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1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绿窗的雾 文案: 滤镜人设假装高冷忠犬道士攻×臭美放浪形骸吐槽受 渡劫失败的邪教教主苏澜宇,神识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蝴蝶飞走了。 “教主飞走了!!!”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 “教主的骨灰被人偷了!!!” 没想到刚化成人形,成了个十二岁少年,就被长明教宿敌昆仑教的得意大弟子牵回家去了。 苏澜宇:堂堂昆仑教大弟子,你偷我骨灰是几个意思?拿回家拌饭吗? 韩君平:不……(悲伤脸) 韩君平:其实我想带回家砌墙的…… 苏澜宇:…… 比昆仑雪山还冷景山君偷偷摸摸喜欢了邪教教主很多年,对,这是一个不小心捡到自己暗恋对象的故事。 补充:he。 剧情和灵异挂钩,偏神话。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澜宇,韩君平 ┃ 配角:穆余,不周等 ┃ 其它:捡到暗恋对象之后 第1章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 无风无月的天边突然炸起一道惊雷,仿佛导火索一般点燃了四方雷霆,下一秒无数紫电朝下尽数劈来。一众长明教教徒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只见那骇人的紫电聚成一束,迫不及待地落在了长明殿上头,紧接着那座旖旎风光的宫殿轰然倒塌,燃起了冲天大火。 一个教徒吓得有些结巴,指着上边的长明殿大喊:“被雷劈了……教主大人,被雷劈了!救命阿……教主大人被……” 一片混乱之中,长明教主的四大护法之一海棠落在他身旁,捏了道诀封了他的嘴:“教主是在渡劫,不是被雷劈。” 原本该在上边给苏澜宇护法的海棠叹了口气,心说这点小事也要谴她下来,死到临头还在意人家说的太难听的几句话,若修仙修的是心大,那么他们教主一准已经问鼎玉皇大帝了。 这回苏澜宇引来的是大天劫,九重只去了一重。 他也不躲,仿佛生死由天,立于长明殿外边的平地上。海棠安抚好众教徒之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第二道天雷眼看就要下来,而苏澜宇还在抱怨:“这衣服是镇里制衣高手兼大美人玉玲珑亲手给我做的。” 太可惜了,早知道受天劫前先将它脱起来收好。 “都死到临头了还管你那破袍子。”海棠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往苏澜宇的方向骂了一句,话音未落,那第二重天雷又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在苏澜宇的身上。 他踉跄了几步,无奈地想:“这下袍子是彻底不能看了。” 而不夜城外,江湖中各大门派,亦正亦邪,无一例外得都围着一面大镜子窥视着长明殿那边的进展,那场面堪比街边围观看杂技,众人脸上神态各异,眼看那滚滚天雷劈在苏澜宇身上,大部分人都在拍手称快。 “善哉,劈在他身,快在我心!” 昆仑一派的长老却个个像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坐立不安,苏澜宇一向放浪形骸,觉得自己美的无法无天,也不像其他门派那般在不夜城周围设下结界,叫人窥视不得。苏澜宇这货的原话就是:“我不能阻碍你们想看美人的心情。” 可是昆仑派掌门人发誓自己这辈子没瞧见过谁渡劫是这么个阵仗,苏澜宇引来的雷劫恐怕是他即将问鼎前一任长明教主的象征。若渡劫成功,那这世间岂不是……无人能拦他?这人虽自始至终没做过什么大凶大恶之事,可邪教终归是邪教,到时候一个不慎走火入魔,他们这些老头子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一个鬓发斑白的老者,三个内力深不可测的男人,全部聚在昆仑山浮光殿里商量着该如何压制这魔头,突然从偏门里钻出个女弟子来,恭恭敬敬地分别对四位行了个礼:“掌门,大师兄强行破阵跑了。” “什么!”端坐在宾位的严蔚然猛得站了起来,他们三个掌门弟子用术法多次加固的阵法,怎么如此轻易就让他破了:“这个不开化的小王八蛋。” 而此时长明教那边也没人能安坐,第八道天雷已将上边的教主劈趴下了。要不是海棠护法扬言他们教主还死不了,下边早乱成一锅粥了。 不过死是确实死不了,只见苏澜宇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虽然做不到毫发无伤,但至少没有像众人预料的那般化成飞灰。然后苏澜宇仿佛已经猜到此时各大门派都通过“窥”术对自己虎视眈眈,接着他不慌不忙地抛了个媚眼出去。 眼睛正下方的那颗泪痣就仿佛烧起来了一般,红的几乎要沁出血来。海棠依旧戏谑地朝其余三大护法说道:“看看,还有力气抚骚弄姿呢,死不了。” 可惜下一秒她就被打脸了,第九道天雷劈下来,径直没入苏澜宇的天灵盖。痛苦苏澜宇倒是半点没感觉到,因为他的肉身在一瞬间就化为了齑粉。 “死了……苏澜宇死了!”其他教派看到这一景象,脸上的表情各有千秋,年轻一些的则是欢欣鼓舞;道行深一些的不禁就有些唇寒齿亡了,要说这近千年来,无一人能问鼎天道。就是苏澜宇这般令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人物,也死在这天劫之下了。 那他们有可能顺利避过这一劫吗?还是说……苏澜宇的下场就是他们不远的将来? 这道大天劫,自长明教创教以来,无一人能幸免,倒是他的师父,肉身尽毁后仍剩一残魂,困于他教宝物“长魂灯”内多年,才修出一个形体。借尸还魂后性情大变,滥杀无辜,天下大乱。 又苦于无人能拦他,一时间可谓是血流成河,长明教一开始只是与普通正道有所不同,没有太多形式与规矩,这会就完完全全被人称为邪教了。 “教主……”是海棠先出的声,早闻这大天劫无人能幸免,可海棠总能从苏澜宇身上看到莫名的自信,以为他渡劫前还嘻嘻哈哈是无所畏惧。却没想到从未正经过一时片刻的教主,顷刻间……就这么没了。 下边的一众弟子当场目睹了这一悲剧,场面一度失控。四个护法此时群龙无首,也不知该如何。 “你们看!”四大护法之一的牡丹一抬手,众人的目光便落在夹杂着苏澜宇骨灰的一摊灰白色的粉末之间。 灰白色的粉末之间有绿光闪烁,然后渐渐地,一只又一只发着荧光的蝴蝶从灰烬中破尘而出,即使光芒不及不夜城的灯火璀璨,但这点奇异的色彩,却叫人莫名有些晃了神。 “蝴蝶!”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原本就喧哗不已的人群就更加聒噪:“教主骨灰里飞出来的,会不会这就是教主的魂魄?”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2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众人就喊起了:“教主飞走了!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 诡谲多变的蝴蝶聚成一群,成群结队地飞入不远处的森林,就此消失不见了。也就在蝴蝶消失的那一瞬间,不夜城中所有的信息都被屏蔽隔绝了,整座灯火阑珊的宫殿周身,一道无形的结界立了起来。 那是苏澜宇在得知自己要受天劫前花了大半年的时间,亲手设下的结界,城上的每一处符文都出自他手,又经过数次加固与长魂灯加持。外人进不来,这里边的人也不能随意出去。 除却四大护法身上佩带的门令,或者他自己回来了。结界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点有生命的东西,直到这里边出现与他功力相当的人,这结界方能被破。 虽然苦了他的这些教徒,但是这也是一种保护,他不这么做,那些对他教派虎视眈眈的所谓正派,当真不会一同来屠了他满城?毕竟他不夜城的宝物数不胜数,旁人早眼红多年了。 苏澜宇渐渐从思维放空的精神状态中回过神来,只觉着自己的身体从未这么轻盈过。呼啸的风声、模糊而只剩下一个巴掌大小的不夜城,苏澜宇的五感六识也渐渐地苏醒。 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在天上的时候,本能地想大叫,可惜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明明知道下边是个什么光景,苏澜宇还是忍不住向下一望,神识一阵眩晕。 然后……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邪教教主就十分没用的吓晕了过去。呵,谁能想到威风堂堂的苏澜宇竟然恐高?流光溢彩的蝴蝶瞬间软了翅膀,从高空中缓缓飘落下来。 待苏澜宇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挂在两个树杈中间,迷迷糊糊地蹬了蹬脚,险些没摔下去。 “啊啊啊啊……”苏澜宇先望望天,又望了望地,吓得手臂都一软,从不高的树杈上滑了下去。 身上擦伤一大片,苏澜宇就这么赤身裸/体地趴在一棵大树下,艰难地坐直身子之后,他奇迹般地发现自己的小兄弟变小了…… “诶?”吓地他抓了一把小澜宇,可惜小澜宇软趴趴地一点反应都没有:“……” 自己的手臂也奇迹般地变瘦了,瘦成竹竿一样的小细腿让他有点怀疑人生。可惜身上因为擦破皮而火辣辣的痛觉,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眼前的一切绝对不是梦。 苏澜宇从地上站了起来,第一次这么坦诚地与天地相待,视野突然间变得这么低,让他一时习惯不过来。眼前密不透风的树木,俨然成了自己这个只有六尺来高的小屁孩眼里的“怪物”。 一觉醒来从八尺男儿被打回小孩是什么感受?苏澜宇表达不出来,只是觉得十分崩溃。 作者有话要说: 诸君,能点一下收藏么? 老子爱你们! 第2章 景山君 树上的鸟群被惊动,苏澜宇早在那之前有感觉到了从后背袭来的杀意,忙往树后一矮身,偷偷窥视着后边的情况。 所以说人倒霉起来是没完没了的,眼前一只灰色的狼妖在原地涨大了一倍,肥大的尾巴肆意一拂,便卷起了一地落叶。 好在这只狼妖似乎并没有发现他,而是背对着苏澜宇,与另一位少年对峙而立。这位少年一袭青衫,约莫着十又四五,相貌倒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苏澜宇眼里不丑的那一类常人。 不过光看那衣帽服饰的精细程度和这少年腰间的一块雕着龙的和田玉佩,就可见一斑此人的身份,想来是青龙岛岛主穆长生的独子无误了。 眼前这狼,少说也有千年的道行了。苏澜宇想到自己十四五岁的时候,还不知道在那里野呢。对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就不禁有了赞赏之意,他在心里念道:“真是长江后浪推……” “前浪”两个字还没蹦出来,青衣少年大抵是没想到这狼妖如此厉害,吓得转身就跑:“妈呀……” 少年身边两个畏畏缩缩的灰衣仆人,看起来都是一身凡骨,先叫那狼妖叼了一个去。也是个半大的少年,只留下几声凄厉的惨叫,转眼就被狼妖撕扯成两半,一口吞了。这场面已经是十分血腥。 倒不是顾及这青衣少年的身份,苏澜宇又不是江湖传闻的那般蛇蝎心肠,自然不能放任剩下的两条人命再在他眼前无辜没了。于是也顾不得自己赤身裸/体的模样,从树后灵巧地跃到了狼妖与青衣少年之间。 青衣少年和小仆人吓瘫在地上,原本就已经失去希望了,又瞧见苏澜宇的大白屁股在眼前一晃,心情莫名更加绝望了。 不过苏澜宇比他们两个更绝望,他一身内力不知为何都散了,根本运不了气,更施不了术法。而现在这具似乎是孩子的身体,武功尽失,还使不上力气。 眼前的大狼向他亮了獠牙,方才那位丧命狼口的小兄弟大抵是死不瞑目,狼口一张,腥热的血液和肉渣便喷在他的脸上。 好恶心……没想到我一代呃……邪教教主死得这么不体面。苏澜宇闭上眼,现在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只好宾至如归地站着。 “躲开。”一把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一束淡蓝色的流矢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地没入狼妖的眼睛。 于是苏澜宇一睁眼,又被溅了满脸的腥臭血液。光是想象,苏澜宇都能想象到自己现在究竟有多不忍直视。有生以来倒是第一次这么不体面,苏澜宇觉得自己不如死了好。 苏澜宇感觉自己被一双冰凉的手掌给推开了,好歹凭着多年习惯先稳住了,才不至于摔个四叉八仰。结果身后那位青衣少年大致觉得自己如此站着太危险,又伸了一把援手,让他结结实实摔到了泥土地上。 “小兄弟……”苏澜宇忍不住想给这位少年讲讲理。 却被人家一句话给打断:“你现下不用害怕了,这位是我景山哥哥,区区狼妖不成问题。” 苏澜宇拉起青衣少年的袖子糊了一把脸,面无表情道:“区区狼妖?阁下方才差点叫它咬死。” “……” 景山……苏澜宇一边旁观着这位景山君中规中矩的打架方式,一边吧咂着这个名字,景山君,乃严蔚然的大弟子。这人,他也是见过的,在昆仑派那一群相貌平平的老顽固里可谓是十分出众了。 虽然一样是一袭白衣,可韩君平硬朗的脸部线条,五官每一个单拎出来,也都是值得欣赏的。只是那对如夜般的瞳孔里,透出一股子沉稳和生人勿近的气质,让苏澜宇看着有些不舒服。 每次他由于各种机缘巧合碰到此人,毕竟苏澜宇这辈子没什么别的爱好,至死就垂涎美色这一个理想。可惜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成为极少部分苏澜宇骗不上/床的美人之一。 苏澜宇看的出来韩君平打的很放水,乍一看好像每一剑都气势汹汹,但其实没一个招式是致命的。所以那只狼妖最后尝到苦头跑了,苏澜宇见韩君平没打算追,也没觉得奇怪。 “阿……居然让它跑了。”青衣少年起身,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树叶,好像刚才那位被狼妖吓到走不动路的人不是他一般。说着他对着韩君平一作揖:“多谢景山前辈。” “在下是青龙岛岛主的儿子穆余,这位……没穿衣服的小兄弟如何称呼?” 苏澜宇一摆手,面无表情地退到了树后边:“失礼了,还是不习惯光着膀子和人说话。”在美人面前出丑才是大忌,韩君平的出现虽说也救了他一条命,但无疑也给了他沉重的打击。 穆余转头吩咐吓傻的灰衣小丫鬟道:“兰儿,快寻件合适的衣裳给他。” 兰儿这才反应过来,三三两两眼早将苏澜宇看光,这会无济于事地红了脸,害羞地从行李里找衣裳去了。 穆余的衣服对于苏澜宇来说,略略有些宽了。倒是那位小丫鬟的衣裳给他正合适,苏澜宇虽说心里过不去,但小丫鬟的衣裳也是灰色的,好歹能遮体,于是便不情不愿地穿下了。 苏澜宇从树后徐徐走出来,心里编撰了一下谎话。 苏澜宇道自己两岁被拐卖到寻常人家,原本没有荣华富贵,自己的养父母还是对他不错的。结果八岁那年又被拐了一次,苦命地给一家黑店做了几年童工,现下好容易带着一点银子逃出来,半路又叫人劫了,连一身衣服都被扒了,什么也不剩下。 一路劫难苏澜宇编得一气呵成,又不能坦诚自己就是那邪教教主苏澜宇,不然不但眼前这三人不会信,若有人信了,自己现在这副小身板还不用他们一柱香的时间就剥皮抽骨的。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3 许是苏澜宇一脸神态运用得当,穆余不禁为他的悲惨身世而动容,还差点拿苏澜宇方才抹脸的袖子拭泪:“太可怜了……这些坏人可真不是东西。你方才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也真真叫我佩服。” 说着穆余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苏澜宇一脸黑线,这孩子怎么说的自己要卖身给他似的? 穆余信不信不太重要,关键是这景山君,现下自己半点功力使不出来,若韩君平将他丢在这深山野岭的,指不定自己再遇到一只妖怪,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韩君平不置可否,像是对苏澜宇的身世半点不感兴趣似的。他也不可能把一个孩子丢在这里,无论苏澜宇说的是假话还是真话,他也都是要将他一起带出去的。 苏澜宇见韩君平在前面领路,就知道自己这条小命是保住了。这会他就开始打量韩君平,身形修长,比例正好,光是从背后看,就能瞧出这人一把凌霜傲骨。 只是……他背着的那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徒经一条小溪,苏澜宇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尽管穆余一路叽叽喳喳地在他耳畔讲个不停,但他心里还是只有一个念头——什么时候能洗把脸?血腥味太难闻了。 “景山前辈!”苏澜宇斟酌了一下,还是打算照着穆余的喊法叫他。 韩君平脚步一顿,回头盯着苏澜宇。苏澜宇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我想洗把脸。” 韩君平一向嫌麻烦,这种不重要的事,他一定会冷漠拒绝,然后继续赶路。只是不知道为何,在他视线停留在苏澜宇眼下那颗泪痣上时,就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苏澜宇蹲在河边洗脸,穆余上前嘲笑他:“怎么和个大姑娘似的,我们堂堂男子汉,一点血怕什么?” “哦?方才那位和兰儿吓倒在地上的是谁?”苏澜宇反唇相讥道。 “……你这人真是一点也不会说话。”穆余自讨没趣,又想到自己刚才那怂样确实挺丢人的,也不再絮絮叨叨,到一边去黯然神伤了。 苏澜宇洗干净脸后感觉神清气爽,将这清澈见底的河水权当是镜子,照了两下,发现自己不是借尸还魂,就是莫名其妙变回自己十二三岁的年纪了。 也还好稚嫩的五官没长开,除了左眼下方那颗泪痣,其他五官也只是隐隐与成年时有些相似。他未及弱冠前四海为家,从不和这些门派打交道,想来应该不会有人认得他。 他站起来,却发现一边的韩君平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吓得他差点摔进小溪中。苏澜宇紧张道:“景山前辈……为何这般盯着我?” 苏澜宇心说你可千万不要答:“你很像一个人。”或是“我记得你。”之类的话,然而韩君平只是摇了摇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澜宇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随口道:“兰宇,兰花的兰,气宇轩昂的宇。” “……”韩君平听到这个名字,心脏骤然跳了起来,眼神到苏澜宇的脸上,整个人都怔住了。 苏澜宇看着韩君平僵直住的神态,心说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自己不过取了后两个字,难不成这景山君觉察到了?不可能,苏澜宇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微笑:“景山君?” 韩君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收敛了神态:“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老早想写了,但是听说古耽冷就没敢下手。嗯还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写来顺手,每天码字都斗志昂扬的。 求支持!求收藏! 第3章 紫砂壶 穆余凑上来,先是扫了几眼洗干净脸的苏澜宇,他也不大能分的清丑美,只觉得这人看起来舒服的很,比自家的兰儿还要温秀可喜。 “景山前辈,你要带我们回昆仑吗?”穆余问:“我爹爹让我到昆仑来求学。” 兰儿打断他:“是这样的景山君,少爷景仰您已久,岛主觉得他平日不是玩就是玩,耽于玩物丧志,于是谴他来昆仑磨练一番。这事景山君应该早就收到来自岛主的千里传音了。可惜少爷不走寻常路,听说长明教主受天劫,就非要去看看热闹。” “谁知那苏澜宇化作蝴蝶之后,不夜城里里外外都被设下了结界,我们三人根本无法靠近那城。碰了壁少爷还不打算善罢甘休,又说要来此地打只狼或狐狸,把皮剥了给您做见面礼。” 穆余一脸被冤枉的样子,不甘示弱道:“我想着景山前辈常年在昆仑那寒冷的地方待着,怕您着凉了才突发奇想寻个野兽皮孝敬孝敬。” “呵,人狼妖正在洞里睡得酣畅淋漓,谁知我家少爷一棒子将它打醒了,结果被狼妖追了一路。”青龙岛主之所以让兰儿陪穆余前来,也确是有道理的。除了和穆余一起长大的兰儿,岛上也无人敢这么怼他儿子。 “兰儿。”穆余一脸愠色:“当着别人的面揭我的短,像话吗?” 苏澜宇在旁边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说起来人家狼妖也挺可怜的,睡得正香叫你给打醒,平白瞎了一只眼。” “你们……”穆余失了面子,一时气不过,却也找不到什么有道理的话来反驳。 “行了。”韩君平朝他们一扬手:“从这里御剑到昆仑只需半日,你们剑术都还未入门,只能去山下租马车。快马加鞭日夜不歇也要七八日,你们再耽搁着,硬生生要推到半个月么?” 于是三人只得闭嘴,一路上各想各的随着韩君平赶路。 苏澜宇摸了摸自己纤细的手腕,仍旧有不真实的感受。照他方才路上旁敲侧击地询问穆余和兰儿所得出的问题,自己的肉体是已经被天雷烧成灰了。可自己的神识又是怎么变成蝴蝶,后又返老还童,成了年幼时的自己的? 苏澜宇想不明白,也不能确定自己这是不是渡劫成功了。毕竟前边没有前车之鉴,光靠他自己去悟,实在是有些困难。 山下的一座小城镇里,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韩君平觉得带着这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上集市不大方便,他也看不过来。干脆丢给穆余一块用木头刻的符咒,然后将三人带到街边的角落里:“这个符咒收好了,但凡你们遇到危险,我会知道的。” 接着他看向这里边最毛燥的穆余道:“虽说你会些拳脚功夫,但遇事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明白吗?我去去就回,你们也省心些。” 三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待景山君走后,兰儿不禁疑惑道:“江湖都传言说景山君待人冷漠,比那高岭之花还更胜一筹,怎么我看着他人却挺温柔的。” 穆余摸了摸下巴,佯装沉着道:“我几年前见他,为人确实冷冰冰的,现下似乎是有所不同。” “少爷,我这行李中银子倒是没丢,不如我们自己去买匹马车回来,也不好让景山君一直麻烦。”兰儿翻找了一下背上的包裹,发现金银细软还绰绰有余。 “行。”穆余刚吐出这一句,就发现和兰儿一般高的兰宇神不知鬼不觉地不见了,便问:“兰宇呢?” 兰儿环顾四周,没发现兰宇影子:“不知道阿,兴许跟着景山君一块走了吧。” 此时的苏澜宇穿入人群,韩君平走的很快,苏澜宇差点就把人跟丢了。若不是韩君平那不时在人群中露出的半个人头,苏澜宇恐怕就失去方向了。 至于为什么要跟着韩君平走,原本苏澜宇这双脚看见美人就不听使唤。再加上这景山君看起来靠谱程度比穆余高多了,总之苏澜宇不知抱着什么念想,鬼迷心窍地就跟着韩君平跑。 苏澜宇紧跟着韩君平进了一家简陋的铺子,牌匾上大大方方几个字——无名轩,这地方苏澜宇误打误撞来过一次,听说卖的都是龚先生的真品。 可惜龚先生常年云游在外,苏澜宇来的时候没见到人。倒是那其貌不扬的店员漫天要价,连龚先生做壶时削掉的边角料,也得出十两来买。 苏澜宇固然是财大气粗,但也不属于人傻钱多那一类的。来这也不为什么紫砂壶,他对那种看起来一点都不浮夸的茶具没兴趣,早闻龚先生放荡不羁,他只是单纯想结实一下这位老先生。最后等不到人,只得扫兴回去了。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4 所以,韩君平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嘛。”店员躺在竹椅上,只掀了掀眼皮:“算你识货,就便宜些卖了,五百两,不能再少了。” 五百两?苏澜宇下巴都快要掉地上了,韩君平显然也不大能接受这个价格,皱了皱眉道:“贵了。” 店员坐了起来,伸了一把懒腰:“如何贵了?龚先生的手笔,可都是无价之宝,我肯卖于你,都是看你有缘。” 苏澜宇在外边有些站不住了,走进来钻到韩君平前边打量了一下那摆在不高位置的一套紫砂壶,大言不惭道:“要我说这套茶具实在做的差强人意。” “什么?”店员猛地站了起来:“哪里来的小毛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你懂紫砂壶吗?” “你怎么跟来了?”韩君平问。 苏澜宇暂且没回答他的问题,凭着回忆中左护法虞美人每天叽叽喳喳的话,他勉强拼凑出来对这套壶的见解:“这壶身设计的倒是匠心独运,高雅脱俗;坏就坏在这字,苍劲有力,笔锋稍显轻狂,与这套紫砂壶本来意旨相驳。” 店员走过来,端起那套紫砂壶看了半天,才道:“你这话说的真是狗屁不通,不过……这套茶壶确实是个残次品,做出来之后总觉得它缺了些什么。” “所以说区区残次品怎能卖得如此不近人情,落到我们景山君这种懂壶的人手上,那可是千金也买不来的可贵。”苏澜宇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再者说,您这壶若是雪藏起来,这其中的曼妙便无人能懂,这壶……也是不甘心的。” “呵,说得倒是天花乱坠。不就是没钱买吗?” 苏澜宇心说我不夜城里的财产,够买千八百个你这整个店了。韩君平为了缓解僵局,只好道:“算了,走吧。” 苏澜宇于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背对着店员撂下一句:“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龚先生竟用金钱来衡量艺术,龚先生。”他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店员一眼:“成天扮成别人胡吹自己的作品,您倒是很有闲情逸致。” “店员”的瞳孔骤然一缩,紧接着眯成了一条缝:“没想到第一次被人识破身份,竟是被一个一小毛孩看出来的。” 他盯着苏澜宇笑了笑:“你是谁?如何知道我不是店员的?” “在下无名小卒,阿……您的身份,我胡乱猜的。”苏澜宇不轻不重道:“早闻您老人家云游四海,可却无一人真正见过您。再说一个店员怎会如此傲慢无礼?我道紫砂壶差强人意之时,您那紧张样,很显然这壶的作者是您。” “哈哈哈哈哈哈,年纪轻轻,洞察力倒极强,罢了罢了,那套紫砂壶送与你吧。”龚先生一边打包茶壶一边长吁短叹道:“反正只是个残次品。” 苏澜宇见好就收,自然要上前去拍几个马屁:“我那是胡说的,对您来说,做出残次品才是最难的。” 龚先生被他这几个马后炮的马屁拍的通体舒畅,不但细心包装了一番,还塞了个茶宠进去。 出了店门苏澜宇得意洋洋地将礼盒塞到韩君平手里,权当是自己要去昆仑借住的谢礼:“这是我讲价最成功的一回。” 韩君平没接:“你怎么跑来了,穆余他们呢?” “我自己溜走的,他们大概还在原地吧。”苏澜宇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我觉得跟着你比较安全。” “你又如何知道……”韩君平总觉得这孩子的举止言谈与他这个年纪实在不大相符,心里便暗暗有了个猜想,虽说只是一个苗头。 苏澜宇将礼盒往他手里一塞,平铺直述道:“我猜的,纯粹是运气好。还有,我也不懂壶,方才都是瞎掰的,倘若他说的深入些,我就招架不住了。” “景山君还要买些什么吗?” 韩君平摇了摇头。 第4章 昆仑 回去的时候穆余和兰儿已经买好了马车,韩君平知道他们青龙岛财大气粗,便也没有多问什么。 说到这套紫砂壶,其实是拿回去孝敬严蔚然的。严蔚然在得知韩君平破阵而出的同时,风风火火地御剑去追了。 到了不夜城,却见自己一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的意弟子,浑身是伤,失魂落魄的抱着一个骨灰盒出来了。 “这里边是他?”严蔚然不知怎么安慰人,只得上前拍了拍徒弟的肩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说实话严蔚然还是有一丝窃喜的,这人死了,他徒弟以后便再没有软肋。无欲则刚,掌门的位置也需得是韩君平胜任了。 没想到韩君平垂着眼,蹦出一句:“他没死。” “……”都成灰了还没死,那什么样才算死?严蔚然心里这么想,却没说出来再刺激韩君平了。他朝他嘴里塞了颗药丸,良久才道:“你私自闯出昆仑,就算我不罚你,掌门也是要罚的。师父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青龙岛岛主独子在此地失去了音讯,喏这是他的生辰八字。” 严蔚然将红纸递给他:“找到他便带他坐马车回来,别急着御剑将人拎回来,你在路上的十日八日,也要把自己的事想明白了,掌门这边气也就消的差不多了,明白了吗?” 韩君平点了点头,师父的一番好意他明白了。于是转身折了片叶子循着青龙岛岛主之子的生辰八字,刻了一个寻人符,不紧不慢地找人去了。 严蔚然在他身后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一碰到关于苏澜宇的事就散失理智。如此让苏澜宇死了也不好,将来苏澜宇就成了他一个纯剑修的心魔,恐怕也是他渡劫的障碍。 韩君平背着那木盒在前面驾马,三人已经有好几天没听见韩君平自个开口讲话了,只有他们问了,韩君平才会偶尔答几个字。 当真是惜字如金。 兰儿闲来无事,见外边天色渐暗,便伤春悲秋地来了一句:“小荣哥哥也是可怜,初次随你出来便丢了性命。你也不难过,人家可是在你面前一口给狼妖吞了。” 小荣本来就是他爹强塞给他的,说是怕带了熟人在外边,恐怕他又不好好学。可一个没见过一面两面的:外室弟子,他哪能强装出什么悲恸的模样,那样未免也太造作了。 “人是我爹塞给我的,我和他说话都没超过五句,如何能难过得出来。”穆余道,接着把头转向了一直盯着马车外边看的苏澜宇:“你看了一路了,外边有什么好看的?” 苏澜宇放下帘子,:“昨天我们路过的那家制衣铺,里边的老板娘玉玲珑可是位美人,可惜她也不出铺子,没能一窥芳颜。” “集市上追逐打闹的那两个孩子也很有潜力,虽说是男孩子,却也看得出是美人胚子。” “还有刚刚路过的猎户,虽举止粗犷了些,五官生的倒是蛮协调的。还有……” “得得得。”穆余连忙叫停:“你这两天就光看这些了?” 苏澜宇一本正经道:“是的,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比看美人有趣。” 兰儿扯了扯手里的香帕:“你也常爬出去和景山君说话的,他不理你,你也自得其乐,这也有趣?” “那是一不小心望见一脸麻子的人,出去找景山君洗洗眼睛。”苏澜宇抢过穆余手里的扇子,在胸前倜傥地一扬:“旁人都说长明教的护法牡丹乃天下绝色,我瞧着景山君倒更胜一筹。” 穆余夺回自己的折扇,在苏澜宇脑袋上轻轻一敲:“不学好,满脑子都是这些美色……再说那长明教牡丹几年露不了一次面,你几时见过人家?”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5 兰儿也应道:“尽胡诌!” “……”苏澜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牡丹可是天天给他倒洗脚水的。 而在马车外的景山君被呼啸而过的风灌了一耳朵,他们在车里讨论的话他半句也没听见。韩君平掏出被磨出光泽的埙,上边刻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倾国倾城苏澜宇。 字是用苏澜宇的魂力刻的,上边就不免带着他的味道。或许是觉着此刻不宜睹物伤情,韩君平将埙收了起来。 我会找到你的…… 第七日四人终于来到了昆仑脚下,马车有景山君的符咒加持,一路风驰电掣,简直要飞起来似的。若不是穆余和苏澜宇事多,常常又要解手,又抱怨干粮难以下咽,速度会快许多。 三人被韩君平领到一位小道童面前,他言简意赅道:“这位是穆长生独子穆余。” “是,那其他两位呢?”小道童问道。 “她是穆余的丫鬟,他……”韩君平看了苏澜宇一眼:“他是在路上捡的。” “……”昆仑派什么时候门槛这么低了?路上随便捡一人,都能带回来当弟子。秦山抬头又补充了一句:“掌门说看见你回来,就让你去浮光殿找他。” “嗯,知道了。” 小道童在前边领路,难得做一回前辈,他爽朗道:“我叫秦山,比你们早来这两年。昆仑规矩多得和米一样,你们需得记得背,还必得遵守。” “无论你是哪家的大少爷,还是哪位岛主的儿子,到了这都是一样的。至于弟子嘛,卧房都是四人一间。”秦山放高了声调:“门派内自有规矩,掌门一生只收三位弟子,掌门弟子又只能收一位徒弟,为的是避免同门相残。如今他们都收满了,自然不可能再收,你们也不要抱着给这些老前辈做弟子的念想了。” 穆余听得云里雾里的,他抿了抿嘴,问道:“那景山前辈收不收徒弟?” 秦山:“师叔的徒弟是不能收弟子的,不过景山君是下一任掌门,等现任掌门驾鹤西去了,你说不定能熬出头,做个掌门弟子。” “……” “还有这位小姑娘,你是穆余的丫鬟?” “是,我是陪少爷一块来的。” 秦山道:“来这里就无所谓少爷不少爷的了,你以后恐怕不能再伺候你家少爷了。昆仑有规定,你就是皇帝的亲儿子,也不许带侍从。你……先在这等着,待会我带他们去卧房休息,然后再带你去女弟子那边。” 兰儿看了穆余一眼,见后者点了点头,才道:“嗯。” 穆余出门前早听他爹絮絮叨叨与他讲了注意事项,兰儿不能和自己待一块也在意料之中,他没使少爷性子,秦山说什么,他只顾点头就是了。 秦山将两人带到卧房,里边已有一位少年,看起来十分内向,与他们差不多大。少年原本想给秦山打个招呼,可见到来人都是生面孔时,便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这位是我弟弟,秦时。”秦山将苏澜宇与穆余两人往前推了推:“我右手边这位叫木鱼?对了小师弟,你不会是和尚敲的那个木鱼吧?”他说完自己先笑了笑。 穆余一脸黑线,解释道:“穆就是我爹那个穆,余是年年有余的余。” “哦哦,我想也是。” “呃……那你叫什么?”秦山问苏澜宇。 苏澜宇刚刚一直没说话,努力把自己表现成存在感极低的样子,这会被人问名字,便小声答了句:“兰宇。” “兰宇?好名字,至少比木鱼要有气势一些。” 穆余差点要沉不住气,一拳打过去了,这人嘴可真够欠的。 苏澜宇将暗自捏紧拳头的穆余往后一挤,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上前打了个哈哈:“这么说大家的名字都只有两个字,真是太巧了哈哈……” 然而没有人跟着他笑,气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僵硬了起来,苏澜宇的“哈哈……”以尴尬的凝固结尾。怎么这些的孩子都这么难哄了?!苏澜宇尴尬地捋了捋头发,想想也是,自己大了他们上百岁,恐怕这代沟已经深到土地的另一端了。 “是啊,大家既然这么有缘,就好好相处嘛。”秦山迟迟才来了这么一句,又将穆余身上的行李解下来,丢到他床铺上:“一会我先带你们去沐浴更衣,然后带你们去给师叔看看资质如何,现在就先收拾着吧。” 说完这人就风风火火地跑了。穆余一边收拾一边与苏澜宇闲聊:“他方才不是说自己住来昆仑两年了,怎么还和我们一块住?” “我也不清楚,倒是你,也别瞎冲动,与人为善不知道吗?”苏澜宇没有行李,秦山一走就瘫在床上:“生气时你心里就默念——算了不生气,算了不骂人,杀人偿命,保持冷静,他们不是傻逼,有点耐心。” “亲测有效。”每次他气得想屠了长明全教的时候,把这段话念上数次,心情自然就放松了。 “呵。”穆余将行李整理好:“我就是看不惯他。” 苏澜宇翻了个身:“人弟弟还在这呢。” 秦时憋红了脸,鼓起勇气才敢上前跟他俩搭话:“我也是刚来的,兄长他担心我不习惯才申请和我住一起的。” “还有……”秦时一激动就有点结巴:“还有我哥哥他是个好人的,他只是……说话直了些。” 第5章 初次听课 苏澜宇开口解释了半天他哥确实是个好人,这孩子才没有当场哭出来。 接着苏澜宇和穆余又被秦山拉去澡堂,秦山这人似乎永远停不下来,横冲直撞像只不会转弯的螃蟹。 将换上一身雪白衣裳的两人领到二师叔正清前边之后,秦山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回去吃晚膳去了。 “你们可是景山带回来的?”正清道长一下一下地捋着发白的胡子。 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过来。” 穆余先站到正清道长前边,遵循着临行前父亲的吩咐,他有条不紊地朝正清一作揖:“晚辈姓穆,名余,字玄机,年十三。” “嗯。”正清将手掌置于穆余的脑袋上方,穆余闭上眼,只觉着天地间的灵气都在往他的身上聚拢,片刻后正清略一点头:“倒是个好孩子,资质尚可。” “你,过来。”正清朝着苏澜宇一抬手,后者百年来第一次心情如此紧张。邪教教主,本就是人们无理由痛恨的对象。万一让这老头测出自己身份,自己可能要完。 苏澜宇一抬头,发现正清正不痛不痒地盯着他,似乎在等他说话,他思量再三道:“我从小命运多舛,独独有个姓名,没再多的称谓了——晚辈兰宇,正值金钗十二。”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6 景山方才特意开过,道这孩子是他去找穆余时捡的。说是路上偷偷查看过,这孩子灵气紊乱,怕是资质不佳。但景山君字里行间就透漏出一个目的——请把他留在上峰。 在昆仑,资质极差不然就自个回家,或者被谴去下峰。要么去厨房,要么去澡堂,总之就是沦为仆人伺候上峰饮食起居的。正清难得见景山君对人这么上心,还是打算卖与他一个人情。 正清也不再有后话,将方才在穆余身上施的法术又故计重施了一遍,苏澜宇见他渐渐皱起了眉头,以为正清测出他体内不对劲的内力,暗道不妙。 正清道长收回手,接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澜宇一眼:“你体内灵气杂的很,说难听点这资质在众弟子中算是奇差,想要有所成就,难。” 是了,苏澜宇记得功力没他高的人,是无法轻易窥探到他的内力的,何况自己的内力已经七零八落,现在又被压制着。 不过,他好歹也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长明教主,昆仑掌门和他单挑都难以取胜,现在他的弟子居然说自己资质差。真是莫大的嘲讽。 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修道之人的容颜并不是完全不老,但天人都有五衰,而修道之人若是到了时候功力还没有突破,则与凡人无异,同样是会老死。 所以说苏澜宇记着自己当上教主的时候,这正清也不过一个黄口小儿。如今他得在这黄口小儿面前装晚辈了,呵命运还真是……让人意料不到。 “你自个考虑好,两年后有个宗门大比,要淘汰接近一半的弟子,并且秘境具有一定危险性,很可能丢了性命。”正清道长顿了顿,又道:“下山谋生可能比这要安逸得多。” 苏澜宇不假思索道:“天道酬勤,我不想要沦为平庸的安逸。我也相信勤能补拙,比别人多付出一倍的努力,不就和他们站在同一位置上了?”为了留在昆仑他也是拼了,把脑子里能想到的励志的话都在嘴上过了出来。 勤能补拙个鬼哦,他记事以来就被人称赞为奇才,后天更没多费什么苦功夫修炼,遵循着他们教那一套“顺其自然,无为而治”的教规,满世界转了一圈回来,便混了个教主的位子。 再说他修的是灵,就凭着一瞬间心有所感,一场大彻大悟就修为就蹭蹭上涨。不用多努力,独有一缺点不好,同样等级的灵修打不过同等级的纯剑修,而且灵修讲机遇,有人到死还不能大彻大悟一回的。而纯剑修通常心智坚定,如果没有那阴魂不散的心魔,渡天劫要比他们容易的多。 “你倒有志向,行了,你们明天就跟着秦山一起来上课吧。” 回去的时候食肆的饭菜已经被洗劫一空,穆余只好和苏澜宇两人饿得垂头丧气地回到卧房。当秦山将替他俩藏好的肉包子掏出来的时候,两人心里尽是一顿感激。 口腹之欲真是这世上最折磨人的欲求了,一时间吃个肉包子两人也吃地眼泪花花,穆余好歹也是读过几年书的,杂乱地拼出一句话:“‘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人不可貌相,我一开始是错看你了。” “不过一个肉包子而已,哪里那么言重?”秦山一贯是热情的姿态:“吃饱了再漱个口,赶紧就上床睡觉,明日破晓之时,便要赶去上课了。” “……这么早?”苏澜宇在长明教都奉劝弟子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自己也秉承了这套原则一百多年,哪能说打破就打破? 秦山:“不早了,无缘无故迟到是要被罚的。第一次便将门训抄个十遍,再犯则成倍增加。” 穆余见苏澜宇苦着一张脸,便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说你给黑店做了几年童工么?做工不都得天没亮就起吗?” “那店是个风月场所,白天不做生意的。”苏澜宇扯谎扯得手到擒来,穆余恍然大悟道:“也难怪你终日耽于美色。” “……” 秦山给自个的弟弟掖了掖被子,突然问道:“你两资质如何?我和我弟弟都被正清道长说资质普通,倒叫我难过了好久呢。” “还行吧,不知道有没有水分,他道我资质尚可。”穆余翻了个身,将脑袋朝向苏澜宇,他盯着人看了几秒,发现观赏美人确实是一个享受。 苏澜宇生就一双桃花眼,瞧个死物都是顾盼生姿,眉目含情。活脱脱就是话本里走出来的多情而又薄情的渣男,可这脸就是怎么看怎么讨喜。 “那你呢?兰宇。”秦山羡慕地看了穆余一眼,又问苏澜宇道。 苏澜宇无奈道:“道长说我资质极差……” 秦山感觉苏澜宇字里行间满溢着绝望,虽说此时笑了不礼貌,可还是忍俊不禁道:“我心里平衡了。” “……”说话太坦诚真的不好,太伤人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秦山就一个大嗓门将众人吼醒乐,连隔壁房的弟子都身不由己地醒来了。苏澜宇迷迷糊糊地将衣服套在身上,穿袜子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还是人秦时提醒他袜子穿反了。 大厅里摆满了蒲团,六十多个少年端端正正地跪坐在蒲团上,正清道长依旧捋着胡子,声音经过讲台上的符咒加持,使每个弟子的耳朵都能清清楚楚地捕捉到声音。 不过半个时辰,正清道长不断重复的清心咒就放倒了半片学生。他也不在意,自个一个人在讲台上越念越起劲。 苏澜宇早过了引气入门的时候,于是也没认真听正清道长叨叨,在七歪八倒的弟子中打起坐来,为的是调息自己紊乱的内力。 现在这具废物身体倘若回长明教,长明教阵法失效,全教便成了众矢之的,他苏澜宇没了一身修为也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刀俎。所以首当其冲的是要恢复功力。 苏澜宇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上午,才勉强拾起一点内力。有那么一瞬间,灵气如涓涓细流涌进他的身体。正清察觉到空气中这点变动,抬眼朝苏澜宇的方向瞧了一眼,并不能确定是那一团人中的谁。 不过正清并没有觉察到过多的异样,毕竟那股力量太微弱了,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上午的讲课快要结束了,正清道长一扫睡得七歪八倒的弟子,视线又落在苏澜宇身上。 “今天的讲课已经结束,各位都醒醒了。”正清走到苏澜宇身边,见苏澜宇不紧不慢地睁开了眼,便称赞道:“兰宇是今天最认真的人,一开始怎么坐的,现在还是怎么坐的。闭目去体会清心咒的魅力,睡着的人真是太可惜了。” 这份表扬他可担待不起,那清心咒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苏澜宇不好意思地想站起来,奈何脚已经完全麻了,在原地挣扎了一下没起来。 “老夫最喜欢这种勤奋刻苦的人,虽说兰宇资质不佳……”正清道长絮絮叨叨地说道。 苏澜宇怨念深重地盯着正清道长绣着白鹤的腰带看,心说你夸赞便夸赞,胡吹我一番我也是不介意的,但你非得补充一句“资质不佳”什么意思? 这会六十多号人都知道初来乍到的自己资质不佳,还勤奋刻苦,这塑造出来的形象简直就是标准的被欺凌对象。 弟子们都醒完全了,正清道长说的正起劲,不知道哪个弟子喊了一句:“该用午膳了!” 转眼间弟子都一溜烟跑没了,仅余下苏澜宇等四人恭恭敬敬地朝夫子道了句:“承蒙您教导,弟子们就先告辞了。” “快去吧,完了可就吃不上饭了。”正清知道新来的弟子总是要做做面子的,日子一长他可就没这种待遇了,通常是时间一到学生们自个就跑了,他也不和人急,学生因此不是特别怕他。 等四人走后,正清道长望着这一地歪歪扭扭的蒲团,深感这一届弟子都是“烂泥扶不上墙”,自家那徒弟虽说性子泼辣了些,但比这些孩子要用功多了,正清这么想想心里平衡多了。 因为景山君的存在,他时常觉得自己那位女徒弟不够好。现在想想也该知足了,至少薛晓晓还顾及他的面子,还没干出过像这些孩子一样,他人还在说理,她说跑就跑的事。 第6章 昆仑第一式 第二日上的是法术课,虽说还是枯燥,但至少比正清道长的课要有趣多了,薛晓晓气势凌人地冲进来。苏澜宇见她五官生的也标致,身有娉婷之姿,只是言行举止……实在不太像一个女人。 “各位,气沉丹田,先来放个火球。”薛晓晓念了一句十分简单的咒文,一颗巨大的火球在她手上成型,顷刻便将面前的大冰块融了个干净。 “哇……”秦山无论看几次,还是觉得这个场面十分壮观,于是次次捧场。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7 其余弟子纷纷对着自己面前的一小盆冰块放火球。秦山朝薛晓晓一扬手,薛晓晓便火急火燎地走到他们面前,苏澜宇莫名觉着她和秦山可能是姐弟,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也太像了! “你们俩是生面孔,新来的吧?”薛晓晓打量着两人,两人一前一后点了点头,薛晓晓便道:“那行,我手把手教你们。” 她将如何运气,聚力,咒文都重复了好几遍后,就让两人先来试试:“一边念咒文,一边心里要幻想着火球的出现。你们来试试,非常简单的。” 天知道这个非常简单对苏澜宇来说有多难,昨天才刚刚拾起的那点内力他根本控制不好!若用上了指不定一条火龙便喷出来了,到时候自己的身份不被怀疑都很难。 可若不用上……那根本连一个火花都打不出来啊啊啊啊。 薛晓晓见苏澜宇犹豫不决,以为他没有听懂:“怎么了,没记住咒文吗?” 苏澜宇绝望地摇了摇头,大义凛然地第一次尝试压制着内力来制造一颗小小火球,然而一介邪教教主就这么磕死在这上头了…… “没事,大家也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薛晓晓用仅存不多的耐心安慰他。 而穆余第二次便成功了,虽说只是指尖上燃起了小小火苗,然而成功了第一次,就决计不会再失败第二次,随着每一次得到的经验,穆余的火苗越来越大,最终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 薛晓晓忍不住夸奖他:“不错,刚刚接触就能烧这么大的人屈指可数,你倒很有潜力。”而当她将目光转到苏澜宇身上,便有些无奈了:“你也别急,总能放出来的……” 苏澜宇张着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了薛晓晓一眼,苏澜宇心里确实很委屈,想想自己一世英明居然折在这最基础的法术上,简直就将绝望在脸上写满了。 薛晓晓以为苏澜宇只是资质稍差些,没想到这货是真的不行。整整一个早晨,苏澜宇都在死磕这个最基础的法术,放了上百次都没放出一个火花,期间有一次他的指甲燃起了一丝黑烟,薛晓晓差点要替他拍手叫好,话到嘴边却又卡了回去。 因为确确实实只是一缕黑烟,连点火星都没有。一众弟子围观到课程结束,在一边讨论道:“上百次都没放出一个火星,也是挺厉害了,都破了我们昆仑上百年来的记录……” “资质差成这样怎么学,不如回家种田。” “在当事人面前说闲话,这是我们昆仑派应该有的涵养吗?”薛晓晓有些怒了,这些孩子真是愈发没教养了,她指了指方才说闲话的弟子:“你们几个,将我派门规抄十遍,一天内抄完,亲自送到我手里。” “真是,我师父他是怎么教你们的,教出一群野鸡。”薛晓晓见苏澜宇一双眸眼,便莫名其妙有点心疼:“没事,咱们多练几次,总能成功的。” “……嗯。”除了微笑他还能说什么? 穆余按了按苏澜宇的肩膀,还是忍不住想嘲讽他几句:“叫你终日耽于美色。” 苏澜宇白了他一眼,穆余止住了笑声:“好了,你就算不行,不是还有我吗?我会护着你的。” 苏澜宇知道他说的是三年后的宗门大比,但是穆余这货说的话完全不能安慰人,什么叫不行,他哪里不行了?苏澜宇道:“你才不行。” 穆余:“你行你行,去用午膳了。” 被罚的那几个孩子不甘心地瞪着苏澜宇,被薛晓晓那么训,他们心里自然不好受,再者他们男弟子这边,鲜少能看见什么雌性,薛晓晓长得又不错,自然成了诸多男弟子心中的女神。 大大咧咧的薛晓晓不知道,她这一番庇护,倒给苏澜宇狂拉了一波仇恨。 苏澜宇由于过度沉湎过去自己那段辉煌历史,郁郁寡欢得没吃下多少饭,毕竟从神坛上跌下来的屈辱并不是那么好受。这天下午是景山君的课,一想到又有美人可以看,苏澜宇的心情好了许多。 苏澜宇跟着人群来到殿外的平地上,地上被摆满了剑峰被磨得十分圆滑的木剑,景山君从一片白茫茫的视野中从天而降,看到美人之后的苏澜宇一下满血复活,完全没有了用饭时的一蹶不振。 “瞧你那德行。”穆余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韩君平也没有多余的话,右手一抬,手上便化出一把冰剑,二话没说便开始舞剑。 “昆仑第一式——沉潜刚克。”韩君平剑意内敛,极度将动作放慢,招式看似简单易懂。 在场只有苏澜宇明白这昆仑第一式,易学难精,在场弟子中年龄稍长些的,学了两年多还没将第一式琢磨透,现在境界也还未有提升。他向来过目不忘,只一次便将动作全权记住了。 秉着虽然无缘无故变小,也不能停止追求美人的原则,苏澜宇还是腆着一张脸跑过去,佯装出一脸天真:“师兄,师兄,我有一处没看明白。” “哪一处?” 苏澜宇拾起木剑,原地将景山君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只在他自个揣摩稍难的地方故意没模仿好。虽说他是天才,但也只是模仿了个形似,真正的精髓还需长年累月的练习。 韩君平看着那团白色的影子,略显稚拙的剑法,苏澜宇尚没长开的五官……韩君平鬼使神差地想起一个人,初见时即是鲜衣怒火,那人轻浮而孤傲的眼神,奇迹般的和眼前白色的人影重合。 “澜宇……”韩君平轻轻念道。 “嗯?”苏澜宇发现韩君平有点走神,又在叫自己名字,便停下了舞剑:“景山君叫我吗?” 韩君平回过神来,自从苏澜宇出事之后,自己已经不止一次两次失态了。若说眼前这兰宇就是苏澜宇本人,那未免有些扯淡,韩君平不敢妄下定论,生怕这只是自己安慰自己的凭空臆想。 “此处剑峰上挑要决绝,接着手腕稍曲,不能浮躁,招式不能拖泥带水,过于迂回。”韩君平又和跟没事人似地挑出苏澜宇的错处,将方才他出错的地方又示范了一遍。 苏澜宇的字典里没有见好就收一词,他再试了一次,木剑又一次刻意挥舞没到位。韩君平也不急,从苏澜宇后背伸手握住他的手掌。 苏澜宇要的就是这个亲密接触,他好在人家身上借机揩油。然而心脏蹦哒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他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从来是他稍加调戏,美人就自个爬上他的床。苏澜宇对这些人通常没什么真情,都不过是一时兴起。 修炼了几百年,苏澜宇原本以为自己的脸皮已经厚成城墙,想不到还有面红耳热的一天。这份突然到来的悸动让苏澜宇茫然失措,完全没记住韩君平认真的教导。 只记得韩君平在他耳畔喷出的均匀呼吸,温热地扫过他别在耳后的发丝。他妈的叫人腿都软了……苏澜宇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没出息,一边乐在其中地盯着韩君平修长的手指。 “看懂了吗?”韩君平松开手,问道。 “懂了,懂了!”苏澜宇乐呵呵地将招式又重复了一遍,这回没再出错。 韩君平:“嗯,你学的不错,你们俩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就相互指点。”说完他便去看其他弟子的学习进展了。 苏澜宇的脸红只是淡淡的,并不显眼,以至于神经比较大条的穆余在一旁看完了全程也没有发现。 穆余没想到这人虽然法术差,但剑术却可以称得上十分优秀。就韩君平刚刚在自己眼前随便过了一遍的剑法,穆余记得有些含糊,直到苏澜宇又舞了一遍,自己才勉强记住了。 “小宇,你剑学的不错嘛。”穆余笑着道:“怎的法术差成那样?” 苏澜宇一本正经道:“这资质因人而异,也应教的人而异。长的好看的老师,我自然更认真些。”他随口扯皮搪塞,这剑术又不一定要内力和灵气才能学,顶多是使出的力量不同。 “你就这点出息。”穆余用木剑戳了戳苏澜宇的背:“你从前有学过吗?” 苏澜宇:“从前在我养父母家的时候,和父亲学过一点拳脚功夫。” “那行。”穆余说着挥动起木剑:“咱俩练练手。”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8 第7章 偷看景山洗澡 穆余虽说从前不大努力,但学的也不是什么三角猫功夫,乃是他爹手把手教的青龙剑法。可惜后来他爹发现自家儿子和青龙剑法不太匹配,于是也没再让他练。 穆余的剑法丝毫不拖沓,并且可以称得上是行云流水,完全不给自己和对方留余地。苏澜宇次次都灵巧地躲开,在过了几个招式后,苏澜宇便熟悉了穆余的打法,他嘴角微微往上一扬,以方才学的昆仑剑法对上穆余。 “你疯了,刚刚才学的剑法,怎么打?”穆余忍不住道,说话间略一迟疑,差点就被苏澜宇刺中。他意识到苏澜宇的厉害,便将心思都放在剑法上边。 哪晓得这苏澜宇虽没将“沉潜刚克”琢磨透,但却将这剑法与其他诡异的剑法所混合,迂回而出其不意,穆余瞧着他的剑法,眼睛都花了。没有一个招式是重复的,也没有一个动作是情理之中的。 很快的,苏澜宇那把木剑便抵在穆余的心口,他爽朗一笑:“呆鱼,你输了。” 穆余没反应过来,方才苏澜宇握着剑那一笑不禁叫他失了神。几秒钟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叫我什么?” “呆鱼。”说完苏澜宇好玩地笑了几声,穆余佯装愤怒地追着他到处跑:“兰宇,有种别跑!” 追逐打闹了好一会,苏澜宇还是被穆余抓住,并且狠狠地被敲了一个爆栗。直到弟子那边都开始集合,苏澜宇站在景山君面前,才开始痛斥最近自己的举动有多幼稚。 不过是身体变小了而已,几百年的智商就这样被狗吃了么?但是苏澜宇不得不承认,他这几天和这群半大不小的小孩混在一起,还挺开心的。有了恢复功力这个目标,人生都变得有奔头了。 “你们手里的木剑都是刻着符文的,现在可以尝试一下御剑飞行。”韩君平这回没给示范,御剑这项技能,火候到了自然就会了,多说无益。 穆余首当其冲试了试,用意念操控它飞起来,可即便是废了吃奶的劲,却只让木剑带着自己离地两寸,再高没有了。 “没事,多多练习就能飞了。”苏澜宇安慰他。 穆余也没太失望,毕竟这里三分之二的弟子连飞都飞不起来,他能离地两寸,倒是很……不错了。他很快注意到了仍旧把木剑握在手上没动作的苏澜宇。 “你刚刚舞剑不是挺厉害的吗?快试试,说不定你能飞起来呢。”穆余侧着头看他。 苏澜宇修的即是心,用意念控制起这把剑简直轻而易举好吗?可是……他一直没试过御剑飞行的原因就是——他喵的他恐高阿! “还是别了,我也就剑术厉害些,这些不行的。”苏澜宇看了看不远处的景山君,打算拉着穆余无别处躲躲。 可惜还没等他开溜,不远处景山君便朝他们步履而来。苏澜宇的笑容一下子就崩了,他这是造得什么孽阿。景山君也是,该冷漠时不冷漠,不该主动时却十分主动。 “景山前辈,问一下这御剑飞行与资质有关联吗?”穆余问。 韩君平摇了摇头:“这主要看意志。” “你看,兰宇我都说了你可以试试的。”穆余道。 苏澜宇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头,引来韩君平的目光,他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我头有点痛。”