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归不寻卿》 临渊夜幕 临渊皇城,自古繁华,这京中更是朱门高户,世家大族群聚一处,为了巩固自身地位,各族联姻数不胜数,由不得女儿家做主,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是枷锁,亦是牢笼。 午夜,天色暗淡,也看不清人影,在叶府外,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偷偷将怀中的女婴放在叶府石阶上,动作轻柔,生怕那孩子醒来啼哭。 放下,又抱起,那妇人,眼中有几分挣扎,可思量过后,终究选择放下,妇人离开后,并没有走远,而是在百米之外,悄悄望着叶府大门,直到天色微亮,府中的仆人发现了这名女婴。 “叶武,怎么办,这孩子这般小,多可怜啊,你看我们要不要告诉老爷和夫人?” “这……大哥又不是不知道,老爷昨日刚纳了个柳姨娘,夫人不久前又遭了丧子之痛,心中自然是不喜的,这两边,我们去打扰,难免都会受责骂。” 正说话的两人,一个叫叶文,一个叫叶武,是叶府太老爷在世时,收留的孤儿,模样生的清秀,性子也好,一个尚文,一个尚武,自小便有天赋,太老爷赐了本家姓,对这两兄弟十分看重,两人感恩,便自发担起了护院之责,其实,没人让他们这么做,不过是个七岁大的孩童,能做什么呢? 这两兄弟心善,不忍这女婴无家可归,冻死在外头,这寒冬季节有些大人都挨不过,更何况是孩子呢? “叶武,我们都是孤儿,自小无家,受了多少欺负,我不想这个小娃娃也这样!叶家救了我们,也会救这孩子的。” “大哥,收留我们的太老爷已经西去,现在是老爷做主,可老爷他……” 叶武欲言又止,实在是如今的老爷,太风流,太老爷还在时,他反而知道收敛,毕竟,太老爷叶方臣一生只娶了一妻,也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虽风流,但有几分孝顺,那时也听话,只娶了一个妻子,也就是如今刚丧子的夫人。 刚成亲那会,也是巫山云雨,海誓山盟,可自从太老爷去世后,叶少爷成了叶老爷,叶少夫人成了叶夫人之后,这府中就变了,纳的妾一个接着一个,这几日,就没消停过。 “叶武,我们先将那孩子抱进来吧!免得冻坏了,你知道的,冬天的寒风都是带着刀的,吹的让人生疼。” 叶武力气大些,听了大哥的吩咐,小心翼翼的抱起那孩子,还好不重,否则,叶武也抱不动她。 两人隔近一瞧,这名女婴,倒是有几分可爱,睡梦中也是笑着的,只是不知,她做了个什么梦呢? “大哥,她生的比你好看!” “好了,我们一起去见夫人吧!夫人心善,会救她的。” 两人急忙,往夫人的院中走去。 屋中还有烛光,也不知是刚点,还是一夜燃到天明,叶夫人听到门外的动静,眸中意味不明,几次变幻。 “夫人,小的是叶文,有要事求见夫人,还望夫人不要怪罪!” 再为母者 “进来吧!” 屋中传出一声轻柔的声音,听得出几分沙哑。 叶文进了屋,又怕见了孩子的夫人会不高兴,便让叶武抱着孩子,先在外头待着。 “大哥,你要快一些,她可重了,我都快抱不动了。” 嘴上这般说着,可心中却怕怀中的小娃娃冻着了,紧紧的抱着她,还将自己的外衣裹住她,只露出了一双小眼睛。 进了屋,只见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妇人,独坐在床沿,有几分憔悴,床幔洁净,屋中皆是素色调,这叶夫人年纪轻轻的,屋中竟也摆了一尊观音像,只是不知是求什么的? 灯台上的白烛有几层叠加,应是燃了一整夜吧! 叶文见夫人眼中带着血丝,无力的靠在床边,心中不忍,一时无言。 “怎的,刚才说有事求见,为何现在不说话了?” “小的,怕夫人累着!” “好了,你说吧!我不怪罪!” “夫人,方才,我在府外发现了一名女婴,不知是谁弃下的,我见她可怜,就……” “好了,不必在说了!” “夫人,那孩子还不足一岁,我……” “罢了,我又没说不要她,你误了我的意思!” 叶文聪慧,片刻就明白了夫人的意思,于是,他让叶武抱着孩子进入屋中。 “抱过来我瞧瞧!” 叶夫人虽然乏力,但抱一个孩子的力气,还是有的,她小心接过,取下包着女婴的外衣,让叶武穿好,当叶夫人刚触到这女婴时,她便醒了,小眼睛猛盯着叶夫人看,小手扑腾着想握着什么,挥来挥去,当握住叶夫人的大手后,才开心的笑着。 “嘻嘻嘻……” 叶夫人眉头舒展,见了这孩子心中欢喜,忘了些不平事,她看着她,她亦看着她。 一大一小的人儿,小眼望大眼,两人都抑不住心中的笑意。叶夫人看着怀中的女婴,便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两次丧子,她此生,不会再有子嗣,这孩子许是上天所赐吧! “叶文,你发现这孩子时,她身上可有发现什么物件?” “回夫人,没有什么物件,这襁褓也是个普通的,小的不知她的身份。” “罢了,不管她是谁,从今日起,她就是我贺烟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叶文叶武见夫人愿意收留这可怜的孩子,两人相视一笑,对叶府中的主人家,心中有了倾斜! 跟着夫人,更好一些,夫人心善,而老爷脾气不好,难伺候,对下人态度虽不算恶劣,但也没有几分善意! “叶文,你们俩兄弟,救了她,便是对府中有功,以后你们就在我这落叶院中当差吧!” “谢夫人!”两人谢过之后就退下了。 这叶夫人自从见了这个孩子,脸上便有了几分血色!她失去了两个孩子,前一个是胎死腹中,后一个是出生百日就夭折。 她也不过只是个失去孩子的可怜母亲罢了! “哇哇哇……”怀中的女婴哇哇直哭,不停向叶夫人这边靠拢! 叶夫人笑道:“小娃娃,可是饿了?” 叶府双主 怀中的孩子有几分灵性,一直含着拇指,仿佛在暗示什么,你看见了吧!本宝宝就是饿了。如果这孩子会说话,一定会这么说吧! “你这孩子可真幸运,我家诚儿都不曾喝过奶,生儿亦只喝了几日,刚好,你赶上了,好了,我姑且喂你一次吧!” …… 我贺烟,又当母亲了,诚儿,生儿,你们有妹妹了! 贺烟轻抚着正在吃奶的孩子道:“你不足一岁,也不知你爹娘没有没给你起名!罢了!我在这落叶院,你亦在此,你便叶亦落吧!” “叶亦落,你也觉得不错吧!你啊!这小嘴与你长生哥哥真像,一但吃上奶,就不松口!如果我的孩子还活着,多好!” (贺烟已故长子贺诚,次子贺长生。) 贺烟抚着叶亦落的小额头,嘴角溢出笑意,心想着,你这孩子倒是个美人胚子,生的好看,也不知以后便宜了哪家小子,若我家诚儿,生儿还在,定会十分喜欢你这个妹妹…… 叶府目前没有子嗣,不过这叶老爷已娶了四房小妾,至于子嗣,还不是迟早的事! 昨日娶的第四房柳姨娘,是个小官吏之女,有几分学识,小官吏为升官,便舍了女儿,奉承上官。叶府在京中也是个名门望族,一门三相的荣光由在,已过世的太老爷虽在三相之末,但政绩绝不在其父亲和祖父之下,至于如今的叶老爷,不过是个仗着祖辈父辈的荫蔽罢了!得了个世袭的公爵:诚国公! 叶夫人贺烟也不是寻常女子,她乃是当朝安临公主,也是先帝唯一的公主,万千宠爱于一生,只不过先帝无子嗣,宗室便推举如今的临渊帝贺恒为帝,两人虽是表兄妹的关系,但两人并不亲厚,这公主身份名存实亡,若临渊帝真的在意这安临公主,怎会连驸马纳妾都不管呢? 公主连个府邸都无!叶府也不怎么在意这夫人,但总归是公主,几分尊重还是有的! 叶老爷叶元(之后下文都称叶国公)起初尚公主,是太老爷的意思,娶了公主,必不能入朝为官,不过这叶府世代为臣为将,政绩,军功皆有,得个世袭的公爵,也是先帝恩宠。 叶国公年二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昨日刚纳了妾,今日起的迟了些,刚睁眼,就瞧见了一旁衣衫半露的佳人,身子便又起了反应,口干舌燥,只是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他毫不犹豫的松开了眼前的美人儿,急忙起身。 “元郎,怎么了,可是妾身伺候的不周道!” “我刚想起朝中还有要事,现在要去处理,你昨日才刚破身,在歇会,不必急着起,我让厨房做碗参汤送过来,你喝后,便睡会吧!” “元郎,你待我真好!” …… 在柳姨娘的扶侍下,叶国公穿好衣物就出来了,出了院子,他直奔落叶院而去。 待到院外,又不敢近去! 一阵徘徊不前,远远望着,不迈动脚步,只痴站着。 落叶院与茗叶院 这时,院中的小丫鬟平儿走了出来,叶国公召她过来问话,这平儿与叶文一般大的年纪,见了国公爷,心中是害怕的! “奴婢拜见国公爷!” “好了,不必多礼,本国公有话问你。这……那个……夫人在做什么,身子可好些,她可有生气!” 一连几问,小丫鬟哪里记的那般清楚,只回道:“夫人没生气,笑的可开心了,正在给一个小女娃喂奶呢?” 她没有生气么?没有生气么?原来,她都不在意了,我娶谁,于她而言,无关痛痒!贺烟,你当真要如此吗? “国公爷,您怎么了?” “我无事,对了,你方才说夫人在做什么?” “夫人在喂奶!” 叶国公一惊,心想哪里来的孩子? “喂奶?给谁喂奶?” “哦,好像叫叶亦落,夫人刚给她起的名字!” 哼,连名字都起了吗?贺烟,你当我叶元是什么! “带我去看看!” “是。” …… 叶国公进到屋中,便见到了同叶亦落嬉闹的贺烟,他的正妻。贺烟知道他来了,却未起身,淡淡道:“叶国公亲临,倒是让落叶院蓬荜生辉呢!” 他语气中带着怒意道:“这孩子是谁的?” “与你何干!” “贺烟,你就这般同我说话,我好歹是个国公,亦……亦是你的相公!” “国公?相公?哼!你叶元可曾将我当做公主看待过,你的女人又何止我一个,若是昨日的柳氏伺候不周,诚国公大可再纳几房,我没意见,不必过来特意问候!” “你!” 叶国公心中盛怒,也不顾自己来此的初衷,拂袖而去,直到出了院子,才想起自己是过来看看她有没有好些的!不过也罢,她既然有力气骂他,自然是无大碍的! …… 自叶国公拂袖而去,贺烟便出神的盯着他离开的方向,许久凝眸不语! 算来,他们成亲已有四年,第一年,恩爱如常,相敬如宾,倒也像一对恋人。第二年,怀了叶诚,却胎死腹中,这是个意外!可终究是她的孩子。第三年,贺烟一直在调养身子,好不容易怀了次子叶长生,却还是夭折了。可叶元作为父亲从未关心过那两个孩子的死活!第四年,他便纳了四房妾室,他或许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个驸马身份吧! 贺烟自嘲的笑了笑!父皇让她自己选驸马,可所选之人,终究伤了她,让她失望了! 那个曾对他立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子,去哪了呢? 许是感受到贺烟的悲伤,怀中的叶亦落大哭了起来! “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倒会心疼人!好了,不哭了,有你陪着,我就开心了。” 说完,哭声便止了,也是奇了! “对了,平儿,叶国公从落叶院离开后,又去了何处?” “回夫人,国公爷去了茗叶院,柳姨娘的院子!” (茗叶院是叶府最大的院子,院中景致最好,藏书很多。其次才是落叶院。) “呵!茗叶院,都给了,他也真舍的,白白糟蹋了那书,有好些孤本呢?” 叶府姨娘 这一连一月,叶国公都待在柳氏院子,自然引得其它三房不满,这三房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若说什么与叶国公两情两悦,倒不可能,不过是家族联姻罢了。 这叶国公,私自将四名妾室从一至四排了个位,丝毫没有将正室贺烟列入其中,明明都将四人纳入房中,却还一本正经去请示,先斩后奏的戏码,叶国公倒是深得其中精髓! 他最先娶的妾室是李氏明荞,他命府中的人称其大姨娘,这“大”字,不就是让贺烟难堪吗?李氏与叶氏皆是大族,联姻之计,可取所需。李明乔乃是李氏家主的嫡女,做妾已是不合身份,但家族之事,一个女子能说什么呢?说了又有用吗? 二姨娘李氏明荷,自是家族担心叶府主母贺烟发难,人家虽不得势,可好歹是个公主,将她嫁过来,只是牺牲品罢了!她进叶府,只为助其长姐罢了,一个庶女,便注定如此。 三姨娘楚沅,是个文静的女子,其父是礼部侍郎,据说她嫁入叶府,是自愿的,至于缘由,谁知道呢? 四姨娘柳汐,是个小官吏之女,会些以色侍人的把式而已! 三位姨娘皆看起柳氏,自不会放下身份,去为难她,免得白白降了自个的身份! 对于正室贺烟,她们连落叶院都进不去,嫁进来三个月里,谁也不曾见过谁,这自然是叶国公的吩咐! 尚公主后,明目张胆的又纳了四房小妾,叶国公到是第一人,若先帝还在,这种事便不会发生,先帝对安临公主,盛宠一时,无人不知。以临渊国的首字为公主称号,可见其对这唯一女儿的喜爱! 起初驸马人选有三人,叶国公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他那时只是个小公爷,享受着祖辈父辈所积累的产业功勋! 安临公主选了他,倒是让人意外,其余两人哪一个不是京中翘楚,世家公子,与叶元相比,自是胜过了他!只是,安临公主还是选了叶元,也不知她如今可后悔了! 这几日,叶亦落十分乖巧,不哭不闹的,饿了尿了就“哇哇哇”几声,提醒着贺烟,这孩子虽小,倒也听话,贺烟是越看越喜欢,一抱着她,便不想放开了! “小亦落,娘亲疏忽,也不知你的生辰,这如何才好,不如就将叶文捡到你的那日当作你的生辰,一月九日,是个好日子呢?一九为十,我小亦落这日后,定会是个十全十美的人儿!” 屋外的老嬷嬷推门进来,身后领了三个小丫鬟,五六岁的样子,比平儿小些,瞧着模样,想必也是个顺心意的! 贺烟见了那老嬷嬷,心中抑不住的欢喜,将叶亦落放在红木摇篮中后,就向老嬷嬷奔去,紧紧抱着老人! “嬷嬷,怎的来了?” “太妃娘娘,不放心公主,所以让老奴过来看看,公主又瘦了,倒是苦了公主。” “嬷嬷,烟儿不苦,您让母妃不要担心,照顾好自己便好!” “对了公主,这三个娃娃,是太妃娘娘,让老奴为公主寻来的,长的可人,也听话,公主将她们培养□□,这以后也是个忠心的!” “母妃在宫中可好?” 宫中嬷嬷 老嬷嬷叹道:“大抵是不如以前的,可毕竟是太妃,尊荣还是有的,只不过不能出宫城罢了,娘娘想见公主,也没法子。陛下是宗室子,毕竟不是亲子,平时与娘娘也见不着,娘娘也寻不到他。这般就更不能出宫了!娘娘没能护好公主,心中是自责的,这叶元看着老实敦厚,其实也就是个浑浊物,只是苦了公主!” “嬷嬷,烟儿无事,您多劝劝母妃,让她不出多虑,这既是我自己选的路,甘苦便也由不得谁……嬷嬷,我捡着一个孩子,我如今又是母亲了,嬷嬷,你快过来看看这孩子!” 贺烟像献宝似的将叶亦落抱起,让老嬷嬷瞧几眼,老嬷嬷见公主十分喜爱这孩子,心中便增了几分宽慰! “公主是天之骄女,想必是上天眷顾,将此女赐下,公主也是个极有福缘的!” 老嬷面慈目善,自小跟着太妃,公主也是她看看长大的,太妃与公主便是她唯一的亲人,太妃赐了她姓林,林嬷嬷是宫中老人,辈分也高,若想谋个有油水的差事,并不难,可她不想离开太妃,便隔几日出宫替太妃瞧瞧公主。 前几次来,公主无精打采,目光呆滞无神,今日来,倒像是恢复了,若太妃娘娘知道后,想必也会高兴! 贺烟爱怜的看着怀中的小人儿,将她哄的睡着后,脸上还洋溢着笑意! “嬷嬷,您在烟儿这用过饭后,再回宫吧!” “不了,太妃等着呢!老奴不回去,娘娘也是不会用饭的!” “那烟儿不留嬷嬷了,嬷嬷见了母妃,便说女儿一切皆好,让母妃放宽心。” 贺烟亲自将林嬷嬷送至府外,两人惜别。 马车走远,贺烟才转身进屋,回过头来,见叶国公站在身后,望着她! 贺烟没有理会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你……站住!” “叶国公,有何吩咐!” “你见了我,当真要如此生分?” “那……叶国公,想如何呢?” “我想你……变回烟儿!变回来,变回……叶元的烟儿!” “等叶国公变回叶元后,再来同我说这句话吧!” 贺烟快步离开,不想在多停留一刻,她没有理会身后的人,是如何的状态,那个人是喜是怒,贺烟早就不在意了! 叶国公叶元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自嘲的笑着! 呵呵呵!叶国公本就是叶元,你如此说,不过是不肯原凉我罢了!贺烟,你当真绝情! 我叶元不缺女人,没了你,亦无不可! 这般想着,叶国公心中痛快,将脑中的贺烟抛个干净,转身向茗叶院走去! “元郎,你来了,妾身……嗯嗯……” 叶国公一进入院中,就拥住了柳氏,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欺身而下,轻解罗裳,几番争战,一室春意…… 半个时辰后,叶国公无力的靠在佳人身旁,微喘着看着身前的柳氏,青丝下的俏脸可人,倒是有几分勾人! “汐儿,你比昨日更美了,这伺候人的功夫,倒让我不忍离开!” 叶国公嘴上说着话,心思却想着贺烟,这女人,当真不理他了么? 柳氏娇笑着用手锤着眼前的男子,带着几分羞意道:“元郎,又嘲笑汐儿。” “这可不是在笑汐儿,你这功夫,府中无人能及!” “那与夫人相比呢?” “自是不如你,她就是块木头!” 说完,翻身而上,又是一番争战…… 用药谋划 “夫人,老爷请您过去用饭!” “我用过了,你直接回他就好!” …… 这般算来,也有三个月,他们未曾一同用饭了,夫妻情分淡薄至此,也是可笑呢!当初如胶似漆的两人,再也回不去了。 “回老爷,夫人说用过饭了,所以,也就不过来了!” “随她吧!我们先吃!” 一同用饭的,正是叶国公的四房小妾,不过除了柳氏,其余三位姨娘,并未与他圆房,其中缘由,也只有叶国公明白。 他终究还是怕贺烟生气的! 贺烟没来,叶国公心中不快,这一顿饭,吃的十分安静,几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饭后,到了晚间,叶国公依旧歇在柳氏院中! 这样,便让另一边的枫叶院中的李明乔不自在了。 “梅荷,你去兰叶院将五妹寻来!” “是。” 毕竟是国公府,院落众多,每位姨娘都有一坐独立的院子,相应的奴仆,皆有分配。 『贺烟(落叶院),李明乔(枫叶院),李明荷(兰叶院),楚沅(莲叶院),柳汐(茗叶院)。』 “长姐,寻小妹来,可是有事?” “你我嫁进这府中已有三月,可国公爷,连看都不看一眼,更别提宠幸!为了父亲和李氏一族,我们俩要努力了,只有得了国公府的助力,父亲的大业才可成!” “长姐,小妹明白了!晚些时候,小妹就想法子,将国公爷引到长姐院中。” “这样也好,用那迷药,你去做吧!不要被人发现了!” “是,长姐,”李明荷,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一脸听从,可转了身却变成了一脸笑意,眼中嘲讽。李明荷的变脸功夫,可真谓快! 李明乔,总有一天,我会将你从这高位之上拉下来,你等着,我李明荷,会做到的。 “大小姐,您不担心,五小姐会出差错,背叛您吗?”李明荷的变脸虽巧妙,但一旁的丫鬟梅荷自是发现了,所以,才出言提醒自家主子。 “不,她不会,她母亲的命还在我手中呢?她自会听我的。一个庶女罢了,不足为惧。” …… 李明荷回到兰院中,从床沿上摸索,揭开床板,从中拿出一小包与盒中所藏不一样的药粉。 李明乔,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娘亲从我出嫁那日就已经离世了,如今,你还想利用我?这是你和你母亲顾氏欠我的。 总有一日,要你李家,付出代价! 李明荷唤来心腹丫鬟青荠,命她趁着夜色,将药放入国公爷的饮水中,只放少量就好! 少量,药效不够吧!李明乔,他若提早醒了,你该如何? 叶国公,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我等着,你被他所弃呢? “五小姐,成了!” “青荠,以后同这府中的人一般唤我便好,从今日起,我不在是李氏女,而是叶氏的二姨娘,做个姨娘,也好过做这李氏女,我该自由了!” “二姨娘,青荠明白了!” “去寻长姐,告诉她成了,你便回来,不要多留?” …… 枫叶院中,李明乔不知所措的望着一旁的叶国公,怕他发现什么!小出应付着,等候其药效发作。 “明乔,你命人唤我过来,可是有事?” “妾身,妾身入府三月,还不曾见过姐姐,所以,想求老爷让我们姐妹,明早去拜见姐姐,只行个礼,也是好的!” “不必了,贺烟喜静!她不会在意这些俗礼!” 你那一份,我亦守了 叶国公不想提及贺烟,李明乔也就不在提了,她在等,等药效发作,好随了愿! “老爷,你怎么了?” “没事,有些累了。”叶国公脸色发红,浑身不自在,看着李明乔的身子,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 “老爷,若是累了,便歇在枫叶院吧!” 叶国公没有回音,这药效发作的厉害,他也顾不得什么了,拦腰将李明乔抱起,放至床榻,没有一丝温柔,解了衣裳,待进入正题时,叶国公突然清醒,可抑不住欲望,终究还是行了云雨之事。 对于身上男子的轻柔,李明乔一阵恍惚,并没有发现这药效太浅,叶国公早就清醒。 她次日一早苏醒时,身旁的男子找就不在了。 “叶文,你去查一查,这药从何来,查清后再来回禀我!” “是!” “等等……夫人可知,我昨日宿在枫叶院!” “夫人知道。” “那,她是什么反应?” “没有反应,夫人,这些日子只守着小姐。” “小姐,那个捡来女婴?” “是。我们都唤小姐,夫人听了高兴!” “罢了,小姐就小姐吧!她开心就好!你下去吧!” “是!” …… 烟儿,你我的恨,还未解吗? 诚儿与生儿,亦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怎会不在意呢?这一切都要怪先帝,若不是那道最后的旨意,我何故亲手毒死长生,让其夭折! 也怪这新帝贺恒…… 叶国公,不会承认自己错了! 先帝驾崩前,曾言,朕的安临公主所诞子嗣,可继帝位。这句话,叶国公是怕的,怕如今的帝王猜疑!所以,叶元杀了亲子,从此夫妻反目! 一个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说着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人,转身又娶了四房妾室,这誓言自然是不做数了! 叶国公以为,他娶了别的女子,贺烟定会吃味,进而回到他身边。 可是,他错了,错的离谱! …… 李明乔下药之事,叶国公没有明言,但从此,他极少去她院中,对于一个给自己下药,以达到目的女子,是难以放下心防的! 除夕将近,各府都在准备年货,叶国公这几日搬到了落叶院旁的清叶院居住,日日守在院口,打探着落叶院的动静! 他怕失去她,只有他自己知道! 时不时听见婴儿的嬉笑声和女子哼唱的童谣声,她们在院中笑,他在院外看!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杀子求荣 …… 府中多个小姐,烟儿会开心的。 于是,叶国公下了令,从此,叶亦落成了这国公府嫡出的小姐。 除夕夜,贺烟得以入宫,她只带了叶亦落,也没同府上打招呼就走了。叶国公来时,落叶院,已经无人了。 除夕夜只能同四名妾室一起过,守岁至夜半,宫中传来消息,贺烟留宿宫中…… 没有人知道,当听门耳贺烟留宿宫中时,叶国公是什么心情。 他与贺烟,回不去了么? 叶国公一人默声回了清叶院! 已往三年,他与贺烟,都是一同守岁过除夕夜的,如今,她已不需要他了。 今日,守岁,你那一份,我亦守了。 清叶院中,叶元一人,独坐,任凭这寒气浸体!他终究知道错了吧! 临渊宫城,恍若昨日! 贺烟回宫,见母妃一切尚好,才放下心来,临渊帝贺恒也算孝顺,没有亏待太妃! 太妃赠鼓 “母妃,烟儿来看您了!今日便同母妃一块守岁!” “好,好,母妃也想烟儿了!” 母女俩聊着家常往事,仿佛又回过了出阁前,父皇尚在,一切皆好。 太妃望着一旁的女儿,心中微暖!我家烟儿长大了,只是母妃无能,治不了那叶元!无权无势,空有一个太妃名头! “烟儿,那府中的四名妾室,你要防着些,莫要伤了自个。母妃不比你父皇还在时那般。现在无权无势,连用个宫人都有限制,可他若敢害你,烟儿回来便是,这临渊之内,永远都有母妃!这宫城之下,母妃会拼死护你。” “母妃~” 贺烟靠在母妃肩头,就如儿时那般。 “对了,听说烟儿捡了个女娃娃,模样可人,让林嬷嬷见了,都夸了好些话呢!” “母妃,您看看她!” 贺烟从林嬷嬷手中接过叶亦落,让母妃瞧了瞧,太妃见了这小脸,便想起了女儿小时候! “烟儿,这女娃娃可比你讨人喜欢,不哭不闹的,只睁着大眼睛四处瞧瞧,多可爱,哪像你天天闹腾,只喝母妃的奶水,若换了人,你便不依,哇哇大哭,可折腾了!” “母妃~才没有呢!” “好了,好了……烟儿说没有就是没有!” “对了,林岚,你去将我枕头下的盒头拿过来!” 林岚也就是林嬷嬷,不多时,就拿来了一个铜木盒子,很是精制,太妃接过盒子,轻抚上面的图案,小心将其打开,只见里面装着个小巧的拨浪鼓,红木制的手柄,雕刻着各种图案,青鸾双飞,可见先帝对其恩宠极盛! 太妃似在回忆,摇着拔浪鼓,思绪万千,她一摇,一旁的叶亦落可开心了!手舞足蹈,咿咿呀呀个不停! 太妃笑着道:“好了,好了,小亦落,这本就是外祖母要送给你的,来,小手握住,外祖母教你!” 太妃将手柄让叶亦落半握着,拨浪鼓一摇便有清脆的声响!叶亦落听了,可乐了! “咚咚咚咚……” 贺烟知道,这拨浪鼓是自己儿时用过的,如今也有二十年,原来母妃,还一直留着! 如果,不是父皇早逝,这一切或许不会是这舟物事人非,其实,母妃比谁都想父皇,年少情深,一路扶持,她虽只是个妃子,可父皇从未有过皇后! 这三宫六院,只母妃一人矣! 母妃无势,只惜无外族支援,其母家沈氏一族,世代为将,本该封侯拜相,只可惜嫡系一族,皆战死沙场。 临渊与北楚一战,沈氏族人无人归来,从此,沈氏便消失在临渊,退出了世家之列。 可惜了!当初的沈家嫡子沈遇,万夫莫开,一夫当关,英雄无比,这战衣候,再未归家! 沈氏也只有太妃,这么个独女,若不是先帝,或许,太妃就被那些沈氏旁系欺侮! 一个失了父亲和兄长的孤女,又有一大笔产业,谁会不眼红呢?那些个旁系子弟,竟妄想强娶了她,以谋产业! 先帝那时便爱慕太妃,知道此事后,大怒! 至此,先帝下旨,沈氏旁系,非召永不得入京!违者诛三族! 熙宁殿遇故人 贺烟晚间留宿宫中,无意间走到了自己未出阁时的寝殿:熙宁殿! 我若进去看看,可以吧! 贺烟见四下无人,迫切的想过去看一眼,漆木门窗,糊纸也是宫中最好的,熙宁殿三个字,亦是先帝手书! 贺烟推开门进去,出奇的是殿中陈设一点都没变,业已过了四年,是谁所为呢?定然不是母妃,她连太宁宫都出不去。 “你是哪个宫的,谁准你进来的?” 贺烟听到声音,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她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的年轻男子,她竟然认识他!过继登基的宗室子,名义上从未见过的表哥! 可她却认识他!但她认识的是他的另一个身份,临渊帝贺恒曾经的化名:顾慕白! 贺烟淡淡道:“我该叫你顾慕白,还是陛下呢?” “烟儿,我……” “你如今可没有资格这般唤我!我已嫁入国公府!还望陛下自重!” “不是你想的那般,你听我解释!” “解释?陛下不觉得晚了吗?” 在贺烟十六岁情窦初开的时候,他以顾慕白身份出现,撩拨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时心情低落,否则如何能看上叶元呢?若不嫁他,如今亦不会如此境地! “烟儿,我还未娶!”临渊帝痴情的双目紧盯着贺烟,诉说自己的心事,可终究佳人已为人妇,说什么都晚了! “可我已经嫁了!” “叶元并非良人!” “陛下便是吗?” “烟儿,你不明白,我那时只是个失去父母的宗室子罢了,没有丝毫地位,当得知你是安临公主后,我便只有躲的远远的!” 一个宗室子去撩拔公主,任谁都会以为他是为了皇位!无子的先帝,不正需一个继任者吗? 他初遇她时,并不知其身份,所言所为皆自真心。当知晓身份,便选择离开,是自保,亦是为了不伤了她! 他说是真心,可宗室中,谁会信呢?都会以为他是狼子野心,他百口莫辩! 宗室众人让他登位,不过是无父无母,好控制罢了! 他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当她嫁于叶元时,他便输了! “陛下,不必解释,安临都放下了!” “他这般待你,你若与他和离,我亦可娶你!” “不必了!安临告退!” “安临……” 无论临渊帝怎么唤,贺烟都未回头,离熙宁殿越远,步伐越轻快,心中十分平静! 或许年少时的心动,她早就放下了,下嫁叶元时,便放下了! 顾慕白是顾慕白,临渊帝是临渊帝,在贺烟心中,这两人永远不可能融为一人! 回到太宁宫,贺烟神色如常,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样,将叶亦落哄至入睡后,自己方睡下。 这个除夕,与往日不同呢?平常安逸,在母妃宫中便睡的安稳,全是自幼便熟悉的人,如此也好! 诚儿,生儿,我若不是你们的母亲该多好,不入皇室,你们便不会死,是个女儿家也好!不必入这皇位之争,幼时就夭折! 母亲未能护住你们,上天便罚我无法在生育,可上天终究还是可怜我的,送来亦落! 我便不那么孤独了! 此中复杂意味,不可言明 贺烟带着叶亦落在宫中待了三日,这期间,临渊帝在未过来打扰,只是不知为何宫中人对太妃愈发恭敬,与以往全然不同,连见了贺烟也是挑不出错处! 行礼称公主千岁!这可是四年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至于原由,若不是陛下旨意,谁会理会失势的太妃与公主呢?她都快忘了自己是这临渊的安临长公主! 可反过来想,自打先帝驾崩,新帝(贺恒)登基,贺恒从未下令给太妃殊荣,也不曾给过贺烟什么,如今装做深情,也不知有几分真意? 回到国公府,贺烟也不做停留,直接回了自己的院落,落叶院被打扫的干净,这小丫鬟平儿,还是有几分能力的,带着林嬷嬷送来的三个小丫鬟,将这院治理的井井有条! “夫人,你回来了!平儿可想你了,你看,夫人不在的时候,我表现可好了,这院中保证连只苍蝇都没有!” 平儿是贺烟出嫁后,从市集买回来的,当时只是个面瘦积弱的三岁小孩,如今也是个小姑娘了!年纪不大,却聪慧非常,惹人喜欢!是个忠心的! 平儿与贺烟关系如同母女,又似姐妹,贺烟也不过刚二十罢了!她平素待人和善,也没心计,是个好相处的主! “平儿,表现的真棒,晚间来我房中多领几两月钱,就当是压岁所用!” “平儿,谢过夫人!可夫人是不是忘了什么?” 说完,平儿,若有若无的朝远处的三个小丫鬟看去!贺烟会了意,想到自己这几日只记得照顾叶亦落,到是将这三个小丫鬟忘个干净! “平儿放心,这赏银,人人有分!” “谢夫人!”到底只是个小女孩!听了有赏银,四个小丫鬟一同欢呼雀跃! “对了,你们可有名字!” 三个小丫鬟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小声道:“奴婢没有!” “罢了!你们也不过是个可怜孩子,你们既无名字,便由我来取吧!叫什么好呢?有了!平安喜乐,四字寓意不错,刚好,你们三人一个占一字,与平儿凑在一起,你们觉着如何?” “奴婢听夫人的!” “你们不必拘谨,当自己家就好,我可没什么公主架子,你们不必怕我,像平儿一般就好!” “是夫人,安儿明白了!” “是夫人,喜儿明白了!” “是夫人,乐儿明白了!” 三人异口同声,出奇的一致! 这落叶院中人也不多,除了心腹之人,贺烟从不用他人! 叶文从院外跑了进来,行过礼,方说明来意。 “夫人,老爷回来了!” “回来。他出去过吗?同我有何干系?” “这个……老爷携柳姨娘回娘家审亲,今日方回!” “我知道了,这些事,我不感兴趣,以后,不必在过来说了!便是他让你过来,你走个过场就好!” “是,夫人!” “对了,你弟弟可还在府中,若在你将这信给他,让他拿着倍去殊同道观学武,自有所成!” “多谢夫人的再造之恩!” …… 叶文叶武两兄弟都是可造之才,若是给了机遇,以后也会是亦落的帮手呢?我贺烟的女儿,可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贺烟让平儿将信交给叶文后,才转身进屋,这个时间,小亦落该饿了,你这小娃娃,真会折腾娘,怎同我小时候一样,只喝母妃的奶水呢? 叶贺往事 叶文返回清叶院复命,叶国公等的急不可耐,本以为贺烟会有些许反应,却未曾想过,她并不在意! 烟儿,我们之间怎会这样,到了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先帝元宁二十六年,安临公主十六岁,叶元第一次遇见贺烟,是在宫外的殊同道观里,这可是个习武的有好去,父亲让他过来,他也无法推脱,叶元喜文,武艺很是一般,他也提不起兴趣! 为了躲避羿鹤道长的训斥,叶元在道观中躲了起来,行至清水河,便见着了正在发呆的安临公主,公主没有回头,也不知是谁来了,只以为是自己所等的人! “顾慕白,我都等你十日了,你……你是谁?” 安临公主回过头来,见到的不是自己所等的人,而是一张陌生的俊秀面孔,叶元见了安临公主,心中生出了几分惊艳,他虽有些风流名气,大多都是误传罢了! “姑娘,在等人吗?那人十日未来,想必是不会来了!” “不用你管!与你有何关系?你快些离开,我可不想让人误会了去!” “姑娘也是这殊同道观的弟子吗?” “不是,我只是来等人的,你快些离开!”说着,她便开始赶他离开,叶元虽无奈,但也没强留! 回府后,叶元常在想,不知清水旁的姑娘,等到人了没?也不知等的是什么人?顾慕白?是心上人吗? …… 后来,再遇见,是在宫宴上,安临公主初选驸马?叶元也入了围! 原来,她是公主! 之后,叶元与公主一同出游,关系日渐亲密,公主在未提起顾慕白这个人! 有一日,她寻到他说了一大堆话:“……临渊与北楚,争战百年,死伤过万,如今北楚败了,已然是臣,但却妄想求娶公主,父皇未允,我亦不肯,嫁给曾经的敌国,还不如嫁给临渊忠臣之子,我看你不错,我若下嫁,你可愿意娶?” “臣愿意!” 于是,叶府的小公爷尚公主,他是真的喜欢她,婚后,两人夫妻恩爱,只是连丧两子,她必是恨他的! 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不惜杀子! 此后,安临公主贺烟在未与叶元展露笑颜,见之如见陌生人。 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又疏于照顾,叶元不知如何去爱一个人,贺烟不理他,他便心绪不宁,似失了所有,连呼吸亦是沉重! 有一日,他突然记起,祖父想让父亲纳妾时,母亲吃味的模样,叶元想着,若是自己纳妾,贺烟便会回来吧!可他却忽略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在意! 叶元没有母亲,所以,他不懂! 在之后,他娶了四房妾室,贺烟也不曾出现过! 说什么与柳氏回娘家省亲,不过是骗她的! 可她的淡然,让叶元觉得她不在属于自己!两人成婚不久,先帝就驾崩了,这公主府还未建好的事,便无人在提,也鲜少有人在唤她公主。 这是叶国公的命令,不唤公主,便不会时时想起先帝,烟儿心中就会好些! 可无论叶元做什么,他们都回不去了,那一声“叶国公”,便将叶元与贺烟隔开……再也触不到…… 熙宁五年春 叶国公一直以为,只要贺烟还在府中,他们总有和好的一日,却不曾想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熙宁五年春,临渊帝下旨让贺烟居于公主府,已表歉意,一朝公主怎么能连个府邸都没有呢? 贺烟离开时,只带走了小亦落和平安喜乐四个丫鬟,其余的一切皆未带走,连与叶国公在府中的最后一面,也选择漠视! …… 叶元知道,贺烟要走,他是留不住的,他喜欢贺烟,只是贺烟不会再信了。 无人知道,当贺烟离开叶府时,从不沾酒的叶国公,饮了一日的酒…… …… “娘……亲!”这是小亦落第一次叫贺烟娘亲,可让她高兴坏了,贺烟还特意进了宫,告诉太妃! 太宁宫中,祖孙三代,玩的不亦乐乎! “小亦落,你可不能厚此薄比,可别忘了外祖母!来,叫外祖母?” “外……外!” “是外祖母,不是外外!” “外外……外外” …… 祖孙二人,弄了半天,也还只能叫出个“外外”!太妃没有法子,小亦落才不到两岁的样子,虽会走路,但这话说断断续续,还得再教! “娘……亲,饿……饿!”小亦落饿了,小手拍了拍肚子,以示自己的想法,太妃命人端来一碗米稀,小亦落喝的津津有味!小嘴吧嗒吧嗒的,十分有趣! 一小碗下肚,小亦落举起小手,摇了摇小碗,稚声道:“外……外,还……要!” 这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也多些,本就只是一小碗米稀,硬是让亦落吃出了不同的味道! 吃饱了,便靠在贺烟身旁,合起小手,自己躺好! “娘亲……睡……睡……!” 睡前还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进入梦乡了! 日子这般过着,小亦落一直待在公主府,有空闲就去宫中看望太妃。 这些日子叶国公总在公主府外守着,时间一长,他也就不来了,夫妻间淡薄至此,亦是薄凉! 熙宁八年,宫中的太妃病了,太医说是恶疾,贺烟心中急切,带着五岁的亦落往宫中赶去! 太宁宫中充斥着药味,刺鼻的很,太妃形如枯槁,一时间消瘦了许多。 “小亦落,你来看外外了?” “外外,娘亲说你病了,你要好好吃药,吃了药就会好,亦落以前也是这样的。” “好,外外听小亦落的!” 太妃端起一旁的汤药,一饮而尽! “外外累了吧!你可以多睡会,小亦落今日很乖,不会缠着外外讲故事的!” “小亦落真懂事,可外外不想一个人待着,你让外外说会话可好?” “好,外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 贺烟不在太宁宫中,她去了太医院,询问母妃的病情!却听到了自己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公主,恕老臣无能,太妃这旧疾,实在是无从用药,太妃,怕是就这几日光景……公主,多陪陪太妃吧!” …… 白昼刹那失了光明,贺烟心中悲痛,飞奔似的像太宁宫赶去! 太宁宫中,太妃心情不错,同小亦落讲着往事! “小亦落,你有一个舅姥爷呢?他可是临渊的战衣侯,可厉害了,他是外外的兄长,也是沈氏一族的家主,他啊!虽长年征战沙场,却也是个心善的,有人欺负外外,你舅姥爷都会第一个站出来……” 回光返照 往事如流水一般在现于眼前,太妃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沈府,她还是沈府的大小姐,父亲,母亲,兄长都还在,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世间不曾少了谁! 战争,让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妹妹失去兄长,太妃也不过是个失去家族的可怜人罢了! 这身华服之下,所裹着的,亦只是女子身躯,无力而又坚强的活着! 太妃依旧自顾自的同小亦落讲着自己的前半生,说到动情处,语调放缓,声音中也听的出不舍之意!贺烟靠在床边,没有打扰,静静听着…… “小亦落,你舅姥爷可是京中难得的美男子,学识渊博,比如今的士子不知强了多少倍,可他没有去做书生,他说,临渊与北楚,若不上战场,将他们打怕了,他们怎会俯首称臣! 于是,他去了,百战百捷,北楚退居冥河以北,再未踏过界线,这个消息传入京中,举国沸腾,这位少年英雄,成了这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只是,只传来战报,兄长却没有回来!沈氏嫡系便只盛我一人! 这时,我才明白什么是人心难测,家族旁系中人,竞妄图染指我,以得家业,若不是先帝,亦不会有我了! 这世上,最难懂的是人心,最看不清的也是人心,亲近之人亦是如此!小亦落,你还小,所以不懂,但没关系,你长大后,会懂的!” 太妃愈渐削弱,精神气被抽走了一半,却还强撑着,她明白自己大限将至,可她放不下自己的女儿,方才那些话,虽是对着小亦落讲的,又何尝不是对着贺烟说的! 这叶元也是个浑浊物,傻的可以,太妃心中对他十分不喜,这太妃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传出宫后,他便一直在太宁宫外守着! 他以为太妃会见他,那自己与贺烟,便还有一丝机会,可他却全然忘了,自己行下的错事,怕被猜忌而杀子是其一,漠视公主自行纳妾是其二! 在他眼中的小事,何尝不是剜心之刃,贺烟对他早已失望透顶,心中虽还剩些微渺的爱意,也早就被叶元,折腾个干净! 他如今跪在太宁宫外求见,是以什么身份呢?临渊的叶国公,还是安临公主的驸马,抑或是只是代表叶元? 他所选的永远是前者,他放不下国公的身份,亦不敢舍下家族的荣耀!一门三相,世代为将,他将自己也算了进去,却忘了,若不是祖辈荫蔽,他什么也不是! 在阳光生活久了,便也将光当成了自己的! 太妃没有见他,宁死也不见他!伤了她的女儿,杀了她的孙子,这种人不值得原谅! 若先帝还在,太妃分分钟就能治了他,可如今这虚荣没了作用,她帮不了女儿,便只能教她勇敢! 太妃颤巍巍的伸出手,想拉住女儿的手,一握住就不敢在放了。 “烟儿,是母妃不好,替你选了这么个东西!” “是女儿自己选的,被他骗了去,不怪母妃!” 太妃甍逝 连贺烟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就选了叶元,现在想想,大概是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去! 在清水河旁空等十日,也没能等来顾慕白,还遇着了当时还只是小公爷的叶元!这孽缘一开始,就回不去了! 若早知道,他是个薄凉之人,贺烟觉不会下嫁于他,可人心怎会一眼就看明白! 如今贺烟心中害怕的是母妃,太妃一走,她便又是孤身一人,没了母妃,她如何受的住! 太妃虽是年过半百,但风韵犹在,这一身贵气难掩!贺烟生的像她,连这遭遇也有几分相似,孤立无缓的日子,怎会好受,若不是命运捉弄,谁愿一人孤身! 太妃有些疲惫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握住女儿的手,怕一放下,就再也握不着了,眼睛有些困意,她没有多大力气了,却也没有放手!太妃微张着眼睛,仔细瞧了瞧女儿,似要将这一辈子都看了去! 嘴唇张合,好像在说些什么,只是太妃声音太小,听不大清楚,贺烟收起心中的悲意,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些!她俯下身子,只听到断断续续的痴语! “烟儿……母妃要回家了……烟儿要好好的……要好好的……这临渊中的贵族……都不可信……烟儿,你让母妃如何放心……放心留你一人……烟儿……烟儿你看……兄长来接我了……先帝啊……你也来了……爹爹,娘亲……囡囡……囡囡想回家了……” 这句话说完,太妃最后一丝气力也无,最后一瞬,她盯着床幔痴笑着,好似见了久离不归的故人那般欢喜! “太妃薨了!” 丧钟响彻整个宫城,临渊帝正在批奏折,听了这丧钟,手一抖,墨迹便污了一大片地方! 终究,没能保住吗?太妃走了,你心中可还好? 太宁宫中一片悲寂之声,似想唤醒这临渊最为尊贵的妇人,可人走如灯灭,一切皆是惘然! 宫人们哭了,小亦落虽不懂,却也跟着大哭,而贺烟红了眼,也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母妃走了,自己更应该坚强! 亦落,娘亲只剩下你了! “亦落,娘亲的母妃没了。” 太妃甍逝,贺烟许久没缓过神来,亦落瞧见娘亲这般模样,想帮忙,却也不知该如何去帮。 “娘亲,亦落不哭了,你也不要哭,外外只是睡着了,我们再哭,就要把外外吵醒了!” 贺烟哑声道:“好,我们不哭,我们都不哭,母妃只是睡着了!” “娘亲,什么是薨啊!薨是哄人睡觉的意思吗?” “对!亦落真乖!” “哦!” …… 太妃死后,这宫中对于贺烟来说,便没了在待着的意义,太妃葬入皇陵,同父皇合葬,也算圆了夙愿! 临渊帝想见贺烟,可她拒绝了,自母妃薨逝,她便在未出过公主府。 熙宁八年秋,和娴太妃逝世,临渊帝感其德,追封诚宁太后! 次年六月,群臣上奏,后宫不可无妃,帝无奈,娶顾氏女清竹为皇后,广征秀女,以充后宫! 同年,叶国公妾室柳汐有孕,十月后生子,国公大喜,府中设宴,为麟儿沾喜,以求福运! …… 公主府中,如往常一般,贺烟教着女红,小亦落在一旁认真学着,不懂之处,便起身询问,虽只七岁,却也能绣出一幅完整的绣品来,贺烟瞧她聪慧,便教的更勤! 熙宁十年 太妃甍逝后的那几年,贺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从此与这临渊贵族切断了所有联系,这些人真当她贺烟是傻子吗? 待她好的,都已经不在了,到头来她谁也没能护住,可是即便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呢? 她的母妃,当真是病逝那般简单吗? 太妃至死,也未曾向她提及,便是怕她复仇害了自个。 贺烟发现端倪,也不能去明查,她若死了,亦落怎么办? …… 便这般过着日子,熙宁十年,这一天国公府中喜气洋洋,柳氏抱着儿子,站在叶国公身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正室呢? 府中没了安临,柳氏毅然已爬上了枝头,她得了宠,李明乔姐妹,也不能明目见胆的中伤她,至于三姨娘楚沅,她鲜少出现在人前,日日待在自己院中,便是这般日子,她也未出来! 公主嘛!自然不会回叶府,这般算来,她也有五年未踏入国公府一步了,起初,太妃刚逝那会儿,叶元还会上门去公主府求见,可被拒绝的次数多了,从此,他便不再去了! 他从未明白,失去了孩子的母亲,会如何伤痛?与他而言,父母不过人生过客,终将离开,他未尝过母爱,便也不懂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含义! 贺烟凉了的心,是无法在暖回来的! …… “恭喜叶国公,喜添麟儿!” “恭喜国公爷,这小公子生的真俊俏,有乃父之风!” “恭喜……” 恭贺之声不绝如缕,叶国公满面红光,心中大喜,他是忘了,他曾经也有过儿子,他舍下的亲子! 其实,叶元爱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一处欢喜,一处乱像! 国公府中宴席正欢,公主府中却发生大乱,贺烟不知原由的晕倒,可吓坏了叶亦落! 平儿请来大夫,可大夫说是中毒,得立刻用解药,用药很多,一时间凑不齐,叶亦落让平儿和安儿照顾娘亲,七岁的她,则带着喜儿和乐儿去国公府求药。 马车一路颠颇,叶亦落小小年纪,身子难免受不住,待下了马车,她不顾不得什么,可门口的护卫将她拦下,不让她进去,她大喊大叫,却被护卫架着扔了出去,若不是有喜儿与乐儿接住了她,这一摔定然会摔出个好歹! “你哪里来的小孩,国公府也是你能高攀,给我滚,你在不走,小心大爷我将你卖到窑子里去!” 这等粗俗言语,竟也对一个小孩子说的出口! 叶亦落不顾疼痛,想再次冲上去,却被拦了下来! “你放肆,我娘亲是安临公主,她中了毒,我是来求药的!” “呵呵呵呵……我还是天皇老子呢?你快些离开,再不走,这棒子可就打在你身上了!” 宴席热闹,交谈声很大,所以没人注意到府外的动静,若叶文叶武还在,必不会出这样的事,可两人都被殊同道观相中,已离府五年,自然没人认得叶亦落! 国公爷的看门人,自以为高人一等,狗仗人势,以彰显自身的优越感! 便是真的安临公主过来,他们也是有持无恐的,一个无势的挂名公主,谁会怕呢?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这国公府怕是进不去了,为了不惊动里面赴宴的人,他们连府门都关上了!” 喜儿很是着急,怕耽搁了时间,公主有个什么好歹!叶亦落闻言,努力让自己冷静,想着自己可以求谁,可这京城,她也不认识什么人? “对了,我们去皇宫,求陛下,娘亲好歹是公主,他们不会不管的!” 叶亦落求医 宫城外,守卫听明叶亦落的来意,便不敢疏忽,进宫禀告陛下后,方才让她进去! 她还没能进入宫城中,便见着临渊帝带着一群太医,捧着一堆药材向她走来! “小亦落,别怕,皇伯伯会帮你救回娘亲的!来,我们回家!” 临渊帝握住叶亦落的小手,牵着她上了马车,向公主府驶去! 一骑千尘,马车消失在宫城外,只一盏茶时间便到了公主府外! 贺烟还有些神智,意识渐渐模糊,眼神涣散,看东西也不大清楚!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知道是亦落带人回来了。 “亦落,是你吗?” “娘亲,亦落寻到人了,娘亲,不要怕,他们会救你的!” “你们是谁?” “烟儿,是我!” “陛下吗?” “是我,烟儿,莫要担心,我会解了这毒,至于下毒之人,朕也不会轻饶!温太医,你诊的如何了?烟儿,可有大碍!” “这……臣,不知如何说!” 临渊帝见温太医表情沉重,眉头紧皱,心知情况不好,便将温太医引至无人处,再询问! “你直说便是,朕又不是无道昏君!不会随意责罚于你!” “陛下,若是早一刻来,臣都有九分的把握,将安临公主从鬼门关救回来,只是来晚了这一步,毒素已扩散至全身,臣现在连一分把握也无!” “温恒知,你放肆,安临公主若死了,你也活不成,你最好给朕治好她!” “臣……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温恒知要受这无妄之灾吗?在他以为自己必死的时候,屋内传出细微的声音,两人赶忙进去! “陛下,我命该如此,怪不得谁!与温大医无关,莫要因了我,牵连了无辜之人!” 说完贺烟对着温恒知歉意一笑,以示真诚!临渊帝点头应允,没有出言违背佳人的意恩! 这屋人太多,有些气闷,临渊帝让众人都出去,只留下温太医和小亦落! “温恒知,当真无救了?” “是,臣不敢瞒着陛下!” “既入心肺,烟儿为何还醒着!” “回光返照罢了,心中还有放不下的人与事,或不交代些什么,想必走时,也是不痛快的!” 放不下的人与事,也包括我吗? 小亦落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失去娘亲了,她觉得有了太医,有了药材,娘亲就有救了! 小孩子心思干净,哪里知道什么下毒这类的龌龊事! 小亦落只是单纯的守在娘亲床边,等她好起来,然后再交她女红,夸她绣的好看! “小亦落,你先和温太医出去,娘亲有话要同陛下说!” “亦落,不能听吗?” “亦落,以后会知道的!” “那亦落出去了,娘亲要好好吃药!” “好,娘亲听亦落的!” …… 屋中只余临渊帝与贺烟二人,贺烟已经到了极限,却还是强撑着,有些话,再不说,这一生便都没有机会了! 临渊帝见贺烟脸色苍白,心中更是心如刀割,无能为力的滋味,真不好受! 帝王又如何,连心爱之人也护不住,便是相守也不曾有过! 贺烟逝 贺烟紧闭双目,只张嘴说着话,想节省一下这最后的力气!她不想带着遗憾离开! “亦落……亦落……” 贺烟无力唤着叶亦落的名字,有些话,再不说,便没机会了。 “娘亲,亦落在,亦落在……” “别哭,娘亲不过是困了,想睡罢了……娘亲现在说的每个字,你现在都要记下,不要多问!” “好!亦落听娘亲的!” “这临渊不算是个好地方,有些人绝非你看到的那般,不要轻信别人,屋外的那人也不要信!你可明白?” 叶亦落年幼,并不懂贺烟再说什么,她想再问什么,可贺烟却不再多言,只是让她将屋外的临渊帝贺恒请进来! 贺恒进了屋,贺烟便让叶亦落出去,因此没有人知道贺烟与临渊帝说了些什么。 …… “这般算算,我来这人世也有二十五年了,若走了也好!只是亦落还小,我放心不下……陛下,若是可以,就替我照顾她可好?她虽只是我捡来的,可我一直把她当作亲生女儿照料!她早就是我的女儿了!我本想让她同我一姓的,可贺是皇姓,她若用了,自有人反对!” “我会照顾亦落,从今日起,她便姓贺了,也是朕的女儿!” “陛下误会了,我不想让亦落掺和到皇室中,她性子温和,必不能自保,陛下寻个良善人家照顾她便可!这也是我此生最后一桩心事了!” “你所言,我都答应!” 这九五之尊的帝王,竟也落泪了,望着渐渐失去光彩的人儿,贺恒开始痛恨自己,没能护住她! …… 贺烟许是感受到泪水滴落至脸颊,用最后一丝力气,淡淡笑道:“顾慕白,当初我若是等到了你,该……” 这后面的话,临渊帝贺恒,再也听不到,而安临公主也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终究是错过了! 而他们在这屋中说了什么,只有贺恒一人知道罢了。 …… 一家喜,一家丧! 叶国公叶元向宾客炫耀着自己的儿子,一脸自傲!做了父亲的喜悦,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也说话也比以往硬气了些! “诸位,这乃是本国公的长子,叶嗷,今日,各位可要记住这小子,将来,他定会名动京城!谁都不能小看了去!” 对于叶国公所言,众宾客皆是应承,至于叶嗷是龙还是虫,与他们无关,他们只知道讨好叶国公,定有好处! 叶国公刚得了儿子,心中高兴,席间难免多喝了几杯,宴席结束后,早已是酩酊大醉,站着东倒西歪! 叶元也不知为何,心中绞痛了一瞬,似刀割,许是酒喝多了,这痛意也淡了。 …… 宴席结束时,只闻一阵钟声从远方传来。 “咚……咚……咚……咚……” 自太妃薨逝,这丧钟已有一年未响了,正准备离席的宾客一阵疑惑不解!交谈声四起! “又是哪位贵人薨了!” “不知道啊!” “可这丧钟响了这么久,实在是不合礼制!” “谁知道呢?” …… 叶国公没有理会这连连续续不停的钟响,他喝的太多了,身子有些乏了,本想歇在茗叶院,可柳汐刚生下孩子不久,他也不便过去! 对于李明乔,那次的下药之事,他还一直记得,心中实在厌恶心这个女人,另外两个姨娘,本就是为了气贺烟而娶的,贺烟都不在府中,他过去干嘛! 想来想去,最后,叶国公歇在了落叶院旁的清叶院中!这院子清静,离她也近,便是她离府五年,叶国公依旧喜欢在这清叶院就寝。 …… 次日,城门贴了皇榜告示,京中的百姓才知晓,昨晚的丧钟是为谁而鸣,听人说是为送一名女子离开,临渊帝说是他的故人,几日后人们才知道,那女子是当朝的安临公主! 安临公主薨逝的消息,亦是下葬几日后才传出来的,临渊帝为了让贺烟解脱,没有将她葬入叶氏祖坟!叶氏媳的身份,是她的枷锁! 当然,这些都是临渊帝贺恒的一面之词罢了。 临渊帝下旨,以安临大长公主的身份,将贺烟葬入皇陵,葬在先帝与太妃的合葬墓陵旁边,死后能同父皇母妃相聚,贺烟定会欣喜!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她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叶亦落一直以为,临渊帝待娘亲情深,叶国公不过是个凉薄无情之人,直到很多年后,她才明白,娘亲逝世时的那般话,是什么意思…… 人已逝,往事未灭 叶亦落本就是一个弃儿,是贺烟给了她家和温暖,贺烟走了,她便又成了孤儿! 她七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她表明死亡的含义,就是离开了的人,再也回不来,昨日,娘亲让温太医带她出去后,她又悄悄跑了回来,娘亲最后所说的话,她一字不漏的都听了去! 她本以为,娘亲会等她长大,她就可以保护她!可终究天不随人愿,实在可恨致极! …… 她才刚失去外外,又没了母亲,这世间真心待她好的人,叶亦落一个都没留住! 门外的她早已泣不成声,却只是小声抽泣,她不想让娘亲担忧,带着遗憾离开! 直到屋中传到一声压抑的痛呼,她便知道,她没有娘亲了!从此,都寻不到了! “烟儿!” 临渊帝小声唤着,却不见动静,终究,还是不能留她!这一刻,贺恒或许后悔了,悔恨自己的胆小怯弱。 既是真心喜欢,为何不敢说,纵是死,也不该放弃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嫁入国公府。 若自己不是宗室子多好!他就可以娶她,明媒正娶! 可他是宗室子,所以,永远不能娶! 他心中的喜欢,在宗室眼中一分不值,宗室在意的是自身的利益,宗室中无父无母的,就贺恒一人,最方便掌控也是他,若他要娶公主,先帝会允,也宗室不会! 这群残忍嗜杀的宗室,一定会想尽办法毁了公主,一个傀儡,他们不允许,他有外援! 贺恒用四年来夺权,可终究还是晚了,一个从不敢舍下的温柔,早已住在心里! 当然,上述这些话,都是临渊帝自己以为的情深罢了,这贺恒到是喜欢如此去感动自己呢? …… 叶国公知道安临公主贺烟薨逝,已是八日后,贺烟下葬次日,他发疯似的跑来公主府,竟无一人,叶亦落和平安喜乐四个丫鬟被临渊帝带回了宫中!这公主府自然就无人了! 在国公府百日宴当日,安临公主薨逝,叶元全然不知,如今,可是后悔了? 叶元自诩深情,一边说着喜欢,一边又做着伤害她的事,他今日在公主府哀嚎,痴痴唤着贺烟的闺名,却再无回音!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贺烟逝世前,与叶元有关的事,一个字都不曾提起过! 安临公主不想嫁入北楚,先帝便在临渊择婿,可初选驸马的宴会上那么多青年才俊,她偏偏选了这叶元! 安临公主贺烟逝世前,才想明白,选择叶元,是因为在那清水河旁的十日,她只等到了他一人! 若不喜,怎会嫁呢? 叶元,贺烟,临渊帝,这三人,总有一个虚情假意之人,只是藏的太深,无人知晓罢了。 …… 贺烟死了,这些许往事,本都该过去,可不知是从何处传出的谣言!一时间,漫沿至整个临渊,百姓不会在意谣言的真假,传的人多了,他们便信了! 市井中,官场中,农舍中,都在淡论这谣言! “老李头,你知道吗?我听人说啊,这安临公主生活不检点,所以才和驸马分居的,连私生女都有了!”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叶国公从不以驸马身份自居,我有个孙子在国公府做护卫,他告诉我,府中的人从不唤公主,说是国公爷下的命令,原来这事早有苗头!” “也难怪,否则驸马纳妾,公主怎会不管呢?” “对啊!国公爷真可怜,摊上这么个公主,驸马不得居高位,如今公主死了,国公爷的仕途应该可以升一升吧!” “老李头,你猜一猜,公主养的面首会是谁!” “这个不是你我能打听的,小声点不要让人听到,我们在议论公主!” …… 她都死了,可他们还不放过她,要杀她第二次! 封洛宁公主 临渊帝为了压制这个谣言,下了禁口令,日日派城中守卫寻查,但凡发现污蔑安临公主者,仗五十。 渐渐的此事淡了,但越压制反扑越猛,抵毁声从未消失过!安临公主贺烟,在世人心中就是个□□! 出奇的是叶国公并没有出面解释!而安临公主贺烟中毒而死的真相,无从查起,临渊帝暗中委派之人,从未有过回音! 熙宁十年五月十三日,也就是安临公主贺烟薨逝八日后,叶亦落待在宫中也有七日了,她不在如以往那般欢快的性子,见着人也不说话,她时常在太宁宫待着,自从知道熙宁殿是娘亲自小居住的宫殿,她便不愿在从熙宁殿离开! 外外送她的拨浪鼓还在,娘亲的刺绣她也保存的好好的,她也只剩下这些东西了。 外面的谣言,宫中也在传,他们抵毁娘亲,说安临公主不检点,在府中养面首,亦落闻言心中大怒,她不许有人这样说娘亲,于是,对着那一群传谣言宫女就反击起来! 其实,七岁的她,都不知道什么是面首,但她听的出,这是个不好的词! 那些宫女不怕她,但临渊帝从不远处走来,她们也不敢放肆,只好散开! 临渊帝待叶亦落很好!见着她便如见着贺烟,心中的一切一瞬间就没了,贺烟是他的药,续命的药,贺烟没了,还好亦落还在! “亦落怎么了?” “皇伯伯,她们说娘亲的坏话!” “以后不会了,说烟儿坏话的人,皇伯伯都不会原谅他们!亦落以后就留在宫中吧!皇伯伯会替你娘亲照顾你的!” “可我听那些宫女说,皇伯伯会把我送到国公府去!” 叶亦落不愿去国公府,她不喜欢那个地方,她知道娘亲也不喜欢,所以才会搬到公主府中。 叶亦落对叶国公没什么印象,本就是个陌生人! 她不愿去,临渊帝也不会逼她! “好,好,好,亦落不愿去就不去,皇伯伯自然舍不得将你送去国公府,主要是那叶国公硬是要将你讨了去!” “那我们不要答应他!” “好,听亦落的!” 叶元是想将叶亦落带回府中抚养的,可临渊帝不肯,叶亦落也不愿跟着她,便就此作罢! 次月,帝下旨,收叶亦落为义女,封洛宁公主,居熙宁殿!临渊帝已有二子,增了叶亦落也算是儿女双全! 临渊帝的两个儿子,都不是皇后所出,据说是他登基后,宠幸的侍妾所生! 生了皇子,自然升了妃位,临渊帝也不吝啬,待这两位皇子的母亲极好!大皇子贺煜的生母原是闵美人,如今已然成闵妃,二皇子贺熔的生母云妃,也如闵妃一般幸运,升了皇子,成了后妃! 临渊帝后宫空无一人,宫殿皆是空的,熙宁九年,娶了皇后,便让闵妃,云妃也搬至宫中,这时,人们才发现,原来临渊帝竟有二位皇子! 大皇子今年八岁,大二皇子一岁,两人虽不是一母所出,可出奇了的像!二皇子与洛宁公主同龄,几人年纪都不大,到也合的来!不过,这两位皇子自小体弱,日日沉睡,鲜少出府。 入殊同道观 熙宁十年,七月七日,是洛宁公主贺亦落第一次见到这两位皇子,瘦小削弱,若不是用珍稀药材调养,或许,他们都活不到此时,他们活着,却更像植物人,不会说话,不会动作!不会哭,也不会笑! 或许各位都猜到了这两位皇子的身份,没错就是各位所想的那样,大皇子就是叶诚,二皇子便是叶长生! 被叶国公毒杀的孩子,临渊帝暗中将他们救了回来,只是未能救醒罢了! 叶国公所当心的猜忌,永远都不会发生,他只是怕自己失了富贵,一无所有,他输不起! 云妃和闵妃也不过是为了照顾两位皇子而安排的身份罢了!这两位皇子,或许永远不会醒来,他们能活着,本就是个奇迹! 当临渊帝告诉贺亦落,这两位皇子的真实身份时,她沉默了许久,之后她问了临渊帝一个问题! “皇伯伯,可以让我去一个学本领的地方吗?” “亦落想学什么本领!” “能够保护两位哥哥的本领!” “这可需要很多年呢!亦落只是个小女孩,所以做不到,有皇伯伯在,你和这两个哥哥都不会有事的!” “不,亦落自己就可以!” 临渊帝瞧着亦落愈发喜欢,不忍她小小年纪就吃苦,可拗不过她的性子,于是,便给了她两个选择,其一,是在宫中学艺,自有人伺候!其二,是赴殊同道观苦学! 而贺亦落,选了第二条路,赴殊同道观苦学!后来,她真的证明了自己可以!学有所成! …… 殊同道观的观主羿鹤道长亲自来接她,入了观苦学,便不再出去了!在观中,她遇到了叶文叶武两兄弟,她或许已经不记得他们俩,可这两人此后一直护着她! 这殊同道观弟子不多,也就十几个,加上她刚好十五个,叶文叶武被观主收入门下,贺亦落便也跟着观主! “洛宁公主入了殊同道观,便只是观中弟子,不再是公主,你可明白!” “亦落明白!” “你以后便跟着叶文和叶武吧!他们的本事,你都学会了,再来寻我!” “是,亦落懂了!” 叶文与叶武也算是亦落的故人,两人教她也没有私藏,所学全部倾囊相授,贺亦落聪慧也肯学,只一年时间,便胜过了四位师兄,小十五一下子赢了小十一,羿鹤道长待她,日渐与别人不同! 殊同道观只有两位道长,一位是羿鹤道长,另一位则是青云道长,不过这青云道长,只收了苏归尘这么一个徒弟! 一日习武,青云道长偶然间同苏归尘谈起了贺亦落! “归尘,观中同你差不多时辰来的那个小十五,今日竟打赢了小十一,她才八岁!比你聪明多了,若是我的徒儿该多好,可惜让羿鹤这老道抢先了!” “你不也是老道吗?” “谁教你这般同为师说话的,要遵师重道,为师说了多少次了,为师说话,你不许插嘴!” “哦!那师傅说给自己听吧,徒儿还有事,先走了!” “你……劣徒……我怎么有你这个徒弟,不行,我得把小十五抢过来!” 青云道长与苏归尘 青云道长是个风趣幽默的小老头,这世上他谁都不怕,若硬要说,他怕什么,那便是他的徒儿苏归尘! 劣徒啊!十足的劣徒,偏就不听话,却还学了几分本领! “劣徒,同为师去收个徒儿!”苏归尘不愿跟着,青云道长提着他就走了。 贺亦落今日学的是琴技,叶文教她的指尖弹法,可不伤手,这一曲高山流水,在弹指间起,抚琴间落,八岁孩童能有此艺,已是不凡! 青云道长在一旁没有打扰,心想这徒弟,定然要拐过来,越看亦落,心中越欣赏! 这小十五比苏归尘这劣徒好太多了。 “师傅,你再不过去这小十五就走了哦!” “对对对,快过去!” 突然而来的青云道长,太过热情,贺亦落有些害怕向后退了一步! “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本道乃是观中的青云道长,从远处听得高山流水之音,心中有所感触,八岁琴艺脱凡,亦非俗人,今日在此遇见,便是本道与你有缘,今日收你为徒,你莫要推辞!” 苏归尘心下鄙夷,这老道又开始骗人当他徒弟了,自己就是被他骗过来的,这小妹妹根基不错,可不能让这老道轻易骗了去! “小妹妹,你别听他的,这老道最会骗人了!”苏归尘嘲贺亦落眨了眨眼睛,以示自己的真诚! 贺亦落学着大人模样,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本姑娘有师傅了,自是不会跟着你的!” 仙风道骨的青云道长,狠狠瞪了苏归尘一眼,继而对贺易落笑道:“小姑娘,你不要听这小子的话,本道可不是骗子,羿鹤道长,你知道的吧!他可是我师兄,但我比他厉害,你跟着我,可以学更多!” “哦!亦落见过师叔!” “我不要当师叔,我想做你师傅!” “师叔要同师傅说才行,亦落年纪小,做不得主。” 任凭青云道长说什么,贺亦落都不愿跟着他走,这年头,师傅难做,连个徒弟都骗不过来!可悲可叹啊! 苏归尘望着一脸无奈的青云道长,心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他徒弟,帮他一次吧! “小妹妹,我师傅什么都会,你想学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青云道长一脸欣慰,我徒儿终于听话了,难得,难得有这么一次!可贺亦落的下一个问题,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那你师傅会刺绣吗?” “不会!” “那我不拜师了,你们找别人吧,我走了。” 师徒俩,一脸茫然,原来,真有我不会的,三十年了,我终于知道自己不会什么了,刺绣是吧!小姑娘,你等着!我这就去学! “师傅,你怎么走了,不收徒了吗?” “收,自然要收,不过得先学个手艺!” “什什手艺?不会是刺绣吧!这可是女儿家的玩意!” “管他什什玩意,只要能收徒,学什什都成,你也要学,可不能让这小姑娘看轻了去!” “不是吧师傅,不学可不可以!” “不可以!” 苏归尘后悔了,他不该跟着过来的,这老道收徒,他凑什什热闹,这不,自食其果了吧! 刺绣求徒 刺绣入门法,师徒二人学了整整一个时辰,只学明白了穿针引线和什么是双面绣法,然后什么都不会,穿针到是会了,可总绣不出个花样。这刺绣可比习武难多了! 苏归尘抚额长叹,一转头却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青云道长竟然做弊,以指法融入针中穿引! “师傅,你不会真要学会刺绣吧!” “这还能有假,但凡是为师不会的,都得补上!” “……” 我这是拜了个什么师傅!明明就是做弊,还要说的这般好听! 贺亦落奏完了高山流水,便回去寻羿鹤道长,道长今日给她的任务,就是在清水河旁抚琴,她虽然很是不解,但还是照作了,却不曾想遇到了那两个奇怪的师徒。 那道长,一看就不是个正经,还想将她拐了去,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她都有八岁了。 羿鹤道长端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到也附和这观中的景致! “亦落,可有收获!” “禀师傅,有的!” “那你给师傅说说!” 羿鹤道长睁大眼睛,好奇的瞧着贺亦落,似十分想知道这多续的话。 “师傅,这清水河可静心,奏高山流水衬这山景,流水便就是清水河,往来间,这曲中意味皆有了……” “哦!你悟性到不错,只八岁已经可以了!师傅问你,这期间可遇着什么人了没?” 贺亦落顿时就想到了那一对师徒,想拐走她呢! “师傅,亦落遇着了青云道长,这人一点都不正经,还想将徒儿拐骗了去!” “青云啊!他一直如此,散漫不着边际,可真材实料,他还是有的,他可是想将你拐过去当徒弟?” “师傅怎么知道!” 羿鹤道长大笑道:“他唯一的徒弟苏归尘,就是从我这拐去的!对了,亦落怎么没被拐走呢?青云道长拐徒弟的手段可多了!” “这个嘛!我问他会不会刺绣,可他不会,我就走了!”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亦落,我们走,师傅带你去看青云道长的刺绣!” “刺绣?” …… 青云道长与苏归尘师徒二人,努力在习惯手中的针法,因为青云道长做弊,暗中用了指法,他看起来熟练些,而苏归尘手法笨拙,七凑八凑,才绣弄出了个不成样子的殊同道观! “你绣的是破洞后被风吹倒的茅草屋吗?”贺亦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苏归尘赶忙将自己的绣品藏起来! “你不要胡乱,本公子才没有在刺绣呢?” “你藏什么,我都看到了。” “你……这都是师傅逼我绣的!” 苏归尘怒视着青云道长,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因为自打贺亦落进来,青云道长的注意力就都被吸引了过去。 “小姑娘,你看本道的绣品如何?可合你意了!” 贺亦落讶道:“双面绣!你真的会啊!” “这个……可能会吧!”糟了,我忘了刚刚是怎么绣出来的,怎么绣来着,反正我也不会,就教她用指法做弊吧? 拜师青云道长 贺亦落拿过青云道长的双面绣,每一处分明,连断线也无,如果不是做弊才绣来的,想出绣功也是上等! 青云道长在旁一脸期待的看着贺亦落,仿佛她已经是他徒弟了,贺亦落轻抚绣上的青雀花鸟图,心中生出一分喜意,她又可以学刺绣了,娘亲教了她许多,却唯独这双面绣还没未的及教,就撒手人寰! 如今再学上一些,也算娘亲教过了。 “青云道长,我做你徒儿,你教我双面绣法,可好?” “这个吗?羿鹤师兄,你徒儿可是自愿跟我走的,你可别在说什什本道拐了你徒弟,我可不是这种人!” 羿鹤道长深知这师弟本性,他为人不坏,所学甚广,亦落跟着青云道长更好一些,反正羿鹤道长本就打算让亦落拜他为师的,否则,无渊无故让亦落去清水河弹什么高山流水! “也罢,亦落既拜你为师,你得好好教她!” “这是自然,我可是最好的师傅!” …… 行了拜师礼,苏归尘成了师兄,贺亦落虽然还是小师妹,当与羿鹤道长门下不同,在羿鹤道长门下有十四个弟子,在他那贺亦落只能是小十五,而在青云道长这,怎么着也是排名第二吧! 不过有一点贺亦落一直很好奇,师兄苏归尘是怎么被骗来的!这不今日有机会问了。 苏归尘和她一样好学,对自己要求也高,每日的功课都是加倍练习!才十岁出剑便有了气势,贺亦落想着可不能惹恼这个师兄,她可打不过! 等苏归尘将这剑决演练了一遍后,贺亦落才走过去搭话。 “师兄,你为什么会被师傅骗过来?” “嗯,他说我在他这能做大师兄,在羿鹤道长那只能是小十五!” “原来是这样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那我可就是大师姐了!” 苏归尘看着比自己还小两岁的贺亦落,他不明白贺亦落为何要来殊同道观学艺,观中的内门弟子大都来自各大世家,贺亦落应该是个世家小姐,好好的富贵不享,却来这受苦,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贺亦落是殊同道观中唯一的女弟子,她这个年纪的姑娘都在家中学女红学琴棋书画,谁会选择来观中苦学呢? 即使殊同道观名气再大,求学之人大都选择做外门弟子,也不必日日待在观中,因此内门弟子也就这么十几个人! 今日,青云道长被贺亦落缠着,想什么自己学不会双面绣,就不让他离开,到底谁是师傅,谁是徒弟!这贺亦落耍无赖的性子同苏归尘如出一辙! “师傅,你这个怎么同我娘亲教的不一样啊!” 青云道长有些心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辩解道:“这个嘛!刺绣之法皆不同,这是为师新创的法子,这个可厉害了,也不怕这针会扎到手,绣出的画样也新颖!你看为师,再绣一副!” 其实,青云道长不过是利用指法的速度,凑巧糊弄出了一种绣法,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顾记酒家 贺亦落心思透彻,虽明白青云道长的绣法不正规,但也没有拆穿他,她回想着娘亲曾绣过的手法,自己摸索着,一步一步的来,发现有一步错了,在回过头来重新开始。 还好有些底子在,她刺绣时也小心,所以,也没有伤到自己。这一年中,查漏补缺,这世家小姐需学会的,她皆学个通透,此后,便正式学武。 贺亦落体弱,训练太强,她身子也受不住!她从未放弃,再苦再累也什么都不说。苏归尘见了有些不忍心,担心她受不住,每日训练半天,下半日便硬拉着她去集市吃点东西,买点小玩意! 对于集市中林林总总的玩意,虽精制美观,但贺亦落没有兴趣,她都九岁了,她不需要这些,她要的是一身本领,可以保护两位哥哥,可以为娘亲报仇的真本事! 这夏季酷热,苏归尘挑错了时间,这个时辰可是最热的时候!两人身上皆有了些汗珠,想必是晒的。 “亦落,我们去喝些酸梅汁吧!顾记酒家刚推出的,听羿鹤师伯门下的楚辞师弟说这家还有冰镇的酸梅汁,想必可以解了这身暑气!” “那好,师兄我们去吧!” 顾记酒家所售酒类众多,有小孩喝的,也有大人喝的,生意起了,卖的也贵,一壶普通的果酒就卖二十两银子,上等的玉华露更是卖出了上千两的天价,普通百姓哪里喝的起! 这顾记酒家有三层,每日进进出出的都是些达官贵人,生意也好,月入个万两白银,都是小意思! 两人在二楼入坐,点了一些冰镇的水果,还特意要了一壶酸梅汁,不多时,店中的伙计就将那些东西都端了上来。也难怪这顾记酒家生意火爆,整个临渊也就这么一家,冰块储量太大,普通商户,也没有法子! 苏归尘拿起那一壶酸梅汁,也不急着喝,他替贺亦落倒了一杯,然后递给她,继而再倒自己的那一杯! 这酸梅汁虽带一个“酸”字,但没有想像中的那种酸涩,许是见两人都是小孩子,喝不得太酸的,便将兑水的比例换了换,能解热有一丝味道就好! 各类水果,两人都吃了些,西瓜可与夏季是绝配,这一口下去,鲜嫩多汁,甜的浸入心肺。 两人头一次出门就花了个一千二百二十两,当然,他们也不差这些钱,离开时,贺亦落还给师傅带了一壶玉华露,这酒是给大人喝的,众人吹捧,想必也是不错的! 师傅,会喜欢的。 出了顾记酒家,对面走过一个推着小车的商贩,大声吆喝着:“各种新奇小玩意,什么都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贺亦落停在原地,紧盯着那商贩手中的拨浪鼓,移不开目光。苏归尘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关注点都在那商贩手中。 于是,柔声道:“亦落,可想买一个拨浪鼓,师兄正想买一个。”为了不让贺亦落难堪,他便说是自己想买,毕竟九,十岁的孩子,大都不玩这个了! 贺亦落咧嘴笑道:“谢谢苏师兄,不必了,我已经有了,有一个就够了!” 说完,她从袖中取出一柄红木制的拨浪鼓,毅然是太妃所赠的那个…… 玉华露 贺亦落将玉华露给青云道长带回来,可让他一饱口福,这酒他才想了好些年,就是太贵了,一直没舍得买! 还是贺亦落孝顺,才跟了他一年,就知道孝敬师傅了,哪像那个劣徒,都两年了,每日出去吃喝,从不见带个东西回来! 青云道长将玉华露捧在怀中,狠狠的瞪了苏归尘一眼,仿佛在说,看到没,我就喜欢亦落这样的徒弟,你给我多学学。 贺亦落与临渊帝约定的是在殊同道观待六年,她这期间不会回宫,苦学自然要自律。 在殊同道观中已有两年,与大家都已熟识,羿鹤道长门下的弟子学成后,各自归了家,也就只剩顾楚辞,楚皎若和李故来三人。 至于那个被贺亦落打败的小十一楚皑如早就归家了,他本就不喜欢这观中的无聊景致,回府多好啊! 他们都有家,唯贺亦落没有。没有娘亲,没有外外的家,还是家吗? 还好,皇伯伯是真心待她! 羿鹤道长见自己的弟子只余三人,自己也懒得教,索性想全都推给青云道长,这老道可不干了,你们你哪个徒儿我都要啊!也只有亦落才能入我的眼。 这样一想,他这个做师傅的,好像就教了个刺绣,一些入门的剑法和基本功。不行不行,他青云道长的徒儿,可不能让人比了下去! 这不,今日他将贺亦落与苏归尘唤来,说要交些新的东西。清水河边,准备好工具后,就开始讲解用途!青云道长虽然看着吊儿郎当的,这说起话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三人摆放蒲团,各自坐好,青云道长坐在两个对面,将道袍上的褶皱抚平,缓缓说道:“亦落,所谓世家小姐该会的,你都学了个八分,这些都是些娱人娱己的把式,今天,为师教你一些她们都不会的。” “不知师傅要教什么?”贺亦落看着青云道长准备的三根木棍,一脸疑惑!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这个,师傅等会在说,亦落,师傅先问你?如果你流落野外,又无人同伴,该如何活下去?” “不会的,我不会一个人去野外的。” “我是说如果!” “师傅和师兄,一定会来救亦落的。” “如果来不了,只有你一个人呢?” 贺亦落思考了一会,说道:“我可以摘果子吃,不会饿死子,自己走出去,反正就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总能回去的!” “如果没有果子呢?” “师傅,怎么什么都不能有,师傅就会欺负亦落!” “为师,只是说如果,如果!” …… 苏归尘见青云道长总是被贺亦落弄的哑口无言,心中觉着有趣,也想捉弄他。于是点破玄机,让青云道长又瞪了他几眼。 “亦落,师傅是想教你用木棍扎鱼,烧来吃,又怕你觉得这不是在学艺,便引了些话,让你觉得这是个高深的学问。”苏归尘一向待贺亦落不错,每每青云道长捉弄她,都是苏归尘过来帮她。当然,也不是真的捉弄,逗着玩罢了! “还是苏归师兄待亦落好,从不捉弄我!” 青云道长:“……” 有了师兄,忘了师傅! 清水河捕鱼 青云道长打头阵,撸起衣袖,拿着木棍就下河去了,这清水河南岸浅一些,鱼也多,因河水清澈捉鱼也方便。为了在两个徒弟面前表现一番,青云道长很是卖力,左扎一下右扎一下,今日也不知怎的就是捉不住鱼。 苏归尘也不是第一次来这清水河捕鱼,他拿着木棍,在一旁的石头上磨了磨,待磨锋利后,才下问去。这浅岸鱼多,却也狡猾利索,不容易抓住。苏归尘运气不错,对着左前方的一只鱼用力往下一刺,木头扎进去了,许是也扎到了河中的泥,河水有晕染,也不知扎到鱼了没? 苏归尘将木棍高举过头领,只见木棍穿过鱼肚,今日可有口福了,青云道长见了,欣然一笑,这教会徒弟,还真会饿死师傅啊! “师兄,你比师傅厉害多了!师傅连一只鱼也未捕到!” 苏归尘将鱼放入木桶中,又下河去了,贺亦落在一旁加油助威,只顾着看苏归尘捕鱼,没有理会另一处的青云道长。因为青云道长忙活了半天,连个鱼尾都没扎到。 青云道长可不服气,心生一计,放下木棍,就往观中的储物阁走去,不多时回来,手上便多了一张鱼网! 师傅,你又做弊!苏归尘无奈一笑,将扎到的第二条鱼,从木棍上取下。然后,便帮青云道长去放鱼网。因为这老道不会放网,不知他拿网干什么。 苏归尘接过网,寻好角度,用力一挥,鱼网展开后,落入河中。 “师傅,我们过些时候在来收网吧!我刚捕的两条鱼够大,足够我们三人吃了!” 青云道长没出什么力,便自告奋勇的担起了杀鱼的重任,将鱼清理干净,又用清水洗了一遍,然后在鱼的首尾穿过木棍,就可以放在火上烤了。 鱼香四溢,飘向远方,引来了殊同道观的另外四人。羿鹤道长带着三个徒儿走了过来。 “青云,你又在偷吃我清水河的鱼!”羿鹤道长的话中没有怒意,他过来,本就是来分一杯羹的。 “师兄,你以前又不是没偷过?” “可还有?” “鱼网刚放不久,有没有,你自己去收网不就知道了。”羿鹤道长闻言还真去了,他收鱼网的动作,还真是熟练,这些道长的生存技能可真多。 他的三个徒儿,可从没接触过这些,世家大族,是不让碰这些的。李故来站在原地未动,他很是不解自家师傅为何这么想吃师叔手上的这些庸俗之物! 鱼难道不应该是下人做好装盘后,再放至桌案,让主人家品尝的吗?自己动手,乞不是有失身份? 他可是忠国公府的小公爷,这烤鱼再怎么好吃,他也不会过去吃的,父亲说过,在外头代表的是国公府,这体面尊荣不能失! 楚皎若与李故来想的一样。这明眼人都知道楚皎若是女扮男装,只有她不知道别人早就看出来了,她也很无奈,明明就是女子,可爹爹说,如果她不愿意女扮男装,就不让她进殊同道观学艺,她无奈,只好应了。 如今可好,这殊同道观唯一女弟子的身份被人夺了去!可惜了!她还得扮成男子! 羿鹤道长的徒弟在吃鱼 顾楚辞与他们俩不一样,他爹宋国公可不像护国公与忠国公那般在意身份体面,宋国公府讲究的是随性而为,自家开心就好,弄那么多规矩干嘛?不闲累吗? 青云道长并不知道,顾楚辞多想过来当他的徒弟,率性而为,恣意潇洒,这可是他毕生的追求啊!虽然他才十岁,可十岁怎么了,十岁就不能有追求吗? 顾楚辞看的嘴馋,实在想吃,这烤鱼香味扑鼻,越看越忍不住,于是,他走上前去,讨好似的看着贺亦落,主要是她手中还有一条大鱼,还未开始吃!另一条鱼早就被青云道长和苏归尘分食了,他俩吃的不亦乐乎! 贺亦落还没吃,主要是因为刚烤好不久,太烫了!这不给了顾楚辞机会!但他不好意思向一个小姑娘开口,只能眼巴巴的瞧着她。 贺亦落见顾楚辞一直盯着她手中的鱼,立刻会意的将鱼撕了一大半递给他,说道:“喏,给你的!” “给我的。” “嗯!” 顾楚辞将这半块鱼视若珍宝的拿了过来,轻声道了谢后,便开始品尝这难得的美味! 苏归尘抿了抿嘴,十分不爽这个向亦落师妹讨鱼吃的顾楚辞,不过看在他曾经向他推荐过顾记酸梅汁的份上,就原谅他吧!等等顾楚辞,顾记,不会是他家的吧!这个臭小子! 顾楚辞吃的津津有味,才不管苏归尘心里在想什么呢? …… “楚辞哥哥,这东西真的有那么好吃吗?”楚皎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楚辞知道她的身份,自小就相识,自然听的出她的声音,他真的不明白女扮男装是为什么,也不知护国公心里怎么想的。这殊同观中,除了贺亦落,谁不知道,她是女子。 “皎若,你想吃吗?”说完,顾楚辞撕下一小块自己没有碰到的地方,将鱼刺抽出来后,递给她。可这一举动,让楚皎若有些纠结,她不知道该不该吃,她过去在家族中所学的一切,都告诉她,不能吃,护国公府的体面,尊荣,不能有失,所以,哪怕心中雀跃,她也拒绝了。 “皎若不饿,楚辞哥哥你自己吃就好!” 这时,羿鹤道长已经将鱼网收了起来,有个不下十条的样子,看来,他们有的吃了。羿鹤道长挑出其中最大的四条,又开始烤鱼了,今日的清水河旁,这一场偶然的烤鱼宴,直到许多年后,在场的众人都不曾忘记! 只是,这场烤鱼宴中,李故来和楚皎若都不曾动嘴吃过,只是看着,楚皎若看着的是吃鱼的顾楚辞,而李故来看着的只是鱼。 这黑炭之下蕴藏的美味,不亲自尝尝,怎么能知道合不合口味!可因为家族之言,便连吃的勇气也无,还谈什么好不好吃呢? 世家大族都奉行的,都在做的,不一定是对的,何必自增枷锁,将自己关入牢笼,伤了自个,也伤了他人! 这鱼啊,刺多。而世家大族吃的皆是被剥了刺的鱼,或许,他们以为这鱼就不该有刺,得拔干净了才痛快! 顾楚辞带来的荔枝露 青云道长教会贺亦落许多事,识药,采药,捕鱼,爬树……都是一些平凡的小事,这些东西,被关在闺阁中的世家小姐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 青云道长告诉她,登山时要注意落石,脚要踏到实处,还告诉她,遇到什么情况,要用什么药!日子这般过着,每七日,只学一件事,闲暇时,青云道长会带她和苏归尘去藏书阁看会书。 若是世家小姐,家族一定会让她们看《女德》《女诫》一系列三从四德的书,想将女子培养成同一标准,让其去了夫家后可以为家族谋利。 他们不许她们有自己的思想,至始至终,那些个家族主导者为的都是他们自己。 青云道长对贺亦落说过,不必死记这书中的事,这些东西无用,大致的道理心中明白就好,对错要分的清,写书的人若带着伤人目的,那这书就不那么干净了。 所以,贺亦落从未读过《女德》《女诫》。 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任何形式的控制,都是在扼杀灵魂!幸运的是贺亦落有个好师傅。 苏师兄也很护着她,师傅所教的东西她若不懂,苏归尘都会细心讲解,直到她会了为止,最初青云道长教箭术,她便不懂,总是找不着发力点,也射不中把心,若不是苏归尘指点,她也不会进步之快。 贺亦落一直不明白苏归尘小小年纪,为什么会这么多?捕鱼,骑术,箭术,轻功……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会的是不是多了些?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顾楚辞自从吃过她的鱼后,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看看!每次来都是他们正在练功的时候。顾楚辞喜欢同她与苏归尘一起练功,他觉得他们更有趣些,合他的味口,哪像那李故来,就是一块呆木头,整日捧着书,话也少,至于楚皎若,整日缠着他,很是麻烦,还是青云道长这处好,雅致悠闲,这才是殊同道观最自在的地方! “亦落,你楚辞哥哥来看你了!”顾楚辞这次来还带了顾记酒家的新品荔枝露,还没正式售卖,他特意拿了两壶给他们尝尝。 贺亦落接过酒壶,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打开盖子一看,也没什么颜色,于是,看着顾楚辞问道:“这壶中装的是什么?” “这是荔枝露,我家新出的,拿来给你和归尘尝尝,来,尝一口,这比酸梅汁可好喝多了。” 贺亦落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浅尝辄止,尝着有些甜味,好像还不错,然后一饮而尽,甘甜入喉,很是香浓可口。 “这荔枝露真好喝,甜而不腻,无味回穷!” “对了,归尘呢?” “刚才师傅将他叫出来了,说是苏师兄家中有人来寻他!” …… 两人便在原地等着,可后来回来的只有青云道长一人,丝毫不见苏归尘的身影! 师傅对他们说,苏师兄家中有事,便先回去了。 至此,便也不会回来。 是什么事呢?连道别都来不及! 这顾记酒家的荔枝露,苏归尘终究没能尝到! 殊同道观的几年 在殊同道观的六年中,头一年是叶文叶武陪着,后来他们离开,贺亦落便投入青云道长门下,第二年是苏归尘陪着她,苏归尘经常带她出去,这京中的集市都逛了个遍,每次他们俩都会去顾记酒家尝尝新品的酒水,因为年纪小,他们喝的都是果汁一类的。 他从不问她是谁,贺亦落也不曾问过苏归尘的家世,自那次遇到卖拨浪鼓的商贩后,苏归尘便对她更好了些,他似乎懂她,一个孩子失去母亲的茫然痛苦! 有些话不必明言,只看一眼便能明白,懂得感同身受的人,都是极其温柔的人,只是他们才刚刚相识,就说了告辞,贺亦落以为,这往后她又是一个人了,这孤身的安逸让她害怕,正如娘亲离开后的那几日,这世间的一切与她好似都没有关系! 她恨的是娘亲都死了,他们都不放过她,还在诋毁她,将肮脏的词肆意说出口,她想为娘亲辩解,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还好,在殊同道观中的后四年,还有顾楚辞陪着她! …… 四年后。 “亦落,今日我家又新出了个杨梅汁,你叫声楚辞哥哥听听,以后,你去顾记酒家,我给你打六折,怎么样?” “不叫,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 “肯定是我比你大,我可是熙宁二年三月三日出生的,自然比你大。