个五十多岁的先生讨论起了数学上的一些东西,林夕这才知道自己顺手救的还是个文化之家,老爷子是扛枪的,建国前就参军了,除了他,之后的小辈都是清一色的文化人,有学医的搞学术的有老师有教授,说一句书香门第都不为过。 难怪和沈廷余有话说。 林夕知道了老爷子的消息,自己也松弛了点,透露自己是做医疗器械和要开药厂的,老爷子就眯起眼了,他知道林夕肯定是大夫,还是西医大夫,没想到她年纪不大,却开了厂子。 想了想,老爷子让林夕等等:“老三!老三家的,你过来。” 被称为老三家的,就是那个五十多岁的和沈廷余讨论数学的老先生的妻子,她是一家医院的院长,最近因为总是订不到足够的医疗器械,回家来抱怨过两句,问问老爷子有没有认识医协的人,走走关系认识一下那器械厂的领导。 家里有资源有人脉,不会矫情的不用的,这是他们家在那几年一直安然无恙的本钱。 老三家的还以为老爷子叫她有啥要准备的,毕竟林夕救了老爷子,老爷子肯定要送东西感谢的,没想到聊了两句,她才知道林夕就是夕阳红的厂长。 老三家的:…… 有种喜从天降的感觉怎么缓解? 饶是她都五十几岁了,在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想尖叫。 不过机会她倒是把握住了,跟林夕立刻就商定了插一下队,订购了一批医疗器械。 这个情况是个例,林夕就答应了下来,问了地址后表示自己会尽快安排发货的。 随后手里就被塞了半箱子的钱,是老爷子说不要拖延,遇到好东西一定要定下来。 林夕哭笑不得,这老爷子也真够直接的,其实汇款就好了,他愣是给了半袋子的钞票。 好在她有个空间呢,回头把钱给转移到空间里,要不然车上挤来挤去,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一点突发情况。 出来晋城一趟,回去的时候却带了不少谢礼,以及一袋子的钱。 回到渔岛的生活跟之前一般无二,除了沈廷余要开始在军研所长待,索性林夕手头上的事情也不少,先是安排了机械厂那边调一批库存给晋城二院的,然后去邮局给药厂那边汇款。与此同时还要处理分厂的相关事宜。 有事情忙,时间似乎就很快。 闽市,林二贵父子两个早就被放出来好几年了,但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好在林多地愿意拾荒,他妻子也打临时工甚至去帮别人洗衣服做饭之类的,总算是能让一家勉强吃饱。 以前一直都算计来算计去的一家人,如今算计的,只能是这个月谁生了病,接下来几天要通过什么方式来节省了,家里的几个孩子也没能按年龄去上学,好在林一平还是忍不住几个孩子也拖着麻袋到处走,捡烟头纸壳之类的,还是愿意帮着给学费和在学校吃饭的钱。 并放话,要是几个大人敢占用他们几个小孩的钱,那这笔资助会马上断掉,彻彻底底不会再管二房的事情。 林老奶不是没来周旋过的,但是如今大儿子那么有出息,老家还几个人托了关系在他厂子里做事,厂子又是林一平和张菊开起来的,她就算想把林一平拉下来,也有的是人阻止她,甚至林老奶老了老了,被林二贵一家缠了一年半载,那是半点都没有以前的亲近感了。 也清楚的知道以后要是自己老去了,还是林一平操持她后世的可能性更大点。 于是能骑在林一平头上指手画脚的亲戚是一个都没有了,林二贵一家才会这样落魄,没能扒着自家大哥的身上吸血。 要是想得开的,自己努力努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找到机会翻身了,奈何林二贵大半辈子就不是那样会想着靠自己的人。 他小时候靠父母,成年后靠大哥,做人丈夫后还是靠大哥,靠着老婆去做那占便宜的先锋—— 反常即有妖 这样的人,一直都是靠别人,如今要想靠自己,实在是太难了。 好在脑子都剩下一点清明,他也许还能靠着孙子辈的,于是畏畏缩缩的保证,绝对不会动几个孩子的学费和生活费。 张菊对这样的资助没什么意见,她也拿着钱去帮助娘家那边的后生呢,只是娘家那边的亲戚要靠谱很多,还能输送给林夕那边做帮手。 去年过年,红珠一下拿了上百块回家,还有大包小包的北方的特产,下车的时候都快把她自己埋起来了,那么多的东西和钱拿回去,老家那一片谁不说红珠是越过越好了。 话说到红珠,别看红珠拿着一百多不是很多的样子,但是她本来平时都是每个月寄送大部分的工资回来给亲爹拿着,这一百还是福利奖金等,以及每个月剩个一两块的攒下来的,又凑成了一百多。 张地瓜也不是什么贪墨孩子薪水的人,钱呢,一半存着,一般尽可能的给孩子好吃好喝的照顾着,到了年纪还给两人买了书包、文具盒、新鞋子新衣服,直接送去学校上学去了。 红珠家里的丫头片子过的比很多人家里的那孩子还要好,每年好几身新衣服,点心糖果都是亲妈两三个月寄一次,吃都吃不完。 红珠婆婆和丈夫知道了之后,看到两个丫头片子如今过的那么舒服,心里不是不后悔的。 但是红珠婆婆知道回不去了,红珠也不可能跟儿子复婚,就强撑着,寄希望于新媳妇,希望她能三年抱两个,最好两个还都是孙子,才能有压过红珠一头的可能性。 不过红珠是不会在意这个了,在外面打工快两年,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后,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也逐渐摆脱了曾经的那些个陈旧的思想。 如今她可不会因为什么生男孙传宗接代的话题,让自己难堪了。 至于回来之后必不可少的听到亲戚的催婚,和帮忙介绍的意愿。 红珠照搬了钱美好的语气:“我是愿意找对象的,我要求不高,对方的条件比我好一点就行了。” 比如说她现在工资是五十二了,对方工资五十二块一毛也好,自己如今是一个医研所的门面文员,对方是个文员或者干事,实在不行是个老师也成,因为她自己带着两个闺女,所以不介意对方也带两个孩子,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就行。 这话说出来,不少亲戚就消停了。 一半觉得她要求太高,都离婚的人了,还敢有这样的条件。 另外一半是觉得已经看出了红珠的意思,就不会继续想插手这件事情了。 红珠因此还是过的很滋润的,还特地去了一趟张菊那里,感谢她提供的机会。 红珠知道,林夕并不是一个任人唯亲的,要不是张菊给了她一个推荐的机会,估计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靠着一亩三分地挣出来如今的生活。 如今的生活比上不足,比下是绰绰有余,要不然那些觉得自己要求高的人,早就酸话连连了,正是那五十二的工资,还有去亲戚的厂里做事长了见识这几方面的长处,将他们的酸话都堵得死死的。 不可否认,农村里生活的人没那么多城里人的套路,但是真说淳朴,也算不上一个合适的评价,毕竟吃绝户这种事,在农村比比皆是,城里人反而会顾忌多一点,还有就是这三姑六婆家长里短的,在村里,人家才不会管你什么感受,牵扯到利益,一毛钱都要跟你拼命。 所以她比她们过的好,所以她们不敢继续酸。 红珠斗志昂扬,她是不会医学上的知识了,那需要的时间太长了她也没那个天分,但是林夕要弄分厂了,她想试试,去分厂做个管理。 下半年,红珠真的是拼命的学习,观察别人是如何管理下面的工人的,知道了不能一味的紧绷,是人都会有情绪的,但是也知道了不要留有太多情面的地方,有的人是会钻空子的。 如此大半年下来,红珠运用学来的知识,不说插手了厂里的管理,平时和人的相处,已经给了大家一个印象:是个热心的好大姐,勤劳能干不怕吃苦,但是别触犯了厂子里的规章制度,要不然,好大姐也会翻脸的。 她殷切的等着林夕的回来,好为自己求一个新的机遇。 …… 人往高处走,林夕不是不明白。 但是她家这位,是被人推着往上走,这不,九月底下,不知道军研所又做了什么研究出来,沈廷余要被派出去做报告,要见什么大领导的秘书官。 林夕知道后,又替他得到重视开心,又经过高强度的工作,是不是太伤身了。 是的,脑力工作者,高强度的紧绷,除了掉发这种肉眼可见的,还有脑细胞的损伤,时间久了,有可能造成人行动迟钝。 林夕说了自己的担忧,沈廷余却是想起了这位秘书官的反常。 他之前去见过那位大领导,所以还认识了另外一位负责管理大领导日常生活的干事,那位干事话少,但是是个很沉稳的人,和沈廷余之间因为数学结缘,所以还算处得来。 当秘书官给他打了电话,要他带着还没最后成型的报告和设想去见他的时候,这位干事却透露出来一个意思,大领导并没有催着沈廷余完成这些项目,还说要渔岛这边和机械总协会的诸位,多给沈廷余提供便利的条件。 那么秘书官的要求,岂不是就是假传命令? 可是如果大领导没有要求,秘书官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反常即有妖! “没事的,我找人问问,看看能不能换人去汇报,也不一定要是我,这毕竟是大家的成果。”沈廷余安抚了林夕,转头却联系上了那位干事,干事很少说大领导的动向,这次只是顺口说了大领导对沈廷余的看中,让沈廷余多保重身体不要太操劳。 “老兄,也不是我想特意打探大领导的行踪,咱们也认识两三年了,我沈廷余什么为人您也清楚,我也很信任老兄你,但是这次的命令太过蹊跷,刚说了让我缓缓,不到一个月就让我带着其实不算最后的成熟的方案去见他,这不像是大领导的作风啊。” 干事也蒙了;“大领导没召见你的意思啊,会不会是搞错了?” 沈廷余小心的透露了秘书官的电话。 干事沉默了一瞬,好半晌才低语:“这件事,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违背我的行事准则跟你透个底,秘书官这边有了竞争对手,而且对方调查出他前几年手脚不干净的几件事要把他拉下来,所以……” 所以秘书官要是抓住了沈廷余这个活宝的成果,在大领导面前现眼,多多刷自己的存在感和辛苦之处,想将功补过。 也就是说,他要把沈廷余当做工具人利用。 干事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其实他也不是完全为了沈廷余,透露这个消息有七成的原因是因为,那位秘书官的竞争者,是自己的小舅子。 他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就埋在心底吧,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总有种亏心的感觉。 沈廷余也是心中情绪复杂,联想到自己之前就有的装病的打算,他将这个概念细化之后,粗略的成品一出来,他就转交给了自己信任的军研所的领导,没两天,就病了,不能来上班的那种病。 秘书官暴跳如雷,派人过来照顾沈廷余检查沈廷余的身体,却得出来同一个结论:不说沈廷余病入膏肓,但是要站起来思考工作,恐怕是有难度。 说难听一点,几乎就是废了。 秘书官半信半疑,不过很快就没时间来插手这些事了,因为他的对手越来越出风头,压过了他,他也需要反击,自然没办法继续盯着沈廷余的病情是真是假。 有林夕在,怎么会自己的枕边人忽然病重没察觉呢。 他的病,还是她弄出来的。 两人躲在被窝里,想起白天的时候那几个被派来的京城的医生都灰溜溜的找不到病因,组队离开,两人乐不可支。 林夕也没想到,之前从张国栋那里学的中医妙趣故事里,竟然有两则装病的手法可以用上,配合上她的演技,简直是无往不利。。 “哈哈,看他们的脸色,回去之后估计将你病重的消息带过去了,你可以休息了,休息很长时间了。” “拖了林大夫的福。”沈廷余“病弱”的装腔作势,惹得林夕锤了他一下。 “人都走了你还装病,以为你是病美人沈黛玉啊。” 沈廷余总觉得忘了点什么,不过他某虫上脑,抓着林夕锤过来的手亲了一下,两人开始了大人之间的夜间活动。 次日,小团子沈遇林很早起来,自己洗漱自己穿衣服,看到林夕在灶间里忙活,偷偷将林夕给他拧干擦脸的毛巾给放回了脸盆里,吃力的挤出水,然后哒哒哒的朝着沈廷余的屋子走去。 一边跑,脸上还露出了焦急和担心。 超级厉害的 沈廷余因为要装病,所以一直在屋子里没出来。 见到小团子进来,两只袖子还弄湿了,举着湿毛巾朝他脸上砸,沈廷余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小团子的手,没让沈遇林将湿毛巾扔到他脸上。 “干嘛呢林林。”沈廷余发问。 沈遇林专心的举着手;“爸爸,林林照顾你,给你洗脸。” 沈廷余:…… 他终于想起来了,昨天忘记了什么,自家娃娃是被瞒着的。 不过就算想起来了,这件事他也不好跟孩子说,只能请求林夕同志的支援;“老婆,老婆,过来看你儿子在干嘛。” 林夕一边擦手一边朝着屋子里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也一头雾水:“我家林林这是?” “他说要照顾我,你看他毛巾上的水,弄到床上还了得?” 晚上都别睡了。 两人可没带多余的被褥,这天气也不好晾干。 林夕先将沈遇林带出去;“你想照顾爸爸呀,那是值得肯定表扬的,但是你这毛巾太过湿了,都是水,要是扔到爸爸脸上,爸爸生病了咋办啊,所以让妈妈帮你拧干你再给爸爸洗脸好不好。” “好!” 这次沈遇林拿进去的就是拧干的毛巾了,小手一点一点的给沈廷余擦拭,比平时做填色的游戏还要认真。 终于洗好脸,沈廷余感觉自己的脸皮估计都薄了一层,但是看着沈遇林悄悄松了一口气,好像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任务一样的小表情,沈廷余眼睛酸涩一下,一下将沈遇林给抱了起来,在床上陪着他玩了起来。 沈遇林投入欢乐的海洋之前,还在想,爸爸怎么生病了还这么有力气和精神,果然妈妈说的没错,爸爸超级厉害的。 沈廷余的称病,连首都派来的大夫都做了石锤,军研所那边只能放人,本来沈廷余也是上面调来的人手,如今生病了,更不可能强留了,军研所的人集体凑了一百多,说是给沈廷余买点水果吃。 家属区跟林夕交好的几个婶子大姐也过来看望沈廷余,越心甚至要来照顾沈廷余一段时间,帮林夕做家务,被林夕给拒绝了。 自家这口子的病,越少人知道内情越好。 不过既然装病的事情得到了效果,她就该带着病老公回家修养去了,连续好几天都开始收拾东西,还说今年能赶回去跟大家一起过年了,不知道爸爸妈妈那边有没有时间一起过来过个年。 沈廷余帮着收拾,也回应了几句林夕的话,不过他今年也提了一个请求,想让沈爸爸一起过来。 林夕早就有此意,只是沈爸爸一直执拗不过来。“实在不行,咱们去把爸爸接过来,那孩子……要是可以的话,想办法弄给别人养了吧。” 要是沈爸爸想带小孩,小团子如今大了,又能让他享受含饴弄孙之乐,又不会让他太辛苦。 厂子那么多,要是沈爸爸想做事,也能给他安排个闲职坐做做。 要是想休息或者想到处走走,如今按照林夕和沈廷余的存项,也不是做不到。 沈爸爸到底是清醒一点的长辈,后来给沈廷余一千块作为彩礼,也是出于一片真心,尽管沈廷余还回去了,但是父子之间的债,不是这么算的。 商量好这些事后,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林夕看着满地的东西,小心的收了一些不会打开的行李袋里面的东西,换成了轻便的布料或者是棉花团泡沫纸等。 饶是这样,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的一家三口,也添置了不少东西,林夕送了一些给相熟的人,这年头大家用东西都珍惜,林夕家不少东西都是崭新的,真心想要的人是不会去计较那么多的。 吴干事和小崔之前没来看望沈廷余,本来就桥归桥路归路的人,林夕也没指望他们家会来探病,没想到林夕往外送一些不带走的东西的时候,黑孩子竟然钻进来找东西,还想抱着热水瓶跑掉,被张爱华拎住了。 这热水瓶可是林夕送给她的,还附赠了大半罐子的奶粉,两包糖呢,回家泡水给孩子喝多好,哪能就给这个小贼一样的黑孩子偷走了? “叔叔婶婶让我来的,你们放了我吧。”黑孩子尖叫着,好像受了多少责打一样,吴干事很快就闻言赶到了。 林夕都要走了,就不想掰扯了,直接将两人都请出去。 决定好次日就坐船上岸后,林夕找到了越心,她和娘都收拾好了。 林夕;“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没有的话后天咱们就出发,被褥最后一天打包。” 越心妈说都收拾好了,自从知道要离开后,她就不让叫自己满仓嫂子了,而是叫越心妈,如今她和越心要去过的,是属于她们的新生活,不用顶着一个烈士家属的名号在这里生活走动。 总有一种在胁迫人家礼让自己的感觉。 林夕离开后,越心抱着妈妈;“妈妈,咱们出去了,真的会过上好的生活吗?大家不用一直说我是烈士的孩子了吗?也不会说我没爸爸了吧。” 越心妈笑中带泪:“不会了不会了,不过出去了,你可要记得好好学习。” “好。” 带着对生活的憧憬和希望,出发的日子到来,铺盖一卷一背,两人跟上了林夕一家人的脚步。 张爱华几人也顺便坐船过去,在岸上送送林夕。 他们是真的觉得林夕是个值得交往的人,而且林夕教孩子的方式,比那些老师还有耐性,还让孩子喜欢呢,她们学着做,都跟自家娃娃更亲密了。 可惜了人各有志,而且沈廷余病了,在渔岛上可不是什么值得养病的好地方,几人只能目送她们上了公车去往火车站。 “也不知道啥时候还能见面。” “说的什么话呢,妹纸不是留了电话给我们吗,要是真有那个闲暇的时间,啥时有空啥时候去呗。” “也是。” 空无一人的卫生室,进来一个黑小孩,他每个屋子都摸索了一下,本想找点药片存着,然而除了固定的院子的硬件设施,他一点医疗用品都没看到。 火车呜呜 他挺失望的。 但还是满屋子都仔仔细细找了一遍,连房梁这种地方,都找了角度好好的观察了一下。 最后,黑孩子只在灶间的角落里,捡到一颗掉落的糖果,他捡起来拍掉外面的灰,将包装纸揭了,塞到了嘴里。 “真甜。”林夕的名字,似乎在这一刻,和一个掉落在地上的糖一样,让他牢牢记住了这个滋味。 越心这是第二次坐火车,上一次坐火车还是几年前,跟着妈妈来这边找爸爸随军。 在老家,奶奶不喜欢她是个女娃娃,所以越心一直都没得到过什么宠爱,尽管她很乖很勤劳。 所以来随军,越心是满心喜悦的,谁知道没两年爸爸就没了,她奶奶说她是克星,还想将越心养两年嫁给后山的瘸子,换钱给堂弟读书。 越心怕了,越心妈也怕了,就想办法留在了渔岛上。 “越心,要热水吗?”见越心对着窗户外面发愣,林夕提醒了一句。 越心回过神,见送热水的列车员有点不耐烦了,她赶紧伸出了自己的饭盒接了一点水:“谢谢。” 喝着热乎乎的水,越心想着,以后,不要再害怕了,一切都会变好的,不是吗? 坐火车真的是比较枯燥的事情,会去可不比来的时候,一路上都有人安排好路上要坐什么车,几人只能自己买票。 越心和沈遇林,刚开始还好奇的看着外面的风景一直倒退,伴随着火车的有节奏的况且声,足够吸引很少坐火车的孩子。 只是看了一会,沈遇林就看累了,被沈廷余抱在怀里哄睡,林夕乐得甩手,剥着花生瓜子吃,只不过吃多了会上火,她剥三四个,才有一个进嘴里,就是消遣下时间,最后还剥吃了一个饭盒盖的果仁,被沈廷余抓了吃了。 “你也不怕上火。”林夕娇嗔道。 沈廷余似笑非笑。 小团子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了,不知道谁在车上吃味道很浓烈的酱菜,把沈遇林给熏醒了。 别说如今了,就是后世的火车,不也是泡面零食啥的味道满车厢的飘扬吗,如今火车好歹还能开合呢,透着风。 虽说在大冬天的,是有点冷。 林夕问沈遇林想不想吃点东西,沈遇林想了想:“有点想吃馄饨,还想吃猪肉铺。” “是猪肉脯。”林夕纠正了一下字音:“车上的餐车只有面条没有馄饨,妈妈给你多弄点面汤,你配着鸡蛋吃好不好,再给你两块猪肉脯。” “好!”沈遇林同意了。 林夕过去打饭,越心妈也跟上了。 她身上是有点钱的,火车票被林夕给付了,这吃饭,她总不好还麻烦着人家,就跟上来了。 林夕最后打了一饭盒的面条,汤水多要了点,另外拿了几个馒头,一个空饭盒买了三个荤菜一个素菜,在领了五个煮鸡蛋。 