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玩家(GB)》 01左霏 ------------------------------ 本章起,本文进入单元【1】IN。 ------------------------------ 左霏是个s,也是个dom。 她是怎么成为一个s/dom的?或者说,她是什么时候表现出这种倾向的?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出一个确切的时间点。因为出现倾向的时间很早,早到她那时候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有这种倾向。 网页上叉不掉的弹窗,杂志角落里奇怪的小广告,小说里似是而非的语段,甚至是报纸上故意吸睛的标题…… 父母并不留意她会看些什么东西。网络飞速发展的那几年,管得也不像现在这样严,乱七八糟的东西满天飞,什么都可以看到,什么都可能看到。 她接触那些东西的时候还太小,不清楚自己是被哪一种勾起了兴趣,又或者,其实是所有的一切共同引导她接触那些新鲜的甚至有些猎奇的东西。 总之,她开始刻意去搜索相关的信息,刻意去了解相关的内容,刻意去寻找那样的漫画、小说,还有那些比小说更精彩的“故事”。 故事里的东西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假的,但这并没有妨碍到什么。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能从这些不知真假的东西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刺激感,满足感,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知从何而来的优越感。 再后来,自然而然地,她接触到了这个圈子。 一个小众又独特的圈子。 但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没有真正踏入其中,而是一直在圈子外面,作为一个旁观者默默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这一看,就看了好多年。 无人知晓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肉体、形形色色的花样占据了她多少内存空间。她也天然明白,这些东西并不适合与旁人说道。 这是埋藏在她心底的秘密,是面对最亲近的人也说不出口的秘密。 出于安全的考量,她与同类间的交流也极为有限。起初她是在论坛里潜水,后来转移到了更为便捷的应用软件中后,她便成了个一言不发的关注者。 个人主页一片空白,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僵尸粉,她改掉了系统自动生成的id,还把头像换成了一张不露脸的半身对镜自拍照。 普普通通的剪刀手,普普通通的紧身t恤,普普通通的pose。 这是个很容易看出性别的头像,也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某种误会的头像。 ——误会她是个普普通通的m或者sub。 这种误会常常来自于不相识的陌生人,比如那个带她入圈的网友。 在这个有些特殊的半封闭圈子里,新人大多是被圈内人带进去的。即便在圈子边缘游离多年,她也并没有成为某种例外。 她和这个人是在软件里认识的,因为一条被转发到首页的图片动态。 通常都是默默潜水窥视的她,那天不知怎么想的,在评论里敲了几个字。 【质感不错。】 说的是图片中那个人戴的项圈。 皮质的,很高级的磨砂材质,以及抛光过的红色气眼,看起来和那些常见的大货区别挺大。 她那时还没有真正拥有过这类东西,但这不妨碍她觉得图上这东西看起来很舒服,甚至让她忍不住想亲手摸一摸。 可这也只是个一时兴起的念头而已。回复完以后,她就把这个念头抛在脑后了。 她深知,网络只是她疏解自己、释放自己的一个渠道而已。现实中的优秀、友善、上进、努力的形象才需要她真正下功夫时刻维持住。 发自内心的骄傲令她将自己的那些暴虐、邪欲、颓废、变态藏得严严实实,她不允许自己在外的形象出现一点点裂缝。 这当然很累。 压抑本性是一件很累的事,因而到了夜晚,她会疯狂汲取自己所需的养分。 看的东西没什么意义,无非是视觉刺激或者精神刺激。目的也很单纯,就是为了让自己那与众不同的一面安分下来,让白日里那个“正常”的形象维持得更久一点。 晚上,照常打开应用软件后,她一眼看见右下角的红点点。 点开,某条姗姗来迟的回复出现在屏幕上。 【谢谢喜欢。】 指尖在屏幕上悬空了几秒。她花了其中两秒回忆这条回复对应的是哪条评论,然后又用四秒思考起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如果没记错,她之前似乎夸的是那个项圈。可回复的内容并不是“谢谢”,而是“谢谢喜欢”。 悬空的指尖落下屏幕,一阵点点按按。 【请问是哪家店购入的?能推荐一下吗?】 大概对方刚好在线,这次她很快收到了回复。 【抱歉,是自制的。】 答案和她预想中差不多。因为是自己的心血,所以才会感谢别人的喜欢。 她想了想,又打下一句。 【你很厉害。】 对方很快回复:【谢谢。】 看着这几行对话,她无端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据她常年的观察,这个圈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张扬。不是那种狂气的张扬,而是一种类似于“既然大家都是同类那我就不端着了”的张扬。这也是她一直未曾入圈却又总能获取到足够养分的原因。 ——因为他们爱展示自己,也爱展示自己的圈内生活。 可这个人似乎内敛得有些过分,丝毫看不出那种张扬劲儿。她想了想,点开这个人的主页,略微扫了一眼。 动态里全是各种各样的皮制品。从皮鞭到手铐,从贞操带到狗嘴套,花样很多。唯一的共同点是看 起来很精致,和那个项圈一样相当有质感。 于是她点开私信栏,直接问这个人接不接定制单。 大约十秒后,私信窗口跳出了回复。 【不接。】 【我只做自己用的东西。】 她盯着手机屏幕,再次思考起来。 她不知道这个人的属性,也不知道照片上那没露脸的人是不是本人,自然就不知道这“自己用”是指给别人用在自己身上,还是自己用在别人身上。 私信窗口又跳出一行字。 【你如果想戴,可以去请人仿制。】 一眼扫过,她甚至没去想一个手艺人怎么还会说出让人仿制自己的作品的话,就直接敲下短短的一行,点击发送。 然后她返回自己的主页,把原本空空的简介栏也改成了同样的内容。 【我不是m/sub。】 叁秒后,屏幕上蹦出四个字。 【我也不是。】 02接纳 人未必知道自己是什么、想要什么,但人一定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不想要什么。 就比如左霏,哪怕她再觉得那个项圈好看、再喜欢那个项圈,她也绝不希望它出现在自己脖子上,更不可能允许它被别人用绳索牵在手中。 所以她很确信,自己不是m/sub。 但这样清楚的自我认知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他人的认同,这让她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因而,那句一时冲动的自白后,她盯着这个人的id看了足足五分钟,才成功将那一瞬间升起的躁郁完全平息。 金斯。 这个人的id叫金斯,还未退出的聊天窗口中有一条他五分钟前就已经发出的消息。 【你不像圈里的人,大圈小圈都不像。是新人?】 左霏没否认。 她也没法否认。 从未在公共平台谈论过自己、完全没有与其他同好保持长期互动、也没有试过加入任何一个交流群体、更没有付诸实践去找一个真正的实践对象的自己,毫无疑问是一个新人。 长久以来,她只是在这个本就没多少真实度的虚拟世界里,寻找一丝被认同、被接纳的“感觉”。 这里没有人指责暴力,相反,他们品鉴别样的暴力;这里没有人抗拒堕落,相反,他们享受堕落的快感。撕掉面具或者戴上面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展示最真实、最原始、最不可言说的自我。 含蓄与奔放,隐秘又赤裸、冰冷并热烈。这些看似矛盾的要素,在这种你情我愿的游戏中得以和谐共存。 当周围所有人都不正常的时候,那么所有人都是正常的。 这才是左霏追求的“感觉”。 没有人会知道一个温温柔柔的女生暗地里是一副怎样可怖的面孔,也绝不会有人将那些荒唐的甚至有些龌龊的念头和她这样一个“优秀”的人联系在一起。 可作为一个聪明人,她偏偏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压抑着什么样的性子,有着什么样的欲望…… 她觉得自己很矛盾。 一面想,一面不想。一面好奇,一面胆怯。一面心动,一面厌恶。 从这般繁杂的思绪中缓缓脱离后,左霏才留意到右下角有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小红点。 她点进去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条来自于对方的好友申请。 不得不说,有那么一瞬间,她是迟疑的。 但最后她仍选择了同意。 她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结合前头那几条消息,她直觉这人是想向她传递某些仅依靠文字聊天所不能传达的信息。 不出所料,通过后的下一秒,她的消息栏就蹦出了一个新频道。 那是一个群。 金斯把她拉进了一个交流群。 群里的人很多,大几千人,聊天窗口的未读消息数量每时每刻都在更新,谈论的主题也是随时都在变化。 有讨论开发技巧的、有交流自爆坐标寻主的、更最为醒目的,还是那些明晃晃的照片。没有滤镜、没有马赛克、没有摆拍的最真实的照片。 那绝对不能称之为好看,或许还会让有些人觉得恶心和恐怖,而左霏却一言不发地滑动着屏幕,用了近十分钟刷到最新的一条消息。 有人发了一张照片。 裸露的后背上,密密麻麻的穿刺针穿过皮肤绕成一个大环,像朵非洲菊。脱离照片的视线中心以后,左霏留意到了其他零散的鞭痕,以及零星的血迹。 紧接着的几条消息都在讨论穿刺成怎样的形状更好看。 她又滑上去看了一眼那朵非洲菊。 然后她返回和金斯的聊天界面,看到了十分钟前就已经发出来的几条留言。 【望梅止不了渴。】 【与其看那些别人变着花样给你看的东西,不如找个人自己上手试试。】 【试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盯着这几行字看了很久,然后拇指一划,又切回那个群的界面。 只是切出去那么点时间里,新增的未读消息数就已经累计到了104,讨论的话题也由穿刺转移到了低温蜡烛上。 左霏退出去,和金斯坦言:【太乱了。看看可以,试就算了。】 金斯回复:【你还挺挑。】 【因为有这个必要。】 【我见过的女主都这么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我知道。】 后来,金斯问她是想和男人玩,还是想和女人玩。 左霏说男人。 金斯又问,她是想要个听话的男人,还是想要个耐玩的男人。 左霏垂眼思考了两秒,然后敲下一句话:【你们圈里人,在意的就是这种东西?】 金斯问:【那,你在意的是什么?】 左霏说:【认同,和接纳。】 【这不是可以玩出来的东西。】 左霏说她知道。 【你想试试吗?因为工作原因,我接触到的人比较多,可以帮你留意合适的人选。】 