你呢?” 贺亦落眸子暗淡,轻声道:“娘亲说一九为十,讨个吉利,所以,我便是一月九日出生的,也不知是熙宁二年还是熙宁三年。” 顾楚辞不小心说中了她的伤心事,心下自责,暗骂自己嘴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骗她叫自己楚辞哥哥。这不,又错失良机了吧! 顾楚辞懊悔道:“亦落,都怪我嘴笨,不该说这些的。” “无妨,都过去十三年了,我早就放下了!师傅说开宴了,我们过去吧!” 贺亦落神色正常,引着顾楚辞向青云道长的居所走去…… 她如今学有所成,明日便能出去,这六年终究是值得的,只是不知,这宫中有什么在等着她呢? 毒杀娘亲的凶手,她会抓到,无论是谁,她都不会放过。这临渊一朝,贺亦落唯一在意的人,不容他们抹黑。 因为贺亦落明日就要回宫,今日青云道长邀了整个殊同道观的人所一同用饭,说是离别宴! 其实,一共就六人。(羿鹤道长,贺亦落,顾楚辞,李故来,楚皎若,再加上青云道长。) 明日一散,这观中也就只有两位道长了。 十道菜,荤素皆有,那主菜,毅然是鱼,不知这清水河的鱼,还够不够青云道长吃呢? 他在观中三十年,也吃了三十年的鱼,如今,这清水河的鱼见了他,都会往河底游,似怕了他。 这时,贺亦落才知道,原来师傅也是会做饭的,手艺还不错呢? 明日之后,各奔东西!回国公府的回国公府,回宫的回宫,再相见也不知是何时,有些时间逝了,穷尽一生也换不回。在离别宴上相谈甚欢的六人,以后是否还能如今日这般? 回宫,被叫皇姐 翌日清晨,宫中的马车就到了,出了殊同道观,贺亦落便见了一堆人。各色华服,马匹,车辆,让她惊讶的是临渊帝也在列。 “臣等拜见洛宁公主!” 嘴上敬畏十足,不知心中还剩几分,贺亦落明白,他们敬她,都是因为临渊帝宠她,这位皇伯伯也是真心待她好。 在殊同道观外亲自带人来接她,临渊帝是想告诉所有人,这个人由他护着,谁都不能动。 “亦落,皇伯伯来接你了,我们熙宁殿吧!” “嗯!” 贺亦落点头应是,已有六年未回,只可惜太宁宫,熙宁殿中的主人,都不在了。 外外,娘亲,亦落不再是小孩子了。她不稀罕洛宁公主这个身份,可却十分需要这个身份,她在寻找的真相,总会浮出水面。而这个身份会让她更方便一些。 熙宁殿外平安喜乐四个丫鬟还在,林嬷嬷也在。一如多年前,好似什么都没变! “公主!” …… 还是变了呢!她们以前都唤她小姐的。这六年有些东西还是不一样了。 “这熙宁殿有劳你们打理了。” “这是奴婢该做的。” 这些人都是娘亲和外外留下的,她们是否忠心,如今倒是不能确定了,所以,还得在试一试才知道。 熙宁殿中的摆没未变,娘亲曾在这里待过十六年,这十六年里,娘亲定然十分喜欢这地方。女子的闺阁,也是一生不能忘的记忆。 这宫中新增了些人,贺亦落大都不认识,可她们总能一眼就瞧出她是谁,也对,洛宁公主谁不识,如今的她,便如先帝对安临公主那般的盛宠。一时无二。 皇伯伯,也是这世间难得的痴情人呢! 贺亦落回宫后,第一次见到皇后顾清竹是第二日晚间,原来,皇后也有一子,三皇子贺炬,才四岁。熙宁十二年生。 这宫中到没有多出个公主,贺亦落虽然只是个义女,但以陛下这般恩宠,说是长公主也不为过。 “皇姐!” 这贺炬到是十分喜欢这个素未谋面的皇姐,小手抱着她就不愿放开。这般小的孩子心思干净,没有那些乱七八遭的东西,贺亦落见了自然也喜欢。 “这里这么多人,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皇姐?” “表哥说的,表哥说这殿中最漂亮的就是皇姐。” “表哥?”贺亦落可不认识什么表哥表姐的,她就是一个孤儿,哪来的表哥。当她正打算问明谁是表哥时,顾楚辞突然出来了!着实吓着她了。 “嘿!没想到是我吧!这下你可真要叫我楚辞哥哥了。” “怎么哪里都有你,真是无孔不入。”语气中的慎怪,暗藏着几分欢喜,说实话,她真没想到会在宫中遇到顾楚辞。他的身份,原来也这般显赫。 宋国公独子,国公府的小公爷,皇后的亲侄子,三皇子的表哥。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高人一等。 也难怪开的起顾记酒家,要不随了他的愿,叫声楚辞哥哥,反正可以打六折,还真是败家,他不知道打六折会亏多少钱吗? 难道他以为我会一次只买一壶,怎么可能,我可缺钱了,也不知道公主的俸禄高不高? 贺炬与顾楚辞 顾记酒家六折的好处,若让别人听了,叫十声哥哥都嫌少,可贺亦落偏就不叫,她知道有了新品,顾楚辞都会先带过来给她尝尝。即使她不唤他楚辞哥哥。 在她贺亦落的字典中,就没有占便宜这个词,顾楚辞自然讨不到好处。 “顾楚辞,不要闹了。” “这可不是闹,你还没小炬儿听话呢!他可喜欢叫我楚辞哥哥了,对吧!小炬儿?” 贺炬点了点头,小脑袋点个不停,连叫了几声楚辞哥哥,三皇子还小,争位的心思尚且还没有,心中也是真的想亲近这个表哥,顾楚辞虽一直都在殊同道观学艺,但以他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待在一处,将自己闷在道观。 自打三皇子出生后,隔几月,他便会过来逗逗他,顾楚辞是府中独子,也没个兄弟姐妹,自然就将三皇子当成了弟弟,这小孩子模样,着实让人喜欢。 “楚辞哥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呀!”三皇子歪着小脑袋,朝着顾楚辞眨了眨眼睛。 “嗯,你皇姐去,我就带你去!”他正愁自己无法将贺亦落邀出宫去,这现成的机会,可不能就这样错过了。 三皇子可不知道他的这些心思,小孩子也不会想这么多,为了让贺亦落答应和他们一起出去玩,三皇子一阵央求,各种卖萌,贺亦落无奈,只好应允。 这时,雍容华贵的皇后在一群后妃的拥簇下走了过来,她似乎对贺亦落没有恶意,反而十分友善,她一进殿第一眼便在寻贺亦落。 皇后柔声道:“你便是洛宁吧!难怪陛下最宠你,便是本宫见了,也喜欢的紧呢。”说完,皇后走过去拉着贺亦落一同坐下,继而笑道:“本宫常念着你,一直想见见你,可又无机会,今日一见,到是有几分惊艳,洛宁生的与安临公主像极了。” “多谢皇后娘娘谬赞!” 贺亦落很不适应来自皇后的善意,有几分过度了,可又不知有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这从未见过的两人何来这般情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俩是母女呢! “你这孩子不必拘谨,回了宫,就是自己家,对了,辞儿也在殊同道观学艺,洛宁你也认识,若想出宫,便让他护送,这样,陛下也放心些!” “洛宁明白!” 这皇后一直同她说话,将一众妃嫔扔在一边,自然惹人不痛快,这不,有人坐不住了! 后宫中的女人怎会不宫斗呢? “哟!皇后娘娘这演的哪出呢?母女情深?还是久别重逢?” 皇后闻言变了脸色,很快又恢复正常,笑道:“烟妃妹妹,这说的是哪里话,洛宁本就是本宫的女儿。” 烟妃也不甘势弱,她和皇后之间都斗了四年也没消停,皇后一句话自然打不倒她,于是只听到烟妃道:“是吗?若如皇后娘娘这般说,那这后宫中的娘娘们,不都是洛宁公主的母亲吗?皇后娘娘将洛宁公主和你侄儿凑在一处,又是何意?莫不是想让女儿变成侄媳,好亲上加亲?” 皇后闻言,便再也忍不住了,怒道:“烟妃,你莫要太放肆!” 宫中妃嫔 妃位不及后位高,可烟妃也不怕这皇后,不就仗着自己是顾氏世家的嫡女,又生了皇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谁还没个儿子傍身!我家狄儿不就是晚出生了几个时辰,落后了一步就成了四皇子。谁让你不等等的。 烟妃越想越气,偏就要和皇后对着干,你以为你说句放肆,我就怕了,真是可笑! “哟,皇后娘娘声音可真大,怎不去戏班子唱戏呢?这声音便是隔了一条街也听的着,皇后小声些,我又不聋。” “呵!我这不是担心烟妃妹妹耳朵不好使吗?妹妹可别持着陛下盛宠,便忘了这后宫的尊卑。” 烟妃讥笑的看着皇后,她一直不喜欢皇后的伪善,明明就不是个心善的,却偏偏要将自己装成个菩萨。 “皇后娘娘,这话是说给谁听的,陛下盛宠的可不只我一个。” 贺亦落一脸无奈,心想着你们宫斗就宫斗,引到我身上干嘛,这烟妃竟然将眼神直勾勾的放在她身上,不要弄的这么明显好不好! “两位娘娘,皆是宫中的贵人,可不能为了洛宁如此,洛宁离宫多年,人也认不全,有些事也不大明白,以后有劳各位娘娘了。”这话说的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错处,两边都不得罪,在坐的娘娘们听了也开心。 在没有查明娘亲中毒的真相之前,她不宜得罪太多的人。今日皇后将她叫过来,也就是认认人而已。 这一皇三妃四嫔,大致上也见过了。顾皇后,烟妃,闵如,云妃。至于那四嫔都是世家大族硬塞进宫的,她们自己亦不能拒绝,由不得自己,他们觉得族中的女儿入了宫,他们便是国丈,是国舅,至此又高人一等。 顾氏,楚氏,李氏,叶氏,各塞进宫的人,陛下封了个贵嫔,便没有在理会过,不得见者,已有六年。 顾,楚,李三族女儿多,弄个庶女进宫也不是什么难事,顾贵嫔便是皇后的庶妹,顾清婉进宫前万般不愿,可最后还是被强推进了宫。 只是她与皇后有些不同,皇后与临渊帝的婚事是宋老国公在世时定下的,而顾清婉是被兄长推进宫的。如今的宋国公顾九思,她的长兄。 已径牺牲一个了,为何还要将她也推进去,家族说,皇后诞下皇子以后,这陛下便会去其他娘娘宫中,为防止这恩宠渐逝,所以,她得入宫,助二姐顾清竹,一臂之力。 不曾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也只有当时只有八岁的侄儿顾楚辞拉着她的衣袖说了句,姑姑,我们不进宫,好不好? 她说好,便能不去了吗?自然不能! 六年前,这一同入宫的人,除了皇后和烟妃,谁都不曾侍过寝,还谈什么恩宠。 这宫城既然进来了,便不想在出去,便是死也要死在这宫城之内。 这四位贵嫔哪一个不是如此,李贵嫔,楚贵嫔,谁不是家族的牺牲品呢? 叶国公府没有适龄的女儿可嫁,便寻了四姨娘的妹妹柳滢,硬塞进了宫。 贺亦落瞧着周身穿着锦帛华服的众位娘娘,心中叹着她们的命运,这盛装之下的心,亦是柔软,哪里受的住这漫长的孤寂。 娘亲那时便不开心吧!她以为自己嫁了良人,却不知是噩梦的开始…… 柳贵嫔示好 烟妃一见了皇后就□□味十足,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既然人都认识了,自然也没有在待着的必要,众人散了,贺亦落当然也要回熙宁殿。 熙宁殿外,早有人在等着她。柳贵嫔在殿中坐着,似刚从皇后那离开,就直接来了这。 柳贵嫔见了贺亦落,便露出一丝笑意,也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洛宁回来了,我正等你呢!有些话刚才人多,不方便说。” 贺亦落知道柳贵嫔的身份,与叶国公府有关的人和事,她都喜欢不起来,更何况是她呢? “不知柳贵嫔找我何事。”贺亦落语气中没有喜意,柳贵嫔自然也听的出来。可她却浑然不在意,脸上的笑意依旧没变! 柳贵嫔来寻洛宁公主是受人之托,事情不办好,自然不好翻脸。 “洛宁也长大了,在殊同道观中待了六年,还没回过家吧!自从你母亲去世后,国公爷常念着你,可又不得空闲,那时,你还小,对府中也没什么印象,但国公爷毕竟是你父亲,所以他托我告诉公主,想见公主一面,几日后的皇场秋猎,国公爷会亲自过来,还望公主也去!” “柳贵嫔来寻我,就只为这事吗?” “国公爷特意交代过的事,我也该做到,公主莫要忘了,也跟着去,陛下似不喜国公爷便也只能托我来告知公主!” “好了,你回他,我会去的。” 柳贵嫔得了回复,便急匆匆回了自己的寝殿,让心腹去国公府回禀。贺亦落对叶国公没有什么印象,她一岁时被娘亲收养,只在国公府住了一年,之后的日子便一直待在公主府中,再后来就都在殊同道观了。 对于叶国公,她所知不多,她只记得娘亲每次听人提起他,心中都不高兴,除了对她,娘亲对谁都不大亲近。叶国公在府外求见过几次,娘亲也从未见他。 娘亲中毒那日,正是叶国公府的百日宴,娘亲那日心情低落,同她讲了两位哥哥的夭折,以及叶国公的狠厉。 叶国公近乎病态的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娘亲至死也未能和离!叶国公曾对贺烟许下的誓言,一个也未做到。 明明都已径伤害了,却还要端着一副情深的样子,将所有的错都推给贺烟。 所以,贺烟死后,世人将污名皆给了她。 叶国公不出来澄清,是因为那谣言本就是他让人传出的。好深的计谋,将所有人都骗了去。 公主离府分居,又中毒而死,对国公府的声誉有失,所以,他便用谣言毁了公主。以保全国公府。 …… 贺亦落缕了缕思绪,想着谁最可能害娘亲? 叶国公虽然虚伪,但心中对贺烟还是有几分爱意的,所以不至于杀了她。 临渊帝一直对贺烟痴情不忘,自然也不会杀她。至于叶国公府的那样妾室是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世家总用一套标准去教导子女,让名利,尊荣,富贵,家族利益至上……这些思想,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 他们不许有自己的思想! 再见叶国公 “公主,秋猎那日,你当真要去吗?”平儿好歹自小就跟着贺烟,也是看着贺亦落长大的,她也是真的关心公主,这六年她一直在熙宁殿中,每日就打扫打扫,也没什么事。 “自然要去,常听娘亲提起,也未曾去过,去一次也好!” “平儿陪公主去吧!” “也好!对了,林嬷嬷身子不好,晚些时候,你带她去太医院看看!” “是。” 平安喜乐四个丫鬟,都是娘亲留下的,即使如今不知忠心还有多少,她暂时都不会动他们,至于林嬷嬷,这个人让她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娘亲说过林嬷嬷是个极和善的人,可是她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林嬷嬷扶持过太妃,待公主又忠心,按理说这样的人不该叛主才是,可贺亦落却发现,林嬷嬷每日都在暗地里记录,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安儿,喜儿,乐儿也是她送来给娘亲的,所以也不能相信,这般算来也就只有平儿可信,这个大她七岁的姐姐,是真心待她好,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习惯,那拨浪鼓是不能染尘的,小时候,她便不舍得玩,每日都要擦拭干净后,才会将它放入锦盒中。 …… 秋猎场上很是热闹,各家都派了些人过来,顾,楚,李,叶这四家,便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各府公子小姐皆在场,大大小小的人,聚在一处,谈论着这场秋猎,谁会摘的桂冠。 大都是府中的年轻人在参加秋猎,家主,辈分高的一辈人皆在远处坐着,看看有没有什么钟意的晚辈,看中后家世不错,门当户对也好去说亲, 宋国公府的小公爷顾楚辞与忠国公府的小公爷李故来,这两人不少家族虎视眈眈,心想着自己的女儿若能嫁过去,也算是攀上了国公府,飞上枝头了。 顾楚辞今日穿了件黑色骑服,配着羽箭,拿着宋国公珍藏多年的宝弓。李故来是个纯粹的书生,射箭之术都会一些,但也不能算精通,他今日过来秋猎,是家族的意思,出来露个脸罢了。 顾楚辞一早就来了,他听姑姑说,今日洛宁公主也会来,自打从殊同道观分开,他有几日没见着她了。 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到呢?她不来,我这英姿可都让别家姑娘瞧去了,这可不行。 贺亦落半个时辰前就到了,只是去见了叶国公。 秋猎内的一处帐篷中,这是贺亦落自记事以来,第一次见他,这个三十余岁的男子,也算是她爹爹! “你便是亦落吧!” “叶国公想说什么,便直说吧,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不必寒暄!” 叶国公没有生气,似乎十分享受贺亦落的这种语气。 “我知道,你也恨我,正如你娘那般。我确实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烟儿一直恨我杀了诚儿和生儿,可若不舍了这孩子,国公府又该如何自处。先帝无子,驾崩前曾立下遗旨,安临公主之子,可继室大统!但宗室却让如今的临渊帝登了位,烟儿若有了儿子,他们不会放过她的。” 叶国公在演戏 “所以,这就是你杀子的理由?” “亦落,你不明白,宗室在临渊代表什么,宗室中大多都是些老王爷,有先帝的皇叔,也有先帝的皇兄,有些活的久的辈分高的吓人,他们没有选择登上皇位,却有着左右皇位的权利。 他们府中的护卫都是些精英,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勇士,这些人加起来甚至比整个临渊的军队都要多。他们不上朝也不必交税,朝庭还得每月给几万两的俸禄,这样的日子久了,便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妄想将宗室凌驾于皇权之上。 后来,他们真的做到了,先帝死后,他们压下圣旨,在宗室中寻个无父无母,方便控制的登上皇位。万人之上的帝王也只有个三分实权,另外的七分皆在宗室。” 叶国公同贺亦落说了许多宗室的秘幸,可只字未提自己的错误,一个负心薄幸的人自以为自己是个痴心不悔的痴情人! 贺亦落冷眼看着他,淡淡道:“这是你杀子借口,那纳妾呢?你可曾将娘亲当成公主过,驸马纳妾什么时候可以这般肆无忌惮了。” “若烟儿不同意,我也不会……” “你不曾问过她,在娘亲刚失去哥哥后,你便结了新欢!”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让她变回以前的烟儿,所以才这么做的,我不想伤她的。” 唉!一个薄凉之人,怎么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呢?或许叶国公从头至尾,都没明白自己哪里错了。 贺亦落瞧着叶国公的落寞模样,也不知该恨他,还是该如何,这世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叶国公,莫不是忘了,你所娶之人都是些世家小姐,你为的都是自己罢了,国公府的荣耀你不愿舍,驸马的身份阻了你的仕途,,所以就毁了娘亲的声誉,你莫要以为这世上的人都是傻子。” 贺亦落的大声怒吼,让叶国公清醒了几分,他回想着贺亦落所说的话,竟然没有错处,他就是这样的人。便是心中再喜欢,他也会舍了,家族的荣耀高于一切,一门三相,世代为将,这些东西他不能丢,得拿命护着,老叶国公便是这般告诫他的。 舍了贺烟,明明心里心痛的要死,也不敢靠近,只能在清叶院住着,在公主府外徘徊! 叶国公浑身的力气,好似被一抽而空,他有些无力道:“我毁她声誉,是为了挽救国公府,逼死公主可是大罪,我担不起,国公府亦担不起。只有撇清关系,才能保全叶氏一族!” 安临公主被毒害的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世人多以为公主是自杀而亡,所以,叶国公一直也是这样认为的。 贺亦落也知晓这叶国公不明真相,她对着这个人实在欢喜不起来,一边说喜欢,一边做着伤害娘亲的事,娘亲死后,还传出谣言诋毁她。此般男子,确实不值得托付终生。 “叶国公许是不知道,娘亲是被人毒害的,并不是自饮毒酒!” 叶国公大惊道:“什么!” 贺亦落选择告诉叶国公真相,一是为了惩罚他的错误,二是多一个赎罪的帮手,何乐而不为呢? 秋猎开始 被人毒害?烟儿她不是自饮毒酒而死!我以为她恨我到了极致才选择离开,原来,一直都是我会错了意。 叶国公被贺亦落的话点醒,一时间苍老了许多岁,他心中恨极了宗室,也恨极了自己,怯弱无能,什么也护不住,这国公爷的身份怎么可能大过宗室呢? 叶国公融入了人物,像是早就有了剧本,这杀子负心薄幸后悔恨的戏码,就像是真的一般。 贺亦落不想在与叶国公多待一刻,便出了帐篷,回到了秋猎场中,她走后,这帐篷外,竟又走来一人。 叶国公见了,收起自己所有的情绪,平静的说道:“我依你主子的意思同亦落说了那些话,还望你主子,莫要食言。” “这是自然,这黑面你皆演了,我家主子才能白的干净!” “莫要伤了亦落,她……” “国公爷莫要多说,这洛宁公主的真实身份,我家主子可舍不得弃了呢?” …… 棋子吗?是啊!我叶元何尝不是棋子呢?做了一辈子的棋子…… ……这秋猎上的众人,心中所想所求,竟都是异同的,唯一干净的心思,也就只有这几个小辈了吧! 贺亦落,从帐篷出来并不知道顾楚辞寻了她多久,还认错了人…… 起初,顾楚辞瞧见一个背影与贺亦落相似的,他心中一喜,就奔了上去,一拍那人的肩头,就被人当成了登徒子,他解释了好久,那姑娘才放过她。 还好那姑娘与李故来同族,李故来一出面也就好说了。贺亦落你可真是害死我了,你若再不出来,我又认错了人,这可不好解释了。 贺亦落极少出入这样的场合,一时人多有些不适应,她寻了个地方入坐,淡淡的看着场中的人。 突然一个少年出现在她眼前,挡住了阳光。 那少年对她笑道:“亦落,你去哪了,我寻了你半天。” “路上耽搁,便来的晚了些。” “哦!你可不知道方才,我有多惨……”说着,顾楚辞将刚刚认错人的事,又说了一遍,贺亦落听的心中好笑,这顾楚辞又这般不正经,她又不是不会来了,寻她干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我瞧着那李家姑娘也不错,你既轻薄了人家,便讨回去做媳妇吧!” “这我可不依你,我顾楚辞要娶的得是我心中喜欢的,最差也得是你这样的吧!” “我可不会嫁你,国公府规矩多,我可不会喜欢!” “我府上规矩不多的……” 对于顾楚辞的解释,她可不理会,本就是个玩笑话,说这么多干嘛。贺亦落也打算参加秋猎,她的骑术,箭术可不比顾楚辞差,她得好好表现一番,莫要让人以为她这个公主好欺负。 只有走在这些权贵前头,有了权势,才能为娘亲报仇。 秋猎正式开始前,临渊帝也到了,一同来的还有顾皇后和烟妃,这两个死对头,凑到一处准没有好事。 临渊帝听说贺亦落也要上场,心中有几分看下去的兴致,这场秋猎或许会与往日不同呢? 一行三十六人,分为两队,各自狩猎,两队比所狩猎物的多少来决胜负。另外决出三十六人中狩猎最多的一个人,胜出者自然有赏赐,至于赏什么,便要看临渊帝的心情。 顾楚辞硬要和贺亦落一对,赶都赶不走,分好甲,乙两队后,便开始狩猎了,每得一只猎物,都有宫人来处理,记录。于是,为期两个时辰的狩猎便开始了。 “亦落,你等会可要跟紧我!” “谁跟谁还不一定呢!”说完,贺亦落一夹马腹,马儿便向前奔去,顾楚辞一下子便落下好一大截路程。 “咦,亦落的骑术谁教的,青云道长又藏私了?” 顾楚辞追到贺亦落时,她已经猎了不下十只兔子,太可怕了,人比人,气死人,顾楚辞连羽箭都来不及拿出来。 顾楚辞也看出了她想赢这场狩猎,也知她的性子,他若帮她,贺亦落反而不喜,还不如自个去多猎些,让甲队赢了这场狩猎。 于是,顾楚辞一边狩猎,一边不紧不慢的跟着她。他们俩到成了这林中的一处景致,少女穿着骑服,弯弓搭箭,一射一个准,而黑衣少年跟在后头,不远不近,似在守护…… 只贺亦落一人饮 李故来在乙队,没有与贺亦落他们在一队,他是个书生,半吊子的武人,每出三箭也射不中猎物,不过,他这三箭到是射的十分有水平,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猎物逃不掉,正好给了顾楚辞机会,李故来每射出三箭,他便补上一箭。 这种事也只有顾楚辞才会做,但李故来也没有恼怒,他本就只是来露露脸的,让这京中的人看看忠国公府的小公爷长什么样子。为人所识,这官场便更通透了些。 贺亦落并不喜这种狩猎的方式,将猎物围起来,任人肆杀玩乐,可她也逃不开,所以,她只能将箭射的稍偏一些,只伤着皮毛,并不致命,反正,宫人统计猎物的方式是射中即可。至于是死是活,没人会管。 这便是临渊的狩猎制度,据说这是先帝后来改的,起因源于安临公主的兔子误入了这片狩猎林,被人当成猎物射杀,因为以往都是猎物毙命才算一分。 狩猎制度一改,这林中的动物也就多了,似从未有过这般盛况,漫山遍野的兔子,娘亲也曾同她讲过的! 楚皎若也在甲队,她嘟着小嘴,十分不悦,她的楚辞哥哥一直跟着贺亦落,全然不在意身后的她。她的箭术也不差好吗?自打从殊同道观回来,换回了女子装束,她就再也没能见到顾楚辞。 也不知这洛宁公主哪里好了,楚辞哥哥总在她身后! 贺亦落可不知道有人在妒忌她,她觉着自己猎的差不多了,就打算休息一会。 原地下马,便寻了一棵大树坐在下面乘凉,原本打算坐下喝些水的,却发现自己将水壶落在了方才的案几上,心中懊恼自己的失落,可也没办法,这两个时辰怕是喝不着水了。 “亦落,你可是渴了,我刚好带了两壶水,你尝尝!” 对于这种雪中送炭,热中送水的人,贺亦落一向都是十分欣赏的,她接过水壶,只觉着这水壶精制,似有两层,她饮了一小口,便顿时凉快了。 “这荔枝露,怎么还是冰的,你如何做到的?” “这个嘛,壶内不是有两层吗?刚好可以保温,虽不能保持太长时间,但保持一个时辰不变,还是可以的!我知你喜欢喝,便想了这个法子!” “顾楚辞,谢谢你的好意!” “我们之间不需说谢字!”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不,一旁的楚皎若可不满意了。 “楚辞哥哥,皎若也想喝荔枝露。” “没了,你想喝就到顾记酒家买去!” 无情,当真是无情,顾楚辞也只待贺亦落好,从无二心,也不知从自家拿了多少免费酒水过来。 荔枝露卖的好,最开始只要二十两一壶,如今二十两就只有一杯,这顾记酒家也不知在这京中攒了多少钱! 或许,没人知道,这荔枝露是顾楚辞自己研发的,他在顾记酒家学了一个月,将所有酒都试了一遍,他知贺亦落爱吃荔枝,便弄出了这荔枝露! 顾楚辞亲自所制的荔枝露,只贺亦落一人饮!顾记酒家所卖,皆不是他酿的。 麋鹿木雕 阳光从云的逢隙中钻了出来,有几分心领神往的意境,这云隙光上次见还是四年前,苏归尘不告而别的那日,好像也是如此。 这光芒之下,贺亦落与顾楚辞一同坐在树下乘凉,时不时饮几口荔枝露,周围的小动物见他们俩一动不动,对它们也没有什么恶意,便都靠了过来。 聚在一处更容易被射杀,动物以为人类是救赎,却不知是更大的杀戮! “顾楚辞,我们出发吧!” “不……不在休息一会吗?” “不了,我们在待着,这林中的动物便都过来了。” 顾楚辞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不用多言,两人默契起身上马,再次启程,这一次上路,只是观赏这林中的景致,谁也不曾拿起弓箭。 这处林子很大,动物种类也多,深林中有狼,虎一类的猛兽,林子外围都便只有免子,狐狸等动物。 听说,这深林中有麋鹿,只是因为同时也有猛兽,便去的人也不多,贺亦落本想去看看,可不远处有护卫守着,不许他们去到林子深处,这想法便只能做罢! 顾楚辞似乎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在想什么,他都知道,这深林中的老虎曾吃过人,也不知真假,只是这麋鹿怕是真的见不到了。 顾楚辞看得出她眼中的失落,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递给贺亦落,歪着头道:“喏,这是给你的,先说好了,你不喜欢,也不准还给我。” 打开布袋,里面赫然是只木雕的麇鹿,只是头上没有角。 “顾楚辞,这只麋鹿为什么没有角,你莫不是雕错了?” “才不是呢!你这只是母的,自然就没有角,只有公麋鹿才有角。” “那我要另一只,这只还给你!” “你如何知道,我雕了两只?”贺亦落肯定不会告诉他,那日在殊同道观,她便看见了,也不知顾楚辞浪费了多少木头? “你换不换?”说实话这只母麋鹿没有角,体型也小,因此,贺亦落更喜欢有角的麇鹿。当顾楚辞拿出另一只麋鹿时,她便迫不及待的换了过来。 麋鹿也就是传说中的“四不像”,马脸,鹿角,牛蹄,驴尾,这动物奇特,但见到的人并不多,也不知顾楚辞从哪里知道的,还雕刻的这般像,着实令人怀疑! 贺亦落收下麋鹿,顾楚辞笑的合不拢嘴,谁知道他在想什么,甲乙两队的人大都在回程的路上,这狩猎本就是借个名头,让各家子弟露个脸罢了!至于得不得头名,都无所谓! 参加狩猎的都是小一辈的年轻人,这狩猎的头名,所有人最看好的是宋国公府的小公爷顾楚辞,却不想最后是洛宁公主贺亦落拿了头名! 众人皆归了各族中所在的地方,贺亦落也回到了临渊帝身边坐下。 “亦落可累了?” “多谢皇伯伯关心,亦落不累。” “你到是给了皇伯伯一个惊喜,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亦落亦不输男子,说吧!想要什么赏赐,但凡朕有的,皆可!” 安平王嫡子 但凡是朕有的,皆可。这是一国天子的许诺,贺亦落参加狩猎为的也就是这个,即便如今宗室依旧凌驾于皇权之上。她选择锋芒毕露,只为引出害死娘亲的凶手。 以往的临渊帝只有三分实权,奈何不了宗室,可他也不是费物,这多年来的经营布局,暗中谋划,皇权似乎渐渐与宗室持平,临渊帝也不是空口许诺,若贺亦落真要个什么,他真给的起。 他将贺亦落视为亲生女儿,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与安临公主错过的遗憾。 “亦落想出宫建府,还望皇伯伯许可。”虽然没有公主自请出宫建府的先例,但是以临渊帝对她的恩宠,自然不会拂了她的意思。 “朕允了,明日便去选好地方,给亦落建个公主府!” “皇伯伯,将娘亲的府邸赠给我就好,不必劳烦在建个宅子了。” “这般也好,你若喜欢,赠给你便是!” 贺亦落得了宅子,也能自由出宫,看来参加这次狩猎,是个正确的选择…… 有一点让她十分奇怪,昨日说要同她一起来的平儿,怎么一直不见踪影? 让她在帐篷里待着,也不知去哪了…… 林中狩猎的人都已回去,护卫也没有守着的必要,林中没有了马蹄声,到是安静了不少。 在一处石洞旁,躺着一个昏迷不动的女子,正是平儿。 “事情可办好了?” “小王爷,都办好了。” “可有被人发现?” “没有,小的可小心了,是等洛宁公主到林中狩猎后,才将这丫鬟虏来的。” 那个被叫小王爷的男子神情似乎十分不耐烦,想将这身旁唯唯诺诺的下人给赶走。 “好了,你去洞口守着,我办完事,就出来。” “是是是,小的明白,保证不让人打扰小王爷。” 这小王爷是安平王的嫡子,自小宠溺过了头,什么事都敢干,时常到处转悠,遇到稍有点姿色的女子,他都会虏过来,好好享受一番,也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就在这石洞中,便祸害了不下十个,受害的女子不敢言,家中也怕这安平王的权势,便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更有甚者,为了攀上王府,竟将受害的女儿直接送过去,有些性子烈的抵死不从,投井而亡,可笑的是家族中的人对外说是病逝。 自打宗室中的老王爷放下肩上的担子,选择归隐后,这宗室中的一把手,就成了安平王,他的儿子自然也就无法无天,不可一世了。 这平儿,他见过几次,心中一直想弄到手,可是她一直待在熙宁殿中不出来,他也没有法子下手,这次秋猎就是个极好的机会,正好也随了他的意。 小王爷将平儿抱进石洞中,就急急忙忙的开始解衣服,三下五除,便将自个的衣服脱了下大半,嘴上说着些戏谑的话,正打算在进一步时,身后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声。 “外面出了何事,我不是说过不要打扰我吗?”他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一时没发现洞外多了一个人,拿着木棍,对着他就是当头一棒,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什么也没看到。 平儿 若不是贺亦落在青云道长那学了几分识药的功夫,也不会发现这帐篷中有几丝微不可闻的迷药粉尘。她发现事情不对,便寻着这细微的气味跟了出去。 这时秋猎场中的人皆已回府,剩的人也不多,贺亦落心中担心平儿出事,寻了一匹马,一骑绝尘,向林中奔去,本来顾楚辞应该同宋国公回去的,可见了贺亦落独自一人驾马而去,心中担忧,便也跟了过去。 待到进入林中,瞧见不远处的石洞旁,有一个下人装束的男子,在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两人为了不惊动那人,便翻身下马,不动声色的向那人走去。 “我去打晕他,你待在原地不要动!”顾楚辞瞧出了贺亦落眸中的意思,便将这句话先说了出来。 顾楚辞手起掌落,那人便不省人事了,但毕竟经验不足,没有捂住那人的嘴,发出了喊叫声,惊动了石洞里的人。 顾楚辞躲在石洞旁,拾起木棍,等那人一出来就狠狠的打了上去。顾楚辞认得这个人,京中有名的浪荡小王爷,也不知祸害了多少姑娘,他早就想教训他了,于是,又补了几下,力气一次比一次大。 最可恨的是这斯□□着上身,可不能让亦落瞧见这污浊不堪的人,顾楚辞用木棍挑起地上的外袍,盖在他身上,做好一切后,就去唤贺亦落进来。 平儿还在昏迷中,还好贺亦落手中有药,喂她服下,不多时平儿便醒了。 “公主,我们怎么在这里?” “傻姑娘!以后可别到处跑了!”贺亦落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平儿心中一阵恶寒,那人以公主的名义,将她骗了出去,着实可恨,还好公主及时赶到。 离开时,贺亦落给昏迷中的小王爷服了一味药,这药也能让他消停个个把月,这京中也算安静了。 …… 回到熙宁殿中,贺亦落吩咐殿中的众人将自个的东西收拾好,明日便搬到公主府去,到不是她急着离宫,只是一日不寻到娘亲被杀的真相,她便睡不安稳。 娘亲定是挡了某些人的道,所以才会如此!贺亦落选择锋芒毕露的活着,亦是为了引出那些人。 “平儿,昨日林嬷嬷可曾去过太医院?” “嬷嬷说没有什么大病,硬是不肯去,我拗不过嬷嬷,便没有让她去了。” 如果林嬷嬷去了,贺亦落便不会在怀疑她,可她没去,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林嬷嬷是有旧疾的,腿脚时常会隐隐作痛,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可这疾就不曾治好过,怎的六年不见,这旧疾就没了? “平儿,我不在的六年中,你们都在做些什么?” “回公主,奴婢也没什么事,就每日将这殿中打扫干净,安儿,喜儿,乐儿她们都被陛下派去伺候大皇子和二皇子了,直到公主回来,才将她们撤回来,至于,林嬷嬷,奴婢自打太妃薨逝后,便极少见到她!林嬷嬷一直都不在熙宁殿中,是听说公主回宫后,才过来的。” 林嬷嬷很可疑 贺亦落一直不明白,娘亲那不争不抢的性子,到底惹谁不快,非要杀了她? 若说是先帝的那道遗旨,也不可能,世人皆以为两位哥哥都不在人世,除了临渊帝,便无人知晓。一个无子的公主,毫无威胁。 其实,若是当初临渊帝贺恒如意娶了安临公主,这哪有后来的这档子事。但宗室不会允许的,他娶了安临,下一任帝王便也内定了,那还要宗室干什么?宗室只需傀儡便好! 如今只知平儿可信,就暂时用她吧! 回了公主府,也。该布置自己的势力了,想和宗室抗衡,没个实力,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第二日一早,贺亦落一行人便向公主府奔去,在出宫的路上遇到了临渊帝,临渊帝知道她心思细腻,若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做到,所以,他也没留她。 “亦落,你所谋之事,我寻了六年,也未得真相,所派之人非死即伤,你要多加小心,不要太过强求,若惹了什么人,自有皇伯伯在身后护着。” “亦落谢过皇伯伯,亦落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 临渊帝从袖袍中拿出一个卷轴,里面放着一沓纸,纸张有些年头了,上面有许多褶皱,似被人翻看过很多次。 “这是那日的案卷,笔录,你拿去瞧瞧,或许有用,若要去查什么事,别自己一个人去,公主府中朕给了你一些禁军中的好手,派他们去便好!” “嗯!亦落明白……有一件事想问皇伯伯!”两人屏退左右,可不能让别人听了去。 “说吧!现在无人了。” “亦落想知道,皇伯伯就是顾慕白这件事,有几人知晓?” “除了对烟儿,我从未用过这个身份!” “从未用过,不代表无人知道。”贺亦落喃喃自语,好像有什么东西浮出水面,却又沉入海底! 贺亦落在殊同道观可不是白学了一身本事,她所学颇多,遇着事情也能运筹帷幄。临渊帝有一刹那觉得,她能够查明真相,心中的苦闷一扫而空。 “哈哈,亦落你聪慧些,想的也多,若能查出个什么,也好!” ……拜别临渊帝后,正式入住公主府,府中也干净,一尘不染,听说这六年中都有专门的人过来打扫。 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有亦落,有平安喜乐四丫鬟,有林嬷嬷,只是没了娘亲! 这林嬷嬷当真奇怪,贺亦落记得太妃在世时,她一直都唤她亦落,娘亲和外外也从未将林嬷嬷当作外人。可自从太妃去世后,林嬷嬷就变了,有些距离,有些生分,娘亲那时以为林嬷嬷是无法接受太妃的薨逝,心中伤痛所以才会如此! 现在看来,觉不是偶然,贺亦落如今是十三之龄,那时也不过就七岁,以林嬷嬷的年龄应该会以为她年纪小,不记事,也好控制。 可在贺亦落记忆中的林嬷嬷,绝对不是一个两面三刀的人。不会暗地里记录她每天在做什么,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然后飞鸽传书在送出去。 林嬷嬷如今所做的一切,无不让人怀疑! 公主府中的护卫是故人 临渊帝所给的护卫身手都不错,领头的竟然是叶文和叶武,听说,自从离了殊同道观,他们便进了禁军中,谋了个好差事,只在皇帝手下做事。 当听说陛下要为公主选禁卫时,他们俩义无反顾的加入其中,洛宁公主与他们颇有渊源,熙宁四年的寒冬,是他们将还是婴儿的贺亦落抱回了府,如今,他们便又选择来公主府护卫她! 许是因为安临公主的心善感染了他们,给了他们入殊同道观学艺的机会,恩同在造!这往后便守着她的女儿,以当还恩! 在叶府待了几年,也守了几年,太老爷去世后,便也没了念想,若不是还有个安临公主对他们俩另眼相看,他们便只能是一辈子的守门人,一辈子无身份的下人,何来今日的甲胄利剑傍身。 千里马遇到伯乐,心心相惜! 两人虽只有五品官阶,在这京城中比比皆是,但对于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他们来说这也就够了! 做公主的骑士,也好过在禁卫队中的明争暗斗,今日塞个世家公子进来,明日再塞个官家少爷进来,他们努力一辈的事情,别人随随便便就能做到。在其位却不谋其事,今日来一次,明日就升官了,他们不喜宗室和大族的做派,可是,叶文与叶武身后无人护着! 既然不喜,又无法改变,离开便好,天高任鸟飞,天下之大何愁无容身之处。 “臣叶文,参见洛宁公主!” “臣叶武,参见洛宁公主!” 这一跪,是臣服亦是决心一生守护! 贺亦落能在府中见到他们,心中自然欣喜,他们也曾在殊同道观教她一年,如今亦师亦友。 “有两位在,这公主府的安全,到是不用多虑了!” “此乃臣的职责所在。” “还是同以前一般,唤我小姐吧!整日公主公主听着让人心烦!” “是,小姐!” 公主府也有个百来号人,有些还是其他势力中混进来的,这五个人她看不出是谁派来的,但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先别惊动他们,派人跟着看看,若是歹人,在除掉便是。 让贺亦落没想到的是这五个人当中,竟然有人直接过来向她说明自己是什么人派过来的,又来做什么。 从未见过这么诚实的内奸! “说吧!你是谁派过来的?” 那人听人贺亦落的问话,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是嘻皮笑脸的瞧见她,道:“小的是宋小公爷派过来的!” “宋小公爷,顾楚辞?他让你过来的?他也真是闲的没事干!” “公主莫要恼,我家小公爷心里可紧着公主呢?他让我来是想告诉公主殿下,这府中我竟然能混进去,那么别人也能!” 顾楚辞的一片好心,贺亦落自然明白,他这般做是想让自己重视,可也真没诚意,不会自己来吗? “他人呢?” “宋国公将小公爷禁了足,说是不练好箭术,便不能出府。” 贺亦落疑惑不解,心想这顾楚辞,好像也没犯什么错,莫不是那日调戏了那李家姑娘,惹得宋国公大怒? 赠药 “公主殿下,您可不知我家小公爷有多惨,那日秋猎各府公子所猎的数量报回了府,小公爷竟然与忠国公府的李故来持平,这可气坏了宋国公,没能赢得了公主,连李故来这个书呆子也赢不了。便说小公爷只顾着玩,荒费了箭术。” 贺亦落闻言一乐,看来顾楚辞没有选择占李故来的便宜,将那些他补了一箭的猎物都记在了李故来名下,他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明日就能解了禁足,小公爷还让我来转告公主,他明日就会过来恭贺公主乔迁之喜!” “明日就能解了禁足,你们宋国公府的禁足难到是闹着玩的?” “才不是呢!我家小公爷箭术可一点都不差,国公爷说了只要他今日能射中五百次把心,明日就可以解了禁足。还有,秋猎那次小公爷可是拿着宋国公的羽箭和宝弓去的,但小公爷瞧着公主想赢,便不想抢了公主的风头!没有出手。” 原来,顾楚辞的这次禁足,也是因了她。 贺亦落心想着这射中五百次把心也够累了,莫伤了神才好,她让平儿从她房中拿出青,白两个瓷瓶,递给顾楚辞派来的无忧。 “这药你给顾楚辞拿去,青色的那瓶给他活络筋骨,白色的那瓶可以提神醒气!你可莫要记混了!” 那人接过药,将贺亦落的话又自言自浯的复述了一遍,让自己记的更加清楚一些。 “公主殿下,对我家小公爷真好!” “你可莫要说胡话,我只是担心他一不小心伤了手,我这以后可喝不着免费的荔枝露了!好了,你快些回府吧!” “是!公主殿下,无忧告退!” …… 他送过来的人叫无忧,是希望她也无忧吧! 宋国公府内,可怜的小公爷顾楚辞已经累的不行,这五百下也真够累的,这手酸,眼睛也干涩。 “小公爷,您才射中两百七十下,得加把劲才是,不然明日可就出不了府了!” “好了,好了,本公子知道了,你去弄一壶荔枝露来给我喝,我喝一口就有力气了。” 顾楚辞一脸期待的看着国公府的管家,想着就喝一口也好! “不行,国公爷交代过了,小公爷若是没有完成任务,那说什么条件都不能答应!” …… 这时,无忧从外头进了宋国公府,一进府就瞧见顾楚辞生无所恋的模样。 “小公爷,无忧给你带了好东西。”说着,便将怀中的青,白两个瓷瓶拿了出来。顾楚辞一把抢过,乐道:“她给的?” “嗯!公主特意交代了,这青瓶中的药可以活络筋骨,白瓶中的药是用来提神的!” “亦落,都学会心疼人了,她可还说过什么?” 无忧眼珠一转,想了一会,再道:“对了,公主还说让小公爷不要伤了自个!不然就没了什么,没了什么来着,哎呀,我又忘了!” ……公主府的贺亦落冷不丁的打了几个喷嚏,心想着又是谁在骂我? 没了什么来着?这句话中的深意怎能不让人误会呢? 顾楚辞出府后的第一件事 顾楚辞一瞬间仿佛脱胎换骨,重获新生,青,白瓷瓶中的药各用了一些。这药真管用,亦落不愧是青云道长的徒弟。 抛开杂念,拾起弓,便搭上三箭,只听得破风声,向标把望去,这三箭皆中了把心,接着又搭箭拉弓,这五百次也不过如此,一想到明日就能去见她,顾楚辞似箭神附体,百步穿杨也不在话下。 一旁的老管家在震惊中还没有回过神来,顾楚辞这突然的变故可吓着他了。小公爷的箭术何时这般厉害了? 不到半个时辰,顾楚辞便完成了宋国公交待的任务。老管家只能应约放他离开。 …… 翌日一早,顾楚辞便带着无忧出门,国公府的侍卫很多,他带着无忧,主要是觉得喜庆! 往日他独自去见贺亦落,什么也未带回来,连自己的心也落下了,可无忧头一次去,便讨来两瓶药,他可乐了整整一夜,这一早起来,就径直向公主府走去! 公主府里的人都识得他,京中的顾小公爷,谁人不识? “顾小公爷,我家公主还未洗漱,您在等一会?” …… 闺房中贺亦落睡眼惺忪,似梦似醒,昨日个看那些卷宗,睡的晚了些。 一旁的平儿见自家公主睡意未散,心中便暗门责怪那顾小公爷,还真是的,来这般早干嘛,不知道我家公主睡的晚吗? “公主,要不你在睡会?” “哪里有客人来了,主人家赖床不起的。” “可是,公主昨日睡的迟,现在都没精神!” “我无碍的!好了,我们出去吧!莫要让那人等急了!” …… 到不是贺亦落起的迟,而是顾楚辞来的太早了些,他还带了早餐和点心,都是自家厨娘做的,十分可口,想必贺亦落也喜欢吃! 大概等了一柱香的时间,贺亦落才从闺阁中走出来,顾楚辞见了她便眼前一亮,几日不见,亦落又漂亮了几分! 待她入坐,顾楚辞献宝似的将桌上放着的食物往贺亦落的方向一推,讨好着说道:“亦落,我给你带了灌汤包,青豆糕和酥饼。我家厨娘做的,你快尝尝!” 贺亦落夹起一个灌汤包,轻咬一口,汤汁四溢,味道还不错。 “你这般早就将厨娘叫醒,她心中定是埋怨的!” “才不会呢?巧娘在我府上待了三十年,我自小便吃她做的饭,以我这般讨喜的样貌,巧娘可舍不得骂我!” 贺亦落嗔怪道:“你哪样讨喜了,这般早就来扰人清梦!” “我可是带了一份大礼才过来的!你乔迁的礼物,我早就备好了!”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牌,上面只有一个“顾”字。 “喏,这个给你,你以后就是我顾记酒家的贵客了,打六折哦!” “你不是说过要唤你楚辞哥哥,才给我吗?” “你刚才不是唤我楚辞哥哥了么!” 两人相视一笑,这顾楚辞总爱打趣她,不过也是真心待她,她喝的荔枝露,都能抵上顾氏酒家一年的收益了! 荔枝露,让人上瘾,一但喜欢上就戒不掉了! 顾记酒家的打折玉牌 或许贺亦落不明白这玉牌的真正含义,顾记酒家并不愁生意,整个临渊只此一家,再无分店。在这京中随便从街上拉一个人,哪个不是腰缠万贯的! 顾记酒家只涨价从不跌价,那些卖的不好的酒水,便直接搭配了赠送!能进去买酒的皆是些达官显贵,富的流油,自然不在意这点小钱,渐渐的能饮上一壶荔枝露便成了身份的象征! 贺亦落得了这玉牌,便是这顾记酒家的贵人,顾楚辞本想直接免费的,但以贺亦落的性子必不会接受,便想了这个法子。六折不多不少,这般也好! 乔迁之喜的贺礼,贺亦落也不缺钱,太妃,娘亲所留下的财物,便够她这一辈子所用了,在加上每月的俸禄,其实,贺亦落也是个坐拥金山银山的公主呢! 她今日要收一张大网,这林嬷嬷的事也该了了。昨日离开前,她特意去了太医院一趟,向温太医(温恒知)问了些事情,贺亦落问林嬷嬷这六年可来过太医院治疗旧疾?温太医回答没有来过。一个有旧疾的人,又长年在宫中,有太医院也不去,这旧疾如何治好的? 因为要收网,也不好再让顾楚辞待在公主府,若伤了他,宋国公府可不好交代,温太医说隐隐瞧出这林嬷嬷是练过武的!只是不知高低罢了! “顾楚辞,你今日先回府吧!我等会还有要事。”贺亦落对于收网这件事也只有五成把握,她不知道林嬷嬷有没有同党,这次收网,她可是倾巢而出。也不知这结果如何? 顾楚辞不明白贺亦落为何急着让他离开,但也猜出了她一定是要做什么事,自己与其离开,还不如留下助她一臂之力。 “亦落,我好歹也是宋国公府的小公爷,但凡我想护着的,谁也不能伤了去,你就让我留下吧!多个人多份力量。” 在顾楚辞的苦苦哀求之下,贺亦落只好应允。林嬷嬷的屋子里是没人的,这个时辰应该出去送信了,所以,贺亦落在等,等林嬷嬷回来,在将她一往打尽! 府中的人皆躲了起来,刚好形成一个包围圈,叶文叶武演练了很多次,都没能逃出去,更情况林嬷嬷呢! “小姐,林嬷嬷进府了!”叶文遵了贺亦落的命令,没有在唤她公主,也因了这称呼,府中的护卫对他十分尊敬,得了公主青睐,这日后的飞黄腾达还远吗? “让叶武将嬷嬷引来此处!” “是!” …… 林嬷嬷一进府,便发现了这府中不对劲,这小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些,这么些人怎抓的住我,唉!还得配这小姑娘,都一把年纪了,还要折腾! 院中,顾楚辞似乎也察觉到了林嬷嬷的武功不俗,他在殊同道观时,这些察言观色的本领,他可学了不少。 “不知公主唤老奴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亦落寻嬷嬷过来,自然是来叙旧的。” 叙旧二字话音刚落,四周藏着的护卫一拥而上,将林嬷嬷围了起来。林嬷嬷未见慌乱,轻声叹气,便飞身上了屋顶,众人惊愕!他们都不能轻易做到,这个老妇人,怎么这般容易就上了屋顶,看来是个高手! 顾楚辞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挡在贺亦落前头。心想着若那人发难,他还能挡上一些,护着她! 林嬷嬷是假的 叶武翻身跃上屋顶,持剑对着林嬷嬷,叶文将贺亦落护在身后,两人都没把握拿下她,暗中责怪自己的轻敌。如果不能拿下林嬷嬷,那公主的安危又怎么办,便是拼是也要护住公主。 叶武与林嬷嬷对打,渐渐处与劣势,眼看体力不支要落下屋顶,贺亦落眼中全是担心之色,正想上去帮叶武,却被顾楚辞拉住了。 “让无忧去吧,他武功不俗!” “是,小公爷,无忧去了!”明明来的时候让他好好的,可没说要打架啊! 有了无忧的加入,战局表面上持平,其实只是林嬷嬷手下留情了,她也不想伤了谁,便只防守,不进攻。可是有完没完,一个接着一个!欺负老娘年纪大是吧! 纠缠了片刻,林嬷嬷也没了兴致,一人送了一掌,叶武和无忧便从屋顶落了下来。还好下面人多,接住了所以没有受伤。 无忧的实力也不低,在国公府也是个数一数二的人物,不至于这么弱吧!那这林嬷嬷可有多历害啊! 众人见奈何不了她,便将公主围了起来,打不过你,我们就一心保护公主!他们也想上屋顶,可没有这个功夫!心中暗叹着自己连个老妇人都比不过! 贺亦落冷静回忆着方才的战况,林嬷嬷留了一手,并没有全力以赴,为什么?她难道对她没有恶意! 贺亦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一跃而上,落至屋顶,这白衣飘飘,到像极了仙女落凡尘时的样子,顾楚辞本来是想拉着她的,可是没有拉住! 顾楚辞只好跟紧着她,这亦落怎么回事,平时挺聪明的,现在是怎么了?明知道危险还要往上凑! “公主,危险!快下来!” “小公爷,你怎么也跟上去了呀!你若出了个好歹,无忧怎么跟国公爷交代啊!” …… 下面的声音高吭,满是担忧!屋顶上的人充耳不闻,贺亦落的眼中只看的见林嬷嬷,似乎在等,等一个解释! “小姑娘,你到是很勇敢,你不怕我心恨起来,连你也一起收拾了!” 贺亦落丝毫不惧,渐渐向林嬷嬷走去,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林嬷嬷,真正的林嬷嬷在何处?” “她啊!殉了太妃,同我可没什么关系,我可没害她,她一心求死,也是个忠心的!” “殉了太妃!”原来林嬷嬷早就不在了,也难怪之后的嬷嬷变了个人。 “那你又是谁,为何要冒充嬷嬷,躲在亦落府中!”顾楚辞对她说话可不客气,但凡是对贺亦落有恶意的,他都不喜。 “你这小子对公主不错,我瞧着也顺眼,只是可惜了,你姓顾。小姑娘,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你既不喜欢我待在这,我走就是了!” “等等!我要看看,你的真面目!”贺亦落总不能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吧! “这可不行!我好歹也曾是殊同道观的人,你们得叫我声师姑!想让老娘在你们面前揭开这□□,不可能!后会无期了!小姑娘,我们还会在见面的!” 说完,一跃而起,消失在众人眼前,这轻功到是绝了,有这般轻功的,贺亦落只曾遇到过一人,她的师兄:苏归尘! 卖渔具的杜老板 她不是林嬷嬷,又会是谁呢?潜伏六年,为的是什么?从府中送出的信,又是给谁的!这个神秘妇人,与娘亲的死,有没有关系? 迷雾重重,贺亦落误入这无尽的轮回中,娘亲去世的真相,好不容易有了线索,现在又回到了原地! 那人说该唤她师姑,看来如今也只能去殊同道观问问两位师傅了。 “顾楚辞,你若无事的话,同我去一趟殊同道观吧!” 顾楚辞自然是巴不得跟着贺亦落的,她去哪里,他便去哪里。两人带了几壶顾记酒家的玉华露,这青云道长想必酒瘾又犯了! 不过,贺亦落从不知道羿鹤道长有什么喜好,好似除了那清水河旁的烤鱼,他便对什么都没兴趣!听人说,城东有一家铺子专门卖渔具的,贺亦落便想过去看看! 这临渊是个鱼米大国,域内河多,渔民和种水稻的百姓,皆是五五之数,自打北楚也入了临渊版图,对渔具的需求更大了,连卖渔具也成了产业。 不少百姓以捕鱼为业,一天下来也能赚个不少钱,京中的达官贵人,常会买些鱼养在院子中,在购些上好的渔具。闲暇时在自家亭院中钓钓鱼,钓上来再放生到池塘中,周而复始,他们称之为“雅趣”! 贺亦落今日来的这家店铺,便是京中最好的卖渔具的铺子,这铺子的老板年近五十,在京城卖了一辈子的渔具,攒了不少名声,每日来的人也多。 老板姓杜,为人敦善,百姓便卖百姓的价,显贵便卖显贵的价,遇着穷苦又无收成的渔民便赠些渔具,待来年有了本金,再还回来。 一视同仁,杜老板从未看轻谁,也从未贬低谁。这一来一往,这杜氏渔铺的名声也就传开了。 店铺中渔具的种类很多,贺亦落想买两杆鱼杆,让殊同道观中的两位道长有个东西打发时间,在贺亦落的记忆中,道观中只有渔网和扎鱼的木棍,好像从未有过鱼杆! 杜老板见贺亦落与顾楚辞进来,穿着锦衣华服,身后还跟着随从,年纪也不大,十三四岁的样于,一看就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 “两位需要些什么,若是需要鱼杆,我这的镇店之宝到也配两位的身份。”杜老板引着两人向内铺中走去,只见一杆纯金打造的鱼杆,说不出的华丽! 此等俗物,师傅看了定然不喜,贺亦落与顾楚辞想到了一处,便谢绝了这个镇店之宝。 “可还有别的,此物虽贵重,可若送给家师,小女子定会受责骂!” “不知令师是?” “青云道长!” 青云道长是临渊这一朝的侠道,虽很少离开殊同道观,但每次离开,都会做一些劫富济贫,惩奸除恶的善事。当然,这些贺亦落不知,顾楚辞亦不知! 杜老板夺了这京中的渔具生意,必然会遭人嫉恨,有人起了歹意,在杜老板的饭菜中下了毒,若不是青云道长来的及时,他们一家三口,便都命丧黄泉了! 他心中感激,可又见不到青云道长,这一腔感恩之情,无处释放,这不,遇着了青云道长的徒弟! 青云道长唯一的女徒弟,不就是洛宁公主么!想必公主也不想被人点明身份,等会我的态度好些便是了,可不能在用镇店之宝骗人了! 楚皎若 “两位客官,我这小店到有些精制的物件,小老儿这就带您过去瞧瞧!”杜老板将贺亦落与顾楚辞两人引至专放鱼杆的地方,放眼处林林总总,不同形态,不同种类的鱼杆,比比皆是。 纯黑的长杆,纤细的鱼线,鱼钩是纯铁打造,也不怎么贵重。长杆,鱼线,鱼钩三者合为一体,这鱼杆才算完整。 看着轻便,瞧着也实用,贺亦落看中了这两杆鱼杆,便让杜老爷用礼盒装起来。 杜老爷小心翼翼的将鱼线缠好,再放入盒中,另外还送了些多余的鱼钩和鱼线。避免鱼咬钩后断线,便没了可代替的东西。 两人离开时,杜老板一直送到门外,直到贺亦落走远了,他还在门外瞧着。 贺亦落上了马车,便放下车帘,将礼盒捧在怀中,生怕这马车颠簸,将盒中的东西易了位。 顾楚辞在马车旁护着,他不喜坐马车,整日闷在马车中可会将人生生的憋出病来,不过他今日到想去马车中坐会,但如果他去了,这京中便会传出些不好的谣言,为了贺亦落的名节,他便不去了,在一旁守着就好! 这秋季多风,时不时将车帘吹起,顾楚辞趁机瞧了贺亦落几眼,偷笑几声。 “你笑什么?” “我笑……我笑你这般护着这盒子,你放在边上它自己又不会跑!” 贺亦落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想将这礼物完完整整的送到师傅手中罢了,这马车颠簸,又不是没出过什么贵重物品损坏的事。 “总归是一片心意,若因这途中的事故而毁,还不如好生护着,也免它遭了什么不测。” “好好好,我家亦落说什么都是对的!” 少年郎骑着高头大马,不看前路,只盯着马车中的女子温婉一笑!女子发现了,却装做不知,放下车帘不再理他。 马车渐行渐远,方才的这一幕,谁也没有注意到转角处的一对主仆。 “小姐,那不是顾小公爷吗?怎么还和洛宁公主在一块啊!”说话的人是护国公府的丫鬟,这小姐自然也就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楚皎若了! 楚皎若脸色不好,眉间有化不开的愁意,只轻声道:“楚辞哥哥,见了公主便欢喜,见了我便躲的远远的,自五年前,便是如此?” 楚皎若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小姐,你……” “离儿,我无事的!回府吧!” 楚皎若决然转身,朝着与马车相反的方向走去,留下离儿在原地,丫鬟离儿看了看小姐,又看了看马车高开的方向,心中叹道: 这小姐也真够傻的,每日让人打听顾小公爷的行踪,就只为远远瞧上他一眼,可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来了,自那日秋猎小姐回来后便有些不正常。 那日回来,小姐带人去顾记酒家买了好些壶荔枝露,自己只尝了一杯,便将其他的荔枝露全部赏给了府中的下人。离儿记得,小姐饮下一杯荔枝露后痴笑着道了句: “这荔枝露当真不错,也难怪她会喜欢!就连我也爱不释手呢!” 师姑? 殊同道观中,两位道长各自做着不同的事,羿鹤道长闭目打坐,不问外事。而青云道长摆好了棋盘,自己和自己对羿,自从殊同道观中的弟子都离开后,他们便是如此! “师傅!” 贺亦落的声音飘至耳中,青云道长还以为是幻听,因此没有任何动作,依旧是自己和自己在下棋! “唉!怎样我的将军又没有了!”青云道长下了几日象棋,却总赢不了自己,他若坐在左边,右边便赢。他若坐在右边,左边便赢,这一来二去,还是在和自己下棋。一胜一负! 青云道长对棋局入了迷,也没听到贺亦落的呼喊声,她只好坐到师傅对面,和他对羿一局,这师傅若不赢一次,能不能发砚她来了,还是一个大问号呢? 两人各持兵卒过了楚河汉界,这一场象棋大战便打响了,各不退让,使出了浑身解数,好似真的上了战场!贺亦落为帅,而青云道长是敌方将领! 嘶杀声,怒吼声,血染旌旗!一局下来,贺亦落居然一点也不输于青云道长,看来那一句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哎呀!我的将军又没了!”青云在一阵懊恼之后,抬起头来发现了院中多出的两人,赶忙起身,向那人望去,见了那一堆的玉华露,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小徒弟还不错,知道回来看师傅,回来就回来,还带什么礼物呀!师傅是这样的人吗?” 说完,青云道长拿起一壶玉华露,便自斟自饮起来!一口下肚,啧啧啧!好酒! “师傅,您老慢些喝!” “还是我家亦落孝敬师傅,哪像苏归尘那小子,都四年了,也不知道回来一次!” 苏师兄!苏归尘么!也不知道他如今在何处,那日不辞而别,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师傅!您可知道苏师兄如今在何处。” “这我哪知道!这小子一点也不心疼为师,好了说正事吧!你俩一起来肯定有事!” “师叔怎么知道的?” “我是谁?我可是青云道长,我有什么事不知道!” …… 贺亦落见顾楚辞与青云道长闹着,便想着先将鱼杆给羿鹤道长送去,这两位可都是她的师父,可不能怠慢了谁。 羿鹤依旧在打坐,外面的纷纷扰扰似乎与他都没有什么关系! “亦落,你来了!” “是师傅,亦落此来,一是回来看望师傅,二是有一件事想询问师傅。” 羿鹤闻言起身,拂了拂身上本就不存在的尘土!似明白她的来意,看着道观之外的方向,缓缓道:“是想问你们的师姑吧?她离开殊同道观也有十五年了,这十五年都不曾回来,她既留在你身边,想必是没有恶意的!” “师姑?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待在我身边!” 贺亦落很不明白,有太多的迷雾将她包裹,让她喘不过气来,那个所谓的师姑对她没有恶意,她能感受到,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人待在自己身边六年之久,也不让她发现呢? 墨朝芊里 羿鹤道长沉浸到了过去的回忆中,师傅门下一共就三人,他,青云还有师妹芊里。 羿鹤道长是临渊人,天赋极高,在三人之中脱颖而出,最后也成了观主,师弟青云道长是北楚人,那时临渊与北楚开战,打的一发不可收拾,北楚屡次进犯,弄的是民不聊生,饿殍遍野,玄机道长便是那时将年幼的青云道长带回临渊的,日夜教导,传授武艺! 师妹芊里来自临渊与北楚交界的墨朝,自小便被送入殊同道观,与贺亦落一般勤学苦练,羿鹤道长一直觉得师妹有自己的使命,只是不便过问,因而也不知道,芊里到底要做什么? 自十五年前离开了殊同道观,羿鹤道长就再也没有见过芊里!那个总喜欢和他与青云一道在清水河捕鱼的姑娘,不知变了多少? 羿鹤道长收回思绪,打开贺亦落带来的盒子,里面是一杆鱼杆,不华丽却不失淡雅,看来还是贺亦落懂他喜欢什么,以往的那些徒儿,送的尽是一些世间俗物,以他这般清尘脱俗的性子怎会喜欢! “亦落,你有心了,这礼物为师收下了!” “师傅您喜欢,便好!” 羿鹤道长将盒子放好,转身邀贺亦落坐下,不急不忙的继续说道:“师妹名芊里,是墨朝人,自小便和我与青云一道入了殊同道观,她带着使命而来,学成之后便会离开,十五年前,墨朝来了一个人,同她说了会话,就将她带走了,在未回来过!听你所言,也许她所执行的任务同你有关!” “同我有关?”墨朝,临渊,北楚,这三国与她有什么关系?战衣侯那一战之后!北楚已是临渊国土,墨朝在谋划什么?她的身世? “若不是与你有关,她也不会送信给青云,托他多照顾你!” “照顾我?青云师傅那时一直缠着我,要收我为徒,也是芊里师姑提前送信所求吗?” “也不尽然!青云也是真想收下你这个徒弟!” 贺亦落努力将自己所知道的连起来,如果太妃薨逝之后,林嬷嬷就殉了主,那芊里师姑这六年用林嬷嬷的身份在做些什么,她又为何要暗中保护她,贺亦落怎么也想不明白! 羿鹤道长抚了抚长须,没有打扰她思考问题! “师傅,墨朝与临渊,这两国关系如何?” “大国之争,不过是霸主之争罢了!这世外之事,为师到底也知晓一些,这两国,正如以往的临渊与北楚,虽末正式开战,可谁也看不上谁,这天下数国并立,只这两国实力之强,也因此想要的更多了些!” 对立的两国吗?如果贺亦落是墨朝之人,她该如何自处? “师傅,我会是墨朝人吗?” 羿鹤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小徒弟,说道:“这百年间的战乱,皆是宗室挑起的,君王的本意并不想让百姓流离失所,可无奈没有实权,只能听命于宗室!临渊如此,墨朝更是如此,亦落你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看待自己的心!” 暗墨阁 临渊与北楚的交界处的东侧,便是墨朝。如其名,这墨朝崇尚黑墨之色,能穿一身黑色锦衣的,无不是家族显贵。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院中,一群身穿甲胄的护卫跪拜在一个黑袍少年面前,少年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岁的样子,温婉如玉,眼中有着与年纪不服的精明,想必这少年也有个不俗的身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年双腿残疾!只能坐在轮椅上,到是有几分落寞了! “禀殿下,暗墨阁幸存下来的后代,属下寻到了!”为首的一名士兵看着前方的少年说道。 “寻到了?在何处?”少年似乎很急切的要找到什么人,当听到有那人的消息时,自然有些激动。 “回殿下,那人在临渊。” “临渊么?我上次去,还是四年前,也不知她如何了!”少年提到“她”时,语气放缓,这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便只是一瞬间在脑中回忆起,也觉着甘甜! 殿下的这般模样,从未见过呢! “可知那人的身份?” 跪在前方的护卫恭敬道:“那人是临渊的洛宁公主,贺亦落!” “是亦落?” “殿下应当知道是谁,听说那人也在殊同道观待了六年!” 殊同道观么?怎觉得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也不知,我离开后的四年,她过的如何了? 少年正是贺亦落的师兄苏归尘,自离开殊同道观后,便生了许多变故,连安全也保证不了,日日由这群护卫守着。 这日子还没有殊同道观自在呢? “你派些人去临渊暗中护着她,可别出什么差错!” 那人领命离开,直奔临渊而去…… 少年坐在轮椅上,望着临渊的方向,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殊同道观中,羿鹤道长与贺亦落谈了许多,她渐渐清楚芊里师姑是一个怎样的人,是友不是敌便好,此事可以容后再议,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查明娘亲薨逝的真相。 贺亦落虽会制药,也懂一些医术,可终究也不能妙手回春,这学艺尚浅,比不得经验颇多的大夫!若是能找出一个医术高超,又能识毒的大夫该多好! “师傅您可知临渊最好的识毒辩毒的大夫!” “最好的,自然是宫中的!” “太医院中那么多人,不知师傅说的是谁?” “温恒知,此人辩毒的本事可是一流,在宫中这种地方,下毒害人的事,多了去了,因而更加要求,太医的能力!若没个本事,这宫中想必也不会要的。” 师傅怎么会认识温太医呢!温太医待人和善,也从未害人,说实话,这温太医的性子,便不适合太医院! 这些只不过是为了生计,无奈的抉择罢了? “师傅,我以往也见过温恒知,只是他没有师傅说的这般厉害!” 羿鹤道长叹道:“太耀眼而盖过了别人,自会让人妒忌,厌烦,他不过是在保护自己罢了!” 贺亦落以往觉得自己学有所成,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学不明白的,今日才知,这世上她不懂的何其多…… 玄机道长的徒弟 “师傅,亦落受教了!” 羿鹤回到蒲团上,继续闭目养神,虔诚入道。这是他每日的功课,从未间断! 贺亦落向羿鹤道长俯身一礼,便向青云道长的的院落走去! …… 青云道长自斟自饮,让一旁的顾楚辞看了嘴馋,便想跟着饮几杯,这玉华露当真不错,只是这酒太烈,他喝不习惯,喝过了也伤身。 “师叔,您慢些喝!这酒虽好,可过量的喝下,也会伤了自个。”顾楚辞一脸真诚的劝诫,青云道长轻声笑道:“楚辞,你可见过卖酒的商贩让人少喝酒的?” “这个自是未曾。” “你不就是吗?” “这个不一样,您是楚辞的师叔,是亦落的师父,我这是关心您,怎能和卖酒的相提并论呢?” 青云道长闻言,轻声放下手中的酒壶,他是喜欢饮酒,却不是一个视酒如命的人。 这酒可以麻痹人的精神,将悲寂,孤苦寄托于此,可是这世间哪有什么良药?这酒醒后的孤独更甚。 上一次劝他少喝酒的人,业已十五年未见过了。 “楚辞,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为师便听你一次!”青云道长难得一次没有反驳别人。 “你与亦落,有何事来此,同我说说,或许我也可帮你们!” “师叔可知玄机道长门下有过一名女弟子?” “你说的是芊里吧!怎得你与亦落见着她了?”顾楚辞突然提到这个人,想必是近日见过了。否则,为何要问一个未曾相识的人。 “她易容成了林嬷嬷的样子,一直藏在亦落身边。师叔可知此人的品性为人如何?” “原来是这样!你想知道她,我便同你说说吧!芊里啊!她是玄机道长的三弟子,她与你们相似,被送入殊同道观为内门弟子,学成后便离开成了外门弟子,芊里同我说过,她这一生都是有使命的,世俗牵绊不住她!你们能遇着她,定是有她的使命相关,若非大奸大悲,她不会出手伤人的。你大可放心,她不会伤害亦落的!” 顾楚辞有此一问,确实是心中担忧亦落的安危,那人武艺之高,如果折回来寻亦落,这公主府中的人,绝对都挡不住她!若是芊里没有恶意,便也不用担心了。 “师叔,您似乎对芊里道姑的消息很感兴趣?” “她身份不凡,在墨朝地位不低,不是你我能够惹的人,楚辞,你只需知道,她不会伤害亦落便好!” 殊同道观中的道长,被世人称做仙风道骨的隐士,救济苍生这四个字又有几个能做到呢?在世人眼中,这两位道长从未出过殊同道观,却不知临渊各城的侠义之举,有六成都是二人所为! 善而不说,乃是至善,殊同道观不是什么不得入内的道场,敦善虔诚之人皆可内。 或许,芊里也做着同样的事! “师叔,您觉着芊里师姑会与亦落的身世有关吗?不然为何这京中那么多人,她偏偏就选中了亦落,易容成林嬷嬷的样子呢?” 亦落是安临公主收养的这件事,京中无人不知! 以“棋”教徒 对于顾楚辞的问题,青云道长知道答案,可是他答应了别人要保密,这一言九鼎,言出必行的道理,他一直牢记于心! “无论有没有关系,也不是你该强求的,不久之后,亦落便会知道真相!”青云道长脸上清描淡写,心中却是五味陈杂,楚辞,为师只愿你以后莫要怪师傅今日没告诉你真相,这世间事哪是几句话就能说的清的。 “真相?会伤了她吗?”顾楚辞想护着她,他虽然不济,也没什么实权,但宋国公府的可不是摆设,他若想护着一个人,自然也是可以的。 “这往后的事,谁知道呢?自有人会……” “师傅,您和顾楚辞在谈什么”青云道长的话还没说完,贺亦落便回来了,羿鹤道长要打坐,因此没有跟过来。 见到贺亦落,顾楚辞心头一喜,将方才的担忧抛的一干二净,他相信不管贺亦落是谁,他都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护她周全。 “亦落,我与师傅在说,你怎的去了这么久也还没回来!” “许久不见师傅了,便多说了些。” …… 顾楚辞转移了话题,青云道长也没有在淡及方才的话,只是瞧了瞧贺亦落带来的盒子,他一眼便瞧出了这是杜氏渔具店铺的专用盒子,还是这小徒弟,懂他喜欢什么! 青云道长喜酒,却更爱这闲情雅致,这清水河的鱼,若无人相伴,岂不孤寂非常,当然,这人没了鱼,也就如鱼没了水,青云道长便是如此! 他生于北楚,却在临渊过了半生,如今北楚归入临渊,他便是临渊的子民! 这般也好!临渊羡鱼,这两样他都有了! “亦落,若以为有什么事,都别怕,你身后一直有殊同道观。”青云道长待贺亦落好,不是因为芊里的请求,这个小徒弟,他可是真心喜欢。为了娘亲,为了两位哥哥舍了公主的锦衣玉食,六年未回宫,日日苦学,但凡不会的,都肯去学,这般决绝,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那师傅也别忘了,您有亦落这个徒弟,莫要以后瞧见谁根基不错,又骗来当徒弟,便忘了亦落!” “哈哈哈,这往后,便不收徒了,我所会的皆授予了你,像你这般的小姑娘,为师怕是再难在遇到第二个了。” 青云道长将贺亦落唤至跟前,笑道:“亦落,再同为师下一盘棋吧!为师整日自己对着自己下棋都快魔怔了。” “是,亦落遵命!”贺亦落踏着小碎步走了过来,细心的摆好棋子。 “好了,师傅,我们开始吧!” 贺亦落的棋艺是青云道长所授,只是今日,青云道长未赢一局,这心思太杂,静不下来,怎会赢呢? 青云道长想趁着下棋的机会暗示些什么,便扰乱了整个棋局!一改方才的颓败之势, 棋局大改,贺亦落不解道:“师傅,您为何要这般下棋,与您往日的风格不同啊。” “亦落,为师这是想让你明白,若有人要伤你,将你击败,不会看你何时空闲,也不会在你认为的时机出现,棋风有千万种,先认输,只为以更好的方式赢回来!” 说完,便吃了贺亦落一子,棋上所书正是“帅”字。必败的局势,瞬间翻盘。 芊里来了 天色渐晚,贺亦落与顾楚辞拜别青云道长,便各自归家,谁也不曾注意到,在他们离开后,突然出现在殊同道观的神秘人。 “师妹,我知道是你,出来吧!” 躲在暗处的人走了出来,赫然是今早从公主府逃走的芊里。 “师兄,别来无恙!”芊里恢复了原本的面貌,虽已是半老徐娘,却依旧保持着年轻时的模样。 “师妹,你何必如此呢?为何不告诉亦落真相?” “时机未到。” “之后的那些,你可知她能否受得住,亦落还是个孩子!”青云道长对贺亦落的疼惜之意皆在话中,只是单凭这道长身份,他帮不了她。 “这又如何,我十三岁时便接了第一件任务,我能做到,她便也能。” “当真要如此!” “自然!” 芊里如果认定一件事,谁都无法让她轻易改变,青云道长比任何人都明白,只是亦落,他终究不舍得。 “没有其他法子吗?”青云道长试探的问到。 “当断则断,这临渊宗室若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谁还会护着她?即便她没有错,没有伤过任何人,可他们依旧不会饶过她,临渊宗室是个什么东西,师兄难道不知吗?师傅为何会死,师兄难道忘了吗?” 师傅的死么?玄机道长一生向善,救死扶伤,从未干过一件恶事,可有一日,临渊的宗室派来了一众将士,将殊同道观围住,把玄机道长抓走了,罪名竟是不敬圣上,自视其高? 玄机道长的名望太盛,自然惹得宗室不满,这种一呼百应的人,他们不允许存在!事实上,谁都知道先帝并不知情,至始至终这出戏,皆是宗室所导! 师傅一心为了临渊,最后却死于临渊,宗室权势之盛,为之奈何? “师傅的事,皆因宗室而起,以后我自会讨回来,这一切与亦落无关!” “我知道与她无关,可这也是我唯一能带她回去的法子!她不属于临渊!” 青云道长无奈一叹,这些事以他的能力什么都改变不了,贺亦落属于哪里,她自己亦不能自主。 “师妹,我就这两个徒弟,你可得替我护住了!”青云道长心中下了决定,却不知这决定的后果,他与贺亦落谁也承受不来! “师兄,放心!有我在,她自然好好的,既然无事,师妹先走了。”芊里一跃而起,便消失在黑暗中。 “师妹,你不去看看羿鹤师兄吗?”青云道长对着芊里消失的方向大声喊道,却久久没有回音,当他以为人已经走远时,空中淡淡传来一句话: “不了,既入江湖,便与道观没了瓜葛!” 她终究还是不想连累师门,撇清关系,所有事,一个人皆扛了! 玄机道长还在时,墨朝与临渊还是友国,相安无事,民间商户往来之甚,可宗室终究对这利益之道红了眼,明明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却偏偏打着皇权的幌子,硬生生的将友国变成了敌国! 这其中恩怨,牵连甚广,在此之后的多年中,也未曾说清道明! 两位皇子 临渊皇宫的夜色便是一道独特的景色,除了这宫城中关着的人,外面的人鲜少见过这般景致! 临渊帝独自一人站在熙宁殿外,似在追忆这殿中曾经的主人,如今的他,将近而立之年,这高座之上的孤寂,寒冷只有他自己才懂,若不曾生在宗室,多好!可这一切由不得他来选!他失去了一切,连贺烟也没了,宗室中的那一群老家伙,胜似毒蛇,以皇帝血肉为食! “烟儿,你死后也只有亦落这孩子还再查你离开的真相!我没告诉她你因宗室而毁,亦落怎么可能斗过宗室呢?便是连朕也没把握!” “陛下,夜深了,您今日还得去皇后宫中呢!”说话的是太监李全,自小便在临渊帝身旁伺侯着,在宗室时,临渊帝贺恒孤苦无依,也就只剩下这个内侍,一直照料他,这世上若要问谁最懂临渊帝,便只有这李全了。 “皇后,是宗室塞进宫来的吧!”临渊帝随口一问。 “陛下记错了,皇后娘娘是宋老国公在世时,许给陛下的!” “不,李全是你记错了!宋老国公本就与宗室是一体,他也曾是皇爷爷的臣子,是先帝的臣子,可他终究还是站在了皇爷爷的对立面,他的国公身份便是宗室送的,所以才是宋国公!只是,他的后人,如今的顾九思,算是朕的臣子,还是宗室的!” 这个问题临渊帝怎么也想不明白,不是他不辩忠奸,而是这今日的忠臣,明日也会变成奸臣,可奸臣变忠臣,他从未见过,这让他如何去分辩忠臣奸臣呢? “李全,朕问你话呢?” “奴才身份低微,不能议论政事!”李全将身子俯的很低,让人看不见他的神态。 “李全,朕从未看轻你,在朕眼中,无人可高过你,你可是大内总管,莫要小瞧了自己!”临渊帝第一次出声慰问臣子,正说他所说,李全是友人,绝不是仆人! “奴才谢过陛下!” “以后自称臣便好,这奴才二字白白辱没了你的身份!当初,我若是能护住你,你也不必……” “陛下,奴……臣是自愿的,与陛下无关!” “李全,朕许诺,若有一日能一举拿下宗室,安平王任你处制!” 李全跪伏在地,什么也没说,心中却巨浪翻滚,他没有跟错主子! …… “对了!亦落那边你派人瞧着些,暂时别让她查出什么来,宗室那边,也盯着些,在没有确认烟儿的死是谁动手之前,亦落最好什么也不做,莫让贼人伤着她!” “是陛下!” “可还有事?”李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临渊帝也看出这其中定有什么事情! “陛下,两位皇子,怕是,怕是不成了!” 临渊帝步伐一滞,弱弱道:“当真!煜儿和熔儿不会再醒了!” “回陛下,方才温太医亲口说的,今日诊了不下七次,脉博一次比一次弱,只有出口气,不见近的气!便是侥幸活着,也不会在醒了!” 大皇子贺煜,也就是叶诚,还是胎儿时,便被弄了个胎死腹中的假像,身子骨本就弱于常人,至于叶长生,百岁时中毒,这小身子骨怎受的住! “带朕过去瞧瞧吧!” 也不知这叶元再怕什么?连亲生骨肉也这般狠心!这宗室到底同他说了什么? 闵妃与云妃 闵妃与云妃名义上是临渊帝的妃子,实则是临渊帝暗中培养的暗卫,忠心自然不用说。 这两位皇子,她们一直细心照料,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从无二心,最开始见到两位皇子时,还只是婴儿,瘦小病弱,若不仔细看,还不知是死是活! 两位皇子的真实身份,临渊帝没有瞒着,所以,她们都知道已故的安临公主才是两位皇子的母亲。 今日,温太医诊治后说情况很糟,毕竟名义上当了十多年的母亲,心中还是不舍的! 云,闵两妃心中十分不喜叶国公的做派,好好的孩子,干嘛要毁了他。虎毒不食子,这句话也不全然正确,众人皆奉为真理的话,也不尽然都是对的! “陛下驾到!”殿外的太监高吭的声音响起,两位妃子收回思绪,起身相迎! “罢了!不必多礼!直接告诉朕!两位皇儿的情况如何?” “回陛下,温太医诊过了,煜儿怕是没救了,也就是这几日了!”闵妃一边拭着眼中的泪水,一边回话,大皇子与其受罪的活着,或许离开,会是更好的选择。 大皇子还未出生时,便被弄成了胎死腹中的假像,这十四年间,就不曾睁开眼过,也不能动作,只有意识清醒着,每日都有一个声音,同他说话,教他读诗学字,哪怕他没有任何回应,这个声音也一直在。 他想唤一句娘亲,可没力气,他动不了,从出生至此,就如木偶一般的活着,母亲告诉他还有一个弟弟,同他一样,不能动,不能说话,就连眼睛也无法睁开! 母亲常在他床边哭,他能听到,可什么也做不了,自己能活着,本来就是奇迹! 这个世界,他从未参与过,也从未见过,大限将至,他能感受到…… “来人,去将宫中的太医全给朕叫过来!”临渊帝暴喝声响起,一旁的小太监连忙出去,等到了殿外,才小声询问总管:“全公!这么晚了真的要去将所有的太医都叫进宫来吗?” “小克子,陛下说的话,都是圣旨,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你去吧!不要耽搁了,大皇子若出了事,陛下盛怒之下,谁也逃不过!对了,将洛宁公主也请进宫吧!陛下听公主的,也免了那些太医遭殃!” “是,全公,奴才明白!” …… 太医院的百来位太医的府邸皆被光顾了,即使万般无奈,亦或是刚睡下,现在都得起来! 公主府外,小克子叩响铜环,等着府门打开,不多时,叶武从府内走了出来。 “这位公公可是有事要见公主?” “回大人,奴才来请公主入宫!大皇子情况不太妙,陛下盛怒,连夜将太医院的太医都叫进宫去了,如今也只有公主个能稳住陛下了。” “我家公主去了殊同道观,尚未归府,公公在等等,我去将公主寻来!” 说来也巧,贺亦落的马车,这时刚好到了公主府外,她从车窗中看见宫中派人来府中,心中也猜到必然发生了大事! “这位公公,既然宫中有事,便直接出发吧!我便不下马车了!” 马夫会意,将马车向着皇宫驶去…… 命悬一线 二皇子的情况比大皇子要好一些,暂时没什么危险,因此,所有人都聚在大皇子床前。 四周很嘈杂,大皇子听到了闵妃的哭声,他想挣扎着起来,使尽全身力气,也动不了分毫!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偌大的太医院,就没有一个人能为朕分忧吗?” 临渊帝怒气正浓,看着大皇子的气息越来越弱,心中微痛,怒视着下方跪着的所有人。 众大臣跪伏在地,不敢言语,唯有温恒知起身直言,“陛下,大皇子的病情,过于严重,药石无医!臣没有法子,唯今之计,只能保二皇子,将大皇子的药息数给二皇子,二皇子或许能醒!” “放肆,你这是要朕舍了一个皇子么?” 温恒知跪地不语,他深知临渊帝的脾气,倘若他在多说一句,不就是引火烧身吗? “陛下,洛宁公主在殿外候着!”李全恭敬道。 “亦落怎么来了?” “回陛下,是臣自做主张!” 临渊帝没有责怪李全,他本就不是一个无道昏君,只是心中的悲痛,需要发泄出来罢了!他也不会真的迁怒于谁。 “宣亦落进来吧!” …… 屋里屋外清一色的官袍,贺亦落见了,也能猜出几分实情,两位哥哥的病情想必是又恶化了。 娘亲至死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活着,难道如今又要失去了吗?临渊帝拼尽一切也想留下的,都先他而去! “皇伯伯,还没到最后的关头,两位哥哥就还有救,世人常说,高手在民间,皇伯伯何不广求医者!” 贺亦落的一番话,有如久旱逢甘霖,一切有了盼头,临渊帝这一身的愁意顿时消散! 皇榜之下,也是翻身立命的契机。 “皇伯伯,哥哥的情况很糟糕吗?”贺亦落与两位皇子虽然没有什么血缘,但到底是同一个娘亲,在贺亦落心里,他们便是除了娘亲以外,最后的亲人了! 她心中没有把握,她不知道两位哥哥能不能等到救治他们的人! 这殿中,同她一般感受的,就只有临天下帝了吧! “亦落,你不是说了吗!名间的医者与宫中的太医不同,他们见过的病患多,医过的疑难杂症也多,烟儿,也会护着他们的!” “皇伯伯,哥哥会好的!” 出生后,就不曾见过光明,不曾感受万物的人,凭着药物和微薄的自我意识强撑到如今,每日听着外界的声音,没人知道,他们对外界的向往! 单凭声音,他们能猜到是谁在说话,从不同的语句中,也能猜出对方同自己的关系。 他们想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在贺亦落的强烈要求下,临渊帝只得先离开,回乾明殿就寝,明日还得早朝,他如果状态不好,这宗室又得出来蹦跳,甚是滑稽! 贺亦落没有回公主府,而是待在宫中,她转头去偏殿看望二皇子,才明白大皇子的情况有又糟糕! 进气少,出气多,脉博微弱,哥哥也很难受吧! 闵妃似乎真的将大皇子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红着眼,呆坐在床榻边,仿佛想将遭受这一切的人换成自己…… 暗卫的职责 闵妃点燃了安神香,想让大皇子睡的舒服些,这秋冬之际,有些凉意,闵妃替大皇子盖好薄被的这一幕,正好被刚进来的贺亦落看见! 闵妃的身份,她自然是知道的,一个暗卫,明面上的身份是妃子,却从无怨言,尽心尽责的护着自己的主子。这也是大皇子的福气吧! “公主怎么回来了,这里有我就好,公主先回熙宁殿休息吧!” “我陪着娘娘吧!我也想同哥哥说些话!” 两人相对而坐,关注点却都在大皇子身上,闵妃随手拿起一本的诗集,又开始了每日的功课!她轻声读了起来!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 路险难兮独后来……” 读完楚辞中的山鬼这一篇,闵妃才合上书,贺亦落对于闵妃的举动,有几分不解道:“娘娘,哥哥也不知能不能听见,即便是听得到,大抵上也是不懂其中含义的,娘娘这难道不是在做无用功吗?” 也对!一个自小就如同植物的人,没有识过字,没有读过书,这些东西于他们而言,不就是天书吗? “公主,我也只是求个安心罢了,我是如此,云妃妹妹亦是如此!每日读些诗集,人物传记还有史册,闲瑕时教煜儿识识字,握着他的手,让他感受每个字的轮廓笔顺!这些东西或许无用,可我总觉得煜儿会醒的,我好歹也算是他的母妃,可不能让我的皇儿醒来后,成了个一无所知的傻子,白白被人看轻了去!” 闵妃眼中带着光彩,好似一眼就看到了未来! “娘娘同我娘亲一样心善,让亦落喜欢的紧,娘亲泉下有知,想必也是要谢谢娘娘的!” “暗卫本就该对主子一心一意,这是职责,也是本份。”闵妃颔首,恭敬十足,上一秒还是一朝妃子,下一秒却又成了暗卫的姿态! 闵妃这三十载的人生中,前十五年是临渊帝父王为他暗中培养的暗卫,后十五年明面上用着临渊帝侍妾的身份,一直在照料大皇子,从无二心! 这种人可不多,骨子里的善和忠,造就了她!即便如今身处高位,也不曾放下暗卫的身份。 贺亦落没有将闵妃当做外人,因而她觉得也没必要将暗卫与主子的身份拿到明面上来。 “娘娘,既是哥哥的娘亲,便也是亦落的娘亲,娘娘以后唤我亦落就好!” 贺亦落笑靥如花,一脸真诚,没有一丝假意,闵妃见过这宫中的不堪,像洛宁公主一般的人,还真不多,除了那位不曾谋面的安临公主,这宫中心思干净的人,屈指可数,人人只知护着自己,哪还管得着别人! 闵妃轻笑道:“公主的好意,我收下了……只是公主还年轻,这宫中的复杂,公主还不懂,以后这善意可别轻意显露,公主就当这是忠告吧!这善在宫中,毁一个人足矣!公主莫要忘了我说过的话。” 两位娘娘 这宫中,真心的人不多,能守住真心的人更少,临渊帝每日忙着政事,不让自己停下来,这后宫中的事,他从不多管,皇后与烟妃的事,他也懒得理会。 一切顺其自然,只要不打着那两位皇子的主意,临渊帝是不会亲自出面的,好在闵妃与云妃自小培养出的忠诚,让他十分放心。 闵妃与云妃极少出宫,暗卫也没有再下派任务给她们,整日在宫中待着,自打那日贺亦落进了宫,这一连几天便一直待在宫中,这几日的相处,与闵妃已经熟识,至于云妃,她有些缄默,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来闵妃宫中看看,坐一会便走! 闵妃这几日都读的楚辞,总是不经意间让贺亦落想起顾楚辞,没了他在身边,喝不着荔枝露,到有些不自在呢?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 读完楚辞中离骚这一篇后,闵妃便开始教大皇子识字,一旁的宫女将靠垫备好,几人合力将大皇子扶起,之后再拿来一大块木版,上面的字,皆是一刀一划刻上去的,呈凹形,能让大皇子感受到字体的形状,虽是借外力,但也算是认识这些字了。 闵妃做这件事,已经八年了,从未间断,不得让贺亦落有些佩服她的毅力和执著。 大皇子如此,二皇子亦是如此,临渊帝选的人,眼光尚可,若是选了其他人,保不准会出现什么事,比如虐待皇子,不敬皇室,对于一个不会反抗的植物人,若说最初还有几分善意,这很正常,可随着时间的变化,有些不同的杂质终会衍生成魔! “娘娘,每日都要做这些吗?可别累着!”这几日的相处,贺亦落大致上明白了闵妃的为人,不忘初衷,一直持着本心的人,骨子里善良是不会骗人的。 “我每日也无事,日常伺候煜儿的都是殿中的宫女,我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读读诗集,讲些故事罢了!”