回去的时候,林夕将馒头分了,就空出来一个饭盒了,又夹了不少面条出来,之前盛面条的那个饭盒里就成了面汤多面条少了,沈遇林在小桌板上吃自己的饭饭,屁股底下就是爸爸的腿,正好让他够得着桌板吃饭。 林夕让他吃了鸡蛋,吃了几根面条还有半个馒头,他就喝不下多少面汤了,喝了几口就不要吃了,沈廷余正好拿来配馒头,林夕给了他一条猪肉脯咬着吃;“要是不饿,另外一条晚点吃。” 沈遇林没有暴饮暴食的习惯,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还问越心姐姐吃不吃。 越心不要,自己啃着馒头,吃妈妈打回来的菜。 虽然是只有一个菜,是青椒炒肉,肉还只有一点点,也足够越心开心满足的了。 吃了饭沈廷余去洗碗,林夕将小团子扶着坐在椅子上,跟他玩乘法口诀表。 越心则是在一旁背汤药歌。 不多时,餐车那边来了一个列车员;“大姐,您之前要补的卧铺,现在有空位,您看……” 林夕惊喜的跟着这列车员去了一下,回来之后招呼大家拿着行礼换地方。 路上遇到沈廷余,他接手了重的行礼,几人一起去了一节卧铺车厢,找到了能供六个人睡的床位。 “按照要求,你们要是给小孩子也睡卧铺,是需要也买票的。” 林夕不在乎这个,之前问的时候,都是稀稀拉拉的这里空两张那里空一张床位的,很不方便,如今遇上合适的,还不赶紧包圆了,竟是连空床位都包了下来了。 如今大家也没那么上纲上线了,林夕有需求,也给钱了,列车员不会说什么。 林夕出来付钱,顺便多给了两块钱和一袋子猪肉脯;“一点感谢。” 之前她去餐车就遇到这列车员了,正好说了两句,人家就记住了她的需求,合该感谢下的。 列车员只收了猪肉脯,没要两块钱。 林夕从善如流的收起来,又拿了一袋子坚果递过去。 有了卧铺大家就舒服多了,沈遇林想睡最上面,被林夕拒绝了,最多只允许他睡在中间的床位。 六张床,沈廷余和林夕睡了一层,越心和沈遇林睡在第二层,越心妈小心翼翼的上了三层休息。 好在她人瘦,睡觉也安稳,倒也没出现什么睡着睡着摔下来的乌龙。 十二点一过,沈廷余就坐了起来,守着,等到三点多,是林夕说的换班的时间,沈廷余又出去走了两步坚持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快五点了,才换林夕起来看守。 在火车上,哪怕是卧铺,睡死了都有安全的隐患的,坏人可不管你累不累,见缝插针能偷到东西才是他们最后想要的结果。 林夕揉揉眼睛,一看都快五点了,直到是沈廷余故意让自己多睡一会,又欣慰又心疼的;“明天可不许这样了啊。” 沈廷余答应得很快,翻身上床了,估计拒绝听林夕训他。 林夕无奈笑笑,给自己用帕子沾水擦了脸,清醒了不少,开始她的守夜。 过了一会,六点刚过,床铺动弹了一下,越心妈走了下来:“换我吧,你睡睡。” 林夕没要,让她多睡会:“明天帮我带沈遇林一会,我白天再睡一会就好。” 俏皮钱美好 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从火车站下来,再一路转车,总算是到了春城了,两人拦了一辆去红旗大队的车子,摇晃着到了医研所门外的道路上下了车。 大老远的就有人看到了,过来帮着拿行李。 走在最前面的,是张满意跟何保国,在后面一点的是小跑过来的红珠。 有了三个人分担,行礼也不是那么难拿了。 林夕让沈廷余带行礼回去安顿,她自己则是找宿舍的管理员拿了钥匙,上楼选了一间小屋给两人;“你们暂时在这里落脚,到时候不适应再换。” 其实这个屋子可以了,二十多平,足够两个人住的,而且越心年后还要被安排去上学。 “好了,你们也好好整理一下屋子,这个屋子还没人住过的,我要回去收拾一下了。” 越心妈连连点头,林夕交代了一会下楼去食堂吃饭,顺便认认路,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沈廷余已经带着精神满满的沈遇林开始收拾了。 晚上,两家人都收拾好了去食堂吃饭,林夕进门就觉得太安静了,大家平时吃饭是一点点的数着吃饭的吗? 而且,最咋咋乎乎,还等着自己带夏自强消息回来的钱美好竟然不在? 正想着呢,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俏皮的人影:“欢迎回家,林厂长!” “欢迎回来。” 食堂里,陆陆续续响起了大家的问候声。 林夕眯着眼笑;“谢谢大家,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 钱美好俏皮的来了一句:“为人民服务。” 食堂众人哄笑一堂,气氛毫不温馨。 坐下后,林夕就发现食堂里恢复了印象中的嘈杂,聊天的,吃饭呼噜的吧唧嘴的,此起彼伏。 这样才正常吧,之前那样,她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原来是钱美好这丫头策划的,来吓唬自己。 “你这俏皮的丫头,难怪不先找我问问你自强哥哥的事情。” 钱美好嘿嘿一笑,凑过来自然的追问夏自强那边对自己的态度。 林夕如实说:“说不上对你有啥感情不,但是第一眼印象很不错,我看他对你还是有好印象的,既然你也对他印象不错,我认为你们可以写信交流交流,注意尺度就好。” 钱美好狐疑:“什么是尺度。” 林夕咳咳了几声:“就是说不该说的别说的意思。” 钱美好一知半解,不过还是开心的拿着林夕给的地址写信去了。 林夕上工后,沈廷余也回了一趟沪市,赶在十二月钱将沈爸爸接过来了,那个叫小鱼儿的,也不知道沈廷余是怎么安排的,直接给扔到福利院里面去了。 “捐了点钱,跟那个院长谈谈,事情就成了。”沈廷余轻描淡写的,也没说那个小鱼儿其实都开始跟偷渡回来的孙晴云接触了。 只是沈爸爸不知道罢了,他还是打听来的。 总归这件事都解决了。 沈爸爸被安排在一楼,之前住过张菊夫妇,也住过张奶奶和张旭成的那个屋子,那个屋子最大,出门也方便,上下楼都不用,除了张菊的屋子是锁着的,其他屋子随便住,沈廷余过去收拾了一下,置办了点东西,沈爸爸就正式在这里住下了。 而沈遇林,也开始黏糊这个会讲故事,也会造机器的厉害爷爷了。 林夕给闽市去了电话,但是张菊和林一平都很忙,赶不及过来过年。 “之前打电话说了能来,谁知道订单出了点问题,要是我们走了,人家不得给我们扣上一顶畏罪潜逃之类的帽子啊,我们才不!” 很好很强大,张菊同志还是这么刚。 林夕问需不需要自己帮忙,被拒绝了。 “我们能做好我们自己这边的生意,你自己也注意点不要太辛苦了,快过年了,我和你爸给你汇一千过去,给我们林林买衣服啊。” 长长者赐不可辞,林夕也知道自己推拒也没有用,干脆笑纳了;“那我替林林谢谢外婆了啊,他这会出去玩了,一会给你打电话。” “诶诶,一定要打啊。”张菊交代着。 家事安排好,林夕也收到消息,选址地点的厂区盖出了雏形,但她一个人也没办法变成五个人去检查啊。 眼珠一转,独工作不如众工作,她将钱美好、何保国、吴冰吴雪都叫到了跟前,又给药厂那边打电话,要了怀瑾怀宇。 这下就集合了人手,都是跟着她有段时间的,出去监督下分厂的落成和招工,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没叫阿年和蒋青,都是有考量的,阿年这边还有亲亲老公在春城这边的机械厂呢,让人家夫妻分离也不好。 蒋青不喜欢变动,也不怎么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也不适合去。 她选的这几个,年轻又充满干劲和活力,正好出去历练力量,这些可是厂子日后的中坚骨干啊。 几人都没意见,甚至对要出去独当一面感到兴奋异常。 她们出去后,红珠迟疑着进来了。“林夕,我有件事说给你听听,你就当做听我闲话一下。” 林夕让她坐下慢慢说;“怎么了,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红珠连连摆手;“来了厂子之后,我一切都变好了,生活也变好了,不是遇到困难了,是我遇到困惑了。” 林夕示意她说下去。 红珠鼓起勇气:“我,我也想出去分厂闯一闯,学习一下。” 林夕挑眉,没想到年纪比她还大的红珠,竟然有这门子心思呢。“要出去也不是不行,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我看你还是带着犹豫的。” 红珠见有门,精神了不少:“对不住,我还是受了点之前那套子想法的影响,不过我真的真的很想多学习,也想尝试做一名管理,希望林厂长能给我这次机会。” 用了林厂长这样的称谓,看来不是想走私交,是想用员工的身份申请了。 林夕打量了红珠一眼,她立刻笔直的坐好了。 先不论以前的红珠是神样子,如今的红珠自信、姿态大方、还挺漂亮,眼神里多了一种竞争的火苗。 分厂事宜上 这火苗,在林夕看来,应该是良性的那种竞争意识。 良性的竞争会让人上进努力,恶性的竞争会让人迷失自我。 既然红珠提出了这个要求,自己也做好了觉悟和准备,林夕觉得,不是不能给个机会的。 没考虑多久,就同意了红珠的请求。 她和何保国去一处,钱美好自己去一处,吴冰吴雪去一处,怀瑾怀宇去一处,红珠自己去一处,正好五个地方,都安排好了。 林夕直接去了省会,见了医协的夏女士,五个说好的分厂,其中一个就盖在了省会。 这边的工人也是最齐全的,医协亲自出面在本地招聘工人,厂子这次招了流水线工人二十五名,其中十五名都是附近的高校里筛选出来的,专业素质暂且不说,毕竟只是要工人,但是人品都是靠谱的,都特别勤快,也对像社会上招来的工人很热情,没有自己是读书人就高人一等的想法。 林夕觉得,这夏女士是真的很用心的了。 林夕没待多久,教了何保国几天,就将何保国留在了这里。 出来的这几天,林夕每天都给小团子打电话,许诺了过几天就回去。 接着林夕马不停蹄的借用了医协的专车和司机,快马加鞭的跑了剩下的几个分厂,最后才去了比较偏僻的那个分厂选址,心里暗自决定给这边多加一点建设的基础费用后,林夕给林华茹那边去了电话。 这边厂址和宿舍都建起来了,大队那边的工人还有田翠芬可以过来了。 林华茹着手安排去了。 不过有件事她要说说;“带大家去槐林的医院做体检的时候,遇上了张局长,问了这么多人是要干嘛,我说了你招工的事,他说近期会联系你。” 林夕应下了想着回头回个电话。 做完这些,林夕就赶紧回去了,小团子好几天没看见妈妈了,足足黏在她身边大半天,最后确定林夕暂时不出门了,才被爷爷的玩具吸引走。 因为文职和前台还有医研所的人事钱美好同志都被派出去了,林夕身边的人手就有短缺了。 只能又去春城里找人,不过春城很近,之前也去过几次政府,所以带着沈遇林去完全没问题。 熟门熟路的找了卫红,经由他的人脉,找了几个文职类的应届毕业生,有几个毕业生没能混到好的工作,暂时都只能做临时工,或者等待工位的更替。 哪怕是八十年代,工人依旧是很吃香的,工位也不好等。 看中的三个姑娘都愿意跟林夕走,其中一对还是姐妹,关大玉关小玉,长得很好看,待人接物也很自然,林夕决定带两人回去做前台接待和秘书。 林夕还眼睛毒辣,看中了一个有水平有人品的姑娘,带在身边做助理,给开了六十块的工资,比姐妹花的单人工资多了将近二十。 因为这姑娘对数字很精通,爹妈还是食品厂的老工人,出于种种考虑,林夕对她很满意。 这姑娘刚开始还觉得惶恐,她爹妈是双职工,加起来工资也就六十左右,她却一个人拿六十,而且她还不大,十八岁,刚读完职校,拿这些钱总觉得心慌。 还是林夕说了跟着她在一起做事,工作量会比较大,搞不好有时候晚上还要盘账之类的,这姑娘才觉得自己不会白拿了那么多钱,开始矜矜业业跟林夕回去投入了工作中。 这姑娘叫莫小婷,莫小婷本来真以为要半夜都对着账本子做事呢,谁知道一天下来她也就工作十一个小时,多的时候十二小时。 要知道如今她爹妈一天都工作十来个小时都是常态呢,有时候两班倒,足足工作十二个小时,还没有加班的费用。 她呢,早上六点半起来,洗漱完,去食堂吃饭,食堂的饭菜很不错,除了早饭,其他时间段的都是两素一荤的套餐,每天吃的记账,月底的时候可以领补贴,加班和假节日吃饭是不要钱的。 吃了早饭后,莫小婷就踩着七点钟的点进厂子,开始准备一下,比如给办公室的暖水瓶打热水,收拾擦拭一下林夕的办公桌以及她自己也拥有一个专人用的桌子,地面扫扫,窗户打开。 大约半小时后,大家陆陆续续都吃好了来上班了,她帮着做一下上班的点名,等八点左右,林夕就会出现了,莫小婷就正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到十一点左右的时候,整理一下手头上的事儿,就去吃饭休息,两点左右再来上班,有时候要是忙一会,也不会超过十二点半。 下午两点又做事到五点半,又可以去食堂里吃饭,不过这就没有午休了,回到厂子里做事到八点左右,再收拾一下卫生,就可以下班了。 顶多就是中午多做一会,或者是晚上吃完饭忙到九点,再晚点,林夕就会招呼她回宿舍了。 莫小婷是觉得自己这活儿比老家那里的工人们轻松多了。 这一忙碌,就碰上了春节,林夕看着几乎是空空的仓库,深吸一口气,订单太多,几乎是出生产一批货物就出一批货,库存这东西,基本就为零。 分厂还没开始生产成品,原材料都还还在找新的供应商,因此生产任务依旧是压在了这边的医疗器械厂的。 她只能开了一场会,过年期间放假三天,其他时间还要上班,十五元宵之前待在厂子里上班的,一天多补一块钱。 但是也不会特意扣那些需要假期长一点的工人的钱,只是三天的假期之后,少多少天的工是要按照规章少拿一些薪资的。 都是合情合理的事儿,没人有意见。 工人们,都选择了三天后回来上班,莫小婷也是这样的,给家里打了电话,得到了赞同。 莫小婷知道,家里姐妹行兄弟多,就算她赶着那些时间回去一天半天的,其实过的也不舒坦,家里也很挤,哪里有两三个姑娘住一个宿舍舒服? 于是就跟宿舍里另外一个姑娘约定了三天过年两人自己凑合着过,到时候买点吃的,借个炉子也能生活。 分厂事宜下 不过她没想到,食堂是暂时关闭了几天,却能自由使用,只要做好登记,里面没用完的米面油调料这些都可以用的。 这又让莫小婷觉得省了一大笔。 春节的炮仗一响,迎来了八三年的春天,林夕二十九,沈廷余三十一,家里的小团子,也六岁了。 林夕在渔岛的那段日子,算是锻炼出了一点手艺,新年的时候到大队上买鸡鸭鱼肉,更是去了春城将该买的年货一个都不落下的买了一堆回来。 林夕这日中午叫没回家过年的张满意何保国红珠三人,还有几个小姑娘一起叫来家里吃饭,几个姑娘都是勤快的,大早上就开始帮着林夕杀鸡杀鸭打下手。 红珠开始油炸各种东西,弄得林夕倒成了旁观的了,她只能去炖汤顺便弄了个下火的凉茶,还调制了酸酸甜甜的解油腻的茶饮,一会大鱼大肉的,配着喝正好。 沈遇林看着爸爸和爷爷写对联。 要是还是一家三口过,沈廷余早就上手一起做饭了,但是沈爸爸来了,就算他是个宽和的人,估计也受不了自己孩子一个大男人穿着围裙做饭吧,之前是林夕坐月子的时候他见过沈廷余穿,那那不是特殊情况么,如今要是让沈廷余做,沈爸爸嘴里是不会说的,但是估计心里会难过。 而且家里多了六个人过年,叫人家看见了,心里也会有想法,大过年的,林夕也就多为老人考虑了一下。 林夕做了手头上几件事,红珠已经开始蒸鱼蒸饺子了,林夕干脆将围裙一收:“红珠姐,我带林林去外面打个电话。” “去吧去吧,就快弄好了,早点回来啊。”红珠忙里偷闲回了一句。 林夕就去叫沈遇林,沈遇林跟林夕下楼,直奔办公室去:“妈妈我们来干什么呀。” “给外公外婆打电话。”林夕已经在拨出号码了。 沈遇林站在电话机旁边乖乖的等。 他好多东西都是外公外婆送的,外公外婆可疼他了,据妈妈说,自己小时候还跟着外婆外公在闽市老家住了半年呢。 虽然他没印象拉,但是外公外婆喜欢他这件事他还是知道的。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喂,是不是小夕啊。” “是我,妈,过年好。”林夕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你和爸在做年饭了没有,吃的还好不,可别省着不舍得吃啊。” “在做了在做了,鸡鸭鱼啥都有,捉拿有钱了,不是那吃不起的时候了。”张菊笑呵呵的回答“对了,我宝贝林林呢。” 林夕假意抱怨:“就知道惦记你的大外孙,我还没跟你说两句话呢。” 将话筒给了沈遇林接:“外婆要跟你说话。” “外婆你好,我是沈遇林。” 张菊哈哈笑了一声:“我知道我知道,你好,我是沈遇林的外婆。” 沈遇林用小孩子特有的嘎嘎嘎的笑声回应,然后又问张菊想他了没有:“外婆,你啥时候再来看我,我给你分享我的画画,妈妈给我做了一个叫水粉的东西,我画画很好看有颜色的。” “哎呦我们林林那么厉害啊,外婆都不会画画呢,原来画画上面还可以有颜色啊。” “是的是的,那外婆以后一定要找时间过来哦,到时候我去车站接你。”因为听林夕说过接人的话,这句去车站接人倒是说得顺溜。 张菊连连答应,说了开春就找时间过来看画。 林夕看了看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接了电话过来道别。 回家正好快要开饭了,林夕将唐和茶饮都端出来,家里的冰箱在几杯果汁里放了两个冰块,茶饮的温度就降下来了。 饭菜上桌,正好九个大人一个小孩坐满了一张大圆桌。 饭菜很香,宾主尽欢,一吃吃到了下午两点多,其实吃饭没那么久,就是大家说说话唠唠嗑就用了这么久了,沈遇林吃饱了也听不懂大人唠嗑,自己就去了一边玩,玩了一个多小时说困了,林夕带他去屋子里换了睡衣让他在床上睡觉,将门关好了才出来。 几个姑娘已经在收拾桌面了,林夕再一次都不用做啥了,就连红珠都被挤出了灶间。 因为这个屋子就是一家三口用的,灶间比不得食堂,站不了几个人,所以她们两个就出来了。 “林姐,红珠姐,你们做饭辛苦了,让我们做点事儿。” 她无奈的摇摇头,这年头的姑娘真是太勤快了。 “那辛苦你们了。” 晚上属于一家人的团圆饭,几人说什么都不来了,在食堂凑合了一桌子的菜,林夕去了一趟,送了一点茶饮和点心,就回来了。 晚上基本是热了一下中午那些菜,加了一个蛋羹一个蔬菜汤和一个炒豆干,吃饱之后,一家几口子的碗筷就是林夕收拾了,沈遇林因为睡到五点左右,晚上很有精力,还帮着林夕端东西。 老人家一向都有守岁的意识,见沈遇林很精神,林夕夫妻两个也就陪着一起守岁,沈遇林这次撑到了十二点,楼上楼下传来了一点喧闹的声音,有谁在楼下点着一块钱十根的烟火棒棒,沈遇林趴在窗户看了一下,扭头问妈妈能不能下去。 “已经很晚了,林林要是喜欢,回头咱们也买,让爸爸带你晚上放烟花。” 沈遇林还是很听话的,打着哈欠说:“好的妈妈。” 晚上洗漱了,窝在床上,林夕还在感慨呢,自己一下就奔三了。 “爸,新年好。” “爸,新年好。” 两口子同时对沈爸爸说。 沈爸爸咧嘴笑笑:“好,好大家都好。” “我在三十岁的区间等你。”沈廷余还闹她呢,被锤了一下。 “不要跟女人开年龄的玩笑,沈廷余同志。”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喇叭花,太不公平了,喇叭花可是傍晚就谢的。 想到这不成文的俗语,林夕又捏了一把沈廷余。 沈廷余用另外一种方式给还回去了。 一夜好眠。 沪市: 一个穿着大衣的女人,来到了沈爸爸的住所,只是在门外等了好久,还吹了口哨,都没能看见那个身影朝着自己跑过来。 沈家的大门,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从隔壁出来一个妇女,狐疑的看着一直盯着别人大门的女人;“你找谁?” 女人回过神:“哦,我是这家的亲戚,有几年没回来了,怎么都没看到人。” 这人看来了一眼沈家的大门;“哦,这家人啊,里面就一个老人了,被儿子儿媳妇接走了。” 女人惊讶;“被沈廷余接走了?那小鱼儿呢,就是这家的孩子呢?” “小鱼儿都知道,那你们倒是认识得很早,那孩子不是沈家的孩子,已经被这家的儿子送到福利院里了。” “什么?沈廷余竟然这么做!” 邻居再次狐疑:“怎么了,那孩子你的啊。” 