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且待我长成》 第1章 被迫收留 月曦国,日影城内最为繁华的地段坐落着一座宅邸,其规模仅次于皇亲贵胄的府邸。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烫金色的字体写着“吴府”,这便是日影城首富的宅邸。 进得府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可见其雄伟壮观的程度。 宅邸最为偏僻的院落,其上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淡如菊。可想而知,此院落的主人必然是生性淡泊,极喜寂静之人。 此刻,书房中一张雕刻精美的紫檀木软垫座椅上正坐着一名男子;其脸上舒适惬意的表情仿若置身在自己府中一般,毫无拘束之感。细眼望去,这男子的样貌毫无疑问是俊美的;且是那种一望去便让人双眼一亮的美男子,好似只要他微微一笑便会令众女子心跳紊乱,不能自已;原是因那笑容中含有太多邪魅之色,是那种招蜂引蝶之类。 可自从四年前他娶妻之后,竟成了很乖很乖的夫君,绝对循规蹈矩,不知是其良心发现还是其娘子驭夫有术,他——戚瑞安,如今可是个称职的夫君,称职到成天不务正业,无心打理生意,净黏着自家娘子耗日子。 似乎受不了太久的静默,坐在紫檀木软垫椅中的戚瑞安向来也不是个静得住的人。所以,在半柱香过后,他还是率先开口了,显然置身在案台后的那个男子比他更为沉得住气。 “你难道就不问问我今儿个来此作甚?”戚瑞安实在是坐不住了,“慎行,我已经坐了大半个时辰啦!”他起身站了起来,走近他的小舅子兼生意伙伴以及商行实际操控者——吴慎行。 “你若有话自会说,我又何必多嘴问?”吴慎行低头查看着账簿,不冷不热的反问着。 眼前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姐夫来找他决计不会有何好事,且戚瑞安的优点之中向来就不包括“耐心”这一项。 “好吧!好吧!呃······事实上你也知晓,明日我便会动身前往京城,看看能否在那儿开个分号;顺便带我的爱妻,也就是你的胞姐沿着一路游玩一番,毕竟她还从未出过远门。”说到底他去京城开分号是假,在这一路上游山玩水才是真。 戚瑞安抬眼偷瞄着吴慎行,“然则,对于时常将一大堆公务推到你身上,让你独自面对,我心下着实难安,也很是过意不去······” “说重点。”吴慎行抬头,皱着眉,毫不客气地打断戚瑞安的滔滔不绝。 戚瑞安眼角瞥向吴慎行,后者的脸色略显不耐,好似在警告他切莫废话连篇。 他只好收起先前早已准备好,尚还有一肚子的谄媚,直接道明来意:“此事是这般,这段时日我想劳烦你代我照拂一个小女孩,也就一年半载即可。她是一个双亲已故的孤女,我近日才想到法子将她留在身边,其过程很是不易!我暗忖,她既然姓戚,就应该在戚氏一族的照料下成长,哪里由得她母系氏族的人独占了去······” “戚瑞安!莫要与我说你打算将这个小鬼丢给我。”吴慎行再度打断戚瑞安的口沫横飞,一脸没表情却隐含忿怒的看向他。 戚瑞安极怵吴慎行的这副表情与口气,他吞了吞口水,连忙从身后掏出一幅画像。 “她叫戚七,正值豆蔻年华,很可人是不是?”戚瑞安想借此吸引吴慎行的目光,故而加以说服。 奈何吴慎行根本不上套,他连瞄也没瞄一眼,只是将眉头皱得更紧了,使得原本俊朗的面孔瞬间变成岩石般冷酷。 “戚瑞安,我这儿可不是慈幼居!倘若你还惦念着商行能顺利运营的话,乘早打消这个念头。” 戚瑞安苦着脸,“这可是言儿说的!我原是想着将戚七托付给我爹娘,可转念一想,二老年事已高,我又何其忍心让二老操劳烦心?你也于心不忍,对不对?眼下,便唯有你可以照顾她了。况且,兴许对你而言也是好的,偶尔身边多个人陪伴也是件不错的消遣,也可平衡一下你长年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打滚而形成的冷硬气质。再者说了,你也不愿得见得我与你姐在延续香火的关键时刻多个累赘,不是吗?!日后,倘若我们戚家因此绝子绝孙你又于心何忍?退一万步说,即便我想带戚七一起去京城,这一时半伙儿也来不及了呀!” 这一长串的若磨硬泡显然对戚瑞安而言不算什么,瞧他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在拿起茶盏喝了口茶补充口水后,仿佛还有一箩筐的话要说。 吴慎行苦笑一声,“我当真怀疑你将我看作何物?无所不能的吗?”吴慎行有些认命了,倘若他姐也是这个意思的话,他再无理由推托。 “我将你视作再生父母,如何?!”戚瑞安松了口气,笑嘻嘻的回答。 “除了这一张嘴,我还真看不出你有何可取之处!自家的产业,也不见你出力,卖命,我除了家族生意外却还腾出手来替你打理,还做得拼死拼活。” “能者多劳嘛!”话说至此,戚瑞安更是嘻皮笑脸,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就凭有你在,我大可每日无所事事,陪令姐到处去游山玩水,而无需担心家族生意会在我手中寿终正寝!” 吴慎行不过才二十三岁!他以这般惊人的年轻岁数坐上吴氏一族领头羊的位置,并非是其姐吴谨言与戚瑞安的联姻促成。事实上,昔日是戚瑞安千方百计想与吴慎行合作一桩生意才得以认识吴谨言——他今日的爱妻。 吴慎行的行事作风向来是冷静得近似无情,在生意场上过关斩将而无往不利,整个人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且从不参与任何无意义的应酬消遣,使得他在商场上素以冷硬绝情闻名。虽被列入众多大家闺秀及小家碧玉嫁夫的首选,但却从未见有何人上门说媒的。倒不是那些达官显贵,富商乡绅不愿与其结亲,而是没有任何渠道能够顺利地接近他;吴慎行的私生活与公事一般,对任何人都保持着生疏冷淡却不又失礼的距离。 说到底,现如今戚瑞安这般模样也是吴慎行卓绝的能力与之强烈的责任心惯坏的,造就了戚瑞安完全脱离了整个商行,只占个东家的头衔和每年的收益,分红而已。 天性活泼好动,个性如男子般潇洒的吴谨言与精力旺盛、爱玩成性的戚瑞安俨然是一对永远静不下来的夫妻,他们很懂得去享受生活,挖掘新事物,沉迷其中,直到烦了,厌了,便会马上再去寻些更有意思的。倒不是说戚瑞安没能力掌管商行,只是他没有吴慎行的定力罢了。生性好动,随心所欲惯了的人,打从将商行交于吴慎行之后,戚瑞安便像是透明人一般,一年都懒得来一次。一晃眼,四年下来吴慎行竟成了戚氏商行的真正主宰人。 戚瑞安满含着笑意,轻拍了拍吴慎行的肩头。 “那孩子八岁便失去了双亲,五年以来一直由她母系那边的亲戚照顾,我也只见过她寥寥数次,此次将她带到身边,决心好好栽培她;好不容易将她母系那边的亲戚摆平,但恰巧我行程已定,着实无法照料她。只有半年而已,帮我一次,想想这可怜又天真可爱的孩子;若不然,且回忆一下自己烂漫的舞勺之年,你着实太久太久没有真正地笑过了,言儿都说你比僵尸还瘆人!” “这是对我的溢美之词?”吴慎行睨看他。 “当然!你可是我的衣食父母,我的希望!我又岂敢得罪于你,逢迎拍马还犹唯不及!”戚瑞安笑得恍若拾得金元宝一般。 吴慎行轻叹一声,无奈地轻笑,这戚瑞安真是没一刻正经。 突然,书房外的下人来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传话之人刚将所传之话说完,最后一个字还未收声,戚瑞安原本含笑的脸霎时大变,嘴里直吼道:“什么!戚七不见了?” 第2章 小恶魔的出逃 “竟想将我如绣球般丢来丢去?门儿都没有!”戚七偷笑着,甚是得意自己逃脱成功。 哎呀!多么完美的计划呀!假装在轿中晕倒,吓得丫鬟连忙命轿夫停轿。戚七则算准了府衙就在一旁,跳下软轿直冲进府衙哭叫着有恶人要绑她。 这类案件虽不多见,却也偶有发生;府衙内的捕快自然不疑有他的直冲出去,该救的救,该抓的抓;而她呢?则趁着这一片混乱,从府衙侧门溜之大吉。聪明!嗯,真是聪明,真是才貌双全,足智多谋,蕙质兰心啊!戚七对自己用尽溢美之词,毫不客气的在心中为自己喝采。 城郊的林中,一片夏树苍翠。树木郁郁葱葱,余香萦绕。四周开满了各种不知名的野花,以其各自独有的色彩争奇斗艳,这儿一丛,那儿一簇,白的像雪,粉的像霞,红的似火。引来了蝴蝶翩翩起舞,引来蜜蜂嘤嘤嗡嗡。 戚七沿着小径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游走着,一双纤细的小手闲不住的沿小径扯着灌木丛的树叶,下意识的撕成碎片。 戚七——顾名思义,家中排行第七,是她娘第七个孩子。她娘由于体弱,在她之前的哥哥姐姐均未出世便夭折了。至此,戚七自小到大被呵护备至得如同温室里的小花儿,让她厌烦透了;她一心向往着堂叔戚瑞安那般自由逍遥的日子,固才拼命说服外祖母,苦苦哀求了小半年,她老人家才勉为其难的答应让戚七去小住段时日;何曾想她那位堂叔根本就不曾打算带她一起外出游历,如同自由的鸟儿般。就算不将她一起带出去玩也没必要将她丢给一个生人,大不了让她在戚府等他们回来就是了,府里有得是下人,还怕饿死不成!再说了,她还有两年就及笄了,竟然还将她看作是小孩子。想想就觉得可恶! 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戚七顿觉自己很是占理,这个是对他们的惩罚。再者说,保不齐这次外逃,她可轰轰烈烈大干一番!此刻,先给那些长辈一个下马威,在他们痛哭流涕,悔不当初之时再适时地出现,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放心之余必定会更疼惜她,顺着她,断不敢再妄想将她丢下独自去逍遥快活。 想到此处,戚七便兴奋得两眼放光,心绪也似长了翅膀般,飘动飞舞了起来,连一向讨人厌的骄阳也顿觉顺眼多了。趁眼下还未被寻着不妨自个儿去探险一番,玩累了再找人去戚府通传,让那群寻她寻得腿软心累的长辈派人来接她。 看来这个戚七除了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温室小花之外,还是个以整人为乐的小恶魔! 戚七不愧是与戚瑞安一个祖宗,真是要命的心大!全然未曾想过她如此独自一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日影城郊,会有何等的危险潜伏着。何况她的娇小可人又让她看着比实际年龄有小了几分,如此一个单纯又打扮华贵的小女孩,不仅是土匪绑票勒索的目标,更是人口贩子觊觎的上好货色。且等天一黑,她又该去何处容身?戚七好似根本未曾细想,此刻只沉迷在摘花扑蝶的喜悦之中。 戚七一直是个幸运的人。先是爹娘无微不至的呵护娇宠,爹娘死后,舅母姨婆之类的亲戚没有一个不抢着要照顾她的。许是因为她有一张骗死人不偿命的漂亮面孔吧!即便是住在外祖母府上时,整天“搞怪作恶”,也会有高人自告奋勇地替她担待着,以至于养成了她从未曾对任何琐事或理因担心的事放在心头。 眼见,天色已近黄昏。她依旧独自一人晃呀晃的,一路又从城郊走回城里,好像玩上兴了似的在大街上闲逛;最后,戚七的脚步在七八个孩童面前戛然而止,原来有位老者正带着那些孩童放纸鸢;看着天空中缤纷的色调,自由翱翔的纸鸢,戚七全然不顾及自己的年龄要比这些孩童大上许多,也跑去买了一个来玩;却一连几次都未放飞成功,好在经一旁的老者指点,渐渐的竟也有模有样的将纸鸢迎风而升了,戚七开心大叫:“升天了,升天了!” 然其用语有些童言无忌,可她那嫩嫩甜甜的嗓音加之漂亮红润的脸蛋,论谁人见了都会打从心眼里喜爱她,岂会有人介意她的言辞不当,怕只会更喜欢她的这份纯真无饰。 离戚七十步之遥的地方,一个打扮得极为艳丽的女子正着迷的望着戚七。 “真是个美人胚子呀!”刘玉茹心想,眼光竟舍不得从那孩子的身上移开。假以时日,这孩子定然会更为标致可人,真不知该以怎样的词汇来描绘其美貌。而那时,若其他姑娘们站在她身旁必然会黯然失色而自惭形秽,如此这般绝世璞玉只待人来精心雕琢便可成为一代佳人。 她想要这孩子!这个强烈的意念致使她情不自禁的走向戚七,注视着戚七的双目依恋地无法自拔。她训练过太多角,可任谁也不曾有眼下这个孩子这般的样貌;若能将这孩子收入囊中,悉心调教,假以时日,刘玉茹相信自己定能将她爹留下的戏班子发扬光大,到时她不仅不用愁梨园的租金,更会有大把打把人将银子送入她袋中。 思及此,刘玉茹走近戚七,挨其而立,“小妹妹。”她友善的开口。 蓦然,戚七却脸色大变的直叫着:“哎呀!你的纸鸢和我的打架了,快些拿开!” 天空之中满是纸鸢与夕阳争艳,五颜六色的,花枝招展。然则,戚七的宝贝纸鸢正与另一个纠缠不清。其他人孩童生怕受波及,纷纷走避,离他们远远的。 “莫急莫急,小妹妹,不过是打个圈而已,你与我换个位置即可,来。”一旁的老者安抚戚七,顺手接过另一个自己孙儿手中的线轴,试图帮这两个孩子脱困。 “小心哦!”戚七小心翼翼的要与老者交换位置的当儿,纸鸢的线却不识相的先断了,连带老人手中的那一端也遭殃,就见两只纠缠的纸鸢似寻觅幸福般的私奔而去······ “哇!呀——唉!”两人孩子连同老者均不约而同的先是惊叫——失望——认命。 “该回家了,小妹妹。”老者笑了笑,好意提醒。语毕,收起剩余的线,带着自己的孙儿准备离去。 “哦,老伯再会。”戚七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向老者告别,目送老者和他的孙儿走远,迳自发呆。 “小妹妹。”刘玉茹按耐着性子,又唤了一次,显然这女孩并未注意到她。 戚七的确是此刻才察觉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打扮妖艳俗气的女子。细细打量,嗯······长得还算不错;可论其打扮,啧······衣裳的颜色过于艳丽,所佩戴的饰物的式样又过于繁琐老气,有待改善。 不能怪戚七一见到旁人就先对其品头论足一番。谁叫她的教养嬷嬷曾是在皇宫里专门负责调教秀女的嬷嬷,因此在教养嬷嬷的长久调教下,也就耳濡目染,自然而然的成为她品评人的一种习惯了。对于那种不懂善用自己优点,不会挑合宜衣裳又不会按服饰搭配首饰,突显气质的人,戚七都感到很不可思议。 “叫我吗?”她不喜欢旁人唤她小妹妹。 刘玉茹笑着,一脸的慈善,“我姓刘,你可以唤我玉茹姐姐。” “哦。”戚七没理她。她顶讨厌陌生人打一照面就占她便宜!姐姐?下辈子吧!她随手在身旁摘了许多蒲公英,自顾自的把玩着,玩得不亦乐乎,开心不已的用力吹一口气,再见那些蒲公英随风而去,无一幸免。 实在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呀! 第3章 本性使然 “小妹妹,你不回家吗?快酉时了,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你住那里?”刘玉茹打算登门拜访小姑娘的父母,商量栽培小女孩的计划。 “宝元街吧,不过如今多半住在安康街。”戚七不大认真的回答,反正闲着,说说话也好的。 “莫要说笑,小孩子说谎的话,可是会长不大的哦!”刘玉茹摆出长辈的架式。这小孩子满口胡言,一定是常听旁人说有钱人都住在京城,才会顺口胡说;稍有一点地理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两个地方都在月曦国首府月出城中,而并不在日影城。——有些小孩不管教不行,会作怪,给些下马威是必要的,往后要训练她,必然要先建立起自己的权威,不然日后哪里管得住。 戚七好笑的瞄了一眼刘玉茹,“你是不是书听多了?长不大?别笑死人了,你当真以为如今的孩子还会信呀?说些实际的恐吓行不行?例如:小孩子说谎会被抓去官府——吓旁人或许行,但我知晓那是骗人的,先前有人用过了,结果那人被当成魔怔发作当即便被官府抓了去。再来嘛——唉!不想了。反正我未打诳语,只是你不信罢了。而你不肯相信一定是生性好猜忌,危险哦!可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旁人知晓才这般。”话一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外祖母说过莫要随便与陌生人闲聊——所以,此刻想到了就不可明知故犯,她一向是个听话的“乖宝宝”。 刘玉茹愣怔在当场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地跳起来,追了过去。老天爷!她今儿个遇到的是一个怎样的小女孩?如此的古灵精怪。 “小妹妹!”她追叫着,一心只想着不能让这孩子走掉。 “绑架呀!救命呀!快来人呀!”戚七一路尖叫大吼在街上跑,笔直冲入旁边的巷子,再由巷子的另一头钻出去,直奔向主街。已有几个路人以疑惑的眼光看着这一前一后的两人。而背后的刘玉茹追得很是辛苦,天晓得为何她得这般狼狈地追着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孩?那孩子又如遇鬼般地尖叫,实在令人生气。但刘玉茹非抓住这丫头不可,这口气卯上了,绝不肯干休。 远远的有一匹赤兔马向这边奔驰而来,猛然在到达街中心前勒马。一个男人从赤兔马上翻身而下,动作俐落的搂住正欲从他马前跑过打算穿越主街的戚七,让小小的她动弹不得。 “救命呀!绑架呀!”这一次的叫声,绝对货真价实。 但一只厚实的大掌已捂住她那张可以尖叫到整个日影城都可听到的小嘴。任戚七再精再刁,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实在也无处发挥了。 吴慎行一肚子的怒火在见到这个美得不可思议,将他及戚瑞安等人整得人仰马翻的小女孩后,那火燃烧得更狂炽了,使得他毫不留情的将戚七丢入马,以单手扼制住戚七纤细的柳腰,让她无处可逃,双手也动弹不得。为了找她,所有的人只差没把日影城的地皮给一寸寸掀开来。戚府上下更是急得焦头烂额,而他——吴慎行连带无法太平度日,丢下一笔努力一个月好不容易谈成的契约,原本可以让商行净赚数万十两银子的生意就这么搁下了,只为了这个被宠坏的小丫头。 丢掉数万十两的生意,找一个小鬼!终于找到了,很好,否则到了晚上,这女孩母系那边的亲属知晓了定然会逼得他们所有人去自杀谢罪。 这女孩明明是个恶魔,偏有一张仙女般的面孔,吴慎行开始为自己往后的段日子哀悼。或许他大好的青春便在这段日子里终结。有了这个小鬼,他的命大概也只能活到这儿了。 此刻,最重要的是把小女孩带回戚府交差,让众人放心,趁她眼下没处使坏,快快丢还给戚瑞安,要他三思而后行,如若想要收留她最好带她一起走。 “喂!你何故胡乱抓人呀!大庭广众之下绑架吗?”刘玉茹上气不接下气的冲到赤兔马旁,挡住吴慎行大叫。故意惹来路人侧目停伫,甚至还有些正义之士已暗中摩拳擦掌,准备做出手相助。 “救我呀!他是坏人,会把我杀死。”戚七哭得煞有其事,然则心里正等着看好戏,根本不去想吴慎行抓她做什么,只等着看别人会怎么处置这个高大的男人,还有那个老土的女人又会如何伸张正义,为其解围! 吴慎行没心情与这些陌生人搅和,他一心只想着将这小煞星丢给戚瑞安才是正事,这女人又是什么身份? “这小鬼离家,弄得府中大人为了找她而乱成一片,我必须马上送她回去,否则她的家人会担心。” “谁相信你的鬼话?这孩子显然不认得你,凭什么我要相信你的片面之词?”刘玉茹上下打量体面出色的吴慎行,瞧着他的确不像是个坏人,可她绝不能让这个孩子就这么轻易走掉。 “我管你信不信?你是什么人?”他懒得理这种好管闲事的女人!转身上马。 刘玉茹眼尖的看到两个捕快走过,冲上去拦住,急忙带着那两名捕快过来了! 这女人——吴慎行低咒一声,转脸看向一旁安静得过份的戚七,却见她正掩嘴偷笑,一脸的开心,漂亮的大眼熠熠生光,充满着看好戏的期待,天哪——她是小魔星转世,唯恐天下不乱而生下来捣蛋的吗? 这次,不论戚瑞安如何游说,怎么威逼利诱,吴慎行都不要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他还想活得更长久一点。 所有担心戚七、寻找戚七的人,全聚集在府衙中。 “戚少爷,不是我们不相信吴公子,他在日影城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戚七姑娘一直向我等哭诉吴公子绑架她,而那边的那个刘姑娘除了自愿当证人外,又请来张夫人,张夫人知晓详情后打算认戚七姑娘当义女,并且坚持要告吴公子意图绑架;而张夫人又是少府大人的夫人——”县令为难又复杂的陈述着戚瑞安未来到时,府衙内的纷乱情况。而——将这件事搅和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戚七姑娘,此刻倒是好命得很,她彷佛像一只淘气的猫,玩乱了一团毛线后,累得趴在台阶上会周公,天仙一般的脸蛋上犹带着甜甜的笑意。一大堆烂摊子理所当然的丢给强大的长辈们去收拾了。 戚瑞安尽量避免直视吴慎行怒火中烧得似要杀人一般的眼光,倘若此刻他看着吴慎行时还胆敢笑出来的话,那他肯定活不到一个时辰之后。但他实在很想笑,他一早就知晓戚七有戚家最强大的遗传,这一团的混乱绝对不是一般人弄得出来的,还扯出一大堆毫不相干的人来为她打抱不平,戚瑞安笑看刘玉茹。 “这位刘小姐倒是很关心我们七七呀!” 刘玉茹哪里晓得戚七这么有靠山!吴慎行是个名人,但她只闻其名从不曾见其人。而戚瑞安更不用说了,他的家族在日影城的商界是数一数二。戚七的父亲未亡时是个京城首富之一,她姨母也都是嫁入商门或是官家的。身世这样的显赫,她哪敢再提及栽培戚七当什么当家花旦?若想要栽培一名花旦,大前提便是必须要是——穷困一些的人家。真正的大户人家那容得自家人抛头露面做这等戏子的生计?其实她早该想到的,戚七这一身行头就不是一般寻常人家的孩子,只是她被容貌所吸引而忽视了。 刘玉茹的眼光迅速看向吴慎行,然后别开头。原来他就是梨园里那些姑娘们口中时常提到的日影城至今未娶,最受女子青睐的的男子——吴慎行。 第4章 谁怕谁 高大挺拔的身材,俊朗出色的外表溢着冷漠的气质,眼中的怒火未消,非常怕人,但仍不损其俊美。刘玉茹望着面前的吴慎行,双颊不禁浮上一片红霞。 “刘小姐?可是有话要说?”吴慎行皱眉将眼光对向那双打量他良久的眼,那眼光令他十分生厌。似若有所求,若有所待,他从不给女人盲目的幻想机会,当然刘玉茹也不会例外。 刘玉茹自觉失态,忙用帕子轻拭脸颊做掩饰。 “只怕,是我误会了。我——该走了。”走到戚七身边,突然心中闪了下,笑看一旁随戚瑞安而来的吴谨言,“好美的小姑娘,我真的好喜欢她,不知以后可还有机会可以再见见她?” 吴谨言含笑点头,“自然可以。” 刘玉茹心满意足的走了。这世间的好男人难寻,有幸遇上了,自然要制造机会加以抓牢,幸福是要靠自己追寻的,不是吗? 一行众人好不容易将此事化解。 次日,戚瑞安、吴谨言、吴慎行以及戚七,坐在戚府内堂中。 戚七一手糖葫芦、一手翻着画册。 而戚瑞安——可怜的戚瑞安,好不容易哄走双亲后,眼下又要苦口婆心的说服吴慎行可怜他。 偌大的内堂中,一张几案上趴着吴谨言与戚七,而雕花的座椅坐着吴慎行,冷漠如雕像的吴慎行完全不理会对面的戚瑞安,迳自喝着茶,彷佛当戚瑞安是透明人一般。 “戚七的行李来不整理,我又不放心让言儿一个人去游历,毕竟她长得这般的倾国倾城,为了我们夫妇的幸福着想,难道你不能委屈一下吗?”戚瑞安已经口干舌燥了,深知吴慎行这次真是气得不轻。 吴慎行根本不理他!照顾戚七?这事儿可没得商量。 吴谨言一直陪着戚七看画册,置身事外,反正她不在乎!偶尔独自出游必定很刺激,京城又是个好地方。其实她不觉得自己长得有多貌美,偏偏戚瑞安就是紧张她。平日里一个风流不拘的人,在她面前却无法豪放。真是的,她又不是什么天仙绝色,她只是很有知性美而已,外表绝对没那种本事让人惊艳。这戚瑞安,娶她四年了还这般放心不下。 “哎呀!死了。”看到画册里的人被坏人打死了,戚七叹口气,喝了口杯中的茶。转头见堂叔一脸苦苦哀求,而另一边那个死板脸的吴慎行态度冷淡。她只觉得很好笑,能让别人为她伤脑筋,她可是得意得很。 “堂叔,你且放心的去嘛,我一个人会过得很好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更可况这里有管家,有丫鬟,还怕我会饿死不成?莫要再求吴公子了,或许他会记恨昨儿个的事情,趁你们不在,每日饿我两顿、打我三顿呢!而且他又住在吴府,这一来一往,我好不容易适应了环境却又要去新的住所,实在会令我身心俱疲。再者说了,白日里他要去商行店铺,加之我先前的行径,他说不定会将我当犯人般关在房中,万一出了天灾呀、人祸的,我不就完蛋了?最最重要的是,一到了晚上他这种单身公子哥儿定然会春宵难耐,找些不三不四的女子回府过夜,对正处在豆蔻年华的我而言,绝非益事,若是日后我因此对男子产生了抵触和厌恶的情绪,致使我嫁不出去便都是他所赐。” 戚七的一番话说得三个大人目瞪口呆。 戚瑞安几近爆笑出声。 “那些什么春宵难耐,什么对男子产生抵触厌恶情绪是谁教你的?” “说书的不都这么说的,你是没听过说书还是如何?”戚七对他们摆出一副“孤陋寡闻”的表情,大大的杏眼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吴慎行表情依然冷漠,但眼中却出现了笑意,这鬼丫头的小脑袋中还藏着什么玩意?突然莫名的,他对这件苦差事提起了兴趣,事实上,这个丫头无法让人生气太久。 “你怕吗?”吴慎行开口。 “我怕?怕什么?”戚七莫名其妙,可又不甘雌伏地瞪他。 吴慎行挑眉,“怕我虐待你,否则为何宁愿独自一人住在这儿,也不敢同我回吴府?” “我会怕?长这么大还未曾有我戚七会怕的事儿。”戚七朗声道。 “很好。”吴慎行唇角上扬。 戚七莫名有种中计了的感觉,却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而一边的戚瑞安在笑,吴谨言也在笑,至于在笑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戚七也只好笑了,她自然不能甘于人后,一边在想:“这几个人许是该寻个郎中瞧瞧了,全部都神经兮兮的。” 吴氏商行—— 一大早,吴氏商行内沉浸在一种很奇特的气氛中,这种情况实在太不寻常了。虽说平日里商行一向少有声音,大家埋首做着自己手头上的活,可是今儿个的气氛的确奇怪,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 东家的书房中添了一张很漂亮、很小巧的案台。这张雕刻精美的袖珍案台与沉肃的书房完全不协调,显得很是可笑。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正伏在小案台上练着字。戚七,只要她肯安静坐着,全月曦国的人只消看她一眼就会深深地喜爱上她,但戚七却是静不下来的。 一大早戚七随着吴慎行大方的走入商行,受众人讶异的注目礼,众人纷纷猜测向来严谨自律、对自己与别人要求公私分明的东家怎会带一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小女孩来商行?但没有人敢多问。戚七虽然十三岁了,但身高与外表都给人很小的感觉,都猜她不过十岁上下。 相对与外面人对她的好奇,戚七也颇有想要彼此了解的心思。虽然知道每日必须练字,但她实在觉得好闷,只要和外面的人混熟了,往后还怕待在这儿会闷吗?她微微挪动抬起脸盯着入定一般埋首公事的吴慎行。 吴慎行抬头看她,她也礼尚往来的回瞪他。 “我要去解手!老是这般坐着我会得痔疮。” 说完,跳下椅子往门口走去。 “半盏茶的时间。”吴慎行规定。 “太少了,我便秘。”她一溜烟的推门跑出去了。 戚七向来不受制于任何人,但昨儿个不小心中了吴慎行的激将法,只好表面上乖乖的听他的话,然后背地里再来个暗度陈仓。谁叫吴慎行那么老奸巨猾!竟然没收了她的经济大权。不知道他用了何种方法竟找到了她随身携带的银票。眼下身上所剩的银子少得可怜,自然不能随心所欲的到处玩,只能安分守己地待在吴慎行的身边,其实要她乖乖的不添麻烦着实是难为戚七了。 第5章 小跟班的第一日 一出吴慎行的书房,就看外侧厢房内的李执事。 “李叔。”她好奇的站在李执事的面前,一脸的乖巧可爱。 李执事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家中已有三子一女,这让他最为宝贝及宠爱的小女儿看着和戚七一般大;见到戚七长得这般美好的孩子自然而然的展现出慈父的模样。 “戚七是吗?有事么?” “你好像很忙呀?”她看李执事一直不停地忙着整理什么。 吴氏商行地处于日影城相对繁华的地段,究其原因便是吴慎行不喜热闹,但是太过偏僻的地方也不适于平日里商谈生意。商行平日里主营布匹丝绸,其他领域虽也有涉猎却不如布匹丝绸做得这般。他们从养蚕,纺织到坯布,染色,再到刺绣,成衣,一应俱全。就连月曦国皇城里用的也都是吴氏的布匹。 商行内部格局清晰,一进门便是展示柜,各种面料和色彩的布匹,丝绸应有尽有,可供各地的布商自行挑选;进得内堂,左侧是可自选订制绣图的屋子,右侧是账房,中间是会客堂;最里面的厢房有三间,最外面的那间是执事房,紧挨着吴慎行的书房,其后便是一间内室,吴慎行偶尔不回府便在此过夜。 “未时,公子要去内堂议事。分布在月曦国各地分号的执事都将前来,我得先整理好公子要的明细。”李执事温和地为戚七解说。 “慎——哥哥很厉害吗?”戚七指了指书房的门。拒绝叫他吴叔叔,那样叫太吃亏了,她才不要每次都当最小的。 “吴公子能力很强,毕竟商界中没有几个人能像他这个年纪就以真正的实力坐上这个位置,又做到这般地步。”李执事对这个东家是十分心悦臣服的。在吴氏商行待了十多年以来,就属吴慎行最让他钦佩不已。 “可是这商行真正的大东家不是他爹嘛,为何大家都听他的?”戚七想到连堂叔都对他低声下气,吴慎行可真是好大的架子。 “吴老爷一年难得来商行几次,有时来了也不过似客人般随处浏览。真正运作商行的人是吴公子,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东家。” 戚七想了想,笑问:“那么他应该是很受女子爱慕的吧,既然他年少有成,长得又不错,是不是有很多小姐倾慕他?” “多得算不清——你看!那位便是。”李执事用下巴指了下正从外堂走进来人,一个美丽且有会打扮的女子。 戚七好奇的侧着小脸看向那女子。打扮适宜而不失端庄,眼里一派精明与稳重,踏着自信的步伐朝这边走来。 李执事低语:“她是日暮城的掌柜,也是唯一的一位女子。她父亲原也是一名布商,后因被他人骗去了所有家当导致要变卖商铺。后来公子将店铺买了下来,却依旧让她爹经营;前几年她爹过世了,这铺子便由她做了掌柜。她本人非常努力,铺子的生意每每都是稳居第一,使得公子有意要将她带在身边栽培。” “是这样呀。”戚七低喃。 杨洛莹原本是打算直接进入吴慎行的书房的,但瞥见戚七立即停下了脚步。商行办公的地方为何会有个小女孩?她皱了皱眉。 “李执事,何故将女儿带来商行?公子难道不闻不问吗?我知晓你定然有苦处,才会如此。但你在这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里的规矩还不懂吗?这成何体统!” 李执事正要解释,但杨洛莹似乎已找到理由更能光明正大的进去见吴慎行,早已迫不及待的敲门进去向吴慎行发表她的观感。谁都知晓吴慎行最讨厌公私不分的人;她走得太快连手中的账簿都遗忘在李执事的桌上也不自知。表现出奇乖巧的戚七当然是别有居心,一双亮晶晶的大眼死死的盯住那本账簿,悄悄拿到身后,也不知在杨洛莹的账簿中动了什么手脚。 话说吴慎行这边。此时他正抿着唇,俊脸上高深莫测地听着面前杨洛莹以责难的口吻发表高见:“——所以,以李执事这般行径看来,公子不妨换掉他,另觅一位未嫁娶又能干的人才,方可安心为商行尽职。倘若公子信任我的话,我可以······” 戚七一脸天真的推门而入,对吴慎行露出甜美的笑容喊道:“爹爹!”走近他,坐到了他的膝盖上,并搂着他的脖子眨着天真的大眼笑道:“李执事送我糖吃,来,给你吃一个。” “七七,莫胡闹。” 吴慎行先是一阵错愕,继而又有一股狂笑的冲动——多亏他一向训练有素的自制力。他也明白戚七的居心,不晓得杨洛莹是如何惹到了这个小魔星,惹得戚七这般戏弄她?不过,戚七整人向来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但凡觉得好玩便会去做。他看向不曾如此失态过的杨洛莹,她的表情乍青乍白活像见了鬼似的,一张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整颗鸡蛋,可见她被惊吓得不轻。 “公······子······她,她······不是?······”可怜的杨洛莹,已经语无伦次了。 “她是戚七,戚公子的侄女,眼下由我照顾。”他低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膝上的戚七,心中的笑意直往上冒;这小丫头真让人又好气又好笑,只要他不是被捉弄的那一个人,那么小丫头戏弄人的方法真是足以惹人喷饭。除了天性顽皮外,没有灵敏的头脑又怎会捉弄得别人哭笑不得?不忍见杨洛莹如此困窘,抬首道:“快未时了,随我去内堂。” “是。”杨洛莹连忙应声。 “我也要一同去!”戚七拉住吴慎行的衣襟,牛皮糖似的不肯离开他舒服的膝盖,让他无法起身。 “好好在此习字,各处掌柜一圈汇报下来起码得两个多时辰,你会无趣得喊救命。