闵妃从不居功,一直都是个默默无闻的性子! “娘娘这般虔诚,亦落觉得便是上天也不舍得将哥哥收了去!皇伯伯说,自从贴了皇榜求医的消息传出,民间的大夫都往京城赶来,连墨朝也来了些人,这些人中总有些医道圣手,他们成许能治好哥哥!到时候,娘娘就不必这般操劳了!” 闵妃闻言有些许的喜不自禁,这多年来的等候,终于有了回音,这天下之大,总有些隐逸世外的高人,他们出山,何愁这死局呢! “公主的性子开朗,整日同公主待在一处,连带着我也改变了些,难怪陛下心里紧着公主!公主有福气,我跟着也沾了些!” “才不是呢?亦落哪有娘娘说的这么好!” 两人相谈甚欢,到是像极了当初的安临公主与小亦落!往事不可追,只能忆!活在当下,便是为了弥补过去的遗憾。这两位哥哥与娘亲血脉相连,便是轮廓也是极像的,贺亦落有一阵恍惚…… 是敌是友? 贺亦落一时呆愣,闵妃自然也发现了,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罢了!想必是又想起娘亲了吧! “亦落?怎么了?” 贺亦落回过神来,对着闵妃咧觜一笑,仿佛刚才发呆的人不是她。又恢复了平时古灵精怪的模样。她似乎察觉到闵妃换了称呼! 放下心防,方能更进一步,是友非敌岂不更好。 “娘娘,我无事,只是方才想起了娘亲,娘亲教我女红时也是这般认真,比我还仔细。一针一线皆有去处,可不能错了呢!” “是啊,错了一处,整个绣品就毁了,安临公主这般细致,才造就了亦落的女红功底,前些日子,你送进宫中那几副绣品,后宫的娘娘们可喜欢的紧,这般争来抢去,每位娘娘都只得了一副!乾明殿那边,陛下也送来了一副,这花开并蒂的莲叶,也无人能绣的同亦落这般神似!” 贺亦落的绣品,真乃一绝,不过,这些绣品都是从殊同道观回来的那一日绣的,此后,贺亦落便不在碰女红了,这东西,她已经精通到了一定的境界,闲瑕打发时间就好。 她如今要做的事,可多了去了,两位哥哥的情况,她虽然嘴上说着无事,一直在宽慰别人,其实她心里也没个底。因为心思不在这,闵妃谈起了女红,她也没什么兴致,应付几句就好。 “娘娘,这世上能者居多,亦落不过是占了个公主身份,更加广为人知罢了!” 小小年纪就看的这般通透,闵妃大概明白临渊帝为何一直宠着亦落!那时,她才七岁吧,当知道娘亲还有子嗣尚存人世,为了自己能够护住他们,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独身赴殊同道观学艺,六年未回,此等心境,不做暗卫可惜了。 闵妃看着贺亦落,就像看着儿时的自己,对世事无能为力,任人欺辱,为了有能力护着自己在意的人,便加入了暗卫,几经生死,从未放弃过,贺亦落同她,是一样的人! “亦落与我有些像呢!我儿时也不过七八岁,但为了保护自己的唯一的亲人,便加入了王府暗卫。” 闵妃的过去,属于机密知道的人不多,贺亦落也没想到闵妃的过去是这样的,幼时孤苦无依,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依旧想着保护别人, 贺亦落没有见过临渊帝的暗卫组织,不知道里面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京中的百姓将他们传的神乎其神,什么三头六臂,力大无穷……什么传言都有,真假难辩,不过有一个到是真的,这暗卫都是临渊帝的绝对拥护者,一般人可不敢惹。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宗室对暗卫的人,十分不喜,私底下派人暗杀,暗卫为了保护自己,便再也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闵妃话中的王府暗卫,也就是如今临渊帝的暗卫,这已故的王爷(临渊帝贺恒的父王)什么也没为贺恒留下,只留了这一众暗卫,看似不起眼,却搅动着全局。 和闵妃的谈话中,贺亦落突然生出了一丝想法,这一人之力尚且薄弱,若是集众人之力,薄也会成为厚…… 娘娘的往事 “娘娘护着的人,真幸运呢!有娘娘这般的亲人,便也不惧这世上的风雨了!” “可是,我这般想,她也是这般想的!我去哪,她便跟着去哪!” 相伴相随吗?贺亦落脑中浮现出另一个人的样子,在她的记忆中,云妃与闵妃一直都是一起的,但凡有闵妃的地方,云妃一定都在。 贺亦落试探性的问道:“娘娘的亲人是云妃吗?” “除了她,还能是谁呢?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们做了同样的选择,有了同样的人生。” 孤苦无依,流落街头的两个小女孩,为了彼此能活下去,都瞒着对方做了相同的选择,这一路相互扶持,什么没经历过呢? “这样的人生娘娘自在吗?困于宫中,没了自由?” “这没得选,既成了暗卫,这一生便都为责任而活,或许,这外面的人都觉得这宫城是个牢笼,却不曾想过有的人是心甘情愿被关在里面!守着自己的信仰,甘之如饴,乐此不疲!” “在这宫城中,冷暖自知,亦落不喜这宫城,可这城中有我在意的人,便是不喜,也要来的!” …… 这宫中的人,心思太杂,让人捉磨不透,贺亦落比谁都懂,娘亲虽是公主,外外虽是太妃,可先帝去世后,这宫中众人又是怎样对她们的。 不理不睬,不闻不问,见而不拜,若不是后来临渊帝下旨,或许她们永远不会变。 这宫城太冷,贺亦落不喜此处! 若是当初贺烟没有一时冲动下嫁叶元,若是先帝有子嗣,若是宗室不干涉皇族政权,或许娘亲和外外都还在,不必与她生离死别。可若是真的如此,叶国公府会收留她吗?即便收留也不会给她身份! 所以,一切早就注定了结局,先帝没有子嗣,宗室干涉政权交替,把持朝政,选了个无父无母的宗室子继位做为傀儡,方便控制。先帝抱病时,为了不让宗室将安临公主做为傀儡,便将她嫁了出去,寻一个能够护着她的人!公主之子可继位,先帝不过是希望可以将皇权控制在皇室手中,他以为这样可以保护女儿,却不知这正是安临公主的催命符! 叶元的先祖皆是能人,他却平庸,凭借着家族的荫蔽得了个、世袭的国公,可他是他,先祖是先祖,怎能混为一淡! 他的父亲只教过他明哲保身,因母亲早逝,所以,叶元从来不懂如何爱一个人,便是母亲爱子,他也不懂! 家族!明哲保身!是他唯一明白的!耳濡目染从小所学,一直奉为真理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他现在后悔了,悔于自己的无知与可笑! 他那时在怕什么?宗室吗?是他将贺烟推至府外,却自许情深! 从小生活的环境,让他分不出真假对错,白白毁了这段好姻缘,说来也有些戏剧性,可谁也不是生而知之,所有道理,都是后来才懂的! 叶元常想起少年时的自己,大抵是年少轻狂,不知事了些! 叶元后悔了 叶元一直懊悔于过去的选择,年少无知,犯下的错事,待重来却发现无力弥补,一边放不下家族荣耀,一边又舍不了这一身锦袍,终究是错过了。 叶诚与叶长生好歹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下了毒手,却也留了一条后路!先帝那道遗旨,公主之子可继帝位,宗室不可能放过国公府,所以他舍了。虽然后悔,却还是下了毒,不致死,也不能活。 之后将他们的衣物葬了,对外说夭折,将他们暗中托付给一户村民,许是走漏了消息,宗室派人围杀了那一户人家,叶元去时,已无活口,可两个孩子亦无踪影,除了带血的襁褓,什么也没留下! 他一直在寻两个孩子,然后送到贺烟面前,以示悔意,只是,叶元还没来的及寻到孩子,贺烟就走了。 他自私,懦弱,无能,心中在意却不敢说出口,宗室的诬陷,他也认了,没有辩解,宗室说安临公主死后的那些谣言,是他放出的,他亦全盘接下! 因为他知道,即便解释了,贺烟也不可能回来了! 先祖父辈,留下的使命,他不敢弃,宗室,他不敢惹,叶元本就是个矛盾纠缠的个体。 这些年,他一直在派人寻找那两个孩子,从临渊寻到墨朝,也没得到什么消息。 前些日子宫中的柳贵嫔寄信给诚国公府的四姨娘柳汐,叶元无意中看到了一句,宫中的两位皇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没睁开眼过……叶元有些怀疑这两位皇子会不会是叶诚和叶长生呢? 或许是吧!贺恒就是顾慕白的消息,叶元是知道的,所以临渊帝救下两个孩子一点也不奇怪! 贺烟心中的人一直是顾慕白,她嫁他,只是不愿嫁往北楚罢了,即便是相处之后曾动过心,也被叶元的选样耗了个干净。 临渊帝贴了皇榜求医,叶元便知道那两个孩子怕是不行了,他有解药,只是不知这时隔多年,还有没有效用! 他不敢亲自去将药奉上,这些年临渊帝一直在打压他,除了这公爵的位置还在,他在朝中的职位全被撤了,临渊帝不喜他,却也不能撤了他的爵位,他娶了李氏,楚氏两家的女儿,世家姻亲,临渊帝不会动他! 为了打消临渊帝的怀疑,他寻来一位自墨朝来的无名大夫,他没有亲自露脸,只是暗中派人将解药相赠。于是,有了下面这一幕! 因张贴了皇榜,这几日进城的人极多,有人是坐马车而来,有人是骑马而来,在这人流之中,唯有一人不同! 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穿着破布衣衫,本是五颜六色的,如今却只有一种颜色,只因衣服太脏,所以盖住了原本的颜色! 别人骑马,他却骑着毛驴,到是有几分滑稽!他正打算进城,却被城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 “哪里来的老叫花子,这临渊也是你能来的,哪来的回哪去!”那守卫剑拔弩张,一副不让老者进门的做派,那老者也不理他,只是坐在毛驴上,一动不动! “老头,你再不离开,可别怪我剑下无情!” 墨朝来的无名大夫 城门守卫见这老者不识好歹,心中自然是气不过的,平日里那些达官显贵不把他们当人,趾高气扬也就罢了,怎的?这老叫花子也敢小瞧了他们! 几个人将老者围住,想将他拿下,可这毛驴好似有灵性,活蹦乱跳的,几人也近不了身!也甚是诡异! 守卫们长剑出鞘,向老者刺去,若是个普通人想必是要成了这剑下亡魂的,老者睁开双眸只盯着前方的那一抹剪影,他似在等谁,所以,这些向他刺来的长剑,他没有理会! 不远处,一人飞身而来,只听得几声兵器碰撞的声音。待静时,来人正是公主府的叶武。 “你们好大的胆子,明知陛下广求医者,为两位皇子治病,却还将大夫拒之门外,这城门也不必守了!” 贺亦落收了两封匿名信,一封说是城门口有位骑着毛驴的大夫,医术高超,是墨朝神医,另一封是说解药在骑毛驴的老者手中。 这信的真假,贺亦落不知道,可若是真的,错过了岂不可惜?因此,她辞别了闵妃,带来公主府的护卫出了宫,刚到城门口就见了这一出! 叶武几人将那几名城门守卫押下后,贺亦落下了马车,走到老者身前,方才停下。她俯身一礼说道:“墨朝距临渊之远,老先生所来,可是为了救人?” 老者从毛驴身上下来,微弯着身子道:“如洛宁公主所想,老夫无名,世人皆称老夫为无名大夫!此来临渊,一为救人,二为见人!洛宁公主若信老夫,大可让老夫去宫中瞧瞧两位殿下!” 一个墨朝人,即便再厉害,再有能奈,可如果,贺亦落直接将他带入宫中,必然十分不馁,可她不在意这些,两位哥哥尚且生死不知,每耽搁一秒,危险便多一分! 所以,贺亦落选择相信那两封信是真的!赌一次吧!或许是真的,也不一定呢! “不知老先生的医术是什么境界!” “非濒死不医!” 接近死神的人也能救回吗?这老者的神态自若,不像在骗人!贺亦落命叶武开道,将无名大夫迎至宫中,起程时另外还派人快马先行一步去宫中禀告临渊帝! 贺亦落坐在马车中,手中紧握着那两封信,她突然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就好似,这无名大夫一定能治好两位皇子! 入了宫中,临渊帝早就在殿中等着了,另外还叫来了温恒知,还是保险一些的好,两位皇子可经不起折腾!若只是个为了飞黄腾达而来的庸医,伤了皇子,可就不妙了! 临渊帝见贺亦落带回一位老者,也不明白这人有没有真本事,可他愿意相信贺亦落,这世上希望贺烟的子嗣恢复正常的,除了他自己,便只有贺亦落了吧! 至于闵妃和云妃,以临渊帝多疑的性子,他是不信的,便是信了,也只不过是三分! “亦落,你在何处寻来的大夫,可是能医好煜儿和熔儿?” “皇伯伯放心!老先生是墨朝的无名大夫,当世神医,亦落觉得老先生能治好两位哥哥,便将他带入宫中,还望皇伯伯不要责怪亦落!” 药丸 临渊帝自然不会怪罪贺亦落,他只是担心这无名大夫的真假,闵妃与临渊帝想的不一样,于她而言,但凡有大夫来看诊,就代表着大皇子贺煜还有一丝生机! “老先生,既然亦落将你带进宫中,那我便信你!”闵妃愿意赌一把,便是飘渺的希望,也不能弃! 无名大夫看诊的方法有些异于常人,大皇子贺煜自小便卧病在床,每日都是身边的宫女在照料,偶尔锻炼一下手臂,身体还算康健,可能是因为体内的毒素太多,所以醒不过来! 无名大夫拿出一粒药丸,看着有些年头了,正是叶元暗中托付的解药,也不知这十五年过去了,这药效还在不在,保质期还没有这般长的! 这药长年在地窖中藏着,不见光也不见风,无名大夫仔细检查过,这药实属罕见,药用尚可,续一条命,自然能行。 “娘娘,将这药丸给大皇子服下,一盏茶后在观其状!” 闵妃接过药丸,放入大皇子口中,药丸便熔散开来,到也省了一番功夫,临渊帝在一旁焦急的看着,心中期盼着这药能有些作用。 足不出户的云妃也过来了,听说来了个无名大夫,她便过来瞧瞧,想着若是有用的话,那么二皇子便也有救了。 其实,十年前二皇子醒过一次,那时云妃正在为他读诗,读到一半,二皇子竟睁眼瞧了她一眼,一双迷茫的眸子,只睁开一瞬,就闭上了,这让云妃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 一盏茶后,大皇子脸上有了些血色,手指可以慢慢活动了,可能是太多年没有接触到光饯,他十分不适应! “陛下,刚刚煜儿动了一下?” 只有闵妃隔的近,她看见了并不出奇,贺亦落隔的远,所以她并没有看见,但她也知道闵妃可不会骗人,这药想必是有些用的,若是娘亲也能见到这一幕,该有多好! 大皇子的意识渐渐清晰,他能感觉到周围有很多人,可能是光线太强,让他睁不开眼睛,这身子有些酸痛,他不想动作,许是感觉到手掌上的暖意,他反握着闵妃的手! 紧握住,是真实的触感! “陛下,你看煜儿的手!” 这一次周围的人可都看见了大皇子的动作,一时惊叫声四起,周围的宫女似忘了临渊帝还在。 “太好了,娘娘,殿下醒了!” 临渊帝脸上少有的挂上了些许笑意,望着床上那张极似贺烟的脸,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贺烟就在周围看着,从未离开! 周围的人关注点皆在大皇子身上,唯有贺亦落一直在注意无名大夫,让她疑惑的是那个药丸,这药用是不是太凑巧了些,刚好来看诊,又刚好带了药,这一切仿佛就是提前算好的! 贺亦落走向无名大夫,笑道:“老先生的医术奇妙,这算命的本事也有些,我有一点不明白,老先生何故刚好就带了对症的药呢?” 无名大夫身上就只有两个药丸,这绝对不是巧合! “” 救醒 无名大夫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对于贺亦落的质问,他丝亳不惧。 “洛宁公主心思细腻,总能发现别人发现不到的东西,至于公主所问的,老夫不便解释,这药效甚好,老夫也不是什么江湖骗子,只是先前答应了赠药的人,不泄露他的身份,还望公主见谅!老夫绝对没有恶意!” 无名大夫言词恳切,没有将药丸的功劳归于自己,到是让贺亦落有些侧目。 “老先生既能治好大皇子,那二皇子可有转机!”在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云妃见大皇子有些好转,心中便期待着二皇子也能如此,自从随姐姐一同成了暗卫,便再未离开,伴着二皇子亦有十多年了,她和闵妃一样不曾有过子嗣,明面上却是皇子的母妃,她知道自己的职责,从未懈怠过。 无名大夫随着云妃一行人离开,待见过二皇子后,一阵唏嘘,面色有些许红润,瞧着与正常人一般无二,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从未醒过罢了! “二皇子,可曾苏醒过?”无名大夫行医多年,诊过的病人甚多,只一眼便瞧出二皇子的情况。 “熔儿,好似醒过一次,只是时间太短,让人觉得很不真切!” “既是醒过一次,便也好办了,云妃娘娘,这药丸您收好,待二皇子服下,也就成了!二皇子体中尚有毒素,清了毒便会醒了。” “当真!熔儿当真会醒?”云妃情绪十分激动,心中的喜意溢至嘴角,便如同得知大皇子会好转的闵妃一般无二,真心实意的喜欢,是藏不住的。 “云妃娘娘若不信,让二皇子服下这药便知真假。”在云妃的吩咐下,一旁的宫女接过药丸,两人合作将药丸给二皇子服下。 许是二皇子毒素尚浅,到是比大皇子先醒来,贺熔有些不适应屋外射进来的阳光,这光刺的眼睛生疼。 “快,将殿门关上,去将屏障取来遮着光,熔儿的眼睛受不住的。” 在云妃的安排下,殿中没有丝毫的慌乱。这位娴静缄默的女子,也不似平常那般样子,她知道贺熔已经醒了,只是自小就卧床沉睡,又中了毒,好不容易醒了,要适应环境也得一断时间。 哥哥?贺亦落心中轻唤了一声,有种奇妙的感觉漫延开来,这两位哥哥,就是娘亲最后的骨肉吗?死而后生,乃是大吉之兆!她以后也会护着他们,殊同道观的六年学艺,可不是白学的。 无名大夫的身份,贺亦落明面上虽没有再多问,暗地里却让叶文叶武两兄弟去查了,对于不稳定的因素,她绝不会掉以轻心。 云妃坐在床沿,宫女为二皇子活动着关节,这多年不曾动过,肌肉四肢也是无力的,不过也好云妃每日都让人好好服侍,被动的运动,也是运动! “云妃娘娘,哥哥已经醒了,只是从不曾开口说过话,所以需要些时日,我们等着便好!” 云妃见二皇子半天没动静便有些着急,因而贺亦落才出言安慰! “洛宁公主日日都来看望熔儿,有公主这般的妹妹,也是熔儿的幸运呢?” 顾楚辞喜欢的姑娘 两位皇子皆脱离了危险,想必过不了几日,就会完全苏醒,贺亦落想着娘亲若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十分欣喜。 皇陵外,贺亦落独站了许久,想同娘亲说说话,却再也不会有回音了。娘亲也曾是这临渊最尊贵的安临长公主,可这世事无常,终是玉殒,死时也不曾开心过。 娘亲总是一副笑脸,与贺亦落在一处时,笑的更加自在,可贺亦落知道,娘亲从未开心过。太妃死后,娘亲总瞒着她,暗地里在调查…… 那两位兄长的事情,贺亦落一直觉得蹊跷,但想到兄长若还活着,娘亲的血脉得以沿续,她便不再多想了。 皇陵外,扬风一起,周边的树木被风的做响,鸟雀在树上筑了巢,风一起,雏鸟也跟着叫了起来,贺亦落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这风,便好像娘亲知道她要来一般,如沐春风,也不过如此罢了。 “娘亲,亦落想你了……”这个自小被弃于叶府门外的孩子,也不过才十三四岁罢了! 不远处的少年,一直瞧着她,他喜欢的姑娘心情不好,他定要陪着的。 贺亦落,这往后在临渊,我都会护着你的,以顾楚辞之名,护你长长久久。 以贺亦落的性格,她定是不愿让人瞧见自己此时的模样,所以,顾楚辞一直躲在不远去。 这般守着她,也好! “顾楚辞,你出来吧!” 躲在树后的少年郎,踏着步子,向她走来,贺亦落一阵恍惚,好像她不开心时,顾楚辞都在身后。 “亦落,你真聪明,能猜到我躲在那里。快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味道我隔老远,就闻到了!” 顾楚辞很是不解的,闻了闻自己的衣物,才发现手中的荔枝露的盖子开了,原来,贺亦落说的是这个。 “亦落,这荔枝露给你的。”顾楚辞再这般送下去,这顾记酒家,也不知要损失多少钱呢? “你日日都送酒来,不怕宋国公责骂你吗?” 顾楚辞无所谓的说道:“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家的酒送给我自己喜欢姑娘,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喜欢的姑娘?” 顾楚辞说漏了嘴,还未来的及补救,贺亦落的下一句话,着实让他气着了。 “你喜欢的姑娘,护国公府的嫡小姐么?” “楚皎若,谁说我喜欢她!”顾楚辞有些气恼贺亦落这榆木脑袋,本公子都说的这么明显了,她还不明白吗? 贺亦落抿嘴轻笑,似乎捉弄顾楚辞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我听闻护国公府的嫡小姐也喜这荔枝露,你府上的人知道后,送了好些东西过去呢?” “这与我何干,宋国公府是宋国公府,我是我,岂能混为一谈。”顾楚辞急忙撇清关系,可不想让贺亦落误会什么。 “是吗?你可是宋国公府的小公爷,怎会没关系!” “我……”血缘一脉的东西,他还真撇不清呢!这还是第一次顾楚辞反驳不出话来! “亦落,你等着,我会证明,这酒不是我让人送到护国公府的。”顾楚辞说完这话,将荔枝露塞到贺亦落怀中,急忙向宋国公府赶去。 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贺亦落也不知怎的,心中的烦躁之意,消失的干干净净! “顾楚辞,你真是个呆子!”贺亦落饮了一杯荔枝露,心情大好! 劫酒 这一日,临渊京城可热闹了,听说,宋小公爷将荔枝露的配方毁了。听说,宋小公爷在半路截下了送往护国公府的酒。听说,宋小公爷又惹得宋国公大怒。听说,宋小公爷又被禁足了。 宋国公府。 “你这逆子,做什么不好,偏偏去劫自家的酒,国公府的面子都让你丢尽了。” “这酒是孩儿研制的,本就不打算向外售卖,是父亲贪了小利,硬要卖这酒,如今反而说孩儿的不是!” 这荔枝露本就是顾楚辞为贺亦落所制,在顾记酒家也屯了一些,方便贺亦落拿来玉牌来时,也能饮上这上好的荔枝露,不曾想这国公爷竟将这酒都往护国公府送。 “这……这荔枝露,怎就不能卖了,你这小子不知个好歹,护国公是你舅舅,皎若是你妹妹,怎么就不能送酒了!” 宋国这番话,顾楚辞可不依。“父亲送什么都可以,唯有这荔枝露不能送!” “为何?”宋国公满脸疑惑,实在想不明白。 顾楚辞支支吾吾道:“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你小子快说!”宋国公可没什么耐心,这小子若是敢骗他,有他受的。 “因为这荔枝露……是孩儿为自己喜欢的女子一人研制的!” “你喜欢女子,不就是你皎若妹妹吗?” “孩儿不喜欢她!” “哦!那你喜欢谁?” “孩儿喜欢亦落……洛宁公主!” 宋国公脑中闪过许多名字,护国公府的二小姐楚皑如,忠国公府的李流苏……他没想到顾楚辞喜欢的竟会是洛宁公主贺亦落。 “你,当真喜欢洛宁公主。” “这是自然,孩儿只喜欢她!”顾楚辞以为父亲会高兴,却不想瞧见的是宋国公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罢了,今日为父不罚你了,你去看看你母亲吧!” 顾楚辞如临大赦,一眨眼便消失在宋国公眼前。 “辞儿,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洛宁公主,你以为宫中的那位,是个好相与的吗?自打先帝去世后,这临渊何曾干净过。只愿你不要陷的太深……” …… 宋国公让顾楚辞去寻母亲楚氏,他才不去呢,母亲一向喜欢楚皎若,巴不得他早早将人娶了。母亲是前任护国公的小女儿,先任护国公的亲妹妹,母亲素来与护国公府里的人亲厚,他劫了酒,母亲肯定更生气,他才不要去触眉头呢! 正想离府,却被人叫住。 无忧从不远处追了过来,恭敬道:“小公爷,夫人唤您过去,说是护国公府的夫人来府上了。” 这一过去,定要被骂,我才不去呢! “无忧,你方才有见过我吗?” “见过!” “你再想想!” “见过!” “无忧,你好好想想,你见过我吗?” …… 这一来三次,无忧才明白顾楚辞的意思,自家公子,又想逃出去,去见洛宁公主了吧!哎!他都不知道被迫说了多少次谎了! “回小公爷,无忧没有见过你,无忧会如实回禀夫人的!” …… 初闻暗墨阁 公主府今日来了客人,那位从墨朝来的无名大夫不请自来。 公主府外,无名大夫牵着他的小毛驴,毛驴上驮着一堆行李,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行李,他进临渊城时,可是什么都没带呢? 贺亦落听闻无名大夫来府上拜访,放下手中的《楚辞》,出门迎接! “老先生,亦落还不曾谢过您救了兄长,不知您来我府上,可是有事!”贺亦落有此一问,是因为这无名大夫的行李,实在是多了些,那头小毛驴,硬生生被压的矮了一截。 “公主有所不知,老夫虽来自墨朝,但自小便是个无家的,如今来了这临渊,到是喜上了这里的风气俗物,自在这皇宫中又太闷,所以,老夫想请求公主收留几日。” 贺亦落可没有什么公主架子,她让平儿收拾好厢房后,便让人将无名大夫的行李都搬了出去。 上了客茶,贺亦落见无名大夫似有话要说,便坐下与他闲谈。 “老夫听闻,公主并不是陛下亲女,为何陛下会待公主这般不同,让人瞧着就像亲父女一般。”无名大夫是怀着目地来的,可有些事不能直说,得一层一层的引出下文。 贺亦落没想到无名大夫会问这个问题,她是个弃女,后被娘亲收养,这件事,好似从未有过人问起呢! “老先生有所不知,亦落自小便是个被收养弃婴,娘亲去世后,皇伯伯见我可怜,才给了这公主身份。” “原来如此,那日,老夫见了公主,总觉得公主像极了一位故人,只是以为公主是陛下亲女,便没敢多问!” 像极了一位故人!这几个字,让贺亦落心中微动,这会与他的身世有关吗?她到底是谁呢!明明心中十分激动,可贺亦落面上却装着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是吗?那不知老先生说的故人是谁。” 无名大夫就等着贺亦落问这句话呢!十多年前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一切都要从那个从地狱爬出来的男子说起,无名大夫的女儿也因了那男子而死! 他也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老人罢了!这往事,你若不说,待死后,便无人知晓了。 无名大夫仔细瞧了瞧贺亦落,“像啊!真像,若不是我知道,她早已不再人世,我当真会以为公主就是她!” 无名大夫的眼神真挚万分,没有丝亳假意,贺亦落心中被莫名触动,眼前的这位老人,与她又是什么关系呢? 无名大夫同贺亦落讲了好长的一个故事,他缓慢说着,像在说自己的故事,“好像是二三十年前吧,一名墨朝少女不顾父亲的反对,只身一人来到临渊与北楚的战场,救了许多人,可最后她却因为自己所救的一个男人而死。 墨朝的暗墨阁天下皆知,刺杀,情报,他们什么都做,因此,世人对他们望而却步,可没人知道这暗墨阁是何人建的,但我知道,这阁是那个男人建的……后来,男人去世,这暗墨阁传到了他儿子手上,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阁中有奸细,一个妄想毁了暗墨阁的小人…… 莫名其妙 “后来,再也没有暗墨阁了,自打阁主夫妇死后,我那些个故人都没了,而公主与那阁主夫人楚之瑶长的真像,这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 以贺亦落的年纪,必是不知道“暗墨阁”,但她十分好奇,如此厉害的暗墨阁是如何被毁的,还有这故事中的人,到底是谁呢?阁主夫人,与她真的很像吗? “老先生说这些,是想让亦落去寻那阁主夫人吗?” 无名大夫本就是这个意思,但是说的这么直白岂不是太刻意了些,“公主误会了,老夫可没说是这个意思,那位阁主夫人失踪多年,如今怕也不在了,老夫同你说这些,只是有些怀念以往罢了!” 贺亦落觉得眼前这个老头十分奇怪,跑到她府上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老先生若是喜欢这府上的景致,大可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唤平儿就好。” 贺亦落虽不明白这无名大夫唱的是哪一出,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即便这人救了她兄长,并不代表,她会完全信他。 待无名大夫去了厢房,贺亦落命人搬了一张贵妃椅来,这般躺着,左手捧书,右手拾茶,好不自在! 如这般清欢白茶无闲事的日子,贺亦落喜欢极了,也不知怎的,这几日迷上了《楚辞》,看的入了迷的竟读出声来:“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贺亦落读的入迷,并没发现门外来了人,只见门外走了一人,玉带白冠,一身素白色的锦袍,腰带上挂着上好的白玉平安扣,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跑来见心上人呢? “亦落,你在思哪家的公子啊!” 贺亦落闻言,放下手中的书,撇了一眼顾楚辞,轻笑道,“我读的《楚辞》,你却这般玩笑,说吧你又来干吗?” “你不经常出去走动,京中的大小宴会也不曾见过你,我不是怕你一个人在府上无聊吗,所以来找你喽!” 顾楚辞一边说着,一边很自在的命人去端椅子过来,就像这公主府是自己家一样! “听平儿说,今日忠国公夫人办了场宴会,各家公子小姐都去了,你怎么不去!” “这有什么好去的,那里又没有你,我去了也是无趣,那些个世家公子小姐用重金买来的诗词,我才不感兴趣呢,一群假才子假才女罢了!” 贺亦落抬起头,看了顾楚辞几眼,轻声说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有正气的世家公子呢?” “这当然,本公子一直行侠仗意,从不说假话的,对了亦落,昨日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你知道吗?” 贺亦落疑惑道:“什么大事?没听人提起过!” 顾楚辞正打算跟贺亦落说说昨日劫酒的大事,可贺亦落转身就向门外走去。顾楚辞急忙跟上。 “亦落,你不想听听昨日京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想!” 贺亦落越说走的越远,顾楚辞不知何故,向着贺亦落的方向喊道:“亦落,你要去哪儿!” “去看看,你说买诗的那些世家公子小姐们!” “等等,我也一起去!” 正巧,这时平儿将椅子搬来了,可这院中已经无人了! 平儿望着门外,怒道:“这宋小公爷着实麻烦,每次来都要小姐房中的这张红木椅,这椅子又重,他下次来,说什么也不给他坐了!” (注:宋国公府,因此,顾楚辞也称宋小公爷。) 忠国公府上的宴会 忠国公府中的诗宴,各家的公子小姐好似都到了,正如顾楚辞所言,只有他二人不曾参加过这宴会! “亦落,这种宴会无趣的很,要不我们回去吧!” “我从未参加过这种宴会,也想瞧瞧你说的假才子是什么样的!” 只要是贺亦落想去的地方,顾楚辞一定会跟着,一个是临渊帝亲封的洛宁公主,一个是宋国公的独子,文武兼修的世家公子,这两人一起出现,怎会不引人注目呢? “快看,那不是洛宁公主和宋小公爷吗?” “他们俩怎么来了。” …… 自打他俩走进来,这里的议论声便起了,在右侧的假山旁,一女子听得“宋小公爷”几个字,手中的茶杯便停在了半空中,那屋外走来的一男一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当真是金童玉女呢?” 那女子正是楚皎若,护国女府的嫡女,与她同行的是她的嫡妹楚皑如,这位二小姐,脑子一直不太灵光,她并不知道自家姐姐在说什么,这几日姐姐心情都不大好,所以,她才会拉着姐姐过来散散心,可不曾想姐姐一直在这坐着饮茶,也不去前面凑热闹。 “姐姐,你再说什么金童玉女啊!” “没什么,小如,同我去前面瞧瞧吧,听说今日这世家公子都到齐了,也不知有几个是真材实学的!” 楚皑如不明白姐姐为何一时性起,要去瞧那些才子的酸诗,但想着姐姐能开心些,便踩着步子,跟在了楚皎若后面。 有些人的相遇,便是精心谋划的刻意,只因你若不去寻他,他便永不会来寻你。 “表哥!” 楚皎若径直走向顾楚辞的方向,就好像是偶遇一样。前几日的劫酒,顾楚辞是幼稚了些,今日再见到楚皎若,难免有些不自然。 但仔细想了想,还是贺亦落更重要些。 “表妹也来这凑热闹?” “小如想来看看,我便陪她来了,只是不曾想会在此处遇见表哥!” 楚皎若眼神亳不避讳的瞧着顾楚辞,只是他不曾正眼瞧过她罢了。 这时的贺亦落可不在此处,她极少在人前露面,知道她是公主的人并不多,自从进了忠国公府,这府上的世家小姐总盯着她,好似她做了什么罄竹难书的恶事一般,她喜欢这种感觉,一进府便同顾楚辞分开了,再同顾楚辞站在一处,那些个世家小姐们,还不得吃了她。 也因此,楚皎若与顾楚辞打招呼的这一幕,贺亦落没能看见,而楚皎若从不惧这些世家小姐的目光,她若喜欢一个人,便不会惧怕什么,她会义无反顾的留在他身边。 顾楚辞也不知道这贺亦落躲到何处去了,楚皎若,楚皑如两姐妹又一直跟着他,他总不能把她们赶走吧! 不远处喧哗声四起,顾楚辞几人走过去瞧瞧,一见是安平王府的小王爷,这人又出来了活蹦乱跳了,看来,在秋猎场上,贺亦落下的迷药已经解了呢? 这京城,又得鸡飞狗跳一阵子了! 小王爷是诗神?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 眉眼盈盈处。”小王爷闭眼,只走了几步,便成了一诗,这周围的人忌惮他的身份,便一直附和他,安平王嫡子,这宗室的掌权人之子,能不怕吗? 皇权和宗室明面上,暗底里斗的死去活来,要不是这安平王还在,这小王爷贺子渊,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顾,叶,楚,李,这四姓国公府自然不怕他,谁都知道这临渊一直都是三方势力的,皇权,宗室,国公府。 顾楚辞一直说的假才子,没想到还真有呢?那一群才子围在小王爷贺子渊身旁,听了上阙,等下阙。 “小王爷,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的下一句是什么啊!” “对啊,对啊,小王爷,我等可是被你的诗吸引过来的,快说下一句啊!” 小王爷贺子渊望着眼前的一群才子,对自己崇拜的模样,心中高兴极了!脑中思索着昨日自己苦苦背了一宿的诗册,那个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本王想起来了……不,本王有了,下阙应是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各位觉得如何。” 众人也不知这位一向只爱女色的王爷,怎么也开始装才子了,心中虽瞧不起这位小王爷,但面上却是一幅小迷弟的样子。 “小王爷,有如此诗才,我等自愧不如,小王爷能写出此诗,想必一定还有更好的诗句吧!” “对啊!对啊!小王爷,你可不能藏拙啊!” “小王爷,再来一首吧!” “小王爷……” ……这一种众人求诗的场面,小王爷贺子渊还是第一次瞧见呢!这种感觉还不错呢! “好了,既然各位喜欢本王的诗,那么本王也就不藏着了,你们听好了,我这几首诗一出,这临渊第一才子就是我了。哈哈哈……” 众人正襟立坐,似乎听这诗是一件十分神圣的事,顾楚辞瞧着这一幕,更觉着假,楚皎若也发现顾楚辞没了兴致,轻声道:“表哥若是不喜这地方,我们便去别处吧!” 顾楚辞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也想听听这贺子渊口中的好诗!” 只见小王爷翻身上桌,呵道:“将军发白马,旌节度黄河。箫鼓聒川岳,沧溟涌涛波。武安有振瓦,易水无寒歌……耕作五原多,一扫清大漠……” 若不是众人都知晓这小王爷以往的做派,他们还真会相信,眼前的浪荡子就是一位有着壮志豪情的将军,有的人,天生就会演戏呢!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小王爷又朗诵了几首诗来“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战伐有功业,焉能守旧丘?召募赴蓟门,军动不可留……” 明明都知道,这诗不是小王爷做的,这些个世家公子们,却并未揭穿,反而是一脸崇拜的望着他,更有甚者,将这诗当场记下,说是要珍藏起来! 可笑至极! “表哥,我们走吧!公主在那边的阁楼上和我们打招呼呢?” 楚皎若也不喜这小王爷的做派,正巧看见贺亦落同李故来站在不远处的阁楼中,她也想去见见这洛宁公主呢?这位公主在殊同道观时,便极少出现,楚皎若与贺亦落也不过几面之缘罢了! (——此篇引用诗词如下:1.宋代,王观《卜算子·送鲍浩然之浙东》。2.唐代,李白《发白马》。3.唐代,杜甫《后出塞五首》) 合作 顾楚辞也瞧见贺亦落同李故来站在一处,心中有些吃味,要不是他知道这李故来是这京中少有的正人君子,他才不放心贺亦落同李故来待在一处呢! 顾楚辞见到贺亦落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楚皎若从未见过表哥这般喜悦,原来,不只有女为悦己者容,这男子若见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这由内而外的喜悦溢于言表,楚皎若不紧不慢的跟在顾楚辞身后,这步子愈发重了。 远处的阁楼上,李故来站在贺亦落一侧,手中扇着一把不知从何处来的墨色扇子…… “我原来以为公主只是个没有庇护的挂名公主罢了,却不曾想公主竟是个暗中藏着的狠角!”这位外表人畜无害的女子,竟将这临渊城看的这般通露,也难怪在殊同道观里的六年,李故来也极少见到这位公主! 贺亦落,一直在装傻,配合着这些个皇室贵族在演戏呢? 李故来,自诩谋略第一,自母亲逝世后,他愈发隐忍,却不曾想将他看穿的竟是眼前的女子! 此时的贺亦落似变了一个人,以往脸上总是会挂着淡淡的笑意,可现在眼神带着刺,深邃的不知边际。 “李公子,对我到是有些抬举了,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弃婴,早些年失了庇护的可怜人吧!若是与李公子相比,可是有过之无不及呢!” “所以,公主想与我怎么合作!” “我想知道诚国公的真面目!”(诚国公即叶国公叶元,诚国公的爵位乃是世袭,又因诚国公府功勋甚大,先帝为表示对其的看重,准其以家姓冠以爵位之上,即叶国公,这也是四大国公府,唯一一个以本家姓为爵位称呼的!叶国公,诚国公皆可是其封号!) 李故来本以为贺亦落会让他查先长公主贺烟去世的真相,却不曾想,贺亦落只查诚国公府。 “公主为何要找我,让顾楚辞去岂不是更好!他可是宋国公独子,可不像这忠国公府妻妾成群,子嗣多的连我父亲,都不知谁是谁了!” “他待我真诚,我不想……利用他,而你与我是一样的人,孤立无援,只靠自己撑着!” 李故来认真回味了“孤立无援”这四个字,母亲是正室又如何呢?这恩宠不过几年罢了,这忠国公府早就有了新的主母,他这位嫡子好似笑话一般,若不是母亲去世前,将他送往殊同道观学艺,或许他也活不到现在,便是如今,那个占了母亲位置的女人,依旧想着法子杀他呢?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勋贵之家,也不全然是幸福安泰,这不为人知的龌龊事多了去了。 李故来应了贺亦落的请求,两人各取所需,李故来查诚国公府,贺亦落查忠国公,这样一来,既避开了双方的眼线,也减少了怀疑,谁会想到这两个不相干的人会合作呢? 顾楚辞几人正往阁楼上走,李故来与贺亦落的交谈声也已经接近尾声。 “公主,他们几个可要过来了,我们先谈到这吧!” 小十五 话音刚落,顾楚辞便带着楚皎若与楚皑如两姐妹走到了贺亦落跟前,几人打过招呼,也算是朋友吧!毕竟他们五个都曾是殊同道观的弟子。 自楚皑如一进来,李故来的眼前便没离开过她,这往日的小十一,也出落的愈发漂亮了。 殊同道观的规矩是离观则师徒缘尽,他们这些师兄师姐师妹们,也不好在以殊同道观弟子自持,他们的师父不喜这皇权世家,盖因为昔日的观主玄机道长因皇权斗争而死。 这些因果轮回,也不知会有什么影响。 “小十五?姐姐,她是小十五耶!”楚皑如幼时头受了伤,如今便成了这般模样!贺亦落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楚皑如,那时她便已经痴傻了,那日护国公府的人正要接她回去,可她不愿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就要在这里。”地上的小女孩并不是在耍脾气,她六岁便痴傻了,她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她想留在这,因为她喜欢这个地方…… 她本是护国公府的大小姐,却因了变故,成了痴傻之人,护国公觉得她丢了国公府的颜面,对外宣称她是二小姐,而她的妹妹楚皎若却成了护国公府的嫡女,她是个痴傻的人儿,她不怨谁,或许她连楚皎若同她什么关系,她都不记得了。 六岁以前,她也曾是这临渊有名的小才女,可后来,她痴了,傻了,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大清了。 她一直跟着楚皎若,但她并不记得楚皎若是她的亲妹妹,她只是觉得这个长的俏似她的女子,很亲切,于是,在她六岁伤了头,醒来后便一直唤楚皎若“姐姐”,她喜欢楚皎若唤她“小如”,就像她曾唤她“小若”一样。 楚皑如记得贺亦落,是因为被家仆强制带离殊同道观那日,贺亦落拦住了那些人! 一个同她年岁相仿的小女孩,伸手制止了那些仆人,自他痴傻后,便一直暗地欺负她的仆人,她明明不想回去,可他们依旧拉扯着她,将她的手臂扯的生疼,可她还是不愿回去。 “我不回去,姐姐都没让我回去,我不回去,我要去找姐姐!” “你不回去,也得回去,快跟我走,否则,这长鞭打在你身上,可怪不得我了!” 说完,这家仆当真一鞭子打在她脸上,疼吗?是疼的脸颊上的血在流,但她没有哭,因为忘了哭,她已经习惯被欺负了,从未有人教过她反抗,而这些家仆有持无恐,他们先将人打伤,到时候便说是小姐自己伤的,然后在向主人家说小姐出了意外,是自己救回来的,说不定能讨不少银钱呢?反正这事,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一个痴傻的小姐罢了!还怕她说出去吗?她也不会说呀! 而贺亦落就是此时来的,一个八岁的小孩来救另一个八岁小孩! “住手,你们没看出来她不想回去吗?一个家仆竟敢动手打小姐。” “护国府的事情,与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关系!你最好快点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们这般对待自家小姐,不怕被主家知道吗?像你们这般的恶奴,应被收拾了才好!” 楚皑如从未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孩子,这些家奴可比她大好些岁呢! 那些家奴怕自己欺负小姐的事被泄露,心中是怕的,也趁了他们犹豫时候,贺亦落,抓起一旁的石子朝他们一扔,拉着楚皑如便跑。 楚皑如傻傻的跟在贺亦落身后,似乎这脸上的伤也不疼了,被人救下的感觉,真好! “他们没追上来吧!” 贺亦落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又像后面望了一下,见是无人,才放下心来。 楚皑如虽有些痴傻,但她知道贺亦落在帮她,她盯着眼前气喘吁吁的贺亦落,傻笑道:“你真厉害!” 却也因这句话被一旁躲着的顾楚辞听了去,后来,不知怎么传出了,贺亦落打败小十一的谣言来,虽然她真的打的过,可面对楚皑如这般傻乎乎的模样,贺亦落是不会动手的, 贺亦落替楚皑如上了药,女儿家脸上可不能留疤呢?那日下午,护国公夫人亲自来接楚皑如,从贺亦落那里了解真实情况后,严格处理了这些恶仆,至此,便无人对楚皑如不敬了! 也因了这件事,楚皑如记下了小十五,即便她痴傻的并不明白小十五就是贺亦落,她只记得小十五罢了! 怀旧 “姐姐,你是带我来见小十五的吗?”楚皑如有着不符合年的傻气,在这里的几人从未看轻她,只当她是朋友! 楚皎若一直待楚皑如极好,自六年前那次恶仆事件后,楚皑如身边的人,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楚皑如可是她嫡亲姐姐,即便楚皑如便不曾唤她妹妹,也不曾记清过她。 楚皎若拿起楚皑如抓着自己的手,柔声道:“小如,你想见小十五吗?” 楚皑如傻笑着,指着贺亦落,“小十五,那是小十五。” 原来,这些年,楚皑如都不曾正常过,这般痴傻的活着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呢! 贺亦落走向楚皑如,用着尽可能轻柔的语气同她说话,“小十一,好久不见!” 不过一面之缘,便被记下,这傻子也比那些忘恩负义的人胜过了许多! “小十五,你还记得我呀!”楚皑如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楚皎若见姐姐笑的这般开心,心中甚是愉悦,这世上极少会有人这般耐心的同一个傻子说话,便是血亲,这时间一久,人心也是会变的。 “像小十一,这般丽质的女子,谁会不记得呢?”楚皑如的容貌更甚其妹妹楚皎若,只是人傻了,这气质上不去罢了! 楚皑如其实也不太明白贺亦落的话,但她知道她在夸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 阁楼中的这几人,虽关系不太深厚,但也曾是同门,几人围坐在案几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楚皑如手舞足蹈,口中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贺亦落虽没听懂,却也笑着附和着! “公主与我想象中的,有很大不同呢!姐姐痴傻多年,却从末有过今日这般开心的模样。”楚皎若见姐姐玩的欢,脸上的笑意真切,对贺亦落竟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亲近的意味! 贺亦落将目光从楚皑如身上移开,继而看向楚皎若,“如小十一这般欢快的性子,谁见着都会喜欢的!” 李故来闻言,十分认同贺亦落的话,对这盟友合作之事,愈发明确了,自顾楚辞三人进了这阁楼,几人好似回到了六年前,那场清水河旁的鱼宴,只是少了苏归尘罢了! “公主也知姐姐幼时便痴傻,早些年也受了些罪,六年前的事,皎若在此谢过公主了!” 贺亦落晗首示意,也算是接受了。话说这顾楚辞并不知六年前的往事,那日,他只看了后半场,可没看前半场,这楚皑如虽傻,却还是有些功夫底子的,那日,顾楚辞只瞧见了楚皑如说了句什么厉害,便以为是这不会武功的小十五打赢了小十一。 后来,才知是自己错了,因而愈发对贺亦落感兴趣。 “自离了殊同道观,这些个师兄弟也不知去了何处,如今便也只剩下我们几个了。”李故来有些怀念在殊同道观的闲静日子,便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顾楚辞许是想起了什么,叹道:“也不知苏归尘那小子去哪了,他临走时顺带了好几瓶玉华露呢?等下次遇到他,定要个黄金百两,好好压榨他一次!” 姐妹亲情 提及苏归尘,贺亦落也想起了与师兄相识的那两年,他待她极好,这殊同道观中呆久了让人闷的慌,若不是苏归尘时常带她出去走走,她可不知怎么熬完这些日子。 熙宁十二年,苏归尘不告而别,什么也没留下,也不知如今在何处呢? “苏归尘!是青云道长的首徒吗!”楚皎若也没见过他几次,只觉着这名字熟悉的很! “表妹不记得他也是正常,苏归尘同亦落总是躲在青云道长的院里,从不过来找我们玩,而师傅这边也没几个人,皑如回了府,李故来又是个书呆子,表妹你又要学艺,我一个人别提有多无聊,所以,我只好天天跑到青云道长那里,缠着苏归尘与亦落。” 顾楚辞眼前浮现了这一幕,笑容四溢,觉着这周遭的空气都是香甜。 楚皎若在殊同道观可没有不理顾楚辞,主要是从护国府的二小姐一下子变成了嫡女,她不能在像以前一样自在了! “父亲许我出府,可是指明了要学好诗书礼乐,自是没法子同表哥这般闲!” “对啊,楚辞是宋国公府的独子,万千宠爱于一身,哪里能明白我们心中的无奈!”李故来是母亲逝世后才入殊同道观的,他若不努力学好求生之道,这忠国公府里的龙潭虎穴,他怎能活到如今呢! 这小小的阁楼之中,竟都是四大国公府的人,宋国公府的顾楚辞,护国公府的楚皑如,楚皎若,忠国公府的李故来。至于贺亦落,也算是诚国公府(叶国公府)的人吧,毕竟贺烟与叶元并没有和离。 这几个十三十四岁的世家公子,世家小姐,会有什么命运在等着他们呢? 几人闲聊着,时不时被楚皑如的模样逗笑,欢笑之余又有几分遗憾,若是楚皑如能恢复正常多好,贺亦落突然想起自己府上不是还住着一位无名大夫吗? “小十一,这痴傻之症可曾请大夫瞧过!” “自然是瞧过的,娘亲派人将临渊的大夫寻了个遍,可他们都回了句药石无医,娘亲去央求父亲,父亲也派人去了北楚和墨朝,却还是没有法子!”这件事一直都是楚皎若的心事,这护国公府无子,女儿却多,她怕父亲会舍了姐姐,所以,当父亲让她顶替长姐成为嫡女时,她是拒绝的,只是当父亲竟提出让姐姐去尼姑庵了此一生时,她应了成为嫡女这件事。 她知道送姐姐去尼姑庵了此一生,不过是骗世人的幌子罢了,父亲会杀了姐姐的,护国公一向好体面,怎会养一个傻子一辈子呢? “前几日,那位救了皇子的无名大夫,还在我府上,我想或许可以……” “不必了!”楚皎若出言制止,没有再让贺亦落说下去,倒不是她不愿治好长姐,而是这墨朝的无名大夫,父亲派人去求过医,也只得了“药石无医,随缘便好”这几个字。 “公主的好意,皎若心领了,只是这无名大夫也曾给姐姐看过,也不过就是药石无医罢了,大不了,我养姐姐一辈子就是了!” 为什么要来忠国公府 在这皇权统治的国度,世家之中的兄弟姐妹间这种亲情已是极少的了,兄弟间为了爵位自相残杀,姐妹间为了争个高低,比夫婿,比尊贵,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做着最为诛心的事! 如今的楚皎若与六年前不同了,那时她连吃一块鱼也要想着会不会丢了家族的颜面,可现在她活得更坦然更自在了些,似乎在阁楼中除了顾楚辞以外,其他的人都与以往不一样了,他们所求也不过是好好活着罢了。 替死去的人活着,也为活着的人努力壮大自己,而顾楚辞生来尊贵,他是宋国公的独子,护国公的侄子,这临渊帝是他的姑父,皇后是他姑姑,他似乎从不用担心未来,因为他的未来必是康庄大道,青云直上。 有些人,不用努力,便注定成功。也因为所有人都这么认为,顾楚辞才会去殊同道观,习好武艺,读诗书礼文道论。他虽生于贵胄,却不以此为荣! 阁楼外,那小王爷贺子渊竟还在诵诗,也不知是转了意想当才子,还在无趣间生了几分虚荣意,这周遭的才子们虽都在附和小王子,实则心中对这小王子鄙夷的很,只是不能表露罢了。 “小王爷的诗情,让我等叹服,方才这些诗如果现世,这诗坛便无人再敢写诗了。”说话的是洛云书院的夫子,一大把年纪了,竟也过来拍马屁了。 不去教书育人,也这里做甚?只为名利罢了,做了一辈子的夫子,怕是腻了吧!若是讨好了小王爷,说不定小王爷一高兴,便提携了他,要知道安平王虽不是皇帝,可这实权却压过临渊帝,坊间笑谈安平王是“隐王”,顾名思意:隐藏着的皇帝。 这京中的人都知道这小王爷最喜人说他好说,前些日子京兆尹的儿子拍了他几句马屁,他竟然把人家弄到兵部去做侍郎了,也不知为何这安平王竟也允了。 也因了这件事,这京中无差事的公子,没事就在小王爷身后转悠,想着说些什么,才能一飞冲天! 这位夫子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不知为何,这小王爷竟丝亳不理会他。 贺亦落对这位小王爷可没有什么好感,平儿的事,可恼了她一阵子,可李故来却一直望着小王爷时而皱眉,时而摇头! 顾楚辞觉得阁楼外太吵,也不知这小王爷弄了多少诗,说个没完,聒噪的很。 “李故来,这贺子渊,你请来的?” 李故来也没有隐瞒,点头应:“是!” “你请他来做什么?你不会觉得你府上太冷清了,请他来热场子的吧?” 几人皆看向李故来,其实他们也不明白请小王爷来的用意,还有一点似乎每次忠国公府的宴会都请了贺子渊,而他竟也次次到场! 几人等着解释,李故来只是看了楚皑如一眼,似有什么隐晦,只听他轻叹道:“是他自己要来的!” “为何!”几人异口同声说道。 “不知!也许小王爷觉着好玩罢了。” 洛云书院的夫子张深 李故来隔着阁楼一侧的窗子朝不远处望去,那小王爷还站在台上,明明是在写诗,可这一字一句诵出来,又有几分说书的味道,在李故来的记忆里,也曾有一个少年,那说故事的模样同小王爷简直就是一个人呢? “你们或许不知道,这贺子渊也曾在殊同道观学艺!” “他也去过殊同道观学艺!”顾楚辞三人惊讶的心情无以言表,谁曾想贺子渊这般的纨绔子弟,师傅竟也收了! 李故来却十分淡定,他并不认为师傅收下贺子渊是件错误的事! “贺子渊以前也没现在这么纨绔,师傅收下他是因为那时的贺子渊颇有天份,少时聪慧,人也机敏,只是不知如今怎这样了!” 顾楚辞不曾听说李故来与小王爷相识,因此问道:“你以前便与贺子渊相识?” “幼时我母亲与安平王妃交好,时常出入安平王府,因此识得贺子渊。” …… 只是不曾有人知晓,他与贺子渊曾是明友罢了!远处的“闹剧”散了,那群才子们便闲聊起来,小王爷身边还是围了一群人,他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不算高却也不矮,模样也清秀,只是这声名狼藉,不为人所喜罢了! 他看向阁楼,瞧见李故来也在看这边,便收回了视线,他嗓子极干,这喉咙痛的厉害,却昨夜这些诗他背了些时候,也因了记性好,少受了些罪,他知道自己名声不好,这也是他一直想要的。 将自己的名声毁了,惹得这京中的女子都不敢嫁他,他才能娶自己喜欢的女子! 一个浪荡公子去娶一个痴傻女子,便没人会反对吧! 贺子渊也想去阁楼,可心知没有人会欢迎他,再者,若他去了,这些才子也会跟着,他知那人喜静,便耐着性子呆在原地,将这场浪荡公子假才子的戏演下去! “小王爷,那洛云书院的夫子还在那里!”贺子渊循着身影向外望去,见那夫子还在门外候着,他心中十分不喜,别人不知这位夫子的过往,贺子渊可清楚的很,楚皑如会痴傻与这人也脱不了干系! 既然他不愿离开,便永远留下吧!贺子渊对着不远处的暗卫白山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带着那夫子离开…… “先生可是洛云书院的夫子,张深?” 那暗卫持剑向张深抱拳一拜,很是尊敬,这一幕让张深以为自己的官运要来了,说话也啰嗦起来! “老夫正是洛云书院的夫子张深,不知这位官爷可是安平王府的?”张深眼睛放光,紧盯着暗卫白山,生怕这运气跑了就抓不住了! “穿着王府的袍子,自是王府的人,我家小王爷现在脱不开身,特地派我请先生先回王府,待这宴会结束后,再同先生谈这官途!” “好,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王府,有劳官爷带路了!” 一辆马车驶离忠国公府,向着安平王府而去,没有人注意这辆不起眼的马车,也没发现这宴中少了张深这么个人! 小公爷在哪? 忠国公府的宴会还未结束,这夜色微暗,已不是先前的白昼,许是渐入夜,起了微风,有了些许凉意,这宴会是忠国公夫人举办的,她办这个宴会可不是闲来无事,她请的可都是些世家公子,世家小姐,等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成了正室夫人,这权利可得好好利用,她有一子一女傍生,这地位水涨船高,将原本的忠国公嫡子李故来压了一头! 李故来是不喜这位夫人的,连带着她的子女也厌恶,这女人夺了她母亲的位置,却还装成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这时,忠国公夫人领着自己的儿子女儿从里面走出来,她的子女,以前是庶出,有些场合是去不得的,因而这些世家子弟大都不认识他们。 今天认识了,对以后的发展自有益处,她儿子李故全,女儿李流苏,虽不算出色,却也有几分才学,李故全文学平庸,可武学却颇有天赋,而李流苏性子温和,常跟在李故来身后,即便知道这位长兄对她什么不喜,她也从未气馁! “国公夫人!”众人见她出来,便半俯身朝她一拜,礼节周全,也让人瞧着舒服,毕竟是忠国公的继室,其实,忠国公并未对外言明这位继室的身份,但想来也是不差的,忠国公看上的人身份可不会低呢,李故来的生母便是前丞相方言的嫡女方凝,只是后来丞相府遭了难,让李故来只好去殊同道观求一条生路! 李故来为父族不喜,又失了母族,这一路走来已是如履薄冰。阁楼中李故来冷眼瞧着,不言不怒。 忠国公夫人缕了缕这一身宽大的锦裙,又将手中的浅绿玉镯转了几下,她一向喜欢将这绿镯较深的一面藏在暗处,将镯子较浅的一面显示在人前,她办这宴会可不是闲来无事,好在今日李故来没出来捣乱,否则有她烦的了。 这天色渐晚,忠国公夫人觉着时机到了,于是让李故全和李流苏站在自己身侧,之后才不紧不慢道:“今日请众位公子,小姐来忠国公府,主要有两个目地,其一是为了办个诗宴,让这京中的才子才女有个施展才艺的机会,我们忠国公府也备了头名的赏赐,等会儿便赐给这头名!” 忠国公夫人说话慢悠悠的,让人急躁的很,一位急着回府的世家公子朝着忠国公夫人问道:“不知,国公夫人的第二个目地是什么?” 忠国公夫人就等人问这句话呢? “这其二嘛,就是认认人,忠国公府的除了李故来,可还有一位公子,一位小姐呢!今日我带他们出来,与你们认识认识,也免得这以后见了面,闹得什么不愉快!” 忠国公夫人示意李故全与李流苏上前一步,说实话,参加这宴会的人,都是奔着小公爷李故来的名气来的,对这两个脸生的人,他们可不敢兴趣! “国公夫人,不知小公爷在何处,我们姐妹可都是奔着小公爷来的。”这女子颇为大胆,尚未婚配的小姐,说出这番话来,已是少有,特别是在这礼教森严的时代。 李氏兄妹 忠国公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收,藏在衣袖中的手攥的很紧,自从坐上这正室之位,还没人对她这般说话,让她下不来台面,除了李故来,从未有人让她这般难堪,也不知这李故来有什么好的,这些姑娘家竞都是奔着他来的。 在忠国公夫人眼里,这李故来自然是比不上她儿子李故全,这般想着心中的怒意也就平息了,忠国公夫人又变成了慈眉善目的模样,嘴角尽量上弯。 “这宴会也是故来托我办的,他毕竟是故全的兄长,也想让大家认识一下。” 这番话一出,可没几人会信,方才出言的姑娘也是半信半疑的。 “国公夫人,我们姐妹今日过来,便是想见见李公子,素闻李公子才学颇高,在文道上有些造诣!只是未能一见。还望国公夫人告知。” “对啊,国公夫人,我们可都是为了见李公子来的。” …… 忠国公夫人见这周围的人都是为李故来,心中有些气闷,可她知道即便再怎么厌恶李故来,此时,她也不能说出口来,否则,这些人可是会将她生吞活剥的。 李故全在一旁扶住母亲,示意妹妹李流苏说些什么话,让母亲开心些,李故全自知不如兄长李故来,他是个武人,不擅文学,他不会说些文绉绉的话,便也只能指望妹妹出面了。 李流苏似乎就在等这一刻,只见她上前一步,十分得体的向众人一礼,朱唇轻启,“众位姐姐有所不知,兄长这几日偶感风寒,身子不适,已经卧床几日,怕是不能出来见众位姐姐了。” 说完,李流苏还拿起手帕拭着本就不存在的眼泪。许是李流苏演的真切,到真让人相信李故来真的病了。 阁楼中李故来轻笑着,看来前院的“演员”,轻声咳了起来。 “你……真的感染了风寒?”顾楚辞瞧着李故来面上红润的样子,也不像是病了的模样。 “她们既然说我病了,我当然得……配合着演下去!” 顾楚辞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他父亲没有妾室,只娶了母亲楚氏一人,他是家中独子,因而他并不明白李故来在这忠国公府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他有些迷茫的向外望去,那位叫李流苏的李家小姐为什么要说谎呢? 楚皎若似看出了他的疑问,一边安抚一旁雀跃的姐姐,一边说道:“表哥是家中独子,又没个庶弟庶妹的,这些弯弯绕绕的事,表哥自然还不明白。” “是吗?”那李流苏也才十一二岁的样子,怎也这般有心机了。光看模样,还真瞧不出呢? 楚皎若看着顾楚辞似懂非懂的样子,心中微微叹息,这姑姑是不是将表哥保护的太好了些。可仔细想想,顾楚辞似乎也不需要知道这些事,宋国公只有姑姑这一位夫人,以后也只会有这么一位夫人。 这般想来顾楚辞似乎生来便被幸运之神眷顾,他身边的人给他的都是善意,在阳光下长大的孩子,是不会明白阳光的背面是一片阴暗。 莞茗县主 几人的神态变化,贺亦落尽收眼底,此时,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遇到娘亲这般善良的女子,与娘亲一同生活的七年,是她记忆中最为静美的日子。 那时,娘亲总同她说一些很深奥的话,她听不太懂,如今追溯这些久远的记忆,她才发现,娘亲是真心待她的,没有参一丝的假。 自小娘亲便说了,这皇权贵族间,最难得的是真心,若是不确定的事,便不要多说,也不要多做,好好保护自己,才是最为紧要的。 太妃的死,娘亲是怀疑的,可是她什么都没做,一个失了母妃,失了父皇,不受庇护的公主,是赢不了的。 贺亦落知道娘亲一直再查,却不曾想那暗地里藏着的人,竟会狠下杀手。 贺亦落有很多事不明白,她不明白娘亲去世前为何一边让她不要相信临渊帝,一边又对临渊帝叙着旧情。她不明白娘亲明明心里紧着诚国公府,又为何坚决要离开。她不明白临渊帝的伪善,更不明白叶国公的矛盾人格。 可是,她必须明白,因为她身后已经无人可以依靠了,她要让那些人露出真实的面目,就像这阁楼外的忠国公夫人和李流苏,心机外露,贪欲十足。 她要执着这一颗白子,履了这整盘棋! …… 李故来偶感风寒,让这些世家小姐心中急了,却也知自己身份不合适,她们总不能央求着再去见李故来吧!若是让家中父母知晓,怕是又要训斥,估计这一年也不许出门了。 “流苏妹妹,不知李公子可好些了?” 那带头的女子,是宗室宣平王的小女,莞茗县主,熙宁十六年,贺亦落回宫那日,她正巧路过殊同道观,只是这微风拂过车帘时,她偶然瞧见了一身青衣的李故来,便将这人记在了心里。 后来一打听这人正是名满京城的忠小公爷,脑海中的身影与名字重叠,她便一直等着机会,见上李故来一面,可谁知,他竟然染上了风寒! 李流苏听见有人唤自己“流苏妹妹”,心中暗喜,看来今日的剧本选对了,这李故来妹妹的身份,似乎更方便些,不知给她带来了多少好处,这莞茗县主她可是认得的,以往她进不了这圈子,没想到今天什么也没做就能和莞茗县主称姐妹了。 李流苏强压着心中的喜悦,觉着这戏似乎该进一步了,只见她又拾起帕子,“姐姐有所不知,兄长这几日食不下咽,若不是妹妹学着做了几道小菜,兄长瞧见这一片心意,便吃了些,否则还不知道兄长会瘦成什么样子。不过姐姐不用担心,兄长在妹妹的照顾下业已大好!” 莞茗县主闻言,才放下心来,虽然她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想着李流苏毕竟是李故来的妹妹,她总不会害她兄长吧! 常听说忠国公是位公正严明的良臣,这点自然做不得假,有这位国公爷在,这忠国公府一定是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场面。 只不过这些,只是莞茗县主的想象罢了! 三件赏赐 在院中的女子,只当李故来也喜这位妹妹,便想着若是同李流苏熟稔后,再想见李故来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一时间,这些女子围到李流苏身边,一个一个都叫着流苏妹妹,说着一些女子家的趣事! 忠国公夫人见女儿这般容易就混进了世家小姐的圈子,心中别提有多高兴,她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李故全,一事无成,还不如他妹妹李流苏呢! 忠国公正思索着用什么法子,才能让李故全混入这世家公子呢?却没发现小王爷贺子渊不着痕迹的暗示了一下一旁书生模样的男子,那男子会意,下一秒便开始行动了。 “国公夫人,您方才说过,这诗会头名可是有赏赐的,不知会赏些什么,可否让我们知晓!” 忠国公夫人觉得到了李故全表示的时候,便示意他去将赏赐取来,不多时,李故全便带着三个丫鬟来了,这几个丫鬟手上拿着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这里面放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只见李故全揭开第一块红布,红布掀起,一枚纹路清晰的铜镜映入眼前,李故全是个武人,他可不会介绍这些东西,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再打算去掀下一块红布,却不想被那名书生打断了。 “这位想必是二公子吧!你好歹也同我说说这都是些什么物件吧!我等可没见过这些玩意!”那书生说完,还自信的朝小王爷点了点头,似乎再说自己很不错呢? 李故全听了书生的话,脚步一顿,他抬头望向母亲,却见忠国公夫人用欺待的眼神看着他,李故全很害怕被人这般注视,他木讷着退到第一个托盘那里,缓慢的指向托盘中的铜镜,继而又指向第二个,第三个。 李故全没有抬头,只呆呆的说了几个字,“铜镜,角杯,团扇!” 没有加一个字,像是完成任务一般,李故全不擅言词都到这个地步了,众人明显不满意他的介绍,书生还想再说什么,忠国公夫人却抢在了前面。 “各位有所不知,故全自小便是个武痴,这些东西,他也不太清楚,还是让流苏为大家介绍吧!” 李流苏又成了全场的注目点,而李故全悄悄的退到角落,给李流苏让出位置,而李流苏也毫不客气的站在李故全原本的位置。 “各位有所不知,这三样东西可都是母亲精挑细选出来的。” 说着,李流苏拿起第一个托盘里的铜镜,将铜镜有纹路的一面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铜镜可不是凡品,它又名云纹铜镜,瑞云乃是大吉,这纹路乃是大师手笔,虽是闺阁之物,却不失价值,想必放在家中,也是衬托美人的。” 李流苏说完,将铜镜放下,又走到第二个托盘那里,这牛角杯也是个工艺精湛的物件。 “第二件便是牛角杯,这可是父亲书房珍藏的宝贝,母亲第一次主办宴会,便央求父亲以这件宝贵来赠于头名,这牛角杯,是用玛瑙所制,乃是父亲年轻时学艺后亲制的!” 李流苏有意停下,她在等众人的反应,忠国公府亲制的东西,怎会让人不惊讶,这等精湛的手艺,便是这临渊一朝,也没几个人会吧! 小王爷要捣乱! “忠国公亲制的东西,定不是凡品,这东西如果拿回府,父亲一定会爱不释手,也连带着我也沾几分喜气!” “玛瑙所制的东西,还真不多见,这东西应该可以卖不少钱吧!” “只是可惜了,这些东西,都是这小王爷的囊中之物了,早知道有这么个玛瑙牛角杯,我就也写几首诗了。” 众人心思各异,脸上全是得不到宝物的失望之色,李流苏很满意眼前人的反应。她拿起第三个托盘里的莲叶团扇,很是不解,她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稀奇的,很简单的木柄团扇罢了,不过这团扇中央画的莲叶到是栩栩如生,大概是刻好后印上去的吧! 这团扇也太普通了些,李流苏没有介绍它的兴趣,只轻声道:“这团扇便是前两件的赠品,虽没多大用处,解解夏日暑气还是可用的。” 这三样东西一对比,这样世家公子还是比较倾向于那个玛瑙所制的牛角杯,也不知忠国公从何处学的艺,他们也想学呢! 那些个世家小姐同这样世家公子却不一样,她们呀!想要的是云纹铜镜,这大师手笔就是不一样,即便是隔得这么远,她们也能感觉到这镜子照得十分清楚。 至于那柄莲叶团扇,在这么世家小姐中,大概只有莞茗县主,有几分兴趣吧! 她见过各样的团扇,有美人图,有山水画,亦有鸟雀花卉,却从未见过这般素雅简洁的莲叶团扇! 小王爷贺子渊盯着那柄团扇,将目光在忠国公夫人与李氏兄妹身上来回转悠,丝毫不避讳。 “不知今日的头名是哪家公子?”李流苏见无人认领这些东西,只好发问,许是因了李故来的面子,那群世家小姐接话很快,没有丝毫冷场。 “流苏妹妹,今日的头名,可是小王爷呢!”其中一位世家小姐抢先说了。 那群才子本想待会再写几首诗,如今也只得将这些宝物让给小王爷。 李流苏让丫鬟将这三样东西给小王爷送去,不曾想贺子渊一脸嫌弃! “这铜镜我家里有百来个,有什么稀奇的。”小王爷贺子渊的这句话让李流苏不知如何接下去,也没等她说些什么,小王爷又道,“这牛角杯我府中库房也有十来大,前些日子陛下又赐了几个,比这个精制的多,也大的多,如今也还在我父王的书房呢?你们偌大的忠国公府,就送这些东西,打发本王么?” 小王爷懒散的半靠在案几上,嘴里面也嚼着东西,他说的这番话,让人觉得这几样东西对他来说平凡的很,不值得一提。 他这番话一出,这院中的气氛尴尬到极点,李流苏本就厌恶这臭名昭著的小王爷,只不过象征性的送了张请帖,没想到他竟然还真来了。 人来了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要挠乱母亲的宴会,可恶致极。 “小女子极少出府,也不曾去过安平王府,不知何时这安平王府竟然富可敌国了,我们国公府自然是比不得的……” 莲叶团扇 李流苏这番话,可是大不敬呢?忠国公夫人想说些什么,却一时间也没有什么法子,而一旁的李故全也是有心无力。 小王爷轻蔑的看向一脸稚气的李流苏,这个小她三四岁的姑娘,也并不是很聪明吗?随便刺激一下,就怒了。 “小姑娘,你可知你方才那句话,可是污蔑我安平王府有反意,你可知就凭这句话,我现在就可以割了你的舌头!” 小王爷恶狠狠的盯着她,好似真的要割了她舌头,李流苏小意识的捂住嘴,眼中含泪,生怕小王爷派人过来割她的舌头! 小王爷示意一旁的护卫去将那三个物件拿过去,那两名护卫授意,可这一幕去让李流苏以为,这两名护卫是来割自己舌头的。 只见李流苏将嘴捂的更紧了,大喊着“不要割我舌头,不要割我舌头……”许是太害怕了些,她躲到母亲身后,却没注意一旁的兄长李故全,拦在了她和忠国公夫人的前面。 众人见了这一幕,心想着这小王爷以后还是不要惹他为好。那些个方才同李流苏称姐妹的人,没有丝毫帮她的意思! 李故来又不在,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没那么重要吧!否则,他怎么不出来呢? …… 阁楼之中,李故来几人似乎一直在望赏这院中的戏码,割舌头这事几人是不信的,唯有顾楚辞道:“你不去救他,好歹是你妹妹。” “贺子渊不会这么做的!” “他可是臭名远扬,说到做到的!” “你且看下去吧!” …… 众人只见那两名护卫径直将这三个托盘里的东西装好,丝毫没有理会李流苏的哭闹,待两名护卫回来复命,贺子渊将身上慵懒的气息收了,理了理衣襟,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正色道:“这莲叶团扇委实不错,我府中到是没有,看在这团扇的份上,今日之事,我便不允追究……” 说完,贺子渊便起身向门外走去,临走时,还抱怨了一句,“这忠国公府灰真多,将我这上好的云锦袖蒙了尘,下次不来了!” …… 小王爷走了,李故来也不会出来,众人便都告辞离开了,李流苏自觉丢了面子,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里,任凭忠国公夫人说什么也不开门,而李故全一直站在妹妹门外,不言不语。 …… 阁楼中的几人看完了戏,对小王爷的印象有了改观,贺亦落突然有一种错觉,那日乞图侮辱平儿的小王爷与方才的小王爷,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 也不知什么时候,楚皑如竟然沉沉睡去,她靠在贺亦落身旁,睡的十分香甜,楚皎若有些尴尬,自家姐姐什么时候,这么易睡了,在府上,她得哄上好久,姐姐才会去睡。 楚皎若见贺亦落神态自然,对姐姐也没有什么厌烦,才松了口气! “姐姐因了那痴傻症,与常人的作息有几分不同,还望公主不要见怪!” “无妨,这时辰还早,我们再待些时候,让小十一睡会也好,她许是玩累了!” 夜会 阁楼中的几人,待楚皑如醒后,方离去,李故来将他们送至门口,便又向阁楼走去。 直至深夜,李故来也没有歇下,只见他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一盘棋,却没有落子,他闭目养神,似在等人。 忠国公府外的护卫开始换班了,只是突然刮起了风,差点将人吹倒。 这个夜晚极静,只听得那护卫抱怨道:“这鬼天气也够奇怪的,这风吹的我都站不稳了,今天怕是又难熬喽!” “好了,好了,好好站着吧!可别漏了什么,公子小姐都在府中呢?若是出了什么事,国公府可挠不了我们。” …… 他们不知道的事,方才的风可不是风,只见那“疾风”,直奔李故来所在的阁楼。 这夜色可藏行踪,那股子“疾风”潜入忠国公府竟无人发觉。 唯有闭目养神的李故来猛的睁开眼睛,落下白子,他朝着那股疾风笑道:“子渊,我已静候多时。” 那股“疾风”赫然是小王爷贺子渊,他很自然的坐在李故来对面,解下面巾,拿起一旁的茶水便饮了起来。 “故来,你这府上监视你的人可真多,也只有这个时辰他们才会散去,也不知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那子渊,你呢?日日演着纨绔,定也是累的。” “你知道我今日会来?” “嗯……那扇子!” “喏……给!”贺子渊从怀中取出那把莲叶团扇递给李故来,李故来小心接过亲抚这团扇中画着的莲叶,喃喃道:“今日多谢你了,要不然母亲的东西不知道会如何被他们糟蹋呢!” “你我之间,何必说谢字,这些日子你得提防那薛氏与她的子女!” “我知道!” “你今日怎么一直呆在阁楼里,也没出来看看这诗会,我为这头名,可是背了好些诗呢!” “子渊,其实你不必如此!这……” 贺子渊知道李故来要说什么,便打断了他的话,他拿起一旁的黑子放到李故来的所下白子的一侧,肃然着说道:“这是最好的保护色,让那些以为我们已经将过去遗忘,待他们松懈时,一网打尽!” “子渊,你……” “无妨,我还活着不是吗?好了,我也该走了,若是让这府中的人发现了,还不知会如何对付你呢?” “你武功这般厉害,他们伤不了你!” 贺子渊不赞同这句话,只见他咧嘴一笑,微叹道:“我父王武艺高强,不是照样没能护住母妃!” “子渊!” 许是想起了多年前的伤心事,这阁楼中的人沉默了,贺子渊走至窗前,翻身而下。 “故来,保重!” …… 这夜色之下,又只剩下李故来一人,这忠国公府似乎与他没什么关系。 李故来将所有的黑子摆满棋局,将让白子团团围住,这棋似乎是死局。 再这夜幕下,阁楼中这位十四岁的少年,盯着这棋盘,自语道:“我尚且只下了一子,而你们已无余子,这一次,你们无路可逃了,等着吧!你们欠下的债,也该还了!” 皇宫地图 这个夜晚很快就过去了,没人知道忠国公府的这次暗谋,这京中的权贵在梦中,亦是主权在握…… 翌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贺亦落醒的早,闲来无事便在府中走走,这公主府是在娘亲的府邸上扩建的,保留了以前的痕迹,每次散步,贺亦落都会走到娘亲的那个小院,六年前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可这京中已经没有人记得她了,这位长公主因何而死,也没有人关心。 她已经不在了,可为何还要邸毁她! 贺亦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让平儿去将叶文叶武唤来,她今天密谋着一件大事,还是她反击的第一步。 不多时,平儿便领着叶文叶武过来,自那日贺亦落有意提醒后,他们便一直唤他小姐,还不是公主,贺亦落并不喜公主这身份,但她如今的处境,又不得不依赖这个身份。 “小姐,唤我们兄弟过来,可是有要事?” “我想要皇宫的分布图,你现在能否画来给我!”叶文叶武此前在皇宫中做过禁卫,也任过禁卫统领,只是贺亦落建府后,两人便请辞到了这公主府做总管和护卫统领。 对于贺亦落的要求,他们一向不会多问。 “请小姐稍候!”叶文说完,便从平儿那拿来一张画纸,拾起工具便画了起来,两兄弟合作,相互补充。 叶文从熙宁殿着手开始,而叶武从宫门开始,所幸这画纸够大,他们一旁画,贺亦落一边记。 叶文画到宣文殿时,似乎是有意放慢动作,一笔一画的勾勒,从前殿到后殿,连这换班的时辰都注明了。 半个时辰后,两人完功。他们猜出了贺亦落的意图,却没有声张,也没有阻止。 贺亦落紧盯着宣文殿,将这殿中的结构记下。她记性不错,记下这张分布图也不是什么难事。 平儿正想将图收起来,只见一个人影奔来,将这画抢了去,那人一看便知这画便是皇宫的分布图。 “亦落,你画这图做什么,你若想要皇宫的图纸,我可以去姑父那里拿几张给你不就好了!” 见这人影是顾楚辞,一旁的叶文叶武才将手中的暗器藏起来。 也不知怎的,这顾楚辞日日往公主府跑,这日子一长,公主府的护卫也见怪不怪了,由着他四处逛,也没通报一声。 贺亦落并未恼,只是耐下性子说道:“这京中就数你最闲,别家公子都在宫中谋了差事,你怎么不去?” 顾楚辞拾起一旁的糕点,一边嚼一边说道:“难有什么差事,不过是靠着家族得来的官职,我才不要去呢?” “那你想做什么?” “做个侠客多好,将临渊的宵小之徒都抓个遍!”这似乎也是顾楚辞去殊同道观学艺的原因,侠客,仗剑江湖吗?贺亦落觉得这件事被实现的机率并不大,宋国公怎么允许他唯一的儿子进入这危险的江湖呢! 顾楚辞发现贺亦落有些失神,他对着贺亦落挥了几下手,笑道:“亦落,你想什么呢?可是再想我……白衣持剑成为侠客的样子?” 假扮丫鬟 顾楚辞又开始不正经了,贺亦落轻推了他一下,正色道:“我今日有要事,可没时间同你胡闹!将这糕点吃完就走吧!” 贺亦落让他离开,他可不会听了,好不容易从府中逃出来,他才不要这么早就回去。 “你要去哪,可以带上我啊!” “你会误事!” “不会,我都听你的,不会捣乱的!”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带上你!” “我可以保护你啊!带上我一起去吧!” “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 “知道!” 贺亦落眼神微变,顾楚辞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改口。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贺亦落瞧着顾楚辞慌张的模样,觉着有趣,便轻笑出声,“罢了,你要跟着便跟着吧!” 以顾楚辞的身份,他们即使发现了什么,也不会怀疑什么,如此一来,也方便她行事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 “你等一下,我去换件衣裳!” 贺亦落回到闺房之中,让平儿送来一套丫鬟的服饰,“小姐,要这丫鬟的衣裳干嘛,若是小姐没新衣裳了,我去新裁几匹布来,给小姐做新的!” “不必了,今日出府不能让外人知晓,穿这个衣裳安全些。” “小姐,带平儿一起去吧!” “你这语气,怎么同顾楚辞一样,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对了,今日你便去买几匹布来,也给安儿喜儿乐儿做几件新衣裳!” 平儿听见新衣裳三个字,便有了精神,她仔细数了数安儿喜儿乐儿,猛的发现没有自己,心中可委屈了。 “小姐,平儿也想要新衣裳!”说着还将自己袖口的破洞展示给贺亦落看。 “好了,好了,平儿去裁布吧,给府中的人都做几件吧,公主府也不差这些银线!” “好的,小姐!”平儿说完飞奔着离去。全然不管贺亦落了。 顾楚辞在院外等了些时候了,只见院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陌生的面孔,那人穿着丫鬟的服饰,顾楚辞心想,这公主府的人他可都见过,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丫鬟了。 顾楚辞瞧着这丫鬟有几分熟悉,于是试探道:“你是……亦落!” 贺亦落一怔,用手摸了摸自已的脸,没有什么问题啊!难道是自己的手艺退步了。 “顾楚辞,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我……我好歹也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化成灰我都认得!”顾楚辞一脸骄傲,仿佛能认出易容后的贺亦落是件十分了不起的事! “亦落,你何时学会易容的,我怎么不知道?” “师傅教过一遍,我便会了!” 顾楚辞酸道:“这青云道长也不知道教教我,也不知道我师傅会不会!”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宋小公爷!” 待到公主府外,无忧驾着宋国公府的马车已等候多时,贺亦落穿着丫鬟的服饰,这扮的自然是顾楚辞的丫鬟。 “亦落,我扶你上去!” “你干什么,我现在是你的丫鬟,你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哦!对不起亦落,我忘了!” 入宣文殿 “小公爷,奴婢扶您上去?”顾楚辞可舍不得使唤贺亦落,只见他迅速进到马车中,并让贺亦落也进来了,这贴身丫鬟,与主子同车,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吧! 无忧一脸疑惑的想着,方才的丫鬟是谁啊!自家公子不会是自知入不了公主的眼,便将公主的丫鬟骗出来了吧! “无忧,你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小公爷,我们现在是回府,还是……” “进宫吧!我有些事情!” “是,小公爷!” 无忧驾着马车向皇宫驶去,这一路顾楚辞可没闲着,一直掀开车帘瞧着外面的景色。 “亦落,我跟你说这家糖水铺很不错哦,还有这家包子铺也还行,这家包子馅多,很好吃……嗯,这家的玉器也不错,我母亲经常……” 顾楚辞叽叽喳喳说了一路,最重要的是这么铺子她都知道。 “顾楚辞,这条街,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你的话怎这般多?” “这个……今日,可是亦落你同我第一次同行呢,与往日的街景,自然不同!” 贺亦落闻言,强压下心中的怪意情绪,严肃道:“你该知道,我此行是很危险的,等入了宫,要小心行事!” “亦落,你就放心吧,这皇宫,我熟的很。” …… 行至皇门,那皇城的守卫见是宋国公府的马车,也没盘查,竟直接放行了。 “你们国公府进宫,这般容易!” “这是姑父特许的,你若也想要,我去替你讨一个来!” “不必了,我也不需要!” 顾楚辞不知道的是公主府也有这个特许,只是不知为何,每次贺亦落入宫还是会被盘查,终究不是真公主,有些尊荣也当不得真。 “下了马车,便跟着我吧!你不愿暴露,这是唯一的法子!” 顾楚辞虽然整日吊儿郎当的,其实他精明的很,方才在公主府看到那张图纸,他便知道贺亦落想去宣文殿。 要说这宣文殿,以他的身份到真的可以自由进入,这殿中放的是临渊的卷宗,世家资料和一些官员生平,也有一些志怪小说的孤本。 顾楚辞想做侠客便是看了这其中的一本武侠小说,至此便期望这江湖梦了。 两人下了马车,贺亦落乖巧的跟在顾楚辞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俨然像个小丫鬟,任谁也猜不得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会是洛宁公主。 到了宣文殿,那些守卫也识得顾楚辞的身份,也不敢拦他,只是一个劲的盯着顾楚辞身后的贺亦落。 顾楚辞清了清嗓子,向着那守卫说道:“这是我本公子的贴身丫鬟,本公子带她一起进去,可有什么不妥?” 那守卫立马让顾楚辞进去,也没有再看贺亦落,到了中殿便没有什么人,这贺亦落似乎比顾楚辞还熟悉这里,直奔自己的目的地! “不是吧亦落,你记性这般好,只看了几遍那张图纸,就对这里轻车熟路了!” “好了,我们得快些,等会来人了,便不好了!” 宣文殿中 这殿中的卷宗极多,若想找到特定的那个,还得花些时间,每个卷宗的左侧都标有年号,这般一来也容易找了,与李故来合作,必先完成两方盟订的事,贺亦落对忠国公府所知甚少,也只能来这宣文殿看看。 忠国公夫人方凝逝世,是在熙宁八年,贺亦落让顾楚辞打掩护,自己找到文册,便小心打开。 “熙宁八年,六月七日,安平王妃楚玥,忠国公夫人方凝,入名山寺上香,在寺中遇山匪,随众皆无幸免,忠国公夫人为安平王妃挡箭而死,安平王妃被救,却因伤重不治,于次日逝。安平王世子贺子渊,忠国公嫡子李故来,护国公府嫡女楚皑如亦在同行之列,因入后山玩耍,得以幸免,” 从这文册中,贺亦落才知晓李故来,贺子渊与楚皑如竟是儿时玩伴,只是这山匪出现在寺庙中,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贺亦落又打开另一个卷宗,只见开头写到,“熙宁八年,六月八日,护国公嫡女遇刺,伤重失忆!痴傻度日!同年七月,山匪闻忠国公夫人乃丞相之女,心中恐之,暗入丞相,刺杀方相成功后,逃出临渊,不知所踪。” 贺亦落紧皱眉头,这些事情怎么都这般蹊跷,就好像是一环连着一环,环环相扣! 贺亦落放下卷宗,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却惊讶的发现与忠国公夫人方凝有关的卷宗,只有刚才看过的两卷,似乎有人想抹掉她的痕迹! 无论她怎么翻找,这偌大的宣文殿,再也找不出与忠国公夫人方凝有关的记载,连生平都被抹去了,当真是怪异,顾楚辞在殿门守了许久,也没见什么人过来,一转头便瞧见贺亦落紧锁眉头。 顾楚辞心中懊恼,这守门把风的事,应该让无忧来做的,可惜顾楚辞把无忧扔在马车里了。 “怎么了亦落,可是寻不到你想要的卷宗?” “你怎么过来了,若有人进来怎么办?” “亦落,你放心好了,这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人过来的,这宣文殿的卷宗,有些在大理寺也有副本,这里很少有人过来。” 贺亦落不大信顾楚辞的话,如果很少有人过来,这殿前的守卫怎么派这么多人。 “好吧!我估且信你一次!那你告诉我,这熙宁八年的卷宗为何只有这么几卷!” 顾楚辞随着贺亦落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想起了什么,在他的记忆里,似乎他也曾无意间翻看过这些卷宗,似乎不止这些才对。 记录这些卷宗的,都是些正直敢言的史官,因而也可信,有些达官贵人想改这东西,也是不许的,先帝看重史实,因而也给了这些史官特权,保身明义,不受奸人所害! 顾楚辞循着记忆引着贺亦落来到最角落的书架旁,这片区域竟放着些空柜子,许是有些书年岁久了,拿去翻新修补了吧! 贺亦落被顾楚辞拉着,左弯右绕的,他就带着她看这些空柜子吗? “你带我到这里干吗?我方才看过了此处并没有书!” “这里是没有,可我藏了一本。” 寻找 顾楚辞走到最左侧的书柜旁,小心的将柜子抬起,只见下方竟放着些零散的书页! 贺亦落诧异的看了顾楚辞一眼,然后,将下面的书页都捡了起来,这些纸张有些发黄,封面上还有烧焦的痕迹。 “顾楚辞,你怎知这书柜下藏着书,不会是你藏的吧!” “这个……这个嘛……那时,我年岁小,闲来无事跑到这里来看看画本,可是也不知怎的竟然睡着了,我醒来时,发现蜡台倒了,那一处书架烧了起来,我怕画本被烧,一股脑的去救书,后来,我喊来守卫灭火,这火势没造成多大的损失,可有些书还是被烧的不成样子,所以,我……” “所以,你怕陛下怪罪,就将被烧毁的书籍藏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我若不藏起来,亦落你要寻的书说不定就没了呢!” 这一堆东西,也不知有没有贺亦落要的,不过这顾楚辞也是运气好,这么多年也没让人发现这些书。这些书页年岁太久,有些字看的不大清楚,仔细分辩一下,到也看的明白。 这其中有些侠客画,有些达贵显贵的生平。许是那时火也烧了些书,顾楚辞去抢救时,也没瞧出什么是什么,就将这些残页都藏了起来! 贺亦落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一个“忠”字赫然出现在纸上,贺亦落仔细分辩这些残页,将自己要俞都整理出来。 只见上面写道:“熙宁八年,五月,忠国府嫡子李故来入殊同道观……六月,奔母丧。” “熙宁九年,七月……其外公方相遇刺,李故来守孝奔丧……” “熙宁九年,八月,忠国公外室薛氏,与其子女入国公府,久居不出!” “……外室子故全,年六岁,女流苏,年五岁……” 贺亦落将这断断续续的信息看完后,心情有些复杂,原来李故来在忠国公府活着这般如履薄冰,若不是有几分才学,又是羿鹤道长的高徒,或许他会活的更难一些。 贺亦落将手上的这堆东西递给顾楚辞,“这些东西放在这里总会被人发现的,你还是处理了吧!” 顾楚辞闻言,将这些东西包好,便放入怀中,他可不知道贺亦落还要寻些什么,就跟在她身后。 “对了,顾楚辞,你可知忠国公夫人是何时嫁入忠国公府的?” “熙宁九年!” “我要的是另一个。” “李故来的母亲吗?熙宁元年吧!我母亲也是这一年嫁给父亲的。” 熙宁元年?临渊帝贺恒登基那年,贺亦落让熙宁元年的书架走去,也不知寻不寻的到,她刚想离开,顾楚辞就挡在了她面前。 “喏,你要的东西!”顾楚辞拿着的正是熙宁元年,有关此事的书册。 贺亦落此时急切的想要知道,那年发生了什么? “熙宁元年,忠国公求娶方丞相之女方凝,同年六月完婚!” 贺亦落并不明白,这册子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反观宋国公府,可是几册子都没写完呢? 临渊帝的真面目 这殿外有人靠近,顾楚辞与贺亦落并未发觉,只闻“吱呀”一声,那人推门进来,顾楚辞反应迅速,将贺亦落手中的书册放回原位,然后,拥着她躲到了方才空书柜那里。 “你要做什么?”贺亦落一惊,想从顾楚辞怀里挣脱,而顾楚辞反而拥的紧,“你小声些,来的那人是忠国公,你可不希望被他发现,你在查他府上的事吧?” 贺亦落隔着逢隙向外望去,忠国似乎在寻找什么,他走到熙宁八年那处,翻看了一会,将书册放回原位就离开了。 躲在书柜后的顾楚辞与贺亦落两人不明所以,忠国公是来干吗的?他是再查真相?还是怕真相暴露,来看看是否有疏忽? 顾楚辞突然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他觉得贺亦落在查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亦落,我们也走吧!” “为什么,我还没看完呢?” “你想看的,那些人应该已经处理了,我藏着的那些是最后剩下的。” “可是……” “好了,你要做什么,没必要与李故来合作,去滩那忠国公府的浑水,我顾楚辞亦可帮你!” 贺亦落一楞,在她的记忆里,这是顾楚辞第一次同她这般严肃的说话!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与李故来的事?” “我天生听力异于常人,你与他在阁楼里说的,我都听到了!” “所以呢?” “我想帮你!” “怎么帮,凭你宋小公爷的身份吗?” “我……” “顾楚辞,我与你不是一样的人,与李故来才是,我没你想的那般好!我嫉恨,嗜杀,麻木,无情,不似你心里的姑娘!” “亦落,你不要这般说自己,你可是公主,这临渊最为尊贵的女子!” “也只有你,会以为我是公主吧!” 贺亦落心中很乱,她不想利用顾楚辞去查真相,外外与母亲的逝世,她放不下,那种人以为在史书上写下病逝两个字,她就会相信吗? 她装着糊涂,是为了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知道真相! 这临渊帝谎言连篇,以权利控制着整个临渊在骗她,将一些本不存在的事让她以为是真的,他说,娘亲与他是两情相悦,只是命运捉弄,才没有在一起。可是娘亲逝世后,这茶中这么明显的毒,他为什么不查? 在贺亦落心中,临渊帝一直是一个十分虚伪的人,他以为自己随便找来两个人易容成与娘亲有几分相像的样子,她就会相信,这两个人是娘亲的孩子吗?贺亦落在殊同道观可不是白学的! 她不揭穿,配合着他演下去,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演了六年了,娘亲逝世前也在演,为了满足这位帝王的深情人设!也为她能好好活着! 先帝正值壮年,怎会突然离逝呢?这宗室这么多人,为何是贺恒登基,不过是他演技高超,骗过了许有人。 可是先帝贺崩,外外与娘亲没了庇护,怎能斗过他,这临渊帝贺恒戏演多了,似乎也分不清真假了! 他给她公主的身份,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深情人设罢了,引得那些世家女入宫,好巩固他的皇权! 石阶山梯 你突然说站在皇权之上的那人是骗子,谁会信呢?他们只会觉得你在蔑视皇权,其心可诛! 贺亦落努力平复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顾楚辞一直都很崇拜他的姑父,这临渊的掌权者,贺亦落不想让他的信仰破灭! “顾楚辞,放开我吧!我手臂麻了!”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贺亦落又变成了往日闲静的模样。 “好了,我们走吧!无忧怕是也等急了!”贺亦落说完,拉着顾楚辞就往外走去,行至屋外贺亦落渐渐退到顾楚辞的身后,她现在穿的可是丫鬟的服饰,若与顾楚辞并肩而行,岂不让人怀疑! 但以顾楚辞的性子,可不怕配合,他故意停下脚步,而贺亦落不知他会突然停下,于是便撞了个满怀,顾楚辞望着眼前的女子,似能透过这面具看到贺亦落真实的脸,“贺亦落,不想你消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所以,与我站在一处,我看到你在会很安心!” “顾楚辞,你也经常这样撩别家的姑娘吗?” 顾楚辞啰啰嗦嗦,想解释去又说不清楚,这模样甚是有趣! “我们快些离开吧,那些守卫都看着呢!我可不希望明天这宫中传出宋小公爷在宣文殿私会我这小丫鬟呢?” 贺亦落回眸一笑,顾楚辞心中悸动,有那么一瞬间,他也觉得,这私会一词用在他们俩身上,极为恰当! 两人出了这宣文殿,全然不理会这身后的守卫,而守卫心里却在想,这小公爷竟然在宣文殿私会自家丫鬟,我要不要告诉皇后娘娘,以皇后娘娘对宋国公府的看重,应该会赏我些东西吧! 那我要不要告诉皇后娘娘? …… 顾楚辞,贺亦落上了马车后,无忧便驾着马车扬长而去,直奔公主府。 “无忧,改道去名山寺!” “是,小公爷!” …… 马车向名山寺驶去,待到山前,这马车无路可走,两人只好下车徒步而行, 只见这山梯直达山顶,虽不算高,却也有百来米。从山脚下,只见山梯不见寺。 “这样的地势,山匪若上去,这寺中的人一定会知晓,只是不知八年前,这名山寺的真相究竟是如何?” 这山上,只有这一条路,名山寺又是独立的一座山,这些山匪若想上去,不可能没人发觉,可是卷宗里并没有记载过名山寺的僧人有过伤亡! 来这寺中的,都是些名门贵族,可为何只伤安平王王妃忠国公夫人这两位手无寸铁的女子呢?若是想绑架她们来威胁安平王府和忠国公府,又何必痛下杀手呢? 贺亦落边走边沉思,没有注意脚下,没有踏到石阶,一脚踩空,差点摔下去!所幸,顾楚辞扶住了她! “亦落,这山势偏陡,你小心些!” “嗯!”贺亦落额头上有些细汗,许是累了,女子的体力本就不如男子,贺亦落又极少出门,这石阶山梯走起来,没想到竟这般累,贺亦落觉着连说话也是费力。 “亦落,我背你上去吧!”说完顾楚辞蹲下身来,但贺亦落径直继续走了上去! “顾楚辞,我可不会连个石阶都走不上去,你莫要小瞧我!” 贺亦落运功,身子变的轻盈,几步一跃,一下子却与顾楚辞拉来了距离,顾楚辞站起身来,对着前方的倩影温柔一笑,这和煦的阳光照在人脸上,真舒服! 顾楚辞差点忘不了,贺亦落也是会些武功的,她没有做小十五,她可是青云道长的二弟子呢。 顾楚辞再想,若是当初自己也拜在青云道长门下就好了,如此一来,她便只是他的师妹。 不过,顾楚辞似乎忘了还有苏归尘这么一个人! 寺中相遇 两人行至寺前,这山上和山下的情况截然不同,来寺上香的人,竟然这么多,什么时候这名山的香火这般好了? 顾楚辞记得他小时候也随母亲和姑姑来过名山寺,那时,这寺中一年也不会来几个人,母亲因为喜静才到这里上香。 “亦落,这里人多,你可要跟紧我,不要与我走散了。” “竟然来了,我自然有事情要做,才不要跟着你胡闹呢?” “我认得这名山寺的云清方丈,你不跟着我,是找不到他的!” 贺亦落只好妥协,谁让她不认识主持呢。顾楚辞带着贺亦落将这名山寺转了一遍,又回到了原点。 “顾楚辞,你真的认识云清方丈吗?” “这是自然,我骗你干什么?” “那你说,云清方丈在哪?” “这个……这个都怪这名山寺扩建了,都变了模样,我自然就寻不到了!” 以前来过的地方和现在的区别会这么大吗?贺亦落到有点好奇顾楚辞是何时来这名山寺! “顾楚辞,你来过这里几次!” “一次!” “就一次,你还说认识方丈,那你是何时来的。” “六岁!” 贺亦落闻言,再也不相信顾楚辞说的认识方丈,现在还是得靠自己。 “等等我呀,亦落,我是真的认识方丈!” 顾楚辞只顾追着贺亦落,却没发现有人唤他的名字,那人唤了他几声,顾楚辞也没应。 只见那人对着身后的仆从说了句什么,仆从领命快步走到顾楚辞面前,拦住他恭敬道:“小公爷,夫人唤您过去!” 顾楚辞回头,便看见了三个女人,宋国公夫人和楚皑如,楚皎若两姐妹! “母亲,你……你怎么也在这?”顾楚辞很不自在,方才他追在贺亦落身后,也不知母亲瞧见了没,母亲一门心思的想让表妹做自己的媳妇,怕是不会喜欢贺亦落。只愿母亲不要为难亦落才好! “娘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也在,这名山寺,你不是说再也不来了吗?” “我说这么说过吗?” “谁说没有,你六岁时同母亲和姑姑一起来的,你闲这地方无趣,此后,但凡听到母亲要来名山寺,都不愿过来。” “是吗?”顾楚辞是有些记不清了,只是不知这主持在哪,母亲隔一断时间就过来上香,定是认得方丈的。 “母亲,您知道这名山寺的方丈在哪吗?” “你找云清方丈干嘛?” “孩儿寻他有些事,您快告诉我吧!” 宋国公夫人经不住儿子晃悠,宠溺道:“好了,好了,娘告诉你就是了,这云清方丈在后山净心涯修行,他不问世事多年,你可不要打扰他老人家!” 顾楚辞向母亲道谢后,头也不回的向贺亦落离开的方向跑去,他可要快些追上贺亦落,若是走追了,便不好寻了。 宋国公夫人见儿子这般急切的模样,叹道:“这孩子也不知怎的日日往这洛宁公主那跑,这京中还传出了宋小公爷尚公主的谣言,也不知这孩子是怎么想的。” 楚皎若闻言,虽心中有些异样,可面上却是云淡云轻的同姑姑说着话。 “姑姑您不曾见过洛宁公主,自然不懂,皎若比起公主,到真还是差了些!” 受人之托,也为真相 “皎若,这还是姑姑第一次听你夸别人呢?这公主在姑姑眼中自是比不得你的。” “可是姑姑您不曾见过公主,她入殊同道观六年,比我们所有人都刻苦,那日也是公主从那些恶奴手中救了姐姐!” 宋国公夫人望着顾楚辞离开的方向,对着楚皎若说道:“你将公主夸的这般好,那你自己呢,你可曾想过。” “姑姑,您知道的,皎若不想做那种为达目地不择手段的女子!” “你真傻,同姑姑年轻的时候可真像!明明心中喜欢的紧,却不争不抢!” “姑姑说的是姑父吗?” “你就当是他吧!否则回去后,他又要在我耳边吵吵,聒噪的很!好了!我们去上香吧!得让菩萨让我的如儿早些好起来!” …… 宋国公夫人领着楚皑如向殿中走去,楚皎如交了香油钱,同姐姐和姑姑一同跪在蒲团上,虔诚跪拜! “菩萨,信女楚皎若求您保佑姐姐,早日康复,为此皎若愿折寿十年!”楚皎若在心中不断复述这句话,菩萨每日都要听多么多人说话,她可要多重复几遍,不然菩萨没有听到,她不就白来了吗? 楚皑如可没有姑姑和妹妹这般虔诚,她只在意有没有人同她玩,她拿着楚皎若的头发,一根一根的在数,似乎这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姐姐,小如想出去玩?” 楚皎若很是无奈,她明明是妹妹,却一直被叫姐姐,可姐姐痴傻了八年,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好。 “小如,想去哪里玩?” “风筝,大风筝,山上,玩,一起!”楚皑如说着断断续续的话,每年到这名山寺来,楚皑如都要风筝,若没这个东西,她便不会下山。 这山上可以放风筝的地方有很多,但楚皑如只在一处放风筝,后山的净心涯,云清方丈修行的地方! 而贺亦落正在那里,悬崖的边缘一位头发花白,穿着袈裟的僧人在打坐,即便是贺亦落靠近,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请问您可是这寺中的云清方丈?” 那人未答! 贺亦落又道:“小女子贺亦落有要事求见方丈!” 那人依旧未动! 贺亦落并未离开,她在等,等方丈愿意见她,这佛门中人,最讲“缘”字! 这时,一个极为苍老的声音传来!“你姓贺?” “小女子姓贺,也不姓贺!” “你方才说过自己姓贺,名亦落!” “小女子自小被弃,不知父母,蒙娘亲收留,因此随娘亲姓贺!小女子具体姓谁名谁,无从知晓!” “不知姓名,便不知过往,不知过往,便不知忧愁!姑娘,你所来为何?” “熙宁八年的真相!” 云清方丈一怔,似乎对这个年份十分敏感,只闻他叹道:“这不是你该查的,回去吧!” “我不该查,那谁查呢?枉死的人,她们也需公道!” “你是她们的亲人?” “不是!” 云清方丈起身,却依旧背对着贺亦落道:“既不是血亲,又不是后人,那你因何而来?” “受人之托,也为真相!” 问过往 云清方丈望着这深不见底的悬崖,此处算是名山寺最高的地方。云清方丈转着佛珠,继而双手合十,转过身来,仔细打量贺亦落! “姑娘,这真相你不该查的,背后的那位,会杀生亦会杀人!” 贺亦落丝毫不惧,认真道:“小女子无牵无挂,在这世上独身一人,自是不惧的。” 云清方丈身形一顿,一身袈裟被风吹拂起,佛珠像要被吹跑似的! 云清方丈突然觉得身上的袈裟有千般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向贺亦落身后环视一圈,见无人跟来,他觉得贺亦落便是他等的人! “姑娘,你不过才十三四岁的模样,何必来趟浑水,据老衲所知,查这件事的人,最后都是不得善终!” “那是因为恶人尚未伏诛,才又增了些枉死的人!” 云清方丈认真打量眼前的女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在这净心涯守了八年,此崖非彼涯,将山改为水,以此净心! 云清方丈想起十年前的名山寺,人烟稀少,也没有什么香火,寺中的僧人连换洗的僧袍也没有,每日食不果腹,一年也没几个人会过来! 这般的日子,他们过了两年,直到那两位贵人来寺上香,见这名山寺破败,便捐了好些东西,食物,僧袍,棉被,木鱼,经书……这寺中缺的这两位贵人都补齐了,但贵人没有透露身份。 那时的云清方丈想,等这名山寺恢复元气后,一定要为这两位贵人点上“长生烛”,以表谢意! 只是云清方丈还未点上这“长生烛”,他的弟子便将“屠刀”指向了那两位恩人! 他分不清他的弟子们是佛,还是魔,投靠了要杀贵人的仇家,那人许了名山寺的后百年,香火鼎盛,人人朝拜,云清方丈拒绝了,可他的弟子却应下了! 云清方丈忘不了,熙宁八年,那个普通的六月,他的弟子们拿起了“屠刀”,以弘扬名山寺的名义,杀了曾救助他们的贵人! 直至那两位贵人不治而亡后,云清方丈才知道,她们是安平王王妃,是忠国公夫人! 云清方丈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收了这些弟子,也后悔自己没能保护贵人,他将自己囚在净心涯,他觉得自己有罪! 他知道凶手,可那人他奈何不了,这佛门清净之地,这名山寺的一举成名,竞是靠“杀人”得来的! 这期间寻真相的人,不是暴毙,就是失踪,而云清方丈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们诵经,以求竿登极乐。 而眼前的贺亦落,云清方丈不想让那人将她也除去,这枉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 这净心涯旁,有一片地方堆了许多石,百来颗大小不一的石头,堆在一起像石阵,也像某种仪式。 云清方丈指着那些石头道:“因这真相而死的人,都在那了,老衲只是个和尚,没有能力去为他们伸冤,姑娘,你便可以吗!” 贺亦落笃定云清方丈知道真相,方丈不愿说,大概是怕贺亦落有危险吧! “方丈不必担忧我的安危,我虽年少,却也在殊同道观学过几年艺,虽不算出色,但自保尚且可以!” 不告 无论贺亦落说什么,云清方丈都不会告诉她真相,方丈心如明镜,他明白若是此时告诉贺亦落真相,这名山寺的弟子是不会放过她的。 云清方丈自小便在这名山寺中长大,后来接过师傅的衣钵,他活了七十年,日日吃斋念佛,遵守戒律,却从没想到这晚年竟将这名山寺的弟子,培养成了一群恶魔。 他不明白,他的弟子们是从何时开始变的,明明那么苦的岁月都过来了,他们没有除掉云清方丈,大概是念着旧情吧! “姑娘,你快些离开吧!这名山寺供着的可不只有佛,你若再不离开,晚些时候,老衲也护不住你!”云清方丈说完,又返回刚才打坐的地方,手指转动佛珠,口中念着让人听不懂的经文,他在这净心涯待了整整八年,似乎成了这净心涯的一部分! 云清方丈不愿告知真相,必有他自己的苦衷…… 贺亦落不再强求云清方丈,转身离去,这净心涯竟还藏着人,贺亦落目光微顿,脚步放轻,她在等,等这暗处的人出来。 “亦落!” 远处顾楚辞来寻她,这暗处的人便不见了,真是怪异,贺亦落一抬头,对上顾楚辞的笑脸,这人,还真会挑时候!她觉得自己无比接近真相,只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她隔开! 不过,也不知怎的,瞧见顾楚辞这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贺亦落心中的忧愁,一下子就没了。 这般想,顾楚辞似乎总在她身后! “说吧!宋小公爷有何事吩咐!” “亦落,我母亲也来名山寺了!” 顾楚辞的母亲?宋国公夫人吗?贺亦落不明白心中为何有一丝慌乱,她似乎从未见过宋国公夫人吧! “是你的母亲,同我有什么关系!”贺亦落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快步跃过顾楚辞!留他一人在原地! …… 这云清方丈的线索行不通,只能在这名山寺中寻别的僧人问一下情况! 贺亦落心中琢磨着,该问谁好,正巧遇到了一个正在打水的小和尚。 他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应该不知道八年前的事情吧! “小和尚!”顾楚辞像是明白贺亦落心中所想,先喊出了声,那小和尚听见有人喊他,呆呆的四处看,之后瞧见了贺亦落与顾楚辞二人,便将目光锁定在顾楚辞身上! “是这位施主在喊小僧吗!” 顾楚辞应道:“对,是本公子在叫你!” 小和尚呆呆道:“施主为什么要喊小僧!” “有事相询!” “小僧很忙,没空!”说着这小和尚将水提起就走! 贺亦落走上前挡在那小和尚面前,说道:“小师傅,我们是有些事情困惑了很久,也不得原由,所以想问问小师傅!” 小和尚第一次被人叫“师傅”,心中一喜,将手中的木桶放下,欢笑道:“这位姐姐想知道什么,小僧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站在贺亦落身边的顾楚辞可不乐意了,这种差别对待是不是太明显了些,我问,就是没空,贺亦落来问,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身穿袈裟,不行义事 小和尚丝亳不理会顾楚辞怪异的目光,只静静的听着贺亦落的问题! “小师傅,自小便在这寺中!” 小和尚十分惊讶,瞪大了眼睛,拍手叫道:“姐姐真聪明,一猜就猜对了!” 顾楚辞,可不喜欢这个小和尚,你以为你年纪小,就可以抢走本公子的亦落吗? “小和尚,猜对了就猜对了,拍什么手!” 这一大一小的人儿,谁也不服谁,贺亦落撇了顾楚辞一眼,真不明白这人,与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小和尚两手叉腰,对看顾楚辞说道:“你师傅没告诉你,大人说话,小孩子要在旁边听,不能插嘴吗?” “我比你大!” 小和尚不服道:“谁说的,我在名山寺的小和尚中是最大的!” “那你多大!” “我……我……六岁半……不……我七岁!还有三天就七岁了!你呢?你多大了?” “十四!”小和尚不明白十四是多少岁,师傅只教他打水,砍柴,收香油钱,其他的都没教他……师傅连一二三四五六七□□十都没教过呢,还是一位好心的施主教他的,只是,十后面是什么,他还真不知道,他还问过师傅,可师傅说他不用学这个! 小和尚将自己的手指数个遍,也没明白十四是多少岁!他瞧着顾楚辞嘻皮笑脸的模样,他总觉得自己被骗了,“你在骗人对不对,根本就没有十四岁!” 顾楚辞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这小和尚当真不知道十四岁吗?这一刻贺亦落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小和尚,要知道便是贫苦的百姓再怎么穷困,也会想着法子让自己的孩子多读点书! 可是这小和尚的师傅,是在教人吗? “小师傅,没人教过你算数吗?” “没有,我师傅说这东西不用学!” “那你每日都学些什么?” “我只学打水,砍柴和收香油钱这三件事!” 贺亦落很惊讶,这小和尚才七岁,他师傅收留他,只是为了让他打杂吗? “像你这般大的小师傅都做这些?” “没有,我们做的都不一样,但每个人只做三件事,也只学三件事!像扫地,除尘,摘菜是三件事,做饭,洗地,上香也是三件事!” “你们不学经文,不学佛法吗?” “不学!师傅说这些东西我们不用学,只会那三件事就可以了!” 这名山寺真是怪异,他们收留这些孩子,让他们在这寺中做和尚,然后控制他们的精神和思想为自己所用! 这哪是佛门之地! “那这寺中谁学佛法呢?” “方丈啊!这寺中只有他一个人每天都学,而师傅们只有寺中来了香客才会学一阵!” “为什么?” “我不知道,师傅们没说!” 名山寺,还是寺庙吗?据贺亦落所知,这寺中也就二三十人,云清方丈以及他的九名弟子,其余的都是这些年收留的孤儿,都是六至八岁的孩童! 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强加给你思想,对你进行精神控制!打着善良的名义,行着恶事! 这一时,贺亦落下定决心,无论这一次寻不寻的到真相,她都要保护好这些孩童! 难怪这云清方丈要死守这净心涯,不愿下山,也不愿回寺居住,他的那九名弟子,哪里是求佛之人,不过是披着袈裟的恶魔罢了! 七岁小僧 这小和尚才七岁,心思尚纯,如果一如既往的在名山寺呆下去,谁知道他师傅会把他教成什么样子,顾楚辞与贺亦落想到一处,他们都觉得这些小和尚不该留在此处,寻这些心思不正的人做师傅,怕是误人子弟。 “小师傅,你想学算数吗?”贺亦落蹲下身上,方便与小和尚交谈,小和尚很喜欢眼前这位白衣似仙的姐姐,只有贺亦落叫他小师傅,也只有她会蹲下身子同他讲话,那些大人,总是要让他仰视他们,他生来便没有体会到什么是平等。 “姐姐,我想学,你会教我吗?”小和尚紧盯着贺亦落,双手撑着木桶,生怕贺亦落反悔,就不教他了。 “你若想学,我现在就可以教你!” 小和尚为难道:“可是,可是我今天不把水缸灌满,晚上师傅会打我的?” “为什么,这些水难道还不够吗?”贺亦落指着远处的七八个大缸,足有半人高,一手臂宽,便是七八十人也足用了吧! 小和尚挠挠头,疑惑道:“这些水够吗?不够的吧!我师傅泡个药浴就要一缸水呢?” “药浴,为什么要泡药浴?” “听大师兄说,师傅早些年受过伤,身子骨不大好所以每天都要泡药浴!”小和尚提到师兄,眼中有几分不可察觉的伤感,贺亦落再想药浴的事,所以没有注意,顾楚辞在一旁看的真切! “小和尚,你师兄呢?这名山寺似乎没有再比你大的孩子了!” “师兄被师傅打死了!”小和尚呜咽着说道,明明眼中含泪,却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好了,不哭了,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真的吗?”小和尚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他不曾想过贺亦落会说带他离开! 贺亦落肯定道:“当然是真的,姐姐从不骗人!” “算了!”小和尚低下头,提着木桶往水缸走去,这木桶不算大,许是小一号的,但是,对于他这么个七岁的孩子来说,已经够重了! 小和尚一步三回头,顾楚辞与贺亦落不解他的做法! 许是觉得这样很不礼貌,小和尚将笨重的木桶倒进水缸后,又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姐姐,谢谢你刚才的话,但我不想害了你,师傅们的武功很厉害,姐姐打不过他们的,所以,姐姐快些离开吧!”说着,小和尚又提着木桶去打水了! 顾楚辞一把抢过他的水桶,藏在身后,笑道:“小和尚,你莫要看不起我们,我们可是殊同道观的弟子,这武功绝对不比你师傅差?” “殊同道观,是师兄说的那个很厉害的地方吗?” “怎么,你知道这个地方,那你现在相信我与这位,这位姐姐了吧!” 小和尚没理会顾楚辞,只见他跑到贺亦落面前,叠手一拜,喜道:“姐姐,我现在相信你可以带我离开了,师兄就是想带我们逃走,被师傅发现了,才会被师傅打死的!竟然姐姐是殊同道观的,我就不怕了!” 因为想逃,所以就被打死了? 以礼还之 “小师傅,你师兄多大年纪,被你师傅打死了,这寺中的方丈,不管吗?”顾楚辞可不明白,这座寺庙,竟也藏着这么多坏人,还好自己发现的早!以后可不能让母亲再过来这名山寺上香了! “师兄比姐姐还大些,我也不知道师兄有多少岁,但师兄对我们都很好,他和师傅不一样,他说会保护我们的,可是师傅武功太强,师兄还是输了,师兄不在了,方丈想管也管不了的,因为每日都有两位师傅在暗处守着方丈,方丈没有权利管我们!平日我们都见不着。” 小和尚的师兄,是云清方丈收养的孤儿,自小在这寺中才大,师兄的师傅据说是在八年前逝世的,此后,方丈便只有九名弟子了,而小和尚的师傅们有些是半道出家,没有出路,迫不得以才入了名山寺!方丈心善,只当他们是为了佛法,却不知是引狼入室! 小和尚的师兄,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却还是不敌他们人多,输了武功,也丢了命! 为善的师兄受苦失了命,造恶的师傅享富贵又寿延,这是什么道理? 这时躲在屋子里的一群孩子走了出来,同小和尚一般大,瘦小面黄,也是吃了不少苦吧! 贺亦落心中压抑着,她不过是比他们幸运了些,遇到了娘亲,如果没有遇到娘亲,她或许比他们更惨! 贺亦落站起身来,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单薄!这位小和尚们都穿着污黑的僧袍,这稚嫩的脸上满是希冀,他们是孤儿,本以为这名山寺会是救赎,却没想到是另一个地狱! “小……小师傅,你们有名字吗?” 那些小和尚呆愣住想了好久,却也没想起来!他们都不记得了,许是在这受了太多苦,许是姓名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用处,日日被关在这里,名字只是个称呼罢了!…… 人群中渐渐有声音传来: “姐姐,我不记得了……” “太久了,我好像姓薛,又好像姓杜……” “具体叫什么,忘了!” “我好像叫李方,又好像叫陈季三……” …… “姐姐,我记得,我叫许位!” 人群中走出一个面色黑弱的小孩,他的头发还没剃干净,这个人正是一直与贺亦落交谈的许位他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走到贺亦落面前,站直了身子,将僧袍上的灰尘拍干净,然后向着顾楚辞与贺亦落的方向一拜! 他嘴色发白,比其他孩子更瘦,只闻他用那极细微的声音说道:“姐姐,我爹娘说过,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用礼节还给姐姐!” 当这个叫许位的孩子说完,他身后的孩子都生涩的学着他的模样,以礼还之,贺亦落明明只是说了会带他们离开,可是她还什么都没做,这些孩子就先谢过了! 他们在意的,并不是贺亦落会不会救他们出去,他们在意的是终于有人愿意相信他们,愿意救他们。以往他们也求助过来名山寺的香客,可没人信他们。 那些香客都夸,这名山寺的师傅心善,收留了这么多孤儿,却不愿听这些孤儿说的话! 许是这衣衫破旧,这些贵人不愿接近吧! 贺亦落突然有些害怕自己会让他们失望,她求助似的看向顾楚辞,顾楚辞知她心善,自然舍不下这些孩子的! 顾楚辞牵起贺亦落的手,握的很紧,他想将力量传达给她,哪怕离了宋国公府,他什么也不是!他也会陪她走下去。 一直走下去,至此一生,至死不渝! 救人 顾楚辞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在他眼中自己若离了宋国公府,便与这些孩子没什么不同! 顾楚辞与贺亦落都知道,要带这十几个孩子离开名山寺绝对没有那么容易,至少单凭着他们的名义是无法做到的。 “小师傅!”贺亦落认为有些事要及早安排,否则出了变故,不好交代! “姐姐,你叫我许位就好了!” “你们之中可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世?若是知道我便直接派人送你们回去!” “姐姐,我们都不是和尚,有的是孤儿,有的是与家人走散的孩子,师傅们为了让名山寺有个佛心善人的名声,所以才将我们禁锢在这里,以全寺中僧人的名声!只是时间太久了,便是有家,也记不得了,在这里真心待我们的也只有师兄一个人!” 提到师兄,人群中响起细微的抽泣声,看来这位师兄一定是位心善之人,待这些孩子很好,否则这些孩子怎么会为他而哭呢! 贺亦落看向这院中的陈设,十分简单,孩子们都睡在一处,这被子单薄,冬日应该很冷,熬的过去便活着,熬不过去便没了性命! 这名山寺的和尚,不过是穿着袈裟的恶人罢了,这寺中唯一的真和尚,竟只有云清方丈,以及那位已逝的师兄! “许位,你带着所有人都跟着这位……这位大哥哥下山,你们先离开!” 许位没有动作,他虽然做梦都想离开这个地方,但前提是不连累别人! 许位拒绝道:“姐姐,我们不走,我们若走了,以师傅的性子,一定会伤害姐姐的!” 这群孩子怎么着也不愿跟着顾楚辞下山,他们不愿师兄的悲剧再发生一次! “你们不用担心我,这位大哥哥,可是宋国公府的小公爷,以他的身份足以保护你们!”贺亦落给这些孩子吃了定心丸,小小利用顾楚辞一下,不过分吧! “宋国公府是很大的官吗?也可以保护姐姐吗!”许位自进了名山寺,就没再出去过,他本就不是临渊人,自然不明白,这京中的官衔! “我宋国公府可不会舍下谁,国公府保护你们,而本公子保护她一个就好了!” 对于顾楚辞的不正经,贺亦落选择的是视而不见! “好了,你快带他们走吧!我先去会会这名山寺的师傅们!” 顾楚辞担忧道:“亦落,你小心些!” 贺亦落向着主殿走去,也不知这些和尚,会不会应她的要求,便是只有0.01%的机会,贺亦落也会去做的! 贺亦落向主殿而去,顾楚辞自然是带着这些孩子下山! …… 宋国公夫人与楚皎若两姐妹本来也是来这后山放风筝的,但是瞥见自家儿子同洛宁公主在一处,便好奇的过来看看。 一过来就听见,这两人要救这些孩子! “辞儿!” “母亲,您怎么跟着孩儿?” “你可别瞎说,为娘是陪你皑如表妹来此处放风筝的,谁知道你又和洛宁公主在一块,还不让娘知道!” “母亲!我……” 姑侄 顾楚辞很赶时间,怕因为自己耽阁了贺亦落的计划,他简单的同母亲解释了几句,就领着这些孩子下山去了。 留着宋国公夫人在原地唏嘘不已! “这臭小子,这么快连娘亲都不要了,罢了,罢了老娘才不稀罕这臭小子,如儿,走!姑姑带你去放风筝!” 宋国公夫人拉过自家侄女的手,拿着风筝,往后山走去!楚皎若望着顾楚辞离开的方向,又望了望姑姑和姐姐,最后,还是选择跟着姐姐! “皎若,怎么不跟上去?”宋国公夫人最懂这个小侄女,她自小同顾楚辞一块长大,若说心中无意,谁会信呢? 若是让自家儿子娶妻,宋国公夫人更倾向于自己的侄女,知根知底的,又合自己的意,多好! 只是,瞧着方才顾楚辞对洛宁公主的态度,楚皎若怕是成不了她儿媳妇了! 楚皎若听着姑姑再唤她,浅目一笑,似有什么东西一下子通透了。 她上前挽过宋国公夫人的手臂,嘴角弧度微起,“姑姑,皎如想通了,以后定要嫁个喜欢自己,而自己又心悦的男子,才不要只在表哥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宋国公夫人拍了拍侄女的手,心疼道:“那皎如一定会遇到这临渊最好的男子,比那臭小子强上一百倍!” “可是,皎若做不成姑姑的儿媳妇了,姑姑还会对皎若好吗?”楚皎若知道姑姑是真心待她好的,却也怕有一天这种好没了! 宋国公夫人敲了敲自家侄女的额头,打趣道:“你这小脑袋瓜也不知道天天在想些什么,姑姑自然会永远是你姑姑,怎会对你不好!你才十三岁,这往后的路还长!” “还长吗?可姑姑不也是十六岁就被指婚给了宋国公!皎若的婚事也由不得自己!”楚皎若即便在聪慧,也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罢了,有些事情,自然是不明白的! 宋国公夫人看见楚皎若,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一时感慨道:“我十六岁,先帝将我指给顾九思,我是拒绝的,那时候,我以为我这一生就这般得过且过也好,只是我也不曾想过顾九思会是我的良人, 圣旨下来后的一个月里,总有人到护国公府来指名要见我,说是我抢了她的心上人,那时,我才知道顾九思这般讨女子喜欢,我每日被她们烦的不行,直到顾九思出面将那些女子赶了回去! 他说,那圣旨是他求来的,他说怕我被别家公子先抢去了,有的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正巧你未来的那个人,也一直在等你! 缘分来了,这姻缘自然就到了,所以啊皎若,这往后的日子还长,莫要将习惯当成了喜欢!” 楚皎若似懂非懂,姑姑同她说这一番话是为什么?宋国公夫人说完这句话,就与楚皑如一起放风筝去了,两人比着谁的风筝飞的高,明明两人相差那么多岁,此时却像同龄人一般,自由欢快,宋国公夫人楚芝像回到了十多年前,同姐姐楚玥在护国公的庭院里! “姐姐,你看芝儿的风筝飞的多高?” …… 楚皎若的真实处境 姑姑和姐姐正在兴头上,似乎这放风筝是件十分有趣有玩的事儿,而楚皎若还在回味姑姑方才的话,莫要将习惯当成喜欢? 似乎,是她自小习惯身边有表哥,表哥带她玩,对她好,有顾楚辞在的地方,就一定有她,是喜欢吗?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楚皎若突然想起是母亲一直在她耳边强调,她自幼就以为那便是喜欢,许是身边的人都以为他们该在一起,楚皎若自小也听习惯了这些话,便以为自己真的喜欢顾楚辞,如今仔细一想,当她从二小姐变成嫡小姐时,母亲便开始诱导她了! 姑姑一直没说破,是不想让她伤心吧!如今说破,也是怕她伤心!如果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另一个女子,心中怕是不好受的! “若小姐,您不如也同夫人和如小姐去放风筝吧!夫人方才交代过,说这风筝可解忧愁!”说话的是宋国公府的丫鬟,她将风筝递给楚皎若,便退下了,楚皎若抚摸着风筝上的图案,心中微冷,她似乎从未放过风筝,因为母亲不许,护国公府无男嗣,父亲不喜,又纳了好些妾室,而母亲却将这错怪到她头上,她明明只是个孩子啊! 母亲说,她以后会是护国公府的嫡女,也会是宋国公府的少夫人,母亲让她亲近表哥,可是姑姑说破了这件事,她也没必要再演了! 她突然有些羡慕姐姐楚皑如,若是自己也痴傻了,是不是就不会被利用了! 楚皎若终究是放下了风筝,痴痴的站在原地,这阳光之下,她也觉着冷,她好想姐姐过来抱抱她,楚皎若觉得自己真的好累,做这护国公府的嫡女真的好累! 姑姑所说的良人,她这辈子怕是遇不到了! “姐姐,小如要风筝!”楚皑如的风筝断了线飞走了,她见楚皎若手中也有风筝,便跑过来要! 楚皎若笑着将风筝给了她,她又欢快的跑去宋国公夫人那里去了! 明明楚皎若才是妹妹啊!可楚皑如已经唤她八年姐姐了,而护国公府也利用楚皎若八年! …… 另一边的顾楚辞还未下山,便见着无忧从石阶上来,很是急切! “无忧,怎么了!” “小公爷,山下的石阶塌陷,这一时半会,我们怕是回不去了!” 顾楚辞讶道:“石阶塌陷了……天灾还是人为!” 无忧凑近道:“回小公爷是人为,无忧瞧见这寺中的僧人,挪动巨石,方造成这石阶的塌陷!” 僧人!又是僧人!这名山寺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般怪异,什么事都有! “罢了,你先看好这些孩子,去后山深处躲起来,对了,母亲和表妹也在后山,你们一同去吧!” 无忧领命,避开这寺中的僧人,向后山而去! 顾楚辞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似乎寻不到贺亦落了,这名山寺只有一位方丈,九名僧人,其余都是些孩子,就这么些人,也不能把贺亦落怎么样,可是顾楚辞就是寻不到贺亦落,她会在何处! 莫非!这名山寺还有密室不成? 寺中乱像 贺亦落真的失踪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人失踪,也就是说,贺亦落是发现了什么,这些僧人才会毁了石阶,造成塌陷的假像! 顾楚辞很后悔,为什么刚才没有同贺亦落一起去!顾楚辞在脑海中回忆这名山寺的结构,这寺中似乎只有一个地方适合做密室,因为去的人少,这名山寺的藏经阁是不对外的,所以,贺亦落一定在那! 顾楚辞直奔藏经阁而去! …… 另一边的无忧将事情禀告给宋国公夫人后,宋国公夫人不知因了什么勃然大怒! “这群假和尚,老娘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无忧,你带着这些孩子和表小姐去后山深处躲起来!老娘去会会这些假和尚!” 宋国公夫人一改往日的性子,着实让无忧吓了一大跳,夫人怎么一口一个“老娘”,国公爷不是一直说夫人温婉,不知武艺吗? 无忧只得听命,他带着这些孩子离开,到没被人发现! 而楚皎若选择留下来,她在殊同道观也呆了些时候,虽学的都是琴棋书琴类的雅致,但她私下也是习武的,因为她是能护她的,还是武功更为直接! “姑姑,我们走吧!” “皎若,这一去,会很危险!”宋国公夫人一直都是真心待这位侄女的,护国公府如今没有男嗣,她兄长和嫂嫂,对这孩子可真谓心寒,她瞧见了也心疼!有些事,她这个外嫁女是没资格说什么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开导楚皎若! 如今,她要跟去,危险重重,受伤了便不好了! 只闻楚皎若坚定道:“姑姑,这一次皎若想由着自己的喜好来!” 由着自己的喜好来!不是别人强行灌输的思想,这寺中危险,她若躲着,岂不是有辱师门! 她还记得,八年前的楚玥姑姑也是在这名山寺遇刺身亡的,如今看来这寺中当真不干净! “好,那皎若跟在姑姑身后,可要小心!” “是!姑姑!” …… “施主,也带老衲一同下山吧!”不知何时,云清方丈出现在宋国公夫人身后,方才监视他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于是云清方丈趁着没人守着他,便逃了出来! “云清方丈,许久未见了!”宋国公夫人语气中不喜不怒,似乎早就知道方丈会出现! “施主明知危险,为何还要来!”云清方丈双手合十,又转起了那一串跟了他七十年的佛珠! 宋国公夫人微叹道:“因为八年前,丧生在名山寺的,是我嫡亲的姐姐啊!” “施主,老衲有罪!” “我知道方丈没行这些恶事,大可不必揽下罪责!” 熙宁八年,长姐楚玥逝世当日,宋国公夫人便上了这名山寺,可这寺中的僧人都装做无辜者的模样,唯有这云清方丈将自己囚禁于净心涯! 时间似回到了那日,宋国公夫人怒气冲冲的冲上净心涯!质问云清方丈! “我姐姐,为何会死?” “施主,真相何其残忍,此时,若告诉施主,怕是下不了山了!只有活着才能为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云清方丈劝她离开,她是走了,但这往后的八年,她一直再查,可是若真相要用整个宋国公府陪葬,她是输不起的! 寻觅 藏经阁外,十分静谧,屋前满是杂草,只有中间的一条小道,顾楚辞推门进去,这里面有些灰尘,特别是角落里积了很多灰,藏经阁也少有人会进来,除了那九位师傅,连那些小和尚也是不许进来的! 这阁中的经文许多年没人打理了,纸张泛黄,书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这些假和尚,占了这名山寺,只是为了敛财,这佛家经文,他们自然是看不上的! 顾楚辞将藏经阁都找了一遍也没发现贺亦落,他心中急了,却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顾楚辞开始仔细观察这藏经阁中的摆设方式,最中间的那两个并行的书架,比别处的书架要干净的多! 他摸索着,想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只闻得一阵机械转动的声音,这两个并列的书架竟然分开了,分开之后显现出一条石阶! 顾楚辞打起精神,警惕着石阶深处未知的危险,石阶下方有很大的空间,类似空洞,有三条路,通向不同的出口! 三条路,该选哪一条呢? 顾楚辞在这三条路前徘徊,不敢选,怕选错了,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中间的那条路似有什么东西,有极微小的影子,像鹿,也不像鹿,顾楚辞走近一瞧,那东西不就是自己送给贺亦落的麋鹿木雕吗? 木雕下方似乎还有血迹,难道贺亦落受伤了,顾楚辞一跃而起,将自己的轻功发挥到极致,待前方的光点越来越大,直至他出了洞口! 还是没有人影!顾楚辞小声喊道:“亦落!” 无人应答,回他的只有这山中的风声和树枝飘拂的声音,顾楚辞也瞧见了这一段被毁的山路,从这山腰至山下的石阶都被毁了,看来这名山寺的僧人,又有大动作了,可是贺亦落去哪了呢? 顾楚辞紧握手中的麋鹿木雕,下定决心,如果找不到贺亦落,这些僧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顾楚辞将麋鹿木雕放入怀中,继而向山上走去! …… 至于贺亦落,她方才是想着去见见那些孩子所谓的师父,却无意中发现他们正在策划什么阴谋,许是听不太清,她小心走下石阶,仔细听着! “八师兄,八年前的那个小姑娘又来了,要不我们……”说完的是方丈的九弟子之一,也是这名山寺最小的师傅,人称九师傅! “九师弟,你怕什么那小姑娘,都傻了这么多年,怕是不会好了,我们继续在这名山寺敛财,谁也管不着我们!”这位八师傅,也就是小和尚许位的师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师傅呢?”他口中的师傅,是指云清方丈! “这个放心,自然有六师兄和七师兄监视他,师傅他老人家是不会逃的,他怕我们大开杀诫呢?要不是看在他昔日收留我们九人的分上,我才不会留他!那般苦日子,我不想在过了,一天都不想在过了!” 两人的记忆是回都了很多年前,被方丈收留,供他们吃穿,那时,他们也是自愿剃度的…… 名山寺的十年 他们也曾想过,抛下过往,这辈子就好好吃斋念佛,同师傅一样习佛法诵经文! 只是十年前,寺中香火少了,又逢饥荒,本就没什么吃的,可师傅心善,明明都是六十岁的人了,却还是每日下山,将寺中的衣物赠给灾民! 师傅心善,他们都觉得自己跟对了人,只是他们不曾想过,这些灾民会发了疯似的涌上来,而最有望继承师傅衣钵的大师兄,被他们撕咬至死! 这寺中方丈本来是有十位弟子的,可如今大师兄没了,寺中也愈发艰难,那一刻,他们九人开始怀疑,师傅的善,师傅的佛法,这些东西在乱世,如何救人! 当冬日的寒风灌进屋来,吹在身上,当一日也吃不了一顿饱饭,他们才发觉,这佛法救不了他们!于是,他们变了,他们将心中的佛推倒,将魔供至高位,他们一起下了山,用不正当的手段弄来很多吃的,大餐一顿之后,他们喜欢了这种感觉! 之后,京中来了两位贵人,他们送了名山寺很多东西,可是他们并不感激,反而有些恨,恨这些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来,害他们过了整整两年的苦日子。 在某一天午后,京中的一位高官找到他们,拿出了他们曾经犯事的证据,是啊!他们九个,本就是山匪,这身份还是被人发现了! 本想洗心革面做个好人,怕是没机会了,那人说要他们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尊贵的王妃,事成之后,可保他们的过往不被发现,也可保这名山寺财源不断! 可是与王妃同来的那个女子,两人总是形影不离,那人只让他们杀王妃,没说要把那个女子怎么样,那女子总守着王妃,这么一来,刺杀的难度就增加了,于是,他们私自传信给那人,想问问那女子是保,还是杀! 六月六日,信就来了,那人只回了四个字“亦可除之!” 后来,刺杀成功,他们也没被发现,只是云清方丈,他们的师傅还是发现了端倪,想着去告发他们,那时,他们捧腹大笑,似乎觉得方丈是在说笑话! 那人只手通天,谁会相信方丈呢! …… 这十年中,名山寺的香火莫明其妙的涨了起来,那尊菩萨像便是真金制的,佛像的身后有一个小密室与藏经阁相通,里面漫山的金银,数不清的玉器!当名山寺的和尚比当山匪好多了! 那人保他们平安,而他们继续帮那人杀人! …… 都十年了,不会有人在发现了。 在密室中的那两个僧人越想越兴奋,并没有发现石阶暗处藏着的贺亦落! “八师兄,那今日,这上山的石阶还要毁吗?”九师傅问道。 “当然要毁,不毁这些人就不会在山中住下,只有他们都住下,才会给更多香油钱!” 九师傅疑惑道:“不毁,不也有香油钱吗?” 八师傅一直觉得这位九师弟脑子笨,这么简单的事,他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你想啊,来这山中的大都是女眷,山阶被毁,他们的夫君和孩子一定会闻讯赶来!” 面敌 九师傅一向脑子不能转弯,只听得他疑惑道:“他们来了,又能怎样!” 八师傅拍了拍他的头,真是恨铁不成钢,这九师弟,也太蠢笨了些! “你傻啊!他们一过来,见自家的女眷安然无恙,是不是会投一些香油钱!” “哦!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九师傅生的傻里傻气,他一直秉承着不懂听要问的好习惯! 八师傅拍了拍他,“好了,你快去把山腰处的石阶毁了吧!” “哦!”九师傅转身向洞口走去,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凑到师兄面前,问道:“八师兄,我们不一起去吗?” 八师傅后退一步,说道:“师兄我?自然还有其他的事,就不跟你一起去了!” 九师傅信以为真,待他离开后八师傅躺在这密室的靠椅上,好不自在! “这九师弟,真是好骗!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一醒来,又要演戏了!” 不多时,这位八师傅竟真的睡着了!贺亦落小心翼翼的向洞口走去,怕惊扰了这位八师傅自己会有麻烦,还好有惊无险,八师傅没有任何动静! 贺亦落方才瞧见九师傅进的是中间的洞口,所以,这三条路的选择,她没有费什么功夫,只是她没有发现,待她走进洞口的那一刻,一直躺着的八师傅蓦然睁开眼睛! “小姑娘,年纪不大,这胆子到是大的很!”出奇的是八师傅并没有去追贺亦落,而是走上石阶,将藏经阁的密室关了,然后,向后山走去! 只见八师傅去后山寻来自己的两位师兄,六师傅和七师傅,虽然不知道方才密室中的女子是什么身份,但这师兄弟三人足以拿下贺亦落了吧! 他们原本就是山匪,只是那名字不能用了,为图方便索性就不用名字了,从一至九来称呼,又有什么区别呢?谁能想他们这些连名字都不在乎的人,会是山匪呢! …… 贺亦落出了洞口,就瞥见那九师傅搬来了好大一块巨大,不断的砸向石阶,这比人还高的石头,他这般轻易就搬起了,看来这寺中的九位僧人师傅,都不是无名之辈! 九师傅不断的砸,这石阶竞真的裂了,山腰处的一大断路已毁,想上山的人上不了山,想下山的人也下不了山! 贺亦落自知不是这位九师傅的对手,她将身子隐进洞口,原路返回,待到密室时,迎面射着一支箭! “嗖!”还好贺亦落反应及时躲过了,只是那箭的力道太大,贺亦落躲避时,洞壁中的岩石将手擦伤了,瞬间割开了一道口子,贺亦落受了痛,左手无力,连袖中的麋鹿木雕掉落,都不发现! 这密室中走向三人,皆穿着僧袍,贺亦落自知此路怕是不通了,可若回头,那位力大无穷的九师傅也不是她能应付的! “小姑娘,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吧!”那位八师傅持刀向贺亦落而来,另位两人也将弓箭对准了她,贺亦落一咬牙,也只能硬拼了! 险境 贺亦落占着身材娇小的优势,又利用这石洞空间不便,到是躲过了几下刀刃,只是这位八师傅出招很快,让她有些乏力,毕竟只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哪有这么大力气! 贺亦落吃亏的,是没有武器!若是手中有个防身的,她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今日去宣文殿,扮的是小丫鬟,所以她也没带什么头饰,虽然上山时将□□已取下,可这衣服还未来的及换呢? 贺亦落一时大意,那刀尖扎进左肩,穿过衣物再刺进肉里,左手鲜血直涌,许是求生的欲望太强,贺亦落右手反握刀柄,一低头弯身,让八师傅向石壁上倒去,因为惯性,八师傅没站稳,还真差点倒了! 脸磕到墙上磨了点皮!八师傅便不敢再小看贺亦落,道了句:“小姑娘,你还真狡猾!会些功夫,只是年纪小了些!” 看着八师傅竟然还聊起天来了,他身后的六师傅和七师傅可不乐意了! “八师弟,速战速决,同她废话什么,但凡发现我们密室的人,都不能活着出去!” “是!两位师兄,你们且等着,我砍了这小姑娘!”贺亦落本就受了伤,人也乏了,八师傅这一次刀法愈使愈快,贺亦落已经力不从心了!可是洞口有九师傅,那个力大无穷的僧人,她也应付不来,这身前身后,她都去不得,身前有两支箭一直瞄着她,这一劫怕是难过了! 贺亦落被逼到洞外,而那九师傅也在洞外,他发现了贺亦落,又补了一掌!贺亦落摔下山去,身子不受控制的翻滚,直到滚至平地才停下来! 八师傅见人被九师傅打下去了,怒道:“你这呆子,怎么不让我来?”九师傅的脸上有些伤口,就是方才与贺亦落打斗时所为,他本想亲自杀了贺亦落的,没想到让九师弟抢了先! “八师兄,你脸怎么了!”这九师傅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呢! 八师傅没好气道:“没怎么,好了,我们走吧!快将密室门关好,别让人发现了!” 此时的贺亦落已跌落至山脚,此处是看不见的! 九师傅看了看下面,却也看不到什么,“八师兄,我们不下去看看吗?她要是没死,我们怎么办?” “山阶都让你毁了,难道我们飞下去吗?再说,受你那一掌,谁能活着!好了,好了,快把门关上!” “师兄,你在夸我力气大吗?” “……” 九师傅一向人傻话多,八师傅早就见怪不怪了,当这石门关上,便无人在理会,山脚下奄奄一息的贺亦落,她还有些意识,只是这具身像废了一般,不听自己使唤了! 她挣扎了几下,也不能动弹,之后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因为密室被人发现,这名山寺的九位师傅聚在一处,讨论着方才被他们打下山的女子是什么人! 当然,他们是不惧的,对他们来说,只是杀了个人罢了!这些假扮和尚的山匪是不会明白生命的可贵,也不会知道自己在行恶事,于他们而言,这只是他们作为山匪,做过最为普遍的事罢了! 黑袍男子 顾楚辞心急如焚,他寻不到贺亦落,也没有多余的护卫,山阶被毁,若想去搬救兵,这山也下不去! 这寺中的僧人诡异至极,单凭他这么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郎,什么也做不了! “辞儿,怎么这么慌张,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宋国公夫人与楚皎若刚从上山下来,就看见顾楚辞在寺中翻找的模样,似乎掉了十分重要的东西。 顾楚辞声音有些哑了,嗓子十分不舒服!“母亲……亦落失踪了,孩儿寻不到她。”宋国公夫人从未见过自己的儿子这般在意一个人,顾楚辞急着红了眼,贺亦落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看来,她的儿子还是没长大啊!遇着了事情也不知如何去解决,便自己先急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宠他了,整个宋国公府将他牢牢的护着,离了国公府,该如何呢? 宋国公夫人抚过顾楚辞的眼角,爱怜道:“辞儿,洛宁公主是生是死都还不确定,你怎么就先伤心了呢?” “可是母亲,孩儿发现了亦落的血迹!”顾楚辞从怀中拿出沾了血的木雕,双手颤抖,他不敢去想贺亦落发生了什么事! 这麋鹿木雕,宋国公夫人记得,那是顾楚辞费了几个时辰才雕好的,原来是送给公主了。 他眼中着急的模样,做不得假。 “辞儿,只是发现血迹并不能说明公主遇害,只能表示她受伤了!”宋国公夫人安慰着自己的儿子,不想让这少年继续伤心。 许是顾楚辞从未怀疑过母亲的话,他突然也觉得贺亦落只是受了伤,以她的性子,定是躲起来了。 “母亲,孩儿明白了,以亦落的轻功,若想逃应是不成问题的。” “是啊!说不定公主在哪里躲着呢?等这风头过了,便会出来的!”宋国公夫人说了违心的话,她也知洛宁公主身世可怜,身边也没有个真心相待的长辈,可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冒险,不能让未来的宋国公去冒这个险! 这麋鹿木雕上的血迹是人血,公主定是受了伤,至于伤她的人,一定还在寺中,如果宋国公夫人现在放任顾楚辞去寻洛宁公主,难保那背后的人不会伤害自己的儿子。 …… 山脚下,贺亦落身上泥土和血混合在一起,让人以为她真的不在人世了,受了九师傅一掌,怕是不死,也活不成了! 这时,一位通身黑袍的男子兀地出现在贺亦落的附近,看不出这人的面貌,他带着遮半脸的面具,将身子都藏在了黑袍之中。 他并未瞧着丛木遮掩着的贺亦落,他望着那一段被毁的山阶,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希望,你不要出事才好!”远处的枝丫上也挂了一些衣布,衣布上沾着血迹! 黑袍男子也不知怎的,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驱使他走出去! 一步,二步……十步,只见一个昏迷的女子,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许是跌下山时树枝刮伤所致! 黑袍男子身形明显一顿,他蹲下身来,将这受伤的女子抱在怀中,用黑袍遮掩,小心将她抱起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寺中寮房 山阶被毁的消息,这寺中的香客都已知晓,只是他们并不慌乱,也许是世家大族的女子见惯了大场面,对这些事早就见怪不怪了。也有可能是怕丢了世家的体面,心中怕的要死,死撑着罢了。 这寺中的寮房都差不多的大小,摆设,有的世家小姐心中闲这简陋也是没有法子的,若不要这地方,这晚间可是没地方睡的! (寺庙中供香客休息的房间叫寮房。) 顾楚辞一行人,许是看着宋国公夫人投了不少香油钱的份上,这名山寺的大师傅到是分给他们五间寮房,这一幕让别家的夫人小姐红了眼,谁让人家带的钱多呢? 宋国公夫人一向对下人好,他们府上的下人也是有地方休息的,但别人府上的下人就没这么幸运了,要么就地而眠,要么胆子大的在马车上将就一晚! 这一夜,有些人睡的香甜,而有些人就是一夜未眠了。晚间的山风,可不是开玩笑的…… 顾楚辞给贺亦落也留了一间寮房,他在房门口吹了好久的风,望着前方出神,无忧也一直陪着他! 这一主一仆,就这般呆坐着,无忧知道自家公子心情不好。“公子,说不定公主已经下山了,又碰巧这山路毁了,所以才没上来!” “公子……” 顾楚辞不知道如何去接话,他现在只期盼贺亦落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公子,你不要在自责了,我们都不知道这寺中会这么危险,公主心善,心善的人都能长命百岁的……公子。” 心善的人都能长命百岁的?顾楚辞多希望这句话是真的,可是那些孩子的师傅,难道不是恶人吗?顾楚辞知道贺亦落出事与这些僧人脱不了干系,可是他没证据,如果他现在站出来,说这些假和尚是恶人,谁会信呢?况且顾楚辞也不能拿自己的母亲和表妹做赌注吧! 那些孩子是贺亦落要救的,他也不能放弃,“无忧,那些孩子呢?” “回小公爷,夫人已与这寺中的大师傅商量过了,用了些银钱,这些孩子如今都是咱们国公府的人了,自然没人敢欺负!” “这般也好,亦落若知道这些孩子无事,也会开心吧!” 是啊!拿出权位和财宝,这件事似乎容易多了,那些人知道贺亦落的身份,应当不会伤害她吧! 在另一处寮房,楚皎若也祈祷着,那位洛宁公主不要出事才好,否则这京中该多无趣啊!她们还没成为朋友呢! ……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云清方丈也失踪了,这寺中的九个和尚,又开始了! 正坐之上的便是这寺中的大师傅,只见他下方跪着的正是六师傅和七师傅。 “六师弟,七师弟,我不是让你们看好那老和尚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大师傅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这密室中的八人,都不敢说话!怕引火上身,可有罪受了。 “大师兄,这件事可怪不了,我和七师弟,若不是八师弟说有人闯入密室,我们是不会擅自离开的!” 母子 几人相互推卸责任,谁也不让着谁,大师傅头疼的厉害,老六老七老八也没个有担当的,老二老三又是个没主见的呆子,这些年还真当自己是个和尚了,日日敲着那木鱼,吵死个人!老四老五与那老和尚素来亲厚,昨日还跑过来说,放了那老和尚! 这些人,没一个让大师傅省心的,反而是老九那个傻子,不闹腾又有一身蛮力!他们名山寺九匪,什么时候开始向善了? 每日装着样子,久而久之,大师傅都快忘了,他是个无恶不做的匪徒,他们本可以回头是岸,成为名山寺的高僧,受人敬仰,但是十年前和八年前犯下的事! 他们回不去了,这十年积累的恶事,到了地狱,也不知阎王会怎么判! 大师傅深深叹息道:“那老和尚逃了就逃了吧!过几日,再寻些孩子,孤儿便好!” “为什么大师兄?这些孩子又没什么用,腰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还没我厉害!”九师傅本就是个大孩子,他想的并不那么深,这些孩子被他们掳来从不是救赎! 这些孩子的用处,连大师傅都不知道,这些年,他掳来的孩子都送给了那人!京中的那人要这些孩子,他便应了要求,先将这些孩子养在寺中,等长大了些再送去! 那些孩子的命运,大师傅并不关心,他只在意自己的命运,自私到只能看到自己! 可惜的是,前几年掳来的孩子,今日都被宋国公夫人赎去了,也不知那人会不会怪罪他! “这件事,六师弟领头去办吧!老七老八跟着你一起去,就当是受罚吧!”大师傅可担不起那人的怪罪!有些事,还是早做打算! “是!大师兄!”六师傅应道! 四师傅和五师傅压根没听他们的对话,这两位师傅自知罪孽深重,佛祖不会庇护他们的,他们如今修的是心,这黑色的心,不知还染不染的红! 名山寺有九位师傅又如何呢?名山寺又能辉煌多久!他们毁了山路,这几日都不能出去,大师傅说了些注意事项! “这几间寮房没事不要过去打挠!宋国公府上的夫人公子不是我们能得罪!”大师傅拿出名山寺的地图,指着南边的几间寮房郑重说道! “师兄,今天我看过了八年前的那个小姑娘,我不要不要……”说话的是六师傅,他今天偶然见过楚皑如一面,许是来的世家小姐太多,六师傅只是觉得有些面熟,方才大师傅提到宋国公府,他才想起来那个小姑娘,不正是宋国公府的表小姐吗? 大师傅脑中也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一幕,似乎有一个小姑娘看着了他们行凶的过程,但他打探,那孩子已经痴傻,“六师弟,不用去管那小姑娘了,一个傻子罢了!” “可是!大师兄,她还活着,对我们来说可是心腹大患!”六师傅还不放弃,他总觉得那小姑娘奇怪的很,有哪个傻子会一直吵着在同一个地方放风筝的? “好了!不用管她,一个傻子能做什么,这些年我不止一次打探过,这孩子会傻一辈子,对我们无害!”大师傅相信自己的眼力,八年前也是楚皑如命大,还好痴傻了,否则怎么逃过一劫呢? 大师傅是老大,他们一直听他的,所以六师傅也没在坚持一定要杀了楚皑如! 这山路还得修几日,他们可要好好伺候这些香客,可不能饿着他们,否则等山路修好了,找谁去要呢? 那些孩子被赎走了,寺中也没有其他的僧人,因为怕新招来的僧人发现这寺中的秘密,所以,九位师傅从不招新的和尚,这名山寺的权利,财宝,牢牢的把握在九人手中! 因为没招人,如今寺中香客众多,这吃食都成了麻烦!所幸这是寺庙,吃素就行,多备些馒头不就好了! 这么多年没干活了,明日还得做馒头!九位师傅有些后悔了,早知道那些孩子就不让那位夫人赎走了! 不过好在,九师傅能干,一个抵十个!因此,这吃食的重担就放到他一人身上了!夜已深,月光之下,九师傅一人在厨房忙碌着…… 顾楚辞还未入睡,等不到贺亦落,今晚他怕是不会去休息了,无忧是个忠心的,小公爷不睡,他也不会离开,两人还在数星星,也不知这夜空中有多少颗星星! “辞儿,这般晚了,怎的不去休息?”宋国公夫人听丫鬟说小公爷不肯去休息,便过来看看,这孩子一遇到有关洛宁公主的事,就魂不守舍的! 比如,那上好的荔枝露,顾楚辞不愿送人,只给贺亦落一人留着!那般千金难买的玉华露,他说送就送了,而荔枝露却不舍得! 连送往路上的荔枝露,顾楚辞也要追回来!这孩子,固执的很! “母亲!孩儿不困!” “傻孩子,这山路都毁了,洛宁公主又没长翅膀,怎么上来?”宋国公夫人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披风,给顾楚辞披上,而另一条则递给了无忧!也难怪无忧忠心,这宋国公府是真的待他好! “母亲,我当心她!”顾楚辞木讷的说着话,眼睛望着宋国公夫人,似要让母亲看出他眼中的担忧! “好了!母亲都知道,你先去休息,洛宁公主的事,有母亲呢?”大概是爱屋及乌吧!她总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失望吧! “母亲,也会帮我吗?” “傻孩子,母亲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帮你帮谁呢?放心吧!等山路好了,母亲便领着宋国公府的兵去帮你找她!要是她受了伤,那母亲便让你领兵去抓那个伤她的人!咱们宋国公府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宋国公夫人的话,总能舞动人心,也难怪在这京中,无人敢惹她!昔日护国公府的三小姐,自从成了宋国公夫人,她似乎好多年没有领兵了! 这一次,就当为了儿子,也要说到做到! 重伤醒来 贺亦落觉得身子骨像散架了一般,那一掌着实要了她半条命,那和尚天生蛮力,她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罢了! 贺亦落很是乏力,胳膊使不出半点力气,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人死后的世界,她没见过,也不知能不能遇到外外和娘亲! 贺亦落费力的睁开眼睛,这床帘好熟悉呢?不就是公主府的吗?她仔细打量房间中的摆设,难道她回家了? “小姐,你终于醒了!”平儿端着药推门进来,发现床边有动静,进来一看,原来是贺亦落醒了!平儿急忙将药放下,跪在床边喜极而泣! “平儿,我怎么回府了?”贺亦落虚弱道! “小姐,你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可把平儿吓坏了!还好无名大夫医术高明将小姐从鬼门关救回来了?”平儿抓着床幔不愿松手,贺亦落问什么,她就回什么,小姐醒了,要多说话给她听! “平儿!是无名大夫救我回来的吗?”那位奇怪的老先生,一直让贺亦落捉摸不透! 平儿摇了摇说道:“救小姐回来的,是一位公子!” “公子!”贺亦落回想了一下,在临渊她似乎没有什么交好的朋友!至于顾楚辞也不大可能,平儿是不会称他为公子的!一时间贺亦落也想不起来谁会救自己!会是旧识吗? 贺亦落想起身,去发觉腿疼的厉害,她怕不是瘸了吧!也怪她太大意了,以为在殊同道观学了几年艺,就天下无敌,无所畏惧了,那一掌让她明白,自己还是太幼稚了! 小姑娘就该有小姑娘的样子,心中的恨意和眼中的锋芒,她必须学会藏起来,否则她拿什么去斗过那人呢? 瘸了也好,就当伪装吧! “对了平儿,那位公子还在府上吗?他毕竟救了我,总该道谢的!” “小姐,那公子已经离开了,说是有要事要办!” “那只能以后再谢了!”只说了几句话,便开始头疼,贺亦落只觉得身上没一处好地方,连说话也牵引着伤处! 平儿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望着可怜兮兮的贺亦落,她心中叹道:这小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道谢,自各伤成什么样子了,手废了,腿也骨折了,这些也就罢了,脸花了该如何是好?她都不敢让贺亦落照镜子! 那位公子说会寻药来,一定会治好小姐的,平儿不愿相信,却也只能相信!不过这件事让平儿明白一个道理,以后不能让宋国公府的小公爷来打挠小姐,不过就是同他出去了一日,小姐回来竟伤成这般模样! 平儿决定了,以后公主府,宋小公爷被列入了黑名单首位,甚至超过了叶国公! “平儿,可有吃的!”贺亦落饿的厉害,肚子一直叫唤,她昏迷了三日,这期间只吃了些平儿喂的药和米粥。 “小姐想吃什么,平儿让厨房多做些!”平儿却贺亦落有胃口了,心中也欢喜! “有荔枝露吗?突然想喝了!”荔枝露是特制的果酒,贺亦落伤的这么重,怎能饮酒!但平儿却没有拒绝,只是让贺亦落稍等片刻! 平儿列了一份菜单,让厨房去做,清淡一些,不能太辛辣,她一个人缠着厨娘说了好久,什么少油少盐,小姐不喜欢太咸或太油的菜……她一人说了一大堆,直到厨娘回了无数个“好!”,平儿才心满意足的出了厨房! 出来后,平儿寻来一个荔枝露的酒壶,里里外外反复洗了几遍,然后,她将今天贺亦落还没喝的药全部灌了进去!做好这一切后,还不忘夸自己! “我可真厉害,这个可一定要逼小姐全喝了,一点都不许剩!” 无名大夫刚好路口,他可不知道这里面是药!还以为平儿这丫鬟粗心大意要毒害小姐呢?伤病之人,怎能饮酒? 无名大夫想抢走这壶荔枝露,还好平儿眼疾手快,没让他得逞,“你抢我家小姐的药干什么,你好歹是个大夫,想吃自己去熬!” 然后,平儿领着安儿喜儿乐儿,端着饭菜离开了厨房!留无名大夫一人,原地尴尬! 还是他关心过头了,他是一名大夫,明明闻到了药味,但见了“荔枝露”三个字还是忍不住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身边也有这么多忠心之人,这般也好!”无名大夫自言自语的走出厨房,临走时还顺走了一旁的鲜肉包子! 公主醒了,只管她饿不饿,不管大夫了吗?无名大夫啃着包子,突然发现这肉谄也不错,怪好吃的! 平儿让喜儿和乐儿将饭菜和碗块端好,然后和安儿去扶贺亦落稍微坐起来,背后放了软垫,也算舒适! 贺亦落右手没有知觉,所幸左手还可以活动,她已经盯着荔枝露好久了,但平儿就是不拿过来! “小姐,我们说好了,这荔枝露一点都不许剩!”平儿一副诱骗小孩子的模样!贺亦落觉得有阴谋,但她相信平儿不会害她! “好!我一定喝完!”得到贺亦落肯定的答复,平儿才将荔枝露拿过来,贺亦落迫不及待的接过,刚打开盖子,药味铺面而来,还冒着热气! “平儿,你骗我!” “小姐要荔枝露,又没说什么样的荔枝露,反正小姐刚才已经答应平儿会将它喝完的!不许反悔哦!小姐!”平儿也开始耍无奈了!贺亦落也知她是为了自己好! 贺亦落将药一饮而尽!真苦!平儿见她变了模样,许是药太苦,平儿立刻拿出一个纸包,一层层打开后,里面竟全是蜜饯! “小姐,吃一颗就不苦了!” “好!”贺亦落张开嘴,平儿喂了她一颗,贺亦落觉得甜,还想再吃,平儿却不给她了! “小姐,这蜜饯整个临渊都买不到,就这么一包,你吃一次药,只能吃一颗蜜践!不然,平儿就不给你吃了!” 贺亦落昏迷那几日 不就是一包蜜饯吗?又不是什么宝贝!平儿解释道:“这包蜜饯是墨朝特有的品种,我们临渊是买不到的!这一小包,还是救小姐的那位公子临走时留下的呢?” 贺亦落很茫然,救她的那个人为免太细心了些,会是她认识的人吗?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药也喝了,蜜饯也吃了!总归可以吃饭了,因为贺亦落行动不便,所以是平儿喂她吃!许是几日未进食了,贺亦落也觉得饿的厉害! “小姐,慢点吃,别噎着了!”贺亦落嘴中的饭菜还没吃完,就又凑过来,等着平儿继续喂她,这般模样到是像极了贺亦落小时候! 她们几个那时还在叶府的落叶院里,夫人也是这般喂她吃饭的!夫人从未将她当作丫鬟呢?只是这般心善的女子,竟这般早逝! “平儿,今日的菜式很合我味口,还有吗?”贺亦落从未吃过这多东西,主要是她真的太饿了!平儿接过乐儿手中的饭菜,荤素皆有,她知贺亦落喜欢清淡的菜式,将白菜豆腐汤盛了一勺也放在米饭中,贺亦落味口大好,眼巴巴的望着平儿! “平儿,喂我!”贺亦落又凑过来,像个孩子,平儿笑了笑,然后继续用勺子喂她,自夫人去世后,这还是小姐第一次表现的像个孩子呢? 平儿大贺亦落六岁,如今也十九了,按这年纪早该嫁人相夫教子,但平儿不愿意这么早就离开,贺亦落看着坚强,这么年活的像个没事人一样,但平儿知道,贺亦落脆弱的很! 她如果嫁了人,小姐可该怎么办呢? 平儿继续喂着饭,贺亦落将那一碗白菜豆腐汤都喝完了,平儿见她喜欢,便也将这道菜记在心里,以后又做些类似的汤,全当味增所用! “小姐吃完了,可有什么事想做?”贺亦落不能下床,平儿也不能将她一个人留在房中,多陪陪她,这伤也好的快些! “平儿,有话本吗?我想看!”到不是她多爱读书,主要是她只有左手能动,也只能看书了,本想让平儿给她读话本的,但她又不想让平儿累着! 房中,喜儿和乐儿将碗筷收拾后,便先退下了,平儿让安儿去抱些话本来,安儿动作也快,不多时也就来了! 平儿接过书,也有个六本的样子,似乎都是同一个作者写的话本,她家小姐独爱这人的话本,因而平儿也收集了些! “小姐,想看哪一本?”平儿将话本一一放好,然后看向贺亦落,等她来选! “都是风尘无处期的话本吗?”贺亦落将话本翻了几页,又放下了,也不知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怎么,小姐不想看他写的话本吗?那平儿再去拿一些别的!” “不用了平儿,就这些便好!将那本《微臣领旨》给我瞧瞧吧!”贺亦落用左手接过话本,便看了起来,只见开头写道: 这天界,比人间聒噪的多!那些个神仙,日日争个不停,无趣的很!一个神位罢了,也要争个脸红脖子粗……做神仙,甚是无趣,早知道就不飞升了…… 贺亦落看的正起劲,又翻了几页,这话本还行吧,原来神仙也有那么多事呢?也不知最后长生殿的殿主许纪尘,有没有寻到他的侍臣苏御! 贺亦落看话本入了神,她并不知道有一个叫顾楚辞的人为她做了许多事!她昏迷了五日,而他也担心了五日! 两天前,在京中高官的施压下,这山路只用了三天便修好了,他们临走时给名山寺捐了一大笔钱!以谢他们这三日来对家眷的照料! 别家来的都是些子侄小辈,当家做主的老爷有公事要办,因而没来的及过来,唯有宋国公是亲自来的,他在山阶下守了一夜,山路修好后,他也是第一个上去的!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夫人楚芝,这几日,他是吃不好,也睡不安稳,一直到见夫人无碍,他才放下心来!当然,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过他儿子顾楚辞!不过这小子有什么可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夫人更重要! 山上的人都下来了,有些知恩的,一直在向寺中的师傅道谢,这几位师傅看着那堆起来的金银,别提有多高兴! 最高兴的是九师傅,他终于不用在熬夜做吃食了,什么包子,馒头,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做了。他看着这些人上了马车,慢慢离开!他巴不得他们都不要再来了,他可不想再累着。 此间还有一个人更高兴,这人便是宋国公顾九思!他见到自家夫人,笑的像个三岁孩童。 “夫人,三日不见,如隔九秋,夫人,你又瘦了!”这是宋国公顾九思见到夫人楚芝后,说的第一句话,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表明爱意是不分年龄的!宋国公夫人也早就习惯了他这般样子! “好了!下山吧!”宋国公夫人知道顾楚辞心系洛宁公主,她现在和丈夫打情骂俏,恐有不妥!楚芝也一直暗示着宋国公!你没瞧见你儿子不对劲吗?请你正常点,今日不宜撒狗粮! 咦!他儿子怎么这么重的黑眼圈,宋国公还未来的及问,顾楚辞牵过自家的马,翻身而上!一人一骑,消失在宋国公眼中! “夫人,辞儿这是怎么了?”宋国公不解的看向夫人楚芝! “由他去吧!不做些什么,这孩子心中不痛快!夫君!今日将皎若和小如也接回府吧!她们也有好些年没在咱府上住过了。” “听夫人的,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宋国公说完,将楚芝扶上马车,随后楚皑如,楚皎若也跟着上去了! 宋国公顾九思将车夫赶了下来,让车夫和随从骑马跟在后头,而这位国公爷就成了车夫!为夫人驾车,他乐意之致! 马车中,楚皑如玩累了,便趴在姑姑腿上睡着了,一个痴傻的小姐,行为便也奇怪了些!楚皎若看着姐姐的模样,脸上露出极淡的笑意! 姐姐痴傻,也不用忧愁什么,想睡就睡,这般无忧无虑的活着,真好! “姑姑,等会送我回府就好,姐姐便有劳姑姑照顾几日!”马车行驶途中,楚皎若淡淡说出这句话!也只有宋国公夫人知道,这孩子的苦闷! 方才,护国公府只派了个车夫来,还是临时雇来的,那位护国公夫人,楚皎若的生母,这般做是不是太苛刻了些!好歹是亲生女儿! 听闻,山阶被毁的那日,护国公楚肆意的小妾生了一子,这孩子也是护国公府唯一的男嗣! 护国公府的母女二人 楚皎若终究还是独自一人回府,在护国公府外,她一人下了马车,临走时瞧了一眼楚皑如,姐姐还是先在姑姑家待着吧!若同她一起回府,她也护不了她!宋国公府的人,并没有下马车。 楚芝虽也是从护国公府嫁出去的女儿,可她如今是宋国公的夫人,也不便插手她兄长家的事情,她兄长着实多情了些,眼光也不怎么好!只是可怜了楚皎若和楚皑如! 这孩子执意要回去,她也不能不让她走吧!宋国公夫人怜爱的看着眼前的楚皎若,心生了几分同情,她当初也是像她这般大吧!若不是遇到顾九思,或许楚芝如今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世家的女子,哪容得自己做主! “皎若,改日得了空去姑姑家坐坐,你不在,小如睡不安稳!” “姑姑,皎若记下了!” 宋国公夫人目送着楚皎若进了护国公府,头也不回,就这般进去了! “唉!这孩子明知回去了会挨骂,却还是回去了,我那兄长……罢了,夫君,我们回家吧!” 宋国公见自家夫人心情不好,便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小心驾着车向宋国公府驶去!宋国公夫人方才没说完的话,正是:我那兄长和嫂嫂真不是个东西,这么好的闺女,不好好护着,整日算计利用!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配称之为“父母”! 外人只知护国公府的女儿多,便以为都是些娇生惯养的小姐,宝贵的很,个个是才女!养在心尖的宠儿,不忍伤了一分,却不知她们只是父亲的一枚棋子罢了! 如今,护国公得子,而她们便更不重要了!楚皎若刚回府,便有丫鬟上报给了护国公夫人郑婉!这位夫人也是官宦人家,自从嫁给了护国公后,便生下了楚皑如,楚皎若这两个女儿,一直没能生个儿子!如今一个偏房小妾为护国公生了个儿子,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楚皎若还没回房,半路便被母亲房里的小翠拦住了去路,“大小姐,夫人唤您过去!”连喝盏茶的时间都不给吗? 正房门外,护国公夫人郑婉支开了所有人,让小翠出去时把门关上,只见楚皎若委身一拜,轻唤了一句“母亲!” 护国公夫人赶忙上前扶住女儿,“若儿,见了母亲,还拜什么?快跟母亲说说,这几日和你表哥怎么样了!” 楚皎若闻言低着头,小声道:“表哥有喜欢的人,若儿,若儿不想做母亲交代的事!”原本还笑着的护国公夫人一下变了脸色! “我交代的事!若儿再说什么糊涂话,自小都是你说喜欢表哥,母亲才让你接近他的,怎么事情没办成,反而来怪母亲了!” “若儿没有怪罪母亲!只想告诉母亲,若儿只把表哥当做兄长,没有母亲话里的意思!” 这是楚皎若第一次向母亲,表明自己的想法,她确实不曾喜欢过顾楚辞,可母亲总想将她与表哥凑成一对!还让这府中所有的人,甚至是京中的人,都误以为,她喜欢顾楚辞,以后会嫁给他! 许是自小母亲就向她灌输着什么喜欢表哥,母亲一直将这些话挂在嘴边,她曾以为这是喜欢,可当她见了表哥那般在意洛宁公主后,她心中没有丝毫醋意,也无任何波澜! 她只是羡慕这位洛宁公主,可以肆无忌惮的活着,无拘无束,自在极了!贺亦落在殊同道观不用男扮女装,而她呢却不行,父亲不许,哪有世家女儿到处抛头露面的! 她鼓起勇气说出的话,却迎来了母亲轻飘飘的一句:“你哪知道什么喜欢!如你表哥这般的男子,你会不喜欢!” 楚皎若直视着母亲,认真说道:“若儿只当表哥是兄长!” “放肆!你不过在名山寺待了三天,就敢同母亲这般说话!终归是个女儿,不顶用!”护国公夫人将手中的茶杯向前一洒,刚泡上的热茶,也没注意是问洒在了楚皎若的脸上! 这热茶沸水,洒在皮肤上,怎能不疼!楚皎若将手藏进衣袖中,以为这样,就能减轻疼痛!她倔强的抬起头望着母亲,一字一句的说道:“母亲,也知我被困在了名山寺么!” “怎么?你在怪母亲没亲自去接你,都这么大人了,不去接你又能怎的,你和你妹妹,还能丢了不成!”护国公夫人一边砌茶,一边说着话,这女儿还没她会算计,比不上她年轻时的半分! 早些年,护国公夫人郑婉本是要许给忠国公李齐做侧室的,但她瞧不上这个侧室之位,以她尚书之女的身份,怎么着也该是个正室吧! 后来,是她施了计谋,才嫁给护国公成了正室,后半生的富贵也有了,不愁吃也不愁穿的!郑婉回想着自己的往事,越看越觉得女儿不中用! 楚皎若没有接话,她不知如何去接,所幸姐姐不在,否则母亲又该骂姐姐以泄愤!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吗?你妹妹呢?” “母亲忘了,若儿才是妹妹!”府中的人怎么叫,这世人怎么想她不管,但楚皎若不许母亲也忘了,她才是妹妹,不过因姐姐痴傻,失了护国公府的面子,所以她才成了姐姐,成了府中的大小姐! 护国公夫人一时怔住,方才想起来,楚皎若才是她的小女儿,她怎么连这也忘了,护国公夫人没有了砌茶的心思! 也不知方才,那茶伤到她了没!护国公夫人的强硬语气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柔的说话声,“罢了!是我记岔了,那偏房里的小妾给你父亲生了儿子,我一生气,什么都给忘了!同母亲说说吧!如儿去哪了?” “姐姐觉得姑姑府上好玩,便留下了!”楚皎若见母亲态度的转变,微微叹了口气!而护国公夫人听到楚皑如住在了宋国公府上,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好了!母亲想过了,不该逼你的!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护国公夫人心中打着算盘,想着怎么将那小妾的儿子弄过来! 她总该有个儿子傍身才是,否则几十年后,这女儿也指望不上啊! 顾楚辞带兵围寺 母亲心中的谋算,楚皎若自然不知晓,护国公夫人说身子乏了,就让她回房了!这几日怕是不能出府了,也不知那位洛宁公主如何了! 方才顾楚辞是驾马离开了,他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公主府,只是那时贺亦落还在昏迷中,平儿心中气恼顾楚辞没能保护好小姐,便在公主府外拦着他,不让顾楚辞进去! 公主府外,顾楚辞翻身下马,向公主府中走去,他必须确定一下,贺亦落有没有回公主府!她无事,他才会心安! 只是还末进府,叶文叶武带着人,将顾楚辞拦在了府外!平儿走在前头,对着顾楚辞怒气冲冲的说道:“宋小公爷,还有脸来公主府,我家小姐不过就跟着你出去了一躺,便伤成那副样子!” 贺亦落受伤了吗?顾楚辞呆立在原地,不知该不该向前迈出步子,看着平儿这般气恼的模样,她一定伤的很重,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宋小公爷,竟因为一个丫鬟的一句话,变的不知所措! 顾楚辞试探着说道:“亦落,她可还好!” “不好,我家小姐一点都不好!昏迷了三日都还没醒,宋小公爷若没事,便不要来打扰我家小姐!”平儿心系贺亦落的安危,急的不成样子,今日便将怨气都撒在了顾楚辞身上! 若顾楚辞执意要进去,平儿是拦不住的,凭他的身份,此时想进去也不难,出奇的是顾楚辞立在原地,并没有动作!他只是感觉脑子一下子空了,不受控制! 许久之后,顾楚辞方才启唇问道:“大夫可看过了,伤可治过,若是不行,我去宫中求姑父请太医过来!”他不是大夫,却依然想为贺亦落做些什么!他的姑父临渊帝,不是素来爱护亦落吗?他可以去求姑父的! 可是,平儿却拒绝了,“小公爷不必多此一举,公主府中自有无名大夫为公主医治,您若是无事,便请离开!” 逐客令已下,顾楚辞没有反应,只是自言自语,“无名大夫吗?那位大夫救过皇子,一定也能救亦落,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的!”顾楚辞反复说着这句话,不在强求平儿让他去见贺亦落! 顾楚辞后退了几步,朝着平儿郑重说道:“亦落便有劳平儿姑娘照料!”说完这句话后,顾楚辞骑马离开,向宋国公府的方向离去! 他回府时,府外已有一群人在等他,他的母亲宋国公夫人赫然穿着戎装,佩着宝剑等着他!三日前她说过话,今日兑现!那日楚芝说的是:等山路好了,母亲便领着宋国公府的兵去帮你找她!要是她受了伤,那母亲便让你领兵去抓那个伤她的人! “傻孩子,还愣着干嘛,去做你想做的事!”宋国公夫人将手中的佩剑交给顾楚辞,又道:“这剑是你父亲的,今日给了你,宋国公府的兵,你都拿去用,别担心其他的,陛下那边,自有你父亲去说!” 宋国公早一步进宫去了,宋国公夫人替儿子点了兵,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多谢!母亲!”顾楚辞接过剑,翻身上马,将剑拨出,高举着对众人说道: “随我去名山寺!缉拿凶徒!” “喏!”众将士听令,紧随其后!浩浩荡荡的铁甲将士,配着战马□□,握着利剑,由一位白衣少年郎领头,向着名山寺奔去! 京中的人不知发生了何事,还以为是兵变,一时间人人自危,后来发现这支军队直奔郊外,似乎不是去宫城的,才放下心来! 出奇的是在军队后边的不远处,也跟着一小队人马,领头的正是宋国公夫人楚芝,这个女魔头十四年未穿戎装了,今日是怎么了! 跟在宋国公夫人身旁的无忧也不明白,夫人这是唱哪一出!小公爷去名山寺,他可以理解,可夫人跟着去,这是要干嘛!他可得好好保护夫人,否则国公爷可得好好教训他! …… 名山寺中,大师傅被京中的那人逼的紧了,只能派八师傅去寻些孩子来!本是让六师傅和七师傅同他一起去的,但八师傅与那两人一向不对复,他便带着九师傅先行一日,也因他们先走了,才躲过了一劫! 今日大师傅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这右眼皮跳的厉害!不过,一想着因毁了山路,得了一大笔钱财,大师傅就笑的合不拢嘴,密室中的钱够他们花几辈子了! 名山寺中今日只有七个和尚,几人打算今日下山去吃些好的,这钱总不能放着不用吧!等八师傅和九师傅一回来,就一起下山,易容之后,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好不容易清闲几日,山路刚修好,寺中的香客都回府了,短时间也不会有人再上山!也不知云清方丈到底去了何处! 顾楚辞到了山下,只能弃马,一行人也有几千之众,他领了一百人先上山,其余的人原地待命!为了不打草惊蛇,顾楚辞走的不是山阶,还是山口的密室洞口,他知道这地方连着藏经阁! 密室无人,这几位师傅怕是在自各的禅房中!一百人分为九队,刚好十对一,十个人对上一个和尚,胜算大吧!许是知道九师傅有一身蛮力,顾楚辞打算用二十人去擒住他! 众人出了藏经阁,向四周分散! “大师兄,你听见什么动静没有?” “二师弟怕是听错了,哪有什么声音!你先回房休息吧!今晚可是要下山的!养足了精神才能快活!” “不对,大师兄真的有动静!”二师傅话音刚落,门便应声而来,领头的正是顾楚辞! “宋小公爷,这是做什么?无缘无故带这么多人来,莫不是以为我名山寺好欺负!”大师傅起身怒视着顾楚辞,明明手中拿着佛珠,脸上却是凶恶之像!顾楚辞岂会被他恐吓住! “交出伤了洛宁公主的人,我便带兵离开!”说完顾楚辞一挥手,门外的将士押来剩下的几位师傅,到不是他们武功不行,主要是安逸的日子过惯了,警惕性也没了,他们睡的正憨,谁会想到会有一群手持刀剑的将士冲进来! 