女人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太突兀了,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好奇怎么会突然这么做,难不成……是家的儿媳妇不容人,所以……” “怎么会呢,管人家儿媳妇什么事儿,这家的儿媳妇都没出面过,都是那沈先生的儿子一手经办的这事儿,要我说啊,就是这孩子性子歪了,老是对沈先生大呼小叫的,还动不动要买这个买那个, 听说沈先生没满足,这孩子还动手打了他,这家的儿子看不下去了,叫来了周围的人问清楚之后,带着人证去了福利院,将那孩子送进去了。” 女人讪讪:“怎么会呢,小孩子打人怎么会痛呢,不就是那点小猫的力气吗,一个男人还能被小孩打伤了么,怎么那么斤斤计较呢,她还只是个孩子啊还是个小女孩。” “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孩子又不是亲生的,这么小就白眼狼了,搞不好啊,听说啊这孩子的爹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搞不好就是那什么遗传的,嗐,我跟你说这个干吗,反正这家人是没在家,你等也没有用,你可以问问其他亲戚或者他领导他现在去哪里了吧。” 邻居觉得这人的想法怪怪的,都几年没见,如果说是沈先生家里的亲戚,怎么会帮着那小孩说话呢,难不成不知道这孩子不是这家的后辈? 可如果不是沈先生家的亲戚,又关心孩子,那岂不是是…… 想到之前自己说的那些话,邻居觉得自己可能猜到某个真相了,赶紧跑了跑了,女人生了闷气,朝着大路的另外一边走去。 走了一段路,女人去了福利院,用想收养个孩子的名义进了福利院,找了一圈却没看到小鱼儿。 “那孩子啊,攻击性很强,暂时没办法跟集体一起活动,还有点臆想症,总说有钱的妈妈会来接她的,到时候把我们都打死,你说这样的孩子我们也不敢放出来啊。” 见女人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工作人员问了一句;“您想收养这样的孩子?” 女人赶紧说不是不是,就是心疼这孩子,肯定缺少爱才会这样。 工作人员笑而不语,说太多了其实没必要,这孩子当初送进来是走了怎样一个流程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是惊吓 再加上进来后这孩子的种种表现,大家更是信了沈廷余交代的那几句话注意事项。 不把这孩子控制起来,出来还是要伤害其他的孩子的,本来都是可怜的命,来到这里求生存了,还要被这小鱼儿打骂,谁也不惯着她。 这个工作人员之前也被小鱼儿抓过,自然对这个孩子没什么好感,要是有人领养,她也不介意啊。 只是这个女人,也是奇奇怪怪的,要是真的心疼又眼光独特看中小鱼儿,那直接领走这孩子养就是了,为什么要摆出一副跟着孩子划分界限一样? 那之前为小鱼儿说话,站在小鱼儿的立场推卸责任又是为什么,好玩? 女人不知道最工作人员在心里腹诽自己。 她离开了福利院,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了很长时间,到处都是团圆的场景,她觉得不耐烦又碍眼,才回了暂居的招待所。 两个男人正在屋子里等她,纷纷称呼她云姐。 看这两人的态度,这云姐不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就是长辈。 她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额头上的那道印记,两个男人都已经习以为常并没表现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云姐,您找到要找的人了吗?”其中一个男人恭敬的问道。 云姐没有回话,她靠在沙发上,从桌子上拿出了一根烟,男人走过来给她点烟。 哪怕云姐没回话,他也没表现出哪怕一点的不舒服。 吞云吐雾中,云姐的记忆似乎被带到了七几年。 那时候,她还是个平凡普通的女人,二十出头,过着为了点吃喝穿,算计块八毛的生活。 后来自己生活的地方发生了点事,她阴差阳错去了香江,那里鱼龙混杂,实在是像她这样没才没势的女人的一个禁地,她差点被人拖去做暗巷里的夜莺。 但因为大陆人的身份,还有几分姿色,被当地同是大陆那边飘过来发展的,一个收份子钱的小喽喽看上,要了她做女人。 过了一段担惊受怕的日子后,云姐发现那些菜市场和渔市的摊贩都要讨好她,要是她去买菜,经常搭些价值同等的赠品给她。 比如她买一棵菜,那些菜贩子就会送一斤两斤别的菜给她。 再比如,她买个花蛤,这些鱼贩子直接送一条鱼或者三五个鲍鱼给她。 有时候几毛钱出去,带回来的东西却是远超百倍的。 不仅如此,这些人还经常少收她的钱。 有了实在的好处,她就不再想着打拼或者离开这个小喽喽,或者是自己努力趁着这段时间学点什么,而是开始适应这样的生活,三不五时的到菜市场享受自己的尊贵时刻,甚至觉得这既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直到有一次她不听小喽喽的劝告,在男人们谈事的时候去找他,她才知道自己眼中的大哥,是街区大哥眼中的蝼蚁,想骂就骂想揍就揍,跟孙子一样跪在地上被街区的老大责罚。 街区的老大看上了云姐。 从自己手下的手中抢走女人,他一点都不觉得愧疚,找了个妓女塞给手下,就心安理得的享用了云姐。 云姐这次发现,现在她得到的好处不再是一条鱼一斤肉,而是街区老大管辖区内棋牌室三不五时的上供,她的衣服永远穿不完,还能经常有金首饰戴。 金银首饰是直接给的,上供都是一次几十块。 想着那些穿戴一新的工人和白领累死累活还没她张开腿赚的多,云姐的心情很好。 贪心不足,永远是一些人的劣根性。 她这次主动盯上了整片海湾的老大,奈何这次并不顺利,真正的老大,根本看不上她这种姿色,还说了难听的话。 满口满眼都是嫌弃。 她被老大的女人踩在了脚底下,另一半脸贴着地上的污水。“就你这个丑样,还敢在老大面前现眼,你是要吓死谁啊!” “哈哈,大陆来的,难怪这么掉价,听说大陆那边家家户户都吃不上饭啊,难怪你要这么不要脸的往上爬了,从一个卖鱼佬的床上一路往上睡?真脏。” 云姐想不明白,都是一样目的的,为什么就要骂她脏。 不服气的眼神,惹怒了这个老大的女人,她点燃了一根烟,也不抽,直接按在了云姐的眉间:“你这个眼神,我不喜欢,给你点教训,好叫你明白,世间的事情,不会一切都如你愿,好好认清现实吧。” 云姐被街区的大佬拖死狗一样拖了回去。 哪怕是街区的大佬,也要在老真正的老大的女人面前折腰,被数落了一顿,他将怒气都发泄在了云姐的身上,云姐被扔给了他的兄弟享用。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女人!” “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我好好跟你过日子!” “我真的……不会了——” 求饶的声音,凄厉的传出了很远。 但云姐的话,街区大佬是听不进去了,这次云姐除了绿了他,还将他推向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不少街区的老大都嘲讽他想靠着女人上位,因此他不会再睡这个人,教训完她之后,再重新将人随便给了一个小喽喽。 只是云姐的运气似乎还不错,这小娄娄长得不好看,却对她不错,没有嫌弃她的经历,还有想好好过日子的样子,而且这男人运气不错,在碌碌无为的混迹了三年后,这个小喽喽机缘巧合顶替了街区大佬。 自此,云姐她这才重新开始过上像人样的生活,又一年,这个新任的街区大佬没了,云姐跟他生的儿子被对方的家里接走,她没了跟的男人,只能跟上了一个要回大陆发展,说大陆已经在招商遍地是金的中年生意人,两人一起回了深市。 这时候的大陆确实有点遍地是金的样子,到处都是机遇和发财的机会,在大赚了一笔之后,这个男人却出了车祸死了,云姐在他身边几个月,知道他的身份,也确实是以他女人的身份出来做生意的,不少人深市生意圈的人都见过她,所以她接管了他所有的钱。 钱很多,几十万。 可以说,按照眼下的物价,她过普通的生活,也许是一辈子都用不完的。 但是,她的心里始终有一些意难平和不甘心在作祟,所以她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生长的地方。 也见到了回到这里才想起的那个孩子。 只是,眼下她还没有做好要接纳这孩子到身边的决定。 这一夜,云姐睡得很不安稳,她梦到自己转来转去在绕一个圈子,身边的人也换来换去,没有一个陪着她走到最后的。 她猛然从梦中惊醒,次日就去接人了。 工作人员很惊讶这个戴帽子的女人会回头,回心转意将小鱼儿给带走。 走完程序,工作人员目送两人离开福利院,歪着脑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的样子。 直到好几天后,她才一拍脑袋!“这两人长得那么像,这个小鱼儿,不回跟那女人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难怪这样恶劣的孩子,还能被收养了。 云姐想起自己为什么一直都对那个海湾大佬念念不忘,那种嫌弃的样子,跟某人想了十足,但是那个大佬她可不敢报复,只能再次留在了大陆,不准备回去香江了。 在这里,她要把让自己一直难平的事情给做了。 要不然,她永远过不去这个坎。 “那个人那边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云姐。” 两人刚说完正事,小鱼儿已经嚷嚷着要吃烧肉,要吃给福利院的那些人看! 云姐没有教训,反而自豪的点点头,觉得女儿过的比自己肆意。 “福利院进不去了,妈给你买烧肉,你想吃什么,以后妈都给你买。” …… 北省 林夕接了一个电话。 电话本来是打到药厂的,前台的大小玉接了之后,对方直接要跟领导讲电话,说是她们两个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目的大生意。 她们不敢耽搁,讲电话转给了林夕接。 对方果然财大气粗的口气,上来就是要面谈,说他不差钱,但是要到工厂亲自签约。 签约,合同,还整的挺正式,林夕也有此意。 只是对方说话的口气实在是浮夸,林夕对这个电话对面的黄先生,其实并不抱多大的希望的。 没想道对方直接约了时间见面,说自己到时候会直接带现金过来。 对此,林夕只是关心一句:“身上带着大笔现金,黄先生注意安全。” “这还要你说?我是什么人啊,还要你来教我做事?” 林夕客套了两句后将电话给挂上了。 虽说黄先生一口一个看好,一口一个合作,但这人给她的感觉,不是惊喜,而像是惊吓。 不过生意归生意,也不是所有人的磁场都是和平的,林夕开了个小会,算是通知了过几日会有黄姓先生来参观工厂。 “就是我们之前接电话的那个黄先生?”小玉惊讶的问,本来她还在猜测,这人是哪里来的说相声的,说的话她都不怎么信呢。 “黄先生说话的方式确实比较与众不同,但也许是人家香江人的风格也不一定呢,来的话就客气招待吧。”林夕交代道。 参与会议的一个姑娘眼神暗了暗,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参与会议。 这人到来,是在五天后。 陷阱 来人一进门就被震慑到了。 因为刚进门,就有两个漂亮的还化妆了的年轻姑娘朝着他走来,制服笔挺,露出一截小腿,穿着香江的女人比较常穿的带跟的小皮鞋。 看上去洋气又体面。 一个器械厂的也有前台和招待这个概念的吗? 黄先生还没想出个五六七,两个身高体型都差不多的姑娘面上带笑靠近了。 大玉先开口了:“您好,请问您是那位打电话预约了我们厂长的黄先生吗?” 漂亮的两位姑娘正是大玉小玉。 “是,我姓黄。”来人二十出头的样子,下巴整洁看得出是个收拾过自己胡须的,是个注意脸面的人。 只是他大热天的还穿着一个夹克,虽然是无袖的,但是让人看着就觉得热。 “你是香江来的啊。”见他的打扮特殊,手上还带着劳力士,刚接待过香江来参观的医疗集团代表的小玉就俏皮的问了一句,毕竟之前那个代表团的男人,几乎人手一个劳力士,好像那是标配一样。 “你这劳力士怎么看着都旧了。” 这问题很突兀,大玉不好意思的冲着黄先生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黄先生摆摆手,反而对小玉的吹捧一样的眼神表示很受用:“看出我这身行头了?我是香江来的。” 大玉礼貌的将人带到了厂长办公室门边,敲了三下:“林厂长,黄先生到了。” “进来。”里面传出一个清越的女声。 林夕抬眼,就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 大玉小玉同时出声:“黄先生,请进。” 不得不说,关大玉关小玉两人穿着差不多的衣服,一左一右将人迎进门的时候,派头十足。 黄先生一开始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像是很习惯这样的待遇,大步走了进去,朝着林夕的桌上扔下一本文件,就坐在了沙发上,将穿着蹭亮皮鞋的脚给搭在了沙发上。 林夕不可否认确实人有些暴发户喜欢这么做来彰显与众不同,但是这位的自然程度,绝对不是显摆,因为他的鞋子价值最多二十几,还是林夕之前给爸爸买的那一款深市的皮鞋,据说是香江流过来卖的,这个价值的鞋子,应该没人会炫耀到架脚吧。 他那姿态,倒像是实打实的小混混。 不过他似乎是带着某种人设进门的,既然这样表现出来,大概是觉得更能体现自己的人设吧。 林夕提醒了一句:“黄先生,外面两个小姑娘刚清洁过桌面,要是弄脏了,恐怕两个小姑娘端水进来看到了心里会难过。” 黄先生咻的一下就将脚给收了起来。“行了行了,怎么那么婆婆妈妈的,你看看文件,我之前在电话里就说了,我要跟你合股,投资五万,不少了吧。” 药厂一年就能给她带来这个数目盈利的林夕,将桌上的资料翻看了两遍,最后将它小心的合上。 面前的沙发上,那黄先生的姿态依旧高傲。 但看外形的话,穿着朋克与众不同的年轻男人,手上的手表是劳力士的,确实看上去是个有资本的公子哥,不过…… 他刻意强调自己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之所以和林夕做生意,只是出来做点事情让家里的老爷子刮目相看的人设,就有点让林夕觉得违和了。 “黄先生,这医疗方面,其实并不适合做生意,短期之内,是不可能看到收益的。” 那黄先生立刻不耐烦的说:“难不成你没有收益?那你做生意干嘛,还开那么多厂子。” 林夕:“哦?黄先生看来对我的厂子了解很多。” “废话,要不然我怎么找你合作。”黄先生认眨都不眨眼的看着林夕:“怎么,你怀疑我?我拿五万出来跟你做生意,你当我是玩票的啊。” 林夕记得,以前阅读过一个小短文里,里面是一个博主教大家如何分析男友是否撒谎,其中一个表现就是眼睛眨都不眨看你。 但是这个判断的点太过武断了,所以,林夕决定再试探一下:“黄先生知道我的厂子有几个,我不好奇,毕竟医疗器械这方面,做的人不多,我在北省铺陈的厂子有好几家,您听过也正常。” 黄先生松了一口气,开始说林夕的好话:“是啊,老爷子就很喜欢做这些又能赚钱又能利国利民的生意,当年在混乱的上海滩做肥皂生意也是因为百姓的需求。” 这次,黄先生的视线朝着右上方看了一下。 林夕却从这个动作看出了这份不耐烦身后的底气不足。 一个人说谎的时候,他会假装专注的看着你,而且眨眼的频率会下降,比如说这个黄先生这会的表现正是眨也不眨眼。 一个人看左上方是在回忆,右上方是编故事,左下方是感慨,右下方是羞愧。 而黄先生都表现出了不耐烦,还要专注的看着自己以大大博取同理心的可能性。 她说道:“这个合作,我恐怕没办法跟你一起做。” 黄先生冷眼看了一下林夕,似乎对林夕的“不识时务”很不理解。“是觉得钱太少了?我可以再加两万。” “不是这个钱的问题,我刚才说了,我的厂子性质比较特殊,短时间之内,是没有办法看到收益的,这么说吧,我的厂子最早是集体办的,在七十年代就先成立的药厂,如今快八年了,才看到一点起色,您要是能一样等这么多年……” “什么?八年?你在跟我开玩笑?”黄先生抖了一句英文,随后像是自暴自弃,没有其他选择一般,颓然:“算了,算我倒霉,不过这收益你可要对我如实坦白啊,这样吧,你把文件签了,我就来厂子里做一个经理好了,我不信真要等那么久。” “你是说那份针对厂子的合同吗?”林夕说道:“这个合同,我可不能签,我的爱好不少,但是绝对没有跳到陷阱里玩一圈的打算。” “你什么意思?”黄先生猛地坐直了,目光如炬看向了林夕。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心里砰砰跳。 欺人太甚 “里面可真是内容丰富啊,做这个合同费了不少功夫吧黄先生,里面能抠字眼的地方都抠了,条条框框都是我和你的合作失败后,夕阳红要承担所有的责任,里面还隐藏了不少条款,其中一条是这么说的: 要是药厂出了事故,我必须交出所有的药方给合作方,让其代表我们检查其中是不是有其他隐患,黄先生,我要是没听错的话,你从进门开始,要跟我合作的就是医疗器械厂吧,为什么连药厂药方这些东西你都要惦记? 还是说,你这次来,最终的目的,就是利用不正当的手段和阴招直指我的药厂,或者说……是那些药方?” 黄先生面色一白,眼神闪烁,之前那个纨绔的劲头是一点都看不见了。 他转身就想走,却被林夕叫住了:“别走啊,是非分明您倒是跟我解释一下。” 黄先生眯着眼,却见到林夕拿起了手边的一个尖角奖杯把玩的样子,其实尖尖的地方都对准了他。 “我还不能走了?”黄先生立刻打消了自己的惯性思维,反而理直气壮的教训林夕:“不做买卖就不做买卖,你还打算强留我还是怎么样?这是将法制的社会,满口胡言的给我泼脏水也就算了,但你想强留我,我告诉你,林厂长,你可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林夕笑笑,哎呦真可怜,看起来自己都快成恶霸角色了:“我还有更欺人太甚的,来人啊——” 黄先生警惕的看着林夕,见林夕的表情平和,没有被吓到没有被震慑到,只有一种淡然,这个样子,让黄先生连续后退,人都退到了门口了,林夕却动作更快。 她当然不会追着黄先生跑啦,而是扬声道:“叫小许他们进来,这边有人来诈骗,来人啊!” 小许他们是什么身份?那可是钱美好的爸爸送来的退伍军人,那动作快的,一阵风一样,黄先生还没跑几步,就被人按住了。 “送派出所吧,我跟你们一起去。”估计要做笔录,她不如亲自走一趟。 黄先生还想骂骂咧咧,却被林夕吩咐堵住了嘴巴,几人上了厂子暂时闲着的车,朝着大路,一路开向了春城派出所。 黄先生面色灰败,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被那位按着排练了一个月,自己都快接受自己是个富二代纨绔子弟了,林夕却从他进门就看出来了。 他明明排演了很多遍,还骗了江南一家皮革厂啊,那家厂子的规模也不小,五百人的工厂,还不是没一个人发现他的不对劲。 为什么,为什么会被发现…… “自然是因为多方面的因素。”从派出所回家,林夕是这么跟沈廷余解释的:“进门的时候,小玉就挤眉弄眼的,就是在提醒我她觉得这人不对劲,后来我看那文件多留意了几分,果然看到不少文字陷阱。” 林夕可是专门在这两年学看这些有法律效应的文件合同,她擅长的不是这个,也不能一窍不通啊,谁知道刚学没多久,这人就撞上来了,正好好几条条款,那个老师都给自己教过。 “再说了,这人把自己塑造得跟那影视剧的角色一样,生活中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有钱没处用的纨绔子弟,话本子和电视电影看多了么?”林夕咯咯的笑。 笑的很开心。 被抓的黄先生身后的幕后人就没那么高兴了。 称得上豪华的屋内摆设,巨大的沙发里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白纱半遮面,红唇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白纱内,一条扭曲的疤痕横亘在右眼上。 