苏澜宇现在随口撒个慌都已经脸不红心不跳的了。 韩君平直接将手掌按在他额头上,叫苏澜宇大吃一惊,不过他并没有过多的表情流露。韩君平沉吟了一会儿道:“不烫,不周擅医术,不如我带你去给他瞧瞧。” “就不麻烦了,我回去躺躺就好。”苏澜宇笑得脸都僵了,才见韩君平一点头,允了他回去休息。 苏澜宇长舒了一口气,可算躲过一劫。穆余原本想与他一块回去,却被苏澜宇拒绝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好好学。”他自己恐高就算了,可不能害别人落下进度。 “行吧,那你路上小心些。” 苏澜宇点了点头,马不停蹄地往卧房赶,然而昆仑太大了,苏澜宇全然忘记自己不但恐高,还是个路痴。走了有半个多时辰,眼前无论哪条路都似曾相识,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惨了,他迷路了。 也还好他现在变小了,堂堂长明教教主在昆仑山迷路,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转眼间天就黑了,苏澜宇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路上竟连一个人影都没碰到。他黑灯瞎火地摸上一排长长的石阶,才瞄见前方好像有星星点点萤绿色的光在闪烁。 苏澜宇像看见了救命曙光一般,劫后逢生的感动涌上心头,他加快了脚步冲上去,凑近了才借着月光看清,眼前是一排盛开的彼岸花,一群萤火虫在其中飞舞。 “天呐……我迷路迷到黄泉路上了?”先不说这昆仑雪山上怎么会有彼岸花和萤火虫,现下充斥在他耳边的水流声也叫人奇怪。 苏澜宇借着稀薄的月光循着水流声钻进去,这里边似乎是半个洞穴,里边的过道上摆着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看来这洞穴的主人应该挺豪的,苏澜宇凑上去看了看这夜明珠的成色,每一颗都是价值连城。 在前方的拐角处他止住了脚步,里边确乎就是水流声音的源头,苏澜宇悄没生息地往里边瞄了一眼,鼻血险些没喷出来。 只见那景山君背对着他,直挺挺地站在泉水中央,腹部以上的位置全部暴露在空气里,夜明珠幽幽的光线将景山君身体的轮廓刻画地更加鲜明。 虽然夫子道——“非礼勿视”,可苏澜宇的眼光就像黏在他身上一样,没出息地放不开。 “谁?”韩君平敏感地发现这后边有人的存在,仅仅是苏澜宇加快的呼吸,就足以惊动他了。 苏澜宇仿若一只惊弓之鸟,转头就想逃。然而他还没迈开半步,便叫赤身裸/体的韩君平用刀子抵住了脖子。然而苏澜宇感受到韩君平精瘦的手臂,只莫名其妙地感到兴奋。 “是我是我……景山君,你别动手。” 韩君平认出他的声音,将匕首一收,回去三两下便将衣服穿好了。苏澜宇垂着头,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活埋掉,偷看人家洗澡,这要是传出去他邪教教主的脸还要不要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韩君平看起来也没有生气,或许是只是因为他的情绪并不轻易地表露。 “阿……”苏澜宇说话有点磕巴:“是这样的,我方才是要回去的,可是刚来这里,对昆仑的路有些不熟悉……于是走了半天就莫名其妙闯进这里来了。” “我没有偷看你洗澡的意思……天太黑了我也看不清,听见水流声我就进来了。”苏澜宇解释了一番,只是没有将他色胆包天一直盯着景山君看的事情说出来。 韩君平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然后道:“情有可原。” 苏澜宇不禁在心理称赞景山君通情达理,简直是世界上第一大好人,然而他道谢的话头刚被引出来,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韩君平:“不过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罚你一天不许吃饭。” “……”说好的通情达理呢?居然罚他不许吃饭,景山君的形象一下子在苏澜宇心里一落千丈。 然而苏澜宇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句:“师弟会好好悔过的。” 接着他被景山君亲自送回了静心阁,途中先拐去了厨房,韩君平亲自叮嘱大厨明日不准准备苏澜宇的份。苏澜宇在心里愤愤叫了一声不平,心说这韩君平也太过分了。 “不服气?”韩君平见这小孩正瞪着自己,便不咸不淡地问道。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9 苏澜宇还是挤出一丝笑容:“没有没有。”这样俯首称臣,苏澜宇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灵魂。 穆余等人下课回来就没见到苏澜宇,兴师动众地寻了他半天,现下见到他完好无损地站在眼前,既是安心了又不免有些愤怒:“你去哪了?” “景山君?”在瞧见他旁边站着的人后,穆余不明白这两人为何凑一起去了。 “他方才迷路了,闯进江风流火。”韩君平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话,转头就走了。 穆余和秦山将他拉进房中,两人简直就像兄长在训斥不懂事的弟弟:“多大个人了还迷路?” “这昆仑地方太大,我又不熟。”苏澜宇一脸委屈地答道。 穆余:“你知道我们三个找了你多久吗?” 秦山:“再晚点回来,我们就要去通知蔚然师叔了,到时候你可能要被罚抄一百遍门规。” 苏澜宇被他俩一人一句说到脑壳疼,明天一天不能吃饭已经够叫人心烦了。他摆出一个认错的姿态:“对不起嘛,我错了。” 穆余:“以后还一个人走了不?” “不走了。” 穆余过了把当兄长训斥人的瘾,见苏澜宇承认错误态度良好,也没再数落他。四人一起去了澡堂,眼下其他人早已沐浴完,澡堂只有他们几人,四人就不免玩疯了些。 第8章 发酒疯 然而因为昨天晚上运动量过大,导致苏澜宇第二天一早上起来就感到非常饿。 可是有什么办法,食肆今天规定了任何人都不准将食物带出去,苏澜宇上完一天课下来,只觉得两眼都要冒花了,看着卧房外用符咒圈起来的盆栽,都忍不住要扑上去啃叶子。 是了,他长明教教主几时受过这种苦?有家不能回,寄人篱下,还被罚不能吃饭。 就这么眼巴巴过了一天。是夜,月色清朗如洗,众人都睡得差不多了,苏澜宇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半天,在肚子叫了第三声后他坚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苏澜宇悄没声息地推开门,作为一个路痴他却闭着眼睛也能摸到厨房,这还真是一个奇迹。他环顾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才闪进厨房,眼下大厨已经回去了,今天的饭菜左右还剩了些。 苏澜宇打了个火折,翻开锅一看,只见里边正躺着一只烤至金黄的烧鸡。他用手指戳了戳鸡腿,才能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为什么大厨会在锅里特意留下一只鸡?还是一看就很好吃的那种。苏澜宇想来想去,指不定是大厨知道他今晚熬不过要来,特意给他留的。 想到这里苏澜宇不禁感叹了一下“人间有真情”,这冰冰冷冷的昆仑雪山上,真真的都是好人!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苏澜宇连忙将锅盖盖上,手忙脚乱地躲到了厨房的方木桌下边。 这么晚了会是谁?火折子已经在他手里燃成了灰,随着厨房的门被打开,苏澜宇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要又是哪个严厉的前辈,他指不定又要被罚一日不许吃饭。 正当他在桌子底下紧张之际,那人却缓缓弯腰,借着不亮的月色苏澜宇勉强看清了这人墨色的眼睛,苏澜宇一屁股吓到了地上。景山君捏了道诀,这厨房顷刻便亮堂起来。 “怎么又是你?” 苏澜宇无奈地从木桌底下钻出来,心说这话应该他说吧。他不好意思地拍了拍粘上灰尘的白色衣裳,觉得对韩君平还是实话实说的好:“我肚子饿得不行,便想来厨房找些吃的。” 韩君平记着是自己罚他不许吃饭的,这个年纪的孩子熬不住也正常。他没有说话,只是从木柜子里搬出了几坛酒。酒是他让大厨帮忙找的,是某人从前最爱喝的。 接着他又打开锅,将那只用荷叶包着的烧鸡取出,用大盘子装着就打算走了。苏澜宇盯着那烧鸡吞了吞口水,真没想到这烧鸡是景山君的下酒菜。 “景山君……”韩君平听见声音便回了头,看见后边的苏澜宇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望着他手上那只鸡。 仅仅是那张和苏澜宇有六分像的脸,也叫他的心脏滞了半秒,他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你想吃鸡吗?” 苏澜宇满怀感激地一连点了好几个头。 然后韩君平就在他自己也稀里糊涂地情况下,将苏澜宇一并带回了江风流火。因为担心苏澜宇看不清路,韩君平细心地牵住了他的手。 这个举动叫苏澜宇的瞳孔一缩,他倒是极为享受,自己从前肖想了那么久的美人,小手都没摸上,如今牵个手倒轻而易举了。真是命运弄人。 江风流火的位置比较高,苏澜宇越往上走便觉着空气越来越冷,然而韩君平的手掌却是热的,如此直白的温暖。 为了让路途中不这么尴尬,苏澜宇憋了半柱香才想出话题:“景山君,为何你的住处叫江风流火?这山顶上没有江,又哪来的流火。” “名字是我师父取的,他道昆仑上有几座常年不化的冰峰,即使用火来炙烤,也融不出一滴水。于是便给这里取名僵峰,流火大抵是说越靠近僵峰便越凉。”韩君平顿了顿,继续道:“后来我师妹说这僵峰听起来怪可怕的,于是便说得儒雅些,取了个江风流火。” “哦……”苏澜宇夸张地点了点头,这个回答他在秦山嘴里也听见过,简直如出一辙。 于是这位靠一张嘴撩了无数俊男美女的教主便词穷了。这位景山君,你与他聊些有的没的,人加不乐意搭理你,到时候将气氛再搞尴尬些,苏澜宇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尴尬地暴毙。 可说些正经的把,又不符合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单纯。比如上次自己在龚先生的店里,自作聪明了一把,苏澜宇不相信韩君平心里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心里这么郁闷着,韩君平已经牵着他到了江风流火。苏澜宇看哪都好奇地四处瞄,自己昨天不是从正道上来的,而是迷路迷到了江风流火地后边。 这里也没有多富丽堂皇,就是一处典雅朴素的建筑。里边的摆设说不上奢靡,但样样都不是凡品,放眼看去简洁又不失仙气。 苏澜宇捂住肚子,他真的已经饿到不行了,便朝韩君平眨巴眨巴眼睛。韩君平手里这酒和烧鸡,原本也不是给他自己当夜宵的。 罢了……什么时候祭奠不是祭奠,若苏澜宇真的去了,他们长明教烧的香和贡品足够一群鬼吃了。韩君平这么想着,将荷叶打开,摆在木桌上。 “吃吧。”他看着这孩子可怜巴巴的样子,终究还是心软。 苏澜宇见他开口,迫不及待地撕下了鸡腿,然而在美人面前,终究是不能落了面子。他一改往日那番张牙舞爪的吃法,斯斯文文地啃起一只鸡腿来。 韩君平是见过这货吃东西的,这会也不拆穿,将酒坛子打开,一股清冽的酒香藏不住般溢了出来,苏澜宇鼻子可灵,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味道——几时休。 这酒是他往日里最爱喝的,别人或许欣赏不来这冷门酒的味道。香味清冽,入口却无尽缠绵,苦涩与俗气的甜味交织往复,像纠缠在一起的生命与红尘,谄媚入骨的后味回甘。 几时休,几时休……是寓意这酒萦绕鼻尖的香气几时能消散呢?还是像其他同好者说的那般——这纠集苦涩的哀愁,谄媚入骨的相思,几时能停止呢? 苏澜宇最讨厌这些喝个酒的还文绉绉的雅士,他喜欢这酒纯粹是因为好喝,对胃口。 韩君平将酒倒了一整碗,一口气便灌下去了。苏澜宇轻拍桌子道:“景山君好酒量!”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10 这几时休可不是一般的烈,纵然苏澜宇自诩酒量极佳,这酒一坛子灌下去也就不省人事了,所以他平常也不敢多喝,否则一觉睡过去,连长明教被人灭了都没有知觉。 韩君平一碗灌下去脑子便有些晕乎,也没责怪苏澜宇一个小毛孩子,大人似地说什么“好酒量”。苏澜宇闻见这酒香就忍不住了,没顾忌着韩君平,抱起那一坛子酒直接对坛吹。 “停。”韩君平伸手就要去抢:“未满十六不许饮酒。” 苏澜宇将坛口塞到韩君平嘴边,烈酒下肚,觉着这阵子受的委屈都不是事了:“哪有这条规矩?要喝就喝个尽兴。”苏澜宇起身抬起那酒就往韩君平嘴里灌。 韩君平发觉这香甜的酒,竟是越喝越苦,可就是叫人不得停止。许是他酒量本就不是太好,空腹喝了大半坛,现在酒意上头,看眼前的苏澜宇都觉得他膨胀了。 苏澜宇手贱又打开了一坛,虽然嘴上很明确地说:“我只尝一点。”然而没多久,这坛酒就见底了。 苏澜宇放下酒坛,脖子以上都红透了,他托着下巴看着强打精神想爬起来的景山君,他十分安静地折腾了一儿,最终不胜酒力倒在木桌上睡着了。 苏澜宇瞧着他的睡颜,只觉得这人再好看不过,借着酒力憋出一首不伦不类的歌:“有美人兮,醉于江风流火之上……” 一曲终了,苏澜宇的目光落在一边摆着的巨型“海螺”上边,这玩意真的假的他不知道,只是他一贯醉了就要发酒疯,这回也不例外,扑上去啃了那海螺一口,差点没崩掉一颗牙。 他吃了亏,将那巨型海螺揣在怀里,开始折腾眼前的景山君,他摇了摇趴在木桌上的韩君平,大着舌头道:“喂,韩君平,快醒醒。” 韩君平一点动静也无,苏澜宇将海螺放在桌子上,两手并用将韩君平的脸颊往外拉:“嘿嘿……” 人还是没有动静,苏澜宇却傻乐了一番。就在他松开手,想给这景山君弄个猪鼻子出来的时候,韩君平突然睁开了眼睛,冰冷的视线让苏澜宇不禁手抖了一下,猪鼻子没做成,他的手指还差点戳进人家的鼻孔。 这韩君平也不知道醒没醒,抄起还没启封的那坛酒就往外走。苏澜宇至少还残存着一点意识:“景山君,你去哪阿?” 哦,看着韩君平走三步倒退两步,就可以判断出这人还是醉的,而且醉得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送了一瓶营养液的小天使~ 第9章 江风流火 苏澜宇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晃晃荡荡地追上韩君平,一手提着烧鸡一手抱着巨型海螺,这两样东西现在在他眼里都是宝贝,不带走不行。 苏澜宇被殿外边的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几分。只见韩君平扶着墙走到了后门,绮丽的曼珠沙华依旧盛放着,只是少了那星星点点的萤火虫。 韩君平突然在那片彼岸花海中蹲下了,那姿势有点奇怪,苏澜宇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道:“景山君,不可随地大小便。” 韩君平没理他,将最后一坛几时休打开,豪爽地浇在面前。苏澜宇第一个反应就是心疼,连忙按住了韩君平的手:“你做什么?” 然而那酒坛子已经空了,他注意到韩君平面前那一片都是秃的,连根草都不长,就知道韩君平干这事不止一次两次了。苏澜宇按了按韩君平的脑袋,大着舌头道:“赔钱货。” 景山君似乎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脑袋,反手将站着的苏澜宇压到地上,韩君平落下来的头发在他脸上搔了一搔,叫这位醉得不清的苏澜宇也脸红心跳了一番。 “你干嘛?”苏澜宇慌慌张张道。 “澜宇……” 韩君平盯着他的泪痣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无比纠结地在他眼睛下边烙上一个吻。不知是不是因为喝醉的缘故,韩君平将这个兰宇和苏澜宇认成了一个人,只是没有那么立体的五官,整个人发散出来的气质却没有变。 苏澜宇还尚存几分理智,莫说他现在还是十二岁的身子,在这无比严肃的昆仑搞事,被昆仑那几个老头发现了,自己恐怕要被鞭笞一百下,然后丢到雪山里给狼分食。 毕竟当事人是他们极其宠爱的景山君,到时候景山君顶多被骂几句,他苏澜宇恐怕就要死于非命了。 想到这里苏澜宇一把将韩君平推开了,韩君平愣愣地站起来。苏澜宇爬起来的时候摸到自己旁边有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他用手摸了一把,韩君平立刻紧张兮兮地他拉开:“不许动,这是我的。” 苏澜宇撒起酒疯来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一把抱起那个花海中的木盒子,对着韩君平做了一个鬼脸:“不给你。” “给我!” “不给。” 韩君平追过去,苏澜宇将盒子按在怀里,前者一边掰着他的手,一边又担心他将盒子失手掉地上,用力之猛让苏澜宇红了眼睛,他见好就收地将木盒子还给韩君平:“这里边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韩君平紧紧抱着盒子,不说话。这里边是什么?不过是一堆无意义的粉末而已,而他口口声声说着苏澜宇没死,却只能靠着他的骨灰来缅怀对方了吗?太窝囊了,成年后便再没吃过亏的韩君平这样胡思乱想。 他想了想,又将骨灰摆回了原来的位置上:“不重要的东西。”只是他心爱之人的骨灰罢了。 这酒劲来的快,去的也快。而苏澜宇还是十二岁孩童的身体,怕是一时半会还醒不了。韩君平望了望上空的月亮,只觉着这盈月与刺骨的风异常衬景。 他坐在一块冰凉的石块上,因着江风流火有结界护着,这里的一切都没有结冰,只是比山腰稍冷一些。韩君平摸出怀里的埙,借着月光看了好一会儿,苏澜宇也凑近了看。 韩君平突然抬头,看着苏澜宇的眼睛道:“未成年弟子不许饮酒,再罚你一天不许吃饭。” “还罚?”苏澜宇哭丧着一张脸,想用手里的巨型海螺砸他,后者灵敏地躲开了,苏澜宇便上手抢他的埙,韩君平莫名地没反抗,苏澜宇轻轻松松将埙攥在了手里。 他道:“我给景山君吹一曲,景山君便不罚我。” 韩君平:“……” 苏澜宇朝他自信一笑:“景山君怕是没听过何为天籁之音,今天我便让你开开耳界。” —————— 苏澜宇是被人一扇子敲醒的,头痛欲裂恐怕是宿醉的反应,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正对上身下韩君平明亮的眼,当即吓得弹了起来:“阿……” 手持扇子的不周冷笑一身:“青天白日的你们两个衣衫不整地睡在房子门口,成何体统?” 苏澜宇看看不周,又看看若无其事爬起来的韩君平,完全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韩君平对着不周一作揖:“师叔。” “韩君平阿韩君平。”不周说着都差点忍不住笑了:“你和这孩子怎么回事?我就知道你今天迟到有猫腻,不敢让蔚然过来找你,要是让他看见方才的场面,他现在就得抽死你。” 韩君平仍旧不为所动:“谢师兄。”说着他看了一眼苏澜宇,不周明白他的意思,便道:“行了,你去见严蔚然,我带这孩子回去,可要记得这一个人情。” 说完不周拎着苏澜宇就要御剑起行,韩君平压住他的肩膀:“走回去就好,他怕高。”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11 “多事。”然而不周还是抓着苏澜宇的手臂往山下走。 苏澜宇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韩君平是如何知道他恐高的?是发觉他的身份了吗?苏澜宇的脑子一团浆糊,却听不周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兰宇。” “哦?”不周听到这个名字不禁勾了勾嘴角:“阿小屁孩,你听说过长明教么?” 苏澜宇的太阳穴突突地开始跳,怎么一觉醒来好像全世界都发现他是苏澜宇了?即使如此苏澜宇也没有慌了阵脚,从容不迫的答道:“知道阿,臭名昭著的一个邪教嘛。” 不周:“嗯长明教和我们昆仑一直是宿敌。那你知道长明教主苏澜宇吗?” “知道是知道,却也没见过。”苏澜宇控制不了手心的冒汗。 不周揶揄一笑:“我曾有幸见过他一面,不得不说……”他刻意停顿在这里,一双桃花眼盯地苏澜宇头皮发麻。 “你长得和他有几分像。” 在这之后不周就不说话了,苏澜宇也心惊胆战地不敢出声,毕竟他现在都没搞清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云里雾里地走着。 “到了。”不周用玉扇戳了戳苏澜宇的肩膀:“改日再会。” 说实话苏澜宇不想再看到他了。 穆余几个已经下了课,回来修整一番打算去吃饭,这会见到苏澜宇以及送他回来的不周,脸上掩不住的是惊讶。 穆余:“你昨天一晚上跑哪去了?” 秦山则是一脸羡慕地朝他道:“兰宇,你怎的认识这么多前辈,不久前才是景山君送你回来,今天又是不周师叔。” 苏澜宇听见他们说话,还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自己现在都还没搞清楚状况呢,他回道:“昨晚我在江风流火,现在别问我了,我自个都理不清楚。” 江风流火……三人脸上尽是诧异之色。 苏澜宇瞧见他们的表情变化,于是问道:“怎么了?” 于是三人将昨晚发生的事简单一说。掌门以及他三个弟子皆有一传音海螺,那是有大事发生的时候,通知全昆仑的。景山君那里破格也有一个,然后昨晚他们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给吓醒了。 但仔细听听又不像鬼哭狼嚎,像是什么乐器发出来的,毫无章法的曲调一瞬间如雷灌耳,昆仑上下几乎全部都被吵醒了。他们赶去浮光殿,以为是有什么紧急事件,没想到三位师叔黑着脸坐在大殿上。 “我们三人都在这里了,可见这诡异的埙声不是我们发出来的。”正清道长摸着胡子。 于是嫌疑对象便成了掌门和景山君,一众人面面相觑,果断排除掉景山君的嫌疑。宁可相信太阳会打西边出来,也不相信一向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景山君在传音海螺那头胡吹。 结果众人瞬间被打脸,掌门一脸苦大仇深地落地,埙声却并没有停止。 众人:“……” “许是什么事故也说不准。”掌门原本打算和几个弟子一起去看看,那声音却骤然停了。 韩君平一向喜静,子时至寅时江风流火的结界是起效用的,旁人都无法进去,连掌门都没法,除非他将江风流火荡平。 “罢了罢了,各位都回去吧。”掌门道,众人便纷纷回去继续睡了。 苏澜宇听到这里,昨天晚上模糊的记忆他一股脑都想起来了,当下觉着惭愧得要死,铁青着脸不说话。 “先去吃饭吧,现在先别问那么多问题了,一会就没饭吃了。”秦山道。 苏澜宇摆了摆手:“我不太舒服,你们先去吧,我休息一会。” “怎么了?”穆余看着他没什么气色的脸:“哪里不舒服?” “不知道,哪里都不舒服,我休息一会就好。”苏澜宇说着躺回了床上,将头整个蒙住了:“你去吃饭吧,别管我了。” 穆余原本还想追问,却被秦山秦时拉住了手臂,他朝着苏澜宇的方向道:“我给你带点吃的回来。” 穆余说完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走正经剧情了。 第10章 发烧 苏澜宇躺在被子里,想到自己狂捏韩君平的脸,又抢他的东西,还叫人“不要随地大小便”,苏澜宇懊恼地捶了捶床,还好没用内力,不然这床就塌了。 还有……他引以为豪的吹埙技术,居然被昆仑教这群人称之为——鬼哭狼嚎。想想在长明教的时候,他每一表演,长明信徒都是争先恐后地喊要做他的教主夫人的。 难不成他长明全教都在胡吹?不可能,即使苏澜宇在心里更偏向与这种可能性,他也宁愿给自己一个——其实昆仑派都是聋子的荒唐安慰。 穆余向厨房讨要了一碗小米粥回来,因为没有人被罚,所以大厨很慷慨地就给苏澜宇盛了一碗。苏澜宇看着这清汤寡水的也没有抱怨,有的吃就不错了。 他喝完粥,穆余就开始一个劲地问他问题,秦山秦时兄弟俩也坐在旁边,一脸的好奇。苏澜宇便将自己去厨房找东西吃直到早上被送回来的事朝他们复述了一遍,只是把自己发酒疯那一大段全部删了。 一向不爱说话的秦时表情有点怪异,他小声道:“所以景山君是因为喝醉了才对着传音海螺乱吹的吗?” 秦山憋着笑道:“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景山君虽然厉害,却是个五音不全之人。” “……”苏澜宇对于韩君平白被冤枉一事有点愧疚,但是他刚刚想起来韩君平昨晚好像也发酒疯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口。 这他心里就不服了,怎么是韩君平先亲他呢?自己居然没有亲回去,真是窝囊! 三人不知道苏澜宇此刻的心情波动,看他脸色依旧挺差,穆余反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你到底哪里难受?秦山说正式弟子中有几位前辈也是学医的,我帮你去请他来。我虽然请不动不周师叔,和普通弟子还是说的上话的。” 昆仑派的正式弟子聚集在另一座山上,都是自个修炼,偶尔严蔚然和掌门会去略一指点,只有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弟子,才需要昆仑强者的庇护。 “别,去另一座山危险不说。而且我也没什么事,休息休息就好了。”苏澜宇道。 “可是……”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12 苏澜宇听着外边有隔壁去上课的脚步声,便让穆余他们快点走:“别可是了,我又不是不能照顾自己,你们快去上课,给我和景山君告个假。” 三人出了门,朝着苏澜宇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们晚上回来和你一起去食肆吃饭。” “好。” 其实休息了一会儿,他的头倒不是很难受了,不想去上课只是单纯地怕遇见景山君而已。毕竟自己昨天晚上做了那么多有损他颜面的事,现在全昆仑都知道韩君平五音不全了。 那怎么办?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阿。而且他把脑海里的记忆都过了一遍,自己并没有在醉酒的时候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按理说景山君即使怀疑他,也不会知道他堂堂长明教主居然恐高这一秘密。 然后就是不周,苏澜宇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不周碰过面的,不过他那些话又岂止是暗示,就差指着他的脑袋说:“你就是苏澜宇。”了,可见这个人非常聪明,他想让他先自乱阵脚。 所以这么闪烁其辞,那么他可能也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身份。 苏澜宇想着想着就又睡着了,梦里自己一会被严蔚然丢在了昆仑没有人迹的雪山上,一会又被薛晓晓用火球烤着。直到一双冰冰凉凉的手贴上了他的脸,他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他感觉头重得很,比今天一早醒来还要难受。眼珠子一转发现景山君带着不周站在他面前,方才那只手,应该是韩君平的。 “你给他看看,他脸烫得厉害。”韩君平朝不周道。 旁边的穆余没想到自己只是帮苏澜宇请了个病假,这厮一下课居然直接就把不周师叔给请来了。不周也很细心,望闻问切三个步骤全部过完后,他才将自己第一眼就得出的答案说出口:“应该是受寒了,这会正发着热,我开副药灌下去就没事了。” 在场的三个人都心知肚明,到底是怎么个受寒法。 韩君平二话没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将苏澜宇拦腰抱起,苏澜宇瞪大了眼睛,没什么力度地挣扎了一下,声音有点沙哑:“景山君?” “人是在我江风流火着凉的,我自然要负责。”于是他就在这片诧异的目光中,用法术画了个极其耗力的传送阵出来,将提着箱子的不周和手里抱着的苏澜宇,都一并送到了江风流火里。 穆余望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心中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情感油然而生。他想,景山君真是个……有担当的人呢。 秦山和秦时则是第一次见识这种高阶法术,当下兴奋得不得了:“景山君好厉害阿。” 秦山对秦时道:“总有一天,哥哥也会变得像景山君一样厉害,然后秦时想去哪里,哥哥一个法术就可以送你过去。” “嗯。”秦时笑的天真烂漫。 韩君平将苏澜宇放在了他的床上,又给人盖了一层厚厚的被子,然后朝不周道:“二师叔,你到外边把药煎了。” “这像一个后辈对师叔说的话吗?居然命令我干活。”不周一边将箱子里的草药配好,一边抱怨道:“怎么我对你好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你对我如此贴心?” 抱怨归抱怨,不周还是勤勤恳恳出去熬药了。韩君平盯着苏澜宇看了良久,没说话,然后默默走出去了。 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被韩君平的眼神吓的,即使是在相对比较冷的江风流火,苏澜宇也还是出了一身汗。再说这韩君平对他态度也异常奇怪,这是想偷偷报复还怎么的?让苏澜宇半点琢磨不透。 没过多久,韩君平就抱着一木盆冰泉水回来了,这昆仑山泉,能降温提神,多喝些还能延年益寿。苏澜宇翻了个身道:“景山君?” “别说话。”韩君平将白纱布打湿了,再拧干,尔后折叠好轻轻搭在苏澜宇的头上。 苏澜宇怔了怔。未曾有过,他这冗长的一生,活了几百年,都未曾有过一个人,在他生病的时候这般照顾他。 他记事以来就是师父苏九容在带自己,苏澜宇没有那把好奇心,即使看见别人都有父母,可他直到十三岁都没有问过他的师父,他的生父母是谁。因为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听人讲,他被遗弃了,大雪天的,就给丢在长明教门口的积雪上。 听说苏九容将他抱进屋里的时候,他已经冻的哭不出来了。小时候他就想,将自己丢掉的父母,半点不值得怀念,苏澜宇觉得单单只是提起,就让他作呕。 十三岁那年苏九容塞给他一把银子,把从没出过长明教的自己推向了外面的大千世界,他道:“比你师父有本事的时候,你才可以踏进这个门。” 那时候的苏澜宇对苏九容有着十足的依赖,他不敢离开长明教,舍不得他的师父,更害怕全靠听说的,外面那充满豺狼虎豹的世界。 他在长明教门口整整停留了两天半,期间长明教的门都没有打开一下。苏澜宇终于下定决心了,他不能给师父丢脸,他可以变强,可以光明正大地回来,告诉他的师父,自己已经比他还要厉害了。 那时候的苏澜宇,空有一腔热血,刚踏上征程,他的钱就被偷了,一个铜板也不剩。他当过乞丐,在大狗的嘴边抢过食物,被混混们打过……在经历过世事百态后的某一天,他忽然不恨自己的父母了。 他们或许另有苦衷,或许和现在的自己一样风餐露宿,无家可归。予他一双眼睛,叫他看清这世界,赐他一个心脏,叫他体尝世间冷暖。或许是他自欺欺人,但他这样想着,便觉得一切都好释然了。 苏九容说人不能在温室里长大,于是他幼时生病便不会有人陪在他身边,苦极了的中药也没人逼他喝,但他要想活下来,只能自己端起碗喝下去。 苏澜宇不得不承认,从前的自己比现在要勇敢多了。人拥有的东西一多,就会变得更加害怕失去,从而愈发懦弱。 而他当上教主之后,显然生病的机会就不多了。偶尔感染风寒,稍一调息内力,不出一日便能好。 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不过问他需不需要,便在他生病的时候给予他以照顾。一百岁之前他一直觉得渴望温暖和爱是一种极其幼稚的行为,而一百岁之后,以为自己早就不需要这些东西的苏澜宇。 终日品尝着孤独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我擦嘞,一不小心写完一章了,然后可能下一章的末尾才开始进入正剧。 第11章 不一样的韩君平 苏澜宇抬眼看着韩君平,总觉着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却是克制而收敛的,叫人难以从他冷冰冰的眼神中实实在在地捕捉到东西。 “把衣服脱了。”韩君平面不改色道,苏澜宇流了太多汗,恐怕衣服糊在身上也不大舒服。 “阿?” 见苏澜宇没有动作,韩君平直接上手开始扒他的衣服,苏澜宇看着眼前这位从前对自己冷冰冰的景山君,一时心里有一点纠结。 罢了,苏澜宇心想,推开他显得多做作,在美人面前赤身裸/体,他还是很情愿的。 任由着韩君平将他的上半身擦干后,身上的温度应该是下降了一些,苏澜宇觉得舒爽多了,怪不好意思地朝韩君平道:“麻烦景山君了。” “裤子也脱了。”韩君平突然道。 苏澜宇:“哈?” 韩君平并没有征求苏澜宇同意的意思,用的都是陈述句。他说完这句话就不顾苏澜宇的挣扎,把他裤子也给退到了膝盖上。 苏澜宇虽然一向脸皮厚,但是隐私部位没遮没掩地暴露在别人眼里,还是要矜持一下的。他捂住小澜宇,害羞道:“景山君你要做什么?”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13 韩君平面不改色:“翻个面。”说完他就直接动手帮苏澜宇翻了个面,又圆又白的屁股撞入他的视线,韩君平盯着他屁股上那颗黑痣眯起了眼,随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苏澜宇偏头看见韩君平这副表情,心想:这景山君不会是觊觎他的屁股吧?阿,如果是景山君这等美人的话,那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出卖自己的屁股。 呸呸呸,景山君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韩君平也不闲着,把白纱布再一次拧干,将苏澜宇的下半部分也擦了一遍。苏澜宇看着韩君平认真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红了耳根。 他活了几百岁,除却意外到达高处时被吓的,这种心脏澎湃的感觉还从未体验过。 韩君平替他穿好了衣服,其实苏澜宇也不是病得不能动了,但是美人亲手帮你穿衣服,你要是拒绝,那岂不是就是辜负了对方的好意? 苏澜宇只觉着这里的床很软,韩君平也不主动开口与他说话,身子舒爽了些他便又有些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睁眼时已经是天黑,苏澜宇周身的汗都发完了,这热自然也退的差不多了。汤药早就熬好了,不周也已经回去了。韩君平没舍得叫醒苏澜宇,只能将那药温了又温。 “醒了?”偌大的房间里只点了两盏矮烛,昏黄的烛火下,韩君平的脸好看得有些失真。 苏澜宇点了点头,但视线在接触到韩君平端过来的中药时,就瞬间变了脸色地狂摇头。他连忙道:“我现在觉着浑身上下无比精神,感觉已经完全好了。” “不周说了,昆仑寒气浸体是需要调理的,你如今不喝,日后还会再犯。”韩君平把碗口抵到他嘴边:“喝吧。” 韩君平的嗓音是清冷的,但苏澜宇不知怎么的就从中听出了撩人的意味,再加上那张具有欺骗性意味的脸,连他手里的汤药看起来都是甜的了。 苏澜宇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小口,瞬间皱起了眉头,嘴角都耷拉下来了。骗人的,简直难喝到爆炸。 韩君平像是没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一般,捧起那碗就往他嘴里灌。苏澜宇被灌得怀疑人生,喝完后后味回苦,更是恶心到不行。 韩君平拿出一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蜜饯,将苏澜宇想吐的欲望又塞了回去。甜和苦中和了一下,嘴里的味道就好了许多。 苏澜宇还是有些礼义廉耻的负担的,他朝韩君平一作揖:“多谢景山君照顾,现在弟子觉得好多了,没什么事的话弟子就告辞了。” 给人家折腾出一堆麻烦,现在再赖在这里,恐怕是有些不要脸了。 他刚要从床上爬起来,却被韩君平一把又按了回去,韩君平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却是带着十足的蛊惑性:“现在回去被风一吹,说不准又要着凉。你老实在这待着,明天我送你去上课。” 哦,既然景山君都这么说了。苏澜宇又滚进被子里,然后探出个闹脑袋:“其实这里的路我应该熟了,明早我自个去上课吧。” “我也要去找一下正清师叔,顺路而已。” “哦……” 这一晚上韩君平都没睡觉,苏澜宇往里边躺了躺,虽说两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难免有些挤,但是苏澜宇还是个十二岁孩童,又比较瘦,自然勉强不到哪里去。 苏澜宇方才睡了一通,眼下精神的很,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更可怕的是他每次翻身,将头偏到韩君平那一边的时候,总能对上对方如墨般的眼珠子。 被韩君平的眼神吓了一跳的苏澜宇问道:“景山君不困么?” 韩君平摇了摇头。 苏澜宇于是又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韩君平。这个年纪的少年果真是睡眠好,折腾了几柱香之后,苏澜宇又呼呼大睡过去。 韩君平瞧着他的后脑勺发呆,过了许久,他突然坐起身子,将苏澜宇以一个高难度的姿势翻了面。苏澜宇睡沉了,只皱了皱眉头,没醒。 还是脸对着自己舒坦,韩君平心想。 第二日韩君平将苏澜宇往食肆一放,人就跑没了。穆余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而秦山秦时则是又凑上来问苏澜宇关于景山君的事情。 苏澜宇没有遮遮掩掩,但也只捡了一些该说的说,免得这几个小孩误会。接下来的日子上课如常,练功如常,没什么大事发生,苏澜宇几乎感觉不到时间流逝,转四年。 昆仑秘境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说好的两年后的宗门大比,并没有如期举行。众弟子也就这般悠闲地过了快四年。 期间苏澜宇闯了不少祸,比如上次被薛晓晓罚抄的几个孩子怼到偏僻的地方准备寻仇,他没控制好力度,用着日渐恢复的功力,差点将那些孩子打残。还好景山君及时出现,才没酿成大祸。 这事被景山君压了下来,而且从那之后这几个弟子就不见了,听穆余说是以违背门规的理由被遣回自家了。 又比如他贪玩带着一卧房的人偷偷跑出结界捕猎,虽说直接杀了一只二阶的雪狼回来,可谓是威风了一把。可违背了门规——“不准随意杀生”。那雪狼没害过人,苏澜宇回来后想想自己可能是被无聊憋出来的冲动,于是抄了些往生咒给它烧了。 原本这也是违背门规的大事,上边却只是罚他抄了几遍门规,并没有进一步的惩罚。 再比如他带着穆余私闯女弟子们的房舍,找许久未见的兰儿叙叙旧,却被管女寝的女道长抓住了。那女道长火气实在忒大,嘴里还嚷嚷着要将两人打断腿。 景山君一收到通知,急急忙忙又赶来了,这事便又被压了下来。 景山君平常对这些事半点不上心,于是便有人猜测苏澜宇是他的亲戚,所以他才这般护短。可话又说回来了,景山君虽说看着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实际年龄已经一百多岁了。 这要说是亲戚,也有些不切实际。别人猜归猜,总之韩君平的总总不对劲,都让苏澜宇更坚定了心里荒谬的想法——韩君平绝对是在觊觎他的屁股。 这一日一大早,掌门就把这批弟子集合到浮光殿来,然后讲了一大把没什么营养的话之后,开始进入正题:“因为昆仑秘境出了一点故障,所以一直没有举行宗门大比,我和你们蔚然师叔商量过后,决定将此届的比拼改革一番。” “朝廷那边有人来报,说是山下大旱三年,颗粒无收,老百姓们闹了这么久饥荒,死了一大片,现下官府都压不住了,人们开始易子而食……”掌门顿了顿,继续道:“此番派你们前去也是磨练,带队的前辈会评定你们的实践能力,来判定你有没有转为正式弟子的能力。” “好了,接下来的规矩由正清与你们说。” 正清道长叨起来就没完没了了,苏澜宇听懂了他的大致意思。说是掌门夜观天象,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旱灾绝对不简单,所以才需要他们昆仑派出山。 这些弟子们被分为三组,分别由韩君平,薛晓晓和不周带队。原本都是平辈来带队的,但是不周的徒弟被他送出昆仑,四处游学去了,于是便只得他亲自上阵。 苏澜宇怀疑这韩君平是故意的,不但将他们卧房里的四人都分配进了自己组里。因为女弟子虽然人数抵不上他们三分之一,但也有参与,于是兰儿就这么不偏不倚地也被挑了进来。 第12章 下山 不周往韩君平的队伍里扫了一眼,眼神只在苏澜宇的脸上略微一滞,他笑着拍了拍韩君平的肩膀:“行吧,好好照顾他们。” 韩君平不置可否,让弟子们回去收拾行李,他们今天傍晚就要离开。 教了整整快四年,一众男弟子连同女弟子,都无一例外地学会了御剑飞行。当然,除了一直假装自己飞不起来的苏澜宇。 就连他三个舍友也纷纷表示自己不明白,怎么苏澜宇一个能单挑二阶雪狼的人,死活就是飞不起来。虽然苏澜宇出挑的剑术让说过他资质极差的正清道长很打脸,法术也因为能基本控制内力,而次次都有突破,但是……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14 这样的人才,怎么就御不起一把剑? 穆余这四年和他处下来,秉承着一个孩子的天真,和这个邪教教主成了好兄弟。他看了眼想临阵脱逃的苏澜宇道:“不如你再试试,说不定就飞起来了?” “不可能的。”苏澜宇将不重的行李背在身后:“不如这样好了,你们先走,我能赶上你们的。” “……”穆余道:“你在开玩笑吗?” 穆余资质原本就好,四年来学的并不必苏澜宇差,也算是这个班的佼佼者,他考虑了一下:“这样吧,我现在的技术应该能多带一个人,不如你站我前边,我和你一同下山。” 苏澜宇是真的对高处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这不是随随便便能克制住的。他一面不好拒绝穆余的好意,一面又为如何下山这事头疼不已。 穆余见他沉默了这么久,以为是他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少年的心性就是如此,发现别人质疑自己的能力,便沉不住气了:“你不会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吧?我穆余敢打包票,绝对把你安全送下去,要不然我把头砍下来给你。” “别别别,我可受不住。”苏澜宇现在进退维谷,眼看着薛晓晓带的那对已经井然有序地上天了,久违地有点慌:“我没有怀疑你的能力,是我的问题。” 时隔四年,苏澜宇终于将这个隐晦的真相和四人偷偷摸摸地说了,虽然大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苏澜宇还是觉得眼下脸皮都挂不住了。 “不瞒你说,我恐高,一到高的地方脑子就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会吧……”秦山先惊讶道。 韩君平突然在前头道:“各位准备一下,我们要下山了。”他说完这话,几个看上去是正式弟子打扮的女弟子端着一排木雕的符咒上来了,给每个弟子分别分了一个。 “这个符咒各位请随身带好了,出了什么事我也好联系你们。要不然到时候死外边了,我可懒得将你们尸体带回来,再送回你们自己家。”不周摇了摇扇子,一副“你们管好你自己,别给我添麻烦”的样子。 他说的大声,韩君平的队伍自然也听到了。韩君平也不再多费口舌,朝弟子们面无表情道:“就是他说的那样。” “……” “出发吧。” 说着韩君平一把拎起苏澜宇,将他丢在自己的“踏雪”剑上,苏澜宇还没来的急做下一步动作,就被韩君平扯着衣领送上天了。 “啊啊啊……”苏澜宇扯着嗓子叫了一番,意识到后边跟着的都是同门弟子,脸面是全然丢光了。他只是稍微瞄了一眼下边的景象,腿就软了,若不是韩君平扯着他衣领,恐怕苏澜宇就要这么掉下去了。 “闭眼。”韩君平在他耳畔轻轻道,因为苏澜宇已经紧张地快要将自己的衣服给扯下来了。 苏澜宇乖乖闭上眼睛,然而耳畔呼啸而过的风还是让他心惊胆战。韩君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给苏澜宇下了幻术,苏澜宇自然知道他做了什么,于是韩君平再叫他睁眼的时候,他便松了一口气的睁开眼睛。 只见剑下边都已经被密不透风的白云给挡住了,苏澜宇看不见下边的情况,自然没什么好怕的了。他松开开紧握着韩君平衣服的手,殷勤地将揉皱的衣服拍平:“多谢景山君。” 真不是他智商不够没想过这种方法,首先是他无法在自己身上下幻术,而且就算下了幻术,他自己看不清路,难不成四处乱飞?苏澜宇对韩君平体贴的行为万般感激,但还是有一个问题他一直不敢问。 那就是“你如何知道我有恐高症的?”自己身份是否暴露这个问题如鲠在喉,就昆仑派与长明教素来不交好的关系而言,苏澜宇觉得景山君不可能在猜到他的身份后还对他这么好,况且没在掌门和他师父面前揭穿他。 可若是说没猜到……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哦,说不定是因为韩君平看上自己的美貌了,所以在他身上放了心思,猜到他可能有恐高。苏澜宇坚信这个诡异的判断,毕竟他对自己貌美如花这件事也十分笃定。 夕日方才湮灭,韩君平一行人便到了一间客栈。因为人数众多,所以三个小组也都是寻了不同的客栈住着。 苏澜宇一落地就发现了街道两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降了温的夜晚里穿着破烂地看着他们一行人,那眼神了有羡慕还有各种纠集在一起的感情。韩君平带着他们进了客栈,询问了一下外边那群民众的情况。 那老板叹了口气道:“道长你有所不知,如今北边正闹干旱呢,庄稼是颗粒无收。我们命好些,村里还有口井没干,若不是一位道长施了术法,这口井恐怕也不行了。” 这家客栈向来是一些修道之人的落脚地,规模不大,但很舒适。能在这个百姓都吃不到饭的年代,开到至今也靠运气。 “这群老百姓有钱的就往江南一带跑,没关系的平民也有往咱们这里涌的。这外边冰天雪地的,难民们又多是些老弱病残,冻死的冻死,病死的病死……唉。” 这老板大抵也算好心,刚给难民们分发完稀粥,现下又让厨房煮了姜汤送去给他们畏寒。他继续道:“不是我心狠,小店不过十多间房间,这难民的数量太多,我若让几个进去,后边的势必就要打起来了。而且最近这粮食吃紧,恐怕不出几天,小店就没粮食可以发了。” “到时候这群可怜人,该怎么办?”店老板长吁短叹地说完。 韩君平到客栈后边的那口村里唯一没有断流的井去看了看,饶是天已经黑了,还是有不少人排队打水。韩君平知道轻重,这些百姓他们帮不了,于是他只好在那口快要失效的井上又添了一道法术。 兰儿瞧着外边的难民很是心疼,瘦弱的孩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道:“太可怜了,我们可以把他叫进来吗?” “对啊,我们大家在这里边这么暖和,看着他们在外边受冻,也太不是东西了吧。”隔壁桌的人说道。 这点星火很快燎了原,这群孩子们众说纷纭:“难道我们到昆仑学本事,出来遇见受苦受难的人民,就如此畏畏缩缩,不近人情吗?” 很快的,这群愤青中就出了个头头,要号召大家一起去将外边的老弱病残带进来,能救一点是一点。 穆余盯着外边没说话,苏澜宇收回了视线,眼底是一片阴影,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道:“你们有能力吗?” 众人安静下来,不明白他着没头没尾的提问,苏澜宇接着道:“你们有把他们全部人都安顿好的能力吗?” 和他们围在一个木桌上的其余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苏澜宇的脸上,只觉着这人和平常似乎有些不一眼,但穆余知道,他一直觉得苏澜宇这未满十六岁的躯壳里住了一颗成熟的灵魂,这一点你和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 这个人对世故人情都有这十分成熟的见解。 苏澜宇见没有人说话,于是自己回答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在天灾面前,也就彰显了它的道理。人生天地间,原本就是渺小而零星的一点,哪怕你武功盖世,让人闻风丧胆,那也只是让人而已,并不足以震撼天地。更别提我们都还只是初生牛犊,能力也只是比同龄人要高而已。” “你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没有拯救他们所有人的能力。如若你带了一些人进来,那么就像店老板说的一样,那势必会造成难民的混乱。”苏澜宇顿了顿,继续道:“现在只能靠大家都很惨,来维持一个诡异的平衡,贸然打破这个平衡,这些人就会失去秩序,你们明白吗?” 韩君平推门而入,方才那群已经站上椅子起来反抗的弟子,瞬间都灰溜溜地坐下来,好像刚刚那场激动人心的聚义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韩君平走到苏澜宇旁边,淡淡道:“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不免都有英雄梦,但不止这里,现在遍布的难民千千万万,不是光凭虚无缥缈的英雄梦就可以拯救的。” “就像兰宇说的那样,你们根本没有能力,一会把人放进来,外边没能进来的人就要闹个头破血流了。”韩君平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他道:“反正我是没见过比你们还要愚昧的热血笨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景山君是护妻狂魔233 第13章 苏澜宇 韩君平出面这么说了一通,即使在场的弟子心中仍有不服也无话可说了。他们自己还尚没有自保的能力,还得依附着昆仑自保,要不然在这种只认人,不认钱的客栈里也住不下去。 “都回房去,明天一早就走。”韩君平道。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15 于是所有弟子按照秩序,两人一间地上了楼。穆余已经和苏澜宇说好了和他一间,这会正和苏澜宇勾肩搭背地往楼上走。 韩君平的声音在他俩的后背缓缓响起:“兰宇,一会来我房间一下。” 这话在这群十分纯洁的弟子里听起来没什么不对,毕竟苏澜宇的实力摆在那里,韩君平可能要和他商量一些事情。而这话却在苏澜宇的心里炸开了花…… 什么叫来他房间一下?大晚上的孤男寡男呸……苏澜宇连忙打断心里的龌蹉想法。他回头,朝着韩君平一挑眉:“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苏澜宇就和众弟子一起上了楼。韩君平在原地愣了很久,苏澜宇今年大概已有十六岁了,眉目已经长开,只是五官并没有成年人那般锋利,但也和成年的他有七八分像了。 韩君平为了他不被唯一可能见过苏澜宇的掌门以及几个师叔们看出端倪,他和不周一起,各种避免苏澜宇与掌门和严蔚然相见,正清道长因为看不太清东西,所以暂且还在安全范围以内。 要逃过这几个老姜的眼睛还真不容易,韩君平脑海里他那个轻佻的表情,渐渐明晰。 怎么办?韩君平有点头疼。 虽然说苏澜宇从前嘚瑟的和一只雄孔雀似的,但是他还是只懒到不行的雄孔雀,没事也不喜欢到处晃,除了亲自出去勾搭美人,有什么事都是派护法出去办的。 可还是会有人认识他,到时候若遇见比自己内力高的,恰巧还认识苏澜宇,会发生什么事情韩君平不敢想象。可惜据他观察,苏澜宇的内力只恢复了一成不到,遇到危险根本没什么自保能力。 和一只真正的雄孔雀没什么区别,经看不经打。 此时的“苏孔雀”正对着铜镜理头发,试图将白袍也理得一丝不苟。毕竟要去见美人,就不能太随便。 穆余躺在床上扫了苏澜宇一眼:“你,大晚上的还保持什么造型?”不得不说苏澜宇越长大越好看,穆余随着年纪一起增长的审美告诉他,这人的脸上真的挑不出毛病来。 苏澜宇:“我们修道之人,最忌讳的就是邋里邋遢,何况我一会还要去找景山君,风尘仆仆地像什么话。” “……”饶是那些弟子都看出景山君对苏澜宇的护犊子心理了,他作为苏澜宇最亲近的朋友,直到今天苏澜宇在前边抱着韩君平不撒手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迟钝了一把,他垂下睫毛:“你和景山君……” 苏澜宇突然有一种被捉奸的感觉,他“嘿嘿”地心想:都怪景山君这么藏不住对自己的爱。 没料到穆余话锋一转,无形之中给这位淫者见淫的教主打了一巴掌,他道:“你们不会真是亲戚吧?” 穆余的脑袋虽然比较木,但他觉着自己的猜测,也许说出来不太好。苏澜宇尴尬地摇了摇头道:“不是亲戚。” 苏澜宇岔开话题:“没想到正派的优胜劣汰比呃……也这么残酷,直接把我们这样丢出去,死了就不用回来了。”他随口道,什么“大旱三年,颗粒无收”,在苏澜宇的心中,都隐隐有了猜测。 穆余想说:“我不会让你死的。”却想起这个少年早就已经不需要自己来保护了,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年少轻狂的一句:“我会对你负责的。” 俨然一个大哥对小弟说的话,虽然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从前的自己脑残的很有歧义。可就这短短的四年里,苏澜宇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他的想象,初见时那个可怜巴巴的少年早就在他的心里崩塌了。 穆余知道苏澜宇说的身世可能是唬人的,也知道他不是资质平庸的普通人,他甚至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不与自己推心置腹,哪怕自己已经恨不得把皮剖开给他看了。 他总是假装单纯,但朝夕相处下来,穆余不免还是发现了种种迹象。他觉得苏澜宇要是单纯的扮猪吃老虎的话,先不论目的是什么,单单就这只猪,他就演的不像。 “这就是规矩,哪怕我在这个队伍里死了,我爹也没理由找昆仑的麻烦。”穆余正色道:“昆仑的规矩就是这样,要么熬出头,要么死。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看似文明讲理的昆仑派,也依旧遵循着最原始、最传统的规则。如若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对抗最后一步的雷劫?” 苏澜宇怔了怔,穆余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个孩子,他打心眼里也把这个似乎木木的孩子当做自己的晚辈。苏澜宇还想过,到时候自己回长明教了,也把他列入自己的遗产继承人。 因为穆余一直对他很好,是看破不说破的那种好。除了一开始那会,穆余几乎不会问他比较私密的问题,也许是因为知道他不会说。但这点尊重和平常的照顾,苏澜宇都看在眼里。 “嗯。”苏澜宇明媚的一笑,他不过随口一说,穆余的见解和想法随着年龄的增长有长进。他半开玩笑地过去捋了一把穆余的头发道:“小毛孩子,终于长大了。” “滚。”穆余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触不及防地被人摸了一下头,羞耻地有些脸红:“别装老成好吗?你才是小毛孩子,哥比你大了一整岁。” “你个小王八蛋,还和你爸爸顶上嘴了?”苏澜宇笑着道,他可没装老成,要按年龄,他都够当穆余老祖宗的祖宗了。 两人你言我言,逐渐从磕牙打屁发展为了干架,颇有童趣地在床上扭打起来。然而尴尬的是,这点小摩擦点燃了一个小青年的懵懂,穆余有点不良反应,心里悚然一惊。 他的脸有点红,将苏澜宇一把推开,穆余遮遮掩掩地盖上被子,堪堪留了个后背给苏澜宇,他强装镇定道:“不要闹了,景山君说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你去见完景山君,也早点睡吧。” 这房间里的烛火只点了两盏,不免有点暗。