对你而言,那真的很乏味,乖,听话。” 不容戚七反抗,吴慎行抱她坐在她的专用椅子上,轻轻抚了抚她的头,与杨洛莹一同出去。临走时,走在吴慎行身后的杨洛莹给了戚七一记大白眼:这小鬼,真是个坏丫头! “哼!敢瞪我。还有的你受的呢!”戚七回瞪过去,心中暗自嘀咕。 吴慎行他们二人前脚才踏出,戚七后脚也跟了出去。一旁正要前往的李执事轻声道:“戚七,公子可要你乖乖的······” 戚七低声打断他的话:“李叔,你刚才莫名其妙被挨了一顿骂,难道一点儿也不生气吗?” “罢了,方才看见杨姑娘那种表情走出来也值了!” “我不会淘气,你就当作没瞧见我,让我偷偷躲在内堂门口可好?我很好奇商行议事都说些何事。”戚七苦苦哀求,用一张很可怜又很惹人爱的小脸看着李执事,企图引诱出他慈父的怜悯。 李执事想了一想——许是不要紧的吧!若是叫一个好动的孩子待在商行已经够委屈了,如何能不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再者说,她若觉得无趣,自然就会自己回去的。 “好,但切不可让公子察觉哦!”李执事再三叮咛。 “这是自然。”戚七连忙举双手保证。 此时,各地掌柜已经汇报的差不多了,眼下轮到杨洛莹。一如以往,每每到杨洛莹汇报时,她总会露出得意的笑容——因为这回又将是她获得第一。 第6章 爱恋 杨洛莹从容优雅的翻开账簿,猛然——她大声尖叫出来,有一只粘不拉几,恶心之至的蛞蝓躺在她的账簿里!账簿——再仔细一看,她又发出了第二声歇斯底里的尖叫,那根本不是她的账簿,那是一本春宫图,她翻开的那一页上正画有一对****的场景!霎时,堂内数十双眼睛全射向她,一片静默—— “为何会这般?李执事,你动了什么手脚?”杨洛莹对李执事尖叫。 “我何时动过你的东西!”李执事一脸无辜。 一声放肆的大笑从门外传进来,甜美中是无尽的得意洋洋——这笑声的主人自然是戚七啦!她站得脚都发麻了,为的就是等这一幕。 吴慎行铁青着一张脸,走过去,推开门。 啊呀,我的妈呀!不得了了。危险,完蛋了!戚七心知大祸临头,急忙要跑开,将手上真正的账簿丢给吴慎行,打算往外溜到吴慎行找不到的地方。 可惜还来不及行动,就被吴慎行一把抓住了;他将账簿递给李执事。“你让众人先行用些茶点!”说完,抱起挣扎不休的戚七往外走,直接进了他的书房。 有些小孩真的不教训不行!什么循循善诱!什么谆谆教导,皆是那些书呆子想出来哗众取宠的法子,狗屁! “你是坏人!你是坏人!我讨厌你!······” 戚七哭了!货真价实的哭得好不凄惨。坐在吴慎行的膝上猛掉着眼泪,小小的身体不停抖动着。她是个含金汤匙出生的娇娇女,谁见了她不疼惜,怜爱她来着;平日里就连骂都舍不得骂她一下,若她当真犯了什么大错,要对她说教,也得再三斟酌会不会伤了她幼小的心灵;更何况是动手打她,如此一味的宠溺更助长了她的娇纵任性。天晓得她挨这一顿打简直是痛不欲生。 吴慎行打了她的小屁股,她也不懂得反抗。事实上,吴慎行并不是她的什么人,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何必身受这一顿皮肉之苦?偏偏此时她没有这么想,也许是看到吴慎行是真的生气了,而意识到自己的确做得太过火,竟然认同了他对自己的惩罚。也或许从来没有人动手打过她,她其实是可以反抗,可以避免这一顿狠打的——反正,她可怜的小屁股被打疼了是不争的事实。 “坐到椅子上去反省。思量一下自己今儿个是何处做错了,这般胡闹该是不该?” “你打得人家屁股疼死了,竟然还好意思叫人家坐到旁的地方去,至少有三日人家不能躺着睡觉了!”戚七撅着嘴,赌气道。 当然没这么严重!吴慎行知道自己下手的力道,而事实上戚七也不觉得疼了,可是不让他良心不安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哭过了,眼泪一擦,打算就此开始与他斗嘴,她才不承认自己是个爱哭鬼。 戚七是个天生的乐天派,打过了,已经不疼那就罢了,至少恶作剧的效果令人满意;看那个女人以后还敢不敢摆那一副嚣张的嘴脸! 吴慎行无奈道:“你总不能如此这般一直坐在我膝上吧?我还有些许公务要忙。” “谁叫你要打我!”戚七可刁蛮了。 “你做错事自然该打,你太不知轻重了。”吴慎行轻抚戚七的长发,口气不再强硬,更有些纵容。 老天爷!戚七的魅力真的只此一家,绝无分号,连吴慎行这般冷淡的人也对她产生了疼惜之心,早已不介意前天戚七的捣蛋差点害他成为日影城茶余饭后的笑料——被告绑架,真的是教他又想气又想笑。 “若是我做了错事你可以同我讲道理呀!动手动脚是粗鄙之人的行径。”反正戚七就是不肯下来,硬是死赖在他身上。 吴慎行敲敲她的头,皱了下眉,“我的口才还未好到足以说服你的歪理。现在,乖乖的去习字,晚上带你去逛夜市吃小吃。”有时利诱是哄人最厉害也是最有效的招数。 “成交!”戚七自然满口答应,非常满意的笑了,终于肯放过吴慎行而暂时还给他清静和安宁。 坐回案台后,戚七想起自己犹自发疼的小屁股,不禁有些余怨的横了吴慎行一眼,而他正全神贯注地在忙公务。 哇!戚七犹如发现什么新奇玩样儿似的猛盯着吴慎行;这一看,不得了,原来他长得这般好看,她此刻才注意到。吴慎行侧脸的线条像刀雕刻出来的一般,轮廓分明;两道刚毅的浓眉下是一双炯炯星目,挺若山岳的鼻梁配上性格的唇,五官看来很明朗,不过那一双精明又厉害的双眸她可不喜欢,会穿透人心似的。 难怪会有那么多的女子爱慕他。连戚七看了都会芳心怦然呢!真可惜自己眼下还是个小女孩。不过,也不妨事自己就快及笄啦!她已然下了决定。 “慎哥哥。”戚七软软的叫着,她当然静不住一刻。 “叫叔叔。”吴慎行抬头更正。 戚七跳下椅子,走到吴慎行面前,开始大言不惭的自吹自擂。 “日后我会长成很大很大的大美人哦!” 这小妮子不知又有什么鬼心思? 吴慎行逗趣地笑道:“是!是!是!且那时会有成堆的翩翩公子仰慕你。” “所以,你且要待我长成,莫不能再老下去了。”戚七决定了,她要当吴慎行的娘子。她觉得自己甚是欢喜与他相处——因为可以找到许多乐子。 吴慎行惊笑出声,“老天!你莫不是想要嫁我吧?” 戚七瞪向吴慎行,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鼻子。 “喂!给我客气一点,本小姐想委身下嫁于你,那是你的荣幸。不必太过感动,我知晓你会承受不住这个好消息的。” 这个小不要脸的!吴慎行忍住笑,这实在是个大笑话,戚七莫不是被他打后不甘心,想嫁他,整他一辈子吧? “我可没空等你长大,自求多福吧!小鬼头。老天,你才多大?情窦初开得也未免太早了些。况且,你我才认识不过三日,你这丫头居然就决定嫁我。” 这人实在不识抬举,别人求不到的好运,他偏偏不当一回事。 戚七气呼呼开口,道:“你且等着看吧!既然我心意已决非你不嫁,你自然也要非卿不娶才公平;直到我想嫁旁人之时你方可红杏出墙。”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凡事以自我为中心,好像太阳月亮只能跟着她转似的。不过——戚七生性任性霸道,有此一说当然不算出人意表,是不是?! “小东西,我不想残害幼女,也不想娶一个小娃娃来当娘子,怎么着?怕嫁不出去吗?还是怕长大后丑得没人会要?不然如此······”吴慎行做出痛心又怜悯的表情看她,“倘若将来你并未长成大美人的话,又没有人上门提亲,我且可以考虑做件善事将你娶了,以免这世间又多出一个没人要的怨女。”他话中充满了伟大的牺牲奉献情操,感人热泪。 戚七气得倒抽一口气,一双大眼瞪得更大了,忍不住叫嚷了起来:“我爹是俊男,我娘是美女,我们戚家往上数祖宗十八代个个郎才女貌,国色天香,而我——戚七更是千锤百炼,精华中的精华,将来若是长不成大美人,我干脆去当尼姑算了。” “精华?什么精华?捣蛋精?顽皮精?还是胡闹精?”吴慎行打趣。 “不是?”戚七愤愤不平的阻止吴慎行继续说下去,然后一本正经的吐出答案:“狐狸精。” “我的天!”一阵愕然后,吴慎行爆出忍抑已久的大笑,天晓得他从没有笑得这般开心过。戚七也觉得好玩的笑了,把什么争吵、嫌隙都笑化开了。 笑是很奇妙的东西,可以增进彼此的认识,增加无尽的欢愉,化除一切曾有的不愉快。笑容中只有渐渐交融的两颗心在互相吸引着而浑然不觉—— 十三岁的爱恋?也许。 感谢:2018轮回投的推荐票 书友20200403175444737 投的推荐票 第7章 又遇刘玉茹 夜市的某个摊位上堆了满桌小孩子见到了准会眉开眼笑的吃食,冰糖葫芦、桂花糕、酒酿圆子、麻酥糖、牛乳酥——应有尽有,皆是甜食。 “我真的可以吃这些当晚膳?”戚七如置身梦幻,双眼亮晶的盯着桌上引人垂涎三尺的食物,不敢相信的轻叫出声。 “不然要如何?七七小姐,你不会恰巧想告诉我,你非常讨厌这些东西吧?”吴慎行才不相信有那一个女孩会对这些东西免疫;这些东西对他自己而言却是食之无味,也不知女孩子为何极喜甜食。 “当然不是。”戚七连忙咬下一颗糖葫芦以兹证明。不过,她即便嘴里吃着东西,却仍不忘数落吴慎行,非常的老气横秋。“可我正在长身体,所以必须吃些有营养的食物来帮助成长,吃这么多甜食根本没有营养,你想害我长不大吗?晚膳吃这个!”戚七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过份。 吴慎行邪邪一笑,挑眉看她,“吃这些自然是没有营养的,但却有一个好处,它会造成虚胖。我的目的很简单,把你喂成小胖妞,以免戚瑞安回来当真以为我每日饿你两顿,打你三顿地虐待你呢!” “小人。”戚七做了个结论,开始专心对付她面前堆积如山的甜食,一点也不客气,完全没有形象的大吃大喝了起来。 吴慎行则叫来一份卤面,边吃边看着眼前的戚七。他心中奇怪,戚七生长在富裕环境中,为何不似一般孩子长得丰丰润润?反倒瘦不拉几的,看来比实际年纪小好多。只有那股与生俱来的娇贵气质令人一看便知晓是出生富贵人家的孩子。白里透红的皮肤闪烁着柔嫩的光泽,触感像绸缎一般舒服;尤其在白日里阳光照耀下的她,就像一尊晶莹剔透,精雕而成的白玉娃娃似的,全没一点瑕疵。 一团粉蓝身影夹着香风袭了过来,站在他们桌前。 “哎呀!真巧,未想到竟会在此处遇见了你们。”一位涂脂抹粉的有些过了的美人站在他们身前。 这女子是何人?吴慎行皱眉。他很少去记女子的面孔,除非是生意场上的必要。 戚七有趣地看着吴慎行一脸不屑的表情,与刘玉茹因得不到二人回应,瞬间转换成尴尬的僵硬笑容形成强烈的对比。刘玉茹似乎进退不得,手上一包青菜、水果,配上她这一身行头实在很不搭调。最可怜的是她以熟人方式向他们打招呼,偏偏人家一脸根本不认得她的模样。 戏看够了,戚七好心的装出甜美的笑容,“刘姐姐,好巧,又见面了。” 刘玉茹只差没有感激涕零,暗想:“谢天谢地,总算有人认得我,否则我简直羞愧到要去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七七好乖,我还以为连你都不曾记得我呢!我家就在附近,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你们。” “如此这般貌美的大姐姐,我即使想忘也忘不掉呀!何况······”这一句话说得刘玉茹心花怒放,急于想知晓下一句,“何况如何?” 戚七缓缓喝了一口茶,砸砸嘴,这才道:“何况你险些使慎哥哥被官府告绑架,差一点让捕快抓去牢里吃免钱饭呀!” 原来是她!吴慎行这才想起来,看着刘玉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小鬼嘴巴整人的工夫简直无人能及。尽管心中直笑,总也不能让人家姑娘太下不了台,不幸让戚七整上的人,都值得他人因此而致上十二万分哀悼之意。 “刘姑娘,请坐,一起用些?”吴慎行给了刘玉茹一个前嫌尽弃的笑容,这才使刘玉茹芳心大定。 先前刘玉茹从梨园出来想到这边胡乱糊弄一口了事,却见到他们在这边,她认为机不可失,苦思要如何接近他们之余,终于想到何不以赎罪为藉口,亲自下厨为其做一顿晚膳?!主意已定,立刻跑到附近的酒楼,高价买来了一大堆青菜、鲜肉等食材,然后假装不经意地遇到他们,走过去打声招呼。 吴慎行的笑容给了刘玉茹十足的勇气,“为何在此吃这些即没有营养又不干净的食物?我看就算是我为上次之事向吴公子陪罪,让我献一下丑,我亲自下厨为两位做晚膳如何?七七太瘦了,一定是只吃甜食,不曾好好用膳才会如此,营养不够嘛!” 长得好看且又会下厨的人不多了,刘玉茹自认有办法让吴慎行刮目相看,并印象深刻。 戚七瞪大一双杏眼,看刘玉茹胆敢拿她做文章大肆批评。哼!又一个欠教训的人。她要引人注目、勾引男子,那是她的事,犯不着扯上她戚大小姐。 “我看不必麻烦了。”吴慎行眼光扫到戚七一脸忿忿下平的表情,明了她的心思。戚七会去才怪,即便是去了也只会让刘玉茹下场凄凉。 “东西都备齐了,保证做得美味可口。难道,吴公子以为我方才所说的不过是应酬话?千万别这么想。”刘玉茹有些急了。 “看戚七的意思吧。” 刘玉茹那种不达目的死不甘休的态度令吴慎行反感之余也懒得搭理,心中对她的行为也有了个底。有句老掉牙的话不是如此说吗?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不过,这句话若真的属实,那么厨娘的爱慕者岂不是要多到数不清了?! 面对戚七就好办多了,刘玉茹对戚七笑道:“七七,你若真的想长成美人儿的话,一定要忌吃这些杂七杂八的甜食和零嘴。你看那边······”她伸手指向隔桌的两个小胖妹,正狼吞虎咽的吃麻油酥,好不快意,下巴上的肉正一上一下的抖动呢!这一指更教戚七生气了。 而刘玉茹却还没说够:“所以,小孩子要乖乖的吃饭。” “可是我不喜食正餐呀!”戚七甜甜的打断她的说教,用甜美的笑容掩饰满心的怒意。 “无碍,看你喜欢吃什么菜,我全做给你吃。久而久之,你会渐渐爱吃的。”她一直当戚七是个天真无邪,只偶尔才顽皮一下的小女孩。 那知戚七一肚子整人的念头,想不上她的当都难。刘玉茹甚至认为大局已定,很贤妻良母的帮忙收拾一桌才吃一半的东西。 她会很惨!吴慎行心中这么告诉自己。谁惹到这个小恶魔,谁就活该倒楣,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出门没有找菩萨保佑,他可没打算插手。 本来嘛,女人之间的战争,男人只能摸摸鼻子做壁上观。多事介入,到最后只有被轰成炮灰的份。何况刘玉茹一副急切的慈母状,根本忘了她自己是谁了?天晓得他们与她还称不上认识。是她急着嫁人?还是真的热心到这种程度?吴慎行心中自有一番评估,答案了然于心。而戚七恰巧成为她攀升,搭讪的踏脚石而已。只是,戚七最恨被人利用,哪会安份当她的踏脚石?! 感谢:2018轮回投的推荐票 书友20200403175444737 投的推荐票 第8章 应接不暇 戚七故意沉思了会儿,“以往住外祖母府上时,都吃些很平常的菜呀!一时也想不起来要吃些什么。” 看来戚七的胃好侍候得很,刘玉茹心中暗喜。 “例如呢?你慢慢想一下。家母曾经做过王府的厨娘,什么白龙臛、葱醋鸡、冷蟾儿羹、八仙盘——全难不倒我。” “真的吗?我最想吃儿时我娘常做给我吃的小菱角,小方条,小圈圈儿。” “菱角儿?是红菱吗?什么又是小方条?小圈圈?”刘玉茹根本一头雾水。 戚七天真的看她,“你说什么都会做的,你都不晓得,我又如何知晓呢?反正很好吃就是了,入口即溶,而且很营养。” “你总需告知我是用什么食材烹制?”刘玉茹问。 “哎呀!那时我不过五、六岁,有得吃就开心了,怎会去关心是用什么做的?胡吹大气,牛皮破了吧!罢了,这次且当我们没听到你自不量力的建议。方才你特地跑过来替摊主收拾我们一桌残羹,本小姐替他向你致谢。至于赔罪之说,我家慎哥哥向来心胸宽广自然不会计较。”戚七很有礼起身对刘玉茹欠了欠身,然后又道:“膳后来点笑话助消化真是不错,我好仰慕你哦!刘姨,我吃得好饱,此刻想来已然在消化了。”戚七做出一个吃得很撑的表情,表示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瞄了一眼刘玉茹手中的东西,故意表示十分惋惜。 吴慎行也起身站了起来,说道:“刘姑娘,那就不麻烦了,我们确也吃得差不多了。我等下还有事,先行一步,告辞。”他伸出手牵着戚七,再对刘玉茹点个头就走了,不忍再看刘玉茹恨不得一头撞死的表情。 直到上了软轿,戚七才哈哈大笑了出来。 “小顽皮。”吴慎行摇头轻笑。 “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反正她也不是你会倾慕的那种女子。”戚七这会儿振振有词得很呢! “你如何得知?” “莫要小瞧我,我瞧人可是很有一套的。光看方才你那副看好戏的模样我便就已经知晓啦!可惜呀!可惜,刘玉茹的魅力不足,如此一个受万众女子仰慕的男子,又岂是养足了胃就能抓得住的?若是真有男子这般的好哄骗,那就代表此男子的心智年龄停顿在哺乳期,只重口欲。” “你个小丫头看得倒还透彻,说得也很是恶毒!”吴慎行轻笑。 “我的教养嬷嬷有教过,‘学以致用’我可是聪慧过人的戚七呀!”戚七不可一世的得意洋洋起来。 毕竟还是个小女孩,让旁人知晓她的天资聪颖后,就不忍责备她的恶作剧了。 吴慎行唇边的笑意一直没有收起过。这小东西,将来长成绝色容姿,再加上顽皮心性,铁定会整死一大票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子叫苦连天,却又舍不得放弃追求。什么样的男人足以匹配戚七?再侧头看她,发现戚七已安然入睡。玩闹了一天,先是弄得杨洛莹出大丑,接下来生生受了一顿皮肉之苦,晚上则捉弄得刘玉茹下不了台······种种丰功伟业忙弄下来,戚七想不累也难。 戚七的睡容犹如天女,纯净绝美。吴慎行唇边的笑意更温柔了,伸手将一件斗篷替她盖上,又命轿夫放慢速度,暗紫色的软轿静静的消逝在夜色中。 次日,吴氏商行的大门内的院子里,一个小女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丝质罗裙,头上梳着可爱的小髻,上面带着一支蝴蝶发簪,两缕青丝垂在身前,甚是好看;小脚上一双黄底缎面的绣花鞋上用银线勾勒着朵朵迎春花;精致无瑕的俏脸频频吸引侧目的路人回首注目,久久不舍移开眼。 当然这正是我们的“小恶魔”——戚七姑娘。 半个多月下来,她已经混遍了商行整个院落,走遍了每一个屋子,勾引出一大帮男女的怜爱之心。人人当她是小仙女——大多时候,只要她不捣蛋。 其实,戚七捉弄人也是要看对象的。只有一些鼻子朝天、目中无人的人,戚七才会有兴趣捉弄;至于大多数对她好又善良温和的人,她都是很客气很有礼的。在戚七心中,好人日后都会上天,要好好爱护才是。她整人的点子只用在坏人身上,而所谓的坏人就是她看不顺眼的人了。 戚七眼下好无趣,简直快憋坏了。只好百无聊赖的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而吴慎行又去与那些掌柜议事去了,自己亲口答应他不会再去调皮捣蛋的,所以——哎,闷! 如此漂亮的女孩,是很容易惹人注目的,自然而然就会有人自动送上门供她消遣。 杨洛武将马栓在吴氏商行门前的大树上,整了整胸前敞开的衣襟,抬步走进院子。他在来之前剪了些马毛,好不容易将将马毛黏在胸口,这才使得他瘦骨嶙峋的胸膛看起来男人味多了些许,颇有些地痞流氓的架式。嗯,他很满意。全身上下凡是露出来的皮肤都被抹上了锅底灰,走起路来一摇三晃加上被自己故意画浓的眉毛,如此的准备足矣吓死那个小丫头了吧?! 自从得知自己姐姐杨洛莹被一个叫戚七的小鬼搞得出大丑,甚至差点无脸见人后,他就一心一意的想要替他姐姐出一口恶气。原本杨洛莹想跟在吴公子身边的,如今她都不敢再提此事。 打工半个月,加上数年的积蓄,杨洛武便来了日影城。这一身行头还怕不把那个小丫头吓得哭爹喊娘?! 杨洛武心中一直想着戚七跪地求饶的画面,忍不住笑了出来,冷不防一个阶梯没有踩到,整个人往前跌倒,直直的瘫倒,五体投地的趴在一双小脚面前。 杨洛武狼狈的抬头,却惊讶地张大了嘴!只见一个天仙下凡似的女孩正坐在他面前,根本没有看到他,好像心里正有着无限悲愁,她秋水明眸茫然无助地看向不知名的远方,美丽小巧的樱唇微微痛苦的轻抿着,一双白玉小手无力的轻托香腮······天哪,她就像是个被困在朱门重楼,正待心上人前来救赎。 杨洛武就这般趴在台阶上,直直的盯着戚七,浑然不觉时光的流逝,心思早已飞向九天云外,满脑子都是说书先生嘴里的那些英雄救美的情节······ “喂!你到底要跪到何时?”戚七早已看到一个呆瓜倒在她面前,只是不愿理会这种笨蛋而已;可是他赖着不起来,有碍她的视线,真是讨厌。 杨洛武连忙起身,很笨拙的拍了拍衣衫,见美人又看向右方的小溪,毫不理会他,他决定重新建立形象。 他站到一旁假山边,一手抵着假山,一手勾着腰带,以着十五度侧脸面对她,摆出自认最有魅力的姿势,用很低哑的声音道:“姑娘。” 被称为姑娘这倒是生平第一次。不认识的旁人一般都会唤她小妹妹,家中下人自然是唤她小姐的。戚七转过头一看,险些喷笑出来。方才这个笨蛋趴着,她没注意到他的穿着打扮有多么可笑,眼下可看得一清二楚。这个人的穿着打扮真是好笑死了!只有在说书先生口中的地痞流氓才会这般穿着,唱大戏的在台上若是角色需要倒也无妨;可一旦穿在平常人身上可真是怪异极了,简直不堪入目。加上因方才跌倒时头上染上的一大片灰尘,胸口的假胸毛被蹭去了大半,这般落魄狼狈的模样,还敢故作潇洒,天!——他甚至穿了一双草鞋来搭配他这一身地痞装。穿草鞋还不可笑,可笑的是他还配了一双白袜;白袜还不可笑,最可笑的是白袜前端露出的脚趾头。 戚七的兴致来了,想知道这个大傻瓜来此作甚! 第9章 自作自受 “你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的?”戚七问,拍了拍一边阶梯,示意杨洛武坐下。 杨洛武受宠若惊的连忙跑过去坐下,一番话几乎是急急忙忙倾倒出来。 “我叫杨洛武,今年十七,家住日暮城月息街紫溪巷。前几年家父病故,现家中只有家母和一个姐姐,家姐叫杨洛莹是吴氏商行在日暮城的掌柜。” 是个老实人!且是老实人种中不老实的那一类。否则怎会打扮成这一副德行?心眼儿一转也就明白这个二愣子来这里想做什么了! “正好,本姑娘正闷得很。”戚七半垂眼帘,心中飞快的想着要如何捉弄杨洛武才好玩。 可戚七这般模样在杨洛武眼中自有另一种风情——楚楚可怜,欲语还休······ “唉!”戚七好心的为杨洛武可能会有的下场叹息。 “莫非姑娘是受了什么委屈?能否告知在下?或许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他杨洛武定会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将要大祸临头了,我好难过。”戚七故作凄楚,低叹的看杨洛武。 “我?为何?你可是会相面?还是算卦?”杨洛武开始呆呆的被戚七牵着鼻子走。 戚七点头,“我不曾学过看相摸骨,但却有预知吉凶的本能。我瞧得出来,你······可是来为自己姐姐报仇的?” “是呀!”杨洛武从半信半疑到震惊不已,瞪大一双眼看戚七。“姑娘······你还可看出何事?” “多着呢!莫要再进去寻她了,你就是翻遍整个商行也绝无可能找得到她。”戚七目露怜悯地说道。心中偷偷对自己说:“我可不曾说谎,因为我真的不在里面呀,他自是不可能在里面找得到我的。” “你如何知晓我要找谁?”杨洛武快要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戚七嗤笑一声,“我自然知晓,上回你姐姐出丑的事传遍整个吴氏商行,扬名日影城,若我还不知晓那就是孤陋寡闻了。且我说你寻不到她是因为我一整天都呆在门口,有没有人进出我自是最为清楚的。推敲下!大哥,别一副见鬼的表情。” 这一说,倒显得杨洛武大惊小怪了,如此简单的推理也想不透,直当她是未卜先知。而自己一直表现得像个小白痴似的。想到这里,他的脸孔由下往上一路径直涌出红潮。 戚七懒得欣赏他的表情,不够生动,憨呆透了。 “我问你,你可想好了如何替你姐姐出气了吗?”戚七期望杨洛武能想出旁人想不出来的整人点子,让她参考一下。 说到这个,杨洛武又得意了起来。 “若是见到她之后,就先用我这身打扮吓吓她,接着将她抓去小黑屋锁着。用毛笔在她脸上写字、画乌龟。在她的身上放蚂蚱、蜘蛛和蛇,包准她吓得往后再也不敢捉弄旁人了,让她知晓被捉弄的滋味并不好受。” 如果一个人能随时将蛞蝓这种恶心之物带在身边捉弄旁人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怕蜘蛛、蛇、娱蚣之类的东西呢? 戚七对杨洛武很是失望。 “就这样?”戚七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杨洛武那不可一世的表情。这个人简直比她还狂妄,想出如此差劲的点子竟还敢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傻子也不会用的法子他反而拿它当宝似的,也不怕丢人现眼!戚七夸张的打了个哈欠,显得无趣至极。 杨洛武连忙道:“对一个小女孩而言,如此这般已然是极大的打击了。” 戚七横他一眼,“麻烦你别这般容易满足可好?譬如,你可以这样做呀,把她绑到山上,饿她三天三夜,让她写一万遍: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之类的话。用刀子将她毁容,或者卖给人口贩子送去青楼,以她那张脸定然可以卖个好价钱。若是真的厌恶极了一个人的话,就要让她彻底消失在眼前。明白吗?你这点头脑还敢去教训人呢,真是让人失望。” 杨洛武呆呆叫道:“可是······可是那是可是犯法的呀!” “那不过是想想,又未曾付诸行动。光想像就那么差了,若真要付诸行动就更没看头了,你还是快些回家吃饭睡觉,安份的过日子算了。” 本来想好好整这个二楞子消磨一下时光,但是,面对楞头楞脑的杨洛武,简直是大笨牛一只,实在也无趣,所以,戚七决定干脆不理他了。 被女人看轻,无论是哪一种性情的男子,都不可能忍受得下,何况杨洛武一直想摆出英雄的架式去迷倒戚七,怎肯就此被一直轻视下去?下行,一定要扭转形象! 杨洛武一鼓作气的道:“我方才不过是太仁慈了,说那些是怕你听到血腥的话会吓到。然则,对付戚七那种未开化的野丫头,我定会毫不留情地剥她的皮,拆她的骨,抽她的筋。在她脸上泼毒药,使她双眼失明之余还能丑个彻底。还可每日用针刺她的指甲里的肉,饿死她之后再做成肉包子去喂狗。”这番说词其实皆是杨洛武听书听来的,当真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杨洛武心中也被自己的狠话吓了一跳。一方面又得意的看向目瞪口呆的戚七。这下子,她不会再看轻他了吧?他等着看她表现出崇拜的表情。 戚七的确是惊呆了。但却不是怕,而是生气!这个杨洛武竟敢骂她是个未开化的小丫头?还说要泼她毒药让她又瞎又丑!戚七早已下定决心要长成大美人去迷死吴慎行,让他娶她;被毁了容还得了!不要说真做,光是想像也不行。原本不想让这呆子死得太难看,不过,眼下不教训他一下下,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 戚七才不管杨洛武只是想在她面前表现一下,压根儿不晓得她就是戚七本人的事实。她的心态可不是“不知者无罪”,而是“冒犯”戚七小姐者,其罪该万死仍不能消其余怒于万一。反正,他就是死定了! “说得太精彩了,太棒了。眼下恰巧有你表现的机会,你看!戚七!”戚七指向杨洛武的身后。 杨洛武连忙转身看向她所指的方向——荷花池。 很好,瞄准,发射! 戚七用力一踢,正中杨洛武的屁股。 “滚下去!”她大叫。 然后,他顺势的跌入荷花池中,惊跳了四、五只锦鲤跃出水面。 “不满意,且还可以接受。”戚七托腮轻喃,原本算计着让他跌得更远,最好是刚好挂在假山上面。 闻声,吴氏商行的护卫连忙跑了过来。 “何人在此喧哗?” 杨洛武正一脸迷糊的坐在小溪中,手里抓着一条来不及逃,给他压死的锦鲤,狼狈的正要站起来。 戚七指着他大叫:“抓他,他要偷鱼。” 感谢:远玄子阿ヘ吉投的推荐票 淡蓝色的天空666七个木子投的推荐票 第10章 偶遇 年轻力壮的护院身手矫健的一左一右架住杨洛武。再瞧他这一身地痞打扮,断定绝非善类。他手中那一条一命呜呼的大金鲤是京城的颜王送的,价值连城;毋庸置疑,定然是为偷鱼而来——只是,这贼居然笨到光天化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行窃。 “我······我······你······你······不,不是······”杨洛武回过神来,口吃的大叫,偏偏叫不出一个所以然,只能惊痛的瞪着他心中的人间仙子瞧——她为何要陷害他? 戚七当然不忍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娇笑道:“本姑娘叫······” “七七。”吴慎行大步走来。议完事后知晓戚七一人在院子里玩耍,为了一解愧疚之心打算带她去万泉楼好好吃一顿;把她独自丢在内堂之外一个时辰实在过意不去。 戚七扬起她招牌似得甜美笑容,往吴慎行怀中扑去。 “要带我去玩,是不是?” 吴慎行微笑,抬头看到两个护院架着一个打扮怪异的少年,两旁围了些商行的伙计。他收起笑容淡问:“怎么回事?” “公子,这少年要偷我们的锦鲤,其中一条已然被他给压死了。我二人正要将他送去府衙。”护院中的一位回答。 “不是······我······她······”杨洛武还是挤不出话来。 戚七的心情因吴慎行的出现而变得大好,决心放他一马,反正整得他够惨了。 “慎哥哥,他还是个孩子,不只是个孩子,还是个全天下最笨的小偷。大白天的跳入池子中捉鱼,他一定以为自己是什么神偷之类的人物,才胆敢这般明目张胆。我们抓到他,让他知晓要当神偷没有这般简单就行了。不必抓他去官府啦!要知道,人的一生品性要是烙上了污点,则难以容于世间。或许,他家有八十高堂要供,下有妻儿子女要养。我们要宽宏大量一点,别计较了。所以呢,我建议放了他。”戚七滔滔不绝地说出一大堆,四周的伙计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之后,即露出无可抑遏的笑容。 吴慎行对戚七偶来惊人之语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仍不免一愣,笑了开来。想想年轻人也没犯什么大错,瞧他一副呆愣又单纯的模样,其中必然大有文章;而他更知晓,戚七待在院子里好一会儿了,其中被戚七做了多少手脚,他可想而知。不过,戚七行事向来只为好玩,从不曾真存害人之心,也无须多追究了。 “放了他,让他回家吧!” “是!” 此时,轿夫已将软轿抬到了大门口,吴慎行牵着戚七的手走出商行坐入软轿中,扬长而去。 没戏好看,伙计们也渐散了去,徒留仍一脸茫然的杨洛武站在原地,不知作何表情为好。哭?笑?怒?悲?不!都没有!只有升上一抹痴痴然——戚七——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名字,与她真是相配。 万泉楼—— “小捣蛋,方才那个可怜虫如何惹到你了?” 坐在万泉楼,一个英俊的男子与一个美丽可人的女孩,确实怪异了些;但戚七坚持要在大堂用膳,因为她要吴慎行在众目睽睽下以对待女子的方式待她。暗自克制下想吃大街上正叫卖的冰糖葫芦的欲望,唉!真是辛苦。含了一口鱼片粥,戚七可爱的笑了一下。 “他叫杨洛武,是为他姐姐报仇而来。大言不惭的说要我后悔欺负了杨洛莹。什么泼毒药毁容之类的话说绝了,我想他定是发烧了,脑壳烧坏了,不忍之下踢他到荷花池中帮他冷却一下。其实我早就后悔对他姐姐做的那些事了,在你打了我那可怜脆弱的小屁股之后,简直天天在忏悔。” “你会忏悔才怪!”吴慎行将剥了壳的虾塞入她口中。 戚七喜欢被他宠爱的感觉,但也不免抗议:“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会吃。” 吴慎行疼爱的看着她的小脸,“一心想把你喂成白胖娃娃,却老是不长肉。” “坏心眼,那是我天生注定该长得曲线纤细。”戚七白了他一眼,专心对付眼前的鱼片粥。 戚七像是稀世珍宝,稚气中透着精灵,娇贵中蕴含天真纯良,外表更是无可比拟的完美。 真想就这般守着她,看她长大长成,看她由女孩蜕变为少女会是怎样的模样?看她走过青涩,嫁人为妻,一步一步走向成熟,每一个时段的成长也不愿有所错过······倘若日后他也能有这么一个女儿,那会是多么美好?!吴慎行温柔的眼光直盯着戚七不愿离开。 吴慎行原先以为这段日子会是一场可怕的灾难,但事实是上半旬,戚七除了晚上不肯睡,老爱让他说故事,清晨会用一些可怕的方法喊他起床;在他看书时吵着要他陪着看画册;在沐浴时老爱幻想自己在海中落难奄奄一息的尖叫;在他办公时会闹他之外——其他时候,她很好,真的很好。 倘若真要数落戚七的缺点,竟然还不只一箩筐,这丫头!他眼光不经意地看向戚七身后,突然,眼光定在一处,脸上的温柔笑意,全化成一股莫测高深的淡漠。 吴慎行眼光看向的地方,是隔两桌外的一个美丽的女子,美丽、素雅而且脆弱—— 秦紫嫣低头沉浸在自己的哀愁情绪中,与周遭形成强烈的疏离与隔阂。否则,吴慎行的眼光可不是任何人能忽视得了的。 坐在秦紫嫣面前的,是已等了许久的夫君——曾经的夫君,高宇轩。一个英俊、风流、出手阔绰的人,一如其他富家子一般。 三年前,犹是天真不知世事的其他女子一般,轻易的被一个英俊、多情的风流公子掳获了芳心,怀了孩子,然后母凭子贵的飞入豪门,做了他的妾。