她身边站着一男一女,不过那女人,长得也跟男人差不多了,膀大腰圆不说,眼睛跟铜铃似的,肤色黢黑嘴唇丰厚,鬓角还特别的旺盛。 “云姐,那林夕实在是滑不溜丢,人家把这事定死了是诈骗,还列举了证据,当初带去的那份合同,反而被她作为证据了。” “哦?那黄毛捞出来了没有?”被称为云姐的女人,朝着空中吐出几圈白色雾气,问道。 “很遗憾,我们的人,没办法从春城捞人,春城的管理者已经连续任职两届了,手底下,很少有为了贪欲为非作歹的,因为被他抓到,下场更惨,是个油盐不进的包公。” 云姐看了一下手底下的人拿出来的春城管理的名字,指着卫东的名字皱眉:“这个人……” 这个人的话,跟林夕是有旧的,她也曾经见过。 “没关系,他刚正不阿,可世界上总有太阳找不到的地方,你们再查查,这人的亲戚朋友,特别是妻子那一边的,想办法把黄毛捞出来,那人绝对撑不过一个月就要说出我们的名号的。” 到时候,就不是想之前在某个皮革厂那次的演习一样,用一个见钱眼开的小混混骗点小钱能含糊过去的案子了。 “是,云姐!” …… 云姐料想的没错,在派出所被盘问了好几天的黄先生,也就是她口中的黄毛确实开始撑不住了,他其实之前在皮革厂的时候也被抓到派出所里面过,但是那时候…… 黄毛的思绪被带到了年初,自己在皮革厂骗完钱之后被当地的派出所给抓住了。 云姐是能救他出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找人带话,将直接抵死不认,改成让他自己想办法将自己的罪责降低。 黄毛只能开始用自己那老三套,没爹妈、得绝症、逼不得已。 黄毛营造了自己的悲苦的童年和生长轨迹,三岁丧母,五岁丧父,狠心的爷爷奶奶说他是克星,将他赶出家门,他从小流浪,在垃圾堆里翻找吃的东西,穿别人扔掉的衣服鞋子,勉强长大了,却也发现自己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 他没书读,不知道知识是什么,也没人说过什么事情是对是错,最近更是因为得了病,又没钱,所以只能想了这个主意,他愿意将钱,全部都退出来,还给那个厂子的人,他只是想活着绝对不是想犯罪。 来了老妹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活着啊。”黄毛这般苦求道。 当时,有个年轻的女警还袒护他呢,对那些坚持认为他构成犯罪的人大声呵斥:“你们不要太过分了!你们体会过没书可以读的心情吗,你们在垃圾桶里翻找过吃食的艰辛吗,你们能感受到被家里面的人嫌弃赶出家门,独自孤苦伶仃长大的那种绝望吗,他有什么错,他只是想活着啊!” 因为这个女警的插手,他竟然不用借助云姐的帮助,三个月左右就自己出来了,钱是没骗到,但是云姐的目的也不是骗钱,她手里的钱多着呢。 后来,黄毛跟这个女警谈了一个月恋爱,睡了她又骗了一笔钱之后,他潇洒的跟着云姐离开了。 回忆结束,黄毛懊恼的反思自己。“所以,警察都被我骗过去了,那个女人为什么那么快就反应过来?” 诈骗的插曲,并没有给林夕这边带来太大的麻烦,只是后来又去确认了一次自己要告那个黄先生的意愿。 厂子该盈利的照样盈利,因为林夕的大手笔,给每家厂子都配了公车,分厂的几个管理每个月都会来找林夕汇报工作和一些遇到的问题或者是矛盾。 每到这个时候,林夕就带大家去吃一顿好吃的,这几乎都成了惯例了。 这天又是汇报工作的时间,林夕回去换了一套比较休闲的衣服,沈遇林见到了就知道妈妈是要跟哥哥姐姐们出去吃饭了,也闹着要去。 “行行行。”林夕捏捏他的小脸:“跟妈妈去,你把身上的校服换下来,弄脏了明天穿啥?” “收到命令!”沈遇林对着林夕敬礼,下一刻就跑到自己的屋子里去找衣服裤子搭配了。 他衣服不少,光是林夕买的就有不少。 更别提林华茹张建邦张菊那边,是经常给他送衣服的,他光是夏天的衣服就有一柜子,他挑选了好一会都没有主意,见妈妈都在穿鞋子了,就灵机一动,找到了自己要穿的搭配。 林夕扭头要催一下沈遇林,沈遇林已经出来了。 跟她同色系的上衣,加上一个凉快的小短裤,一双白球鞋,看上去可爱又活泼。 “我儿子好帅啊,给妈妈亲一口。”林夕招呼了一声,沈遇林朝着林夕小跑过去。 等林夕都亲完了他,他才交代一句:“妈妈喜欢林林,林林很明白,但是等下在别人的面前,妈妈可不能这样亲我,我都长大了。” 林夕忍俊不禁,又亲了他一下。 长大的沈遇林绷着脸,没一会就透露出自己的真实情感,牵着妈妈的手靠在了妈妈的身边。 林夕:孩子,你说自己长大的样子很帅气很有道理,但是你撒娇的样子还是暴露了真实的你。 这次聚餐的地点定在了陈家村。 去年还是红旗大队如今改为陈家村,林夕一行人进了村子熟门熟路的找村长,村长就是当初的大队长,他媳妇和儿媳妇见到林夕厂子的车来了,连忙甩甩手上的水珠迎出来。“来了老妹?” 林夕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之前一个很火的大姐的那句“来了老弟。” 林夕赶紧甩掉这无厘头的联想:“是啊,婶子,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你上周订的小羊羔和两只肥肥母鸡都给你备好了。” 林夕高兴的问:“母鸡拆骨熬汤做两锅汤底烫火锅,羊羔切腿烤了,肉薄片?” “对,还给你弄了烤架,孜然粉和辣椒面我们也找来了不少,给你留了两罐子。”村长媳妇热情的招呼大家进门,准备了糖水招呼大家。 林夕出的这个主意,给她带来了创收,家里几个女人就撑起了一个林夕说的什么农家乐,林夕每个月带她的管理们过来吃一顿,还会介绍一些考察的下乡的队伍过来吃饭,她这大半年赚的钱可不比自己男人少。 更别说和儿媳妇一起努力,两人的关系更亲密了,又是婆媳又是合作伙伴。 林厂长说了,过几年政策要是更松动了,她完全可以直接放招牌,然后设路标引导客人来这边吃饭,哎呦,那不是开饭店了吗,那她都能比那些工人还风光了? “夏天吃火锅?”怀瑾怀宇觉得这不太妥。 但是等烤羊腿、羊肉薄片涮锅子上来之后,怀瑾怀宇默默的吃吃吃,啥也不说了。 在场的都没有喜欢喝酒的,因此都没开酒,那村长倒是想喝,这边没人喝,他也不好意思开。 一顿饭吃完,林夕将几人安顿在了空置的宿舍。 他们熟门熟路都带了枕头和小被单以及睡觉的衣服和牙杯。 好好休息了一天,次日就带着被林夕批复过的建议书回去了。 分厂们经历过大半年的筹备和加工,终于可以开始承受当地的医疗器械的需求了,林夕这边就放缓了对北省医院的供应,让分厂的订单量上去。 这边的工人开始陆陆续续能开始申请前两年没能休的假期。 大玉小玉和莫小婷商量着,轮流回去。 去年过年,她们都没有回去,这个月开始厂子的订单少了,访客少了工作量也有缓和,她们终于得以调休,回去之前先在陈家村里买了一些肉和活鸡,回去开荤打牙祭。 大玉小玉两姐妹一次性交给家里两百块,正在为家里塌了一间屋子发愁的大小玉爸妈恨不得抱着两闺女亲,真是雪中送炭啊。 有了这两百,他们不但能将那间屋子重建,还能彻底检修一下其他屋子,再将房顶重新铺新瓦,姐妹两收到了从未有过的优先待遇,就是哥哥弟弟的,在待遇上,都要让路。 两人躺在床上,小玉忽然感慨;“果然,经济才是一个女人的底气。” 大玉拍拍她:“睡吧,在家里休息两天,赶紧赶回去上工。” 越是这样好,她们越是要好好在厂子里做事。 回去之后,两人就将莫小婷给换下来,换莫小婷回家,她们两个暂时分担点莫小婷手头的工作。 莫小婷一个人就交给爸妈三百,爸妈看到这么多钱都懵了。 被三个姑娘逼的 不是,隔壁的姑娘跟他家闺女是一个专业的,找到个临时工的事儿,一个月二十块左右,还高兴得恨不得放炮,他们家姑娘咋回事,出去半年多,三百?? “儿啊,你,你是不是处对象了?” 莫小婷失笑:“是厂长给我发的工资,厂长就是上次来了家里那个大姐。” 莫爸莫妈都尴尬笑笑,他们还以为是小婷处对象,拿了对象的钱,或者是傍上厂长什么的,现在倒是回忆起来,那个林厂长,他们还见过的。 不由得为自己的想法赶到愧疚。 莫小婷无所觉:“我一个月的工资……四十块呢,加班还有钱,所以三百,存一下就有了。” 六十的工资还是不说了,免得父母又多想了。 莫小婷的回家,给家里带来了新的感触,莫家父母都问器械厂的活儿重不重,能不能给她的弟弟哥哥姐姐都安排进去。 莫小婷笑了笑:“要是招工,我会通知的,我们厂长分厂招工本来都是上面领导给的,或者是筛选过再体检后优选过来的,要么就是读书人,最少是初高中毕业,后来厂子稳定了,都是需要招工的。” “啊。”莫爸爸有点失望:“一个厂子做事,还有这样的门槛啊。” 莫小婷嗯了一声,杯子里的糖水都不怎么甜了。 她妈妈倒是热情不减;“你姐姐以前也是学会计这一块的,要不,你那边说说情,再安排个人进去?” “妈,我不是说了吗,要是厂子招工我会说的。”莫小婷这下更不敢说林夕很器重她拉了。 不过除了招工这一块,家里爸妈都想着塞她姐姐哥哥弟弟进来,其他时间莫小婷还是过的很惬意的。 隔壁的姑娘来看过她,知道她工资四十块后没说什么也回去了。 不多时,隔壁就传来了哭声;“……走关系走关系有什么用,你们还让我跟他处对象,最后还不是个拿二十块工资的临时工,人家剩下的不着急的,都拿四十块了!” 莫妈妈讪笑,她不是故意刺激那个姑娘的,就是太高兴了没忍住。 去年那姑娘不是也动不动问莫小婷怎么还没找到工作么,怎么轮到莫小婷好了,那边就受不了了? 莫小婷抿唇,忽然觉得没劲,没继续待下去,莫小婷在一个清晨,搭车回了厂子。 探亲后的三个姑娘工作忽然更卖力了,让也想摸摸鱼的林夕一头雾水:…… ??? 不是,姑娘们,你们那么用心工作,我要是摸鱼了,岂不是显得我很不敬业? 只能也加倍的投入工作,比如扩建厂区之类的。 分厂那边确实抗下了北省的医院诊所的订单,这边总厂也只是缓和几一两个月罢了,那边李茂已经开始在推药的时候推总厂这边的器械了。 还印刷了一批名片,给其他省市的合作范围推荐医疗器械了。 加上沪市的一院,一直在说要联合采购,林夕也在考虑。 要是沪市那边的陈桥声联合采购的事情答应下来,总厂的人手又会陷入无止境的加班和没办法轮休的境地中。 更别提李茂那边最多两个月就会开始给她搞来一堆订单。 所以厂子的扩建,就是眼下要做的事情。 林夕联系了建筑队,还是以前帮着他们做医研所建马路的那支,建筑队的队长答应得痛快极了,立刻招呼人手挑选了手艺最精的十几人的队伍,去了林夕那边,跟林夕商量扩建的相关事宜。 “既然扩建了我也不想抠抠搜搜的,这样,扩建的车间直接多修出一个现在原来有的面积,这边修建一个花圃出来,往左的尽头就是我们的工作区生产车间仓库,对了厕所加盖两排,还有男女浴室各盖一间, 而正对花圃的中间,我准备弄专门的办公处和接待处,你给修个二层小楼吧,然后花圃右边这边走,建立一个休闲区,可以打打乒乓球,就盖八个台面吧, 这边弄羽毛球,篮球也这样规划,还有这边弄个看书的,闹中取静,专门弄一个小隔间出来,还有这边也弄个听音乐的区域。” 建筑队对长瞪大眼,厂区要这么弄,还是第一次听说。 林夕还在说呢:“还有宿舍楼加盖一栋,这次的一楼弄出来做饭的台子,专门给大家做饭,其实上面的楼层弄的烟熏火燎的,实在是难看,还有给我做两个保安室,前后门都要。” 差不多就这些了,林夕喝了口水,等队长慢慢消化。 “这样的话,需要的材料不少,工期也是不会短。” “先紧着厂区和宿舍楼建,我看人手不够多,你多招一些吧,我要质量和速度都好,你先招人,我这边也去陈家村找一些灰做瓦匠活儿的搭把手。” 队长点点头,陈家村的人他们也合作过两次了,一次是器械厂的建立,一次是修路盖小学,确认了这些细节后,他随后说了一个预算,这个数值不低,饶是林夕也顿了顿,但是还是应下了:“我们也合作那么多次了,还是按照之前那样,先给你一部分定金。” 她站起身,在抽屉里拿了两千块出来:“给,这里是两千,点点。” 队长点清楚了给林夕写了伊特条子,某某年,某某月某日,从林夕这边收款两千做定金之用。 双方签字,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 队长本来以为修建车间的话,十五六个人差不多了,没想到这次的工程这么大,不去找找以前的兄弟一起做是不行了,于是开始招人。 最后总算是凑了五十多人,浩浩荡荡的拿着工具和家伙事以及行礼的建筑队下车的时候,是真的把新来的工人吓了一跳。 没想到人家就是建筑队的,来扩建厂子的。 厂子也才修建了两年多啊,这就要扩建了? 看着这么多人,大家心里猜测,这次要盖多大? 林夕再次去了陈家村,除了找了十几个泥瓦匠,还请村长媳妇再次召集会做饭的婶子大姐大妹纸的。 我们男人的事情女人少管 找她们,是要专门给建筑队的做饭和帮着做点洗洗刷刷的活儿,钱不会少,还能包吃包送回家。 这活儿好啊,一时间,陈家村村长的家里又热闹起来了,颇有点当初全大队一起修路的那个盛况。 如火如荼的建设开始了,厂子看上去有点狼狈,很长一段时间估计尘土都不少,林夕只能停工一周半,大家一起帮忙,先将灰头土脸的打地基和需要切割木材的活儿做了,随后车间才开始做事,每个人都戴上了口罩,器械厂上班后如果是没必要也紧紧的关着。 六月底,沈廷余从重工机械回来了,看上去黑了不少。 沈遇林还说爸爸是不是也盖房子去了,跟那些伯伯叔叔一样都晒黑了。 “是啊,爸爸这次盖东西去了,不过不是房子。”沈廷余一把将自家小子抱了起来。 闹了一会,沈廷余问:“妈妈是不是在上班?” “嗯,妈妈在上新的班。”沈遇林说:“这几天很多漂亮阿姨找妈妈。” 漂亮阿姨? 也就是年轻女性了,那么多人找林夕是做什么? 他洗了澡换了衣服,还将家里擦擦洗洗的,地板简直蹭亮,沈遇林光着脚在上面跑,被沈廷余抓着穿上了袜子。“等下着凉了,你妈妈打你屁股。” 沈遇林咯咯咯的笑:“妈妈不打屁股,妈妈说林林马上是小学生了,长大了,对大人不能动不动打屁股的。” 沈廷余无奈,林夕都镇不住这小子了是吧。 “行,那我还是要找你妈妈告状,让她下次出去不带你!” 这个威胁可够严重了,沈遇林立刻乖乖的穿着袜子,在小桌子上写写画画了。 沈廷余满意了,换了一套笔挺的衣服去找林夕了。 去了才知道,来找林夕的是一些商场的代表,难怪都是漂亮女人。 “之前我不是在渔岛的时候做了一些化妆品吗,回来之后觉得用不上存着也可惜,送了一些人,还给了周茹萍,谁知道,春城的一个商城的管理跟周茹萍的关系挺好的,这件事就暴露了,她们都以为我手里有口红和眉粉的购买渠道,想从我这里拿货,还要给我感谢费呢。” 说到感谢费,林夕也是有点心动啊。 “要不,我弄个生产口红和眉粉的厂子怎么样?” “你啊,是手里这几个厂子不够你管了么?”沈廷余对这个想法保持拒绝的态度:“这还扩建厂子呢,要看顾的事情太多了,怕你累到了。” 林夕笑笑,也是,太累了就本末倒置了,而且她一个医疗器械的去搞美妆,也不合适。 不过口红这个生意,倒是可以考虑一下给出方子跟人合作,毕竟利润很大。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正在做女装生意的林华茹。 七几年的时候,林华茹就是靠着做衣服帮着张建邦累计发家资金的,这两年孩子大了,她也着手做自己的女装生意,手底下也有不少人手,比如说禾苗母女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女装和化妆品……似乎更搭配。 林夕给林华茹去了电话,问她有没有兴趣做,自己提供方子和后续的技术支持,也投资。 林华茹挺感兴趣的,之前林夕就给她寄过两三套,她送给一个大客户,那大客户还找林华茹问在哪里买的呢,一点都不觉得敏感颜色还正。 “我也不知道这个厂子弄起来要多少钱,不过咱们谁跟谁啊,这样,技术你出方子你出,我出场地管理和经营,以及前期资金,分成咱们一人一半。” “太多了吧,我是想着拿两成就好了。”林夕就是带了玩票性质的,口红的利润大,哪怕是两层的利润,林夕觉得口红也能给她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哎呦,这厂子就算是咱们两个开的,不给男人插手的余地,一人一半也好算。”林华茹知道支持一家厂子的基础就是产品,其中技术和方子绝对是重中之重的,算起来还是她赚了呢。 “行,你看看啥时候我过去还是你过来,我们女人的厂子自己谈谈合作。” 林华茹表示过几天她过来,顺便看看那个卫红和他媳妇,她跟卫红都是那时候的知青,就算和周茹萍就算不是一届下乡的,也是下乡到一个地方的知青,这都是缘分,看看,回忆下往昔也好。 “行吧,那我这边就可以跟那些经常来找我的漂亮妹纸们说一声了,他们见天的来,我们厂不少小伙子都无心上班了哈哈。” 单纯的笑话,林华茹也不会当真,打趣了两句就定了过来的时间,一旁的张旭成从头听到结束了。 “妈妈,你要去林夕姨那里啊。” 林华茹嗯了一声;“怎么了,想去?” 张旭成眼巴巴的看着林华茹,林华茹毫不犹豫的问他:“前几天我让你写作业,你怎么说的?男人的事情女人不要管?” 张旭成想了想,好像,真有这件事,他偷懒了,有一天趁着爹妈都忙,他还糊弄了太爷爷太奶奶,没做作业,第二天早上补作业的时候被林华茹发现了,恼羞的张旭成确实说了那句话。 “谁教你说那句话的,嗯?你爸爸可没这样跟我说过话吧。”她和张建邦本就是微末之时相爱的,后来更是一起打拼努力,互相尊重,张建邦可没这种大男子主义的话。 “是……是……”张旭成不想说,觉得这样很没面子。 林华茹也不管他,故意说她就自己去春城:“哎呀,听说沈廷余给沈遇林买了一个大玩具啊,我们这里都没见过的,我可要好好瞧瞧。” 张旭成急了:“妈妈!妈妈,我也想去。” 被林华茹一激,也就八岁多的张旭成完全不是妈妈的对手,老实交代了那些话是跟谁学的。 原来是他班级的一个皮小子,在班级里学话,学他爸爸“威猛”的表现。 林华茹嗤笑一声:“儿子,真正有本事的男人,这做派都不会对女人做,只要是对家庭有用的建议,双方都应该心平气和的去商量、去处理。” 张旭成一知半解:“就像是你和爸爸那样吗?” 似是故人来 “嗯,也许是妈妈的话说的太严重了,但是妈妈不希望旭成变为一个不尊重女性的人。” 林华茹包容的点点头,张旭成就老老实实道歉了:“对不起。” 林华茹也松口,愿意带张旭成去林夕那里,毕竟学校都要放假了。 “太好了,谢谢妈妈!”张旭成钻回了自己的屋子,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好看的弹珠带上,爸爸前次买的小汽车玩具带上,还有……还有作业。 妈妈说了就算去玩,也要带上作业,毕竟林夕姨家旁边就是学校,有老师暑假也留在学校里,给工作得走不开身的叔叔阿姨管孩子。 他要是去了,说不定有难题还可以去问那些老师呐,虽说自己在平安镇有老师的,但是之前他也是在林夕姨那边上过幼儿园的,他还记得春娟老师,小梅老师还有常玉老师呢。 张旭成记得的这三个老师,恰好就是暑假留在学校里的老师。 工厂这边有住宿,工厂也大了条件好了,就有不少人接了孩子过来住,这不暑假知道了不管是托班还是小学,都有老师会留在学校,有的孩子不在身边的都特意接过来享享福。 毕竟在乡下是绝对吃不到这样的饭菜,住这样的筒子楼的。 而且他们的安全保卫都是部队里出来的身手好的汉子,小学出来就两条分路,一条能走到医研所,一条直通大队,没有能让人迷路的山林,也没有鱼塘水池,孩子的安全也不用太担心。 就造成了如今学校里跟没放暑假也没啥区别了,只是小学的不教授新知识,主要是监督孩子写作业,画画,老师看顾着。 有老师反映也不能总让孩子天天绷着,要是开学了都学烦了怎么办,林夕就去镇里购置了几台收音机,孩子们每天下午可以听听收音机,学校老师也增加了体育课和自由活动时间,算是皆大欢喜。 张旭成来的时候正好是十点多,沈遇林在托班呢。 张旭成闹腾的厉害,就被放到了托班和沈遇林重逢了。 尽管他是个小学生,也不影响因为是第一天到这里,所以老师特许他待一天。 “弟弟,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等放学了,哥哥带你去玩这个,这个可好玩了。” 沈遇林也拿出了自己的画作跟张旭成分享。 总之两小只的再次相见还是很温馨的。 大人这边,则是两眼放光,简单的在食堂吃了一顿之后,林夕没带其他人,将两小只托付给莫小婷看顾一下午睡就去了春城。 