大师傅可没伤害洛宁公主,也没人同他说过这件事!“宋小公爷,这话就问错人了,我们都是佛门中人,怎会伤害公主!” “公主是从密室被人打下山的!这密室是你名山寺的!你怎么不知!”顾楚辞不信他,让一旁的将士用剑止住大师傅和二师傅的行动!这两人武功不低,他不能掉以轻心! 其他的师傅听到密室二字,心中一惊,唯有大师傅不慌不忙,镇定的很!“怎的名山寺就不许有密室!寺中就几个和尚!为佛祖镀金身的钱,总得藏好吧!” 明显的答非所问,大师傅许是担心这钱的来路被怀疑,心中一急,便只顾解释这钱的问题! 顾楚辞没有耐心,可没功夫管这些钱,“我问的是你们中谁伤的公主!” “我们没伤公主,还请小公爷下山,莫要诬蔑我等!”大师傅态度强硬,两方僵侍不下,只听到七师傅弱说了一句,“我知道,是八师弟和九师弟将公主打下山的!”许是怕顾楚辞不信,他又说道:“我和七师弟,亲眼所见!” 七师傅赶忙点头称是!这一番操作,让大师傅一愣,万万没想到还真有这事,这老六老七也真够蠢的,不承认就行了,京中的那位也会护着他们!便是与老八老九关系不好,也不该这个时候添乱啊! 六师傅与七师傅以为,将过错都推给老八老九,顾楚辞或许会放过他们,只是没想到顾楚辞又问了一句:“你们在现场,又为何不救她,还是说,你们也一起伤了她!” 六师傅支支吾吾道:“我……我们又不知她的身份,还以为……以为是……是偷香油钱的贼人!” 七师傅应道:“对对对,就是这样,我们又没见过公主,密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任谁都会以为是贼人!” 顾楚辞轻笑出声,他可不信这两人一唱一和的!“你见过十三岁的姑娘只身一人去偷东西的!不穿夜行衣,不带武器!” 六师傅委屈道:“公主那时穿着丫鬟的服饰,我们只以为她是混进寺中的歹人,可不能让她伤了寺中香客,所以才会动手,若不是八师弟去唤我们帮忙,我们也不会离开净心涯!” 六师傅尽最大的努力,将一切过错都推给八师弟,只求这位小公爷去找别人的麻烦,不找他就好! “伤公主的那人呢?”顾楚辞质问道! 大师傅见此事怕是过不去了,如今也只能牺牲八师弟和九师弟了,少两个人分钱,何乐而不为呢?大师傅将眼中的恶意收起来,堆进一脸的笑意说道:“小公爷有所不知,那两位师弟知道自己犯了事,早就逃了,如今大概藏在临渊城中,小公爷仔细在城中搜一搜,或许能抓道他们俩!” 顾楚辞用剑指着大师傅,一字一句说道:“你若有一问假话,我会平了名山寺!” 大师傅毕竟曾是山匪,道不至于被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吓到!“竟然这事与我们无关,小公爷可否,放了我们师兄弟几个!” 顾楚辞直接拒绝道:“不能!我一日不抓到那两人,你们,我一日不放!” 顾楚辞不放人,大师傅只能退而求其次:“那还请小公爷为我的几位师弟松绑,将这些刀剑收起来,毕竟我们的误会已了,伤公主的并不是我们!” 顾楚辞还未回话,只听得身后走来一队将士,为首的那人说了句:“你们的误会了了,那便来说说我们的!” 宋国公夫人楚芝放不下的往事 屋外走进来的正是一身戎装的宋国公夫人楚芝,顾楚辞从未见过母亲这般威风凛凛的样子,红色的披风将腰间的剑盖着,眼中生起的凝利,让顾楚辞一阵恍惚!这是母亲吗?怎么比父亲带起兵来还威风!难怪这京中会有女魔头的传言! “宋国公夫人可是记错了,名山寺可不曾与贵府结怨!”大师傅手持佛珠,口念佛语,一副出家人的模样!宋国公夫人可不是这一句话就能糊弄的,她步步紧逼,今日若得不出她想要的答案,她一定不会离开! 宋国公夫人若有所指的,向身后说了一句,“云清方丈,此时您也该出来了!” 话音刚落,云清方丈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只是今日方丈并未着袈裟,他数十年不曾解下的袈裟,终究还是解下了!方丈年近七十,这一生向善,皈依佛门,救济百姓,从未做过恶事,唯一让他后悔的,便是十年前救了这九位师傅! 一生敦善,守着名山寺,后来失去了继承衣钵的大弟子,也未能保护好大弟子留下的那个小徒弟!而他也被囚在了净心涯,八年未离! “阿弥陀佛!”云清方丈双手合十,似在祷告! 大师傅知道事情不妙,却还是装模作样的说道:“师傅,您老人家去了何处,这几日我们师兄弟可担心您了!”大师傅见着话由,渐渐向云清方丈的方向移动,还好顾楚辞眼尖,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是想一掌了结方丈,在趁乱逃走,以他的身手改头换面,容易的很,去依附京中的那位贵人,这后半生依旧快活,只是大师傅的如意算盘落空了,眼前这位少年郎看着年纪不大,身手道是不错! 大师傅十四岁时,还只是个小山贼!而顾楚辞十四岁已在殊同道观学艺多年,又有家族扶持! 这场中所有人的眼神,都聚集在方云清方丈身上,他的徒弟们害怕他说出真相,一向没有主见的二师傅和三师傅吓的不知所措,却又在强装镇定!六师傅和七师傅被绳子绑着,一直不老实想要挣脱,他们知道真相一但说出,这位国公夫人绝不会放过他们! 唯有四师傅和五师傅两人,如老僧入定,虽被绳子绑着,却不挣扎,静静等候真相,接受惩戒!真是两个傻子!大师傅一向看不惯这两位师弟,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佛祖,不该杀的人都杀了,装这个样子给谁看! 云清方丈对这几个弟子很失望,他十年前怎么就眼瞎,将他们几个收进寺中!“你们还不知错吗?拾起屠刀做这山匪,行下诸多恶事!”这位古稀之年的老人,用着苍老的声音质问着他们! 讽刺的是他们并不认为自己错了,几位师傅突然大笑起来,大师傅反问道:“师傅莫是忘了大师兄是如何死的,那些灾民是如何对他的,我们做了山匪又如何?他们该死!” 大师傅似乎是忘了,是他先将灾民最后的生机断了,去行凶还暴露了自己是和尚的身份,那位大师兄不过是待他受过罢了!有些恶人犯了事,不会承认自己错了,他们会狡辩,斥责说出真相的人,以为这样,世人会觉得他们是无辜的! 云清方丈继续说道:“玄机不过是待你们受过罢了,那些灾民以为他是那个抢走粮食的人,他们本就受了天灾,又遭了人祸,怎能不恨,你们若不去行恶事,玄机怎会如此!还有清远那孩子,不过是想放了那些可怜的孤儿,带他们去殊同道观学艺!你们何故也害了他!他才十二岁!” 云清方丈泪声惧下,他本来是不知道清远也受害了,那日与那些孩子一同躲到后山,他才知道这孩子也没了,他们是看着清远长大的竟也舍得下手! 大师傅闻言不动声色,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那孩子挡了他的财路,惹得京中那人的不快,本就该杀!但凡是对他不利的,他都不会放过! 几位师傅打死不承认自己放下的事,无论方丈说什么,他们都没有悔意,他们觉得只要他们什么都不承认,京中的那人就会保他们! 只是一道违合的声音响起!四师傅愧疚着说道:“师傅,是我们错了,不该如此行事!只是如今知错晚了些!” “四师弟,你认错可别带上我们!咱们可不是一路人!”大师傅怒视着四师傅,但四师傅却对他视而不见!总归是跟错了人,四师傅本是落弟的书生,若当初没跟随大师傅,或许如今又是另一番光景! 五师傅一向与四师傅一道,眼见着大师傅依旧冥顽不灵,他总该劝的,“大师兄,不要再错下去了!四师兄说的没错,是我们犯了事,便该受罚!” 当初是大师傅,拉着几人入伙的,到底是年轻气盛不懂事,又受了骗!十年之后,方知悔,终究是晚了! 大师傅狠厉说道:“师傅到是好算计,将老四老五变成了自己人,也难怪你能从净心涯逃走,早知道,八年前也该将你杀了!” 宋国公夫人对八年前这三个字很敏感!这和尚终于忍不住了吗?“所以,你是承认八年前的事,也是你所为?” “哦!不知宋国公夫人问的是王妃,还是忠国公府的那位?”大师傅凶相毕露,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想逃易如反掌!所以,也无需再装样子! “何人指使你的!”宋国公夫人强忍着怒气,质问着大师傅! “无人指使,因财杀人!”大师傅淡笑着说道,似乎有意引宋国公夫人发怒!大师傅与二师傅交换了眼神,他们携手一起逃出去,胜算要大一些! 至于其他人,他们可没能力救! “你说错了,我长姐与方凝都不喜张扬,那日穿的是素衣,也没带几个随从,你是如果知晓她们身份的!”宋国公夫人十分冷静,不慌不慢的说道! 大师傅可不记得八年前她们带没带银钱,方才不过是借口罢了,谁曾想让宋国公夫人寻到了漏洞!看来只能硬闯了,大师傅扫堂腿一出,围着他的将士向后退了一步,大师傅的禅房中是有密道的,他顾不上救二师傅,推开后面的墙就像密道跑去! 众人一惊,这禅房里的密道包括其他几位师傅也是不知道的!将士们想去追!顾楚辞却叫住了他们!“先别追,这密道恐有机关,我们先去藏经阁的密室守着,他下山没有银子逃不远的!势必会去密室带走些银钱!” 众将士领命,顾楚辞带着他们离开,临走时,宋国公夫人拦住他,说道:“那人母亲去追就好,这些人你继续审!” 六份罪状 顾楚辞明白母亲是想亲自为姨母楚玥报仇雪恨,八年前他才六岁,对这位姨母的记忆已经模糊,他只记得母亲与姨母关系很好,两人容貌相像,却是一文一武!母亲常说他的名字便是那位姨母取的! 姨母楚玥擅文,这《楚辞》她能倒背如流!她将自己喜欢的东西附在了他的名字上!两家本就交好!初时来往密切! 只是姨母去世后,宋国公府与安平王府便不再往来,贺子渊虽是他表哥,但两人并不亲厚,渐渐疏远,此后,他们也不过几面之缘,从未说过什么话!也不以表兄弟相称!像极了陌生人! 姨母的死,一直是母亲的心结,即便是无从查起,母亲也从未放弃!因此顾楚辞没有拦着母亲!让宋国公夫人带着无忧等人离开!去缉拿大师傅! 顾楚辞在原地目送母亲向藏经阁走去!这些假和尚做恶太多,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偌大的禅房,顾楚辞点燃一根檀香,冷冷道:“我给你们纸笔,你们将所行的恶事都写下来,若是你们不写,宋国公府的刑房,自有千百种法子让你们开口!”顾楚辞一挥手,一旁的将士便拿来笔墨纸砚!最先动笔的是四师傅和五师傅! 而其他人还在犹豫,要不要动笔!许是大师傅逃了,没了主心骨!其他人陆陆续续也开始动笔!但云清方丈却莫名在原地打起了坐,手中不停转动佛珠,口中念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在云清方丈的诵经声中,他们将罪恶跃然纸上!一笔一划写下的却是别人的悲剧,逝世前的恶运!四师傅和五师傅最先写完,他们将纸张放在面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右下角有一片空白,他们俩想了许久才落笔写下明安,明河几个字,这是四师傅和五师傅的法号,十年前云清方丈给他们取的!只是那时他们只是为了吃一口饭,并不是真心想当和尚,便没有把这法号当一回事。 十年前,他们成了山匪后,便弃了名字和法号,以大师傅,二师傅……作为称呼,暗中也带有大当家,二当家的意思,只是明面上不能这般直白罢了! 后来有一日,两日听闻方丈在净心涯喃喃自语,他们才知明安,明河两个法号取自“国家安泰,清河太平”之意!方丈似乎一直在普世救人,而他们却干了十年的恶事,在那位清远师侄被大师傅打死后,四师傅和五师傅开始反思自己的所做所为! 这一生,似乎也没做什么善事,恶事到是一大堆!早知如此,十年前跟着方丈习佛法便好!做什么山匪! 这满满当当的一张白纸,四师傅和五师傅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压着,许是良心不安吧!安平王王妃与忠国公夫人救济了他们,还捐了粮食和棉衣,而他们却向这两位贵人挥起了屠刀! 落款的明安,明河几个字,四师傅与五师傅疑惑了一下,在一份罪状上写下法号,恐有不妥,两人又拿毛笔,蘸了点墨将法号抹掉,写下自己的本名:李有为,李不为! 他们本就是亲兄弟,这件事似乎从未有过人问起,只有方丈记得,因此两人的法号前,都以“明”字开头!云清方丈希望他们明心明德,而他们现在已经明了,却晚了十年! 等墨迹一干,两人上交了罪状,印上了指印!而其他人却还在写,二师傅三师傅写完了五张纸,又向一旁的护卫要了几张,六师傅是个武人,不识字,只能口述,让人代笔,这可累坏了那个护卫,一连也写了七张,竟还没完!七师傅虽识字,但只会认字,会写的字不多,通篇的错别字! 护卫将七师傅的罪状纸递给顾楚辞,只见开头便是一排错别字,竟一个也没写对,还有些鬼画符,是个人都不认得,更何况鬼呢? 顾楚辞没有法子,便只能寻个识字的护卫替七师傅再写一份!宋国公麾下的将士大都是武人,并不识字,所幸他宋国公府的护卫都是识字的,还是母亲可靠些! 一柱香已燃尽,只有二师傅一人还未写完,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写完所犯下的罪状,签字画押后,还活动了一下手指,仿佛写下这十张纸很累似的! 等墨迹一干,六人的六份罪状便都收至顾楚辞手中,他粗略的看了一下,这六个人十年来犯下的事都快抵的上临渊天牢的总和!二师傅的罪状,都够死十次了!纸上赫然写着: “熙宁六年……发生水灾,山寨被毁,随大师傅一起隐瞒山匪身份,入名山寺,以求活路!又拉寺中一同来的几人入伙!寺中无粮,食不果腹,夜见趁方丈休息,出寺抢粮,路遇灾民有粮……持刀杀人……放火毁尸灭迹……” “熙宁七年……所行引得灾民入寺,师兄玄机被伤至死,其夜大师傅领着我们几人,继续抢夺粮食,后发现民宅中有大量财宝,抢夺时灭其满门……” “熙宁八年……大师傅得一大笔财宝,引着我们杀一个女人……一行人无一幸免……一八岁孩童看见大师傅容貌,大师傅不知其身份,其间误杀十余人,后找到那孩子,是护国公府的嫡女楚皑如,大师傅痛下杀手,其侥幸不死,痴傻度日……七月……大师傅收一书信,次日引我们夜入方丞相府,灭其满门……” “熙宁九年……夜以土匪身份出寺,劫过往富商,得大量财宝,其间伤人不计其数……” “熙宁十年……以收养孤儿的名义,将寺中琐事皆推给他们,期间有六个孩子溺亡……后将孤儿分批次送至京中贵人所交代的地方……熙宁十年至熙宁十六年间,共掳来一百七十个孤儿……因临渊富裕……孤儿甚少……大师傅提议杀其父母……” 顾楚辞将二师傅的罪状看完,心中震撼不已,怒视着二师傅,将他的罪状点燃烧成灰烬!然后淡淡道:“你没有写名字!给我重新写过!” 二师傅一愣,手又开始酸痛不已! 迷局已生 大师傅从密道中走出来,推开笨重的石门,后面也没人追过来,他便以为那些人都被里面的机关困住,心想着他们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来,不如去藏经阁拿些值钱的东西出去! 还没走几步,一个黑衣人突然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拦住了他的去路,轻声问道:“你可是寺中的大师傅!”大师傅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这黑衣人正是京中那位贵人与他的暗线,看来这人是来救他的。“对!就是我!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大师傅督促着,带头向藏经阁走去! 他身后的黑衣人跟在他身后暗中运功,将手掌藏在身后,另有乞图!只是他还未来的及了结大师傅,宋国公夫人便追上来了! 宋国公夫人呵了声:“站住!你们是逃不掉的!”她也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黑衣人,难道是同伙不成! 黑衣人将袍子向下拉了拉,虽然蒙了面,却还是不放心,他似乎很怕被宋国公夫人认出来,难不成是熟人!宋国公夫人带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大师傅准备大干一场,好歹是个土匪头子,可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黑衣人从头到尾都不曾开口说过话,他将身形掩住,静站在大师傅身旁,他心里盘算的该怎么除掉大师傅,这宋国公夫人来的真是不巧! 大师傅身手不错,用的招式都是极歹毒的!当然,宋国公府的兵也不是吃素的,大师傅心知自己大意了,他不曾想到这些兵一个比一个厉害,列的阵法,神乎其神!大师傅不满的看向在他身后躲着的黑衣人,也不来帮他! 宋国公夫人与黑衣人对上,那黑衣人一直在防守,大概是怕出招后被人瞧出招式的出处!宋国公夫人持剑而上,不给黑衣人逃走的机会!即便被逼至未路,他也没出招! 这人武功不错,在宋国公夫人出剑的过程中,黑衣人有意向大师傅的方向靠过去,众人本以为他们俩是想聚在一处,作为对方的后背,一致对敌! 只是,黑衣人却反过头来给了大师傅致命一击!大师傅不可置信的捂着伤口,这一掌将他的五脏六腑过了一遍,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口中喷出! “为什么!我可是为你们做事的!”大师傅质问着黑衣人,但黑衣人回他的又是一掌!突然的转变,让众人愣住,这是什么情况! 黑衣人见大师傅倒地不起,没了与宋国公夫人打斗的心思,一跃而起向后山飞去!众人一惊,什么时候临渊又出了一个轻功如此了得的人物! 众将士向前追去,宋国公夫人却摆了摆手,“不用追了,此人武功之高,我们加起来也擒不住他!” 难不成方才黑衣人与她打斗时,一直在示弱,为什么呢?怕她认出来吗?宋国公夫人记得整个临渊有此等轻功的,只有六人:殊同道观的两位道长,忠,宋,护三位国公,还有一个便是她儿子的贴身护卫无忧! 如今无忧就在她身边守着,自然不可能是他,但另外的五人,也不大可能!受人敬仰的道长,手握兵权的世家家主,似乎没必要做这等事! 大师傅如今还有一口气吊着,无忧给他看过了,救不活的,这也算是恶人有恶报吧!大师傅如今说不出话来,只是手一直捂在心口的位置,众人没有多想,只是以为他痛的厉害! 宋国公夫人本想问他,认不认得黑衣人,可下一秒大师傅便没气了,整个事情又笼罩了一层迷雾,宋国公夫人愁眉不解,理了理思绪,便去与顾楚辞汇合!也不知她儿子审的怎么样了! 宋国公夫人回到禅房,看着那些罪状纸,这些人还真是无恶不做,当看到“熙宁八年”这个字眼时,宋国公夫人紧握着纸张,手指泛白,她的长姐楚玥竟真是这些人所杀! 她不过是个文弱的女子罢了,长姐救下的假和尚,竟成了她的催命符,宋国公夫人想着若是能早一步知道长姐有此一劫,那日,她便该跟着去的,带上宋国公府的护卫! 只是那个自小唤她小妹的女子,在安平王的密室中长眠了整整八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瞧她了!那可是她唯一的姐姐啊! 宋国公夫人将这些人,都带回了宋国公府,临走时,云清方丈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寺门前相送!许是今日没穿袈裟,方丈的气色很差! 与宋国公夫人道别时,方丈向她道谢,一是解了他八年之困,二是将恶徒绳之以法!等众人走后,云清方丈旁若无人的说着些什么,而这只有山中的风能听到! 宋国公进宫见了临渊帝,说明了情况!临渊帝大大嘉奖了国公府,又派了些人去公主府看望贺亦落,他对宋国公一顿夸,可宋国公一走,临渊帝脸上的笑意便收住了,脸色阴沉……一旁的全公公见了,便装做看不见,这位陛下,似乎一直是个温和的性子,对宫中的人亲切的很,怎么今日这段奇怪! 名山寺里的那些财宝,都充了国库,清算的时候,竟发现这些钱都抵的上几个国库了!也不知那些假和尚抢了多少人!又杀了多少人! 皇宫之中,临渊帝接见了宋国公与顾楚辞二人,皇帝嘉奖了顾楚辞,给了他一个文官的职位,本以为他不会接受这个官职,却不曾想一向不喜官场的顾楚辞竟也接下了这个职位,让一旁的宋国公愣了好些时候! 临渊帝见这一对父子走进殿来,面上大喜,免了两人的礼节,一旁的全公公心里鄙视极了,你装,又在装!一天天的就知道演戏! 临渊帝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的密信,用一堆奏折将它盖住,然后起身走下高位,对着宋国公与顾楚辞说道:“这一次,宋国公府做的不错,既解了八年前安平王王妃的案子,又充盈了国库,将作恶多端的山匪抓了起来!你们父子俩真是我临渊之福啊!” 宋国公谦虚道“陛下缪赞臣了,这一次全是我这儿子的功劳,我昨日只进了宫同您闲卿,可没帮上什么忙!”宋国公炫耀着自己的儿子,临渊帝表情微妙,却藏的很深! 临渊帝仔细打量着顾楚辞,一脸满意,“楚辞这孩子确实不错,朕记得你才十四岁,这以后定是临渊的良臣,这一次,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朕便赏你个官当当!给你个大理寺少卿的职位,如何?” 临渊帝调查过,顾楚辞不喜束缚,这官职,他一定会推脱,所以,临渊帝才故意说出一个正四品的官职,以显自己对这孩子的看重!但是下一秒,临渊帝觉得自己一定是听力出了问题! 顾楚辞面上镇定,向临渊帝一拜,说道:“多谢姑父,楚辞,不会让您失望!” 这孩子竟然接受了,调查不是说这孩子不喜官场,向往江湖的吗,他的暗卫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当然,临渊帝不能将自己心中所想的东西表露出来。公事说完了,三人便聊起了家常,皇后一直想回宋国公府住几日,毕竟是自小住过的地方! “对了,楚辞,你姑姑和炬儿过几日会回国公府住几天,你可得好好照顾朕的皇儿!” “是!姑父!楚辞会照顾好小炬儿的!”临渊帝对皇后一族很是看重,特许了顾楚辞称他为姑父,而不是陛下!顾楚辞自小就常在宫中走动,姑侄间也算关系亲厚! 道不是临渊帝有多喜欢宋国公府,主要是宋国公府的兵权,他得倚重,谁让顾九思练的兵最善战呢?忠国公与护国公不及他,更别提是文人的叶国公! …… 这便是贺亦落昏迷时,顾楚辞做的事,他如今是大理寺少卿,虽然八师傅和九师傅还没抓到,但也是迟早的事!其余的几位师傅,据说是被临渊帝处置了,就一日的功夫,宋国公夫人还未来的及去问些什么,这些人便没了! 京中的百姓心中的天秤更加看重临渊帝,这样的明君可真不多了,既抓了为祸临渊城十年的山匪,又免了他们两年的赋税,真是好皇帝啊! 有这般的圣明之君在,谁会造反! 众人皆喜,唯有安平王府清冷,那位曾经压过临渊帝一头,皇位竞争的最大对手,昔日风华正茂的宗室王爷,如今却终日躲在王府的密室之中,借酒消愁! 那冰床之上躺着的赫然是安平王妃楚玥,那张俏似宋国公夫人的脸!这一对姐妹的命运,千差万别,只是可怜了痴情安平王,永远失去了心尖上的姑娘!皇位!他不要了!这东西,在他眼里,不及楚玥半分! 在密室外,安平王世子,这京中的小王爷贺子渊,望着密室中的颓废的男子,沉默不语!八年了,他父亲还是未变…… 这八年来,贺子渊日日装成纨绔的模样,以麻痹那人,世人只以为他是个浪荡公子,是个没有心的的畜生!只知败坏安平王的名声! 可他怎么会没有心呢?他也会伤心,也有无助的时候,就像现在,贺子渊呆愣地望着冰床上的女子,不敢靠近! 那可是他的母亲啊! 临渊帝藏着的秘密 贺亦落昏迷的五天中,这临渊城发生了许多事!与她有关,也与她无关!她拿着那本《微臣领旨》已经看了半个时辰,故事中的人物命运正在展开,刚看的起劲,这书便没了下文! 那个叫风尘无处期的作者,更新的真慢!贺亦落没话本看了,被拉着平儿说说这几天发现的事!她躺靠在床头,平儿坐在床沿,两人说着临渊城的事!这几日发生的事都与名山寺有关! “小姐,你昏迷的这几日,听说名山寺的僧人都被陛下抓了起来,也算是为小姐报了仇!” 为我报仇,临渊帝这又是唱哪一出!到是让他又博了个好名声,“平儿,名山寺的那些孩子如何了,可都平安!”她与顾楚辞分头行事,也不知那些孩子有没有逃出来! 平儿没有回她,只是将贺亦落唯一可以活动的左手,强行塞进被子里,嗔怒道:“小姐真不听话,手冻的这般红,也不知道心疼自己,整天想着别人!” 贺亦落将手放进被子,便不敢在拿出来,她小心观察着平儿的神色,撒娇道:“平儿姐姐,亦落下一次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说完还对平儿眨着眼睛,平儿看着小姐这般有趣的模样,笑出声来。 “还下一次,再有一次,你这小身板也受不住,以后小姐出门,都得让平儿跟着!”平儿一副不容别人拒绝的口吻! 贺亦落急忙点头,反倒像她是丫鬟,平儿是小姐,“平儿,那你快告诉我,那些孩子如何了!” 平儿缓缓说道:“小姐放心好了,这些孩子如今都在宋国公府,以后便是宋国公府的人,没有人会在欺负他们!这宋小公爷就这一点还像个君子!” 平儿本是恨极了顾楚辞,恨他没有保护好贺亦落,可是又听闻他这几日为小姐做了许多事,便也觉得这位宋小公爷还不错!下次他来,许他进府就是了! 那些孩子在宋国公府便好!听说宋国公夫人也是个极善的女子,想必会善待这些孩子!“对了平儿,这次带兵上名山寺的是何人,寺中的和尚都是些高手,临渊帝的人可有伤亡!” “小姐放心好了,这一次围剿用的都是宋国公的府兵,一个个厉害着呢!”一想到这些人是为了小姐才去的,平儿就激动的不得了,这般一来,便不会有人再伤了小姐! 贺亦落喃喃道:“是吗!我以为是皇伯伯的兵呢?” “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陛下的吗?”平儿摸着头,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不同! “不一样的!怎会一样呢?”小姐又在说她听不懂的话了,她都十九了,怎么还这么笨呢?平儿自然不知道贺亦落在想些什么,她这位小姐以后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贺亦落总算明白,为她报仇的是顾楚辞,也难怪临渊帝舍得,总归他不废一兵一卒,又得了好名声!以前她真的以为临渊帝贺恒爱极了娘亲,对安临公主府也是真的恩宠! 可是,当娘亲没了,贺亦落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假像罢了,她记得太妃薨逝,娘亲不知从宫中拿出了什么东西,一个人发呆,只是娘亲后来将那东西烧毁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是从那天起娘亲再也没出过公主府! 直到娘亲去世前同她说的那句话:“这临渊不算是个好地方,有些人绝非你看到的那般,不要轻信别人,屋外的那人也不要信!你可明白?” 也因了这句话,她瞧见了娘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一个盒子,埋在后院砖下的红木盒子,里面只有一张很普通的黄布和一封信,那张布若放在水中,便可显现,只有七个字:宗室子贺恒弑主,贺亦落认得,那是外外的字迹! 而那封信,是娘亲教她自保的法子,示弱卖乖装傻吗?她一直唤那人皇伯伯,实则心里恶心的不行!那人从始至终,都是为了皇位罢了,得到这无上权利之后,自然要控制所有人! 那日临渊帝弄出来两个孩子,说是她娘亲的骨肉,诉说着自己的深情,这般高超的演技,难怪骗了那些世家小姐入宫为妃对他死心塌地! 只是他错了,娘亲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儿子,叶诚与叶长生其实是一个人,这孩子被害过,娘亲怕了,便寻来一名死婴,当做是叶诚,而将真的叶诚改名成叶长生,许是这孩子体弱多病,又受过毒害,因而比寻常的孩子发育的慢一些!也因了这个原因,也没人发现她的第二个孩子已经一岁了! 娘亲那么想保护自己的孩子,为了不让人怀疑,假装怀胎十月,瞒着所有人,连太妃和叶国公都不知道,可是她处心积虑要护住的孩子,终究还是没能保住! 到底是临渊帝太恨,叶国公太懦弱!可这两人都惯会演戏,贺亦落如今也算半个残疾,但她反而幸庆,总归还活着不是,她会报仇的,外外与母亲,可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贺亦落深沉的模样很是吓人,平儿在她眼前幌了几下,她才恍过神来,“小姐,你想什么呢,可是伤的太重人傻了!” “你才傻了呢?”贺亦落拍了拍平儿,怎有说自家小姐傻的! “好了小姐,是平儿说错话了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记住了以后不能再说你家小姐傻,明白吗,不然我真的傻了怎么办!” 平儿这丫鬟最迷信,对什么事都大惊小怪的,听了贺亦落的话她一连“呸呸呸”三声,“瞧我这嘴,又说错话了,小姐可不会傻!” 平儿时而精明,时而呆傻,总惹得贺亦落发笑!不多时安儿将陛下赏的东西都拿进屋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是小姐钟意的! 喜儿与乐儿将手中的东西摆放在桌上,贺亦落一眼便能看到的地方! 玉如意,平安扣,锦锻,灵药……这么多东西,他也舍得,不过一想那名山寺这些年一定敛了不少财,以临渊帝精明的性子,定也没亏! 不如问问平儿,临渊帝得了多少财宝,贺亦落漫不经心的问道:“平儿,宋国公府这一次围了名山寺,可有什么收获!” 小姐终于问我了,我早就想说了,“这一次宋小公爷立了功,陛下封了他一个官,好像叫什么大理……大理……”平儿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具体官名来! “是大理寺少卿吗?” 平儿眼睛发亮,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京中的百姓都夸宋小公爷呢?临渊可从没有十四岁的大理寺少卿呢?”平儿很自豪的说道,还不忘观察贺亦落的反应! 贺亦落脸上有些惊讶,但她惊讶的是顾楚辞竟接下了这个封赏,不是说仗剑江湖的吗?你却先归于庙堂了!这般一来顾楚辞怕是与江湖渐行渐远了! 贺亦落抿着唇,淡淡道:“以顾楚辞的性子,若他认真起来,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他也坐得!” “小姐也看好宋小公爷吗?” “他总归不是一个人,整个宋国公府,还有皇后都会帮他,而他也不差嘛!”贺亦落自己也没发现,每当提到顾楚辞,她心中总会滋生一些喜意! 平儿看的真切,看来以后,不能再像前几日一样“欺负”宋小公爷了! 贺亦落突然回过神来,她方才问的是宋国公府这一次围了名山寺,有什么收获!可平儿怎么光顾着说顾楚辞一人! “平儿,还记得我刚才问的是什么吗?” “记得啊!小姐问宋国公府这一次围了名山寺,有什么收获!” “那你怎么只说顾楚辞一人!” 平儿一脸疑惑道:“宋小公爷,不就是宋国公府的少爷吗?他得了官职,难到不算是宋国公府的收获吗?”小姐,我又没说错! 贺亦落放弃了,平儿赢了,她只能换个法子问,“平儿你看宋国公,也不只是顾楚辞一人,他们围了名山寺,就没点别的赏赐!”这么说,平儿应该明白吧! 平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个吗?也赏了些玉器,银器什么的,不过名山寺密室里的金银都充了国库,据说都抵的上两个国库了!” “是吗?陛下可真抠门!”这府中都是贺亦落自己的人,她也不怕这些话被传出去! 对于贺亦落的话,平儿都是百分百的赞同,“小姐你说的真对,陛下太抠了,名山寺里的金山银山,怎不分点给小姐,若不是小姐受伤,谁会发现名山寺的勾当!” 贺亦落很佩服平儿的脑回路,这都能联系到她身上,再说,那些不干净的银财她贺亦落也没兴趣!也不知伤她的人,如何了,那人一身蛮力,怕是不好抓吧! “平儿,宋国公府可是将名山寺的假和尚都抓齐了!” 平儿摇头说道:“没有,那天寺中的八师傅和九师傅正好下山办事,被他们逃了!不过小姐不用担心,京中到处贴着他们的画像,谅他们也不赶出来害人!”平儿拍着胸脯,又道:“公主府也让叶武布防好了,小姐的安全交给平儿就好!” 贺亦落温婉一笑,平儿又不会武功,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好了!好了!知道平儿厉害!名山寺的假和尚被抓,以后临渊也能太平几日!” “这是当然,陛下已经将宋国公府抓来的假和尚都亲自处置了,以后看谁敢伤小姐!” 贺亦落一惊,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等等!平儿你刚才说那些和尚都被陛下处置了?” “是啊!当天就被陛下的暗卫从宋国公府带走!”若是别人,自然不能发现有什么不对,可贺亦落却觉得临渊帝这是在隐瞒什么! 临渊帝与名山寺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 公主府外不敢进府的人儿 贺亦落受了伤,行动有所限制,即便知道真相,也是没有法子的,只是与李故来约定的事,她怕是查不了了,不过这次受伤发现了寺中的和尚有问题,安平王王妃,与忠国公夫人的死绝对与他们推不了干系! 贺亦落的双腿没有知觉,她也明白自己的情况很不妙,还好有平儿天天陪着她,喂她吃饭,同她说话解闷,宫中的人知道她醒了,派人送来不少补品,皇后送来的足足有十箱,这里面应该有一大半是顾楚辞拜托姑姑送的! 这几日,顾楚辞在大理寺同大理寺卿陈泽之学了些东西,受益匪浅,这刑狱中竟也有这么多学问,他虽是大理寺少卿,但只是大理寺的二把手,陈泽之才是大理寺的最高长官! 大理寺少卿有两人,还有一人前些日子在京中闹事,被临渊帝革职,也因此顾楚辞成了大理寺唯一的少卿!下属的官吏,本是不服他的,靠着国公之子的身份,靠着皇后亲侄子的身份,得来的职位,这种皇亲国戚,不过是来占个位置罢了! 只是这一次他们想错了,顾楚辞不是个费物!也不是个无能之辈,前一日刚得了官位,他第二日就来了大理寺,那一身黑色官衣,金色镶边在腰肩的部分,黑玉腰带束起,多出的一截向下沿着,衣领是外翻式的,穿上这身官袍,道显得顾楚辞有几分成熟气质! 他今日去拜会陈泽之,将大理寺熟悉了一遍,顾楚辞觉得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护住自己在意的人,成为大理寺少卿是第一步,他会证明自己配的上这个位置,而不是大理寺少卿配的上宋国公府! …… 贺亦落在公主府中无聊的很,整日躺在床上,哪也去不了,如果她一辈子都这样,她觉得自己会立刻疯掉! “平儿,我不想吃药了!”贺亦落嘟着嘴,可怜兮兮的,眼巴巴望着平儿! “不行!小姐不吃药,这身子怎会好?小姐听话现在把药吃了,我带您出去晒太阳!”平儿将药吹了吹,向贺亦落的方向递去! 贺亦落听到可以出去,立马将药喝了,碗底干干净净,连一滴也没留,药喝完了,她就向平儿伸出手来,让平儿愣了好久! 平儿疑惑道:“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不是要出去吗?抱我出去呀!我又动不了!” 平儿笑而不语,将贺亦落的小手放进被子中,贺亦落见她如此,便急了,“平儿,你方才不会是为了让我喝药,骗我的吧!” “平儿怎会骗小姐,是今日府中得了件宝贝,正适合小姐,等那东西来了平儿再带小姐出去!”话音刚落,无名大夫带着叶文叶武走了过来,叶文叶武抬着一个用黑布盖着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弄的这么神秘! 无名大夫将黑布拿开,只见一个精制的椅子,带着两个轮子,见众人不解,无名大夫对着贺亦落解释道:“公主,这椅子是救您的那位公子特制的,公主若想出去看看,坐上这个椅子便可,椅子两侧的轮子可以用手滑动,轮子上方有两个暗格,也可放一些防身的东西!” 这椅子,很不错,等她的身子恢复后,一定要好好谢谢救她的那位公子,她问过许多次,但无名大夫都不愿透露那人的身份,她也只得作罢! 贺亦落坐上这椅子,用左手滑了一下,有些吃力,但椅子还是动了一些,以后终于不用总是在房间呆着了,贺亦落打开左侧的暗一格,只见是一个小铃铛和一把匕首,“老先生,这是何故!” 无名大夫解释道:“公主若有什么需要摇一下这个铃铛自会有人过来,而这把匕首是那位公子送给公主防身的!右侧的暗格藏着暗针,公主只要将暗格全部掀起,暗器便会出来!” 贺亦落听的仔细,看来做成这椅子的人,也花了不少的心思,“原来是这样,便有劳老先生代我谢谢那位公子!”贺亦落对这椅子很满意,用眼神央求着平儿推自己出去,平儿会意立刻上前推着轮椅,无名大夫望着那椅子看了好久,他活了大半辈子,怎么没有人送他东西呢! 平儿推着贺亦落在公主府走了一圈,贺亦落想出府看看,“平儿,我们出去好不好!” “不行,伤小姐的人还没抓到!小姐不许出去!”平儿将轮椅向后拉了拉,就是不向外迈出一步,公主府外过往的人群走动贺亦落羡慕极了! 平儿见贺亦落沉默的望着府外,小姐的腿伤未愈,又不能走动,怕是心中不喜,她总不能让小姐不开心吧!想到此处,平儿语气放缓,柔声道:“那平儿就带小姐出去走走!但是要带上叶文叶武,出了事,他们也能保护小姐!” 贺亦落欣喜道:“平儿,你真好!”平儿让一旁的安儿去将叶文叶武唤来,然后一起出去,两人在原地等着!她们俩并不知道,在公主府外,也站着两个一大一小的人儿! “表哥!你不是说带我来看望皇姐吗?我们为什么不进去!”三皇子贺炬歪着小脑袋,疑惑的看着自己的表哥顾楚辞! “我……这个……你皇姐府上的丫鬟太凶了,会把表哥赶出来的!”一想到平儿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就不敢闯进去,本来是带贺炬来壮胆的,没想到自己还是不敢进去! 这只是表面原因,事实上,顾楚辞不进去,是因为他觉得是自己没保护好贺亦落,在名山寺,他们便不该分头行动,贺亦落如今重伤,但凡是昏迷五日的,都不会是轻伤吧! “表哥!那我们还进去吗?”贺炬拉着顾楚辞的衣袖问道! 顾楚辞望着公主府的方向,凝视了许久,“去,当然要去,我总该去看看她的!”顾楚辞牵着贺炬,向公主府走去,刚到门口便遇上了正要出府的贺亦落! 顾楚辞的眼神全在贺亦落没有知觉的腿上,他强压着心中复杂的感觉,及刹那空白的思绪,他不知道他该说些什么,贺亦落伤成这样,他真的被震惊到了! 他的神态,贺亦落瞧的仔细,她笑着望着他,盯着他大理寺少卿,赞扬道:“顾楚辞,你这身官袍很合身!恭喜你了,当了大理寺少卿,以后可要罩着公主府哦!” 她明明都伤的那般重了,双腿残疾,右手骨折,却还笑的这般开心,她只是不希望身边的人当心罢了,时至今日,她伤残的消息,也未传出公主府! 顾楚辞努力让自己的嘴角牵出一丝笑意,说道:“这是当然,大理寺少卿本就该护着公主府!”顾楚辞在心中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她,伤她的那两个和尚,他得尽快抓住! 贺亦落打趣道:“是吗?那以后有劳顾大人了!” 贺亦落几人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顾楚辞不想还没进府就得离开,于是说道:“亦落,你出府也带着我吧!正好小炬儿也想跟着你!” 贺炬这个工具人,只能点点头,他见贺亦落腿伤成这样,虽不是亲姐弟,但这孩子心善,见到贺亦落不能走动,也是有些心疼的,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双腿不能走动是很大的事了! 贺炬从顾楚辞身后走上前来,凑到轮椅前,说道:“皇姐,等你伤好了,我和表哥带你去玩好不好!去最好玩的地方!” 在宫中很闷,每当母后让他出去玩,他就会很开心,他觉得这样说,贺亦落也会开心,到底是个小孩子! 三皇子贺炬的一番话,让贺亦落一时顿住,还是小孩子心思干净,他喜欢玩,便也想将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也给别人! 贺亦落点了点头,“那我们说定了!小炬儿不许反悔!” 贺炬点了点头,与表哥相视一笑! 本只是贺亦落,平儿和叶文叶武四人的,如今再加上顾楚辞与贺炬,便成了六人!一行在临渊城中走着,许是这椅子奇特,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不过皇室中也有类似的椅子,顾楚辞与贺炬便也不觉得奇怪! “亦落,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顾楚辞寻不到话由,便想说些什么!却只见贺亦落脸上一直挂着一抹淡笑,让他觉得还不真切! “去殊同道观吧!也有些时日没见师傅了!” “好!” 一行人向殊同道观走去,有些认出了贺亦落的身份,人群中的议论声,便开始了! “那不是洛宁公主吗?才几日不见怎么腿残了,前几日还好好的!” “呵!遭报应了呗!安临公主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 “你别瞎说,这是谣言好吧!” “什么谣言,叶国公都没出面解释,也就是默认了!安临公主就是和皇帝有一腿!陛上那么圣明,竞被这□□迷了眼!” …… “娘亲!你看那有个残废!” “别乱说,那是公主,对公主不敬要砍头的!” …… “那女的谁啊!一个残废也敢高攀宋小公爷!” …… 人群中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论他们怎么说她,贺亦落都没在意,可是当那人辱及娘亲安临公主时,贺亦落变的面无表情,不知喜怒! 那名男子还在说着诋毁的话,顾楚辞不动声色的运功,手指夹着石子,精准无误的打在那男子的嘴角,那人吃了痛,捂着嘴,躲到了桌子底下…… 顾楚辞的小举动,贺亦落注意到了,她总该道谢的!只见她转过头来,对着顾楚辞轻声说了句:“谢谢!” 是啊!都那么多年了,他们还在诋毁娘亲!也连带着她!却只有顾楚辞一人愿意帮她!知她喜怒!惩罚诋毁娘亲的人! 顾记酒家门外的粥棚 坐在轮椅上的贺亦落对他轻声道谢,顾楚辞能感觉到贺亦落心中藏着事,明明口中说着谢谢,可她的眼神为什么会是落寞! 顾楚辞读不懂贺亦落,以前的她不喜与人亲近,大多时候都呆在殊同道观,或是在公主府中,她以前是不爱笑的,若不是他费尽心思逗她,她只会静坐着做自己的事,贺亦落素来是个清冷的美人!不可方物! 顾楚辞将心中的杂念抛开,觉得自己想多了,总归贺亦落还是贺亦落不是吗?方才诋毁的男子受了罚,周围的人便安静了,贺亦落觉得耳根清静,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 只是,谁也不曾发现身后暗中跟着两人,一凶一傻!两人不远不近的尾随,时不时踩到对方的脚! “九师弟,你踩到我脚了!疼……”八师傅想拯救自己的鞋子,却怎么也拉不出来! 九师傅立马松脚,蹲下身来看看那只被自己踩的不成样子的鞋子,傻傻说道:“八师兄,你鞋子怎么坏了,要不我们去买双新的吧!” 我怎么摊上这么个傻师弟,“算了,算了,还能穿就行,你现在到后面去,跟紧我,别走丢了!” “我知道了八师兄!”九师傅听话的跟在八师傅的身后,师兄迈左脚,他就迈左脚,师兄迈右脚,他就迈右脚,亦步亦趋,学的有模有样!想让别人不发现他们都难! 好在隔的远,顾楚辞几人并没有发现。 路过顾记酒家时,贺亦落向里面瞧了一眼,里面人很多,有富家公子,也有官员子弟,店外还设了粥棚,都说宋国公夫人心善,自儿子顾楚辞出生之日起,但凡宋国公府的产业门前,每月都会施四次粥,这般算来,今日也是施粥的日子! 领粥的人很多,排起了长队,大都是些孩子,里面有几个赫然是名山寺中救出的那几个小孩,施粥的两人中,有一人正是那个小和尚许位,贺亦落让平儿停在顾记酒家门口! 平儿以为贺亦落嘴谗,又想喝荔枝露了,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姐,你莫不是又想喝荔枝露了!无名大夫说了,这段时间您不能喝,等小姐身子好些,平儿再……” 贺亦落闻言一笑,将盖在身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这平儿总是误会她的意思,“平儿,我想喝粥,可不可让我喝,一碗就好!”贺亦落乞求的看着平儿,仿佛不让她喝,就是什么恶人似的! 只是这粥干不干净? 平儿出府采买的时候,也见过别府的官员施粥的,半碗米,一大锅水,一碗粥盛起来全是米汤,也不知宋小公爷府上的粥棚是怎样的,平儿可不放心让贺亦落喝这个! “小姐,要不等会回府,平儿让厨房做些粥,你看可好!”平儿试探着说道。 一旁的顾楚辞却先行一步,走进顾记酒家,“亦落,你等一会,我去盛一碗来!”顾楚辞向掌柜要来一个全新的白瓷碗和勺子,他不想让贺亦落用别人用过的!他的姑娘,他可得好好护着! 许位瞧见贺亦落在不远处看着他,还没能反应过来,就被顾楚辞挡住了视线,“喏,给你亦落姐姐盛一碗!” 许位拍了拍手上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郑重的接过顾楚辞递过来的碗,这粥太烫,许位将勺子放置了一会后,才将粥倒进碗中! 平儿见这粥不喝也得喝了,看到顾楚辞寻来新碗,想必是对自家的粥有信心,他应该不会害小姐的,平儿将贺亦落推过去,三皇子贺炬也跟在身后! 这碗太烫,许位将它放在一旁的空桌子上,撤了一条凳子,这样也方便贺亦落喝粥,四方桌贺亦落一人占了一方,顾楚辞同贺炬一方,叶文叶武守贺亦落身后,不愿坐下,平儿也固执的很,也守在轮椅之后,若出了事,她可以立刻带小姐走! 贺亦落伤成这样,她是真的怕了,来领粥的人渐渐散了,许位又倒来一碗粥自己来喝,三皇子贺炬眼巴巴的望着许位的粥,他还以为是给他的! 贺亦落用左手拿起勺子有些不习惯,所幸是用勺子而不是筷子,喝起粥来,也不算太难,这粥很是浓稠,这般一来,也可饱肚子吧! 她小心舀起一勺,吹了吹,然后放入口中,仔细品味,娘亲说过宋国公府的粥棚是京中一绝,她一直不信,只是今日一尝,她信了! “顾楚辞,你府上的粥,都这般好吃吗?甜而不腻的,莫不是施粥所用的厨师,都是大师不成!”贺亦落对这粥很满意!整个临渊城只有宋国公府才有这般粥棚吧! “你若喜欢,便多喝一些!”顾楚辞就知道她会喜欢!许位也一直安静的在一旁喝粥,才七岁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睿智!他若有若无的盯着这轮椅,他知道她伤的很重! 许位见贺亦落的粥见底了,赶忙放下自己手中的勺子说道:“姐姐,你可还要加些粥,我再去盛!” 贺亦落本就不饿,只是突然想吃粥了而已,“不用了,小师傅吃就好!” “姐姐,叫我许位就好!”许位顶着一张稚嫩的脸庞,笑起来可爱的很! 贺亦落笑着点头,许位去盛粥时,贺炬又眼巴巴的望着他离开,贺炬小声请求道:“表哥,我可不可以吃一点?” “小炬儿,不怕你母亲责罚吗?”上次贺炬儿来顾记酒家吃的太多,撑坏了肚子,害的他被母亲和姑姑训了好久! 贺炬知道自己不能太贪心,“表哥,我只吃一碗就好!”贺炬小眼神一眨一眨的,两只手抱拳撑着下巴,他是真的想吃! 顾楚辞也不能让这孩子不开心吧!“好吧!表哥只许你吃一碗哦!”得到肯定的答复!高兴的不得了,顾楚辞起身去帮他盛粥! 等粥端来,三皇子贺炬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碗和贺亦落的碗,对着顾楚辞疑惑的说道:“表哥,为何不给我也用皇姐这样的碗,母后说白瓷碗雅致,炬儿也喜欢呢?” 回殊同道观 顾楚辞一本正经的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装做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贺炬见表哥不理自己,也很配合,低着头吃着自己碗里的粥! 粥吃完后,便又向殊同道观走去!临走时许位在店门前相送,等贺亦落等人走远后,他才进屋!只是屋中已有一人在等他了! 正是殊同道观的芊里师姑…… 殊同道观如今只有两位道长,两人没事,就相约在清水河钓鱼,钓了又放生,放生后再钓起,两位道长深得其中的乐趣! 青云道长抚着长须,将手中的鱼杆放下,对着羿鹤道长,羡慕着说道:“师兄,我小徒弟送你的鱼杆真不错!” “怎的,你想要!拿十瓶玉华露来换,我就给你!”羿鹤道长可宝贝这鱼杆了,徒弟送的东西,他都看重! 在青云道长心里,还是玉华露宝贝一些,他才不换呢,“别以为你是我师兄就可以占我便宜!” 两人相视一笑,清闲了那么些时候,道有点不自在,“青云,你说,我们的那些徒弟以后会如何?” 青云道长沉思着,还好他就只有苏归尘与贺亦落两个徒弟,不像羿鹤道长有十几个之多!只是即便只有两个也让人操心的很! 苏归尘在墨朝孤立无援,贺亦落在临渊也是如履薄冰,那临渊帝人人称道,可青云道长心中明白的很,这人惯会演戏,再说如今的临渊帝,其父以前是宗室的话权人,这人挑起的事端数不胜数!害人无数!却也惯会装善人,临渊帝真得其父真传! 可是人们相信他领导之下的皇权,他有什么法子呢?羿鹤道长的问题,青云道长还真答不上来!这下师兄又要嘲笑他了! “怎么?青云师弟也答不上来吗?”羿鹤道长将鱼杆一拉,一条大鱼上钩了! 青云道长还一条鱼都没钓道,这师兄惯会气他,只闻他轻声叹道:“师兄,我那两个徒弟,命运交织,不好说!只是亦落,这孩子太要强了些!” 羿鹤道长将鱼放生,不慌不忙的,“那你为何不去帮她,好歹是老阁主的亲孙女!”羿鹤放好鱼杆,又开始等候下一条鱼上钩! 青云道长教了贺亦落许多东西,自她离了道观,便在未相助,哪有这样做师傅的,“师兄,你不懂,这孩子与旁人不同,若一直帮她,反而是害她!有些东西,她得自己去学,便是这一次,她还真当名山寺的假和尚是吃素的,若不是归尘那小子救下她,还不知会如何呢?” 明明就是个孩子,偏偏要把自己当成大人,龙潭虎穴也敢闯!羿鹤道长见师弟气恼的模样,觉得有趣,明明想去帮助,却硬撑着不去!羿鹤道长笑着说道:“师弟,我听无名大夫说,亦落这次伤的很重!怕是站不起来了!” 青云道长拿鱼杆的手一顿,上钩的鱼又跑了,他微微叹气,没了钓鱼的心思,“师兄,亦落伤成这样还不是怪你的徒弟,非拉着她往名山寺跑!” “师弟,话可不能乱说!谁也不曾想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再说,有无名大夫在,哪有治不好的!放心好了,经过这次教训,你徒弟会变聪明的!这小姑娘机灵的很!” 青云道长见自己的徒弟被夸了,就像自己被表扬了一样,心中喜滋滋的,“这还用你说,我徒弟我自己不知道吗?” 羿鹤道长的徒弟多,但他可没青云道长这般轻松,他的徒弟,除了叶文叶武,他一个也不放心,“也不知这些孩子,以后会如何?” “怎么师兄也不放心他们?” “宗室中人,世家子弟,他们即便不愿,也逃不开的!我只想这些孩子别被家族中不怀好意的人利用了才好!能为自己而活!” “是啊!若出了大事,我们也该帮衬帮衬!”殊同道观的规矩是出了道观,师徒缘便尽了,但在两位道长心中徒弟永远是徒弟,做师傅怎会袖手旁观! 两人说着话,惊动了清水河里的鱼儿,它们在河中央扑腾,就是不上钩,贺亦落等人这时走进殊同道长观中,刚好见到了两位道长! 青云道长见了贺亦落很是心疼,他的两个徒弟,好像都坐着轮椅呢? 除了平儿和三皇子贺炬,在场的四人都是殊同道观的弟子,几人恭敬的唤了声:“师傅!”青云道长上前瞧了瞧贺亦落,这腿没了知觉,胳膊也伤了一个,这孩子真不听话! 青云道长轻声抱怨道:“都伤成这样了,还乱跑什么!你府中的大夫不知拦着你?” “师傅,亦落在府中闷的慌,所以才出来走走!”贺亦落知道师傅担心她,她出府也有自己的理由,她可不能因为受伤而耽误了自己的事! 贺亦落刚要开口,青云道长却在她身前蹲下,小声说道:“道观门口的人,跟了你一路,你没发现?” 贺亦落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却被青云道观止住了,“为师教你的都忘了吗,你现在回头看,不就是告诉别人你已经发现他们了吗?”青云道长见贺亦落伤成这样,也不忍再重说她,于是大声说逼:“你们几个同我进殿吧!” 几人跟着青云道长进正殿,而羿鹤道长在清水河继续钓鱼,连姿势都未变过!殊同道观外的人,他得防止他们进来…… 清水河化敌为友 八师傅和九师傅在殊同道观外守着,他们并不敢进去,常听说这观里的道长有一身本事,若打起来他们不一定会赢,没有把握的事,他们一定不会去做,等顾楚辞几人出来后,他们再下手就容易多了!便是九师傅的一身蛮力,就可困住他们! 九师傅一直憨憨的模样,想法与常人不同,他不明白八师兄为什么不进去,不过就是湖边坐了个道长,有什么可怕的! 九师傅拍了拍胸脯,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丝毫不理会身后唤他回来的八师傅!九师傅大步向前来到羿鹤道长面前,傻傻道:“哎!这位道长,你晓得刚才的那些人去哪里了不?” 羿鹤道长仔细打量着九师傅,这人呆呆傻傻的,却有一身内力,许是被名山寺的那些人利用了,若是他能跟对人,也不失为是一名良将! 羿鹤道长侧目望向九师傅,笑道:“你又是谁?” “我吗?”九师傅为难的摸着光秃秃的脑袋,他向后望去八师傅已经不再原地了,也不知去了何处,他本想问师兄要不要告诉这个人自己是谁,可师兄不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往都是师兄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是现在他该不该回答羿鹤道长的问题呢?九师傅傻傻的说道:“我告诉你我是谁,你就会告诉我他们去哪里了吗?” 羿鹤道长想套出他的身份,便默许了他这句话,九师傅脑子转不过弯,当真以为羿鹤道长不会骗他,“好吧!那我告诉你我是谁好了,我没有名字,师兄们都说我是九师傅,其他人也是这么叫我的,还有也可以叫我老九,九师弟,只要有九字都可以!好了,到你了,快告诉我他们去哪了?” 九师傅天真的望着羿鹤道长,这人头发真多,他可羡慕了,羿鹤道长被他看的不自在,只是也不能让他进去找顾楚辞等人的麻烦! 羿鹤道长对他笑着朝手,让他过来,九师傅以为羿鹤道长是要告诉自己顾楚辞等人的去向,踩着欢快的步子走上前去!羿鹤道长指着手上的鱼杆小声说道:“你小声些,别把我的鱼吓走了!” 九师傅闻言,赶忙放松脚步,学着羿鹤道长的样子小声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羿鹤道长摇了摇头,用手指指向清水河的湖面,小声道:“等我钓到鱼再说!” 九师傅也不急,坐在方才青云道长的位置,静静的看着湖面,“我也想钓鱼,你可以教我吗?我很聪明的!” 在九师傅一脸渴望的眼神中,羿鹤道长让他拿起方才青云道长用过的鱼杆,教他如何放鱼线,如何确认是否有鱼上钩,九师傅听的认真,全然没有以往的杀气!如一个孩童聆听着老师的教诲! “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那我们来比赛吧,看谁先钓到鱼好不好!”九师傅学会了钓鱼,便想展示一下自己的身手,得到羿鹤道长的允许后,他才将鱼线扔入清水河,九师傅不慌不忙,耐心的等着鱼上钓! 这两人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可际遇全然不同!一个是天下第一道观殊同道观的观主,深受临渊,墨朝,北楚三国百姓的景仰,弟子皆是名门望族,而另一个自小呆傻,无依无靠,后被恶人利用成了杀人工具! 名山寺其他的师傅都有本名,唯独他没有,无名无姓,这三十多年,活在名山寺织下的谎言里,羿鹤道长没有赢他的心思,不动声色的摆动自己的鱼杆,让鱼都游到九师傅那边! “我赢了,我钓到了!”鱼杆一动,九师傅迅速将鱼杆拉起,鱼线回来时,钓到了一只没有巴掌大的幼鱼,这般小的鱼在清水河有很多呢? “你看,我钓到的鱼!”九师傅献宝似的将鱼线拿起,让羿鹤道长瞧瞧他所钓的鱼,羿鹤道长的鱼杆这时也动了,等鱼线拉起,竟是一只与九师傅差不多的小鱼,羿鹤道长将鱼取下,放回清水河中! “为什么要放他们回去?”九师傅不解的问道! “这鱼还小,若放回河中,等长大些再钓岂不更好!这清水河它都还没游遍呢?”对于羿鹤道长的解释,九师傅也没听的太明白,总归他也知道大小的意思!他学着羿鹤道长的模样将鱼放生! “我以后还可以再这钓鱼吗?”九师傅请求道。 “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九师傅爽快道:“好!你说吧!什么问题都可以!只要我能回答上来,你不要出太难的,太难了我不会!” 羿鹤道长陪他钓了这么久的鱼,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只见他说道“你为什么要找那些人!” 九师傅闻言心中一喜,这个问题这么简单,有什么难的,“这个我知道,八师兄说他们把名山寺的其他师兄都抓走了,所以,我们要报仇!” “你为什么要听师兄说的话!” 九师傅对师兄的感情可不深厚,一个傻子不懂那么多,以往都是师兄带着他一起行凶,师兄抱着金银,而他只要吃喝就可以了,九师傅觉得羿鹤道长问的问题好傻,为什么要听师兄说的话?这根本不是问题好吗? “他们给我吃住,我就听他们的话!”九师傅理所当然的回道! 羿鹤道长再与九师傅的对话中,已经大致明白,九师傅被人利用,一个呆傻之人,被他们这般玩弄,若是多年前九师傅拜入殊同道观多好!偏偏是命运不济入了名山寺,当真是可惜了! 也不知此人还有没有救,这善恶还能不能搬正,羿鹤道长正色道:“若是我供你吃住,你可会听我的话?” 九师傅有些为难,八师兄不知去了何处,他总不能抛下师兄,一个人享福吧!“我能带着我师兄吗?我们都可以听你的!”都到了这个时候,九师傅还在想着师兄,却不知那位八师兄见他大摇大摆的进去送死,早就逃的不见踪影! 羿鹤指着门外,叹道:“你师兄不喜欢这个地方,他不会来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住在这!”九师傅心中摇摆不定,不过想到师兄比他聪明,一定是去做自己的事了! 九师傅下定决心说道:“那好吧!我以后听你的话,你不能让我饿着!” “一言为定!”羿鹤道长说完,向不远处紧闭的殿门喊了声,“都出来吧!看了这么久,方才也该让为师进去,怎不见你们让青云一人待在外头!”羿鹤道长的话怎透着一股酸味! 叶文叶武打开殿门,青云道长与顾楚辞走在前面,平儿推着贺亦落,三皇子贺炬走在最后面,几人一出来,九师傅明显想动手,羿鹤道长却用手止住了他,“你方才说过要听我的话,那这些人都是观中的弟子,你不能伤他们!” “好吧!我听你的!”九师傅止住了脚步乖巧的站着不动!他觉得贺亦落瞧着眼熟!惊讶道:“咦!你怎么会没事呢?师兄说我一掌很厉害的!” 九师傅好奇的走向贺亦落,顾楚辞立刻挡在她前面,死死挡住贺亦落,不让九师傅靠近!九师傅以为他们误会自己,连忙摇头,“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答应他了!” 贺亦落顿时觉得自己这伤为免伤的太不值了些,本以为那个将他打下山的是个多么了不得的人物,却不想是个被人利用的呆傻之人! 似乎是在八师傅的命令下,九师傅才将她打下伤的,此人若能为她所用,到是一枚好棋子!贺亦落示意平儿推动轮椅,尽量靠近九师傅,平儿为难的很,这小姐怎么尽做些危险的事! 平儿只推了一下,便停下,怎么也不愿到顾楚辞前面去,有宋小公爷挡着,小姐还是安全一些,贺亦落没有法子,只能让顾楚辞让开! 顾楚辞也就向前走了两步,就是不让贺亦落靠近九师傅!这人将贺亦落伤成这样,他实在不放心! 贺亦落只好隔着顾楚辞,对九师傅说道:“方才我听你说,谁供你吃住,你就听谁的,可是真的?” 青云道长闻言抚着长须,他的徒弟的想法一向很怪,可是将敌人变成友军,这法子若成了,可有大用! 九师傅看着羿鹤道长,又看了看贺亦落,为难道:“我只有一个人,不能分成两半的!” 羿鹤道长知道贺亦落的想法,索性也帮她一次,羿鹤道长几步上前,对着九师傅说道:“她是临渊的公主,身份尊贵,可供你吃几辈子的,你跟着她更好!她也是观中的弟子,你跟着她与跟着我没有区别!” 九师傅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九师傅点点头,说道:“那好吧!我以后跟着你,但你不许不给我饭吃!我想找他玩,你也不许拦着!还有,你不许欺负我!” 贺亦落笑着点头!羿鹤道长似乎也没明白,自己不过就同他钓了一次鱼,怎么就成了他的玩伴! 改良后的荔枝露 九师傅时而蠢笨,时而聪慧,可这呆傻却是天生的,以往没跟对人没得选,只是以后跟着贺亦落又会如何呢? 这场中的几人,唯有平儿想不明白,九师傅将小姐伤成这样,为何还要将这人带回府!她本想劝贺亦落打消这个念头!可一想到小姐执拗的性子,她就放弃了,有叶文叶武在,小姐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九师傅似乎对钓鱼这件事很热衷,一直霸占着青云道长的鱼杆,好不自在,贺亦落心中有自己的打算,这次大意受伤也让她明白,自己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些! 青云道长见贺亦落盖着薄毯,便知道她身子大好,脸上的气色很差,明明难受的很,却还要出府乱跑,“亦落,你这般不心疼自己,都伤成这副模样了还到处跑!” 青云道长面带怒气,这小徒弟向来不让他省心,贺亦落正坐着,强撑道,“师傅,你看我好多了,这伤也没什么大碍!” 青云道长心想可得好好治治这个小徒弟了,否则下一次还不知贺亦落会伤成什么样子,“你还敢说没有大碍!那你站起来走几步,让为师瞧瞧你是不是没事了?” 贺亦落一时无语,也不知师傅从哪里学来这怼人的话,“师傅,我无大碍的,不过需要养些时日罢了!” “养些时日,你当这伤几天就能好的,为师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徒弟,不好好养伤还到处跑!”青云道长对着贺亦落一顿责骂,说的贺亦落回不出话来,他才罢休,又想着贺亦落的伤怕是不轻,便从袖中拿出几瓶丹药,“这些药拿好,为师特质的上好丹药,正好治你的伤,一日一枚,无名大夫那老头的药,配着这丹药一起吃!” 青衣道长将药塞给贺亦落,一脸傲娇的大步离去,从九师傅手中将自己的鱼杆抢过来,贺亦落拿着药,一闻便知是良药,这丹药所用药材怕是不便宜,九师傅被抢了鱼杆,像受欺负的孩子一样跑像贺亦落,委屈道:“他抢我的东西,你帮我要回来好不好?” 贺亦落耐心同九师傅解释道:“那鱼杆本就是他的,他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以后没有经过别人的允许,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九师傅歪着头,摸了摸脑袋,做出思考状,许久才顿悟道:“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那我以前都做错了,师兄带着我拿了好多人的东西!” 贺亦落:“错了就要改,以后不能在这样了!” 九师傅乖巧的点头,因他生的高大,比平常人要高出许多,略微有些胖,这么大的块头,却是个傻子,智商也像孩子一样! 每当想到伤自己的人是个傻子,贺亦落就觉得好笑,所幸化敌为友,九师傅本性也不坏!青云道长和羿鹤道长又开始垂钓,贺亦落等人静候一旁,感谢青云道长的赐药之恩! 几人告辞后,青云道长才放下鱼杆,将其收好,这鱼钩上连鱼饵也没放!很显然青云道长方才是在装作钓鱼!一旁的羿鹤道长也是如此! 两人相视一笑,这一次他们竟想到一处了!只见他们身后的偏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黑衣女子,那人轻启莲步,走到清水河旁笑道:“两位师兄什么时候也开始骗人了,不过这装模作样的,还真像是在钓鱼!” 青云道长回道:“还不是因为师妹来了,不想被那些孩子发现,我与师兄才装作钓鱼的样子,师兄你说是吧!” 羿鹤道长表面镇定,明显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慌乱,此时,他好像又变成了昔日那个不善言谈的道长,他点头表示认可青云道长的话,然后便没了下文!芊里有些失望,却没表现出来! 青云道长恨铁不成钢的看向两人,心中叹气,只好转移话题,“师妹,这一次来临渊可还回去!” 羿鹤道长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也抬看向芊里,“这一次不回了,这小姑娘着实让人不放心,殿下让我守着她!” 青云道长:“暗墨阁的事,可妥当了!” 芊里:“师兄放心好了!阁中四散的势力都被殿下收拢,虽还不知叛徒是谁,但阁中的权力都已收回!” 羿鹤道长见青云道长与芊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自己插不上话,得了空子,便说道:“师妹打算以什么法子保护亦落,那孩子生性好强,你若明面上相助,她怕是会拒绝!” 芊里好似并没有当心这个问题,“亦落的性子与阁主夫人相像,这孩子也有些本事,我不出面就好!” 青云道长听到阁主夫人二字,神色有异的问道:“可有夫人的消息?” “没有!不过以夫人的身手,旁人也近不得身!夫人可能藏在某处,再查那叛徒的身份吧!”都十三年了,也不知夫人为何不出面呢? …… 回公主府后,见府外堆着些东西,一车接着一车,全是酒罐子,酒罐到不是普通的酒罐,纯白色的,精巧的很,贺亦落闻着味,就知道这是荔枝露,只是这味怎么有些奇怪! 顾楚辞解释道:“这是我特质的荔枝露,改良了一下,对你的伤有好处,以前的与你的药相冲,如今改过后,亦落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贺亦落可不是那种喜欢白占便宜的人!付了些银钱,当然也用了一下那个打折玉牌! 回府后,平儿去吩咐厨房做些饭菜,三皇子贺炬听到有饭吃,抱着公主府的大门就是不愿离开! 贺亦落拗不过他,便让厨房再多做些菜,“好了,小炬儿,进来吧,皇姐让你留下来用饭!” 三皇子贺炬闻言一喜,屁颠屁颠的跟在贺亦落后面皇姐皇姐的叫着,当他发现表哥也跟进来了,他疑惑的问道:“表哥你怎么还不回去?皇姐只让我一个人留下来吃饭哦!” 顾楚辞的停步一顿,尴尬道:“这不!表哥得带你回去吗?你在哪,表哥自然也在哪!” 三皇子贺炬反驳道:“可皇姐也可以送我回去呀!不需要表哥!” 公主府里的厨娘 顾楚辞刚跨过门栏,猝不及防听到贺炬这么一句话,心中叹道:表哥平日里是白疼你了,小炬儿,你太让表哥失望了! 三皇子贺炬歪着小脑袋眼睛一眨一眨的,顾楚辞只能讨好道:“表哥不放心小炬儿一个人,总得跟着你,否则表哥一个人回去,你母后会担心的!” 顾楚辞搬出皇后来,贺炬便乖巧了,他一向听母后的教诲,他对着顾楚辞点头后,又转向贺亦落,皇姐,皇姐叫个不停,希望皇姐能允许表哥同他一起留下来! 未出阁的姑娘家留外姓男子用饭,怕是不妥,可看在三皇子贺炬的面子上,贺亦落答应了留顾楚辞用饭,反正厨房也不差这些饭菜! 顾楚辞如临大赦,心中也期待着贺亦落府上的厨娘做的菜,与自己府上相比有何不同,若知道贺亦落的口味,以后由着她的喜好来制作一些新式的糕点,说不定会很受欢迎! 因为用饭的人从一人变成三人,这一次的菜式与以往有些不同,清淡咸辣,香甜酸麻的口味皆有,丫鬟们将菜上齐便退下了,平儿不放心别人熬的药,便亲自去厨房熬药,她信不过别人,还是自己动手安全些,总归她不会害小姐! 这样一来,便只剩下贺亦落,顾楚辞与贺炬三人,气氛有些微妙,三皇子还小,自顾自,吃的可香了,什么宫保鸡丁,糖醋排骨……麻婆豆腐……也不知皇姐家的厨娘从何处请来的,竟不比宫中御厨做的差,三皇子一人吃的很香! 贺亦落因为受伤,只能用左手,不是惯用的右手,所以夹起菜来,很不方便,还未夹起便落下,这菜像会自己动一般,淘气的很! 顾楚辞看在眼里,有些心疼,若是那日他能与她一同行动,便可保护她!顾楚辞放下自己不曾动过的碗筷,走到贺亦落身旁,温声道:“我来吧!” 顾楚辞不容她拒绝的拿过她的碗筷,夹起贺亦落方才钟意的菜式,然后蹲下身来用勺子喂她,一向镇定的贺亦落眼中闪过些许慌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拒绝的话明明就在嘴边!但贺亦落怎么也说不出口! 顾楚辞将饭菜递向她,她便张嘴小声咀嚼,也不知是饭菜太热,还是怎么回事,贺亦落觉得脸颊发烫的厉害!她不明白,不代表别人不明白,平儿端着药躲在门外,她在纠结自己该不该进去,小姐没有拒绝,是不是对宋小公爷有意呢? 平儿望着屋中的这一幕,顾楚辞蹲下身来,动作轻柔,碗中的菜式,皆是小姐喜欢的!这宋小公爷似乎也不错呢! 平儿脸上露出笑意,端着药又返回厨房,贺亦落有些不自在,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她实在不习惯! 贺亦落对着顾楚辞试探道:“要不,我还是自己来!” “这怎么行,你的伤势末愈,也不方便,还是我来吧!”顾楚辞又舀了一勺子饭菜递给她,贺亦落无奈张嘴,一旁的三皇子贺炬,瞧着他们俩,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只见他爬下椅子,走到顾楚辞面前对着贺亦落说道:“皇姐,要不要炬儿来喂你吃,我可会喂了,母后宫里的御猫都是炬儿喂大的呢?” 敢情三皇子是将贺亦落比作御猫了,只是顾楚辞可不会如他的愿,顾楚辞将饭碗抓的牢牢的,生怕这饭碗没了,贺亦落觉得眼前的两人有趣的很! “皇姐知道小炬儿的好意,但皇姐已经吃饱了,小炬儿快去吃饭吧!”三皇子年幼连端碗也拿不太稳,她怎能使唤他的! 此前吃过一碗粥,她本就不是很饿,方才又吃了些饭菜,她已然大饱!小炬儿听话的回到自己的坐位上,拿起筷子放到自己的碗中,香喷喷的饭菜,他满意的很! 因为贺亦落坐着轮椅的关系,顾楚辞一直半蹲着喂她吃饭,她知他米粒未进,这时候也是饿了吧!“顾楚辞,你去吃吧,我府中的厨娘可不比御厨差呢!” 顾楚辞起身应了声好,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夹起一块排骨放入口中,心中赞叹不已,“亦落,你府上到底有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总有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府上的厨娘做了三十年的菜,能不好吃吗?” 说实话,顾楚辞与贺炬的吃像很一致,他们用夹菜的频率向贺亦落表示这些菜,都是难得一尝的佳品,一个是当朝三皇子,一个宋小公爷,大理寺少卿,能让他们觉得好吃的菜式,怎会是凡品! 三皇子贺炬吃的开心极了,他觉得御膳房里的大厨还不如皇姐家的厨娘好呢!一想到不能经常吃到贺炬就觉得很失落!“皇姐,我以后可以经常来你府上看你吗?” 贺亦落点了点头,轻声道:“当然可以,小炬儿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三皇子贺炬闻言一喜,为了保险起见,继而又道:“那皇姐会留我用饭吗?” 老阁主的孙女 三皇子贺炬惯用自己可爱的外表去谋得别人的好感,这法子从未失手,公主府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贺亦落自然不会将客人拦在门外,人多点也热闹一些! “小炬儿若喜欢公主府的菜式,常来便好!”得到皇姐的首肯,三皇子贺炬拍着小手开心极了,一想到能经常吃到公主府的珍馐美味,他便觉得御厨做的东西真不咋地! 这顿饭已经进入尾声,平儿还在厨房中徘徊,正好九师傅还在厨房,自从进了公主府九师傅一头栽进厨房后,就没有再出来!平儿算着时间自己也该回去了,端药的时候发现九师傅还在吃,一边吃一边夸赞瞿大娘的手艺好! “瞿大娘,你做的菜真好吃,好久没吃到了!”九师傅一脸呆傻,左手拿着包子,右手拿着筷子,不断的夹着菜往嘴里送!瞿大娘一脸慈祥的看着九师傅,怕他吃的太急噎着了,“慢点吃!慢点吃!又没有和你抢!” 平儿拿药的手一顿,她总觉得这一幕有点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瞿大娘发现了平儿的异常,佯装正常道:“平儿,你还不去送药给小姐吗?药冷了对小姐不好!” 平儿闻言端起药就走,总归小姐才是重中之重,其它的先不想了,以后再说吧!平儿刚离开,九师傅眼中的呆傻顿时没了,只见他看向瞿大娘,小声道:“娘,你说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瞿大娘也不急,只是拿起筷子不停的向九师傅碗里夹菜,“我们的身份她总该知道的!小姐已经长大了,我们也该告诉她的,这些事娘去解释就好,你快些吃吧!” 他们母子俩,十年未见了吧! …… 这一次,贺亦落很快就将药喝完了,一点也没说苦,连蜜饯也没派上用场,之后宋国公府的无忧来公主府接顾楚辞与三皇子回府!这两人便告辞了,等这两人一走,公主府的大门便关上了!贺亦落回到房中支开了周遭的护卫,丫鬟,只留了平儿一人,她在等,等一个解释! 方才吃了药,她意外的发现自己能动了,手脚无羔,这怎么可能呢?不是说骨折伤残了吗?怎可能十几日便好! 平儿站在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不知道小姐这是唱哪一出,关着门,关着灯,不休息,也不说话,平儿怕黑,即使不明白小姐要做什么,也没有打扰小姐! 大概过了一盏茶时间,房门被打开,进来的赫然是无名大夫,瞿大娘与九师傅三人! 三人对着贺亦落恭敬一拜,贺亦落神色淡然道:“几位可否解释一下各自的真实身份!” 无名大夫先一步上前,指着瞿大娘说道:“公主不必怀疑,我们并无恶意,说到身份,公主或许不知瞿大娘便是当初将你放在叶国公府外的妇人!” 贺亦落一惊,看向瞿大娘的眼中多了些许迷茫,这人似乎一直在公主府陪着她,每日的饭菜都是瞿大娘做的,其他厨娘都只是帮衬,她若要害她,早就下手了! 可瞿大娘并无恶意,无名大夫又解释道:“我千方百计的赖在公主府不走,是为了保护公主,并无恶意!” 贺亦落眼神微动,似在思考无名大夫话中的真假,不过仔细一想,无名大夫似乎也没有做过对她不利的事,还有他在公主府住下的那日,似乎也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只想知道你们的身份!”贺亦落冷静道! 无名大夫轻声笑了笑,许是怕府中的人听见!他笑的极小声,只见他赞许的看着贺亦落,“不愧是老阁主的孙女!遇事还能保持冷静!” 贺亦落疑惑道:“老阁主的孙女?什么意思?” 所有的真相(上) 不知道的往事就在眼前,当所有的真相被揭开,命运几何?藏在暗处执棋的人,会受惩罚吗?如果他是高位上坐着的人,该如何将他拉下神坛呢! 贺亦落静静的聆听着过往,她的爷爷是昔日的战衣候沈诚玉,她的父母是暗墨阁阁主沈惟清,阁主夫人楚之瑶!而无名大夫几人都是贺亦落奶奶唐贞儿的家仆! 这唐家便是墨朝最大的世家! 原来外外口中说的舅姥爷,竟是她的亲爷爷!娘亲与外外与她,并非是陌生人!她该唤娘亲为姑母!只是唯一遗憾的是这些人都不在人世了! 无名大夫告诉她,临渊藏着一个人,所有的阴谋都是这个人指使的,引临渊与北楚开战,民不聊生,阻碍战衣候归朝,多次截路暗杀!使其重伤!对暗墨阁中人痛下杀手…… 也难怪外外没能等回自己的兄长沈诚玉,据贺亦落所知,那时正是先帝争皇位的关键时候,他娶了外外,必能得到战衣候的相助,所以没必要去刺杀!因此伤人的不是先帝,而是另有其人! 贺亦落有些头绪,可那时她还没有出生,能知道什么呢?“老先生可知,与先帝一同争位的是哪几人!” 无名大夫年长,所以这些东西他自然都知道,他负责暗墨阁里的情报所,这小老头,可称的上是天知地知,因为怕贺亦落不明白与先帝争位的这些人是谁,便又说了些贺亦落知晓的身份,“一共有二人,都是宗室里的老王爷,也就是安平王与临渊帝的父亲!” 是这二人到是让贺亦落没有想到,只是这几位老王爷现今都不在人世了!一旁的平儿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不过一想到小姐只留下了她这一个丫鬟,平儿心中就自豪不已,看来她在小姐的心中份量很高! 贺亦落有太多的事情不明白,她迫切的想要知道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于是她追问道:“你可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公主可曾想过,宗室那么多人,为何是临渊帝贺恒登上了帝位!”无名大夫若有所指的这么一问,似乎将这始作俑者的名头已经冠上了名字! 这般说来临渊帝贺恒似乎有很大的嫌疑,如果临渊帝的父亲曾是皇位的有利竞争者之一,那么此人便有很大的嫌疑,阻止战衣候归朝…… 贺亦落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是出奇的冷静,若是外外和娘亲还在就好了,她可以告诉她们,我们一直都是亲人! 真正让贺亦落好奇的是她的伤,似真似假!“与临渊帝的恩怨,我自会处理,只是这伤老先生还欠我一个解释!”贺亦落从轮椅上站起来,走了几步,可把平儿吓坏了! 无名大夫解释道:“临渊帝早就知道公主的真实身份,公主只有表现的没有威胁才安全!” 这般一想也没错,可为什么不早告诉她,害她当了十几天的残废! 一旁的九师傅知道自己的那一掌虽收了力,但也不知打伤公主了没,还是解释一下为好,九师傅看着贺亦落对其恭敬一拜,说道:“公主莫要怪我那日对您出手,我在名山寺潜伏了十年,便是为了查出临渊帝与名山寺的勾当!” 九师傅眼中清明,全然没了方才的呆傻,贺亦落讶道:“你并非痴傻!” 九师傅点头道:“是!” 贺亦落突然发觉,自己身边的人她一点都不了解,所幸他们无恶意! “你在名山寺可有什么发现?” “名山寺只听从一人的号令,那人正是临渊帝!他很少出面,我装傻查了很多年,才查到他!他藏的很深,暗中只派忠国公李齐与我们书信往来,我因为痴傻,行踪不定,也无人怀疑!” “他利用名山寺做什么!” 九师傅说道:“杀人敛财!杀的都是些不服临渊帝的人,或是城中的富商,临渊帝养暗卫需要大笔钱财!”许是怕贺亦落误会,九师傅又解释道:“不过公主放心,我从中装傻救了许多人,他们现在都是暗墨阁的人!” 装傻的最高境界,九师傅早就领悟了!只有将自己完全代入人设,才能骗过别人也骗过自己! …… 无名大夫说她是暗墨阁唯一的继承人!可暗墨阁如今也不过就十几人罢了!用十几个人去颠覆一个皇权,谈何容易! 似乎所有的过往都已经清晰,临渊帝这般道貌岸然的人,竞也坐上了高位! 几人聊了许久,其实贺亦落并非受伤,只是无名大夫用了药的缘故,以假乱真罢了! 无名大夫说,临渊帝知道她的身份,却没对她动手,不过就是为了暗墨阁的势力罢了! 暗墨阁中都是些以一挡百的各个高手,哪个帝王见了不眼红,既然得不到,那便毁了吧! 临渊帝贺恒的皇位是弑君得来的,外外知道真相后,他便除之而后快,至于娘亲,他是利用也是喜欢,可得不到,便毁了,却还不忘树立着痴情的模样,给了贺亦落公主的身份!让世人误以为这帝王有情! 贺亦落不稀罕这个身份,所以公主府亲近之人,只唤她小姐,从不唤她公主!至于叶国公终究是太懦弱了些,惧怕皇权,舍了心爱之人! 所有的真相皆浮出水面,可贺亦落却不觉得欣喜,只因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瞿大娘说,阁主夫人早就不在人世了,可为了震慑那个与临渊帝里应外合的人,她便说夫人还活着,只是躲了起来! 临渊帝贺恒忌惮暗墨阁,怕阁中的人知道他与他父亲做过的事,便联合墨朝一些忌惮暗墨阁的人,派了大半个江湖的杀手去呢? 瞿大娘还说,娘亲死时,都护着她!也因为将她保护的很好,瞿大娘才能将尚在襁褓中的贺亦落抱走!放在叶国公府外,是因为知晓贺烟善良的性子,太妃若瞧见贺亦落的模样,大致也能猜到她的身份! 瞿大娘猜的没错,外外与娘亲待她很好!只是遗憾的是那素位谋面的亲人,再也无相见之日了! 她初时唤叶亦落,那时娘亲刚失去真正的孩子,又得应付叶国公与临渊帝的戏码,这两人将孩子换来换去,可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只有一个孩子,这孩子有两个名字,却还是未能躲过迫害! 若是先帝能活着,外外便依旧是临渊的皇后,娘亲依旧是临渊的长公主,可是那弑君的人上位后,她们便什么都没了! 先帝若没留下那道旨意:长公主子嗣可继帝位,临渊帝或许就不会打那孩子的主意!贺烟费劲心思也未能护住孩子,本以为假死可脱身的,她白白装了十月怀胎,也未能护住! 阴谋的是临渊帝用自己的孩子,换走娘亲的孩子,若有人说到先帝的旨意,他大可大方承认,总归也是自己的孩子,谁会知道孩子他已经换了呢? 几人谈了很久,贺亦落知道了许多京中事,这三十年来的大事贺亦落认真听着,一句话也没遗露,平儿越听越心惊,开心的是小姐并没有受伤,心疼的是小姐的身世,她刚知道身世,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暗墨阁救下了一些人,也没能救下一些人,无名大夫同贺亦落说到往事,一脸遗憾…… 贺亦落脸上的伤都是无名大夫刻意做假的,也许她可以用这伤示弱,还所有人一个真相…… 夜深了,人散了,只是有的人却踏着夜色,飞檐走壁,忠国府外的护卫顿时又觉得凉嗖嗖的,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老是刮妖风…… 房中未开灯,李故来在等贺子渊过来,只是进来的却是另一个人! 一身夜行衣的贺亦落悄然而至,李故来讶道:“怎么是你?” 贺亦落巧然笑道:“不然,你以为我是贺子渊么?” 李故来更惊讶的是贺亦落行动自如,“你没受伤便好……这府中有人监视,我不便出府,所以这东西一直不曾给你!” 李故来递给贺亦落几沓纸,上面写满了字,李故来拜托贺子渊查的!他自己也费了些功夫!“叶国公的秘密便是这些!” 贺亦落仔细读着,与她所想的差不多,终究是放不下家族富贵才舍了娘亲,所以,叶国公依附于临渊帝,自然也听命于他! 只是临渊帝用自己的孩子冒充娘亲的孩子,不知叶国公知不知情! 不过现在看来,他是不知情的,否则他怎会以为是两个孩子!这般薄情之人与临渊帝到是一丘之貉,明明骨子里薄凉的很,却自诩情深! 贺亦落很平静,以她的睿智,这些东西她也猜到了几分,只是她不能让叶元发现自己在查他,便只能委托李故来! 这位忠国公府的小公爷,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知晓李故来与贺子渊的渊缘,如果这些力量能整合起来,这皇权亦可覆! 窗外有动静传来,贺亦落灵机一动,躲到了衣柜旁边,她刚进去,窗户便被打开了,来人正是小王爷贺子渊! “故来,你怎么有些慌乱?可是藏了人?”李故来聪明一世,却没算到这两个人会一块来,这可不好解释呢? 贺亦落躲在衣柜后面,看不见来的是谁,却能听到声音!如果是贺子渊,她就不用躲了! 贺亦落大方走了出来,贺子渊没有想到屋中还藏着一人,好歹他武功也不低,怎么连这也没发现呢? 贺子渊面无表情道:“李故来,你还真藏了人,不知公主是敌是友?” 李故来还未来的及解释,贺亦落便抢先道:“若是昨天,我或许不知该如何回你,但今天,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朋友!”贺亦落昨日刚知道真相,以及这皇权世家里的秘密!有些东西是可以利用的,便是凭借一个女子的身份,她也会为妄死的人讨回公道! 与安平王府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小王爷贺子渊仔细打量着贺亦落,不是说洛宁公主残废了吗?那眼前这个活崩乱跳的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据我所知,洛宁公主受伤了,但是,我看公主可不像有事的人!” 与人合作的第一要义是以诚相待,贺亦落没想着瞒着他们,反正她的身世在临渊城中有许多人知道! “伤也可造假的,正如小王爷造的纨绔形象!” 许是想起了那天的事,小王爷有些尴尬,“对于你家丫鬟的事,是我有错在先!” 贺亦落可没这些好糊弄,见贺子渊还不承认,贺亦落继续说道:“小王爷从何处寻的替身,这模样真像,要不改日也替我寻一个!” 贺子渊见瞒不下去了,只好作罢,贺子渊的替身戴的都是□□罢了,那日欺辱平儿的替身,如今还被贺子渊关在地牢中,只不过让这人演个戏,他还想来真的!这种人便该受惩戒! 贺子渊今日过来,是想同李故来讲讲名山寺的事,贺子渊的姨母宋国公夫人楚芝将她母亲(安平王王妃楚玥)遇刺的真相在整个临渊传开,并粘贴了那六份罪状! 如果没有这六份罪状,临渊帝绝不会这般急切的将人从宋国公府带走,他圣明之君的形象,可不能毁呢? 虽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是当贺子渊知道姨母抓到凶手后,他便欣喜了半日,想着李故来不常出府,怕是不知道的,他便过来告诉他! 谁曾想,这里还有一人!也不知贺亦落过来做什么的,贺子渊问道:“公主若是无事,可先行离开,我与故来还有事要谈!” 贺亦落笑道:“我们说不定是为同一件事而来呢?” 所有的真相(下) 贺子渊听出贺亦落话中有话,这位在殊同道观待了六年的公主,看来不能小瞧呢?李故来似乎很看好她? 贺子渊出言问道:“不知公主此来何意?” “八年前的真相!”贺亦落直接回道。 李故来与贺子渊闻言,心中一惊,这小姑娘才十三岁,当真知道真相吗?八年前,她才五岁吧! 贺子渊靠在窗前笑道:“公主说的真相,可是前几日名山寺发生的事,若是这个,便不用说了,这城中的人都知道!也就这位足不出户没听说罢了!” 李故来还真不知道,就连贺亦落受伤的事,他也是今日才知道的,贺亦落与贺子渊口中所说的真相,他还真的很好奇呢? 李故来看向两人问道:“不知你们说的是何事,我不常出府,应是不知!” 贺子渊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出府才过来告诉你的,名山寺的和尚被抓了,他们所写的罪状中承认了自己过往犯下的事!八年前母亲遇刺的案子便是他们所为!” 李故来闻言一喜,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第一次将笑容挂在脸上,这个消息,是八年来他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只见他追问道:“那些凶徒现今在何处?” 贺子渊脸上的笑僵住了,李故来这书呆子脑筋就是转的快,喜悦片刻就能转变成缜密的思考,贺子渊说道:“那些人本是宋国公府抓来的,只是还未来的及细审,便被宫中那位派人带走了,据说是当日就处置了!” 李故来总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劲,他有个大胆的猜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陛下是不是处置的太快了些,遇刺的是安平王府与忠国公府,他八年前不闻不问,草草了事,八年后就这般急切吗?” 贺子渊与李故来一切即合,“我也曾有过这个想法,但是并没有证据来证明什么,再者,那些人犯下的也不止这么一个案子,如今民间皆传颂君王圣明,嫉恶如仇呢?” 贺亦落觉得贺子渊这话很对她胃口,他似乎也十分不喜这位陛下呢? “所以,你们确定不听听我要说的真相吗?”李故来与贺子渊两人思考了一阵子,却没有丝毫的头绪,贺亦落决定帮帮他们! 李故来与贺亦落早已结盟,他自然是信她的,贺子渊闻言收起了自己玩世不恭的模样。两人都在等她口中的真相! 贺子渊说道:“不知公主所说的真相是什么?” 