左霏顿了顿,她琢磨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然后打字回复:【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你变得热情了,从我说我不是m/sub开始。别告诉我这是新手大礼包的一部分。】 【为什么不可以是?你要知道,即使是放在整个大圈来看,女主的数量也相当少。】 【可以是。】她回复,【但理论上不应当由你发放。】 【为什么?】 【异性相吸,同性相斥。】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理由,明显到左霏觉得根本就没有解释的必要。 她不是switch,哪怕可以预料到从男人手上抢控制权和主动权的过程不会太愉快,她也没有任何兴趣向别人转移自己的控制权和主动权。 不可以,也不可能。 她看见屏幕上蹦出一条新消息: 【你怎么能确定,我们就是同性呢?】 她微微皱眉,【你说过,你也不是。】 【我说我不是m/sub,没说我就是s/dom。】 【那你是什么?switch?】 【不,我不混大圈,大圈太乱了。我是男贝,目前只玩SP。】 左霏想到他动态里的那些东西,【你说你只做自己用的道具,但我看你动态里有些东西,和SP一点关系也没有。】 比如那个狗嘴套,那是K9才会用到的东西。 对面没有很快回复。过了大约一分钟,左霏才收到新的消息。 【都走到圈子里面来了,谁知道现在玩的这些东西能不能满足以后的我。】 左霏说他想得太远。 【没办法。毕竟没有谁会无端喜欢上这些东西,你觉得呢?】 左霏看着这句话,久久没有回复。 ------------- 极简版注释: [BDSM]BD、DS、SM的总称。bondage amp; discipline,捆绑与调教;sadism amp; masochism,施虐与受虐;dominance amp; submission,支配与服从。 [Switch]双属性,简称双,指既可以享受s/dom,也可以享受m/sub的人。 [SP]Spank,指打屁股。打的人称“主”,被打的人称“被”,谐音称“贝”。 [K9]由Canine的发音转化而来,犬,指训练人形犬。 [大圈]BDSM。 [小圈]BDSM分支,一般指SP圈。 03冲动 这个问题在聊天窗口里足足挂了一个月。 左霏没有回复,金斯也没有追问,仿佛这个问题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一瞬间,两个人就已经得到了答案:总归还是有原因的。 无论是承受者,还是施加者,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喜欢这种带了点反叛、阴郁又完全不符合大众价值观的东西。 因而左霏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 如果说,是自己接触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让她得以触及这个昏暗的角落,那……又是什么让她最后迷恋其中了呢? 她想了很久,想了很多。 或许是令人上瘾的视听刺激,或许是某种有效的发泄替代,又或者……她其实就是一个天生的变态。 一个善于观察,善于隐忍,善于伪装的变态。 所以知道有些想法不能宣之于口,所以至今没有轻易踏入圈子,所以长期维持着良好的外在形象而从未有人发现异样。 无人知道,风平浪静的水面之下,涌动的暗流持续侵蚀着河床,侵蚀着她竭力维持的忍耐底线。 她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 某个周叁的下午,最后一堂公共课后,左霏和叁个室友一起在食堂吃过晚饭,各自分开了。 叁个室友今天都有同一门晚课,而她却因学期初教务系统的无情踢课而不得不换选了一门由物院开设的选修课,没能和她们一起上课。 那个严苛的物院教授对课堂展示提出了相当严苛的要求,以至于她不得不捡起早就丢了好几年的物理基础,磕磕绊绊地去查阅相关的文献资料,以免因为平时分过于拉垮而拉低自己的平均学分绩。 但即便如此,她也时常觉得,这是件好事。 托教务处踢课的福,周叁晚上变成了她唯一能够独自呆在寝室的时候。 屋顶昏暗的白炽灯亮起,她穿过狭窄过道,走到书桌边摁下接线板的开关,床板底部的小灯管和摆在桌上的台灯一同照亮这方属于她的小小天地。 视线上移,左霏看向书架正中央放着的一个透明圆筒型盒子,伸手将它取了下来。 打开盒盖,倒置,抖动,一团软软的透明史莱姆被取出,被反复戳洞、撕扯、揉捏之后,又啪地一下被摔在桌上,发出吧唧一声响,缓缓瘫了下去。 她双手撑在桌沿,低头盯着那团因盘弄时间过长而有些浑浊的史莱姆,眼中是毫无遮掩的烦躁。 软软的,怎么拉扯也不会坏掉的,能在反复揉捏中发出炸泡声的,这几年一直被她用来解压但效果却越来越差的史莱姆,到今天,终于完全没有任何作用了。 搭在桌沿的指头渐渐收紧,紧紧扣住边缘,被底部凸起的金属边缘压得生疼,但左霏已无暇顾及。 她在想,在疯狂地想,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能够长期作为自己的解压工具。 她需要放松,需要作为一个普通人融入社会,而不是让身体支配大脑,在未来某一天因为或有意或无意的暴力行径惹出麻烦,甚至留下案底。 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思维发散开来,在大脑中搜刮着所有可供选择的方案,再刨去那些她已经尝试过的收效甚微的方案……脑中便突然蹦出了一句有些眼熟的话。 【望梅止不了渴。】 她顿住,顿了足足五秒,而后视线便不受控制地往左下方瞟,最后停在了书桌左边的抽屉把手上。 静静凝视一会儿后,她伸手拉开了那个抽屉。一层白色的隔板显露出来,将整个抽屉盖得严严实实。她又抬起隔板的边缘,露出了下层的物件。 柔软的绒布上,一圈细细的金属链被扎在中间的大头针挂住,边上放着一大二小叁个环形的皮圈,再边上,还有一个有些圆润的金属子弹吊坠。 左霏将白色隔板整个抽出来放在桌面上,然后勾起金属子弹的尾绳。它在空中晃悠了两下,便落入她的掌心,而后震动起来。 这不是吊坠,更不是子弹,而是一个跳蛋。虽然左霏并没用过。边上那副手铐和项圈也一样。 除了室友不在时会被她拿出来把玩一会儿,这些东西自一个月前被她冲动买下起就一直躺在抽屉里的绒布上,被那层隔板盖得严严实实,没有一次发挥过它们原本的作用。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买这些东西的意义是什么。 似乎毫无意义。 她关掉那子弹头跳蛋,将它扔回抽屉里,又捡起边上那根金属链。 那是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原本挂在项圈上,后来被左霏为了方便收纳而取下来了。 而现在,这条链子正搭在左霏掌心中,被她一点一点拉出,拉直。 下一秒,“啪——” 脆弱的金属链被她重重甩下,在惊雷般的一声中分崩离析。炸开的单个金属环叮叮咚咚坠落于桌面、柜面、椅面和地面。它们弹跳着,喧闹着,而后渐渐归于沉寂。 左霏站在一地裂开的金属环之中,半天没有动静,只有手上还抓着的半截链子在晃悠,活像一座蜡像馆里的蜡像。 冲动是如何产生的,她已经记不得了。就像过去很多很多次那样,都记不得了。 可冲动之后的感觉却仍持续冲刷着她的意识。 那种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血气翻涌……名为“兴奋”的感觉,像高压锅里的水汽,在开盖的一瞬间将她的意志力连同五脏六腑一起冲了个彻彻底底。 她低头看着满地狼藉,将手中余下的一小段锁链也扔入其中,然后默默掏出手机,打开某个文件夹,划到最后一页,点开那个只有独处时才有可能被打开的应用软件。 首页最新一条动态发布于叁分钟前,发布人是金斯,内容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掰了。 她没管这条,直接点进和他的聊天窗口,思来想去,回了一句:【你说得对。】 金斯还在线,回复得很快。 金斯:【?】 金斯:【哦,你说之前那个问题啊。】 左霏:【不是。】 左霏:【你说望梅止不了渴。】 左霏:【我觉得很有道理。】 金斯:【我还以为……】 金斯:【所以你想这想了一个月?】 左霏:【之前没想。】 左霏:【你就当我顿悟了吧。】 金斯:【所以呢,打算进来玩玩吗?】 金斯:【正好跟前任掰了,你要想,我可以带你看看圈内的东西。】 左霏:【行啊。】 金斯:【哦对,还没问你坐标。】 金斯:【要是隔得远了,我给你介绍当地的熟人吧。】 左霏:【你认识的人挺多。】 金斯:【我全国到处玩,空降次数也不少,认识的人当然多。】 金斯:【所以呢,你在哪儿?】 左霏:【A市。】 金斯:【嗯?那挺近的,半小时城际。】 金斯:【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抽空见面聊聊。】 左霏:【周末吧。】 金斯:【那我订票了?】 金斯:【[图片]】 发来的订单待付款页面截图上是一班周五晚上七点叁十二分从B市发车的城际列车。 左霏没问金斯怎么手速这么快,她只回了个“好”,然后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要是在以往,她绝不会向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甚至可以称得上陌生的网友暴露个人信息,更不会这么草率地作出碰面的决定。 可那时候,摸上链子的时候、链子划破风声的时候、链子甩上桌板的时候、金属环叮叮咚咚散落一地的时候,来自灵魂深处的叫嚣野蛮地撞进她耳蜗,说: 左霏,你没救了。 所以她迫切地想要走出安全圈,走出去,去寻求新的解药。 04有约 周五下午六点的时候,太阳已经渐渐坠了下去,光线不算太好,但球场上的学生们却仍没有罢休的意思,哪个场都还热闹着。 六号排球场上,四号位的左霏后撤两步,然后助跑、起跳、伸展、挥臂、压腕,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空中蓝黄相间的Mikasa瞬间砸下去。 后排同学没跑到位,只来得及伸出单臂去拦,结果球直接弹飞了,掉进铁丝网后面的篮球场里,把那边的同学吓了一跳。 那个同学冲篮球场里挥手,其余人见球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也都直起身来,擦汗的擦汗,喝水的喝水。 左霏到场边和学妹问了现在的时间,估摸着差不多该走了,就把位置让给了她。 见状,叁号位的17号男生问:“你不打了?天还没黑。” “我晚上跟人有约,再看一会儿就走。”左霏笑着解释。 她在场边一直等到心率基本恢复,才去铁丝网边拿回自己的帆布包,而后穿过热闹的球场,去洗手间洗把手,然后慢悠悠荡回了宿舍。 进宿舍时已经快七点了,叁个室友正好准备去食堂吃饭,问她要不要一起。 “你们去吧,我刚打完球,先冲个澡。”她打了声招呼,然后拖着脏衣篓去了浴室。 她洗完出来换好衣服坐在位子上捯饬了半天,叁个室友才回来。 见左霏正在描眉,对床的江鹭有些意外。 她问:“左霏,你晚上要出去?” 左霏对着镜子看了看眉形,“嗯,有个外地的朋友今晚过来,我待会儿去火车站接他。” “哦,”江鹭点点头,转念又问道:“那你晚上回来能赶上门禁吗?” 口红盖将将被推开,左霏手顿了顿,又将它摁了回去,说:“赶不上。” 七点叁十二从B市发车,八点零九到达A市,安顿下来后大概快九点。如果在按照两人之前的计划去某个地方逛逛,那极有可能赶不上晚上十点半的门禁。 叁号床的温择雨听她这么说,有些担心地问:“那你是打算夜不归宿?万一突击查寝发现你人不在,会被记过的。” 