两人是去渐渐周茹萍,林夕也顺便拿自己的许可证,前两天卫东的助理就打了电话过来了,她一直没抽出时间,这会正好去一趟。 林夕对卫东家可不陌生,熟门熟路的给门卫报备、签名,周茹萍亲自下来接两人进去。 到了楼上,听到林夕终于要做口红生意了,周茹萍也颇有兴致,不过想到丈夫说的他在任期间还是不要在春城做生意,周茹萍就歇了心思了。 之前还有人接触她,想一起合作开个珠宝店呢,她也是心动,不过知道自己男人工作的特殊性,早早跟卫东交代了,卫东谨慎的调查了那人的来历,却发现春城查无此人,而且对方是香江来的,之前还去过派出所捞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派出所捞人失败,才想着走我的路子,说实话,其实做生意我不精通,但是就光是让人家许诺的每季度给我两套首饰,就足够我心动了,这黄金首饰一套都要上百块,我自己是个什么人啊,人家冲着谁来的,我一开始不知道,我老公说了我还能不知道么?” 林夕和林华茹纷纷赞扬周茹萍头脑清楚。 “哪里,是我男人头脑清楚!”周茹萍本来就是先看上卫东,后来想办法接触,两人才互相有了情愫渐渐走到一起的,尽管结婚好几年了,但是周茹萍对卫东一直都像当初一样,崇拜又喜欢。 所以卫东说的话她都会信。 “对了你们那口红的厂子什么时候弄,要是盖在春城的话,我听卫东说,咱们春城要做什么,招商引资,吸引生意人来春城落户办厂开店,有很多扶持的政策的。” 林华茹倒是想着在槐林那边办,毕竟服装厂子和门店都是开在那里的。 就婉拒了这个要求。“孩子在那里上学呢,我寻思着就开在家附近,帮手也多。” 周茹萍对这个挺有感触的。“说的也是,在熟悉的地方,到底是有自己的根,当初我们家卫东刚来的时候,不少人也是想着他们是地头蛇,就想着压我们家卫东……” 几人正说着话呢,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她接了电话,那边传来了卫东助理小吴的声音:“嫂子,那个女的又来了。” 周茹萍冷哼一声:“没事的,你们家卫东书记会处理好的。” 小吴笑了笑:“也是,那嫂子您忙,这个电话就当我没打过。” 周茹萍还是道谢了,对方没少跟着卫东回来吃饭,把她当亲嫂子的,才会通风报信,她也是知道好歹的。 见林夕和林华茹露出了关心的神情,周茹萍叹了一口气:“奇奇怪怪的人总是特别多,最近有个女的,据说是自己的弟弟被人冤枉了还是怎么样了,也是三天两头来找卫东, 结果之前的审讯里,那个人的资料填的是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什么的,冒出个姐姐,不是把公安当猴耍么,偏偏那女的被拆穿了还是硬要来,说什么她也是一片好心,我看就是一片春心,朝着我家卫东发呢。” 也就是这个女的自己选了一个感动了自己的理由,然后死皮赖脸的缠着别人,要别人配合她完成感动自己的大业??? 林夕心下疑惑,为什么听完这个人的路数,她总觉得耳熟。 有种似是故人来的相熟感。 难不成,自己以前见过这样的人? 算了,不想了,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林夕从周茹萍这里出来,就找卫东拿已经办好的许可证。 不远处的巷子口,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一闪而过,脸上还带着标志性的能遮住右边眼睛的黑纱。 有人从巷子口路过,好奇的看了看这个女人,女人的脸一抬,那人就看见女人脸上狰狞的伤疤,吓得赶紧小跑走了。 这人的态度更是让女人心里难过,她平时表现的风轻云淡又高高在上,其实她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心里多卑微。 “林夕……沈廷余。”良久,她的嘴里咬牙切齿的说出了两人的名字。 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 要不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呢,这政策一出,卫东立刻就对林夕大开便宜之门,要地给地,要许可给许可,就算地还是要一年花一部分钱租的,但是卫东已经尽可能给到最便宜的价格了,前三年只收一点点。 他此举没有得到大家的阻挠,毕竟林夕还纳税呢。 算得上是春城的纳税大户了。 她的账目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并没有存在两个账本的现象,那些查账的人年底去验收的时候,看到上面罗列的食堂补贴,工人生活补助,水电费补助以及学费补助等福利,差点一个激灵问林夕收不收他们了。 不过毕竟是私营企业,大家还是更看好公家饭碗的头铁不容易丢,毕竟企业会破产,国家不会。 所以还是按捺住了想来这里工作的念头,老老实实继续盘账验收。 尽管林夕对工人很舍得,可收益也是明显的,每年林夕给春城交的税务也是不低的,算得上私营头一份的人物。 也因此,卫东会林夕的方便之门,无人阻拦,就算想黑,也黑不动,万一给人黑走了不在春城做事了,谁来赔一个器械厂一个医研所? 顺便人家再把路拆了,他们也没话说,谁让当年的白书记,几百块就想打发人家修路呢。 在这项公共设施建设上,他们没资格说什么。 拿到许可证后,林夕就开始和林华茹连续奔波了半个月,当然,不是每天都在外面,有时候听到合适的地方了,才会过去参观一下。 她们甚至被人带到了某个家族的墓园参观,这可不吉利,林华茹到地方后知道是墓园,立刻就离开了,看都不看。 林夕倒是觉得这里很适合盖学校或者部队营地的。 按照迷信的角度看,这两种人阳气重。 按照普通的角度来看,目的的承包价格便宜地方光,每天学校和军营的人多,来来往往的,再是阴寒之地也被驱散了不少。 春城重工机械 沈廷余接了一个遥远的电话,是海南那边打过来的。“你够有本事的啊,是我小看你了,一个小小的修机器的,竟然能把我弄到这天涯海角之地。” 是那位秘书官。 沈廷余不动声色:“您说什么,我可没听懂,我就是个机械厂的小小顾问,哪里有这么大的能量,而且……我干嘛要这么做呢?对了,您去了海南?” 华美 沈廷余说道,那语气要多无辜就多无辜。 把电话那边的前任秘书官气了个半死。 “少装了,要不是你记恨我,还有谁会这么做?我都知道了,你和我对家搭上关系了吧。”秘书官,不对,现在应该彻底称呼为成哥的这位前任秘书官,露出了之前都不曾表露出来的颓势,和犀利。 沈廷余刚开始还有耐性跟人虚与委蛇一下,见对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就没了继续转圜的心思:“成哥,如果海南你不愿意待的话,那监牢去不去?” “你什么意思?”成哥忽然觉得自己的威胁和怒火,在对方面前,根本就跟蜉蝣撼树一般无力。 “我的意思是,您的对家掌握了你不少的短板,有一个足以让你在牢里待上十年八年的,甚至更久,我帮您说话要来了这个短板,您看,要是您不满意去海南……” 成哥心里咯噔一下,沈廷余,说的不会是那件事吧。 见成哥沉默了也冷静了,沈廷余知道自己说的话对方听到心里去了;“咱们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行吗,要是您不喜欢我,以后不要联系我当做没我这个人不就行了?” 成哥苦笑了一声;“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选择权在各人手里,就是看各人能不能承担自己的所有选择了。” 对于聪明人,话,点到为止就够了,成哥妥协了,接下来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祝福的话,就准备挂了。 沈廷余合上电话,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接了一个旧相识的普通沟通电话罢了。 美妆厂的地址就选在了槐林市,把槐林市政府新上任没两年的市长高兴得不行。 如今分管卫生的,还是张局长,也对林华茹打开方便之门,证件之类的东西是检查了样品没问题就通过的。 因为目前的日化基本集中在哈市、沪市、苏市以及深市,他们北省槐林市还没有一家生产化妆品的呢,属于特殊行业,政府还给补贴了一千块左右。 林华茹都受了,学着林夕那边的经验,也从大队里找了几个嘴甜的大姑娘来做柜台的前台和售货员,找了几个手脚利落,干净讲卫生,年纪在五十岁之下的婶子来做管理。 还跟政府合作,找了需要工作的应届毕业生签合同,这么一来,人手的事情一下子就解决了。 厂子分为办公区接待区还有生产车间,目前只做口脂和眉粉。 这些都是和林夕那边学习,以及跟林夕商量好之后定下来的。 原料很多都是药材和普通的植物,这倒是可以和药厂一起下订单,就是这口脂的容器还是要费一番功夫去找。 林华茹想了想,和张建邦一起跑了沪市和哈市,吸取了人家的经验,找到了玻璃厂和塑料厂合作,制作,眉粉的容器,压粉成饼状的流水线也花了将近一万才买到。 不过在口脂的设计上,林夕亲自画了图纸,还制作了膏状的管状可推的包装,旋转的那种,如今很少厂家有流水线和车床,根本达不到林夕要的那种标准。 “想要那个外国人一样的口红管子,要费不少功夫。”张建邦找了几个生意的伙伴一合计,最后得出这个结果。 “那就不要一口吃成胖子好了,林夕的图纸咱们先用着,管装的口红包装,咱们厂子做大了,再漫漫寻摸,指不定到时候人家偶读上门来找我们呢,看看小夕,她不就是自己的医疗器械厂做出名堂了,人家医协的亲自找上门给她办分厂,沪市的医院的负责人也过来亲自下订单?” “也是,小姨子给的那些方子,足够撑起一个小厂子了。” 林华茹点点头,大家不都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做生意么,不着急,稳着来,认真对待产品和客户,客户和盈利也会认真对待她的。 化妆品厂就这么办了起来。 名称是华美美妆厂。 林夕只要分成,并不要自己的名字也出现在上面,毕竟是林华茹会负责除了配方以外的所有事物,名字用她的华,美代表美妆的意义,正好还影射了华国美的蕴意,是最适合不过的厂子名儿了。 林夕觉得这名字好,还颇有兴致的给红色、橙色、粉色的口红取名为:国旗红、热血橙、浪漫粉,名字好记特征都表现出来了,还有意义。 眉粉是张奶奶取的,她觉得林夕和林华茹取名字太板正了,就给眉粉取为:远黛。 林夕两人品了品,确实文艺又好听,甘拜下风。 一月后,第一批试用品出品,分别是华美国旗红口脂、华美热血橙口脂、华美浪漫粉口脂,以及华美远黛眉粉。 林华茹采用了免费上店面商城铺货,卖出去才收钱的方式,短短两周就迎来了大量的订单。 当然,她给春城这边寄送了二十套。 林夕留了一套,其他的跑了一趟春城,给了周茹萍,她会负责将这些交给那些商城的管理,林夕也明说,一份一万的订单,她能抽五百元。 周茹萍刚开始以为自己最多就赚这五百了,谁知道刚将这十几套送出去,人家的订单疯了一样来,就她知道的头颅了自己要的数量的,算一算已经有八九千了。 这不还有几家更愿意跟华美亲自谈么。 想起林夕说的,订单不限于春城范围,周茹萍眼前一亮,她因为丈夫是公职所以不能带着老家人来这里做生意,但是让他们推推华美,拉点订单,也不错啊,再不行在老家开个华美的加盟小店,不也能慢慢富起来了? 周茹萍顿时浑身火热,恨不得自己分成几百个周茹萍,满华国的奔跑,顺手将自己特意给自己留两套的华美美妆的样品全部找出来,朝着之前没来找过她的那个春城最大商场走去。 远的再说,先凑齐这一万的订单再说! 春城重工机械 “师傅。”赵明明走进来:“我恐怕要请个假了。” 沈廷余笑着问他怎么了。 赵明明嘿嘿一笑:“阿年怀孕了,刚才据说在医研所晕倒了,嫂子给她把脉了,是怀孕了,之所以晕倒,就是她自己没注意到,营养没跟上。” 老夫老妻 一旁的沈廷余正在翻看最近的工作计划,最后说道:“那恭喜啊,我看看最近的工作安排……嗯……最近确实没什么要赶工的项目,你想请多久,一年半载的可不行。” 他手头上还有之前那个战斗机装载动力的事情还没完结,如今隐患不再是隐患,他的时间也自由,说来也怪,越是没有约束,他越是能从工作中找到属于自己曾经的于越感和探索的欲望。 不得不说,装病回来,摆脱那位的控制,是个很不错的主意,在自由的工作氛围里,他也找到了年少的时候一直想要完成的梦想。 “哪能请假一年半载呢,我就想请假一周左右陪陪她,给她多买点东西。”听到师傅开自己的玩笑,赵明明不好意思的说。 他和阿年马上有自己的孩子了,以后要更努力赚钱养孩子了,哪能就请假这么久,难不成让阿年和自己喝西北风啊。 沈廷余嗯了一声,批准了。 从渔岛装病回来之后,他回到春城机械厂,也是那位大领导知道自己曾经的下属给沈廷余造成那样大的压力后,心里有点不好意思,才一手将沈廷余提拔上高级机械工程师的位置,在重工机械,其实话语权是比厂长还要高的,还没厂长那么辛苦要忙碌整个厂子的大小事务。 这个头衔,其实华国目前也就不到百人,其中大半数都是四五十岁以上的,泱泱大国出了沈廷余这么个刚过三十就贡献良多的,着实属于精贵稀罕的人才了。 要是他的战斗机的装载动力系统能弄出成品来,就能一月成为终生成就工程师名号了,那可就厉害了,毕竟…… 毕竟华国得到这种终身成就的名号可是屈指可数,目前只有某位研究粮食和研究出青蒿素的以两位及几位物理上的大拿。 也因此,沈廷余的工资提了好几个台阶,直接破了三百,也是重工机械的头一份。 所以批准一个手下徒弟的假期甚至不用向上面再次提出申请,他就能做决定。 晚上,赵明明整理自己的几件换洗的衣服,蹭了师傅的车,去了军研所宿舍区。 直奔阿年的宿舍去,小两口子亲亲热热,又是第一胎怀孕,自有说不完的话题。 沈廷余推开门,林夕正在摆饭。 “回来了?”林夕给沈廷余倒了一杯水:“是因为阿年怀孕,所以赵明明这小子闹着要回来了吧。” 沈廷余痾了一声,却也上前抱住了林夕;“其实也是我向你了,就跟着小年轻一起回来了。” “切,老夫老妻了还……呕——”林夕推开沈廷余一下进了卫生间,干呕了起来。 沈廷余的脸有一瞬间的黑沉,再老夫老妻,说点体己话怎么了,至于反应那么大么? 咦? 反应大? 吐了。 沈廷余眼睛放光的看向了卫生间,不会吧,林夕马上三十了,难不成—— 有了? “卧槽,有了?”卫生间的林夕也是一脸懵逼。 生完沈遇林后,林夕确实避孕了两年,但是后来倒是觉得家里就一个沈遇林,也有点寂寞,就想着顺其自然,没有避孕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再怀上,怎么都要到三十大关了,冒出来一个孩子钻进她肚子里了? 她不敢置信的移开搭在自己脉搏上的手,看着卫生间的镜子。 里面的女人面色白皙,头发自然的扎成了一个低马尾,嘴唇上点了一点口脂所以气色显得很不错,兴许是因为脸上的肉一直都不少,所以眼睛旁边没细纹,估计被肉撑起来了。 可是岁月还是留下了痕迹的,她的眼神里,看得出来是经历过时光眷顾过的痕迹的。 她摸上了自己的脸:“要三十岁的人了,又怀上了?” “怀上了就生。”沈廷余笑呵呵的站在门边看她。 林夕没好气的推了推他:“说声就生,嘴皮子碰一下的事儿啊。” “怪我怪我。”沈廷余笑的贼兮兮的。 适合一本正经的脸,笑出这种表情,也挺不容易的。 林夕噗嗤一声,锤了他好几下:“人家小姑娘怀孕就算了,我这要三十了还怀孕,人家要笑我了。” “我看谁笑?那是我的孩子,要笑也是先让我笑,我开心!”沈廷余摸摸林夕的肚子。 她的肚子还是平坦的,一点看不出来里面再次孕育了一个生命。 “不行,我还是要去医院再检查一下,万一诊断错了呢?” 对于别人,她能看病施针毫不犹豫,果断又决绝,但是医者不自医是有一定的原因在里面的。 她也怀疑自己要是诊错了,可怎么办是好。 “好,我陪你去。”已经陪着老婆生产过一胎的沈廷余,理解她的心情,赶忙附和。 林夕嗯了一声,晚饭似乎都没心情吃了,还是沈廷余亲自动手了。 沈爸爸年后没多久就觉得混吃等死的生活不是他想过的,见林夕这边还弄了学校,索性就去小学那边开设科学课了,经常住在那里鼓捣沈廷余给他弄的那个工作室。 沈廷余特地过去说了这件事;“要是我们回来晚了,林林那边就拜托爸爸照顾一下。” 沈爸爸乐不可支:“好好,你们好好看看去,林林跟我住几天也不碍事的,要是林夕给他朵添个弟弟妹妹也好,张旭成没来的时候,他都是自己一个人玩。” “好,我们知道了。” 次日去了医院一检查,做了检查,证明了林夕的自我诊断没有出错,她确实怀孕了。 林夕这下也不知道是该安心,还是该怎么样了,心情还是挺复杂的。 不过孩子的来临,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份礼物,她满心乐意接纳,至于其他的,这哪是可以放到一边了。 林夕这胎非常的不稳,一天里面有两个小时都在反胃想吐,短短两周就瘦了不少,沈廷余心里着急却不知道怎么帮忙,带着林夕又去了医院,却只得到了也许是二胎的时候体质特殊了,最多就是得到卧床休息的建议。 念余 但是林夕卧床之后,情况更严重,出来做点事,走动走动反而会好一些。 前两个月真是受折磨不轻,后来知道消息的张菊和林一平暂时交接了手头上的生意,亲自来了春城看望林夕,张菊全权负责了林夕的伙食,林夕似乎好转多了,变为闻到腥味才会想吐,生活正常起来。 国庆节的时候,她脸上的肉又涨了回来,肚子也明显的凸出来了。 林夕看着自己也就四个多月的肚子,皱起了眉头。 这肚子,怎么比怀着沈遇林的六个多月的肚子还大呢? 带着这个疑问,她又去一趟医院,医院那边的老大夫笑呵呵的宽慰林夕,兴许里面是双胎呢。 林夕蒙了,双胎啊! 那她可要注意点饮食了,凹控制好摄入,要不然两个孩子养的太大,她生产危险性就太大了。 只希望自己不要怀多胎了,双胎已经是极限了。 林夕开始克制饮食,被张菊训斥了一句:“该吃就吃,都三十岁的人了,难不成还要学人家小姑娘注意身材啊。” “不是。”林夕拉着张菊悄悄说了,张菊听了这个可能也是为难。 “哎呦,这怎就来了双胎呢。”要是闺女二十出头的时候怀双胎,她到没那么担心,这女人到了三十岁,身体是不如二十几岁的时候了,怀双胎也太辛苦了,生产的时候危险性也大。 “嗐,你来说,妈妈来给你准备吃的,绝对不让你超过那啥,摄入平衡?”张菊不确定的念叨了一句,“妈不走了,你顺利生完之前,我让你爸爸一个人回去管理生意。” 林夕又是感动又是难为情,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赖着妈妈要照顾呢。 但是她确实也为难,没有婆婆帮衬,家里还有了一个孩子了,现在又怀的双胎,没个长辈在身边照应着生活确实不行。 林一平倒是想留在这里,但是那边的生意也确实没办法一下子就收了,做生意毕竟不是过家家。 十月刚过,那边就出现了出货的问题了,林一平只能坐火车回去处理了,短时间内还回不来春城。 沈廷余去送的岳父,亲眼见他上了火车才准备回去的,却在火车站见到一个人走过。 那人身边牵着一个女孩子。 沈廷余顿了顿,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一个大石柱的旁边,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露出了一丝思索。 有心想跟上,沈廷余却见到两人十几步开外,有两个男的跟着她们走。 看着姿态,不像是要为非作歹,倒像是保护她们两个的。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边?”沈廷余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拧眉。 怎么都没想到,在火车站见到小鱼儿,这孩子不是被自己送到福利院了吗,难不成被人收留了。 可是这孩子的特性不招人喜欢也不正常,会有谁那品味独特收留她,还那么巧合的来到了春城。 他总觉得这其中不对劲,但是也不能跟上去,双拳难敌四手,他也不是什么打架的高手。 只能暂时压下了这个怀疑,随后找到了卫东,请他给自己两个人,私底下调查寻找小鱼儿。 好在他爸爸那边还留了一张照片,要寻找起来难度估计不会大。 