贺亦落也没卖关子,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看向李故来说道:“你当真想知道吗?真相或许你会受不住!” 李故来释然一笑,只说了两个字:“无妨!” 贺亦落觉得李故来或许早就猜到了吧!可他还是想听真相,遇刺身亡的那人,不仅是方丞相之女,忠国公夫人,也是他的亲生母亲! 贺亦落回忆着昨晚与无名大夫三人的淡话,缓缓道:“名山寺中有一个卧底,也是那人告诉了我真相,八年前,这寺中的大师傅是受人指使,才会带着人去行刺的,本只是行刺安平王王妃一人,但忠国公夫人与王妃素来交好,更是形影不离,于是大师傅便写信问那人忠国公夫人该如何处置? 后来那人回了信,不过短短四个字:“亦可除之”,幕后的那人藏的极深,便是名山寺里的大师傅也不知他的身份,但卧底的那人没有放弃,花了整整十年才探明幕后之人的身份!” 李故来与贺子渊很是急切道:“那人是谁!” “临渊帝贺恒!”贺亦落指名道姓的说个明白! 贺子渊似乎也猜到了,这人怕是忌惮父亲主导着的宗室吧!知道父亲的弱点是母亲,以父亲痴情的性子,若母亲没了,便无心再争皇位了!好毒的计呢?还真让他成了,母亲死后,父亲在未管过宗室里的事务…… 李故来努力保持镇定,脸色苍白着问道:“回信的那人是忠国公吗?” 此时的他连那句“父亲”,也不想在唤了,在娶母亲前,父亲便有了外室,否则,这李故全与李流苏,怎会与他差不多大呢? 既是不喜母亲,何苦去外公府上求娶呢?既娶了,又为何这般践踏,“亦可除之!”这四个字,当真让人心寒!李故来在等贺亦落的回答,可贺亦落并未回他,她能明白李故来此时的心情,至亲之人被迫害时的无能为力! 他恨忠国公李齐,正如贺亦落恨叶国公一样,娘亲逝世前,她去叶国公求救,可那时府中的百日宴办的好热闹呢,她竟连门也进不去! 她在宫门口,请来临渊帝贺恒,却不知这人才是罪魁祸首,贺亦落的默认,也就代表着忠国公便是主谋之一,贺子渊双拳紧握,一言不发,这临渊的皇位怎让这么个人坐上了,他手中可还有临渊帝弑君的证据呢! 李故来知道外公的事,怕也是他父亲所为吧!外公到底也是临渊丞相,两朝元老,门生之多,如果倾尽一切,扳倒一个国公,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忠国公许是怕事情败露,才会下杀手吧!再加上外公曾言临渊帝得位不正,这位陛下,也不是善人呢? 这小小的院落安静极了,几人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时难以平净!贺子渊有些事情不解,贺亦落为什么要告诉他们真相呢? “公主与临渊帝好似并无恩怨……”贺子渊本想问贺亦落为何要帮他们,只是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小王爷,这话说的不对,我与他无恩,只有怨!或许小王爷只知他弑君,不知太妃与安临公主也是因他而逝的,还有名山寺犯下的罪状皆是他所为!这种人德不配位,不该为帝作乱临渊!” 这般话贺亦落说的激亢,贺子渊觉得这小姑娘或许是个不错的盟友了,据说她是安临公主捡来的孤儿,看来她的身份也不低呢?否则凭他安平王府都查不到的事情,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如何知道的!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所以她才来找他们合作吗?也难怪李故来会应下,贺亦落还真有潜力呢? 李故来还不知贺亦落的真正来意,于是试探道:“公主这次过来,可是为了与子渊合作吗?” “正是!”与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省得她解释了,贺子渊见她答应的痛快,便对贺亦落的实力更加感兴趣了,“公主可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自然是知道了,所以,你要与我合作吗?”贺亦落并不好奇贺子渊能问出这句话,宗室也曾对暗墨阁做过一些事,全是临渊帝贺恒父子主导的罢了,贺子渊如今掌握着半个宗室,他知道些事情也不奇怪! 贺子渊对这次合作很感兴趣,他看过宗室的密卷,在不同的卷宗中,可以得暗墨阁与临渊帝贺恒可是世仇呢? 贺子渊严肃道:“公主想怎样合作!” “将临渊帝贺恒的真面目引出来,不让他查到一丝线索!”贺亦落要的便是这个效果,一个伪善的人,如果被揭开真面目,会不会急的跳脚呢! 贺子渊应下了合作,三人不想浪费时间,便开始策划方案!几人都知道临渊帝有不少的暗卫,只有躲过暗卫,他们散布消息后,才能安全脱身! 李故来一向被称为书呆子,他主意多着呢?只听得他提议道:“帝王最重贤名,如今百姓皆歌颂他,我们顺着来便好?等他发现不对时,已经无从查起!” 贺子渊问道:“故来,你且说说如何顺着来?” 李故来神秘一笑,这法子定会让临渊帝贺恒,气急败坏一阵子,至于忠国公,他另有法子对付…… 对临渊帝的第一次反击 李故来在这夜色笼罩之下,向两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三人一拍即合,至于他们的说了什么,便只有这月色与风知道了,殊同道观出来的子弟岂是凡人能比拟的! 第二日,临渊城很平静,什么事也没发生,不过李故来,贺子渊与贺亦落三人并未出府,而是按照昨日商议的事情做着各自的事! 公主府中的人,无名大夫已经排查过了,有异心的人都被分配到偏院做事,如果将这些人打发了,这后头的人怕是会怀疑,无名大夫做事让人很放心!至于瞿大娘依旧是公主府的主厨,厨房有她看着,贺亦落的安全也有保障! 九师傅呢?自然是陪在瞿大娘身边,尽这十年未尽的义务,当初也是瞿大娘让九师傅去卧底的,暗墨阁被诛杀,她身为其中的一员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那也曾是她的家啊! 所幸,暗墨阁还留了贺亦落这么一个血脉,让她也有盼头!瞿大娘有一手的好厨艺,九师傅也不差呢!否则当初在名山寺包的包子,怎会让这些世家夫人小姐们都赞不绝口呢? 九师傅本名瞿九,还未给他取名,父亲便被仇家杀害,也是那时母亲被暗墨阁救起,母亲一人含辛茹苦的把他养大,这三十年来,两人一直为暗墨阁做事! 瞿九这名字也不是随便取的,九师傅虽从母姓,但这名字无不是在怀念父亲,父亲姓九,母亲姓瞿,因此,九师傅有两个名字:瞿九,九瞿! 暗墨阁中的人都是些至纯至善的,他们母子俩也曾以为会在阁中生活一辈子,可是十三年前,暗墨阁还是遭了难! 妄死的人不在了,可活着的人得替他们活下去! 贺亦落今日便在准备明日要用的东西,她做的很小心,这府中的人只以为她伤重睡着了,殊不知这位小姐正在印字呢? 先把字刻在木头上,然后刷上墨,放上白纸一印,谁知道这是谁的字呢?平儿将门关好,木栓子栓上,两人躲在房中忙碌的不得了! 贺亦落动作迅速,一张接着一张,许是担心墨迹没干,便让平儿先将纸铺在地上,等干了在收起来!这纸上写的,可都是真相,可不是什么谣言,只不过他们在用谣言散布的形式说出真相罢了! 平儿见贺亦落一张张纸递过来,这房中都铺满了,小姐办起事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呢!只是这法子有些危险,她可得小心些,不能让别人发现了,今日无名大夫排查时,她才知道安儿喜儿乐儿都是别府的奸细! 她们幼时便在这府中,可终究还是弃了主,只是不知她们具体是谁的人,只是可惜了平儿对这三个丫鬟那么好,却是个叛主的! 更让人寒心的是叶文叶武也不是一心一意侍奉贺亦落的,终究自小就在叶国公府,这心也是向着国公府的,或许应该说是一心侍二主吧! 他们是真心待国公府,也是真的感激安临公主贺烟的知遇之恩!在他们心中许是更偏向公主府吧!否则也不会多次拒绝叶国公的邀约! 这一日的安平王府,表面上与往日不同,实际上有些东西还是变了,在王府的密室中,贺子渊夺过安平王手中的酒,嘲讽道:“父亲,还想颓废到什么时候!” 安平王眼神昏沉,嘴中嘟囔着,“把酒给我……把酒给我……” 贺子渊将酒坛狠狠的砸向地面,顿时坛子破碎,酒水流了一地,漫至安平王王妃躺着的冰床,许是怕酒流淌到冰床,将这冰染上了味,安平王将外袍脱下,挡住了酒的去路! 安平五呆愣的望着冰床上的人儿,眼中含泪,许是多年不曾说话,他有些结巴道:“小……小声……些,别……别……把……把你……母亲吵……吵醒了,玥儿她喜……静的!” 也只有唤王妃闺名时,他一点也不结巴! 安平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似怕自己身上的酒味熏着了冰床上躺着的人,他几次伸手,也不敢触碰王妃!昔日那位与临渊帝贺恒叫板,争皇位的宗室王爷,怎成了这般模样! 这头发很乱,许是多年未打理了,便是皇城门前的叫花子都穿的比他利索!贺子渊何尝不伤心呢?他八岁失了母亲,同年父亲也不在过问世事,他若不自立,不学着打理王府,谁会护着他! 贺子渊劝过很多次,可安平王从未听过,在他的世界里似乎只能看的到王妃楚玥! 贺子渊努力保持冷静,看着眼前的安平王,淡淡道:“父亲,我只希望你能醒来,母亲她已经不在了,即便接受不了一个人的离开,我们也不能放弃呀!毕竟只有我们才会去寻找真相!为母亲报仇!” 安平王还是无动于衷,贺子渊轻声叹息,继而又道:“父亲,不想知道凶手是谁吗?或许父亲也猜测过吧!” 安平王神色未变,只是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他是猜测过,可是没有证据,无从查起,他以往对王妃便是万千恩宠,这临渊女子多的是,可安平王心中只装的下楚玥一人! 他知自己心悦楚玥,却不知她于他而言,不止是心悦!他爱她入骨,却不自知! 什么皇权富贵,江山宗室,都不及她!只是他明白的太晚了些,如今,他的心比这冰床更冷!因为能捂热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真……真……相吗?”安平王喃喃自语,笑的像个孩子! 贺子渊见父亲的神智恢复了一些,心中一喜说道:“父亲!子渊希望您能重新振作,与我一起为母亲报仇!” 安平王木讷的回头,点了点头,结巴道:“好……好!”这些年饮酒过多,每日昏昏沉沉的,说话也不利索了! 幸运的是,贺子渊终于把安平王唤醒了,这八年来,他从未放弃!坚持终究是值得的!这日晚上,贺子渊让护卫白山带些人在没有临渊帝暗卫的地方,将贺亦落所印的纸张散布开来,还特别潜入京中十几位说书先生的家中,偷偷将纸张放在床头!另外还放了一绽银子…… 所有的事情布置好后,便静候明日了,这一夜对贺亦落来说,自然是好梦多来! 而李故来当夜躲过了府中下人的监视,悄悄向父亲的房中探去,可奇怪的是这房中无人,忠国公的秘密似乎也不小呢? 满城风雨(前奏) 翌日一早,城中的说书先生李和刚睡醒,便发现了床头的纸张和银绽,这突然出现的东西,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放这东西的人要杀他,岂不是易如反掌! 李和摸了摸脖子,嗯!还在就好,这浑身上下也没什么伤口,那些人许是让自己办些事吧!不然放银子干吗!李和拿过银锭咬了一口,嗯!咬不动!这银子也够他半年的开支了! 李和拿过纸张,小心打开,只见上面写到: “临渊城有一大户,家财万贯,良田万亩,屋舍广布,奈何膝下无子,惟有一女名烟!其侄儿众多,侄恒为谋其产,痛下杀手,以得其财,后为大户正室所知,侄恒恐其泄露,以鸠毒之…… 名山寺假和尚为恒十年效命,替“天”行凶……恒明以善示人,实则伪道君子,屠夫也……恒擅用人心,若遇之,毋信也……其心腹李齐,杀妻求荣,助纣为虐,亦不可信……其二人,临渊之害也……” 李和毕竟上过学堂,也有几分学识,这信中代指的人物,他一看便知,对临渊帝贺恒不敬,他还没这个胆子,可是那些人将东西放在这,而他什么也不做,那些人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李和几番思量,决定去外面看看情况,他相信绝对不只有他一个人收到了这东西,正如六年前安临公主薨逝时,也曾有人让他造谣诋毁公主,他知道是谣言,却还是按那人的吩咐做了! 白花花的银子,他舍不得,再加上他也是个怕死,即便安临公主颇有贤名,可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需说几句话罢了,那些听书的人,不就传开了吗? 李和握着银子,走到屋外,门外全是印着这些字的纸张,人人都在议论这纸上的内容!放眼望去所有人都在做着同样的事,便是三四岁的孩童也在缠着爹娘问这纸上的字是什么意思,该怎么读? 不知是谁教这些孩子唱起了歌谣,这词中的内容竟全是纸上的,三五成群的孩童,围成圈,一蹦一跳的,嘴中哼唱着:“临渊城有一大户,家财万贯,良田万亩,屋舍广布……其侄儿众多,侄恒为谋其产,痛下杀手,以得其财,……侄恒恐其泄露,以鸠毒之……” 李和看到这般景象,突然觉得自己也不用怕了,这次传的似乎比安临公主还烈一些,他或许可以添油加醋再说一番,说不定说书时,可以多得些赏钱呢?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李和就从来不会! 这一日,临渊城所有的说书先生都在说着同一件事,本就百来字的内容,硬生生被他们说成了万字长篇,这一日生意最好的,便是李和了,他说书的铺子可是被堵的水泄不通! 李和早就换了一声干净的袍子,如今都讲了大半个时辰,这来听的人不减反增,他拿起茶杯,大口喝着,看来今日能多赚些赏钱!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抚尺一拍,又开始讲道:“你们知那大户如何死的!”听众皆摇头表示不知,李和又道:“他有一侄儿名恒,生的俊秀,最擅长用计搏的美人心,本想娶得大户长女,白得家产,却不料被大户知道……后来,谋家产的侄儿一多,那个叫恒的胜算不太,便施了毒计……” 李和到真是个说书的料子,明明什么都不曾看见,却说的像真的一样…… 宫中的反应 对贺亦落等人来说,这临渊城的百姓相不相信这纸上的事,并不重要,她们要的只是这种效果,让那个在高位上的男人明白,他并不是个善人,便不该表现出这般敦善的模样,这皇权统治下,也该有真知萌芽! 话说回来,若这位皇帝知道这件事后,会如何呢?据说皇后顾清竹听说这件事后,便立刻带着三皇子贺炬回宫了,好不容易回宋国公府省亲,才三日不到便又回去了,国公府的人都在感叹帝后情深,唯有宋国公夫妇俩微微叹气! 顾楚辞自小便对这位姑父十分敬重,在他眼中姑父临渊帝是位人人称道的圣明之君,最看不惯凶恶之徒,怎会与他们狼狈为奸呢? 于顾楚辞而言,这纸上的内容,他一个字也不行,他宛若神明,圣洁无尘的姑父,怎会做这些事呢?这纸上的内容分明是错的才对! 在顾楚辞的记忆中,姑父因为钟情于安临公主贺烟,登基后多年未娶,直刭熙宁九年,六月,才将姑姑顾清竹纳入宫中的,这一后三妃四嫔,都是登基九年后才入宫的,即便知道贺烟已为人妇,他也还是等了九年! 姑父明明是个痴情种,怎会如这纸上说的这般不堪!顾楚辞可是知道宫中的大皇子与二皇子的真实身份,姑姑也常同他说姑父是个痴情种,待人和善,是个难得的好君王!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体贴夫君! 这纸上写的,不就是说姑父弑君篡位,谋害太妃吗?这般假的谣言他们也敢写,顾楚辞心中气闷,巴不得将诋毁姑父的人抓起来,让他们去向姑父请罪才好! 顾楚辞将手中的纸张撕的粉碎,带着怒气离开了宋国公府,驾马向大理寺而去! 宋国公夫人楚芝紧皱的眉头,一旁的宋国公却沉默不语,楚芝气道:“你怎么不拦着辞儿,他年轻气盛的,又好骗!” 宋国公一脸无奈道:“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辞儿同你一样的性子,我能拦的住吗?再说了,这些事他亲自去印证岂不更好!以那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我们说的话,辞儿未必会信!” 宋国公夫人瞪了宋国公一眼,嗔怪道:“顾九思,什么叫你不能拦住?” 宋国公见夫人脸色不对,又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话,好像没什么不对吧!拦不住?难道是这几个字不对?宋国公瞬间明悟,讨好道:“夫人,这几日怎么又瘦了?夫人可谓是天生丽质,怎么吃也不胖!” 宋国公夫人被说到心坎上了,全然不记较方才的事情!她这般说不过是在调节气闷罢了! 夫妻二人谁都明了,却都没有拆穿,这也许就是默契吧! 两人望着顾楚辞离开的方向,静默了许久,宋国公夫人喃喃道:“顾九思,有人要对付你的陛下了,这一次,你会如何呢?” 宋国公一怔,楚芝似乎还是第一次同他说这样的话呢?宋国公安慰道:“静归其变吧!无论无何,我都会保你与辞儿无恙的!宋国公府缺一个都不行!” 府内的丫鬟下人们盯着两人看了好久,连手上的活计都忘了,宋国公夫人被瞧的不自在,推了推宋国公,两人赶忙进屋! …… 顾楚辞一入大理寺,便带着一群人离开,将临渊城中的白纸都收了起来,许是怕吓着百姓,顾楚辞特意嘱咐过不许对百姓动武! 搜罗了整整半日,这纸张是没了,顾楚辞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可百姓的嘴是封不住的,顾楚辞是个心善的,从未杀生,更别说是将这些孩子怎么样了,那些唱着歌谣的孩子,他总不能将人抓走吧! 顾楚辞也知他们是被人利用的,并不想牵怒于他人,见白纸没了,便带人走了!这件事传到临渊帝耳中,临渊帝在皇后面前,大大赞扬了顾楚辞! 在皇后寝宫中,临渊帝的怒气未消,他本想杀鸡儆猴的,将那几个说的最激烈的人砍了,但皇后顾清竹却阻止了他! 顾皇后刚从宋国公府赶回来,一回宫便见临渊帝已经在自己宫中了,陛下似乎每次心烦时都会过来,这也代表着顾皇后在他心中的地位! 临渊帝没有去找烟妃,也没去找其他妃子,皇后心中甜着呢? 一见皇后进殿,临渊帝便立刻拥上去,宠溺道:“清竹,你总算回来了,朕这几日可想你了!你若再不回来,朕便要去向顾九思要人了!”临渊帝一脸深情将皇后拥入怀中!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直到听到身后传来贺炬的声音,两人才分开! 贺炬踏着小步子跑了过来,“父皇,父皇,炬儿回来看你了!” 贺炬抱着临渊帝的大腿,就是不松手,临渊帝将他抱起,刮了刮他的小鼻子,贺炬觉得有些痒,便笑个不停! 临渊帝宠溺道:“炬儿,去了这么些日子,可想父皇了!” 贺炬数了数,他不是才去了三天吗?为什么父皇会觉得他去了很久呢?他的小脑袋可不想去思考太多东西,只见他点了点头,表示也想念父皇! 贺炬虽不太清楚母后为什这么急将他带回宫,虽然他还没玩够,但他也知道,有人说了父皇的坏话,所以父皇会不开心! 就像四皇弟不与他一起玩乐,不同他说话时,他也是不开心的,贺炬伸出小手,摸了摸临渊帝的眉毛,稚声道:“父皇,我们不要不开心,好不好!” 临渊帝明显一愣,有一刹那的失神,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与先帝争位失败后,也常常一个人失神,最后郁郁寡欢! 他也曾这般劝过父亲,那时他也与贺炬一般大,可父亲只会一脚把他踢开,临渊帝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父亲踢他时说的那句话,“终究只是个贱婢生下的孩子,有什么用!” 临渊帝收回思绪,有一阵恍惚,只闻他笑着对贺炬说道:“炬儿,你先出去寻你四弟玩,父皇同你母后有要事要谈!” 贺炬听话的点了点头,便同一旁的叶公公出去了,也不知四弟会不会同他玩,但如果是父王的命令,四弟一定不会拒绝的! 寝殿之中,便只剩帝后二人! 临渊帝神情阴沉,对今日发生的事十分不喜,顾皇后劝慰道:“陛下,那些谣言您不必理会便是,百姓只是被人利用罢了!陛下在民间一向颇有威望,也不惧这些小人散布的话!” 临渊帝眼中闪烁不已,他气的可不只是这些人散布的谣言,他气恼的是这些人为什么都知道真相,他自己都没这般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说他弑君,毒杀太妃,利用名山寺的假和尚来杀无辜的官吏富商敛财……这桩桩件件的,都没错,可是这些人如何知道的,真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顾皇后,根本不会明白他在担忧什么,气恼什么,当然临渊帝也不能明说,否则他在皇后眼中的美好形象不就没了吗? 临渊帝本想大杀四方,但皇后一劝,他便假意答应不杀无辜,但他心中那股嗜血的杀意,怎么也抑止不住! 顾皇后见临渊帝眉间紧锁,便替他揉着太阳穴,一直轻声劝慰:“陛下不必多虑,即便真的有什么事,不是还有我兄长在吗?宋国公府的兵,永远站在陛下这边!清竹也永远站在夫君这边!” 顾皇后那声“夫君”唤的极小声,手上按压的动作未停,眼眸却是瞧着临渊帝的, 而临渊帝转过头来,与皇后对视,他明显是动情了!只见他顺手一拉,将顾皇后拥入怀中,口中呢喃细语,“清竹,朕能娶你为后,定是前世就注定的,否则这京中那么多女子,朕哪能一眼就瞧中你呢?” 顾皇后躺在临渊帝怀中,嗔道:“夫君就会说这些花言巧语哄清竹开心,这宫里可有八个女人呢?夫君是不是也同她们说过同样的话?” 临渊帝连忙否认,俯耳道:“自然只同你一人说过,夫君娶你是真的,娶她们不过是维系世家的手段罢了!” 顾皇后不做他想,只当这些话,都是真的,她心中像抹了蜜似的,能嫁给自己心悦的男子,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顾皇后一副娇羞的模样躺在他怀中,临渊帝只觉得身子火热,什么谣言,他这一刻都不想理会,只见他俯身向顾皇后吻去…… 宫外白纸黑字里的“谣言”传的到处都是,宫中的众位妃子们所想皆不同! 烟妃这一阵子得宠,听说外面的事传的热烈,她自然得去安慰临渊帝,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临渊帝在顾皇后的寝宫里,烟妃可不能让皇后抢了先,等到了皇后的寝殿外,却听到了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烟妃气的牙根痒痒的,这臭女人,大白天的就勾引陛下,烟妃气的跺脚,她心中想着下一次,一定也要这样气一□□后,真是的!不就仗着自己是宋国公的妹妹吗? 她或许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四皇子贺狄和三皇子贺炬正玩的不亦乐乎呢?三皇子贺炬去寻四皇子时,他正在莲花池旁边扔石子,一个人站着,身后跟着两个公公,两个宫女! 母妃不让他和三皇兄玩,他在宫中又没有个玩伴,整日无趣的很!他正发着呆,却听到后面有人“四弟,四弟。”的叫着他! 贺狄一回头,见是贺炬,抬脚就要走,他母妃说了不许同三皇兄玩,贺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母妃的话,他总要听的…… 皇室中的不可多得的兄弟情 四皇子贺狄抬脚就跑,明明是小胳膊小腿的,却能跑的这么快,三皇子贺炬在后面叫喊道:“四弟,是父皇让我来寻你玩的,你不要跑!” 听到是父皇的意思,四皇子贺狄停下脚步,一脸迷茫的看向三皇兄身旁的叶公公,叶公公朝他笑着点头,表示三皇子没有说谎,四皇子贺狄才踏着欢快的步子走过来! “三皇兄,你不许骗我哦!”四皇子用小手指着自己,这小模样,十分有趣!三皇子贺炬正愁着没有人陪自己玩呢,现在来了个现成的玩伴,他可要玩一些新鲜的玩意! 方才扔石子就不错,表哥也常带他玩,三皇子命令道:“你们去寻些小石子过来,越多越好,我要和四弟玩!”一旁的太监宫女领了吩咐便去寻石子了,不多时便寻了一堆来! 四皇子以为三皇兄是要比扔石子,他抓起一把就往池塘里扔,只听得扑通扑通几声,石子落入水中便不见了踪迹!只是可怜了池中的莲花,其中开的最盛的那一朵,被四皇弟一石子打落了! 三皇子贺炬见了,连忙制止他,并耐心解释他们的游戏规则:“四弟,不是你这样玩的哦!我们一人扔一次!要不砸到池塘里的莲花莲叶才算赢!” 四弟子贺狄摸着小脑袋,表示疑惑道:“为什么不能扔到莲花,我以前都是这么玩的呀!” 三皇子贺炬就等着四弟问他呢?以往他也是只扔莲叶的,可后来经过表哥顾楚辞的一番解释,他就再也没乱扔了,三皇子贺炬指着池塘边最近的那朵莲叶对四皇子说道:“四弟,你这就不懂了吧!我表哥跟我说,如果把莲花莲叶都用石子打掉了,那样就不美观了!如果这里破一个洞,那里破一个洞,你还觉得美吗?” 四皇子贺狄闻言,乖巧的点了点头,三皇子贺炬又继续道:“所以啊!我们扔没有生长莲花莲叶的地方,这样一来,既可以体会到乐趣,又可以观赏美景!”三皇子贺炬,觉得自己小小年纪,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心中自豪的很! 四皇子贺狄一脸崇拜的望着三皇兄,他心中想着自己以后也要这样,做个富有学识,什么都懂的人!小小的人儿,心中埋下的愿望,也不知会不会实现呢? 这两个三岁的小屁孩,玩游戏玩的不亦乐乎,第一局都扔到了莲叶,因为年纪小,这力气也不大,试了几次,两人扔的都不远,只是可怜了近处的莲叶,被砸了不少的骷髅洞! 四皇子贺狄嘟着小嘴,揉了揉自己的小嫩手,说道:“三皇兄,要不我们不比了吧,我手疼!”三皇子贺炬有些尴尬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说实话,他也手疼,怎么表哥一扔就能扔那么远呢? 三皇子贺炬心中又想到了一个法子,只见他提议道:“四弟,要不这样吧!我用一人派出一个公公,让他们来替我们比!” 四皇子贺狄,看了看三皇兄身旁的叶公公,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两位小公公,一个壮,两个瘦的,怎么可能赢,他虽然年纪小,但他又不傻,四皇子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不行,三皇兄这边的公公力气大一些,我会输的!” 三皇子贺炬本是有自己的打算,却不想他四弟也不傻嘛!不愧是他的弟弟,虽然晚了几个时辰出来。他也不能欺负他是吧! 三皇子贺炬指向一旁的两位宫女,“那就让她们俩替我们比吧!”四皇子觉得也不错,只是这两人都是他的宫女,难道三皇兄不怕她们刻意让自己赢吗?三皇子贺炬一副我不在意的模样,反正只是个游戏罢了! 两个宫女,一个叫彩云,一个叫彩南,为了公平起见,两人是抽签决定的! “三皇兄,我抽到的是彩南!”四皇子贺狄笑着将手上的纸张展开给皇兄看,如果他抽到的是彩南,那么贺炬抽到的自然是彩云! 两位宫女可不敢忤逆这两位皇子的意思!烟妃娘娘已许了她们过几年就出宫,也有些年未见过爹娘,如今自然得好好表现,说不定也能得些赏钱! 比赛开始了,一人十子,最后定输赢,彩云扔的远,完美的错开了莲花莲叶,这十次竟没一次失误,而彩南就没有这般幸运了,这石子就像自己能瞄准一样,次次往莲花上打,那莲花的花瓣被打的不成样子! 胜负已定,三皇子贺炬欢呼雀跃,很是大方的赏了彩云两片金叶子,四皇子贺狄落败,心中不喜,却也没有责怪彩南,母妃说过,胜负常有的,下次赢回来就是了! 三皇子贺炬见四弟神情有些落寞,他用小脑袋想了想,从怀中又取出一片金叶子递给彩南!四皇子贺狄不解道:“三皇兄,她没有赢,你为什么还要给她一片金叶子呢?” 三皇子贺炬:“我不想让四弟不开心,所以,她们都有金叶子,都没有赢,也都没有输!” 两个小孩相视一笑,四皇子贺狄觉得这三皇兄真有趣呢?他突然发觉自己也不想躲着三皇兄了,三皇兄会带着他玩,不会欺负他! 四皇子贺狄甜甜的说道:“三哥,你以后可以带着我玩吗?宫里闷闷的,不好玩!”从三皇兄,到三哥,这称呼的变化,两人算是朋友了!他们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啊! 三皇子也就这么个弟弟,他也想当哥哥呢?免得他总是一人崇拜的跟在表哥后头,有一个弟弟跟在他身后也挺好的。三皇子贺炬点了点头,说道:“四弟想去哪里玩,三哥都带你去!” 四皇子贺狄闻言一喜!两人还拉钩约定,这兄弟情份便这样定下了,躲在暗处的烟妃,瞧着这一幕,心中很不是滋味,可她终究没有出面将贺狄带回宫去,而是绕了另一条路回了自己的寝宫! 她方才是想将皇儿带走的,可瞧着贺狄欢喜的模样,她瞬间不想这样做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以皇后的家世,不出意外的话,这皇位定是三皇子贺炬的! 这两个孩子交好,总不是坏事吧!这又不妨碍她与顾皇后斗,贺烟的气性又开始了,这臭女人,不就仗着自己是皇后吗?日日霸占着陛下,等着吧! 贺烟心情不好,大白天的倒头就睡,睡着了就不气了…… 这宫中的众妃,此时所思所想皆不同!那四位贵嫔,只等着家族的命令,这宫城倾尽一生她们也出不去了,她们是旁支里选出来的,家族的牺牲品,可是顾贵嫔不是,她是嫡系又如何呢?不也还是落得个入宫的下场,即便她是万般不愿! 至于闵妃与云妃,两个以前是暗卫,如今是妃子,可如她二人而言,并无不同,前些日子,大皇子与二皇子是醒了,可那位陛下又灌了些别的药!到底是君王薄凉! 这戏码,还有演下去的必要吗? “白纸妖言”注定的事儿 那张纸上的内容越传越凶,百姓又不是傻子,他们也在思考这张纸的真实性,只是临渊帝以往的形家太好,百姓不愿接受他的人设崩塌,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百姓不愿相信是他做的!但是心中的“怀疑”再也盖不住了! 这皇权,他们也无力去推倒,这件事,便只能当作茶前饭后的谈质罢了!心中滋生的怀疑已播下种子!贺亦落等人的目地也达到了! 这几日,最忙的便是顾楚辞,他命人寻来了临渊城中书生们的笔迹一一对比!还真有几人与这纸上的字迹有些相似的!顾楚辞命人将他们寻来,如果他们的字迹真与“白纸妖言”上所用的字迹一样,那这个案子也算有了头绪! 被抓来的那三人,莫名其妙的被抓到大理寺来,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第一个被抓的是京中的商户之子:林栋,在这个士农工商的时代,父亲是支持他进京赶考的,这不刚到客栈住了几日,便被抓到大理寺来,这一路,林栋自知自己没有犯什么事,所以他也不惧此行! 第二个被抓的是个北楚人何祥,自从临渊与北楚归为一国,北楚皇室称臣之后,他便搬到了临渊,如今都住了三十年了,他是愚笨了些,考了二十九年,次次名落孙山,但贵在坚持,这一次他为了生计,在街口摆了个摊子,替人代写书信,讨个生活罢了,莫名被抓进大理寺来,他还是怕的,一时间身子抖个不停! 至于最后一个被抓的书生,是一个叫陈泽彦的,临渊人士,是家中幼子,因父母早逝,自小便跟着兄长,听说他兄长在朝中也是个排的上名号的人物,只是陈泽彦一向低调,靠着自己的努力,这一路考过来,虽不算优秀,但次次有名,这次科举他也会参加,至于名次,便只有考过了才知道! 顾楚辞命他们现场书写一些内容,三人领命,提笔就写,龙飞凤舞,娟秀小字,正正方方,这三人的字,各有特色,却都是一等一的好字! 这三人的字与白纸上的字一对比,都有相似之处,顾楚辞分辩不出来,不过瞧这三人的年纪,林栋,二十有三,何祥五十有六,陈泽彦,十四,与顾楚辞同岁! 这三人的背景,他查过,前两人背景干净,也没做什么坏事,而陈泽彦如今一个独居,只知他有个兄长,顾楚辞让属下去查,可那人支支吾吾的,就是不告诉他陈泽彦的身份! 若要选一个字最好的,与散布白纸上最像的字,便只有陈泽彦的字是首选!顾楚辞仔细打量这个与自己同岁的男子,问道:“这白纸上的字,可是你所写?” 陈泽彦向白纸望去,这字迹与他的字确实有九成相像,但他能确定这些字不是他写的,这几日“白纸妖言”闹的很凶,但他并不知道,他在屋中温习,又不曾出去,今天是因为家中的文房四宝用尽了,他才会出来买新的,可谁知刚出门,就被顾楚辞的人抓了! 陈泽彦理直气壮道:“不是在下写的!” 顾楚辞又对比了一下两张纸,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相差也不大,顾楚辞还是有些怀疑,于是他试探道:“既然不是你写的,那烦请你解释一下,自己的身份!” 陈泽彦微微叹气道:“大人,在下的身份不是刻意隐瞒,实在是科考将进,不想被旁事挠了心神,在下的身份,大人去问大理寺卿便好!” 大理寺卿陈泽之吗?对了这书生好像叫陈泽彦,是兄弟吗?顾楚辞让其他二人先回去,独留下陈泽彦一人,他的一面之词顾楚辞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示意属下去将大理寺卿寻来,两人一见面,就知道有没有说谎! 大理寺卿陈泽之见自己的弟弟也在大理寺中,还不知他犯了何事,这孩子一向乖巧,是个十足的书呆子,平日里足不出户的,不可能做恶事啊! 大理寺卿陈泽之疑惑道:“顾少卿,不知你派人唤我来是为了何事!” “陈大人可是这书生的兄长!”顾楚辞问道。 “泽彦正是家弟,不知他犯了何事!” 顾楚辞将手中的两张纸递给陈泽之后,说道:“这两张纸,一张是前几日的“白纸妖言”,一张是陈泽彦所写,楚辞只是不解,字迹为何如此相似!” 陈泽之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只闻他笑道:“不过是新式的印刷术罢了,也是今年才从墨朝传过来的,顾少卿许是还不知道吧!为了印刷字体的美观,便寻些字迹工整的模板,照着刻上去,刻好后,刷上墨,用白纸一印便好了!不同的模板,得到不同的字体,那些人许是选上的了家弟的字罢了!” 陈泽之做了这么多年的大理寺卿,这质历自然比顾楚辞高出许多,他这番话让顾楚辞寻到了破案的关键,去查一查谁买了刻版不就行了! 顾楚辞向大理寺卿道了谢,为表歉意让人将陈泽彦送回府,但他却拒绝了,他临走时向兄长一拜,便扬长而去!他终究想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而不是靠兄长! 望着少年郎远去的身影,顾楚辞竟生出了几分羡慕,他也曾想一人出行,仗剑江湖的! “怎么,顾少卿有心事!” 顾楚辞摇头否认道:“没有,如我这般的世家子弟,怎会有心事呢?”可这语气都带着自嘲的意味! 顾楚辞说完,便带着人又离开了大理寺!他要去查那些买过刻版的人,他们用这东西都做了什么! 所有人只知顾楚辞一入大理寺,没日没夜的查着“白纸妖言”一案,是为了自己敬重的姑父临渊帝,却不知还有一个原因,他想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将心上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都道少年年少不知情深,可顾楚辞早就将贺亦落藏在心里,他知她是京中孤女,他知她不喜言笑,而他只想努力成为她的依靠,以顾楚辞的身份,而不宋小公爷背后的世家! 顾楚辞带着兵去往印刷坊,一路行色匆匆,直到路过洛宁公主府时,他望向紧闭的大门,心中担忧着里面的人儿,有没有好好吃药,伤又好些了没! 还有,她喝起荔枝露时,有没有想起他…… “卧底”的自我修养 公主府的门刚好打开,平儿探出头来,见顾楚辞在门口发呆,平儿以为他是怕自己不让他进来,毕竟前些时侯,她确定是干过这样的事! “宋小公爷,不进来吗?小姐刚好无事!”平儿歪着头,将门开了一条小缝,好奇的问着顾楚辞!顾楚辞犹豫一下,还是不进去为好,这案子还没查完呢!等案子查完后,他再来看望贺亦落也不迟! 顾楚辞心情大好,公主府像是有魔力一般!心中的烦闷一想到贺亦落,便消失了大半! “我今日便不进去了,还劳烦平儿姑娘同亦落说一声,等这一阵子忙完了,我再来拜访!” 平儿本就不是闲来无事到府门前来与顾楚辞偶遇的,她听了小姐的吩咐,特意候着的!平儿还没完成小姐交代的事儿,便又开口问道:“宋小公爷这是要去何处,连我家小姐也顾不上了!” 顾楚辞连忙否认,“平儿姑娘误会了,前几日“白纸妖言”一案有了些线索,我正要去印刷坊查案呢?” 这般重要的事情,平儿几句便套出话来了,到不是平儿多厉害,只是顾楚辞对她没有诫心罢了! 平儿脸上装作急切的样子,催促道:“宋小公爷快些去吧,可别让人跑了!” 顾楚辞淡笑着离开,脚步渐渐加快,平儿左右望了一下,见没有什么人,才关门回到贺亦落的房中! 贺亦落坐在轮椅上,百无聊赖的看着话本,平儿一来,她便将话本放下,问道:“可问到了?” 平儿坐在桌旁,饮了一大口水,惊叹道:“小姐,你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宋小公爷今日会路过公主府的?” 贺亦落神秘一笑,也没有藏拙,她拿着话本拍打着平儿的头,平儿吃痛,委屈道:“小姐,打我做什么?” 贺亦落可没使什么力气,这平儿卖惨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贺亦落打趣道:“平儿,这还不要怪你,我让你去寻些不同书生的字迹来,而你寻的却是同一人的,若不是李故来机灵,提前替你找了掩护,被抓进大理寺的就是你了!” 平儿脸色一变,嘟嘴道:“小姐就知道吓我!” 贺亦落见她一脸委屈,心中觉得好笑,叹道:“不过这一次,你也算幸运,你寻的那些字迹,都是一个叫陈泽彦的书生所写,这人足不出户的,也没什么嫌疑,大理寺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平儿一听自己差点害了别人,心中有些内疚,所幸没有筑成大错,否则平儿不会原谅自己! 平儿自责道:“小姐,我以后会小心的,不会暴露自己,也不会害了别人!” “我本是让你派别人去的,你为何要自己独自去呢?若你出了事,我该如何护你!”贺亦落只是担心平儿有危险罢了,以平儿粗心的性子,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 平儿知道小姐担心自己,这语中全是关怀之意!平儿当着贺亦落的面保证道,这往后定会在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去完成任务! 平儿发誓的时候可认真了,手举的高高的,贺亦落也当她听进去了! 方才让平儿去堵顾楚辞,也不知她问道了没,平儿怕是又忘了告诉她,贺亦落提醒道:“方才可有问到顾楚辞查到哪一步了?” 平儿这丫鬟记性不大好,若不是小姐问她,她还真忘了呢?“小姐,你容我想一想!”平儿这记性不大好!所幸也没过多长时间,略微思索,便记起来了! “对了!宋小公爷好像说要去什么印刷坊!” “印刷坊么!”贺亦落抿嘴思索,她没想到顾楚辞会对“白纸妖言”一案这么在意,即便明明知道所有的线索,她去除的干干净净,可此时贺亦落还是忍不住在想,若是顾楚辞知道这事与她有关,他会如何抉择呢? 是为了姑父临渊帝将她关进大理寺,还是袒护她,护她周全! 贺亦落把玩着手中的麋鹿木雕,说实话顾楚辞的雕刻功夫还真不错呢?这木雕她那日受伤,便掉在了名山寺中,前几日随荔枝露送来的还有这木雕! 她已经将木雕弄丢过一次,这以后可得小心些,免得顾楚辞又费心思,她还记得那只木雕上沾了血迹,她那时被八师傅追杀着,来不及捡起…… 如今这个木雕明显是新刻的,更精制一些,顾楚辞许是怕她觉得沾血的木雕不吉利,便又刻了一个给她吧! 他待她真心,可她却不能将真心也托付给他,世家里的公子哥似乎都擅长讨姑娘家喜欢,等过些日子,他也许就对她厌倦了吧! 等为外外与娘亲报了仇,这临渊与她便没有干系了,她终究要回去的,回到墨朝,去祭拜她素未谋面的爹娘与祖父祖母! 听闻无名大夫查了十三年也不曾查出叛徒是谁,她能查出那人是谁吗? 贺亦落心事重重,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小,手中的筹码不够!临渊帝犯下那么多事,怎么可能没把柄呢?对了,他们似乎都遗漏掉了一个人,名山寺的八师傅! 贺亦落露出笑意,一双眸子精明的很,她将麋鹿木雕收在锦盒中!让平儿去将瞿九(九师傅)唤来!瞿九在厨房吃的正香,她娘的厨艺可是一等一的好,一个十二个时辰,除了休息以外,他都厨房呆着! 平儿不用想就知道瞿九在何处,只是当她到达厨房门口时,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住了,哪有人吃东西,是抱着锅吃的,他不怕烫吗?好在平儿已经习惯了,她很快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平儿姑娘,可是寻我们母子有事?”瞿大娘精明的很,平儿只会因为三件事来厨房,一是为小姐熬药,二是说些小姐的忌口和喜好,三是小姐命她过来!前两个被瞿大娘否定掉了,现在还不是饭点!所以自然是小姐有事吩咐! 平儿想的是,是不是该让瞿九先吃完呢?好像她每次过来瞿九都在吃呢!所幸太妃与公主为小姐留下了不少银钱,否则还不够瞿九一人吃的! 不过!瞿九在名山寺卧底了十年,查出了很多秘密,实乃大功,小姐犒劳他也是应该的! 平儿说道:“小姐让我来唤瞿大叔过去,说是有事询问!” 瞿大娘听到是小姐唤瞿九过去,立马不让他吃了,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烤鸡,温声道:“先去小姐那吧!小姐许是有要事问你,你先去,等回来再吃,娘替你温着,这烤鸡不会凉的!” 瞿九一向听娘的话,再加上他本就是暗墨阁中的一员,贺亦落是阁主一脉,自然也是他的主子!瞿九去见贺亦落前特意净了手,将食物的残味去掉,这是礼节! 不多时,平儿便将人带到了,贺亦落与整个公主府,都称瞿九为瞿大叔,一来是尊重,发是内心的敬意!二是感谢,感谢瞿九为暗墨阁做出的一切,毕竟不是谁都可以装傻十年,怀惴着心中的信念,从未放弃! 这公主府,只有亲近之人,被贺亦落视为友军的人才会唤他小姐,其他人自然还是称她为公主,这“公主”二字,是临渊帝贺恒所赐,贺亦落实在喜欢不上来! 瞿九对着贺亦落恭敬道:“小姐唤我来可是有事?” 贺亦落先请瞿九入坐,方才出口问道:“亦落只是有些许疑问想不通,不知名山寺那日,瞿大叔与另一人为何要下山!” 瞿九略微思索,回道:“是那背后之人,让我们寻些孤儿送过去!” 贺亦落一惊,继而问道:“孤儿,你们送过去了?” 瞿九见贺亦落惊慌的样子,定然是又误解他了,他可是好人,不做坏事的,瞿九连忙解释道:“小姐莫要误会,那些孩子我趁八师傅不备,装傻将那些孩子都放了,如今这些孩子都藏在暗墨阁的据点中,有人照看着!” 贺亦落隐隐觉得还有一个巨大的秘密,她没有发现!一个骇人听闻,又可以扳倒一个势力的秘密!“瞿大叔,可知那人让你们抓这些孩下有何用!” 瞿大叔想了一会,回道:“我并不知这些孤儿是谁让我们掳来的,我以前没有参与过,也只有那一次,他们让我一同去了!这些孤儿许是要训练成暗卫吧!毕竟临渊皇室的暗卫,都是这么来的!” 暗卫么?宫中的闵妃与云妃,曾经便是贺恒的暗卫呢?可是像这种寻暗卫种子的差事,让自己府上的人去就好了,为何要委派名山寺里的人呢? 贺亦落愁眉不解,她实在想不通,瞿九心中有个法子,只闻他小声道:“小姐,要不让我恢复九师傅的身份去外面探探路,说不定能知道什么?” “不行!”贺亦落直言拒绝!好不容易才从危险的泥潭中出来,却又要置身危险中,贺亦落不许他这么做! 瞿九一脸无所畏惧的模样,说道:“小姐,我装了十年的傻子,这功夫可是能以假乱真的,他们不会怀疑一个傻子的,再说,我瞿九一身蛮力,一个可以打十个,他们不会舍弃我这么一个得力干将!” 贺亦落淡淡道:“既使如此!我也不许瞿大叔去!”贺亦落不需要有人为了她不顾生死,她不值得瞿大叔这么做! “小姐,不用担心我,他们不会怀疑一个傻子!我消失了这么多天,随便找个借口就应付过去了!” 贺亦落斩钉截铁道:“瞿大叔,不用再说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去的!”贺亦落怕瞿大叔还在坚持,温声道:“方才,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瞿大叔不必当真!也不要以身犯险,还是好好陪陪瞿大娘吧!” “可是,小姐,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接近幕后之人的良机!”瞿九很是激动,对于卧底而言,查出真相,找出证据,便是他的责任! 贺亦落心中微叹,这暗墨阁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会有这么多忠心之人,即便多年前暗墨阁便没了!可剩下的还艰守着! “瞿大叔,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我自会想别的法子!”贺亦落怕他真的又去做卧底,心中想着定要让叶文叶武好好看着他,不许他出府,否则她该怎么同瞿大娘交代! 这个从死神手中,将她抱起来的妇人,同娘亲一般,默默守了她十三年! 瞿九见贺亦落坚持不让他去,便佯装放弃了心中的想法,实际上他另有打算! 瞿九回到厨房时,见母亲还守着锅,心中一暖!瞿大娘见他回来,立刻将锅盖拿开,笑道:“你看还热乎着呢!趁热吃,又吃些!娘管够!” 瞿九傻笑着接过他方才吃了一半的烤鸡!瞿大娘微微一愣,她许是明白了什么!瞿九一边吃,瞿大娘一边同他说话,许是心中知道他的打算,轻声道:“以小姐的性子怕是会拦住你,大概过些时候便会派人过来守着你的!” 瞿九依旧傻笑着,装作听不懂瞿大娘的话:“娘,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小姐只是问我一些话而已,又没有让我做什么!” “好!好!你说没什么就又什么吧!你想做什么,娘都依你,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娘还等着你来养老送终呢!”瞿大娘一时间苍老了许多,但她也知道瞿九这孩子一向有自己的主见,一但他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意的更改! 瞿九见被瞿大娘识破了,便没有再演下去,“娘!下次等我回来!您再做一厨房的菜给我吃好不好!” 瞿大娘将心中的不舍藏的极好,对着瞿九笑道:“娘下一次,定做一些你爱吃的菜等你回来,你与那些人周旋要小心些!莫要伤了自个!” 厨房不远处有人靠近,瞿九知道是小姐派来的人过来了,只见他向瞿大娘俯身一拜,头也不回的,□□而去…… 叶文叶武来时,偌大的厨房便只剩瞿大娘一人,她望着瞿九离开的方向,眼神中闪过多种情绪,有不舍,有欣慰,还有一分期望…… 不知道的便都是秘密! 瞿九还是去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再一次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当叶文叶武回来复命时,贺亦落微微叹气,也不知暗墨阁值不值得他牺牲呢! 她只愿瞿九平安,莫要出事才好! 瞿九一出公主府,便恢复了以往傻里傻气的模样,他在街道上无目地的走着,为了不让人怀疑,他只能等那些人先发现他! …… 顾楚辞一行人已经来到印刷坊门口,在门外便能闻到扑鼻而来的木浆味,也不算难闻,总归这味道只是让一般人不太习惯罢了! 印刷坊坊主许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满脸的络腮胡,五官分明也算正常人的标准,唯一不足的便是身高,不过他好歹活了大半辈子,有些东西也看开了,如此一来心胸开阔,也乐的自在! 顾楚辞带着官兵将印刷坊团团围住,许空在坊中远远瞧见,连忙小跑到坊外迎接,“不知宋小公爷来我这小地方做什么?草民可是大大的好人,从不贪赃妄法!” 顾楚辞眼神凌厉,淡淡道:“你不知犯了何事?” 许空回道:“小人不知!” 顾楚辞不再托延时间,径直带着大理寺的官兵走了进去!控制住印刷坊的账房先生等一干人!许空被两个官兵守着,明明心中不见慌乱,却装作惊吓不已的模样,好似以为顾楚辞会将他抓到大理寺审训一般! 顾楚辞命账房先生将账薄拿出来,账房先生浑身哆嗦着,他从未亲身经历过这么大的场面!临渊的大理寺可不是什么好去处,但凡进去的,要么出不来,要么横着出来! 账房先生听话的拿出十四本账薄,厚厚的一沓!足有半人高,这些分别是熙宁元年至熙宁十六年的账薄! “可还有别的?若让我发现你还藏着别的账本,定不轻饶!”顾楚辞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账房先生心中发寒,好歹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怎么还是让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吓着了? 顾楚辞自从进到这印刷坊便未说过一句重话,他都是心平气和的与人交谈!许是这一身大理寺的官袍,莫名给人一种震慑吧! 账房先生听的懂顾楚辞的提醒!只见他弯下身摸索着从桌角拿出几本染了灰尘的账薄来,“宋小公爷,就这些,没有其他账薄了!” 账房先生惶恐的看向身后的坊主许空,希望坊主看到这两本沾了灰尘的账薄后,不要辞退他才好!他可没有做假账,也没有贪污,真的只是桌子不稳,他才会这样做的! 顾楚辞命令大理寺的官兵将印刷坊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什么东西也没搜到,顾楚辞一向自持君子风度,印刷坊搜索完后,所有的东西都恢复原位,他们并没有弄坏任何一件物品! 印刷坊坊主许空有些赞许的望着顾楚辞,这住宋小公爷,当真是与众不同呢! 顾楚辞拿起熙宁十六年的账薄,将近几个月的账薄都看了看!“这账薄上的记载可有遗漏?” 账房先生自信的回道:“宋小公爷放心好了,我做了三十几年的账房先生,信誉这点,您不用怀疑!凡是来店买东西的,我一个也没落下!” 顾楚辞仔细打量了这位账房先生,长的到是一脸敦厚的模样,只是人不可貌相,是好是坏顾楚辞已经提前查过了,这位账房先生张三椒风评不错,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也不曾犯过什么事,这账薄自然也是可信的! 顾楚辞不想耽搁时间,拿起账薄,便带着人离开,这般速战速决,让许空一愣,“宋小公爷,不带我去大理寺问些什么吗?” 顾楚辞觉得他的要求很奇怪,于是反问道:“许坊主想去大理寺坐坐?” “不不不!我只是问问罢了!” 这次搜查来的快,去的也的,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听说之前的那个大理寺少卿,就是因为将犯人屈打成招,弄出了很多冤狱,才会被革职查办的,如今顾楚辞上任,似乎尽职尽责,这个位置给他,当真是名副其实! 自顾楚辞离开后,印刷坊便又开始了正常的运作,坊主许空独自一人向后院走去,院门打开,许空向外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跟来才关上门,然后□□去往另一条街道,这七弯八拐的,许空进去的地方赫然是顾记酒家,他来到顾记酒家的后院,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背对着他,许空见到这孩子便抑不住激动,恭敬唤了声,“少爷?” “顾楚辞是如何做的?” “他将那张纸偷偷撕了,想必是不会找洛宁公主的麻烦!” 小男孩没有表情变化,这件事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许空还想问什么,小男孩却转过身来制止了他,“空叔,不必多问,你只需知道,我们此后的唯一任务,便是守着洛宁公主!” 许空仿佛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喜上眉梢…… “少爷,要不您去我府上住吧!这地方终究不安全!” 小男孩拒绝道:“不了!这地方我很喜欢!” 为了不让人怀疑,两人没谈多久便散了…… 大理寺众人出了印刷坊,顾楚辞便兵分六路,去查这账本上的买主,用木刻板做了何事!等官兵分散,便只余他一人!方才,他暗中撕下来了一页,这纸上“洛宁公主府”几个大字,不得不让人注意! 他相信贺亦落,所以也不许别人怀疑她!至于公主府为何会买木刻板,顾楚辞正要去问呢?他一个人去,也不会吵着她,贺亦落受伤的模样,不能让别人也瞧了去! …… 顾楚辞叩响公主府的门环,来开门的是公主府的门房!他自然认得宋小公爷,见是顾楚辞来访,他也没问来因,直接让他进去了! 顾楚辞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当,于是又转身来同那门房说话,“你这般轻易就让我进府,若是歹人伤了公主该如何?” 门房笑道:“宋小公爷与公主交好,小人自然不会拦着,若是别人,自然要仔细询问一番的!” 顾楚辞闻言心情大好,脚步也轻快了些,也不知贺亦落如今在做什么! 贺亦落正在院中晒太阳,这府中有细作,这伤她自然还得演下去!平儿去厨房陪瞿大娘说话,贺亦落吩咐的,若是她不唤瞿九过来问话,是不是就不会如此了! 贺亦落心中烦闷不已,只有在院中晒晒太阳,吹吹微风,她才能暂时忘掉烦恼! 顾楚辞远远就瞧见贺亦落一人坐在院中发愣,日日坐着轮椅,她心中怕是不喜吧!顾楚辞走上前去,心疼道:“怎就你一人?也不让丫鬟陪着!” 贺亦落侧目一望,见是顾楚辞来了,明明心中就知道他因何而来,却还是佯装惊讶说道:“你不是有公务在身吗?来公主府做什么!现在可还没到饭点!” 顾楚辞柔声道:“来见你,亦是公务!”这话有几分暧昧,贺亦落轻笑出声,对上顾楚辞的眼神,笑道:“那么!请问顾少卿,小女子犯了何事!” 这气氛有些怪异,顾楚辞强压下心中的悸动,说道:“亦落,你自然不会犯事,你若犯了事,错的也该是另一人!”这话的袒护之意明显,贺亦落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想的是:若顾楚辞知道她就是对付临渊帝的人,还会不会袒护她! 可有些事,注定了他与她不是同路人,贺亦落也不能告诉顾楚辞真相,让为她出生入死的人,置身于万剑之下! 这个时辰,顾楚辞一定是有要事才过来的,贺亦落出言问道:“你来公主府,定是有事要问,说吧什么事!趁我现在还精神!” 装着病弱其实也不好受呢!顾楚辞观她脸色有些不对,心中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回去,明日再来问木刻板的事,也不迟! 顾楚辞久久不出言问她,贺亦落笑着催促道:“说吧!我无碍的!” 顾楚辞几经思索后,拿出那张皱的不成样子的纸张,小心展开,抚平了洛宁公主府那一列的几个字后,温声道:”今日我去查印刷坊,无意在账薄中发现公主府也买了木刻板,便想过来问问!” 顾楚辞怕贺亦落误会他的意思,便又紧张的向她解释道:“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这账薄上的名单都该查一查的!亦落若是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贺亦落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命府中的下人将她房中的木刻板拿出来!一个全新的木刻板,还未开始用呢? 贺亦落用左手接过下人接过来的木刻板,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说道:“听平儿说,这东西是从墨朝传过来的新鲜玩意,我觉着有趣,便让平儿也买了一个,这年关将至,我收到不少请谏和信件,你也知我不喜热闹,可如今右手又不能提笔,便只能让平儿仿着我的字迹,在木刻板上刻好,以当回信!我解释这么多,顾少卿可还怀疑我?” 顾楚辞听的真切,这话中也没有什幺毛病,只是瞧着贺亦落的伤,他便更加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她。顾楚辞放缓了语调,语速轻柔道:“我自然不会怀疑你,只是怕大理寺的官兵都来府上查访,会挠了你的清净!” “哦!是吗?那便多谢顾少卿了!”贺亦落眸子松动,这次试探还是她赢了呢?如果顾楚辞将这本账薄交到临渊帝面前,临渊帝自然会怀疑她吧!即便她坐着轮椅! 顾楚辞与贺亦落两人便这般在院中坐着,这风转冷了,顾楚辞便寻来披肩为她披上,他终究是个外男,贺亦落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他自然不能将自己的外衣为她披上! 若传了出去,他们不知会如何诋毁她,于顾楚辞而言,他没什么损失,但他不许其他人出言伤她!那日去往殊同道观的路上,那些人肆无忌惮的出言诋毁贺亦落的娘亲安临公主,他知她不喜,因此,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当年那个造谣的说书先生! 贺亦落若是知道了,定会欣喜的,见贺亦落气色好了些,顾楚辞才出言提议道:“亦落,同我去见一个人可好!” 贺亦落闻言一愣,她可不认识什么大理寺的人,“见谁?” “你去就知道了!” 贺亦落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推着轮椅便可以直接走了,反倒是顾楚辞没了动作! “怎么?不去了吗?” 顾楚辞推着轮椅,一边走一边说道:“那地方不大干净,关了太多恶人,你若去了怕是不适应,所以,我命人将他带了过来,这个时辰,大概快到了!” 顾楚辞推的很慢,怕推的太快,这风吹的让人不舒服,到了前院,便见到六名官兵押着一名犯人,那人正是临渊的说书先生:李和! 贺亦落自知从未见过这人,于是便看向顾楚辞,询问道:“他是谁?” “这人是临渊城的说书先生李和,是个视钱如命的小人,靠这张嘴得了不少银子,大多都是些不干净的!”顾楚辞解释的很细致,贺亦落大概也明白了这人犯下的事! “你是想说,白纸妖言的事,是他传的?”贺亦落参与过这件事,自然也知道贺子渊可是派人将城中所有说书先生的家都造访了一遍。 顾楚辞不想直接告诉她,这个惊喜得她自己发现,“亦落,你自己问他吧!昨日审训时他什么都招了!” 李和一听到“审训”二字,便直打哆嗦!虽然顾楚辞只是恐吓他,吓了吓他而已,但他还是害怕,在大理寺刑房中,即便不受刑,也会让人心生恐惧! “大人,小人什么都说!什么都愿意说!”李和还在昨日的惊恐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贺亦落见李和浑身上下,衣物整齐,也没有什么血迹,不像用过刑的样子,这人怎么害怕的这般厉害,看来顾楚辞还是有些手段的! 顾楚辞见李和有些疯魔,不着痕迹的将轮椅拉远了些,“把你知道的,都说给公主听,我今日便不让人吓你了!” 这句普普通通的话,对李和来说,就如同恩赐一般,昨日在刑房中的那一幕,他此生都不想在经历第二次!李和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 “小人都招,都招,这几日所传的白纸,是有人放了银钱,我一时财迷心窍,才会添油加醋胡传一通!还有熙宁十年,安临公主那般污秽的谣言,也是有人寻到小人,让小人传开的,他只找了小人一个,给了大笔银子!” 贺亦落脸上的笑意消失的不见踪影,只见她追问道:“是谁,让你污蔑安临公主的!” 李和低着头,众人看不见他的的表情,只是一刹那李和脸上的恐惧便没了,若是靠近些,便能发现,这人赫然是在笑! 李和装作沙哑道:“公主靠近些,这个秘密事关小人的性命,还望公主谅解!” 贺亦落迫切想要知道,诋毁娘亲的人是谁,在叶元与临渊帝之间,到底是谁?这个困扰她多年的迷团她就要知道了,贺亦落自己转着轮椅,渐渐靠近李和! 突然,只见李和一跃而起,刀光一现,便向贺亦落刺来…… 他们在戏中,将自己也骗了进去! 这突如奇来的变故,众人惊骇,眼见着李和向贺亦落的方向刺去,匕首许是磨过的,锋利的很,贺亦落的身手也不差,她完全可以躲开,但她并不想暴露自己没有受伤的秘密,所以,她选择不躲静观其变!即便是被匕首刺中,也不能让人发现秘密! 匕首刺来的那一瞬间,顾楚辞脑中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一把拉过轮椅,挡在了前头,这李和不是说书先生吗?怎会有武功的? 顾楚辞与他打了几个回合,才擒住他,一旁的官兵将刀架在他脖子上,李和才算老实!顾楚辞回过头来见贺亦落无恙才放下心来,还好这一次他护住她了,贺亦落能感觉到这府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她,这一次刺杀,会是试探吗? 李和的面部表情有些奇怪,顾楚辞上前仔细打量,发现李和脸上的肤色在耳旁有些不同,像是有什么东西贴在上面一样,顾楚辞用力一撕,面具脱落,竟是另一张陌生的脸! 真正的李和去了何处?这件事越来越不对劲了!但凡伤害贺亦落的,顾楚辞都会严惩不贷! 顾楚辞怒视着这个身份不明的男子,沉声道:“何人派你来行刺公主的?” 那人神情有些不对劲,大喊道:“诚国公!属下没能完成任务!”说完便浑身抽搐,一旁的官兵在去打探时,这人已经没了鼻息。 “大人,这人牙齿后藏了毒,已经服毒自尽了!” 死士吗?顾楚辞双手紧握,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要杀贺亦落,她在临渊举目无亲,何必要欺负一个小姑娘! 这人服毒前大喊的是叶元的封号诚国公,可是这京中的人大都唤叶元为叶国公,这叶氏一门三相,世代为将,百姓是崇敬的! 无论是不是叶元,顾楚辞都打算去叶国公府看看!与“白纸妖言”一案相比,似乎贺亦落的安危更重要一些! 顾楚辞命人将这死士抬出了公主府,免得污了贺亦落的眼睛,顾楚辞回过神来,见她坐在轮椅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许是吓着了吧! 这人毕竟是他带进公主府的,出了这一档子事,他也有些愧疚,顾楚辞温声道:“亦落,这一次是我大意了!我会查明真相的!” 顾楚辞自责都写在了脸上,贺亦落瞧的真切,不过这一次也没出什么大事,顾楚辞总归救下了她,“不怪你,任谁也想不到那人身上会藏着匕首来行刺我,只是不知,那人方才说有人让他诋毁我娘亲,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方才说的,与我昨日审的一字不差,只是不知这人如何知道的?” “哦!是吗?”贺亦落嘴角端着笑,眸中却深沉的很,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 顾楚辞方才已经让人回大理寺去看看真正李和,还在不在牢中,等那人回来,便都知晓了! 远在厨娘的瞿大娘与平儿听说贺亦落遇刺了,也顾不上闲聊,拔腿就跑,路过无名大夫的厢房,平儿强行将这老头拉离厢房,无名大夫一把年纪了,在后面跑的气喘吁吁的,心中叹道:真是的,老夫躲在房中饮酒,还没喝几口呢!硬生生被平儿拉到了贺亦落面前! 瞿大娘见贺亦落无事,远远瞧上一眼,默默又回到了厨房之中,平儿围着贺亦落仔细检查了一下,也不知小姐受伤了没,她绕着贺亦落转了几圈,绕的贺亦落晕乎乎的! “好了平儿,你在绕几圈,我没晕都得晕了!”贺亦落用左手柔了柔太阳穴,这平儿一惊一乍的性子,也就只有她受的了! 平儿见自家小姐不停的柔着脑袋,是不是头痛?还是伤着哪儿?平儿一把拉过无名大夫,急道:“老先生,快给我家小姐看看?我家小姐头疼的历害!” 无名大夫瞥了平儿一眼,这小丫鬟现在知道叫老先生了,方才抢他酒的时候可没这么亲切!无名大夫行医几十年,这场中的不对劲,他自然能看出来,也能闻出来,即便那名死士的尸体已经不在此处了,无名大夫也能闻出那毒药的气味! 哎!她主子又遇到刺杀了,上次是假的,这一次是真的,无名大夫仔细观察了贺亦落有没有受伤,这场上也就平儿最急切! 无名大夫生了几分玩笑的心思,装作叹息的模样道:“可惜了,这伤得静养才是!小姐方才又受了惊吓,这身子愈发糟了!” 平儿一听,愈发急了,这下好了,小姐没伤也得变成有伤了,这些人为什么就是不放过小姐呢?小姐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都要害她,太妃和夫人已经没了,他们还不放过小姐! 平儿心中越来越乱,急道:“那你快给小姐治啊!” 无名大夫神秘一笑,后退了几步,叹道:“这病啊!说难也不难治,除掉病源就好了!” 平儿一脸天真的问道:“病源是什么?”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平儿一时没明白无名大夫的意思,许是太着急小姐,她脑子还没转过来!可瞧着周围的人都笑着望向她,平儿小脸一红,被蒙在鼓中的竟只有她! 无名大夫还念着自己房中的好酒,想快些离开,也没了逗平儿的心思,“好了,不逗你,下一次,记住了你家小姐喜静!” 无名大夫笑着,大步离开,平儿嘟着嘴看向贺亦落问道:“小姐,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方才那刺客没有靠近我!” “哦!”平儿也觉得自己方才是聒噪了些,一时间也恢复了安静!她小声道:“小姐,我方才是不是太急躁了些!” 贺亦落没有否认,稍稍点了点头,平儿又问道:“那小姐也嫌我吵吗?” “我怎么嫌平儿吵呢!老先生逗你玩呢?许是怪你拦着他,不让他喝酒吧!” 平儿一想,还真是如此,她觉得自家小姐真是聪慧!顾楚辞在一旁看了许久,也感叹着这对主仆的关系,这丫鬟心中十分在意小姐的安危!有这般忠心的人陪着,贺亦落在这待着,他也能放心! 不多时,去大理寺的那名官兵也回来了,只见他恭敬道:“禀大人,那人还在牢中关着!” 顾楚辞皱着眉头,问道:“可检查过了,是否戴了□□?” “属下查过了,那人身份无疑,正是李和!” 如果真的李和,还在大理寺中,那方才的死士如何冒充李和的,“方才,你们几个是直接去大理寺将“假李和”带来公主府的!” “不是!我们几个是在路上遇到了押着“假李和”的同僚,那人将他交给我们的!那人穿着大理寺的衣服,所以,我们不曾怀疑!” 顾楚辞本就愁眉不展,听了下属的禀告,更加的迷惘,贺亦落一旁劝道:“这事先放着吧!反正我也没出什么事!” “亦落,你怎能这般想,方才那些可是死士!若下次再来几个,你恰巧身边无人,那该如何?总之,你放心好了,我会找到幕后之人,只有这样,你才能无羔!”顾楚辞下定决心,务必得保护好贺亦落! 叶国公府,以顾楚辞的身份,没有证据他也不能直接去盘问,若是以晚辈的身份前去拜访,便容易的多了! 顾楚辞正想告辞离开,好前往叶国公府拜访,却被贺亦落叫住,“你是要去国公府吗?若是的话,也带我一同去吧!” “我……亦落,你还是不去为好,毕竟叶国公有刺杀你的嫌疑,我怕他……” “无妨的,我这般光明正大的去!他不敢做什么的!”贺亦落一心想去,顾楚辞也只得带着她,一同跟着的还有平儿与叶文叶武两兄弟! 一行五人来到叶国公府外,贺亦落瞧着府外的石阶出神!喃喃道:“娘亲说过,我便是在这地方被捡起的,熙宁四年,一月九日!” 对于叶国公府,她没什么记忆,她随娘亲在这府中只生活了一年,熙宁五年便搬到了公主府中,但这地方,是她遇见娘亲的起点,瞿大娘将她放在此处,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叶文叶武两兄弟也想起了十二年前的冬日,也只有夫人才会心善的收留这个来历不明的孤女吧!两人沉默的很,以他们缄默的性子,能在一旁护能小姐便好! 叶国公府的门房早就换了,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将贺亦落拒之门外的人!那人见她们一行人站在屋外,也不知该不该请他们进来,但叶文叶武他是认得的,他去清叶院禀告叶元,一路小跑! “老爷,屋外来了些人,小的不知道该不该请他们进来!” 自贺烟逝世后,叶元便一直在清叶院住着,那四位姨娘的落院,他再也不曾去过,便是用饭也是在清叶院用的,府上极少有人来拜访,叶元也不愿见客,只以为是几个官僚来府罢了! 叶元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不见,你打发他们走吧!便说我不在府中!” 门房有些犹豫道:“老爷,小的方才瞧见,以前府上的叶文叶武也在门外!” 叶文叶武吗?他们不是不愿帮他做事吗?怎么又来了!“除他们还有谁?” 门房回忆了一下,说道:“还有三人,小的不认的,只是其中有位姑娘坐着一个奇怪的椅子!” 奇怪的椅子?听闻洛宁公主受伤,会是她吗?叶元也不知怎得突然有些慌乱,他急着让门房去请他们进来,等门房离开,叶元出了清叶院,只觉得这屋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木讷的瞧了瞧一旁的落叶院,他瞧了好些时候,这院中六年未住人了? 等他去时,贺亦落一行人已在前厅等着了! 叶元上次见她,还是秋猎的时候,不过是过了几个月,他们又见了,只是上一次被临渊帝施压,他将自己刻画成一个薄凉无耻之徒,没想到贺亦落还会来见他,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府上拜访呢? 叶元见她坐着轮椅,不知怎得的心中有些不痛快,但他也不算是她的父亲,自然也没有资格过问! 叶元问道:“不知几位来我府上,有何贵干!” 顾楚辞说明来意,解释道:“今日亦落在府上遇刺,那刺客服毒前说是叶国公派来的,不知叶国公做何解释!” 遇刺?叶国公心中跟明镜似的,这刺客大概是那人派来的吧! “她毕竟……毕竟是她的女儿,单凭这一点,我便不会派人刺杀她!”叶国公不像说谎的样子,顾楚辞有些犹豫,如果真不是叶国公派的刺客,那为什么那人会说是叶国公! 见顾楚辞半信半疑,叶元又道:“你若不信,大可去查查我这些天见了什么人,我不常出府,也极少与外界走动,你一查便知!” 顾楚辞灵光一闪,问道:“叶国公可曾与什么人结仇,说不定是那人所为!” 叶元想了想,他能有什么仇人呢,这六年来就出了几次府,他可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叶元笑道:“你姑父与我一直不对付!是他也说不定呢?” 顾楚辞一直很崇敬姑父临渊帝,他自然不许其他人这般说他姑父,顾楚辞明白这里毕竟是叶国公的府上,他也不能做什么,只得笑道:“叶国公说笑了,姑父疼爱亦落,还赐了公主的封号,怎会害她!” 贺亦落闻言,心中发寒,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示!看来临渊帝在顾楚辞心中份量很重呢? 叶元这些年一直被临渊帝打压,如今也只剩下这爵位了?他以前便是为了保这个位子,做下了太多错事,即便是今天,他还继续做着,可有什么法子呢?叶氏一族的荣耀,不能毁在他手中! 听命于临渊帝贺恒,是唯一的法子! 顾楚辞又问了些事情,但叶元都撇的很清,全然与他没有关系,毕竟做了三十几年的国公! 等顾楚辞问完了,贺亦落才缓缓道:“我听闻娘亲曾在这地方生活过,不知叶国公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过去瞧瞧?” 叶元没想到贺亦落会提出这个要求,他也不能拒绝不是,叶元点头应允,竟亲自带她过去,这府中也有临渊帝的眼线,待到了落叶院外,叶文叶武在外头守着,平儿推着贺亦落进去,这院中还和以前一样呢?一点也没变,树还是生的枝繁叶茂,即便是到了冬季,也不曾掉光叶子! 平儿推门进去,房中的摆设还是未变,与以往一模一样,房中干净无尘,此时还点着贺烟生前,最喜的沉香木! 贺亦落发觉自己有点看不懂叶元了,既是心性薄凉!又为何还守着落叶院,不许这地方染尘!既是舍了贺烟,又为何还在这地方点着她生前最喜的沉香木! 叶元到底是个怎么的人呢? 平儿摸了摸床幔,这上面也干净的很呢?这地方贺亦落没什么印象,但平儿清楚的很呢? “小姐,夫人生前常坐在这哄你睡觉,小姐也十分乖巧,从不哭闹!”平儿怀念着往事,好似夫人就在这房中! …… 贺烟坐在床头,轻摇着摇篮,小亦落睁大眼睛瞧着屋中的人,平儿靠在床边,唱着歌谣,哄小姐睡觉! 夫人常夸平儿歌唱的好,她一唱小亦落便睡了,如今想来这些事,心中似苦微甜!遗憾的是夫人不在了! 贺亦落看见床角,小声问道:“他们可有跟来?” 平儿向外望了一眼,回道:“他们都在院外呢!没有跟进来,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问问罢了!你将我推到里屋吧!先将门掩上!” 平儿关上门,将贺亦落推到里房,贺亦落从轮椅上站起来,仔细打量着房中的结构,她今日跟顾楚辞过来,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而现在便是行动的时候了! 以娘亲藏东西的方式,若有什么东西一定会藏在床边,可是贺亦落里里外外翻了一变,也没有发现什么! 贺亦落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可以打量地板有什么不同,似乎有一些不规则,踩上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平儿见贺亦落神秘的样子,小声问道:“小姐!你在找什么?要不要我帮忙?” 贺亦落摇了摇头,继续忙自己的,她小心将床角的石砖拿起,没有惊动外面的人!她猜的没错,这石砖下面是空心的! 石砖拿起后,这下面还真的藏了东西,娘亲与外外怎么都喜欢用锦盒藏东西呢? 贺亦落小心打开,可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娘亲怎么藏了个空盒子,这盒子普通的很!也没什么特别的,娘亲藏一个空盒子做什么,还是说这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别人拿走了! 贺亦落只好无奈的将东西又放回去,准备放下盒子时,她发现这土层之下还有东西,竟是个罐子,贺亦落在罐中摸索了一番,竟只摸出了一个圆柱形的东西,贺亦落小心将它拿出来! 竟是一道圣旨! 娘亲的房中为何会有这东西,贺亦落也知道现在不是看这圣旨的时候,她小心将石砖恢复原状,然后将圣旨放在轮椅里的暗格中! 十二年的人生转折 这府中的人听说贺亦落正在府上,一时间议论纷纷,谁都知道贺亦落是贺烟的养女,时隔多年,她还回来做什么呢? 最为无奈的便是府中的四姨娘柳汐! 叶国公府的茗叶院中,书房内有一位穿素衣的妇人,三十左右的年纪,却是天生丽质,自嫁入国公府,这样貌便没有变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见她手执着笔,正在教小少爷叶嗷习字,这孩子六岁便已经能写出一手好字,加上母亲柳汐的指导,叶嗷的书法更上一层楼! 自他出生后,父亲便再也没有来过茗叶院了,他偶尔会去清叶院拜见父亲,叶嗷将自己写的字给父亲看,父亲会夸他,也会教他一些东西,却从不愿亲近他! 在叶嗷的记忆中,父亲除了待在清叶院,这府中的其他地方父亲都不会去!便是姨娘的院子里,父亲也是不去的! 他不明白父亲的奇怪举动,也不明白母亲为何常常发呆!前些年二姨娘李明荷向叶国公提出和离,叶国公答应的痛快,叶嗷不曾见过这位姨娘,只是母亲常说,这位姨娘离府时什么也没带走,只是领着自己的陪嫁丫鬟青荠走了! 她走时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有叶国公府的门房目送她离开,那门房与丫鬟私底下常说起这位姨娘,这二姨娘嫁入国公府这么些年,也就和离那日笑的最为开心! 她是忠国公府的远房亲戚,说有关系,其实也不大亲厚,她是家中的五小姐,而大姨娘李明乔却是嫡出!这两人一向是表面姐妹,私底下可狠着呢!二姨娘离开那日,大姨娘便一病不起!此后又听闻娘家出了大事,李明乔便一直疯疯巅巅的! 没人知道二姨娘李明荷离府后去了何处,她没有回娘家,因为那地方已经没有她娘亲了! 这叶府的姨娘便属三姨娘楚沅最为神秘,她从不出府,自她嫁过来,叶元也不曾见过她,毕竟是礼部侍郎之女,众人只道这位姨娘性格怪异罢了! 叶国公府唯一诞下子嗣的,便只有四姨娘柳汐,她嫁过来十二年,前六年一心向着叶国公,后六年一心照料叶嗷!直到今日她还能记起,熙宁四年她嫁过来那日的场景! 上了花轿,离了家要去一个陌生的环境,她本是心中害怕的,想着若是嫁个无良夫君,这辈子便毁了!当那人来掀她盖头时,柳汐的心乱极了,父亲说这人是个少年国公爷,脾气好着呢!可是,她又没见过他,对父亲的话也是半信半疑的,父亲说让她什么都不用担心,父亲还说已经为她铺了路! 即便她并不知道父亲只是一个小吏,又是如何让她高攀叶国公府的! 那日,坐在婚床上,她紧张极了,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她慌张的差点将盖头弄掉,她还记得叶国公那日心情不好,他坐在桌边便不说话了,时而起身,时而坐下! 许是气氛太过尴尬,她小声开口,试探道:“你……不……不掀我的盖头吗?” 那人许是被惊道了,疑惑道:“你父亲没有同你说吗?” 柳汐问道:“说什么?” “我们是假成亲,只是气气我夫人罢了,等我夫人原谅我后,便让你回去!”那时的叶元刚行冠礼,想法幼稚的很,他以为是假成亲,可另一方却是当了真的,国公府这棵大树,可么得到多少益处!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柳汐闻言,双肩微抖,越来越看不懂这婚事!叶国公也瞧见了,暗叹自己说错话了,女儿家的清白,可不能小觑,于是他出言小心解释道:“你不必担心以后会如何,今日叶国公府娶姨娘的事,没有几人知道,花轿换过几次,也没有大张起鼓,你以后若是嫁人,不会有影响,这次也是你父亲答应我的!你放心好了,国公府会替你觅得良人,保你后半生无忧!” 叶国公那时终究是太年轻了些,他将一都想的那般好,却不知自己早就被算计了进去! 那时柳汐也以为这亲事是假的,过几日便可以回府,只是有些事已经注定了结局,一盏茶后,有下人送来吃食和酒水,叶国公问她可要一同用饭,但是她拒绝了,又过了片刻,叶国公似乎变的很奇怪,没有了方才温文尔雅的模样! 他大步走过来,掀起了她的盖头,柳汐真的是被吓住了,不是说假成亲吗?可叶国公的动作越来越过分…… 完事后,叶国公的眼中生出几分红色,柳汐知道这假成亲怕也是真的了,此时的叶国公仿佛成了任她摆布的木偶,看似正常,实则叶国公只听她的! 她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有些诡异,她喉咙沙哑的问道:“你不是说假成亲吗?怎的还……还这般强迫于我……” 她很委屈,却也不知该如何,她今日不是来嫁给他的吗?望着身前的男子,柳汐一脸疑惑!叶国公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对着她满嘴情话,他靠在她耳边呢喃道:“成亲自然是真的,为夫方才逗你玩呢!” 柳汐缩着身子,只求眼前的人莫要在骗自己才好,她可怜兮兮道:“可是……你吓着我了!” 叶国公调笑道:“是吗?那以后为夫会改的!” 那时,他待她轻柔,但凡是她的说的话,他都会去做,她也曾以为父亲替她选了个良人! 夜半,他抱着她睡了一宿,柳汐只觉得脸上发热,又怕自己推开他,惹得他不高兴,便只能小声道:“我……有些热,你可不可以……先……先放开我?” 叶国公闭着眼睛,靠她极近,温声道:“你应自称妾身,唤我元郎!” 那时柳汐也不明白,他为何要这般黏她,许是喜欢她吧,可是柳汐不曾这般亲呢的唤过谁,她一时出不说口,她不唤出声来,叶国公微怒的拥着她! 柳汐怯生生的唤了声:“元郎!”而因为这话,叶国公又开始对她上下其手…… 这一连几日,叶国公都在她院中,只是有一日,他眼了红,不停轻吻着她,却又突然没了动作,柳汐见他眼睛恢复了清澈,叶国公惊讶的放开拥着她的手,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然后,便离开了! 柳汐愣在原地,怎么也想不明白,可后来叶国公又恢复了往日疼爱她的模样,她便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叶国公似乎很想与夫人重修于好,但对她的宠爱一点也没少!柳汐对他亦动了情! 便是叶国公的正室夫人贺烟搬离了国公府,他对柳汐的恩宠,亦是不减,叶国公从不去其他姨娘的院中,只待在她的茗叶院里! 所有的美好止步于贺烟逝世后,叶国公不愿在亲近于她,丧钟响起前,他本是拥着她的,却又将她狠狠推开,柳汐没站稳,差点摔倒,只见叶国公拿起小刀割向自己的手臂,血流而下,他不顾疼痛,大笑着摔门而去,口中反复说着,“墨朝的情盅当真历害!” 此后他便一直呆在清叶院中,再未踏入茗叶院! 柳汐那时不明所以,却只能哄着刚满百岁的叶嗷,让他不在哭闹,那日是百岁宴,柳汐的父亲还未离开,方才叶国公疯魔的那一幕他也瞧见了,也是这时,他才告诉柳汐真相! 可笑的是,她不过是父亲仕途的牺牲品罢了,原来父亲对叶国公下了蛊,还是致梦致幻的墨朝情蛊,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至死方休! 柳汐自嘲的笑了笑,这就是父亲为她铺的路吗?她忆起了熙宁四年,在洞房中的那一幕,叶国公前后变化那么大! 如今,他怕是苏醒了吧!开始和蛊虫做斗争,便是自残,将手臂割的血淋淋的,也不愿抱她!柳汐去过清叶院,可他不愿见她! 他大概以为这情蛊是他下的吧!害他无法解释,害他失了心尖上的人儿,可是即便是中了情蛊,叶国公也没忘了贺烟! 柳汐常能想起往事,后来又听闻父亲将妹妹柳滢也送进了宫,父亲靠着叶国公府得了不少好处,这十二年来从小吏成了候爷!牺牲的只有她和妹妹罢了!柳汐不知该恨谁,也不知叶元对自己究竟有没有动心,她不敢去问,怕叶元见他后会生气! 可是有了叶嗷这么个孩子,她也有几分欣慰,没人知道她有多羡慕那个叫贺烟的女子,可是一个死人,她如何比的过呢,还是一个已经死了六年的女人! 叶元不管这府上的事,如今这权利是在她一人手中,虽是姨娘,却做着正室的事,她所住的茗叶院也是府中最大的,但柳汐并不觉得欣喜! 今日,当地听闻洛宁公主来府上拜访时,她的心便再也静不下来了,与贺烟有关的一切,叶元都极其珍视,便是贺烟十多年前住过的院子,叶元都派人打理的极好! 柳汐知道,若不是叶氏一族的荣辱都在国公府,叶元或许也不会呆在这府中,她与他成婚十二年,柳汐自然是了解叶元的! 祖宗的基业功勋是叶元不能舍弃的东西,即便叶元有多爱贺烟,不也是应了临渊帝的要求杀子了吗?但柳汐知道以叶元在意贺烟的模样,那孩子叶元怕是也舍不得的,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 叶嗷正坐着,手执毛笔抄写着经文,他上次写这个,父亲是笑了的,还留下了他所抄的经文,这一次他想着在多写一些,说不定父亲便会同他多呆些时辰了! 这般想着,叶嗷便书写的更勤了些!一旁柳汐见了,一脸不解,她方才不是让儿子抄写唐诗吗?怎的又抄起了经文! 柳汐走到近前,拿起叶嗷抄写的经文原本,疑惑道:“本是让你抄写唐诗的,怎抄起了这个?” 叶嗷放下毛笔,恭敬道:“回母亲,孩儿想多写经文讨父亲欢心!” 柳汐一愣,她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不动声息的将经文原本放下,对着叶嗷宠溺道:“你父亲心中自是喜欢你的,若是不喜,怎么耐着性子同你讲解诗中的含义!” “母亲怎知父亲同我讲过!”叶嗷问道! 柳汐放书桌上翻出,前几次叶嗷所写的书法,淡淡笑道:“这张是你上月写的,你父亲夸你的书法精近了不少,赏你了不少东西,还同你讲了诗中的含义!”说着又拿出另一张道:“这张是你昨日写的,你父亲考你的问题,嗷儿都答对了,你父亲说以后便是将国公府交给你……也是可以的!” 柳汐神色黯然,丝毫也不觉得欣喜,即便她亲耳听到叶元说要将国公府交给叶嗷! 但叶嗷却不知母亲是如何知道的,他又没有带别人一起去清叶院!他不知道的是,每次他去父亲那,母亲都会站在屋外,不出现也不打扰!只是安静的听着屋内的动静! 叶嗷见母亲神色不对,便用小手拉了拉母亲的衣袖,稚声道:“母亲,我这次多学一些东西,等父亲一高兴,再央求父亲来茗叶院用饭好不好!” 柳汐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一些,“不必这样做,嗷儿常去陪你父亲便好,他一个人在清叶院也缺个说话的人!” 柳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叶嗷好奇的看向母亲,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和母亲见面,也不明白母亲明明念着父亲,却又不去清叶院瞧瞧。 叶嗷疑惑道:“母亲为什么不自己去同父亲说话呢?”他年纪尚幼,有些事情还想不明白!而柳汐也不想让叶嗷小小年纪便没了父亲的疼爱,叶元便是再恨她,也不至于不理会自己的亲生儿子! 柳汐见外头天色不早了,也不知贺亦落走了没,叶嗷见母亲失神,没有回他的话,便又拉了拉柳汐的衣袖! 柳汐回过神来,暗叹自己今日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怎么了!” “我方才同母亲说话,母亲为什么不回我!” 柳汐刚才一时失神,在想别的事情,当然,叶嗷的话她也听见了,只是不知该如何回他罢了!柳汐转移话题,避而不谈方才的问题,催促道:“快些写吧,写完了明日再去见你父亲吧!” 叶嗷才写了几个字,听得母亲的催促,便又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 贺亦落自拿到圣旨,将石砖恢复原状后,便坐回轮椅,让平儿推她出去,因众人都在院外,也看不到屋中的景象,只当是贺亦落故地重游,一时陷入回忆中罢了! 顾楚辞在院外等了些时候,这叶国公就是不许他进去,他没有法子,只好待在外头,直到见贺亦落出了房门,他才上前去迎接! 顾楚辞向屋内望了一眼,仔细记着房中的摆设,讨好道:“亦落,你若喜欢这地方,大不了,我们替你造一个便是了,这样一来,你也不必跑这般远的路!” 平儿翻了白眼,没好气道:“我家小姐若是喜欢,难道就不能自己去造吗?宋小公爷可真闲!” 平儿可真渭是气氛毁灭者,贺亦落也听府上的人说过,她昏迷的时候,平儿也是将顾楚辞拒之门外的,也只有平儿才敢这般对待宋国公府的小公爷吧。顾楚辞若不是心中紧着贺亦落,大概也不会待平儿这般和善,这便是爱屋及乌! 平儿将贺亦落推到院门前,没有搭理顾楚辞,只见她看向叶元,笑道:“我方才见了房中的摆设,有些不明白,叶国公可否向我解释一下!” 贺亦落也不管叶元答不答应,让平儿推着自己,又回到了房中,叶元无奈的跟在后头!而顾楚辞却被叶文叶武挡在了落叶院外! 房门紧闭,叶元进到房中,贺亦落见后头没人跟来,想必临渊帝的眼线也是听不到他们的谈话,贺亦落指着那石砖的方向,淡淡道:“叶国公,可知这地方,娘亲藏了东西!” “我知道!” 贺亦落拍了拍轮椅,笑道:“里面的东西我拿了一份,但我很好奇那个空盒子里面装了什么,叶国公可否告之?” 贺烟离府那日,他便发现了,可那盒中本就是没有东西的,许是贺烟离开时,带走了吧! 叶元道:“我看到这盒子时,里面便是没东西的,许是她离开时,带走了!” 贺亦落笑意顿生,试探道:“叶国公,难道不想知道,这里面本来是放了什么东西吗?” 叶元被调起兴趣,上前走了几步,问道:“我即便十分想知道,亦落,你怕是也不会告诉我!” “叶国公还算有自知之明,不过这一次,你却是猜错了,若是往日,我一定会对你避之如蛇蝎,可现在却不会,我想知道你为何会对临渊帝言听计从呢?