左霏倒没太在意,“陆玥每周末都夜不归宿,不也从来没被查到吗?是吧陆玥?” 陆玥从刚打开的综艺节目中抬起头来,“什么?” “说你艺高人胆大,每周末都夜不归宿。”江鹭笑说。 陆玥听了噗嗤一笑,摆手道:“得了吧,辅导员他们周末自己休息时间都不够,哪有工夫来管我们?星期天晚点名之前回来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江鹭笑起来,左霏也跟着江鹭笑了两声,温择雨却有些奇怪:“那你今天怎么还没走?之前你周五都不和我们一起吃晚饭的呀?” 陆玥一顿,手指绕了绕自己的发梢,回道:“嘛……这周给自己放个假咯,休息一下,总是出去玩也很累的。” “稀奇,”江鹭惊奇地看向陆玥,“夜场女王居然嫌出去玩累?你别是遇上了什么事吧?” 陆玥眉毛抖两下,“我能遇上什么事?倒是左霏,头一次夜不归宿可得注意点,别在外头被人骗了。” “你被谁骗了?”左霏撑着脸问。 陆玥立刻睁大眼,胳膊架上椅背,整个身子侧过来说:“左霏,你怎么听话的啊?我说的是你!你!你!单纯又没心眼,谁知道会被外头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盯上呢!你可得当心点,别人给的吃食酒水都别沾,听见没?” “好啦好啦,听见了。”左霏抿了抿唇,盖上口红盖,起身从挂钩上取下小背包,一边拉背带一边走到陆玥身边眨两下眼睛,“感谢陆小姐的温馨提醒,我会当心的。” 然后她转身,冲叁位室友摆摆手,“那我先走了,拜。” “拜。” 关上宿舍门后,左霏停住,轻轻呼了口气,然后才重新迈开步子,向学校西门走去。 A大在南叁环边上,离火车站比较远,又恰逢下班晚高峰,左霏在四号线上站了半个小时才下地铁。 地铁上网络信号不怎么稳定,她一直没看手机,所以一直到刷闸机的时候,她才发现金斯之前给她发过消息。 她抬头看一眼地铁站内的路标指示牌,一边往C出口方向走,一边点开微信的消息提醒。 金斯:【给你打个预防针。】 金斯:【[图片]】 那是对着车窗拍的一张照。 拍摄时火车大概正好经过涵洞,窗户外面黑乎乎的一片,反光的玻璃窗中倒映出车内的环境。左霏能看见玻璃上那个举着手机的模糊人影,但也不知道照片是不是被处理过,更细节的东西一概看不清。 她敲下一个问号。 金斯:【降低期待值。】 左霏:【……】 左霏:【你在期待什么?】 金斯:【……】 金斯:【没有。】 金斯:【我是说,提前发张照片比较方便碰头。】 左霏:【不用,我认得出来。】 金斯:【?】 左霏:【我马上到了,你出来之后给我发消息。】 左霏:【西出站口,别走错方向。】 金斯:【好。】 手机被左霏放回口袋里。 她看向不远处的出站口,外边的围栏周围全是人,有个把两个还举着牌子。 她讨厌拥挤的感觉,所以她只在后头远远地站着。期间有上了年纪拎着大包小包的人来向她问路,也有同龄的男生结伴过来搭讪。 “小姐姐,可以加个好友吗?” 左霏扫一眼,叁个人。 于是她极其熟练地打开微信,点击设置,切换账号,打开二维码展示,返回,通过好友申请,然后在这叁人心满意足地离去后,又面无表情地切回原来的账号,仿佛没看见那一连串的小红点和左下角的99+一样。 这之后没两分钟,左霏收到了金斯的新消息。 金斯:【我到了,没走错吧?】 金斯:【[图片]】 她点开图片看了一眼,然后立刻抬眼看向出站口标识上方的列车时刻表,然后视线往右下方挪,直到看见一张正四处张望的年轻面孔。 【是。】 惯用的拼音九键让她哪怕不盯着屏幕也可以基本准确地发送简单消息。消息发送后,她看见那个被她锁定的目标陡然间停止张望,转而垂眼看向手机屏幕,指尖在上头点点按按起来。 应该不会错。 她向他走去,又停在他前方叁四米左右的地方。 这距离足够远,远到他基本不会留意到人来人往中驻足的她;这距离也足够近,近到足以让她细细将他观察一番。 不算太高的个子,软绵绵的自然卷,皮肤白净,眉眼柔和,看上去没什么攻击力,甚至给人一种很温顺的感觉。 花几秒钟做完判断,左霏双手抱胸隔空开口道:“金斯。” 闻声,她的目标抬起头与她目光相对,迟疑地开口道:“左……霏?” 左霏从没想过她的名字能被人叫得这么迟疑。她不知道他这出于意料和不确定的反应由何而起,所以她直视对方的眼睛,肯定地点了点头。 “对,是我。” ------- Mikasa:知名排球品牌。 05入局 确认左霏的身份后,金斯放松了一些。他抓了抓自己脑袋顶上的小卷毛,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刚刚我其实看到你了,只不过……” 左霏心想:只不过没认出来。 见她不说话,金斯又试图解释:“你看起来好乖,和网上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听到“乖”这个字眼,左霏忍不住抿住唇。 也不知是因为她装得太好,还因为习惯性的表演模式在过去那些默默溜走的年月里刻进了骨血之中。总之,乖巧、懂事、天真、老实……这几个形容词在别人口中出现的频次高得惊人。 但其实左霏没想到这样的词会从金斯嘴里出来。 她曾和他聊过她的倾向,她与他的消息总是简短而利落,她以为他作为一个混迹圈内的老玩家,应该会对她有一个不一样的印象,但显然,事实和她以为的仍有些出入。 她有点想知道原因,于是她又问:“那现在呢?还觉得我很乖吗?” “完全没有。”这一回,金斯坦言道,“我早该知道的,你骨子里就不是那种乖乖的人,乖乖的人不会接触到这些东西。”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行李箱的拉杆顶端。 其实左霏一开始就留意到了这个箱子,那是一个28寸的银色行李箱,非常大。她自己出门时一向惯于精简行李,能背包就不带箱子,能带小箱子就不带大箱子,所以她完全无法理解金斯的选择。 “你是不是在想,这样的短途行程为什么需要一个这么大的行李箱?” 左霏抬眼,对上金斯的双眼,点了点头,然后就听见他说:“因为我是来玩的。” 左霏几乎一瞬间就反应过来,金斯所说的“玩”是哪个“玩”,也一下子明白,那个箱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过快的理解反应能力甚至让她感到一丝诧异。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脑子里装的东西变成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呢?她不知道。 但话题却就这样一下子被拉回了正轨。 左霏想起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开口问:“住的地方远吗?” 察觉到她这话的意义,金斯摇摇头,说:“箱子我带着就好,不用提前放宾馆,免得来回跑。而且在那种地方,也没有人会去关注别人的箱子,你放心好了。” 直到吃过饭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左霏才真正明白金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的确没人会关注别人的箱子, 因为在这种“局”里,这样的大箱子实在不算什么稀罕东西。 场地中间粗犷的铁架子,角落里悬于空中的巨型鸟笼,还有摆在地上的真空压缩床,哪一个都比金斯那个28寸的行李箱显眼得多。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里面的人。 一个两个,叁个四个。 有人西装加身,有人不着一缕。有人呻吟哀嚎,有人窃窃私语。昏暗的室内仿佛被交织的闪光灯与聚光灯割裂成了两半,一半光鲜亮丽,一半堕落淫糜。 角落里,坐在金属箱上的左霏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脸上的小丑面具,偏头对金斯说:“你以前也会在这种地方玩?” “有主的时候偶尔会被带来。”金斯顿了顿,“但我不怎么喜欢这种被一群人关注的感觉,感觉自己像个宠物。” 左霏有些意外:“你不喜欢当宠物的感觉?” “只想被宠,不想被溜。”金斯笑了笑,“这种想法应该不难理解吧?” 确实不难理解,左霏点了点头。 “所以有时候我也会想,他们是不是真的很享受这件事。”金斯指了指台上聚光灯下一跪一立的两人,“但我想不出来。一想到要在很多人面前被训,我就会替台上的那个人感到难堪。尽管那上面的人并不是我。” “谁知道他们什么想法呢。”左霏说。 “那如果是你呢?”金斯问,“你想把自己的搭档带到这种地方来玩吗?” 左霏考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怎么说?” “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不会允许别人触碰我的东西。” 金斯指了指台上,“你看到了,除了她的dom,没有人会去碰她。” “不,有很多。” “什么?” “你感受不到吗?”左霏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的光斑,“灯光和目光,贪欲和性欲,浓烈得要凝成实质了。” 她又看向台上的西装男,“在这种公开场合,原本供一人欣赏的成果却要和所有人共享,你觉得一个dom在什么情况下才做出这种选择?” 金斯摊开双手,“我又不是dom,我怎么知道。” “在他不是dom的时候。”左霏看着台上,“在他的成就感不来自于掌控与支配,而来自于展示和炫耀的时候。” 金斯微微愣了一下。 “走吧,”左霏从箱子上跳下来,“这里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她往出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回头发现金斯还坐在那个铁箱子上,于是又折回去问道:“你还想继续看一会儿吗?” 金斯看了一眼台上,又看向眼前夸张的小丑面具,“不是,我就是想问问……” 左霏等着他把话说完。 “如果你确实真的想要接触这个圈子的玩法,”他抬起手,捏住自己青蛙面具的边缘,将它缓缓摘下来,“那要不要试试从我开始?” “你想……”左霏的语气里难得出现了一丝不确定,“和我玩?” “怎么?”金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犹豫。 “但你之前说,你只在小圈玩。” “如果你从来没接触过大圈,那从选择小圈开始,又有什么不好呢?”金斯说,“而且,你答应和我见面,不就是想试着碰一碰这类东西吗?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你就不想试一试?” 左霏觉得他这是在引诱她。她也想到她最初答应和他见面的缘由:不是为了试试,是为了解压,为了释放。 她静静地盯着金斯看。他顶着微微翻卷的头发,脑袋朝左边微微歪着,看上去仍是十分可爱。只不过在这昏暗、淫糜、混乱的环境中,这份可爱中还多了点别样的意味。 最后,她轻呵一口气,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 06应诺 左霏没能得到答案。 因为话音才落,她便听得了一声巨响。而后五颜六色的灯光一瞬间全都熄灭,场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靠近中台的人群中发出混乱的惊呼与抱怨。 此外,左霏似乎还听见了附近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你掉什么东西了?”她问。 身边传来金斯的声音,“是面具,我刚刚吓了一下,没拿稳。” 左霏凭记忆挪了挪脚,却没在那处附近试到任何东西,就说:“不知道掉哪儿了,等灯亮了再找吧。应该只是跳闸,很快会好的,不着急。” 