他的发妻在她进门没多久就郁结而亡,于是,她便轻易的取代了他妻子的地位。 虽然她从未心机深沉的计算过,但在一切随缘中不免也为自己幻想着日后相夫教子的生活,以为自己从此会过着富裕与爱情兼俱的幸福日子,毕竟她这么美,不是吗?! 但,三年后的今日,高宇轩第一任妻子的凄惨下场同样落到她头上了。他甚至等不到七年之痒,等不到她人老珠黄,又爱上了一名清纯妙龄的女子,且又让那个女子怀上了他的孩子。这是一个周而复始的把戏,他却总是乐此不疲。他的要求很简单要么接纳这名女子,做个什么都不过问的正房,要么便是休书一封。 原来他爱的从来就不是她,也不是亡妻与眼下的那名女子,他只是喜欢当风流公子,得到女子的心与爱,腻了,丢掉,再找一个,这是他的娱乐消遣的方式。她不能怪那女子抢了她的夫君,毕竟三年前的她也是抢了旁人的夫君才成为高夫人的。 心碎之后,倒也看清了一切。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冷静的告诉高宇轩,她宁可拿着休书离开高府不似当年他的发妻一般郁郁而终,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但秦紫嫣也不傻,她开口要了一笔钱与一家商铺做补偿,不然就闹得家犬不宁。图省事又确实不差钱的高宇轩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不过有个前提条件,便是从此与他们的儿子永不相见,剥夺了她看望亲生儿子的权利。她知道,他们的这个儿子是高家唯一的嫡子,也是高家往后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她想要儿子也是绝无可能,所以他会这么做也在她的料想之中。 秦紫嫣有她的骄傲,无爱的婚姻是她所不能忍受的,她宁可被世人嘲笑自己是个下堂妇,也不愿在那朱门红墙中如花朵般枯萎,残败。 感谢:英子阿牛、火属性1流星锤233 、白泽一雅云藤原愁投的推荐票 注:颜王是作者第一本书的男主,这两本书里的人物之间有点关系,所以才决定把 这本书也上传。 ps:为保证有足够的存稿,不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从明天开始每天就只有一更的 哦~ 毕竟不是全职的,一天五章太“伤身”了! 请大家见谅!!! 第11章 青梅竹马 今日,是高宇轩将产业中的一家铺子的房契连同地契过给秦紫嫣的日子,因此两人才会相约再次相见。秦紫嫣有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容貌,即便不再是夫妻,高宇轩仍会觉得心疼不已,想当年秦紫嫣就是用这般楚楚动人的模样才紧抓住他的心,让他痴迷。秦紫嫣心中也是知晓的,所以她更愿意让自己沉溺于悲伤之中。一个像她这般的女子,理当由男子呵护、疼爱一辈子,怎会落得下堂妇的境地?说到呵护,高宇轩比任何人都对她呵护备至,疼惜她。 当年,秦紫嫣曾有个青梅竹马,让她芳心暗许的男子,一个不懂得什么是温柔的男子,却又是让她们这些女子竞相追捧的男子,一个商场上年轻有为的风云人物。 倘若当初他肯温柔,肯说哪怕是半句甜言蜜语,也不致于使她投入高宇轩的怀中,至少不会这么快的投入。秦紫嫣知道在她待嫁之时,甚至直到她嫁入高家后的很长一段时日,他都是在一种难堪的讥嘲中度过。 吴慎行——如今已是商界名人,依然光彩逼人,英俊出色,还是那般的受着众多女子的倾慕。她常听身边的那些夫人,小姐提及,不是想将女儿嫁给他,便是想把自家妹子许给他,甚至那些小姐自己都不知羞耻地直言非吴慎行不嫁。倘若,当年她嫁的是吴慎行,或许如今的日子将会是安稳而幸福的;且随着他的功成名就,她将与有荣焉,成为众人钦佩,羡慕的焦点;虽然少了那些不切实际的甜言蜜语——但,如今秦紫嫣看清了,也明了了,婚姻本身便是注重行动多过于言语。然而,即便她现如今懂了,却也晚了,她已经丧失了资格。 “紫嫣······”高宇轩轻唤。 “你先走吧,我想再独自坐坐!” 高宇轩再一次深深看了她一眼后,说了声珍重便起身离开了。等高宇轩走后,秦紫嫣稍坐片刻,也站起身准备离开。不经意的看向对面的桌子,猛地,她脸上血色全然褪去。 吴慎行! 是他!真的是他!显然吴慎行还未曾看见她。 从不曾见过他露出这般温柔的表情。眼中满是笑意,纵容的看向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那女孩背对她,所以她看不清女孩的长相,但内心却猛地抽紧了。 夫君另结新欢也不曾令她这般难受过。吴慎行原不该有那种表情的,向来他俊朗的脸上总是罩着一层寒冰。从小到大也不曾对她溶化过,为何却可以对别的女子如此?倘若当年他肯这般对她······哎······已然来不及追忆过往了······但······真的,若是当年他肯······ “后天到底要不要送我回京城看外祖母?”戚七并非真如此想念她的外祖母,虽然她外租母真的对她宠爱至极,她只是讨厌吴慎行时时刻刻都要埋首书房中办公。 “管家会安排好软轿并亲自送你回娘家,别拗了,慎叔叔有事。” “那我不回娘家了,我回婆家可不可以?你不能拒绝我哦?”戚七一双明眸盯着他。 “婆家?”吴慎行愣了好一会儿,不明白戚七指的是哪里。 戚七一点也不害臊的说:“以后我便会是你的娘子,你爹娘的家可不就是我的婆家嘛?!如此简单的道理也不懂。我没去过桑屋,我想去,我要去。你要知晓,为人子女就该及时行孝。像我每日合眼时都会去与爹娘在天上相会,陪伴他们。你呢?依我看,只怕连自家大门口在哪边都不记得了吧?!” 吴慎行的心底泛起了一阵温柔与怜惜,柔声道:“七七夜里都做些什么梦?” “我请菩萨保佑我每日入睡后都能梦见我爹和我娘,可是梦中却什么也没有。唉!好伤心。如此,我便不敢睡了,生怕会忘却了他们的模样。每日清晨,睁开眼,我都希望我娘会坐在我床头,告诉我她与我爹的离世只不过是我的一场恶梦······”声音越说越低,戚七不是轻易感伤的孩子。 戚七那明朗天真的笑容常让吴慎行忘却她是个孤儿的事实。原来她夜夜不肯睡、睡不沉、睡不多的原因竟是如此令他难受又心疼。他轻抚了下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 “桑屋——顾名思义,那是我们吴氏养蚕的地方。我爹将商行交于我打理后,闲来无事便带着我娘回了祖屋,桑屋距离祖屋很近,他们老两口就每日泡在桑屋里,亲自打理。眼下回去,正是缫丝的时节,他们会把缫好的蚕丝晾晒,编织,白茫茫的一片,甚是好看。” “那也要阁下愿意带我去,才看得到呀!眼下说一大堆话诱惑我,实在不是英雄好汉的行径。”戚七很快从感伤中缓过劲来。 说这话可刁得很哪! “小鬼头。”吴慎行笑着。 一阵淡雅的香风袭来,白衣白裙,一身素净的秦紫嫣站在他们二人面前。 “慎行,许久不见。”秦紫嫣飞快的看向那个女子——女孩一眼。小女孩的美丽几乎令她屏息,但小女孩的年纪令秦紫嫣放心;至于为什么会放心,她心中有些明白,有些心虚。 “是啊。”吴慎行淡淡的应着,一如以往,礼貌而生疏,完全没有温柔,甚至比往昔更冷淡了几分。 “我可否坐下?”秦紫嫣想与他叙叙旧,或许——一切还能重头来过······ 未等吴慎行回话,戚七突然跳起来大叫:“我吃饱了,我要回去!”一股心慌涌上戚七的心,想要快些拉开吴慎行与眼前这个美人儿的距离,越远越好。只因吴慎行看她的眼光不是视而不见的那般。一旦他对别的女人有所情绪,就代表他在乎。而戚七就怕这一点,因此她飞快的跑出去。 “七七!”吴慎行大叫,连看秦紫嫣的时辰也未有,更别提要道别什么的了,丢下银子便追了出去。 秦紫嫣楞在一旁。显然,她低估了那小女孩对吴慎行的重要性。倘若时间够,她可以在吴慎行的眼中寻到些什么。但,不曾给她机会发现。是恨,是怨,是遗憾?一如以往,什么也瞧不出来。 一直到回商行,戚七对吴慎行置若罔闻,吴慎行也无心思逗她开口。脑中映着秦紫嫣有话要说的表情,她想说什么?高宇轩的风流花心并非如今才有。远从他未踏入商界之前便已有耳闻。 当初吴慎行阻止过秦紫嫣,并非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份青梅竹马;而是他早已瞧来,她绝无可能是高宇轩猎艳名单上的最后一位。日后,秦紫嫣必定会后悔。基于儿时的情谊,而他确实也曾对她有过好感,所以与她深谈了一番。但秦紫嫣却以为他是在争风吃醋,反而激起她的报复心,更快的投入高宇轩的怀中。留他在众人口中承受被遗弃的所有嘲弄与同情。其实那些蜚短流长,并非如此令吴慎行在意。只是,可惜秦紫嫣在人生赌注上步步为营,却因一时看不清或者当真以为仅凭自己的容貌便足以拴住夫君的花心,贸然下注。三年来,他接触的这种公子哥不胜其多,对高宇轩的为人更为清楚,早已料到会有今日的结局。 高宇轩休妻已一月有余,消息传得比什么都快。秦紫嫣得到一笔钱与一家位置颇好的商铺。她从来就不会亏待自己,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却站得比谁都要直。 吴慎行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感谢:2018轮回、一路的行风、狄淇尔南槿咕,投的推荐票 第12章 出谋划策 软轿已抬至商行门口,吴慎行收回思绪,先行下轿。 “七七,到了。” 戚七默默的下轿,垂首往商行内走去,心中不知在思量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正有几个伙计捧着几匹布向这边走来,险些将她撞倒,好在其中一个伙计的布少些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戚七。 吴慎行的心都快跳到喉咙口,急忙一把抓回她。 “你这是作甚?”戚七不明白的看了他一眼,又心不在焉的往内堂走去。 她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家伙。有些事儿必须想,就完全不管时辰与场合是否合宜的思考起来,偏偏又一心不能二用。 连吴慎行一把抱起她也不自知。为了他的心脏着想,他只好抱着她走回书房了。 而我们的戚七小姐正在沉思何等重要的大事呢?占住她满满的大脑这般许久? 有何法子可以让她在吴慎行的心中占据第一位呢?她知道吴慎行对她一直很好,可他也从未打算娶她哦!哎,真是讨厌,为何不能快些长大呢?戏文里常有一个女子倘若怀有身孕,男子就算是跪地乞求也会将女子娶回家,可见这法子是极好的。可是眼下自己还没长成,不能做羞羞的事儿;且教养嬷嬷曾说过,月事还未潮的女子是绝无可能怀有小宝宝的,那她不就惨了,完全行不通嘛!不行,不行,既然无法从吴慎行身上下手,不如就此改变战略,转而去讨未来公婆的欢心,如此一来日后的公公婆婆定会命吴慎行娶她为妻,正所谓:父母之命不可违。好,这主意甚好!就这么办。 戚七不禁为自己的深谋远虑偷笑了起来,咯咯地笑声一出,想再板着脸也不成了,这才发现自己眼下正坐在吴慎行的膝上喝杏仁茶,猛的一呛,咳嗽连连,吴慎行连忙轻拍她的背。 “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发笑,这般喝法铁定要呛着的,你这一口含在嘴里还未曾喝下去呢!” “谁——让你给我喝杏仁茶的啊!”戚七抱怨的直叫唤。 “你自己点头要喝的,忘了吗?谁晓得你一直点头的原因是你的小脑袋瓜子还在神游太虚。” 接过吴慎行递过来的帕子,戚七轻拭了拭嘴角又笑了出来。 “慎哥哥,再过两年,我就及笄了,就可嫁人了呢!” 吴慎行轻点下她俏鼻。 “满脑子尽是嫁人的念头,难道未曾想过要有志气一些,将你爹娘留给你的商铺,产业发扬光大?” “才不急呢,一步一步来嘛!”戚七比着小手指头。“喏,先嫁给你,再以你的裙带关系进入吴氏商行学习经商。再来拉拢人心,使我声望提高,时机一旦成熟了,我就请你回府待着,我来养你。再来呢,将我爹娘留下来的商铺和产业与吴氏合并,那时我不就是当之无愧的大东家了呀。如此这般,不是将我爹娘留给我的商铺和产业发扬光大,是什么?且,较之他们所创下的基业,有过之而无不及。直至我无心商战,腻了,洗尽铅华回府,乖乖的同你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活像小孩子在过家家似的,听得吴慎行直想笑。 “野心好大呀,推我下台?合并两家商铺?如此,你一走了之之后,商行何人前来掌管?放着让它倒闭吗?” 戚七耸耸肩。 “自然是旁人来管呀,到那时便不用操心了。所以,慎哥哥,我告诉你,银子是赚不完的,何必把时日完全丢在这商行里,浪费大好年华呢?且,你还要身兼数职,不仅要操持自己商行的事物,还有分神去替堂叔打理他的破产业。他‘老人家’,眼下正躲在京城的哪个地方逍遥快活呢!你呢?有什么?”说到最后,戚七显然是在为吴慎行打抱不平了。 “小东西。”吴慎行失笑,“你堂叔的产业我也有入股,每年也有分成。更何况,帮瑞安对我而言,不是为了钱。它是一种挑战,挑战我自己的能力能发挥到何种程度,你还小,不会懂。将两个稳定的商行经营得辉煌腾达这才是是我的本事。” 戚七可不赞同吴慎行的那一套理论。 “少唱高调了!说穿了就是替他人做嫁衣,再多的丰功伟业还不是他戚氏商行的。” “瑞安要是知晓你这个小家伙如此吃里扒外,回来不好好虐待你的小屁股才怪!竟然,拼命鼓吹他的合作伙伴弃他与不顾。你呀,保重你的小命吧!”吴慎行将身子贴上椅背,笑看着戚七不可一世的俏脸。 她自是还有一大堆话要说—— “我这可全然是为了替你着想!别不知好歹了。喏,你若不用分心在他的产业上,这吴氏商行定然要比眼下更为红火百倍,往后我们夫妻便可天天守在一起,不好吗?至于,我堂叔,成天无所事事,只知晓玩,玩物丧志这句话你可懂!哪天倒闭了还不知晓自己是如何死的。你这一撒手,他再无人可依赖,自己的事只好亲力亲为,当一个名副其实的东家,人心才会归向,不敢在背后搞怪。有得忙之后,他自也不会成天只顾着玩了。” 一番话听得吴慎行对戚七刮目相看。小小年纪心思恁般细密又善分析。说得头头是道,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孩子,却有如此一颗机敏的脑子,好好训练的话,假以时日,也许她当真会有一番大作为。 不过,戚七是不宜锦上添花的,她的下巴早已经傲得朝天了,再夸奖她,她会忘了自己是谁。 “我想!你许是仍在记恨瑞安不曾带你一起去游历。” 戚七的小嘴顿时噘得半天高,大眼一瞪,“哼!哼!我戚七是那种人吗?我是那种会记恨的小人吗?” “我看,你就是。如若不然,你为何会拼命扯他后腿。”吴慎行哈哈大笑,忍不住在戚七嫩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了一记,全然忘了男女授受不亲这一说。 戚七瞬间双颊绯红,尖叫着跳下他膝盖,逃开五大步远,双手捂着面颊,又羞又恼地瞪向吴慎行。 “居然偷袭!” 吴慎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这是怎么了?”他不禁自问。 戚七再如何看着像小孩子,可说到底她也算是个姑娘家家,自己这般行径跟那些登徒子又有何区别?! 不是的!他不过是将戚七看作是小孩子,如同自己的家人一般,他试图说服自己。 吴慎行甩了甩头,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算了算时辰,也该办公了,今日多做些事,明日便可带戚七回桑屋玩了。 “好了,快去习字。记得写完三日的份。明日我们就出发去桑屋,住一晚再回来,可好?” 戚七不甘不愿的回座,“我要向你爹娘告状,说你偷亲我。然后他们就会很生气,气你竟然轻薄女子,然后再命你将我娶回府。” 继续与戚七斗嘴,闲聊实在是个极大的诱惑。但想到堆积如山的公文,与永远看不完的账簿,吴慎行还是决定闭嘴,否则接下来一定是天南地北聊个没完没了,最后他便会发现自己整个下午任何事也未办成。他笑看她一眼,迳自埋首在公文之中。 没得玩,戚七也只能乖乖的专心对付她的字帖,两只悬空的腿在几案下晃来晃去,反正要她完全静下心来,除非天塌下来了。 虽已入夏,但地处在南侧的书房还是相对凉爽很多,四面窗半开,仍有微风习习,轻轻地吹拂进这一间好不容易呈安静状态的书房,屋内沉浸在一种舒服清爽的详和气氛中,舒服极了,舒服凉快得——戚七那丫头早已不知何时到周公那儿去报到了。 吴慎行因长久的沉静而好奇的抬头,这么安静原来是有原因的,他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第13章 意外来客 初夏的的风仍是有些微凉,吴慎行轻声唤人拿来了薄毯披在戚七身上,温柔地将她抱到软榻上安睡,替她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拨开飘落脸上的发丝——真是一副天仙般纯真睡容,吴慎行不禁看得有些痴了。一直知晓戚七长得很美,但每多看一眼却免不了会被她的美再震撼一次。他的眼光竟然移不开了,犹如被下了咒似的深深地痴望她。大多时候,她活泼得很,活灵活现的放纵她的俏皮美丽,纵容的挥洒动人之处,总被她的喜怒鲜明的个性所吸引。戚七很少有文静的时候,而当她静静不动时,又是另一种宁静优雅的美丽。长大后的她,会是以何等的倾国之容示于天下人?吴慎行忍不住会遐想······ 叩门声打破了这层无形的魔咒。吴慎行收敛起满心满眼的柔情与痴意,坐回案台。 “进来。” 李执事推门而入,手上抱着卷宗,放到他的案台上,道:“公子,叶公子从京城来访,现已在前厅等候。” 吴慎行皱了下眉,随即笑了,道:“嗯,我这就去······” 话未说完已有人不请自来地推门而入,脸上依旧是那玩世不恭的笑靥,与窗外的阳光相得益彰。 “慎行,多日不见。”来者便是李执事口中的叶公子——叶希之! 吴慎行与叶希之是旧识,也是挚友。想当年,叶希之随当时的太子(如今的颜王)微服私访巧遇了吴慎行,三人一见如故,至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几年来吴氏商行经营得有声有色,也是颜王身后的财力之一,而叶希之便是往来于两人之间的信使。因此,他一年总得来日影城几次。毕竟,有些事交于旁人总是不放心的。今日突然造访,必然是有事发生。 叶希之的身材修长,貌若潘安。桃花眼,挺鼻梁,红唇皓齿,尽显阴柔之美,与吴慎行俊朗儒雅的气质迥然不同。叶希之是个医理怪才,就连宫中的太医也曾向他讨教;他虽医术了得,平日里却一副情场浪子的模样;不过,确是个对于感情极为谨慎之人。曾经有一段时间对吴慎行的姐姐吴谨言颇为上心,很可惜不知何故叶希之未再有进一步的行动。最后,白白便宜了戚瑞安这个家伙。 吴慎行站了起来,双手拱了拱笑着看他,“叶兄,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的?恐是医坏了人,来向我借钱封口的吧?若是如此,你尽管开口,我必定两肋插刀。” 叶希之白衣飘飘,随意的坐在吴慎行的案台近处的椅子上,笑骂:“都说十商九奸,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决计不敢向你借钱。我不过是最近闲来无事,想着与你也许久未见,这才南下寻你来了,随便舒缓一下疲惫的身心。当然,心情郁闷才是事实。”明明是心情不佳,但叶希之脸上却未有半分阴郁,反而满脸笑意。 “既然是为了解闷,何不滚得远远的?我可是忙的很,无暇分心做你的解语花。”吴慎行打趣道。 “本来理应如此没有错。但是呢,若想去桑屋,不先跟你打招呼,如何好意思去叨扰伯父伯母几日呢?”叶希之嘻皮笑脸地又道:“今晚只能打扰身为我兄弟的你了。” 吴慎行坐回椅子中,李执事奉上茶点,又退了出去。他突然正色道:“可是卿承有事相托于我?” “我来寻你,与他何干!”叶希之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只是这笑容不达眼底。 吴慎行自然嗅出了火药味,但他不急于追问;眼下不是时机,以叶希之的性子,即便他现在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故而,他装作没有听出叶希之话里的不快,笑道:“也罢,有你这家伙来搅和一气,我的日子许会更加多姿多彩,老天可真是厚待于我。” 叶希之见吴慎行没有追问,也乐得一笔带过。 “得了吧!”叶希之嗤之以鼻,“你所过的日子与庙里的和尚一般无二。乏味之至!还敢自称多姿多彩呢!你得感谢我选择来你这里,这才使你的日子过得有那么些生气。” 戚七的午睡被叶希之的到访给惊扰了,久别未见的两人都忘了降低音量。而叶希之竟然根本不曾发现吴慎行的书房内还有第三者。不过,他倒是看到了吴慎行案台边的小几案,不禁笑了出来。 “你何时去寻了个书童来?切莫告知诉我,你的书童来自小人国!这几案的高度用来当我的椅子都嫌矮。天!——还是雕刻着五福图,我大哥儿子的几案雕刻的也是这幅图案。慎行,你怎会容许这张可笑的几案破坏整个书房这般威严沉肃的美观?还是你的审美出了问题?”叶希之不知死活的一屁股坐上那小小的几案。“瞧着,你管理伙计不怎么严格嘛,人呢?跑去浑水摸鱼了你也不闻不问。” 吴慎行笑了。这些话倘若被戚七听到了,那还得了?她一定乐得又多来一个供她捉弄的对象吧!他不禁把眼光望向戚七睡觉的方向,却发现戚七早已醒来了,一双杏仁大眼正死瞪着叶希之的后背。 “小白脸,挪开你的大腚!”戚七大叫。 叶希之猛然回头,这才发现原来屋内还有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儿存在。也忘了方才女孩子在对他叫嚷着什么,呆看了好久他才笑了出来,好俏的孩子!叶希之看向吴慎行,“慎行,未听闻你成亲,却何时生了一个这般好看的女娃?可以啊!”叶希之走向戚七。“来,叫叔叔,叔叔待会儿买冰糖葫芦给你吃。” 戚七怒极反笑,笑出了一双迷人的小梨窝。 “公子这张脸皮之厚,就连日影城的城墙都犹不可及也。我倒是认识一位技艺精湛的修面婆婆,再厚的脸皮她也能帮你修得弹指可破,效果极好,你不妨去试试,或许能让你这张厚如城墙般的脸皮情况有所改善。夏日到了,顶着如此厚重的脸皮,也不嫌热;你要知晓,说起话来恬不知耻不知,做起事来死皮赖脸不觉;若是让天上的玉皇大帝受不了,说不定一怒之下,起脚将你踢下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戚七的话说得叶希之一时语塞。他未曾料到,在这张看似纯真无邪的天仙面容下,会有如此一张刻薄的嘴。吴慎行在心中直笑,却不得不板起脸。 “戚七,不可失礼,叫叶叔。” 戚七虚情假意的睨着叶希之,“叶叔?叫叶叔怎能显现我的诚意!这般厚颜的人,不是该有个更为贴切的称呼,方显我对他的万分尊敬,可唤什么好呢?这么高,又这么瘦,说话又这般厚颜无耻;如此吧,城墙柱或是甘蔗,你任选其一,够尊敬了吧?小白脸。”她给叶希之一个鬼脸,走到吴慎行身边。 “小淘气,怎可这般无礼!”吴慎行拿起一块方才李执事送来的糕点。 戚七吐吐舌,暂时放过叶希之,坐到吴慎行的身后解馋去了。 叶希之的眼光仍追随着戚七······ 感谢:2018轮回、屎绿色讽讽讽,投的推荐票 第14章 戚七的心思 “她到底是何人?叫什名谁?真该带她去游历各国,让那些自诩美女如云的若水国看看我们月曦国真正的美女。啧!啧!假以时日,这小丫头会长成何等惊艳世人的大美人儿。” 一个戚七,外加一个叶希之,吴慎行明白,他今儿个的办公时段已告终结。 “她叫戚七,戚瑞安的已故堂弟的女儿。听他说是好不容易将这孩子从她外祖母那儿要来的,本打算亲自抚养却恰巧他要与我姐上京城,一时寻不到合适的人代为照顾,只好暂且拜托给我。” “可惜,她还是个小女孩,若是再大个几岁,我铁定会死缠烂打,使出浑身解数,也要将她娶到手。”叶希之不胜惋惜的摇头,一副遗憾生不逢时之状。 戚七不胜睥睨的横了他一眼,“一边凉快去吧!这般牛皮糖的追法,我只会当你是疯狗一只,理也不会理你;至于哄女子那一套,我指不定比你还行,你信与不信?” “哦?”叶希之看向吴慎行,后者笑了。 “她是个鬼灵精,也是个戏迷,成天不是听说书就是看戏,什么情呀爱的,她学了个十成十,这会儿指定会用过来之人的口吻来批评你呢!” 叶希之轻视地叫:“戏台上头的太夸张了,我可与之不同。戚七姑娘,可否让本公子示范一下呀?”他逗她。 戚七俏皮的眼睛眨了眨,“可以呀!你不妨用特别的法子来追求我。指不定本小姐一时开心,便会考虑移情别恋,决定长大之后嫁于你。” “移情别恋?”说到这个,叶希之不胜理解。 戚七瞪了叶希之一眼,“莫要管旁的,我想改嫁于你,那可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还不快些摆出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表情。” 叶希之像在唱大戏似的,唱作俱佳的夸张叫道:“多谢戚七小姐抬爱,小生感恩戴德也无法报其万一!” 无论话中诚意多少,含了多少戏份,反正答案让戚七很是满意就对了。她一摇三摆的走到吴慎行面前,不可一世的道:“瞧见没有?已有人排队等着要娶我了,你还不快快改变态度,好留住我的芳心。” 想不到吴慎行却挥了挥手,像极了赶蚊子苍蝇似的,“早日得以摆脱你才是最明智的保命之道,我正巴不得有人来移转你的注意力。” “死心吧!我便是要当那牛皮糖,死死的黏住你!”戚七再次发表宣言,加重决心。 突然她转身往门口走去。 在场的二位男子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愕然,吴慎行叫道:“七七,你去哪里?” “解手。”话音未落,她人已一溜烟不见人影。 叶希之收起笑脸,锐利的打量着吴慎行眼底来不及收敛的温柔。 “你很疼她!”叶希之轻描淡写的陈述。 “她是个人见人爱又惹人怜的小孤女。”吴慎行坦然的面对挚友。对于戚七,他只是以父女之间的感情对待她罢了。 “这孩子看似极为喜欢你,口口声声说要嫁你!” “小孩子说话只是因为一时兴起好玩。你当真?我可不。”与戚七之间介入男女之间的情感?太可笑了。她还这么小······老天,若他果真心存邪念,实在越礼之嫌,吴慎行连想都未曾想过。 这一说,叶希之也失笑了。笑自己把戚七看成超乎年龄的成熟,这哪能当真呢!但——戚七方才那表情未免太过于坚决,而这种坚决出现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却又何其早熟! 晚上,吴府的厨房难得这般忙碌,只因吴慎行很忙,极少在府中用膳。今儿个厨娘可是拿出了看家的本领,她想让自己少爷明白,她的手艺绝对不亚于万泉楼的厨子。果然,没一会儿,膳堂的桌上便摆放了各式各样的精美菜式,从飞禽走兽到山珍海味;从各地糕点至用心打理的水果拼盘。虽说是为了给叶希之接风洗尘,但这排场未免也有些过大了。 吃饱喝足,戚七很乖的回房去沐浴,洗了个香喷喷的澡而没有幻想自己溺水喊救命。只有这个此时,戚七会抱怨自己的头发太长太麻烦。甩着一头湿发,戚七生气了,她来到书房,手里拿着剪刀交给吴慎行。 “剪掉!我要把头发剪光光!” 说到她要剪掉那一头及腰的乌黑亮丽秀发,旁人可是比她还要害怕和舍不得,更何况哪有女子轻易断发之说。所以,吴慎行轻柔地帮她绞干秀发,叶希之奉上棉巾,小心翼翼的服伺戚七姑娘那头秀发。两个大男人打出娘胎何曾做过这种事儿?新奇好玩之外更是乐在其中,颇有些成就感。吴慎行握住一把好不容易擦拭干爽,膨松的秀发,触感美得像丝绸,久久舍不得放开。 擦干后,戚七旁若无人地将头枕在吴慎行的膝上,整个人躺在书房的长榻上,叶希之本有事与吴慎行商谈,眼下却被迫坐到对面的紫檀木软垫椅上;戚七翻着画册,看得津津有味。 一旁的叶希之贼头贼脑的把眼睛放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颇具暧昧的在唇边浮出笑意,若有所思,却聪明的不置一词。 “对了,戚七,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儿个下午可是用了半个时辰解手。”吴慎行看着膝上的戚七。 “我便秘。”戚七很简单的丢给他一个理由。 “在西侧的茅房?” “北侧的茅房人好多哦!” 吴慎行敲了下她额头。 “小鬼头,北侧茅房的顶漏了,今儿下午不能用,伙计们修了一下午,我们离开时方才修好。” 戚七耍赖叫:“不公平。你故意挖陷阱让我跳,不跟你玩了。” “此次你谎撒得特别差劲,老实说吧,去哪儿了?”吴慎行不容戚七避开话题。 戚七叹了口气,半垂的长睫毛掩住一双骨碌精灵的双眸。 其实那半个时辰,她跑去了账房,寻那王良才闲聊。前不久戚七获悉那王良才是吴慎行的发小。据戚七自己推测,午时遇见的那个美人儿,年纪约莫与吴慎行相差不多。加上得知吴慎行涉足商圈以来,除了杨洛莹,未曾认识其他女子,那便只能更往前推了,倒有可能是儿时认识的女子。因此,戚七就跑去缠王良才了,她故意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旁敲侧击着她所想知晓的事。王良才那里会晓得小女孩的心思弯弯曲曲如九曲桥一般。只当她童稚天真,一个劲儿得滔滔不绝,说着幼时的趣事。提到吴慎行的男女之事,王良才便忿忿不平的说着那个背叛吴慎行的女子如何拜金绝情,甚至珠胎暗结,徒留吴慎行成为富家子弟间的笑柄。 得到想要的情报,戚七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书房。这等探他隐私的事儿,如何能向吴慎行招供?他一定会生气,而接下来受苦的可就是她那可怜脆弱的小屁股了。 可眼下吴慎行追问不断,这该如何是好,戚七犯难了······ 感谢:鼍燹loliklrx 投的推荐票 第15章 梦魇 “七七?”吴慎行的口气中含着不容她随便搪塞的坚决。 “我去了库房,去和那个老拿冰糖葫芦逗我开心的张老三闲聊。若是不信的话,明日你大可亲自去查证。”上自管事下至伙计,她全打过招呼,不怕吴慎行查无实据。戚七瞪他,盘算着若是他还不信,她这辈子就不要再理他了。 吴慎行放柔了表情,“想闲聊自可明白的告知于我,我难道还会阻止你去玩吗?” “不会才怪。我古诗未背,字也积了一大堆没有写,哪有空闲去闲嗑牙!你这个只知劳作不懂享乐的,不逼着我去背诗习字才怪。你巴不得旁人与你一般拼死拼活。”戚七皱皱鼻子。 这一说可提醒了他,吴慎行露出坏坏的笑容,“积了很多是吧?今晚若是没有完成这些功课,断不许再看这些。”顺手抽去她手中的画册。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戚七坐起来,向吴慎行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极不情愿的离开了书房。 戚七走后,吴慎行首先开口,“说说吧,你与卿承究竟如何了?”他一语道破。 “你二人向来是称不离砣,孟不离焦的;此次贸然到访,我瞧着不似你说的的这般,是闲来无事吧?” “他在我新婚当日阻止我娶柳如梦。”叶希之说得轻描淡写,实则一想起当日情景便心如刀绞。 吴慎行皱眉,“可是其中有何误会?” 他虽对这位柳如梦姑娘不甚了解,却也有所耳闻。不过,吴慎行知晓以赵卿承的个性断然不会做出这般损人又不利己的事儿,更何况此人不是旁人而是与赵卿承肝胆相照的叶希之。 “误会?我也问他这么做的理由,可他知淡淡地回了句‘你与她不合适’。”叶希之不屑地道:“我看是他赵卿承吃着碗里还想占着锅里的!” “卿承不是这样的人。”吴慎行否决了叶希之的话,倒也无责怪之意,毕竟这气头上的话自然好听不大好哪里去。 “你且在我这里小住些时日,此事我来解决。”吴慎行可不希望他们的铁三角为个女子般土崩瓦解。 叶希之两手一摊,表示悉听尊便。实则,他此次到访便是有心想让吴慎行插手,他实在很想知晓赵卿承因何原因一直对柳如梦成见颇深。他自己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若是由吴慎行出面或许会打听到什么。 此事一定,叶希之心中大石也算是稍稍落下了,一路舟车劳顿也是疲了,他与吴慎行道别,转身回了客房。 吴慎行提笔修书一封,让管家快马加鞭送往京城颜王府中。 话说:丑媳妇见公婆——头一回,当然得留给他们最美丽,最讨好的印象不可。 翠玉色的发簪搭配粉绿色的发带,尾端垂在身后飘扬,如墨般的青丝披散在后背;粉绿色的薄纱罗裙,脚踩同色系的绣花鞋上绣着惟妙惟肖的蜻蜓,这一身装扮,即清爽又俏丽。对着铜镜左看右看,终于很是满意的扮了个鬼脸走出房。 叶希之吹了声登徒子式的口哨,“这丫头日后了不得!俗话说三分姿色,七分打扮;她不仅有十分姿色,对打扮更是颇有一套。” 吴慎行倒并未有多赞美,牵着戚七的手先往外走。 “走了!七七已经够得意的了,再给她锦上添花,她会忘了自己是谁。” 戚七不满道:“才不会呢!我谦虚得近乎自卑,你们要经常赞美我,给我信心,我才会活得更有自信。” “是哦,是哦!我们的戚七小姐就像说书先生口中闯王传里的韩金儿一样谦卑。”叶希之揶揄她。 这对戚七实在是侮辱! “莫要将那只骄傲的老母鸡拿来与我相提并论。先不说她可曾有我这般的好看、可爱、漂亮、媚人,就她那种个水性杨花的性子,哪能与我这般的忠贞不二作比较。世人都道:烈女不事二夫,我自也打算对慎哥哥从一而终,断不会与那女子一般,嫁来嫁去,见一个爱一个,结果所有的男子不要她了,那是她活该,我可不会。”叶希之竟然敢说她像那女子!不要理他了!