苏澜宇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摸不着头脑地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心道这孩子什么毛病? 他想着自己可能是因为和年轻人隔了几百年的代沟,最近是越发看不透孩子的思想了。苏澜宇起身,将又乱了的衣服整理好:“你好好休息吧,你爸爸我先走了,你别怕黑。” 苏澜宇的调侃乃常事,穆余不紧不慢得吐出一句:“给我麻溜点——滚。” 苏澜宇走后,穆余发现自己一整张脸都在发烫,心脏跳的像是沸腾了一般。他心想:完了,出门历练,历练了成个断袖回去,他爹一准要气死。 不过……除了苏澜宇,穆余觉得自己是不喜欢看其他男人的,所以穆余安慰自己,可能自己只是个不纯的断袖,这样听起来似乎没那么糟。 “景山君?”苏澜宇敲门之前还顺带撸了撸毛,保证自己现在各个角度都很帅气之后,才推门而入。 韩君平坐得很直,周围的蜡烛点了好几盏,料想是韩君平施了法术,就这几盏蜡烛,便把房间照地得明晃晃的。韩君平见苏澜宇来了也没改变这个正襟危坐的姿势,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道:“坐。” 苏澜宇被他这么严谨的表情一唬,居然有点紧张,他坐下了,仿佛又多了一条脊椎般,坐的比韩君平还要韩君平:“找我有什么事?” “你……”韩君平看了看他一丝不苟的肩膀:“不用这么紧张。” “没紧张,我们正经君子,坐姿怎么能是软趴趴的?”说的好像他平常不是站没站像坐没坐像一样。 韩君平深知苏澜宇这货说话和放屁一样,于是没再从这方面聊下去。他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木桌:“关于这次的下山历练,你有多少把握?” 景山君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真不知道苏澜宇是真蠢还是假蠢,在他一语道破他恐高之后,居然还能任重而道远地继续假装自己是个身世凄惨的小孩。难道把他和不周都当猪了吗? 苏澜宇目光一凌,全然认定了韩君平已经知道他身份了这个不争的事实。他没有接话,只笑着问道:“景山君,你方才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这话一出口,苏澜宇又有点紧张,他实在拿捏不好韩君平的性格,很难断定自己是不是在自作多情。 韩君平面无表情,只淡淡道:“我只是实事求是,我不希望我带着的都是一群只会热血沸腾的傻货。” 苏澜宇极少听韩君平骂人,还骂得如此犀利。他心道:行吧,算我我自作多情。韩君平又把话题绕了回去:“你有什么打算,苏澜宇?”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两更(不是说说而已!) ╮( ̄▽ ̄)╭腼腆地求一下收藏和小花花~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16 第14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苏澜宇四年多没听见自己的真名,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不得不说天真的面具戴着久了,难免也会被少年群体给同化,即使这个面具设计的并不严密。 “没什么打算,我现在这点功力回长明教不是找死吗?路上遇到认识我的人,打得过就干,玩不起就跑。”苏澜宇也不端着了,给自己和韩君平都倒了杯茶:“你要是觉得我留在这里对那些弟子很危险,我可以走。” 天知道这句潇洒的话苏澜宇下了多大的决心,像他这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别说被人杀了,在那之前可能就先饿死了。 韩君平拿出一个布袋,丢给苏澜宇:“我要想让你走的话,之前就不会让你留在昆仑。” 苏澜宇将布袋内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块□□,乍一看谁都不像,但仔细看看是有几分像韩君平的。韩君平道:“正好你可以装我亲戚,我可以在你的身上下障眼法,那群孩子看你还是和平常无异。但我的能力止步于此,这二十几个人之外,你还是要戴着面具。” “大恩不言谢。”苏澜宇发现这□□的质地可谓上成,料想是出自不周之手。他戴上脸,□□与脸严密贴合,走到铜镜那边一看,面具和脸像是长到了一起,浑然天成:“是不周做的吧,整个修真界恐怕就他能做出这种东西了。” “嗯。” 苏澜宇走回来,突然趴在桌子上,凑近了看韩君平,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鼻息正打在自己脸上,他谄媚一笑:“我们一正一邪,你为什么对我怎么好?有什么目的吗?” 韩君平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喜欢苏澜宇这个表情,他道:“你没干过杀人放火、滥杀无辜的事,怎么能算邪?” “人人都道我长明派乃邪教,你怎么知道我没杀滥杀无辜,指不定抛尸抛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了。”苏澜宇步步紧逼。 韩君平嘴里的答案呼之欲出,在他喉咙口转了两圈又滑进肚子里了:“我没看到你杀人抛尸,在那之前我不会妄加判断。” 其实他想说的是——“因为我相信你。”苏澜宇想听的是:“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你。” 这两个答案如出一辙,可是韩君平却避开了。苏澜宇并没有因此受挫,他继续问:“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韩君平:“你喝醉那天晚上,对着传音海螺吹埙。” “所以你是因为从前有幸耳闻我埙声的美妙,才一下子把我认出来的?” “差不多,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的埙能吹的比你还难听。” 苏澜宇:“……” 苏澜宇脸皮够厚,现在虽然被打击到,但光靠脸皮还是能撑一会的:“那你怎么会知道我恐高?这个连我长明教徒都不知道。” 韩君平从衣服里摸出了一个埙,放在了桌子上。苏澜宇一开始没认出来,还调侃了一句:“你天天把这东西放衣服里,不嫌硌得慌?” 苏澜宇将埙拿起来把玩了一会儿,在没醉酒的情况下,他自然是认出来了。虽然这事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但是苏澜宇还是模模糊糊记得一点,这埙上边有自己的真迹——倾国倾城苏澜宇。 这位觉得自己饱经风霜,脸皮能和长城媲美的邪教教主,在看到这上边的字之后,刷得红了脸。他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当时我年少轻狂。” 他重新审视了韩君平一番,当年他长明教里有几个弟子失踪,他亲自出山去寻。结果弟子没找到,倒是误入贼窝,一些初出茅庐的魔教,正在用一些不到十岁的小孩练魂。 因为小孩心智未定,相比成人而言比较好控制,所以苏澜宇料定这堆乌合之众并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可不代表他打得过,就会多管闲事地出手救这些孩子。 他从小在他师父“明哲保身”的熏陶下长大,没有“见死不救就怎么怎么样”的道德束缚,原本是不想多此一举的,直到看见角落里那个畏畏缩缩的男孩。 虽然脸上被泪水浸湿,用手一糊成了个小花猫,可是大大的眼睛和肉嘟嘟的脸蛋就是萌得他心肝颤。他想,这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于是便将那些魔教教徒都杀了,把孩子们放了。 他记得那孩子当时用大大的眼睛看着他,脸上充满了崇拜之意。身为一个男人被晚辈用这样的眼神望着,难免会膨胀一番。苏澜宇瞧着这孩子左不过六七岁,能不能自个回家尚是个问题。 他看着人家漂亮的脸蛋,忍不住善心爆发:“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那孩子怯生生道:“我家住在昆仑。” 苏澜宇皱了皱眉,怎么这么漂亮一孩子还是他们宿敌家的。不过长的好看的孩子在他心里都没有错,苏澜宇将孩子带到客栈洗干净,又给他换了一件新衣裳。 一路上这孩子也不烦人,乖巧的很,你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到了昆仑山,苏澜宇还有点舍不得把这孩子送回去了,这么好看又听话的孩子,他养着当儿子也是不错的。 可惜看着那孩子扑闪扑闪的眼睛,他又无端端心软了。这孩子在昆仑有没有亲人先不说,他贸然将人家带回去了,这孩子长大发现自己变成了个邪教的,保不齐也会怪他。 算了,想到这里苏澜宇触发了昆仑的结界。那孩子拽了拽他的衣角,奶声奶气道:“哥哥,我以后还可以见到你吗?” 苏澜宇被他这一句哥哥喊得心都要化了,他答道:“可以。” “那我怎么去找你?” 苏澜宇从袖子里找到自己的埙,因为没有其他工具,只好用魂力刻了几个字:“你带着这个去长明教,给守门人看了,他会带你进来见我的。” 那孩子兴高采烈地接过埙,宝贝似地揣在怀里:“嗯。” 结界那头出现了两个昆仑弟子,朝着他们道:“是何人?” 苏澜宇:“你们快出来看看这孩子是不是你们昆仑丢的?我特意给你们送回来的。” 那两个弟子望了苏澜宇手上的孩子一眼,惊喜道:“是小团子!”说着他们就将结界打开了,将那个小孩子牵了起来:“你跑哪去了?掌门和师叔都快急死了。” 说完他们看向苏澜宇,苏澜宇看上去风度翩翩,相貌又是极出挑的,两个弟子觉得他个人物,于是郑重道完谢之后,请他上昆仑坐坐。 苏澜宇果断拒绝,要是让昆仑上边那群老头看见他,指不定要打成什么样。临走时小团子依依不舍地看着他,苏澜宇潇洒地挥了挥手,就没了影子。 他回忆完这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之后,讶异地看着韩君平:“你就是那个……小团子?”这从前那么可爱,现在怎么成了这副冷冰冰的德行? 韩君平点了点头,并道:“别提小团子这个名字了,是那些师兄随口取得外号。” 苏澜宇心说我早知道把你带回去养了,这什么破烂性格都让你师父给养残了。 人生……为什么不能只若初见呢? “所以你是为了报恩才对我这么好的?”苏澜宇心里徒然有些失望,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失望个什么劲。 韩君平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继续道:“我和不周讨论了一下,你们教派不是自称老祖先是庄子吗?那么你后来神识化蝶重生就和庄生蝶梦非常相似。所以你的内力也可以从这个方面找突破口,或许……你可以试着克服恐惧,在天上找找原因。” 苏澜宇人一失落,韩君平的话他大概都听不进去。韩君平觉察到他的异样,于是问道:“困了吗?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关于内力的事,我有空再与你讲。” 苏澜宇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回去了。来时他就像只开了五颜六色的屏的孔雀,如今回去尾巴都焉了。 没想到居然还是他自作多情。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17 第二天醒来,众人果真都没有发现苏澜宇的异样,即使他戴着□□。御剑飞行很消耗内力,他们也不可能成天在天上飞,这天冷的,在天上再吹会,脸就裂了。 走出这个村子之后,是一片秃了的小山林,积雪覆盖地挺深,相比较有法术加持的村子,可谓又冷了不少。 路上遇到一些妖兽,不过都很普通,韩君平没有动手,权当是给这些孩子练手了。因为这些妖兽都是主动攻击的,并且把他们当做食物,所以韩君平也没拿昆仑那个不是很合理的门规出来说事。 快要走出这片森林的时候,苏澜宇在一颗树下看见了一只雪白的小野猫,身上有几块淡黄色的杂毛,不过这不妨碍他它的可爱。苏澜宇上前将它抱了起来,还有微弱的呼吸。 走在他身边的韩君平看了他一眼道:“还活着吗?” “嗯,我想养。”苏澜宇略施了一点法术,将猫身上湿了的毛都弄干了,小猫虚落地一睁眼,墨绿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通透,向来以颜为正义的苏澜宇就舍不得放开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第二更在今晚九点。 第15章 游梦症 “那便养着吧。”韩君平对多带一只小动物并没有什么意见:“不过你自己要照顾好它。” 苏澜宇点了点头,秦山秦时对这个新成员十分感兴趣,纷纷从行李里拿出干粮来喂猫,一直走在旁边没说话的穆余道:“别乱喂干粮,可能会拉肚子的。” 苏澜宇正愁穆余这货呢,今天一早起来就没给过他好脸色,更别提主动说话了,也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什么毛病。 他摸了摸手中小猫的脑袋:“木鱼,你养过猫吗?” 穆余没打算继续和苏澜宇继续这个莫名其妙的冷战,干脆顺着台阶就下了:“嗯,在青龙岛的时候养过一只,不过没多久就病死了,兰儿说似乎是因为吃的不对,后来我就没敢养了。” “那以后还得拜托你多照顾它了。” 话是这么说的,刚到落脚点,苏澜宇将猫往穆余手里一放,人就跑没影了。穆余明白苏澜宇这人一时兴起就这么短暂,也就刚抱到手上那会喜欢的不得了,真要沦落到生活中去给它铲屎,他是决计没有这个耐心的。 苏澜宇本来是要去楼下打着猫的名号买些点心的,因为这里很大,并不仅仅只有他们,靠近楼梯的木桌旁坐了两个壮汉,看起来像是刚刚做完工来喝杯小酒的。 “你知道那个东水村吗?我昨天听人说是全村人都睡过去了。” “啥意思,都睡过去了?” “对啊,老瘆人了。一夜之间全村人都叫不醒了,但听说每天都有个特定的时间会起来,就睁着眼睛乱走的那种,像丢了魂似得。然后到特定时间又会回去,神医看了都没用,说是什么毛病都没有。听说靠近那个村子的也有许多人患上同样的症状,还有人推测可能有人下毒,上边连大理寺少卿都派下来了,一点用都没有。” “不会吧,我们这里离东水村也不远...” “是啊,听说村口大牛家儿子就得了这种病,他家现在都快急疯了,请了一堆和尚在家里做法,也不知道醒来没有。” 苏澜宇听着就愣在楼梯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后边的韩君平突然发声:“请问二位,那孩子家住何处?” 韩君平绕过他,直接走向下边的木桌,又将小二唤来:“小二,拿两坛店里最好的酒来。” “好嘞。” 那两个汉子打量了韩君平一番,从他的打扮就可窥见一斑,整个人往这里一站,就是仙风道骨的气质。 其中一位立马道:“道长,坐。” “那孩子家就住村口。”那汉子看见店小二端上来的酒,眼睛都在发亮,说实话这酒他们平常人家几年都喝不上一口。 韩君平将酒一开封,那满溢的酒香喷出来,他给两位壮汉都满上了一杯,自己却没动作。 “我们怎么好意思吃道长的酒?”壮汉笑着推脱道。 韩君平:“我看着二位有缘,所以这酒是请二位的。” 这回两人没再推脱,一碗酒下肚,简直是舒畅无比。韩君平依旧没什么表情,不过苏澜余看出了他的严肃:“我初来咋到,对这里不是很熟,可以劳烦你们带我去那孩子家看看吗?” 毕竟韩君平长就很正经,再说还请他们喝了这么好的酒,按照他们直来直去的朴实想法来看,没什么心眼的就认定了韩君平是一个好人,并且在他们心里轻而易举地树立了一个德高望重的形象。 然后这两个汉子不但答应送韩君平去那小孩家,还自告奋勇地带韩君平去东水村看看。 “我也去。”苏澜宇作为一个在旁边听完全程的人,对这个村子和事件显然也充满了兴趣。 韩君平不置可否,苏澜宇就背着剑在跟在他的身后。 那汉子一边走一边嘴上也没闲着:“道长,我还听说有人给那些睡不醒的人的病取了个名字,我们这些五大三粗的记得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叫什么...游梦症。” “游梦症...”韩君平在嘴里念了一遍。 他身后的苏澜宇就开口了:“有一种病症叫梦游症,是指人在睡眠状态无意识地做一些他本人不知道的事情。” 韩君平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苏澜宇接着道:“这个概念我可能说不清楚,我也是道听途说,并没用接触过这一类人。那么我像游梦症大概是指,人在梦里做一些事情。”苏澜宇说到这里就卡住了,被群体同化的后遗症很严重,他现在往往脑子里还没将话逻辑性地捋一遍,嘴上已经忍不住说出来了。 很符合少年想要表现自己的特征,苏澜宇懊恼地想,怎么智商也越活越回去了? 韩君平没有嘲笑他这个说了和没说一样的线索,目光随着壮汉的手指看过去。面前是看起来很干净的砖瓦房,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里边的摇铃声和念经身不绝于耳。 “就是这了。”壮汉一边道一边上前去叩门,开门的是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壮汉道:“鱼蛋他怎么样了?” 妇人捻着手帕拭了拭泪:“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喊他他也不知道醒,捏他的手偶尔会皱皱眉头,但是无论如何就是睁不开眼睛。” 妇人说完之后看向壮汉旁边的两人,都是一身白衫,眉眼见有点相似,都是长的极其出挑的:“这两位是?” 壮汉:“这两位小道长是我在客栈里遇到的,说是下山历练在此地落脚的,都是昆仑下来的。然后听我说了你们家的情况,想来帮帮忙。” 这妇人一听昆仑两个字,脸上顿时涌现了希望,连忙道:“道长,道长你们先进来,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没了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妇人有些口不择言。 “那道长,嫂子,我就先回去了。”壮汉家中也有妻儿,这一阵在“游梦症”闹得人心惶惶,他要是不早点回去,只怕自己妻儿要担心死。 韩君平朝他一点头,三人便往里边走去。苏澜宇问道:“请问令郎除了沉睡不醒,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没有,他连像传闻中那般起来走走都没有。”妇人将两人带到院子了里,几个和尚正和跳大神一样作法,看见有陌生人来了,便抽空看了一眼,带头的那个一下辨认出了他们的衣服,他脸色沉了下来:“昆仑派,他们掺合进来干嘛?”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18 他说的很小声,只有和他一起跳大神的才模模糊糊地听见了。摇铃声和念经身顷刻便停下了。只见这群人中间还有个小女孩,被堵住了嘴绑在椅子上,身边还用朱砂画满了符号。 韩君平上一眼就看到这个孩子,他道:“这是在做什么?" 站在一旁的似乎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他打量了几眼来人的打扮,确定了他们道士的身份:“那位是小女,我家鱼蛋一直醒不过来,用了许多方法都没办法。那位大师便道只要将鱼蛋姐姐的心头肉剜下一块来入药,便能治好犬子。” “禽兽。”韩君平淡淡道,眼都没抬就施法将绑着小女孩的绳子给解开了。 “你……”大牛显然没料到韩君平会说出一句这样的话。 领头的和尚自然也不满道:“你什么意思?” 苏澜宇:“没什么意思,敢问这剜下小女孩心头一块肉,来救你们家的儿子。先不论这孩子醒不醒的过来,你们女儿挺得过去吗?说好听点施舍身就弟,难听点击就是一命换一命。” 韩君平走过去将女孩扶了起来,小女孩正眼泪巴巴地望着自己的父母。妇人首先就坚持不住了,小跑过来抱住了女儿:“月月,娘也舍不得你啊。”接着母女就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敢问阁下是昆仑派的吗?咱们无仇无怨,你无故来捣乱是什么意思?”和尚道。 韩君平:“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敢问您是哪个野鸡门派出来的。在下活了一百多岁,还从没听过将亲人的心头肉剜下来入药的邪术。”这句话韩君平完全没有给对方面子,苏澜宇都想给他鼓鼓掌了,没想到冷冰冰的景山君还可以这么毒舌。 和尚这下就沉不住气了,举起拳头就往韩君平身上打去,韩君平一个瞬移就到了和尚身后,抬腿就将这个和尚踩倒在地上。剩余几人连忙围了上来,苏澜宇也没闲着,只用木剑就和这几个和尚打了起来。 韩君平知道这些人对苏澜宇没什么危险性,于是脚下一用力,让强撑着的和尚来了个五体投地的姿势。这家人瞬间的慌了,大牛做了个虚扶的姿势,双手愣是没敢落在韩君平身上:“道长,大师,你们有话好好说,怎么打起来了呢?” 韩君平没理会他,脚下那位先开口了:“道长,道长,饶命,我也就是来骗个饭吃。”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的第二更~今天刚刚用电脑码字,写了三个小时才一章,太绝望了,以后还是继续用我的手机吧。 今天醒来看见涨了一个收藏,笑的都能抽抽,可以说是很没出息了…… 明天依旧是两更,不腼腆地打个滚╮( ̄▽ ̄)╭求收藏! 第16章 鱼蛋 这位和尚原以为昆仑派都是那种你把他打半死,他才会还手的蠢货,毕竟他们的门规大意就是——“天下和平,世界充满爱。”他还没碰见过这般一言不合就把人踹地上的,虽说一开始是自己先动的手。 “让她的亲人亲手剜去她的心头肉,椅子旁边画的符咒是捕魂阵吧?这样惨死的孩童,无论是炼魂练尸都很好用吧?” 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大牛和妇人面面相觑,这和尚告诉他们,自己的女儿是二月煞星,克了自己的弟弟。原本夫妻俩还将信将疑的,然而自从自家儿子出事以来,家里开始不断死动物,都出现在二女儿待过的地方。 病急乱投医的他们只好咬咬牙放弃这个可能是煞星的女儿,去救自己唯一的儿子。 妇儿将怀里的女儿松了松,起身的时候有点站不稳。苏澜宇把最后一个和尚放倒,顺带着扶了这位夫人一把。她走到韩君平面前,看着他脚下的和尚:“你就拿我儿子和女儿的命来骗饭吃?!” 此话一出,夫妇两人都怒了,大牛更是控制不住踹了这和尚一脚。韩君平捏了道诀将他连同那几个倒地的和尚捆在一起。 大牛看在眼里,明白韩君平比这个和尚要厉害多了,当即道:“这位道长,请您救救我们的孩子吧。” 苏澜宇自己没有这种济世情怀,于是以己度人,觉得韩君平应该也只是为了那两个汉子口中的“游梦症”来的。不过韩君平倒是有送佛送到西的意思,绑了和尚们还不够,还要进屋去看看那孩子。 苏澜宇让大牛留下看着那群和尚,自己也跟着韩君平进去了。躺在床上的鱼蛋是这家的大女儿在照顾,不过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左不过是十五六的年纪。 韩君平一声不吭地用神识扫了一遍这孩子的魂魄,发现这魂魄是全须全尾地躺在这孩子的身体里的。他突然开口道:“魂没丢,也并不是邪秽附体。” 苏澜宇知道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他上前看了看,发现确如韩君平所说的,这孩子一点事都没有,只像是普通的睡着了。 “令郎这么睡着有几天了?”苏澜宇问。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只能灌些水下去,只怕再不起来,饿都要饿死了。”妇人一边回答一边掉眼泪。 苏澜宇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可以侵入他的梦,如果那个‘游梦症’是字面上的意思的话。” “不行。”韩君平摇摇头:“不能冒这个险,你的功力只恢复了一成,如果在他的梦里出什么意外,可能无法自保。” 苏澜宇没想到他否决得这么干脆,关于韩君平到底喜不喜欢他的猜测又前进了一小步:“侵入他的梦的话,只要耗费精神力,和内力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韩君平:“让我来。” 苏澜宇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滑向门外:“我的功力不够,你醒着的话可以预防一些变故。”他看着韩君平犹疑不决的表情,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 他道:“有你在这我就不会出什么意外。”这是变相的信任,苏澜宇觉得自己也是时候重振“骚风”,撩一撩这位景山君了。 韩君平避开他的视线,即使苏澜宇刚刚那一句话吐字清晰,表情正经,但他就是觉着这字里行间,带着点暧昧的情愫。 韩君平不置可否,苏澜宇径直坐到椅子上,眼睛一闭脑袋一歪,韩君平知道他已经成功进入了这孩子的梦。坐在鱼蛋床边的少女显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将眼神望向妇人:“母亲……这是?” “这两位都是道长,能救你弟弟的。你先到娘这里来,不要妨碍道长。” 少女小心翼翼地跑到母亲身侧,她刚才在里屋听的一清二楚,只是碍于弟弟是一个人,所以没有出去。她含泪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小脸:“月月……” “姐……”小女孩显然也是吓坏了,眼睛红得和兔子似的。 韩君平自个将他们屏蔽了,眼不见心不烦。他现在才发现不羁的薛晓晓比起这些女孩要好多了,至少不会动不动就来个梨花带雨。 而此时的苏澜宇被一片黑暗包裹着,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在小孩的梦境里,可是苏澜宇什么都感应不到。 不应该阿,苏澜宇想。他长明教修的是心,对这一类情况简直是得心应手。放在以前,只要他想,用神识可以直接把一个普通人压得精神崩溃,甚至可以改变人的记忆。怎么可能一个小小的梦境他都进不去? 苏澜宇这样想着,漆黑的四周隐隐开始有细风浮动。视野倏然一亮,玫瑰暮色洋洋洒洒地落在河面,自己正站在河边,身后有人叫了一句:“鱼蛋。” 声音微乎其微,但是他能听见。这个身体并不受苏澜宇操控,想来进入鱼蛋的梦是已经成功了的。 他猛地一转身,瞧见一个没比自己高多少的黑色影子,影影绰绰地站在那里,面目模糊不清,只依稀能看出一个下巴和嘴唇。她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不齐的牙齿洁白地露出了八颗。鱼蛋正要开口,她却伸出小手猛推了一把。 失重的感觉紧接着水花炸起,小女孩分明没有张口,他却听见了这把微弱的声音,和冰凉刺骨的河水一起涌进耳廓。 “你死了,爹爹和娘亲就会疼我了吧?” 鱼蛋在水中不停地扑腾,喊出断断续续的:“救命!”溺入水中的窒息感和无枝可依,苏澜宇也一起体会着。不过现实中的他只是轻轻皱了皱眉。 韩君平发现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一颗心都悬起来了。他唤了一声:“苏澜宇。”苏澜宇没有动静。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19 危急关头他可以强行将苏澜宇从那孩子的梦里拖出来,不过这样不但可能直接把这孩子弄成傻子,而且苏澜宇的神识也会损害。他不敢冒险,因为坐在这里的人是苏澜宇。 在一旁张望的三个女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妇人瞧见韩君平黑下来的脸,实在不敢开口。生怕这人一会气急败坏,自己的下场会和那个和尚一样。 过了一会儿,苏澜宇的呼吸渐渐回寰,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韩君平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苏澜宇那边画面一转,他的视野徒然变低,说明此时的鱼蛋应该比落水时要小的多。他晃晃悠悠地跑到厨房,大姐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朝后边的妹妹道:“我去打点水,你先在这看着。” “嗯。”这家的二女儿点了点头,然后对鱼蛋道:“姐姐正在做饭,鱼蛋好好待着别动。” 说完她便去炒菜了,鱼蛋被桌子上的香味给吸引,于是搬来一条小凳子,然后爬了上去,然而还是不够高。苏澜宇感受到他似乎想要徒手抓桌上那碗鱼汤,但他并不能阻止。 顷刻间,那碗鱼汤被拽动,他失去重心,毫无防备地倒下。地上凹凸不平,那盆刚出锅不久的鱼汤砸在了他的肚子上,滚烫的汤汁溅了他满身。 苏澜宇能切实感受到鱼蛋的体会,就是眼前一黑,然后被盛鱼的盆子砸得几欲吐血。一开始他还感觉不到疼,几秒后痛觉一下子涌现,他愣了几秒才大哭起来。 小女孩连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上去慌的不得了。鱼蛋的肚皮和腿肚子被烫红了一片,闻声赶来的大姐看起来也被吓到了。 眼前的场景再次变动,鱼蛋因为烫伤感染而躺在床上。他的父亲大牛喝了酒回来,得知这件事后骂骂咧咧地开始狂打二女儿,他听见姐姐的求饶声和哭声,母亲站在门口却不敢上前。 “他爹你别打了,月月只是个孩子,当时月月正在做饭,也顾不过来……” “顾不过来?”大牛酒劲上来了,踹了月月一脚,将她踢开一米多。他正值壮年,这一脚怕是成人也要吃痛的,更何况小孩:“明明知道鱼蛋在厨房里玩,还煮什么饭?先把弟弟看好了才是要紧事,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妇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月月倒在地上,被那一脚害得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抱住女儿,没料到大牛发疯似的一棍子抽到了她的身上。 “还有你,没事出去买什么东西?一个妇人家,连孩子都看不住。”大牛发起酒疯来根本没有理智。 而鱼蛋眼前的大姐正害怕的发抖,她害怕自己的父亲突然想起她来,也要将她拖出去一阵毒打。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今天每天二更。因为追小说追的天昏地暗,等更新等的抓心挠肺。然后我一码字,满脑子都是那篇小说里的内容……于是智商跟不上手速,从七点到现在,只码出了一章╮(╯_╰)╭,所以只能明天补上惹。 第17章 梦魇 时光轴飞速地转动着,苏澜宇一睁眼发现鱼蛋偷偷摸摸在他父母的房间里翻来翻去,最终在他妈的枕头下边发现了荷包,他抓了好几个铜钱出来,显然已经是惯犯。 鱼蛋拿着这钱斗蛐蛐去了,最后全身上下一个铜板都没剩下,两个姐姐正站在他爹他娘的面前。他娘阴着脸道:“去哪玩了?” “和大壮哥哥……去河边玩了。”鱼蛋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大牛:“你娘最近放在枕头下边的钱你有动吗?这几天少了一大半。” “没……娘的钱丢了吗?” 两夫妻顿时又将视线转到两个女儿身上,妇人的目光落在二女儿发间的一根簪子上边,并没有什么宝石点缀,但看的出来也是略值点钱的。 她将女儿的发簪摘了下来,没好气地问:“哪里来的?”她丈夫平常除了耕地就是做些杂工,哺育三个孩子长大,日子也过得很吃紧。再者说也不能助长这种偷窃的行为。 大牛接过那只发簪看了看,然后将这个小小的发饰拍在桌子上。 “这东西哪里来的?” 月月的姑母是临街县令家小女儿的奶妈,有次她去给姑母送东西的时候,恰巧碰见这个小姐。富贵人家的女儿的打扮,自然让她看着眼睛都发直。 那小姐和她差不了几岁,一边练着古琴一边撇嘴,想来是觉得无聊至极,于是她便让这位奶妈的侄女留下来陪自己一起玩。 因着年纪相仿,月月又生了个温柔的性子,包容这位小姐的任性。在征得姑母同意后,月月陪着这位小姐玩了一个时辰,小姐最后拔下脑袋间的发饰就要赏她:“你头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我这个簪子送你吧。” 她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一下子愣住了:“小姐使不得,您赏我这么好的东西,也不是我能戴的。” 小姐没体尝过穷人的生活,但稍微换位思考一下,还是能理解的。她犹豫了一会儿,赏了月月一点碎银子,然后又将一只府上丫头戴的簪子塞到她手上:“这个不值钱,你家人应该不会说什么的。” 月月活这么大都没收到过这样的礼物,忙向这位小姐连连道谢。 “那你下次还要来陪我玩,天天被逼着学琴棋书画,我在家里都快闷死了。” 月月点头如捣蒜。 回到家里,母亲原本还责备她怎么去了那么久,月月将这事向母亲一说,又将碎银子上交,看到这么多钱,妇人自然没话好抱怨了。只道:“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月月动了点小心思,她想,既然钱都给母亲了,那么这发簪就藏着吧。因为把簪子交出来,说不定也会被转卖,用来给弟弟凑学堂报名费。 毕竟月月还是小女孩子,对漂亮的东西丝毫没有抵抗力。 鱼蛋的目光落在月月身上,这个女孩低着头。她平常是不敢戴那只簪子的,今日有闲暇的时间了,想着去找找姑母,和那位慷慨的小姐说说话,于是在路上就将簪子偷偷戴上了。 穷人向往变成富人,月月对这位衣食无缺的小姐自然也充满了羡慕之情。虽然说这份向往只是无稽之谈,而月月只要听她讲那些自己没经历过的事,也会觉得快乐。 至少,对今后的生活有了期待。 月月抬起头,不敢接触到父母审视的眼光,她忘记摘发簪了,怎么办?权衡轻重之后她打算还是全盘托出,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父母。 “县令的小姐?我看是你胡诌的吧,人家凭什么要送你东西。”大牛显然有点不信,打算去两个女儿的房间搜查一番。 妇人站在一边教育孩子:“现在是小偷小摸,长大了就指不定要去偷什么了。现在偷家里的,是,爹娘都不会报官,那你们想想以后偷其他东西,被抓进衙门,那怎么办?” 大牛搜了两个女儿的房间,一无所获。转而又要走去旁边儿子的那架床。柜子里藏着他偷钱买来的小玩意,要是被发现了…… 鱼蛋吓得手都在发抖。 他知道二姐在注视着自己,他有一次进爹娘房间的时候被她看见了。父亲在翻动着自己的枕头,鱼蛋的脑子转成了一堆乱麻,脱口而出:“爹!” “我看到了……是二姐,我看到二姐进了你和娘的房间。” “你胡说!”月月显然没料到这位弟弟居然诬赖她,明明是他自己做的错事:“明明是你。” 大牛转过身,月月感受到他冰冷的目光,知道如果自己不解释,他爹一准是更相信这个儿子的。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20 “爹爹,真的不是我,前几天我看到弟弟鬼鬼祟祟地进了你们的房间,但是我没敢说。”月月红着眼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被误会,于是月月这一段话喊的有点激动。 鱼蛋也不甘示弱,大牛打起人来可不是开玩笑的:“就是二姐,她就把钱藏在床底下的旧鞋子里。” 月月怔了怔,妇人已经找到了藏在鞋垫下面的十几枚铜板。她母亲不由分说的一个巴掌就盖过来了,脸上写满的是对她的责备:“偷了就偷了,还诬赖给弟弟,我平常怎么教你的?” 自从弟弟出生之后,她爹娘会在除夕的时候一人给她们塞两颗铜板,虽然弟弟的永远是最多的,但是月月觉得有钱都是好的。她不像姐姐和弟弟,舍不得去买零嘴,于是将钱一年又一年地攒了下来。 “这不是……” “什么不是,现在还学会说谎了?” 大姐小心翼翼地上前:“爹,娘,这钱真的不是妹妹偷的。” 大牛:“依依,你还帮着你妹妹说谎?她一个小孩,哪来这么多钱?” 大牛没有给她以解释的时间,原本他们就在为鱼蛋的学费发愁,这份苦闷堆积起来无处发泄,人的脾气就越来越暴躁了。 他将女儿拎起来,不顾她的解释和哭喊,将她丢进了柴房。平民家里的柴房自然大不到哪里去,和茅厕是旗鼓相当。 这种狭小的空间里,极易滋生蟑螂和老鼠,月月一边哭一边大叫,她被关在这里边整整一个晚上,也就一个晚上都没敢合眼。 也许就是这一次,破灭了女孩的所有希望,让她不想再和生活和解了。 苏澜宇面前历历闪过小女孩的过往,她是这家的第二个女儿,生来看见的就是父母的丧脸,这个家庭本来就不欢迎她。 第二个女儿,恰恰是最不被父母喜欢的。她穿的衣服是姐姐旧衣服改小了的,好吃好喝的都被堆到了弟弟眼前。她努力干家务,却无法博得父母的称赞。 就连样貌,她也是不及姐姐的。怎么都是让人记不住的脸,也没有姐姐那么会说话。她文静,从来不要求什么,总是唯唯诺诺听着父母的话。 以至于这个委曲求全已经成了习惯,如果有一天她稍微逾矩,那么在别人眼里,就是她变坏了,不听话了。 责备,也从来是对这个可有可无的自己更好出口。 她的父亲嗜酒,稍有不慎就对她们和母亲动辄打骂。而她弟弟犯错,她娘也骂着骂着就拐到她身上。 痛苦都是她的,亲情只是父母高兴时才愿意分给她一点点的奢侈品。 紧接着苏澜宇一睁眼,发现自己又一次站在了河边。少女灿烂至极的笑容,他仓惶落入水中,四周的景色被搅乱,最后在他眼里成了模糊不清的影子。 鱼蛋又再一次被溺进水里,冰凉的窒息感淹没过他的头顶——这个他生命里最深的恐惧。 韩君平发现苏澜宇的呼吸再一次急促起来,一颗心悬了又沉,才见这苏澜宇的意识渐渐回寰,一双桃花眼总算又睁开了。 “他是不是曾经溺水过?”苏澜宇捏了捏韩君平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示意他自己没事。 妇人先是一愣,继而点了点头:“鱼蛋他半年前跑到河边玩,一不小心就落水了,被救回来后大病了一场,后来问他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澜宇留意到站在妇人旁边的月月脸色不大对劲。但鱼蛋是救回来了,后面的发展他不知道,或许是鱼蛋运气好,有人路过搭救了他;又或许是应了那句“人之初,性本善”,月月最后还是舍不得杀死自己的弟弟,血脉相连的牵动让她去喊了人来。 但无论是哪一种,苏澜宇都并不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 “道长……真的看见他的梦了吗?”月月小声地询问道。 苏澜宇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他看向韩君平道:“这不仅仅是普通的梦,他在梦里有强烈的意识,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然后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梦魇般的记忆,却醒不过来。” “用‘游梦’这个词,听起来似乎会美好一点。不过,关于他醒不过来这件事,我更倾向于——是他不愿意醒。” 第18章 地藏佛 “您说鱼蛋不愿意醒?”妇人问。 “嗯,如果我强行把他从梦里拉出来的话,极大可能他会变成一个傻子,毕竟普通人的精神力是经不起拉扯的。” 妇人捂住了脸,有种欲哭无泪的痛苦:“那怎么办?我的儿子该怎么办?他现在醒不过来,也吃不下东西,那不就是等死吗?” 说到这里她突然拉着两个女儿,“扑通”就跪在了苏澜宇和韩君平的面前。苏澜宇并没有觉得这个礼太大了,虽然他没那个能力把他儿子救回来,但是只是年纪摆出来,也够受这一礼了。 韩君平将人扶起来,依旧是冷冰冰的腔调:“你就算如此我们也救不了你儿子,方才侵入他的梦已实属冒险。” 苏澜宇犹豫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现在只能将他自我意识和梦境全部压制住半个时辰,但是他醒过来就和木头人一样,不过人的本性饿了就会吃饭。他只能像僵尸一样撑完半个时辰,你只管将他喂饱了再说。” “谢谢,谢谢道长。”妇人连忙将儿子扶了起来,让他靠坐在床头:“依依,月月,你们去厨房做些吃的来,快。” 韩君平:“侵入他的梦境已经消耗太多精神力了。”他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的太急,但还是忍不住问:“你……可以吗?” “废话,你当我从前是随便混混就混到他们的头了?”被韩君平一个比自己小了快一百岁的人瞧不起,苏澜宇还是有点窝火的:“会有点吃力,不过没问题。” 韩君平一个纯剑修,侵入别人梦境这种事尚且做的到,但压制别人意识这高难度的操作他是没有办法完成的,要不然他真的恨不得自己上。 苏澜宇:“一会我一将他唤醒,你就可劲喂了。能撑几天是几天,我们这位景山君肯定要为了天下苍生去查这案子,到时候找到破解的方法了,说不定你儿子还有救。” 既然已经和韩君平摊牌了,他也不端着,抛弃了天真可爱,说起话来就带了点挖苦的味道。 妇人点了点头,两个女儿将原本做来招待和尚的饭菜端了出来:“母亲,都是素的。” 妇人看向苏澜宇,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苏澜宇说了一句:“素菜就素菜,吃的饱就行。”紧接着他的精神力再一次强行入侵鱼蛋的脑袋,这个梦魇显然隐含着什么其他东西。 几分钟后,苏澜宇满头大汗,终于是将那股力量压住了,鱼蛋睁开眼睛,双目无神,不过在嗅到食物的香气后,机械性地开始进食。 “怎么了?”韩君平知道苏澜宇的能力,就是内力只剩下一成,将普通人的意识压制住还是抬抬手的事,怎么可能吃力成这样。 苏澜宇试图站起来,眼前黑了几秒钟,他晃了晃就撞进了韩君平的怀里。韩君平的心脏又骤然一紧,低下头看怀里的苏澜宇,怎料到这苏澜宇抬头要笑不笑道:“景山君干嘛这么紧张我?” 韩君平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变相调戏了一把,他松开护着苏澜宇的手臂,没说话。 妇人那边还在喂儿子,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两人走出门,发现守着和尚的大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晕了,院子里只剩下散落地上的绳子。 这绳子是韩君平绑上去的,一断他就感应到了,但因为苏澜宇还在鱼蛋的梦里,所以他没有立即追出去。但是他在将那个领头的和尚踹到地面上的时候,就不动声色地在他身上做了标记了。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21 韩君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没事吗?要不然我先送你回客栈。” “没事,只是刚刚差点被鱼蛋的梦魇给反噬了,这股力量有点诡异。”苏澜宇抓住他的手臂:“我知道你要追到那些和尚的老巢,请务必带上我谢谢。” “……” 苏澜宇以为他不同意,便又补充道:“之前有人传闻长明教也炼魂,你说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是我会干的吗?但是我查了一下,发现确实我教有人零零散散地失踪,似乎矛头也指向了这件事,我想查一查。” 这世上除了苏澜宇,还能有谁把好奇心,编得这么冠冕堂皇的? 韩君平叹了口气,苏澜宇又接着道:“再说景山君那么厉害,有你带着我,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虽然知道苏澜宇这人就是随便说说,但这个马屁还是拍的韩君平通体舒畅,被喜欢的人信任是一种很好的体会,哪怕对方只是说说而已。 “行吧。”韩君平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这么说了。 他们也没给人家打个招呼,韩君平一个传送阵,两人就一同到了韩君平标记的所在地,此处是一片荒郊野岭。 韩君平燃了一张符,那张符就飘在他俩的前面,权当是照明用。左边是个巨大的山洞,苏澜宇摸了摸下巴:“你确定标记在这里?” “不会错。” 苏澜宇望向山洞,韩君平一向求稳,这种情况下不太可能出错。可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苏澜宇神色一凛,人没在地上……难不成跑地底下去了? “进去看看?”他瞧着黑漆漆的山洞,偏头询问韩君平的意见。 韩君平一点头,又燃了两张照明符,山洞口被一缕缕照亮,看起来是偌大的一个地方。在看清洞内摆着的东西后,苏澜宇无意识地抓住了韩君平的手臂,喊了一句:“妈呀。” 只见山洞两侧摆满的都是一个姿势的地藏佛,它们长的不像寺庙里的那些佛像一样憨态可掬,嘴角是微微上扬的,似笑非笑地盯着来人看,苏澜宇每每见到这种东西,都要被他们诡异的笑容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这辈子见识过无数的死人,再夸张再血腥的死法都见过,诡异的事件看见或听闻的也不少。连苏澜宇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恐惧点都这么诡异。说实话他觉得寺庙里那些观音、菩萨、佛像也可怕,盯久了也让人不寒而栗。 但没有这地藏佛让人这般全身上下都不舒服,苏澜宇甚至生起要把它们都炸了的念头。 韩君平并不知道他害怕这玩意,不过看他的反应也能猜出个大概。越是往里走,他们都发现这地藏佛的表情在发生变化,嘴角和眼角在渐渐向下垂,目光也开始从一开始的诡异化为阴毒。 “韩君平。”苏澜宇快被这些巨大的佛像压地喘不过气来,他刚刚差点压制不住心里的烦躁,想要一剑将那佛像砍倒:“我受不了这个,我就不陪你了,先走了再见。” 然而还没等他往回迈出一步,那些佛像的头徒然转向了他们,石头移动的声响在山洞里回荡。苏澜宇心里不痛不痒地“咯噔”了一下。 数不清的流矢从佛像的嘴里冒出来,朝他们尽数射来。韩君平捏了个诀,他们面前便竖起了一面近乎透明的墙,流矢再碰到这面墙之后,就瞬间失去了攻击力,折落在地上。 苏澜宇地劈向其中一个佛像,他没有信仰这回事,将内力压在剑上将地藏佛劈开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 佛像霎时豁了个口子,最后整个倾倒下来,韩君平抓住了苏澜宇的衣服,愣是把他扯了过来。流矢并没有要停息的意思,不过韩君平的那道墙还是能挡一会儿的。 佛像骤然开裂,两人都十分冷静地看着里边滚落出来的东西。那是密密麻麻的人类残肢,几乎都已经烂的不成样子,苏澜宇扫了一眼,肯定这些都是孩童身体的一部分。 “啧,真恶心。”苏澜宇收起了剑:“走吧,这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 这种做派一看就是魔教的,他们正派、邪教、魔教……以及各种野鸡教派,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没有正派的就一定要把那些歪门邪道怼得无路可走的道理。 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有自己的对立面,和这个对立面相互依存,才能维持一个平衡。 当然,如果你正撞见哪个歪门邪道行凶,看不爽你可以动手;再比如你看见哪个正派的比你帅,还贼嘚瑟了,你可以把他往死里打,也没问题。 这些小恩怨,并不会上升到教派本身。 同样的,朝廷也畏惧正派的力量,他们既有老百姓的信任,也有足够的实力。那么,也就需要这些对立面的门派来互相压制。 乱世,乱世。其实没有一个朝代是完全和平的,这其中的暗流涌动是不会暴露在阳光下的。 韩君平消了那透明墙,一路打飞流矢,带着苏澜宇出了山洞。山洞的外边依旧是一片寂静,两人彼此都心照不宣,这种事情追查起来关联甚大,而他们当今主要任务是——先找出干旱的源头。 但苏澜宇知道,韩君平虽然嘴上不说,可正事办完后,还是会回来给这些枉死的孩童一个交代的。 这世上越是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么必然也会有人为国为民。 第19章 东水村 韩君平接到通知,说是大旱三年之后某些地区又开始下暴雨,一开始人们大喜过望地以为这是“久旱逢甘霖”,没料到却是“久旱逢洪涝”。 第二天一早,这些弟子被分为几批去各地捞民众。整个下山历练的破计划被打乱,留在韩君平身边的只剩下苏澜宇、穆余以及兰儿。 这届弟子的改革也变的糊里糊涂,总之就是放出去溜溜,天下和平之后,愿意回昆仑就转正,不乐意也随你自己。这和从前大相径庭的作风,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 因为有昨天那个壮汉带路,四人很轻易地就来到东水村口,不过到了这里壮汉就不敢再带路了,传闻进入这个村子,也会患上“游梦症”。 “道长……我听别人说,进去后也会受到这个村子的诅咒,你看你们如果……还是三思一下。”壮汉道:“我还要去上工,就先告辞了。” 韩君平朝他一点头,紧接着四人走进了这个村子。本来韩君平要求留下的只有苏澜宇一人,但穆余执意如此。韩君平想着他也算是这群弟子里的佼佼者,大抵也不会惹麻烦,所以就答应了。 这个村子确实安静异常,虽然不至于荒草丛生,但是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头的规模,其中竟没有一个人走动。 是没有生气的荒凉。 病源在这里,而且患病人数还在不断扩大,苏澜宇知道这种比较严峻的问题,韩君平不但不会闲麻烦,反而是非管不可了。 “天黑下来之后是他们的活动时间,因为没有外来人在这个村子里住过,所以他们在行尸走肉的状态下具不具有攻击性还是未知数。”苏澜宇道。 穆余发现苏澜宇就这一两天以来,只要韩君平往他身边一站,说话的方式都不一样了。像刨下柔软外壳时候,露出一个坚硬不好亲近的躯体。 “嗯。”韩君平应了句。 几人分开打探了这些人家里的情况,无一例外的,这些人又都以一个姿势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胸前,平静地睡着了。 有些村民并没有锁门,苏澜宇一推就进去了。他们的症状和鱼蛋那孩子一样,一切正常,可就是醒不过来。 韩君平转了一圈后回来,四人聚在村长家里,因为除了村长家,其他人家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寒酸得很。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22 “都看过了吧,全村人都是一个症状。”苏澜宇出发之前已经和穆余讲过“游梦症”的大致情况了,眼下这个传闻被证实,还是有点令人不寒而栗的。 毕竟一夜之间这东水村便成了一个“鬼村”,偌大一个地方丝毫没有人气。 苏澜宇见众人都不说话,便继续道:“这样干坐着是不会有线索自己跳出来的,不如我再进入一遍他们的梦境……”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韩君平打断了:“我来。” 苏澜宇心里的疑惑就又加深了一成,更加确信这个韩君平就是口嫌体正。说什么为报恩才对他这么好,苏澜宇还是更相信与对方垂涎于自己的美色和人格魅力。 苏澜宇:“前辈,顾全大局还是我来吧。万一你进去的时候,这外面有什么变故,我撑不了场面的。” 韩君平刚刚查看了一番回来,已经在这间屋子附近布下阵,如果结界被强行破开,他会立即被强制拉出梦境。 “我已经布完阵了,这个不是借口。” 其实苏澜宇也没什么非要自己冒险的理由,总之就是觉得堂堂教主,万事都畏畏缩缩的太没面子。特别是在美人面前,不耍耍自己的两把刷子,就像孔雀白瞎了自己华丽丽的尾巴一样。 “阿,行吧。”苏澜宇道,韩君平这人倔得很,打定主意不让他进去,就肯定不会让他进去。 他话音刚落,韩君平悄没生息地一偏头,人就失去意识了。苏澜宇有意调戏这位“睡美人”,但碍于目光炯炯的穆余和兰儿在场,韩君平只好长成了他眼里“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荷花。 没意思,就这么干巴巴地坐在这里等太没意思了。 苏澜宇一挑眉,打算见缝插针地挤进这位村长的意识,可惜韩君平的神识席卷的面积太广,村长的脑子里实在容不下三个人的意识,最后可能会落得一个脑浆迸裂的下场。 没办法硬闯,苏澜宇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韩君平和村长之间的意识联系撬开一条缝,这点韩君平应该感觉不到,毕竟苏澜宇的麻痹意识和蛊惑能力一流。 韩君平所看到的景象通过苏澜宇的能力虚化,飘到他脑袋上空。兰儿地从行囊里掏出一小包瓜子,给两人手中各倒了一把。 “你……出门历练,带什么瓜子”穆余问道。 兰儿:“以备不时之需,像这样偷窥别人的梦境的机会不多,不嗑把瓜子就太浪费了。” 穆余把头转向苏澜宇,只见他饶有兴致地盯着韩君平脑中的景象。穆余临到嘴边的一大串问题只好又咽下去了。 他想说:“你为什么会这种我从没见过的术法?” “为什么这两天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你到底有什么满着我?景山君知道吗?是景山君和你都知道的秘密,而我却不能听吗?” 穆余紧了紧拳头,没由来开始愤怒。直到怀里的小猫“喵喵”叫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苏澜宇注意到这边,朝着小猫一招手:“猫儿,过来我抱抱。” 穆余将小猫放在了他的腿上:“你就叫人家猫儿?我第一次看人养宠物,就叫人家这名的。” “挺好的,它不就是猫吗?”苏澜宇几百岁的人了,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不正经了些,但还真没什么童趣。 苏澜宇轻轻挠着小猫的耳朵,穆余继续道:“我还以为你给它取好了,我就没敢给它取名。” “嗯,你感兴趣的话就你取吧。” 可能是因为此处是“游梦症”的发源地,韩君平一进入村长的梦境,就一下子被这股巨大的力量给覆盖住了,致使他并没有顺利和门里的村长融为一体,而是单独进入了自己的梦。 从韩君平的梦里可以很直观的看出来,并不是所有“游梦症”一开始都是梦魇,韩君平似乎就一直处于幼年时。画面一幕幕闪过,苏澜宇看见了自己。 是朦胧的,最后晃了一晃才终于看清。可能是因为苏澜宇突然出现救了韩君平,给这个孩子心里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影子,苏澜宇觉得他回忆中的自己比真人还要好看,蒙了一层光一般耀眼。 坐在一边嗑瓜子的两人看得神采奕奕,而在看清那人面貌之后,就不断向苏澜宇投来阵阵目光。他们年纪尚小,没有见过真正的苏澜宇,从来是道听途说,于是也并不知道韩君平回忆里那人是臭名昭著的长明教主。 只是……兰宇和里边的人,长得也太像了吧,甚至精细到了连一颦一笑的地步。 “兰宇……”穆余念了句。 苏澜宇“嘿嘿”一笑道:“景山君好歹一百多岁了,说不定这是我的前世。” 穆余和兰儿想了想,如果说他前世是韩君平的恩人,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韩君平对待他那么特别了。这个问题迎刃而解,穆余居然有点庆幸。 苏澜宇看着也挺开心的,在那孩子眼里,他的形象可谓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不过画面转到他一时兴起在路上给韩君平吹埙,就不太好了。 只见小时候的韩君平皱紧了眉头,埙声一出来就惊动了整片森林的鸟,甚至连妖兽都离的远远的。偏偏那时候的自己还很得意,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吹的有多……难听。 这是苏澜宇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听自己吹埙,感觉也能被震出两口酸水。而且他的形象被韩君平美化的有多厉害,这埙声就也被回忆扭曲和丑化话的多严重。 兰儿连瓜子都啃不下去了,忍不住吐槽道:“原来那天晚上景山君的埙声是和你前世学的……你俩一人拿一个埙上战场,敌军还没开火就逃跑了,太可怕了。” 苏澜宇直觉面子都丢光了,为表达自己的怒意,最后选了符合自己昆仑弟子身份的语气词:“滚。” 画面里的苏澜宇头往下一低,扫到韩君平的脸上。三人见识了一番孩童版的“变脸比翻书还快”,原本哭丧着脸的韩君平一瞬间撑开了一个天真可爱的笑脸道:“你吹的真好听。” 这话一出,穆余和兰儿“啧啧”两声表示鄙夷。苏澜宇现在听到这句话,还挺不好意思的。但不由得在心里给韩君平竖了一个大拇指,接着越发觉得这小孩可爱。 苏澜宇:还蛮可爱的嘛。 