和左霏的预测相一致,这场突如其来的断电并没有持续很久。重新来电之后,左霏四下看了看,才发现那个面具可能落地后还滚了两圈,此刻正躺在几步之外的地面上。 她本打算过去捡,却没想到它先落到了一个戴着黑色猫头面具的男人手里。 他看着金斯,手里半举着那个青蛙面具,一下一下慢悠悠地扇着风,语气里还带着点左霏不太能理解的兴奋:“这是你的面具?” 金斯没吭声。 猫脸男向他走去。 左霏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见猫脸男似乎是要去把面具还给金斯,她就没说什么。却没想到,这人过来以后,竟将那青蛙面具戴到了他自己脸上,还不顾金斯的躲避伸起手要摸他的脸。 左霏微微皱眉,抬手把住猫脸男的手腕,将它拉开,“你就是这样还东西的?” 猫脸男旋了旋手腕,勉强挣脱了她的桎梏,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然后不满道:“你头一次来?不知道这儿的规矩吗?” “什么规矩?” 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具,“戴了这个,那才是正儿八经的玩家。没戴的,那就是给人随便玩的东西,更别说主动丢掉面具的……所以这位女士,如果你对他没有兴趣,烦请移步它处?” 闻言,左霏扫了一眼金斯。他微微咬着唇,看上去有些懊恼。于是她横切一步,挡住身后的金斯,说:“如果我有兴趣呢?” “那咱们也可以一起享用,或者,我也可以用这个小家伙和你换。”他朝旁边招了招手,于是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从一边膝行过来,停在了他手边。“耐性好,还恋痛,怎么玩都受得住,你肯定……” “我对别人的东西没有兴趣。”左霏打断他。 “那可真巧,”他的黑猫面具歪了歪,“我对别人的东西非常有兴趣。” 两人都没再说话,周围诡异地静了下来,却有更多人留意到这边的对峙,看戏似的围了过来。 左霏觉得这样耗下去成为人群焦点也不太好,她想了想,开口道:“所谓的规矩,就是不能随便碰戴了面具的人,对吧?” 猫脸男满意地点点头,似乎是以为她想通了。 左霏也缓缓点点头,却是抬起手捏住小丑面具的下边缘,利落地掀开整个面具,接着将面具反手摁在了金斯脸上。 金斯自然而然地摁住脸上的面具,而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拉左霏的袖子,“你……” 这时,猫脸男也笑出了声:“你把面具给他?你不会不知道吧?在这里,年轻的女奴可比男奴吃香多了。” “怎么?”左霏四下扫了一圈,望见不少蠢蠢欲动的目光,“你想来和我玩玩?” “当然。”猫脸男靠近她,笑眯眯地说:“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最好玩了,更何况是你这样主动送上门来给人玩的骚——。” 然而,他这话没能说完。 偷摸着要贴上臀肉的手被左霏面无表情地抓住腕部拉了一下,猫脸男的身子随着她的力道前倾下去,左霏却又立刻松了他的手腕,换用左手在他胸口使劲一推,于是他立刻失了重心,晃晃悠悠的要后退两步稳住身形。 而就在这时,左霏迅速上前一步,敝肩抬臂,提肘扬腕,然后啪地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 这一巴掌用上了她扣球时才会用的力道,重得很,直接把重心本就不稳的猫脸男抽到地上滚了两圈。 左霏直起身,站在原地缓缓拍两下手,在猫脸男的抽气声中面无表情地说:“还有人想来和我玩吗?” 理所当然地,除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外,无人应答。 之后,左霏极为顺利地把金斯带离了场。路上,她问金斯那种乱七八糟的规矩是谁定的,金斯说不知道,他说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听说了。 左霏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那你还在里面摘面具?要是我不在呢?你还打算当个‘遵规守纪’的乖宝宝了?” “……我只是觉得,那些话有必要摘掉面具说。”他顿了顿,“而且如果你不在,我不会一个人来这里。” “哦,看样子那还得怪我。” “我没怪你,是我在表心迹,而且你刚刚也没让我出事。” “那有没有人教过你,表心迹也要看场合?在那里面表的心迹,真实性怎么说也得打个六到八折。” 这话说完,左霏发现金斯没跟上脚步,她回过头,见金斯停在原地,望着她说:“我可以现在再问一遍。” “不用。”他的执着让左霏有些想笑,“倒是我想问问你,为什么就看上我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要尝试接触这些东西吗?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和你面基吗?” “不知道,不过多少有点感觉。”他说,“主要是我觉得你会是个好主,会在意我的感受,会在外面护着我,就像……刚刚那样。” 左霏没想到自己刚刚那样彪悍的一面不仅没把他劝退,反而让他更殷勤了。她沉思一会儿,说:“你要知道,我完全没有经验。” “有经验有怎么样呢?像刚刚那个有经验的家伙一样的人还少吗?”他说,“该知道的东西我知道,我可以教你,可以引导你。就算你想试试那些我不知道的没试过的,我也可以和你一起试试。如果玩得不舒服了,不开心了,不想玩了,那也简单,互删列表,好聚好散就是了。” 他看着左霏,“这是一场游戏,也只是一场游戏而已,玩家可以随时退场,你其实没有必要谨慎到这个地步。” 左霏静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有我的理由。” 他说:“我知道。” 他又说:“但我不介意。” 他还说:“你当然可以继续保持谨慎,但这并不妨碍你试着摆弄我的那些手工制品,或者体验一下你想要的支配的快感,或者在我身上发泄那些平时压抑着的心情,或者探索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他还说了好多,又多又诱人,诱人到左霏能够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对她的渴求。 她觉得这渴求可能有几分要归因于他刚刚开始空窗的不适应,也可能还有几分得归因于她今天那偶发的攻击性表现。 但不管怎样,这都是她第一次从他人那里感知到这样强烈的渴求。 无关于肉欲和情欲。 有关于安全感与需求感。 血气像以往那样再一次翻涌上来,不断地冲刷着她的理智。 最后,寥寥树影之下,飞奔而过的轰鸣声之后,滔滔不绝的引诱之词中,终于混入了一句清晰的应诺。 “好啊。” (下章进入新单元【02】SP。) 07主人 ------------------------------ 本章起,本文进入单元【2】SP。 ------------------------------ 矮几上是一个已经被打开的长条形包皮金属箱,箱内整齐陈列着各种样式的工具。 左霏随意取出一根大约四十厘米长的木质细鞭,捏着尾部的皮质把手,以食指指节在木质的鞭杆中段轻轻敲了两下。 微微颤动的鞭杆告诉左霏,这一根太脆,过分的力道会使鞭杆断裂,并不适合用力鞭挞。她将它放回去,又换了一根软上不少的长鞭。 执于手中端详片刻后,左霏试着在自己小臂内侧轻轻挥了一鞭,微微一顿,然后加了点力道,再次甩下一鞭。兀自空等一会儿后,她又将长鞭放回去,换了根新的,重复起刚才的动作。 金斯从浴室出来时,看见的就是坐在床边认真把玩工具的左霏,当然,还有她手臂上红通通的一片,以及其间好几条明显凸起的红印。 金斯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而是转身去自己的行李箱里摸来一个巴掌大的罐子。 趁左霏将手拍放回箱子里摆好的功夫,金斯趁机把罐子递给她,问:“你不会刚刚把箱子里那些……都试了一遍吧?” 她接过罐子看了一眼,然后拧开挖起一团膏体抹到手臂上。清凉的感觉削减了手臂上的疼痛感,她一边缓缓揉搓小臂,一边同金斯解释:“我以前没用过这类东西,不知道它们打在人身上是什么效果,就试了一下。” 金斯迟疑了一瞬,说:“其实你可以问我。” 左霏摇头,“不说一手资料和二手资料的可信度不一样,就单说‘疼痛’这种感觉,它太过于主观,你甚至可能会因为某次特别的经历或者某个特别的人对某样工具带来的感觉的产生认知偏差。而且,对我这个经常打球的人来说,挥臂时容易习惯性地用上大力气,我不希望第一次下手就因为不知轻重而让你受伤,所以还是亲自试试比较好。” 金斯听了,面上柔和了些,但仍说道:“不过以我的经验来看,会不会造成过分的伤口,只跟主的素质有关系。” “怎么说?” “就是,主有没有控制场面的能力,能不能保证情境始终在可控状态下。你觉得呢?” 左霏说:“我不是神,我不可能保证不出任何意外。如果我说我可以控制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那是对你的欺诈。” “意外无法百分百避免,这我知道,我说的是主观上的意识。比如,在贝明确表示受不了而不是开玩笑的情况下,对方会不会放弃继续、立刻停手。”他顿了顿,问:“你会吗?” 左霏思考片刻,认真回道:“只要我意识到你在向我求救,我会立刻停下。作为控场的一方,我保证在最大程度上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 金斯的神情更软了些,就和一个小时以前他听见那句应诺时的神情如出一辙。 但他大概不会知道,当时看见他眼里陡然形成的那种类似依恋的情绪,左霏也后悔过。因为她很快就意识到,她又一次被冲动支配了大脑。 冲动之下的行为,让她面临即将进入一段特殊关系的现实,但能不能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她自己也说不准。她是新人,她看过很多听过很多知道很多,但她仍是一个新人。 身为一个尝试性接触BDSM的新人,左霏的运气相当好。金斯并不像她在网上观察到的某些人一样极端舔狗,也不像她听说过的某些人一样无比傲慢。她觉得,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也说不定。 于是她没有和金斯提她那些曲折的内心活动,没有说什么后悔之类的话,而是随他来到这个提前定好的酒店房间,经他同意后盘弄起那些工具,以及现在这样—— 双腿交迭而坐,抬起手,以鞭杆前端轻轻贴住他的下巴,问:“你的安全词是什么?” 熟悉的触感没有让金斯太紧张,他想了想,问:“‘左霏’,这是你的真名吗?” 左霏看着他,微微点头。 “那就用这个,可以吗?”他试着问道,“我不会在情境中直呼你的名字,除非你的行为远远超过我的承受能力。” “可以。” 事实上,左霏觉得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合适的安全词。她头一次实际接触BDSM,如果选择一个不太熟悉的词汇作为安全词,她未必能很快反应过来。但如果是自己的名字,如果自己的名字被人大声喊出口,她觉得应该能起到警示的作用。 她相信,即使她一时失控,也一定可以被自己的名字唤醒。 “那你答应我,只要听见我喊你的名字,不管你是什么状态,不管我是什么状态,你都必须停手。”他顿了顿,说:“因为那就是我的求救信号。” 左霏点头表示认可。于是在这一点上,双方成功达成一致。 左霏问他还有没有别的要求,他说没有。这让左霏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提无性sp。” “我不太介意这个,看你兴致。”