一出吴府大门,戚七抢先坐入马车尽量占着所有地方位置。 吴慎行皱眉,“七七,不可如此。” 叶希之探头,滑稽地看她。 “我说······戚七姑娘,你不是说要敬老尊贤吗?为何抢走了该是我坐的地方呢?” 戚七不情不愿的让开座位,翻了一个白眼,打算不再理会这两个人。 马车缓缓往桑屋的方向而去,一出城门,叶希之试着逗了戚七好几次,但戚七硬是来个不理下睬,连白眼都懒得给他一个。 “七七,为何不说话了?你莫不会告诉我,睁着眼睛也可安睡。”吴慎行还真不习惯戚七在身旁安静乖巧得像一只小白兔。平常吱吱喳喳的,像只小麻雀,不,更正,是小黄鹂。轰炸得他双耳早已习惯了这种噪音——不,更正,是天籁。一时之间被她的沉闷感染得有些不舒服。哎!小女孩儿家,说小也不小了,但事实上也不大,心思最难捉摸的就是这个年纪。 这两个人就像库房那个老拿冰糖葫芦逗她的张老三一样坏,闭上眼,戚七被窗外吹入的暖风薰得飘飘然,不由自主的眼皮沉重,向周公举了白旗。 戚七觉得自己在飘,飘过一段好沉郁的黑暗后,一阵刺眼的明亮在前力闪来。 这是何处?戚七好奇的四下打量,发现自己竟然坐在蒲公英上面,让风一直吹着走。她开心的笑了,曾经幻想过自己有一日能飞上天呢!——然后,她停在一个种满奇花异草的小庭院中,被窗外的一朵金盏花承接住。戚七好奇的看向窗内,是谁住在里面呢?突然,她兴奋的尖叫了出来! 屋内一张小圆桌旁,坐着三个人。一个斯文英俊的男子,与一个美丽优雅的女子,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好可爱、好漂亮的男孩儿。一家三口笑得好开心,不知在聊什么有趣的话题,好幸福的互相闲聊着——戚七努力想再次起飞,投入那些人怀中,投入爹和娘的怀中,也想抱一抱那个还来不及出世便胎死腹中的小弟弟,戚七拼命在扑腾,蒲公英的种子却一点也没有要再次起飞的意思。风又来了,再次将她吹上天空,愈吹愈远——直到又陷入无边的黑暗,什么也瞧不见了······ “爹!娘!”她大声哭叫!戚七记得自己一直是她爹的心肝宝贝,是她娘的小甜心儿。可是,可是现在他们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无论她如何叫,如何喊,他们都不瞧她,眼里只有那个与他们一同升天的弟弟!她不喜欢这样,她不要被遗忘,她不许旁人抢走她的爹娘,即便那人是她未出世的弟弟!不要,不要······ 有一双温暖的双手在轻轻摇动她,将她摇出那一场可怕的梦魇。 感谢:2018轮回、繁花落尽伊人笑爱看书的娃儿,投的推荐票 第16章 桑屋之行(上) “娘!娘······”戚七投入那人温暖的怀中。 “做恶梦了吗?”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在她耳边低喃,母性柔软的身体抚慰了戚七受创的心灵——似幻似真——戚七甚至愿意告知自己,爹娘未曾出过意外,也未曾过世。这个怀抱如此温暖,如此熟悉,与她娘的如此相似,温暖与柔和。 “娘······你可是······不要七七了······”她呜咽的问着,不肯抬起头。 “谁会不要你呢?没有人会不喜爱你这般可爱的小女孩。”吴夫人心底一股疼爱泛开了。 自打她儿子午后带回这漂亮的小东西后,吴夫人就打从心眼儿里喜爱戚七。而当戚七从恶梦中乍然醒来投入吴夫人怀中,毫不犹豫的表现出全然的信任更是令吴夫人感动。吴夫人多么希望这孩子是自己生的,好让自己可以倾其一生所有来养育她,疼爱她,怜惜她,陪伴她长大成人。 “戚七乖,你可是梦到了什么?”吴夫人低头看向怀中的戚七。 戚七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才看到抱着她的是一位保养得极好的中年妇人,慈祥而优雅,眼中满是了解与疼惜,一股心酸的泪意再度涌上她的眼眶。 “我梦到我爹娘有了小弟弟,便不要我了!我一直唤他们,可是他们都不曾回头看我一眼······然后······风就一直吹呀吹的,将我吹走了,不见了······我看不到他们······他们都不理我······” 吴夫人轻拍了拍她的肩,拿起丝帕轻拭她的小脸。 “他们定是不曾瞧见你在那边。” “嗯,不然他们不会不理我的。”戚七自我安慰,已平复大半伤感。 她抬头看向妇人。 “您是谁呀?大姐姐,您好漂亮哦,和我娘一样。” 说到拍马屁,戚七可不是吹牛的,几句话便让吴夫人心喜得巴不得将她揉入怀中亲个够。 将一个年过四十的伯母唤作大姐姐,除了表明吴夫人保养得极好之外,戚七唤得未免夸张了些。但,好听话、高帽子谁不喜欢?谁能免疫?多说总是没错的。 吴夫人果然眉开眼笑,“瞧瞧你这张小嘴,我可是能当你祖母的人了,我是你慎叔叔的娘亲。” 原来是未来的婆婆!戚七笑了。 “伯母,您好年轻哦,瞧着如同慎哥哥的姐姐一般。”表明身份之后,更是应该拼命溜须拍马——真是老奸巨猾——戚七在心中偷偷给自己扮了个鬼脸,嘴上的笑容却甜得像是可以挤出蜜汁似的,更赖皮的依在吴夫人怀中。 吴慎行推门而入。 “娘,那小懒虫可曾醒了?” 内堂里的人肚子实在是饿了,偏偏不见吴夫人带戚七过来,自是动筷不得。所以,差吴慎行过来看看。本来还有更多话要说,在见到戚七的泪脸后一震,忘了开口。原以为有何事,但见展现在她唇边太过甜腻的笑容又让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问。 “戚七做了恶梦,没事了。我们该出去吃饭了哦,七七。”吴夫人拉着戚七下床,替她整理好衣裳。 “难怪肚子大唱空城计,原是到了该用晚膳的时辰了。”戚七拿出自己的丝帕擦拭着自己的脸,一扫刚才的凄楚状。与吴夫人勾着手臂出去,对吴慎行的存在视若无睹。戚七这是怕他笑话她是小孩子才会被恶梦吓到,好丢人哦! 跟在她们身后出去的吴慎行深思洞察出戚七的心意而笑了。短短几一盏茶的工夫,戚七便已收服了他娘,真是了不起呀!从未曾看过他娘眼中巴不得把全天下至宝送至戚七眼前的那股疼爱劲儿,用在他们姐弟三人身上过。戚七最大的本钱就是那甜甜的笑容,和精灵古怪的顽皮劲儿,收服人心之迅速,连吴慎行都快要吃味了。耸耸肩,为了自己有这般的心思感到好笑。 内堂饭桌旁坐着三个等着开饭的大男人—— 吴家的一家之主,吴老爷——吴谦和。 吴家老三——吴慎思。 外加食客叶希之。 一桌子的丰盛菜肴,快要引得三个大男人的口水了,终于见到屋外缓步前来的吴府小娇客。 “我们的大小姐终于醒了,当真是解救我受苦受难肚腹的大善人。”叶希之表现得感激涕零,夸张得只差没跪下来叩拜。 戚七不与他一般见识,瞧也不瞧他一眼,乖巧地坐在吴夫人身旁,然后双眼一亮,露出甜甜的笑容。 “哇!好香哦!伯母,这是您做的吗?” “是啊!戚七要是喜欢多吃点。” “我跟您学做菜,好不好?我往后也想当个贤妻良母,打理好一个温暖幸福的家。” “好呀!难得戚七想得那么远,将来娶到你的人有福气了。”吴夫人万般宠溺,如今戚七说什么,她一定会说好,也都会一口答应。 戚七大眼一转,看到吴夫人另一侧的首位上坐着一位神态悠闲睿智的中年男子,一身的儒雅气息。四十多岁,高瘦型的,与吴慎行极像,一看便知晓定然是她未来的公公。坐在叶希之身旁,戚七对面,约莫十八、九岁的男子,与吴夫人更为相像,那定然是吴慎行的小弟。 戚七大方的打招呼:“我叫戚七,往后恐要叨扰各位几日。并打算学一身厨艺,回去后若慎哥哥忙于商行之事而将我也留在那里时,我不但可以自食其力,也可为他解决膳食的问题。免得他老是用冰糖葫芦打发我。” 吴慎行坐在她身边,警告似地唤了她一声:“七七。”他打算若她再胡乱告状,回去之后定然要好好惩戒她一番。 戚七并未即时回嘴倒令他有些意外。 只见,她扁着一张樱桃小嘴,戚七低头默默的吃着吴夫人挟满碗的食物,神情委屈极了。这会造成旁人何种错觉,她心里可是清楚得很,半垂的眼帘下一双满是等着好戏的骨碌大眼。 当吴家老宅的众人用不敢苟同的苛责眼光看向吴慎行时,吴慎行当下明了了戚七的诡计。这丫头存心让他的家人误会自己未曾好好照顾她,更甚者,也许是苛待她。难道——戚七当真想让他爹吊打他才甘心吗?虽不至如此,但也不会让他太好过就是了。 果然,吴慎思最先为戚七打抱不平。 “二哥,你对女子向来不假辞色也就罢了。但戚七不过是个活在你淫威下的小可怜,你犯不着这样吓唬她吧,人家可不曾对你死缠烂打。” 接下来吴老爷也开口了:“慎行,你可是一直这般对待戚七吗?” 吴夫人也想要开口,但戚七轻轻扯住她的衣袖。 “不要骂慎哥哥了,我还要回去跟他相处一段日子呢!”活像怕吴慎行的苛待会变本加厉,急急又道:“其实慎哥哥对我很好很好的,非常的关心我。就连我出恭,他都会计时,倘若我未曾在规定的时辰里回来,他定会叫人到每一处的茅房寻我,生怕我会一不小心淹死或臭死。虽然,他没收了我的月银,可是那都是为我好,若是有一日我把银两全部花光了,那便唯有当乞丐,沿路乞讨以求过活,谁叫我老是忘了自己是孤儿的身份而胡乱花钱。” 这一番话简直将吴慎行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去了一般。吴慎行接收到家人更为不悦的眼光,偏偏戚七还一派天真、单纯模样。 叶希之则在一旁偷笑,可怜的吴慎行,这次可真的被坑惨了,这个小恶魔实在是惹不得! 第17章 桑屋之行(下) 吴慎行不等家人开口责怪,沉着一张脸,对众人道:“失陪一下。”随后又看向戚七,“七七,过来。”口气就如同钢铁一般的强硬,不容反抗,他站了起来。 “伯母······”戚七求救,心知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后果必然是要受到惩戒的,抵死也不肯随吴慎行前往别处“谈话”。 吴夫人当然义不容辞的开口:“慎行,你这是要做什么?” 吴慎行握住戚七的手,对他娘道:“你们且安心,她不会有任何危险,定然会完好无缺地走出来。” 戚七想尖叫,想逃跑,却被吴慎行眼中不容置疑的怒气给震慑住。乖乖的任由他牵走,这也是有好处的,众人会完全站在“弱小”的她这一边。 走入一扇门之后,吴慎行将门合上。这一间是吴老爷的书房,吴慎行放开戚七,面向一面墙上巨幅“忍”字的楷书控制怒气。这一幅“忍”字的落款是吴谦和,是他爹四年前写的,几乎占了一面墙的三分之一面积。龙飞凤舞的笔法充份显露出浑然天成的豪放洒脱,不失浓厚的书卷斯文,他一直很喜欢。 戚七打一走入书房就开始忏悔自己的行径。任她再胡闹精刁也不敢在吴慎行发怒时,还不知死活的在太岁头上动土。 而——他真的生气了! 吴慎行终于转身面对她,“为何要说那些话?” “我错了。”戚七娇小的身子缩在长椅中,声音比蚊子还小声;但至少她是勇于认错的。 “那你倒说说错在何处?”他放柔了声音,蹲在她面前,莫测高深的表情让戚七猜不出他是否仍在生气? 戚七吞了下口水,“我不该扭曲他们的想法,让他们以为你一直都在刻待我。我已经认错了,你不可以再气了哦?好不好。” 吴慎行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是气这个!戚七,你的顽皮我可以接受。但,切莫搬出双亲已故的事实出来捣蛋。我知晓你根本不想旁人来可怜你。但你却让我觉得你在炫耀,太过分······” 戚七跳了起来,眼泪同时一发不可收拾地倾泻而下。她吼道:“我炫耀?你以为我很得意自己是个孤儿的身份吗?你以为我很高兴我爹娘死掉吗?你混蛋!”她哽咽得无法成声,径直往门口跑去。 吴慎行一把拉回她,由于用力过猛,戚七娇小的身躯整个跌入他怀中,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刺猬,拼命挣扎,尽其所能的用她的武器来伤人。双手双脚又踢又踩,拳头直落他肩上,甚至还咬了他手臂一大口。 吴慎行没料到这小东西如此敏感,而且反应如此激烈,他使了好大的劲儿才使她动弹不得。 “七七!”他低吼。 戚七挣脱不出他铁钳似的双臂,放弃了徒劳的挣扎,哭泣已使她失去力气,身子猛烈的抽搐着,不再吵闹,只是流泪——这种心酸而受挫的哭泣,令吴慎行的心不禁绞紧而跟着难受发疼。 “七七······”他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雪白的额角,戚七动了下,他忙又搂紧,坐回椅子上,让她坐在他膝上,完全的守住她小小的身子,拿帕子拭着她不停滴落的泪。 戚七沙哑低语:“我想念我爹和我娘,方才我梦见爹娘不要我了,不认得我了。我不是有意要自怜,但是,我确实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我没有属于自己正真的家,五年来,从这个亲戚家流浪到那个亲戚家。我很坏,想让吴夫人疼我,因为她真的好像我娘,好慈祥,身上也有家的味道······我姨母和舅妈也很疼我,可是她们身上都好香······,那种味道不是酿的味道,所以,所以······”她不好意思说了。 他代她说完:“所以要先让他们讨厌我,而更加疼爱你是吗?” 看到戚七眼中百年难得一见的难为情,他微笑了。 “你成功了,不是吗?” 她已经不再流泪了,仰着头看他。 “可是,你说我利用我爹娘······” 他摇头,真诚道:“我道歉。但是,七七,你不能怪我会有那种想法,不是吗?你收服我家人的心,让我备受冷落,我不该忌妒吗?”他学她皱皱鼻子。 “大男人也会吃醋?”戚七忘了悲伤,稀奇的大叫着,当他是大怪物。 只要戚七不哭,吴慎行甚至愿意拿全世界来交换,何况只是扮个小丑而已。 “为什么不会?谁规定的?”他反问。 这个回答逗得戚七咯咯笑了出来。 “那我以后当了你的娘子可真是你的不幸了,我长得国色天香,你不被爱慕我的人气得在醋桶中溺死才怪。” 他轻捏了下她的俏鼻,“小自大狂,真以为自己天仙下凡呀?” 这是毋庸置疑的肯定回答—— “至少目前你身边没有比我好看的女子呀!相形之下,我不是天仙下凡倒也相去不远了。” 两个人斗嘴斗得乐在其中,全然忘了门外等他们吃饭了人。门板上轻叩两声后,传来吴慎思的声音:“我说二哥,你莫不是把咱府上的小贵客给打得伤痕累累,不敢带出来见人吧?” 戚七皱皱眉,还坐在他腿上。 “走吧,再不出去的话,等会儿他们兴师问罪起来,有我好受的了。” 他拉着她站起来,捏了捏她小脸蛋,一同走了出去。 戚七真想永远住下来! 对她这个在京城长大的孩子而言,桑屋简直是天堂,是世外桃源,放眼望去除了桑树林、还有花海。映着蓝天白云,衬出万紫千红的绚丽。前面一片茉莉花,后面一簇白兰花,夏天早开得遍地都是;最让她爱不释手的就是那些在桑园里胖嘟嘟白嫩嫩的蚕宝宝,她从来不知道蚕还有其他品种,甚至还有金色的。她开心得想尖叫!吴夫人甚至允许她在花田中恣意采花,在桑园里随意把玩桑蚕,所以今天的戚七是有备而来······ 她长发飘飘,身着一袭浅粉色纱裙,手上挽着小竹篮,一会儿在桑园内抚弄着成千条桑蚕,一会儿又到桑园外的花海里奔驰,撒野,追赶着上百只蝴蝶,快乐极了,她根本忘了要去打搅他们做事,自己早已经玩得不亦乐乎。 今天有一批蚕丝要出货。虽说桑园里有伙计,但吴氏两兄弟与叶希之还是义不容辞的在桑园中一起帮忙监督,而吴老爷和吴夫人有了他们三人的加入则留在老宅内。 出货的空档,吴慎行走出桑园,远远看着戚七在花海中跑来跑去。有时会不小心跌倒,消失在花丛中,然后沉寂一阵子,突然从另一头冒出来大叫一声,吓走那些正在吸取花蜜的蝴蝶四散逃开,典型的戚七作风。 叶希之站在吴慎行身旁也看得痴了。 感谢:侯小晴长日将尽、msaxs小依仙,投的推荐票 第18章 擅自闯入者 “咦?”叶希之扯了扯吴慎行,瞄向田梗另一头,有一个男子手持画笔,正贪婪的在画布上描绘着戚七的美丽与天真,捕捉这个花精灵的一颦一笑。 莫无为拼命地作画。从来未曾有过任何事物可以让他画地这般专注,急切与无餍,一直想把眼前的这个小美人儿所有特点,美丽完全掌握。可是一次又一次,却又发现她的美丽不仅于此,她是千变万化的,是灵动梦幻的,他实在无法捉摸得清。这层认知令他汗涔涔而恐惧无比,怕所有奇异的一刻稍纵即逝,而他却还不曾来得及捕捉到她最美丽动人的一面,将之精准地呈现在他的画布上—— 就是这一刻! 女孩儿摊开手掌将花辫挥洒向蓝天白云之中,顿时她的笑容像阳光一样刺眼,夺目。 “该死!”他大吼。 就在他飞舞着画笔,将各种墨色挥洒在画布上的一刹那,有一只手猛然扯掉了他的画布。莫无为瞬间暴怒,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他猛然转身,看到一个头顶斗笠,身穿粗布衣衫,一副村夫打扮的年轻男子;斗笠下一双精锐而冷漠的眼,正含着愠怒的神色看向他。那人肩头搭着汗巾,全身上下有一层薄薄的棉絮;他知晓这里有一个桑园,可见此人正是桑园的养蚕人,且正在劳作中。 这个粗野不文的蚕农居然撕毁了他的画布!怒气焚烧了他向来少有的风度,何况他莫无为脾气之暴躁也不是今儿个才有的。任何阻挠或是打扰到他作画的人,不管是谁,他都会与那人拼命!天皇老子也不管! 莫无为怒吼道:“你这粗人难道都不知晓得尊重二字吗?你可知我作画时最需要的便是安静,凭什么打搅我?你害我的画作全毁了,而这一幅画兴许会让她美貌惊艳世人,被天下人所瞩目!” “凭什么?!”吴慎行挑眉,冷言缓缓道:“就凭你眼下所站立的地方,不巧正是在下的土地。倘若你提及尊重的话,阁下擅自将那女孩儿画在画布上,不知你是否问过她本人愿不愿意?” “未曾问过!”莫无为回答得毫无底气,但气焰依然高涨。“但又有那个姑娘不喜欢被画成天仙呢?你可知,许多皇亲贵胄,大家闺秀想找我为其作画;我的画艺能将蛮荒之地变成繁华盛世,能将年迈佝偻的老妪画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当然我也不会白让她给我画,且等我画完,自会给她一个合理的报酬,倘若日后我将她的画放在我的书画铺里,她的美貌便会被世人所知,搞不好还能有幸被达官显贵看中嫁入官门!”他的活似给别人天大的福泽似的,也许他本意不曾这么嚣张,但口气太冲,以致于招人反感,甚至厌恶。 “这或许是旁人所钦慕,而是她最不需要的‘恩惠’!”吴慎行打量着跟前这个二十四、五岁左右的狂妄男子。想必在书画界有些名气,不然不会这么一副高傲的口气。 这一边正在僵持不下,没一个结果之时。突然传来戚七的尖叫声,直直往这边跑过来。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吴慎行连忙转身,戚七正好扑入他怀中,他急问:“怎么了?” “好痛!”戚七抬起右手,在手背近手腕处有着一小块红肿。 原来美丽的花海中不只有蝴蝶在采蜜,还有蜜蜂呢!会蛰人的那一种。 吴慎行掏出万精油,眉眼里全是笑意,“我一直在猜你何时才会给蜜蜂叮到。想不到那些蜜蜂挺有修养的,在不胜其扰后,才小小的,轻轻的,仁慈的叮了你这么一小口。” 戚七抗议:“光这一小口就痛死我了!你们家的蜜蜂真是可恶透顶,等会儿我要去烧些艾草来为民除害。” 挑出了针,涂抹上万精油,吴慎行轻轻的揉着她的手,温柔笑着。看戚七咬住下唇,轻皱着柳眉,大眼中满是疼痛的委屈,一幅温柔美丽的画面不自觉的呈现,那种亲切感觉浓厚地散在两人之间—— 非常,非常的美—— 莫无为偷偷换上了新的画布,迅速拿起画笔,尽情地挥洒着,而他画笔下的两人却浑然未觉。 叶希之若有所思的看着莫无为的一举一动,直至他将这幅画完成,才将他拉到一边。 “要是让他知道你偷画他们的话,他兴许只会生气:但,要是你敢将这幅画公诸于世的话,我保证,无论天涯海角,他都会找到你,然后将你拆得一根骨头也不剩。” 莫无为下意识的将画布藏于身后,反驳道:“这有何妨?我不过是画了一副不带任何意味的画而已。” “不待任何意味?”叶希之笑了,“找来一个不善画作的人,兴许的确如你所言。但你所画的这副则不同,你轻易地捕捉到他眼中对她所倾注的温柔和爱意。而这却是他本人一直未曾意识到的,也是一再否认的事情。你我都清楚方才你画的有多精准,表达的有多么地直接。”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莫无为低吼,并且打算反抗。 叶希之干脆利落地点点头,“是很认真地威胁。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我告诉他,你偷画他们的话,他一定会让我一起联手抢下你的画布,让你空手而归。而我的要求也不过是希望你再临摹一幅,把这副给我,且保证绝对不会对外公布此画。兴许数年之后,等小女孩再长大些——或——等他们大婚之时,我想会是一份很好的贺礼。” “大婚?”莫无为不舒服的动了动身体,他不以为他们俩会有这份姻缘。 这个养蚕人哪里配得上这个娇贵的小仙女?心中一个意念让他突然决定不公开这副画。况且,此刻也不容许他做别的决定。因为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男子眼中的精明和犀利,似乎在告诉他,他有能力做他所威胁的事。为了这一副珍贵且唯美的画作着想,他只能以沉默代表应允,眼光再度留恋的看向那个小女孩——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丽的女孩。 “别看了,她不会属于你的。”叶希之看穿他的心思,不客气的说着。 莫无为不满低嚷:“我哪里比不上他?” “他年纪比你小。”叶希之闷笑。 “这是什么比法?” “呃!这个桑园日后会是他的。” “日后?”莫无为嗤之以鼻,日后的事哪里值得现在拿出来现。 “好吧!”叶希之问:“那你且说说,你有哪点比他强的?” “我叫莫无为,是个颇有名气的画师,自己有一家书画铺,且家里底子也不薄。”莫无为也不期望这些山野村夫会知晓他的大名。 原来是京城里那些夫人,小姐口中的那位颇具名声的画师。他家小妹叶柔芝貌似也曾请他过府替她画过画像,且大受好评。 但叶希之打算轻视他到底,免得助长此人的气焰。 “这算什么?他挣得可比你多。” “是呀!如果这片土地日后是他的,收益自然不薄,可却必须以劳力获得。当他的娘子必然苦不堪言,高贵的气质皆被磨没了之后变成粗鄙的村妇,这是何其可悲。”他莫无为才不会让自己的娘子吃苦受罪。 叶希之没兴致再和此人继续磨嘴皮子。总有一日莫无为会明白,倘若他想追求戚七的话,所要面对的对手会是一个怎样的人物,一个他一辈子所望尘莫及的男子。 “你该离开了,因为即便是留下来也不可能再让你肆意妄为。”叶希之赶人了。 “我会再来的。”莫无为见那两人依然没注意到他,心中有些黯然,只好离开。 第19章 秦紫嫣的造访 戚七好奇地看着那个陌生男子离开的背影,问吴慎行:“那人是谁啊?” “一个陌生人!方才一直在画你。”吴慎行答。 “真无礼。”戚七也未曾放在心上,拿出怀中的丝帕,踮起脚尖替吴慎行擦汗。 “好辛苦哦,偶尔偷得浮生半日闲居然还要劳作,要不要我帮忙?”玩累了,疯够了的戚七想要出一份力。 吴慎行摇头,轻拍了下她红扑扑的脸蛋,“不踩踏这些花,不把桑蚕玩死,就算你帮了我的大忙了。眼下日头已经很高了,我让人送你回祖屋;我娘已经为你备好了你最爱的冰镇酸梅汤!” 闻言,戚七开心得眉开眼笑,对他挤挤眼,以施恩的口吻道:“不要说得这般酸嘛,我留一半给你啦!” 看着戚七一副“宽宏大量”之态,得意洋洋的表情,吴慎行轻弹了下她的小脑袋,笑着走回了桑园。看着那闯入的男子已经被叶希之打发走以后,吴慎行心中的那股不愉快才消失不见。他讨厌有人对戚七虎视眈眈——他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他答应戚瑞安要照顾好戚七,就必须事无巨细的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不能让她受一丁点儿损伤,再没有其它的原因了。 吴氏祖屋—— 吴夫人正在祖屋的厨房做午膳,每回吴慎行回来她总会亲自下厨。而戚七则坐在一旁的小桌上喝着酸梅汤,一碗酸梅汤下肚,她又主动帮忙剥毛豆。她觉得有必要郑重地告知吴夫人自己的决定,否则日后慎哥哥不小心娶了其他女子那可如何是好啊? “伯母,等我再大些要慎哥哥做我的夫君,你要叫慎哥哥耐心等我哦,不可以让他娶别的妖精。”她很认真的开口。 吴夫人愣了一下,惊笑道:“七七,你说什么?你莫不是当真的吧?你慎哥哥已经二十三岁了,你才多大?十一,还是十二?” “十三。”戚七更正,“刚好整十岁,很是相配。” 吴夫人将菜盛到盘中,熄灭了灶火,坐到小桌旁,好奇的看着戚七这副认真的表情。 “为何会想要嫁给你慎哥哥?” 戚七轻咬着下唇,“我也不晓得啊!兴许就是在他第一次打我屁股之后,我突然觉得他是关心我才会打我的。以前亲戚呀,甚至我爸妈都不曾打过我。有时候我使坏、不乖,他们就会顺从我的捣蛋,还说我好可爱。其实我知道那样做并不可爱,只是大家一味的容忍,我又很皮,未曾有人告诉我顽皮到什么程度是不可以的。只有慎哥哥会告诉我,也会罚我,他不要我变坏。大多时候,他对我很好。然后,我又突然发现他长得好好看哦,所以就决定嫁他了。”应该还有更多的原因,但戚七脑中的形容词一下子找不出贴切的来说。 吴夫人更好奇了,问道:“应该还有人对你更好吧?我了解慎行,他有时候并非是个好相处的人。”像戚七这种姑娘应该是天之骄女,没有人会不爱她的。 戚七连忙点头,说道:“每个人都对我很好!可是,我还是想要嫁给慎哥哥呀,以前住外祖母家,住小姨家······不管住哪里都让我深刻的知晓那儿不是我的家;可是和慎哥哥住在一起,我却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一般。而且,我来这里也有这个感觉哦,真想一直住下去。” 戚七伤脑筋的说着,总觉得自己表达得还不够好。 吴夫人又一次的愣了神! 心中忍不住想:“七七对慎行特别依赖她倒是能感觉得到,但——七七不会是当真的吧?”吴夫人并不会反对有这么一个年轻的儿媳妇,反正她很疼爱眼前的这个可人儿。 “但,慎行呢?他应该只是当她是小妹妹般的疼爱吧?以目前的眼光看,她真的好小好小······” 过完快乐充实的一日,直到晚膳用完后,吴慎行已打算回日影城,毕竟还有一大堆公务等着他。叶希之自愿在缫丝期间充当义工,还玩不过瘾的戚七直呼要多住几日玩个够本,过几日真正的逍遥日子。所以,吴慎行只好自己先行回去。 没有戚七捣蛋的日子可真难挨。第一日耳根清净,所以吴慎行精力充沛的看着每一笔账目往来,顺利得很,只是到了夜晚有些寂寞。第二日他已经开始在想念她了,闷闷的埋首于公务。到了第三日,工作效率大打折扣,甚至不及平日里戚七在一旁捣蛋的二分之一,这个发现还当真令他颓丧。细数一下也不过才三个多月,他竟然已经完全习惯了有戚七的存在。那么倘若三个月后,戚七走出了他的生活,那他得多久才会适应那小东西已不会再出现的事实? 哎!不愿去想戚七有一天会离开他,他逼迫自己专心埋首于公务。可是,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眼下手上正在处理的公务真是乏味得可以。 此时,李执事敲门而入。 “少爷,快巳时了。这是您前几日让属下核实的戚氏米铺的内账,眼下戚氏米铺的执事和他们各处的掌柜也已在偏厅候着了。”他将手中的内账放到了吴慎行的案台上。 每年的这个季节容易发生山洪水灾,这两月免不了会有从各地涌来的灾民流落到月影城。故而,两年前吴慎行与戚瑞安合议后决定每年在这个季节发放米面给灾民,如此也可缓解朝廷的负担。这是件大事自是草率不得,虽然只是分发一些往年的陈米,但吴慎行还是会亲自监督;一来是为了避免各大米铺的掌柜阴奉阳违,如此不仅有损戚氏米铺在百姓中的形象,更可因此引起大批灾民的暴动。二来是为防止有人中饱私囊,假借救济灾民之实,做抬高米价之事。 大约再有一盏茶的工夫便要与戚氏米铺的众人议事,吴慎行想趁着这会儿稍稍看下李执事整理出来的米铺内账,就听门口有人敲门,李执事前去打开了书房的门发现是个小伙计。 “何事?”李执事问。 小伙计,道:“前厅有一位名叫秦紫嫣的秦姑娘自称是少爷的故交,说是有事想要拜见少爷?” 李执事转头询问地看吴慎行,在后者点头之后他才对小伙计道:“将这位小姐请去中庭吧!” “先将我需要的这些账簿全拿到偏厅去,待我来了即刻议事。”吴慎行起身向书房门口走去。 她来了?!他早已猜到几分,她定然会来。 是来忏悔,是来博取同情?亦或许两者皆有吧!吴慎行不希望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如果秦紫嫣以为他至今犹无娶妻的原因是因为他还惦记着她的话,那么,她不是太看得起自己就是太不了解他了。还当真以为她是天仙下凡不成?! 呵,说到天仙下凡,吴慎行不禁好笑。旁的女子若敢这般自称,那可真是不自量力。但那个狂妄自大的戚七老是自吹自擂,捧自己是天仙绝色,美无伦比,却只会让他发噱与欣赏——哎,不同的,她们是女子,而他的戚七只是个孩子而已,不能一同做比较的。 在走向中庭的同时,吴慎行心中盘算着明日要早些安排好公务,亲自去桑屋接戚七回来。切不能让她玩得连习字也丢一边,只有他亲自监督,戚七才会安分守己地习字。他身为戚瑞安指定照顾戚七的人选,不能疏忽管教,不是吗? 感谢:2018轮回、英子阿牛、遺志体到底行走的人,投的推荐票 第20章 又见莫无为 秦紫嫣深深地看着这个永远只有以淡漠表情示人的男子。他真的还会有另一种表情吗?上一回看到的温柔疼惜会是她一时眼花的错觉吗? 她知晓这个男人骄傲得不会再要个曾经抛弃过他的女子!可是······自从重回自由身以后再次与他相逢,心中无依无徨,对他的思念与日俱增,强烈到令她无所适从。 她明白自己从今往后要过全新的日子,支撑起自己全部的生活所需,并且在商界立足;可倘若她想要站得稳,就必须有靠山。而吴慎行便是她的首选,她需要他的身份地位以及资源。况且她想让高宇轩知晓,即使当了下堂妇,她依然可以过着被名流贵公子追逐的生活,丝毫不逊于当高夫人时的风光。 打一开始,她为了平复自己略显激动的内心,以公事做开场白,提出了合作的计划。她已争取到京城数家裁缝铺,成衣店的供货事宜,与吴氏商行合作、配合,可得到的利润比她单打独斗会高出数倍。目前她急需做出一番成绩来让旁人肯定自己的能力,也让吴慎行重新认识她。 以吴氏商行而言,虽然涉及多种货物的买卖,不过他们还是以主营丝绸、棉布等布匹为主;且他们也具备自己的制衣铺,可这并不影响他们对其他成衣店的供货。尤其近年来丝绸布匹的价格一升再升,只有一种经营渠道,实在不符合吴氏这种大商行的战略。倘若吴氏商行自行出面经营接洽,不仅可以得到垄断布料市场,还可以有更多的利润。 吴慎行沉吟了一会儿,以公事化的口吻淡淡地道:“且先撇开眼前你所提及的利润还不够吴氏商行塞牙缝的;即便日后想要做到这个行业的垄断,其中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以及其他未可知的情况发生后所要给出的补偿等事宜,也是一笔不小的投入。故而,我没有办法答应你。但我恭候你成为吴氏商行的客商,至于你想要给那些裁缝铺亦或者是成衣店供货则由你出面提供。如此独占的利润对你而言会比较好,并且我也可以给你个好价钱。” 他犀利的话语丝毫不留情份,实事求是的评估出对双方最有利的可行方案。他已经很优惠她了,可是······秦紫嫣失望地看着吴慎行。多想与他一同共事,多一点时日相处,找回往日的情愫;但他在公事上却不可能有所通融,何况她手中的一切还不配成为令他重视的客商。 她更清楚他们二人之间已然是昨日黄花,没一点可以挽回的余地了。然而有些话,仍是得说出口,无论这些话有多么得难以启齿。 “慎行······我很抱歉当初那般对你。” “那些陈年往事就不必再提了,我实在不认为有再提起的必要。”他皱了皱眉,估摸着时辰。 “可你这些年来一直未婚娶,我只望自己当初未曾伤你过深。”她仍以为他恨自己,所以才恨尽全天下的女子,多年来才不曾沾染女色。 吴慎行叹了口气,天!她真的这么想。 他耐着性子开口道:“很遗憾,我必须告知于你,你从不曾伤害到什么,莫要再试图重提往事。若真要追忆,不妨从你出嫁的那一段风光日子开始追思。你要明白,于公,我不可能因人情而做出对商行毫无益处的决定;于私,我兴许会念及你我乃发小一场,多少给你一些方便,我甚至可以不介意你用吴氏商行的名号阻挡竞争者踩你,但是,适可而止,懂吗?” 秦紫嫣点头,一张美丽的脸涨得通红,他早看破她的心思,她竟然还来自取其辱。 再一次,她必须告诉自己,吴慎行从不曾爱过她。而他曾有的愤怒则是来自她伤了他的骄傲,用最残忍的方法背叛他;以前,他至少还有一点人味儿,还可以捕捉到偶尔的温暖。但,数年来商场上的洗礼下来,他已经完全变得冷硬无情了——这种人,她不敢接近,她无法生活在冰窖中而不死亡。 “我还有事。”他开口。 “那我也告辞了。”她低声道,手中紧握着帕子匆匆走了出去。 秦紫嫣走了,进来时满腔满怀感性的话要说,走时,却只有难堪和失望——她以为她还有机会的,但看吴慎行如今的这个样子,她怀疑他会给哪一个女人接近他的机会?希望不会有。她的自尊不希望他有! 见她消失在大门口,他也转身朝偏厅而去。 人世间是多么残酷的深渊呀!使得曾经温柔的女子,变得善于心计,吴慎行发现他更想念戚七了。想念她真挚的笑容,发自内心的热情,与层出不穷的小诡计,漂亮的小脸蛋——一切一切,都在他的胸膛中奔驰不休,思念威胁着想要冲出胸口向桑屋而去的他。 老天——他开始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吴慎行不禁在心中咒骂,“该死的戚瑞安,该死的游历,该死的公务、该死的——不!是可爱的戚七。”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内心,毅然走向偏厅门外,否则,他怕自己一时会把持不住,丢下一切,驾着马车回桑屋接戚七。 公务!