穆余:没想到景山君是这种人。 作者有话要说: 韩君平:我以为我和澜宇独处的辛福生活就要开始了,那两个电灯泡为什么要跟来 嗯下一章就是韩君平的回忆杀了,苏澜宇就肯定对方是爱自己爱到无法自拔了。 第20章 “告白” 画面在一面雪白中变换,苏澜宇看见韩君平无数次来到长明教附近,但一直都是离得远远的,只是不断的望着,仅此而已。 而他们每一次碰面,苏澜宇总是一副轻佻的姿态。他属于只爱一盏茶的人,无非是被这个人的皮子给吸引了,然而这个时间过后,旁人再是媚眼如丝,也勾不起他半点兴趣了。 苏澜宇第一次这么直观地观察韩君平和自己相处时的神态和小动作,他的右手一直是扣在剑柄上的,指尖都被捏得发白。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23 而看向自己的眼神一直都在躲闪,不敢形成焦距。从前的苏澜宇一直以为这是高冷傲慢。 苏澜宇张口就来的调戏,和称其不备飞快地啄在他下巴上的一个并不礼貌的吻,都让他的耳根并不明显地染上一丝绯红。韩君平虽然还是拍开了他摸自己脸的手,但一转身,背对着苏澜宇的时候。 那冷淡的表情一下子垮了,嘴角几乎是抑制不住的上扬。韩君平害怕被看见,于是强行压制,硬生生成了一个诡异的表情。 在场的三人:…… 苏澜宇连忙停止施法,将这些画面直接引到自己的脑海里。他不好意思地朝两人尴尬一笑:“这就有点超纲了哈哈哈。” 万一再蹦出一个关于自己的春梦来……那岂不是教坏小孩? 所以这种不好的画面,还是自己亲自来看吧。 其他两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好去忙自己的事了。刻符的刻符,入定的入定,总之都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了。这种大事他们难以消化,只好适时装个聋哑人。 苏澜宇期待的那种画面倒没有出现,不过韩君平的梦境并不是记流水账形式的。镜子里印着自己的脸,是他渡劫的那天晚上。 昆仑掌门亲自下令,务必要把韩君平给困住。韩君平这货就是个不要命的,若是让他赶去不夜城,指不定要干出什么帮苏澜宇挡劫的傻事,到时候他们教的宝贝弟子,恐怕半条命都去了,这怎么行? 然而韩君平还是跑掉了,昆仑的阵法他早就琢磨透了,尽管三个掌门弟子用术法加持。但根本关不住一个不要命的疯子,他几乎是失去理智一般,直接燃烧魂力硬生生将阵眼冲破了。 然后伤痕累累地往长明教跑。 可惜……还是没来的急。 他在长明结界起效用之前闯了进去,然而只目睹到苏澜宇的肉身化作一堆齑粉,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差点崩塌,剑修的心魔出来作祟,他站在一堆长明教徒之中,隐隐有要走火入魔的征兆。 如果没有看见苏澜宇的神识化作一群蝴蝶,韩君平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须臾,一个护法抬出一个骨灰坛,因为苏澜宇偏爱庸俗之美,所以他的骨灰坛整个是纯金的。四个护法将苏澜宇的骨灰铲好,一整个长明教全体跪着恸哭,有真流眼泪的也有做做样子干嚎的。 韩君平发现带在身上的埙没有失去光泽,上边的魂力也没有异样,这说明苏澜宇还活着,才勉强能松一口气,但这颗心还是吊着的。接着趁四大护法准备办丧事时,偷偷溜进灵堂,将苏澜宇的骨灰抢走了。 因为这时候结界起效用了,他们长明教的人追不出来。韩君平因为不是长明教的人,结界显然犹豫了几秒,然而就这几秒的时间,他就钻出缝隙,跑了。 等四个护法追出来的时候,人早就没影了。 苏澜宇心道你可真牛逼,居然闯进我长明教偷骨灰。不过还是饶有趣味地看着景山君的过去。 接着他抱着骨灰盒走出来,撞上严蔚然,然后去找穆余,也顺带遇上了自己。韩君平知道严蔚然疼他,于是去买紫砂壶,打算送给他聊表谢意。也正是那时候苏澜宇在店里不带智商卖弄这一番,让他起了疑心。 苏澜宇看到这里不由得胆寒,自己真是越活越傻,如果遇到的人不是韩君平,他这强行卖弄一波,让别人起了疑心,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定是这些年教主当的太舒坦,脑子基本没用了。毕竟出门靠以暴制暴,也没人能打得过他,智商全都用在怎么骗小美人上了。 苏澜宇这才反应过来韩君平的梦境里只有他,其他人的脸和事物几乎是模糊的。他按了按手指关节,终于笃定地心想:他真的喜欢我。 那该怎么办才好? 苏澜宇有点惝恍,反而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份感情了。 都说纯剑修心智坚定,但也敌不过还有怎么个心魔的存在,眼看这韩君平的梦境开始扭曲,面前开始出现苏澜宇和各种人在一起的画面,他似乎对每一个长的好看的人都一样暧昧。 那一份突如其来的嫉妒激得韩君平一点理智都不剩。 梦里的红黑色渐渐增多,苏澜宇猜到这可能是他要被梦魇吞噬的征兆。 苏澜宇地切断了韩君平和村长之间的联系,然后直接入侵韩君平的意识。 韩君平的精神力实在太具有压迫性,他强行挤进去之后,这把精神力和内力直接席卷到了苏澜宇身上,在他的五脏六腑里肆虐。要不是苏澜宇有防备,很可能内脏会被全体震碎。 “景山君,你冷静一些,能意识到这是梦吗?”苏澜宇尽量用柔和的声音在他的意识里与他沟通。 结果苏澜宇温柔的声音不但没有起到作用,韩君平因为感受到不属于自己意识的存在,内府里直接扫起了一阵大风,差点没将苏澜宇甩出去。 苏澜宇朝他喊了好几次都没有反应,最后气急败坏地扑到他身上,揉住了他的衣服,暴躁地骂道:“你爷爷个大裤衩子,给我冷静点!” 这么亲密地贴近,韩君平本能地从这股意识里嗅出苏澜宇的味道,心情便慢慢平复下来了。他的理智也在一点一点回寰。 他想,苏澜宇就在我的身边,不是在谁的床上。 “没事吧?”韩君平转过身望着苏澜宇。 苏澜宇白了他一眼:“没事?□□的小兔崽子,你刚刚差点把我给甩出去了知不知道?” 韩君平:…… 苏澜宇有生以来都没对人这么有耐心过,刚刚看了韩君平的过去,有那么一点点的感动。就想着好说歹说劝韩君平停下来,没想到他这么不识抬举,差点把外边的自己都震出内伤来。 而韩君平则是从没见过苏澜宇这么生气的样子,平常他便是再气不过,也不过是一个平平淡淡的“滚”。这会居然什么教主的矜持都丢了,在这破口大骂。 苏澜宇从韩君平的意识里撤出来,两人当即一块醒了。韩君平一睁眼就发现穆余和兰儿两人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他观察了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怎么了?” 复又想起自己刚才做的梦……苏澜宇赶来得这么及时,不会……什么都看见了吧?想到这里韩君平也一脸惊恐地看向了苏澜宇。 虽然他的表情幅度不大,并没有其他两人那么夸张。 可苏澜宇第一次见他露出面无表情和皱眉之外的第三个表情,居然觉得有点好笑。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别紧张,该看了我们都看了,不该看的我自己一个人也看了。” 韩君平脸刷得一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琢磨着苏澜宇这句“别紧张”,从中吧咂出了调戏的意味,然后整个人莫名其妙地就火了。 “你怎么能偷看我的……”说到这里韩君平又发现自己的语气就像一个恼羞成怒的小姑娘,顿时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给丢没了。 他手足无措了站了起来,捏了个诀人就跑没了。 韩君平将整张脸埋到山泉水里,内心是兵慌马乱的五味杂陈。突然被人家看穿了自己百年来的心意,韩君平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但是他觉得自己短时间内无法面对苏澜宇,会脸红会失态还会……把持不住。 也还好韩君平设下的阵法还管用,被丢下的三人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 但三人显然也被韩君平这一跑给跑懵了。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24 苏澜宇一拍大腿,心想自己莫不是伤了景山君的心了?他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得出一个自认为比较准确的答案。 定是这小纯情毫无防备被揭穿,臊得不敢见人了。 “景山君这……怎么就跑了?”兰儿刻到一半的符被景山君这一打断,灵气全部泄了出去,整张符就废了。 苏澜宇“嘿嘿”笑了两声道:“他应该是害羞吧?” 说完之后苏澜宇一颗干枯的心突然死而复生的悸动了片刻,诈尸一般地乱蹦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睡过的人形形□□,倒真没有过这么一个人……苏澜宇觉得自己已经破了这个“一盏茶”的诅咒。 如果说之前对韩君平仅仅是好感,那么通过这么久以来的接触,加上今天他非主动的“告白”。 苏澜宇觉得自己已经喜欢上他了,不是仅仅想上床的那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一圈求评论……没人说话我总觉得自己在自娱自乐_ 第21章 人偶 仅仅是这点觉得,都让苏澜宇想像只大猴子一样窜上树了,可惜理智和畏高的本性让他还保持着正常人的模样。 他饶有兴趣的想,把昆仑大弟子抢回去做教主夫人,这事一听就很刺激。 他看着旁边床上躺着的村长一家人,犹豫这梦境他是进还是不进,要是也像韩君平那样被反噬了,现下可就没有能救自己的人了。 其实他一开始也不是抱着什么拯救苍生的信念,只是纯粹的由于好奇,对“游梦症”这个诡异的事件很感兴趣,才想着以身作则到别人的梦境里逛一圈的。 “我去找找景山君。”苏澜宇提着剑就打算出去,穆余拉住他的手腕:“我和你一起。” “诶,你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人阿,这里一点人气都没有,多吓人阿。”兰儿起身也跟在他们身后。 没有韩君平在的情况下,他们在这个不明情况的村子里,保不齐会出什么意外。但苏澜宇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出去,他们这一堆人半点用没有,只敢畏畏缩缩在原地等的话,未免也太累赘了。 而且苏澜宇认为修真想要有成就,想要有那个能力踏遍江湖的话,就得靠磨练。还须得是把自己的命压在自己肩膀上的磨练。 如果时常揣着自己宝贵的脑袋,甚至于将自己的生命交付在其他人手上,生命永远平稳,从未动荡。 那么这个人就像是终日沐浴在阳光和雨露下的花朵。抵挡不了暴雨,风一吹就折,只是外表还依旧艳丽着。 这种废物大抵只能用“金玉其表,败絮其中”来形容了。 当然,这是苏澜宇个人看法。别人或许勤能补拙,或者天赋异禀,如何成就的他不在意,他只是更偏向于这种方法。 “走吧。”苏澜宇觉得当下的要紧事不是把韩君平找回来,让他冷静冷静也是好的。 而这村庄实在太宁静和正常了,除了所有村民都在睡觉,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不正常。这里的阴阳平衡,空气清新,甚至可以说是很好的养老场所了。 可是这个村庄看起来越是纯良无害,苏澜宇心里便更是发紧了。滋生这种不寻常的病的地方怎么可能什么诡异之处都没有? 对于未知的恐惧,往往比普通的恐惧还要来得更甚。 不过苏澜宇也就止步于心脏发紧这个地步,他这冗长的一辈子,遇到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去了。人要是活到这个年岁,也就无所谓什么怕不怕了。 苏澜宇反正想得开,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嘛,他又不是没死过。 可惜三个人在村里游走半天都没有找到线索,天色渐暗,这天是阴天,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灿烂的余晖,整片天显得阴沉沉的。 “我们还是回去吧,景山君说不定已经在村长家等我们了。”兰儿有点害怕,硬是挤到苏澜宇和穆余中间走。 穆余看向苏澜宇,显然是在询问他的意见。苏澜宇正想说:“行吧”的时候,眼角瞄到穆余右手边的房子里略过一个黑影。 苏澜宇抽出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房间里。 穆余和兰儿紧随其后,这个黑影穿着十分奇怪的衣服,他的动作并不快,苏澜宇没费什么功夫就将他擒住了。 他缓缓地转过脑袋来,不光是站在后面的穆余和兰儿,就连苏澜宇都愣住了。 这个东西姑且还算不上人,脸部是粗糙的五官线条,不合比例的眼睛和僵硬上扬的嘴巴,都让面前的人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什么玩意?”苏澜宇用剑将他卡在墙上,还没等他来得及问些什么,这木偶突然脑袋一歪,竟是不会动了。 因为不确定这个东西是不是耍诈,苏澜宇也不手软,顷刻间便将他的脑袋给削下来了。 他脖子的断裂处撒下许多木屑,苏澜宇又将他整个拆解,发现这个东西是中空的。 “是西洋人偶吗?”穆余问,他从前在青龙岛上时有所耳闻,人偶是西洋那边比较兴起的玩意,他们这里是鲜少能见到的。 苏澜宇连带着这东西的脑袋都划开了,他摇了摇头:“不太像是西洋那边的东西。西洋人偶里边都是精密且复杂的机械,我们暂时还没有这种技术。但是这里边有人类的灵魂,刚刚我把他脑袋卡下来之后,灵魂就消散了。” 三个人突然都沉默下来了,苏澜宇直接抓起那只人偶的脑袋,领着两人走回了村长的房子。 韩君平前脚刚到,三人后脚就回来了。韩君平扫过苏澜宇手上的木偶头,眼都没抬地问道:“怎么出去了?” “出去逛了逛。”苏澜宇玩味地朝他一笑,将人偶头放在了桌子上:“刚刚回来的时候碰到这东西,你看看。” 韩君平:“我刚刚也发现了这东西,靠近后山的地方出现了许多,它们不知道疼痛,只有把头割下来才有用。” 他发现把这玩意杀死之后,里边人完整的灵魂会整个消散,手中的剑一顿,打算还是先赶回去看看苏澜宇他们。 苏澜宇用手指抵着木偶的眼珠子,忍不住把它的眼珠往上一转,人偶成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然后他一本正经地笑了笑。 “阿?是啊,这东西身体里是中空的,人类的灵魂不知道怎么被封印进去了,这也是他们能被控制行动的主要原因。” 穆余突然插嘴道:“那……它们有自我的意识吗?”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下来,穆余这个问题也正是其中的关键,如果它们还有意识呢?那不就是变相的杀人吗?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25 他们三个都是出自名门正派的弟子,半辈子都守着“不可残害无辜”的规则,首先就过不了道德这一关。 苏澜宇在此之前也没有滥杀无辜的喜好,总体上来说是一位很讲道理的邪教教主。 他坐下来道:“它们有没有自我意识这无关紧要。” 穆余和兰儿同时为他这一番言论咋舌,什么叫无关紧要。如果人偶里边的灵魂有意识的话,那么杀了他们也就等于是杀了活生生的人阿。 韩君平缓缓道:“我发现它们的契机是——靠近后山那一片的人在睡梦中被拖走了,而后山脚下留下一堆人类残骸。” “也就是说……”苏澜宇补充道:“这些村民不仅仅只是得了‘游梦症’,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是为这些人形怪物准备的食物。” 穆余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澜宇:“被困在人偶体内的灵魂永远无法超生,无论他们有没有自我意识,在怪物体内,都已经不算是活着了。一脱离人偶外壳就飞灰湮灭,你觉得飞灰湮灭的自由好,还是永远禁锢于怪物体内,戕害同类的好?” “可能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也有愿意留在怪物体内的变态。可关键在于它们的存在已经危害到其他人类的生存了。”苏澜宇捏了个诀,人偶的整个头颅烧了起来:“站在我们人类的立场来说,它们就是错的,就是不该存在的。” 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就该毁灭。这就是这个社会的正义,即使隐含着那么点不公平与无奈,但秤砣总是要倒向重的那一端的。 韩君平不置可否,他身后的村长一家突然缓缓地站了起来,双目无神地走向同一个方向。韩君平朝他们一挥手:“跟上。” 他们出了村长家,发现每一个村民都从自己的家里出来了,行尸走肉地往前走,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似的。 苏澜宇缓缓吐出一口气:“是后山吧,他们走的方向?” 韩君平略一点头,接着将一个村民绑在了一棵树上。而那位村民依旧是不知疼痛地拉扯着,绳子嵌入他的肉里,留了一大滩血。 “景山君,你这是干嘛?”穆余问。 苏澜宇替韩君平回答道:“后山有那群人偶,他们这一趟,无疑是给那群怪物加餐的。” 韩君平解开了绳子,硬生生将他们控制住应该不太可能,首先他们根本无法绑住这么多人,就算绑住了,韩君平的视线落在那村民的手腕上——绳子都快将这位村民的手骨给扯断了。 他们混在人群之中,跟着这个庞大的队伍前进。兰儿突然小声地问了一句:“这里边……没有小孩子吗?” 韩君平和苏澜宇早就注意到了,在这个队伍里,根本不存在比兰儿矮的孩子。他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认为他们昨天见到的地藏佛内部的小孩残肢可能与此有关。 而且首先孩子就不是一个很好的食物,在不进食的情况下,可能挨不过几天就死了。苏澜宇揣测了一下幕后人的心理,单从他制造的这些人偶和以人类为食的恶趣味上来看,这位变态可能是觉得吃已经死掉的小孩,并不过瘾。 走在前面的村民已经跪在了山脚下,很快的,山脚下就聚集了乌泱乌泱的一群人。 第22章 “还你,那天晚上的吻。”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在低吟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苏澜宇觉得这并不应该是人类嘴里能发出来的。 而这千篇一律的阵仗,倒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四人站在跪着的人群旁边,紧接着无数人偶从土里钻出来。韩君平地抓着苏澜宇一跃起,将他卡在一颗不高的树杈上了。 穆余和兰儿也没愣着,几秒钟后四人都蹲在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东西。 “救不救?”苏澜宇由于和韩君平贴得很近,吐出的气息能平缓地打在韩君平的脸上。 韩君平耳根一红,当即别过脸去:“再等等。” 苏澜宇看着他躲躲闪闪的模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百多岁的人了,还能害羞成这样。 他凑过去,飞快在韩君平的眼睛下边啄了一口。 “还你,那天晚上的吻。” 韩君平又是一个手足无措,心慌意乱的都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搭。 苏澜宇见状,玩味地在他嘴唇上又轻轻碰了一下。韩君平紧张得脚下一滑,十分不体面地就摔到了树下。 三人:…… 兰儿和穆余没看见他们这边的动作,毕竟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但是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韩君平出这种丑,当下怀疑是和他在一棵树上的苏澜宇做了什么不正经的事了。 韩君平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虽然内心里尴尬得无地自容,但还是要强装镇定。他抽出剑来,在人群的边缘处一扫荡,将好几只木偶都扫飞了。 三人一前一后地跳下树,苏澜宇也拔出剑来,紧靠着韩君平开始砍人偶。 韩君平一闪身,又跑开了两米远。 苏澜宇心想,这什么毛病?敢情韩君平还是只“打着不走,牵着倒退”的倔驴? 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些人,已经被撕咬和吞噬了一通。人偶的数量不再增加,最后现场只剩下一堆血淋淋的骨头,和一地身首异处的人偶。 幸存下来的人们缓慢地退回村庄里去了。 “问题在地下吧?那群人偶来的地方。”兰儿道。 韩君平的神识覆盖到整个地面,接着严密地往地下探去。他皱了皱眉头道:“地底下没有异常。” 苏澜宇看着身上溅满血的白衣,顿时心情就不太好了。他用剑将方才有人偶爬出来的地方挖出个坑来,其他两人也来帮忙,不一会儿就刨出了一个三尺来深的坑。 韩君平的神识又通过那个洞扫到更深的地方,依然是一无所获。他摇了摇头:“这下边是实心的,我探不到任何不寻常的存在。” 苏澜宇将提在手中的剑在地上划了划,倏然想起了什么。他的神色霎时间凌厉了起来:“不对,刚刚可能是幻觉。你们看那些木偶从钻出地面,然后又钻回去,不可能连个坑都没留下。” “还有现在天上那轮红月,你们记不记的今天是阴天?我们到村长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但是月亮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那这颗月亮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苏澜宇话音刚落,韩君平就将自己的手掌划开,接着将血往“踏雪”上一抹。他把头转向苏澜宇,苏澜宇很有默契得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飞快地验算了起来,最终朝天上一指:“阵眼是月亮。” 韩君平捏了个诀,趁苏澜宇演算时摆在地上的符咒纷纷燃了起来,围着韩君平圈了一圈。紧接着所有符咒的光芒都聚集在了韩君平的头顶上空,他的内力混合着诸多符咒的光芒,急促地打向了天上的那颗月亮。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26 只见天上骤然豁出了一个口子。四周开始地动山摇,面前的场景清晰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晰。 “还不够。”苏澜宇道:“和月相对的是什么?” “太阳吗”穆余问道。 苏澜宇闭上眼,以自身庞大的精神力趁虚而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的额头沁出了几滴汗。 这个幻境远远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好控制。 终于,在他们快要被周围的灰尘给掩埋之前。天上出现了一轮白日,就在他们脑袋上方,与那轮红月遥遥对峙。 这个虚幻的世界的逻辑彻底崩坏,一下子就在他们眼前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树木丛生的森林。 苏澜宇想想还是有点后怕,虽说他内力还没完全恢复,但精神力只是比原来的状态稍差了一些。居然一开始并没有察觉这是个幻境。 这说明对方在这方面的造诣也不逊色。 “没事吧?”他拍了拍韩君平的肩,果不其然这人又一脚跳开老远。 韩君平:“没事……” 苏澜宇一头雾水,心想我难不成长得很可怕吗他怎么躲我和躲洪水猛兽似的 韩君平御剑飞过树梢,远眺过后发现他们现在可能就是在后山上了。他落下来道:“我们现在可能在后山上。” “那我猜得没错了。”苏澜宇道:“在我二十岁之后,已经没有谁的幻术可以令我丝毫察觉不到的了。可能这些年是松懈了一些,可是也不至于被骗地团团转。” 穆余一头雾水:“可你现在才十六……” 苏澜宇并不打算瞒着他:“回去再和你解释。” 苏澜宇顿了顿,继续道:“我们一开始应该就踏入幻境中了。首先景山君并没有成功入侵村长的梦,并且差点被反噬。纯剑修的意志力你们是知道的,更何况是景山君。” 韩君平走在最前边,开辟出一条路来:“先走再说。”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莫说方才的血腥画面就让人有了视觉疲劳。而且这件事情确实越往细想越是令人胆寒。 如果他们一开始进入的村子就是幻境的话,那么村民们呢?如果像幻境里一般,沉睡地活着,那至少还有个醒来的希望。 然而更大的可能性是,他们会举行仪式一样地被人偶分食殆尽。,又或许遭遇的是其他不幸。 毕竟有鱼蛋的真实例子摆在那里,这个东水村极大可能性也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猜测。他们只能被迫自己不去想,因为再怎么推敲,都是一个不太好的结果。 他们才走了没几步,只见稀稀疏疏的林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小木屋,门口挂着一只红灯笼,但半点也没有温暖的味道。 韩君平先在前面敲了敲门,里边毫无反应。一连敲了三次门之后,苏澜宇便上前将门一脚踹开了:“事不过三,摈弃这些繁文礼节,做事才有效率。” 韩君平:…… 穆余插嘴道:“一上来就踹人家门,和流氓有什么区别?” 苏澜宇:“有道理哦,其实我们还可以翻墙,一声不响地进去就更有礼貌了。”他最看不惯的就是正派这副态度,以为自己行的正站的直。 可明明用膝盖看,这个房子都有问题。他们还是要遵循这个原则,这个基本的行为模式。在这种地方依旧要保持着这一点,其他人看来可能是非常之高尚,而在苏澜宇看来就是闲得慌。 韩君平燃了几张照明符,整个房间被照得亮如白昼。他们发现这个木屋里堆满了数不清的木偶,但一眼看过去都比他们刚刚在幻觉里杀死的那些要精致多了。 而这群木偶簇拥着一张简陋的床。苏澜宇眯着眼睛朝那里看了一眼,发现那上边好像躺着个人,但他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人,毕竟也可能是木偶。 而当他们凑近一看,就发现这个人是人类。苏澜宇随意地带过他的神识,三魂七魄同样是全须全尾地躺在他的身体里。 并且苏澜宇对他的样貌也十分满意,不过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 这人的五官端正,但不凌厉,仅仅是闭着眼都能品尝出他的温柔,让苏澜宇想到“谦谦君子”这一词。 只是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苍白的脸上笼着一层淡淡的灰霾。 “也是游梦症吗” 苏澜宇环顾四周:“这里不是我们能把控的,还是我进入他的梦境,你还是留下来比较保险。” 韩君平犹豫片刻,现下确乎是没有办法了,于是只好点了点头。 苏澜宇这回学聪明了,连接这人梦境的过程中加强了精神力,避免中途被梦魇反噬。 这回他一睁眼看到了就是白晃晃的天空,原主的两只手臂曲起来挡住了脸。有许多不大的孩子正用脚在他身上一阵踩。 一边踹还一边骂:“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你就是给我们村庄带来厄运的瘟神!” “打死他。” “对,都是你把我叔叔害死的,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苏澜宇从这人的身体里体会到了切实的无助、委屈。 第23章 巫术 躺在石床上的男子叫魏殊寒,从小跟着自己的祖父长大,而他的祖父是一位人偶师。 他从小就患有怪病,尚年幼时就没有做过一个好梦,日复一日的梦魇都是别人的死状。除此之外,他还可以清晰地看到别人心里所想。 没有人希望自己隐秘的内心曝光于别人的目光之下…… “小寒,你干嘛每天都闷闷不乐的?对了上次你给我送来了桃花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我没有和别人说过呀。” 前段日子山上的桃花开的正盛,魏殊寒于是叫他祖父多做了些桃花酥,因为对他而言。朋友……真的弥足珍贵。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27 他不想对自己的朋友说谎,于是把自己的能力笼统地和他说了。 这小孩“噗嗤”一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别编这些天马行空的来唬我。” 魏殊寒见朋友不相信自己,儿童心性促使他开始辩解:“是真的,我知道二牛喜欢小君妹妹,大柱为了斗蛐蛐偷了祖母的钱……” 他的目光转到面前的李鹄身上,后者不自觉地倒退了一小步。 饶是魏殊寒不通人情世故,也读懂了他的朋友们看妖怪一样的眼神。气氛尴尬得要命,二牛红着脸怒瞪着他,而其余没被点到名的孩子则是惊恐地看着他。 一群孩子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最后丢下魏殊寒就跑了。 从此以后,没人再愿意和他一起玩,因为每一个心里都有不可讲的那些秘密,怎么可能与人完全的“坦诚”相待。 而魏殊寒在梦到自己村人将要被马车撞死之后,就坐不住了。从前梦里那些人,因为不认识,所以不能救,可这回魏殊寒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将要出事的人是二牛的叔叔,魏殊寒一大早就赶到他们家门口,正欲敲门的时候二牛的叔叔推门而出,看见来人便道:“是小寒阿,来找二牛的吗这么早阿。” “叔叔,你今天不能去镇上。”魏殊寒抬头看着他。 二牛的叔叔一头雾水,当下以为是小孩的玩笑话,便用着安慰孩子的语气:“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镇上呢我要去镇上给二牛买些纸墨笔砚,这个年纪也该读书识字了。” “叔叔,你真的不能去。我梦到你会被马车撞死的!” 没人会喜欢一大早听一个孩子说自己会死这种话,二牛的叔叔的脸色立马就变差了,出来给他戴草帽的妻子恰巧也听到了这句话,顿时也有点上头。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乱说什么呢” “是真的!不能去。”魏殊寒扯住了他的袖子,已经急红了眼睛。 二牛的叔叔还当他是胡说八道,但语气显然也不可能像一开始那么温柔了:“梦怎么可能都成真你是来找二牛的现在进去吧,他已经起床了。” 话毕二牛的叔叔就走了,魏殊寒见劝说不能,于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从东水村到镇上的路不好走,一路不停歇地走也要走一个多时辰。大人也是要走累的,更别提魏殊寒一个半大小孩。 走了大概有一半的路,二牛的叔叔一回头,发现这个小孩还在跟着他,便朝他扬了扬了手:“快回去吧。” 魏殊寒依旧倔强地跟了上来。 “这孩子。”二牛的叔叔叹了口气,继续赶路。 到了镇上,一回头发现这孩子奇迹般的还在,只是走了这么远的路,面色有点发白,嘴唇也干裂地都起皮了。 二牛的叔叔还是狠不下心来,打算过去喂这孩子喝几口水,一会再将他送回去。 他一边走过去,一边想起了这孩子在他家门前说的话,顿时玩心大起,远远地就问了一句:“小寒,你方才说我是怎么死的。” “是马……”魏殊寒倏然抬头,只见从一个不宽不窄的走道里突然飞驰出一辆马车,横穿道路,二牛的叔叔都没来的及将头转过去,整个人已经被马车撞飞了出去。 现场一阵躁动,魏殊寒还愣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他想,我的梦是真的。 二牛的叔叔在我面前死了,该……怎么办 魏殊寒的脚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他挤进围观的人群中,二牛的叔叔被奔驰而来的马踢了一蹄子,整个人飞出去后脑袋正撞在一堵墙上,接着这匹马又从他的身上踩过。 被马踩过的地方血肉模糊,魏殊寒都不敢细看。 很快的,二牛一家被通知来衙门领尸体,他的妻子抱着已经凉了的丈夫,悲痛欲绝,几乎是掉不下眼泪来。 “虎子!”她看着虎子身上挂着的,今天清晨她亲自给他挂上的荷包,情绪开始崩溃:“今天一早还是好好的一个人阿……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呢……今后让我一个人怎么活” 失控的马车上坐的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儿子,他们官府都惹不起,只用一点银票就将他们给打发了。 肇事者的家属还大大方方地说:“你还让我家儿子受到了惊吓呢。” 倒好像是错在虎子身上了。 可惜虎子家人脉不广,三代下来都是兢兢业业的农民,根本没有资本和人家硬碰硬。 虎子的妻子满心悲痛得不到疏解,而虎子的死亡总要有个可以埋怨的对象,如果连可以报复的人都没了,只能无奈接受的话,虎子的妻子可能要发疯。 他们明明才成婚不久,孩子……都没来得及要一个。她突然想到了魏殊寒,是这孩子……是这孩子一早上就来说虎子会被马车撞死的,不可能一个梦偏偏就这么凑巧了。 当一个人有意在你身上冠一些恶名的时候,你从前的一切行为都会成为他曲解痛恨的理由。 她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把魏殊寒这事添油加醋地和所有街坊邻居一说,一样的话一旦说多了,这其中添油加醋的细节也就在她自己心中根深蒂固,事实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虎子还没过头七,她就带着自己一家人和几个纯粹为了看热闹的邻居来到魏殊寒家。 出来开门的是他年迈的祖父魏志,看到这么多人,并且为首的一个女人显然还是披麻戴孝的,他有些吃惊。 毕竟老头子不闻世事久了,镇上发生了什么事,魏殊寒不与他说,他也是完全不知道的。 “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孙子没和你说吗我的丈夫因为他死了,这事我必须来讨个说法。”妇人气势凌人道。 魏志怔了怔,他孙子和虎子的死又扯上什么关系了他问道:“虎子走了小寒和他的死有关” 二牛的父亲道:“你先把你孙子叫出来,让他自己和你说。” “小寒,你出来一下。”魏志朝里边喊了一声,魏殊寒就慢吞吞地从里边出来了。 “他一大早就跑到我家和我丈夫说他那天会被马车撞死,然后我丈夫不信,他就不知道用了什么巫术,虎子当真就死在马蹄子底下了。”妇人指着魏殊寒的脑袋,一下一下着拭着泪。 魏殊寒连忙解释道:“我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虎子叔叔他……所以才想要告诉他的,可你们都不信。我不会什么巫术,只是虎子叔叔不信,我放心不下才跟着他的。” “你们魏家不就是搞巫术的吗?之前我们家二牛也和我说了,你能看到他们心里的想法,这不是巫术是什么?”虎子的哥哥显然也无法接受弟弟就这么没了,于是开始强词夺理。 魏志年轻时候一直是演傀儡戏的,据说他的人偶不需要丝线的束缚,直接就能动起来。更有人传说这些人偶还能切换各种表情,就像是真的活了一样。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28 所以就有人猜测这其实是一种巫术,能操控人偶的巫术。 但越是有人这么猜测,就会有更多了人慕名而来。可惜魏志的傀儡戏只演到四十为止,之后就带着自己制造的人偶隐居山林,至始至终连个徒弟都没收过。 魏志并没有对自家孙子露出质疑的表情,他缓慢而有力地对着这群人说:“巫术只是别人凭空捏造的,虎子的死纯属是意外,为什么要怪罪在小寒一个孩子身上?” “是真是假也得让我们带这孩子回去调查!” “对,还我丈夫一个公道。” “你们又不是官府,怎么能越俎代庖地把我孙子带走。”魏志将魏殊寒挡在身后:“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们都别想带走我孙子。” 这家人痛失亲人,已经没了什么理智,要是把魏殊寒交出来,不就等于送这孩子去死吗 虎子的妻子顿时也抛掉了楚楚可怜的面貌:“你一个老头能干什么”说着就要上前去拉魏殊寒。 然而她的手指还没触碰到魏殊寒的身体,小木屋里突然冲出了一群人偶,牢牢地围在这一老一小前面。她被其中一只木偶狠狠推开了。 第24章 魏殊寒 在场的人大都被这些可以自主活动的人偶给吓愣了,躲在自家父亲身后的二牛直接就给吓哭了,无意识带着哭腔地蹦出一句:“怪物……” 这声“怪物”自然引起了人们的恐慌,只是来看热闹的村民当下后悔来这一趟了。 二牛的父亲也是来为弟弟讨个说法的,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都是听弟媳说的,一开始他还对魏殊寒一个小孩子会巫术这事将信将疑,现在看见这些会动的人偶,已经是全然肯定了。 “魏志,我敬你是长辈,所以不想来硬的。你说你们魏家不会巫术,那这些人偶是什么?”虎子的哥哥作为一家之主,当下也不退让,挺直了腰杆上前。 魏志懒得再解释了,冷笑一声道:“这区区操控人偶之术,也能被称为巫术,您还真是过誉了。我孙子屁大个小孩,会用巫术害你弟弟?实在荒缪。” “想用这种凭空臆想出来的荒唐理由带走我的孙子,呵,做梦吧。” 魏殊寒抬头望着自己的祖父,岁月染白了他的头发,而他的脊梁却依旧挺得直直的,看向人的眼睛仍旧犀利。 他想,这是我的爷爷。由于魏志面对他们时的从容不迫,魏殊寒也不再畏畏缩缩,和魏志一同挺直了腰杆。 魏志说话这么不客气,虎子一家人自然也不会高兴,提起棍棒就打上来。剩下的村民也拾起树枝跟在虎子一家人身后,假模假样地挥两挥。 看热闹是次要的,这群人偶一看就鬼气森森,村民们大多觉得事不关己,自然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没料到这群木偶比想象中还要难缠,不知道它们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不细看这皮肤几乎与常人无异,但村民中一壮年一斧头下去,反而让斧头豁了个口子。 遇到这种情况,好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直接就将手里的武器丢了,退开老远。虎子的妻子发疯似地扑到人偶身上,泼妇似地捶打着人偶:“让我进去!” “魏志!你这样姑息一个杀人犯。”妇人简直是不讲道理:“你把我丈夫还给我!” “疯了。”魏志淡淡道,紧接着摸了摸自家孙子的脑袋,对妇人的无理取闹完全不在意。 他带着孙子进了屋,将门关上,那群人偶有秩序地将整个房子给守的水泄不通,保护着自己的主人。 魏志让魏殊寒坐在自己的面前,任凭外边大吵大闹:“你的噩梦,成真了?” “嗯。”魏殊寒点了点头,一脸委屈样地往魏志身上靠近:“做噩梦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 毕竟还是个孩子,魏殊寒原本打算将这些痛苦都藏匿起来,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就好,不要让爷爷为自己担心。 “二牛的叔叔就在我面前死的,我明明梦到了,却没能救他。”可是将痛苦和委屈倾述给自己的亲人,真的是一剂良药。魏殊寒听着门外骂自己和爷爷的声音,一边说道,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孩子,这不是你的错。这就是命,不归我们凡人管的。”魏志放软了声调,泛着老态的说声音沙哑而温柔。 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足够坚强。梦魇和孤独也可以一个人默默承受。 可是,当他淌着眼泪扑进魏志怀里的时候,祖父怀抱的温度和厚实的手掌,让他突然就不想长大了,也不要坚强不要懂事。 他只想听一句——这不是你的错。 魏殊寒躺在魏志怀里抽泣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门外的虎子家人大概是吵累了,发现怎么做都徒劳无功后,只得悻悻而归。 魏志将睡着的魏殊寒抱到床上,让人偶都退回了另一个小屋子里。这个孩子是他从前的红颜知己带来的,魏志一打开门就看见这位红颜知己满身血地抱着这个孩子,瘫在他家门前,可见方才微弱的敲门声是她最后的一点力气。 魏志甚至都没问清楚事情缘由,连这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因为他的红颜知己并没熬过那个晚上,天没亮就咽气了。 无缘无故断了联系这么久,再见时丢了自己的性命,还给了他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 于是魏志便这么一头雾水的把这个孩子给养大了。等到魏殊寒快一岁大的时候,粗心的魏志才发现这孩子有病,该是小孩长个的时候,魏殊寒不但不长,四肢也不太会动作。 逗他他也没有反应,近来还总是高烧不退,魏志只好带着孩子去看医生,就结果这医生说了一大推魏志听不大懂的词。 总之大致意思就是说这孩子体质差,全身都是病,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让魏志提早做好心理准备。 魏志回去的路上就有点恍惚,他看着怀里这个呆呆的痴儿,感到心酸无比。他好歹养了这孩子一年了,那位红颜又走了,魏志原本是将这孩子看做自己的孩子和接班人的。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魏殊寒的脑门,又冲他笑了笑。可惜魏殊寒没有太大的反应。 “都给你取好名字了。”魏志失望地摇着摇篮,听着摇篮上边他绑上去的铃铛轻响,突然感到十分不舍。 好容易带到这么大的小东西,怎么就不久于人世了呢? 孩子发热难受了自然要哭,魏志被他一宿一宿地吵得睡不着觉。当然,其中也有担心魏殊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忧虑。 医生自然也不止看过那一家,都不谋同辞地表示这个孩子命不久矣。 终于在一天早晨,魏志才眯了一小会,起来就发现这孩子也不哭了。他颤抖地伸出手去探了探这孩子的鼻息。 已经没气了…… 魏志慌不择路地突发奇想,能不能让这孩子和人偶结合呢?替换掉他已经衰竭的器官,不会动弹的四肢,他是不是还有活过来的可能?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29 这个想法虽然天马行空,就连魏志自己都不太相信。但他还是去实践了,魏志将魏殊寒的尸体处理了一下,放到了地窖里边。 然后开始夜以继日地研究自己这一想法。 正所谓功夫不畏有心人,魏志在短短的两天两夜之内,将魏殊寒的身体做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魏殊寒的头与人偶的身体缝合,这具身体是他煞费苦心制成的,皮肤都是从魏殊寒的尸体上割下来的,所以柔软而有弹性。 最终魏殊寒是九死一生地活过来了,但每天睁眼的时间并不长,并且一直处于高烧中。 想来是与这具不切合的身体产生了排斥,魏志开始不断研究,不断改进。这也让魏殊寒在五岁以前都吃尽了苦头。 他不能出门,每天身上都缠着纱布。在别人家小孩无忧无虑的年纪,他只能躺在床上承受的病痛。 身体时常会腐烂,一旦发生排斥反应,就意味着祖父又要在他身上下刀子。 疼痛,魏殊寒在童年时期已经亲尝过太多了。以至于长大后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颤栗。而这暗无天日的从前,也构成他的梦魇的一部分,甚至是他最害怕的一部分。 魏志盯着床上熟睡的孩子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不顾一切也要将这孩子救回来的举动是不是错了。 给他一个不堪回首的童年,留下了一个不能解脱的梦魇,却只能品尝到这世间微乎其微的快乐。 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开始迅速翻页,苏澜宇听见魏志对魏殊寒说:“我可能快要走了,爷爷教你怎么操控那些木偶。” 魏殊寒心中嘶喊着的抗议苏澜宇听的一清二楚,这样一个孩子,在失去朋友,又村子里的人讨厌之后。再痛失一个唯一的亲人,苏澜宇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活着。 放到他是这个年岁,大概会懦弱地自杀吧。只能躲在深山里,独自一人的话,苏澜宇觉得自己受不了,放到现在这个年纪也还是受不了。 可魏志还是去世了,魏殊寒最后的一小片天塌了。幸而还有一只人偶陪着他,这只人偶从魏殊寒很小的时候就一直陪伴着他,他长大人偶就也跟着长大。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只人偶竟然慢慢地会说话了,甚至奇迹般地拥有了一定的思维。魏志还在的时候就发现了,理智告诉他,这东西即便再像人,也终究不是人,还是不该留着。 要摧毁这个人偶的时候,他突然考虑到了魏殊寒,自己什么时候走了,这孩子就孤零零地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魏志徒然心软,并没有亲手抹杀这个人偶的存在,还是给它上了一个封印——伤害魏殊寒的话,就自动毁灭。 第25章 玄都 这个人偶魏殊寒给他取名叫玄都,源由是某天看到木屋旁的碧桃,红色的浪潮被风带落,和人偶的一身红衣恰有相似之处。 魏志走的时候魏殊寒没留什么眼泪,只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这满屋子的人偶他都可以差遣,可以让它们种地、捕鱼、打猎,他没了祖父也饿不死。 可是终究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玄都现在已经和他齐肩,但说话还是不可避免地磕巴,脑子转起来也比较慢。不过魏殊寒有的是耐心,他还是像从前那般带着玄都绕过村子,到镇上去玩。 玄都既然是他祖父下了功夫做的,身体样貌自然与常人无异。就连脸上五官都是精心描绘的,完美得不时能收到街上男男女女的注目。 有时候魏殊寒会半夜睡不着,蹲在后边的林子里看着魏志的墓碑,和这块冰冷的石头交谈。 玄都躲在一旁,魏殊寒说的话太快了,往往他才能理解完几句,魏殊寒就已经停了。 我安慰不了他,玄都看着魏殊寒的背影,恍惚地想。 可是他也想过去揉住魏殊寒的身体,告诉他,还有自己。如果……如果他也有温热的身体,柔软的心脏,炽热的血液,他和魏殊寒之间,就不会再有这么遥远的距离了吧? 机缘巧合之下,在某一天玄都发现了一只兔子,他原想着抓回去逗魏殊寒开心。可在拎回去的路上,玄都盯着白兔纤细的脖颈。 脑子里自然而然地蹦出一个念头——这具毛茸茸身体里的血液会是什么味道? 这个念头一旦有了,欲望便停不下来了。先是兔子,而后愈演愈烈地进攻了村里的百姓。 吸饱了血的玄都一日又一日地发生变化,先是动作更加灵敏了,尔后过度到谈吐和思维,都已经与正常人无异。就连脸上也有了血色,活生生就像个真正的人类。 魏殊寒不知道,以为他是跟这自己的日子久了,通了人性,说不定还成了精。他倒是蛮高兴的,毕竟玄都现在是他唯一的朋友。 在某次灯会,魏殊寒拉着玄都到镇上看花灯。 整个镇子的灯火通明,貌不惊人的小镇被点燃成了金砖玉砌的不胜繁华。 魏殊寒将脸上不知名妖怪的面具拉到头上,然后把刚买来的一个走马灯递给了玄都:“见你瞧了它许久了,呐,送你。” 这是一个精致的小灯笼,里边的灯芯燃着,上边的图案就仿佛动了起来。图案上是一个孩童撑着一只小船,在炎炎烈日里偷偷去采池塘中的白莲花玩。 小孩多喜欢一些有趣的打斗图案,这样的小花灯大人嫌幼稚,也不受小孩欢迎,想来就是店主随意做来玩玩的。 玄都的目光停在转过来的那行字上——“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 这诗魏殊寒教自己读过,他一抬头,目光恰好与魏殊寒撞上,魏殊寒在璀璨灯火中嘲他粲然一笑:“喜欢吗?” 玄都感觉自己体内的某个地方“咯噔”了一下,这微乎其微的跳动让他怔住了。 我不是……没有心脏吗? 精致的走马灯仓惶落地,不远处不知是谁家燃起了烟花。玄都一时情动,紧紧扣住了魏殊寒的肩膀。 他望着魏殊寒的脖颈,一忍再忍。终于还是克制住让他的血液融入自己体内的欲望。 最后,轻轻吻上他的脖颈。 “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 玄都觉得自己现在就像白居易诗里那位稚拙的孩童,终于是不知道怎么藏匿自己已经肆虐的情感,炸出了一个小口子,就倾斜出少许欲望。 魏殊寒先是怔了阵,玄都柔软的嘴唇让他不可避免颤栗了一下,但回过神来他还是将玄都给推开了。 两人面面相觑,空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凝滞了下来。 “你……”魏殊寒不知道该怎么问,问他是故意的吗?这难道还能是无意识碰到他脖子的,然后还无意识地伸了舌头?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30 尴尬的气氛连玄都一个木头脑袋都觉察到了,他慌慌张张地将灯笼捡了起来道:“太晚了,我们快回去吧。” 这之后,魏殊寒发现玄都都离得他远远的,从前都是躺在一张床上睡觉的,如今他却非要到另一个小屋子里和人偶们挤着。 魏殊寒经过童年那件事之后,就没接触过什么同龄人,更别提青春期的萌动。“爱”与“喜欢”这种天马行空的词他只在话本中见过。 从未触碰,就更别提理解。 他仔仔细细地将玄都的举动和话本上的一对比,发现确有相似之处。这才心道:他可能是喜欢我了。 可他是一只人偶阿,祖父说过……人偶不会有喜怒哀乐,更别提七情六欲了。 魏殊寒看着笼子里的百灵鸟,这是玄都费了极大功夫抓到的,连这个漂亮的木笼子都是他彻夜未眠削好的。 只为给他一个生日礼物。 玄都和其他人偶是不一样的,魏殊寒想。 话本里都说要两厢情愿,这对夫妇才会幸福。魏殊寒沉思了一会儿,首先他俩都是男性。 但祖父已经不在了,他又是……二次加工的身子,自然也没有生育的可能了。所以男女其实无所谓,他困囿于山林,也不存在世俗舆论的压力。 可是,魏殊寒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玄都。这种感觉很微妙,他不明白对玄都的依赖是习惯使然,还是由于这种特殊的原因。 他摸黑到了另一间小木屋,外边下着小雨,魏殊寒可以听见淅淅沥沥的水滴声。他打开门,里边的人偶们嗅到主人的气息,并没有任何攻击行为,全都一声不响地站在原地。 “玄都。”魏殊寒喊了声,玄都瞬间就出现在他眼前,他吓了一大跳:“吓死我了。” 四下漆黑,魏殊寒看不太清玄都的表情。只听见他没有起伏的声音道:“找我有什么事?主人。” 魏殊寒听到这声“主人”,莫名其妙地心情就变差了,他从前都和爷爷一样叫他小寒的,如今突然生分…… 他没好气道:“你回来睡吧。” “不,主人。我……和它们一起就好。”玄都紧攥着拳头,每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那天晚上的行为,本来就不合乎礼仪。再说,魏殊寒把他推开了,想来也是不能接受他的。 魏殊寒已经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了,玄都还端着,他就显然不是很高兴了:“你说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我做错了什么吗?这几天理也不理我。” 害他只能和那只百灵鸟讲话,都快闷出蘑菇来了。 “不是主人,错的是我。”玄都斟词酌句道:“是我对主人失礼了。” 魏殊寒对这个脑子转不过弯来的人偶十分无奈,但并不打算和他斤斤计较。他看着玄都低垂的睫毛,瞬间就想通了。 不仅仅是依赖,他想。 “我不讨厌,如果是你的话。” 这句话说完,魏殊寒有点紧张,然后满不在乎地回去了,临走前还撂下一句:“你愿意回来就回来,门不会锁。” 玄都发现自己最近虽然比从前聪明了,但在面对魏殊寒的时候,脑子还是不太好使。 他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才吧咂出魏殊寒话里的意思。 他说,“我不讨厌,如果是你的话”。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法,其实不就是变相的“我愿意”吗? 玄都的脸是僵硬的,所以笑不出来。但是满心的欢喜得不到疏解,于是他大半夜地跑到雨里,绕着这个山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回来的时候一腔热血稍微没那么沸腾了,但他还是恨不得把土地蹦出个坑来。 他不讨厌我的逾矩。玄都敲了敲心脏的位置,即使那里空无一物。 在这之后,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接着谈起了不一样的恋爱。例如相约一起去打兔子、挽着裤脚戳鱼、给种的蔬菜捉捉虫。 这就是这两个人能想到的最烂漫的约会。 看到这里苏澜宇觉得有点羡慕,他独身一人惯了,竟不知道两个人结伴生活,还能如此幸福。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自己和韩君平……是不是也可以? 这是他第一次将另一个人规划到自己的人生里去。不再是只追求于激情,甚至想和一个人走到耄耋之年,这是他平生第一次。 可惜他眼前这一对的下场并不是很好,腻腻歪歪了一阵子后,玄都杀人饮血这件事还是被炸了出来。 如果不是魏殊寒亲眼看到他吸血,可能一万个人同他说这件事,他也不会信。 之前去镇上采买的时候就听人说了,东水村近来频频有人失踪,甚至是临近东水村的地方,也有好几起失踪案件,到现在都没抓住凶手。 “玄都……”魏殊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之前也是你吗?” 玄都手一松,那人就倒在了地上。自从他吸食人血之后,一月若不饮血,不但智力会下降,并且皮肤也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这回已经快要到月末了,所以他才等不急地直接将人捉进林子里。 他不会撒谎,于是点了点头。 魏殊寒显然很奔溃:“你……杀了多少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一只蚊子撞进我的鼻孔……要被这玩意逼疯了。 第26章 傻瓜,骗你的 玄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不清了。他跟着魏殊寒走了回去,一路上谁也没说话,玄都盯着魏殊寒的后脑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爆发。 他生来就不是人类,心里自然也没有人类那一套道德标准。就算那些人在临死前如何挣扎,他也不会有一星半点的忏悔。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31 他只在这时候痛恨自己,因为害得魏殊寒不开心了。 “对不起。”玄都抹了抹沾满血迹的嘴角。 “你对不起什么?对不起我吗?”魏殊寒头也不回。 玄都:“你不要这样,我可以改,我以后都不吃他们了,改吃兔子。你不要生气,不要讨厌我。” 魏殊寒盯着他的脸,一时啼笑皆非:“你不明白。” 玄都没听懂,以为他这个责备但带着宠溺的眼神是原谅。可下一秒魏殊寒又道:“你把他们埋哪了?” 玄都只好乖乖带他到他们鲜少会去的一座山上,这座山和他们这座山是连在一起的。脚下的土地有点松软,想来不久前才被翻动过。 魏殊寒还是胆怯,光用脑子想就知道这地底下会有多少烂肉枯骨。 祖父曾与他说过的,一旦人偶尝过血腥,就不可能断,要不然身体会一点点烂掉,直到这个人偶毁灭。 怎么办? 一边是他生而为人的道德,一边是他喜欢的人偶。 两者皆不可抛。 还没等魏殊寒想出个对策来,另一座山上的数具尸体被人发现,原本就被人诟病的他,一下子成为了千夫所指。 魏殊寒连忙收拾了东西,又拉着玄都到祖父的坟磕了三个头,在村民和官兵赶来之前,跑了。 即使玄都脚程快,背着他跑也躲过了官兵的追捕。可惜玄都还是需要新鲜血液。 他的身体开始一天一天腐烂,魏殊寒表面不说,但心乱如麻,导致梦魇一再加重。 睁眼闭眼都是玄都被官府抓走,或者腐烂殆尽,最终毁灭。 