为此,沈廷余还给沪市的福利院那边去了电话,对方查看了档案之后说小鱼儿确实是被人给带走了,对方是个很有钱的女人。 但是出于对孩子的保护,他们不会透露更具体的信息了。 “好,我明白这是你们的指责所在,已经很感谢了,毕竟是我们将孩子送过去的,想要知道一下她的去处。” 对方也礼貌的道别,挂断了电话。 沈廷余捏捏山根,双眼闭着,回忆起今日在火车站见到的小鱼儿身边的女人,他总觉得,有点眼熟? 卫东给的两个人动作不慢,很快找到了在春城靠着北边的一个二层小楼发现了小鱼儿的踪迹,立刻联系了沈廷余。 此时距离两人开始调查也就三天左右,可以说时间用的不多了。 “已经查到了点眉目。”两人对沈廷余说道:“对方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女孩,住在二层小洋楼,据说话了五千多买下来的,小女孩和女主人关系很亲密,已经非常自然的叫妈妈了, 女孩有点小姐脾气,但是那个女主人很和善,还很富有,小女孩要什么都给买,男主人很少和两人在一起,据说是生意人,不经常在家,带过两次客人回去每次都是不同的客人,男主人姓孙,女主人这边名字不详,但是她让周边的人叫她孙夫人就好了。” “他们的孩子叫念余,估计就是叫孙念余吧。” “你说那孩子叫什么?”沈廷余皱眉问道。 两人面面相觑,再次回答了一遍;“叫孙念余。” 沈廷余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升腾起来反胃的冲动。 “地址给我,我找个时间自己去看看。”沈廷余找两人要了地址,顺便感谢了两人,将两人客气的送回卫东那里之后,沈廷余买了不少东西感谢两人。 随后就亲自去了一下那个二层小楼,一开始没见到有人出来,也没见到有人走动,他拉了拉围巾,将自己下半张脸盖住。 耐心的等了两个小时,那个小楼终于有了动静,一个带着帽子,帽子差点遮住眼睛的女人出来了,她身材消瘦,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 沈廷余定睛一看,那小女孩果然是小鱼儿,多日不见,她胖了一点,身上穿的也都是时下最昂贵的童装。 一蹦一跳的:“爸爸今天会回来吗?” “你爸爸挣钱给你买小裙子呢,没空回来。”女人开口说话,声音有点沙哑。 “爸爸真是的,总是出去做机器的生意,不能做供销社的生意吗,那就可以把店开在家门口了,我想要什么直接拿就好了,爸爸也不用总是出去了,妈妈,你不知道,大家总说我爸爸不喜欢我,都没抱着我。” “你爸爸……不习惯抱着人。”女人刚回完,就定在了原地 你叫我觉得…… 她的目光不敢置信的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那个男人拉下了面上的围巾,露出一张俊美冷漠的脸来。 冷漠,自然是因为看见了这个女人之后才显露出来的。“孙晴云……” 女人,也就是孙晴云赶紧遮住了自己的脸,不让自己这时候,这种状态碰到沈廷余。 “坏叔叔!坏叔叔!”没了孙晴云的桎梏,小鱼儿冲了过来,直接一拳头砸向了沈廷余。 以前这种事她可不敢做,但是被妈妈带回家后,家里的爸爸都随便她打的,比坏爷爷还乖还愿意让他打,所以小鱼儿又养回去了那种坏行为了。 此时见到将她送给福利院吃难吃饭菜的坏叔叔,小鱼儿直接炸了,沈廷余直接将她双手一拧,直接推向了孙晴云。 对这样的坏种,他可没有什么尊老爱幼的心思。 念余,念余。 原来对方是孙晴云,会娶这个名字也不奇怪,她就是爱做这种让人觉得恶心的事情。 沈廷余看着孙晴云:“希望你的名字没有别的意思。” 被沈廷余看出自己的心思,孙晴云觉得自己难堪得要命。 却也心里涌上一股兴奋感,似乎被人揭露了这个心思,是一件她期待已久的事情。 “廷余,你还认得我。”孙晴云放下了手,露出了右边眉毛旁边的伤口,伤口狰狞,像爬虫一样,孙晴云用它对准了沈廷余;“看来,你也是一直惦记我的,要不,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思,对了,你是不是一直在找我啊,所以才能找到这里来?” 看到她又和以前下乡的时候一样,自说自话,自己感动自己,沈廷余简直要吐了。 “你真叫人觉得……恶心。”沈廷余不愿意待下去,确认了之后,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你来的目的只要是对着我和我亲属的,不管是什么,都是妄想了。” 孙晴云哈哈笑了一声:“说起来,我回来了,还没去拜访一下你和林夕呢,好歹我们曾经,有那样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啊。” 看着陷入自己臆想的孙晴云,沈廷余转身就走,不再逗留。 孙晴云追了两步,完全忘记了摔倒在地上大哭的小鱼儿。 她还是她,只想着自己下一刻想要做的事情,周边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她会关注的点。 直到有人扶起了鼻涕眼泪一把的小鱼儿,站定在孙晴云面前提醒她孩子哭了,孙晴云才从自己的幻想中回过神来。 看着脸上有消不掉的一层印记,再看看那眼泪鼻涕肮脏的样子,孙晴云撇开视线,将小鱼儿带回了家,交给了家里的清洁阿姨。 小鱼儿被清理过后,鼻涕眼泪都没了,但是脸上挥之不去的印记,却在提醒孙晴云,这脸,是她造的孽。 当年,是她为了抢孩子的麦乳精,躲在房间里偷吃,然后小鱼儿就…… “妈妈看看,又是干净漂亮的小孩了呢,给你涂点粉会很好看哦。”孙晴云拿起了桌上的白粉就要给小鱼儿脸上敷去。 “我不要我不要。”小鱼儿也生气了,妈妈之前一直看坏叔叔,坏叔叔欺负小鱼儿妈妈也不管,就只顾着发呆:“你是坏妈妈,你是坏妈妈。” “胡说八道!我是坏妈妈阿,就该让你死在那个福利院,你说是吗?小鱼儿。”孙晴云将粉饼朝着地方一甩,小鱼儿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妈妈又病了。 这是妈妈第三次发病,第一次还闹着要撕掉小鱼儿的半张脸,这会又是因为她的脸。 “都是坏奶奶弄伤我的,不是妈妈的错。”小鱼儿忽然说道。“我们应该打死怀奶奶,妈妈不要打我好不好,我是你的女儿,你的小鱼儿你的念余啊。” 孙晴云似乎和缓了神色:“真是我的乖女儿啊,妈妈知道你听得懂很多话,现在妈妈要告诉你,刚才那个不是坏叔叔,他,差点就是你爸爸哦,只是有个很坏的叫林夕的坏女人,她抢走了你的爸爸,她不要脸,她下贱!” “那太坏了吧,没有叔叔喜欢林夕吗?”小鱼儿顺着孙晴云的话说下去。 “对啊,她就是欠男人的要命,抢走了你的爸爸。”孙晴云越说越激动,最后更是手舞足蹈;“她害的我们一家三口不能在一起,害了你的脸,害了我的脸,害了我的一生——林夕,都是林夕这个贱人!你要永远记住这个名字。” 小鱼儿似懂非懂,但是她知道妈妈说话的时候自己只要应声就可以了,不要反驳,要不然妈妈又要“发病”了。 回去之后的沈廷余,主动向大领导要了几个保镖,全权保护林夕的安全,并且调出两个调查孙晴云的过往。 大领导对沈廷余这边,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了,所以为了有对等的付出,他加快了进度,离成果完全结束的时候越来越近了。 林夕那些不良反应也渐渐消失了,脸上的笑容再次多了起来,沈遇林经常看着妈妈扶着后腰走路,眼睛眨呀眨。 “妈妈,弟弟妹妹在肚子里乖不乖,是不是让妈妈觉得很辛苦了。” 林夕勾了勾唇角,温和的说;“妈妈的肚子是他们的第一个居住的地方,他们还太小了只能住在妈妈的肚子里了,等他们长大以后,妈妈就会把他们生出来了。” “那林林以前也是这样住在妈妈的肚子里吗?”沈遇林又问。 林夕肯定的点头;“是的,没错。” “啊,原来是这样的錒。”沈遇林只是好奇罢了。 林夕挺庆幸一件事的,这里没什么三姑六婆在孩子面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沈遇林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知道弟弟妹妹跟自己一样的,很小很小的时候都要住在妈妈的肚子里,沈遇林失去对大肚子的兴趣,转身回去画画了。 以前画以一家人,要画爸爸妈妈和林林,再后来,要画外公外婆和爷爷,现在又多了弟弟妹妹。 沈遇林苦恼的挠头,一张纸会不会不够用啊。 除了这个,小脑瓜暂时没装进想别的事情。 都不是傻子 孙晴云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沈廷余却一再要求两名保镖不要掉以轻心。 对方建议沈廷余干脆将这人驱逐算了。 沈廷余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中的纠葛,便只要求继续监视,不要让其靠近医研所以及重工机械。 却不知道,对方剑走偏锋,找到了本地最大的商城,要进货他们最近卖得很好的口红。 价格还开得特别高,比商场里卖给消费者的价格还高,并且想通过商场这边订一批价值五万的货,只是要商场的负责人代为签约。 商场的负责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又不是钱多烧得慌,正常人谁花零售价的价格走批发的路啊,而且还要求她代为签约。 她又不是傻子,这种有问题的合作都看不出来。 真要盲目的答应了后续会有多少麻烦还不一定呢。 孙晴云的“老公”离开之后,主管问商场负责人为什么不接这个生意;“人家都说了是香江来的了,不差钱,我们不宰一刀?” 负责人白了她一眼;“你啊,还是太年轻,你也不想想,拿零售价来做批发本身就是个有不正常的举动了,这人还遮遮掩掩不露面亲自见华美的负责人,要我代为签约,要是合同出了什么事情要怎么办,谁来承担?” 主管其实有点心动的。 “我没那么傻的,正常的商人,不会那么直白的找我的,都是竞争关系,她要是找我套话打听华美的地址还差不多,我还会觉得这人的目的够真实,但是她要的是什么、进来就直奔华美,却不愿意在人家的负责人面前碰面,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不是华美的负责人有仇怨,就是跟我有矛盾,准备套路我,骗我的钱,不管是哪个原因,我都不会去做选择的,第一,华美的人跟我们是良性的合作关系,人家东西很好,批发价也不高,比那些个国外的口红也差不到那里去,我何必因为这眼前几千块的短期利益放弃了和华美后续的合作可能性呢。” 主管连忙点头:“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觉得是送上门的冤大头,就宰一刀好了。” 说着就拍了一通负责人的马屁,负责人兼她似乎打消了私下找那个女人合作的念头,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被拒绝的男人女人这对夫妻,正是孙晴云和假老公。 “没想到春城的人,倒是壕气,送上门的钱都不要。”假老公感慨了一句,就见到孙晴云不开心的脸盘:“云姐,你怎么了。” 脸色阴沉得要吃人一样。 “没什么,我们被人跟踪了,走。”孙晴云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假老公也故作没有察觉,用之前的步调跟上了云姐,回了别墅后,孙晴云一个花瓶就甩过来了;“你不会真以为你是我老公了吧,这点警惕都没有,还在路边嘲讽别人,别人那是谨慎,你看看你,谨慎这个东西都被你吃了吧!能干干,不能干就给我滚!” 假老公最近确实飘了,见云姐露出了这个姿态,赶紧低头认错:“是我粗了云姐,我马上去查对方的来历。” “不用,我大概知道是谁。”除了沈廷余不会有别人了。 她之前暴露了,也明白沈廷余的绝情,还有对那个贱女人林夕的维护,他一定会做点什么的,起码会提防她出招害人。 “不怕,准备一下,我辛苦争取了那么久的人手,可以用上了。” “是。” 孙晴云冷笑:“林夕啊林夕,这次我看你还怎么幸福生活下去。” …… 林夕自然幸福,家里几个人都照顾她,厂子里的几个姑娘和前辈,都努力将手头上的好事情做好做精,不给林夕增添不必要的工作量。 十一月,厂子扩建成功,里里外外也都装修得明明白白了,休闲区的开放,让大家的工作之余的生活更加的有意思了。 晌午刚过,出门接人的小玉回来了,带回来四个汉子,两个漂亮的年轻姑娘。 “请坐。”林夕招呼了一声。 大玉小玉立刻去泡茶。 六个来自槐林和平安镇的新工人都有点局促。 两姑娘是今年槐林市医科院校的考试状元,因为学的是医药,不是外科内科等,所以被分配到医院里面做护士了,张局长之前在帮林夕寻摸新的人才人力资源,巧合之下得知这件事,走了关系,将这两人要了出来。 他的想法是,这两人既然对药有所研究,送到林夕那里不是更合适。 另外四个男同志,里面还有个林夕的熟人。 他在大家被带走分配宿舍的时候,慢走了一步,咧嘴笑笑,将一个小包裹递给林夕;“一直没谢谢林姐,之前多亏了您买了我的菜,还推荐给华茹大姐,我才能顺利有钱读书,如今我初中毕业了,太谢谢你了。” 林夕眯着打量了一下这个黑小子,从回忆里搜寻了好久,才想起这个人的身份。 “你是…牛,牛勇敢?” “对!”牛勇敢眼前一亮:“就是我,林姐。” “哎呀,你都这么大了。”林夕看着当初那个毛小子一下成了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大小伙子,还真有种惊奇的感觉在里面。 这时间,一天一天过还真不觉得有什么,这冷不丁见到当初买菜的腿上还带着泥点子的牛勇敢,都长成如今这个模样了,林夕感慨,真是岁月如梭。 “我特意求的华茹大姐,找到您这里来做工,不过我的身体很好,很有力气,学东西也不慢,还体检了。” “我知道我知道,华茹介绍过来的人差不了,你当初就是个好小孩,我觉得你挺励志的,靠着卖菜也维持自己的学业到这一步了,很不错了。” 她重新招呼牛勇敢坐下来:“说说,你弟弟妹妹现在都怎么样了?老家还好吧。” “家人都好,谢谢您的关系,至于我弟弟妹妹啊,他们都在上学呢,小学都还没毕业,不过也快了,明年九月就是初中生了。” 那多了两个初中生,家里花费也多了,难怪出来找活做,还特意请林华茹帮个手,来了这里做事。 “好好干,一切都会有的。” 珍珠夹子 牛勇敢出了办公室的门,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真好,林姐没有嫌弃他。 因为他被单独留下来,跟他一个宿舍的另外几人问他和林厂长是不是认识的。 “很早以前见过,她帮助我读书。”牛勇敢只挑拣这些说,至于和林华茹的保持了好几年的友好的关系,他就不提了。 他是出来工作赚钱的。 他不是不能继续读高中,只是家里就这个水平,老爹还瘸腿,因为一次被城里也做卖菜生意的人坑骗了,所以又死活都不肯相信外面的政策变了,不愿意出去接手牛勇敢已经做起来的生意。 所以,牛勇敢他要是继续高中,那弟弟妹妹绝对不可能继续学业了,他只能换一种方式提升自己了。 反正林夕的工厂不是那等子压榨工人血泪的,还有休息的空余,他还是能买书看、学习的。 他的老师曾经送过他一句话,心中有教室处处是教室,心中有学习处处可学习。 思及此,牛勇敢如同吃了定心丸,开始收拾自己的床位。 他们四个一起来的被安置在拥有上下铺的四人隔间,领导和干部可以申请单人间,虽说四人间比姑娘们住的不宽裕,但是姑娘们那些个小东西也多嘛,没人去计较这个。 大男人也不做饭,食堂就能解决三餐了,还有澡堂厕所都建立在外面,他们回来睡个觉就好,衣服也就睡觉的一套,背心两条,裤衩两条,常服自己带两身,外套一件,不是还有厂里的衣服么,那就足够了,占地不多,直接塞床上都行。 四人里面体重轻一点的住在上面,体重稍微重一些的在下面。 如今路上可见不到几个胖子,大家也刚从吃不饱变为吃饱不能吃好的阶段,这个厂子里都没几个胖的。 晚上,六人被隔壁宿舍的前辈带着去吃饭,给工牌,在门口打勾,进去之后直接点吃的就行了,一般是八个菜两个汤,还有面条馒头窝窝头米饭糙米粥五个主食可以选择。 不过冬天的时候,会增加热乎乎的肉包子。 一顿饭就把新来的六个人的心都彻底勾住了。 没几天,几人顺利的进入了工作的区域。 夜半三更,张满意举着手电筒巡逻。 行至仓库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一点细碎的声音,正要将手里的哨子举起来吹,却被人叫停了。 “满意哥,是我。” 张满意举着手电筒仔细辨认了一下,还是个熟人,每天都见的;“是你啊妹纸,怎么都这么晚了还过来这里?” “我,我买的一个夹子掉在这里了,是珍珠的夹子,要是弄丢了,会心疼的。” “这样啊,那我陪你找找,你说说你,也不知道去保卫室找我们借手电筒,我们还能不借给你吗?” 对方不好意思的摊手,俏皮一笑:“下次不会了,麻烦满意哥了。” 张满意已经开始找了,光线一照,地面上清清楚楚,一会就找到了那个珍珠夹子;“好好收着,别再掉了,我看这夹子就不便宜吧。” 来人咬着下唇点点头,接过夹子就跑了。 张满意以为她是害羞也没继续追过去问。 原来是你 林夕脚肿了。 晚上入睡比较困难,干脆吃力的坐起来靠在了床头。 沈廷余被她的动作惊动了,也睁开了眼,发现了林夕的动作,他也没睡了,打了个哈欠一下坐,利落的动作,一点也不像个搞科研的。 “怎么了,睡不着?还是肚子饿了?”沈廷余小声问道,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暗哑。 林夕摇摇头:“都不是,是脚肿了。” 沈廷余掀开了被子,长腿一迈,就坐在了床的尾端,给林夕捏脚按脚。 不一会林夕的脚是舒服了一点,却不好意思的开口;“你这捏一下,我还真有点想吃东西了。” “吃点点心?泡杯奶粉?”沈廷余问道。 “忽然想吃咸菜稀饭。” 沈廷余知道林夕怀这胎比怀沈遇林的时候,胃口还奇怪,身子成天的换着方式不舒服。 也不觉得她这个要求奇怪,索性给林夕盖好了脚:“等我。” 他出去淘米生炉子煮粥,白米粥并没有什么气味,半小时后,不稠不稀的粥出锅,他切了一个咸鸭蛋,将张菊准备的肉酱和咸菜都挖了一点出来装在小碟子里,将食物摆好,就进屋江林夕扶着出来吃。 林夕嘴巴是想吃东西,但是本来就小份的清粥喝了一半,吃了几筷子的咸菜和咸鸭蛋黄,她就吃不下去了,沈廷余让她坐着等等,他自己包圆了剩下的,随后将碗筷都清洗放好。 因为是大晚上,他动作轻柔,尽量不发出碰撞的声音,等碗筷放好,又是十几分钟过去了。 林夕却又觉得心里憋闷:“我想透透气。” 沈廷余觉得这个要求他就不能认可了,晚上冷啊,到楼下转悠一圈感冒了怎么办? “我就在门口悄悄走几步。”林夕拉着沈廷余的袖子,显得有几分可怜兮兮。 沈廷余问了一句;“就真的只走几步?” “嗯,我保证。” “好吧。”沈廷余同意了,给林夕套上了军大衣外套,又给她穿了兔毛制的带后脚跟的居家鞋,还批了围巾带了绒线的帽子,才小心翼翼的开门放,不,是请林夕出门走。 林夕从家门口走到楼道左边的楼梯口,又走到右边的楼梯口,才回来。 到家门口的位置,还看了一下楼下。 楼下一片漆黑,偶尔看到手电筒的光闪烁一下。 那是值夜班的人在巡逻。 林夕还颇有兴致的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固定的巡逻时间,就被沈廷余带回屋子里了。 沈廷余给她搓搓手,察觉还是暖和的,就去捂她的脸。 她的脸被奉吹了一趟,温度还是有点低的。 林夕在沈廷余轻柔的动作中逐渐被困意吞噬,合上了双眼睡着了。 沈廷余看了林夕高耸的肚子好一会,才小心的躺在林夕的身边,手一伸,将床头灯关上了。 工人们也是一夜好眠,直到第一个上工的莫小婷,慌乱的尖叫声引起了过往路人的注意,大家纷纷从各个方向赶过来,众人这才发现,医疗器械仓库的门大开,前段时间刚购置的还没开始投入使用的新机器,全部都被腐蚀得不成样。 不仅如此,后天就要发货的货品,箱子全部都被隔开,空气中散发着一种奇怪的气味。 “怎么回事……”围观的人纷纷发出了这个疑问。 