公务!——戚七会想念他吗? “少爷!”李执事的呼唤声打断了吴慎行的遐想。 他皱眉,“不是让你在偏厅等着吗?” “少爷,我忘了,今日有位京城来的画师替我们的成衣画样板。”李执事一脸愧疚之色。 吴慎行挥了挥手,“带他去我书房吧!”他打算速战速决。 会接下替吴氏商行的这单买卖,是因为其本身在业界的地位和名气。莫无为虽已在京城小有名气,但那也不过是在那些夫人、小姐口口相传罢了,他想要有更广阔的天地;故而,他才会转战日影城,而他愿意接下吴氏商行这一单便是觉得其有助于自己在日影城立足,日后扬名整个月曦国。 传闻吴氏商行的掌舵人吴慎行是个商界奇才,才二十三岁,便将吴氏布行发展成了不仅仅只做布料生意的吴氏商行,且涉猎多行买卖,成为月曦国数一数二的大商行,其能力卓绝不容轻视。莫无为也想看一看此人长相如何?听闻吴慎行从来就不参加无谓的应酬,更是从不涉及声色场所,自然很难能有机会看到他本人。 莫无为在李执事的带领下来到了书房门口,房门被打开,莫无为当场傻了眼——他——他——那个养蚕人!这怎么可能?他——竟然就是吴慎行! “少爷,这位就是来替我们画成衣样板的莫公子。”李执事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吴慎行对莫无为点了下头,自然是认出了他,但是公事就是公事,商行会找他必是他的能力受到肯定。 “莫公子,请坐。” 莫无为坐定后,率先开口道:“吴少爷,在我们商讨为贵商行画成衣前,在下能否提个建议?” “莫公子请说。” 见吴慎行并没有异议,莫无为便侃侃而谈起来,“在下以为单纯只画贵商行的成衣,很难将之优势最大程度地展现。若是能找来一男一女,并让他们穿上这些成衣想必效果会更佳。” 不可否认他的提议很有突破性和建设性,吴慎行不免对此人刮目相看。 “不知莫公子对此可有人选?”他决定尝试一下。 莫无为没想到吴慎行这么轻易就采纳了他的建议,显得有些受宠若惊,更多的则是跃跃欲试,他将自己带来的画卷递了过去。 “在下的确是已有人选,此二人绝对会令吴公子满意。” 李执事接过来画卷,将其中一幅慢慢展开,将正面对着吴慎行。 他顿时就呆住了!是戚七!是他的戚七! 感谢:倦倦爷土里豪lv,投的推荐票 第21章 回桑屋接人 莫无为有些尴尬地承接着吴慎行投射过来的犀利眼神,但他还是理直气壮地站起来,道:“以贵商行而言,要想完美的展现成衣,必须要能让人一眼望去就目不转睛,深受吸引,故而这个小姑娘是最佳人选。” 是的!他将戚七画得很好,许多戚七不为人知的美全在这些画卷中展露无遗。顽皮的追赶蝴蝶,在百花中嬉戏,摘花时的柔婉、扑蝶的俏丽,抚摸桑蚕时的温柔—— 他一卷一卷看过去,然后抬起头,坚定地道:“换旁人!这些不能用。” “我只选最好的!也只画最好的。”莫无为虽不知吴慎行与戚七之间有何种关系,但他也有他的理念与原则。 “少爷。”李执事不理解,不明白吴慎行在反对什么,莫无为说只画最好的,如此对他们商行必然也是最好的选择。 吴慎行将画卷摊在了案台上,李执事看了也是吓了一跳! “是戚七?天哪,那真的不能用了!我方才未曾注意看。” “为什么?”莫无为不满地嚷道。 “戚七不能抛头露面。”吴慎行站了起来。“等你了有别的人选,我们再来讨论成衣的画作。如果莫公子不接这个活儿,我们自会寻找愿意的人。”他走了出去,拿走了画有戚七的卷轴。 “等一等!”莫无为跑出来叫住他。 吴慎行回头,不语。 莫无为将另一包画布交给他,“原本要送去桑园给小妹妹的,如今给你了,换人的事,我会考虑。” 吴慎行沉默地接过,与李执事转身向偏厅而去。 将戚氏米行的事情处理妥当之后,吴慎行回到书房,心情更为烦闷!看着戚七的画卷,更想念那个小东西了!取出莫无为临走前给他的画布,是未经装裱几幅,他一一翻看,却不慎掉落一副。他弯腰拾起,顿时愣住了! 这是一副他和戚七在一起的画面,是他在替戚七抹万精油的时候被画下来的。戚七委屈又依赖的小脸对着他——而,画中的那个男子,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吴慎行,眼中净是无限的怜惜与——爱意;而那份爱意里有关爱、疼爱与纯粹的爱!直白得令他震惊! 老天!他所表现出来的真有那般明显吗?难怪叶希之老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与戚七!可是——他敢对天发誓,他真的从未对戚七心存一丝邪念,从未有!哦,天!他怎么会——怎么会对一个小女孩产生情愫?而他却一直未曾发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他一跳,此刻纷乱无章的思绪实在不能忍受其他打扰,即使是一笔利润不可估的大生意! “进来!”他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温文疏淡,颇像吞了十吨火药一般,正无处爆发,全在这一声低吼中表露无遗。最好此刻进来的人恰巧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否则识相点的人在听到火药味这么重的低吼声后,应该立即消失,以求自保。 李执事唯唯诺诺地出现在了吴慎行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少爷,有您的一封信函。”在看到他要吃人的表情后,赶紧补充了一句,“似乎是戚七姑娘写给您的。” “去忙你的吧!”吴慎行接过信函,他的声音柔和些许。戚七的来信奇异的浇熄他满腔的怒火与焦躁,压抑了一天的不平衡全被她的这封信函化解了。 待李执事走后,他才缓缓打开信封,小心翼翼地展开信——里面全都是她这段日子在桑屋的种种,譬如:一大早起来替吴夫人喂了蚕宝宝,又跑去书房看吴老爷写字,看得入迷,还被叶希之“欺负”诸如此类的。直到结尾处才写到,她想他了,那种只属于戚七的口吻—— 看到这里,吴慎行再也安耐不住自己已然飞奔向戚七的心,半分办公的心情也皆无,他起身直接往门外走去。临行前向李执事交代了一句:“若是有生意上门,皆让他们明日午后再来。” 李执事来不及应允,他人已然坐上马车扬长而去了。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吴氏祖宅的门口,下人告诉他,戚七到桑园去挑桑蚕和盆栽要带回去养。没走几步,就见一个可人儿挟了一身湖水青翠向他奔跑过来。 “慎哥哥!”戚七兴奋的尖叫,她没想到他会来的这般早,顾不得选到一半的花,从篱笆缝隙中看到了他所坐的马车就立即奔了出来。 “这些日子你有好好习字吗?”他希望她说没有,这样他就有借口光明正大将她接走。 可惜天不从人愿,就听戚七道:“有呀!伯父好厉害,字写得特别好看,他一教,我马上都会写,我昨日一下午就写完了四日的份额。” 老天——吴慎行暗自呻吟,她几时变得这般乖了?如此让他何以顺理成章的将她接回去。 “想我吗?”他问。 戚七当然是想他的,只是没有想得那么痛苦罢了。 “我好想你哦。”戚七直言。 吴慎行笑了,“不想在这里再多住几日了?” “我是很想。”戚七顿了顿,“可是我更想你!慎哥哥,我想回去了,我不要有女妖精趁机来缠住你,我要回去保护你。” 吴慎行听到这里简直是眉开眼笑,“你才是只小狐狸精不是吗?谁敢缠我?不怕被你整死才怪。” “知道就好,”戚七得意地直笑,“我们今夜就回去,好不好?” “好呀!如果我娘肯放人的话。” “伯母要是舍不得我走,我就会告诉她,只有锁住她儿子的心,我才有可能一辈子住下来。我知道你眼下一定会很想我,所以让你思念够了,我就必须快快回去,不然就会有女妖精趁虚而入了。” 这次吴慎行更是笑不可抑,这个小东西心眼真多,真直白。 “小丫头,再敢胡言小心我打你屁股。” “你才舍不得呢!早上喂蚕宝宝时又给一只讨厌的蜜蜂螫到脖子了,好疼哦,没有人替我抹万精油,你又不在。”戚七委屈地道。 “他们人都不在吗?”他好心疼。 “在呀,但是我不曾让他们知晓哦,要哭找你就行了,哭给他们看,多难为情。我以后还要不要见人啦?!” “哦!怕旁人笑,就不怕我笑?” “才不怕呢!”戚七话锋一转,再次提及要回去,“我们等下就回去,如果伯母不肯,我们就来学梁山伯与祝英台,来一出楼台会,不过我可不要死后化蝶,我们一同私奔,如何?”戚七的眼中泛着狡黠的光,口气皆是向往。 “我带你回去就是了,但可能无法如你所愿的那般轰轰烈烈。” 戚七有些失望的耸耸肩,但一想到回去之后每日都能见到她的慎哥哥,又喜笑颜开了。 感谢:2018轮回、书友20200403175657561,投的推荐票 第22章 吴夫人的担忧 吴慎行摇头轻笑,从马车内取出了那些画卷,当然——那一张画有他们二人的被他收了起来。 “戚七!”他笑,轻拍了下她雪白中透着健康红润的脸蛋。 戚七盯着他拿出来的画卷和画布,好奇道:“这是谁的画?让我看看。” “你的。”他交给她,接过她手中被装在纸盒中的桑蚕和一盆吊钟海棠。 戚七愈看嘴噘得愈高,厌恶道:“看看这幅,笑得像痴了一般。这一张落得满头花叶又像疯子——哎呀!为何连我跌倒的丑样子也画下来了?真缺德,是谁这般坏?我要找他算帐,把他吊起来打屁股!”她索性把那些画还给吴慎行,不看了。 “不想要吗?”他收回马车内。 “才不要呢!倘若将我拍成九天仙女,兴许我还会考虑一下。”戚七摇头,将画的事抛诸脑后。她开心一笑,拿回桑蚕和吊钟海棠,献宝似的抬高给他看,是罕见的金色蚕宝宝和渐变色吊钟海棠,都不怎么好养,只怕拿回去,不出几日就寿终正寝。 “慎哥哥,蚕宝宝可不可爱?这个吊钟海棠也很美是不是?我好喜欢哦,叶希之一直叫我挑仙人球呀、黄金葛或长春藤之类的植物回去,他说那样就不必刻意照顾,可是它们都没有吊钟海棠好看。而且他还让我养蜜蜂,说什么蜜蜂比蚕宝宝好养活,跟这吊钟海棠放一起就好了。” 吴慎行不想扫了她的兴,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纠正她道:“要叫叶叔,没大没小的。” 戚七扮了个鬼脸,反驳,“是他自己先没大没小的,一点长辈的模样也不见有,老是取笑我,最讨厌了。” 吴慎行淡笑,牵着她的小手往屋内走去。 吴夫人若有所思的将眼光从窗外拉回,一旁正在沏茶的吴老爷笑看她。 “怎么了?何事让你这般挂心?” “慎行——不小了!我是说,倘若我们想要早日抱孙儿的话,至少还得再等上好些年,即使慎行已老大不小了。”吴夫人再看了一眼窗外的戚七。 吴老爷心下也已明了。可是,戚七小得足以当他的孙女儿了,倘若真有一日成了他的儿媳妇,这真的怪怪的,可能吗?这两人? “会吗?会不会是你太小题大作了?再怎么看,我也看不出他们二人之间有男女之情。戚七只当慎行是至亲,而不是夫君。” “眼下的确是如此,可是慎行呢?我看得出他的心思完全绕着戚七在转,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呀!”她心中担心的正是这事儿。 吴老爷轻轻拍了拍自己妻子的肩头,“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天有意要成全他们二人,我们何不乐见其成?况且眼下就谈论这个未免太早了些,等戚七及笄不是还有两年嘛!” 吴夫人可没吴老爷这般乐观。 戚七太小了,在成长的过程中又隐伏了太多的变故和可能性。慎行是个不轻易付出的人,一旦付出了情感,就是全部。眼下他或许仍浑然未觉,可是日后若是戚七投入旁人的怀中,他所受到的伤害将令她无法想像——难道真是她太杞人忧天了吗? 晚膳很是丰富,兴许因为戚七要走了,吴夫人难免有些不舍,故而做的多是些她爱吃的菜色。戚七自然是吃得开心无比。临行前众人又各自送了她一份小礼物,使得她在上马车前的那一刻几乎反悔想要留下来不走了。奈何思及吴慎行一个人独自在日影城实在是让戚七觉得太危险了,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想要留下来的冲动。她在权衡轻重利弊之后,毅然决定要当个女护卫,好好守护她的心上人。 一上了马车,戚七便开始忙不迭地拆封起那些礼物。 “可恶的小慎哥哥!”戚七挫败地轻呼。 原来她第一件折的礼物是吴慎思送的,外表看着很是壮观的大礼,拆开后却发现那不过是套着一层又一层的纸盒。总共有六层之多,上气不接下气的拆完之后,只剩下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倘若这个盒子还只是个包装的话,那么可以肯定的是,里头根本没有礼物。戚七气呼呼的打开——霎时笑开了眉眼。只见,拳头大的礼盒里装着一枚蛋形琥珀,从浅褐色的琥珀内望去里面竟然封存着她最喜欢的蝴蝶,甚至连翅膀上的鳞粉还散发着熠熠的七彩色泽,很是漂亮。架着蛋形琥珀的木雕架子底座上刻着一行小字:赠可爱的戚七。为此,戚七打算很大方地原谅吴慎思这么捉弄她。 第二个拆的礼物是吴老爷送的一串色泽温润的绿松石手串,她一直好喜欢吴老爷书房中珍藏的绿松石。想不到他叫人串成饰品送她!她更开心了。 最后是吴夫人的礼物——一本小册子。戚七吃惊地低呼了一声,连忙背着吴慎行,借着马车内微弱的烛火看着翻看了一页又一页,双肩一直在不停地抖动。 “七七?”吴慎行以为她是舍不得离开桑屋在哭。 然则戚七这是在笑。因为她正看着吴慎行从小到大的各种有趣的事迹,还是吴夫人特地挑出来的“精华篇”,当然精彩极了,这个礼物最得她的心! 吴慎行趁戚七不注意偷瞄了一眼,终于知晓那是什么了。这一本有关他从小到大的成长趣事,他娘将之一一记录了下来;当然这不仅仅只有他有,他姐吴谨言和他弟吴慎思各自都有一本属于他们的成长趣事。 而此刻戚七正在看的这本则属于他所有乌龙事件的合集,一直被他娘收藏着,其中有几篇的内容实在是有损他如今威严的形象;例如:月曦国易帝一十一年,当时五岁的他拔了公鸡屁股后面的毛想要做只毽子,结果被一群公鸡追杀的惨状;又例如:月曦国易帝一十六年,在书院的他第一次与旁人打架,结果被同窗打得鼻青脸肿,脸上身上贴了好几块狗皮膏药,皆被他娘一一记录在册。 吴慎行轻叹了口气,毁了!光看戚七笑成那副德行他就知晓自己辛苦建立的形象全毁在这些小册子中了。 戚七合上小册子,脑补出吴慎行年幼时的那些糗态,笑瘫在马车内。一再缓和情绪之后,这才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有力气说话了,却换上了一本正经的模样:“慎哥哥,虽然你小时候有那么多糗事,且还不如我这般聪慧,但我却不介意。只要,你一直很疼惜很疼惜我。”说着说着,她又笑了! 戚七掰着手指头数着,“我好喜欢伯父伯母还有小慎哥哥——以及桑屋所有的一切,倘若日后我们俩老了就学他们一般,到那里养老可好?”她已经开始幻想着住在风光明媚的桑屋,生一堆小娃娃放在桑园中玩耍,而她做着可口的晚膳,等着夫君归家——家!好棒的字眼!也是她最向往的所在。 吴慎行笑看戚七已显疲倦的小脸一眼,没有回答。马车平稳的驶向日影城,窗外轻柔的晚风吹过,伴着沿途的虫鸣声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戚七侧头看着他好看的面孔,昏昏沉沉的想着:“不能让别的女子抢走了她的夫君!”眼皮却愈发得沉重起来,感觉自己的眼皮子就快掉下来了。 如此,没过多久她已然进入了沉沉的梦乡之中······ 感谢:小苇x妖孽pp、英子阿牛,投的推荐票 第23章 颜王妃驾到 次日,叶希之觉得没有戚七在桑屋跟他斗嘴很是无聊故而也连夜回到了日影城。此刻,赖在吴府无所事事的叶希之正与吴慎行在前厅谈论着救济灾民的相关事宜。而戚七则被要求在书房背诵诗词,她在桑屋的时候的确是在习字这块儿下了不少功夫,但是这诗词——所以,她再不情愿也明白吴慎行这是为她好,于是乖乖待在书房背诗。 “少爷,颜王妃驾到。”吴府管家在通报后便恭敬的将来者请了进去。 “颜王——妃?” 就在吴慎行凝眉思索之际,叶希之已然惊呼出声:“颜王妃!她怎么来了?” 二人同时望向随吴府管家身后缓缓而来,且略显疲惫的颜王妃——厉未惜。 吴慎行虽对厉未惜已有耳闻,但是真人倒也是第一次得见;只见站在他们面前的女子身材高挑,面相清冷,他不禁将她与戚七作比较;相较于戚七的倾国倾城,她只算得上面容姣好,但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却绝不输戚七分毫。 厉未惜也注意到了叶希之身旁这长相俊朗,温文尔雅的男子。厉未惜的目光在那男子身上一滞,察觉到这男子此刻也在挑眉打量着她。 叶希之轻咳一声,替他们彼此介绍道:“这位是吴慎行,吴公子,吴氏商行的掌权人。这位是······” 不等叶希之介绍,吴慎行笑言:“这位想必就是卿承的那位‘协议王妃’吧!幸会。”他饶有兴致的看向厉未惜,并不似旁人见到她那般三叩九拜,行什么大礼。 厉未惜不以为意地回礼,“吴公子,幸会。”并报以礼节性地浅笑。 从吴慎行的言语之中,她早已听出此人与赵卿承和叶希之二人之间的关系非比一般,所以对他知晓自己与赵卿承签协议一事有所耳闻,她是一点也不奇怪。而对于他对自己的这个称呼,她更是不会在意,人家只是道出事实,她又何必介怀呢! 倒是叶希之皱着眉有些尴尬地轻触了一下吴慎行,转而对厉未惜干笑了几声,“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这还看不出来,颜王妃此行自然是要寻你回去的。”吴慎行在一旁插言。 叶希之不理会吴慎行,抬眼望向厉未惜,说道:“是他让你来的?” 厉未惜听出了他的若有所指,想也未想便直言道:“想来叶公子较之我更了解王爷的性子,如今王爷他自觉受屈,即便是他有心想劝叶公子回京,只怕也不会说出口的。”她今日是真心实意的来劝说叶希之回京,她实在不认为有撒谎的必要。 叶希之对厉未惜的话不置可否,并未吭声。而一旁环臂看戏的吴慎行却在心中暗自低语:“卿承的这位王妃有点意思!” 半晌过后,叶希之一脸正色道:“你也认为他是受了委屈?”厉未惜方才的话并未表明她自己的看法,他倒是很想听听,特别是经过今早吴慎行的一番洗脑之后。 “我怎么认为不重要。”厉未惜沉着声,“重要的是——事实究竟如何,而你所知晓的可否就是事实的真相。” 叶希之再次沉默了,因为厉未惜的这一席话今早吴慎行也对他说过,使得叶希之内心之中的不确定感更甚了。 但他还是死鸭子嘴硬着,“事实?王妃嘴里的事实兴许便是他想让我看到的事实也极有可能。” “我不妨向叶公子透个底,此次我孤身前来寻你,王爷并不知晓。”她看了看叶希之阴晴不定的脸,继续道:“不止如此,我亦可当着吴公子的面向你保证,我所言的事实必定是让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如何?” 厉未惜言语之间所透露出来的胸有成竹,反倒让叶希之心生惧意,“如梦绝对不会欺骗我的!”他不敢想像,自我麻醉着。 “柳姑娘是否欺骗了叶公子,随我回去亲自确认便知。”厉未惜见他依旧踌躇难定,便想以激将法逼他就范。 没想到事与愿违,叶希之竟然沉下脸,“她是不是骗了我已无关紧要。我不想再夹杂在他们二人之间。王妃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回去吧!” 叶希之实在是没有勇气回去面对,不论是柳如梦还是赵卿承!他不想去深究事情的真相,因为真相往往都是非常伤人的。这段日子他在桑屋已然释怀了许多,他不想再去思考到底是柳如梦利用了他,欺骗了他的感情,亦或是赵卿承在冲动之下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儿。 见叶希之有些冥顽不灵,厉未惜也有些急了,“叶公子,你当真就愿意舍弃与王爷这么多年的兄弟之情?还是说其实你心中已然知晓了答案,只不过是自己懦弱,逃避自己内心的想法罢了!还有,你可知自己这般不告而别,使得整个宰相府上上下下担心不已,纷纷四散寻你,眼下正乱作一团。”她的话毫不客气,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你!”叶希之被她质问得哑口无言,却又不甘愿就此回去,索性一甩袖,向正门外走去。 厉未惜见此情景正欲去追赶,却被半天未曾开口的吴慎行阻拦了下来,她不悦地挑眉道:“吴公子,这是何意?” 吴慎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颜王妃,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若是你信得过在下的话,就先回京。至于希之······我保证不出三日我便让他自行回京,如何?” 她望着眼前这个儒雅睿智的男子,略一思量,点头道:“好,那就有劳吴公子了。不过,希望吴公子不仅能说服叶公子回京,还能说服他去面对。”说完她便朝大门外走去。 走到一半,厉未惜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吴公子,麻烦你叮嘱叶公子让他回京之后先派人去颜王府找我,且暂时保密他回京的消息。”她朝吴慎行略施一礼。 就当厉未惜走到门口之际,迎面进来一位美得不可方物的小姑娘,使得她不由自主的回眸望了一眼。 “慎哥哥,这个女子是谁呀?”戚七本能的对每个接近吴慎行的女人都极为警惕。 吴慎行宠溺地轻抚着她的脑袋,笑道:“那位是颜王妃。” “哦!原来是名花有主的,那我就放心了。” 此时厉未惜已经走远,听不到他们二人的对话了。 吴慎行被她这副“护食”的模样逗乐了,笑问:“我有这般招蜂引蝶吗?” “当然有!”戚七一脸的认真,还掰着手指算给他听,“喏,什么刘玉茹、秦紫嫣、还有——”说到秦紫嫣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过显然已经晚了。 就见吴慎行微微皱眉,质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秦紫嫣的?” 戚七自然是不能告诉他自己对他的过往做了一番调查,但是又不想对他说谎,以免他日被揭穿后她的屁股又该受罪了。于是,她灵机一动——突然退后数米,直到她觉得已经与他保持了安全距离之后,才说道:“我就是来告诉你,那些诗词我已经背下了,眼下我要去找叶希之玩会儿。”说完不等他反应便一溜烟儿地跑了。 吴慎行看着小丫头做贼心虚似的逃跑模样,又无奈又好笑,他摇了摇头。其实他倒并不在意戚七知道秦紫嫣的存在,只是不知为何,他不希望她误会自己跟秦紫嫣的关系,不论是以前还是当下。好在,他与秦紫嫣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感谢:2018轮回、瀮馠蝴蝶抬灯笼,投的推荐票 第24章 戚七的威胁 半月后,戚七的画像莫名其妙的成为街头巷闻随处可见的炙热商品! 吴氏商行坚决不用戚七为他们的成衣样板画像,但莫无为坚持要将他最得意的画作公诸于世,不见得非经吴氏商行才行!他找人将戚七的画像做成了团扇,并且在自己的店铺中兜售,为此他还特意将之放在最明显的地方以此吸引客人购买。很快就吸引来了不少夫人、小姐前来购买,没多久这种团扇便在富家小姐之间盛行起来,成了贵妇、小姐们的一种身份象征。不仅如此,由于团扇上的戚七太过娇美,使得不少男子也前来光顾,以至于青楼里的姑娘们为了取悦那些客官,也不甘心于落在那些夫人、小姐之后,一批一批挤进莫无为的书画铺中抢购。更甚至,戚七的画像被有些看到商机的小贩们临摹在了丝帕上,风筝上,一时间月影城的大街小巷均能看到戚七的身影。 当然,众人在购买的同时,纷纷对这个美丽的不可方物的小姑娘充满了好奇,有些身份的夫人们不惜利用自家夫君的关系想要打听戚七的来历。这桩桩件件除了证明莫无为高深的画功外,戚七的美丽更是教人目瞪口呆,如果她没有这么美丽,这么纯真,这么慧黠,任何一个功力高深的画师又怎么能画得出这么生动美丽的画像呢?! “哎——呀——烦死了!烦死了!讨厌死了!闷死人了!一点都不好玩!” 这一声声、一句句痛苦抑郁的声音含着濒临爆发的哀号声来自那个无忧的、顽皮的、好动的戚七姑娘的口中! 她如今就连出门都不得自由!蒲扇还好,也就女子用用,可是就在前两天,有个不知死活的画商与莫无为合作将她的画像展览了出来!天呀!真是荒唐!无聊! 这一串狗屁倒楣的事件中,唯一堪告慰的是这波热潮使桑屋出名了,吴氏祖屋除了桑园,外围便是一大片花圃,莫无为的画作之中也将桑屋的各种美丽尽显在众人面前。 很多画师纷纷慕名而来,也想借此地作画而扬名立万。面对一波波涌来的这些居心叵测的人潮,极具商业头脑的吴慎行当机立断的为桑屋打开了一条生财之路,想要进入桑园也好,花圃也罢,一律纹银三钱。而对那些询问戚七来历的人,吴家包括桑屋上下皆闭口不谈。那些人不死心,不肯走,吴慎行叫人清理出一间仓库,请来工人连日修葺成了一间不大的小客栈,脑筋更动到吴氏祖屋后的那一片荒地上,回月影城前吴慎行正准备找人将之建成一间颇具规模的客栈,而吴慎思这个对经营旅店一直很感兴趣小弟,早已兴致勃勃的准备大干一场。 不得不说吴慎行真是个天生的商人,对赚钱一事更是内行到了家! 半个月下来,这些入园费、食宿,外加卖花的收入竟然比这一季的缫丝收入利润还多。第一批的人潮退了,第二批人潮又接踵而来。原本吴氏夫妇回祖屋一来是为了养老,二来养蚕种花是他们二人怡情的兴趣,从未曾想过临老了还可以此赚大钱。可是,人潮、营利,带动了周围的氛围,下人、伙计们更加勤奋,倒也不是件坏事。尤其在吴慎行有计划的进行下,桑屋那一边正热闹得不得了。 可是这边的戚七已经闷了好久好久了!久得几乎让她淌出眼泪哭泣自己的不幸。前几日她在丫鬟的陪同下出门买个笔墨,竟就被一群人跟在后面品头论足,她讨厌那种感觉。她如今也算是个名人了,吴慎行不再带她到处去玩,尤其公众场合更是视为禁地,什么地方都不能去,连桑屋那边也得暂时避避风头——她简直闷坏了! 此刻,她正缩在软榻上仰望窗外,脸上是一副想找人吵架的危险表情。吴慎行又去议事了,他每日总有议不完的事情。倘若可以,她不会给莫无为机会利用她赚的荷包满满。吴慎行已经动用各种手段尽可能的将外面有关戚七的东西收了回来,也对她说过,倘若她真要使莫无为受教训,他有的是办法,文的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县衙告他,至于武的那就······可是戚七不喜欢这两种处理方式——太血腥了。她只喜欢玩,让对方吃一点小苦头就行了,只要他吸取教训,无需置人于死地。 哎······苦无办法教训莫无为,因为她只要一走出大门,就会给一些讨厌的人拿看异类的眼光看她。所以她只能望着天空暗骂——死莫无为,下十八层地狱去吧! 倘若眼光可以杀人,莫无为相信自己早已死过几百回了。与李执事有约,今日又踏入吴氏商行。门口的伙计在听到他的大名之后,笑脸立刻变得很虚应,然后每一双和善的眼全部盛满敌意,向他身上发射出冰冷与怒气。怎么了?他让戚七出名了,怎么这些人非但不感激,反而是这种态度,活像他犯了滔天大罪! 戚七无聊从吴慎行的书房走出来,坐在中庭的台阶上。闲来无事她只能看着走进走出,忙碌不已的伙计。正在此时有一个人映入了她的眼帘——戚七眯起了眼,嘿,真巧,这个白痴主动送上门了。 莫无为第一次这么近看戚七,忍不住满腔的欣喜,轻唤一声,“戚七!原来你跟着吴少爷出入商行!难怪白日里到吴府去寻你,吴府管家老说你不在。我还以为他在骗我!” “莫公子呀!我正巧不知该如何找你呢!”戚七笑得甜甜的。 他就知道戚七会开心,谁不希望自己的美貌被世人所惊羡?! “不用谢我,你本来就有资格让世人都领略你的美丽。”他作势一副大恩不言谢的宽大为怀状。 戚七收起一脸假笑,站在他面前叉腰瞪他! “我可没打算谢你。不必担心我找你是讨要酬劳。未曾知会一声就偷偷画我,事后又拿着我的画像做买卖,获得大把利润,并在我不知情,且还分文未取。真要追究起来,你会吃不完兜着走!不过我没有那么坏心,我只要求从今往后市面上不许再有于我有关的任何东西出现,要是有别人临摹,你也要负全责,谁叫你爱现,拿我的画像四处献宝。” “你这是威胁吗?”怎么她这一圈人都擅长威胁人?他看走眼了吗?这小女孩没有他想像中的纯洁天真?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会心机深沉到哪里去? “是威胁,你必须接受的威胁。”戚七点头。 仗着什么?戚瑞安?还是吴慎行?好大的口气,他莫无为要是怕强权就不会明知吴氏商行不允许还故意用旁的法子变相的向世人展出这些画卷。 “你以为我畏惧吴慎行?”他不屑。 戚七从台阶上站起身,冷冷地看向他,“好!你不必畏惧任何人——吴慎行亦或是戚瑞安。更不必畏惧我那个远在京城位居二品的姨夫王明德,诰命夫人的小姨,尤其是我外祖母赵素君,当今皇上的姑婆又算得了什么呢?用不着旁人,光我爹留给我的银子,就足以让我告到你死为止,你我上官府解决如何?看看到底是谁有理?”戚七无意炫耀,她只是要他明白出名对她而言是绝对不可以的,她的家族太过显赫,不容许她这样抛头露面,同时她也想要莫无为认清自己的斤两和他所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 莫无为的脸果然瞬间就煞白如纸。不错,戚七每说一个人,他的心就被猛烈撞击一次,但不是因为显赫,而是因为——老天!不可能!但——他应该想到的!他颤抖的问出一个名字······ “戚行知是你什么人?” 感谢:西行寺管家绿哥666,投的推荐票 第25章 暂且放你一马 “我爹。”戚七未曾想到在日影城还会有人知晓她爹的名字,尤其是在他去世这么多年以后。 “你怎么会知晓我爹的?他常年游走在各国之间,也没有什么朋友的。”戚七狐疑道。 莫无为激动得久久不能言语,呆愣着看了戚七良久,才发现戚七果然与戚行知十分相像,尤其是那一双黑亮有神的眼睛。 “八年前——”看着戚七,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深邃悠远起来,仿佛透过她在看什么人,声音虚幻而不真实······ 一个人背井离乡在异国所经历过的,甚至于遭受到的一切,是一般人所无法体会的;这也是莫无为未曾想到的,或许当初他知晓这些就不会选择离家远游,亦或许他还会毅然选择这条路······ 那年,他十七岁,在月曦国的画师之间以小有名气,为了精进自己作画的技艺,也为了开拓自己的眼界,他不顾全家人的反对,一个人满怀着梦想,独自来到了璃国。然则,来到璃国后的短短数月就将他所有的希冀和一腔热情消耗殆尽。因为语言不通,习俗不同,审美眼光的差异,他处处碰壁,没有一家书画铺子愿意寄卖他的画作,就连路旁的摊贩也对他的作品不屑一顾;这样的日子一长,很快他所带的银两已所剩无几,迫于生活的压力,他几近崩溃,没有人赏识,画又卖不出去,只能成天借酒浇愁。当然,他也可以卷铺盖走人,离开这个国家,回月曦国去,在那儿有他那个富足的家;可他不愿意,毕竟当初信誓旦旦地告诉他爹娘,自己若无法荣归故里,宁可客死他乡。憋着这一口气,他努力使自己振作起来,靠着摸索终于能勉强听懂简单的璃国语言;他也知晓仅仅如此还是不足够的,于是他从一个画山画水的意境画师开始转变成一个画人画物的写实派画师;每日他会坐在集市边,亦或者菜市口,那些人潮比较密集的地方,观察璃国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坐就是一日,渐渐地他画人物的技艺愈发得娴熟,偶也有人会出银两购买,虽不多但也能负担起他的基本花销。 看似所有的事情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那一日,他被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带着几个横眉竖眼,五大三粗的打手团团围住,带头的那个鼠眼男告诉以后不许他在这里摆摊卖画;他们不允许他一个外国人在此地赚他们本国人的银子;原来那个鼠眼男是对面书画铺的老板,觉得他在这儿设摊抢了生意,这才找了人来教训教训他。收拾起被那几个打手砸烂的画具刚想往回走,却在小巷里被四个手黑的乞丐殴打了一顿,并将他身上的钱财洗劫一空。 当那几个乞丐走后,他看着自己这一身的伤和早已空空如也的口袋——所有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幸,加上这一整日的悲惨,令他羞愤得想要自刭,他恨上苍的残忍,恨自己的天真,以为在异国他乡得以增长识以后,凭借自己的画功能名扬天下,可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异想天开罢了!在月曦国好好的日子不过,来璃国被人歧视、被人欺负,他恨!他豁出去了!既然璃国人不让他吃饭,那他就不让璃国人拉屎! 他居然从小巷里捡了根棍子,躲在暗处,想着打劫经过的璃国富人。说来也巧,没多久就见一个俊雅斯文的男人带着两个侍从经过,他脑门一热,也不想想对方有三个人,竟然就这么拿着一根棍子走了出去,嘴里用蹩脚的璃国话喊着打劫;那男子阻止了想要制服他的侍从,凝眉看着他,用那一双非常黑,非常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你是月曦国人?” 那男子温柔的语调说着久违的乡音——那是月曦国的语言,那一刻仿佛能抚慰他受伤的心灵。意识到是口音出卖了自己,莫无为带着不确定地口吻试探道:“你也是?” 那男子微笑着点点头,看着他满身的伤痕与狼藉,又问:“你跟他们打架了,而且还输了?” 莫无为红着眼眶委屈地点头,“他们有四个人!”他不禁向那男子告状。 