他说,“反正我已经清理过了。” 左霏笑了笑。 见她不再说话,金斯微吸一口气,膝盖弯下去,缓缓跪坐在左霏身前。 笔直的鞭杆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改变角度,与它一同变化的,还有他缓缓抬起的双手。 抬起的掌心里,躺着一个钥匙扣,上头挂着两把金色的小钥匙。 左霏很快根据钥匙柄的形状认出它们对应的锁眼。是那个她一开始就很感兴趣的项圈的锁眼。但她没去拿,而是俯下身来与金斯平视。 “现在,我是谁?” 他仍托举着双手,诚恳道:“主人,我的主人。” “‘我是你的主人’,这意味着什么?”她又问。 金斯愣了一下,但还是回答道:“意味着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您不让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我始终以您的意志为准则。” 左霏直起身,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歪着脸看向他,问:“那刚刚,我让你跪了吗?” 金斯一愣,忙说:“对不起,主人,是我……” “回答我的问题。”左霏用鞭头轻敲他的下巴,“我刚刚让你跪了吗?” 金斯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不听话的贝贝该怎么办?” “该被主人责罚。” 左霏笑了笑,这才伸手从他手中拿起钥匙,相当好心地开口道:“作为主动上交钥匙的奖励,我允许你自己选择惩罚的工具。” 她示意金斯起身,“去吧,挑两个。” 08红色 箱子里其实有好几条软鞭,长的短的,单的散的,样式还不少。但金斯一条都没拿,他选的是一个包着皮的长条形手拍和一根稍有弹性的直鞭。 左霏猜他这么选多半是因为自己是个没玩过鞭子的新手。 与直鞭比起来,软鞭的确更加灵活,耍出的花样更多,但这同时也意味着软鞭不容易控制。她本来对鞭子的特性就不够了解,玩起来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太大,所以不挑软鞭是很正确的选择。 她接过那根直鞭,在手上捋了捋、瞧了瞧,再抬头时,眼里便多了几分兴奋劲。 金斯吸取了先前自作主张的教训,挑完工具以后就老老实实站在她面前,背着手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看上去有些局促。 然而他这副模样却毫无疑问地激起了左霏某种恶劣念头。她缓缓起身,绕到金斯身侧,见他十指竟全绞在腰后,不由得笑问:“你在紧张什么?” 他张了张嘴,没出声,打结的指头却一齐扭了扭。 左霏也没打招呼,直接往他屁股上抽了一鞭。这一鞭不算轻,但金斯也没痛呼出来。他好好穿着衣服裤子,没觉得有多疼。他知道这只是左霏的一记不满的提醒,或者说警告。 左霏也的确是这个意思。 “不要当哑巴。否则我会错以为我是个专门为你癖好服务的特殊职业从业者。我讨厌这种感觉。我说话,你得应;我问话,你得答;我动手,你得谢。我要你的反馈,出声的那种,明白吗?” 先前那一鞭是抽完了,可鞭子却并未撤去,鞭杆还紧紧贴在金斯屁股后面,大有如果她不满意就再来一鞭的意思。 金斯很快应下:“我明白了,主人,我不会再犯的。” “再犯?”左霏哼一声,用鞭杆轻轻碰了碰他的屁股,“再犯就把你这儿抽开花。” 她继续道:“现在,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你在紧张什么?” “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他说。 这回答让左霏略有意外:“不习惯什么?不习惯站着?” “嗯,我以前的……”他顿了顿,说:“他们不喜欢被……被俯视。” 左霏知道他略去的是什么字眼,也知道他这“不习惯”究竟是怎么形成的,还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喜欢被人俯视。 可她不在意这个。 她问:“我要是非让你站着呢?” 金斯道:“我现在的主人是您,我以您的意志为准。” 左霏笑了,她在金斯脸上轻轻拍了两下,有一种奖励的意味。金斯微微偏头,在她掌心蹭了蹭,发出一点微弱的哼哼声。 他这讨好的模样让左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她收了鞭子,伸手揉了揉他的臀肉,虚抓一下,又轻轻拍了一巴掌。 “去窗户前面站好。”她说。 这间房的窗户很大,而且是飘窗的结构,宽阔的窗台甚至还没有金斯的膝盖高。窗户前面的空地比较宽敞,方便活动,只要拉开窗帘,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就能收入眼中,但相应的,屋内人的身体也会暴露在这片城市的夜空之下。 只是这样想着,金斯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紧绷起来。 左霏手举鞭子坐在窗台上,背靠侧边的墙面,不经意地轻敲两下他的屁股,“肌肉紧绷只会让你更疼,所以,现在,放松。” 金斯试着软下来,但没有用,不知会被何人窥视的羞耻感拉扯着他的肌肉,他甚至开始发抖。 左霏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起身,把手中的鞭子递给金斯:“两只手托着。” 金斯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是他仍然照做。左霏让他托着鞭子,他就好好托着,左霏让他抬高手,他就抬高了些,左霏让他腿张开,他就分开了些,然后他等了一会儿,等到了一双冰凉的手。 那手撩起他的衣服下摆塞进他嘴里,又在触上他软软的腰身,然后一只往上去,拨弄起他胸口小豆子,一只往下去,在他的臀缝末端绕起了圈。 金斯几乎立刻就有了反应。 然而左霏让他站好别动,他稍微动一下,左霏就会在他屁股上甩一个巴掌。 他不想惹左霏不高兴,可身体终究在她渐渐深入的试探中一点点软下去。而后双腿激烈打颤,酸麻到站不住,他一下子跪坐到地上,脱离了左霏的控制范围。 他手里还托着那根鞭子,开口就认错:“对、对不起主人,我不是故意的……” 左霏站在他身后,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很快应声。 事实上她没料到金斯会这样敏感。她原本只是想试试能不能通过这种途径转移金斯的注意力,甚至她此前完全是个空有知识的理论家,根本就没有真正实践过这种操作。 但金斯那腿软的表现毫无疑问在告诉她:他是个熟透了的果子,早就已经被别人开发好了。所以只要一点点刺激,就能让他进入状态,只要再多一点点刺激,就能让他高潮。 左霏承认,她被他这敏感的反应取悦到了。她当然也承认,如果不是因为遵循她的要求,始终托举着那一根鞭子,他绝不至于摔得这么夸张。 但,规矩就是规矩。做错了事,那就该罚。 左霏抿着笑取过他手上的鞭子,让金斯扒掉了自己的裤子。 裤子全堆在他脚踝处,限制了他活动的空间,圆滚滚光溜溜的屁股同他极窄的腰身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左霏暗自惊叹他那比自己还完美的腰臀比,觉得那软软的臀肉一定很好捏。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她抓了一把,Q弹的手感让她忍不住称赞道:“真软。”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满意,缓过来的金斯略微扭了扭,像猫儿在撒娇,“您、您喜欢吗?” “我?我喜欢红色的东西。”左霏揉着他的臀肉,故意问道,“粉红色,桃红色,玫红色,紫红色,还有……猩红色。我都很喜欢。你呢?” 金斯也是聪明人,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轻轻“啊”了一声。 “怎么?”手掌轻轻在他屁股上敲了两下,“不说的话,我就当你都喜欢了?” “不、不是,”他的脸埋进手臂里,传出模模糊糊的一句:“我不喜欢猩红色。” 左霏无声地笑了。笑金斯的接受能力比她想象中要强,也笑她自己终于可以开始尽情享受发泄的快乐。 ——只要不流血不出命,她可以在他身上折腾个够。 09鞭打 金斯伏在地上,腰整个塌下去,只有圆滚滚的屁股还挺立着。 左霏举着鞭子,划过脊背,穿过颈窝,触及他的下巴,然后在那儿轻轻敲了两下。 半张脸勉强从臂弯里挪出来,暴露于左霏的视线之中。然后她便将鞭杆贴上他的屁股,微微使了点劲,压出一道微微陷落的痕迹,说:“叁十鞭,你自己数清楚了。” 金斯完全接受她的指示,应道:“是,主人。” 话音刚落,屁股上就啪地一声炸开一记响,他的腰身瞬间抖了一下,然后立刻回道:“一,谢谢主人。” 左霏绕走两步,换了个角度欣赏她那一鞭下去的成果。金斯白白净净的臀瓣上浮现出一条微微的粉红痕迹,那痕迹还有渐渐凸起的倾向。 她很满意,于是第二鞭也很快落下,为另一处空白地带添上彩色的一笔。 金斯依旧依她的要求回应着:“二,谢谢主人。” 这头几鞭虽然疼,但还算可以忍耐。可当臀肉上微微凸起的鞭痕数量越来越多时,不管左霏如何鞭打,总会打到旧有的鞭痕上,于是鞭痕开始交错,痛感开始累积,痛呼和呻吟无法抑制,身体也本能地想要逃避。 第十四鞭落下时,金斯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前躲闪了一下。 左霏没来得及收力,那一鞭落在了他屁股和大腿的连接处。 她看了看金斯的反应,又扫一眼那新增的痕迹,然后俯身去摸了一摸。确认刚刚那一下并没有打到骨头的位置,她才直起身来,冷声警告道:“你再躲一下试试看?” 金斯大概是头一次听见她这比石头还硬的声音,忙认错说:“对不起主人,我错了,我再不躲了。” 左霏轻哼一声,抬手甩下新的一鞭。这一鞭带了些惩罚的意味,下手比之前都要重。所以当疼痛在屁股上炸开时,即便咬着牙强迫自己不要乱动,金斯仍无法控制地扭了扭身子。 然而不待左霏开口,他就慌忙摆正姿势,认错道:“对不起,主人,我——” 没说完的话断在口齿之间,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根本无法预料,也来不及躲闪。鞭子扎扎实实地抽在了他微肿的臀肉上,他僵着身子匍匐在地面,只有屁股还翘在天上,一颤一颤地微微抖动着。 他这模样实在让左霏觉得有趣。她笑了笑,不等他完全软下来,抬起手就又是一鞭。 可怜金斯还没将前一鞭的疼痛完全消化,便又挨了新的一鞭。他一声痛呼含在嘴里,僵硬地弓起了背,额头却还抵在地板上,维持着跪趴的姿势。 “这才几下,你就受不了了?” 一只黑色的高跟鞋踩在他后背心处,一边压,一边碾,叁两下就将他踩回了最初塌着腰翘着屁股的模样。 而这高跟鞋的主人还轻笑着提醒他:“你刚刚忘了报数,是不是?” 金斯哪里还记得自己数到多少鞭了,只抽着气道歉说:“对……对不起主人……” “那就罚你从头开始再数一遍。”仿佛没有察觉到脚下轻微的抖动,左霏将鞭杆重新贴上他的屁股,说:“不准躲,主人给你的赏赐,你都得好好受着,听见没?” “是,主人。” 于是,接连不断的鞭打声重新响起。随着时间的流逝,里头还渐渐混入了些抑制不住的哭声。而左霏就站在那儿,一边抽打,一边听,听他报数,听他喊疼,听他说谢谢主人,听他求她轻一点。 他的屁股越来越红,他的颤抖越来越难以控制,他的哀嚎越来越接近啜泣。 在他的一声声哭喊和一次次颤抖之间,一种隐秘的快意在左霏心中急速攀升而上。 她渐渐无法分辨他的应激反应里蕴含的到底是痛苦还是舒爽,她只觉得自己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支配,只想让自己饥渴的灵魂饱餐一顿,只知道一遍一遍地重复挥鞭的动作。 