魏殊寒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常常被梦魇困住无法醒来。他想让玄都活着,但实在无法违背道义让玄都害人。 玄都也相当于是他一手带大的,人偶傻乎乎的,做什么都只会凭本能。 他越是这么想,就越觉着其实是自己杀了人,而自私地带着玄都逃避,能预测到别人的死亡的原罪,已经让他崩溃。 而玄都的所作所为,无疑更让他被自己的负罪感折磨到窒息。 “你喝我的血吧。”魏殊寒每天醒来的时间已经只有两个时辰,他知道自己再过不久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说着他拉开了袖子,露出纤细而苍白的手臂。这些日子他瘦了许多,连肤色都不太好看了,发灰,没精神。 玄都本能地咽了咽口水,没动:“不。” 他可以立即死掉,但不会碰魏殊寒一下。 “别这么固执了,你会死的。”魏殊寒将手腕抬了抬。 玄都当即捏住了他的手腕,在手里紧了紧:“你才是……会死的。” 他的魏殊寒越来越瘦,睡着的时候怎么都叫不醒,连医师都束手无策。 魏殊寒听了这话,只是抬眼看着他笑。好半天才下定决心:“我要是醒不过来了,你也不准害人,知道吗?” 玄都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倏然凑近:“我不允许,你不能醒不过来。” “我们明天去找个环境好的地方,买个大点的棺材,以后也睡在一起。”魏殊寒说到这里,突然就有了精神:“虽然不是寿终正寝……” 他盯着玄都的眼睛,问道:“你愿意吗?” 玄都想不到其他法子,也莫名对这个埋进土里的将来充满了期待,他将脑袋轻轻贴在了魏殊寒的心口,略带苦涩地回答道:“愿意。” 只要你一句话,刀山火海我都愿意披荆斩棘。 但命运似乎还不满足于此,不知道是谁告的密,东水村痛失亲人的村民比官兵快了一步,追到了这里。 “是他,就是这个人!我那天亲眼见他把我爹拖走的。”一个年轻人激动地指着玄都道。 魏殊寒恰好醒着,于是没什么力气地下了床,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他刚一露面,就有一个半老徐娘红着眼瞪着他:“就是这个魏殊寒,小时候害死了我的丈夫,现下又杀了那么多人,可怜我丈夫和大哥……” 魏殊寒面对着蠢蠢欲动的村民,不露惧色,哪怕他们下一秒就要“群起而攻之”。 “是我。”他道:“玄都只是一只人偶,所有的人都是我让他杀的。” 群众一片喧哗,连玄都也诧异地看着他。人群很快一拥而上,他们等不及然官府做决断,失去理智的人类就像最原始的动物,只会被仇恨拉扯着前进。 本来以玄都的能力,足以叫这些人碰不到魏殊寒的,他可以带着他继续逃走。 可是,魏殊寒微笑地撞向其中一个村民的刀子,他的身子虽然是人工的,但不僵硬,有温度。 “记着,不准杀人,好好活着。”魏殊寒小声道,愣在原地的玄都看着他的嘴型,不知所措。 傻瓜,骗你的。 坟墓是给我一个人准备的,地狱也让我一个人下吧。 玄都不知道的是,人偶饮血之后会毁灭是魏家人下的诅咒,而魏殊寒的身上虽然没有魏志的血液,但他也是这一代最后的接班人。 一旦他死了,诅咒就不攻自破,自己就死不掉了。 玄都疯了一般地上去抢下了魏殊寒,他的伤口处不断在往外冒血,他抱起魏殊寒就跑。 “很快的,小寒,你坚持住,我带你去看医生。” “小寒,不准闭眼睛。” 魏殊寒楼着玄都的脖子,强撑着在他嘴上碰了一下:“我走了,你就会好的。棺材……我也很乐意,百年之后你和我一起躺。”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32 “小寒,别再说话了,就快到了。” 腹部的伤口痛得魏殊寒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自己可能撑不住了,但仍旧是咬紧牙关扯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你要好好活着,主人的话你不准忤逆。” 太迟了,还没赶到医师门口,魏殊寒就断气了。 玄都探了探魏殊寒的鼻息,瞬间没了力气地瘫软在地上。 “你太自私了。” 留下他一个人,叫他还怎么好好活着?什么百年之后,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更加绝望的诅咒。 是了,魏殊寒也觉得自己很自私。 他想逃离这终日与梦魇为伍的生活,他不想在困在梦里意识清醒地醒不过来。他舍不得玄都和他一起死,他认为这些都是自己的错,他觉得一切都可以由自己一力承担。 他还妄想……玄都没了他还可以,好好活着。 可惜,事实证明魏殊寒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个人偶。他走后玄都发了疯似地将魏志留下的古籍都翻了一遍,在无数次尝试后,他不知道自己违背承诺又杀了多少人。 只为给魏殊寒制造一个完美的肝脏。 他固执,他狠毒,甚至那日指证魏殊寒的妇人,临死前瞪他的眼神充斥着恶意,她说:“害死了我家人,现在还要杀我,你有没有人性?” “没有。”他淡淡地撂下一句话:“我又不是人,哪来的人性?” 是,魏殊寒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太久,居然忽略了这家伙本质上依旧是只野兽。从前有他在,这货还能算半个被驯服的家兽。 如今他一走,玄都就原形毕露,亮出了自己的獠牙和利爪。 伤害过魏殊寒的人都要死,他醒不过来,你们就一起陪葬吧。 将魏殊寒医治好后,他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看来那噩梦已经无限扩大,占据了他的所有。 这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苏澜宇只听得将他声音,却看不清他的脸。 他告诉玄都自己有救魏殊寒的方法,只要对方源源不断地帮自己收集魂魄。 玄都已经慌不择路,当下就答应了。但如果这人是在蒙他,他也一定将这人撕得灵魂都不剩。 他给了玄都一本有点旧了的书籍:“按照这上边写的做,设阵吞噬其他人的好梦,借此来消除他的梦魇,应该不日就能醒来。” 尽管这种方法听起来不怎么靠谱,可玄都还是打算试一试,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于是便有了后来的“游梦症”,苏澜宇越是迫切地想要看清这人的脸,这人的脸就越模糊。 就在这时候,苏澜宇感受到另一股意识正在将自己往外拉,他只好让意识回到本体,醒来才发现自己被韩君平抱在怀里。 还没等他发出第一个音节,就听见一把不属于他们四人的声音道:“都看完了吧?” 苏澜宇猛地一转头,玄都正站在他们面前,眯着眼睛。他又对上韩君平的眼睛,发现后者很无奈地回了他一个眼神。 “刚刚他出现,我一时半会叫不醒你,只好把你抱起来了,别误会。” 越解释越可疑好吗?不过苏澜宇现下没空纠结这个,密密麻麻的人偶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从韩君平身上下来,问道:“你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求评了……今天两更啦,还有一更在下午三点之前。 第27章 又不会痛 “你能救他。”玄都这话是个陈述句。 苏澜宇毫不示弱,嗤笑一声道:“我救他,然后让他面对你堆砌出来的森森白骨是吗?” “他会原谅你吗?” 玄都垂下头看了魏殊寒一眼道:“没关系,只要他好好活着,就没关系。” 他不确定苏澜宇有没有救魏殊寒的意思,于是又补充道:“不救他的话,你们走不掉的。” “不是我想不想救的问题,你是从哪里听说我能救他的,嗯?我有这么神通广大?” “你是苏澜宇,是吗?”玄都翻开一卷画册,又仔仔细细地对比了一遍。 苏澜宇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还在。也许因为他只是一只人偶,所以眼睛受不到蒙蔽。 他笑道:“谁告诉你,苏澜宇就能救他的?” 玄都:“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一个中年男人。”他将一个琉璃瓶抛到了苏澜宇的怀里,继续道:“这里边是村民们的好梦。” 韩君平没瞧见魏殊寒的梦境,于是不是很能理解现在的状况,就问道:“你把村民们都杀了?” “没,还留了一些。”玄都若无其事地说道,好像他了结的都不是生命。他看向苏澜宇,用近似恳求的语气:“救救他,我什么都可以,去死也可以,只要他能活着。” 为什么要怎么纠结于生死?就像魏殊寒说的,百年之后躺到一个棺材里,还不是一样的“共死”,也能算一种别样的幸福。 苏澜宇是这么觉得的,他的心一直都是别人无法理解的大。 其实苏澜宇大可以不救他的,韩君平有的是办法带他突破重围。他也觉得魏殊寒挺可怜的,实在不该醒来了。 但是韩君平这货,必然要做到让玄都将死去的村民魂魄都放了,然后把剩下的活人都唤醒了的那一步。 “行吧。”苏澜宇道:“不过也有个条件,我把他救活之后,你要把村民的魂魄都放了,让活着的都醒来。” 玄都也答应了要将收集起来的魂魄给那个中年男子,对这个条件自然有所不满:“臭名昭著的邪教教主,也打算走普度众生这一行了不曾?” 韩君平按住了苏澜宇的肩膀,知道他是在为自己考虑,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被吞噬了梦境的村民,已经不是完整的灵魂了,就算放出来,也是不入轮回的。”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33 “那怎么办?”苏澜宇盯着手里的琉璃瓶,才想到能不能把这些好梦都归还了,结果玄都似乎看破了他心里所想。 “没用的,这些梦已经揉和在一起,无法归还了。” 苏澜宇虽然不知道那个中年男子是何方神圣,但明白他讨人魂魄,绝对不是要做什么好事,于是继续道:“那这些村民的魂魄也得归我们。” 玄都:“可我答应给那个人了。” “不肯吗?那你觉得单单就这些人偶加一个你,就能困住我们吗?”他在魏殊寒的梦境了溜达了一圈,不知不觉内力已经莫名其妙地又提了两层。 他一抬手,当即放倒了两只人偶。 他道:“你说我救还是不救?” 玄都一咬牙:“行,都给你。不过你要是救不醒他,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全须全尾的离开的。” 苏澜宇的目的达到了,自然就坐到了魏殊寒的旁边,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儿,醒不过来是可惜了些。 不过要救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将琉璃瓶打开,用自身意识承载着这些杂糅的梦境一同输进魏殊寒的脑袋。 韩君平注意到他冷汗连连,当即道:“有危险的话,你不要逞强。” 这种高难度的操作放眼整个江湖,也就苏澜宇能胜任,他是帮不到他的。 “没事。” 可惜苏澜宇这句“没事”,一点都没能安抚韩君平狂蹦的心脏。他想,苏澜宇只要不对劲,就立刻把他拉出来。 即使有了别人梦境的协助,魏殊寒的梦魇也是很难被打压的,这日积月累出来的黑暗,太过沉重。 苏澜宇最后用蛮力将它封印,几乎消耗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一醒来就吐出了一口血。 “苏澜宇!”韩君平吓的肝都裂了,在看到那口鲜血的同时,活生生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肝肠寸断”。 “没事。”苏澜宇一摆手:“他应该不久就能醒了。” 说完他一个趔趄,差点腿软跪到了地上,韩君平地扶住他。 苏澜宇笑着打哈哈:“不当教主好几年,人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韩君平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他不能让苏澜宇再陷入险境了。不然就算苏澜宇没死成,在那之前他可能会被活活吓死。 一旁的兰儿和穆余像是被打了一个“晴天霹雳”,先是玄都称呼兰宇为“苏澜宇”,然后兰宇又自称自己为教主。 就这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里,他们的三观被刷新了一遍,然后还是没能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他们竟然和邪教教主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穆余就更为懊恼,他还和苏澜宇坦诚相待,一起睡了四年。 而且……他好像还对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产生了爱慕之意。 即使原本他们就不可能。 知道真相的穆余不但懊恼,甚至还想去跳个二十遍的黄河。 “把那些人的魂魄给我。”苏澜宇将身上带着的一串稀奇孤独的东西变大,成了一个长魂灯。 玄都刚将魂魄放出来,一群魂魄便都被长魂灯吸了进去。 “长魂灯?”韩君平这个其貌不扬的东西认了出来,其余两人实在想不到这么简陋的东西,就是传说中的炼魂神器——长魂灯。 韩君平疑惑地看着苏澜宇:“你……” “我没回去过,但前些天我教大护法见了一面。”海棠行色匆匆,只将长魂灯塞进他手里,然后留下一句:“小心你自己。” 就走了。 苏澜宇能理解出一个大概的意思,捏了捏韩君平的手掌:“他出来了。” 还没等韩君平吧咂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的意思,魏殊寒就不紧不慢地睁开了眼睛。 “小寒。”玄都几乎扑了上去,尽管是喜极了,也没能而泣,这就是身为一只人偶的悲哀。 魏殊寒睡了怎么久,此刻醒来还是一头雾水,他问道:“我怎么还活着?” 苏澜宇唤醒他的时候还留了一手——将魏殊寒睡着后,玄都的所作所为也留在了他的记忆里了。 他应当有权利现在就知道这些。 果不其然,魏殊寒的意识慢慢转寰,看到了苏澜宇留下的记忆,都是血的颜色,而其中的主角,还是他深爱着的玄都。 他气的一个翻身下床,不顾玄都的阻拦,在木屋后边他祖父的墓碑后,看到了垒的足有一人高的白谷堆。 “混账东西!”魏殊寒转身捏住他的领口,红着眼道:“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你活着……是不是只会杀人了?”魏殊寒质问道:“用白骨垒出来的这条命,我不会要的。” 玄都解下了挂在腰间的一把剑,递给了魏殊寒,魏殊寒气急攻心地将剑拔了出来,指着玄都道:“我先杀了你!” 玄都知道这只是魏殊寒的气话,他握着剑的手都在颤抖,怎么会舍得在自己身上捅一个窟窿。 他僵硬地粲然一笑,用那日魏殊寒相同的姿势撞上了那把剑,他道:“记得,不准自杀,好好活着。” 魏殊寒的眼神和他那日如出一辙,玄都竟从这里边品尝出了报复的快感。 不同的是魏殊寒哭了,因为他是人,可以有眼泪。 玄都拔出了胸口的那把剑,踉跄地上前吻了魏殊寒一口,他道:“你哭什么?我又不会痛。” “不要!” 可是玄都是只人偶,伤了要害,没有医生能救。 他死了,魏殊寒也摆脱了梦魇。从根源处断了,魏殊寒也不会再有什么负罪感。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34 他学着魏殊寒当日的口气:“我死了,你也可以好好活着。” 难受吗?和我那时候一样难受吧。玄都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微笑的表情都没停下。 这是魏殊寒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他笑,古籍上说人偶不会有喜怒哀乐,可玄都的眼角还挂着泪。 他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惩罚了自私的魏殊寒一番,足够恶毒,足够无情。 “魏殊寒活着,玄都就会腐烂自毁而亡。而魏殊寒死了,玄都也无法活下去。”苏澜宇有点感慨:“你说爱情,就非要这样折磨来折磨去的吗?” 韩君平的眼神很复杂,苏澜宇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眼睛里分明写的都是:你也是这样折磨我的。 苏澜宇:“?”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28章 撩不动 玄都一死,那些所谓得了“游梦症”的幸存的人也纷纷醒来,只是,从此失去了做好梦的权利。 “得了,任务也算完成了。”苏澜宇一拍他肩膀:“走了,剩下的就是人家的私事了。” 韩君平看着失魂落魄的魏殊寒一眼,有点恍惚地来了一句:“他会不会想不开?” 他不像苏澜宇一样,去人家的梦里来了个大参观。不过由于担心苏澜宇会出事,他也伸出一丝精神力钻了进去,虽然只听的见梦境中的声音。 但韩君平已经大体知道这一对跌宕起伏的……人生。 苏澜宇摇了摇头:“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他无法感同身受,但苏澜宇知道魏殊寒不会轻易地去死,他这一生都觉得自己有罪。玄都死了,他还要惩罚自己,因为那一剑是从他手上捅进去的。 他一定……会让自己痛苦够本了,才会躺进棺材。 韩君平刚想开口问为什么,苏澜宇便简介明要地评价了魏殊寒一句:“他是疯子。” 一日三省,省的都是:他错了吗?她错了吗?它错了吗?的苏澜宇不明白。 为什么要和自己这么苦大仇深? 这位新鲜出炉的疯子跪在原地,在发现玄都被捅的胸腔并不是一无所有之后,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决堤。 祖父说人偶没有心脏的,也不可以有,所以他们的左胸膛里是空的。 但是魏殊寒看到了一颗,粗糙又难看的木头心脏,大概是后天长出来的。 为什么你不是人呢?魏殊寒抱着玄都,一时间泣不成声。 躲在远远的四位很识相地离开了,回到他们原来那个落脚的小旅馆之后,四个人聚在一间房子里讨论。 苏澜宇将关于那位告诉玄都,用这种手段救人的人仔细地描述了一遍,可惜他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只能形容:“看身形和听声音应该是个中年男子,发音是一口京腔,对于控制人类梦境,也可以说是精神力这一块,应该深有造诣。” 穆余张了张嘴,苏澜宇当即问道:“有什么问题?” “你真的是长明教教主吗?” 苏澜宇一偏头,傲慢地扬起下巴,用一种近乎居高临下的冷漠的语调:“你说呢?要不然你以为会有谁长怎么好看。” 说出这种话,便直接毁掉了他表演地很周到的神态。穆余稍微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也许并不是不能接受。 就算苏澜宇是长明教教主,里子也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兰宇。 “这件事我有空再和你细说。”苏澜宇靠在椅子上,生生将一个僵硬的木椅坐出了老年躺椅的感觉:“景山君,你怎么看?” 韩君平:“他需要魂魄,而且是大量的。你还记得我们在那个村子附近发现的地藏佛吗?” “你的意思是,这个神秘人或许和那几个招摇撞骗的和尚有关系?” 那些和尚的目的除了骗钱,还顺带觊觎着小女孩的魂魄。而地藏佛内的残肢也是邪术的象征 。 “我只是猜测。”说到这里韩君平朝其余两人道:“你们先回房休息吧。” 穆余显然有一大堆话要问苏澜宇,但是韩君平都发话了,他自然也不好再逗留,于是和兰儿各自回了房间。 路上兰儿开口道:“少爷,邪教毕竟是邪教,我们应该和苏澜宇保持一些距离的。要是让老爷知道你在外交了这么个朋友,一定会气死的。” “他不是坏人。” 兰儿知道穆余和苏澜宇的感情好,但还是要适当开口打击他:“你只和他生活了四年,在不知道他底细的情况下。你别看他长得人畜无害的,其实足有近三百岁了。” “只凭借这短短的四年,你就可以断定他不是坏人吗?” “可是,景山君他也……”穆余还欲辩解。 “人家不一样,他是从小就喜欢苏澜宇的。自然会有偏颇。” 穆余回头看了景山君紧闭着的房门一眼,失落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精神。他都还没来得及消化苏澜宇的身份,涌起的难过已经叫他垮了大半。 兰儿说的没错,他仅仅是和苏澜宇生活了四年,在他近三百年的时间里,不过冰山一角。而在修真冗长的生命中,也不过是弹指一瞬。 他们终究不是一类人,中间隔着海角天涯的距离。 屋子里边只剩下了苏澜宇和韩君平两人 。苏澜宇对于韩君平只留下他一人,还是有点小期待的。 “今晚就在我这睡吧。” 韩君平话音未落,各种龌蹉的事都在苏澜宇的脑子转了一轮,“睡”这个字被苏澜宇自行脑补成了一个大场面。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35 韩君平以为他在走神,于是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有。”苏澜宇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正气凛然:“既然景山君也觉得很寂寞,那我只好留下来陪你睡了。” “我只是想帮你调息一下内力……”韩君平料到这“淫者见淫”的货可能是想歪了,反正现在没有别人,于是也没有给苏澜宇留面子。 “诶?”就不能再让他误会误会吗?:“你这人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送洗澡水上来的店小二恰巧推开门,正好听见他这一句不该听的话,他的目光扫过两人,一时尴尬地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原来看似仙风道骨的两位道长居然是这种关系。 几个小厮将木桶抬了进去,热水凉水一掺和,浴桶里的温度就差不多了。 店小二关上门的时候,还谄媚得朝两人一笑:“二位慢用哈哈哈。” 临关门时还朝着苏澜宇眨了眨眼睛,苏澜宇在意识这方面本来就是强项,他一下子就看出来店小二的意思——难为你了,这位道长看起来确实不像有情趣的人。 苏澜宇一时啼笑皆非,回应了店小二一个有点牵强的笑容,这货才肯关门出去。 他伸了个懒腰:“累死我了,昨晚一夜没睡,皮肤肯定变差了。” 他一边宽衣解带,一边问韩君平道:“你先洗我先洗?” 韩君平觉得他话里有话,宽衣解带的动作是真,问他的话是假。 果不其然,苏澜宇见韩君平犹豫,又道:“还是说,你想一起洗?”他衣衫不整地站到韩君平身后,风情万种地挂在他身上,嗓音略有些沙哑:“我不介意的。” 都发起这种撩逗了,再正人君子也都要把持不住了,更何况韩君平已经肖想了他长达百年之久。 可惜他低估了韩君平的自制力,这货依旧十分正直地硬着下半身,然后若无其事道:“你先吧。” 韩君平还是冥顽不化,苏澜宇再次败退,只好灰溜溜地摊进澡盆里了。混着花瓣香的蒸汽很快将他包围,他被淹在其中的皮肤不免有些发红。 韩君平一脸正经地偷瞄了苏澜宇好几眼,还以为后者并不知道。苏澜宇隔着氤氲忍不住笑了笑,百来岁的人还可以纯情到这种地步,可以说是很难得了。 “哎,韩君平。”苏澜宇极少不玩味地叫他景山君,他挑了挑眉:“你说你悄悄咪咪喜欢了我这么多年,有没有个交代阿?” 韩君平一时坐不住了,和苏澜宇比沉着,他还差了一个世纪。 苏澜宇瞧见韩君平脸红,玩心大起:“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既是喜欢我,为什么从前我都约不动你?” “……”韩君平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吱声,这货能得寸进尺,这张嘴能把他羞成一只鹌鹑。 他走到苏澜宇旁边,却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不进则退,苏澜宇又突袭了他一下,光着身子站了起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含住了他的嘴唇。 这一吻技巧十足,韩君平完全处于被动,经验尚且不足的他一时不知进退。是放任着苏澜宇肆意妄为,还是也伸个舌头回应…… 韩君平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僵了,完全不知道如何思考了。 于是本能地按住了苏澜宇的后脑勺,尽量配合地结束了这个惊心动魄的吻。 苏澜宇沉进浴桶之前顺手抓了小景山一把,手段可谓十分恶劣。 韩君平当即像触电一样退开老远,□□的那物这回是软不下来了。苏澜宇在水里笑了半天,觉得这个小孩好玩得要命。 “只要长得好看,谁都可以吗?”韩君平的眼眶有点泛红。 苏澜宇怔了怔,意识到韩君平这句话并不是在变相地夸他自己长得好看,是很认真地问的。 韩君平:“下了床之后就再不相见了,是不是?” 任谁都说长明教教主苏澜宇是个薄情的人,爱不过一盏茶,心动不过一秒。可韩君平妄想奢求永恒。 第29章 别碰我 苏澜宇强行把自己“你是傻子吗?”的表情压了下去,但一时又无法正面回答韩君平的问题。 的确只要好看,他来者不拒,那么一下床,他也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或许可以像从前那样,随口搪塞,花言巧语几句就把韩君平忽悠了。 但是这回他没有。 韩君平这小子太认真了,一百年的躲藏和仰望,只是因为他不想只是和苏澜宇有一个不确定的关系。 要么毫无交集,要么承诺了下半辈子。 这个承诺对于苏澜宇来说,十分沉重。哪怕在他也有意与韩君平共度后半辈子的情况下,也要慎重再慎重。 他一个人惯了,薄情惯了,突然来个承诺把他禁锢起来,这种生活模式还真挺不是滋味的。 不过苏澜宇觉着,如果对象换个人,哪怕他长的比韩君平还要好看,甚至从他还在娘胎的时候就暗恋他了,那他也不会感动一下的。 更别提因为害怕辜负对方,而去认真考虑他们的将来了。 韩君平见苏澜宇许久不说话,又反思自己的话是不是太过火,语气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抱歉。”韩君平说,“我的要求可能很过火。我想要你的眼睛里,只有我一人。” “还贪心地想要独占你的下半辈子。” “如果……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的话。”韩君平站在里他几丈远的地方,已经没有一开始的脸红了,可是他仿佛将一生都赌上了的神情,张皇失措得如同苏澜宇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 苏澜宇飞速地裹好衣服,他突然贴近韩君平,极想摸一摸他的脸。 后者躲开半步,嗓音有点沙哑:“你别再靠近我了,再碰我,我会死的。”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36 “景山,让我再想想,好吗?”苏澜宇倒吸一口凉气,直觉自己被他这句话撩到渣都不剩。 明明这货情话功能和他见过的相比,都逊色得多。但是苏澜宇觉得每句话,只要是从韩君平的嘴里讲出来的,他都会强行将它加工成一个惊心动魄,然后鬼使神差地心跳加速起来。 他说,“让我再想想”。 韩君平一撞上苏澜宇就有些迟钝的脑袋,在双方都沉默良久之后,突然一串长长的脑回路通了。 “再想想。”这说明苏澜宇有在考虑,有在考虑说明或许可以。 至少,自己在他心里的份量还可以让他纠结一番。韩君平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这么贱,人家只是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就让他开心得觉得此生无憾了。 疯了,他煞费苦心端了百年的沉着和高冷都没了。 韩君平大概觉得什么尴尬都尬不到他身上,就这么傻乎乎站着也没发声。于是缓解气氛依旧要苏澜宇亲自出马。 他假咳了几声,韩君平可能是过于紧张,出口就道:“你没事吧?不会着凉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闭了嘴,刚才那一句真的是没过脑子的条件反射,这种咳法怎么听也都是缓解气氛用的。 “没……我只是想问一下你,这洗澡水有些凉了,你要洗的话可以让小二换一桶水来。”苏澜宇说道。 韩君平:“不用,我去楼下澡堂冲一下就好。”说完他飞也似得逃了。 苏澜宇靠在床上看着他出去的方向,忍不住捂着脸笑了,接着毫无形象地在床上打了个滚,满脑子都充斥着——这小孩真可爱。 “苏老头子”看谁都是晚辈,毕竟他实际辈分和昆仑派的掌门不相上下。 趁韩君平好没回来之前,苏澜宇迅速将自己捣腾了一番。 一头黑发披散下来,凌乱地很有个性。为了不让景山君一晚上睡不着,苏澜宇还是收敛了一点,将自己的亵衣穿得中规中矩。 之后他闲来无事,突然想起自己还养了只猫在穆余那。于是良心发现地打算去看看,虽然对于这只小猫,他除了抱回来,就没尽过什么责任。 苏澜宇敲了敲门,小声地问道:“木鱼,睡了吗?” 很快穆余就穿着一身单衣开了门:“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我家的,猫。”苏澜宇一眼就瞄见了床上那只雪白雪白的小猫,笑着走过去将它抱进怀里一顿乱蹭:“哎,胖了。你把它照顾得不错。” 穆余也在床边坐下了:“可不是嘛,我拿他当大爷似得供着。不过……我要是像你这么蹭它,它能往我脸上划一爪子。” “怎么你从来不照顾它,它还能……”穆余见他家主子在很尽心尽力地舔苏澜宇的手指,一时间不知道该吃猫的醋,还是苏澜宇的醋:“怎么还对你这么亲近?” “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猫也是看脸的,像你这种在人群里一抓一大把的货色,它肯定都认不出你来。” “行行行是我丑行了吧。”穆余笑笑道:“你也别总猫猫猫的叫了,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糯米。” 苏澜宇瞧着它身上的淡黄色杂毛,觉得这个名字和它本猫一点不太相符:“这团‘糯米’上怎么还带了点‘麸皮’呢?我觉得这名字没什么气势。” “哎。穆余乐了:“一只猫你要它有什么气势?” “这代皇帝姓什么你知道吗?” 穆余想了想:“好像是拓跋氏。” 苏澜宇一拍大腿,文采斐然地给糯米娶了个新名字:“不如咱们就叫拖把糯怎么样?多与众不同,多有气质!” 新鲜出炉的“拖把糯”依旧天真地在苏澜宇的怀里打滚。 穆余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看了拖把糯一眼,这货还真是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的蠢货。他笑道:“拉倒吧你,这名字说出去都够人家笑半年的。” “我看它蛮喜欢的阿。”苏澜宇架起拖把糯说道,“就这个名字了,苏大师亲自帮你娶的,够你在猫群里嘚啵两年了。” 穆余实在忍不住不损他:“就你这样的还能做教主阿?” “怎么?我这么帅的当教主还不够格吗?” “够了够了。”穆余就打在这里,并没有打算再问苏澜宇关于他身份的事。因为如果苏澜宇想说的话,要解释的话,应该会主动说的。 其实不然,苏澜宇就是懒得说了,他是长明教主这事说起来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最近这段时间还有点烦,也就不太想说了。 “你今晚在景山君那睡?”穆余见苏澜宇一开始就没回他自己那间房过,衣服却已经换了,而且身上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花香,想来是刚刚沐浴。 苏澜宇点了点头:“嗯。” 穆余看向他的表情有点复杂,苏澜宇沉迷于逗猫,并没有看见他这点表情变化。 苏澜宇一边戳着拖把糯的粉色肉垫,一边问道:“你这次历练完,是打算回昆仑,还是回青龙岛?” “还没想好。”砍杀人偶的时候他的功力是有提了些,不过还没达到他预想的结果,就这样一事无成地回家,不是上赶着让他爹抽吗? 其实主要还是……他舍不得苏澜宇。 “这样阿。” 穆余嘴上也没闲着,旁敲侧击地询问道:“你当教主一直都是这种吊儿郎当的吗?这样恐怕没人服你吧。” 苏澜宇看着穆余认真的眼神,眯了眯眼睛:“刚上任那会我脾气是不好,碰见你这样的,我认识第一天就能把你打进棺材。” 那时候的苏澜宇满身戾气,全身都是刺,别人碰不得,还经常会误伤了他自己。 “年少轻狂的时候谁没有阿。”苏澜宇不太想和一个孩子聊自己不太好的从前,一句话就带了过去:“现在都几百岁的人了,人看开了,就活成你说的那什么‘吊儿郎当’了。” “哎,不是,我怎么了?就招年轻时的你打我了。”穆余的重点有点偏。 苏澜宇开玩笑道:“谁让你长得不够好看。” 说完苏澜宇又在这坐了会,才回去。 回去后他就靠在床上,对着长魂灯东摸摸西摸摸打发时间。 要说海棠几天前,靠着她和苏澜宇绑在一起的血契,找到了他。急匆匆地留下长魂灯和那五个字就走了。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37 现下各门派以及他们教弟子,应该都不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没人知道他和海棠的血契关系——他若是死了,海棠也不会活着。 这血契只是单方面的,海棠若是死了,他没事。给自己的心腹下这么个血契,倒不是他有多狠毒,只是海棠知道的太多了。 如若他死了,为了整个长明教。苏澜宇不可能留下这么个潜在的危险,他这一辈子是没什么大的追求,但是……师父留下来唯一的东西,一定要保护好了。 可问题是这盏长魂灯,除了掌门之外其他人谁也动不得,就算是海棠和他有血契,长魂灯的藏匿地点她也进不去。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 是他出来了。 但是就算是他回来了,以假乱真地取得长魂灯,以他的智商还不至于交给海棠保管,这不明摆着要她给自己送来吗? 他把最近发生的事都捋了一捋,一抬头发现韩君平回来了,他都还没完成那个“再想想”呢,苏澜宇一时间心烦意乱。 恨不得这个狗屁教主也不当了,他一个“已死之人”,还要每天为长明教那些烂泥顾不上墙的教徒们殚精竭虑。 不想了,他这个“已逝”的教主干脆顺其自然地罢工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明教主罢工,认真谈恋爱去了! 第30章 盛极必衰 韩君平这个澡也是洗了够久的了,从苏澜宇到穆余那里溜达一圈回来,已经有半个多时辰了。 “我的内力已经恢复到三成有余,可能是在魏殊寒梦境里给促进的。”苏澜宇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之前说有什么办法,可以加快恢复?” 韩君平:“渡天劫使你肉身尽毁,但神识一点事没有,以蝴蝶又幻化出一个肉身来,可能已经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渡劫成功。” “渡劫成功,难道不应该飞升吗?”苏澜宇反问,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心里当即“咯噔”了一下。 韩君平嗤笑一声:“古往今来,你听说过哪位大能修成了?要么没能熬到渡劫就老死了,要么一道天雷把肉身和魂魄都劈没了。” “迄今为止,只有你的师父苏九容和你以及几千年前的一位大能,暂且摆脱了这个必死的命运。” 他师父原本只剩一缕残魂,是靠着长魂灯养着,才修出了个肉身,勉勉强强能算个半仙体。但最后被各正派长老联合在一起给诛灭了。 而他呢,确乎没死成,还年轻了三百岁。但也没有要飞升的迹象,尽管他的内力三层,已经直逼从前的五层。所以渡劫……应该是成功了的。 “你的意思是……”苏澜宇正色道:“飞升也许只是个幌子,这世上压根就没有神仙?” “神仙也许是有的,但即便在正儿八经的古籍上,也没有能证明此前有人飞升成功的证据。”韩君平说,“这世上凡是存在的,便都有其对立面,正如有光就会有阴影,如果恶鬼存在,那么就必定有神明的存在。” 韩君平的意思是,这世上也许有神明,但不是凡人努力修一修就能当了的。神明这玩意,很可能是天生的,不存在后天的。 “那么渡劫成功的我,也就是等于重头再活一遍?到一定时间了,还得渡一次天劫吗?” 韩君平表情有点复杂:“古籍里曾经记载过许多上古洪荒时的神灵,夸父以身破开混沌,女娲补天造人……” 没等韩君平说完,苏澜宇就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他打断了韩君平长长的铺垫:“你想告诉我这些神明到最后都消失了,是吗?” “嗯,当然这只是我和不周的猜测,还拿不出证据来。”韩君平说,“盛极必衰,物极必反,如果你的力量威胁到了天地,或许会被天地诛灭,因为太过强大的能力或许不符合规律。几千年前的那位大能,在第二次渡天劫后,已经到了无人能挡的地步,传说一怒能将天给捅破。” “然后……” “他就消失了?”苏澜宇接上。 “嗯。”和聪明的人讲话要轻松得多,你只要列举,他就能猜出你主要表达的意思。 苏澜宇知道韩君平一向不喜欢废话的,和他说明这个猜测应该不是闲来无事。 自己已经是渡完一次劫的人了,那么及早恢复功力,也就是离死亡更进一步。 “没事。”苏澜宇看得开:“我都活了三百年了,不亏。” 想到这里他抓了一把头发,对着韩君平勾了勾嘴角:“当不了神仙,还可以学凡人来个寿终正寝,满有情调的。” 这种事随便搁一个修道者身上,大抵一时片刻都是接受不了,苏澜宇的表态说好听点是坦然,说难听点就是心大。 韩君平的话无异于扯住一个修道者的衣领道:“你还修个屁,咱们最后还是要和凡人一样去死,你越努力就离死更进一步。” 那大家还不如回家种田,落个轻松。像大多名门正派的弟子那般,修道都要摒弃七情六欲,清心寡欲完了最后就修个和凡人无异的死? 不过苏澜宇的反应也不算太让韩君平震惊,他修道没有约束,吃喝玩乐一样没放过,活了三百多年是应该挺知足的。 苏澜宇盘腿坐在床上,抓住时间就打趣韩君平一把:“欸,咱们要是都修不成仙,也可以演一演常人的‘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了。” 韩君平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设想相当美好。可惜却被苏澜宇的笑声给打断了,他道:“你这个傻子,还真在考虑阿。修道的人容貌不会改变,哪来的白头?” 除非是时间到了,人还没突破一个境界,修真的人才会出现衰老的现象。而凭他和韩君平的资质能力,除非是自己故意的,要不然想要突破不了一个境界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天资卓越的人生来就没有这个困扰。 韩君平对他发作不得,因着成长环境的限制,此时他连一句脏话都想不起来。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就蹦出苏澜宇在梦境里骂他的话。 于是他脱口而出,发音有点不习惯的颤抖:“大裤衩子,你这个……令人发指的大裤衩子!” “哈哈哈哈哈……”苏澜宇抱着肚子笑到停不下来,顺带还控制不住捶了捶床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令人发指的大裤衩子,这什么比喻哈哈哈……” “走开。”韩君平觉得自己面前要是换个人,他能当场拿剑给他戳一百个坑出来。 苏澜宇笑够了,然后毫不吝啬地夸奖韩君平:“小团子连骂人都这么可爱。” “……” 一个百来岁的大男人被夸奖可爱,那这其实已经不是夸奖了,韩君平觉得他是在挑衅,在触犯自己的底线。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38 很可惜的是,韩君平本人,对苏澜宇既没有底线也没有上线。 韩君平没理会他的挑衅:“刚刚在澡堂,我听几位江湖人士说……长明教教主还活着。” “!”苏澜宇神色一凌,韩君平也不吊他胃口,继续道:“长明教的结界已经破了,而这位‘苏澜宇’还带人清理了一些觊觎长明教的正派。听说……功力与你无异,杀人手法也和你相同。” 惊讶过后苏澜宇依玩味地问道:“我就杀过几个胆敢挑衅我们长明的魔教教徒,尸体都被我大卸八块喂锦鲤了,还有人能知道我的杀人手法阿?这话编的,真让人想给他鼓鼓掌。” “但……”韩君平有些拿不定注意:“我刚刚看见他了,他身边还带着海棠和虞美人。” 苏澜宇的重点永远都是偏的:“你说你阿,喜欢我就行了,连我护法的脸和名字都记住干嘛?阿,找备胎阿?” “你……”韩君平扶了扶额:“要不是你这混账德行,我可能还认不清谁真谁假。” “过奖。”苏澜宇朝他一作揖,表情可谓贱到极致。 他突然收回手,正色道:“其实……他是我的双胞胎弟弟。” “?”韩君平沉吟片刻:“双胞胎连痣都一样,你们的功力也不分高下吗?” 苏澜宇见韩君平信了,又噗嗤一笑:“你怎么这么好骗阿?我说什么鬼话你都信?” 韩君平的好脾气和难得的耐心全被他一次性磨没了,气急攻心地拿起剑,没脱鞘地怼在苏澜宇的胸口:“苏澜宇,我活了一百多年,还没这么想戳死一个人过。” “你戳,看谁先心痛。”苏澜宇挑了挑眉。 韩君平第一次相信,人能被气到吐血,尽管他的身体素质不允许他吐。他收回剑,苏澜宇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他只是觉得韩君平生气的样子非常惹人喜爱,一时玩过了。 “好好好,我认真说话,您别生气了。我看你脑袋上都快冒烟了,一会把这么漂亮的头发烧秃了怎么办?” 韩君平被他这一句别样的劝慰劝得哭笑不得。看苏澜宇的反应,似乎是对有另一个自己的事见怪不怪,甚至可以说是预料之中的。 韩君平突然想起他在木屋那会说的一句话——他出来了。 苏澜宇有些累了,就靠在床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看见的那位,就是我。” 韩君平脸上是难以暇饰的惊讶,苏澜宇继续道:“我二十多岁的时候,误闯一处陵墓,先说明我真没什么盗墓的打算阿,只是追着一只恶灵,一不小心就追人坟墓里去了。” 苏澜宇燃了一纸照明符,才看清自己的所在地,四周阴阴冷冷的,不过苏澜宇自小就不怕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意气风发的少年觉得自己连阎王的屁股都敢抽。 他知道这里是一处陵墓,可又惊讶于该陵墓大归大,但陪葬品简陋得不敢想象——完全没有。苏澜宇抬头,发现自己头顶上边居然悬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水晶,表面上乏着绿。 有些人死后不能接地气,于是就煞费苦心地悬着葬。所以这是水晶棺吗苏澜宇心想,难道是我见识短浅,怎么从没听说过有人把棺材往圆了做的。 水晶的位置不会很高,他看了看觉得自己可以接受,于是用内力将自己托到了与水晶齐平的位置。 很显然这块水晶是被诸多铁链子给拉起来的,苏澜宇上来才发现这块水晶并不是什么棺材,而是一块巨型托盘,而上边,正摆着一颗银白色的树。 树足有一人高,方才苏澜宇还在下边的时候,照明符延伸不到这上边,所以他没发现。 第31章 另一个我 树枝表面打磨得十分光滑,已经超出了这个年代该有的工艺水平,被苏澜宇的照明符一照,甚至还能反光。 一贯臭美的苏澜宇凑了过去,打算就这棵树欣赏一下自己的脸。 他纵身一跃,跳到了水晶圆盘上,铁链只是晃了晃,并没有太大动静。苏澜宇触碰到了树枝,如今他还是没法形容触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苏澜宇在树干表面看到了自己的脸,蹲人陵墓里照镜子这种缺德事恐怕也就苏澜宇做的出来。 蹲了一会儿,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站了起来。没站还好,一站就不得了了,只见与他一树之隔的对面,毅然站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假的吧?”苏澜宇一个诀飞过去,那人灵敏地躲开了。 “这货实在和我长得太像,以至于动起手来我都不敢朝他面门下手。”苏澜宇说,“后来我俩打得两败俱伤,我的功力还是略胜一筹,就把他逮回去封长明教那塔里了。” 苏澜宇继续道:“我回去之后想了想,觉得那树定有古怪。后来查阅古籍,发现它和传说中的‘大神木’有相似之处。” 李贺写道:“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传说天的东方生有神树,下有神龙衔烛环游。只要是触碰到大神木的人,就能随之心意物化出任何事物。 这个能力听起来极具诱惑力,但苏澜宇看见的时候,只觉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是传说依旧是传说,没人真正见过那株大神木。但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苏澜宇,这事实摆在那里。 “你觉得你见到的那个,就是这株大神木?”韩君平问。 苏澜宇:“传说中的大神木直如云霄,我看见的那棵和只我差不多高。不过传说终究是传说,说不定这玩意也就这么矮。” 苏澜宇思量了一会儿,又道:“不过另一个我,只有瑕疵的。” “怎么说?” “他完全拥有和我一般无二的思想,可以说他知道我的所有事,明白我所有感受。”苏澜宇说,“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去塔里转悠,顺便拿他打着玩,但他似乎没有痛觉,没有情绪波动,我摆出什么表情他就做出什么表情,还有他的功力确实不及我。” “但很可怕的是,他拥有独立的思维,可你知道,他就是我。和一个独立的自己交流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我一般不和他说话,直接开抽。” “……”韩君平的表情有点无奈,对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居然可以下这么重的手,他的苏澜宇果然很与众不同。 苏澜宇实话实说:“真的,我看着他,才知道我平常的表情和言论,都那么……欠抽。” “有自知之明就好。”韩君平问:“他不是被你封在塔里吗怎么出来了?” “我说了他还继承了我的智商,趁着人家给他送饭的时候,坑蒙拐骗加上美□□惑,随便骗一个我的傻弟子以身殉阵,不就出来了?” 韩君平思忖片刻,问道:“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韩君平以为,按照苏澜宇的性子,应该不容许世界上有另一位自己存在着。他从来都觉得自己是天地间独一份的牛逼哄哄。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39 苏澜宇的神色沉了沉:“我原本是想杀了他的,但我回去的时候我师父还没死,他被各门派报团怼死前的遗言是——让我照顾好整个长明,以及善待另一个我。” “我没有善待这个多余的我,但按照我师父的遗言,没杀他就是了。”苏澜宇没什么表情地说道:“他和我是一体的,但我不知道现在他的功力到几成。” “对哦。”苏澜宇一拍大腿:“如果我一开始把他拉出去受天劫,哎不对也没用,他功力没到那个程度。” 韩君平没再问其他问题,外边打更的声音传进来,他将佩剑放到桌上:“三更了,你休息休息吧。” “不是说好的教我怎么恢复功力吗才三更而已,我个把月不睡都没事,修仙。” 修真者到一定修为,已经不需要正常人的睡眠和饮食,餐风饮露都没问题。 “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不周猜测你的内府中可能有与从前不同的存在,因为你现在的肉身是由神识化的。” 苏澜宇点了点头,虽说他这个肉身不是从前的,凭空化出来的听起来是要了不起些。但他一直都觉得没什么变化,练剑的时候该受伤还得受伤,既没有刀枪不入,也没有马上痊愈的能力。 他仅仅是倚着床头片刻,就以一个极其放松的姿势入了定。意识回到内府里之后,苏澜宇就开始横冲直撞地到处翻找,他的内府里依旧空空如也,黑的没有光线。 “闭上眼睛,截断意识,纯粹放空试一试。”韩君平的声音徒然在他耳畔响起,像一块冰块被重重托起,又化成温水从指尖流下,冰冷又温柔的不可思议。 苏澜宇毕竟是灵修之体,靠着韩君平循循善诱,没一会就做到了纯粹的放空。一开始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但不一儿就觉察到内府里发生了一些变化。 纯粹的放空使他进入一种接近于冥想的状态,内府中凝滞的风开始缓缓流动起来,所有的声音变得清晰可闻起来。 不知名乐器的清脆声响,与此起彼伏的蝉鸣,此消彼长。 苏澜宇睁开眼睛,头顶已经成了一片皎皎星空,长天与农田的边界模糊在了一起,蛙鸣蝉噪将他透明地裹在其中。 这……是他几百年前的记忆。 他打小生活在长明教,身边的人事物事没多大变化。虽说长明一贯没规矩,但苏九容却不准苏澜宇离开长明半步。 因为在他十二岁之前一直都把控不好自己的能力——稍有情绪,精神力就能直接把普通人压迫成智障。 那就更别提情绪波动太大的时候,一旦控制不住,能将旁人的脑袋在表面丝毫无伤的情况下,瞬间搅碎。 于是苏九容在此之前一直是手把手带着苏澜宇,打他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开始缓缓压制他的能力,几乎是想尽了办法才在他十二岁那年成功将他的能力封印。 虽然并不完全,但那之后苏澜宇被允许出长明了。 第一次尝试出去是在九月,大夏夜出去溜达的时候,苏澜宇看见的正事眼前的场景。虽然不是他几百年的寿命中看到最震撼的,但却是他记忆中最深刻的。 平生第一次,感叹天地的鬼斧神工。 记得太深刻,镌刻在骨子里的画面,反而模糊不清了。带着雾面的美感,苏澜宇瞧见麦田中闪着星星点点的萤绿色光芒。 是萤火虫吧…… 长明教里春天时有蝴蝶飞舞,他没见过其他会飞的虫子,于是那时年幼的他便将萤火虫认做是会发光的蝴蝶。 他小跑过去,眼前的景象和从前如出一辙,萤绿色的光芒划过他的指间,又在他眉宇之间流转了一圈。 萤火虫聚集起来,幻化成了诸多蝴蝶的形状。 “这是……不一样的东西?”苏澜宇的手触上去,萤绿的光芒流淌过他的身体表面,勾勒出灵魂的形状。 一股诡异的能量源源不断地闯进他的灵魂,但并不是和它光芒一样柔和的,它是横冲直撞,不讲道理的。 苏澜宇知道收不住,再这样下去灵魂可能承受不了,于是地从内府逃了出来。 因着刚才没有控制,那团力量浮在身体表面,没起到人任何作用。苏澜宇闭着眼将没能完全吸收的能量一转化,用了足足半个时辰将内力成功提升到五成。 苏澜宇有点吃惊,现在他功力的五成,已经可以问鼎从前的十成。 太可怕了,他自己都不敢想象功力达到十成是什么个盛况。 非人类…… 他突然听见韩君平拿剑的声音,苏澜宇猛得睁开眼睛:“你去哪?” “快天亮了,你先休息一会吧,我先去之前的地方蹲个点。” “我也去。”苏澜宇道:“你感觉到了吧,我的内力和没渡劫之前相差不大。” 苏澜宇的意思是,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韩君平知道苏澜宇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以及他现在的能力不仅仅限于自保,低阶妖兽遇到他都直接转头跑了。 “嗯。” 到了那天的山林,两人发现山洞里的地藏佛都已经消失不见,那些孩童残尸和流矢仿佛如梦一场。 苏澜宇直接用剑在地板上划了一个阵法,经过数次验算,他道:“我们脚下有一个墓穴。” 如果苏澜宇没有算错的话,那么这上边的山洞以及之前的地藏佛都只是个幌子。只是为了掩盖下边的阴气。 韩君平一点头:“这陵墓不简单。” 苏澜宇接上道:“阴气重的能炸昆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几个表哥表姐拉着吃夜宵,一边听他们吵吵闹闹聊天,一边码字,太累了。 一章写到现在。 第32章 孩童 韩君平和苏澜宇也不是职业盗墓贼,苏澜宇顶天了能算算这里的风水格局,然后断定这下边是一个墓。 两人明明相觑。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40 “刨墓这事我干不来。”苏澜宇道。 韩君平:“你刚刚才说过,你追一恶鬼追到人坟墓里去了。” “这是事出有因,那恶鬼长的贼好看……而且地面上就给人挖了一口子,我就追进去看看了。” “行吧。”果然是不能指望这货能有什么正经目的,韩君平直接掏出几张引雷符,问道:“墓穴入口在哪里?” 苏澜宇用手里的剑圈了一块地方,做了一处标记:“不能炸,这地方土壤松软,你一个引雷符劈下来,指不定下边的陵墓就塌了。” 韩君平沉吟片刻:“不周应该还没回去,我联系他过来。” 昆仑那边给他们的指示就是——到了一定时间就把弟子全都放了,当然,也可以留几个看着顺眼的在身边。所以现在薛晓晓和不周应该都比较清闲。 两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边已经翻了鱼肚白,穆余照例起早,发现两人一起从客栈外边回来的时候有点吃惊。 “你们……去哪了?”穆余怀里抱着拖把糯,右手一直没闲着,给有起床气的猫大爷撸着毛。 苏澜宇随口道:“睡不着就出去散散步。” 穆余点点头,苏澜宇走过去朝拖把糯一伸手,它就跳进了苏澜宇的怀里,苏澜宇抓了抓他的脑袋:“它吃早饭了没?” “刚刚吃过了。”穆余说,“我刚刚听小二说,今天是中秋了,时间过的真是太快了。” “中秋阿。”苏澜宇对这些节日没什么大的概念,左右他也没亲人,无所谓什么团圆不团圆的,从前长明教里都是海棠他们组织的,他一般不爱凑这些热闹。 他原本想调侃一句,又突然想起昆仑是很注重这些节日的。苏澜宇抱着猫找了个地方坐下:“去买点月饼吗?” 穆余看了眼韩君平,发现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于是点了点头,他在长明待了快四年,出来也是历练,之前也不敢和韩君平开出去玩的口。 苏澜宇看得出来他是真想去,恰巧楼上的兰儿也下来了,他道:“走吧。” “我先回房了。”韩君平看着苏澜宇说的,然后把一锭银子放在他的手掌。 苏澜宇笑笑:“嗯,谢谢。” 穆余不太高兴,他想说我的钱是带够了的。但旋即想到,他们两人的关系,似乎比自己和苏澜宇要亲密一些,便什么也没说。 只是方才高涨的情绪,莫名其妙得又地落下来了。 外面大街上的月饼比比皆是,穆余从青龙岛来的时候身上就带了大把银子,在昆仑里也没地花,于是现在倒是可以风风火火地花钱了。 “您这月饼都有什么品种阿?”穆余选了一处老大爷经营的小摊问道。 老大爷咧嘴一笑,一半的牙都掉光了:“我们这有白莲双黄、枣蓉、细沙、五仁……都好吃的不得了,我和我内人做了几十年的月饼了,您一试就知道,味道很正宗的。” 穆余向来不挑食,觉得这老大爷说的每一种都不错,他看向苏澜宇,问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阿?”苏澜宇刚刚一走神,又考虑起韩君平的事了。这会突然被问到,他就愣了一愣。 说实话他不喜欢吃月饼,市场上的这些甜的要命。而别出心裁的咸味他听着就觉得不能入口。 可是穆余正眼巴巴得看着他,他又不好这么扫兴。 “细沙吧。”苏澜宇随口道。 他话音刚落,就听穆余说:“老板,每种月饼都来一个,然后……细沙的五斤够不够?” 苏澜宇连忙道:“别别别,我又不拿月饼当饭吃,买几块就好了。” “那行,拿两斤就好了。” “……”苏澜宇又开始烦恼要如何不动声色地把月饼处理掉,才能不伤害少年脆弱的心脏。 兰儿老早就不见人影,跑进一家胭脂首饰店里去了。 苏澜宇被穆余拉着穿过了一整条街,被迫塞了一嘴的食物。直到穆余把一个糖人递给他的时候,他才忍不住道:“我已经三百多岁了,你送我这玩意当我三岁呢。” 穆余:“你也不是有幼稚的年岁吗现在就可以怀旧一下。” “没有。”苏澜宇回答,眼角不动声色地向下拉了拉。他十二岁前被困在长明,十三岁后被丢出门去流浪,这期间没有允许他和同龄人一样幼稚的机会。 他第一次见这些小孩玩意的时候,还是一身叫花子的打扮,瞧着这些玩意确实羡慕,然而也仅此而已。 这花里胡哨的,不如吃一顿饱饭来的实在。 那时候他就想,等到他长大了,有钱了,就一口气买一大把,把自己齁死也好。 苏澜宇回忆起这个一别经年的理想,心情不是很好。他摸出韩君平给的一锭银子,摆在糖人摊上,阔气道:“能做多少个做多少个。” “吃这么多不得齁死阿?”穆余道。 “这不是没有你说的那些幼稚年岁吗太可惜了,得好好弥补弥补。” 穆余乐了:“你这个弥补法挺独特的。” 卖糖人的老板收起那锭银子,脸上的笑意藏不住,差点把脸都笑裂了。腔调殷勤的很:“这位客官实在是阔气,不知您想要什么花样的?” 苏澜宇想了想道:“蝴蝶和牡丹吧。” 他这辈子不爱洁身自好的莲花,更不爱傲骨凛冽的梅花,偏偏是对浓墨重彩的富贵花爱不释手。 “好嘞。”老板轻快得回答了一句。 