那男子上前一步,一把抓起他,“走!去和他们一个一个打!倘若还是打输,我就把你丢回月曦国去,免得留在璃国给月曦国人丢人。”那男子示意身边的侍从牵来了两匹马,向乞丐常聚集的地方而去。 莫无为愣住了,这个有着温文尔雅的外表,一身锦缎衣衫的男子,如何会说出这种话? 结果,那四个乞丐被他们找到了,他和那些打他的乞丐一个一个对打。在那个男子及其侍从的注视下,那些乞丐不敢打群架——而他胜了。 那男子请他去大吃了一顿,次日,那男子身边的其中一个侍从给了他一叠银票,并且还替找了房子;不仅如此,还为他请了一位先生教他璃国语言,且还为他开设了一间书画铺,从那时开始他在璃国的日子有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后来他才得知,那个男子叫戚行知,是璃国和月曦国之间最大的贸易商,两国的很多官员都与之交好。他拼命努力,使自己成为出色的画师——可是,当他有能力回报时,才知道,他的恩人与其夫人已不幸逝世。 戚七打算原谅这个可恶的人了!因为他让戚七明白了她的爹爹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人,让她贫乏的回忆中多平添了一项足以向任何人炫耀的事情。 她看着莫无为轻声道:“我讨厌被利用。这次我原谅你——看在我爹的份上。” “我会马上收回一切流落在外有关你的所有画卷及相关之物!”莫无为肯定的回答。 “戚七,你在里面吗?”吴慎行的声音传来的同时人也已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看到莫无为时,他的眼光瞬间冰冷了起来。 莫无为顿觉全身不自在,他尴尬地道:“我还得去李执事那里,先告辞了。”面对吴慎行的怒气是件很可怕的事,莫无为直到离开吴慎行的视线范围之后,自己的胸口依旧闷得紧,他舒展了下筋骨,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 吴慎行坐在中庭的软椅上,用下巴比划了一下莫无为方才离开的地方,开口问道:“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戚七下意识地跳上吴慎行的膝盖上,手舞足蹈地说着她爹爹的伟大事迹,近一个月来的沉闷一扫而空,开心不已! “今晚有一个宴会,要不要去开开眼界?”他温柔的问着,口气很宠溺。 “有热闹可以看吗?”她十分好奇,口气一转,又老气横秋的数落他:“男人交际应酬,受苦的就是他在家中痴等的娘子,你若是养成这等恶习,那我日后可就惨了,我不喜欢独守空房,望门心叹,我记得你一向不应酬的呀!” 他轻揉她的长发,“平日里有应酬都会交给李执事他们,但这次不同,说是周氏布行的周老爷五十大寿,实则算是这个行业的龙头集会,不能随意派个人虚应了事。偶尔也要亲自去参加,去评估一下自己的对手。丢你一个人在府中,我会提心吊胆,故而今晚带你去亮亮相,顺便让那些打你主意的人打退堂鼓。一旦明白你的背景,他们就不会拼命找你了。” 戚七崇拜地看向他,“哇!你好聪明哦,只是去凑个热闹,就可以解决那么多事情!”说完,她轻轻在抱了他一下。 吴慎行愣愣地看她,戚七突然觉得心里怪怪的,两抹红霞悄悄地爬上了她的俏脸直往她俏脸,她开始觉得内心慌乱而不知所措,心跳得快飞出胸口,怎么了?怎么了? 还是吴慎行神态恢复得快,他轻笑道:“我腿麻了,你还打算继续拿我的腿当椅子坐吗?我可要收银两了。” 戚七双手往腰上一叉,凶巴巴叫道:“我肯坐在你腿上是你的荣幸。我那里重啦?怎么可能坐得你腿麻?莫非你是说我胖了?我有胖吗?你说呀!”真不是普通的盛气凌人。 “胖一点才好,可惜老是不长肉!乖乖的下去,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戚七不甘不愿的爬下他的膝盖,宣告:“有一日!总有一日,你会求我坐,到时就轮到我拿乔了!” “下辈子吧!”他笑了,与她一同往商行书房而去。 感谢:2018轮回、英子阿牛,投的推荐票 第26章 初吻 参加寿宴的效果出奇的好,神秘人物终于曝光了,众人才知晓之前盛行的团扇上的美人本尊,原来有其炫赫家世,自然忌惮三分,不敢再妄议,这也是吴慎行想要达到的效果。 刘玉茹这次也被请来了,准确说应该是她的戏班子被周老爷请来了。今儿个她没有上台唱戏,故而在注意到戚七以后,便在第一时间向正热衷于戏台子上情节的戚七走去。 “戚七姑娘,好久不见。” 戚七想了下才记起她是谁,“刘姐姐,好久不见。” 刘玉茹笑了笑,在她旁边坐下,真心夸赞道:“你愈来愈漂亮了!我一直觉得以你的美色一定能成为独一无二的角儿,奈何你的家世——” 戚七眨了眨眼,“只要你别打我慎哥哥的主意,我也会很真心地赞美你变得会打扮了。”她一副讨价还价的口气。 刘玉茹惊异于戚七表现出来的强烈占有欲,吴慎行对她的疼爱任谁都看得出来;戚七应该知晓没有人比得上她在吴慎行心中的地位,何必如此防着旁人?像防情敌一般。 戚七才不管刘玉茹怪异的眼光。她有些生气地看向远处的吴慎行,正与一大群人大谈生意经,也不来陪陪她,只让她独自坐在这边看戏,对着每个对她好奇的牛鬼蛇神假笑,装得天真又无邪—— 那是一个女人看男人的眼神!刘玉茹惊讶地发现。老天!她才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而已呢!倘若,戚七爱上了吴慎行,想当她情敌的女子可就惨了,别的女子就别妄想接近吴慎行了。因为戚七眼中的坚决令人害怕,她顽皮的本事害人颤抖。谁要敢对吴慎行痴心妄想只会自讨没趣,更甚者会是下场凄凉。这次!刘玉茹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她默默的走开了,不再企图由戚七身上打探,亦或是接近吴慎行,戚七的整人方法令她不寒而栗。 吴慎行走过来,坐在她身旁,看着戚七故意别过脸,转向另一边,气呼呼地不理他。 “生气了呀?”他笑问。 “我哪儿敢。”她闷哼,下巴抬得高高的。 他笑着扳回她小脸,“来,吃颗甜枣。”他将手中的枣送到她嘴边。 戚七含入口中,口齿不清地道:“我还没有原谅你哦!” “那——再来一颗。” 她毫不客气地小嘴再次接下,几次过后便眉开眼笑了。勾着他肩膀,拉低他身子,观察寿宴中的客人,小声在他耳边道:“你看,那位老爷的鼻子真好玩;上面特别窄,下面又特别宽大,红红的像不像洋葱?你再看,那位十个手指全是大戒指的夫人她的腰粗的可以当水桶滚来滚去了。哈!那边有一对夫妻就像黑白无常——还有,还有那个夫人头上盘的发髻像一个鸟巢——哈——哈——”戚七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无理的小丫头,莫不可对他人妄加非议,知道吗?”吴慎行心中直笑,却也不得不板起脸训话。 戚七点头,“知道啦——呀!你看那个公子像不像甘蔗?” 明知故犯,仍是恶性不改!只能由得她去天马行空的将旁人想成各种模样。他不由得好奇道:“依你看,我像什么?” 戚七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揉揉眼,轻笑道:“我的夫君呀!”打了个嗝,不由自主地直往吴慎行怀中倒去,双颊红得似火,艳得如霞。 吴慎行这会儿才闻到淡淡的酒味。老天,戚七醉了!难道——他猛地拿起戚七方才喝的杯子,发现如今已然空无一物,他将空杯子放在鼻子下一闻——完了!她一直都在喝的是米酒。 “我头好晕哪······肚子好像有一把火在烧······”她美丽的脸庞更是绯红无比。 吴慎行没有多说什么,忙抱起戚七,向周老爷打过招呼后,匆匆打道回府。 在吐得稀哩哗啦之后,戚七不安地睡了睡下了,由于酒精作用热得她浑身没一处舒服的地方,整夜辗转反侧,有几次差点从床上跌下去。吴慎行无奈,总不能绑着她睡吧?没办法他只好在她床边守着,防止她在睡梦中跌到床下去。 戚七身上散出的淡淡幽香令他心中隐隐骚动不安——老天!他竟然会对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产生欲望?不!这不是欲望,只是一种感动,混合着一种心满意足,就想一直守着她,不愿放开她—— 戚七头痛欲裂的醒来,她睁开干涩的双眼,发觉自己正枕在结实的大腿上。她抬起头,发现窗外天色微亮,而吴慎行睡得正沉——戚七小心的撑起手肘,突然有丝羞涩,有些喜悦,还有其它更多的东西充塞内心,让她着迷的看着吴慎行。许多年了,她第一次不怕睁开眼那一刹那的空虚无助。他在这里,他陪着她,将她保护着。她心中好感动,好开心—— 仔细打量他俊俏的面孔,浓浓的剑眉,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子与性感的——唇——目光就一直停伫在那里了,久久无法移开。 恋爱中的人为什么都会亲亲呢?戚七下意识地舔了舔突然干燥起来的唇。然后很好奇,也很小心翼冀的抬起头,试探着凑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触——轻触,心跳好快,脸孔好热,嘴唇麻麻的。这是亲亲吗?好像不是,戚七不死心地想象着亲面颊时会有的动作,轻轻的“啾”了下他的唇——这应该是亲亲了吧?她的初吻——她连忙抚住自己跳得如擂鼓般的心口,昏沉沉地想,她将自己的初吻给了自己的夫君——恍惚地坐着,往身后一退,“哇!”凄惨地叫声充斥着整个屋子,比敲锣打鼓还有效。前一刻还在沉睡的吴慎行已经跳了起来,在床上四处搜寻戚七未果,结果在床下看到被薄被裹着的戚七——谢天谢地,他在第一时间被惊醒,连忙将她从地上抱起,放回床上。 “可曾有摔疼?”他急问。 戚七摇摇头,“我头晕。”她委屈的撒娇。 “我让下人给你去那一碗醒酒汤,你昨天喝醉酒了。”他刚想离开,却被戚七扯住了衣袖。 “现在好多了。”戚七偷偷看了一下他好看的唇形,心中有如小鹿乱撞。 他替她拉好被子,又掖了掖被角,温柔道:“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看吴慎行一脸得疲倦,戚七也不想求他留下陪她,乖乖地点点头,吴慎行替她理了理额前的刘海,走了出去。 吴慎行走后,戚七捧着薄被,轻抚着自己的嘴唇,羞红了小脸,露出痴痴然地笑容。这是她的初吻,嘿嘿——只要她出了一丁点儿小状况,吴慎行就会更加的宠爱她,这是戚七的新发现! 所以,她打算隔三差五的就来个人为意外。例如,走路不注意撞到柱子啦,被台阶绊倒啦,诸如此类的小意外,她盘算着——可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大划得来;会痛不算,倘若一不小心留下伤疤就会变成丑八怪了,如此便得不偿失。更何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有所损伤?不行不行,再想别的法子,一定可以想出一个让吴慎行更疼爱她的好方法。 可惜,无论戚七如何精心计划也是枉费气力罢了。因为——戚瑞安回来了!那个原来应该半年后出现的戚瑞安提前回来了。 第27章 离别 在确定吴谨言初受孕的近半个月,戚瑞安急急忙忙地整装回月影城,就怕奔波在外不宜安胎。而吴谨言坚持要回娘家祖屋待产,原因很简单—— “桑屋空气好,专出俊男美女不是吗?我要生一个漂亮得足以跟戚七较劲的女儿来养。”她这么坚持。 而婚后六年来未得一儿半女的戚瑞安早已想孩子想疯了,自然是对她千依百顺——事实上,他从来就不曾有过任何事是反对过他娘子的。戚瑞安的爹娘,在听闻他们戚家就快有后了,也连忙从星宿城出发回到日影城,并赶在儿子和儿媳妇之前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乍然意识到要跟戚七分开,吴慎行的心仿佛被挖空似的空虚难受。毕竟他早已习惯了有戚七在身旁陪伴的日子。自从戚瑞安满面春风的出现在吴氏商行的书房门口之后,吴慎行的心情就一直低落到现在,而戚七正在她的小书桌上收拾东西。 戚瑞安道:“此次我爹娘也回来了,急着要见戚七呢!这几个月来真的太麻烦你了,慎行。”他太高兴了,以致于没有发现眼前两人异常的沉默,还催着一旁慢吞吞的戚七:“快点呀,七七,待会儿还要回吴府去收拾呢!” 戚七苦着一张俏脸,“堂叔——我可不可以再多住几日?” “不行不行,打扰你慎叔叔已经很久了,他本身的生意就忙得不可开交,不能再加重他的负担了。何况我们大家全回来了,可以天天带你到处去玩。”戚瑞安直摇头,说些话来哄她。 戚七一张脸全皱成了苦瓜样,往后住到戚府的庄园,就会吴府好远;而且想像得出戚瑞安为了一解愧疚之心铁定会带她到处玩,回京城探亲必定也少不了——等玩一个段落,兴许她外祖母又要让她回京居住。如此,她和吴慎行不就天涯海角、两地相隔了吗?好悲惨啊! 吴慎行陪着戚七坐一顶软轿,戚瑞安则自己坐一顶软轿,一前一后同时回到吴府。吴慎行大手大脚的将戚七的衣物收拾妥当。 戚七嘟着一张小嘴,看吴慎,“巴不得我走啊?都不挽留我一下。” 吴慎行蹲在她身前,从衣袖里取出一根银质项链,项链上坠用翡翠雕刻而成的吊钟海棠,他替她挂在脖子上。 “这是你最喜欢的吊钟海棠,喜欢吗?” 雪儿皱眉,“为什么用翡翠?看着好老气哦!” 吴慎行轻笑,用手指轻弹她脑门,说道:“臭丫头,你懂不懂?这是用种水上好的翡翠雕刻而成,与我这块翡翠珏是一体的,且你这个坠子原是我这块珏的中心。”说着话他将自己身上的那块翡翠珏取下来,在戚七挂着的翡翠坠子上比划着。 戚七顿时变喜笑颜开,“真的哦!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在你心中呀?” “是啊!”他笑。 对于吴慎行的这个回答,戚七满意的咯咯直笑。 “好了好了,七七,咱们该走了!”戚瑞安咋咋呼呼,一路从门外叫进来。 戚七不乐意了,她叉着腰瞪视他,“你懂不懂礼貌呀?我们正在话别,气氛正浓,你这一上来就催促人,真是没有规矩,至少也要等我戚戚焉地掉几滴眼泪充充场面,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也要在一旁搅局,真是说有多煞风景就有多煞风景。” 戚瑞安瞠目结舌,一头热的上来却只得到一顿教训;而他甚至还必须为自己的唐突感到歉疚,真是的。 吴慎行笑了,看来戚瑞安那张嘴总算是遇到了对手,实在是大快人心。 “得了吧!又不是生离死别老死不相见了,要不要顺便来个十八相送啊?!”戚瑞安逗她。 “十八相送倒是不必了,不过你要是当真那么有诚意的话,我不反对你来当配乐充充场面,先来一段五子哭坟如何?”戚七作势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戚瑞安不敢再跟戚七扯皮下去了,干脆直接举了白旗,投降。 “好!好!好!我们的大小姐,打道回府啦!”带着戚七就要走,戚七不舍地看向吴慎行。 “不送我去戚府呀?要是半路出意外你是要负全责的哦!” “商行还有事。”他将他们送到大门口。 看着轿夫抬着戚七和戚瑞安的软轿离开吴府大门前,吴慎行对自己心中涌上的强烈失落感,而无可奈何。是呀!又不是老死不再相见了,真要见她,到戚府去拜访不就行了。七月又有一批新布料要上市,有得他忙呢,而早该上个月去璃国的行程为了戚七而一延再延,现在正好可以趁机走一趟。将该忙的事情忙完一个段落,学叶希之放飞一下自我,再带着戚七到桑屋去玩几日,那丫头一定会乐坏的。 思及此,他也坐上软轿示意轿夫向吴氏商行而去。 “玩”原来是这么累死人的事情—— 前日陪戚老爷去祠堂祭祖,那边的公公、婆婆都争相要认她当干孙女儿的。她知道自己长得甜,常常受到陌生人的疼爱,以前不觉有什么下好,如今可把她烦死了! 昨日跟谨言姐学女红,今早又陪戚老夫人画画。 戚七画了一张吴慎行的画像,可是除了勉强可辨别的人行轮廓以外,却很难再找出一点附和人的特征,奇怪得很;戚七将整张画右看左看,上看下看,找不到一星半点与吴慎行雷同的地方——呃,不过她指定是吴慎行,那姑且当成是吴慎行的抽象画像吧!小丫头近日来脾气火爆得可怕,众人觉得还是少惹为妙!她说什么便就是什么吧! 每日下午是固定的且枯燥乏味的习字,背诗词的时候。 明、后两日,戚瑞安一大家子决定要带戚七去桑屋玩。都快一个多月了,吴慎行竟然狠心到对她不闻不问,连封信件也未曾给她写过。她生气了,除非他亲自登门道歉,否则休想她会再理他一下下。 正闷着头习字的戚七,无聊得几乎快被周公召唤去对弈之时,吴谨言突然走进书房,看着昏昏欲睡的戚七,笑道:“戚七,有你的信。” “真的吗?!”戚七瞬间就精神了,她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果断拒绝了周公的召唤。 她满心欢喜地从吴谨言手中接过信件,嘴里喃喃道:“总算知道给我写信了啊!算你识趣!” 当她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之后——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 吴谨言看着戚七越发难看的脸色,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担心地问:“七七,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戚七没有回答吴谨言的话,只是眼泪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滴落,同时她手中的信件也随之滑落了下来······ 第28章 惊喜 将二个月的所有行程全挤到一个半月之内做完,吴慎行回到月曦国以后,直接坐着马车先回了一趟吴氏商行,将一切公事交代一下,处理完所有事情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往外走。 “有将近小两月未曾见到戚七了,小丫头许是气坏了吧!”他不禁心想,决定好好补偿她一下。正打算坐上早已候在商行门口的软轿去找戚七,此时就见另一顶软轿迎面而来—— 轿夫还未来得及将软轿落稳,戚瑞安便已然掀开轿帘走了下来,一边下轿,一边就嚷了起来:“这几日我天天派小厮在商行和吴府守着,让他们一见你回来就第一时间来向我禀报。这不,一听说你回来了,我立刻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 吴慎行放下已经掀起轿帘的手,笑道:“何事让你这般急切?莫不是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戚氏商行被你搞垮了不成?” “去你的!七七那丫头教坏你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戚瑞安笑骂,继而神色一变,正色道,“我是特意来知会你一声,七七回京去了。她外祖母前阵子跌了一跤,身子骨一下子就不好了,大夫说兴许过不了秋。老夫人怕是自己不久于人世,故而说想七七回去,七七的舅舅也坚持要她回京,说是兴许有七七在一旁陪伴,老夫人的身子骨就会慢慢好起来的,所以七七陪她去了。她这一走,只怕一年半载回不来,起码得要个几年。” “何时的事情?”吴慎行大惊,一时之间大脑停摆了,无法思考任何问题,只能勉强挤出这么一句话! “三日之前。”戚瑞安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他,“七七很慎重地托我将这封信转交于你。你且慢慢地看吧,我先行回府,免得你因为有我在场而不好意思痛哭流涕。”说着话,他转身上了轿,并示意轿夫起轿回府。 吴慎行没有心情埋会他,忙不迭地将信打开—— 慎哥哥,见字如面: 你去璃国竟然也不知会我一声,害我生了好久的闷气。不过,扯平了,我也走了,但我还算有良心,留封信给你,这样就不算不告而别了。 外祖母跌了跤,然后就病的好重,我好担心,必须回去陪她。 我警告你哦,慎哥哥,你已经被我预订下来了哦,不可以对我始乱终弃,我会一直一直死缠着你的。 倘若有女妖精接近你,你要避若蛇蝎逃得远远的,明白吗?我会随时查勤哦! 我也会每日向佛祖请愿,让外祖母身体快些好起来,那么我就可以很快回日影城见你啦! 你要每日都想我,很用力地去想,全身心的去想,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我还未曾跟你算这近两个月来,你对我不闻不问的这笔烂帐呢! 我离开的这些日子,要让你想我想个够!然后,我会变成一个大美人回来迷你迷得七荤八素,然后再嫁给你。 记得想我哦! 你未来的娘子戚七上 吴慎行看完信,微微一笑,轻轻自语:“想要忘掉你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戚七终究还是会回来!这种笃定令他心安不少。老天,他已经开始非常想念那个小丫头了。 等戚七长大?! 老天!这将是一条多漫长的路啊! 时光飞逝,转眼五年时光匆匆而过—— 直到马车通过京城的城门,戚七才敢相信,她真的离开京城,要回月影城去了。 过去那两年当真像是一场恶梦!事实上外祖母根本就没病,跌倒是跌了跤,只不过有丫鬟的搀扶,就连皮都没破半分,当她回京的时候看到的自然是生龙活虎的外祖母。但她这一回去,她外祖母就不肯轻易让她回月影城了!说什么她快及笄了,要让宫里的嬷嬷教她些女儿家的规矩,以免日后找不着婆家;在戚七看来,那不过是外祖母不舍得她离开的借口罢了。 宫里请来的嬷嬷自然对礼教这方面出奇的严格。每日清晨,戚七从睁开眼睛开始就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稍有不慎便会被嬷嬷责罚,其他什么琴棋书画,外带女红的无一不是戚七每日的必修,而她这个天性顽皮好动的丫头,自然备受嬷嬷“关照”。她本来还想着作弄嬷嬷一番,将之吓走,这样她就可以不用学这些,马上就回日影城;奈何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她,只有学好,学到嬷嬷满意,她才可重获自由。好在戚七人聪明,也真是豁出去了这才勉强过了嬷嬷这关。 戚七想着这下自己总可以回月影城了吧!未曾想到,她外祖母又说还有小半年她就及笄了,让她在京城过完及笄礼再说,等过完及笄礼,她外祖母又说自己快大寿了,让她再等等,如此就这么一个等等,两个等等,竟硬生生的又耗了她三年,直到戚七告诉她祖母,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她就进宫去选秀女,这才使得她外祖母断了再留她的心思。 为了能更快的回去见吴慎行,戚七打算先坐马车到星宿城再转水路,这样能大大缩短路程。在渡头等船的工夫,戚七决定在渡头旁的客栈里吃顿热乎的,坐马车这一路上光吃干粮,可把戚七吃郁闷了。 兴许是这方圆百里就此一家客栈,故而他们的生意貌似不错,为数不多的桌子几乎全都坐满了人,戚七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桌坐下,点了一盘牛肉,一碗素面。就在戚七等着客栈伙计上菜的工夫,客栈外面又进来了两男一女;由于客栈里实在是没有空桌了,他们便跟戚七商量是否可拼桌。戚七原是不喜欢与旁人同桌用膳的,奈何出门在外总有不便,与人方便是与己方便,故而她才答应了下来。 那三人坐定以后,也要了些小菜和面条。而戚七由于先到自然她点的食物要上的快些,只见客栈伙计将戚七点的牛肉和素面才端上来,连句“客官请慢用”都未曾来得及说出口,那同桌两个身着锦衣,风度翩翩的陌生男子就争相为戚七拿筷子,递辣椒油,频频向她献殷勤,弄得戚七有些措手不及不说,一旁上菜的伙计也是一脸错愕。 原因无他,只因戚七长得实在是太过貌美了! 五年来,戚七姑娘果然如她留给给吴慎行的信中所言长成了一个娇媚无比,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虽然不及她当初曾跟吴慎行说笑的时候夸口说是九天仙女的标准,但是还勉强可以列入仙女的行列,只要吴慎行身边未曾出现比她更好看的人就行。 与戚七拼桌的那三人其中的那名女子也是一个美人,身材凹凸有致,包裹在罗纱裙下仍掩盖不了原先的千娇百媚,涂脂抹粉的脸给旁人一种略显成熟的味道,薄薄的唇边含着冰山的气质。相形之下,戚七细致甜美的外表较为惹人疼爱,天真娇憨的气质更是楚楚动人,若隐若现的小梨窝时常浮现出一抹笑容。十八、九岁未经世俗的清纯的确能把那女子明显人工加上的修饰美比下了一大截。 凡是对自己的容貌有百分之百信心的女子都不会高兴有人比自己更出色更惊艳,更是厌恶被很轻易的高低立见,比了去。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罢了!”孙婉婷不屑地抿了下唇角。 与她随行的那两个不争气的弟弟一个个倒戈向那个小丫头,真令她不舒服,心里呕得半死。虽然平常厌烦他们对外吹嘘她的美貌,但是,在两个大美人暗中较劲之时,阵前倒戈是十分叫人难堪的事! 走出客栈,戚七拿着少之又少的小包裹,走向码头。 未曾有人知晓她今日会回日影城。她给吴慎行的书信说是下个月回去,哪知道她突发奇想,想来突然袭击看看没有她在身边的吴慎行是否如他信中所言的那般老实。于是,她欢天喜地的提了个小包裹就上路了。 吴慎行并不知晓她今日会回来,她等不及要看他被吓到的表情了。 感谢:2018轮回、黑印棋士烨心小阔耐、此生挚爱初音未来公主殿下东洲云阳,投的推荐票 第29章 他的小醋坛子回来了 但是——最后被吓到的人反倒是戚七自己——因为她看到了吴慎行!在码头等候的众人中他颇为显眼,戚七一眼就看到了他,和杨洛莹连同吴氏商行的几个伙计一起,并且很显然他并未看到她!不知是真没注意到,还是未曾将她认出来。 戚七绕了一圈,偷偷移步到他身后,猛的捂住他的双眼,压着声音,怪里怪气地道:“猜猜我是谁?不许猜不到!” 一干人等全部愣在了当场,这个美丽的女子是谁?怎么胆敢对他们公子做出此等无理之事?他们的公子可是向来对女人不假辞色,冷得像冰——同行的人中唯一的女子杨洛莹微微一愣——戚七。 五年来吴氏商行人事异动,很多年纪大的请辞回了老家,又有一些新进的伙计加入了进来,还有从各城得到晋升来到月影城的,反正今日来渡头皆是一帮新面孔,故而他们自然是不认得戚七的。 “七七!”吴慎行直觉地唤出了这个名字,全天下也只有这个小丫头敢这么对他。 他的戚七回来了! 迫不及待地拉下她一双纤细白嫩的小手,忙转身要将她看个仔细,好好看她五年后的今日出落得如何? 然后—— 吴慎行看到了一个比他想像中还美丽的女子。她长高了,以前只及胸腹的小丫头,如今已然长到了他的鼻尖。但仍是小小的、瘦瘦的,身材倒也有模有样。少了些许淘气,不再是小娃娃的面孔,而是个少女的了,少女所有的青春妩媚全展现了出来,万种风情,娇娇憨憨的,看不尽的纤美秀气。 小丫头真的存心变成大美人回来将他迷得晕头转向吗?只有那一双精灵似的大眼依然未曾有半分变化! 同时,戚七也在打量他,倏地褛住他脖子开心笑道:“哇!慎哥哥,好棒!一点都未曾变老。” “怎么突然今日回来了?我以为会是下个月。”吴慎行问她。 戚七抬头,“咦,你不是猜到我今日会回来才来渡头接我的吗?”突然小嘴一噘,“难道你是来接旁人的?” “公子,孙小姐他们一行人已经出来了。”杨洛莹在一旁小声提醒。 戚七看向远远走来的一女二男及身后的数人!原来真的是来接旁人的!还是那个在客栈的时候一直摆脸色给她看的那个女子。戚七气呼呼地转身,拔腿往大路上跑去。 吴慎行大手大脚两三步就追上了她,伸手一把将她抓住。 “七七!莫不可蛮不讲理,我不曾知晓你今日会回来。而且他们是商行极力争取的大客商,故而我才亲自来接,仅仅只是公事的关系而已。”天!这小醋坛子! “我就是蛮横不讲理!反正你不许和她说话!我不要你和她说话!”戚七干脆死死搂住他的腰,紧紧地黏住他,让他无法去和那个女子说话。 轻叹一口气,吴慎行投降了。 “小东西,你在信中可未曾提及你的醋瘾愈来愈大了啊!”他用眼神示意杨洛莹等人接待客商,反正孙小姐等人并未看见他。 吴慎行牵着戚七往他来时坐的马车走去······ 戚七很满意他的选择,很舒服的在马车中伸了个大大地懒腰。 “唉,好累!” “想先去我那里,还是要先去戚府的庄园?”他问,眼光舍不得移开。 “先回你那里吧!你今日可得陪我才行。你看到啦,我可是只带了一个小包裹。未曾带任何换洗衣物,五年前的早已不能用了。我今日要买衣服、买胭脂水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而我所带的银两已经被我全用光了。”她谄媚地直笑,“慎哥哥最好心了,我知晓的。” 他笑中带着询问:“是,非常荣幸能当你的荷包——你身上未曾带银两?” 戚七为了证明,掏出荷包,又解开包裹,除了荷包里还有一些铜板,就连碎银都未曾见到。 吴慎行有些担忧的责备道:“那倘若我今日未曾来渡头,你要如何回城?走路吗?即使走到戚府的庄园也十分困难。”他叹了口气,“你做事向来顾前不顾后吗?不懂得考虑周全。” “我有呀!”戚七反驳:“喏,我可以用这几个铜钱雇人骑马去向你送信,向你求救呀!我不想跟外祖母拿钱,而且我是匆匆出来的。自己本身又是穷光蛋,我爹留给我的银子都在我舅舅那里,他说要等我出嫁以后才能动用。”她顿了下,又笑了,“而且,你是我未来的夫君不是吗?老天爷总会在我危急时刻派你现身相救,总要留点机会给你表现一下嘛!” 真是没辄了,标准的无忧者!要讲道理,又讲不过她,吴慎行无奈地只能苦笑了。 马车驶入大路平稳而缓慢的往月影城而去—— 戚七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已经进了城门,正向吴府驶去。她轻扯了下吴慎行的衣袖,一身疲倦已经消失不见,再来就是她的五脏庙,需要好好祭祀一下。 “一路上吃的干粮硬得和石头一样,客栈的面条也是清汤寡水的,我都未曾好好吃过东西,好饿哦!” “那好,我们先找个地方去祭祭你那受苦受难的五脏庙吧!要去吃冰糖葫芦还是桂花糕?”他逗她。 戚七反将他一军:“倘若你喜欢的话,我是不介意陪你去,反正客随主便嘛!我这白吃白喝的人哪还敢挑肥拣瘦的!” 吴慎行无奈一笑,小丫头调侃人的工夫又精进了不少!五年了,他不确定自己迟迟不婚是否真的是在等着戚七长大,虽然他总是想着她。每当夜深人静,独自一人之时,思念的浪潮总是在不停地提醒他,他真的爱上一个小女孩!并且一直一直在等着她长大。就在今日见面之前,对她的印象仍停留在她十三岁时的模样。如今得见,才知晓她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大姑娘了,而非当初那个成天捣蛋的小顽皮,时间会使一个小孩子长大成人,使其心智更趋于成熟。当年幼小时的想法,也会随时间而转变——而此时她的心思如何?仍一心一意要嫁他吗?不!他不确定。所以他仍采取保守地态度。戚七老是把要嫁他的话放在嘴边说着玩,哪天真的向她提亲只怕会吓坏她吧?! 他必须耐下性子再等待一阵子——这么美的小东西,将会使多少青年才俊趋之若骛?而相形之下,他是否太老了一些?这层顾忌使他必须一直拿她当晚辈看,丝毫没有逾越的权利!然而这层自制,则会成为一种痛苦的煎熬。戚七早已不是小孩子了,而她依然爱腻在他身上谈天,少女独特的幽香与柔软会使他心神颤动得几乎无法自持。一个女子与一个孩子坐在膝上的差别太大了;老天!他在内心呻吟着,他必须试着和她保持距离,不论他有多么不喜欢和她如此生疏。 戚七好奇地打量吴慎行莫测高深的表情,奇怪他为什么突然禁声不言了?莫非有哪个不要脸的女子趁她不在跑去勾引她的慎哥哥?她一定要调查清楚! 哎呀呀!戚七顿觉自己是个女将士,必须提起十二万分精神不可。渡头的那个大美人是她的假想敌,而月影城又有她幻想出来的情敌女妖精。她可得分两头进行,一方面要将吴慎行迷得晕头转向,另一方面干掉想打她慎哥哥主意的坏女人。脑子中飞快的想出了几百种除掉情敌的方法—— 戚七呀!你真是愈来愈可怕啰! 第30章 戚七的算计 他们在月影城口碑最佳的酒楼大吃了一顿,再杀到吴氏商行的成衣铺子挑了十几身戚七喜欢的衣裳,继而吴慎行又带着戚七去买了不少首饰和胭脂水粉,大包小包的挑得一点也不含糊。路经一家裁缝铺,戚七看见店主展示出来的几身颇为露骨的衣裙,瞬间两眼放光;他一看便知那是专供青楼女子穿的,自然不肯进去,她硬拉着吴慎行进去帮她挑选款式。 戚七拿了一件大红色透明性感的罗裙要选,原本尴尬得要死的吴慎行一看,吓了一大跳,急道:“不行!不可买这种!” 戚七不依,“我已经十八了,是个大人了,为何不能穿这种妩媚的?!” “你若非选这个我绝不付银子!”他坚持,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戚七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衣裳,嘟着嘴无奈地选择放弃,嘴里嘟囔着:“老穿这种,一点儿也没有女人味儿!” 戚七也不是不知晓这种衣裙是哪种女子所穿,她只想靠穿这一身衣裙能让自己变得妩媚一点,引诱一下他,想不到吴慎行连机会也不给她一个。 想一想,原来慎哥哥喜欢如自己这般清纯的女子!那么她绝对是百分之百的清纯,虽然脑瓜子里的想法偶尔有一些邪恶,但她永远不会忘了自己长着一张骗死人不偿命的清纯美丽面孔。 不禁暗自窃喜:“嘿嘿!那些一个比一个美艳到让男人喷火的女子都滚到一边凉快去吧!想和我戚七抢男人,门儿都没有!” 想着想着就更乐呵了,挽着吴慎行的手臂,脸上甜甜的笑意始终挂在嘴角。