林夕赶到之前,没人敢去动,这个责任没人敢承担。 带着口罩进去转溜一圈之后,林夕安排莫小婷去给分厂打电话,同时让张满意叫上所有夜班的巡逻员过来。 “大玉,你去帮我报警,小玉,拿本子过来,在派出所的人来之前,我们先自查一下。” “我这就去。”大玉迅速朝着办公室去,没跑几步又回来:‘电话线……被剪断了!’ 林夕皱眉,这幕后人还真是做的狗明显啊,一点都不加掩饰。“去新盖的办公楼,我安装了三部电话。” 大玉有去了。 人群中,有人惊讶的微张双唇。 林夕眼神在围观的人眼前划过,最后定格在一张年轻洋溢的脸上。 没过多久,大玉回来了,这次倒是顺利:“已经报警了,派出所马上派人过来。” 林夕点点头,让大家都说说自己下班后都做了什么。 尽管数据相对庞大,就当给公安们减轻工作压力,琐事做了,才能更快的找出恶意毁坏医疗器械厂的嫌犯是谁。 林夕接过小玉递过来的纸笔,在本子上圈了几个关键词:午夜,凌晨,发现人,巡逻者,人为痕迹重,剪掉的电话线。 这位嫌犯的幕后人一点都不在意被发现或者嫌犯失手,难不成有碰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林夕记下了几个疑点,工人们则是被各自的车间组长或者管理员带去问话了。 小玉穿行在人群中安抚大家的情绪,头上的珍珠发夹似乎为她的温和加成,为她营造出一种温和的美感。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警车到了,林夕亲自出门迎接的人,并且交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公安查看了现场,并且收集了之前的问话的资料,看了资料后,除了林夕这个苦主,案发第一个目睹现场的莫小婷还有该值夜班的张满意之外,还叫走了三名每人给他们作证有不在场证明的员工。 因为警车坐不下,林夕还提供了一辆车子,张博文匆匆赶来的时候,林夕都要上车了,她本来是将安抚大家的工作交给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三朵花的,不过莫小婷是要跟自己去做笔录了,就想着让大小玉安顿大家先休息半天见张博文他们来了,就将厂子暂时交给他们。 “麻烦您帮我安抚一下大家的情绪了,我这边下午应该能回来了。”她这个苦主总不可能被留下来再三盘问吧。 张博文答应了下来。 林夕这才放心离开了。 车子一路朝着派出所而去。 厂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张博文吆喝了一声:“食堂照常营业,各工位的工人们就当做放假半日,在林厂长没回来之前暂时停工,现在,大家可以回宿舍,可以去休闲区,但是不要出这个工厂的名字,所有要在这个时候出厂门口的,全部登记下来,做嫌疑处理。” 有人安排事情做主心骨,大家就没那么慌乱了,而且张博文最后一句话,确实也让大家冷静下来了,本来厂子就福利好,没亏待过他们没拖欠过工资,他们也不会想闹什么幺蛾子的。 “如今是厂子被人恶意破坏了仓库的库存,又不是咱们东家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别自己吓自己了,多了半天假期还不好吗?多休息休息嘛。”小玉在大家的眼里一向很有人气,她和她姐姐可是林夕面前的“红人”,她说的话,自然能代表一些事情,比如她一点都不慌。 那完全信任林夕的态度,也让大家纷纷散去,还有那对小玉有好感的青年吆喝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让小玉也休息去。 话分两头,林夕这边也抵达了询问市。 张满意作为夜班巡逻的一员,自然是被重点询问的,问的问题都是他夜班都是怎么个行走流程,有没有什么规律,值班表和巡逻时候的时间间隔是厂子里的员工们都知道的吗,最后提到了他有没有在值班的时候发现什么异常。 “比如说,见过什么行踪可疑的人?” 张满意想了很久,都没见过什么可以的人。 “形迹可疑可可以说,不一定就是陌生人。”公安提醒了一句。 珍珠发卡。 满意哥。 手电筒。 那个短暂的画面,在张满意面前浮现:“我确实,见过一个人,大半夜了不待在宿舍还出来乱走。” “哦?” 公安坐直了身体,继续追问到;“那人是谁?” 张满意顿了顿,终于说出了那个形迹可疑的人。“是——” 他说出了一个人名,公安将名字记下,他不认识这个人,只能去问问林夕,是否和这人发生了矛盾。 林夕一看,是小玉,有点懵,这小姑娘不像是这种人,而且林夕前几天还听她说要上夜校深造自己,以后好做莫小婷那种有知识的。 林夕还鼓励过她。 不会,是因为小玉要钱上学并且准备离职了,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林夕不怎没想承认,但是看到张满意说的珍珠发夹,她也想起了今日穿梭于工人面前安抚大家的小玉,头上确实有个漂亮精致的珍珠发夹。 “不行,我要打电话问问。”林夕借电话给办公室那边去了消息,说自己马上回来了,已经知道嫌疑犯是谁了。 借电话的大玉沉默了一瞬;“真的知道了?” 林夕嗯了一声;“对,张满意都知道了,你帮我通知下去,召集大家一小时后准备开会吧。” 听到张满意的名字,大玉的声音似乎平和多了;“好,我知道了。” 林夕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 这次回去,就是坐厂子自己的车了,随车的还有之前去对比现场照片的那名公安,和另外一名负责审问张满意的公安。 一路无话,林夕一直想不通她背叛自己,做下这样的事情是因为什么? 她是哪里亏待了她吗? 一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林夕路上就有点不舒服了,不过一直都忍着,下车后更是直奔会议室,这是扩建后修建的,就在小楼的二楼,能容纳两百多人盘腿坐的地方,如今就站着六七十人,见林夕来了,都朝她行注目礼。 林夕注意到,小玉很不安,一直在用眼神看着大玉。 大玉却像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和小玉拉开了点距离。 林夕立定在大家面前;“很抱歉让大家受惊吓了,厂子管理不当,是我的疏忽,我先检讨我自己。” “厂长——” “厂长,不能这么说,你也不是全天都能睁着眼看遍厂区每一个角落的神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 “就是啊,那些一看就是咱们内部的人做的,公安不是根本没发现有外来人进入的痕迹吗?” “坏人要做坏事又不会通知大家,都是防不胜防的,厂长你别这样说,我们心里难过的很。” 林夕示意大家安静。“有你们这些话我就觉得很欣慰了,只是我不得不检讨,到底是我平时怎么亏待了我的员工,才会让我的员工,对我的产品,对大家努力的成果,对我们医疗器械厂的财产,造成了这样大的打击和损害,那台机器,进价一万五,要出货的产品价值也值三千,哪怕是造价都要两千三四左右,我林夕是怎么对不起你了你要怎么做!” 她深深吸气,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性,要不是肚子里还揣着两个崽,她早就冲上去给她两巴掌了。 “大玉同志,你不出来解释一下吗?” 林夕话音刚落,简直像是陨石砸地,溅起了碎石万丈。 大玉连忙摇头,看向小玉,小玉这会倒是一改之前一直盯着大玉的姿态,对着林夕的目光露出了羞愧。 会议室顿时嘈杂起来。 “大玉?怎么会是大玉呢,多温柔的一个姑娘啊,平时见人就笑的。” “不会吧,是她?那手笔,我还以为是个男的才做的那么彻底那么狠呢。” “我想起来,今天让大玉去打电话,她说电话线断了,后来还是林厂长说出了一直没公布的新办公楼的三台电话,她才打通报警电话的。” “这么想想,还真可疑啊。” 张满意惊讶的看着林夕,又看看大玉,又看看小玉。 等等,林表姐是不是怀疑错对象了,他不是说了,自己看到的人是小玉吗,珍珠夹子也戴在小玉的头上啊。 为什么林夕要说那个恶意损毁了工厂仓库财物的,是大玉呢。 大玉摇头;“我没做,林厂长,你不能这么血口喷人,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可以辞职,马上就辞职,我不想受这份侮辱。” 林夕扭头:“两位,看出点什么了吗?” “很冷静,冷静到一点都不像一个被冤枉的人会做出的下意识反应。”公安在旁边助攻。 这下,连亲眼目睹了小玉半夜出现在仓库外面的张满意,都开始动摇自己的判断了。 臭虫 本来吧他还没往大玉有异常上去想,还以为大玉纯粹是反抗黑锅甩到自己头上。 可是,大玉平时的性格和行事的方式,并不是这样子的。 她温柔随和,有时候领福利的东西,她都会下意识的去挑选那边可能外面有磕碰不怎么好看的,不会借着跟林夕走得近去挑选最好的。 这样一个姑娘,按照她的性子,肯定会先辩驳一下,解释清楚自己身上的脏水,配合警察走流程。 如今倒是爽快,一下就决绝的将话题跳到了辞职这个结论上,连解释都不解释了。 确实,很可疑。 “一个人做了什么坏事,一定会留下痕迹的。”林夕看向了小玉,本来珍珠夹子是小玉的,按理说都会怀疑是小玉的,毕竟还有张满意这个证人能证明昨晚大半夜的小玉出现在了仓库,不带手电筒的找东西。 可是,大玉还是露出了端倪。 比如说公安手里的照片,还有对仓库里面脚印的采集,都显示出真正在里面作怪的人,是一个穿三十八码的女性。 而这对姐妹花,妹妹穿的三十六码还觉得大,姐姐就是那个穿三十八码的。 现场,其实还残留下了一只耳坠,那是林夕过年后奖励给她的,之前林夕送珍珠发夹给小玉赞扬她帮着看出了黄先生的异常,后来想想不能厚此薄彼,大过年的,给大玉选了银耳环。 林夕心里不是不难过的,但是事情出了,也是大玉做下的罪过,她不可能去包庇:“证据确凿,有什么话跟公安说吧,其实我给过机会了。” 之前让大小玉和莫小婷记录那些资料和不在场证明的时候,已经是给了一次工人们机会,自然也包括了大玉的。 既然她选择了犯错,不!已经是构成了犯罪,犯罪又狡辩还不肯认账,就交给公家处理吧。 “不是这样的,林厂长,对不起,我之前也是害怕,我不是故意的——”大玉终于慌了,在公安拷住了她之后,一直朝着林夕这边扑过来,林夕摆摆手,忍着难受将剩下的人都散了,也给了交代,让大家暂时停工,会尽快安排整修。 “给分厂打电话,每个厂子掉一部分过来,我们先将马上要出的货给补上,机器续订,钱从军研所研究经费上走,机械厂这边刚扩建了,没多少流动资金。”本来是不会缺买这个机器的钱的,但是机械厂到底是刚大动工扩建了没多久,钱都砸在了这上面了。 林夕没走几步就觉得头有点晕。 她这才自嘲,原来自己也不是万能的,还是会难过大受打击。 她有时候也好奇,自己明明对大玉也好,为什么就能突然受到这样的背叛。 曾经和孙晴云,也是嬉笑玩闹互相合作的小姐妹,也因为不信任,孙芸一步步变心变质。 她身边,到底是有谁不会变的? 难道时间真的会将一些人改变得那么彻底,那么突兀吗? 那么十年八年后,她更为在意的人,也会这样吗? 林夕病了,被送到了春城的医院。 看望她的人不少,可她整个人颓废得不行,有点什么都不想管的样子,经常对着天花板发呆。 沈廷余回来后见了,心疼得不行。 抓着林夕的手说了很多的话,比如大家一起帮着建筑队的修整仓库,分厂的货物也顺利到了厂子里,暂时堆在了活动室,晚上都有工人自发的十人一队去守着,以免再次出现同样的事情。 又说大玉那边交代了,是有人用给她弟弟妹妹和快要被辞退的爸爸,铁饭碗的工作和一笔钱,她才做的,她很后悔,还想跟林夕道歉。 沈廷余真的说了好几个小时,什么话都有说,主要是他试图了解林夕这样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但是林夕都只是说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可是林夕。 女铁人女强人女企业家呢。 沈廷余定定的看着林夕;“林夕,不想说话就别说了,我陪着你。” 林夕没有多受感动,她也知道自己是钻到了一个死胡同里了,也就是人们说的钻牛角尖。 她很想从中间走出来,但是尝试了好多个晚上,她只是越想越狭隘,整个人光是肚子大了,四肢瘦的明显,脸更是凹陷下去一样消瘦得难看。 张菊和林华茹看着她一天天这样下去,是担心得哭也哭了,骂也骂了,回头还要对外孙沈遇林摆出你妈妈只是怀了弟弟妹妹,所以身体不太好要在医院里检查的这样的氛围。 不让小孩也一起操心。 一家人自从日子好过之后,第一次过了一个枯燥没有乐趣的年,林夕看了愧疚感多了,却觉得自己支撑不起自己的脸做出任何的表情。 病了两个月多一点的时间,林夕才从病床上起来,开始处理工作,开始接触家人,开始恢复交际,忙碌,反而让林夕的精神头比之前好了一点了。 对于大玉这边,她没有提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小玉也不好在厂子里待下去,选择去学习。 她之前就说过想攒钱学习,如今虽更想留在厂子里,但是她姐姐做了这样的事情,她继续待下去,也只是让林夕,让大家,看了都惦记着那件事罢了。 她自己也会受影响,要是出个错,真是难辞其咎了。 林夕神色如常的批准了小玉的条子。 小玉想说对不起。 林夕却忽然问了一句:“你要上学我都赞同你,从不阻拦,还鼓励你愿意出生活费帮助你学习,可你呢,你知道你姐姐那晚有异常的吧,第二天也没说出来,小玉,你心里有过我这个林姐的存在吗?” 小玉脸色煞白。 她,确实对不起林姐,她甚至还想过要不然,替姐姐走这一遭算了。 她走了,临走之前对林夕深深的鞠躬,头都快要弯到脚上了,眼泪滴滴哒哒的掉在脚面,她却不敢再叫林夕看见她的眼泪。 林夕姐以前跟沈遇林讲过一个故事,叫鳄鱼的眼泪。 她姐姐做了这样的坏事,自己还配合着一起伤了林姐这份纯善的心,就算流眼泪,那也是鳄鱼的眼泪了吧。 林夕立刻调动了之前跟着勇敢一批次来的两个姑娘,分早晚班站前台,叫明霞的十九岁姑娘上白班,叫玉珠的上晚班。 林夕培训了几天,说了要热情要细致对待客人有礼,平时帮着收发一下报纸,忙碌的时候帮着整理文件,传达一下办公室的通知就可以。 莫小婷兢兢业业,一点错都不让自己出,她觉得林夕刚回来上班的时候,那个样子她是再也不想见第二次了。 许是因为有大玉这个前车之鉴,莫小婷特别注意自己的家里的关系,根本不会炫耀自己在厂子里多受人家的重用,除了上班,偶尔出门采买东西,根本也不结交厂子之外的朋友。 牛勇敢也是经常自发的跟着巡逻队一起晚上巡视几个小时,说要不然睡得不安心。 这么下来,总算是给了林夕一点安慰。 好在,她看中的人不全都是这样的。 她莫名其妙的就哭了,没有声音的双眼目视前方的哭,泪水肆意流过面颊,似乎冲刷掉了一些东西。 …… 沈廷余这日回去,带了一条丝巾。 还没进门,他就听到一阵聊天的声音,沈廷余有点不敢置信,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推门进去,像是闻到了饭菜的香气,随后就是林夕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脸,和这次病到之前一样的温和的笑脸:“老公,今天回来了?快洗把脸准备吃饭了!妈帮我多拿副碗筷出来。” 张菊在厨房里面应了一声。 沈廷余呆呆的站在原地,被林夕捏了捏脸:“还不去放你手里的袋子,准备洗漱吃饭了,愣愣的像个木头一样是干嘛呢。” 沈廷余,三十出头的精英机械工程师,在自己的老婆面前,笑得跟个面对心动豆蔻少女的二傻子少年一样。 林夕深吸一口气,加大了劲儿,才让沈廷余嗷了一声。 吃了饭,夫妻两个还陪着沈遇林画画了,等沈遇林完成了他的小米吃米图,林夕和沈廷余躺在床上了,有些不适合在人前说的话才互相吐露了出来。 比如说沈廷余的担忧,比如说林夕的心结和结束心结的触动点。 “难怪都说医者不自医,孕妇在怀孕的时候,是特别容易情绪低落的,身体某项激素水平会急剧下降难以正常速度合成,从身体上就已经决定了很难保持平常心,会让自己的敏感多思易怒,可是当事情发生在我面前,发生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做不到记住这些, 我甚至加倍的觉得我思维我的逻辑没有错,自己推敲来推敲出,还得出了我是个废物没什么用的废物,就算努力了,事情也不会因此发生改变,好在几个小伙子小姑娘的,倒是让我从心结里走出来了,老公,前段时间,让你费心了,其实你说的话,我都听得到。” 沈廷余用手肘将自己半撑起来,在林夕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们是夫妻,不用说这种话。” 自那天之后,两人的关系重新恢复。 不,不对,也许应该说发生了一种转变。 质和量都有所变动,彼此之间的羁绊和不可或缺的感觉更甚。 充实的生活,总会给人一种时间在转瞬即逝的感慨,林夕离预产期不远了,因为是双胎,被早早安顿在了医院里,张菊果然如她自己承诺过的那样,留在了这里照顾林夕,住在医院里照顾的那种照顾。 沈遇林一开始还追问为什么妈妈都不带着他,而是让他每天跟爷爷在一起,后来沈廷余找他进行了一场男子汉的谈心之后,他才没有继续追问。 何保国进了城一趟。 和他碰面过两三次的陌生人,还是锲而不舍的找上了他,知道他是仓库的管理员,更是许诺出一千五百块,让他只要做一件小小的事情,就一次性给他。 何保国露出了憨厚的笑容:“给那么多呢,都是装在袋子里的现钱吗,我不喜欢转账汇款。” 来人似乎对他的要求并不为难,提出自家老板要亲自见她一次,不管给林夕这个算计能不能成功,总归何保国只要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了,一千五就是他的了。 何保国顿了顿,答应了。 这人以为有大玉的策反在钱,何保国这姿态和大玉差不多,都是矫情了两个月才开始答应做那种事情。 “还以为林夕管理如何,也不过如此。”孙晴云笑笑,给身边的小鱼儿喂了一口蛋羹,她们很快就要有男主人了。 只要将林夕一步步整垮了,沈廷余就是她的囊中之…… “抓到你了,阴沟里的臭虫。”沈廷余忽然出现,冷冷的看着她,和她身边的小鱼儿。 孙晴云不敢置信的看着何保国,何保国已经一改之前的憨厚的表情,将手里的钱提着走,站定在沈廷余的身后。 何保国见到这上千块确实心动,但是先不说这些钱其实他靠着一步步在林夕的厂子里做事,也能获取到,就是时间长了点,但是问心无愧啊。 而且作为管理人员之一,自然也知道了不少三年计划里的内容,林夕可是打算在八五年下半年开始全面提高工人的工资,达到管理人员破百,一线工人破五十的高度。 这么一来,一千块就是他以后一年就能挣到的钱,何必拿良心去换。 他爹妈从小就教了,没饭吃了,旧衣服旧屋旧东西都可以拿去续命,但是良心这东西,就是死了,也不能卖给妖魔鬼怪换东西。 何保国牢牢记得爹妈的教育。 所以当孙晴云的人第一次接触何保国的时候,他就对林夕跟沈廷余自白了,将孙晴云给供出来了。 如今林夕是要躺在医院里准备待产生孩子,来处理孙晴云,自然就是沈廷余来了。 孙晴云脸色惨白,倒不是因为被抓包了。 而是因为…… 因为沈廷余说她是臭虫? 孙晴云急了! 百态 她做这些,不还都是为了沈廷余,为了跟沈廷余在一起吗? 沈廷余怎么可以这么说他呢。 以前就那样白费了她的好心好意,她都从城里去乡下找他,他竟然一点都不感动,只顾着一个林夕,还多次拒绝她,伤了她的心。 现在也是这样,她拿那么多钱出来,还不都是为了让沈廷余回心转意。 “沈廷余!我这都是为了谁!”孙晴云面对沈廷余的臭虫两个字,彻底崩溃了。 她当年嫁给那个人面兽心的赵传家,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被连累了,离婚后在家里也不得爹妈的庇护,爹妈自身难保,她又去照顾沈妈妈,好歹她也孝顺了沈妈妈两年才离开啊,沈廷余做人儿子的都没尽孝,不都是她帮着孝顺沈妈妈了吗? 