正抽反抽,上抽下抽,抽得那两半臀肉鼓起来,几乎要鼓成两个大大的球,她才后知后觉地从那状态里回醒。 首先钻入耳朵的是金斯包着口水声的报数声,再然后,她看见了金斯的屁股上那些微微凸起的凌乱痕迹,它们交错成一副绝美的抽象画,直直撞入她眼里。 而也就是在那一刻,那种隐秘的快意破壁而出,穿透四肢百骸,直冲天灵盖,蛮横地抢走了大脑的控制权。 “啊!” 她再次惊醒。 她看见他的上衣在后背堆迭着,看见他裸露的腰际横列着一条突兀的红印。 她抬眼瞧了瞧金斯的反应。 金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还是像先前一样,颤着声报了数:“二十叁,谢……谢谢主人……”再后面还接了一句什么话,模模糊糊的,听不清。 左霏就抽下一鞭,说:“声音这么小,说给谁听呢?” “二十四……谢谢主人……”他的声音大了点儿,却多了几分撒娇的味道,“坏掉了……主人……屁股坏掉了……” 左霏挑眉,又抽下一鞭,说:“我看你就是不想挨打,到处找借口。” “二十五……”他的身子晃起来,屁股也扭起来,大着胆子去蹭左霏的腿:“主人……” 左霏顺势在那红肿的臀瓣上抓了一把,还揪住一团肉急速地甩了甩手腕。 金斯立刻疼得咧了嘴,“轻点儿……” 然而左霏仍捏着他的臀肉不放,他便又换了个说法:“主人……疼……求求您了……轻点儿……” 左霏这才松了手,转而去揉捏他的屁股。 她的动作很轻柔,但即便是这样轻柔的动作,作用在他此刻的屁股上,也仿佛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让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他的呼吸悠长中又夹着偶尔的急促,好像在忍受,又好像是在享受。但这过程并没有持续很久,那只手就就离他而去了。离去前,它还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 然后紧接着,他就听见了她宣告般的提醒: “趴好,还有五鞭。” 是了,他一早就知道,所有的赏赐都早已标好了对价,温柔的抚慰之后等待着他的一定会是更加猛烈的鞭雨。可他仍然乖巧地俯下身,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等候主人的发落。 或许是对疼痛的忍耐力在先前的抚慰中被化去了大半,也或许是主人用了更大的力气鞭打,他觉得接下来的每一鞭都格外难以忍受。 他想哭,想嚎,想让主人再轻一点,想让主人停下来,停下来再摸摸他。 可他什么都没做,闷着声忍到了第二十九鞭结束。 而后他开始惶恐,开始紧张。他直觉接下来的最后一鞭一定非比寻常,直觉主人一定会用非比寻常的力道,催生非比寻常的疼痛,给他留下非比寻常的深刻印象。 可出乎意料的是,最后一鞭非比寻常的温柔。 他只感觉屁股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轻得连肿胀的屁股都没能感觉到明显的额外疼痛,轻得他根本没觉得这是一次鞭打也没觉得他应该报数。 可他的主人却开口了。 她说:“叁十,不用谢。” --------------- ps.这篇文从第七章开始就已经进入第二单元了,主题是SP,我之前忘了做章前标注,现在已经补上了,抱歉。 10收手 这不同寻常的温柔并非因为不忍,也算不上发自内心,它只是单纯源自于愧疚。 毕竟左霏自己也没想到,在这短短四十多鞭的时间里,她竟然失控了两次。 一次她记得。 是金斯痛苦强忍的生理反应为她带来的心理感觉过于畅快,所以她在一遍遍的抽打中渐渐失去了自制力。 一次她不记得。 那意外抽到金斯腰上去的一鞭在她的意识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当时抽下那一鞭的人并不是她自己一样,又仿佛她的记忆早已被谁凭空剥离,只有那条明显的鞭痕还提醒着她,失控这件事,的的确确真实地发生了。 即使没有明显表现出来,她也无法否认,当时心中的确有过慌乱的情绪。 她对自己不加克制时的破坏力有非常清晰的认知,知道那一鞭绝不会轻到哪里去,而且很可能已经超出了她原本估计的安全力度。 她觉得她稀烂的自制力和暴虐的发泄欲大概会搞砸这场你情我愿的游戏。但金斯却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直接喊出安全词终止游戏。她觉得这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完全沉入情境中去了,也可能是因为那力道的确还没到他的承受力上限。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不影响他看起来仍然很乖、很软、很好欺负的事实。 可是,他越是这副模样,左霏就越是觉得自己不地道。明明承诺了会在最大程度上保障别人的安全,她竟然还不能控制好自己的冲动。如果连保持自己意识清醒都做不到,她又怎么去保障别人的安全? 她觉得愧疚,觉得她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态,于是就有了那轻飘飘的最后一鞭。 然而左霏大概没有想到人这种生物的奇妙之处:他们总是对巨大的反差感格外热衷。 有人爱温柔背后的暴虐,也有人爱暴虐之后的温柔。金斯恰好是后者。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恋痛,也并不像有些人那样能够将鞭打与掌掴的痛苦转化为生理或心理的快感。 因而,当他已经做好准备、畏惧着却又忍耐着去迎接未知的疼痛时,左霏那轻飘飘落下的一鞭柔软得像一片羽毛,在他的心床上挠了一下—— 他感觉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怜惜。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可在这种有着百分之百真实体验感的RPG游戏之中,他总是没有由头地倾向于去相信自己那感性的大脑,而他那感性的大脑则会不断强化这种感性的错觉。 来自于主的怜惜。 多么珍贵的情感体验。 于是,鞭打带来的难捱疼痛就此成为了某种获取稀有奖品的前提条件。如果在忍耐之后必然会获得享受温柔的机会,那么他必然甘愿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以后,左霏拎着包皮长条型手拍向他走来时,他主动撅起了屁股。 左霏顺手抓一把,在他轻微的抽气声中笑问:“这就不怕疼了?” 他说:“如果这是您的要求,我、我可以的……” 左霏笑着揉了揉他遍布鞭痕的红肿屁股,然后叫他起身,推着他去了床上。 屁股触上被褥的时候,金斯又倒吸一口气,但随即,他被左霏推着躺了下去。他的双腿因屁股的疼痛而条件反射地屈起,交迭在胸口。他单用后背贴着床面,将红肿的圆屁股完全露了出来。 左霏还在捏他的屁股,肿胀之后的屁股手感似乎更好了一点。好好盘弄了一番后,她才意犹未尽地用手拍在上面重重拍了一下。 “啊!”金斯瞬间弹起腿,膝盖不小心顶了一下左霏的下巴,“对、对不起,主人,我不是故意的。” 左霏摸了摸下巴,觉得有点疼。思考了一下怎么能打得更顺利以后,她直接一手扣住他双腿的脚踝处,用力往上推。 这姿势极为羞耻,看起来就像在给婴儿换尿布一样,可偏偏高高竖起的双腿让他不得不承受腿根拉扯臀部肌肉造成的疼痛,他隐隐有些委屈。 “主人,屁股好疼……” 说完,金斯透过双腿中间的缝隙瞧见左霏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屁股就挨了重重一拍。 “唔!” “刚刚是谁说‘我可以的’?”左霏问。 “我、我说的。” “哦?是吗?” 说完,她跪上床,坐在金斯身侧,一手紧抱他的双腿,将他的下半身完全抱离床面,再以自己的大腿支在他的腰下,将他的屁股整个垫了起来。 腿被抱着,屁股被垫高,金斯失去了所有躲闪的可能。长条形的手拍一下一下拍打在他鞭痕遍布的屁股上,将那些原本没有被“照顾”到的边边角角一个不落地照顾了个遍。 金斯抓着床单,扭动着想要逃脱,却被左霏固定得死死的,只有上半身还能做些徒劳的无用功。 “呜呜呜……主人我错了……” “说清楚,哪里错了?” “我、我不该说大话……” “哦,那你说什么大话了?” “我、我不是不怕疼……呜呜呜……好疼……主人我错了,求求您轻一点……” 话没说几句,拍打声却已经不知道响过多少次了。 可怜金斯的屁股,染了玫红色,鼓成两团,简直像发酵了的馒头。即便左霏抱住他腿的那条手臂松了不少,他也完全不敢令双腿做大幅度的动作,只硬生生地挨着左霏的拍打。 很快,“泄愤”在金斯哀求声中结束了。左霏将那手拍随手扔在床上,又重新开始轻轻揉捏着金斯屁股上的肉。 “还敢在我面前逞强?”她嗤笑道,“以为我没法把你打回原形吗?” 金斯哑着声说:“不敢了……我错了……主人我真的知错了……屁股受不了了……” 和之前那一次近乎撒娇的请求相比,这一次的哀求要真情实感得多。毕竟他那一对屁股已经被打得犯了紫,轻轻碰一碰都觉得疼,更何况左霏此刻还在揉捏着那些臀肉。 金斯确实十分享受这样轻柔的爱抚,但不可否认的是,那由外而内的疼痛也确实让他觉得十分痛苦。 大概是看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左霏放过了他那可怜的屁股,还好心地替他翻了个身,让他趴在床上,晾着红肿的屁股好降温。 然后她看了一眼时间,说:“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怎么样?” 疼痛占据了大部分脑容量,金斯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左霏在说什么,然后立刻点头应道:“好。” 其实,如果按照左霏之前那样的强度再来一轮SP,他怀疑他可能真的会喊安全词。而刚好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左霏竟卡着界限利落地收了手,这让他觉得很意外。 而让他觉得更意外的是,左霏还主动去拿来那罐膏药,仔细地往他屁股上涂,一边涂,还一边问他感觉怎么样。 “强度,方式,或者别的什么,都可以,我主要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金斯的声音仍然有些哑:“你让我先想想。” 左霏说:“好。” 11反馈 金斯俯卧在床上,闭着眼轻呼着气。 臀部表面逐渐蔓延开来的清凉感和无法忽视的触摸让他本能地轻颤。那触摸和之前的肆意全然不同,又慢又轻,极为克制,像是生怕碰疼了他。 情境中粗暴蛮横,鞭鞭到肉;情境外细致体贴,处处轻柔。 他觉得自己运气真的很好,只是在空窗期报复式地出让了一次自己的支配权,就误打误撞地遇见了这样一个人。 没有哪个亲身体验过的贝会主动放弃拥有这样一个主的机会,就算是他自己,也一样不愿错过。 于是他问道:“你接触这个多久了?” 左霏头也不抬,“怎么?” 金斯支起胳膊扭了扭身子,回道:“没怎么,只是我觉得,你在某些方面很不像新手。” 左霏从边上抓了个枕头过来,金斯顺手就将那枕头垫在胸口下,又重新趴下去,继续说着。 “见到你真人之前,甚至是和你见了面之后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我都对今晚没有什么太大的期望。毕竟你一直在强调,你是个新手,没什么经验。” “新手啊……你知道新手的不确定性有多大吗?”说到这时,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笑了两声,“兴奋的、莽撞的、越界的,甚至害怕的、无措的,真是什么样的都有。” 