她的东西已买得差不多,便强拉着他去看看男子的长衫,甚至是鞋子,都要插手给出意见。 然而他们都喜极了这种享受着彼此的感觉。在戚七的一再坚持下,他买了一身绣图和颜色能匹配她之前给她自己选的衣裳,由戚七来挑衣服,品味绝对是一流的。吴慎行也由得她到处去买,将买下的东西吩咐店家送回吴府,再转回来时,发现戚七真是八面玲珑,心细无比,竟然周到的替旁人挑礼物。 选了个布偶老虎要送给戚瑞安和吴谨言的儿子戚天赐当见面礼。 而给吴老爷和吴夫人挑选礼物的时候,戚七就更为仔细慎重了。她选了一支上好的玉簪送给吴夫人,选一套极品文房四宝给吴老爷——反正是慷他人之慨。 “好了,我都买齐了,我们打道回府吧!”戚七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 吴慎行好奇道:“那你叶叔、小慎哥哥他们的礼物不买了吗?” 戚七理直气壮地道:“他们是大人了,而且是会自己赚银子的大人,怎可伸手向我要礼物!不跟他们要礼物已经算是我大发慈悲了。” “如此说来的话,我爹和我娘的应该也可以省下来了,据我所知,近几年来他们赚的银子几乎不差我多少。” 戚七摇头,“那怎么能一样呢!他们是一定要送的。收买人心你懂不懂!不送旁人是因为没有利用价值,至于我未来的公公婆婆是一定要的。不然将来你欺负我,我找谁去告状哭诉?” 吴慎行失笑,“没有利用价值?真会算计,那我呢?也没有吗?” “你是我日后的夫君呀!更应该送,我不是站在你面前了吗?这是全天下最好的礼物。倘若真要送东西,又怕乱花你的钱,所以干脆省了起来。你不能抱怨,你要为有我这种勤俭持家的娘子而庆幸不已。”看来她爱教训人的性子一点也没变。 还真敢说自己勤俭持家!在用了他近千两银子之后,还敢自称勤俭,全天下大概只有戚七这个小不要脸的人敢这么说!他甘拜下风。 去吃完一顿点心之后,已至戌时,算起来已经不早了,但也不算太晚!但倘若这时候谁敢去拜访戚瑞安,戚瑞安准会拿刀杀了他。因为他那心肝宝贝的儿子与才出世的女儿,精力旺盛得要命,晚上绝对不要奶妈或是丫鬟,非要他们夫妻才可以,且想要他们合眼睡觉还得使尽浑身解数不可。而孩子好不容易哄睡后,一有个风吹草动又会马上惊醒,接着就是吵闹到天亮了。 小半辈子玩世不恭的戚瑞安就属此刻最凄惨。心疼爱妻刚生完孩子,要坐月子,不曾让她参与哄孩子,而他那儿子又承袭了他的性子,顽皮得很,自己不睡也要吵得全家不能睡才甘心。半夜一吵,不但吴谨言无法安心休息,连快满月的小女儿也会跟着哭闹。故而入夜之后千万别接近戚府方圆十里内,否则被斩杀请自行负责。 因此今夜,戚七只好住在吴府。 坐了马车,又乘了渡船,还去大采购,到了吴府之后,一坐到椅子上,戚七就被睡意征服了。 “戚七,不可在这儿睡。”吴慎行清点了那些店主送来的物品后,一转头就见戚七已沉沉睡去。 既然叫不醒,只好抱她回房睡了。她的体重一点也感觉不到增加,和记忆中一样的轻。将她放在她以前睡的床上,盖好被子,坐在床沿凝视着她恬静如仙子般的睡容。 眼下才有机会可以好好看看她—— 白皙柔细的脸蛋上有着动人的五官;娇艳欲滴的樱唇唇角微微上扬,浮着若有似无地笑意;眉目如画,那一脸精致,岂是巧笔丹青所能描画?!画得出形,显不出灵,叫人看不厌,止不休,直想一直看下去。睡梦中的她看来纤柔而脆弱——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覆上她红唇的冲动!他毅然起身走了出去,关上房门,他将额头靠在门板上,深深吐了一口气——这种自制会使他发狂。 戚七看起来太天真无邪了,相形之下,他是多么颓废与苍老!罢了,罢了,他情愿收起情愫,只对她付出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如此一来,彼此都安全,不会有所别扭——可是那颗不受理智控制的心总在与理智对抗,企图以感情凌驾理智,心智交战足以搞得他筋疲力竭。 能吗?能将戚七当恋人看吗?他很想,但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也许当下想这些,太早了些,毕竟今日他们才重逢而已—— 戚七打算赖在吴慎行的府中不走了。 一大早醒来后,躺在床上瞪着床幔,大眼骨碌的转动,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住下来而不会被吴慎行拒绝。 吴慎行是个睡眠很规律的人,固定午夜子时上床,清晨辰时起床。 而此刻才过卯时—— 有了!戚七猛然跳下床,脱下一身睡得皱巴巴的衣裳,从昨日吴氏商行成衣铺里挑了一间浅湖蓝色的衣裳穿上,然后像只蝴蝶似的飞了出去。一股脑儿地钻进了厨房,吴慎行平日里几乎不在府里用膳,故而这个点厨娘也不在厨房。 戚七想得很简单,她打算找些食材,做出色香味俱全的早膳给他吃,养足吴慎行的胃后,再提出要住下来的要求,他就会不好意思拒绝了!嘻!好办法,反正她一定要磨得他答应才行。 心里想是这么想,但是烧饭做菜这玩意儿并非是五年前看几次就可以学会的东西。她仗势着五年前看过吴夫人烧菜,觉得很容易,而自己天资聪颖,哪有不会的道理。 感谢:2018轮回,投的推荐票 第31章 我喜欢你 然而——从接下来厨房里传出的惨叫声,充分表明即使是天资聪慧如戚七也不可能会有一看就会的本事。光切个菜就发生了流血事件,至于后面的,就更不用说了。 戚七看到自己流血就心慌了,急急地大叫:“慎哥哥!” 早在她第一声惨叫,吴慎行就跳下床了,第二声喊叫时,他已然飞快地冲入厨房用水缸里的水将她的手指冲洗了一番,同时吩咐被惊来的吴府下人找来纱布,亲自帮她把伤口包扎妥当——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戚七坐在前厅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又万分心虚地偷瞄向吴慎行。但见他沉着一张脸,愈看愈心虚,心中暗想:“老天爷,他莫不是在盘算着将我丢出他府邸吧?”戚七在心中偷偷呢喃,佛祖保佑! 吴慎行久久才长叹一口气,“七七!你可是非要吓得我心脏无力才甘心吗?” 他早该知晓这小丫头回来之后,带来的不只是多彩多姿的日子,还有永不间断的灾难! “人家······不过是想做些京城口味的早膳给你吃嘛······”她委屈地看着自己差点被菜刀切断的手指。 那条该死的鱼,滑不溜啾的,还一直动,害她用菜刀切的时候老是使不上劲,没办法她只好用砍的,而且还砍错了地方。她发誓,有生之年再也不吃鱼了! “你有这份心思我自然是开心的,但是——你确定你会做吗?哪有人菜刀用砍的?你以为你在劈柴?”吴慎行尽量不去伤她的自尊心,他从没奢望过她能做出一道像样的菜。只要她有这份心,他已然满足了,不必再付诸行动——为了他的心着想,千万不要! 戚七不服气地辩解道:“我有看过吴伯母做菜,似乎很简单呀!” “简单——也幸亏你力气不大,否则,你就少一根手指了。”他闷哼! 戚七瞧着自己这做早膳是不成了,决定改变策略。她忙起身走到吴慎行身后,用粉拳替他捶背。 这倒是令吴慎行有些受宠若惊,小丫头这是转了性子?即便是有所求也不必这般谄媚,直接要求他就是了,他哪一件不曾依过她?! 在吴慎行疑惑地眼光下,戚七笑道:“慎哥哥,我是不是很好看?” “是啊,仙女都不如你。”他打趣,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享受着她地伺候。 “我也这般认为。”她不害臊地附和,继而又道:“可倘若我住到堂叔府上,就会离你这里好远,每日雇马车送我来,会很危险哦!若是哪个车夫心怀不轨,见色起意,你又岂能安心。故而,让我住在你这里好不好?住在这里好处可多了,我可以每日帮你捶背、陪你说话,陪你······” “七七!”他打断她的话,拉她到身前,“莫要白费心思,你不可住在我府里。”语气里带有不容置疑的决绝,没一点商量的余地。 戚七挣开他的手,嚷道:“为何?我知晓了,可是有哪个女妖精迷住你了是不是?你不要我了,对不对?” “没有!”他皱眉,“别胡思乱想。” 哎!他永远都不会不要她的。 “那你为何执意不肯让我住下?”戚七不依不饶地叫嚷,顺势坐到他的膝上——她的专属座位。 吴慎行本想推开她,告知她切不可如此,但这只小刺猬眼下正敏感得很,决定此事稍后再议,先将当下的问题解决。 “你已不再是个小女孩了,而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家,与我无亲无故的孤男寡女共处于一个屋檐下会招来流言蜚语,你可曾明白?” “我管那些不相干的人作甚?!他们爱怎么说随他们去。”她才不在意这些。 她可以不在乎,但吴慎行不可以。他不允许,也不会让戚七受到一丁点儿伤害。虽然和戚七共处于同一屋檐下是一种享受,但他已经不再信任自己。面对内心一点儿也不设防的戚七,他怕自己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使他们二人陷入万劫不复之中——不!他不能冒这个险。 但戚七可不好打发,他道:“七七,不然你去桑屋住可好?去跟我娘学好厨艺,日后做给我吃。” 戚七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如此虽好,可是却离你更远了。是不是非要把我推得远远的你才甘心呀?我可不愿如此。” “别乱想,没那回事儿。”继而,他话锋一转,“对了!七七,如今你已然是一个大姑娘了,莫不可再动不动就腻在我身上,明白吗?” “你这不许,那不准的,我这才回来一日你就处处阻挠我接近你,还说我乱想!你定然是厌极了我,连我接近你,你都急于要将我推开,你可是嫌弃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是不是?”戚七捶打他胸膛,气哭了。 那知晓自己离开这么久之后再回到月影城他就急着和她划清界限,好讨厌!讨厌死了。 “七七!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你这都想到哪里去了?!”吴慎行叹了口气,将她圈在怀中,免得她那一双作怪的小手又向他胸膛突击。戚七大多时候都活泼而顽皮,但偶尔也有脆弱敏感的时候,很容易受伤。 她怕他不要她,就如她的爹娘撒手人寰一样;戚七对他的占有欲是显而易见的,吴慎行不知该如何开口,要叫她的小脑袋停止胡思乱想根本是不可能;一时之间,只能沉默地轻抚她长长的秀发。 戚七把头搁在他肩上,吴慎行沉稳有力地心跳声让她意识到二人之间的亲近,他的肩膀又宽又挺,胸膛厚实。有力的手臂很温柔地轻拍她仍在抽搐着的后背——深深地感受到那种属于男子的阳刚气息充斥着她全身的感官——小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她真的真的比从前更喜欢他了。一只小手轻轻在他胸口画圈圈,慢慢地写下了四个字:我喜欢你。 原本戚七那只小手在不安分之时,他想阻止,因为她不曾了解这个举动对男子而言是件何其富有挑逗意味的事情!她几乎快撩拨出他的欲望了。然后——他注意到戚七在他胸口写了什么字,他被震撼得几乎无法自已! 戚七似乎以为他发现了这个秘密,因为他的肌肉明显僵硬了一下,可是他并未曾做出任何反应亦或者是表示。 “气消了吗?七七?你的手弄得我很是不自在。”他的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无波。 “哼!还没呢!” 原来他蠢钝如牛,一点儿也未曾发现她“无言的表白”;她用力戳了下他的胸膛,身子仍然硬赖在他怀中不肯移开。 这么坐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看算了下时辰,道:“清晨空气甚好,不如我带你去城外走走?” 既然想死赖着住下不成,那就换别的—— “今日不许去商行,陪我一日,我就姑且听你的话住到堂叔府上。”她想了想,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充道:“还有,给你三日处理好公务,要带我去桑屋玩。”她不给他拒绝的余地,因为她已捂住他的嘴,实在是霸道得很呢! 他拿下她的手,“今日午后有个笔大买卖要谈,我必须亲自出面。旁的时辰都是你的,可好?” 他肯依她,她就开心了。 戚七摒弃前嫌地笑道:“一言为定。”她跳下他的膝盖,比划着自己身上的衣裳,“记得换上昨日买的那件与我这身相配的衣裳。” “小生遵命!”他站起来,轻轻捏了下她柔嫩的脸,全依她。 感谢:益浩初、书虫_天胡手丘墟,投的推荐票 第32章 跟班日常 随吴慎行来到吴氏商行,吴慎行自然去谈他的大买卖了。而戚七在和商行内的一些元老级伙计打过招呼后,她发现新进商行的伙计占了好大的比数,吴慎行的左膀依然是李执事,听说右臂换成了杨洛莹。 戚七想不透地问:“李叔,为何商行的人员流动得这般快?好多都是我不曾见过的生人!” 李执事笑道:“有人告老还乡,有人凭才高升,有人另谋高就。每年吴氏都会招聘新人,再从中挑选有能之人进来,不断的补充新血才不致于使吴氏与其他商行一般趋于僵化古板。而吴氏这种大商行已呈现一种稳定状况,许多伙计就会懈怠,而失去干劲,使得某些职位会出现白领银子不干差事的情况——这是少爷最重视的问题。新进来的伙计有干劲和想要高升的想法能使一个平淡稳定的商行再创另一个高峰。同时那些旧的伙计也必须随时随地惊醒自己,才不至于被新来的伙计比了下去。前年少爷开始以年利润的百分比给他们这些小伙计也发放红利,更成功的让他们干劲倍增,去年的年利润竟然翻了一倍有余。” “李叔,你好聪明哦!”戚七好生佩服。 “这哪里是我的功劳,这些管理制度皆是少爷想出来的,就连戚少爷都赞不绝口。去年他的商行也启用了少爷的法子。不禁如此,他还拨了好多铺子到少爷名下,如今少爷已是月影城最大的商行老板,而且没有之一。” 戚七皱了皱她那可爱的小鼻子,嘟囔道:“算他聪明!要知晓慎哥哥倘若未能成为最大的商行老板,以慎哥哥的能力迟早有一日也会并吞其他商行的。瑞安叔真是奸诈到家了,用这种方法加固关系。” 李执事估摸着时辰,想来大商户快来了。吴慎行正好整理好账簿走出来,轻轻拍了下戚七的脸。 “乖乖等我半个时辰,你不妨到商行各处去串串门子,但是不许走出大门,你可答应?” “好啦!我听你的。”她无聊地叹口气。 吴慎行笑说:“到库房去吧!保不齐他们还留着冰糖葫芦等着你去吃呢!” “又取笑人!”她对他扮了个鬼脸,与他分别后还当真去了库房。 库房如今是王良才管事,一见到长成了大美人的戚七开心不已。 “戚姑娘,刺绣坊的郑婶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她呢!未曾想你是真回来了,如今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可以许人家啰!” 刺绣坊里基本都是女子,毕竟绣个花,绣个鸟的还是女子比较擅长,更何况也未曾见过有哪个男子会绣花的。 除了店铺里的伙计,在商行的就属库房的伙计换得最快,一来是因为年纪大了记性就差了,免不了会记错,这可不是小事;二来是库房的伙计偶尔也要搬搬抬抬的,没两把力气可当真干不了这活儿。如今又是一批今年才进商行的新伙计,他们当中有许多是曾在各个码头当过苦力的,只不过后来吴慎行请人专门教他们识字算数,能过得自然留下,不能的也算免费识了不少字。十几双爱慕惊艳的欣赏眼光全落在戚七身上,久久移转不开。 戚七四下看了一圈,却一个熟识的人也未曾看到,坐在王良才面前的位子上。 “王大哥,为何只有你是老面孔呢?” 他呵呵一笑,“怎么说呢!我可以算是不长进,也可说是记性和体力还禁得起考验。”旁的比他有能力的高升调去了外面的铺子里,有的记忆力衰退,体力不够被商行给了一笔银子辞退了,若是还有其他能力的就会被调去其他的地方。 “对了,戚姑娘,我听说咱们的皇后让皇上在京城设立了专门的女子学堂,你可曾去过?”说到这里,他不禁轻叹一声,略带羡慕地道:“也不知晓咱们这月影城什么时候开设女子学堂?我也想让闺女儿去学堂识些字,涨点见识也好寻个好人家。” 提及这个问题戚七就伤脑筋了! 她不想上什么女子学堂,她外祖母就曾想以此为借口让她再在京城待个几年,好在被她用自己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搪塞了过去;虽说京城那个女子学堂会按年纪和识字程度分别教学,可她还是不想去。好在月影城还未及开设女子学堂,不过就算有,她也不会去的;她回月影城是来当吴慎行的娘子,可不是回来吃苦找罪受的,她在京城被嬷嬷教礼数的那段经历已经使她怕极了被人指点管教的日子。在还没遇到吴慎行之前,她曾经立志做大事,做个不输男子的巾帼商人,为戚氏争光添彩,不给她爹娘丢脸——但是,如今只要抓住吴慎行的心就行了,其它一切顺延,甚至放弃也无所谓,反正吴慎行绝对不会介意这些。他不是那种会允许自己娘子去抛头露面的男子,如此她即便是学了一身的本事,又有何用武之地呢?! 若是非要上什么女子学堂,也不是不可以——那必须在吴慎行娶她之后,她才会考虑。 “我不曾去过!也暂且未曾有这个打算。”她挥挥手向王良才告辞,以免他继续这个话题。 “戚七姑娘!”一个冒失的男子匆匆奔入库房门口,立刻大叫道。 杨洛武送锦缎到刺绣坊,听到有个绣娘在说“有一个貌若天仙的戚七姑娘正在库房做客,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他手上的锦缎也差点掉落在地,很狼狈的冲到库房,生怕自己动作慢些她便会消失不见一般,急急大叫——然后,他看到了那个让他日思夜念的美人!为了她,他放弃了进京赶考,并央求他姐姐杨洛莹推举他进吴氏商行;当然他姐姐的推举不过是块敲门砖,最后真正被商行录用也是他自己的本事,毕竟这么多年的书也不是白念的。而他之所以心心念念要进吴氏商行,为的无非是想拉近自己与戚七之间的距离。想不到他进商行,才知晓戚七回京已经两年了。终于——她回来了,比他幻想中还美上千倍万倍的娇美容颜。 乍然见到,杨洛武竟无法开口说话—— 戚七想了一想,对这个长相称得上英俊斯文的呆头鹅,看了看,又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五年前被她踢下荷花池的那个傻子嘛! 她笑出来了,“哎呀!你叫杨洛武嘛,是不是?为何也进了吴氏商行?” “我······你······好······呃······你回来了?”他语无伦次,依然是楞得可以。 戚七好笑地道:“我若是未回来,又如何站在这儿呢?还同你说话,你以为见鬼呀?” “不是······只是很难相信戚七姑娘你真的回来了。”杨洛武好不容易挤出句完整的话。 “那你莫要相信就是了!我要去旁的地方逛了,杨大哥告辞。”她一转身就翩然离开,并未曾看见杨洛武那一脸的爱慕。 感谢:萧十一不会笑醉狂谢祖三,投的推荐票 第33章 又被打屁屁 吴慎行但凡谈生意亦或是跟那些掌柜议事,每每皆会拖延些时辰,戚七早已见怪不怪。她无聊地坐在吴慎行的书房内,此时从书房门口经过那两个绣娘的谈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忍不住竖起耳朵,侧耳倾听起他们的谈话内容—— “孙姑娘可真是漂亮啊!年纪轻轻就已经替她爹掌管整个商行了。”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绣娘道。 另一个略显年轻的绣娘反驳:“什么替她爹掌管整个商行?!我可听说了她们若水国可是女子当权的,她那是替她娘掌管商行。你没瞧见与她随行的那两个弟弟对她唯命是从的,看着也就是孙姑娘的跟班而已。” “我说呢!她爹既然有两个儿子,怎么让她个姑娘家家的抛头露面的,原来如此啊!不过,你别说,像孙姑娘这般精明干练,人又长得如此好看,身材还那般凹凸有致,日后谁要是娶了她,那可当真是有福了。”年长的绣娘又道。 年轻的绣娘回:“谁说不是呢!不过,我看她是迷上咱们吴公子了。方才我送绣布进去的时候,她那一双眼目不斜视地看着吴公子,一直在笑。说来也怪,我听旁人说她是个冰山美人,都不会笑的,可我看着她就差没笑出声了,哪是不会笑的冰山啊!” 年长的绣娘不以为然,“是冰山又如何?看到咱们吴公子,冰山也得叫她融化成柔水啊!我们绣纺的那些未出阁的姑娘哪一个不迷吴公子的?!他有钱、有势、又有能力,从不去那些花天酒地的地方,不沾花捻草,做人做事又有担当——除了有些冷漠外,他当真是个十全十美的英俊男子。” “说的也是。吴公子应该会娶个像孙姑娘那般美丽又能干的女子当娘子吧!你不觉得他们很是般配吗?依我看呐······” 两个绣娘说话的声音逐渐变轻,显然她们二人已经走远—— 戚七心中飞快的想着,那个孙姑娘必然是与她在客栈相遇的那个女子。果然想抢走她的慎哥哥,真是不可原谅!她去死好了,才不会让她抢走呢!因为她的慎哥哥要娶她这个温柔贤慧的美人当娘子。她已经是美人了,至于温柔贤慧可以日后再议,反正她会是他的好娘子。 戚七蹑手蹑脚地来到偏厅门口,想着要如何去整治那个姓孙的女子······ 孙婉婷穿着一龚罗兰色的广袖留仙裙,这种胸前过分低的广袖留仙裙可是若水国固有的服饰,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穿着此留仙裙的女子皆是若水国的高贵女子。话说孙婉婷这身更是突显出她那洁白无瑕又晶莹剔透的肌肤,将胸前的那片大好春光一览无遗,尽显妩媚,充分向世人显示出了她的美艳,而这种美艳教所有人炫目,视觉所及的一干男子只差没流口水了。 当然,吴慎行除外。 偏厅的门被从内打开,孙婉婷与吴慎行一同走出来,身后跟着她的两个弟弟以及其他几人,而她的眼光却一直停留在吴慎行的身上,久久无法离开。 “真是不要脸,那身衣裳胸口的地方简直不忍直视,两颗肉球就差未呼之欲出了,又不是卖肉大会,如此想显摆身材又何必要穿衣裳呢!”戚七咬牙切齿,双手背在身后,以最清纯无邪地笑容走近吴慎行,刻意隔开二人之间的距离,特意站到了他们中间。 “谈完了呀?”一手轻轻地挥向孙婉婷身后,趁其不备将一只灰褐色的小东西很准确的滑入她后颈之中。 吴慎行轻声道:“七七,再有一会儿我就······” “啊——”一声尖利的叫声从孙婉婷的嘴里迸发出来。 有一个冰凉且会动的东西在她的衣裳内游走,她一时之间再也无法顾及自己的形象,两只手不停地在身上拍打,拉扯衣裳,上蹿下跳地又叫又喊。 老天!是什么东西在她衣裳里? 一思及可能是蜘蛛亦或是蟑螂之类的虫子,她就怕得要死,越发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终于,一只被她拍打得半死不活的壁虎从她的衣裳里掉落了出来——显然刚才被拍打得不轻,才掉到地上没多久,这只灰褐色的爬行动物就在地上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挂。 戚七很想装得很无辜,但是—— 哈哈哈!实在太好笑了。 周围众人的表情更绝,有人被吓得半死,也有人拼命强忍着笑,憋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不精彩;而孙婉婷则更是凄惨,尴尬得只差没一头撞死在墙上。 这一切看在戚七眼里,使得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然后,她看到吴慎行眼中的怒意与铁青的脸——老天!他被气得不轻。意识到危险,戚七想到要逃离的同时整个人已被吴慎行牢牢地抓住。他在示意杨洛莹等人安抚孙婉婷之后,径直带着戚七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又被打了! 十八的大姑娘了还被打屁屁实在是太丢人,也太令人痛不欲生了。戚七不敢哭得太大声,眼泪倒是掉了不少,委委屈屈地伏在吴慎行的肩头上哭泣。 吴慎行实在怕戚七故意把眼泪鼻涕往他身上擦,只好拿出帕子不停地替她擦眼泪。明明是她的错,可是打完了她之后,他却满心愧疚,一点也狠不下心;他甚至只是小小打她几下,以示惩戒而已——呃——前两下的确是下手重了些许,但他知晓自己的力道,并不曾伤到她分毫。她哭只不过是因为长这么大了还被打,自尊心受不了罢了。 “为何又要胡闹?倘若搞砸了这单买卖,商行得损失多少你可知晓?” “我才不管!”商行关门大吉最好,戚七气急。 “何人教你可这般肆意伤人的?平日里无伤大雅的也就罢了,今日当着那么些许人面前让孙姑娘丢这种脸,你很是得意,是吗?”吴慎行沉声责备。 “谁叫她一双贼眼老在你身上打转,我看不惯。” 他抬起她的脸,“去向孙姑娘道歉,否则我不会原谅你。”他说得很认真。 “想要我去向情敌低头?门儿都没有。”戚七嚷了起来。 吴慎行重重将她放在椅子上,不发一言的走向窗边,脸上有着怒气与无可奈何。他不能让戚七依然似孩子般的为所欲为,但她这么做无非是直接了当的表现出自己的占有欲,是不安全感所致······不晓得要如何教她才好了。倘若逼她去吧,她倒是一定会去,但也一定会恨他,而他接受不了戚七恨他——哎!吴慎行眼下气自己心软比气这个小惹事儿精更甚。 感谢:2018轮回,投的8张推荐票,校长带你看金鱼riku7,投的3张推荐票 第34章 认错 “慎哥哥一定很生气吧!”戚七慌神了。 其实她也不是不知轻重,但很多事因为一时好玩,做了之后才知晓自己是否有失分寸。那时也已为时已晚,无法挽回了呀!而且,她嫉妒嘛!谁规定女子不能嫉妒的?她愿意去认错,只要吴慎行不要不理她。他从未曾这般转过身子不理她,也不再与她说道理——恐惧很快地占满了戚七全身感官。吴慎行不理她了,不要她了?! 眼泪又浮了上来,在眼眶里直打转,戚七走到他身后垂下头。 “我去认错就是了。你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认完错我就自己搭马车回戚府去······倘若你不想再看到我的话,我走就是了······”她硬咽着说完。 吴慎行转身,不忍心看着眼前戚七的凄楚模样,一把搂她入怀,用手指替她拭去泪水。 “我岂会不想看见你呢?小丫头,快别哭了。我与你一同下去赔罪,待会儿我们还要一起去广德楼吃饭,不是吗?” “你绝不可讨厌我哦!”戚七小声地要求着。 “讨厌二字永远都不会用在你身上,你是我最珍爱的小七七呀!”吴慎行再三保证。 明白戚七的一切行为皆是因为她不曾有过安全感所引发,他又如何能忍心苛责太多呢?!多想将她捧在手心里爱惜她,小心呵护她,给她这人世间所有的美好——但,此刻他却唯有收敛起自己的爱意,克制得好辛苦。 戚七还不放心,补充道:“那······那个孙姑娘你绝不可喜欢她哦!” 他心下哑然失笑,脸上则一本正经地学着她皱皱鼻子,“我何以会爱慕她?!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咱们月曦国的女子,且我从未曾想过要娶一个精明算计的女商人当娘子。” 戚七开心地笑了,乖乖地让吴慎行拭去她最后一滴挂在眼角的泪珠。与他一同走出书房门外,突然莫名地“咯咯——”笑出声来,还伸手拉低他肩膀。 附在他耳边低语:“她方才又叫又跳的模样,像不像大街上耍猴人手中的猴子?”她仍有些死性不改。 “七七!”他低斥。 但见戚七耸肩吐舌的可爱状,不免也笑开了,这小丫头地想像力依旧天马行空,岂是他喝止得了的,只要她别将自己的想法四处散播,那也就罢了。 杨洛莹实在是有些同情孙婉婷,毕竟五年前她也曾吃过戚七的亏。几年来杨洛莹已然释怀了,美丽的戚七一直独占着吴慎行的心,从她十三岁,仍是小女孩的时候就开始了。杨洛莹曾在不经意中瞥见吴慎行从胸口衣襟处取出一张叠放整齐的画布观看,那是一副画有他和戚七的画像。画中的吴慎行眼里的爱意表露无遗,任谁皆能一眼就看出来。而那种眼神在五年后的今日依然只有在望着戚七的时候才得见。他们二人——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容不得旁人痴心妄想地横插一脚。 今儿个,这个貌美精干的若水国女子,一如旁的女子一般,表现出对吴慎行的欣赏后,得到的就是当众出丑的下场。只要有戚七在的地方,任何女子最好收起爱慕的眼光以求自保。 吴慎行拉着戚七进入偏厅,“七七!”他柔声催促着。 戚七慢吞吞地走到孙婉婷地面前,略施一礼,随后像小和尚念经似的开口道:“对不起,孙姑娘。我不该戏弄你。我见你身上所穿的衣裳料子那么少,以为你很热,因此才想让你凉快一下。烦请你念及我年幼无知,天真无邪,不知轻重,不要于我一般见识。你大人有大肚——不,是大量,定然不会因这种小与我计较的,对不对?故而,我来道歉,你就要接受。从今往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你的东西自己好好守着,而旁人的东西切记不可惦记,更不可痴心妄想,你我就此一言为定!” 道歉的话越往后就越发的不像话了,说是道歉可听着倒更似是威胁连带恐吓一般,但戚七一脸天真无邪——半大不小的年纪,最大的好处就在这里被她体现得淋漓尽致,即便是知晓她在胡说八道也无妨。 “七七!”吴慎行又好气又好笑,不知该如何说她才好。 戚七一蹦一跳地回到他身边,扯住他袖子,又开始撒娇道:“慎哥哥,我饿了!我们走吧。” 吴慎行拍了拍她的手,“你先去,我随后就来。”他还必须为她善后。 七七当然明白,很大方地点了点头,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走出偏厅门口,趁吴慎行未曾注意之时,戚七偷偷向孙婉婷扮了个鬼脸,看到她被吓了一跳,有些花容失色的模样,戚七这才开心地跑了出去。 一月后,住在戚府的日子,戚七几乎每日都数着日子过的,可见其在这儿该有多无聊。戚瑞安他们一家子虽从不曾将她视作外人看待,可每每戚七看到戚瑞安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就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戚七像只小懒猫似的躺在戚府庄园后面的草地上,今日的天气有些阴沉,未见一缕阳光。将块丝帕盖在脸上,无聊得她觉得自己都快长毛了。半月前,该死的戚瑞安自告奋勇地带她回祖屋祭祖,害她连送吴慎行上船的机会都错失了。 吴慎行去若水国了,还要四日才会回来。他说一回来就会马上带她去桑屋玩一阵子。他是随那若水国女子一同回去查看那边商铺的情况,害戚七好担心,一度也想跟去,但被吴慎行无情地拒绝了。后来,听说随行的还有李执事、杨洛莹等数十个伙计这才稍稍安心;可即便是如此,她依旧对李执事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好好保护吴慎行,切不可让他被妖精勾引去了;这还不够,她又求来了一个护身符和一叠符咒给吴慎行避邪。 幸好每隔数日,吴慎行都会让人快马加鞭地送来家书,让她心中安定不少——唉,这日子还真是无聊的紧啊! 此时,戚七突然察觉到有人在接近她,虽然未曾发出声音,但她的直觉已然意识到了——不是戚瑞安亦或者吴谨言,也不是那两个孩子——她将脸上的丝帕取下坐起身,直直的望入一双满含高傲与惊艳的眸子。 “你是何人?”一个又壮又高,满身贵族气质的黑衣男子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面前,用高高在上的口吻问着,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精致的脸庞。 “此人真是无礼!”戚七心想,嘴里却一言不发,蓦地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看也不曾看他一眼地往庄园内走去。 “喂!我在问你话!”那个俊美男子很是粗鲁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而下一秒那男子已然抱住脚在原地惨叫不止。 戚七很不客气的用自己的脚踢向他的小腿——虽然她连自己的鞋也不想碰触此人,无奈两害相遇取其轻,唯有牺牲下自己的脚上的鞋子了,当然脚上这双鞋,她是不打算要了。她这一脚踢得很用力,不过在她看来自己这还算是比较仁慈的了,毕竟她不喜欢旁的男子碰触她,除了吴慎行。 感谢:2018轮回,投的8张推荐票 感谢:肥猫试水手雷洗地,投的2张推荐票 第35章 吴谨言的担忧 “你······你······”他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个小女子竟敢——从来不曾有人敢如此对他冯威!更何况还是个女子!愤怒与不服输的个性使他即使再痛,也要抓住她;三步并作两步,他又一次的扼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且还预先做了防范措施,以免自己的腿再次遭殃。 “放开我!”戚七大叫,这白痴弄疼她的手了。 “放开她!” 一记愤怒的拳头由冯威身后袭来,他下意识地避闪开,同时也放开了戚七,全心应付突然入侵的第三者——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子。 戚七也是一脸吃惊地望向来者,忍不住脱口而出:“呆头鹅!” 杨洛武一看到戚七又开始结巴了,“戚姑娘,你······你······没事吧?” 