后来,她出国,那么苦,遇上了那个富商还经历了那么多,如今回来两年多,只为了接近沈廷余,沈廷余真的就那么无情吗? “为了谁?你不会想着说为了我吧,关我什么事,你卑鄙到这个程度了,除了臭虫,还有什么能形容你的?我们沈家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几年前恶心我和林夕就算了,后来又害的你自己女儿毁容又携带家里的财物跟人跑了也算了,毕竟都是你的私事, 但是如今花钱买通人手损坏我们的财物和利益,下一步是不是能花钱买凶杀人了?孙晴云,你到底是置华国的律法和人民公安于何地!” 听到毁容两个字,一直安静的小鱼儿若有所思。 她快九岁了,有些话,其实也听得懂了。 妈妈总说自己这个样子,是林夕害的,为什么这会又不否认是妈妈她自己弄坏了自己的脸呢。 小鱼儿松开了妈妈的手,朝着身后走了几步。 孙晴云没有注意,她的脑子里只有悲伤和不公平。 若是孙晴云是个有脑子的,应该能听得出来,沈廷余今日这些官腔打的不合时宜。 要是心中有成算的,估计不会这么大大咧咧承认的,可她偏偏是半点都没发现,陷入了自我感动和臆想中。 不过她要是个脑子清楚的,也不会一直做这种事儿了。 有时候沈廷余都觉得,孙晴云是不是高秀兰女士流落在外的亲生闺女,两人秉性上都差不多。 沈廷余看了看不远处,勾了勾唇角,声音嘹亮,掷地有声:“难不成你真的想杀人吗?” “对!我就是要这么做,我就是要杀了林夕,林夕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跟我争,她的厂子算什么,我才是真正的有钱人,廷余,我有钱,你现在跟我走,我们去香江,我有很多的钱,几十上百万的美金,跟我走你不吃亏啊,你要是喜欢做机器,我给你本钱做,我们一起开创——”孙晴云面色激动就差没手舞足蹈了。 从不远处看过来,像是要对沈廷余动手了一样。 “动手!”随着一声高昂命令传达,不远处埋伏的公安立刻出动,将孙晴云和身边的两个保镖抓了个戳手不及。 孙晴云整个人都蒙了:“你们不能抓我!我是香江来的富商,要为你们春城的经济做贡献的!你们没资格抓我,律师,律师呢!” 公安们刚才将孙晴云的话听得清楚,钱和证据还有证词他们都听到了,板上钉钉的犯罪事实和下一场犯罪的预谋和动机都有了,她没什么能狡辩的了。 破坏社会秩序,损害集体财物过万,蓄意谋杀她人生命,还有她疑似偷渡的来历,足以让她牢底坐穿。 “不,不能,不是这样的,我要的不是这个结局,沈廷余——你说句话!” 沈廷余转身面对孙晴云:“恐怕有件事,要为你的罪名加一份重量了,我是喜欢做机械,但是我服务的,是华国,不是你,不是还没回归华国怀抱的香江,而且我的机械工作涉及到机密,你居心不良其心可诛啊,孙女士。” 什么? 涉及国家机密。 就沈廷余做的机器,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那她之前让沈廷余跟着自己去香江做机器,岂不是能被冠上一个妨碍国家发—— 不! “沈廷余,我错了我错了,我只是对你爱而不得,爱情没错的吧,对吧,你们快放开我,我回去我回去!”孙晴云到这时候还以为华国的公安跟香江的一样,只要给钱就能地位不同。 几年没回来,她被外面的世界侵蚀得,忘记了华国是怎样的一个国家。 也忘记了在华国人眼中,有些东西,比钱重要的多了。 孙晴云进了监狱,就算找了律师来,也救不到她了,毕竟数罪并罚,证据确凿。 审判那天,大玉也作证了,她看向人群,里面却没有那个她熟悉的人影。 林厂长,是彻底厌恶了她了吧,所以故意不来看恶人得到恶报。 大玉毕竟是实施者,逃不掉惩罚了,并且被处以罚金,从孙晴云处获得的两三千都被搜走,她家里人一听到还要凑钱赔偿,直接了当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家里也没有钱。 孙晴云被五十年,这还是花了大价钱走了关系的结果,要不就直接枪毙了。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有的人一点小事就直接了结生病,有的人对活着又特别执著。 比如孙晴云,散尽家财也要活着。 可惜了小鱼儿,没有亲妈留下的财产傍身,没多久流浪街头,过上了悲催的生活,每日用雪莱的脏话去谩骂孙晴云。 要不然她还能在福利院生活,起码能吃饱,该多好啊。 其实,林夕不是大玉设想的那样,因为厌恶所以不去看。 她是不介意看那些怀着恶意伤人的人最后是个什么下场的,只是…… 林夕很忙。 林夕要生孩子了。 相比较于林夕怀孕的时候那一番折腾,这两个孩子的出生倒是顺利,羊水一破两个孩子就滚出来了,当然,滚是夸张了的形容。 生下来的是两个闺女。 两个孩子都不大,一个五斤一个四斤多,生下来之后区别还是有的,姐姐眼角有颗痔,妹妹眼缝长,都没睁眼,暂时看不出来谁的眼睛大,但是很好分辨。 虽然都是女孩,张菊也爱得很,还去观察沈廷余的表情。 沈廷余自然是欣喜的,两个闺女的出生,让他心里悠然而生出万丈豪情和怜惜感。 以后,他也会好好宠爱这两个闺女的。 取名字上,就看得出沈廷余的决心了。 大的叫沈如珠,小的妹妹叫沈如宝。 如珠如宝,是沈廷余的承诺,不只是对孩子,也是对孩子妈的承诺。 孩子出生后,林夕再次开始坐月子,亲妈坐镇,她可是又过了一个肥的流油的月子。 因为张菊担心孩子回去厂区的宿舍之后,又忙于工作,强行要求林夕就在医院里坐月子,林夕拗不过就答应了,不过莫小婷来看望过她后,就会两三天来一趟医院,林夕会避开张菊做些工作。 属于半远程办公了。 一个月左右,新机器到位,仓库也翻新完成,厂子重新进入了正轨。 林夕出月子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了,天气转热,小孩子本身就体热,经常喜欢踢身上的襁褓,林夕无比感慨身边有个亲妈照顾。 痛痛快快的洗头洗澡之后,林夕觉得自己像是那种古代的小姐终于被放出闺房的那种劲儿,开始想到处走。 可惜了孩子还小,又都是哺乳期,林夕只能在家里带娃,多亏林华茹时不时来看她,也给她带来好消息,说是华美才不到一年,纯利润就已经破五万,这让林夕的心情缓和不少。 六月,越心和亲妈过来看望林夕。 林夕将越心带出来之后,是送到了春城上学的,没啥事两人都不会来打扰林夕的。 知道林夕生娃,越心妈怎么说都要帮林夕在家里做家务带孩子几个月,被林夕给拒绝了,不过也从这件事找到了一个让自己轻松点的方式,就是聘请个专门做家务的婶子,自己带娃,妈妈纯帮着带,彼此都轻松,连小团子都能一起照顾了。 这婶子从陈家村请来的,她一天下来不算特别忙,月工资,林夕给的五十,周末给放一天的假期回去,毕竟她自己也是要和家人们享受相聚时光的。 随着今年暑假的到来,张旭成却没过来玩,反而打电话要沈遇林过去玩,往年来玩的基本都是张旭成,今年倒是反过来了。 沈遇林很想去,几乎每年暑假他都是跟哥哥一起玩的,今年也不想例外。 林夕送他跟林华茹上车的时候,沈遇林忽然交代道。“妈妈,你在家里要好好的哦,不要太辛苦,等我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 林夕心中一暖,拍拍他;“那妈妈等着哦,你也要听姨的话,别一个人乱跑。” 沈遇林答应了。 今年,全国的经济似乎都在加速发展,也许是前几年都在蓄势待发,今年这经济发展已经影响到千家万户,因为电视机的供应忽然多了不少。 林夕想了想,给厂子里购置了三台,自家客厅放了一台,楼下沈爸爸住的屋子也购置了一台。 虽然某些特殊物品还是需要凭票据来购买,但是林夕清楚,票据这个壁垒也是蠢蠢欲动,很快就要被推出历史的舞台了。 沈遇林刚离开没几天,林一平也过来了,因为之前把那个屋子给沈爸爸住了,如今也不好说让老人们都挤在一起,林夕从新盖的宿舍楼选了一个两室一厅的屋子给张菊住,所以林一平来也不会慌乱的临时安排。 “外公的小外孙女哦,长得那么水灵呢。”林一平逗弄两个闺女,从她们身上,似乎找到了当年养闺女的一点影子,将两人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 两个女孩子,都比沈遇林婴孩时期还要活泼,一直用好奇的眼神张望着出现在视线里的一切,精神奕奕。 胆子大,眼睛也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几乎要将人溺毙在灵动的眸子里。 张菊有时候感慨这两小闺女以后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林一平就差没吹胡子瞪眼了,道:“这么小,迷什么迷!” 他才不要想得那么长远呢,两个小外孙女多可人疼啊,才不要早早被人家叼去家里做媳妇呢。 “行行行,不提,你外孙女金贵。”张菊失笑。 小学,沈爸爸靠在沙发上出神。 他前段时间给老友打电话聊天,从老友的口中得知,沈妈妈出来了。 本来关三年的沈妈妈,因为在狱中说人闲话,跟人打斗了起来,多关押了一年多,如今才出来一月多罢了,回来之后什么都不会,还是住回了之前的屋子。 也该庆幸沈爸爸对这个单位给的屋子在意,沈廷余走了程序花了钱买了下来,要不然沈妈妈还真是出来后无家可归。 她娘家人早就不认她了,觉得她脑子不清楚,她要是没有沈爸爸这屋子,流浪街头是必然的。 出狱后,谁人不知道高秀兰已经是坐过牢的人,家里孩子和丈夫也跟她不亲,人都离开了也没说留个信留电话给她,自然没人帮衬。 她在家里饿了几天,只能出去捡瓶子,偶尔去小集市那边捡拾菜叶子。 加上如今生活好了,小摊贩多了,大家也不会像几年前那么难了,更没人做这种事。 沪市人,其实是出了名的好脸面,再难再苦只要不是吃不上饭,这种事其实都不会做的,她就显得比较突兀了。 沈爸爸的这位好友也是被自家婆娘打发出来买菜,才见到高秀兰的。 其实他一开始还不敢相信,仔细的辨认了很久才发现的,这不,正好沈爸爸打电话过来许久,他就顺口说了。 沈爸爸良久不出声,对方喂喂了好几声,都要挂电话了,沈爸爸才说:“我过段时间回去。” “别了吧。”好友竟然直接阻拦。 沈爸爸似乎从中感受到了点什么,忙不迭问为什么。 好友一时间竟然有点难开口。 “你就直说吧,到了这个年纪,我还有啥事不能听的。”沈爸爸催促了一声。 老友这才开口了。 人生(完结) 良久,沈爸爸才挂了电话。 老友说,沈妈妈找了一个斯文的清瘦的男人,住到了家里,没两天就买肉吃了,两人同进同出。 对外说是租客,实际上是什么关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 一个租客,会给异性房东整理领口? 一个租客,会给异性房东拎菜拿包包,还叫她秀兰? 老友也算是看着这两夫妻之间的纠葛矛盾的发展的,高秀兰后来那样,纯属她咎由自取,街道办可还有差点被她思想残害的妇人家,都等着扒她的皮呢。 沈爸爸捂着脸,靠坐在沙发上很久,最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您要回去?”沈廷余很好奇,想起一个可能性,他的心情有点受影响:“您不会,是因为知道了她回来了就回去跟她过日子吧。” 沈爸爸摇摇头,他就是不想不明不白的。 高秀兰女士的做法,让他如鲠在喉了。 “有些事要跟你,跟你妈说清楚。”说清楚之后,他会顺便把房子都给她做傍身的财物,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了,不想最后闹得太难看。 总要有一个干脆的结局的。 沈廷余抽出一根烟,在窗户边上抽了起来。 他在林夕面前,一次烟都没抽过,但是一个男人,又是从事这样精密的计算和任务,怎么可能会没有压力大的时候,所以抽烟这件事,是早就学会了,只是不在人前展露罢了。 沈爸爸说的话,他不知道该不该信。 以前信了一次爸爸说的会处理好,但是结果就是孙晴云能常出入沈家,给沈妈妈洗脑,有了后来那一系列的事情,这机会是不果断的沈爸爸给的。 后来沈廷余又信了一次,沈妈妈因为生病,过的不是很好,沈爸爸也是义无反顾的回去照顾沈妈妈,然后呢,自己过的辛辛苦苦了不说还强撑着工作,可沈妈妈改了吗反而是更加的丧心病狂又偏执。 沈爸爸似乎也知道儿子的担心。 虽然儿子没一开始就听他的话,但是沈爸爸知道这是儿子关心自己,心疼自己这样奔波最后折腾的是他自己。 心里涌上一股暖意,让之前听到消息后的那种自心底蔓延的冰凉都缓和了不少。 沈爸爸说道:“儿子,事不过三,爸爸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等我处理好了,就跟你们好好过日子,好好带我大孙子小孙女。” 沈廷余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嗯,最后一次,我们都在等你,早点回来。” 沈爸爸笑笑。 次日,林夕才知道沈爸爸要离开这里,回沪市的消息。 她皱眉,第一时间是检讨一下,是不是自己哪里没注意到,让沈爸爸住的不开心了。 “不是的,爸爸他,有些自己要处理的事情,处理好了就回来。”沈廷余是林夕的枕边人,如何看不出来林夕心中的想法。 林夕见沈廷余的神情不似作伪,就点点头应了这件事,还给沈爸爸的票换成了卧铺,知道不是回去长住也不会走亲戚,她就只给准备了五天左右的伙食干粮之类的,让沈爸爸带在路上吃。 送老人家上了火车,林夕才知道沈爸爸这么匆忙回去是做什么。 沈爸爸要送房子给高秀兰,林夕没什么意见。 她并不贪图沈廷余家里的房子,更不会因为惦记沈爸爸的房子回去大闹特闹,她也是独生女,也是家里宠着的,爹妈早就说了要给她买个大屋子,就在闽市,所以她作为出嫁女以后回去也不会没地方落脚。 再说了,她在平安镇还有一栋院子呢,花费上千元买来的,所以房子不会缺。 房子…… 林夕灵机一动,哎呦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她怎么忘了这一茬。 买房啊! 后世的房价都成什么样子了,有的人穷极一生也买不到房子,如今上千块的到处都是。 某个被春风拂过还在开发的小渔村,以后的房价更是一平六位数的价格,她以前还一只惦记自己存钱到三四十岁,首富个二三十平小复式,住上四十年,多余的钱就将自己送到养老院舒舒服服的过自己的最后一程。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穿了,还穿到书里,经历了很多事情,也遇上了自己的真爱,有了自己的血脉。 也就完全忘记了穿越人士必备心愿,买房啊! 林夕苦笑一声,这时候不买还等到什么时候啊。 婴儿的啼哭声,惊醒了沉浸在思绪中的林夕,她忙过去检查一下,给孩子换了尿布喂了奶,抱着孩子轻轻拍打奶嗝,林夕心道,买房还是暂时放在一边吧,存了钱再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去寻摸也行。 毕竟,家里的积蓄还没超过十万呢。 沈爸爸下了火车,按照印象回了家。 他有两年没回来了,这两年他的日子过的很不错,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因为之前就是偏瘦的,还比较高,就算这两年胖了,看上去不但不肥,还更加显得年轻了点。 大家都刚从票证时期过来,买东西都是限制的,路上想看到胖子,概率是很低的。 沈爸爸背着一个轻便的包,到了自家门口,敲了敲门。 在等待开门的时间里,他尽量调整工自己的呼吸和心态。 只是等了好一会都没人开门,还有不认识他的小孩歪着脑袋看他,不想一会被其他人围观家务事,沈爸爸想了想,蹲下来摸了一下果然找到了自家的钥匙。 他细腻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刚进门,这股情绪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屋子里乱糟糟的,客厅还堆着两张床。 这房子的卧室有三间,以前是住他们夫妻、沈廷余、沈传家的,怎么就到了要出来另外安床位的地步了? 正在发呆,身后进来一个挎着菜篮子的老妇人:“你是新来的租客吗,哎呦这楼上那个什么这家儿子的屋子终于肯租出去了?你运气咋就那么好呢,那屋子花了不少钱吧,比我们楼下的一个床位五块钱一个月要高吧。 对了,你怎么不把钥匙给放回去,怎么就带进来了?其他几家回来了还要用呢。” 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一些话,沈爸爸手里的钥匙被她重新放回去了。 从她的话里,沈爸爸理清了一件事,这屋子之所以有床位,是因为租住出去了。 沈爸爸扯了扯嘴角,打听消息,老妇人说了很多,说这里除了男主人女主人,还住了两张床位,一个单间出去,那个单间住的是一家三口,楼下住的也是一家三口,有一个睡沙发的孩子就收一块钱,做饭都是在厨房一起做的,会错开点时间而已,他们也才住进来没几天。 这屋子还有一个屋子空着,就是这家主人的儿子的,要价肯定不会低于十五块,好歹是个单间呢。 “这家的夫妻两个又想要钱又特意留着一间,听起来像是夫妻两个意见不一致。”老妇人自己说了个过瘾,就问沈爸爸确定住房子了吗,确定的话她给讲讲其他的钱怎么平摊。 沈爸爸有气无力;“我是这家的男主人,房子的名字是我的。” 老妇人一下噤声,赶紧去灶间做饭了,一副当做她之前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沈爸爸看着楼上的一家三口回来了,楼下的一个老头和一个看起来也就读三年级左右的黑瘦的孩子也回来了。 他等到了晚上,高秀兰才和她的新伴侣回来,见到沈爸爸坐在沙发上,高秀兰甚至尖叫了一下,不自觉的远离了身边的男人。 想起自己这几年在监狱里的生活,还有这男人只在刚开始会让人送点东西给她,那么绝情的男人,她不要了。 对了,她现在有更年轻,更会哄她的男人要跟她共度余生了,她为什么要躲避,为什么要害怕? 就是这样高秀兰同志,你新生了!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高秀兰重新恢复了和身边男人的亲密距离。 老妇人的脑袋从灶间探出来,看看这一幕会怎么发展。 “你回来了?是准备补——” “房子给你,办离婚吧。” 两人异口同声,高秀兰说出来的后半句跟沈爸爸说的前半句意思差不多。 一盘的男人挺到沈爸爸这么干脆,眼中的情绪似愉悦满意又似乎是不满不足。 “结婚几十年,你就给我这个?”高秀兰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下一句却让沈爸爸觉得自己所有的犹豫都是一场笑话。 她说:“你儿子被你教得知认你,他和他那个歹毒的媳妇赚了不少亏心钱吧,难怪你那么干脆,房子都给我了什么都不要,有儿子和儿媳妇你还有什么缺的?” 一旁的男人搭腔:“是啊,你都有儿子了,她一个女人多不容易啊。” “不要的话我就收回来,你们马上搬出去,全部!”沈爸爸闭了闭眼:‘“再多说一句贪得无厌的话,房子我不会给你。” 高秀兰一下就把嘴巴闭上了。 那几年,她也在监狱里学会了服从,审时度势。 对方要是比自己强势的时候,一定要学会低头。 她松口了,两人走了程序,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沈爸爸背着包裹,一刻都不想多呆,只是临走的时候,看着那个男人,沈爸爸还是说了一句:“秀兰,高秀兰,我最后一次这样亲密的称呼你,这房子是我给你最后的东西了,你最好看紧一点,不要连这个都弄丢了不然你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对了,其实你很清楚有些事情会发生的结果吧,只是你喜欢自己骗自己罢了,以后,你好好生活。” 他走了,干脆利落。 不复来时的犹豫徘徊。 沈爸爸看着前方的路,忽然很想见到自己的大孙子,想见到两个眼珠子滴溜溜的双胞胎孙女,想见到儿子想吃儿媳妇做的什么薯条,想见到他的学生们。 沈爸爸忽然释怀了,长叹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