听他这么说,左霏直接问:“那你还要找新人玩?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当然,我有我自己的理由。”金斯没细说,扯回话头继续道,“所以我以为你大概也是差不多的类型,至少也需要我分一点心来控制强度和进度。虽然这原本不是我应当承担的工作,我也并不习惯承担这种工作,但是,我得对自己的体验感和人身安全负责,这个你能理解吧?” 左霏“嗯”了一声。 “哪知道你根本不给我这个负责的机会。”金斯笑了笑,“我说我只想玩SP,你就没怎么尝试其他玩法;我说我不喜欢鲜红色,你就压了力道没抽破皮见血;我说受不了的时候会喊停,结果你在我喊停之前就主动终止了游戏。真的,你一点也不像新人。” 听了半天,左霏问:“没有什么负面反馈吗?需要我改进的那种。” “有啊。比如手生,鞭子偶尔会抽歪,确实有点疼。” 左霏手上涂抹的动作微微停滞,“抱歉。” “不过第一次用成这样已经很好了,而且这种程度的意外也还在接受范围内,你没必要道歉。” 左霏没应这句话。 她知道金斯并没有意识到她那时的失控,他作为承受的一方,在对失误的认知上会和自己有天然的信息不对称,所以他才会理所当然把那意外当做失误,并且完全归因于她的手生。 但左霏自己清楚得很,这并不是意外。 无法预料的偶发事件才叫意外,而失控这件事,对她而言,早就算不上偶发事件了。 “那你呢?” 左霏回神,说:“什么?” 她听见金斯问:“你感觉怎么样?” 她顿住,然后伸手轻轻覆盖在那凌乱的臀肉上。臀肉微微下陷,又随她力道的减弱而重新弹起。 和硬排球不一样,和史莱姆也不一样。 发泄式的大力扣球永远只能的刀生硬而有规律的反馈,肆意揉捏拉扯只能把那泥状的一团弄得合乎指形。 唯有人,活生生的人,能从每一次大同小异的粗暴对待中表现出大同小异的生动反应。 声音,语言,姿态,肉体,不同的反馈经由排列组合之后呈现出不一样的效果,而每一种,都出现在她的手下,因她而生,因她而变,因她而散。 她喜欢这种感觉。 于是她回道:“很解压,很畅快。” “是吗?”金斯笑了笑,“有些自称有s倾向的人,听到难受一点的叫声就不敢再下手了,更别说看见皮肉肿起来发红发紫的样子之后,那表情,嗯……像是幻灭了一样,怎么说呢,就很出戏吧。” 左霏就问:“那我呢?你觉得出戏吗?” “不,”他看向左霏,“我看到你一开始盯着我那眼神,就……” “就怎么?” 金斯顿了顿,说:“腿软。” 左霏笑出声来。 “别笑呀,你就没想过吗?你可能是天生的dom。” 左霏收起几分笑意,说:“我不怎么喜欢这句话。” 金斯一愣,“哪个?‘你是天生的dom?’” “对。”左霏起身将纸巾扔进边上的垃圾桶,说:“你可能听多了‘你是天生的m、sub、骚货、奴隶、玩具……’这种话,所以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但在我看来,dom和sub是一组相对的概念,没有dom就没有sub,没有sub就没有dom。自然而然,也就没有人是天生的dom,更没有人是天生的sub。” “比如我,就算好奇心作祟那么多年,但在今晚接过你那串钥匙之前,我其实什么也不是。我不是dom、不是s、不是主,我只是一个好奇的、蠢蠢欲动的局外人。” 金斯笑道:“那现在呢?你是什么?” “我说了,身份是相对的。我现在是什么,那要看你现在是什么。”她走过去,再一次提膝跪上床沿,俯身抬起他的下巴,对上他的视线,说:“或者说,你想是什么。” 金斯没有推开她,只问:“我想是什么,就可以是什么吗?” 左霏微微挑眉,“当然不。” 她又说:“但如果你什么都不想,那你就什么都不是。” 金斯迟疑一下,选择了一个谨慎的说法:“我想和你再来一次。” 左霏一顿,微微直起身,在他那还黏糊糊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湿润带来的炸裂感让金斯立刻倒抽一口气,身子绷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左霏这才开始笑他:“不想要那十几斤肉就直说,我现在就帮你抽烂。” 金斯哼哼两声,不满道:“我又没说今天。” “明天也不行,你这没一个星期消不了肿。”左霏笑了笑,说:“什么时候恢复好了,你什么时候再提这茬吧。” 金斯回头看她:“那就是可以了?” 左霏却不给他准话,只说:“看你表现。” 12勇气 今晚这一场下来,左霏的心情极度舒畅。再加上金斯那样的良性反馈,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在这个领域的继续探索能够让她如愿以偿地进入一个新的舒适圈。所以,她自然希望能趁这个搭档还算合眼的机会成为一个基本入门的选手。 这样一来,至少在SP这个还算简单的领域,她将真正拥有一个适合并且安全的情绪发泄模式。往后即便没有了金斯,她也依然可以与其他人如法炮制出类似的场面,得到类似的反馈,获得类似的解压效果。 但这个构想得以顺利实施落地的一大前提是:她能够时刻精准地控制自己的行为。 如果每次都会出现今天这种在对方十分配合地情况下都能抽歪鞭子的意外,那么之后在涉及到更加边缘的玩法、遇到更加不配合的对象时,保不准就会弄出什么无法收场的局面。 而真到了那个地步,她就将被迫放弃这个已经被确认为有效的解压途径。 这当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所以她需要在安全范围内反复尝试,寻找自控的边界线,尽可能提高自己的控制能力,减少冲动的可能。 然而对她而言,这是件大难事,她需要一点时间。 所以“看表现”也好,“等消肿”也罢,都只是她为自己进入新领域争取一段适应期而提出的托辞和借口。 金斯未必能想到这一点,但他并没有死缠烂打。只是那两条小腿在半空一晃一晃的,轻快得很,怎么看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笃定模样。 他说:“我觉得,短时间内,你应该找不到比我表现更好的人了。” 金斯当然不会觉得左霏这样一个刚尝鲜的新手会放弃触手可及的他而大费周章地去找个陌生人来磨合。所以他没有粘着左霏,在左霏去洗漱时趴在床上很自然地玩起了手机。 然后,他在那个不时会看一看的应用软件里刷到了一条新动态。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那段简短而生动的文字描述毫无疑问可以与自己今晚的经历完全吻合。 而动态的发布人也如金斯所料,正是左霏。 拇指空悬于屏幕之上,两叁秒后,金斯深吸一口气,翻手一推,将手机盖在了离自己稍远的地方。至于他自己,则是一声不吭地将脑袋埋进了怀中的枕头里。 左霏冲完澡出来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笑问道:“你干嘛呢?不嫌闷吗?” 床上的人晾着光溜溜的屁股,就是没吭声。这让左霏有些莫名。 “金斯?”她试着轻喊。 沉闷闷的声音这才从枕头里传来:“你宁愿在网上钓鱼都不愿意考虑考虑我。我表现得有那么糟糕吗?” “网上钓鱼?”左霏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刚刚发的那条动态?” 金斯“嗯”了一声,脸却还闷在枕头里一动不动。 左霏取过自己的手机看了两眼,然后在金斯肩膀上点了几下,说:“你不会说的是这种鱼吧?” 金斯这才露被枕头闷红的脸,凑过去看了两眼。 左霏的私信列表上头整齐列着来自于不同人的叁条消息,内容分别是毛遂自荐、私发鸡照、和颜射通知书。 金斯:“……” “要是钓的都是这种鱼,那还是算了吧。”左霏一边将那几条消息删除,一边说:“你想多了,我没有钓鱼的意思,发在这里单纯只是因为这东西不能发给现实中朋友看而已。” 金斯这才“噢”了一声,然后说:“难道你不觉得,和那留几行文字相比,留一张真实的照片更有纪念意义一点么?” 左霏意外道:“我是怕你不情愿才没开口提,结果你还挺乐意?” 金斯偏过头,扭了扭屁股,说:“没关系,你拍吧,不露脸就行,拍完记得发我一份。” 左霏更意外了,“你想要照片?”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好奇道:“我想要照片是为了纪念,你要照片做什么?” “我?”金斯顿了顿,手掌撑住微微倾斜的脸,“非要说的话,大概是用来欣赏自己的勇气?” “欣赏勇气?” 他点了点头,说:“换做你,敢面对这样的痛苦吗?” 左霏缓缓垂眼,又迅速抬眸,说:“对我来说,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的问题。” 金斯没有反驳,顺着她的话又问道:“那你能不能?” “不能。” 这不带一丝犹豫的答案让金斯笑了,他说:“我敢,我能。这种勇气难道不值得被欣赏吗?” 左霏觉得,金斯这话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又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这不对劲的感觉在金斯那藏不住的得意表情中一闪即逝,而后习惯性的和谐因子让她自动表达了对他的肯定。 “当然值得。”她说,“不管是什么样的勇气,都值得被欣赏。” 金斯一双眼弯成了月牙,“是吗?那你觉得,勇气诞生于什么?” 左霏看着他。 他没有故意吊胃口,直言道:“诞生于信心。” “我对我的眼光有信心,对我真正选择的主人有信心,对你有信心。我相信,你能够让我有足够的勇气面对痛苦。” 左霏默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一点笑:“或许你确实有惊人的勇气,但也不可否认,你真的很会。” 这话在结构上显而易见地少了点什么,金斯自然而然接着问道:“很会什么?” 左霏顿了顿,吐出两个字:“勾引。” 金斯撇开脸小声说:“我才没有。” “没有什么?”左霏故意问。 金斯也聪明,不回答了不说,脸也一点点重新埋进了枕头里。 然而左霏哪是那么好糊弄的?她俯下身,也不去掰他的脑袋,就在他微微发红的耳廓边小声说: “看看你带来的那些东西,那么多,是想让我在你身上试个遍吗?” “啊对,我刚刚还看到了好几个假阳呢,你是想用给我看,还是想让我给你用呀?” “还有呢,一个人趁我不注意,自己悄悄清理干净了,是不是就等着我用了?”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被抛出,左霏却始终没能得到哪怕一个音节的回答。未能如意之下,她忍不住在他那通红的耳垂上留下两个泛白的齿印,然后开口道: “问你话呢,理理我呗。” 13上锁 (首-发:yuzhaiwu.pw (po1⒏ υip)) ___________ 为照看因为鞭打而行动不便的金斯,左霏在宾馆留了一个周末。 周日下午,她帮助金斯清好行李箱,替他叫了辆出租车,把金斯送去了火车站。 下车时,见左霏一个女孩子去后备箱搬行李箱,师傅还调侃金斯,说小伙子真不会来事,人姑娘拖这么大一个箱子,也不知道去帮一把手。 金斯当然没能反驳,他还在车后座缓慢地向外挪动身体,默默独自忍受臀部传来的疼痛。 也就是左霏推着箱子过来,给他搭了把手,才让他下车起身时免去了因臀部发力而过于酸爽,但即便如此,疼痛也无时无刻不伴随着他。 见他抿着唇忍得辛苦,左霏不由得开口问道:“你说实话,我前天晚上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金斯把着她的手站稳,甩上车门。 一直等出租车开走以后,他才偏头问道:“如果我说重了,你下次会轻点吗?” 左霏点点头。 在她看来,情境之外的建议会比情境之中的更具参考价值。所以如果金斯坦言自己承受了超界限的痛苦,那么她会立即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修正。 