如今你若还是说放不下国公府,我自是不会信的!” 叶元认真打量着贺亦落,他从未正眼瞧过这孩子,如果看来她眉眼间像极了贺烟,贺烟教出的孩子怎会是凡品,这孩子去殊同道观待了六年,怕也是贺烟交代的吧! 叶元不在伪装,叹息道:“终究是她教出来的孩子,倒是比我聪慧多了,我年少时若能像你如此,也不必被贺恒玩弄在股掌之间!” 叶元对临渊帝只有恨意,此时更是直乎其名!从熙宁元年到熙宁十六年,或许还要更早一些,临渊帝贺恒于他而言,是他睡梦中也想除掉的人,这人明明是临渊的皇,却不善待他的子民! 叶元想除掉他,却也只能想着,谁让他是国公,人家是皇帝呢!叶国公府一门三相,世代为将,却止于他…… 叶元的隐忍 叶国公变得的悲不自胜,他眼中闪过很多情绪,有悲伤,还有悔恨,十六年未曾露出的自责,如今全写在脸上! 他深深看了一眼屋外,这落叶院虽不是府中最大的院子,但却是府中最安静的去处,他以为贺烟会喜欢的! 安临十七年,她下嫁于他,娶贺姻的前夜,他激动的夜不能寐,夜里他竟傻傻的将府中逛了一遍,每个院子都仔细瞧过了,还是落叶院最好,小巧雅致,也不会有旁人来打扰,最重要的是落叶院在清叶院旁边,他若是想见她容易的很! 鲜有人知道,清叶院本是间小书房,而叶元硬生生把它扩建成一个院落……他以为与贺烟会长长久久,一生相伴,可终究有人不许! 叶元与贺烟初遇在殊同道观,她在清叶河畔等一个叫顾慕白的男子,但她没等到,只见到了他,直到先帝驾崩,他才知道贺恒就是顾慕白! 这人当了皇帝却妄想得到所有东西,贺恒以为只要坐上皇位,这天下的一切便都是他的,贺恒召见叶元,要求他让出贺烟,叶元当场拒绝,扬长而去!可那人终究是皇帝,那人在朝堂上一直不断的打压他,让人放出他风流浪荡的名声! 这些叶元都不在意,只要贺烟还在,于他而言便是一切安好,贺烟怀叶诚那年,叶元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这孩子出生时,他拥着贺烟,陪了她几宿…… 孩子他取名为叶诚,这诚字便是诚国公的诚,他都想好了,这孩子以后会继承他的爵位,他会教他许多东西,会带他去墨朝增长见识,还会跟他讲起叶国公(诚国公)府的过往,一门三相的荣耀,世代为将的功勋! 可这孩子一出生,宫里的那人怒了,这京中又开始抹黑他,流传他叶元才能贫瘠,不及先辈,传他不敬公主,强娶之! 只不过是流言罢了,他不在意,可是当贺恒威胁他,拿着国公府的名誉威胁他时,他动摇了,贺恒不喜先帝留下的那道旨意,更不喜贺烟怀了他的孩子!临渊帝命叶元除掉这孩子,他瞧着叶诚可儿的模样,小手在空中抓着什么…… 叶元舍不得下手,便用了墨朝的秘药,让这孩子沉睡,等过些日子再喂解药便是了,所幸,临渊帝信了他,叶元常会去瞧这孩子,同他说话,向他道歉…… 贺烟知道这孩子还活着,也知临渊帝咸胁他,这一次没有怪他,此后叶元与贺烟同房,他很是注意细节,免得再怀了孩子,那位病态似的临渊帝,又开始肆无忌惮的命令他! 可是,不知怎的贺烟还是怀了身孕,她不许他进房,将这孩子小心的护起来,叶元派来的大夫,贺烟也不见,他只道因了叶诚的事,贺烟也是怕了吧! 便是生产那日,贺烟也不许他进来,叶元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他取名为叶长生,只愿这孩子能活的长久些,莫要让人害了! 只是叶元一直觉得很奇怪,叶长生与叶诚怎长的一模一样,但看到叶诚还在沉睡后,他只道自己想多了!叶元为了将这两个孩子保护好,便将府中四分之三的护卫都放在了落叶院的周围! 叶元不知道,他这个错误的决定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他不知道这护卫中有一个是临渊帝的人!这护卫连夜将这两个孩子换成了另外的两个孩子!而真正的孩子怕是活不过这个夜晚! 临渊帝下的一局好棋,将孩子换成自己的,便是有人拿着先帝的圣旨过来,说什么安临公主之子可继帝位,他也不惧……总归是他的孩子! 只是临渊帝与叶元都低估了“为母则刚”这四个字,他们不知道叶诚就是叶长生,贺烟费尽心思,假怀孕,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罢了,让叶诚以叶长生的身份苏醒过来,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护住孩子! 临渊帝的恶毒与狠厉,是常人不懂的,那叶元并不知道孩子被换了,又恰逢临渊帝对他施压,京中一直在传他杀子求荣,叶元心中怕极了,怕孩子再受害,便暗中将孩子藏在村落,托付给一个村户,只要他们能平平安安长大就好,可这一切便是挠乱了临渊帝的棋局…… 于是,临渊帝便又演了一出戏,将村户杀害,造成孩子被抢走的假像,以此使叶元对自己唯命是从!叶元不知真相,便一直听从临渊帝的号令! 叶元一直以为自己在保护孩子,他不知真相,但贺烟心里却清楚的很,她夜里多梦,常能听见婴儿的啼哭,她一人在屋中可以呆上一整天,失魂落魄的坐着,却再也没理会叶元! 而叶元想挽回贺烟,竟想出了假成亲这些个法子,到底是少年,这脑子只是个摆设,但凡他当初强硬些,临渊帝也不会得逞。 后来,又中了蛊,被人摆布,这十六年,叶元都没能出这棋局,一次选择错误,这后面便是全盘皆输的局面,叶元如今悔了,却什么也挽回不了! …… 如今,贺亦落问他为何会对临渊帝言听计从,叶元心中冷笑,他言听计从了吗?或许有,也或许没有,叶国公府辅佐的历代帝王,皆是励精图志的明君,什么时候遇到过贺恒这般丧心病狂的东西! 这些年叶元为他做过什么呢?背下临渊帝造遥的恶名,便是贺烟逝世,贺恒也不许叶元与贺烟沾上一分关系,临渊帝贺烟造谣贺烟与他自己不清不楚的,还将贺烟的养女贺亦落封为公主,这占有欲可谓是丧心病狂! 即便贺烟死了,他也不许叶元见最后一面! 对于世人的误解叶元从未解释,他开始隐忍,将以往的幼稚藏起来,他屯了兵,备足了粮,可是还不够,叶元清楚这位陛下的实力,宗室那么多人,却只有他坐上了这位置,这位陛下的手可以伸到墨朝,将暗墨阁绞杀,而叶元如今还不是他的对手! 叶元每日都小心避开临渊帝的眼线,不断的屯兵躲藏,不让临渊帝发觉,等他成功后,便将真相公之于众,但叶元不想连累贺亦落! 即便她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但凡与贺烟有关的,他都会小心护着! …… 落叶院中,叶元的眼神多次变幻,只一瞬他便想了许多东西,贺亦落的问题,他总得回答吧!叶元喃喃道:“我与烟儿的孩子,还在他手中,便是因了这个原因,我不得不听他的!” 贺亦落猜到了七分,看来叶国公还真不知道叶诚与叶长生就是同一人,娘亲将所有人都骗了过去,却依旧没能护住的孩子! 贺亦落轻叹着,运功探着这周围的气息,确定无人偷听后,才小声道:“叶国公,信那人的话吗?以娘亲聪慧的性子怎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叶元听的云里雾里,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贺亦落正色道:“叶国公以后大可不必听从那人的吩咐!我那位兄长熙宁四年便没了,宫中的那两人是临渊帝与闵云二妃的孩子!” “你又是如何知晓的!”到不是叶元不信贺亦落,实在是这事太过匪夷所思! 贺亦落看向石砖的方向,解释道:“那木盒装的便是这个秘密,那东西娘亲烧了,我却看见了,叶诚与叶长生便是同一人,娘亲装作怀胎十月,不过是为了让沉睡的叶诚早些苏醒罢了!即便如此,娘亲还是没能护住兄长!” 叶元闻言,眼中写满了震惊,他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他颤抖着道:“这……这绝对不可能,那孩子明明是有两个才对!” “叶国公难道就没怀疑过吗?娘亲怀上叶长生时,为何要避开府上所有人?这京中见不得光的事那么多,寻个死婴过来代替叶诚,抹上防腐的药物就像沉睡一样,怕是也不难吧!” 叶元心中有些动摇,可是让叶诚不在沉睡的解药,只有他有才对啊!叶元疑问道:“解药在我手中才对,烟儿怎会有解药,她不常出府,也没什么亲信,太妃也出不得宫,这解药从何而来!” “叶国公莫要忘了,娘亲毕竟是安临公主,以先帝对她宠爱,这嫁妆中可是什么都有的,怕女儿日后遭难,这里面放些解药什么的,也不奇怪!”贺亦落不曾见过那位先帝,即便那人已经贺崩十六年,可京中依旧有人谈起安临元年贺烟出生那日,先帝贺楠便开始建公主府,建了十七年,直到驾崩也还未建好! 建公主府的这些钱却不是从国库里出的,而是贺楠还是王爷时经商所得,而之后,离了府贺烟居住到公主府才发现,这地方没建好的只有地下密道罢了! 不同的密道由不同的人所建,先帝贺楠也是宠极了安临公主,而娘亲也只将密道给贺亦落一人讲过!之所以要建十七年,不过是要让修建密道的人都藏起来,以后为贺烟所用罢了! 只是贺烟还未来的及用这些人,便香消玉殒,与世长眠! …… 叶元终究还是信了贺亦落的话,可笑的是叶元一直被蒙在鼓里,他受制与人,保护的却是个莫须有的人,孩子还是假的! 贺亦落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叶元这么一个人,说他情深,可那多出来的几个姨娘又是怎么回事!贺亦落这次来,只不过是想让临渊帝少个帮手,又个头疼的敌人罢了! 叶元渐渐收回多留的情绪,他如今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懦弱无能的幼稚少年,他做过许多错事,可如今,他都在尽力弥补,对贺烟的亏欠! “你这次来,便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贺亦落示意平儿推她出去,行至门口时,淡淡道:“若是想对付那人,再等等吧!”贺亦落没有回答叶元的话,毕竟她对他也是有怨的,竟娶了娘亲,又为何还要让她失望呢?若是心中有她,便该将娘亲留在国公府的,可是叶元什么也不曾做过! 贺亦落对叶国公的恨意,都在熙宁十年,五月五日那天,她在门前求见,可是,她连门也不曾进去过…… 每每想过贺烟死的凄惨,叶元便恨极了柳汐,这墨朝情蛊当真是历害呢,可以将他对贺烟的喜爱,全都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贺亦落出了房门,叶元在呆在房中,怕是不馁,叶元从房中出来,擒着笑意,全然没了方才的悲苦之意,若比演技,他也不输临渊帝呢! 行至院外,为了不让人怀疑,贺亦落刻意大声道:“这落叶院的图纸,叶国公若得了空,劳烦送一份去公主府!我正打算在府中建一个差不多的院子!” 这话说完,不远处还真的有一人听着了,见贺亦落出来,他便躲了起来。贺亦落也瞧见了,这叶国公府里的眼线还真多呢! 贺亦落没有再理会身后的叶国公,平儿推着她,便扬长而去,其他人跟在他后头,叶文叶武向着叶国公的方向拱手一拜,便去追随贺亦落了! 叶元回过深深看了院中一看,自嘲的笑了笑,上前去将门窗关好,然后锁上了院外的大门!这地方以后不会有人在来了! 叶元将钥匙放入怀中,冰冰凉凉的铁质钥匙,似他的心一般…… 他想着,若是父亲再问他行冠礼后,是做文臣,还是做武将,他一定不会再答文臣…… 安临七年,老国公还在世,叶元还只是叶国公府的小公爷,那年,他七岁! 书房中老国公正写着奏折,打算向陛下揭发京中的贪污官员名单,正巧叶元进来,老国公将奏折写完后,觉得有几分疲惫! 他向着叶元招手,唤他过来,“元儿,今天可学到新东西了!” 七岁的叶元已经有了三年的学龄,新请来的夫子是国子监里的老夫子,颇有学识,这几日教了他不少东西! 叶元至今都还能想起,他那时是如何回答父亲的,他回道:“今日夫子教了为臣之道,忠臣之道!孩儿以后也要做临渊陛下的良臣,为君分忧就像爹爹一样!” 老国公闻言,大笑着问道:“元儿是想做文臣,为君谋划,还是想做武将,开疆拓土,扬我临渊国戚!” 七岁的叶元,没有多想,不假思索道:“孩儿自然要做文臣,要将叶国公府的一门三相,继续发扬!” 叶元还记得那时的国公府,在朝中已经没有武将了,讨划北楚时,他们在未回来,同战衣候一样!对于父亲那时的反应,叶元已经不记得了,只是他常在想,若是他遇到的是明君该多好!他可以一展抱负,而不是一直被打压! 若是能回到过去,当父亲再问他同样的问题,他一定会回答“武将”这两个字,如此有兵权在手,护临渊安泰,也可护心上人周全! 正如宋国公一般,即便临渊帝心中巴不得掀了所有的国公府,他也不得不徐徐图之,毕竟宋国公的兵占了临渊一半的兵力! …… 临渊皇宫中,偌大的殿宇之上只站了一人,临渊帝贺恒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下面跪着的忠国公李齐,淡淡道:“可试探过了,洛宁公主是真残了,还是假残了?” 李齐恭敬道:“臣派人试探过了,便是匕首刺了过去,公主也未动过,如此可见公主的伤是真的!” 临渊帝眼睛微眯,嘴角上扬,许是在思考什么,“她既伤残白纸妖言怕就不是她所为,可除她,那些事别人怕是也不会知道!李齐,你说那人会是谁呢?” 李齐眸子一转,说道:“会不会是安平王府?” 临渊帝略微思索,便否定道:“不会是他,以他痴情的性子,这一生也不会在与我斗了,如今宗室的实权可都在我这!区区安平王府,不足为虑!” 李齐附和着临渊帝,“陛下所言,自是对的!” 临渊帝赞赏的看向忠国公李齐,这人总会应和他的话,谁不喜欢别人奉承自己呢! 临渊帝从高坐上走下台阶,走到李齐近前,警告道:“你私下做的事我都知道,你好歹是个国公,有这个癖好我也不拦你,只是莫要弄的人尽皆知,否则!朕也不会保你!” 李齐闻言,赶忙跪下,低着头,恭敬道:“臣……会节制的,这些日子先不去动他们!” 临渊帝闻言大笑,嘲讽道:“你忍的住么?” 李齐哆嗦着,断断续续道:“臣……自然……自然……是能忍住的!” 临渊帝觉得他这个心腹什么都好,就是这“恶趣味”,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不过他并不在意,只要忠国公府一直在自己这边,李齐犯下的事,他都可以视而不见! 临渊帝淡淡道:“起来吧,别跪着了!”李齐闻言赶忙起身,若不是这个把柄,李齐大概也不会对临渊帝唯命是从吧! 这时,屋外有位公公走了进来,正是李全,他恭敬的跪拜临渊帝! “这个时辰,你不是该监视安平王府吗?” “回陛下,安平王出府了!”李全咬牙切齿的说着“安平王”这几个字,他与安平王的仇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可是一直在等时机呢! 安平王自王妃逝世后,可是八年未出府呢!不知这一次出府,代表着什么…… 临渊帝邪笑道:“呵!一个空壳子的王爷罢了,他若再想与我斗,我便也留不得他了!” 世家女的无奈 临渊帝从登基到如今,已有十六年,这十六年他拉拢了许多朝廷重臣,将暗卫分散开来,为他收集情报! 贺恒惯用人心,也懂得去利用一个人的仇恨,这李全与安平王有怨,他便派他去监视安平王府!这般一来得到的情报一定可信! 自从坐上皇位,所有的事情都顺着他的心意,如此一来,他便愈发的肆无忌惮,将所有人都视做蝼蚁,任他玩弄…… 对于李全的禀告,临渊帝略微思索后又道:“安平王因何事出府?” 李全恭敬道:“回陛下,他去的是棺材铺!” 临渊帝闻言,止不住的嘲讽道:“他这是要准备自己的后事了,这罢也好,与朕作对的人又少了一个!” 临渊帝来回踱步,这消息于他而言,到是解了当年争位时的耻辱,当初安平王压了他一头,宗室也不大看好他,若不是贺恒弑君,弄了个以假乱真的圣旨,这皇位可轮不到他,如今听闻安平王有了死志,贺恒喜不自胜! 贺恒想起安平王还有一个儿子,也不知是龙,还是虫呢?临渊帝皱眉看向李全问道:“安平王的那个儿子如何?” 临渊帝心中盘算着,若是这人有几分谋略,那今晚便派些人将他除了,以免夜长梦多,对于潜在的威胁临渊帝一个也不会放过! “回陛下,安平王的儿子,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坊间称他为“小王爷”,是个风流的浪荡子,前些日子,在忠国公的诗会上,不知从哪里买来的诗,买弄了半天,活脱脱的一个跳梁小丑!”李全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仇人之子是个无用之人,他如何能不喜呢? 临渊帝觉得连老天爷也在帮他,天子,当真连上天也不会忤逆他的意思呢?这般一来,临渊帝便只有一个敌人了,“白纸妖言”背后之人,他必须要除掉…… 忠国公李齐一直端端正正的站在一旁,临渊帝只当他是一条狗罢了,只要听话,他便不会动他! “名山寺的事,你还是抓紧些,遗漏的那两人快些处置掉,免得被人抓住把柄!”临渊帝警告着忠国公李齐,以此表示对他工作效率的不满! 忠心国李齐前些日子,已经派人将八师傅抓来,因为九师傅没了行踪,他便暂时留了八师傅一命,等将九师傅引出来,再一网打尽! “陛下放心便好,臣不会让陛下失望,只是臣绝得这么轻意就将他们杀了,为免太可惜了些!” 临渊帝听得李齐话中有话,他似乎是有自己的想法,“你有话直说便好,朕最不喜的便是拐弯抹角的人!” 李齐咬着牙,却不敢太过明显,只闻得他轻声道:“名山寺的九师傅是个憨傻之人,却有一身蛮力,便是臣也不能轻易制住他,所以臣在想陛下要不要将他收为己用!” 对于有用之材,临渊帝从来都不会轻易的放过,若不为他所用,任凭这人再历害,临渊帝也会除掉他,一个傻子,会有这般厉害吗? 临渊帝一脸疑问的望向李齐,说道:“这人有多厉害,让你也这般看重?” “以一挡百,于他而言怕也不是什么难事,此人呆傻,我们只要稍加指导,这人便能为我们所用,加入陛下的阵营,对陛下只有益无害!”李齐向临渊帝言明这人的好处,说的临渊帝有几分心动! 临渊帝防备着说道:“那人确认是呆傻无疑,若是假的又该如何,让他混进来,可是有几分危机的!” 为了打消临渊帝的顾虑,李齐说道:“陛下放心便好,臣能百分百的保证,此人是傻子无疑,十年前他进入名山寺时,便是傻子,这些年,臣也仔细观察过他!” 临渊帝听信了李齐的话,许可着说道:“便让你的意思来吧!若是此人有大用,便留着吧!” 李齐恭敬道:“喏!” 临渊帝踱步上前,回到高坐之上,这龙椅坐着可真是舒服呢?唯一不顺心的便是那张纸,这几日他反反复复的看过了,所有他怀疑的人,都被他一一排除,那么,幕后之人会是谁呢? 谁会妄想来动摇他贺恒的位置呢? “白纸妖言一案,你可知那孩子查的如何了?”如今临渊帝在京中的眼线,都教由忠国公李齐代管着,皇帝就该干净的将一切背地里的勾当都撇干净才是,交给李齐做恶事,而他依旧是金碧辉煌宫殿里的帝王! 李齐低眉顺眼,恭敬道:“回陛下,顾少卿还是有几分本事,今日去印刷坊要的账薄,将买了刻板的人家都查了一遍,想必明日便有结果了!” 临渊帝龙颜大悦,赞叹道:“顾九思当真养了个好儿子!”转瞬间想到什么,临渊帝看向李齐,又道:“你儿子李故来,在京中颇有才名,你就不想让他来朝中来为朕分忧吗?” 李齐听到李故来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再看向临渊帝时,却又恢复了正常,李齐笑道:“多谢陛下的好意,只是我这儿子多病,只是染个风寒,便是半年之久,他不堪重用,京中传他有才,大概是口误吧!” 临渊帝颇有趣味的看向李齐,此人真是比他还不要脸,做父亲到这份上,也是没有第二人了,当然,临渊帝不会认为自己错了……他既拒绝为子求官爵,临渊帝也不能强求,只好作罢! 谈了这般久,临渊帝有些乏了,淡淡道:“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吧!监视好该监视的人,拉拢好该拉拢的人!” 忠国公李齐与大内总管李全,恭敬的向临渊帝一拜,便退下了! 行至殿外,忠国公向李全贺喜道:“今日到要恭喜全公公,这大仇要得报!” 李全拱手道:“咱家便多谢国公爷的吉言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人进了深宫,一人回了国公府。这两人作为临渊帝的左膀右臂,自是心照不宣,一般黑! …… 贺亦落等人回府,便都散了,即便顾楚辞还想赖着不走,也不得不走,谁让他如今不仅仅只是宋国公府的小公爷,还有一个大理寺少卿的身份在呢? 顾楚辞依依不舍的望向公主府缓缓关上的门,心中有几分落寞,他本想向贺亦落邀功的,能抓刭诋毁安临公主的人,贺亦落一定会十分欣喜,可谁曾想这人会是刺客呢? 顾楚辞收回思绪,快步离开公主府,他得快些找出凶手,只有这样贺亦落的安危才有保障! 他现在正打算回府,向父亲借些兵来,然后让他们暗中守在公主府旁的院子里,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去查案…… 刚走了一段路,便见前面的路被人拦着了,好像是谁家的马车车轮坏了,堵住了去路! 这马车顾楚辞也认得,正是护国公府的马车,站在马车旁的好像是他的表妹楚皎若,毕竟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妹,楚皎若遇上事情,他总该帮忙的! 他一直把她当作妹妹,只是今年护国公夫人郑婉一直有意无意的向母亲提起,说什么他与表妹是天作之合,顾楚辞也明白表妹对他无意,只是不敢忤逆母亲的施压罢了!为了不让两人尴尬,这些日子,他们都相互躲着的! 顾楚辞也瞧见了护国公府的人,在不远处盯着,这一出怕不是又是那位护国公夫人在作妖,为何一定要逼迫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呢? 兄长之情,与爱慕之情,楚皎若还是分的清,只是奈何,母亲不允,她今日不过是要去宋国公府将姐姐接回来罢了,而母亲却连这也要利用! 楚皎若凄凉一笑,她好歹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才女,这样貌自是不差的,见护国公的马车出了事,一些公子哥便都围了上来,顾楚辞挤也挤不进去! 一名青衣锦袍的纨绔,耐不住性子,走上前,调戏道:“这不是楚小姐吗?要不本公子载你一乘!本公子的马车可是经的住颠簸,不会坏的这般快!” 楚皎若秀眉微皱,似乎十分不喜这人说话的腔调,却也还是礼貌的回道:“多谢公子的好意,但是不必多此一举,宋国公府便在前头!” 楚皎若抬腿便要离开,那青衣锦袍的纨绔却不肯让她离开,他拦在楚皎若的前头,对着楚皎若拉拉扯扯,口中说着污秽不堪的语言,“楚小姐,当真不打算去本公子的马车上坐坐吗?本公子的马车大的很呢?包楚小姐满意,楚小姐跟我去无人处试一试可好?” 楚皎若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她求救似的看起四周,可是四周要么是看戏的,要么就是视而不见的,她出府时带的下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皎若心中发寒,双肩微抖着,那纨绔见楚皎若这可人的模样,便又想动手,强行将她带走,“楚小姐,我们走吧!你不急,我可急着呢?” 楚皎若面无表情,她趁人不备小心翼翼的取下头上的簪子,若是这人真敢动她,大不了鱼死网破,即便她只是个弱女子! 那纨绔见她没有反抗,便又大胆了些,将手渐渐伸向了楚皎若的腰肢处,“楚小姐,你这腰可真细呢?让本公子摸摸看看!” 在人群最后边的顾楚辞实在听不下去了,只见他推开眼前的人群,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走到前面来,顾楚辞疾步上前,抓住那只手,反手就是用力一转,那人吃了痛,脸部开始扭曲。 楚皎若刚想用簪子去刺那人,却听闻有人来救自己,见是顾楚辞,便欣喜的唤道:“表哥!” 那纨绔吃了痛,恶狠狠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对我动手!” 顾楚辞安抚楚皎若后,对着那纨绔淡淡道:“我不管你是谁,若是让我知道你胆敢再在京中目无章法,便不只是胳膊脱臼这般简单!” 那纨绔在京中为非作歹的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教训呢?此仇不报,他以后也不会快活! “来人!给我把这人打残了!”那纨绔一声令下,这身后的随从却没有动静! 纨绔怒道:“你们都是聋子吗?给本公子上啊!” 随从的领队低头小声道:“公子,这人我们惹不起,还是算了吧!” 那纨绔一直都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他大怒的踢了那领队一脚,狂妄道:“本公子的姐姐,可是当今圣上的爱妃,烟妃娘娘,本公子的外甥,可是四皇子殿下,你怕他做什么!” 那领队无奈道:“公子这人是皇后的侄子,三皇子的表哥,宋国公府的小公爷,我们不敢对他动手!” 那纨绔本还想说什么,可一听到这人的身份比他高,方才的嚣张气焰便没了!连忙换上一副笑脸,讨好道:“顾公子对吧!方才都是误会,本公子也是好心想帮忙!都是这手贱!” 纨绔狠狠的打着自己的手,以求顾楚辞原谅,而顾楚辞轻蔑的看着他,淡淡道:“你向皎若道歉,本公子便原谅你!” 纨绔听了这话如临大赦,连忙对遂楚皎若恭敬道:“楚小姐,方才是本公子错了,还望您高抬贵手,原谅我才好!” 楚皎若不想同这种人多待一刻,对着顾楚辞说道:“表哥,我们走吧!” 楚皎若都发话了,顾楚辞用眼神警告这纨绔后,便也离开了,自这两人走后,护国公府躲着的下人都出来了,只见他们三两下就将马车修好,然后便将马车转头,回了护国公府…… 而那纨绔擒着坏笑,挠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幕,护国公府当真有趣呢?下一次再挑个顾楚辞不在的时候动手不就好了,护国公府那么多女儿,他糟蹋一个,护国公怕是也不会做什么,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话不定还会将楚皎若嫁给他呢? 毕竟,他外甥可是四皇子,这皇位的筹码,护国公也想分一杯羹的吧!这般想着,那纨绔心中又策划着下一次的阴谋! 远在宫城的烟妃会不会知晓这混账弟弟何广洋的所做所为呢?无论她知不知道亲弟弟的所做所为,这最后总会连累她吧! 顾楚辞与楚皎若向宋国公府走去,顾楚辞将一切看的通透,只闻他小声道:“将簪子戴上吧!下次别一人出府了,带些亲信之人,也可保护自己!” 楚皎若紧握簪子的手一松,胡乱将簪子带回头上,她歉意:“表哥,不要怨我母亲,府中的小妾生了儿子,她一时心急,便做了这些!” 顾楚辞微怒的看着楚皎若,这表妹还是太傻了,哪有亲生母亲这般利用女儿的,“皎若,值得吗?不管有什么原因,都不是她该利用你的理由!” 楚皎若惨白一笑,说道:“她终归!是我母亲!只是歉意的是为表哥添堵了,母亲总想凑想凑合我们,却不知我与表哥都有了各自心悦之人!” 顾楚辞一愣,微微道:“皎若心悦的男子,定是修了八辈的福气!表哥决定了,这往后一定要凑合你们!” 顾楚辞以为这样说,楚皎若能高兴些,却不知她眼中的愁绪更深了,楚皎若叹道:“不必了!我与他此生无缘,母亲也不会许我嫁给一个无名书生!” 世家女的枷锁囚着她,不许她动心,而她也只是护国公府维系权力的牺牲品罢了…… 天降八字 楚皎若眸中失神,脸上却擒着淡淡笑意,她从未说出过心上人的名字,就这般藏在心里一直守着,这段不被人看好的年少爱慕,从未开始,便宣告了结束…… 顾楚辞想说些什么,讨表妹开心,可这话像是被封住了一般,无从说起,对于舅舅一家,他也没有什么话语权,只愿表妹思慕的那人,不要让人失望才好…… 两人来到宋国公府,还未进去,便听见这府上的嘻笑声,好不热闹,府上的丫鬟陪着楚皑如玩着游戏,宋国公夫人坐在一旁陪笑着,这欢快的景象在护国公府怕是不会有的,楚皎若的步子一顿,心中想着,姐姐在这里是不是更好些呢? 门房见自家少爷回府,便大声提醒府中的人,听闻顾楚辞回府,这府中的丫鬟们便欢呼雀跃极了,楚皑如对顾楚辞可不敢兴趣! 她瞧见楚皎若也在,便欢呼着向她奔来,喜道:“姐姐,是来接小如回家的吗?小如好想姐姐!”楚皑如抱着楚皎若不愿松手,她虽然呆傻,但却不曾忘了与自己的妹妹亲近,只是她忘了自己才是姐姐! 楚皎若柔着楚皑如的头发,她很是乖巧,在宋国公府似乎比在自己府上要自在些,不必被母亲逼着耍心计,也不必被父亲算计着要嫁到哪一家去! 姑姑宋国公夫人是真心待她们姐妹,虽是姑侄,却胜过母女,这般情况到是不常见,宋国公夫人楚芝招呼她们几人过来,一行人围坐在一起,楚皑如又与丫鬟去戏耍了,顾楚辞静立一旁…… 对于护国公府的事,宋国公夫人心中清楚的很,她兄长楚肆意绝不是个长情的性子,反而多情的很,明面上的夫人到是只有郑婉一个,实际上小妾多到了一定的数量,护国公府的女儿多,儿子前些日子刚有,这便也注定了这些女儿家,会成为这小公子成长的铺垫! 即便宋国公夫人想改变她们的命运,也是没有法子的,她出嫁多年,在护国公府也没什么话语权,因此,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让楚皎若两人在她府上多走动,这也代表着楚芝是向着这两姐妹的,她兄长算计时或许会多思考一下,为她们觅得良人! 这几日楚皑如在宋国公府住的极开心,样样给她的都是最好的,在这府上无忧无虑,也有人陪她玩,不会出现像护国公府那般的恶奴事件,宋国公夫人不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毕竟是在自己的府上! 这几日楚皎若却是回了护国公府的,也不知这孩子过的可顺心,宋国公夫人瞧见她手上的红点,许是烫伤所致! 宋国公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以楚皎若的性子,怕是不会这般粗心的烫到自己,这伤里面肯定有故事! “可还疼?”宋国公夫人指着了伤处问道! 楚皎若来时已经上过药了,只是偶尔还有些刺痛,到是没有最初烫到时那般疼了! “回姑姑,皎若的伤已经不疼了!” 宋国公夫人可不信楚皎若的话,这孩子一向要强,这伤定是还没好的,宋国公吩咐一旁丫鬟去拿些烫伤膏过来,她得亲手抹上药才会放下心来! 丫鬟抱着一堆药过来,楚皎若见了,推辞道:“不用了姑姑,皎若来时已经上过药了!”宋国公夫人轻声叹息,却还是将药打开,用木匙沾了些膏药,为她抹上…… 宋国公夫人一边将药抹匀,一边说道:“你这孩子哪懂什么药啊,若是烫伤了,可不能随便抹些药就完事了,姑姑这烫伤膏是特制的良药,抹上一次便好!” 楚皎若只觉得这药冰凉,手上的刺痛也没了,她心中生出一丝暖意,姑姑待她像亲生女儿一般,楚皎若出神的盯着自己的手,心中想着如果母亲能由着她的心意做主就好了! 抹完药后,宋国公夫人还叮嘱她,“现在也闲着,同姑姑说些话吧!这药效还没散,也不用急着离开!” 楚皎若恭敬的点头,与宋国公夫人闲聊了很久!楚芝只有顾楚辞这么一个儿子,她一直想要个女儿,这心愿一直没能实现,对于楚皎若和楚皑如,楚芝一直都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 楚芝知道楚皎若心中一直把顾楚辞当做兄长,并无男女之情,无奈护国公夫人郑婉总想撮合他们两个,对于这种乱点鸳鸯谱的行为,楚芝心中是反对的,可她嫂嫂又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性子,楚皎若又极孝顺,楚芝说服不了郑婉! 楚芝可不觉得顾楚辞有什么好的,不就是生的俊逸了些,又有几分才华,便是武学上也有些造诣,另外这家世还能看的过去,临渊帝后的侄子,三皇子的表哥,护国公的外甥,宋国公府的小公爷,这家世也就一般般,京中像这样的世家公子似乎,似乎好像也没有谁了!只有顾楚辞这么一个! 楚芝收起心中的凡尔赛,她儿子是不错,但重要的是楚皎若无意,既是无意便不能强求!也不知她侄女钟意什么样的男子,可不能让护国公夫人郑婉随随便便就将她嫁了! “皎若,你既看不上你表哥,那定是有了心上人,要不同姑姑说说是谁家的公子,姑姑也替你把把关!” 楚皎若闻言,眼中便浮现一书生模样的男子,每每想起那人,她都会抿嘴轻笑,只是她不知该如何同姑姑说这人,布衣书生与国公府的小姐,这身份太过悬殊…… 楚皎若为难道:“姑姑,皎若与那人今生怕是无缘了,便是母亲也不会答应的!” 宋国公夫人并不知楚皎若钟意的是何人,但从楚皎若的言语中,她也能感受到这其中暗藏着的情意,少女思慕却困于世家枷锁! 她总该帮她的,宋国公夫人淡然一笑,“皎若,何妨不乐观些,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若你想通了便带姑姑去瞧瞧那人,如果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姑姑便替你做回主!” 楚皎若猛的抬头,眼眸中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不过那人只是个布衣身份,母亲这一关还是过不去呢?宋国公夫人看明白了楚皎若的顾虑,说道:“傻姑娘,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若是那孩子为人正派,是布衣又如何,你姑父手下有那么多职位,给他一个闲职也不难,这般一来你母亲便也不会在说什么了!” 宋国公夫人口中刻画出一个十分美好的未来,说实话,楚皎若确实动心了,只是以后会如何?谁知道呢? 顾楚辞见母亲与表妹谈的愉悦,不忍心打扰她们,便悄悄退了下去,印刷坊的事这时侯也查的差不多了,他也该回大理寺听听官兵们调查的结果! 顾楚辞到大理寺时,那些出去查案的官兵,都已经回来了,见他进来,便恭敬的唤道:“大人!” 顾楚辞不喜这些虚礼,摆了摆手,他拿过从印刷坊收缴的账薄问道:“可查过了,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事?” 方才是分成六队去查案的,最先回来的却是第三队,为首的官兵向顾楚辞拱手道:“回大人,我们这队所查之人,并无异常,木刻板都还未开封!” 这就奇怪了,既是不用,那么买这东西又是为何,顾楚辞疑惑道:“他们买这些东西有何用处?” 为首的官兵回道:“年关将至,买这些刻板都是用来送礼的!” 顾楚辞更不明白了,送礼,就送一块板子吗?“墨朝传过来的新式印刷术在临渊很受欢迎吗?” 为首的官兵略微思索了一番,这东西好像在官府与书坊很受欢迎,因为这种印刷术可以选择任何字体,深受一样字控者的喜爱!也可以说在临渊很受欢迎! “回大人,这种木刻板如今在临渊城中,每十个人里面,便会有一人买过这东西,大多是送礼所用,有些人字迹拿不出手,刚好可以用这东西挽回颜面!” 顾楚辞突然想起贺亦落也有这么一个木刻板,但人家可不是因为字迹拿不出手,而是右手受伤,这左手用的不习惯罢了! 其余的官兵一一汇报了木刻板的使用情况,除了一些书坊,印书所用,和一些官府人家印文书信件所用,其他人都是还未开封的,这到是奇怪了,所有人都排除了,那还能是谁呢? 正当顾楚辞打算深入探查时,第二份“白纸妖言”又出现了,从天而降,漫天的白纸同银票一般的大小,洒向地面,百姓们见了这奇景,纷纷探出头来观望,这临渊城几手人手一份! 这一次的“白纸妖言”只有区区八个字:帝位不正,国之贼也! “大人,不好了又来了一次白纸妖言!”寺丞匆匆来报,顾楚辞走出大理寺时,只见漫天的白纸从天而降,随风变幻着姿态最终落回地面,这景象千百年间也未曾听闻过! 顾楚辞呆愣着一动不动,他无法分辩出这白纸从何而来,天空中还飘着白纸,不断的落下,再被吹起,有一张落在他脚边,顾楚辞拾起一张,他瞳孔一怔,这字迹他认得,这是贺亦落的字迹! 忠国公的秘密 无论眼前的字迹如何,顾楚辞心中都是倾向贺亦落这边,她受了伤,怎么能做出这些事来! 公主府中,平儿支开了附近的护卫,让贺亦落得以站起来活动活动,这些天坐着轮椅也怪累的,她没有什么大碍,身子也没受伤,但每日瞿大娘都会端药过来,府中毕竟有临渊帝的眼线,戏还是得演下去。 前些日子贺亦落在自己房中发现了密道的路口,无名大夫听说后,自告奋勇的下去探路,都几日了,无名夫也不见踪影,还好他在公主府中不常出来,便是不出面也不会有怀疑。 院中,贺亦落正体验着双脚站在地面的踏实感,也不晓得要装到什么时侯,方才天空中飘散的白纸她也见着了,小王爷贺子渊办事的效率真不错,不知这一次临渊帝会做何反应! 这一次的白纸妖言上只有八个字,但这字迹却不是只有贺亦落一人的字迹,京中但凡说的上名号的人物,他们的字迹都在白纸妖言中,顾楚辞不过是恰巧拾起了贺亦落的那张! 他们这次能成功,还得感谢那新式的印刷术,贺亦落心细,她发现名山寺是个宝地,准备一个足够大的风筝,可以供人驱使,只要飞的够高,这地面上的人也看不清上边是什么,白纸从天而降,既增了些神秘之感,也让临渊帝在百姓心中的天秤又动摇了…… “帝位不正,国之贼也!”贺亦落将这八个字脱口而出,一旁的平儿连忙向四周看了看,所幸没什么人,小姐真是愈发大胆来,明明知道这府中有细作,却还这般不管不顾的。 “小姐,要不我们进屋吧,在屋外总归是有风险的,若是让人瞧见小姐没有伤,那便不好了!”平儿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人瞧着,如果让府中的细作发现,贺亦落的危险便会增添一分! 贺亦落今日心情不错,才会在屋外走动走动,平儿所说的事她也想过,如今他们布局已深,而今应当更加小心才是! 贺亦落听话的坐回轮椅,嘟嘴道:“平儿姐姐!我听你的就是了!” 平儿第一次被人叫姐姐,这感觉挺奇怪的,不过小姐这般唤她,她心里只觉得喜滋滋的! 远处瞿大娘又端了药过来,不知这一次瞿大娘是用什么东西装成药的,贺亦落眼巴巴的望着瞿大娘端着的药碗,“瞿大娘,今日的是什么?” “小姐,吃了不就知道了,今日的药可费了我不少心思,总有人去翻药渣,我便只能多费些功夫!” 贺亦落小心端过药碗,舀了一小勺,轻尝了下,这药真甜,也不知瞿大娘是如何做出来的,“这药真好喝,我明日还要喝,瞿大娘的厨艺真不错,说您是第一,绝对不是夸张的话!” 瞿大娘一把年纪了,做过的菜式比贺亦落吃过的盐还多,她自然是此中的高手,听闻贺亦落爱喝这甜汤,瞿大娘心中暗自记下了她的喜好,贺亦落的菜谱里面又增了一项! 瞿大娘说道:“小姐若是爱喝甜汤,那我以后便多做些!”说完,瞿大娘便将另一碗递给了平儿,“平儿姑娘也喝点吧!我正好端了两碗过来!” “瞿大娘真好!”平儿捧起碗,轻抿了一口,沁人心脾的味道,瞿大娘怎也不取一个好听的名字,瞿大娘所制的甜汤便都叫甜汤,酸的汤,便都叫酸汤,这种叫法,到是太简单了些。 反正,她们喝的是汤,又不是名字,管那么多做什么? “瞿大娘,若是没事便来同我与平儿说说话,整日呆在厨房也是不好的,我身边也缺个说话的,瞿大娘比我年长,正好可以同我讲些故事!”贺亦落说道! 以往瞿大娘还未表露身份时,不方便过来,怕吓着她,如今说穿了身份,也不需要藏着掖着! 瞿大娘应声道:“那便听小姐的吧!小姐若不闲我聒噪,便是说上整整一天也可以!” 贺亦落见瞿大娘开心,这心中也是喜的,“亦落怎会闲瞿大娘聒噪,我还巴不得多听些呢!” 这三人聊到了一处,三人围坐在石桌旁,便开始闲聊,瞿大娘的活匣子被打开了,便一发不可收拾,“我啊!心中一直记挂着小姐,常在暗处躲着,怕有什么人对小姐不利,所幸小姐聪慧,夫人待小姐又好,我这担心也是多余的!如今小姐所做的事,件件惊心,可每一件都让我觉得小姐是暗墨阁值得托付的人!” 贺亦落从不认为自己有多优秀,她反而觉得自己普通的很,她没有瞿大娘说的这般好,贺亦落谦逊道:“瞿大娘过奖了,我不曾做过什么,你们才是暗墨阁值得托付的人!等我为阁中逝去的人报仇雪恨,瞿大娘在与我一同回家吧!回到墨朝,回到我出生的地方!” 瞿大娘欣慰的点头,这小姐还真没让他们失望,暗墨阁交在贺亦落手上,她也能放心!她们都在做危险的事,需要相互扶持!瞿大娘正色道:“小姐需记着,暗墨阁永远在小姐身后,莫要一个人硬扛!” “瞿大娘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的!” 贺亦落与瞿大娘说的起劲,一旁的平儿可不好受,只听到她小声说道:“小姐去墨朝的时候,不能把我落下了,平儿在临渊就只有小姐这么一个亲人!” “这是自然,小姐走到哪,都不会扔下平儿的!”贺亦落只愿她们能活着离开,没有死别,将她们全部带回去,回到她的故乡墨朝! 那日,她与李故来,贺子渊密谋的内容,只有他们三个知道,对临渊帝所有的反击,只会越来越危险!只愿他们都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愿他们都能得尝所愿! 此时,也不知瞿九如何了,好不容易卧底的生涯束,如今却又要回去…… 瞿九在临渊城中闲逛着,他能感觉到身后暗中跟踪着的人,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找他谈话了吧!瞿九的人设是个傻子他得装的再像一些才行! 瞿九心生一计,装做痴傻的模样,东瞧瞧西瞧瞧,摸摸这家的泥人,看看那家的糕点,但他小心注意着分寸,可不能让这些小商户有了什么损失,不然他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身后跟踪他的人又多了一个,他们有像在说些什么,隔的太远,瞿九听的不大清楚,多出来的那人说完就离开了! 瞿九见一直没人过来寻他,还以为是自己演的不太像,便直接蹲坐在大街上,身边的人指指点点的,他却置若惘闻! 瞿九心里清楚的很,只要他有一点不对,那些人便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傻子!有人渐渐认出他来,名山寺的九师傅,不就是个傻子吗? 身后跟踪的那人发现时机不对,得快点将人带回去才行,否则让百姓认出瞿九的身份,怕是对主人不利,那人走上前去,拍了拍瞿九的肩膀…… 瞿九心中一喜,终于有人来找他了! 瞿九木讷的回过头来,脸上写满了疑惑,眼中没有光彩,嘴中嘟喃道:“你为什么要拍我,我又不认识你!” 那人从没和傻子打过交道,好歹是国公府的护卫,那人努力保持镇定,耐心道:“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是你师兄让我过来寻你的,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你师兄!” 瞿九佯装喜悦道:“真的吗?你知道我师兄在哪里?” “你师兄在我家,他让我来接你过去!”那人本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瞿九同自己过去,谁知,瞿九傻傻道:“我们去见师兄吧!” 瞿九这般容易就听信了他的话吗? 他们进的自然是忠国公府,从后门进的,后门处有一个院落,这院落很少有人过来,荒废了很久,那人将瞿九带进这院子里,两人进去后,便将门关上了,那人移动书架上的玉器,这墙面便应声而开…… 瞿九小心翼翼的跟在那人身后,这密道很深,弯弯绕绕的,一直通向地下深处,忠国公府修这个密道做什么? 对于忠国公府的秘密,李故来也一直在探寻,他身子一向弱,便是受了风寒,也会难受个把月,即便如此,他也想弄清楚这府中他不知道的秘密! 而这个院子,他注意很久了,今日忠国公李齐不在府中,他便易容成父亲的模样,方才他躲在屋外,已经瞧见那人带瞿九进了院子,他得跟上才是,进到屋中,都是些书籍和摆件,这么多东西,到是不好猜呢? 还好李故来在屋外听到了转动东西的声音,这屋子里能转动的东西还真不多!李故来一个个试着,在转动那个玉器时,密道的门开了! 李故来闪身进去,将脸上的面具粘好,让它黏的更紧一些,然后他放轻脚步,跟在瞿九的不远处!若是让人发现也无妨,反正他带着面具,别人只会以为他是忠国公! 这密道很长,竟有十多米深,挖这么长的密道,忠国公的用意绝非善事!石阶走到了尽头,又有一扇门,领头的那人将门打开,瞿九走了进去,却见到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血迹,凌乱不堪的血污!诡异至极…… 那人还在往前走,瞿九越往里走,便觉得这地方越诡异!他们最达密道的尽头,这里面竟然是一排排的牢房,忠国公府设私牢做什么?即便是设私牢,挖这么深的密道又有何用意? 第一个牢房中关着八师傅,另外几个牢房中关着一些孩子,许是早些时候大师傅掳过来的吧!那些孩子手腕上都有血迹,脸色苍白,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像睡着了一般,永远不会醒来的那种,难不成忠国公是个嗜血的怪物不成! 这个秘密如果公之于众,忠国公李齐怕是也难逃一死,临渊的国公却是个怪物,这“忠”字到是讽刺的很,他李齐忠的,只是临渊帝贺恒罢了,而不是这临渊一朝的子民! 八师傅躺靠在土墙上,正闭眼假昧,瞿九装做惊喜的样子奔向八师傅,傻傻道:“八师兄,我总算找到你了?” 八师傅没有任何回应! 这牢房们关着,瞿九进不去,便央求那人道:“可以让我进去吗?我想进到里面去,同我师兄说话!” 那人打开牢门,让瞿九进去,然后将门锁上,而瞿九没有任何反应,那人心中笃定这瞿九就是个傻子无疑! 慎言慎入 李故来将密道中的一切尽收眼底,这次府中的护卫带了旁人进来,他即便是带着面具也不便出面,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就不妙了! 李故来正打算离开,正巧那名护卫走出来,瞧见了他,那人拱手道:“国公爷,可是想喝东西了,您等着我这就去取来!” 李故来对血可不感兴趣,此时他只想快些离开这如同恶魔的洞窟,他学着忠国公的音色道:“不用了,你看好那人便是!” 李故来不等那人反应过来,便扬长而去,趁父亲还未归府,他需早些离开才是,李故来心中笃定忠国公绝非善类,有些事还得小心为好,不能出一丝的差错! 那护卫是忠国公府的忠仆李叔,他在府中待了很多年,对忠国公李齐了解的很细致,李故来假扮的身份,他也发现了不恰当之处,只是李故来走的太急,李叔还未反应过来,等发现不对之后,这密道中早已没了李故来的身影! 李故来回到院中,想起方才的那一幕景象,他心中恨极了忠国公,害死他母亲本就不可饶恕,如今又做出这等恶事,李故来打算将这局布的更大一些,临渊的害群之马,这一次可以一并除之! 忠国公李齐刚从皇宫回来,在回府的路上又发现了天空中飘着白纸,这景象十分怪异,他还未回府,便又被皇宫中的那位派人叫了回去! 也不知是谁要对付这位临渊帝,忠国公府的马车调转方向向着皇宫驶去,对于忠国公而言,只要他的秘密不被人发现,国公府依旧是国公府,他便无忧了! 临渊帝知道他的秘密,所以他必须听他的吩咐,忠国公在宫城前下了马车,只见这皇城中也铺满了那些纸张,多到似雪一般,各宫中的太监宫女们,慌乱的捡这些“白纸妖言”! 待回到议事的殿中,临渊帝许是刚动完怒,现在很是平静,他如今只想知道这背后之人是谁,然后将那人除掉,让他可以高枕无忧! 临渊帝贺恒知道先帝驾崩时留下了一道圣旨,可他并不知晓圣旨在什么人手中,而这次的白纸妖言,仿佛在提醒他,背后之人知道这圣旨的秘密! 临渊帝清楚的很,那道圣旨上对他绝对没有什么好话,若这东西一出世,他便很被动了! 殿外有了响动,忠国公大步走了进来,行礼之后,便恭敬的站在一旁,等候临渊帝的吩咐! 临渊帝微怒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忠国公最擅长看人眼色,只闻得他提议道:“臣认为,幕后之人一定做了十足的准备,避开了陛下的暗卫,我们若想抓住他们一定不容易,所以还得暗中埋伏,等他们下一次出现时,在一网打尽!” “这件事便由你去做吧!若抓到可疑的人,一个不留,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你可明白!”临渊帝说道。 忠国公李齐:“臣明白,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临渊帝正色道:“这几日多注意些,那人怕是知道很多我们的秘密,无论他是谁,都不能让他活过熙宁十六年,那人对你我而言只是祸患!” 忠国公李齐:“臣明白!” 这时,屋外又有了响动,皇后牵着三皇子走在前头,烟妃牵着四皇子走在后头,两人谁也不让谁! 烟妃趾高气昂,对着皇后阴阳怪气的说道:“哟!这不是皇后姐姐吗?怎的在我前头,我方才可是没瞧见姐姐呢?” 临渊帝就在殿中,皇后顾清竹也不会明面上与烟妃有口舌之争,本就出了白纸妖言这种事,若是她们在斗下去,临渊帝怕是会不喜! 烟妃也是吃准了皇后的想法,便也不怕皇后会与她继续斗下去,这几日临渊帝都是在皇后宫中,烟妃今儿个见了她总得阴阳怪气的说她几句,心里才会舒坦,谁让皇后总霸占着陛下不放的,这是她何烟儿的专属好不好! 皇后心中一向不喜这位烟妃,但是今天的日子特殊,她估且让她一次又何妨,皇后温婉道:“烟妃妹妹,这是哪里话,宫中这么多路,我们走的又不是同一条!我走在你前面有什么好奇怪的,总之,我们都是来看陛下的,快些进去吧!陛下心情怕是不太好!烟妃妹妹记得注意分寸!” 皇后持着身份在教育她呢?烟妃不以为意道:“这个自然不用姐姐来教,妹妹又不是傻子!” 烟妃牵起四皇子贺狄快步上前,抢一步走在了前头,临渊帝见皇后与烟妃携着皇子们过来,便止住了与忠国公的对话,脸上的怒气渐渐收了起来,忠国公十分识趣,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没有打扰临渊帝与妃子的温存! 烟妃松了松牵着四皇子贺狄的手,向临渊帝的方向奔去,她轻躺在临渊帝的怀中,向皇后宣战呢? 烟妃柔声说道:“陛下,一向英明,那些人定是吓了眼,才会诋毁陛下,烟儿会一直陪着陛下的!” 虽然,这猝不急防的一出有些突凸,但是临渊帝十分享受美人在怀,心情烦闷时,去后宫呆上一会儿,十分忧愁都没了,他本想与忠国公商议完了再去的,没想到她们自己先来了,反正他与忠国公谈的也差不多了…… 临渊帝示意忠国公李齐可以退下了,忠国公识趣的很,离开时,可谓是飞快! 临渊帝拥着贺烟,喃喃道:“朕自然知道你们的好,否则怎会将李齐赶出去,留下你们与朕独处,炬儿和狄儿也来了!” 三皇子与四皇子稚声道:“儿臣拜见父王!”临渊帝在明面上是有四个孩子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本是被无名大夫治好了的,不知怎的又昏迷了过去,闵云二位依旧在照看那两位皇子! 对于贺炬与贺狄,临渊帝平常还是宠着的,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临渊帝招手让他们俩过来,这两兄弟在一起玩耍了几日,这关系也亲厚了些! 临渊帝宠溺道:“你们怎么也同母妃一起过来了?” 贺炬毕竟比贺狄大了几个时辰,在新年交替时,一个生在旧年,一个出生在新年,许是年长些,三皇子贺炬一向能言善辩,十分得临渊帝另眼相看! 贺炬拱手道:“回父王,儿臣与四弟想为父王分忧!助父王一臂之力!”一个尚且四岁的孩童说出这般话来,临渊帝心中微暖,宠溺的望着两位皇子道:“真是朕的好皇子,朕没白疼你们!”便是皇后也赞赏着看着那孩子!到是烟妃不怒不喜,没有任何反应! 她一向喜欢与皇后争个高低,争宠幸,争皇子,可此时她没有争,她只是轻抚着儿子贺狄的后背,似在说自己并没有要求他做什么,那位子,烟妃并不打算让贺狄去争! 她与皇后斗嘴,不过是醋坛子打翻罢了!临渊帝宠幸哪个,她便与谁过不去,仅此而已! 皇后是一国之后,此时也该拿出一国之母的体面,为临渊帝护航才是,皇后轻声道:“陛下若有什么事,需记得臣妾也在,今日这事出的蹊跷,陛下得小心才是!” 临渊帝叹道:“这个朕自然知晓,他们能将白纸妖言扔进宫来,必不是一人所为,许是看着朕坐这位子大久了,想做些对朕不利的事情吧!皇后放心好了,朕已经与李齐商议过了,在整个临渊布下天罗地网,不怕抓不到他们!” 皇后笑道:“陛下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事都要提前准备,到是臣妾多虑了!” 烟妃此时,乖巧的没有插话,她可不像皇后一样出生于世家,还是嫡女,烟妃不过只是这宫中的宫女罢了!被临渊帝宠幸后,才得以升上妃位的! 一时间,也只有皇后的恩宠与她还能相提并论,烟妃聪慧的很,她虽然一直与皇后水火不融,但只限于明面上,暗地里,烟妃从未做过什么使绊子的事! 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处境,所以那日三皇子与她儿子嬉戏时,她并未拦着,她儿子做不成皇帝,做个逍遥王爷也挺好的! 这种场合下,帝后谈话,她是不会去打断的! 殿中上演着父慈子孝,妻贤妾惠,夫妻恩爱的场面,只是不知,这里面又参着几分真,几分假呢? …… 忠国公李齐回府后,面见了暗卫首领,将临渊城里的暗岗又重新布置了一下,等事情办完后,李齐便向那荒废的院子里走去,自他回府,李故来便听到了动静,但是他这一次并没有跟在后头,主要是忠国公李齐武功之高,此时他在跟着,一定会被发现! 李齐进到最底层,护卫李叔便迎了上来,他本想询问方才的事,可是李齐状态不太好,李叔便没有说出口,他只当自己想多了,方才那张脸与现在的一般无二,一定是他在密道里呆太久,这记性差了! 忠国公李齐摊在椅子上,一时无力,他头疼的厉害,青筋暴起,若仔细看看,可以发现他的犬牙,似乎比正常人的牙齿要锋利些! 李叔见到忠国公的状态,赶忙端来一碗东西,似水似血,李叔关切道:“国公爷,快些喝了吧!喝了就会恢复正常的!” 忠国公手脚发抖,连个碗也拿不稳,晃晃悠悠的,碗中的液状物洒出了一些,沿着桌沿,流进地里,便向这罪恶一般,生根发牙! 喝完这一碗东西后,忠国公肉眼可见的恢复正常,但身子还是有些无力的,他虚弱道:“药引还有吗?” 李叔为难道:“怕是只有几碗的量了,他们大都没气了!” 忠国公记着临渊帝的话,这节骨眼上,他还是节制好,他对血太过上瘾,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否则忠国公府世代积累的荣耀,便会毁于一旦! 这些日子,他少喝些便是了!忠国公渐渐恢复力气,又想起名山寺的事,他对着李叔问道:“那人可在这?” 李叔指了指牢房的方向,说道:“那人正在牢中,属下探查过了,他是傻子无疑,国公爷若要重用他,稍加引导一下便可!” 忠国公的密道中又增了一名武将,他心中自是欢喜,只不过李齐咧嘴笑时,这嘴中的血迹,让人觉得诡异极了,这模样像极了西方故事里的吸血鬼…… 暗墨阁的善意 忠国公李齐的状态,渐渐好转,他让护卫李叔将瞿九带了出来见他,有些事情还得自己确认过才保险,此时的八师傅还在昏睡之中,瞿九蹲坐在他旁边,不管如何唤他,八师傅都没有动静! 李叔出现在牢房门外,瞿九依旧是痴痴傻傻的模样,一直在推动八师傅,时不时自己拍拍手,李叔打开牢门,向瞿九招手,说道:“快出来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瞿九指着八师傅道:“师兄还没醒,我不出去!我要等师兄睡醒!” 八师傅可没这么容易就醒,自从他被抓过来后,便被喂了迷药,这药效很长,只有两种方法可解:一是喝下特制的解药,二是等药效过了,人才会醒来! 主子的吩咐,李叔不敢懈怠,他只能哄着瞿九出来,李叔说道:“你师兄是……是生了病,要吃过药才会醒,你先跟我出去见一个人,然后,我在给你药好不好?” 瞿九若有所思的计算着,装成一副听不太懂的样子,过了好一会,他才起身同李叔出去!许是怕李叔骗他,瞿九撇嘴道:“你不许骗我哦!师兄说过骗人的都不是好人!” 李叔陪笑道向他保证着,也不知国公爷为何要抓来这么一个傻子,难道这人武功很厉害吗?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应该只能是武力了! 瞿九心知忠国公李齐也是个武道高手,他得装的更像才样,否则露出了破绽,就前功尽弃了。 忠国公李齐端坐在方才的椅子上,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瞿九,三十岁的人,却笑的像个傻子,忠国公眯着眼睛,嘴角弯起,这傻子瞧上去竟是个功夫不俗的! 瞿九先发制人道:“药呢?”他向忠国公伸出双手,似在讨李所说的药。因为没有事先沟通过,忠国公并不知道什么药,瞿九身后的李叔向忠国公疯狂暗示着,忠国公立马会意! 忠国公李齐冷声道:“你想要药也可以,但你必须为我做事!当然,你为我做事,我会付你银钱!” 瞿九装作为难的样子,傻乎乎的说道:“可我不会做事,我只会吃饭,睡觉,还有玩!其他的我都不会!” 忠国公李齐还是第一次跟傻子打交道,这对话都让他忍不住发笑,他说道:“这个无妨,我听闻你力气很大?留在我这里做个护卫,你觉得如何?” 瞿九眼睛一亮,惊喜道:“那你包饭吗?我饭量很大的,还有我睡觉时,喜欢打呼噜……” 瞿九自顾自的说了一堆,忠国公心中百分百认定他就是个傻子无疑,若能为他所用,也会是个得力助手,这人虽傻了一点,但也因了这个原因,忠国公不怕自己的秘密被泄露! 忠国公应允道:“只要你为我做事,你说的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瞿九道:“那我为你做事,你要治好我师兄!不许反悔哦!” 忠国公笑道:“当然不会反悔,现在你便为我做一件事吧!”忠国公看向牢房的方向说道:“这牢房中关着的都是些罪人,他们因为犯了错,所以畏罪自杀了,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们运到乱葬岗去!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你明白吗?” 瞿九心中怒斥着这忠国公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明明他才是罪人,却将这事情的黑白颠倒,当真是无耻至极! 瞿九明面上装做什么都听不得的样子,傻笑道:“好!我答应你了!” 瞿九知道这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考验,他得做的滴水不漏才行,忠国公离开密道前,让李叔暗中跟着瞿九,多考验一下,他才会放心! 夜幕之下,犯罪者潜入黑夜中,卧底的人走在前头,期盼着光明的来临,李叔将一切都备好了,推车上装着麻袋,麻袋里的东西就是忠国公的“药引”,李叔在后面处轻声交代瞿九道:“你将麻袋扔在乱葬岗在回来!明白了吗?” 瞿九蠢萌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明白!” 李叔没有跟他计较,耐心道:“你不明白的东西,都可以直接问我,说吧你不明白什么?” 瞿九疑惑道:“乱葬岗是个什么东西,我没有去过,我不知道路!” 李叔想过许多他不明白的东西,唯独这一点,他没有想过,李叔深吸一口气,努力笑道:“从这里一直走,走到尽头,然后左转,再右转,就能看到乱葬岗了,你能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瞿九闭眼冥想,然后又摇了摇头,囧着脸道:“我听不明白,你说的太绕了,我记不住!” 李叔在忠国公府干了一辈子,指挥过无数人,可像瞿九这样的,还是头一回,李叔深呼吸了一下,他怕自己会被气死,李叔保持着微笑,说道:“那我再说一遍,你听好了,从这里一直走,走到尽头,然后左转,再右转,就到了,这下你该记住了吧!” 瞿九有些为难道:“我还是记不住,我从不记路,以前都是师兄带我走的!” 李叔深深叹息,他这一次遇到对手了,即便他再说上一百遍,也是在做无用功,李叔无奈道:“算了,我带你去吧!” 两人启程,李叔在前头带路,瞿九推拉着板车跟在后头,等到了乱葬岗,李叔搬起麻袋,狠狠砸在地上,麻袋开了,里面露出了一只稚嫩的小手,手腕上还有血迹! 看到这一幕,瞿九真想立刻除掉这些恶人,为了忠国公所谓的“药引”,便要牺牲这么多无辜的人吗?瞿九强忍住心中愤怒,他得忍着,不能坏了大事! 瞿九不想让这些受害者连死了,都不安稳,若是再让李叔以这种方式去搬动麻袋,他真的会忍不住暴露自己,了结这个帮凶! 瞿九恢复成呆傻的模样,笑道:“你怎么能抢我的活,那个人只让我一个人做这件事的!” 李叔还巴不得不帮他呢?李叔拍了拍手,便靠在板车旁,没了动作,他还要带这傻子回去,不然他迷了路怎么办? 瞿九小心翼翼的搬动着麻袋,轻拿轻放,搬动时,他仔细探过鼻息,这些孩子都没了呼吸,瞿九心中寒意顿生,这忠国公真不是东西! 待到最后一个麻袋时,他听到里面有微弱的呼吸声,他心中一喜,然后小心将麻袋放下,并解开上面的绳子,让这幸存的孩子能呼吸顺畅些! 做完这些,瞿九才起身挡在李叔面前,督促道:“我们回去吧!” 李叔朝后面望了一眼,因为被瞿九挡住了一半的视线,所以他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一个麻袋中有着轻微的蠕动! 两人办完事,就回去了!路上瞿九遇到了打更的更夫,他不动声色的扔下一个纸团,没有惊动李叔!路上两人有说有笑的,谁也不曾注意那个不起眼的更夫捡起了纸条,向乱葬岗的方向走去…… 夜幕之下,除了行凶的,自然也有行善的,那打更的更夫在杜老板的渔具铺外学了两声喵叫,这大门便开了,里面走出来的正是杜老板杜渔! 杜渔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没有人跟踪,他小声道:“老曾,快进来说话!” 等更夫进了屋,杜渔立刻将门关上,“这么晚了你还过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更夫曾端回道:“老杜,乱葬岗有情况,瞿九给我的线索,我方才去乱葬岗看过了,都是些被抽干血的尸首,所幸还有一个活着的,你快派几个人去救他,我还要去打更,时辰快到了,无人打更会被怀疑的!” 杜渔一听,就知道这事耽搁不得,他进了后院,翻到隔壁的院子中,拍了拍门,便有人出来开门,这座庭院中竟汇聚了百人之多! 杜渔不想浪费时间,引着六人驾着马车向乱葬岗狂奔而去,更夫又去打更了,这一切便交到了杜渔手中,“小刘,马车在快些,晚了那孩子怕是没救了!” 车夫小刘闻言,猛的一挥马鞭,马儿吃痛,便跑的更快了些,还好这地方荒无人烟,没人注意到这辆飞驰着的马车…… 一到乱葬岗,杜渔立马下车,并让小刘将车里面的药箱拿出来,他们两个先到了乱葬岗,与他们一同来的六人,还在后头! 杜渔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这么多麻袋,该是多少条生命啊!小刘年轻力壮,动作也利锁,眼神比杜渔要好一些! 小刘见到有一个麻袋是开的,里面的孩子还有呼吸,他惊喜道:“杜大叔,这孩子还活着!” 杜渔赶忙过去,小心翼翼的将麻袋移开,那孩子还有些意识,他以为是恶人又找上门来了,当麻袋移开,他便露出了惊恐的眼神! 杜渔见他害怕,便安抚道:“别怕孩子!你得救了,我会治好你的!” 这孩子体弱,没有多少血色!杜渔骨子里就是个极善的人,见着这般小的孩子遭罪,他心中也不好受! 一旁的小刘眼睛湿露,不忍去看那麻袋中的尸首,这时那六人也到了,几人用手刨了一个大坑,不顾手指上的疼痛感,将这些尸体都埋葬了,所谓入土为安,他们怕还有什么遗漏,便又将乱葬岗逛了一圈…… 在乱葬岗深处,一望无尽的麻袋就在那里,看不见边际,这六人没有勇气过去瞧上一眼,他们本就是名山寺所行恶事时,被瞿九救下的幸存者,这世上的大悲大苦,他们经历过,可如今瞧见这景象,几人迟疑了,不愿去看这麻袋里的东西! 为首的那人喃喃道:“到底是怎样的兽心病狂,才会干出这些的事来,若是这样的人还能稳坐在国公的位置上,那这临渊便真的没救了!” 另一人附和道:“所以,我们为了让临渊变的更好,才会加入暗墨阁的!那位公主必不会让我等失望!” 为首的那人叹道:“我们先同杜大叔回去吧!再多带些人来,将这些可怜人都葬了吧!” 几人不谋而合,返回了杜大叔的马车旁!此时杜大叔已经为那个幸存的孩子包扎好了,并上了药,无名大夫的药可以为这孩子续上几天,至于有没有救,得让无名大夫亲眼看了才知道! 杜渔见这六人一回来,都垂头丧气的,便问道:“怎么了,一个个都这副模样!” 为首那人叹道:“那边还有许多同这些孩子一样的麻袋!” 杜渔闻言一怔,惊吓到连嘴巴都忘了合上,他微微叹道:“想做什么就去吧!小心些莫要让临渊城里的放人发现!” 那六人点头,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杜渔心中有什么东西压着,他的临渊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杜渔算了算,这一切的改变都在安临十七年与熙宁元年之间,自先帝驾崩后,临渊的子民,便无人在护了! 杜渔咬着牙,狠狠道:“临渊帝贺恒,是个什么东西,以为自己姓贺,就配坐上这位子吗?连这般罄竹难书的臣子,都还留着呢?” 这些话说出来,杜渔心中便舒坦多了!他瞧了一眼躺在马车中的孩子,轻声向前面驾车的小刘说道:“将马车再驾慢一些吧!我怕这孩子受不住颠簸,若是伤口又裂开,便不妙了!” “我知道了,杜大叔!”小刘放下马鞭,让这马缓慢的走着,便是方才离开的六人再带着一群人返回,他们也还未到家。 发现这一切的只有李故来与贺子渊两人,方才瞿九离开忠国公府,李故来便一直跟在后头,他也见到了瞿九的小动作!因为担忧那幸存的孩子,他便寻来贺子渊帮忙,他们俩到达乱葬岗时,便见了前方的这一幕,暗墨阁的人在乱葬岗挖了许多坑,让妄死的人入土为安! 不远处的人在忙碍着,而李故来与贺子渊躲在暗处,两人心情沉重,谁也未曾想过,临渊的忠国公会是个魔鬼! 贺子渊见李故来脸色不对,轻声安慰道:“你不必自责,李齐犯下的事,与你无关!” 李故来淡然一笑道:“我为何会有这种父亲,你说,我若早就发现就好了,我本可以阻止他,也可以保护这些孩子的!” 李故来的眼中写满了自责,他瞧着远处不停挖土的人群,叹道:“若是临渊多一些像他们这般善良的人就好了!” 贺子渊紧握拳头,坚定着说道:“会有那么一天的,故来,你再等等,我会让你看到临渊的毒瘤被一个个拔掉,临渊的子民安居乐业,真正的国泰民安,渗不得一丝的假!” 李故来释然一笑,说道:“我会等的!咳咳!”李故来又开始了剧烈的咳嗽!贺子渊急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病是装的吗?我怎么越看越像真的?” 李故来浑不在意道:“许是上天知道我是这人的儿子,先报应在我头上了吧!” 贺子渊叹道:“我说过了,这件事与你无关,别将过错都牵引在自己身上!” 李故来笑道:“好了!我们回去吧!这夜晚的乱葬岗真冷!” 两人原路返回,在路过忠国公府外不远处的一条小巷时,他们听到了什么动静,只见烟妃的亲弟弟何广洋又开始为祸临渊了! 他这胆子真是愈发大了! 贺子渊最不喜见到这种浪荡子,也不知他绑了谁家姑娘!何广洋正解着衣物,一旁的女子无助的很,可被麻绳绑着,她动弹不得,嘴里又塞了布条,她无法求救! …… 她本以为自己逃不掉了,心如死灰,所幸有人来救她,李故来与贺子渊对视一眼,见这何广洋没有带随从,许是被他支开了吧! 贺子渊不动声色的靠近何广洋,狠狠的给了他一脚,何广洋吃了痛,刚想破口大骂,转头却见到踢他的那人,是比他还臭名远昭的小王爷,他脸上便堆着了笑,奉承道:“这不是小王爷吗?怎么您也对这姑娘有兴趣?” 贺子渊嘴角抽了抽,他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将纨绔演的那么像,你看如今洗不掉了吧! 贺子渊将计就计道:“把她让给我吧,你识相点就快些离开,否则安平王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 何广洋闻言,虽有些不甘的看了那姑娘,却还是走了,他虽然一直很傲,但在小王爷的名声前,他算不了什么,再说他的护卫与安平王府的护卫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何广洋一走,又来了一个小王爷,坐在地上的莞茗县主,只叹自己命苦…… 她恶狠狠的看向贺子渊,用眼神让他不敢靠近,贺子渊本想为莞茗县主松绑的,但她这般瞧着他,仿佛他会和何广洋一样似的,这两人没有动作,李故来无奈现身! 当李故来出现时,莞茗县主恢复了平静,李故来替她解开绳子,温声道:“你莫要怕他,子渊没有做过恶,世人对他多有误解!” 莞茗县主闻言,乖巧的点了点头,自李故来踏着月光而来,她便也不怕了…… 贺子渊淡淡问道:“你为何会在此处?宣平王好歹是个王爷,怎么自己的女儿也保不住!” 听到有人说自己的父亲,莞茗县主反驳道:“才不是呢?我是被人打昏了掳过来的,我父王又不知道!” 贺子渊与李故来闻言皆叹,看来有人要利用莞茗县主对付烟妃了,这何广洋落下入了别人的圈套,怕是还不明白吧! 莞茗县主一想到方才的事,就觉得自己十分委屈,所幸李故来救下了她,莞茗县主满脸感激的看向李故来…… 贺与李的兄弟情谊 贺子渊一脸无奈的倚靠在墙边,方才是他救下莞茗县主的好不好,怎么这女子光顾着感谢李故来,难道是自己的风评不太好,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莞茗县主的失踪让宣平王急坏了,这一夜宣平王府的下人们都在寻找自家的小姐,只是暗中有一批人马有意的阻碍他们的寻找,许是瞧见何广洋拿着衣物离开,这批人便散了! 寻找莞茗县主的人渐渐走近,宣平王也在其中,他年过半百的脸上满是沧桑!他本是有一子两女的,可长子与长女相继逝世,他便只剩下莞茗县主,这么一个儿女,平日里宣平王对这个女儿是百般疼爱,但今日却还是出了事! “莞茗!你在哪啊!爹爹担心你呀!莞茗……”宣平王跌跌撞撞的走着,他心中担忧着,怕女儿出了什么事……若女儿没了,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李故来等人也听到了声音,莞茗县主正想出去,走的太急,险着没站稳!莞茗县主跌入李故来怀中,近的她都能听到李故来的心跳声! 李故来只觉得软玉在怀,这气氛有些尴尬,他求救似的看向贺子渊,贺子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紧盯着这两人! 李故来突然开始了剧烈的咳嗽,莞茗县主一急,赶忙从他怀中脱离开起,关切道:“你怎么咳的这般厉害?” 李故来露齿笑道:“无碍的,只是风寒罢了!” 一旁的贺子渊眸子微暗,心中暗叹道:哪有风寒会咳的这般厉害,上一次见到李故来他可是咳出血了的! 贺子渊不想在耽搁,这夜里太冷,以李故来的身子怕是受不住的,贺子渊微微道:“故来,将她交给宣平王吧!你也该早些回国公府!” 贺子渊渐渐隐于黑暗中,李故来目送他离开,然后与莞茗县主隔开一定的距离,拱手道:“县主该回府了,还望县主不要透露见过子渊的事!” 莞茗即便并不明白,李故来与贺子渊的关系,却还是选择帮他隐瞒,莞茗县主抿嘴道:“李公子放心好了,莞……莞茗不会说出去的!” 李故来笑道:“多便多谢县主了,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吧!王爷找不到县主,也该等急了!” 宣平王等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宣平王此时还未找到人,心中更急了!只见莞茗县主从黑漆漆的巷口走了出来,宣平王瞧见了女儿,心头一喜,急忙带着随从迎上去! 当李故来跟在莞茗县主身后出现,宣平王立刻黑了脸,他本想着派人将李故来抓回去,严刑拷打一番,只是当他瞧见李故来一咳嗽,莞茗县主脸上关切的模样,宣平王就放弃了! 敢情他女儿是被这小子拐走的! 待到莞茗县主走近,宣平王急忙问道:“莞茗,你愈发不听话了,这么晚了,还同这小子私混,是不是他将你骗出来的,这小子有没有对你无礼!” 宣平王一声令下,王府的护卫,便将李故来围住,这误会可大了,莞茗县主拦在李故来身前,急忙阻止道:“爹爹,你误会了,李公子方才从歹人手中救下了我,他不是恶人,若不是李公子出手相助,女儿便……便……” 莞茗县主轻声抽泣着,宣平王一向疼爱这个小女儿,见女儿落泪,他红着眼轻声安抚道:“好了!好了!没事了,爹爹来了,不会有人在欺负你了!” 李故来静立一旁,没有打扰他们俩,莞茗县主许是觉得在这样哭下去有些不妥,她斜眼瞧了瞧李故来,然后将鬓发理了理,躲到宣平王身后,便不说话了!宣平王将莞茗县主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的女儿什么时候认识这小子的,他怎么不知道呢? 宣平王想走到近处打量一下李故来,却被女儿拉住了,莞茗县主拉着他的胳膊,小声道:“爹爹,李公子感了风寒,你让他回去吧!” 宣平王无奈的拍了拍女儿的手,以示安抚,宣平王走到李故来跟前,这小子不就是一个小白脸吗?瘦瘦弱弱,他女儿为什么要喜欢这小子! 李故来见宣平王过来便恭敬道:“晚辈李故来,拜见王爷!” 宣平王听到这名字,觉得有几分熟悉,他女儿这阵子不就很迷一个人的文采吗?那人好像是忠国公府的嫡子,好像就叫李故来,难道是他? 宣平王指着前方的忠国公府,淡淡道:“你就是忠国公的大儿子!” 李故来点头道:“王爷可是怀疑我的身份,国公府就在前头,王爷一问便知!” 宣平王并没有怀疑他的身份,他怀疑的是李故来的乞图,为何他女儿会在忠国公府附近出事,而李故来却正巧出现! 宣平王审视着李故来,微微道:“莞茗为何会出现在这附近,可与你有关!” 李故来知晓宣平王爱女心切,也没有怪他对自己有所误会,李故来解释道:“这事自然与我无关,只是觉得府中闷的慌,便出来走走,恰巧碰到有人对莞茗县主无礼,因此,故来才会出手相救!” 宣平王并没有听信李故来的话,他转头询问莞茗县主,得到差不多的回答,宣平王才选择相信! 莞茗县主说道:“爹爹,李公子说的都是真的,那人妄想轻薄女儿,所幸李公子及时赶道!” 那人?宣平王对他们口中的“那人”十分感兴趣!因为女儿的缘故,宣平王对李故来的态度渐渐有了好转,只见他笑着问道:“不知李公子可知晓,那人的身份!” 李故来说道:“那人姓何名广洋,是四皇子的亲舅舅!”宣平王闻言,眼睛微眯,四皇子的亲舅舅,不就是烟妃的那个纨绔弟弟吗? 到底是谁要利用他的女儿,来对付烟妃呢?无论是谁,他都不允许有人伤害他的女儿! 宣平王突然觉得李故来也不是表面看着那么简单,据他所知,这位名满临渊的才子李故来,极少出府,那他又是如何知道何广洋的身份! 宣平王淡淡笑道:“不知李公子,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李故来咧嘴一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微微道:“故来尚且年少,自是想不明白这弯弯绕绕的东西!” 避而不答吗?宣平王暗叹着李故来心思细腻,他女儿的眼光还不错呢?莞茗又在身后提醒他,不许他在多留李故来,宣平王没有法子,只得听从! 宣平王堆起招牌似的笑容,说道:“李公子若得了空,可以去王府坐坐,你救下小女之恩,本王定不会忘记,这天色已晚,李公子还是早些回府为好!” 李故来拱手一拜,便信步离开,朝着忠国公府走去,到是莞茗县主躲在宣平王背后,痴望着那人的身影,衣袂飘飘,温文如玉,她瞧着李故来,什么都好! 宣平王见了女儿这般模样,打趣道:“快些走吧!他都进府了!” 莞茗县主羞涩垂眸,拾起裙摆快跑着离开,宣平王若有所思的看着忠国公府的方向,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轻声叹道: “那小子瞧着也不错,就是这身子骨差了些,莞茗既然心悦他,我也不能拦着吧!哎!夫人你看到了吗?咱们的女儿长大了!” 宣平王仰着头,盯着夜空中最亮的星,喃喃自语……随后他抬步上前,跟在女儿身后小心护着! 一行人回到王府,宣平王便将王府的护卫重新分配,这般一来莞茗县主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这时辰已晚,有些话明日再问也无妨! …… 这一夜莞茗县主睡的很安稳,这一次虽然危险了些,所幸没出什么大事,而她也因祸得福,遇到了一直想见,却不曾见到的李故来,也许这便是缘分吧! 而李故来回了忠国公府,却一夜未眠,他在噩梦中不断惊醒,他梦见了母亲的惨死,梦见了那些被父亲残害的人,过来向他索命! 李故来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窒息感向他袭来,他睁眼瞧着窗外的风,将自己的心摔了无数次,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将父亲的错,强加在自己身上,他的善良,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他该赎罪! 那个他曾唤过无数次父亲的男人,李故来亲手将他引入迷局中,不久之后,他成功了,可是李故来从未原谅过自己,即便他从未做错什么! 这位心善到骨子里的世家公子,终究不能原谅自己是恶魔的儿子!所幸,这茫茫人海中,有一人懂他,安平王府的护卫白山潜入他的院子,似乎并不惊讶,他还未入睡! 白山将药递给李故来,轻声道:“小王爷说,公子无错,莫要自责!小王爷还说,让我将这药给公子!” 李故来接过药,白山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李故来哑声一笑,将瓶中的药倒出一粒来,入口即化,只片刻药效到了,他便入了梦香! 白山确认他熟睡后,才起身离开,临走时白山将李故来院子里的门窗关好后,便回了安平王府! 贺子渊还未入眠,他在院中等候着白山回来复命!“他可吃药了?” 白山恭敬道:“公子吃过了,如今业已熟睡!” 贺子渊淡淡一笑,说道:“有劳你了,明日你便在府中休息一日吧!不必跟着我!” 白山俯身一拜,便离开了! 贺子渊打着哈欠,正准备回屋,却瞧见安平王穿着夜行衣从屋外回来,贺子渊笑道:“父王又去哪里做贼了,收获如何?” 自从安平王恢复正常后,还是第一次穿着夜行衣出府,也不知是去做什么的。 安平王心情大好,自豪着说道:“去忠国公府放了一把火,这阵子李齐怕是会低调些了,为父进不去皇宫,先让李齐吃吃苦头,头疼一下,还是可以的!” 贺子渊怕他误伤了李故来,急忙道:“父王,你没有烧故来的院子吧!他睡的沉!” 安平王摇了摇头,微微道:“你父王我又不是傻子,就是将忠国公府都烧完了,也不会动故来的,你不必担心他!我烧的那院子隔他很远,他安全的很!” 这番话让贺子渊更加疑惑了,也不知安平王烧的是哪里,他问道:“父王在何处放了火?” 安平王淡淡道:“就是那间废弃的院子,这地底下可真不干净,为父只烧了上面,如今成了废区,可这地底下还好好的,李齐怕是不敢让人去清理这院子,否则让人发现了密道里的秘密,他就完了!” 当然,安平王没有说他刚进去,就被瞿九抓住,这种有损形象的事,安平王自然的隐去! 贺子渊半信半疑,安平王武道荒费了八年,这胆子却没变小,放个火,还自己亲自去,贺子渊打探着说道:“父王这一路就没被人发现?” 面对着贺子渊不信任的眼神,安平王坦然道:“你父王是谁!怎会被人发现呢?” 贺子渊轻笑出声指着夜行衣肩角的灰手印,笑道:“父王肩上的污渍,难道也是自己弄上去的?”安平王闻言便看到肩上的手印,许是瞿九发现他时弄上去的! 安平王尴尬道:“子渊啊!你有所不知,这中间是有点小插曲,为父只是让一个人发现了,只有一个哦!还好是盟友,子渊你与洛宁公主合作,真是好眼光,也不知她从何处找来的高手,既然可以在李齐的手下做事!” 这件事,贺子渊到没听贺亦落说过,下次再见时,问一问吧!贺子渊见安平王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下一次,可不能让安平王这般不顾危险! 贺子渊严肃道:“父王下次要做什么,先同我讲讲,这一次只是父王运气好罢了!若是公主不曾派人过去,发现父王的是敌人,又该如何?” 安平王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毕竟八年未出府了,有些东西还是生疏了,安平王意识道问题的严重性,小声道:“为父,会顾全大局的,子渊,你早些休息吧!”说完,安平王逃也似的离开了! 贺子渊瞧着父王的背影,微微一笑,所有的事态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那一天不远了! …… 天明时分,忠国公府的火刚刚被灭!忠国公李齐黑着一张脸,怒气十足,他对着李叔询问道:“怎么回事?” 李叔自责道:“是属下无能,让黑衣人潜了进来,将这院子烧了,属下打不赢那人,所幸九师傅相助,将属下和八师傅从火灾中背了出来!” 瞿九此时脸已经被熏黑,他蹲坐在废区旁,玩着灰土,不亦乐乎,若他不是装成傻子混进来的,或许忠国公会怀疑他,可是哪有正常人的大人坐在地上玩土的,这傻子瞿九装的如真的一般! 忠国公怒斥着李叔道:“那黑衣人呢?” 李叔急忙跪下,低头道:“那人武功太高,属下被他打伤,未能抓住他!” 忠国公指着瞿九,说道:“你和他两人,都拿不下一个人!” 李叔将头低的更低,为难道:“是属下拖了后退,九师傅为了保护我,替我挡了一掌,便无力在追!请国公爷责罚!” 忠国公正值盛怒,他咬牙道:“你以为,我是因为这院子被烧了生气吗?他哪个院子都不动,偏偏只烧了这个院子,如何让我不生气,这院子下面是什么,你莫要忘了!” 李叔闻言浑身颤抖,将额头贴至地面,磕头道:“求国公爷,饶了属下,属下一定会查出那黑衣人的身份!” 忠国公邪笑道:“饶了你,听凭你跟了我三十多年么!你还不明白吗?如我这般饮血上瘾的人,是不会有心的!” 李叔心如死灰,他不曾想过他用心侍奉三十多年的人,这般轻贱他,在忠国公眼中,他连条狗都不如,他为他做了那么多恶事,值得吗? 忠国公持着剑向李叔刺来,毫无征兆,瞿九本想出手救下他的,但忠国公的剑太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李叔含着恨紧盯着忠国公的方向,没有温度,渐渐冰冷…… 忠国公提着剑向瞿九走来,将剑架在他脖子上,略微思索后,忠国公扔下剑,缓缓道:“将李叔扔到乱葬岗吧!他犯了错,便自刎了!”说完,忠国公扬长而去! 他不杀瞿九,只是想留一个帮自己寻“血源”的助手罢了,最好是一个傻子,不会泄露他的秘密! 忠国公离开后,瞿九松了一口气,他方才差一点就要动手了,差一点就要暴露了,他赌了一把,还好他赢了! 瞿九起身去探李叔的鼻息,却发现这人已经没救了,他为忠国公李齐干了一辈子的恶事,似乎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会被李齐一剑了结性命! 瞿九将昏迷的八师傅安置好,然后将李叔的尸体运到乱葬岗,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乱葬岗立着数不清的简陋墓碑,无数个凸起的土坟就在那,一望无际,今日的乱葬岗没有无名尸骸,他们全都入土为安! 瞿九在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挖了一个坑,将李叔的尸体埋下,他将土坟堆的很低,比周围的土坟都低,似在让李叔赎罪,这乱葬岗中妄死的人有一半与忠国公府有关! 做完这一切,瞿九在原地诵起了佛经,他不是和尚,也不是傻子,他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而在今日他突然明悟诵经里的真谛!瞿九诵的经文不全,只是以往在名山寺时,听过云清方丈诵过几次…… 此时,瞿九将自己所知道的经文都念了出来,他像个虔诚的祷告者,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却又想做些什么! 只求那盛世早些到来,让临渊的子民,不再卷入纷争,不再被迫害…… 苏归尘入临渊城 正午时分,京中的百姓都知晓昨夜京中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忠国公府的院中失火,白白糟蹋了一个好院子,第二件是乱葬岗里的无名尸骨没了,一夜一间多出了无数个木碑来! 还有一件事,被临渊帝压了下来,知道的人并不多,听说御花园里那棵被贺恒赐名的柳树,被人拦腰折断,皇宫这般戒备森严的地方,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呢? 做这事的人正在入临渊城的街道上,悠哉悠哉的走着,一身乌黑色的袍子,腰束玄色玉带,外袍纹路分明一看就是好料子,这男子五官俊俏,生的玉树临风,只是在临渊城逛了片刻,便引来不少姑娘小姐纷纷侧目,只见这男子来到公主府外,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 墨朝的事都已了结,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来看看她!苏归尘盼这一天盼了整整四年,这四年他经历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他还曾坐过轮椅,如今贺亦落坐着那个,便是伴了他四年的那个,他的伤养了几年,如今已然大好,苏归尘抑不住兴奋,上前扣响门环,等门房将门打开,他便一溜烟的奔进府去,门房没看清是谁,连忙关上门,再追上前去,死死的拦在了苏归尘面前,气愤道:“你这人,怎么如此大胆,我家公主的院子,也是你能闯的!” 苏归尘许是急着见贺亦落,便忘了这些礼节,他歉意道:“是我鲁莽了,还望你替我禀报公主,便说苏归尘求见!” 苏归尘有礼有节,让人挑不出错处,门房心中纠结着,该不该让苏归尘进去,在他的记忆里,同公主交好的只有顾楚辞才对,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苏归尘! 门房一向看好顾楚辞,可今日来了另一个人,让他有点为难,该不该让这人进去,他只是个下人,这事他又做不了主,瞧着这人急勿勿的样子,应该与公主是故交吧! 门房恭敬道:“苏公子在此静候片刻,小的这就去禀告公主!” 门房向院中走去,贺亦落与平儿正在屋中聊着天,听着脚步走近,贺亦落立马在轮椅上坐好!门房待到房门外,敬声道:“公主,外头有位自称苏归尘的公子,求见公主,小的是否该让他进来?” 贺亦落一怔,这位苏师兄,她似乎四年不曾见过了,贺亦落压住心中的欣喜,淡淡道:“请他进来吧!” 门房将苏归尘带到院外,便退下了,苏归尘刚将手抬起,准备叩门,平儿却先一步将门打开,屋外的阳光照进屋内,晃的贺亦落睁不开眼睛,这冬日的阳光真是难得可贵…… 苏归尘踏着光而来,如他这般世无双的公子哥,又配上一幅好皮囊,不管是在墨朝,还是在临渊,都是一眼惊羡的那种! 他眸子尽是柔意,温声说道:“亦落,许久未见,可还记得我!” 贺亦落拉了拉身上的薄毯,抿嘴笑道:“亦落,自然不会忘了师兄,亦落还等着师兄带我去看看临渊城里的新奇事物呢?” 平儿在一旁瞧了两人好久,她没想到那日救小姐回府的公子,小姐也认识!平儿惊奇道:“小姐,那日救你的那位公子便是他!” 贺亦落闻言一怔,心中微暖,原来师兄一直在暗中关心她么!贺亦落说道:“那日,师兄怎也不等我醒来?我好谢谢师兄的相救之恩!” 贺亦落一边说话,一边沏着茶,沏好之后,便双手奉给苏归尘,苏归尘知她坐着轮椅,不大方便,他小心接过白瓷茶杯,浅尝辄止,贺亦落沏茶的手艺愈发精进了! 苏归尘本就在暗中打探她的消息,墨朝的事一了,他便过来助她一臂之力,苏归尘说道:“亦落也知我是墨朝人,那日家中有要事,必须回去一趟,便没有时间等你醒来,还望亦落勿要怪罪!” 贺亦落记得那些蜜饯也是苏归尘留下的,墨朝的蜜饯似乎真的比临渊的甜,贺亦落不明白,苏归尘这次过来所为何事,他来见她,总归是有原因的,贺亦落笑道:“亦落自然不会怪师兄,只是不知师兄这一次来临渊,要呆上几日,若是师兄得了空,大可多来我府上坐坐,我平日里也闲的慌!” 