穆余忍不住问:“你喜欢牡丹阿?” 苏澜宇挑了挑眉:“觉得我很俗气是吧?” “也不是,只是有点惊讶而已,我一直以为你这样的人都喜欢与众不同一点的花。”穆余一直觉得苏澜宇虽然往常不正经,但他给穆余的感觉一直是一朵开在冰天雪地里的寒梅,冷漠而艳丽得不融俗世。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苏澜宇说,“与众不同的哗众取宠吗我就喜欢牡丹张扬不暇饰的美,花开一季,非要遮掩含蓄干嘛?” 穆余给他竖了竖大拇指:“你厉害。”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41 苏澜宇又交代摊主按着拖把糯的样子做一只猫,然后继续让店主画了一个肉嘟嘟的小孩,十分猥琐地盯着那孩子看了半天。 小团子…… 最后苏澜宇提着一整包糖人和大包小包提着的两人走去最近的一家酒楼,这里饭菜的味道很不错,三人进去的时候楼上的包厢已经被人订完了,于是三人只好在楼下桌上将就了一下。 菜还没上齐,苏澜宇托腮神游,被隔壁桌的人酒意上头说的话给拉回来了。 一个老大爷无奈道:“当今圣上沉迷炼丹炼药,朝堂之上大臣说话还没有他养的那些道士说话够格。” 老大爷话还没完,就被他对面一个看起来也不年轻了的男子打断,他环顾四周道:“大庭广众之下议论皇帝,你这颗脑袋不要了么?” “呵,老夫都是半截身子埋进土了的人了,还怕这些么?”老大爷一拍桌子:“我们这里是没什么,其他地方洪灾旱涝,百姓民不聊生。这个皇帝倒好,有钱养那群道士,却没款拨下来救灾。” “哎呀,你就别瞎操心了,咱们这些地方百姓,能说得上什么话?” 苏澜宇呷了一口酒,看来这代皇帝并不合格。 不过,关他屁事? 吃饱喝足之后三人打算回原来的客栈,经过衙门的时候,发现这前面跪着许多人,多半都是妇女,一个个都等着击鼓鸣冤。 “这怎么了?”兰儿和穆余上去凑个热闹。 围观的百姓道:“你们不知道吧,最近镇里但凡是有十二岁以下孩童的,一天之内都陆陆续续地失踪了。” “唉,你说都是十月怀胎从肚子里掉出来的骨血阿,能不难过吗?” “我倒觉得是有鬼怪作祟,人哪有那么大能耐,一天之内让这么多孩子全没了。” …… 衙门前敲鼓敲得很激烈,妇人们哭的也很激烈,围观的老百姓们讨论得更激烈。苏澜宇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被他们吵炸了。 于是不耐烦得将围观的两人拎了出来。 “欸,那些孩子的失踪事件听起来很诡异,我们好歹是昆仑弟子,说不定有办法帮忙的。”兰儿一步一回头,看起来很愿意凑这个热闹。 苏澜宇:“找孩子是你们昆仑弟子的职责吗别瞎掺和,要帮忙你们也要请示一下景山君,毕竟他带队。” 他们毕竟学了这么多年,跃跃欲试自己的成果也很正常,觉得自己能伸张正义,那把少年心性才刚刚见露头角。 要是让苏澜宇决定,他是很愿意这时候让少年自己去闯荡,然后一鼻子灰。 接着渐渐沉稳,自我丰满。 可惜这事一听起来就不同寻常,他要是放任这两孩子不管,让他们以身犯险,韩君平肯定也不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修复一下bug~ 第33章 你是狗吗? 兰儿原本还想回去围观,却被苏澜宇一个不是很友好的眼神怼了回去,既然马甲已经掉了,那也就没必要装什么天真的少年了。 苏澜宇知道兰儿也并不是自己爱凑这些热闹,只是想替他家少爷争取机会。如果一直跟着他和韩君平的话,恐怕穆余根本没有历练的必要,因为那些玩意在他们眼中不过抬手的事。 “这事你们先不要掺和,想要练手的话我改日带你们进秘境,打打怪就好了。”苏澜宇说道:“人间的事并不是打打妖魔鬼怪这么简单,人世凡尘,就必定要牵扯到人。” 从这种事件里牵扯出的人心,一般都脏。最后一句苏澜宇没说出口,这话需要他们自己去体会。 “秘境?”穆余一直都只是听大家说说,昆仑不知为何,一次也没开放过昆仑秘境:“你们长明的吗?” 苏澜宇摇头:“长明的太危险,而且路途挺远的。就我的私人秘境吧,我可以控制,困难程度不会超出你们的能力范畴。” 兰儿和穆余异口同声的惊讶:“私人秘境?!” 他们活了十几年,还没听说过有这种秘境。 苏澜宇终于可以臭显摆了,于是牛逼哄哄道:“嘘,小声点。十几岁的小屁孩嘛,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他边走边说道:“我可以用精神力构造出一个结界,设置一个秘境没什么大不了的。” 兰儿和穆余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穆余开口问道:“可我从前也没听父亲说过呀。” “啧。”苏澜宇回答道:“你爸比我小了大几十岁吧,况且私人秘境是我们灵修的技能,且我教能构建一个平衡的秘境的灵修,还只有我一个,他不知道也正常。” 虽然已经知道苏澜宇的岁数,穆余听到他这一句“我比你爹大了大几十岁” 还是如同晴天霹雳。 这句话和“我是你祖宗的祖宗”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客栈,苏澜宇的房间在二楼,他强行路过了韩君平在三楼的房间,还特意在他门口放慢了脚步。不过里边没有反应,苏澜宇觉得他可能是在休息,于是并不打算打扰他,自己下楼去了。 依照韩君平说的,海棠和那位“苏澜宇”曾经在这附近出现过。他们来这种地方,总不可能是来体验民生的。 所以苏澜宇也不急,他就选了处十分显眼的位置,□□也用不上了,干脆顺手就摘了。 他倒要看看,这位“苏澜宇”想要做什么。 不过他在楼下喝了一下午的茶,上了好几次的茅厕,愣是没有把人等来。 苏澜宇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神经敏感地一转头,却发现来人是韩君平。 他碰了一下鼻子,笑着道:“你下来吃饭么?” 韩君平在他面前坐下,看了看这满桌的狼藉,又十分了解苏澜宇这个人不会闲着没事干,巴巴坐着这么久。 他问道:“在等人吗?”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42 苏澜宇点了点头,韩君平心里已经有了个模糊的猜测,于是也没刨根问底。 “我已经千里传音给不周师叔和薛晓晓了,薛晓晓还是要盯着那些弟子救灾的,所以没法来。不周大概这两天也能到。”韩君平说完,其实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事无巨细的向苏澜宇汇报情况。 “嗯。”苏澜宇无意识地用食指关节敲击一下一下地敲击桌面,他抬头抿了抿嘴:“为什么要和我说?” 他在昆仑听到的都是韩君平独来独往的性子,八卦里说景山君一直是不合作、不商量、我行我素、刚愎自用的臭脾气。 虽然八卦真真假假,但是苏澜宇不觉得韩君平现在有什么必要把情况告诉他。 韩君平没回答,只盯着桌上的茶壶看。 苏澜宇笑了笑,把小二叫了过来,自顾自地点了一些寻常的菜式,又问道:“小二,你们店里都有什么酒?” 他喜欢的几时休是铁定没有的,这酒只在长明附近的一个城镇上卖,店主都是亲手做,以至于每年的产量都很少,更别提千里外的这了。 店小二报了一排酒名,苏澜宇都没怎么喝过,他除了几时休,就不太爱碰其他酒。 于是顺口道:“就秋露白吧,名字听着怪文雅的。”他揶揄得看向韩君平:“适合我们景山君。” “好嘞。”店小二大步流星地走了。 文雅人?韩君平知道苏澜宇是在嘲笑他昨晚上并不文雅的生理反应。 他顺着苏澜宇的目光看回去,觉得这人粲然的笑容其实挺欠抽的,但他就是能从这种欠抽里吧咂出可爱来。 韩君平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告诉你这些,是想听听你的决定。”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要等不周来吗?” 韩君平问的十分委婉,不过情商在线的苏澜宇一下子就通晓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他想问的是,既然你功力恢复了,那是走是留? “我这个人自私自利的很,不想为国更不愿为民。”苏澜宇说完灌了几口小二刚送上来的秋露白。 韩君平的呼吸一滞,却听苏澜宇放下杯子,又道:“这酒不错,就是味道太过于清冽,淡的喝不出味道。” “我说。”苏澜宇声调稍微扬了起来,韩君平的瞳孔就微微一缩。前者捕捉到这一点,顿时有点啼笑皆非:“你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吗?” 韩君平反唇相讥:“吊人胃口的明明是你。” 苏澜宇笑了几声,徒然认真道:“我不走,长明我可以先不回去,反正有那个冒牌货替我撑着场面。” “……”这是韩君平最想听见的回答,可是现在他听见这个自己心里最不可能的结果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还愣着?”苏澜宇要笑不笑地看着他:“韩景山?” 韩君平回过神来:“为什么不走?你……” “为了你阿,不然呢?”苏澜宇顿了顿,下一句话他是用十分郑重的语气说的。 他说:“之前那件事,我考虑完了。” “我觉得,可以试试。” 韩君平顿时又十分没出息地愣住了,眼前苏澜宇的笑容似乎也泛着光似的。而且这光线射到他心窝上便成了绒毛。 一下下的挠得他心痒痒。 苏澜宇似乎是怕他没明白,于是又补充道:“我说,可以试试,你希望的那种,对方眼里都只有一个人的、可以白头的那种爱。” “阿?”辛福来的太过突然,韩君平虽然不能说完全没做好准备,但是他一开始做的准备都是苏澜宇怎么怎么把他拒绝的。 “阿什么阿,我脸都快笑裂了,你不能给点反应阿?” 韩君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丢脸,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他能给什么反应,总不能微微一硬表示开心吧? 韩君平犹豫了一下,斟词酌句道:“谢谢,我十分开心。” “你的表情让我看不出你开心。” 韩君平就是这样,情绪已经习惯性的不表现在脸上。以至于在苏澜宇眼里,他就是板着脸说:“我十分开心。” 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说反话。 韩君平搜肠刮肚地想,最后粗鲁地拉过苏澜宇的手,飞快地在他手心里落下一个吻,然后抬头露出一个生涩而蹩脚的笑脸。 “很开心,心脏都快裂开的那种开心。” 苏澜宇回敬给他一个哭笑不得:“你这什么比喻?你还是别笑了,笑得跟哭似的。” 末了韩君平又开始有点患得患失,他问道:“你喜欢我吗?” 苏澜宇要走,他会痛苦;苏澜宇要留,他又觉得是不是自己逼的人家,或者是人家可怜自己。 “不只是喜欢。”苏澜宇觉得接下来这句话有点肉麻,于是擅自改了一改:“老子还挺爱你的。” 其实,韩君平要是早几时年坦白,苏澜宇可能对他仅仅只能止步于喜欢了。喜欢可以很轻。 但是现在苏澜宇有点渴望安稳了,这想法是他认识韩君平四年后才开始有的。或许是因为活久了,或许是因为遇到对的人了,这些原因都说不准。 韩君平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在苏澜宇的身上狠狠地咬两口…… 店小二全程假装自己是聋子地上完了所有菜,然后不动声色得走了。 韩君平看了眼这些菜,刚出锅的,然而他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他突然站了起来,把苏澜宇拉去了楼上。 一进房间韩君平就忍不住在苏澜宇的锁骨上咬了一口,像一只控制不住的猛兽。苏澜宇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狗吗?” 韩君平没松口,在舌头品尝到一丝血腥味的时候,他的心情才稍微稳定一点点。 他恍惚地想——苏澜宇说他爱我,他现在就在我怀里,他是我一个人的,他说他以后的眼里也只有我了。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43 想到这里韩君平顿时又无法冷静了。 肖想了快一百年的人就这在自己怀里,还冷静个蛋阿? 这么想着,韩君平一激动又啃苏澜宇脖颈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万字啦~ 第34章 危在旦夕 “文雅点好吗?”苏澜宇没动,就站着让他啃,又突然想起什么,然后戏谑道:“哎,韩景山。你昨天不是还一副我有我的倔强么?” “有种住嘴阿,韩君平。” 韩君平没被他所激怒,热血上来了就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他不经脑子,只凭本能就将苏澜宇抬起,挂在肩膀上。 苏澜宇被按在床上的时候还有点发懵,他还以为这小孩纯情的可以,然而就在命根子被人握住的时候,苏澜宇才发现自己错了。 这货其实本质上是一只纯情的野兽。 “别动。”苏澜宇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韩君平十分默契地吻了上来,然后并不柔情地在他嘴唇上啃了一口。 苏澜宇悻悻道:“哥们,我年纪大了,接受不了你这么狂野的。” 他一边说一边使了个巧劲,将韩君平压到了身下:“更正一下,是教主在上。” “……这样不太好吧?” 苏澜宇笑笑:“什么不太好,你是不是以为我要‘坐上来,自己动’?你说你私下里偷偷摸摸看多少少儿不宜的东西了?阿,文雅人?” 韩君平触不及防和他以这么近的距离对话,说的还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激动过后有点羞涩:“没,就一点。不过,你真的要……” “要个屁阿?你觉得你爷爷我看起来像在下边的人吗?”苏澜宇俯身下来,玩味道:“比你还野的我都压过了。” 两人随后对这个体位的问题争执不下,最后还是韩君平以蛮力占了上峰,不过两人一时都没准备好。 苏澜宇叹了口气,最终用手帮韩君平解决了一下。他的手上功夫其实并不是很好,毕竟堂堂教主从没为别人服务过。 然而韩君平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单单看这苏澜宇这张脸,还有……帮自己发泄的那双手,韩君平就撑不住了。 在他发出几声低沉的喘息之后,苏澜宇收回了手。 “还不错,我还以为你这么激动,只能能撑半盏茶不能再多了。”苏澜宇按了按有些发酸的指节,下楼将自己买的一纸袋糖人拿了上来。 他才推开韩君平房间的门,便被突袭的韩君平抱了个满怀,韩君平的手臂从后边环到前边,然后抓住了他没拿东西的那只手。 苏澜宇无奈地走到廊庑,从这里可以看见天上挂着的那颗红黄的湿晕,行人大多已经回去和家人团圆,这外边异常的安静,只有呼啸而过的风。 苏澜宇偏头看着还挂在他身上的韩君平,语气突然就温柔了起来,他问:“你多大了?” 这么黏人。 韩君平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还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很神奇,他捏了捏苏澜宇的手掌:“我抓住了。” 苏澜宇不解,他又继续道:“如你所见,我这个人很幼稚,很自私。我抓住了,就算你以后想跑,对我没有喜欢了,我也会抓的牢牢的,不会放你走的。” 苏澜宇轻笑一声:“在你之前我一直把誓言当放屁,但现在我一言九鼎。”他转过身,面对着韩君平说:“我不跑,我爱你一辈子。” 苏澜宇对于过了脑子承诺的话,总是十分苛刻与偏执。他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可能他和韩君平在这冗长的生命中也可能争执,慢慢疏远。 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到了自己不再喜欢韩君平的那一天的话,他的寿命也可以止于那一天。 他不轻易许下承诺,但一旦许诺,就一定偏执而诚恳。 “你先放手。”苏澜宇道。 韩君平听到了想听的话,于是乖乖地放开了手。 苏澜宇将纸袋拆开,借着房檐上挂着的两个红灯笼的光,从纸袋里找摸出一个糖人,他拈着糖人在韩君平眼前晃了晃:“有没有觉得这个很像谁?” 韩君平:“?” “是小团子呀,你忘了他么?”苏澜宇玩味地说道。 韩君平一把夺过那个糖人,想把它丟下去,然而苏澜宇一句:“哎,特意为你做的呢”,他瞬间又舍不得地收回手来。 韩君平,你看你这点出息。 他咬牙切齿道:“苏澜宇,你死定了。” “哈哈哈哈哈小团子真可爱。”苏澜宇又从袋子里摸出一只拖把糯啃了两口:“难吃,太甜了。” 说完他把一整包糖人往韩君平手里一塞:“送你了。” 韩君平想说些什么,苏澜宇却将一根手指头按在了他的唇上:“不客气。” “……”韩君平从纸袋里找出一个苏澜宇模样的,一口气全部啃干净了。 苏澜宇趴在栏杆上,没话找话道:“你一开始认出我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韩君平沉默了许久,显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等到苏澜宇都失去耐心,打算拉他回房间的时候,他突然道:“第一次确定是你后,我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念头?” “我危在旦夕。” 虽然韩君平的表情很一本正经,但苏澜宇还是忍不住一笑:“你这什么比喻?听起来这么诡异。”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44 韩君平斟酌片刻,又换了一个说法:“在劫难逃?” 危在旦夕,在劫难逃。 苏澜宇将这两个词反复咀嚼了好几遍,自觉这个蹩脚的回答,比世间所有的情话都还要情话。 这天晚上苏澜宇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他睡觉向来习惯头朝内外,一接触到别人的呼吸就难受。 一整晚都是别人温热的呼吸打在你脸上,这种感觉并不舒坦。 然而韩君平像是极力想要证明什么似的,锲而不舍地将他的头掰过来。苏澜宇最后受不了一睁眼,发现天已经亮了。 苏澜宇迷瞪了半天,才如梦初醒得发现韩君平正无比精神地看着他,嘴里还咬着糖人。 “还吃,这么甜牙要掉的。”苏澜宇说,“你不会一晚上都没睡吧?” 韩君平点了点头。 “你一晚上就尽盯着我了?” 韩君平又点了点头。 苏澜宇:“……” 他下床梳洗打扮了一番,又将韩君平放在枕头旁边的一袋糖人提了起来:“扔了。” “不行。” “景山君,你夫君我是怕你这么年轻就把牙给吃没了。” 韩君平瞬间直起了身子:“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苏澜宇揣着明白装糊涂,眼睛弯成了月牙状:“景山君。” “不是,我……想听后面那个。”韩君平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苏澜宇假装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啊?我要给穆余他两个开秘境去了。我先走了。” 他走到门口,瞥见韩君平的脸上有几分失望。 “夫君,我走了阿。”苏澜宇一声轻笑,声音并不大。 然而他一关上门,韩君平觉着这声“夫君”在他耳畔转了半天,还是不绝于耳。 他控制不住地捶了捶床,然后不由自主地在床上兴奋地滚圈。 “夫君,我走了阿。”韩君平自导自演地开始重复这句话。 偏巧这时候苏澜宇推门而入,看见床上少女满脸的韩君平滚圈滚到一半,台词也才念到一半。 韩君平看见来人,脸上的笑都垮了,感觉自己尴尬得可以当场爆炸了。 他假咳了几句,若无其事地坐直了。 苏澜宇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这货人前人后的反差也太大了。 韩君平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来了,苏澜宇知道他现在挺崩溃的,于是也没再打趣他。 “我回来问你吃不吃早饭。”苏澜宇忍住笑,倚在门框上问他。 韩君平如临大敌,说话还有些舌头打结:“我不饿……” 言外之意是,你快走吧,求你了,我快丢死人了,尴尬裂了。 “行。”苏澜宇没打算在刺激韩君平,把门一关就去了穆余那。 拖把糯今天依旧很黏他,他将该猫放在大腿上摸了半天。然后直接用神识将穆余和兰儿两人拉进了自己构造的秘境。 说实话控制秘境,需要耗费极大的精神力,不过对于精神力多到用不完的苏澜宇来说,就这两个人,还是小菜一碟的。 “受不了可以喊,我会放你们出来。”苏澜宇说道,由于他俩此刻都处于苏澜宇的控制之下,苏澜宇很轻易地就感觉到了他们在紧张。 他安慰两人道:“别紧张,我会很温柔的。” 两人原本是松了一口气的,然而没多久就开始骂起了苏澜宇的祖宗十八代。 苏澜宇说的是会留意他们的极限,然而秘境的艰难程度简直超乎他们的想象。 “苏澜宇,你不是说不会超过我们的极限吗?”穆余飞快地问道。 苏澜宇:“人的潜能是无限大的,你不是还能和我说话吗?说明这个秘境还不够难,我再加大点力度吧。” “靠。” 苏澜宇并不觉得和自己能敌的过的对手比试能有什么进步,他要的就是在不可能中战胜不可能。 理所当然的失败不可怕,而在理所当然的成功后自满才可怕。 他的秘境杀不死人,但落在他们身上的疼痛却是实打实的。顶多出来后神识受损,休息两天。 想到这里,苏澜宇又加强了秘境的力度。 第35章 新司机的渣操作 兰儿首先就撑不住喊着要出来,苏澜宇即刻就把她摘出来,然而她一睁眼就翻了个大白眼晕过去了。 苏澜宇的秘境是神识和身体的双重打压,灵魂比较脆弱的第一次发生她这种情况也很正常,不出几个时辰就能醒来。 于是苏澜宇就任她半倾倒在床上,抱着拖把糯继续查看穆余的情况。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45 “要投降吗?”苏澜宇朝秘境里的穆余说道。 穆余分不出神来回答他,但也迟迟没有举白旗。这个态度苏澜宇十分满意,于是提醒他道:“收着点打,就你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你出来能躺半个月。” 穆余听着苏澜宇的循循善诱,渐渐能跟得上四周怪物的节奏了。 “翩若惊鸿。”苏澜宇轻轻挠着拖把糯脑袋上的毛:“举重若轻。” 过了会他又“啧”了一声:“这种打法不合适阿。” 穆余就是沉不下来性子,锋芒毕露,到底是太年轻。 苏澜宇心思一动,秘境里的阵法和诸多怪物围攻的方式也全然改变,他平铺直述道:“要么剑法给我打的沉着内敛,要么就义无反顾,破釜沉舟的孤注一掷。” 穆余不是傻子,苏澜宇这么一开口,他就自然而然选择了后者。 阵法在不断加强,怪物也层出不穷。穆余再怎么拼命,也不过是扬汤止沸。 不过他好歹坚持了半柱香的时间,直到最终都没有投降,一直杀到杀不动了为止。 苏澜宇将他从秘境里放出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像兰儿一般直接昏过去,而是找了个木盆吐了个昏天黑地。 苏澜宇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背:“没晕就很了不起了,你很有潜力。” 说实话他没见过这么能拼的后辈,更何况穆余才十七。这股不服输的坚毅,苏澜宇隐隐有些佩服。 可惜穆余这货不经夸,苏澜宇才说完不久,他的脑袋就挂木盆上了。 “……”苏澜宇将失去意识的穆余拖到床上,让他和兰儿并排躺着。 不太好吧,苏澜宇想,孤男寡女的。于是他又多费了点劲,把穆余移到一个躺椅上去了,还很贴心地在他身上盖了厚厚的一层被子。 苏澜宇走出门,朝楼下一望,就看见韩君平正和不周坐在下边喝茶。 他在上边给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抱着拖把糯就下去了:“怎么来的这么快?” 不周笑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在外收到景山君的求助,所以日夜兼程地飞过来了。” 他这话说的有点暧昧,不过苏澜宇只是太阳穴跳了跳,并没有多余的情绪表露。 “你俩已经坦白了吗,苏教主?”不周托着下巴看苏澜宇:“这事就别瞒着你不周师叔了,都是过来人了,你瞧我师侄看你的眼神,啧。” 还自诩是自己的师叔了?脸皮真够厚的,苏澜宇并没有被他这个称谓气的跳脚。不过按岁数算,不周确实是能叫他一声太爷爷的。 “你脸挤到我了,不到两百岁的年纪,好意思自称我师叔?”苏澜宇冷嘲热讽道。 不周乐了:“你之前在昆仑的时候可没少叫我,师叔。”最后两个字他可以拉长了些。 “滚。” “我说师侄阿,你这眼神可得收着点,太明显了,都快黏到苏教主身上了。”不周呷了口茶,玩味道。 苏澜宇在韩君平身边坐下了:“我们偏不收着,景山君。就让全世界看的见你的眼神,嫉妒死你师叔这个老光棍。” “欸。”不周一时啼笑皆非:“这和我印象中的长明教主一点也不像,幼稚鬼。” 从前的苏澜宇是没个正形,不过那都是成年人的没个正形。一般不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苏澜宇挑了挑眉,反唇相讥道:“还不是这四年被你们昆仑的智障们同化了。” 史上两大说话欠抽的人对上了,由于韩君平护犊子心切,和苏澜宇站在统一战线,所以苏澜宇还是略胜一筹。 他一摊手,并不打算持续这段没营养的互怼了:“说正经的,你对盗墓在行吗?” “请你换一下措辞谢谢,我是对墓穴在行。”不周说道:“我一会出去准备一些东西,你们选个时间行动。” “嗯。”韩君平问苏澜宇:“那俩孩子要一起吗?” 苏澜宇没犹豫:“要,不过如果兰儿醒不来就算了,我想带穆余这小孩出去,也给他长长见识。” “他很有天份,你们是知道的。” “好。”韩君平欲言又止。 苏澜宇:“有什么问题吗?” 毕竟穆余和苏澜宇同吃同住那么久……韩君平觉得自己这醋吃的莫名其妙,要是说出来苏澜宇可能会觉得自己很小心眼吧。 于是韩君平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这就是觉得穆余有可能是他的情敌。”不周说完了闪人了,走之前还撂下一句:“不用谢。” 苏澜宇一看韩君平的神情,直觉也就是不周说的那么回事。他的眼神顿时又柔软下来了:“你阿,至于吗?” “穆余还是个小屁孩呢,再说你知道我看人先看脸的,没长得比你好看,我不会往下想的。” 韩君平这时候抓重点的能力就很强:“那要是有长的比我好看的,你就会往下想了?” “……”苏澜宇飞快地在他的下巴上蹭了一口:“现在在我眼里,这世上没人比你好看。” “只有现在,那以后呢?” “靠,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以后也是,我就把你挂心尖上了行吧?”苏澜宇觉得自己合该也无理取闹一把:“那你说不周怎么这么了解你?他怎么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在吃醋,阿?你俩是不是有猫腻?” 韩君平被他这一突然的逼问怼得有点懵:“没有,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 可惜自己说的怎么都像是欲盖弥彰。 “所以你可安心吧,我说了眼里就你一个,那就是只你一个。”苏澜宇说,“都是上百岁的人了,都信任对方些,别整天患得患失的,我就是你的,又不会跑了。” 我就是你的……韩君平在心里至少把这句话反复揉捏了不下十次。 苏澜宇红润的嘴唇、长的恰到好处泪痣,就在自己的眼前。修长的手指,挑不出一点毛病的身材……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46 “你是野狗吗?”苏澜宇率先发现了他一些不文明的变化,于是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年少还挺轻狂的阿,年轻人。” 韩君平被他吐出的热气,以及措辞撩得有点脸红。 最后还是拉着苏澜宇回房间,苏澜宇为他纾解了一番。韩君平到情动之处真的就恨不得把苏澜宇给吃了,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成天暴露在空气中,被小二看到了他都要嫉妒。 完事了韩君平对于一直是苏澜宇迁就他一事有点不太好意思,他不动声色地摸进了苏澜宇衣服的下摆,解开亵裤。 不过由于经验不足,这点动作都磨蹭了半天。 苏澜宇忍不住笑这偏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并没有以往的冷嘲热讽。这一个吻就像强有力的鼓励,韩君平觉得自己的手指都活络起来了。 不过……苏澜宇一直以为自己的手上技术已经不过关了,实在没想到还能有差劲到……他每分每秒都想这快点结束的。 不过他不好打击到韩君平一个新手的脆弱心灵,于是昧着良心地开始喘息。虽然时间长了点,但是意乱情迷之下苏澜宇还是射了。 韩君平垂下头,恨不得把整颗脑袋都埋进苏澜宇的颈窝,他觉得自己心里的问题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结结巴巴地问道:“那个……你刚刚……那个。” “什么那个那个的?”苏澜宇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说清楚点。” 韩君平豁出去了,咬咬牙问道:“你……舒服吗?” 苏澜宇昧着良心点了点头,面对韩君平紧张的语气,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只好憋得一抽一抽的。 “你怎么了?” “别理我。”苏澜宇钻进被子里去:“你就当我羊癫疯犯了。” 韩君平不解:“你有羊癫疯?” 他这话一出来,苏澜宇就控制不住了,在被子里狂笑不止,还差点把两百多年没见面的眼泪给笑出来。 “不是,你要是真羊癫疯,得去看大夫的。”韩君平紧张兮兮地把被子掀开。 苏澜宇笑得喘不过气来:“你这么这么傻阿?” 韩君平看他没事,紧张兮兮的心放下了,现学现用道:“和你在一起久了,被同化的。” “小王八蛋。” 两个人整了整衣服,顿时又成了仙风道骨的正经人了。苏澜宇去的时候兰儿和穆余都已经醒了。 “走吧,孩儿们。”苏澜宇吊儿郎当道:“咱们挖墓去了。” 不周已经回来了,看着他家师侄的脸上那是满面春风,顿时想到了一句诗,那什么“满‘脸’□□关不住。”他还没想到下一句,苏澜宇就拉着穆余和兰儿给他们介绍:“这就是带我们盗墓的领头人,不周师叔。” “……”看在他是未来的师侄媳妇的份上,不周忍住了没掐死他。 第36章 驯化 听到要下墓,兰儿有点不太想去。不过碍于要顾着自己兴致勃勃的少爷,她并没有吭声。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一行人并没有走什么弯路就到了地方。 不周手拿着罗盘,转了半天才道:“这下边是个空墓。” “你们只发现了阴气重,却没发现这里的阳气也重。”不周神色凝重道:“按理说这阴阳之气在一起会相互融合的,不可能摘出来,两者并存。” 苏澜宇当时也嗅到这地下的诡异之处,不过他不大能感受到阳气,许是因为灵修之体,他对阳气一向不敏感。 “怪哉,怪哉。”不周被这等怪事激出了兴趣,当即找好地方,用法术控制着剑开始挖土。 穆余小时候听说过盗墓的一些轶事,于是不解地问道:“不周师叔,你怎么不用铲子阿?” “我是道士,又不是真的盗墓贼。”不周白了他一眼:“对我来说剑比铲子好使多了。” 因着有法术加持,加上四人也围上去帮忙,虽然这土刨得有点乱,但是至少是通出了一条路。 不周摇了摇扇子:“这是后殿,此处是阳气最重的地方。” 苏澜宇一扬手,后殿一整块青石板和墓穴的整体分崩离析,毫无悬念地被掀飞了出去。 只是一扬手的力量……兰儿和穆余已然惊掉了下巴。 不周略有吃惊,不过不明显:“你功力十成十恢复了?” “五成。”苏澜宇轻描淡写道。 除韩君平之外的三人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五成就这么可怕,这要是十成十了,他还是人吗? 饶是不周见多识广,也没听说过哪位大能三百多岁就到这个境界的。这样的人都没飞升……果然阿。 不周忧心忡忡地看了韩君平一眼:“师侄,你打不过他。” 原本他是站定韩君平在上的,现在看起来……有点悬。 “行了,别废话,下墓去。”苏澜宇话音刚落,韩君平就十分默契地燃起了数张照明符,顿时整个墓室亮如白昼。 不周本来还想说收掉一些,怕墓室里空气稀薄,照明符也是要消耗空气的。然而在里边扑鼻而来的气体漫进他鼻腔之后,他顿时就说不话出来了。 “我的天呐。”不知道是谁这么来了一句。 后殿排满了一个个铁笼子,数不清的小孩被关在里边。排泄物和腐烂的尸体来了一场世纪会晤,呕出了一种别出心裁的味道。 众人纷纷捏住了鼻子,苏澜宇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众人的嗅觉,简单来说是抑制了他们的一点感官,让他们暂且闻不到这股恶臭味。 不周感觉空气清新了之后,朝着苏澜宇笑着点了点头:“教主太厉害了,您简直是万能的。” 苏澜宇皱了皱眉,没有回应。他总觉得不周这个“您”说出来总有一种嘲讽的意味,总之这个人看着就让他喜欢不起来,虽然人长得也不差吧……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47 虽说是控制住了气味,兰儿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还是别过脸干呕了几声。 不周大概爱干净,这会恨不得自己没长眼,已经和兰儿并排退得远远的了。 “我们就不进去了,你们能解决的。”不周远远地朝他们道。 “你师叔这么怂的吗?”苏澜宇随口问韩君平道。 韩君平:“不清楚,不过他一向爱干净,剑上粘了血他都要擦半天。” 三人一同走进了墓穴,因着摆满了铁笼子的缘故,中间留出的那一条通道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笼子里的孩子多半神情呆滞,苏澜宇甚至怀疑他们已经瞎了,这么明晃晃的灯火,他们看见来人却一声不吭。 如果是被困住的……那看见来人也会呼救吧。 苏澜宇:“韩君平你看看他们有什么不对劲,还活着吗?” 不用苏澜宇提醒,韩君平已经检查过这些孩子的状况,他显然也有点怀疑:“除了身体虚弱了一些,灵魂都是完整的,只是……” “只是作为人类的那部分意识被驯化了,没有驯化人的驱使,他们就是活死人。”苏澜宇的神识扫过这些孩子,很快发现了这不同寻常之处。 穆余听了他们两人的描述,问道:“这个驯化者……究竟想做什么?” 苏澜宇还是很耐心地向后辈解释道:“不周刚刚不是说了吗?这里阳气重,可能驯化者担心这些小孩被关久了,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情况。” 其实担心发生什么不可控的情况的话,这人大可以把这些孩子都杀了。如果苏澜宇没猜错的话,这些就是昨天他途经衙门时听闻的那些,失踪的孩子。 那么这位驯化者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还没等苏澜宇想出个头绪来,他们转眼已经来到了中殿,竟然和缓缓走来的另一个自己撞上了。 “真是巧了,哟还和正派的混在一起了,了不起嘛。”冒牌货也省去了那些假装的惊讶,胡说八道得跟真的似的:“逃出来的冒牌货,我正想把你抓回去呢,你倒自己先出现了。” 不一样了,他可以自主控制表情了。毕竟眼前是活生生的自己,苏澜宇虽然没透露出紧张来,但手心里已经隐隐渗出了汗。 韩君平跟了上来,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苏澜宇的手,并且在手心里紧了紧。 苏澜宇没什么表情:“个狗操的玩意,装得跟真的似的,你不在长明好好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跟踪我么?” “别太看得起自己了。”冒牌货冷嘲热讽道:“我跟踪你一个冒牌货做什么?是师父叫我来的。” 苏澜宇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后又恢复镇定:“苏九容都死了几百年了,还师父叫你来的,说是你师父的鬼魂都太扯了吧?人投胎都投好几轮了。” 冒牌货:“说的不要太绝对了,苏九容真的死了吗?他的尸体你见到了吗?” 尸体苏澜宇是的的确确没见到,不过他确乎是感知不到他师父魂力的存在了,苏九容是借用长魂灯修出的肉身,所以长魂灯内他最后一丝魂力断了。 那人就确乎是死了无疑了,除非这神器是假的。 冒牌货身边跟着的两大护法脸上的神色也是各有千秋,海棠由于这层血契的关系,还是知道谁真谁假的。 血契是不会被迷惑的,和哪个灵魂结的契就是哪个灵魂,即使后续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灵魂,它也只会认准有印记的那一位。 但是另一个虞美人显然不明白,于是正不断朝海棠使眼色。海棠回他一个安心的表情,然后一言不发。 还没等这两位吵起来,后殿很快又响起了动静,在听到兰儿的呼救声之后,三人猛得一回头。 只见青龙岛穆长生掐着兰儿的脖子将她托离地面,穆余惶恐地喊了一声:“爹,你做什么?!” 与此同时苏澜宇刚刚控制了对方的意识,毕竟穆长生的内力摆在那里,苏澜宇侵入起来也有些费劲。 然而就在他刚刚想要压制穆长生精神力的时候,兰儿的脖颈已经应声而断。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不过才几秒钟的时间,穆余和韩君平才跑出没几米,兰儿就在他们面前活生生地没了。 这时候不周也跑了进来,显然对这个突发状况也很吃惊。 穆余一脸的不可置信,愣在原地一动也没动,最后才带着哭腔喊出一句:“爹,你……”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但我想,不相干的人还是少知道为妙。”穆长生环顾四周,看着这里这么大的阵容,甚至在看到两个苏澜宇之后也没有过分的惊讶。 “来了这么多人呢,看来老夫没法灭口了。” “这些都是你做的?这些小孩都是你抓的?你为什么要杀兰儿?”她是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阿,穆余觉得眼前的穆长生清晰得有点失真。 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脑子乱成了一堆乱麻。 穆长生在唇前竖起食指:“嘘,穆余,小声一点。别让他们醒来了。” “啧。”这人是个疯子吗?苏澜宇有点烦躁道:“这些小孩的脑子已经受了不可治愈的伤害,他们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个人了,怎么醒来?” 等等,苏澜宇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先入为主了,难道说…… 果不其然穆长生道:“这些孩子的确已经当不了人了,我说的是前殿……你们都给我离开这里!” 他突然发了疯地喊起来。 对了,苏澜宇立马想到,不周刚刚说这股阴阳是并存的,那么也就是说它们是平衡的,那么这么多人的进入,极有可能打破这阴阳的平衡! “前殿里边是什么东西?”苏澜宇问道。 穆长生仿佛没听见他的问题一般,瞪着滚,你们都快滚,不要毁了我的作品。” “你们还不滚吗?还不滚我就杀了你们!” 第37章 百鬼齐哭 “父亲!”任凭穆余声嘶力竭,甚至扑到他身上想要制止他的疯狂行为,穆长生依旧是无动于衷。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48 混乱间后边的冒牌货突然嗤笑一声道:“老头,你不用太紧张,刚刚前殿的结构已经被我破坏了,这里很快就要毁于一旦了呢。” 穆长生听完这话后大吼一声,一点斯文样都不剩了,投胎似得就往前殿跑。 穆余也想追进去,但是被苏澜宇一把拎住了。苏澜宇叹了口气,用神识压制将穆余先放倒了。 “走吧。”苏澜宇一使眼色,海棠立刻会意,过来将穆余背了起来。 冒牌货也没有多余的吃惊,像是早就料到这点一样,虞美人这回举棋不定了:“诶,海棠?” “你是白痴吗?”苏澜宇白了他一眼,虞美人迷迷糊糊的还是跟到海棠身边去了。 “我说,你怎么会这么好心……”苏澜宇话没说完,就被韩君平往外一扯,他看向韩君平。 “这里快塌了,救吗?”韩君平言简意赅道。 与此同时他们所处的后殿开始地动山摇起来,小石块和粉屑纷纷扬扬地掉落。 苏澜宇知道他这个救不救指的是什么,不过他问了也白问,这个问题抛在苏澜宇身上,就没有什么可答性了。 不过苏澜宇还是给了韩君平一个面子,他冷冷道:“不救。” 说完他们就和一行人出了这个陵墓,片刻后陵墓里边传出刺耳的孩童哭声,算是个小规模的百鬼齐哭。 一场雨毫无征兆地就下来了,韩君平连忙抢过不周的扇子为苏澜宇遮雨。不周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骂道:“要脸吗师侄,真是白疼你了,个小白眼狼。” 苏澜宇捏了个诀,刚刚被他掀飞的青石板又牢牢将墓穴盖住了。雨水很快将松软的泥土冲垮,而这些无辜的孩子就这样被掩埋在了泥土下边。 那个冒牌货不知道是没出来,还是自己跑了,总之苏澜宇找了半天没看见他人。 虞美人觉得有点残忍,他家教主虽说不怎么善良,但还是有人性的,这么多小孩子,又不是恶人,刚刚剩下的那些时间,他完全可以救一大部分孩子出来的。 他看了看海棠,又看了看苏澜宇,问道:“教主为什么不救他们?” 苏澜宇:“不是我不想救,是救了一点意义都没有,没有穆长生的控制,他们连基本的进食都无法完成,只是一块会呼吸的石头而已。” 虞美人还不死心:“可是……你没办法吗?你不可以治好他们吗?” 虞美人在问出这话之前就已经做好被他家教主冷嘲热讽的心里准备了,没想到苏澜宇只是凝视着那处,然后淡淡道:“人跪着久了,就站不起来了。” 人跪着久了,就站不起来了。 这句话如雷贯耳,在场每个人的情绪都不由自主地低了低。 “先回去吧。”苏澜宇道。 韩君平十分默契地造了一个大型的传送阵出来,把这么多人同时送回去,苏澜宇瞥见他额头上沁出了小汗珠,便知道他应该也耗费了极大的体能了。 回到了客栈,苏澜宇并不着急将头发擦干,打湿了的发丝垂下来,竟然反衬出他的眼神犀利。 苏澜宇不刻意控制自己的神态和威压的话,这股强势都足以让人胆寒。 “不周。”他叫住正在往楼上走的不周:“刚刚是怎么回事?兰儿明明是和你在一起的。” 不周对上他琥珀棕色的瞳孔,发觉这股威压直逼他的神识。几乎没有人能在苏澜宇面前说谎,不是因为他有读心术那种能力,而是因为你根本无法在他精神力的压迫下,还能分出一点意识扯谎。 “我们一开始是一起站在外面的,没多久她说她担心她家少爷,然后就跑进去了。”不周有点惭愧:“我……实在说服不了自己走进那种地方,但是后来看见一个影子紧随着兰儿闪进去了,我心里疑惑所以也跟上了。” “来不及救兰儿这事我也很抱歉。”不周的态度很诚恳,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苏澜宇收回精神力,觉得自己的盘问有点太草木皆兵了。韩君平拉着他的手,将他扯回了房间。 只剩下海棠和虞美人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教主谈恋爱向来只上/床,他们还没见过谁和苏澜宇牵小手的,而且苏澜宇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澜宇在走到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自己护法,于是回头道:“你们也去换身干净衣服吧,一会来……呃三楼找我。” “这孩子呢?”海棠指了指歪在椅子上的穆余。 苏澜宇一想到还有这几个人要应付,头就大了:“你把他抬回他房间吧,就在二楼。他要醒了肯定回来找我,你们都别拦着。” 交代完之后,苏澜宇回到三楼。店小二和几个小厮把木桶抬了进来,灌满温水后又不动声色地出去了。 苏澜宇整个人埋进水里,舒服得“哼”了一声。 韩君平虽然什么都不说,但苏澜宇能感受的到,他刚才就沉溺于救不救那些孩子的纠结中。 他和苏澜宇不一样,从小受到的是“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的熏陶,即使那些孩子完全没救了,他们见死不救后还是会自我谴责一下。 多么愚昧的门派?苏澜宇无法理解,他仅剩的宽容只能用来理解景山君。 “小团子。”苏澜宇眯着眼唤着一本正经背对着他坐着的韩君平:“你过来帮我搓搓背。” 韩君平头都不敢回地一口拒绝:“你快点洗,别折磨我了,等会你护法他们不是要来找你吗?” “你可以设个结界的。” “那不是有掩耳盗铃的嫌疑……”韩君平说道,苏澜宇打断他:“我家团子什么意思阿?我们的事不能见光吗,被别人知道让你觉得难以启齿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胡思乱想……”韩君平站了起来,“如果你不在乎的话,我可以告诉所有人,包括我师父。” 苏澜宇本来就只是想逗逗他的,发现这货如此紧张后有点乐了:“你师父不同意怎么办?昆仑掌门也不同意,把你关起来打,发动整个昆仑追杀我怎么办?” 苏澜宇发现自己谈个恋爱,智商在情人这里就下滑了不是一点点,尽喜欢问这些没有营养的问题。 韩君平思忖了片刻道:“他们要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我就嫁到你们长明去,这话韩君平在喉咙口转了一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他又换了一种说辞:“你们长明收留我吗?” 苏澜宇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立刻睁大了:“收,我的教主夫……夫君怎么能不收,整个不夜城就是我送你的嫁妆,你看如何?” 韩君平的眼神柔的能溢出水来:“你就是我的嫁妆。” 只你一个,就已经无比珍贵了。莫说一个不夜城,就是整个天下和苏澜宇比起来,韩君平也不觉得这锦绣山河有什么闪光之处。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49 苏澜宇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的,他以为从昆仑这种正派里出来的一般都有这根深蒂固的概念,不能违背师长,要遵循正派眼中的所谓道义。 其实无论韩君怎么回答,今后会怎么做,苏澜宇都已经做好把他牢牢抓在手心的准备了。 就算你以后想离开……都不行的。 但这时候韩君平的回答,真的让他既惊讶又感动,甚至夹杂着那么点惊喜。 不过穆余的推门而入很快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好气氛,韩君平用术法瞬间幻出了一个小型的结界。 不能让别人看到苏澜宇的身体,韩君平催促苏澜宇道:“把衣服穿上再说。” 苏澜宇笑着把衣服穿好了,还顺带着摆弄了一下发型。 韩君平这个结界很低级,毕竟是情急之下随便设的。于是乎穆余很快就破解了,他有点无法自控,上来就抓住了苏澜宇的衣服:“我爹呢?!你为什么把我弄晕?” 他现在一脑子都是浆糊,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他会不会已经死了?苏澜宇为什么要拦着他去找他爹? “放心,以你爹的修为,只要不是他想自杀,都能从那墓里平安逃脱的。”苏澜宇说,“把你弄晕是担心你不自量力,一会你爹没事,你死墓里了。” 手足无措的慌张让穆余无法思考:“可是那是我爹阿,他要是死了怎么办?” 说着他就想要折回去找穆长生。 苏澜宇不得已又动用了精神力,不过只是很温和的安抚他,让他展示冷静下来。 “你爹没死,他也算是半个大能了,陨落的话不应该没动静。” 穆余镇定下来之后,顿时又无法接受自己父亲做了这种事情的事实,他问:“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在他的眼里,他的父亲一直是一个正直的父亲,对他其实很好,除了逼他去昆仑修炼以外,他想做什么,穆长生都会纵容他。 青龙岛主不为国,但往日里还是为民的,时常诛灭一些穷凶极恶之徒,救济一些穷困潦倒的百姓。 穆余怎么都无法将他和背后那个残忍的驯化者联系起来。 第38章 我的后半生 苏澜宇似乎对这些变故都处变不惊,寿命长到这种地步,看过的不可能多的都不可能了。 穆长生为什么这么做,又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疯狂,都是有原因的。但苏澜宇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的原因,他看了眼韩君平,韩君平显然也是这种想法。 “海棠,你把不周也叫上来吧,他对这些问题可能了解的比我们广。”苏澜宇道,海棠很快应声下去。 虞美人这时候正抱着拖把糯玩得不亦热乎,他们长明教无所谓教规,但是他们作为四大护法,是不准养着小动物的。 就因为一次虞美人养的幼猪把屎拉到了苏澜宇的门前,然后这只猪……就被端上饭桌,成了一只烤卤猪。 想到这里虞美人不自觉吞了口口水,他养的那只烤卤猪还挺好吃的,现下肚子竟隐隐有些饿了。 苏澜宇看着他,突然叹了口气:“我当时怎么就给你取了怎么个名字呢,只占了前面的‘愚’,后面美人二字你还不够格。” 这四大护法在他身边的时候还都只是小孩,苏澜宇常常是看着这个最没出息的虞美人就来气,也是几百岁的人了,功力却抵不上海棠的一半。 脸也吃得团圆的,模样长的妥妥贴贴的□□。 “那我就是认不清嘛,再说你突然变矮了,我看着那个比较像真的。”虞美人说道,要不是相信海棠身上的血契,他个人还是偏向于那位冒牌货是真的。 但他说的也没错,按岁数苏澜宇现在这个身体才刚刚过了十七的年纪,五官是和从前长的差不多了,但是身高还差了从前半个头。 “我现在才十七,你他妈觉得我能有多高?”苏澜宇在木桌旁坐下,海棠领着不周就上来了。 几个人站的站,坐的坐。从昆仑出来到现在,气氛头一次有了严肃感。 不周也不揣着,平铺直述道:“我个人看法,后殿这些傀儡小孩,可能是用来掩盖这么浓重的阴气的。而且墓穴本身就是一个阵法,一个简易的八卦。” “苏教主,你是不是只有站在那墓穴上方才能感知到阴气?” “嗯。”苏澜宇回答道:“确实,只要稍稍离远了,这股阴气就不明显了。” 不周:“我认为穆长生是在等待一个时机,后来听到的百鬼齐哭,说明前殿锁着的应该是一些鬼魂。”说完他看向了海棠和虞美人,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苏澜宇示意海棠可以发言,她道:“不错,我们和那个冒牌货是从前殿进来的,那里封印着诸多怨灵,岁数都不大。” “后来他一口气把封印解除了大半,再后来我们就在中殿碰面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苏澜宇问道。 “不知道,但是……” “好了,先让不周说。”苏澜宇喝了口韩君平给他倒的茶:“这怨灵和后殿的傀儡结合在一起,有什么用?” 反正他是没听说过这两者能搞出什么大事来。 不周神色凝重道:“就是因为没有用,我才推断穆长生可能是想用这些小孩的阳气来试图掩盖怨灵的阴气。假如他把后殿那些小孩都杀死了,必定震怒天地。” “阴气这么重,必定是不容许的,到时候天劫就会来灭这些鬼魂。” 不周这么说,苏澜宇大致就能想通了,穆长生想来也到了渡天劫的时候了,他把这些小孩卡着不杀,到了渡劫的时候再一窝端了。 到了他渡劫的时候,他只要藏进这里,降到他头上的天劫少说也会有一半分去了那些怨灵头上。 啧。 不周说到这份上了,众人的脑海中也都有了个清晰或模糊的答案了。 但穆余不明白,他就算能会意到不周的意思,他也不想明白。 此时他正眼巴巴地盯着苏澜宇,似乎在等他解答。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50 要苏澜宇怎么说?这世上的诸多真相都是十分残忍的,他觉得穆余有必要知道,但他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什么?说你老爸心狠手辣,说你一向敬重的父亲其实是杀了这么多小孩的杀人犯,说他十恶不赦只是为了自己能顺利渡劫,说他到底有多自私,说他已经为了这烂命一条丧失了理智? “我送你回房间吧。”苏澜宇突然道。 穆余呆呆地点了点头,他虽然听不懂,但能感受到现在的气氛,他知道他的父亲应该不无辜,也不是被冤枉的。 可是他依旧还怀揣着一丝希望,他希望听到苏澜宇说。 你父亲没错,他只是有一些难言之隐。 “穆余。”苏澜宇将从虞美人手上抱回来的拖把糯放到穆余手上,小猫柔软地叫了几声。 “穆余。”苏澜宇又唤了他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表达平和些:“我们的猜测是,穆长生囚禁那么多小孩,并且收集那么多怨灵,是为了他能顺利渡劫。” 苏澜宇觉得穆余应该听得懂,但还是尽量简要地说明:“这么多怨灵的存在,会引来天劫,到时候可以分掉一半的火力。” 穆余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实打实听见这话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不是姑娘家,不允许矫情地哭哭啼啼。但他一个少年,也实在无法做到欣然接受。 而且虽然苏澜宇说是猜测,但他父亲当时的模样,穆余觉得是误会的希望实在很渺茫。 过了一会他道:“他是不是都不要我这个儿子了?”这话他不可避免地带了点哭腔。 当时穆余拼命地呼喊着穆长生,他却无动于衷。 苏澜宇本来想脱口而出说:“没关系的。”可是瞬间又吞了回去,他站着说话腰是不疼。 怎么没关系,发生了这样的事怎么可能没关系? 他不发一言地将穆余的脑袋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抱歉,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你就当我是个聋子吧。” 这个动作和苏澜宇的话不知道怎么就击垮了穆余的坚强,惶恐无知和失望,诸多情绪纠集在一起。 他开始低低地抽泣起来。 苏澜宇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但眼前这个无助的孩子让他有些心疼。 他现在的痛苦他无法亲尝,于是他不会说什么让他坚强,和他说勇敢,这些徒劳无功的词。 他只要静静地听着他发泄,就好了。说再多都没有意义,安慰这玩意向来都安慰不了人,都是要去靠本人自己想通的。 穆余其实也没流几滴眼泪,他做不到嚎啕大哭,以哭的大声来博取同情,他早在懂事之后就不这么干了。 他其实不太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脆弱的样子。 但苏澜宇无声的安慰就好像在告诉他:“没事的,你现在可以脆弱,哭泣没有错。” 这样的踏实而温暖。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欢苏澜宇,还是把他当成了一个亲人。总之他在苏澜宇面前已经逞强不起来了。 穆余睡着后,苏澜宇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却见韩君平就直挺挺地就站在门口,苏澜宇吓了一跳,把穆余房间的门给带上了。 “吓死我了。”苏澜宇道:“你这是盯梢来了吗?” 韩君平跟在他身边走,没说话。苏澜宇看了他一眼:“我说过了,我就爱你一个,你还要我表白几次?” “我觉得我们要长长久久,那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应该是要有的,你这样我会有压力的。”苏澜宇对于感情的态度很坦然,他会把自己所有的想法摊开来给对方看。 有事凡有不满,就会说出来,他不希望这些不满积少成多,最终在他心里结成个疙瘩。 他不希望有这个疙瘩,或者说,他不希望对韩君平有疙瘩。 苏澜宇推开房间的门,韩君平突然在他眼睛下边轻轻碰了一口:“对不起,我希望你每天都可以对我表白一次。” “你是我百年来唯一的志向,得之不易的东西我一眼没看见,我就会害怕。” 我害怕你转眼还会爱上别人,我害怕你下一秒就会离开我,我害怕你突然对我失去兴趣,我害怕你会后悔对我的许诺。 患得患失很没出息,但是韩君平就是控制不住地惘然。 韩君平继续道:“可是你不一样,如果你想走的话,我留不住。” “你是不是觉得,你就是我意外得到的感情,一点都不重要?”苏澜宇正色道:“没有那回事,你不要主观臆断。意外得到的东西才让人格外珍惜。” “如果说,我是你的志向的话……你就是我对将来的构想——我的后半生。”苏澜宇顿了顿,又道:“所以你大可不必……” 话还没说完,苏澜宇就一下被按到了床上。 “害怕。”