然而,金斯只是弯了弯眉,笑着说:“你已经很温柔了。” 静默片刻,左霏移开了视线,往前迈了小半步。 她说:“我送你过去吧。” 金斯垂眼抿唇,“嗯”了一声。 在进站口挥过手,看那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左霏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五点。 离晚点名还有一个小时。 四号线上半个小时,下了地铁步行到教学区又是半个多小时,左霏错过了晚点名的宣讲时段,几乎是卡着辅导员开始点名的时间从后门偷偷溜进教室的。 见左霏猫着腰过来,陆玥迅速往里边挪了一个位置,低声道:“说让你别错过晚点名,你还真就只卡着点名的时间进门啊?” 左霏坐下,取下包放进抽屉,靠在椅背上喘着气,小声说:“你不知道,我刚过来一看那电梯还在十楼,怕等久了错过点名,转头爬楼梯上来的,累死。” “这么赶?那你早干嘛去了?” “人哪,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嘛。” 陆玥一把抓住关键词,扭头挑眉道:“看来你这头一次夜不归宿的经历还蛮丰富的啊?” 左霏横眼笑笑:“论丰富,哪能和你陆玥比?” “喂喂喂……” “行行行,不调侃你了。”左霏抬眼看向讲台上翻花名册的辅导员,“他刚刚没说什么要紧事吧?” “没。”陆玥微微一仰头,示意左霏看投影屏,“无非是说让我们好好复习,别想着到考场上耍小聪明之类的话。” 看着投影屏那PPT上的“考试月”叁个字,再一想到自己课表上那十一门课,左霏已经开始脑仁疼了。 再一低头,看见微信多了个小红点。她点开,看到了金斯给她的留言。 金斯:【我到家了。】 金斯:【你之后什么时候有空?】 左霏抬眼,抬起手机对着投影屏拍了张照,然后发给了金斯。 金斯:【……】 金斯:【一个月?】 左霏:【嗯。】 金斯:【……】 左霏:【你如果能忍住,我就给你一个奖励。】 金斯:【那我要个大的。】 左霏:【那这样,清淡饮食、禁止偷腥,坚持一个月。】 左霏:【做到了的话,下次见面就给你个大奖励。】 金斯:【成交。】 就这样,晚上的时候,左霏收到了一张照片和一段视频。 照片上是一个红色外囊的不锈钢餐盒,里头被黄瓜块、菠菜、鸡蛋白和几只虾挤得满满当当,压在底层的米饭还依稀可见。 而视线轻微移动一点点,左霏就被照片左下角那标着时间地点的打卡水印吸引了注意。 她有点想笑。 可再一点开后头那段视频,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看见一只cb锁正被人怼在镜头前。 下意识地,她双击屏幕暂停播放,然后就靠在椅子上偏头看了看宿舍其他人的状态。 床上一个,床下一个,还有一个在浴室。 思考片刻后,她爬上了床,还像模像样地拉上了床帘。 她盘腿坐在床板上,从挂篮里捞出耳机插上,再次双击屏幕。 果不其然,那只cb锁从镜头处远去,被打开卡环,扣在了金斯自己的阴茎上。 左霏就看着他跪坐在沙发上,低头将金属小笼扣上,上了锁,还把那钥匙在镜头面前晃了晃,然后丢进了一个带电子锁的箱子里。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她一挑眉,回复道:【你的箱子还没锁。】 于是,聊天框里很快多了一个小程序链接。 左霏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屏幕上就弹出了一个视频通话邀请。 接通后,她看见金斯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那个挂着锁的小箱子。 他没有问左霏那边为什么是黑乎乎的,直接开口道:“看到我刚刚发的链接吗?” 左霏“嗯”了一声。 “那个不是病毒,是开锁的钥匙。钥匙在开锁之前只能被激活一次,激活之后,这个就锁上了,之后除非强拆,否则只有拿着钥匙的人可以打开它。” 左霏缩小视频画面,点进那个小程序,依言进行了激活。 按下激活按钮的下一秒,耳机里传来两声清脆的“滴滴”声,而按钮上的“激活”二字也变为了“开锁”。按钮的下方则多了一行累积计时,秒位上的数字正随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增长。 金斯在那边收到信号,当着镜头的面扯了扯锁,又翻了翻箱盖,确认没有问题。 然后他抬起头,对着镜头笑道:“这样足够让你相信我没有做手脚了吗?” 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左霏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顿了顿,问:“那个大奖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嗯……”金斯一手搭在箱子上,一手撑着脸,“有吧。” 左霏有些好奇,刚想问原因,就听得他又开口了。 “毕竟是主人亲自承诺的奖励,我是真的很期待啊。” ___________ 首-发:yuzhaiwu.pw (po1⒏ υip) 14期末 对有些人来说,期末考试能混个60分就该谢天谢地了;可对一贯“懂事、乖巧、省心、优秀”的左霏来说,60分还远远不够。 因此,哪怕这时距离考试周还有半个多月,左霏仍然已经过上了一有空就去图书馆的复习生活。 这种生活枯燥又压抑,期间唯二的消遣时刻,是周五下午闭馆后,以及每天的饭点时。 每周五下午,图书馆不开门,左霏会暂时扔下纸笔课本,去排球场上活动活动筋骨。 而每天饭点时,她则会收到一张金斯发来的餐盘照片。 像是打卡,也像是邀功。 作为回报,左霏会在这时和他多聊两句。但大多时候,她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两句没什么意义的话,就收起手机去干自己的事了。 期末考试在即,很多要记要背的东西挤占着她的脑容量、拉扯着她的神经。她实在没有什么兴致、也不是很愿意花费时间去陪一个身处一百公里之外的网友干聊。 即使这个人在不久之前还亲昵地称她为“主人”。 受她这种态度的影响,金斯发送打卡的频率从一天叁次渐渐变成了一天一次,后来又变成了几天一次。 但其实左霏没感觉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结课后她依然整天都泡在图书馆里,不是在座位上刷题,就是在楼梯间背书,一直到晚上踩着闭馆时播放的《回家》回宿舍。 回去也不怎么和其他人说话,洗漱完,晾好衣服,就在桌前坐一会儿看看书,等头发完全干掉就就上床睡觉。 但凡是个感知能力正常的人,都能察觉到某种以她为中心的低气压正在缓缓向外扩散。 叁位住同一间宿舍的室友感觉起来就更加明显了。 性子最为开朗的陆玥最觉得别扭,她曾趁左霏早早起床去了图书馆不在宿舍和江鹭提起这件事:“她这副样子让我有点害怕。” 江鹭说:“这学期的专业课变难不少,她想继续保持高绩点的话多少会有点压力吧。你理解一下,等考完就好了。” 陆玥一听,摊手道:“说实话,我这种常年在60分边缘挣扎的人不太能理解这种压力。” 江鹭就笑:“你这周末要是呆在学校好好复习,没准就不用在及格线边缘挣扎了。” “那算了。”陆玥也笑,“我还是继续挣扎吧。” 很快,教务处发布了全校的考试时间安排表。敬业的学习部长把专业课考试信息摘出来标黄,发在了年级群里。 左霏下载下来,又将自己的公共课考试信息补进去,那表格就一下子从六七行变成了九十行。 她盯着那多出来的几行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 然后,没有任何预兆地,她啪地一声盖上了电脑。 突兀的声响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惹耳,坐在周围的一些人纷纷侧目看来。 左霏还看见,桌子对面那个女生抬起了头,却只微微抿了抿唇,便又重新低了下去。 留意到这一举动,左霏手上一僵,不自然地往下摁了摁,压得指尖泛了白。然后她站起身,拿着手机去了洗手间。 洗手台前,她扫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面无表情,眼神凶戾,一看就很不好惹。 怪不得刚刚坐对面的人什么也没说,她想。 又打开水龙头,一抔冷水扑上脸,她将脸上僵硬的肌肉用力揉散,再抬起头对着镜子笑了一下。 虽然还挂着些许水渍,表情也略微僵硬,但已经和往日里那副惯用的模样有七八分相像了。 抽张纸巾摁干脸和手,她又习惯性地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然后就一眼看到了金斯上午发来的两条未读消息。 左霏一边回忆他上次给自己发消息是什么时候,一边点开了聊天窗口。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张“近期打卡合集”,以及一句额外的补充。 他说:【考试结束前的最后一次。】 不知是不是受了现在异常状态的影响,左霏破天荒地在饭点之外的时间回复了他的消息。 她说:【我25号考最后一门。】 过了一会儿,金斯回:【几点考完?】 左霏:【下午六点。】 金斯:【六点整吗?】 左霏:【嗯。】 金斯:【好的。】 金斯:【考试加油。】 大概是因为左霏近期惜字如金的聊天风格过于明显,金斯仿佛也受到了同化,只简单说了几句就主动收起了话头。 这倒是让左霏有些意外。 但她也没有说什么,回了一个好,便收起手机离开洗手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对面的女生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次,她微微点头,回之以微笑。 在有条不紊的计划下,复习周过去了,紧接着的,就是让无数学生头疼不已的魔鬼考试周。 高密度的考次安排,再加上期末宿舍不断电的“限时福利”,选择挑灯夜战的人不在少数。 25号下午4点的那场考的是概统,左霏做完全部试题后,选择了直接交卷、提前离场。 她甚至没有试着检查一遍答案,就匆匆离开了考场。 不是因为自信,也不是因为自暴自弃,单纯只是因为:她紧绷的神经已经到了极限。 她的课表上统共十一门课,其中有九门都在考试周进行了闭卷考试。这样密集的考试安排一点点消磨着她的自控能力,而被迫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也在持续压迫着她的神经网络。 忍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如果还要在考场那种压抑的环境里继续多呆一会儿,她担心自己会像那天在图书馆里那样做出什么惹人注意的奇怪举动。 于是只好赶忙做题、匆匆交卷,然后落荒而逃。 因为还没敲铃,此时教学楼外还没什么人。 左霏顺着吸水砖铺成的小道走了几步,然后停下,努力调整着呼吸,意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这似乎有些徒劳。 “啧”的一声后,她一脚踢飞地上某块不大不小的碎石,迅速吸一口气,而后健步如飞地向宿舍方向走去。 刷门卡,拧把手,推开门。 刚把包平放在桌上,左霏就听见了嗡嗡嗡的震动声。 而此时宿舍里别无他人,安静得很,很容易分辨出声音的来源。 ——是被她放在夹层的手机。 她拿出来,发现竟是金斯打来的语音通话。诧异之下,她按下了接通键。 “喂?” 电话那头,夹杂着些许电流的声音中满含笑意。 他说:“既然主人考完了,那可不可以现在过来接一下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