苏归尘巴不得经常过来,反正他这一次就是为贺亦落而来的,苏归尘正色道:“亦落你或许不知我也算是墨朝阁中的人,这次过来便是为了助你一臂之力!墨朝的人马,我都已收拢,若是需要,便是踏平这临渊城,也不在话下!” 这话说的到是豪气万分,贺亦落并不知如今的暗墨阁是个什么状态,听苏归尘的语气,仿佛很厉害的样子,贺亦落说道:“师兄可不能误会亦落的意思,我要对付的只有临渊帝一人罢了,与这城中的百姓无关,不过都是些无辜之人!” 苏归尘附和道:“亦落说的便都是对的,那我只对付临渊帝好了!我昨日还去了皇宫一趟,将那人赐名的柳树,给他折了,就在他眼前,亦落你可没瞧见那人张牙舞爪的模样!” 听闻苏归尘只身一人夜闯皇宫,贺亦落关心道:“师兄可有受伤,临渊帝的暗卫众多,这皇城是个极凶险的去处!” 苏归尘笑道:“亦落放心好了,你师兄的本身你还不知道吗?便是青云那老道如今都不是师兄我的对手,至于进出临渊皇宫,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儿!有师兄在,你想对付临渊帝,我一定帮你!” 贺亦落没有问苏归尘的家世,也没有问他真正的来意,她信他不会害伤她,多一个帮手,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四年未见,他还是那个带她逛遍临渊,知她喜好,宠着她的师兄吗? 有些东西注定会变,也不知他们师兄妹之间,未来会如何呢? 远在大理寺的顾楚辞,并不知道有个叫苏归尘的家伙,正在公主府与贺亦落叙旧,若是他知道后,一定会奔到公主府,告诫这位姓苏的公子,不要打贺亦落的主意,即便他们曾是殊同道观里的朋友,那也不行! 这一次顾楚辞换了一种思路来查案,为了不惊动任何人,他独自一人去查“白纸妖言”里的真假,他远赴名山寺,求见云清方丈! 此时的名山寺,早已没了香火,荒凉的很,只有云清方丈一人,他没日没夜的诵经,不知疲倦,寺门大开,这寺里寺外的落叶积的很厚,顾楚辞一脚踩上去,便能见脆脆的声响,他一进寺中,便能看殿中敲着木鱼的灰袍僧人,云清方丈的袈裟在佛像前放着,这名山寺,唯有这殿中干净无尘! 顾楚辞不忍打扰,一直站在云清方丈身后静静听着诵经声,直到诵经声毕,云清方丈轻声道:“施主所来,因了何事!” 顾楚辞说道:“楚辞本不该来打扰方丈,只是有些往事,只能请教方丈!” 云清方丈古稀之年,人生大起大落,往事多有唏嘘,名山寺的“恶僧”一事,是他余生需不断赎罪的因果,谁曾想他一念之差,救下的竟是“恶魔”呢? 云清方丈将手中的木鱼放好,双手合十,说道:“施主但说无妨,老衲定如实相告!” 顾楚辞从怀中拿出两张白纸妖言,正是这两次临渊城里散布的那两张,他将纸张双手奉至云清方丈面前,说道:“楚辞,想知道这纸上所写内容的真假!” 云清方丈静看这纸上的内容,面容不带喜怒,他淡淡道:“老衲只是个出家人,本不该插手这凡尘事端,只是此事与名山寺有些因果,施主若问,老衲便只答四个字!” 顾楚辞急忙问道:“不知是哪四个字!” 云清方丈淡淡笑道:“纸上真言!” 顾楚辞微微一怔,他心中本就是偏向姑父临渊帝的,他轻声反驳道:“君王是国之根本,方丈此言,可是大罪!” 云清方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语后,反问道:“若有罪的是君王,又该如何?施主不愿信老衲之言,又何必来问呢?” 顾楚辞心中矛盾急了,云清方丈是出了名的善佛之身,即便名山寺的“恶僧”犯下了这般滔天大罪,临渊寺的百姓,依旧护着这位方丈,云清方丈被囚了八年,从未参与过他们的恶事! 可他心中有佛,即便自己并无错,却也将罪责归于自己,他好歹活了七十年,所谓的真相,自然瞒不过他,所幸他收留的那九个人中,有一位天生善人,只是一抵不过八,云清方丈终于不能原谅自己! 顾楚辞心中的天秤动摇了,这一瞬他想了许多,如果纸上所写的是真言,那么姑姑与贺炬又该如何呢?他不信这般心狠之人,会有真心! 顾楚辞谢过云清方丈后,拱手说道:“方丈可否告知楚辞,您所言的真相从何而来?” 云清方丈笑道:“十年前,老衲收留了九个人,这里面有个至纯至善的,他告诉了老衲真相,无论施主信不信老衲之言,都不要去查那人的身份,他有使命在身,施主不可误他!” 顾楚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九师傅,这人似乎在贺亦落府上才对,云清方丈既出言请求,他不去便是了! 顾楚辞出言保证,不会去打扰那人,云清方丈似乎没了喜怒,他淡淡说道:“以施主的家世,还望莫要与那人同流合污,令堂是良善之人,施主有什么不解,大可去问!” 顾楚辞认真思索着云清方丈的话语,两人谈话间,都没注意山下有人走近,七八岁的样子,提着篮子,正走在石阶处…… 那孩子费了些力气才走到寺门前,他将篮子放在殿外,抬头便瞧见了顾楚辞,他疑惑道:“小公爷,怎的也在?” 顾楚辞回过头来,见是那日在名山寺救下的许位,他不应该在顾记酒家吗?怎也跑到这地方来了,顾楚辞问道:“你小小年纪,独自一人跑来名山寺,所为何事?” 许位指着篮子,说道:“名山寺只有方丈一人,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不放心,便过来送饭!” 顾楚辞闻言欣慰一笑,不愧是他府上的,只是他年纪未免太小了些,顾楚辞提议道:“我安排别人过来给方丈送饭吧!你还年幼,应该多去顾家的私塾里读书识字才对!” 许位却摇摇头,推迟道:“多谢小公爷好意,但不必多此一举,方丈习惯吃些极素雅的菜式,别人做的,怕是不合口味,还是让我来送吧!小公爷莫要小瞧了我,我虽年少,但脑子却是个灵活的!” 顾楚辞见他不愿意,便没有再强求,大不了他派些人护着他就是了,许位小小年纪,能有这份善心已是难得可贵了! 云清方丈年纪大了,虽然还健全,但这身子骨自然是差的,所幸,他即便是个出家人,但这世俗故人也未曾抛下过他! 顾楚辞与许位一左一右,静静看着云请方丈用饭,这出家人用饭十分的讲究,一举一动,一碗一筷,都有流程,云清方丈用饭很儒雅,没有声响,也未曾浪费一粒粮食! 顾楚辞本是打算等云清方丈用完饭后,他再带着许位一起下山,谁曾想许位要在山中住下,顾楚辞无奈起身,向云清方丈告辞道:“方丈,楚辞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 顾楚辞离开后,许位便开始收拾碗筷,收拾好后,便静立在蒲团上,许位收起了脸上稚嫩的模样,仿佛一瞬间长大了,他变的深沉,变的让人看不透! 云清方丈淡淡的看着许位,说道:“为什么不找个机会,留在她身边呢?在顾施主府上,终归是不同的!” 许位笑道:“方丈不是早就离开暗墨阁了吗?如今怎的又来管我的事!” 云清方丈叹道:“你爷爷与老衲是故交,他曾救过我,你毕竟是他的亲孙子,我总要管着你的!” 许位不以为意,提着篮子就要下山,云清方丈说道:“不是说要留下来吗?” 许位没有回过,风中似传来一句,“总得找个理由不去想她吧!” 没人知道他话中的含义,唯有云清方丈看着许位瘦小病弱的身影,摇了摇头…… “真是个痴人!”说完,云清方丈便又开始了诵经,这偌大的名大寺,回响着阵阵木鱼声…… 顾楚辞回了府,见母亲与两位表妹聊的正欢,昨日母亲遣人去护国公府,说了一声,便将楚皎若也留在了府中! 顾楚辞本想问母亲一些话的,可母亲与表妹正在兴头上,他便没有出言打扰,表妹被舅母护国公夫人(郑婉)施压的厉害,也该让她散散心的! 宋国公夫人楚芝,见顾楚辞回来了,对他笑道:“辞儿,你回来的正好,去云糕阁买些糕点过来,皎若与小如的口味,你清楚些,莫要买错了!” 顾楚辞一向孝顺,对于母亲的话,他很是听从,反正云糕阁也不远,出门右转,不过百米的距离! 顾楚辞领了母亲的吩咐,将心事压下,向云糕阁走去,还好现在排队的人不多,否则他得等到什么时候? 他刚买好糕点,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平儿对着云糕阁的老板说道:“我要三包甜枣糕,二包栗子酥,还要一包云片糕!” 顾楚辞惊喜的回过头来,与平儿打招呼,“平儿姑娘好巧啊!没想你也喜欢吃这家的糕点!” 平儿见是顾楚辞,也觉得十分惊奇,宋小公爷府上没有下人吗?怎的连买个糕点这种小事,都自己一个人过来! 平儿笑着回道:“公主府来了贵客,小姐命我出来买些东西回去,那位公子爱吃云糕阁里的点心,小姐便让我多买些!” 顾楚辞一愣,难道还有比他更贵的贵客吗,还是个公子?这让顾楚辞生出一种莫名的危机感,顾楚辞讨好道:“不知那贵客,可是我认识的?” 平儿见他吃味的模样,心中便觉得好笑,她小姐与他又没有什么关系!当然,心中的想法,平儿也不会表露出来,平儿玩心四起,想着要捉弄他一番,平儿嬉皮笑脸道:“那位公子,宋小公爷自然是认识的,他是小姐的故交,今日公主府还留了厢房让这贵客住下呢!” 顾楚辞一听,这还得了,贺亦落没有防人的心思,莫要被人骗了才好,顾楚辞急道:“这怕是有些不妥吧!公主万金之躯,怎能留个外男入府过夜呢?” 平儿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六包点心,笑着对顾楚辞说道:“这有什么的,小姐又不与他住一个院子,公主府这么大,还不能留客了,宋小公爷管的真多!” 顾楚辞觉得情况很不妙,平儿提着糕点,越走越远,顾楚辞加快了脚步,追上了平儿,说道:“平儿姑娘,我先回府将这东西放下,然后,我会去公主府转转,糕点记得给我留一些!不能让那位贵客全吃了!” 平儿瞧着顾楚辞提着糕点,向宋国公府飞驰而去……那位苏公子与宋小公爷,似乎对小姐都不错呢?也不知小姐会选谁呢? 顾楚辞的矛盾 顾楚辞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宋国公府,将从云糕阁买回的点心交给门房,然后便向公主府而去,这几日查着“白纸妖言”的案子,没有见过贺亦落,也不知是谁这般大的胆子,趁着他不在,竟敢打贺亦落的主意! 他可不能让平儿口中的“公子”占了先机,等到了公主府前,平儿也才刚回来,“宋小公爷怎的这般迅速,竟比我先到!” 顾楚辞被逮了个正着,淡然一笑,转移了话题道:“平儿姑娘,我们快些进去吧!可不能让亦落等久了!” 顾楚辞按捺不住性子,抬步便往公主府里走去,那门房见了他,一直在暗示着贺亦落不在院中,门房指着左侧小声道:“小公爷,公主在后院池塘那里,您快些去吧!今日公主的师兄上门拜访,现在正和公主在喂鲤鱼呢!” 顾楚辞顾不上与门房多说什么,信步向后院走去,贺亦落的师兄吗?殊同道观她就是最后一个来的那名弟子,她的师兄可不少呢?会是谁呢?顾楚辞穿过长长的回栏,远处的贺亦落依旧坐着那张轮椅,她手中抓了些鱼粮,洒向池塘,形成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她身旁立着的男子,顾楚辞只能看到背影,他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可贺亦落却笑得那般甜静,他心悦她,便只是瞧见她同别的男子站在一处,顾楚辞心中也是吃味的! 临渊城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宋小公爷心悦洛宁公主,唯有贺亦落她自己不知道,她以为他只是对自己有几分兴趣罢了,时间一长也就淡了,顾楚辞表明过心迹,虽是用玩笑话的口气说的,但这情一分不假! 他小心翼翼的守着这份心,怕太急吓着她,可是当顾楚辞渐渐走近池塘,听到苏归尘与贺亦落的对话时,顾楚辞犹豫了,这步伐太重,让他迈不动! 贺亦落依旧投喂着池塘里的鱼儿,苏归尘在一旁陪着她,“亦落,可想同我去墨朝?” 这本就是贺亦落一直以来的打算,如今苏归尘问到这点上,她自然是要答的:“等临渊的事了了在说吧!此间的恩怨不了,我也没心思去墨朝!听说师兄在墨朝的地位很高,到时候可要护着我!” “我自然是护着亦落的,等你到了墨朝,我替你置办一处院子,你安心住着便好,暗墨阁的旧址我派人修缮过了,你住在那里似乎更好!”苏归尘盘算着墨朝的雅致之处,他定要找一个贺亦落喜欢的地方…… 提到暗墨阁的旧址,贺亦落对这地方很感兴趣,苏归尘多次提到暗墨阁,一定也与她颇有渊源,“师兄对暗墨阁知道多少?” 苏归尘闻言,笑着打开轮椅上的暗阁,他拿出里面的小匕首,说道:“这把匕首便是暗墨阁的信物,那日我让无名大夫交给你,也是将暗墨阁还给你!” “还给我?”贺亦落疑惑道! 苏归尘把玩着匕首,轻声说道:“四年前我不告而别,回到墨朝后,便接手了暗墨阁的残部,亦落你的身份我自然是知晓的,这信物本就属于你,有了这东西,你对付临渊帝也容易的多,我也会帮你,再加上你的盟友,临渊帝即使再厉害,也无路可逃!” 如今的苏归尘,似乎与四年前不一样了,四年前那个风轻云淡的自在少年,似乎不见了,而今他手握兵权,杀划果断,眼中只有狠厉,没有柔情! 他看向贺亦落的眸子,却是没变的,贺亦落将鱼粮放下,轻声道:“师兄,这四年并不在临渊,为何会知道我的事?” “还记得殊同道观里的芊里师姑吗?她与我颇有些渊源,这些年有关你的事,都是她告诉我的!你的隐忍,我都知道,所以亦落,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你还有暗墨阁,也还有我!” 贺亦落心头一怔,苏归尘是第一个这般直白点破她防备的人,从熙宁十年到熙宁十六年,她一直装做若无其事的模样,而他懂她,正如五年前,在顾记酒家门外,她盯着小商贩手中那个与外外极相似的拨浪鼓时,他便想替她买来…… “师兄为何要帮我!”贺亦落问道! “我等着带你回暗墨阁呢?临渊的事自然不能再耽搁了,十六年太长,流浪在临渊的阁中之人,我们都要带回去!”苏归尘暗含深意,在异乡飘泊的人,终归是要回家的! 贺亦落望向池塘,这里边的鱼,会不会有几条也是来自墨朝呢?“师兄,我们说定了,将他们都带回去,我还想去看看爹爹与娘亲的故乡,到时候师兄别忘了同我讲讲他们的往事!” 贺亦落脸上挂着一抹淡笑,苏归尘亦看着她,“亦落,师兄不会食言,也不会让你失望的!”苏归尘推着轮椅,将贺亦落推到了池塘左侧,这地方也聚了不少鱼儿! 贺亦落又喂着鱼儿,鱼粮一扔下去,便有一大堆鱼儿围了上来,与此同时顾楚辞依旧在长栏中,没有动静!他听到了太多秘密,听的越多,他走上前去的可能性便越小! 顾楚辞在原地喃喃自语:“要回墨朝吗?”这时,他有些后悔自己这异于常人的听力,为什么要让他听到这些呢? 即便是听到贺亦落要对付自己的姑父临渊帝,顾楚辞的心依旧是向着她的,可是当在拐角处,他见到那男子的真容时,顾楚辞的心乱了! 今日发生了许多事,顾楚辞迷茫极了,他在云清方丈那得知“白纸妖言”所写的都是真的,如今又听到这些,他该如何选呢? 顾楚辞本想走过去的,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一个,苏归尘与贺亦落郎才女貌,谈笑风生,他才是多余的一个! 再抬眼时,贺亦落竟从轮椅上站起,顾楚辞眸子微暗,贺亦落对他许是不信的吧!不信他会帮她,贺亦落对他竞未有过真话! 名山寺的那件事,他自责了这么久,如今看来不过是个笑话,可偏偏苏归尘什么都知道!顾楚辞此时确认了贺亦落对他无意!终究是他自作多情了,十四岁的年少情深,便告一段落了! 顾楚辞面无表情的回头,原路返回…… 苏归尘依旧与贺亦落商谈着计划,平儿将点心端过去时,却没有见到顾楚辞,只是想着这人怕是有公务在身,临时被叫回去了吧,便也没在意什么! 无名大夫刚好从密道回来,他身边还带了一位老人,那老人见了贺亦落便恭敬一拜,“老臣闵忧参见公主!” 贺亦落一眼疑惑道:“不知老人家您是?”闵忧见了贺亦落却是唏嘘不已,他缓缓道:“老臣是安临军的首领,先帝为安临公主准备的军队,只是太妃与公主从不知我们的存在,先帝说,若是公主府里的人从密道找到我们!安临军便可出世!” 贺亦落又白白得了一支军队,安临军,安平王府,苏归尘,这三股势力,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临渊帝吗?当夜,她与李故来,贺子渊,再次会面,三人定下了在熙宁十六年,十二月三十日这一天从公主府的密道进入皇宫,诛杀临渊帝! 还有十日就是熙宁十六年的最后一天,而这一天他们就可以为妄死的人报仇了,临渊帝毕竞当了十六年的皇帝,他也不是泛泛之辈,他的势力也不容小觑,这注定是一场硬战,非死即伤! 顾楚辞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大理寺,他想让自己静下来,不再去想与贺亦落有关的事儿,白纸妖言,也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了,可是他放不下姑姑和贺炬,他们何其无辜! 顾楚辞矛盾万分,可贺亦落报仇心切,怕是不会收手,他该做些什么呢? 熙宁十六年的交响曲(前奏) 临渊的熙宁十六年注定不平静,关于白纸妖言的事,一直在民间流传着,那些妄死的人,还有亲人在世,从他们口中可以证实,临渊帝确实不是一个善人! 京中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汹涌,杀机已现,只待东风而至,贺亦落依旧示弱,足不出户,外头的人只当这位公主残疾,心情不佳罢了! 顾楚辞日日在公主府外守着,他不忍她犯险,他不知她要如何去复仇,只能候着,能帮上一些也是好的,顾楚辞将贺亦落密谋之事,告诉了父亲,可是宋国公并不相信一个女娃娃能做些什么…… 所有人都没有闲着,为了搬倒临渊帝这座大山,众人都在努力,苏归尘在密道中往返不断为十日后的事情部署,李故来监视着忠国公,以防他再为恶,而安平王府整顿好了府兵,训练有素,若上了战场,都是好料子…… 十日后,便能了结过往种种恩怨,等了十多年,也不差这几日,殊同道观的两位道长和芊里师姑,也在同行之列,前观主之仇,也可报了,为恶的宗室或皇权,从始至终都是临渊帝贺恒一人罢了! 只是众人没能等到十日后,十二月三十日这天,叶国公反了,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军队,他在前头领着兵,在宫城外,他穿着一身极旧的袍子,手中持着利剑,打算一路杀进皇宫! 据说来皇城之前,叶国公与府中的姨娘们和离,将府中的所有财产相赠,而下人都遣散了,此番一来,他若败了,也不会牵连旁人! 叶国公心中的恨意顿生,若不是贺恒打压他,威胁他,让他不得已造出杀子的假象,他怎会与贺烟离心!若不是贺恒派人给他下了情蛊,他怎会将对贺烟的情移到柳汐身上! 反正临渊帝恶事做尽,他替□□道便是了,一门三相,世代万将的叶国公府反了,皇城的御林军愣住,不知进退,老国公爷于他们中的某些人有恩,他们不愿与老国公的子孙刀剑相向,两方疆持不下,谁也没先动手!叶国公进,他们退,一路退到贺恒所在的殿门之外…… 顾楚辞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公主府里的密道可以通往皇宫,他死守在府外,想着这便可以阻止贺亦落,让她别去做危险的事,临渊帝并不是无能之辈,况且宋国公府的兵,也不是好对付的! 他怕宋国公府的兵误伤了贺亦落! 只是顾楚辞并不知道,当瞿九派人将忠国公前往宫中救驾的消息传来时,贺亦落等人,便已经进宫了,这场提前的战役,未伤百姓,只夺皇宫…… 临渊帝正在殿中与烟妃,你侬我侬,被外头的动静吵的头痛,他暴怒的推开门,却见到殿外兵戎相见的两股势力,为首的那人竟是叶元! 临渊帝心中嘲讽着叶元,一个懦夫罢了,也敢学着人家造反,贺恒哈哈大笑道:“叶元,六年不见,你这胆子到是大了不少!” 叶国公眸中满是恨意,他紧盯着临渊帝,心中的杀机全部外露,“若比胆子,谁能胜过你呢?弑君篡位的贼子!你当真以为你做的事没有人知道吗?今日,我便替先帝了结了你!” 临渊帝微微一怔,不怒反笑,他冷声道:“那就看看你没有命活着了!”临渊帝对着御林军高喊道:“凡伤叶元者,朕赐宅赏金,保你们官运亨通!” 一众御林军皆动了心,原本向下的刀尖,顿时抬起,直指叶国公及他身后的“叛军”!至于老国公的恩情,他们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在他们眼中恩情自是比不过青云官路! 两方激战,必有一伤,叶国公是个文人,武艺不大精进,每当他剑指临渊帝时,都会有人上前拦住他,两方打的不可开交,唯有临渊帝像个无事的人,他依旧搂着烟妃,自在极了! 烟妃心中本是害怕的,可瞧着临渊帝气定神闲的模样,她才松了一口气,陛下这么有自信,定是早有准备! “陛下是知道叶国公会反吗?” “这个朕可不知道,叶元一向懦弱,今日的行事到是头一回,不过爱妃不用担心,这御林军不行,朕还有暗卫,对付一个叶元足矣,再者其他三府,也不会坐视不管,所以,叶元他输定了!哈哈哈……你瞧他狼狈的样子……” 殿外之景,惨不可睹,这位陛下竟也还笑的出来,烟妃看的心中作呕,不敢睁眼,丝毫没有平日里对皇后的那股子脾气! 叶国公与临渊帝这一战,打的那是不相上下,叶元以为自己要赢了,忍着痛拾起脚边的剑,手臂上的血流淌着,他像个不知疼痛的怪物,此番只为诛杀临渊帝! 此时,又一阵叫喊声响起,远处的人马赫然是三府的人,宋国公冲在最前头,忠国公与护国公紧随其后!叶元见这三人到了,便明白自己没有胜算了!他嘴角淌着血迹,他哑声笑着,他还是输了…… 可是,他还有机会,只要还在临渊帝附近,他就还有机会! 临渊帝见救兵到了,他大胆的走向叶国公,嘲讽道:“你看到了吗?即便我弑君篡位又如何,这些臣子依旧是我的臣子,叶元你赢不了的,认命吧!” 叶国公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他手牛的剑如游龙一般护着他,一路向临渊帝奔去……原来,危机更能激发人的潜能,叶国公便是如此! 只是寡不敌众,他这一方,只剩他一人,他身后的将士全部三府的人擒住!难道要输了吗,即便他已经赌上了一切,家族荣耀和他自己…… 叶国公一人被四方的官兵团团围住,水泄不通,另他插翅难逃!叶元拿着剑,淡淡的看着场中的人,这里面有他父亲的门生,也有叶氏一族的旁支,可是无一人站在他这边,所有的剑皆指向他一人…… 有病的皇帝 叶国公凝神静气,将手中的剑握的更紧了些,反正他也没想过能活着出去,先帝驾崩,太妃甍逝……当叶元查明所有真相时,便下了死志,最为重要的是贺烟的毒发,也因了临渊帝! 临渊的子民怎会知道,这龙袍之下暗着的恶意,他们的王,不过是个谋权篡位的小人罢了,临渊国库的成堆金银,都是强夺而来,凡是与他做对的,与他心意不服的,他一个不留,而名山寺正是他杀人的刽子手! 这般的王,便该从那位子上下来,临渊的子民,不需要伪善的戏子君王,叶国公第一个带头反对他,只是寡不敌众…… 他终究还是被人擒住,叶国公自嘲的笑了笑,愤然道: “你们还要追随他吗?你们明知那白纸上写的都是真的,却还执迷不悟,他弑君篡位,杀了多少人,太妃,方丞相,安平王妃…… 这过往的富商,与他作对的臣子……哪一件杀人恶人不是他做的……你们都知道,你们明明都知道,却还是选择沉默下去…… 你们都是帮凶……拥护着一个恶魔,却还歌颂他是圣明之君,你们可对的起先帝!” 叶国公扔下剑,挣扎出众人的束缚,用带血的手指着众大臣,一字一句道: “先帝才是贤君,在他治下的安临年,哪一日不是安居乐业的好日子,重用良才,护佑一方,临渊连个乞丐都无,饿殍从不曾有过…… 而贺恒呢?在他治下妄死了多少人,失了双亲,无家可归的小儿,山匪来袭以至血流成河的惨像,他可曾管过,他自然不会管。 因为山匪听他的号令,他是皇帝,看上什么直说便好,这天下谁敢忤逆他,可这人偏是个贪心的,妄想得到全部,便杀了宝物的主人,这皇宫中的摆件,有几件是干净的…… 你们白长了眼睛,将这种人奉为主上,而我宁可死,也不愿在侍奉这种假君王!” 叶国公怒气冲冲,声嘶力竭,这番话,似乎是他这一生唯一犯上直言的一次,他懦弱了一辈子,被情蛊控制了十多年,死前能勇敢一次,撇弃思想的桎梏,似乎也是无憾了! 如他这般可笑的一生,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间,便是失了心爱之人,这一生于他,甚是无趣,若是没有中过墨朝的情蛊,他也不会将贺烟弄丢了! 叶国公的一番话,或许唤醒了一些人,可是他们依旧没有动作,叶国公瞧见临渊帝步步走进自己,贺恒嘲讽他不自量力…… “叶元,你以为他们会信你吗?朕是君,你是臣,如今谋逆的是你,叶氏一族会是乱臣贼子,而朕依旧是王,临渊朝的皇帝,即便朕杀人无数,那又如何?臣民为他们的君王献祭,有何不可! 单凭那张纸,单凭你一句话,便要忤逆这皇权吗?叶元,等你死后,朕会将你扔在乱葬岗,这一生,你休想同烟儿葬在一处……” 叶国公的眸中全是怒火,他挣扎的想要奔向临渊帝,却又被身后的御林军擒住,众人的关注点都在临渊帝和叶元的身上,没有注意到烟妃眼中的失落,原来她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 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从宫女到烟妃,这一转变,她只用了一夜,以往觉得是临渊帝的偏爱,所以她恃宠而娇,才敢与皇后叫板,可如今看来是她何烟儿会错了意。 叶国公将手指陷进石缝,穿过石缝的手指被夹的生疼,他哑声道:“你不是自许痴情帝王吗?又为何要杀了烟儿,你的情便这般廉价吗?” 临渊帝眼睛微眯,瞳孔缩了缩,恶狠狠的看着下方的叶国公,怒道:“若不是因为你,朕怎会杀她,朕登基后,空置后宫九年,为了她一人戒欲,可她呢?顶着叶国公夫人的身份不愿嫁给朕,对于得不到的东西,朕也不会留着,选择你便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错误!” “你真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明明是个假面无心的恶兽,却硬是要说自己是人,你弑君又毒杀了太妃,烟儿自是不会看上你!至始至终错的人都是你罢了!” “你放肆,朕是皇帝,皇帝怎会犯罪!朕让你现在死,你绝对活不过明日,”临渊帝对着叶国公身后的人说道:“动手吧!送叶国公,不……应该是送叶氏贼子上路!” 不远处的三位国公神色各异,忠国公自然是向着临渊帝的,他巴不得这场闹剧快点结束,而护国公心中谋算着要不要顺势而反呢?也捞个皇位坐坐,可转眼瞧见他的妹夫宋国公也在,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谁让他打不过人家呢! 宋国公府的兵,在临渊可是响当当的严军擅战,他可不想与他硬碰硬!至于宋国公是如何想的,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他看向的是后宫的方向,此时,他有些后悔熙宁九年的那个决定,许是临渊帝的戏太好,他曾经真的相信他会是个明君,可如今看来,是他顾九思做错了选择! 叶国公身后的御林军握着剑向他刺来,叶元认命般的闭上眼睛,只是那人剑尖一偏,刺向的却是临渊帝! 临渊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本能的拉过一旁的烟妃,自己躲到了身后,一剑入心,鲜血四溢,烟妃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母妃!”后宫中的妃子皇子们刚赶过来,便看见了这一幕,四皇子亲眼见到父皇将母妃拉过来,挡在前面,那剑刺入身体,直至只剩下剑柄,那人似乎没想到临渊帝会无耻到这个地步,将剑拔出时,烟妃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虚弱的很! 四皇子贺狄小跑过来,摔倒了又爬起,他跌跌撞撞的奔向母妃,将那个用剑刺向的母妃的人推开,用小手捂出那伤口,哭泣道:“母妃,母妃,母妃……” 他还年幼,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不停的唤着母妃,捂着她的伤口,以为这样母妃就会好一些,烟妃想说什么,可这伤太痛,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宠溺的抚着贺狄的小脸,似想将他记住! 好可惜!这一生到这便结束了,何烟儿本想伴着贺狄长大的,看来她没这个福分了。一剑入心,哪里还说的出话来,她想开口,却无力再言,何烟儿拍了拍儿子的小手,便结束了这梦幻苍白的一生! 有的人一生快如白驹过隙,一瞬之间,没有惊艳岁月,只刹那便消失干净,她的到来和离开,似乎都是个笑话! 唯有贺狄用小手抱着母妃,不愿松手,不远处的皇后心中微凉,她竟不知她的夫君,如此薄凉,若是今日陪在临渊帝身旁的是她,或许她与何烟儿会是一样的结局,三皇子想挣开母后的手,去陪陪他的四弟,可是母后握的太紧,他松不开! 行刺临渊帝的人被拿下,那人竟是叶武,临渊帝不曾理会哭泣的四皇子与温度渐失的烟妃,一个女人罢了,他是皇帝,皇帝从不缺女人,他不会觉得自己错了!皇帝是不会错的! 如贺恒这般长着毒牙兽心的魔鬼,他多活一日,这临渊的空气便会难闻一分,他抽出剑一步步走向叶元,厉声笑道: “你看,如果没有你,他怎敢行刺朕,若不是你朕的爱妃也不会死,叶元啊叶元,朕现在便亲手了结你,你乃至与你有关的一切,朕一个不留,你叶氏有忠仆又如何,只要朕一声令下,你叶府鸡犬不留……” 叶国公瞧着前方虚伪的男子,这位陛下可真不要脸,若不是他突然拉过烟妃,叶武也不会伤到她,临渊帝口中竟还唤着“爱妃”,他爱的只不过是他自己罢了。 “贺恒,你对自己的女人都这么轻贱吗?她因你而死,你心中没有丝亳悔意吗?” 临渊帝轻声笑了笑,将剑高举着,“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朕从不缺女人,一个宫女出身的妃子,朕不会动心,朕纳她为妃,不过是因为她的名字也叫烟儿罢了,你听着是不是觉得朕比你痴情多了!在你与府中姨娘欢好时,也不曾愧疚过吧!你没资格说朕!” 临渊帝的真面目露了出来,四方的人心思各异,但谁也没有轻举妄动,此间人太多,势力太杂,除了那三位国公,似乎没人有这个实力…… 只是今日,没人打算救下叶国公,救一个叛逆之臣,岂不是同罪,临渊帝提着剑向国公刺去,但剑只刺入了手臂,他便回收了剑,临渊帝冷声道: “朕突然想起,这般容易就杀了你,是不是太便宜你了,朕要将你凌迟处死,把你千刀万剐,谁让你霸着烟儿不放呢……对了,朕忘记告诉你了,烟儿死时说过她心中有朕,只是可惜了,她若早点说出口,朕也就不会舍了她!” 临渊帝病态的说着疯语,叶国公没了与他废话的心思,他以往只觉得临渊帝作恶多端,可如今他不仅认为贺恒为恶不仁,而且还病的不轻! 以往的那位老王爷,也就是贺恒的父亲,据说是个嗜酒暴怒,杀人如麻的怪物,也难怪临渊帝如今会是这般作派! 此时,一道清雅的声音从殿中传来: “陛下这般丧心病狂,怕是不够格做这临渊皇位吧!”殿中苏归尘推着贺亦落来到殿外,众人一惊,这位洛宁公主何时进入殿中的? 临渊的尾声 众人感到十分不解,洛宁公主不是一向尊称临渊帝一声“皇伯伯”吗?如今怎的也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临渊帝嘴角抽搐着,似想将贺亦落看透,她眼中可不像以前那般透彻,此时的贺亦落,让临渊帝有些陌生! 这位他一向瞧不起的临渊孤女,什么时候有了这般气势?临渊帝拂袖道:“亦落,你对皇伯伯可是有什么误会?” 贺亦落淡淡的看着他,都到了这个时侯,他竟还在演戏,当真以为他犯下的事,无人知道吗? “陛下,还要演吗?这皇位早就不干净了,你以为你还能遮住吗?”贺亦落缓缓从轮椅上站起,众人讶异,不是说洛宁公主伤残,那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临渊帝脸上的笑意顿时收住,他冷冷道: “朕到是小看你了,敢情六年前,你便在装傻,只是啊亦落,你还是小看朕了,朕是皇帝,你这公主的位置朕随时可以拿走,再者,这四方的暗卫,御林军,以及这三府的官兵,你如何对付!收回你方才的话,看在你娘亲的份上,朕姑且饶你一命!” 贺亦落从轮椅的暗阁中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将它高举着让众人也能瞧见,“陛下找了十六年也不曾寻到的圣旨,如今在我手上,陛下可想看看!” 临渊帝变了脸色,想上前来抢夺这道圣旨,却被苏归尘一掌拍开,临渊帝拉过一旁的御林军,怒道:“给朕将圣旨抢过来!” 奇怪的是那人并无动作,贺亦落笑道:“陛下不必白费力气了,御林军皆是先帝的兵,大臣皆是先帝的大臣,你不过是个弑君篡位的小人罢了!而今圣旨在我手上,他们自然是想先听听这圣旨里面写了什么!” “放肆,莫要以为朕不会杀你!”临渊帝指示着暗卫将苏归尘与贺亦落团团围住,他怒气正盛,青筋暴起,早知如此,六年前他就该将贺亦落也毒死才好!谁能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竟也能隐忍整整六年,就为了对付他吗? 临渊帝渐渐平静,硬的不行,他示弱不就行了。“亦落,你对皇伯伯怕是有什么误会,你将这圣旨交给朕,朕便不怪罪你方才的言语!” 众人都以为这洛宁公主在劫难逃,他们可不会去帮她,这时候还是看戏为好,对付一个小姑娘,那些个暗卫便足够了,这些个世家,最注重的最是保存实力,唯有宋国公在犹豫要不要救下贺亦落,他家那小子日日往公主府跑,这京中的人,谁不知顾楚辞钟意她呢! 眼瞧着暗卫离贺亦落越来越近,临渊帝以为自己胜利在望,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贺亦落,只见安临军的首领闵忧带兵从密道中而来,不知数量,这一批人蛰伏了十六年,如今也到了为先帝报仇的时候! 他们等这一日,已经等了许多年! 对于这突然出现的人马,众人警惕心顿起,殿中的人从何而来,难不成还有密道不成!临渊帝心中讶异,他在这殿中呆了十六年,也不曾发现过什么秘道,这些人是如何做到的! 闵忧,这些大臣自然是认得的,先帝最得力的暗卫之一,本来要对贺亦落动手的暗卫见到闵忧后,皆退至屋顶,他们中有些人本就是忠于先帝的,既然闵忧还活着,那便说明,先帝之死确实存疑! 临渊帝当了十六年的皇帝,还不至于被这场景吓到,三府的人马,难道还对付不了这些人吗? 在众目睽睽之下,贺亦落将圣旨交给闵忧,由先帝的暗卫来宣读,似乎更有说服力一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公主子嗣可继帝位……”闵忧念着此处,临渊帝心中发笑,这圣旨出来了又如何呢?他等会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身份一公布,这皇位不还是他这一脉吗。 先帝宠极了安临公主,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先帝无子,将皇位给了公主的子嗣,这父爱之深,帝王家的这般亲情已是极少见了。 众所周知,安临公主已逝,亦没有留下子嗣,若这圣旨只说这些事,如今拿出来是不是晚了些,临渊帝装作哀痛模样,假悻悻道:“叶元杀子求荣,想必各位都知道,而朕却没有他这般心狠,烟儿的孩子还活着,是朕救下了他们,大皇子与二皇子便是那两个孩子,既然先帝留下了圣旨,此后朕传位于他们其中一个便是!” 殿外议论声起,三位国公若有所思,唯有皇后紧抓着三皇子的手松了松,三皇子贺炬见母后松开了自己,他便抬脚向四皇子贺狄奔去! 四弟刚失了母妃,心中定是不好受,他得陪着他才是,三皇子跑到四皇子面前,用小手将他的眼睛下方的泪珠擦了擦,然后命身旁的公公将烟妃的尸体抬到后方去,这殿外太危险,还是躲远一点为好! 这两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相互扶持着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皇后似乎没想到三皇子会做出这般举动,她静静的看着烟妃的尸首,仿佛躺在地上的是自己一般…… 今日要在殿中侍奉临渊帝的本该是皇后才对,但她身子不适,所以是烟妃陪着临渊帝,她也许是替皇后受过了吧! 皇后前几日还打算利用莞茗县主来对付烟妃的,可如今她却没了兴致,以往她们俩一直争风吃醋,就为了这么一个男人! 如今,烟妃没了,皇后也没了争下去的意义,这般想想她们二人,也是可笑,皇后一直以为临渊帝心里的那人是烟妃,而烟妃以为那个人是皇后,如今看来,至始至终,都是她们会错了意,如临渊帝这般薄凉的人,只爱自己罢了! 皇后顿时想起,临渊帝每次到她寝宫来,都会提起她的兄长宋国公,以前只觉得是帝王恩宠,如今看来,不过是看中了宋国公府的实力罢了! 皇后朝着后方看去,角落里站着一位清冷美人,与她差不多的模样,那女子正是皇后的亲妹妹顾清婉,皇后收回视线自嘲的笑了笑…… 她以前一定是瞎了眼,才选了临渊帝这么个人,那时温文尔雅,体贴入微,如今的薄凉心狠,可笑的是她顾清竹竟为了这么一个男人,舍了自己的亲妹妹,她亲手将她推入这深宫之中! 这般算来,自顾清婉入宫成了顾贵嫔,便在未同她这个姐姐说过话了,皇后心下微凉,瞧着自己的儿子这般关心贺狄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而她呢?将自己的亲妹妹扔进深宫中,七年未过问,是不是沾了皇权的人,过了权瘾后,这心思都不干净了呢? 殿外,临渊帝还在歌颂着自己如何救下安临公主的子嗣,一口一个“烟儿”的唤着,若不知内情的人,一定也会以为他是个痴情的人,唯有贺亦落冷冷的看着他! “陛下不必在演了,为何不将这圣旨下面的内容听完呢?娘亲不曾想过让兄长继承过皇位,陛下也不必演这种戏码,我看的着实恶心!” 临渊帝面色有些愠怒,他不着痕迹的与不远处的三位国公对视一眼,唯有忠国公对他暗自点了点头! 闵忧见聒噪的临渊帝终于安静下来,便又开始宣读圣旨,“……若安临不喜皇权,不愿其子继位,不得逼之……帝位传于安平王……” 若说圣旨的前半部分只是个开胃小菜,那后半部分,可谓是惊天大雷,这道圣旨临渊帝不曾看到过,本以为可以用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事,混过去,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 先帝在位时是何等功绩,最后竟命丧在贺恒这种小人的手中!殿外的大臣都在思考在该不该效忠这样的皇帝…… 贺亦落许是想到了什么,淡淡道:“你既是得位不正,那我直呼其名亦无多大关系,贺恒你方才说救下两位兄长,我却不信,敢问娘亲只有一个孩子,而你却救了两个,不知你做何解释?” 临渊帝见被人戳穿了真相,便也不在演下去,“李齐,动手吧!将在场反对的朕的,都杀了,一个不留,他们这般忠于先帝,那便去陪他好了!” 忠国公府的府兵以及暗中养着的私兵,今天是倾巢而出,对于这批人马,贺亦落还不放在心上,但临渊帝却不这么认为,即便临渊的暗卫知道他篡位的真相,只忠于先帝又如何呢!他贺恒还是会赢! 方才已经陆陆续续的赶来了许多大臣,他们大多是先帝那一朝的老臣,如今得知贺恒的真面目后,自是不愿侍奉这种恶君王! 忠国公府的人将众人都控制住,宋国公不动声色的带人靠近皇后等人所在的地方,他得保护自己的妹妹才是,只有护国公依旧按兵不动! 正当临渊帝以为自己胜了时,安平王领着兵来了,紧随其后的还有贺子渊与李故来…… 另外来的还有一支人马,只是他们只是在城门外守着,而殊同道观里的道长与芊里师姑,也在其列,这皇城成了死局,临渊帝注定会输,贺恒小跑到皇后面前,讨好道:“清竹,你快劝劝你兄长,让他帮我,等朕赢了,以后这皇位便传给炬儿!” 皇后淡淡的望着贺恒,又望向烟妃的尸首,淡淡道:“陛下以往也同烟妃说过会将皇位传给贺狄,我便是听了这话才会对付她的,可是陛下这般轻易的就舍了你口中的爱妃,让我如何再信你!” 临渊帝见皇后不合作,便想挟持三皇子贺炬来威胁她,所幸宋国公眼疾手快的拦下了他!而忠国公被身后的瞿九控制住了,这个不起眼的傻子,竟让这次动乱,没有出现伤亡,唯有叶元流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这场闹剧的最后,安平王并未继任皇位,这位置他不再有兴趣,与其住在这座冰冷的皇宫中,还不如回到安平王府睡觉呢?而贺子渊也不喜这皇权,他以后要做的是挽回自己的名声,装了这么多年的纨绔,还该回正道了。 安临军押着贺恒去往皇陵,贺亦落没有下令杀他,而是让他去守皇陵,怎么个守法呢?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必须跪满十个时辰,否则不会有饭吃,也不能休息,这般生不如死的活着,似乎比杀了他更好一些…… 至于贺恒与忠国公李齐所犯下的事,安临军以先帝的名义,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百姓只道狗皇帝,恶国公……临渊迎来了真正的太平,帮临渊帝为恶的人,安平王一个也没放过,做完这些,他便将皇权一扔,回了自己的王府…… 听说,知道忠国公李齐犯事后,他的继室,以及那一子李故全,一女李流苏,将府中的财物一卷,然后跑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而李故来便成了忠国公,但他却自请为平民,他买下了以往外公方丞相的府邸,在那里住下…… 听说,那些失了孩子的苦主,踏平了忠国公的府邸,忠国公在去刑场的路上,被人用石头砸死了。 这场闹剧,顾楚辞从未参与过,他一直在公主府外守着,他怕她涉险,若她执意要离开,他大可陪着她,当顾楚辞赶到皇宫时,众人早就散了,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三皇子贺炬成了帝位的宠儿,宋国公府变的如日中天,顾楚辞却没有多大的喜意,因为洛宁公主府空了,当他发现密道时,与贺亦落有关的人他一个也没寻到,而苏归尘真的做到了他所说的话,将遗留在临渊的人都带回了墨朝! 叶元昏迷后,被送回了国公府,偌大的府邸只有柳汐与叶嗷母子二人,她本可以走的,却不愿离开,此后,便一直照顾着重伤的叶国公! 至于贺亦落,自然是带着身边人去了墨朝,娘亲的事一了,这临渊也没什么让她怀念的事了,只是偶尔会想起顾楚辞罢了! 她不懂顾楚辞的情意,只当是少年郎的一时起意,时间一长,也就淡了!熙宁十六年,也就是她十三岁这年,贺亦落一行人,离开了临渊,怀着希望,去往墨朝…… 三年祥和之景 进入墨朝国都,只见两边都站着百姓,贺亦落疑惑的看着这奇怪的景象,她从未来过墨朝,为何这些百姓要夹道欢迎呢? 此间站着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长辈,拉着自己的儿孙过来瞧一瞧,苏归尘说这些人都是受过暗墨阁恩惠的百姓,听说阁主还有后人在,她们便都过来瞧瞧!暗墨阁从未为恶,救下那么多人,却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苏归尘骑着高头大马,静静的跟随着贺亦落的马车,不紧不慢,人群中似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皆跪拜道:“参见陛下!” 贺亦落微微一愣,她早该猜到的,否则苏归尘的兵是从何处来的,没想她的师兄会是墨朝的皇帝陛下,也难怪暗墨阁的信物匕首会在他手中! 苏归尘淡笑着,渐渐靠近车窗的方向小声道:“本不想瞒着你,但我的身份太过特殊,在临渊出现怕是会被有心人用来挑事!也怕亦落误会,我对临渊有吞并之意!所以,我一直未告诉你!” 贺亦落突然想起,四年前苏归尘不告而别离开殊同道观的那年,正是墨朝先帝驾崩的那天,而这宫早有太子,苏归尘回去,想必也不容易吧! 贺亦落柔声道:“师兄这些年怕也是如履薄冰的过着日子吧!所幸,这般梦魇的日子,你我都熬过来了!” 苏归尘闻言,牵着马绳的手微微一顿,似乎只有贺亦落懂他,苏归尘云淡风轻的笑道:“都过去了不是吗!如今你无所依从,我亦无牵无挂,我们才是一样的人!亦落留在墨朝吧!我会倾国之力护着你!暗墨阁的叛徒,我会查出来,让你亲手了结了他!” 贺亦落抬头望向外头的苏归尘,他很是真诚,这话中没有渗着一丝假意,她或者可以答应他,至此在墨朝一生无忧,只是包袱里的那只麋鹿木雕露出了一个小角,似在提醒她不能答应! 顾楚辞自熙宁十一年便陪着她,逗她笑,每日给她送些新鲜玩意,也不知她离开后,他会如何呢?世家公子身边从不缺女人,他或许会将她忘了吧!他们尚且年少,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但贺亦落不忍伤了师兄的这份情意,她委婉道:“亦落多谢师兄的好意,只是我终究是在临渊长大的,总该回去守着,娘亲与外外在皇陵也孤单的很,若我不在,自是不会有人在记得她们!” 苏归尘心中生了几分懊恼,方才他不开口便好了,明明知道贺亦落会拒绝,可他却还是问了那番话,无论如何,他也不能逼着她吧! “无妨,亦落想去何处就去吧!师兄永远会在墨朝替你留一处宅子!” …… 贺亦落并未同苏归尘去往皇宫,而是在暗墨阁的旧址住下,这地方苏归尘修缮过几次,如今的模样到是与十六年前相差无二,这地方似乎比临渊的公主府更大一些! 瞿大娘与瞿九看着这地方,思绪回到了十六年前,若是没有那次袭杀,这地方或许会更热闹一些吧,只是如今,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临渊的杜记的渔具铺也关了,杜老板也回到了暗墨阁,另外同来的还有印刷坊的老板,以及那个七岁的许位。 贺亦落不曾想过许位也是暗墨阁的人,“许位,你小小年纪,是如何加入暗墨阁的!” 一旁的瞿大娘眼中挣扎想说些什么,却被许位用眼神制止了,许位露出孩童般的纯真笑容,嘻笑道:“姐姐如今是暗墨阁阁主,我自然也要加进去,帮姐姐分忧才是。” 贺亦落淡淡笑道:“我能有什么忧愁,你小小年纪,要学的东西多着呢?可不能荒费了学业!” 许位乖巧的点点头,“我听姐姐的!” …… 平儿自小在临渊长大,对临渊有些水土不服,这身子脆弱的很,贺亦落又不是不回临渊了,可这平儿说不放心她,偏偏要跟着她,这不,让自己难受了吧!还好无名大夫医术高超,让她渐渐好转。 这无名大夫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他是墨朝太医院的院首,而苏归尘竟让他去临渊照料了贺亦落几个月,如此看来贺亦落在苏归尘心中的份量是极重的。 苏归尘刚刚登基,便去临渊帮她谋划,他既是不说,贺亦落也是知道的,趁着平儿休息,无名大夫同她讲了苏归尘的这四年是如何度过的,四年前,太子登基后,自然将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视为异类,发配的发配,流放的流放,这位太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主,而苏归尘能活下来,不过是示弱罢了! 即便如此,这位太子也常常派人刺杀他,原因便是先帝最后的旨意是传位于苏归尘,四年前苏归尘势力弱,不及太子,只能隐忍,这四年他过着刀尖上的日子,他能活着已是大幸! 后来,苏归尘整合了先帝给他留下来的势力,一举反击,才有了今日这局面,无人问过他这四年经历了什么,世人只知这墨朝二殿下苏归尘善谋,将太子拉下皇位,自己坐了上去! 无人知道,他从殊同道观回来那日,便被太子打断了腿,他确实坐了好几年轮椅,可别人只当他这是隐忍的手段罢了,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不过是为了求生,苟延残喘罢了! 苏归尘与贺亦落到是像极,都是举目无亲,都是隐忍度日,所幸,结局是好的,苏归尘得了帝位,贺亦落报了仇…… 而如今,他们二人要做的,只是找出那个不知名的叛徒罢了! 这三年,墨朝一片祥和景象,而临渊也迎来了新帝! 四岁的贺炬得了皇位,改熙宁年为祥元年,“祥元”乃祥和之年的开端,贺恒作恶多端,百姓很怀疑贺炬会不会是一个好皇帝,这孩子才四岁,若好好教导,说不定以后也是个贤君! 皇后成了太后,宋国公成了辅政大臣,这临渊似乎只换了个皇帝,少了一位忠国公,其它的似乎都没有变,但有些人的命运却因此改变,宋国公府得了权,这京中大大小小的大臣都在巴结,唯有顾楚辞置身事外,他依旧在大理寺,将临渊帝所犯的事,查了个遍…… 小王爷贺子渊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日日往往李故来的新宅跑,蹭这位李才子的热度,忠国公是恶人,不代表李故来也是,世人分的清对错,又不是睁着眼睛的瞎子! 宣平王府的莞茗县主偶尔会去李故来府上拜见,却没有一次能见到过李故来! 护国公府的楚皎若依旧照顾着呆傻的姐姐,时不时还要提防着贺子渊,这位声名狼藉的小王爷,总打着她姐姐的注意…… 至于四皇子贺狄,自烟妃逝世后,便被皇后收养,他舅舅何广洋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他姐姐都死了,他却还在花天酒地,整日嚷嚷着什么他姐姐是陛下的爱妃,他外甥是当朝的四皇子,却不知这年号已换,熙宁年成了祥元年…… 何广洋痞性不改,又犯了些龌龊事,顾楚辞看不下去,将他入狱,秋后处决,便是处决那日还嚷嚷着自己的身份,四皇子贺狄,对这舅舅可没什么好感,犯下恶事,便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便像他父王临渊帝一样,即便是皇帝又如何呢?惩罚面前没有例外,也无特殊。 只是如烟妃这般的女子又有多少呢?以为自己嫁了个如意郎君,却不知是地狱的前奏! 所幸,为恶的都被处至,不管是墨朝,还是临渊,都太平了三年,临渊的祥元三年,也就墨朝的洛宁三年,这三年来殊同道观的人儿都过着各自的人生,有些相联,有些远隔,但终究会重逢…… 他们都已长大,成了家族的新秀,可以独挡一面,殊同道观的弟子,唯有苏归尘与贺亦落远在墨朝,贺亦落用了三年将暗墨阁壮大,她已然是名副其实的暗墨阁阁主,消失十九年的暗墨阁再度出现,那个叛徒是否还坐的住呢? 墨朝洛宁三年,六月六日,皇城门外,贺亦落正在辞别苏归尘,她在墨朝待了三年,祭拜了亲人,总该回去的,对外外与娘亲不管不顾的,贺亦落总是心中愧疚…… 皇城外,苏归尘望着远处的马车怔怔出神,也不知她这一去,还会不会回来! 贺亦落的马车刚走,又来了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临渊印刷坊的坊主许空,这里头坐着的自然是许位,三年已过,他似乎还和三年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苏归尘见是他,疑惑道:“你要去临渊吗?” 许位嘲讽道:“我又没有皇位要坐,自然是要跟着她的,难不成还要跟着你!苏归尘你无趣的很!若是喜欢,还不将她留下,以后总有你后悔的!” 许位扔下这句话,马车便扔长而去,皇城外独留苏归尘一人,他心中微叹,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城墙,喃喃道:“许位,你难道就不后悔吗?” 他是心悦贺亦落,可他永远不会用皇权囚着她,贺亦落是天上的瑞鹤,她属于长空不可强留,若是可以选择,六年前,他没去临渊便好了,为什么要去呢?苏归尘清楚,但此中真相,谁也不会同贺亦落讲! 他不会,许位不会,整个暗墨阁更不会,那是十六年前的梦魇,死里逃生的救赎,有一个人舍了自己,错过了半生,此后一直在追寻,一直在错过…… 太妃顾清婉 三年未归,这临渊与往日似乎不同了些,百姓的屋前小树又长了新芽,砌起的围墙又刷新了一遍,说书先生不再说那些隐晦莫深的秘事,而是讲着祥元三年里的变化…… 伪善的恶君王长跪皇陵不起,安平王舍了皇位,如今的七岁少帝贺炬,在宋国公府的扶持下日渐明悟,这孩子颇有慧根,临渊有他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据说,临渊帝被押往皇陵那日,后宫的妃嫔都趁乱逃了,本就是被家族强塞进宫的,这乱世之下,若没了价值,谁会护着她们,如今这宫中外戚权坚,后宫便只有两位娘娘,一位是已是的太后的顾清竹,另一位便是昔日的顾贵嫔顾清婉…… 顾清婉如今已是太妃,可这深宫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座囚笼罢了!她姐姐和兄长亲手将她推了进来,她自然是恨的,只是她又能如何呢?这十年来,她唯一的变化,只不过是从一个小殿换到了大殿罢了! 唯有她的侄儿顾楚辞还记着她,这不,顾楚辞今天又来了,顾清婉的太妃殿外,站满了宫女太监,殿中却只有她一人,她不过才二十九岁上下的年纪,整日被人太妃太妃的唤着,她厌恶这个称呼,比“顾贵嫔”这三个字,更让她恶心。 顾太后常派人过来,送些新奇玩意,顾清婉从不会去看,任凭那东西堆成山高,她也不会去看一眼,并不是所有的错都能被原谅,她这一生都不会原谅顾太后,她明知自己的妹妹有心上人,为了皇后的地位不被烟妃动摇,硬生生的将她推进宫来。 顾清婉声嘶力竭过,可无人理会她,唯有那时才六岁的顾楚辞抱着她,不让她进宫,这也是顾清婉这十年来心中唯一的暖意。 她谁都不见,唯有顾楚辞她总会见上几面,太宁殿外的大门紧闭,顾楚辞轻敲了门,小声道:“婉姑姑,楚辞来看您了。” 殿内渐渐有了响动,顾清婉放下手中的毛笔,脸上生了几分微不可查的笑意,“楚辞,你进来吧!” 顾楚辞得了允许,轻手轻脚的进去,将自己备好的荔枝露为姑姑倒上一杯,顾清婉也喜这荔枝露,以往顾楚辞紧着贺亦落,不许旁人打这饮品的主意,她要了多次,顾楚辞才断断续续的送了些过来,可今日顾楚辞却带了一马车的荔枝露,都在殿外,宫女太监们正收拾呢? 顾清婉轻尝了一口,这荔枝露不管喝多少次,都不觉得腻,“楚辞,怎舍得将荔枝露给姑姑了,以往我讨了好久,也不见你送过来,今日是怎么了!” 顾楚辞咧嘴一笑,颤颤道:“楚辞,自然是要孝敬姑姑的,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顾清婉早就猜中了顾楚辞的心思,她浅笑不语,洛宁公主三年前离开后,顾楚辞就像失了魂,日日待在大理寺中,他花了三年,为贺恒打压的大臣们平反,即便给他升官,顾楚辞也是推辞不就,他不仅坚持原则,还执拗的很。 顾清婉将手中的白瓷杯放下,抚过案几上的文稿,微微叹道:“楚辞,你若是喜欢那姑娘,去寻她便是,何苦缩在临渊畏手畏脚的!姑姑若是你,万万不会原地不动,白白弃掉这大好的姻缘!” 顾楚辞也曾想过去墨朝寻她,却又怕贺亦落与苏归尘早已定情,他们才是先遇见的,而他不过是苏归尘走后,自己得了空罢了! “姑姑,我怕她有了心上人,三年未见,会有很多可能!亦落若寻到比我更好的人,我该祝福她才是。”三年前,贺亦落与苏归尘在公主府的池塘边的言语,他大都听了进去,苏归尘很了解她,便是贺亦落要报仇示弱,备军反击,苏归尘都知晓。 而顾楚辞像个局外人,傻乎乎的自责贺亦落因自己的疏忽受了伤,他不怪贺亦落瞒着他,临渊帝贺恒作恶多端,是该受罚,顾楚辞恼的是与贺亦落有关的,他什么都不知,但苏归尘却可以陪在贺亦落身边…… 贺亦落身上有太多的谜团,也有太多飘浮不定的因素,顾楚辞不确定贺亦落的心意,这般一来,他便什么都不敢去做,只能等着,等她回来。 看着顾楚辞纠结的模样,顾清婉想起了一个人,若不是入了宫,她会是那人的娘子,会为那人生儿育女,相濡以沫,只是可惜,她永远不会有孩子了,也不会对谁动心…… 她顾清婉是太妃,多么可笑的称呼!这富贵尊荣与她无关,可这些人偏偏要硬塞给她! 顾清婉的心任谁也捂不暖了,她这一生只能在太宁殿度过,若是可以,她到是希望贺亦落与顾楚辞能结秦晋之好,连带着她那一份遗憾。 顾清婉开解道:“楚辞,去寻她吧!若不当面去问,又怎知她心中无你,以前我曾远远的瞧过她一眼,是个好姑娘,她与安临公主虽不是亲母女,却也有几份相像,她生的柔俏动人,举止间皆是文雅,与你也是相配的,这姑娘善隐忍,擒住了贺恒这般的恶人,心智自是平常人家的小姐比不过,她这般好,你舍得让墨朝的皇帝将她夺了去?” 这一番话,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顾楚辞并未在公主府寻到自己送给贺亦落的麋鹿木雕,这不就代表着贺亦落将这东西带走了吗!她既珍视这物件,他便还有机会。 想到此处,顾楚辞喜笑颜开,“婉姑姑,楚辞明白了,我一定不会放手的,若是心意相通,我便将她留下,好好守着她!” 顾清婉淡淡笑着,口中还有些荔枝露的清香,这东西明明不是酒,可她却觉得心中酸涩极了,若是可以,她真想离开这皇宫,逃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到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过完一生。 这般小的一个愿望,却是她的奢望。顾清婉自顾自饮着荔枝露,若这东西是酒就好了,一醉解千愁,岂不正好! 顾楚辞心知姑姑与宋国公府有怨,他常过来,就是希望姑姑开心些,可惜的是姑姑一直是这般模样,从未变过! 顾楚辞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的将它敞开,“婉姑姑,这是云糕阁的莲花酥,你尝尝,若是好吃的话,我下次多带一些!” 顾清婉的手微微一顿,眼中有些莫名的情绪在流动,“楚辞,你怎会知道姑姑喜欢吃这家的莲花酥。” 顾楚辞回道:“我并不知姑姑喜欢吃莲花酥,只是今日离开大理寺时,遇见了陈大人,他同我说云糕阁的莲花酥味道不错,所以我就买来了,没想到姑姑还真的喜欢!” “陈大人?不知是哪位陈大人?” “自然是大理寺卿陈泽之,婉姑姑你不知道陈大人帮了我多少,他资历深,教了我很多东西!” “是吗……”顾清婉的心很静,也很乱,本以后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不会有任何的反应,终究是她高估了自己…… 所谓世家姻缘 顾清婉的神态变化,顾楚辞尽收眼底,她一连饮了几杯荔枝露,不知其味。 “婉姑姑,怎么了,可是我说错话了?” “姑姑只是觉得这荔枝露好喝罢了,便多饮了几杯!姑姑有些乏了,楚辞你先回去吧!” 顾楚辞一向不会忤逆姑姑的意思,乖巧一拜,便退下了,自他走后,顾清婉木讷的盯着那一包莲花酥看了许久,也不知这东西的味道变了没,她小心拾起一块,小咬一口…… 甜吗?确实很甜,却没了第一次吃时那般惊艳,顾清婉自嘲的笑了笑,这莲花酥她早就戒了,顾清婉持起毛笔,又开始了今日的功课,也只有抄写经文,才会让她静下心来。 顾清婉跪坐在案几旁,认真书写,那包莲花酥她再未动过…… 楚皎若及笄后,护国公夫人郑婉日日吵着让女儿多往宋国公府去与顾楚辞相处,以往楚皎若都是逆来顺受的,今日还是她第一次忤逆母亲。 护国公府中,护国公夫人郑婉咆哮着,府中的下人们都不敢吱声,楚皎若倔强的看着母亲。 “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愿听了是吗?嫁给你表哥有什么不好,知根知底的,你姑姑素来又宠你,你若嫁过去,谁还会将你欺负了去,如你表哥这般的公子哥,临渊便找不出第二个来,皎若,你听母亲一句劝,嫁给你表哥,可好?” 楚皎若清楚她与表哥只是兄妹之情,即便表哥再好,她也是不愿嫁过去的,再说她心中藏着一个人,芳心已付,旁人再好,她也是看不上的。 “母亲,皎若不会嫁给表哥,这世上男子那么多,母亲何苦逼着我嫁给表哥?” 楚皎若倔强的与母亲对峙,不愿接受母自以为是的姻缘,护国公夫人怒气正盛,她为女儿寻了这般好的亲事,可女儿从不愿接受。 “皎若,你表哥哪点不好,你嫁过去便是正妻,你姑姑又疼惜你,即便以后府里进了新人,也不会让你被欺负了去,母亲替你甄选过了,唯有嫁入宋国公府,才是万全之策。” 护国公夫人郑婉将一切想的那般好,却从未问过楚皎若的意愿,在她眼中真心并不重要,能让她体面活着的人便是良人。 楚皎若觉得母亲至始至终,都是为了护国公府的体面罢了,嫁一个女儿出去,收获一个势力,她那些庶姐庶妹,不就是被父亲嫁出去了吗? 所有的反抗,都是无疾而终,护国公府不缺女儿,但嫡出的就只有她与姐姐楚皑如罢了。终究是要嫁出去的,若是可以,楚皎若情愿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她一向看人很准,那人是什么品性,她自然是知晓的。 楚皎若不赞同母亲的话,反驳道:“婚姻之事,皎若要自己作主,嫁给表哥这样的话,还望母亲不要再提!” “这便是你对母亲说话的态度吗?”护国公夫人审视着楚皎若,她一向不喜欢有人反驳她,便是女儿也不行。 “那母亲想让女儿用什么态度说话,对母亲唯命是从吗?违背自己的心意去遵从一段看似完好,却会两看相厌的婚姻,为了壮大国公府,便要牺牲府中的所有姐妹吗?父亲不像父亲,母亲又只顾自己的体面,将女儿家当作工具,这又是哪一门子道理。” 楚皎若压抑许久的话,终于全部说了出来,护国公多情,又是个薄凉的主,这府中的妾室,楚皎若到今日都还没有认全,三年前为府中添了男嗣的那个小妾,早就被护国公楚肆意,折磨的不成样子,如今怕是尸首都寻不到了,在楚肆意的眼中,这小妾的身份上不了台面! 所以,那小妾生了长子,却失了性命,那孩子叫楚修,现在已有三岁,自他母亲逝后,便一直被护国公夫人郑婉养着,这孩子的身份又变了变,从小妾生的庶长子,变成了正室所出的嫡子。 这般变化就像十多年前,护国公将楚皎若与楚皑如的身份换了换,嫡次女成了嫡长女,嫡长女却变成了嫡次女,护国公最重世家尊容,怎会让一个傻子做这府中的大小姐呢? 护国公府一向如此虚伪,从未变过,在这种家庭中长大,楚皎若本性依旧纯良,已是难得。 楚皎若方才的那句:父亲不像父亲,母亲又只顾自己的体面,将女儿家当作工具,这又是哪一门子道理。 她这句话一出,着实伤到了护国公夫人,她不曾想过,在女儿心中自己是这样的人,只闻得护国公夫人怒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便是如此,你若不嫁给你表哥,便得听了你父亲的吩咐进宫,嫁给陛下!” 楚皎若险些没站稳,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嫁给陛下,父亲莫不是糊涂了,陛下他才七岁,让我进宫,就为了个所谓的世家权柄?”楚皎若眼中暗含伤意,即便知道父亲混蛋了一些,可什么时候混蛋到了这个地步。 护国公夫人叹道:“你进宫,便是皇后,若生了皇子,护国公府也不比宋国公府差分毫,你父亲就是这般同我说的,你表哥与陛下,皎若你总得选一个!” 有些话,从至亲口中说出来,会更伤人,楚皎若眼角噙着泪,倔强的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微微道:“父亲只当我们姐妹是棋子,为了护国公府这座百年府邸,为了他国公爷的面子,为了他一个人的权势,就该让我们牺牲吗?” 楚皎若将这些话反问母亲,她以为母亲至少是站在她这边的,可是护国公夫人接下来的话,让她觉得,她只不过是个外人。 “你父亲也是为了国公府的未来,修儿他还小,以后得靠你们这些姐姐扶持,护国公府才能继续沿续下去!” 被偏爱的那一方,什么都不用做,却可以白白得到一切,可她们这些女儿家就该被牺牲吗?楚皎若望着自己的母亲,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楚皎若淡淡道:“这话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说,反而遣了母亲过来?母亲也觉得他没错吗?他这般一个薄凉至此的人,当初母亲是如何看上他的?” 护国公夫人哑口无言,她想再说什么,却被身后的呵斥声打断,只见护国公暴怒的推开门,对着楚皎若说道:“放肆,我是你父亲,你一口一个他,这般不尊长者,在殊同道观你就学了这些东西?” 楚皎若不过就说了一句他薄凉罢了,何顾这般暴跳如雷的进来指责她,楚皎若心中发冷,反驳道:“父亲的老师难道没教过父亲,要做个正人君子吗?可父亲为何成了一个算计自己女儿的伪君子,父亲若是不喜欢女儿,多生些儿子便是,看父亲这般作派,国公府怕是也不会长久!” 命运交响曲(上) 护国公怒不可遏,猛的抬起手,拍的一声,五个清晰的指印便刻在楚皎若的脸上,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护国公夫人步伐微乱,却也没有上前劝阻,她若能说的上话,也就不会让女儿被欺负了去,楚皎若咬着牙,与护国公对峙道,“父亲的权柄不就是牺牲府中女子的姻缘得来的吗?怎的也不让皎若说了,如父亲这般自私薄凉的人与贺恒那厮真是一丘之貉!” 护国公握着拳头,又想再动手,一旁的郑婉赶忙上来劝导,护国公是个习武之人,这一掌若打下去,楚皎若这单薄的身子怎受的住? “夫君莫要气恼,皎若她还小,不懂事,夫君莫要与她计较,我开导开导她便好了,这婚事自然得以护国公府为重!夫君先去休息吧,让我来同皎若说。”护国公夫人轻声劝导着,渐渐平息了护国公的怒气! 他楚肆意在府中从未被人正面反驳过,今儿还是头一回,看在楚皎若对他还有用处的份上,他今日姑且饶过她,护国公恶狠狠看了楚皎若一眼,拂袖离去! 自护国公走后,母女俩谁也没开口说话,郑婉试探的伸出手,想看看女儿伤的重不重!楚皎若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两人的影子隔的很远,郑婉的手停在半空中,忘了收回,明明是亲母女才对,可她们像是陌生人。 郑婉在心中酝酿着要说些什么,但那些早就准备妥当的话,她顿时不想说了,郑婉收起了以往外露的气势,微微叹息…… “你许是将母亲也恨了进去,我待你一直苛刻万分,让你受了颇多委屈,皎若大概也以为我同你父亲一样吧!母亲……母亲……这般待你,皎若心中许是怨我,母亲也曾想过让你和皑如,自由自在的长大,可后来皑如出了事,你父亲竞想将她丢弃。 我不算一个好母亲,可我想不出什么法子可以保护你们姐妹,只能应了那人的脾性,在他未恼怒的情况下护着你们姐妹,若是你外公还在世,母亲也不必如此去讨好一个人,不必如此卑微的活着。 你也知那人自诩风流,巴不得将这世上的女子都收入府中,是母亲看错了人,可你与皑如不该步我的后尘,母亲只能……只能对你狠一些,自小便不与你亲近,让你学会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所幸,你没让母亲失望! 皎若,你凡事有主见,别人若误导你,你也能应对,你善辩对错,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去,可母亲怕你选错人,这世家女子若选错了人便是一辈子,有些男子,你瞧着再好,也不知他骨子里是何种模样!这京中的公子,母亲仔细看过了,也就你表哥能让母亲放心! 可无奈你对他无意,皎若大概也有喜欢的人吧!那人若是个良配,你嫁他母亲也不会拦着你,可是啊皎若,你父亲这一关终究是过不去的,是母亲无能,护不了你……” 郑婉一瞬间衰老了许多,藏在心里的话,一吐为快,似乎舒坦了些,一旁的楚皎若柔和的望着母亲,她以前一直以为母亲只以护国公府的利益为重,看来是她错怪母亲了…… 只是疏离了这么些年,楚皎若已经忘了该如何去与母亲相处,楚皎若踱步上前,轻握住母亲的手,温声道:“母亲放心好了,皎若会自己做主,以后觅得良人,让母亲在府中也有依靠!” 她的女儿终究是长大了,正当母女俩说话时,楚皑如小跑过来,两人立刻藏好方才的情绪…… 楚皑如嘟嘴道:“姐姐,那个怪人又来了,他赖在门口不走,我们把他赶走好不好!” 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小王爷贺子渊,楚皎若牵着楚皑如出去一瞧,只见贺子渊在府门前不走,带了几个随从,一旁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着的人,也不知这小王爷又闹哪一出呢? “小王爷很闲吗?日日过来捉弄小如,可是觉得我们姐妹好欺负?”楚皎若一向对贺子渊没有好感,这说起话来,自然是不留情面! 贺子渊一听,暗叹不好,他以前纨绔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咧嘴一笑,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一些,“楚小姐莫要误会我是什么登徒浪子,以往的形象是迫不得以而为之,今日过来,便是来向楚小姐澄清的,我对如儿并无恶意!” 楚皎若淡淡道:“我姐姐跟你很熟吗?如儿也是你能叫的!”楚皎若语气坚决,贺子渊可不敢与她硬碰硬,只能轻声道: “是我口误,还望楚小姐莫要恼怒,先听我说完,可能我以前的名声不大好,但我贺子渊绝对不是传言中的那种人,我与皑如自小就相识,自是不会欺负她,如果我想求娶皑如,楚小姐觉得令尊会不会同意!” 不就是打她姐姐的主意吗?何必演这么多戏,楚皎若淡淡道:“你要娶我姐姐,又不是我父亲,问这般多做什么,再说小王爷年纪太大,与我姐姐并不般配。” 贺子渊还不死心,反驳道:“我还未行冠礼,不算年纪大,与你姐姐相差不了几岁。楚小姐要相信在下说的都是些真心实意的话,并不是一时兴起!” 贺子渊指着一旁被五花大绑的人又道:“此人是洛云书院的夫子张深,皑如会受伤变的痴傻,便是这人将名山寺的假和尚引到护国公府的,今日将它交给楚小姐,是希望楚小姐能相信在下并非是坏人。” 害她姐姐的人?楚皎如记得十一年前,这人在府上当了三四天的老师,后来因为品性不正,调戏府中的妾室,才被护国公驱打出府的,若说是此人将名山寺的人引进府的,倒也不假,“可是你害了我姐姐?” 张深闻言,怯声道:“小的……小的……不该害如小姐的,只是……只是那时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小的为了活命,只能告诉那些人如小姐在何处……小的,知错了……还望小姐原谅,莫要怪罪……” 楚皎若思索了好久,这张深身上有不少伤,还有些未干的血迹,大概没少被贺子渊折磨吧! “罢了!小王爷放了他吧!真正害姐姐受伤的人已死,便不要在牵连谁了,这些伤也够他养个把月了……” 贺子渊也是听话,命令随从解开张深的绳子,将他放了,张深被解了束缚,连滚带爬的离开,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在遇见贺子渊这般的权贵,太可怕了,他不敢攀附。 “楚小姐,现在愿意相信我是个好人了吗?我对皑如没有恶意。” 楚皎若没有理会他,而是小声的问了问身后的楚皑如: “小如,你觉得他怎么样?” “怪人!小圆子是个怪人!”楚皑如下意识的一句话,却让在众的人一愣,旁人不知“小圆子”是什么意思,楚皎若与贺子渊却是知道的,以往姐姐有两个玩伴,其中一个的外号就是“小圆子”,圆与渊谐音,原来贺子渊就是那一个人。 楚皎若淡淡一笑,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姐姐只记得为数不多的人,楚皑如能记得小圆子这个外号,已是难得,即便她并不知道贺子渊就是小圆子。 贺子渊很是欣喜,楚皑如还记得这个外号,怎能让他不喜呢?“楚小姐,你看皑如还记得我,所以证明我本性并不坏!” 哪有人这般夸自己的,楚皎若可不会这般轻易就为姐姐做主,她淡淡道:“有些话,并不是一说出口,别人便要信的,小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我并不知道,请小王爷还是莫要过来打扰姐姐,姐姐她不善言词,又有些痴傻,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将她欺负了去!便是你也不行!” 楚皑如能摊上这么个妹妹真是幸运,若是在别的府邸,一个傻子,早就不在了。 贺子渊正色道:“在下需要怎么做,楚小姐才会允许我接近皑如!” 玩世不恭的小王爷什么时候这般认真过,楚皎若竟有些相信他了,若是良人,姐姐同他相处一下,也无妨吧!也免得让父亲胡乱安排了姐姐的亲事! “小王爷若是可以让这临渊百姓不再议论我姐姐,不欺她痴傻,不笑她呆愣,将她视为正常人,尊她,敬她,不躲着她,我便不拦着你见我姐姐!” 让整个临渊去尊敬一个傻子似乎难度很大,有些人是管不住嘴的,把伤人的话当作刀剑,毫不犹豫的刺向别人。这个要求很难,可是贺子渊,却应下了! “三日后,我再过来,一定不会让楚小姐失望!”贺子渊自信的接下这个要求,带着随从走了…… 楚皎若很期待他的表现,当她转过头来看向姐姐时,却发现楚皑如靠着她睡着了,姐姐真是奇特,站着也能睡着。 楚皎若不忍叫醒姐姐,唤来几个丫鬟,一起将楚皑如扶回了房,便是着了床,她也未醒! 楚皎若真羡慕姐姐,即便傻了,也有一个人真心待她,而她呢?是思慕过这么一个人,却从未表露过心迹,此生怕是没有机会了…… 贺子渊刚刚答应那个要求的时候可是自信满满,但现在却是忧心忡忡,也没有什么好法子!正烦恼的时候,他想起了李故来,这人点子多,一定可以帮他。 贺子渊来到李故来的新宅,便闻到一股很重的药味,他只觉得不妙,快步向李故来的卧房奔去,不巧的是莞茗县主也在,一旁还有不少大夫。 贺子渊急道:“故来他怎么了?” 莞茗县主带着哭腔,“我方才来府中拜访,唤了很久也不见回音,便进府看了看,只见李公子昏倒在地,不醒人事……然后,我便请了几位大夫过来!” 莞茗县主养尊处优,还是第一天这般在意一个人,也不知李故来是如何了,不要有事才好,大夫们把过脉后,很一致摇了摇头。 “回县主,小王爷,李公子已病入膏肓,怕是没救了!” 贺子渊与莞茗县主身形一震,不可置信的听着大夫所说的话,李故来不是风寒吗?怎的成了病入膏肓。 贺子渊正色道:“你再诊一遍,你若救不了故来,安平王府绝不轻饶!” 大夫们闻言,皆跪拜道:“小王爷便是杀了我等,也救不了李公子,他中毒已深,入了心肺,实在是药石无医!” 贺子渊怒道:“你们不是大夫吗?连个染了风寒的病人都治不了,还自称什么妙手回春,再世华佗,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咳咳咳……”床上的李故来有了动静,哑声道:“子渊,让他们走吧,我的身子如何,我自然清楚!不怪他们……咳咳……” 大夫们如临大赦,拿起药箱就跑,莞茗县主站在床边担忧的看着虚弱不堪的李故来,没有靠近,也没有打忧他与贺子渊的谈话。 贺子渊垂眸微叹,神色不喜道:“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咳……咳咳……那时,贺恒还在高位,我们都身不由己……怎能因了我,而误了整盘棋!”李故来虚弱道。 “谁吓的毒?李齐吗?还是那个继室,或是那一对兄妹?” 贺子渊只想将那人抓起来泄愤,李故来明明都是大限将至的人了,为什么还这般淡笑着,生死于他而言,不重要吗? 李故来淡淡道:“子渊怕是没机会寻到那人了?他作恶多端,被人砸死了!咳咳……咳咳……” 李故来咳的十分难受,贺子渊只叹自己帮不上忙,也不知“虎毒不食子”这句话是谁说的,忠国公李齐不就对自己的儿子下毒了吗!李齐大概是想让继室的儿子(李故全)做这国公府的小公爷吧! 贺子渊只有李故来这么一个好友,自然不想看着他这般结局,“故来,那个无名大夫不是医术高超吗?我亲自去请他过来!” 李故来拒绝道:“不用了子渊,墨朝太远,我等不了这么多时候了,所以,你不用去,同我说说话吧!府上也没有什么人,我……咳咳……我闷的慌!” 他中毒的已深,又咳的历害,还不想麻烦别人为自己求药,贺子渊他不明白,李故来这般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老天爷,就不放过他…… 他幼时失母,父亲又不是个善人,这十八年都熬过来了,为什么不让他活的再久一些。 贺子渊只觉得心中压抑着什么,他哑声道:“故来,是我无用,没能早些发现你的异常。” “咳咳……与你无关,莫要将错过自己全揽了,我命数如此,怪不得旁人。” 他机智善谋,又颇有才华,上天给了他这般好的条件,便将他的命数减了一大半。可贺子渊还是觉得这并不公平,凭什么他身边之人,不是已逝,就是将逝。 贺子渊红着眼,瞥见一旁的莞茗县主擒着泪垂眸不语,这三年来李故来一直闭门不见,就是不想误了这姑娘吧!素闻宣平王府的莞茗县主崇拜忠小公爷之才,看来这传言不假! 只是,有些人终定错过,情尚未起,缘分已尽。 李故来已无力再多说什么,只能轻声道:“莞茗县主早些回府吧!让王爷担心便不好了!” 莞茗县主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可这个人就快要死了,她心情低落,双肩微颤着,深深看了李故来一眼后,便奔出府去,她帮不上忙,便只能去求父王,宣平王见多识广,有法子也说不定呢? 自他走后,屋中便安静下来,贺子渊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一些,为了让李故来艰定活下去的意志,贺子渊同李故来讲着他们小时候的故事: “故来,你小时候就是个书呆子,不善与人亲近,也就只有我与皑如愿意同你玩,我小时候有些胖,每当皑如叫我小圆子时,你总要笑几声…… 我们三个在名山寺放过风筝,你那时候连个风筝都放不好,我教了你好些时候,咱们比谁的风筝放的高,飞的远,你每天都是第一,我常常在想你若是不做学问,多多去习武,说不定还能拿个武状元回来……” 李故来静静的听着,脸上带有淡淡的笑意,他本以为自己忘了,可贺子渊一开口,他便都记了起来,李故来的人生,并不是全悲的,至少忠国公夫人在世时的那几年他是快乐的。 母亲同安平王王妃楚玥交好,常常带他过去,一来二去的,便与贺子渊熟识,而楚皑如是王妃的亲侄女,三人性格好,也不惹事,便玩到一块去了。 那几年,也是李故来人生中唯一快乐的时光,只是偏偏有人要毁了这份美好…… 李故来听的累了,也就睡着了,贺子渊轻声离开,走时将门带上,他把自己的随从都留在了这宅院中…… 踏出大门的那一瞬间,月光从云里飘了出来,洒在贺子渊身上,让他微微一愣。 贺子渊望着月光,微微道:“你也觉得故来命不该绝吗?” 月亮没有回答他,因为它不会说话,正当时,不知是什么东西将月亮一点点吃掉,夜黑的更彻底! 片刻后却又恢复正常,就像什么都没发现过一样。 “这算是你的回答吗?” 贺子渊心中期盼着,李故来能好起来,他不想失去这个好友。 命运交响曲(下) 殊同道观的弟子们,自熙宁十六年归府后,各自的命运便走向了不同的分叉口,四大世家如今只剩下两个,忠国公府被抄家,叶国公府空无一人,叶元是否还活着也是个谜。 宋国公府如日中天,陛下贺炬平日里便十分器重宋国公与表哥顾楚辞,而护国公府呢?女儿联姻数不胜数,盘杂交错,就为了这么个护国公…… 有些人在圣眷之下,光芒万丈,无人敢惹,而有些人立在风中,以单薄的身姿护着亲人,刀剑只对着她,即便她只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 如今的楚皎若,不就是以往的贺亦落吗?即便弱小,也要护着自己心中那一丝纯良与执着…… 几日的舟车劳顿,贺亦落一行人,到了临渊城外,这地方似乎没变,又似乎变了,她并不急着进城,而是去了皇陵祭拜外外与娘亲。 贺恒还跪在那里,都三年了,他竟然还活着,他依旧穿着三年前那件龙袍,破乱不堪,还散发着难闻的臭味,贺亦落可没心思搭理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贺亦落在皇陵内,同外外和娘亲说了好多话,她说了自己的身世,也说了自己爷爷战衣侯的故事,外外的兄长,并没有抛下她,他只是在赶回临渊的途中,被贺恒的父亲刺杀了,也难怪贺恒会是这般怪异的性子,上梁不正下梁歪罢了! 平儿一直守在贺亦落身边,不曾扰乱她的思绪,诚宁太妃与安临公主这般好的人,怎奈命短呢? 贺亦落在皇陵内呆了整整一个时辰,她出来时也不曾看过贺恒一眼,如他这般的恶人,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他就该生不如死的活着,让他意识到自己罪孽深重…… 贺恒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没有反应,没有喜怒,无人知晓他是否知道自己错了,又是否会用余生赎罪,但这惩罚永远不会结束! 贺亦落进入皇城,便听到了两则消息,第一个消息是护国公向太后请旨,许楚皎若入宫,第二个消息便是李故来中毒已深,大限将至…… 贺亦落想做些什么,修书一封送往墨朝,只愿能来的及为李故来续命,她与他是盟友,同盟之义,永不会变…… 他们几个的命运还真是多舛,什么世家公子小姐的,也不尽得是幸事,三日后,墨朝送来了药,虽不能根治,但续上几年却是可以的。 贺亦落将药给了贺子渊,李故来服下后渐渐有了气色,只是因了李故来的事,贺子渊将答应楚皎若的事,忘的干干净净。 这三日,有的人闯了一次鬼门关,而有的人正在被推入深渊,贺亦落到临渊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以往的公主府似还留着,她如今不是公主,不知道这地方,她还进不进的去。 贺亦落戴着面纱在公主府站了许久,转身走近了不远处的客栈…… 这一夜极其平常,偶尔有几声知了叫,更夫依旧打着更,没人注意到昔日的洛宁公主回来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哪顾的上旁人! 唯有楚皎若迷茫的独坐在床边,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逃出这座牢笼,护国公是铁了心要将她嫁进宫,昨日姑姑楚芝过来同护国公楚肆意吵了一架,想带皎若离开,可是终究是无用功,太后都应下了这婚事,谁能改变呢? 临渊的权力分为宋护二派,太后顾清竹得将权力整合,让她儿子专权才是,谁会听楚皎若的意见呢?在他们眼中权力至上,才是王道! 护国公夫人郑婉强力反对,却被楚肆意关进了祠堂,连带着楚皑如也关了进去,什么世家,一个个在明面上玩弄权术,高傲的不愿低下头颅,可这富贵又是如何来的呢? 楚皎若活的清醒睿智,护国公用母亲和姐姐威胁她,她能如何呢?她有些羡慕洛宁公主的才智,只是可惜啊!她楚皎若还未能与她成为朋友,这般兴趣相投,又极有主见的两个姑娘,只不过数面之缘,也没能说上几句话。 太后似怕他们反悔,当日就下了懿旨,不曾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这高位上的人要的是兵权一统,她嫁过来,护国公的兵权便归了皇权。 楚皎若想过逃走,可是母亲与姐姐她是舍不下的,出嫁前日,她收起反抗的心思,只求父亲别伤了母亲和姐姐,护国公答应她,等她入了宫,就将她们放出来…… 楚皎若想见一见母亲与姐姐,可是护国公不许,他说省亲时再见也不会迟到哪里去,楚皎若没有强求,那晚她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弹起了许久不曾动过的古筝,没人听懂她弹的什么,应该说没人记得她弹过什么…… 顾楚辞多次进宫请求姑姑顾清竹收回成命,可太后却是一脸冷漠的说,“皇权一统才是重中之重!” 如今的太后像极了以往贺恒的作派,是不是沾染皇权的人,都会变的自私自利,覆手弄权! 顾楚辞觉得这般的姑姑太陌生,这宫中就没有一个正常的人,太宁殿的太妃顾清婉指着凤鸾殿大笑,她姐姐的真面目露出来了呢? 太后骨子里就是个自私的人,却装成一幅清高的样子,所幸如今教导贺炬的不是太后,否则他不就成了下一个贺恒了吗? 出嫁那日,当府中的下人推开楚皎若的闺房时,却发现她的身子离开凉透了,桌上放着喝至一半的鸠毒酒,楚皎若躺在她最爱的古筝上…… 她没有法子说服自己听从护国公的吩咐,只能以最残忍的方式了结,没有与任何人告别,所幸,前一夜她给贺子渊递了信,那人喜欢她姐姐,想必也会护着她母亲与姐姐的…… 知道她饮了毒酒,护国公脸上没有一丝自责,反而着手让人为楚皑如穿上嫁衣,让她替嫁进宫,所幸,贺子渊来的及时,救出了护国公夫人郑婉与楚皑如…… 只是楚皎若没了,贺子渊抱着嚎啕大哭的楚皑如,一个傻子都知道亲人逝世的悲痛,为何护国公不懂呢? 也对他有二十多个女儿,多一个或少一个谁在意呢? 没人知道顾楚辞打算在途中劫下楚皎若,让她逃的远远的,作为表哥,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谁都不曾想到楚皎若会这般决绝,以死去控诉这个时代对女儿家的剥削,她并不知道殊同道观的弟子们都在为她而计划着…… 楚皎若自杀,太后不会认为自己错了,七岁的贺炬抱着小腿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中小声抽泣,若是他反抗了母后,那个姐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也是那一天,小小的皇帝开始怀疑这皇权存在的意义,他开始学着分辩善恶,而不是母亲说什么, 他就做什么…… 自那日起,七岁的他站在龙椅上挡住了身后垂帘听政的母后,指着下方跪着的护国公,用稚嫩的声音说道:“你品行不端,连个父亲都做不好,想必国公也是做不好的!” 贺炬撤了楚肆意的爵位,自此临渊便只有宋国公这么一个国公…… 少了楚皎若,殊同道观便再也聚不齐了,在临渊帝贺炬的带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时间一长,那个清尘绝世的女子,人们谈论的少了,也就无人记得了,只有殊同道观的弟子们时常在她坟前聚一聚。 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 山上雪易得,只要肯攀登,总会到达山顶,但云间月却不难如登天,可望不可即,从开头便注定了结局。 楚皎若至死都不曾说过自己心仪谁,无人知她心动,便是那男子也不知…… 到最后,护国公得了个众叛亲离,自作自受! 自此以后,宋国公府,安平王府,一切有良知的大臣们皆上了奏折:主张婚配自由! 他们反对世家将子女作为维系权力的工具,乱定鸳鸯谱! 那日宋国公顾九思进了宫,在太宁殿后站了许久,喃喃自语:“妹妹,同兄长归家吧!不愿当太妃,咱们就不当了!” 当日,宫中对外言,太妃顾清婉病逝,此后,京中多了一位陈夫人! 祥元三年的尾声将近,安平王府的小王爷娶了一个傻子做王妃,贺子渊心里喜着呢! 从此以后,无人再敢欺辱楚皑如半句,世人皆尊她,敬她…… 李故来渐渐好转,莞茗县主常过来看望,一来二去的,也生了些情意…… 至于贺亦落与顾楚辞,两人同在临渊,却一直在错过,擦肩而过,转角便没了踪迹…… 墨朝的苏归尘送来了信件,说是寻到了叛徒,已经处置过了,他请贺亦落归朝,可贺亦落说,她找到了一条路,一条可以走完一生的路…… 那个十多岁的许位一直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的唤着,这临渊也只有名山寺的那位云清方丈知道许位付出了什么,安临十七年与熙宁元年的秘闻,所有人都瞒着贺亦落。 贺亦落应是不会相信她今年应是十九了才对,熙宁元年,那叛徒给暗墨阁的三个孩子下了毒,而无名大夫却只有两枚解药,那个稍年长的孩子舍了药,此生永远都是孩童模样! 许位在角落中,安静到让人不易查觉,就这般守了自己的主子一生…… 安平王府大婚那日,已经与护国公和离的郑婉哭的像个泪人,无人听到,上了花轿后的楚皑如,用极小的声音道,“妹妹,姐姐今天出嫁了!你看到了吗?” 十里红妆,一路到安平王府外,贺亦落也来凑了个热闹,宴席正热闹,她小饮了一杯酒水,今日的酒,竟是荔枝露,她微微一愣,只听一个锦衣公子向她走近,语气中是止不住的惊喜: “亦落,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