苏澜宇将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对着吻得有点疯狂的韩君平道:“你除了矫情就只会发情了?” 韩君平停了停,这时候就底气十足了:“怎么,你嫌弃你的后半生?” 苏澜宇乐了:“不嫌弃不嫌弃。” 第39章 教主夫君 “教主……”站在角落里的海棠不好意思地打断了他们。 “!”韩君平立刻从苏澜宇身上弹开,然后理了理衣裳,一脸正经地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苏澜宇倒是没有太在意,只是调情调得正是火候,突然被人打断有点尴尬。 苏澜宇起身,韩君平不动声色地把他的衣服也整理好了,不能让任何人看了便宜。苏澜宇一时哭笑不得,严肃的指责也不太严肃了:“怎么?我就离开了四年,你们就学会偷窥教主了,啊?”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51 海棠和虞美人负诟忍尤,海棠道:“非常抱歉,我们刚刚是不敢打断,所以没吭声。不过教主,是您让我们留下来的……” 刚刚海棠正要说什么,却被苏澜宇一口打断,说是要让不周先说,其实是要避人耳目。他方才一个眼神示意,就是让海棠一会说的意思。 “那我也没让你埋伏在我房间等我。”苏澜宇说道,他和韩君平刚刚一定都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连神识都不敏感了,居然没感觉到房间里有人。 得亏这两人是他自家护法,要是别的什么仇家,他可能就要死在床上了…… 虞美人忍不住感叹道:“爱情阿爱情,你怎么就让人丢失了智商呢?” “滚,我智商怎么丢失,也比你这头猪强。”苏澜宇说完看向海棠:“说吧,关于我离开之后,以及那个冒牌货和苏九容,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海棠点头,复又看了眼韩君平,问道:“他没关系吗?” “你们未来的教主夫人,当然没关系。”苏澜宇说完这话也看了眼韩君平,发现这货十分纠结的皱了皱眉,可能是对这个称呼不是很满意,但是对苏澜宇这么说又挺高兴的。 “啧。”海棠看了苏澜宇一眼,平铺直述道:“你变成蝴蝶飞走之后,我因为有血契,所以知道你没死成。但是葬礼还是要办的,可你的骨灰不知道被谁给偷了,我和他们三个冲出长明也没找到人。” 苏澜宇似笑非笑地看着韩君平,如果他有尾巴的话,恐怕在后背已经竖直了,他显摆地拍了拍韩君平的肩膀道:“他偷的,没办法,你们教主太招人爱了。” 海棠和虞美人作为几百岁都没谈过恋爱的单身狗的内心十分愤怒,只是不好表现出来,于是同仇敌忾地在心里骂了一句:“狗男男!” “然后不久后冒牌货突然出现了,没办法不管他是不是假的,在你情况不明的时候我们还是要以长明为重,这是你交代的,所以我们就先拥戴他了。” 虞美人插嘴道:“怎么我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都认可那位才是教主。” “就你不知道,芍药和牡丹都心知肚明。”海棠白了他一眼,继续道:“然后他扫荡了一些妄想趁虚而入,攻击我长明的正派。手法都比较残忍,把人活活折腾死的。” “哦?”苏澜宇平常即使遇到有过节的人物,顶多用神识把人家压迫成脑残,一般不轻易动手:“这货真是越活越不像我了,他是在给我狂拉仇恨吗?” “但是关于前任掌门的事我不太清楚,冒牌货这段时间好像确实经常去见什么人,特意避开了我们四大护法,你知道以我的功力,跟踪不了他。”海棠说道:“然后他就带着我们来这了,接着下墓。” 苏澜宇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但是长魂灯被你拿走交给我应该是他默认的,要不然以他的智商,这玩意不可能全须全尾送到我手上。” 虞美人嘀咕道:“变相夸自己智商高……” “我觉得我可以少一个护法,你可以麻溜点滚了。”苏澜宇说。 “而他为什么要破坏穆长生的计划,又为什么要把你们两个把我送来,我想不明白。”苏澜宇第一次觉得猜自己的心理都猜得他心力交瘁:“他是不是喜欢我阿?帮我打理长明,还给我送助手来了。” “……”在场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自恋的教主。 苏澜宇一摊手:“很正常,我很爱我自己的,我长得那么好看。” 韩君平暗戳戳捏了捏他的指节,苏澜宇偏头:“你还和我吃醋,小不小气阿你?” 韩君平用眼神告诉他:“我就是这么小心眼。” “算了,不知道,不想了。”苏澜宇说,“你俩要不还是回长明去吧,我怕那货把我长明殿给拆了。” “您的长明殿已经倒了,教主。”虞美人补充道。 苏澜宇很无奈:“这么长时间了你们没给建上?” “我们想反正你都死了,而且那位冒牌货都住塔里,没让我们建……” “……”苏澜宇朝他们一摆手:“都回去睡觉吧,养你们一点用都没有,我以后回去都没地住,太过分了,对一个教主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海棠和虞美人乐得离开,苏澜宇旁边韩君平的那种——你们占用了我爱人很多时间的不爽表情,让他妈也没有多待的意思。 不过虞美人还是忍不住八卦之心,毕竟几百年没见过他们教主认真一次,他凑近了问苏澜宇:“教主,你这回是认真的吗?” 韩君平的太阳穴跳了跳,将他拎开了一点,面无表情道:“说话不用靠那么近。” “我靠,不用这样吧,我还帮我们教主搓过澡呢!”虞美人不服气道,自家教主虽然混蛋了点,但是自家猪就这么去拱别家白菜了,他还是觉得有点不爽。 “欸欸欸,差不多行了。”苏澜宇把他俩推出门,然后正色道:“我这回是认真的,你们未来教主夫人就这草木皆兵的臭毛病,体谅一下,阿。” 门刚合上,苏澜宇就被韩君平一把揽住了腰:“我什么臭毛病?” 苏澜宇把门栓上了,然后按住他的手,偏头朝他弯了弯眼角,笑容很有旖旎的意味:“你要吗?” 韩君平的心态突然炸裂,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起来。 他含住了苏澜宇的耳垂,复又问道:“可以吗?” “都是上百岁的人了,别扭扭捏捏的了,阿。”苏澜宇行云流水地将他按到了床上,温柔至极地在他的喉结、锁骨、胸膛,烙下了细碎的吻。 “我会很温柔的。”他道。 韩君平一使劲,把他扑到了身下,论身体素质他还是不如这个天天在极寒地带修炼的景山君的。 但是苏澜宇可以捏个诀,把他掀飞。 他看着韩君平脸部的线条,全然舍不得作弊用法术敌过人家。 算了,他想,如果对方是韩君平的话,谁上谁下都无所谓的。 苏澜宇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进去的药盒,里边是淡黄色的膏体,他往韩君平的手上一塞,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最后憋出一句:“勉之。” 韩君平的动作虽然笨拙,但是很温柔,温柔到刻骨的手指、低沉沙哑的嗓音、 苏澜宇像是受到什么邪术蛊惑,觉得韩君平整个人都泛着光了。 然而这份意乱情迷被韩君平的进入给打破,苏澜宇紧紧按住了他的手,他能骂一句脏话吗? 事实是不能的,他还是舍不得打击韩君平的技术水平,毕竟头一次要是被自己的对象吐槽,心情都不会太好。 “很痛吗?”韩君平问道。 苏澜宇强颜欢笑:“没有,我就是……紧张。” 好的苏澜宇,你为了爱情,牺牲的可以说是很多了。 第二天天亮虞美人就来敲门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海棠,这两位约好去逛集市,然而却发现自己身上一分钱没带,于是只好来求助自家教主。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52 听到敲门声,苏澜宇完全不想动,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复又合上了。 韩君平将他搂得很紧,他几乎没法动弹,他没睡醒道:“这一大早的哪个小王八蛋?吵死了。” 韩君平松了松手臂,片刻功夫就穿戴整齐了衣服。推开门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满脸写着“快滚”两个大字。 “我们教主呢?”虞美人往里边望了望,然而视线却被韩君平挡住了:“他还在睡,有什么事吗?” 虞美人和海棠面面相觑,互相的表情都很变幻莫测。 他腆着脸道:“阿就是,我和海棠打算出去逛逛,可惜出门忘带银两了,你可以问教主要点吗?” 虞美人几乎不敢对上韩君平的眼神,他和虽然嘴欠但是惯常笑嘻嘻的苏澜宇一比,简直是太吓人了。 而且昨晚有自家教主站在他身边还好,现在一个人对上他,他都想落荒而逃了。 他连忙补充道:“阿……其实吧,没有也没关系的。” 韩君平从钱袋里拿出一点银两,按在虞美人的手上,然后示意他可以滚了。 虞美人没想到韩君平这么大方,他还以为正派的都很抠门。他忙不迭道:“谢谢教主夫……” “人”字还没出来,海棠十分有眼力介地补上:“君,谢谢教主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 勉之:加油。 求评论QAQ 第40章 养尸地 韩君平也没多做表示,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虞美人激动道:“欸我的天呐!好像是我们家教主被睡了哈哈哈哈哈,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这样偷偷议论教主,不妥吧?”海棠假作矜持。 “有什么不妥的?哈哈哈哈第一次看见是我们教主躺床上没起来,我怎么这么高兴呢?”虞美人和海棠边走边说道。 虞美人的大嗓门让苏澜宇想假装没听到都很难,苏澜宇的拳头紧了紧,十分想出去把这龟儿子揍一顿。 可惜纵情过度的后遗症十分折磨,韩君平这货没轻没重的,精力还特旺盛。 苏澜宇第一次在事后感到腰酸背痛,直觉韩君平没把他腰折断已经十分感人了。 不过苏教主也没弱到起不来的地步,就是懒着不想动。 “我可以帮你追出去打他。”韩君平认真道。 苏澜宇一动不动地躺着:“不用,随他说吧。” 其实苏澜宇想说,比起他,我更想教训你。 韩君平揣揣不安道:“你没事吧?” “没事。” “你饿吗?想吃什么?” “不饿,不想吃。”自从他恢复内力之后,又回到从前那种餐风饮露的境界了,常常体会不到饥饿的感觉,还挺寂寞的。 韩君平思忖片刻,又凑近了去,小声问道:“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没有。”苏澜宇还是背对着他:“你们年轻人精力都这么旺盛吗?” 他转了一个方向侧躺着,让韩君平可以看见的他脸,问道:“韩君平,我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 “嗯,你问。”韩君平端坐在床前。 “是什么把你变成了一个话痨?” “……” 苏澜宇把亵衣领子往旁边拉了拉,露出一大片透着情/色的印记,他继续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咬人?” “还有……唔。”苏澜宇没能继续说下去,就被韩君平堵住了嘴。 他意犹未尽地在苏澜宇的唇上流连了一下:“我不知道,可能是太喜欢你了。如果你要离开我的话,我就……” “哎哎,抒情的话不用再多说了,我能感受的到。”苏澜宇把被子拉高了点,打算继续睡觉。 韩君平把被子掀开一角,一字一句在他耳边补充道:“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绑在我身边,让你去不了任何地方。” 我给过你很多机会,让你离开了。可你没有,那我就不会放你走,即便赌上我这一条命,也要换来你的后半生。 苏澜宇触不及防听到这话,吓得睁开眼睛,正对上韩君平纯粹而深沉的眼睛,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他以为纯情的景山君……原来切开黑。 但是,很可爱。苏澜宇觉得他说这种话,自己一点也不反感,反而,很期待。 是的,谈恋爱的人都是疯子。 傍晚的时候海棠和虞美人都回来了,苏澜宇也不好再赖什么床,韩君平不出半盏茶的时间就将东西全部收拾好了,他们不能再逗留。 期间穆余来和苏澜宇告别,表示自己打算先回青龙岛看看。 “你多保重。”苏澜宇给了穆余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拥抱:“拖把糯还是你带着我,我照顾不好他。然后即使回到青龙岛,也不能偷懒不练功,知道吗?” 自从上次穆余在苏澜宇的秘境里走了一遭,功力提高了不少,至少苏澜宇不担心他回去的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了。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53 “嗯。”穆余的眼神扫过韩君平,即使他对这些事不太敏感,但也能感觉到苏澜宇和韩君平应该……是在一起了。 他抱着拖把糯一笑:“我可比你努力。” “小孩。”苏澜宇送穆余到客栈外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海棠适时递上一起带来的苏澜宇从前的佩剑,苏澜宇将荒唐塞到穆余手里:“送你了。” “……”穆余犹豫了一会,没接。 苏澜宇解释道:“这是我从前的配剑,我那时死后它已经自动和我断开关联,现在还没认主。这剑在我手里也可惜了,你应该更合适些。” “你留着吧。”他们青龙岛上的宝物也是一堆,虽说比不上苏澜宇手里这把神剑,但神品没有极品总是有的:“我在我家藏宝阁里找一把就好了。” 苏澜宇以为穆余会接受,毕竟他手里这把也是各大门派的觊觎的宝贝,威力很大,但须得心智坚定者方能驾驭,不然很容易被剑气反噬。 穆余的心智算是可以对得起这把剑了,所以苏澜宇才放心把剑交给他。 但是这孩子居然不收……苏澜宇没问他为什么不要,毕竟穆余也不可能台面上和他谦虚推让,他说不要那就真的是不想要。 穆余走出了好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地一回头,问道:“你的佩剑叫什么名字?” 晚霞遍布苍穹,微风轻轻浮动着苏澜宇的发丝,穆余看见这人的琥珀棕的眼睛里,折射出深浅不一的光。 苏澜宇的笑很好看,如果不刻意谄媚的话,说是恍若谪仙也不为过。 “小孩。”苏澜宇说,“它叫慧剑。” 穆余的心脏沉了沉,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回来,把苏澜宇手中的剑拿走了:“慧剑,我接受了。” 苏澜宇依旧是笑着的,穆余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气氛都有些尴尬了。 他才没有回头的转身走了,穆余没有让苏澜宇看见自己的眼泪。 太不争气了,滚烫的泪水比昨晚上还要炽烈。 慧剑,是谓能斩断一切烦恼的智慧。 穆余紧了紧手中的剑,他以为苏澜宇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才发现十字出头的自己,那些稚拙的情感,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送他一把“慧剑”,要的他斩断这不切实际的情丝。穆余不想让苏澜宇觉得自己不通情理,不懂事,于是他接下了这把剑。 也就应允了放弃。 看着穆余走没影了,海棠才道:“还来不及开花的爱情都给你扼杀在摇篮里了。” “我都有一位教主夫人了,再说穆余这孩子固执得很,你不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他说不定能在心里把你白月光半辈子。”苏澜宇说,“都一把年纪了我还这么帅,真是罪过。” 海棠白了他一眼。 苏澜宇嘚瑟地收下了这一白眼,他这么好好拒绝人家还是第一次,只是因为看了韩君平的记忆,觉得自己要是这么在人家心里折腾也是罪过。 这之后,一行人几乎是风风火火地开始赶路,苏澜宇完全屏蔽意识,然后任韩君平拎着在天上飞。 几乎是天一亮,他们就到了京畿,韩君平落地时眉头一皱,随之将苏澜宇唤醒。 不周脸色看起来也很奇怪:“这天子脚下,理应是有龙气震着。长安都城……风水有异,气息格局,倒像是养尸地了。” 苏澜宇一睁眼就感受道了,显然对这股气息也很抗拒:“不是像,我看就是了。” 他们都一身道士打扮,守城门的官兵甚至没有询问他们的来历,就放他们通行。 虞美人道:“这是长安吗?就这样放人进了,我要是敌军我奸细都安插全城了。” “听闻当今圣上为追求长生,国库都败在炼丹上边了,而且偏信道士,把国家治理得乌烟瘴气。”苏澜宇复述了一遍曾在酒馆里听到的说法:“我想这些传闻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韩君平突然道:“这城里的人也不对劲。” 现在正是清晨,路上零星的几个路人,面色都是一脸灰败。 越是接近皇宫,他们看到的人越多,也都是清一色的肾虚脸。 “啧,敢情这些百姓得了什么会传染的肾虚。”苏澜宇打趣道,现在城里的情况他应该能猜到个大概了。 他怀疑这整个长安城都被人改成了养尸地,而且这人是高手中的高手。全城百姓的生气就是给那些埋在地下的死尸的最好的养料。 至于这些百姓为什么不离开,苏澜宇的神识一扫过就全然知道了,这些百姓的情况和之前他们遇到的那些孩子一样,已经被驯化了。 啧,这幕后之人到底怎么控制这么多人正常活动的?苏澜宇不由得有点吃惊。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皇宫大门口,在通报过后他们被允许进去,几个人一踏进皇宫,就明白这整座皇宫都被人用术法罩住了。 “养尸地”的阴气完全被隔绝在外。 苏澜宇心里隐隐有预兆,这里的事情处理起来恐怕也很复杂。 昆仑之前收到的消息就是,朝廷求助他们每个门派都派出人员,来商讨这大旱三年的根源。 皇帝一听是昆仑派来的,当即穿戴齐整,亲自迎接。 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苏澜宇能感觉到这个皇帝的帝王之气已经所剩无几,华丽的冕旒也掩盖不了他头顶的苍苍白发,脸上的皱纹和行为举止都给他挂上了老态龙钟的牌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莫廿的灌溉〔比心~〕 以及也感谢一下收藏我专栏的两个不知名的小可爱〔抱拳〕 皇宫的事件写完了,就马上要大结局了,不知道诸君能不能猜到真正的大魔王是谁。 第41章 旱魃 “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周拉着韩君平一起跪下,这些礼仪他们昆仑对皇帝还是要有的,毕竟昆仑讲求道义,除天地苍生外,要为君主。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54 “大胆,见到圣上还不跪下!”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瞧见苏澜宇只是朝皇帝作了个揖,立马就训斥道。 苏澜宇不卑不亢:“本教主此生一不拜天地,二不拜鬼神,三高堂以故。简单来说,就是给您做个揖都已经是给足了您面子。” “哦?”皇帝倒是能沉得住气,太监总管即刻道:“这后土上站着的,哪一位不是陛下的子民?哪管你震慑江湖,站在陛下面前,就要懂得尊敬二字。” “其一,我有的是金银财宝,不需要您的赏赐;其二,我不爱权势,您给我个宰相我都不愿意当;其三,您奈何不了我,何需您来赐平身。”苏澜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陛下又何必非要我膝下这二两黄金。” “我奈何不了你?”皇帝话音刚落,龙椅周围立刻出现了一众道士,看起来都是高手。 苏澜宇也不露怯,笑着将还跪在地上的韩君平扯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配合地十分默契,韩君平以一已之力挡住了七八个道士,苏澜宇控制了还剩下的近十个道士,一个闪现就到了皇帝后边,接着用匕首抵住了他的脖子。 太监总管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苏澜宇控制住了,无法动弹。 皇帝一脸地不可置信,但还能勉强保持镇定:“我允许你不跪,你放开寡人!杀死寡人的话,你们也离开不了这里。” “哦?您还真可爱,睁着眼睛说瞎话。”苏澜宇略略对皇帝以精神力施压,然后说,“我和他们不一样,眼里没有所谓的道义,我有我自己的王法。” 皇帝:“你先放手,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们。” 苏澜宇瞧着这皇帝已是高龄,不好再把人家吓出个毛病,于是收回了匕首。 皇帝一扬手,让那些道士都退下了,在见识了苏澜宇和韩君平的厉害之后,态度倒是更尊敬了些。 “各位快落座,上最好的茶上来。”皇帝吩咐道。 苏澜宇也不是多此一举吓这皇帝,他就这个脾气,要他无端端给一个人下跪,没可能。 他此生也并无信仰,即使是神明站在他眼前,他也不会下跪。 皇帝:“这两位道长,想来是昆仑派的。不知……这位道长是出自何门何派?”他看向苏澜宇,以及他身边的两大护法。 “长明教。”苏澜宇怕这皇帝孤陋寡闻没听说过,于是又补充道:“邪教。” 皇帝:“……” 他身边的太监总管忙贴在皇帝耳边说了句什么,皇帝于是没对这个所谓“邪教”深究,他一个抬眼,就立马有人去请别的门派的道士们来。 这群道士不是方才出现的。来的人不少,一窝蜂挤满了大殿,一时间“万岁”的声音不断。 苏澜宇一扫,发现这里的正派几乎是聚齐了,只有青龙岛没出现人。 现场也是有几个人认识苏澜宇的,交头接耳了一会儿,便指着苏澜宇道:“是苏澜宇,他没死!” 群众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他不是被雷劈成齑粉了吗?” “不是说渡劫失败了吗?” “我亲眼看见他化成灰烬的。” “怎么回事……” 太监总管喊道:“肃静,各位。这里不是菜市场。” 这些道士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来,不过苏澜宇并没有作出任何表示,在外人面前,他的神态永远是傲慢而极具危险性的。 他完全没有必要向众人解释前因后果,一如他从不为长明教做多余的辩白。 你们说是邪教那就是邪教吧,反正你们动摇不了我。 皇帝呷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今天请各位来,是为民生,这天下大旱三年,如今又逢洪涝。百姓是民不聊生阿……寡人呢,祭祀求神,也没能换来百姓的安稳。” 他说的倒是很动情,良好地演绎出了一个忧国忧民的皇帝形象。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无人发言。 苏澜宇冷笑一声:“恕我直言,您除了祭祀问神,还有什么本事?‘不问苍生问鬼神’,陛下就坐在皇宫里祭个祀,求个神。天下百姓流离失所,赈灾上陛下是一点功夫没做。” “大胆!”太监总管吼道。 “我就是趁嘴快,也不怕掉脑袋。”苏澜宇挑了挑眉:“实话实说而已,针对这件事,那么也必须针对一下君主,毕竟是您在治理天下。” 皇帝有了方才的教训,面对苏澜宇的出言不逊也只能是捏了捏龙椅,他坐上龙椅以来,还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训斥过。 他忍住了没发作:“你说的有道理,那么教主以为呢?” 苏澜宇:“再来是针对这件事,诸君是否听说过旱魃?‘旱魃出世,大旱三年’,敢问三年前可有异像,比如这长安城引来雷劫之类的?” 一位道士打断他:“你如何能断定这旱魃是在长安城出世?这长安有陛下的帝气震着,怎么会成就这样的怪物?” 另一位道士连忙朝皇帝道:“陛下,您莫要听他胡诌,此人乃邪教教主,话没几句能信的。” “寡人知道,你否决了他,那你来说?” “这……”道士不知该如何答,于是只好承认:“贫道不知。” 皇帝烦躁道:“那就给我闭嘴。” 韩君平突然开口:“旱魃是在长安出世绝不是主观臆断,诸君想来都是门派中的高手,这城里风水格局如此古怪,阴阳失衡得十分诡异,活脱脱就是个养尸地。” 是了,这长安城诡异到明眼人一看便知。普天之下能滋养出一只旱魃的,恐怕也就只有这里了。 其实众道士不是没有看出来,只是一群正派的站在这里,居然让一个邪教教主来发言,如果不反驳一下,实在丢脸。 而且这里大部分的道士都参与过皇帝的炼丹,几乎全是皇帝手下的人。 然而这回韩君平开口,就没人再好说些什么了。韩君平作为昆仑的得意弟子,在道士圈里也是很有威信的。 苏澜宇笑了笑,继续道:“你们不要闭着眼睛装瞎,这位陛下的帝气已经所剩无几了。圣上可以回答一下吗?三年前可有异像?”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55 苏澜宇精神力和眼神的双重威压,已叫皇帝的额头上沁出了薄薄的冷汗。 他叹了口气,话像是从牙缝一字一句挤出来的:“是有,三年前长安异像,聚了许多雷云,劈向终南山。” “那就是了,洪涝暂且算是天灾人祸,那么这大旱三年,就有了解释了。”苏澜宇道。 接下来就是一些无聊的商讨,韩君平等人都没有插嘴,苏澜宇觉得他们商讨的内容都是在放屁,于是也不打算开口。 宫女太监将他们送去客房的时候,苏澜宇朝着一位宫女稍一偏头,即使不笑,这眼神里也充斥着撩人的意味,那小宫女才看了他几眼,立马就红了脸:“道长?” “没什么,就是麻烦姑娘只要为我和他准备一间客房就够了。”苏澜宇指了指身边的韩君平道。 小宫女像是才进后不久的,似乎是不谙世事,以为他们可能只是关系好的两兄弟。于是点了点,又问道:“两位道长不要怪奴婢多嘴,奴婢就是好奇,你们是兄弟吧,看起来关系很好呢。” 苏澜宇看这韩君平,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对啊,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可好了呢。”他刻意在“兄弟”和“好”三字上咬了重音,语气十分玩味。 回到客房后,苏澜宇关上了门,平铺直述道:“这皇帝在撒谎。” 韩君平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苏澜宇:“因为这皇帝都已经是个老头了,所以我没有下很重的手,只动用了一点精神力,才让他钻了空子。他撒没撒谎我还是能感觉得到的。” “那雷劫绝不是劈到终南山上的,那皇帝既然骗了人,那么说明他和旱魃肯定有关系。”苏澜宇说,“当然,我只是猜测,那旱魃出世,必定要震怒天地。它说不定是躲进了皇宫,借着帝气躲过了一劫。” 韩君平问:“为何这么说?” “我们刚刚路过皇帝寝宫的时候,我注意到那整座宫殿都是翻修过的,和其他建筑显然不是一个新旧程度,而且在宫殿周边的一个花坛边上,我瞧见了一丝烧焦的痕迹,只是一点点,太不容易被发现了。” 韩君平看着他,没说话。 苏澜宇瞧见他听完自己此番说辞后就愣着了,于是问道:“你怎么了?” 韩君平突然抱住他,狠狠地啃了一口,然后说道:“你怎么这么聪明?什么都能发现。” “那我是白长了你一百多岁了吗?”苏澜宇回敬了他一口:“你表达爱的方式就只有啃了。” 韩君平看了看床:“你想试试别的表达方式?” 苏澜宇啼笑皆非:“说正事呢。景山君,你变了,你不要挽救天下苍生了吗?你的苍生都哭晕在茅厕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何须您来赐平生?”用的是《拜无忧》里的“何须谁来赐平生?” 第42章 剜眼 韩君平搂着他没松手,然后正儿八经地开始谈论正事:“那些道士,我大多是见过的,据昆仑一开始得到的消息,他们大部分已经被皇帝收归门下。” “没来之前,我就觉得朝廷把我们召集过来有诸多蹊跷。”韩君平说,“说是商讨,可商讨出个头绪了,皇帝也没有下一步动作,既没有抓捕这只旱魃的意思,又没打算开国库赈灾。” 苏澜宇道:“嗯,所以这皇帝让我们来,应该是另有目的的。” “至于目的是什么,算了,去猜太累了,我们就拭目以待好了。” 苏澜宇向来对自己很自信,但他也确有这个能力自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并不无知,但无谓。 韩君平就是爱他这一点,不,应该说每一点都很喜欢。对人对事都是傲慢的态度,遇事总能胜券在握,自负得很有资本。 很可爱,他觉得连围绕着苏澜宇的空气都是可爱以及与众不同的。 苏澜宇突然反客为主地一推,将他推在了床上:“我还没试过在皇宫呢。” “做吗?景山君。”苏澜宇的声音对于韩君平来说,几乎是带了十成十的蛊惑力。 他的每一个上升的音节,迷离的眼神,都像是用足了料的媚/药。 让人不自知地情动,让人不自知地丧失理智。 韩君平还沉浸在苏澜宇的笑意里呢,苏澜宇一本冰冷的小册子就丢在他身上了:“你学习学习,做好准备再说,不然我迟早被你折腾死。” 他此时正□□中烧,哪里看得下书。 好容易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后,一打开这本小册子,热血瞬间又沸腾了。 只见这画册上都是些精美的春/宫图,而且全部都是关于男男的,应有尽有,五花八门。 况且每一张图旁边都跟着密密麻麻的备注,详细得不能再详细。 这本小册子可谓是打开了韩君平的新世界,从前也只是被同期的弟子拉着看了冰山一角,还从来没想到这房事还能有这么千奇百怪的操作。 不过韩君平依旧是那个韩君平,激动得不动声色,硬是忍着□□的胀痛补完了男男大百科。 “看完了?”苏澜宇说,“这可是我让虞美人去找的极品,你平常想买都买不到呢。” 韩君平看向他的目光灼灼。 苏澜宇都被这期待的目光给打动了,于是语气都放软了地走过去:“行吧,你夫君来检查一下你的学习能力……” 第一次,韩君平眼巴巴地盯着苏澜宇的脸,像一个想寻求长辈鼓励的孩子。 苏澜宇点头道:“有进步,以后继续加油……哎不是,我靠你还来?!” 第二次,苏澜宇声音沙哑道:“不能再多了,乖,还剩下的姿势我们改天再试。” 第三次,苏澜宇生无可恋:“大兄弟,纵欲过度会肾虚的你知不知道,阿?” 可惜韩君平一个纯剑修,精力旺盛的极其令人发指,并没有这个困扰。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56 直到最后苏澜宇求饶,表示再来一次自己可能会当场暴毙。 韩君平这才恋恋不舍地停下,将他箍在怀里等天明。 苏澜宇感觉自己非常累,十分想一个白眼翻晕过去。然而韩君平这个叨逼不知道在他耳畔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 他是想集中注意力去听,可惜困得只能听见只言片语。 没过多久,苏澜宇就睡死过去,而从韩君平只言片语里拼凑出的大概意思,构成了他整个梦境。 是好梦。 很好很好的梦。 第二天苏澜宇没能如愿睡到日上三竿,因为一大早就被一声尖叫给吵醒了。 苏澜宇烦躁地一掀眼皮,一时间睡意全无,因为那尖叫声就在这房间的不远处,而且还伴随着众多脚步声。 韩君平一脸的神清气爽,和苏澜宇慢吞吞的穿衣动作截然相反。 他自己穿好衣服后,就开始上手照料苏澜宇,一身衣服被他穿的妥妥贴贴。 两人赶到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许多人。苏澜宇从中揪出了海棠和虞美人,他和韩君平便挤上前去看。 苏澜宇还睡眼惺忪的,待到看到了眼前的画面,还依旧是不改脸色的迷瞪着眼。 海棠怀疑他根本没醒全,于是简要地介绍了下眼前的情况。 “就刚刚,一个宫女发现这具尸体,就丢在你们房间不远处。” 苏澜宇的眼神渐渐聚焦,才发现躺在地上的小宫女正是他们昨天见到的那个,只是眼珠被人剜了出来,两眼只剩两个空洞的血洞,看起来十分慎人。 胸口上那一刀看起来像是致命伤,苏澜宇上前一查看,发现就是普通的匕首所致的。 韩君平粘了点尸体眼睛流出来的血,只看了看颜色,便道:“她是生前被人剜去了双眼……眼部的伤口不平整,看起来像是人手所为。” 众人一片哗然,用手活生生地把人的眼睛给抠出来了?这条消息让人一身鸡皮疙瘩都吓起来了。 苏澜宇问:“她死了多久了?” 韩君平答:“不超过两个时辰。” 两人站了起来。 因为皇帝对他们这些道士十分重视,于是客房附近住了一些宫女,以便能及时服务于他们。 而这位小宫女就是其中的一员。 苏澜宇不动声色地审视了一下在场众人,不像……都不像,每一个人的神态都瞒不过苏澜宇的眼睛。 凶手不在这群人之中! 突然间远处传来一个清脆的男声,在不断高喊着救命。 顿时一多半的人都往那个方向跑去,当然,大部分人只是为了过去凑热闹。 苏澜宇跑起来腰酸背痛的,脚都抬不起来,剧烈运动让脚时不时地抽个筋。 韩君平注意到他的不正常,于是半拎半提着把苏澜宇拉到了现场。 “公主殿下!快救救公主殿下。”一个相貌清秀的太监喊道,苏澜宇注意到他的眼睛上蒙着一圈白布,和城墙之上站着的那位公主殿下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苏澜宇的错觉,他好像看见城墙上的那位公主略略勾了勾嘴角,然后一跃而下。 恐高的苏澜宇没动,离得近的韩君平倒是一跃而起,安稳无恙地接住了那位公主,接着潇洒落地。 一落地韩君平就将这位公主放下,惊慌失措的公主被一群宫女和那个太监围在了中间。 “英雄救美得开不开心?”苏澜宇揶揄道。 韩君平知道这回答不能出错,虽然苏澜宇不是不讲理随便吃醋的人。 但是当时的确是有很多人,韩君平完全是出于本能去救人的,况且他的位置离地比较近。 “我是……出于本能,毕竟是一条人命。” 苏澜宇捏了捏他的手背,觉得他紧张兮兮的样子特别可爱:“开玩笑啦,救人是应该的。” 一出惨剧接一出闹剧结束后,苏澜宇和韩君平被请到了公主正殿里,苏澜宇原本是很不乐意的,他还打算回去补个觉呢。 但这位公主死活要见见恩人,他害怕公主突然心血来潮想招了韩君平当额驸,于是也跟过来了。 公主梳洗了一番后,倒没有方才那个狼狈样了。只是白布蒙着双眼,苏澜宇也不知道这位公主的姿色如何,不过已经可以肯定这公主是个瞎子了。 公主的自杀还惊动了皇帝,皇帝还没来得及上朝就赶来了公主的住处,一进门就道:“嘉敏!你没事吧?” 嘉敏公主本来也才刚刚出来,此时立刻投进皇帝的怀里,带着哭腔道:“女儿没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寡人的嘉敏如何会到那城墙上去?”皇帝震怒道。 他本来子嗣就少,又大多都是皇子,公主是好些年才得了这一个。 不幸的是在她七岁那年,在御花园玩秋千的时候,不慎整个脑袋栽到地上,好好个人就这么给撞失明了。 而这么多年,寻医无数,也没能治好他的这位唯一的小公主。 她看不见,他也心疼。 那个同样眼睛上蒙着白布的太监立刻就跪下了:“陛下息怒,是奴才没有照看好公主,让她独自跑到了城墙上,差点酿成大祸,奴才该死!” “要你有何用,来人呐,拖去出打五十大板。” 这五十大板可谓是能一下子要了这个小太监的命,不过苏澜宇观察到这个太监的脸上没有慌张,反倒是从容。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57 苏澜宇还不得不承认从他动作里看到了解脱。 嘉敏公主连忙制止:“不要阿,父亲。是女儿自己任性,非要上去的。你不要罚令遥,五十大板下去,就是要了他的命了! ” “不,皇上,是奴才失职,该罚。”令遥说道。 皇帝说的惩戒都已经说出口了,现在自然也是要找个台阶下的:“那好,既然嘉敏都为了你求情了,那寡人就只罚你半年俸禄吧。” 苏澜宇瞧见令遥的嘴角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收敛了起来,他道:“谢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趁还没人发现,我捉个虫~ 第43章 嘉敏公主 “嘉敏阿,你怎么会跑到那城墙上去?”皇帝问道:“你不知道这很危险吗?” 嘉敏公主低泣了几声:“父皇,是孩儿做错了事。昨日孩儿听见一位宫女在嘲笑孩儿的眼睛,她说孩儿是个瞎子,是个废物,难怪一直都嫁不出去……” 皇帝护女心切:“是谁?哪个奴才敢说这种话?你说出来,父皇把她拖出去斩了。” “昨日令遥跟在我身边,也是听到了的,于是他为了替我解气,把那宫女的眼睛給剜了。”嘉敏委屈道:“那宫女已经死了,我真的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其实,她说的没错……” 皇帝安慰道:“不是你的错,那宫女本来就该死。”他看向令遥:“功过相抵,你的俸禄也无需罚了,今后要好好照顾公主,不能让她再受到这等委屈,知道吗?” “谢陛下,奴才定尽职尽能照顾好公主殿下。”令遥又跪下磕了个头。 皇帝坐下,假装这才发现了坐在一旁的苏澜宇和韩君平。 “两位道长……怎么会在这里?” 嘉敏解释道:“是这样的,女儿原是有了想死的心,从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是这位道长护住了我。”她一扬手,指向他们的方向。 韩君平起来俯了俯身,说:“只是恰巧相助,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若是无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苏澜宇翘着二郎腿道:“打扰了公主殿下休息也不好,陛下,你说是吧?” “多谢道长救了嘉敏。”皇帝说完看了看嘉敏,又道:“嘉敏也受惊了,不如就让两位道长先回去,赏赐自是少不了的。” 嘉敏连忙起身道:“本公主已无大碍,跳下去的那瞬间是后悔了,多亏道长救了我。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韩君平:“昆仑,韩君平。” 苏澜宇悄悄咪咪在袖子下边竖了个中指。 只听那嘉敏又开口:“那……父皇,今个正是孩儿的生辰,为了感谢一下君平道长,孩儿想举办一个大一点的宴会,父王觉得可行?” “只要嘉敏想,自然都是可行的。”皇帝一扬手就让令遥去筹办了,还没等韩君平开口,他就道:“还请韩道长一定参加,那些道长也一并请来好了。” 韩君平看了苏澜宇一眼,后者正微笑着看着他,于是他继续拒绝:“公主的生辰,我一介道士,还是……” 皇帝打断他:“道长怎么如此见外,事情已经交代下去筹办了,韩道长就不要推辞了。” 韩君平无可反驳,只好一句:“告辞。”然后拉着苏澜宇走出了宫殿。 苏澜宇方才原本想开口替他拒绝,然而那样似乎显得自己很小气,而且这事多有古怪,于是深明大义的苏澜宇就干脆闭嘴了。 然而出了宫殿,他还是没忍住调侃道:“君平道长~” 韩君平被他的语气逗笑:“你学人家姑娘家做什么?” “这个姑娘家怕是看上你了,你听过别人叫你君平道长了吗?”苏澜宇道,“说,你是不是心里也悄咪咪想当额驸?” “没有。”韩君平笃定道:“我只想当教主的夫君。” 说得还挺正气凛然。 韩君平怕他真的生气,于是又补充道:“你要是不喜欢,今晚的宴会我可以借故不去。” 苏澜宇摇头:“去是要去的。” 他把音量放低地道:“你觉得那位小宫女真是被令遥杀的吗?我觉得小宫女不是她说的那种人。” 别人的第一直觉或许不可信,但是苏澜宇的第一直觉应该是准的。 韩君平略一迟疑,没有说话。因为他发现那位令遥正在小心翼翼地尾随他们,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然后开始扯皮,聊的都是些不着调的日常。 等到了客房,韩君平才压低了声音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宫女死的有蹊跷?” “首先,那宫女被抛尸在我们客房附近,她的住处应该在客房外圈,何必要死在这里,多此一举。”苏澜宇说,“而且你注意到没有,那宫女的发丝被血粘湿,又粘上了一点泥土。” 韩君平一下子懂了他的意思:“这里的青砖上的是灰尘,周围也没有花坛。” 所以宫女发上是怎么粘上泥土的,应该是一个疑点,也说明她应该是杀死后抛到这里的。 “不过那公主眼睛上缠着白布,我没法捕捉到什么信息。”苏澜宇说,“不过她跳下去的时候,我似乎看见她笑了。” “还有那个鬼鬼祟祟的令遥,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韩君平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所以苏澜宇说他们要去参加那个宴会是必要的。 其实苏澜宇本人应该对这种事没多大兴趣,他只是为了韩君平自小信奉的公道。 你要正义,我就制造正义给你。 苏澜宇捏了捏他的领子:“我觉得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傻,这样怎么奉行你所谓的正义?你差点就以为那小宫女是死得其所了。” 韩君平怔了怔,他这几天的眼神、心思、所有所有都完完全全地搁在了苏澜宇的身上,眼睛里只剩下的苏澜宇的一举一动。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58 比如他在看到小宫女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看看苏澜宇,害怕他被恶心到。 比如方才他完全没有注意那个公主,而是在思考自己如何婉拒才不会让苏澜宇吃醋,又恰到好处。 “这样是不行的,韩君平。”苏澜宇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谈恋爱是谈恋爱,我不介意你太爱我。但是……韩景山。” “如果我突然离开,你会怎么样?” 韩君平不敢想象,他听到这个“离开”一词和苏澜宇扯上关系,他就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就在这么短短几天内,把苏澜宇当做了他的全部。 全部,包括生命。 “我会疯的,会发疯的。”韩君平喃喃道,他知道这样的自己不太好,像是病了,可他不愿意好。 苏澜宇:“这很恐怖,你不可能剩下的一生都对我热血沸腾的。你会看到我讨人厌的一面,日子久了我的缺点毕露。” “你或许会觉得,我的理想不应该是这种模样。你在暗恋我的过程中,你的梦你的臆想将我不断美化。” “你眼里什么都装不下,只有一个我的时候,感情在极具升温的时候就开始慢慢腐败。”苏澜宇说,“你的志向不能只是我,你明白吗?我如果擅自构成了你的世界,毕竟我没有这个世界那么庞大,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韩君平突然紧紧地搂住了他,他先前的确无数次地幻想着,某一个时刻,他和苏澜宇互表爱慕,然后义无反顾地在一起。 这个理想耗费的时间太长,他臆想出的希望太大。 等到真正把苏澜宇拥到怀里的时候,他竟有那么一丝的空洞,不是苏澜宇不符合他的臆想。 所有的一切都很好很好,他也的确如想象中的那般爱这个人。 但是偌大一个梦想砸在他脑袋上后,他的脑袋一下子就空了,隐隐泛起了丝丝缕缕的失望,不针对任何事物,可就是莫名的有那么一丝空洞感。 在这之前,苏澜宇是他唯一的志向,那第一个志向圆满了之后,他到底该做些什么呢? “不要把我一个人当做你的全世界,我要是突然消失,你也要有勇气好好活下去。你要有其他目标,至少把精力捋出一半来——做你想做的事。” 苏澜宇这些年看过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他其实不能够理解韩君平现在的心情,毕竟他像他这个年纪,还没有对另一个人死心塌地。 但他能够揣摩出来,他知道韩君平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是变相的堕落。 “澜宇,你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韩君平说道。 苏澜宇在他的怀里,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平和道:“景山,总不能是你一直迁就我。你若是偏爱正义,我就和你一起荡清所有的非正义;你若是忧国忧民,我可以帮你把这个皇帝踹下台,让你做皇帝;你若想仗剑江湖,我便同你走便这锦绣河山。” 你有我,但不能只有我。 苏澜宇知道韩君平是属于比较偏激的那一类人,当他眼里只有自己一个的时候,自己的一个小细节可以都能把对方伤得体无完肤。 韩君平点了点头,说道:“我其实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不怕你笑,把这些事情解决之后。我就希望我们可以种菜,养鸭,再教一堆弟子,让他们行侠仗义,仗剑江湖去。” “我们就过过闲云野鹤的日子,这后半生也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 其实韩君平主要是最近这几天,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睁眼苏澜宇,闭眼苏澜宇,心里满溢着的是把苏澜宇和自己绑在一起的病态想法。 是的,也许自己应该放轻松些,他和苏澜宇还要在一起生活很久很久,他不能丧失所有理智在苏澜宇身上。 也要捡起点其他事情来做。 作者有话要说: 我哥这大晚上的,非要拉着我讨论各个城市和国家的发展,以及他美丽的大学。还唱起了嘻哈,害我我思路很乱地码完了这一章QAQ 第44章 杀人 “嗯,好。”苏澜宇应允了他的“平平淡淡”与“闲云野鹤”,然后道:“方才那嘉敏公主那般说法,皇帝怕是不会去调查此事了,那小宫女的尸体,估计是要被丢到乱葬岗去了。” 韩君平明白他的意思,两个人若无其事地躲开了令遥的监视,找到了处理那个小宫女尸体的小太监们。 小太监们表示因为这位小宫女是得罪了公主殿下,所以也没通知她家里人,仓惶丢到乱葬岗去了。 苏澜宇塞给那领头的太监一把银子,那太监谄媚一笑,便将他们带到了处理宫女尸体的地方。 “就是这了,两位道长也不要多待了,这地方不干净。”太监的音调很尖:“道长可莫要说是奴才才你们来地,上面的主子要是怪罪下来了,奴才担待不起阿。” “行了行了,不会把你抖出去的。”苏澜宇应付他道。 这太监才揣着银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太监走后,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里翻了一遍,因为那宫女也是方才抛下去的,在众多没烂完全的尸骨之上,于是也很好找。 苏澜宇的精神力直接连通了小宫女的脑袋,韩君平将小宫女的尸体和已经进入状态的苏澜宇一并拎了出来,一个靠在树下,一个躺在他怀里。 韩君平又不动声色地设下一层结界,保证不会有人看见他们。 小宫女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涌现在苏澜宇眼前。 这个小宫女叫杜若,十岁那年进的宫,今年也不过才十四。诸多回忆历历在目,苏澜宇没有体验别人生平的爱好,于是这些日常的画面也就跳过了。 此时苏澜宇看见的是小宫女刚将自己和韩君平送到客房,便又去忙活别的了。 傍晚的时候手头上的任务已经差不多完成了,于是她便和几个同龄的宫女聊起了天。 “我分配到的那两位道长,模样简直好的不像话,我在宫里四年,都没见过如此好看的人。”杜若用着小女生的语气向她们炫耀着。 其中一个宫女曾有幸一睹她口中这两位道长的真容,于是也激动道:“是的是的,矮个子的那位简直美到不可方物,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那么像神仙的人儿呢。” 苏澜宇面对这个“矮个子”的比喻,实在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态度。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59 杜若道:“那位道长美是美,但他眉毛淡,一看就是薄情寡义的面相。倒是那位高些的道长,身材看上去也是极好的,样貌也不差,眉宇之间比小个的多了男子气概。” 苏澜宇突然觉得这位姑娘的确是死得其所了,虽然人家说的其实挺符合实际的。但是这样听别人说自己的闲话还是不好受的。 “修道之人是不忌娶妻的吧?说不定哪位道长看上我了愿意带我走,我愿意和道长浪迹江湖!”一个宫女道。 “拉倒吧你,你长得还没人道长好看呢。” 小姑娘们你一言我一句,苏澜宇听着她们交谈,觉得还挺有趣的。 不过他的目光马上停在了路过的公主与令遥身上,公主一直在不远处兴趣盎然地听完了全程。 她和令遥的眼睛上都蒙着相同的白布,倒不是她的眼睛睁不开或是没有眼珠子,她只是觉得那样呆滞的目光不应该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苏澜宇猜测这个令遥眼睛上的白布,应该也是嘉敏公主要求的。 这些小宫女看见迎面走来的公主殿下,显然都很害怕,一众人小心翼翼地朝公主行过礼之后。嘉敏公主笑道:“继续说啊,本公主觉得你们聊的很有趣呢。在本公主面前不用如此拘谨,本公主又不会把你们吃了。” 宫女们面面相觑,虽然公主发话了,但主子就在眼前,她们实在没了方才嬉笑打闹的心情。 苏澜宇注意到嘉敏公主朝着自己的方向微微一笑,那一瞬间苏澜宇以为她其实是能看得见的。 他再一睁眼的时候已经被人捂住了嘴巴,这人将杜若拖到了一间房里。 “别出声。”一个男子压着声音道。 “唔……”苏澜宇透过杜若的眼睛看见了居高临下朝着他冷笑的嘉敏公主,他心道:果然。 嘉敏蹲下来,语气里带着点顽皮的意味,就像一个性格顽劣的小孩:“你看见的那位道长是神仙模样的,那是如何的盛景呢?” 杜若挣扎了几下,被令遥用破布塞住的嘴发出不着调的求饶,她已经被绑在了椅子上。 嘉敏继续阴阳怪气道道:“你不用多做形容,本公主看不到,更想象不到。” “你不觉得让瞎子听见你这种言论,很残忍吗?”嘉敏勾起她的下巴。 杜若摇着头挣扎,早闻这位公主心狠手辣,只是表面上装出一副天真善良的模样,其实不高兴了就喜欢杀人玩玩。 她以为自己躲远一点就是了,没想到这个公主今日竟来到了他们的住处,又听到了一些让她不太高兴的话。 嘉敏公主的笑声徒然一滞,紧接着两只指甲修得尖尖的手指就往她眼前伸来了,杜若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苏澜宇也陪她一起承受着惊心动魄。 “令遥,掰开她的眼睛。”嘉敏命令道。 苏澜宇感觉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那公主又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令遥,你不听话吗?” 于是下一秒杜若就被迫见到了光亮,嘉敏公主冷笑着戳进她的眼睛,苏澜宇觉得眼球被撕扯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让他有点止不住地恶心。 剧烈的疼痛让杜若差点呼吸不过来,嘉敏公主刻意把每一个动作都放慢,享受着杜若发不出声音的挣扎。 饶是苏澜宇见多识广,在遭遇和杜若同样的体会、那种恐惧和惶恐交织在一起的剧烈疼痛之后,也生出了想溜的念头。 不过他还是坚持住了,没半途而废地切断联系。 一边眼睛被活生生剜下来之后,杜若的视野小了一点。接着又是另一边眼,杜若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的眼前已经完全黑了。 至于后来心脏那个致命伤,苏澜宇实在没什么感觉。他脱离出杜若的记忆,然后耗费了大把精神力构建了那天晚上之后的事情。 这回苏澜宇像个旁观者一样看到了令遥扛着杜若的尸体,依照嘉敏公主的吩咐,是要抛到那两位道长住处的附近的。 还在客房外围的时候,令遥的面前是一排花坛。 苏澜宇看见他停了下来,犹豫片刻摸到了一把泥土,然后他将杜若的脑袋按在泥土中蹭了蹭。 看到最后苏澜宇本体醒过来了,韩君平地把杜若的尸体抛了回去,但苏澜宇看见韩君平在她身上画下了一个符。 这符能替惨死的鬼魂慢慢消解她心中的怨念,叫她不至于变成恶鬼,到时候就永不入轮回了。 两人也是会一些轻工的,有韩君平在,苏澜宇尽管闭着眼让韩君平拉着飞檐走壁。 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另一个小宫女拿着餐盒在他们房前站了半天。 苏澜宇和韩君平悠悠哉哉地走过去,小宫女看他们终于回来了,先是一脸解脱,而当目光在他们脸上停留一会儿之后,一脸的惊艳和害羞是掩盖不住了。 “两位道长可算回来了,奴婢叫了半天没人应,可又不敢贸然推门进去。” “劳你久等了,我和他都是第一次到皇宫来,自然看哪里都有趣,不知不觉逛到了中午,耽误了你的时间,实在很抱歉。”苏澜宇拿出了圆滑的作风,一段谎话编得手到擒来。 小宫女咬着唇微笑:“道长没必要如此客气,奴婢的时间也不值钱,就是不知道这饭菜凉了,还合不合两位道长的胃口?” “无碍,我们月余不吃东西也不会有什么大碍,食物只是消遣而已。”苏澜宇接过宫女手上的餐盒:“你们都是有其他事要忙的吧,快回去吧,不然干完活都要拖到天黑了。” 苏澜宇对一般人的态度总是十分温和,那对眼睛一直温柔得不像话,以至于每个同他说话的常人,都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这人对自己是有好感的。 小宫女于是脸颊微红的走了,走之前还有些紧张地留下一句:“道长慢用,奴婢一会会来收食盒的。” 苏澜宇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小宫女脸上的一圈绯红又共享到了耳根,忙不迭地跑了。 韩君平将他拉进房间:“你怎么对谁都这样笑?” 苏澜宇看他一脸写着不满,翻译出来就是这几个字——我生气了。 他一下子就乐了:“习惯使然,很难改正的。再说我可只让你一个人压,这都不满足吗?” “你……”韩君平的声音有点沙哑,不过这擦出零星火花的激动又被他及时制止了。 韩君平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我们是要办正事的,旱魃还没捉住呢!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60 第45章 本来无一物 长安城眼见着就要入冬,因着这里环境使然,天气也比别的地方要阴沉些,今天的太阳倒是不怎么吝啬地透过薄云,落下单薄的暖意。 苏澜宇没有捎上一直黏着他的韩君平,过份炽热的目光追随让他并不是很舒服。 他钻进虞美人房间之前顺带把海棠给叫来了。 “我今天来找你们呢,主要是想讨论一下对我长明的构想,你们对长明教主这个位置,可中意?” 海棠和虞美人对视一眼,纷纷认为他们家教主这是在测试他们是否有谋反之心,当即机灵地答道:“我们对这个位置决定没有非分之想。” 虞美人为证自己的决心,又补充道:“你让我当这个长明教主我不如去种田!我对教主的不二之心,天地可鉴。” “都不想当阿。”苏澜宇小声嘀咕道。 他思量片刻,又道:“那这样好了,长明殿也不用重建了,在不夜城后山盖个小茅屋,圈个篱笆,养些鸭阿猪阿,啧……猪不行,太臭了。” 虞美人吃惊道:“教主,你还是我们的教主吗?你居然想过农耕生活了我的妈呀,我怀疑你是假的。” 苏澜宇盘着腿:“我还是偏爱纸醉金迷,这是你们教主夫君的理想,我迁就他一下,毕竟人家还是孩子。” “教主,我觉得你这样不行。”虞美人全然一副资深情圣的样子。 “怎么不行了?” 虞美人侃侃而谈:“你不能总把韩君平当个小孩。”他突然猥琐一笑,圆润的笑脸上多了一颗虎牙:“话说教主你是在下边的吧?” 苏澜宇:“怎么着?我喜欢给我爱人压还不行,你有什么意见?” 虞美人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你想阿,韩君平看起来多么的男子气概,他肯定希望他的对象软一点阿。第一你完全不需要他的庇护,某些时候可能还需要你美救英雄,而且你还总把他当小孩,这对一个男人的自尊是多么大的打击阿!” 苏澜宇一挑眉:“哦?” “男人嘛,如果他的对象需要他,依附他,就会有一种别样的满足……”虞美人滔滔不绝。 “哎,打住。说的好像你很有经验似的,没对象的人的意见不能听。”苏澜宇抱起手臂。 海棠在一旁闷了半天,终于也开口道:“我觉得也是,你想你这样的,万一哪天不高兴跑掉了,他都没处怼你去,心里还不得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这两个纸上谈兵的说的似乎还很有道理,苏澜宇嘴上说着不信,心里却多多少少是有些信服了的,韩君平患得患失的毛病说不定就是源自于此。 溜了溜了,苏澜宇放弃了和这两位商讨,回到韩君平的房间去睡了个午觉。 这回韩君平没死盯着他看,也没有把他紧紧箍在怀里,而是觉得自己练功落下太多,去外边练剑去了。 苏澜宇在里屋能隐隐约约听将韩君平挥舞利剑的声音,突然觉得疲倦异常,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到了天黑。 “你怎么也不叫我?”午觉睡太长时间其实是不太舒服的,苏澜宇觉得这一觉睡下去,反而更累了。 韩君平给他递衣服:“看你睡这么熟,舍不得吵你。” 苏澜宇换上衣服:“那什么公主的宴会开始了没?” “方才有宫女来请过。” “行,那我们走吧。” 苏澜宇与他并肩,两个小宫女提着灯笼在前边带路,苏澜宇首先将自己的神识与韩君平连通。 韩君平偏头地看向他,苏澜宇很享受这种全然信任的感觉,他查看完杜若的回忆后,韩君平甚至没有询问他都看到了什么。 你想我知道我就聆听,不愿意的话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过问原因。 苏澜宇在不厌其烦地用神识与他沟通,将在杜若脑中看的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向韩君平描述了一遍。 最后苏澜宇问了一句:“你觉得这位公主和小太监,如何处置才算妥帖?” 韩君平面不改色:“杀人偿命,她应该不只杀了这一个。” “那令遥呢?他可是帮凶,虽然很有挣扎的迹象。”苏澜宇问:“按照你们昆仑的做派,大概会说——助纣为虐者,也不可姑息吧?” 韩君平怔了怔,他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那你觉得呢?” “他的命就让我决定,好吗?我想看看他的过去,再做定断,正所谓‘不知真相,不辩功过’。只靠这点零星的线索就否决了一个人活着的可能,太以篇概全了。” “嗯,你决定。”韩君平还是带了点小小的惊讶,他以为苏澜宇只会选择一个最简便最不麻烦的途径处理这件事,韩君平突然觉得很骄傲。 他的苏澜宇很厉害,长得也很好看,也很讲理。和别人嘴里的长明教主一点也不一样。 公主的生辰晚宴举办得有几分奢靡,山珍海味一样没少,烟花也是不要钱地点。 一时间宫殿里张灯结彩,歌舞升平。 “禀告公主,韩道长和苏道长已经来了。”领头的宫女朝嘉敏汇报道。 嘉敏朝着他们的方向勾了勾嘴角:“多谢道长赏脸,菜已经都上全了,两位可以入座了。” 苏澜宇和韩君平于是施施然落坐,这场宴会可以说是十分盛大了,因为皇帝也亲自参与的缘故,大半后宫嫔妃也都涌了过来。 苏澜宇饶有趣味地看着这浓妆艳抹的莺莺燕燕,恍然才发现这些美人竟再勾不起自己半点兴趣。 灯火璀璨与繁杂之间,苏澜宇觉得韩君平在他眼中成了个更为鲜明的轮廓。 苏澜宇的心脏骤然乱跳起来,他无意识地蹦出一句:“韩君平,你要对我负责。” 韩君平不解地看着他:“啊?” “我说我眼睛里都装不下其他美人了,你得用你的一辈子赔我,我损失可大了。” 世间万物在他眼里都成了“本来无一物”了,他对他的爱纯粹得连一粒尘埃都没有了。 韩君平笑着从桌子底下扣住了他的手:“赔给你,我整颗心都赔给你。”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61 这时候坐在正中位置的皇帝突然开口,喧哗声和歌舞声瞬间都停了下来:“诸位,今日是小女的生辰,实不相瞒寡人也就这一个女儿。嘉敏她不爱高官权贵,也不在意对方身世如何,只求一个能好好对她的如意郎君。” 群众一片喧哗,皇帝这可是要为公主选驸马的阵仗了。 这里多的是人摒弃不了这红尘,求的一国公主在怀,从此金银财宝用之不竭。这岂是他们穷到只剩一条裤子的道士敢想的。 皇帝看了一眼自己羞赧的女,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他这唯一的女儿,他也是有想过把她往朝中大臣家里塞的,结果每一场婚事要成之前,对方都因各种原因暴毙。 现下朝中人人都疑这位公主克夫,再加上她又是个瞎子,所以无论皇帝如何利诱,都不敢接这门亲事。 皇帝看向女儿看上的韩君平,看过去确实相貌出众,一表人才。 虽说没什么显赫的家世,但皇帝那日也见识了他的功夫,一人能顶他朝中好几名将军了。 若是他愿意的话,这门亲事显然也是极好的,他把兵权分配到这个没什么背景的道人手上,也不用日日夜夜担心人谋反。 皇帝笑着开口:“寡人瞧着昆仑派这位韩道长仪表堂堂、识贤知理。不怕道长笑话,嘉敏感念你救命之恩,对你也甚是中意,韩道长不如考虑考虑?” 皇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觉得韩君平大概不会拒绝,自己既然有赐婚的意思,于情于理昆仑派的也不会和皇帝对着干。 再说……他们修道之人命长的很,公主若是百年之后,韩君平还是可以脱身离开,白享受一世荣华富贵,皇帝觉得这何乐而不为呢? 韩君平突然拉着苏澜宇站了起来,他俩就这样十指相扣地朝皇帝走去,不单单是在场的人哗然,连苏澜宇也很震惊地看着韩君平。 苏澜宇还有点慌,他不知道韩君平这个小孩做好被坦露在关天化日之下的准备了吗?能接受世人可能的鄙夷了吗?可以承受住舆论的压力了吗? 苏澜宇更怕得是这小孩的一腔热血,被旁人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之后,他会退缩。 他正胡思乱想着,韩君平突然紧了紧他的手,用掌心里的温暖告诉他。 不必怕,我可以……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 他在一片震惊的目光中对皇帝一躬身:“抱歉辜负了陛下的好意,也辜负了公主的情意。” 韩君平抬头,正色道:“在下已经入赘长明,这位……”他握着苏澜宇的手往上举了举。 “是在下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今天会补上的QAQ其实昨天没更是因为我自己去看了我前几章,看到第三章 就……困了,对自己突然很失望。 小天使们能坚持看到现在很不容易了,感谢你们! 第46章 哪受伤了? 皇帝铁青着脸,被人用一个男的驳回了自家女儿,自己的面子是挂不住了。他都还没说些什么,那些看戏的道士倒一个比一个刻薄。 “这堂堂七尺男儿,入赘一个邪教,简直是疯了。” “定是这苏澜宇使了什么邪术,景山君我是知道的,如此正经的一个人,定是叫他给蛊惑了!” “太丢人了,两个大男人,成何体统?” …… 苏澜宇不会被任何难听的话给打击到,但他担心韩君平。 没想到韩君平不紧不慢地看向那群议论纷纷的道士,从容不迫道:“他什么也没有做,非要说起来的话,还是我先勾引他的。” “何谓体统?迂腐和刻板的规矩就叫体统?”韩君平说,“我就是看上他了,就是这辈子非他不可了,他就是只猪,就是只鹅,我也照样只愿意和他在一起。” 韩君平的应答,倒让那几个道士膛目结舌,他们不相信从一个昆仑弟子口中,能听到这样让他们觉得惊世骇俗的言论。 可惜众口难调,众人依旧是端着看热闹地态度指责与否认他们。 苏澜宇简直当场想亲韩君平一下,然而事实是他不仅想了,也这么做了。 他戏谑道:“根深蒂固的古板观念无法改变,动动嘴皮子的恶毒太轻松了,我们不和他们争。” 苏澜宇话音刚落,宫殿里头就传出惊慌失措的声音,有太监宫女在大叫:“走水了!走走了!” 宾客们推开门,发现火势已经从公主寝宫那头绵延到了他们这边,顿时人人都吓的惊慌失措,更别提皇帝那一群妃子,温香软玉和诸多道士四处乱蹿,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谁占了便宜。 苏澜宇和韩君平十分有默契地同众人一起投入其中救火,韩君平去抬水的时候,苏澜宇的神识扫过起火区域,发现里边竟还有一个活人。 他想都没想就蹿进了凡间,冒着大火将晕倒在地的一个小宫女给捞了出来。 然而还没等到他将小宫女扛出去,后颈突然被人突袭,一掌就将苏澜宇卡晕了过去。 其实在还没进来之前,他就已经感知到了这位偷袭者的存在,不过他要是心存警惕没进来,怕是也引不出这位丧心病狂的幕后人了。 被敲后颈的时候,由于苏澜宇懒成蛋了,所以身体素质比不上他家那位韩君平,还是很给面子地晕了片刻的。 不过他精神力强悍,片刻就自己醒来了,苏澜宇悠闲地闭着眼,等着看戏。 如果不出他所料,将他打晕的人应该是令遥,苏澜宇不动声色地控制了令遥的意识,紧接着他听见了嘉敏公主的声音。 “令遥,我要他醒着。” 苏澜宇既然已经控制了令遥,但对自己也是丝毫不手软,驱使着这位小太监将一盆凉水朝自己兜头浇了下来。 苏澜宇缓缓睁开双眼,深秋的温度已经渐凉,湿答答的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一醒来,便装出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公主?” 令遥将他严严实实扣在了墙上,他的四肢被牢固的铁链拴着,这里昏昏暗暗的,看上去像是个地牢。 苏澜宇心说这里还挺有情趣的,表面上还是要一脸地惊慌失措:“这是哪里?公主,你为什么要将我绑在这里?” 嘉敏没有说话,先是吩咐令遥道:“你就出去和他们说公主找不到了,记着,不要让任何人找到这里。”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62 令遥的意识在苏澜宇的控制下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被苏澜宇压制住了,于是他面上只是皱了一下眉头。 嘉敏公主看不见,但令遥这会小小的停顿也引起了她的怀疑。 “怎么?”嘉敏冷冷道,“如果你不中用的话,那我只好让你弟弟取代你了。” 她只接受她的心腹是个瞎子。 苏澜宇控制令遥出去了,他们之间精神力的联系会越来越弱,在离开他到这把控制距离极限的时候,令遥就会失去控制。 但苏澜宇已经在令遥的脑子里下达了把韩君平找来的指令,虽然令遥可以坚持不服从。 令遥走后,地牢里就只剩下了苏澜宇与嘉敏两人。 嘉敏冰冰凉凉的手触上他的脸,将他整张脸都摸了一遍。 苏澜宇心道不妙,难道这公主将他绑来只是为了自己的美色? 真是作孽,自己一把年纪里还这么吸引人。 兴许是感觉到了苏澜宇的退避,她笑道:“怎么?怕我占你便宜么?” “您已经占了,公主殿下。”苏澜宇道。 “她们都说苏道长才是绝色呢,比我父皇后宫里的美人还要美人,可惜我只能摸摸,也想像不出来。”嘉敏公主说,“这么美丽的东西我都看不见,那该怎么办才好?” 苏澜宇想着他那日第一次见皇帝的事,皇帝估计不允许任何人说出去,导致他这个女儿竟不知好歹地将他绑来。 “是啊,怎么办才好呢?”苏澜宇玩味地连通了嘉敏公主的意识,使她得以从脑海里边看见苏澜宇此时的样貌:“公主殿下,我好看吗?” 嘉敏原本要脱口而出的:“美好的东西我看不见,那就毁掉吧。”被惊吓回了肚子里。 就在苏澜宇连通她意识的那一刻,这个地牢里的所有东西,都以另一种形式呈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你……”嘉敏失声。 苏澜宇一挑眉:“我?” 嘉敏很快冷静下来,这苏澜宇既然被说是邪教教主,会点把戏自然也不奇怪。 不过……竟然能让自己看见东西,这样的人她倒舍不得杀了。 但是,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嘉敏确定自己没瞎之前,也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五官脸型都生得恰到好处,眼神里那点妩媚浑然天成。 但这点妩媚显然不过分,最突出的不屑与压迫感令人无端端地胆寒。 “想知道你的死法吗?”嘉敏拉开一把匕首,匕首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反射着寒光。 “请公主殿下指教。” 大概没料到苏澜宇面对死亡的危险是这种态度,嘉敏手中的利刃又顿了顿。 “啧,你不怕死吗?”嘉敏说,“一会你就要成为冲进火里救公主,而不幸身亡,烧得面目全非的英雄了呢。” 苏澜宇的一双眼睛依然明亮,他不慌不忙道:“我不会死的。” 他的神识感觉到有人来了,而那么强大的神识,对方一定是韩君平。 嘉敏公主举着刀朝他步履而来,匕首飞快地划开了他的手臂,继而指向他的眼珠子。 苏澜宇不是不能反抗,他甚至可以当场把这位丧心病狂的公主变成智障。 但是他想起了虞美人的话,还是想奖励韩君平一次难能可贵的英雄救美。 血腥味很快散开,苏澜宇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刀尖,心说韩君平你再不来,我就要自己把她搞定了。 就在刀尖快要接触到他眼睛的时候,嘉敏轻快一笑:“用刀子剜太痛快了些,还是用手吧,痛苦要绵长才足够美妙。” 苏澜宇突然笑了,铁链被牵动的声音十分清晰,他朝着嘉敏竖了个中指:“蠢货。” 一股巨大的精神力朝她压迫而来,精神上的痛苦比肉体的折磨还要令人痛苦。 地牢的门被剑劈开,嘉敏举着匕首的手尚未放下,就被韩君平一脚踹到地上。 “澜宇!”闻到血腥味才让他抓狂,他忙不迭在苏澜宇身上搜寻着:“哪受伤了?伤哪了?” 苏澜宇想起虞美人说的,觉得自己可以适当地软一点。 他突然一把钻进韩君平的怀里,委屈巴巴地在他胸口蹭了蹭:“你可算来了。” “这个女人想杀我。”苏澜宇听着自己的声音,直觉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可能就死了。” 被韩君平踹了一肚子,还差点被精神力压成智障的嘉敏:??? 韩君平捏了个诀,拷在苏澜宇四肢上的锁链应声而断。两人一个冷漠一个得意笑着,居高临下地觑着嘉敏。 苏澜宇既然决定了要给韩君平一点成就感,于是这时候了还不住炫耀:“我就说我不会死的,你看我夫君就来救我了。” 韩君平抽出一条纯白的手帕,简单扎住了苏澜宇流血的手臂:“疼吗?” 苏澜宇委屈地点点头。 “疼你不知道反抗吗?”这里别说只有一个弱女子,就是外边道士都来齐了,苏澜宇想要完好无损地脱身也是可能的。 苏澜宇怔了怔。 “你阿……”韩君平将他往自己怀里按了按:“什么毛病?” 吓得他一路跑来肝都快吓裂了,令遥和他说这货被抓了,韩君平就已经震惊过了。 果然那两个纸上谈兵的话都不能信,韩君平完全没有因为他这样而高兴,反而有点生气。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63 回去一定要把那两个拖出来毒打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昨天打算二更补上没更的,但是昨天看817直播去了,然后只码好了一章。 呃我觉得这个其实不用补了,反正没几章就快要完结了,嗯也没人催,就假装没有要补上这件事了。 第47章 苏九容 大概是韩君平失去理智那一脚踹狠了,嘉敏躺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 令遥带着皇帝以及一众人没多久就赶来了。 一干奴才连忙把嘉敏公主扶了起来,皇帝问:“嘉敏……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澜宇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将令遥的记忆抽离出来,嘉敏的记忆比较复杂而错乱,在一步步的自我欺骗中,她甚至觉得那些人都不是自己害死的。 刚进宫那会的令遥只有六七岁,旁边还紧跟着他五岁的弟弟。两兄弟相貌平平,都算不上是出众。 但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配上形销骨立的身形,活脱脱就是两个小可怜。 四年后公主因事故成了瞎子,性格大变,常常虐待身边的奴才,只因嫉妒他们能视光明。 令遥的一把好脾气就被相上,在公主身边一个小太监“意外”死亡后,他就被调到了嘉敏公主那去。 公主的心情时好时坏,令遥才去她那几天的时候,嘉敏的心情一直是明媚而阳光的,令遥甚至还庆幸自己跟了个好主子。 但是某天嘉敏突然就问令遥:“今日内务府送来的是什么花?怎的一点香味没有?” 令遥回道:“这是海棠,是没有香气的。但是胭脂色的火红和您一般美艳动人,上边粘着细微的露珠……”朦胧而透彻着夺目的光彩。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也及时发现了此时气氛的不寻常。公主正似笑非笑地朝他拉着嘴角:“说啊,为何不继续说下去?” 令遥的心跳不止息,他居然一时忘了公公交代过的,不许和公主描绘任何美的事物。 他“扑通”一声跪下了:“奴才该死!” 嘉敏甩手将桌上的这盆海棠花往旁边打去,“砰”得一声白色瓷瓶在地上碎裂,修剪得齐齐整整的海棠有些散了。 “你该死?你说说你到底哪里该死?” “奴才……奴才不应该油嘴滑舌,不应该描述……”令遥低低地垂下脑袋。 嘉敏:“你的确该死,和一个瞎子描述眼前的事物多么美好,太残忍了吧。” “怎么办?我现在很生气。” 令遥跪着挪上前:“任凭公主惩罚。” 他抖得厉害,他知道之前那些小太监和小宫女都死得离奇,公公也和他说过尽量不要惹怒公主,要不然丢的可就是他这条小命了。 公主朝桌子上摸了一把,因为她瞎了之后情绪一直不太稳定,皇帝怕他想不开,于是就下令让任何锋利物品远离公主。 她吩咐另一个站在不远处涩涩发抖的小宫女:“巧儿,捡一片碎片来。” 巧儿为了明哲保身,还是过去,摸了地上最尖锐的一块瓷片,她知道这位公主不达目的就不会善罢甘休。 与其找个钝的折磨令遥,不如用锋利的给令遥一个痛快。 她递给公主的那一刻,眼泪就哗哗落下来了,令遥颤抖地一抬头,发现这个小宫女朝他比了个口型。 令遥失去视觉的前一秒,看到的正是这最后用口型比出来的三个字。 她说:“对不起。” 惨叫声伴随着无边的黑暗,海棠花和鲜血的颜色相似度极高。 与以往不同的是,公主只是扎瞎了他一对明目,并没有要了他整条性命。 曲曲折折的好些年过去了,当初那个巧儿已经死了,公主身边的仆人已经换了无数个,但他还在。 他以旁观者或是帮凶的身份,没有亲自下手,但身上仍然溅满了鲜血。 令遥有一个弟弟在公主随时可以拿捏的位置,他也是为了这血亲,但苏澜宇不敢否认,他也为了自己这条命。 全程众人眼睁睁以令遥的视角,看到了不知道多少人死去,而始作俑者却是这位弱女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殿下。 这回的议论声虽然没有韩君平方才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夸张,却也是众说纷纭。 皇帝一开始就想喊停,但他知道自己拗不过苏澜宇,而且……女儿做出这些事,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的。 苏澜宇收回精神力,令遥直接就倒在了地上,而他也有点体力不支,毕竟这么长时间的精神力消耗也是极大的。 苏澜宇:“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这……他脑中的记忆,谁知道有没有经过你的篡改。” “啧陛下,你未免也太高估我的实力了,把他的记忆摘出来,还能私自篡改,您当我是神么?”苏澜宇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不成……您想要包庇您的女儿?” 皇帝:“嘉敏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这些行为……” 韩君平按了按苏澜宇的肩膀,示意他现□□力透支,就尽量少说些话。 韩君平道:“不懂事?这位二十一岁高龄的孩子,杀了比她岁数还多的人了,陛下还觉得她无辜。” 虞美人看见自家教主手臂上被划开一块,想到自己教主怎么能白受人欺负。当即也愤愤不平道:“站着说话腰是不疼,被她杀死的那些人也是有血有肉,陛下试想一下,如若是您的孩子被人虐待至死,您会怎样?” 皇帝这回是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了,偏偏他又拿苏澜宇以及韩君平等人没办法。 他无奈开口问道:“那苏教主觉得该如何?”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64 一介皇帝,居然要询问别人惩罚自己女儿的意见,实在是丢人至极。 苏澜宇看了他一眼:“法律难道只是用来约制好人的?按朝廷律法,嘉敏公主,当斩。” 皇帝当即愣住了,这苏澜宇……还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陛下舍不得吗?”苏澜宇看向诸多道士:“各位道长不是终日说要为民除害,高举正义的旗帜吗?你们觉得呢?” “这……”道士们也两难,事实摆在这里,姑息这位公主,就与他们往日里口口声声的道义相驳,但……若是按道义来,他们又会得罪皇帝。 苏澜宇突然笑了:“呵正义。” 看看这些所谓的正义,就因为如此,苏澜宇从前才半点不想和这些人扯上关系。 苏澜宇给了海棠一个眼神,海棠立刻就闪到了公主的身后,放倒了围着她的下人,然后问道:“公主想怎么死,和那些你害死的人一样吗?” “不要!”皇帝勃然大怒:“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有部分上来阻拦的道士已经被韩君平放倒,苏澜宇面无表情道:“陛下,在下只是要还那些死去的人一个公道,过分在哪里?” 肆意剥夺去别人性命的公主、纵容她行凶的皇帝,才叫过分。 海棠正要下手,皇帝大吼一声还是阻止:“慢着,别杀她!苏教主,我带你去见一个故人,我相信你会重新考虑一下的。” “哦?”苏澜宇挑眉。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立刻过来伏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一个名字。 苏澜宇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皇帝,把后者盯得浑身发毛。 直到皇帝的手心里都渗出了汗,苏澜宇才道:“希望您别说谎,胆敢骗我的人,我一定让他下地狱。” 苏澜宇这话说的实在不好听,但皇帝再不爽,却也拿他没办法。 其余的人都被皇帝谴走了,只剩苏澜宇与韩君平两人跟在皇帝后边。 看的出来苏澜宇对这个人足够敬重,要不然应该只会让皇帝把他召来。 苏澜宇瞥见韩君平疑惑的眼,便用神识与他沟通,他道:“说是,苏九容。” 韩君平怔了怔,苏澜宇又道:“我有九成都不信这老东西还活着,但是……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那个冒牌货的说的话,他还是有些怀疑的。 皇帝带他来到一个密室,属于那种层层叠叠封住的地方,他们走了好长的一段路,皇帝才说道:“到了。” 里边是昏暗的,能见度很低,但是苏澜宇有预感,站在里边的那个影子,恐怕就是……苏九容。 但是,他的神识完全感知不到里边那位的生命力。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那里边的人,忽然就转过身来。 苏澜宇模模糊糊看见了他脸上的轮廓,不由得一惊。 “师父?”他声音不大。 苏九容的每一步都走的极其缓慢,似乎刻意拉长了步调,逼着苏澜宇开始紧张。 当苏九容终于站到他的眼前,那脸上是难掩的苍白,但苏澜宇知道,这就是他师父的肉身。 但苏澜宇看的出来,这个苏九容双目无神,肉身内也没有灵魂。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旱魃。”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结局我不想按大纲走了,所以今天之后我就一边想一边写,可能有没能日更的时候。 见谅。 第48章 苏令遥 “不错。”皇帝点头,密室中一位身着青绿色道袍的道人也走了出来,堪堪同苏九容齐肩。 苏澜宇不带情绪地在来人脸上扫了一眼:“穆长生,你对我师父倒是挺情有独钟的,把他搞成这样半死不活的,很有意义吗?” 穆长生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穆余呢?” 苏澜宇嗤笑一声:“您心里还有这位儿子阿,他对他父亲感到非常失望,已经回青龙岛去了。” 他转而向皇帝:“陛下是几个意思,拿一具我师父没烂掉的肉身做威胁吗?” “那教主会被我威胁到吗?”皇帝有了底气,便不似一开始的好脾气。 苏澜宇眯起了眼睛,若是这位苏九容还活着,他可能还能成为所谓“威胁”,毕竟把自己养的大师父,苏澜宇没理由这么白眼狼。 但是他的魂魄已然消亡,他要这一具只是不会腐败的尸体做什么? 穆长生:“他不会,陛下。你眼前这个苏澜宇,冷血无情,即便这是他师父的肉身,若是挡在他面前,他也是会将他毁了的。” “啧,穆长生,你干嘛说的自己好像十分了解我。”虽然事实确实是这样,苏澜宇不动声色地捏了捏韩君平的小指,示意他做好跑的准备。 两人正打算撤退,只见退路被那个冒牌货轻易堵住,苏澜宇心道一句不好。 他对上这位冒牌货,韩君平对上旱魃,再加一位穆长生,这就够呛了。 “哥哥。”冒牌货谄媚一笑:“这些日子赢得太舒坦了吧?” 打斗几乎是一触即发,韩君平的踏雪锋芒逼露,但实在抵不过被控制的旱魃和穆长生围堵。 旱魃的身体是刀枪不入,韩君平迅疾地往他身上贴了几张符咒,随之符咒在他身上炸开来,旱魃显然是受到了伤害,但还远远不够。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65 韩君平和苏澜宇极有默契地将战场转移到了室外,里边碍手碍脚地施展不开。 旱魃的行动不是很迅速,但是物理攻击基本没用,韩君平一边抵抗穆长生刺过来的剑,一边找空隙往旱魃身上贴引雷符。 饶是他成功了几次,然而一难敌二,身上还是被划开了数刀。 比起他们这边,苏澜宇跟冒牌货的打斗可谓是十分平静,剑法像是在打太极,其实暗暗比拼的是精神力。 苏澜宇发现他的精神力是比自己要稍逊些,但是想要敌过他也并不容易。 纯粹靠精神力的话,苏澜宇觉得自己是有把握把他弄死,但是完事后自己也该成智障了。 这种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傻事苏澜宇还不想干。 而韩君平的攻击力较强,那旱魃却刀枪不入,不吃这一套。苏澜宇百忙之中抽空与韩君平对视一眼,两人双双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韩君平转而对向了冒牌货,苏澜宇则对向了旱魃。 苏澜宇同背后控制旱魃的人争取控制权,这场无声的争夺战一开始,苏澜宇就发现旱魃实际是由两个人控制的。 他皱了皱眉,但没露怯。 而意志力极强攻击力又极高的韩君平几乎就是冒牌货的克星。 冒牌货甚至都来不及以精神力压迫,韩君平的剑就过来了。 这边控制旱魃的两股精神力并没有减弱,苏澜宇自忖如果是自己对上韩君平,恐怕也没那个精力分神再控制旱魃。 这说明,另一个控制旱魃的另有其人! 而就在他们俩在局面上都占上峰的时候,苏澜宇发现自己突然被一片金光给笼罩了。 随后眼前的场景全部消失,这一变故简直让人防不胜防,冒牌货和穆长生站在自己的眼前,韩君平却没在。 苏澜宇不欲与他们多话 但即刻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居然完全消失了,他随即诧异地一抬头。 “还这么冷静,你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长明教灵修若是修成大能,都挺让别的门派闻风丧胆的,但江湖上有一样神器,可克制灵修与法修。 苏九容当年也是因为有这件神器相辅助,才被彻底诛灭。 但这件神器并不是随时都能启用的,须得三大教同时启用。 一是长明教,有冒牌货;二是青龙岛,有穆长生;三是……昆仑派。 那么是谁作为代表呢? 长明教虽然被称为邪教,但教徒们三观都还挺正,自己教里出了个人神共愤的货的话,那是会义不容辞站出来开启神器的。 比如说,当年对付苏九容的时候,苏澜宇也是占了一票的。 别人骂他白眼狼,说他狼心狗肺,可是…… 你要一个丧心病狂的师父死去,还是要生灵涂炭?苏澜宇并不善良,但是理智让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现在这样法器用到自己身上了,也许是报应。 他看着四周密布的金色的梵文,法术和精神力在这里被完全克制,苏澜宇现在就是一块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刚刚的精神力重心都放在旱魃身上,居然没发现神器悄然启动。 要死…… “那就这样吧。”苏澜宇自知现在什么法术和精神力用不上,他的剑法顶多打过冒牌货,再多一个穆长生他指定打不过。 他乖乖选择放弃,说不定还能死的好看一些。 “就是可怜我景山君,还没嫁到我长明就要守寡了。”苏澜宇宾至如归地站着,用着开玩笑的语气道:“唉,你们心思也太歹毒了,非要挑那小孩爱我爱的死去活来的时候。” 他不怕死,但就如现在的玩笑话所说的,他害怕韩君平会难过会奔溃。 但他知道韩君平会缓过来的,做不出“随他去了”的那种事。 但是以韩君平的脾气,一百多年都只认定一个人,怕是以后很难在拾掇起感情了。 不知道那小孩知道自己连遗言都没能留给他,会不会难过。 小孩,保重了。 “你闭什么眼?你觉得我会轻易让你死吗?”冒牌货笑道,那表情神态乍一看和苏澜宇很像,但仔细看眼底其实藏着数不尽的戾气。 苏澜宇睁眼:“哦?” 他徒然被四周梵文化成的金锁链拴住四肢,脚离地了一尺。 “当年你怎么对我的,我会悉数奉还。”冒牌货冷冷道。 苏澜宇笑:“你搞这么大动作,奔炽钟都弄出来了,就为了报我当年抽你几鞭子的仇?冒牌货阿,我可没这么小心眼。” “别叫我冒牌货,记住了,我有名字。”他道,“苏令遥。” 苏澜宇还没来得及诧异,一鞭子就狠狠抽到他的的身上,这鞭子抽下来,表面上看不到什么痕迹,内里却是受到了重击。 那一瞬间灌上脑袋的疼,饶是苏澜宇克制了,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 他在疼痛中脑子就更清醒了:“苏令遥?” 苏令遥挑眉:“哦?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就是那个小太监吗?随随便便一张□□加白布,你就上当了?” “真好笑,我以为你多厉害呢。” 苏澜宇又挨了一鞭子,被抽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犹如万只蚂蚁在啃食,叫他声音都弱了些:“你杀死了从前的令遥,获取了他的记忆,在我进宫以来,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66 “啧,你很聪明。”苏令遥说,“我很喜欢‘令遥’这个名字,把他杀死了,名字就是我的了。” “我为什么要活在你的阴影下呢?为什么你就拥有一切,你就可以光明正大。我不比你差,哥哥。”苏令遥用鞭子头抵住苏澜宇的下巴:“我不是另一个你,更不是这个活该活成你影子的冒牌货。” 苏令遥越说越激动,到最后鞭子已经挥舞得有了残影。 苏澜宇也算强悍,即使身体素质逼迫他马上就要痛晕过去,但他还是狼狈地朝这苏令遥笑,一副欠抽样。 他苏澜宇这辈子都不会……都不会服软,不会下跪。 如果有,那只能对韩君平。 苏令遥只手托起他的下巴,苏澜宇吐了一口鲜血出来,殷红的液体经过苏令遥的手臂,然后滴落。 “哥哥,你想让我放过你吗?”苏令遥道,“我们身上,还流着一样的血呢。” 苏澜宇嗤笑:“你会吗?” “不会。”苏令遥掐住苏澜宇的脖子,苏澜宇开始条件反射性地挣扎,只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只能闭上眼睛享受即将到来的死亡。 就在苏澜宇即将窒息的前一秒,苏令遥松开了手,苏澜宇脱力,终于是晕了过去。 这很可怕,苏令遥太了解苏澜宇了,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停手得恰到好处,能给苏澜宇带来最绝望的折磨,又不至于让他死了。 他不由自主地替苏澜宇将散发撩到耳后,发现这人失去意识的样子还挺乖巧的。 可怜巴巴地皱着眉头。 啧,失去法术和精神力之后的苏澜宇,方才还与他针锋相对,再前不久走出去都让众道士闻风丧胆。 现在就毫无抵抗力地被挂在这里。 第49章 荒缪 苏澜宇其实晕得不彻底,还残留着一部分意识胡思乱想。 从现在的情况可以看出来,这个冒牌货前期可能只是装得和自己很像,如今是原形毕露。 以及他叫的朗朗上口的哥哥,加上“不想当影子”的言论,苏澜宇严重怀疑自己可能先入为主。 首先,能够物化任何事物的大神木真的存在吗?只是记载在古籍里,也从没有人亲眼见到过,那棵疑似大神木的矮树已经消失,根本没有什么实打实的证据证明苏令遥是另一个他。 最近发生的事,桩桩件件地从苏澜宇的脑海中闪过,其实每件事都关系密切,但就是少了些东西把它们串起来。 而眼睁睁看着苏澜宇在自己面前消失的韩君平很崩溃,四下搜寻无果后,他回到了客房,将还在吃夜宵的不周、海棠以及虞美人三人拽了出来。 “怎么了,我们教主没回来吗?”虞美人还在嗑瓜子。 韩君平眼角有点泛红,将事情简要陈述了一遍。 “瞬间把人给弄不见了?而且以苏教主的能力,不至于在他们两个手上吃太大的亏。如果是被带入阵法的话,苏教主应该没多久就能出来。”不周皱着眉头道,“不好。” 其余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韩君平问:“怎么?” “可能是奔炽钟。” 韩君平的心很快就沉下来了,这世上除了奔炽钟所构成的阵法,恐怕再没有这样能悄无声息在苏澜宇没觉察到的情况下把他带走的了。 他情难自控地捶向木桌,桌面连带着红漆都裂开了几条缝。 他怎么……都没能发现呢? 如果自己多留个心眼的话,苏澜宇可能就不会出事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韩君平猛得起身,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那几个人不见了,皇帝总还在,他半夜三更擅闯皇帝寝宫,其余三人也都乖乖跟上了。 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韩君平心里暗自祈祷,我不要正义了,找到你我们就走,好不好? 皇帝寝宫周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几人配合着放倒了一堆,谴出一条路来。 韩君平毫不拖泥带水地踹开了皇帝寝宫的门,其余三人负责制服皇帝的剩下的护卫们。 “你们把苏澜宇弄到哪去了?”韩君平拽起皇帝亵衣衣领。 皇帝以为苏澜宇这个狠绝色不在了,自己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没想到自己寝宫附近那层层护卫,居然拦不住这几个人。 果然是小瞧韩君平了。 皇帝道:“你派掌门教你如此对待寡人?昆仑自古奉行道义,你眼中还有所谓道,所谓义吗?” 韩君平箍住他的脖子:“信奉道义,不是盲目崇拜一个昏庸的帝王,你不要偷换概念。把苏澜宇还给我,不然我很难保证明天太子会不会登基。” “我不知道。”皇帝说,“你们修道之人的那些玩意我不懂。” 韩君平冷冷地看着他,接下来的场面可谓是算得上严刑逼供了,可惜皇帝死活就是说不出一句有用的信息来。 看来他真的不知道。 无人控制的苏九容被关在密室里,而他本尊现在也就是个空壳,把他分尸了都没用。 第二天韩君平一众人被以刺杀皇帝的罪名通缉,事情很快传到了昆仑,昆仑派的掌门包括严蔚然都坐不住了。 自家弟子出个远门,不仅成了断袖,对象还是臭名昭著的苏澜宇! 更别提刺杀皇帝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了。 于是除了皇帝全国通缉这位景山君外,昆仑派也没闲着。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67 这一事件引起了江湖上的一片哗然,成了人们闲暇时的八卦。 话自然都说得不太好听,像韩君平这般才一出生便站在其他普通修真者起点上的人,现在一下被冠上难听的罪名。 人人都巴不得来踩上一脚,生怕韩君平的名声跌得不够惨。 不过韩君平对这骂声一片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现在一心都是自己的苏澜宇。 苏澜宇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但苏令遥似乎很喜欢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他总是用各种方法将自己打一顿,然后温柔地替他上药,苏澜宇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人大概是疯了。 苏澜宇也不是喜欢被虐的人,他虽然用不上法力和精神力,但内力尚存,想要自碎肝脏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被苏令遥接连不断的折磨折腾得每天都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下。 于他而言,自己这条命并不是特别重要,能活下来最好,不能活下来也罢。 但是,每当他试图要死去的时候,韩君平的脸总会跳出来,他只要想到有一个人是无比关心他的死活的,有一个人可能为他的死亡痛苦很久很久,苏澜宇就怂得不敢死了。 奔炽钟是他的克星,但韩君平才是他唯一的软肋。 韩君平已经不眠不休地找了苏澜宇许多天,凡是他能想到的地方,韩君平没有一个放过的,可是没有就是没有。 而此时的不周正和韩君平掘地三尺都没能翻出来的穆长生相对而坐。 “苏令遥是怎么回事,每天都把苏澜宇往死里打……”穆长生不淡定地开口:“我们还需要他呢。” 不周意料之中地一笑:“这个并不在计划之内,但苏澜宇太聪明了,多打几天打懵了也好。”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枚小金铃铛,这玩意就是奔炽钟的本体。而若仔细一看,他们所处的客栈正是他们一行人去长安之前落脚的地方。 “就快成功了吧。” 那边的韩君平收到了不周的千里传音,说是在东水村附近找到了穆长生。 韩君平自然毫不犹豫地赶来了。 不周向来都是在他们面前装出一副没什么威胁的样子,现下装也是要装地彻底的。 韩君平到的时候,他装模作样地藏在那客栈附近,只道:“我方才见他从这进去的,我怕一旦交手我没能把他捉住,反而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嗯。”韩君平握着剑就走了进去,在一间客房里确实找到了穆长生,不过韩君平血气上头就不怎么讲道理了。 一声不吭先将穆长生打了一顿,这些天的痛苦无处发泄,遇见个发泄对象就控制不住了。 最后轻而易举地在穆长生身上找到了奔炽钟,他将奔炽钟塞进了不周手里,想都没想就进了奔炽钟。 “苏澜宇!”韩君平徒然看见满身伤痕的苏澜宇,冲过去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生怕自己哪一个动作太粗鲁,会将苏澜宇弄疼。 最后只好颤抖地吻上他紧闭着的睫毛。 他从没这么胆小过,甚至不敢碰一碰,看苏澜宇还有没有鼻息。 不过,这一细微的触碰,就叫苏澜宇皱了皱眉头。韩君平大喜过望,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苏澜宇悠悠醒寰,没什么力气地一掀眼皮:“你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澜宇的嘴角终于牵扯起了一丝笑意,韩君平没出息地红了眼眶:“我来了,对不起。” 韩君平拔出剑来,朝着绑着苏澜宇的金色铁链砍去,铁链纹丝不动。 “这是在奔炽的结界内,没用的。”苏澜宇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没看到苏令遥。 他的心徒然一紧:“你怎么进来的?” 韩君平突然被这么问,仍有点懵地说:“不周告诉我穆长生在东水村附近……” 他也意识到不对了,首先穆长生一开始看见他的神色就很不自然,吃惊都像是装出来的。而且自己打他他几乎也没怎么还手。 其次……不周为什么会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又偏巧找到了穆长生,而他和苏澜宇的感情根本说不上好,一开始还劝韩君平不要再找了。 这一切都让人挺费解的。 “奔炽钟现在谁手上?”苏澜宇飞快地问。 “不周。”韩君平答。 还没等苏澜宇来得及说出“快跑”二字,不周就已经进来了,他手上有奔炽钟,想要控制这里轻而易举。 还没等韩君平反应过来,由金色梵文化成的铁链就将韩君平也圈了起来。 “不周……师叔?”韩君平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不周没应他,而是自说自话道:“修道之人从有了感情开始,就已经败北。有软肋有破绽,容易失去理智。” 苏澜宇冷冷地看着他:“亏他还把你当师叔看。” “苏教主,不要说的好像你们都是小白花,就我心机深沉。”不周笑,“你很早就开始怀疑我了吧,只是碍于景山君信任我,你才没说出来,不是吗?” 确实,自穆长生那件事之后,苏澜宇就对不周有了防范之心。 他不久前还对这事存有疑惑,而现在,事情的真相就开始有了个轮廓。 韩君平没苏澜宇那个脑子,暂时还没想清楚之前的桩桩件件其实和不周有关联。不过自己是被不周锁起来的,看苏澜宇的表情就知道,不周恐怕不是什么好人。 他的鸡皮疙瘩一直冒到了后背,他朝夕相处的不周师叔。 这实在是……荒缪。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后天都可能完结。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68 第50章 踏血 “不周,你……为什么?”韩君平挣扎了一番,没能从锁链中挣脱。 不周乐了:“我的傻师侄,不如你问问你家苏澜宇,我为什么。” 韩君平看向苏澜宇,后者的唇色有些苍白,于是韩君平十分离题地问道:“你没事吧?” 苏澜宇摇了摇头道:“你恐怕很早就开始了这样计划了。你……其实比你们掌门还要老吧?” “哦?如何见得?” 苏澜缓缓吐出一口气:“韩君平和我说你道凡人不能成仙之时,我就有些怀疑,怎么别家大能都看不出来,你一个顶天了两百出头的小屁孩就看出来了?我当时觉得这个言论可能你主观的色彩比较浓郁,毕竟人家就算偷偷成仙了也不会再跑回来给人们打个成仙的‘报告’。” “将我师父遗体制成旱魃这事,应该是你干的吧?我师父去世的时候,我还没三十岁。你若是有本事保存他的遗体,实际年纪至少在我之上。”苏澜宇说。 不周:“不错,那年我还是个闲散王爷,比教主略长了七岁。”富贵日子过惯了,那时候他就想,美人钱财都有了,他又不爱江山权势,那如何能获得长生呢? “人什么都不缺了,就想着能不能活得久一点。” 苏澜宇补充道:“于是你开始精心策划了一个局,但像韩君平穆长生这些人一开始都不在计划内,都是后期慢慢填充,渐渐丰满。” “你一直都这么聪明。”不周勾了勾嘴角,“你应该很不理解吧,苏令遥的存在到底是为什么呢?你以为你当年在陵墓里发现的那颗破树就是大神木吗?” “当年你师父才是第一个发现修仙其实修不成仙的人,于是他通过长魂灯上记载的一个传说,找到了通向大神木的道路。” 苏澜宇反问:“你的用意就在这棵大神木?如果苏九容真的找到了这玩意,他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吗?” 不周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他上不去。” “?” “那株大神木长在天上,植根星海,乃云上神木。只有控制了下边盘游的龙,才能乘着这条龙,找到真正的大神木。”不周说,“神龙并非一般人可控的,它已经认了主。” 苏澜宇皱了皱眉:“这和苏令遥又有什么关系?” 不周:“当年苏九容找到了那个地方,虽然没有上去,但是在那里找到了一颗还没一人高的树,也就是后来我引你去看到的那株银白色的树。苏九容将树破开一个洞,在里边发现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婴孩。” 苏澜宇的呼吸一滞,只听不周继续不紧不慢道:“一个是你,一个就是苏令遥。苏九容将你们两个抱回来之后,发现你们身上有着骇人的力量,但你的力量更盛些,在不稳定的状态,你甚至可以把苏令遥的力量吸走。” 苏澜宇的嗓音有些沙哑:“所以苏九容将我们分开了,因为他不但想要获知我身上的秘密,同时也敬畏我身上这股力量,所以将苏令遥留下来,以防万一。” “是,那棵孕育出你们的树上刻着——能控制神龙者只一人。后来苏九容将你和他抱到那地方,发现确乎只有强一些的你,才会引起神龙的反应。” 怪不得,怪不得苏令遥会说那些话,其实那树只有一颗,孕育出的那把“钥匙”也只该有一人,平白多出了他一个附属品,才出生就被人当做替补的苏令遥自然不服气。 “所以穆长生等人也不过是你的棋子,他为了留后路所制造的一切,被你毁了。于是只能听命于你。”苏澜宇道,“但有一点我想不明白,穆长生和皇帝也是为了‘长生’二字,那苏令遥为了什么?” 不周笑了笑:“他的性子和你差不多吧,你自己想不到吗?” “做这些他有什么好处?永生?我个人认为这种骇人听闻的东西原本就不该存在。”苏澜宇说,“他获得的唯一好处就是,肆无忌惮地把我翻来覆去抽了好几天。” “他就只有这个要求”不周淡淡道,好像并不觉得这个理由是多么的骇人听闻。 苏澜宇言简意赅的评价道:“有病。” 韩君平通过他们的对话,大概能理清个大概了。 不周就是比苏澜宇老了七岁,装孙子进了昆仑,给他派掌门当了弟子。继而一步步铺垫了这通向所谓“永生”的道路。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冲进了不周为他铺垫好的陷阱里,这样没用。 韩君平干脆缄默不言。 不周步履翩翩地向他走来,苏澜宇忽然剧烈挣扎了起来,他大喊了一句:“不周!” 不周回头:“你不用多说,我不相信你会妥协。要不我费心思把韩君平也搞进来做什么?” “你祖宗!” 韩君平也不蠢,他明白不周要做什么。苏澜宇学不会妥协,他就杀了自己,逼迫苏澜宇不得不操控龙,让他得到那所谓能“物化”的宝贝。 他面无表情道:“澜宇,我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妥协。” “你,比我勇敢。” “对不起,我很没用,保护不了你。” “我……” 不周手中的匕首轻易地就将韩君平的胸膛破开,苏澜宇懂事以来,除却生理性的眼泪,还从没让这稀罕玩意以这种方式夺眶而出。 “不,不要!”苏澜宇拉扯着链条:“你放过他,我可以帮你。” 他也没有,这么可怜巴巴地求过一个人。 韩君平手中紧握着的踏雪滑落,在虚拟的地板上砸起重重的回响。 未出口的两个字在这顷刻变成了永恒。 不周将韩君平的心脏抓在手上,笑着走到苏澜宇面前,全然无视他仿佛要将他射穿的视线。 “你苏澜宇,还会有一天这么在乎一个人的死活?”不周笑地抱住了肚子:“你师父死的时候你都无动于衷呢。” “别人都说,你苏澜宇是当真无情之人。”不周手上的心脏还是有温度的,带着韩君平体温的血腥味充溢在这个小小的场所。 不周继续道:“怎么样,你控制龙,我找到了真正的大神木,就可以帮你物化出一个新的韩君平。” 苏澜宇难看地扯了扯嘴角:“行。”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69 “那不成,万一我将你一放,你就变了主意,先把我给杀了呢?” “那你想怎样?” 不周:“血契,我要你跟我立下血契,不准伤害我一分一毫!如何?” 奔炽钟突然震颤了一下,大抵是在过结界,苏澜宇知道现在可能已经到地方了。 他没有犹豫:“好。” 血契立得很成功,苏澜宇也如愿以偿被放了出去。 奔炽钟外边是一篇草野茫茫,浑身是血的韩君平安静地躺在草地里。 苏澜宇颤抖地俯下身子,将不周还给他的心脏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他对着那血淋淋的心脏吻了一口,没人看见他的眼睫毛都在发颤。 他跪在韩君平身侧,像是完成某种仪式地将心脏放进韩君平空落落的胸腔。 物化出来的人再像,也不是韩君平了。 喂,韩君平。 我问你,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哦,你说,你愿意。 我听到了。 他倏得握住了踏雪,眼神恨厉地站了起来。不周不确定这个疯子是不是想和自己同归于尽,于是喊道:“你不想救韩君平了吗?” 苏澜宇戏谑地看着他:“他的遗言,叫我不要妥协。” “我,绝不能负他,你说,是也不是?” 前所未有的愤怒将苏澜宇裹挟,什么大神木!什么狗屁长生!全部毁了吧,这世上的一切他都已经无关痛痒。 这欲望的根源和遍布的恶鬼,他会用滚烫的鲜血来涤荡。 苏澜宇在不周铁青的脸色中,掉头奔向了那只龙。那只龙在看见他的时候,还有温顺可言。 但他在龙身上劈下第一刀的时候,那龙发怒了,一个甩尾就要将他拍开。 苏澜宇躲开了。 他的狠毒和戾气到了三百多年来的巅峰,龙的攻击也让他身上伤痕累累,但他好像都感受不到痛。 他在不周的眼前将龙抽筋拔骨,毁掉了他的所有希望。 中途不周也妄想上前阻止,只是苏澜宇和龙斗得太过惨烈,不周根本无法近身。 杀完龙,苏澜宇带着满身血气冲向了不周。 绝望吗?你长生的希望被我全部毁了。不周想不到,苏澜宇这辈子就真的不会服软,不怕死,不妥协。 攻击落到不周身上的同时,苏澜宇也会遭到成倍的反噬。 尽管如此,苏澜宇也依旧不手软。直到他摇摇欲坠的时候,不周才倒下。 苏澜宇用最后的力气抱起了韩君平,一个诀将这个地方炸了。 都没了,令人丧失理智的东西少了一件。 我们回长明吧,韩君平。你想养猪养鸭我都许你。 苏澜宇不知道自己能撑几步,但他确实是走到自己再也走不动路的时候,倒下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苏澜宇脑子里有一个画面。 他踏雪而来。 他踏血而来。 他们俩,真是天生一对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阿喜欢be的同学在这里可以止步了。 下一章真结局。 第51章 终章 苏澜宇茫然地睁开眼睛,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对时间完全没有概念,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清醒过来后,苏澜宇的脑子一片空白,有一个名字一直卡在他的胸口,呼之欲出。 但是他一时片刻就是将这个名字卡住了,想不起来。 牡丹是第一个发现他醒了的,她的声音在苏澜宇的耳朵里听着有些失真。但是看起来是很激动的,她激动地将海棠三人唤了进来。 “教主,你感觉还好吗?”牡丹问。 四个人都围着自己的感觉并不好,苏澜宇甚至反感他们的聒噪。 他徒然想起那个潜意识刻意想屏蔽的名字,他抓住海棠的袖子,说出了三个多月来的第一句话:“韩君平呢?” 这几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特别是虞美人,打碎了苏澜宇心中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韩君平呢?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我要见他……我要见嘶。”苏澜宇说这话的时候头活像被一千根针扎着似地痛。 “为什么救我,不能把他救回来的话,为什么要救我……”苏澜宇这话几乎带了哭腔。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70 他知道自己的指责一点道理也没有,但是还是控制不住情绪的起伏。 “尸体呢?就算死了尸体总还在吧。把他带来,让我看看他,好不好?” “想见他”的极端心情将苏澜宇吞没,他拨开他们伸过来的手,酿酿跄跄地冲出去了。 韩君平…… 韩君平。 韩君平? 刚刚得知苏澜宇醒来的韩君平叫两个长明教徒,将自己抬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双双笑了。或许是被对方狼狈的样子逗笑了,或许是这恍若隔世的见面太悲伤,两人为了掩饰即将滑落了的泪水,才刻意笑个不停。 苏澜宇扑过去,捧着韩君平的脸给了他一个久别重逢的吻。 这一刻两人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摒除一切杂念地贴在一起。 给苏澜宇熬药回来的穆余看见这一幕,只是低下头苦涩地一笑。 他听闻韩君平被通缉后,赶回了长安,听海棠说韩君平最后急急忙忙赶去了东水村,让他们留在原地先不做动作。 穆余赶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他的父亲跪地大哭,苏澜宇和韩君平就倒在不远处。 穆长生似乎是没有了神志,穆余如何叫他他也不应,只是守在原地哭。 结界被炸了,关于永生的一切都毁于一旦。 穆长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原本退路被毁,就叫他足够崩溃了。 但也就是因为崩溃,他都没想过要向倒在一边的苏澜宇他们下手。 直到穆余和海棠他们将苏澜宇和韩君平带了回去。 穆余自然也没有丢下这个父亲,不过将他送回去不久,穆长生就因为渡劫而丧生。 韩君平的伤势确实过重,已经完全没有呼吸了。穆余光是靠想象,就能想像到苏澜宇醒来后会有多难过。 于是他带着韩君平找到了魏殊寒,恳请他救救韩君平。 魏殊寒早就不碰有关于人偶的任何事,当下也没有答应。 只是穆余别的本事不大,就一个倔字了得,硬生生在他小木屋前跪了一天。魏殊寒心软,终于答应救韩君平。 被破坏的内脏被更替了新的,因为心脏并没有被破坏,韩君平的身体素质也不仅仅是过得去。 这场“复活”进行得很成功。 除了胸口那道骇人的疤,和偶有的排斥反应,韩君平在三个多月和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够意思了,兄弟。”穆余拍了拍苏澜宇的肩膀:“算是你送我‘荒唐’的答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真的谢谢。”苏澜宇道。 戏很足的护法四人被苏澜宇臭骂了一顿,要不是他刚醒来,没什么力气,恐怕一人都要给他抽个一百小皮鞭。 长明上下张灯结彩地庆祝他们死里逃生。而韩君平和苏澜宇在庆祝完了之后,就跑了。 苏澜宇找到了苏令遥,并不是想报仇,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长明托付给人家了。 “长明送你了,可别说你哥不疼你。”苏澜宇说,“不过哥什么时候想回来看看,你要是敢不让我进去,我就把你关回塔里,说到做道。” 他知道苏令遥不坏,他不在的那段时间,也没有对长明任何人下手,反倒是维护起长明来了。 既然你渴望我的生活,我就让给你了。 苏澜宇总能把自己推卸责任的举动想象得如此深明大义。 然后他就在苏令遥一脸无措的表情下潇洒地走了。 转眼过了好几年,长安城改朝换代又更替了一个新的时代。 韩君平养的鸭群已经轮了好几轮了。 苏澜宇坐在韩君平做的木船里吹埙,鸭群们都恨不得栽水里自杀。 最近过的有点无聊,他冲岸上的韩君平喊:“景山君,我要去仗剑天涯了,你要和我并肩吗?” “仗剑天涯?那是要做什么?” “就是……”他将船泊近岸:“游遍天下名山,淌过天下好水。” 韩君平乐了:“那是游山玩水,没有仗剑。” 他顿了顿,又道:“好,你就算要下地狱我也陪你。” “又乱用比喻。”苏澜宇嘴上嗔怪,心里却是吃他这一套的:“来,不如夫君给你吹奏一曲。” 埙声漫过湖面,纵使韩君平眼中苏澜宇身上的滤镜再重,也没办法掩盖他确实吹得非常难听的事实。 “怎么样?”苏澜宇问。 韩君平笑答:“你吹得真好听。” 一如当年。 作者有话要说: 嗯,完结了。我承认确实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很感谢各位能读到这里,写到最后有点烦躁,或许这个结局不是很好。 但人,总要会进步的。 然后,我的下一篇文已经开始写了,文风和这篇有很大的差别,恳请各位可以来支持一下。 求收藏我的专栏! 《绝处逢瓜》 严翊种在阳台的一颗瓜,机缘巧合之下魂穿到他未婚夫的身上,因着天赋异禀的演技,借着这个便宜肉身从十八线男星,爬到了影帝的位置。 贺四年:我可以说是最欧的瓜了。 严翊:呵呵。 贺四年:你看天上的那朵云,像不像王麻子家的麻辣烫? 严翊:你可劲吃,吃一口胖五斤,看看还有没有粉丝要你。 。。。。 严翊:粉丝不要你,我要了。 贺四年:呵呵。 ①总裁攻×明星受,狗血但不淋头,受除了演戏其余生活技能全无+吃货人设,攻有洁癖和轻微强迫症。 ②我的构想:这是一块小甜饼。小白甜文,轻松向。架空设定,男男可婚,也可生包子。 避雷针: ⒈后期有生包子情节。 ⒉ 开头几百字是第一人称,你们不能看到这一点点第一人称就跑! 教主变成蝴蝶飞走了_分节阅读_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