戚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摇了摇头,心里则奇怪这二愣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话说这边的杨洛武自上次在吴氏商行与戚七匆匆一别,便开始茶不思、饭不想,一连数十日都不曾再见到戚七,正好今日有一份重要的文书要呈交戚瑞安过目,他自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自告奋勇地送来了。吴慎行不在时,公事一律要经由戚瑞安过目下决策,今日是他难得的机会。在被戚府下人告知戚瑞安还在午后小憩,让他稍等片刻的时候,他出于好奇心走到了庄园的后山,就见有人在唐突佳人,当下什么也不管不顾地立即冲了上去,即使对方人高马大也照打不误。 “你怎么来了?”戚七好奇地问。 “我是来送文书给戚少爷的。”他红着脸,简直快被她的美貌眩得晕头转向了! “你又是何人?她的仰慕者吗?你也配!”那个狂妄男子显然不接受被无视的待遇,冷冷地插言进来。 戚七对其视若无睹,对杨洛武笑道:“随我来吧!我想堂叔也差不多快醒了。” “哦!哦!好。”杨洛武受宠若惊,美人当前,他没空分心思看那个高大男子那一脸狂傲。 正要向前厅走去,前厅门口却已走出了小憩刚醒的戚瑞安,他显然有些不明白眼前的情况。戚七与商行伙计走向前厅,而远远站着一脸愤怒的冯威——这是怎么回事啊? “阿威!你从星宿城回来了呀?”一转头又对戚七说,“七七,他就是堂叔先前跟你提过的客人,住在府上一月有余,你回来时他正好去星宿城了。” 戚七当下就很不给戚瑞安面子地冷哼一声:“你请来的好客人!”说完迳自向后院走去。 “怎么了?”戚瑞安看看杨洛武,再看看渐渐走近的冯威。 冯威看着已然消失不见的倩影,问道:“戚叔,她就是你常提及的堂侄女?” “是啊!她叫戚七,长得很美是不是?”就戚瑞安来看,他们二人可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戚家与冯家是世交,放眼如今这些富家子弟,能配得上戚七的就属冯威了!冯氏钱庄的么子,二十二岁,英俊无比,还极擅诗词歌赋。戚瑞安早就想撮合这一对人,才屡次邀请冯威来家中做客,而这次他来了。虽然冯威免不了有些权贵公子的任性狂妄,但不失为一个有为青年,帮助其父的钱庄拓展到月曦国的每个城池,这般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瞧冯威看戚七的眼神,已充满了兴趣与征服欲。戚瑞安心中大喜,想必不久的将来,他便会看到冯府派媒婆来向戚七提亲。他越想越是欢喜,开始滔滔不绝地向冯威诉说着戚七的背景及来历了。 这个一厢情愿又自以为是的戚瑞安,殊不知他此举竟然给戚七带来了一场危机—— 戚府向来在申时用晚膳。 久等戚七未出现的吴谨言亲自来叫她,轻轻敲了几下房门后被她请进了屋子。 “戚七,该用晚膳了,你不吃吗?”吴谨言柔声问。 戚七正躺在软榻看画册,这是她从小就喜欢的一种消遣方式,即便是及笄了也未曾改变。 “不吃。” 吴谨言微微皱眉,询问道:“为何不吃?” “有那个讨厌的人在,我吃不下。”她嘟嘴。 吴谨言坐在软榻旁,逗她:“他可是个不错的男子,叫冯威。有些个骄傲,但他的确有骄傲的本钱,基本上能算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各方面也与你甚是般配。” 冯威可是一干未婚女子眼中的金龟婿呢!戚七也到了该嫁人生子的年纪,找个如意郎君来让生活多一点色彩,瞧她每日这么无聊度日,吴谨言都有些心疼了呢!眼下戚七不肯出去用膳,想必对冯威有些感觉,怕羞才不去的,爱慕起先不都是由水火不容开始的吗?戚七不去,而饭桌旁的冯威不知偷偷张望了多少次,少男少女呀······就是这般! 吴谨言想着好笑,一点也不知晓自己完全是会错了意。 戚七翻了一记白眼,不耐烦嚷道:“管他什么鬼东西,与我般配?八辈子也轮不到他,我要嫁慎哥哥。”这是戚七第一次对吴谨言坦露心声。 吴谨言一愣,什么!嫁慎行?莫不是说笑的吧! “七七,你莫不是在跟我寻开心吧?” “我哪有!我好不容易等到自己长大就是要嫁给慎哥哥,当他的娘子!”戚七固执地说着,一双明眸坚定地看着吴谨言。 吴谨言这下不当她是在说笑了,心中一个意念突然明朗了起来——老天!难道慎行与七七在恋爱?可能吗?说起来,倒也有些蛛丝马迹可寻,爹娘不再催慎行娶妻了,还时常谈论起七七,而慎行这五年来完完全全不近女色,并且一接到七七的信件就双眼发光——慎思也老是说会有一个小嫂子——原来不明白的人唯有她和戚瑞安。 这几年来他们夫妻二人所有的心思全放在了一双儿女身上,完全不曾注意到其他的——麻烦了!戚瑞安这多事精去请冯威来府上做客,并且极力撮合,似乎在冯威身上已见成效,可是七七却没这份心思啊——她知晓冯威这种男子,很多事情一旦有兴趣就势在必得,而七七又是少见的美丽与难缠,更激起了冯威的占有欲,而那种霸道又隐含了一丝阴暗的不择手段——一缕担忧在吴谨言心中逐渐成形—— “那我让下人把饭端来,可好?”她没多说,转身要走。 “不用了,谨言姐。” 此时,一个小丫鬟给戚七送来一封信,戚七飞快地从软榻上跳下来接过,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一定是慎哥哥给我的!” 吴谨言沉思着打量戚七——没错,戚七在恋爱! 在打开信件的这一刹那所迸射出来的美,不仅无与伦比,且尽显女子的娇艳抚媚,唯有恋爱中的女子才会有的那一种美。戚七一边看信,一边撒娇似地对着信中的内容自言自语——面对外人反而比亲人来得更为亲密,来得更为信任与依赖——是了,他们的确在恋爱! 成熟稳重的吴慎行与美丽天真的戚七互补了彼此个性上的缺陷,形成一种完美无缺的结合,不是吗?吴谨言释然地笑了,只怪自己为何不曾早些看出端倪,难怪戚七老唤她谨言姐,而唤戚瑞安堂叔。虽遭到戚瑞安多次抗议,却依然不肯改口,她得好好与戚瑞安说个明白了。 感谢:书友20200403174524325,投的3张推荐票 第36章 已有意中人 半夜饥饿难耐,戚七披了件衣裳,踩着鞋就去了厨房。她正借着月光在厨房中觅食,突然厨房内大亮了起来。她猛地转身,就见杵在厨房门口,手持提灯一脸讥诮的冯威正直直地盯着她看。 他眼中带有一丝丝欣赏——她实在是少见的美。 “怕我吗?故而晚膳时才不敢来。” 戚七倚着灶台,笑看他的自以为是,道:“是呀!我怕得要死,堂叔可曾知会你,我最怕那些自以为长得英俊,实则奇丑无比的男子?”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充分表现出了嘲弄。 比英俊比好看,整个月曦国的排名,列到边境也不会有他的名字,而她的慎哥哥无疑是百分之百稳居榜首的第一美男子。 两个同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国之绝色,打小可都是被捧在掌心之中呵护到大的,比娇纵比任性,当然不分轩轾,会相克是必然的了;而冯威年少得意,从小到大都在焦点中成长,一直被赞许与仰慕所包围,从未曾有人敢用他所自傲的东西来嘲笑他——戚七还是第一个。 他站到她对面,不屑地道:“牙尖嘴利,也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 “寄人篱下分两种。一种是无家可归,无可奈何只好如此。而另一种是自己有家不待,偏要去旁人家充当食客!那叫犯贱。”戚七笑得更无邪了。 冯威几乎忍不住要一巴掌打过去,让她知晓对男子无礼的下场是什么。但眼下暂住在旁人府上,他不能这么做。 他冷声道:“总有一日,你会为你今日对我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等他得到她,他就会让她知晓她究竟犯了什么大错!他不会让她好过的!在他们家,出言不逊的女子都活该得到一顿痛揍。 “这是你自取其辱!你若是敢对我有非分之想,小心我慎哥哥回来将你拆得一根骨头都不剩。”她心底有个声音在警告她要远离眼前这个男子。他眼中的暴戾与不可一世太甚,不是那种会甘心接受失败之人。 “谁?你的大哥?”他问。 “我的夫君。莫要再对我痴心妄想了,我死都不会看上你的,我就要成亲了!”戚七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渐渐明白自己已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以免多生枝节,故意打消他的念头。她一点也不曾对他感兴趣,因此转身走出了厨房径自回房去了,这般幼稚的男子不宜和他多打交道。 冯威阴沉着一张脸看着远去的背影—— 若水国—— 三日后,吴慎行正在客栈查看新店铺最近一段日子的账目情况,突然屋外传来了客栈伙计的敲门声,他皱眉放下手头上的账簿,开门后才知他有一封加急的信件;接过客栈伙计递过来的信件之后,关上门将信件拆开—— “我明日就启程回去了,何事这般着急?难道是七七那丫头?”他狐疑地将信展开,就见里面扬扬洒洒的几行字,一看便知是戚瑞安地字迹。 慎行,见字如面: 我也不跟你废话了! 就看了这么短短一句,吴慎行就在心里寻思是不是商行关门大吉了,戚瑞安才如此着急——似乎是能猜到他所想一般,就见戚瑞安下面写道—— 放心,商行一切安好! 昨夜我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吴慎行皱眉,忍不住吐槽道:“你这是加急告诉我,你失眠了?亦或是想要我指点一下快速入睡的法子?”他真不敢相信,戚瑞安这般心急火燎地送来一封加急信就是想说自己睡不着,难道想听他唱催眠曲吗? 兴许是被戚七感染了,他不知不觉中也如她一般,信还未及看完,就自顾自的嘀咕。 信中继续写到—— 你这小子居然敢偷偷诱拐走了我大侄女儿的心也不知会我一声。你们二人若当真能成,我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啦!但你们二人为何就看对眼儿了呢?最关键的问题是,日后你们完婚,我们之间的辈份要如何算呢?是你要跟着戚七一块儿唤我堂叔,还是戚七跟着你唤我姐夫?说真的,你如何会看上那丫头呢? 好吧!我只是太震惊了,一切等你回来再说。 戚瑞安字 吴慎行都能想象得到此刻戚瑞安若是在他面前会是怎样一副喳呼个不停的模样,得以显示他真的好奇得半死,并且为了辈份问题大伤脑筋—— 吴慎行叹了口气,终于把戚瑞安这封发泄情绪的信看完。 而此时,敲门声正巧响了起来,他将信收好,起身去开门——就见孙婉婷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留仙裙,本就过低的胸口此刻竟然还露出了香肩,下半身的百褶裙眼下居然微微开叉,透过纱裙那双纤细雪白的大腿若隐若现。 她手上拿着一份卷宗与一壶酒,巧笑倩兮的走了进来,并随手关上了门。 “有事吗?”吴慎行皱眉,她这一身衣裳太不合宜了。 孙婉婷掩嘴轻笑,“我想你也定然未睡,我忙看商行的账簿,你也是,不如一同熬夜作伴,如何?!”她的声音干娇百媚,任谁听了全身都会酥软无力。 “眼下已过子时,该是歇息的时候,你回房吧!我要睡了。”他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一直以来,吴慎行皆是表现得有礼而冷淡,他不以为自己曾经有何举动令孙婉婷误会,以为他们二人之间可以这般亲近。 孙婉婷咬了咬下唇,“我以为我们之间可以······” 吴慎行伸手打断了她的话,“你我不过是公事上的合作关系,我不希望私底下有所纠缠不清。”他伸手试图打开门请她出去,却被孙婉婷握住了他放在门栓上的手。 “那个骄纵的小丫头当真占据了你的心吗?她哪一点比得上我?你自己也曾说过我很能干!”她凑近吴慎行,有意无意展现襟口一方肌肤让他轻易窥见。 孙婉婷等着与他单独相处的这一刻已经等待很久了。他是个出色又少见的好男人,不沾酒、不沾色,成熟又稳重,并且能力卓绝。她理想的夫君就是他这样的!今夜是个好机会,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美女的投怀送抱,除非他无能!得到她,等于得到若水国数一数二的商行,还附带一个精明能干的贤妻,聪明一点的男子都会明白这一点。 吴慎行拿开她的手,并且还是打开房门。即使不是因为戚七,他也非常厌恶这种被霸王硬上弓的情况。公事上仍未尘埃落定,一切以不得罪商户为原则,但倘若这得附加额外条件的话,他宁可此刻就整装回月曦国,中止合作契约。 “你很能干,我也相信你是洁身自好的女子,故而理应明白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对自身名节带来怎样的损害。我必须请你出去!倘若我想要女人,自会前去花街柳巷,不必你来卖弄色相。我很抱歉如此说,但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他冷硬地说着。 “为何?”她拉好自己半敞的衣裳,仍不甘心地追问。 “我已有意中人。”一向温雅有礼的面孔全然换上了一副冷漠之态。 孙婉婷以为他是个很温柔的男子,未曾想到该强硬时他比谁都无情,甚至不给她留一点颜面,也不看在合约的份上。她好想伸手去碰触下他那好看的脸庞,却不敢。他的面孔上清楚写着拒绝二字,她又何必再自取其辱呢? “我当真一点机会也没有吗?”她轻问。 “抱歉。” “你会是个好夫君!很遗憾我没这个福气。”她转身出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已换上公事化面孔,“合作仍会继续,明早辰时谈妥了,你便可回月曦国。” “明早见。”他关上门。 感谢:英子阿牛,投的2张推荐票 第37章 戚七是他的! 吴慎行坐到床沿,从衣襟内侧取出被他折叠整齐的戚七画像,看了良久······ 这可人的小东西啊! 她老喜欢缠在他身上,黏得紧紧的不放,小时候会惹他爱怜,现如今则会令他心动不已,几乎到了不能自制的地步。而旁人则不同,他一向与任何人都保持着礼节性的距离,更不喜旁人与他勾肩搭背,男女皆是如此,动手动脚全然是种不庄重的行为——唯有戚七是个特例。他爱上她的时候一定比他所能想像的还久,只不过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会爱上一个小女孩的事实罢了。 他轻轻抚着画像中戚七的轮廓,低喃道:“看来你不只把我迷得晕头转向,连对旁的女子坐怀不乱的本事也练就了,只怕成为圣人必定是指日可待。” 画中的戚七一双精灵似大眼仿佛有一箩筐地话要对他说。 哎!好想她! 随着吴慎行归来的日子越来越近,戚七的心情也变得越发明亮开朗起来,她开心得简直快要飞云霄。 还有一日呢!明日去码头,一定要好好梳洗打扮一番。把自己捯饬得漂漂亮亮的,再把慎哥哥迷得五迷三道并开口向她提亲就更好不过了。 一整日全待在房中,翻箱倒柜地将所有的衣裳全部取了出来,放在床上,一件一件的在铜镜前比了又比,试了又试,看了又看,想着要如何穿搭才最好看。 这一个月来,冯威收敛了许多,变得彬彬有礼,试图改变她之前对他的印象,再次接近她,邀请她去戏园子里看戏、去广德楼喝茶,皆被她兴趣缺缺地拒绝了。兴许他以为她在故作姿态,矫情做作呢!谁有空去理睬他!他无非是无法接受有人对他的魅力视而不见罢了,当真是个自大自负又膨胀过度的孔雀男。 真可悲!不过,戚七一点儿也不会可怜他,俗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叫他自命风流。她戚七要是看男子的眼光这般差,会看上这种纨绔子弟的话,那么早在她及笄那年就在京城嫁人了,还用得着拼命赶回日影城。哎!只为他,她的慎哥哥,她日后的夫君,全天下最好最好的男子。 思及吴慎行,她又忍不住将他一月前送来的最后一封信取了出来—— 小七七,见字如面: 下月初七我就能回到月影城,估摸着午时就能到,特书此函是想告诉你,那日莫要前来渡头接我,路程太远我不放心,你且乖乖到商行等我即可,随后我便直接带你去桑屋,算是这段日子未曾好好陪你的补偿。 我即刻就要上船,在此不再赘述,乖乖等我归来。 念你的慎哥哥字 看着信中这寥寥数语却字里行间充满了无限关爱宠溺,戚七不自觉的嘴角上扬,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好吧!这次她决定就乖乖听他的话,明日巳时就提前去商行等她的慎哥哥。 “不知慎哥哥在若水国的这段日子可曾红杏出墙?他回来之后我是否该来个突击检查,譬如看看他衣衫上可有唇印,包裹里可有夹带女子的头发;若当真被我查到了,哼哼——那慎哥哥你就完蛋了,我永远都不要理睬你了。”戚七很是认真地自言自语,她不以为那个姓孙的狐媚子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不去勾引她的慎哥哥。 突然想到,吴慎行若是听到她的这番言论后会有的反应,她又“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哎,好无聊哦!好像能听他的声音哦!”一想到还要熬十几个时辰才能见到吴慎行,戚七就忍不住又叹息。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因为数月未见到他茶不思,饭不想,而略减消瘦的面颊,戚七开始盘算着要不要在自己脸上做点文章,好让吴慎行见了更心疼她一些,反思这种要跑那么远地方的生意就不做了呢? 不好不好!她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不过很快又有一个新的念头涌上了她的小脑瓜——她要引诱他向自己提亲。对!这个念头一出顿时令她下意识地脸上露出笑容,那笑容甜得几乎都可以挤出蜜汁了。 戚七端坐在铜镜前,手支撑着脑袋,算计着吴慎行回来后,要如何诱使他向自己提亲。她回月影城本来就是要当他的娘子嘛,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她径自沉醉在幸福地幻想之中,浑然忘我—— 半掩的门外,冯威闪着一双阴沉的眸子一直盯着戚七——不!他一定要得到她! 晚膳之时,戚七心情大好,难得与众人一同用膳,不似平日里为了避开冯威,而全在自己房中吃。 戚瑞安见状,打趣道:“怎么?这几日你慎哥哥未给你写信,你心中郁结而打算不理他了?那敢情好,我也不必再为辈份,称呼的问题伤脑筋了。” 戚七给了他一个“不与你一般见识”的眼神,想要不理他,却又忍不住道:“慎哥哥如今在船上已然一月有余,他又如何能给将信送出?!再说了,我们才不会吵架呢!” “是,是,是!最多也不过是打顿屁屁嘛,怎么会吵架呢!” 戚瑞安从商行伙计口中探知戚七捉弄若水国来的孙婉婷而被吴慎行打屁股的事。捉弄人的消息来源,的确是出自吴氏商行的伙计,至于被打的事则是他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从吴慎行嘴里套出来的。吴慎行知晓戚七那丫头好面子,即使受罚挨打她也不会让任何人知晓的。 戚七樱桃小嘴一噘,解释道:“慎哥哥不过是意思一下而已,很轻很轻的并未曾打痛我。其实那也是为我好,谁让我有时候不太乖呢!”她不喜欢吴慎行被误解,即使误解他的人是她堂叔也不可以。 戚瑞安皱皱鼻子,阴阳怪气地道:“有时候不乖?戚七姑娘,你那只是‘有时候不乖’吗!你那是非常的不乖,而且常常不乖。若不是慎行天生克你,你大概就坏透了。” 戚七抱怨似的叫嚷起来,“什么嘛!人家吃顿饭,堂叔你也要将我数落得消化不良吗?”转而看向吴谨言,“谨姐姐,你可曾偶尔会觉得自己下嫁给堂叔是个错误的抉择?” 闻言,戚瑞安连忙一把搂住自己的娘子,瞪向戚七。 “少对我的言儿洗脑!我们夫妻俩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嫁给我是她这一辈子最睿智,最完美的决定。还有!莫要把我叫得太老!既然你一定要唤言儿姐姐,那不妨也改口唤我姐夫可好?” 吴谨言一把推开自己的夫君,心有戚戚焉的对戚七道:“只有在这个时候我会对我这个童心未泯的夫君感到厌烦!我明明只生了两个孩子,却得哄三个人,可当真是把我累得不行。哎!只可惜慎行是我弟弟,我当初就想嫁个似慎行一般英俊、有责任、有担当的好夫君。奈何时不待我,当年我身边尽是些像你堂叔之流,好不遗憾。”她唏嘘不已地摇摇头。 而戚七则在一旁猛点头附和,“谨姐姐,你好可惜哦!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那个‘什么’上面。”由于还在饭桌上,故而她刻意将那两字隐去了。 而此刻,戚瑞安根本没心思在意戚七将他比作“牛粪”,一心想着吴谨言方才的话,心下暗自捏了一把冷汗,感谢老天爷,幸好吴慎行是他娘子的弟弟,如若不然就光是飞醋就够他吃一辈子了,还外加提心吊胆······ 冯威无言的在一旁看着——平日里与戚七独处时,他会被她的伶牙俐齿气得牙痒难耐;可今日看她与旁人斗嘴,却又是如此可爱逗人。稍早看她在自己房中翻看书信时,少女的娇憨甜蜜完全展现——他好生妒忌那个即将得到戚七的男子。 不!戚七是他的!他要定了!不容许除他以外的男子得到她。 感谢:2018轮回,投的8张推荐票,茗月娥幽尘烟,投的2张推荐票 第38章 悲剧发生 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好,阳光也变得更加迷人,蓝天白云美得如画一般。推开窗户,一阵凉风裹挟着清新气息迎面袭来,为这一日带来了崭新的朝气。 戚七换了十来套衣裳,看来看去总是不满意。后来,思及吴慎行爱看她穿温婉俏丽的襦裙,当下决定穿一件水蓝色的襦裙,配上一支小巧的淡蓝色绣球花的步摇,装扮得体又雅致。这一身是她刚回来的时候,吴慎行特意为她挑选的;从吴氏商行的成衣坊拿回来之时,由于腰太大而送去改了,改完后便一直未曾穿过,今日姑且穿它一次吧!虽然太过温婉的色调和装扮她不太喜欢,可是慎哥哥爱看,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就是这么一回事! 在屋子里瞎晃悠一阵又爬到床上躺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硬挨到了巳时,她再也安耐不住,仿佛再耽搁一会儿她就会错过“投胎”似的。穿上鞋,从屋子里一路小跑向大门口,好几次都险些被门栏绊倒。 “不行不行!今日我要做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切不可这般鲁莽。”戚七提醒自己。 今日戚府的马车一早载着戚瑞安出门了,说是辰时就会回来,可戚七在大门口张望半天也不见载戚瑞安地马车回来;且她今儿个这一身装扮又不适合骑马,戚七有些进退两难了······ 一阵马蹄呼啸的声音传来,吓了她好大一跳。她看到一驾青色顶棚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口,这显然不是戚府的马车,因为戚府的马车顶棚是紫红色的。 此时,冯威从戚府大门内缓缓走来,他看了戚七一眼,问道:“我去月影城内,你可是要搭便车?”这是他前一日预定的马车。 戚七一想到慎哥哥回来了,心情一下子大好,又不想再等戚瑞安这个一点儿也没有有时间观念的堂叔,还能有免费的马车可坐,便开心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有劳了。” 上了马车之后,满心皆是与吴慎行见面后的情景,兴奋得不能自已,并未曾注意到冯威那阴沉又得意地目光。 马车则急速向城外大道驶去—— 等戚七发现不对劲之时,马车已经快驶出月影城的范围,往京城的大路而去。 戚七见状冲着马车夫急叫:“你这是要去哪儿?我要去月影城内!你往外道如做什么?” “京城——我的家。”冯威替车夫作答,脸上不见有丝毫表情。 “我要下车,你凭什么这么做?为何要这样?”戚七脸色发白,恐惧早已占满她的眼,她的心。她一直忽略了自己心中那股不安,以为他不敢做出可怕的事!但是,他做了!并且要带她回京,未曾让任何人知晓! “我要你,我会娶你,你放心!”冯威说。 戚七吼道:“你疯啦!” 她冷汗直冒地看着马车夫不停地挥鞭抽打马匹,吃痛的马匹如离弦的箭支一般,快得像在飞!已越发的远离日影城了!不!她不能任由他把自己带走!她要想法子逃掉!这个人已经疯了!她趁其不备,想要从马车后面跳下去!她死也不要被这个人带走! “你不敢!快过来!”冯威大吼。 此时,马车夫也有些慌张了,一时不注意将马车赶到了石子小路上,车轱辘被一块稍大的石块颠了一下,滑了个大弯,险些就翻车了! “停车!快停车!放我下去!”戚七尖叫。一脚已探了出去,底下的石子路面像一条瀑布往后奔流,两旁的景物迅速倒退,快得叫人眩目! 冯威伸出一只手试图抓住她往外倾的身子,马车夫也觉势头不对,想要赶紧唤住狂奔的马匹! “不要碰我!”戚七受不了他的碰触!不顾一切地挣脱开他的挟制,一拉一扯之间,她整个人往外跌了出去—— “啊······” 冯威双眼猩红地大吼,伸手抢过马车夫手中的缰绳,猛地一拉,马匹受惊不及应变方向,直撞向路旁的一块巨石上,“砰——”的一声,马匹脱缰,而后面的车厢应声侧翻,里面的人则滚落了出来,冯威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就是看到,戚七小小的身影跌出马车外,在冲力的作用下,滚了好几圈,直到撞到小路旁得一棵苍天大树而静止,动也不动,水蓝色的衣裳上全是怵目心惊的血红······他害死她了。 吴慎行所坐的船提前到达了月影城外的码头,他巳时回到吴氏商行,想到午时戚七会来商行,算算时辰还有富裕,于是就先召集了几个掌柜商议一下商行在若水国的贸易情况。议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的心口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使他全身莫名的沉重了起来,突如其来的一阵不寒而栗让他心慌不止。 他要见戚七!立刻就要见到!正想要结束这次议事,突然偏厅的门被人猛地推开——戚瑞安惨白着一张脸冲了进来,拉着吴慎行直往外跑。 “瑞安?”他皱眉。 “戚七受重伤了!” 三个时辰后,大夫走出了戚七的屋子。 而她本人则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大夫刚刚为戚七处理完所有伤处——终于,将她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小命。没有人可以在此刻将吴慎行拉离戚七的床边,虽然他的确该好好地休息一下,睡个觉。 戚瑞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伸手架起他,“大夫方才说了,七七最快也要明日才会醒过来。眼下你给我回屋去躺一会儿,好好睡一觉。” “不!我要等戚七睁开眼。滚开!”吴慎行低吼,但他的力气早已耗尽,坐了将近一个半月的船,再加上三个时辰的煎熬,他敌不过戚瑞安的力道。 戚瑞安让下人在戚七屋子里添置了一张床榻,扶吴慎行坐上去道:“躺好!我来告知你戚七如何受的伤。”他的话成功地阻止了吴慎行地挣扎,吴慎行冷静了下来,他一直忘了问原因。 戚瑞安心中苦涩得要命,希望大致说完后事情的前因后果,吴慎行不会第一个拿刀劈了他。 谁让他引狼入室呢!哎—— “我府上有个客人冯威——我想,他许是爱上了戚七,可是戚七就连正眼也不瞧他一下,更不喜欢他。冯威是一独占极强的人,一直想得到戚七,无法忍受戚七已心有所属,故而将戚七骗上马车,试图偷偷带着戚七回京。而戚七抵死不从,拼命挣扎······最后跳下马车······” “那混蛋人呢?”吴慎行的声音冷得像被冻结了三千多年的寒冰,平静无波的脸上有着山雨欲来的暴戾之气。 他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感谢:2018轮回,投的8张推荐票, 高傲1208dfgvcjdbnng,投的2张推荐票 第39章 没人要你,我要 戚瑞安按住他,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与强抑的怒气,“他脚骨拆了,有脑部重创的迹象,一直昏迷至今,我已派人送他回京医治了。” “送他回京?”吴慎行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在他对七七做出如此过分的事情之后,你竟然还将他送了回去!” “他已然昏迷不醒了,你还要如何?慎行,我不能让你犯下杀人罪!你是我的小舅子,也是七七赖以活下去的理由。好!你今日杀了他,下半生你将在大牢中度过,那戚七又该如何是好?守活寡吗?”他压低音量,却也气如斗牛,戚瑞安双眼含怒地敲醒吴慎行的理智,分析给他听。 “他已然得到应有的报应,兴许他的下半生都将如眼下一般,昏睡致死。” 这怪谁?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无聊得想当媒人而引狼入室吧!冯威成如今这副模样,戚瑞安还不知晓要如何向冯威的爹交代呢! 吴慎行悲痛地看向戚七······幸好她未曾撞到头,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全身皆是触目惊心的伤,这令他的心滴血不止。戚七后背上被尖石刺入,险些刺到心口······ 老天!她这娇小,柔弱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了? “难道我什么也无法替她做吗?” “看好七七就行了!让她迅速恢复才是最重要的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倘若冯威还能醒得过来,再寻他来好好算这笔账吧!” 吴慎行眼眶红了起来,幸好······幸好······他不敢想像若是有一日戚七有个三长两短,他会如何?推开戚瑞安,他再次坐回戚七的床边,紧紧的将她一只了无生气的小手放在自己脸上。 戚七······戚七······打他记事起就从未再掉过泪水的人。此刻,却泪湿了她那只葱白色的小手;真的,感谢上苍并未将戚七带走······他不能失去她······ 戚七清晨醒来,一睁开眼就哭了出来,轻轻地啜泣声惊醒了吴慎行。他跳下床榻,咬牙忍住头顶传来的晕眩感,坐到戚七床沿,急问:“七七,你醒了,是疼了吗?” “我完了,慎哥哥······”由于背部伤势较重,她昨夜便是趴着睡的,小脸埋在枕头中直流泪。 吴慎行小心地扶她坐起,尽量不让她的背部碰到任何东西,他的手臂小心地环住她肩颈,楼她入怀:“我这就让人去找大夫来给你看一下,好不好?”他轻吻她额头。 “全身皆被纱布包裹着,我完蛋了!变成丑八怪了!”她痛哭流涕。 老天!戚七大小姐睁开眼关心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一个刚从鬼门关溜达回来的人何以会先担心起自己的美丑,不是该先考虑自己的安危吗? “七七······”吴慎行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我嫁不出去了,没人要了,我不要活了······”她哭得悲痛欲绝,恨不得直接一头撞死算了! 吴慎行温柔地笑道:“还有你慎哥哥要呀,七七不是一直想当慎哥哥的娘子吗?” 闻言,戚七更是伤心地哽咽道:“我讨厌身上留有疤痕,丑死了。即便是你愿意娶,我也没脸嫁了!” “我会让大夫把你的伤口治愈的连一丁点儿疤痕也不见,好不好?” “你骗人!我身上这伤岂是这些庸医能治的,我这一身疤痕只怕是去不掉了。”说到这里戚七眼泪又忍不住再次滑落。 吴慎行看着心疼极了,“不会的!倘若这些大夫都不行,我让希之来给你治,以他的医术一定能做到的。好了,别再伤心了,待会儿戚瑞安来了,许是该误会我欺负你了。” 戚七任由他替自己拭去泪水,一抬头,才注意到吴慎行满脸的苍白与憔悴,胡渣子更是肆意疯长,不复以往的光鲜与神采。 她嘟嘴道:“慎哥哥,莫不是你也生病了?为何面色如此难看?可是未曾听我的话按时用膳,对不对?一点也知晓要爱惜自己。” 戚七也不看看自己现如今都惨成什么德行了,还敢老气横秋的对吴慎行说教。他轻捏了下她哭红的鼻尖,“还说呢!你又是如何珍惜自己的,从马车上跳下来?你如今的胆子可是越发的大了,险些将我吓个半死!” 一想起从马车上跳下来的那一幕,豆大的泪珠又从戚七大眼中扑簌簌地落下,颤抖着身子直往他怀中缩。 “他要非礼我,说他要我,逼我跟他走,他说会娶我······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向京城驶去,我好怕离你愈来愈远。原本冲到马车后边说要跳下去,不过是想要威胁他让车夫停下罢了······可是······可是他伸手抓我,而我受不了他碰我,打掉他的手后,人也跌了出去······” 戚七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血色的小脸瞬间又惨白了起来,吴慎行连忙搂紧她,轻抚着她的秀发,叹道:“小傻瓜,你可以趁他在途中打尖儿的时候逃跑,亦或者在入京的城门口向守城官兵求救,再不济,你到了京城还怕他敢继续挟持你吗?从今往后——七七,我会永远保护你不受伤害——但,我仍是要你知晓,无论发生任何事,你切记一定优先考虑到自身的安全,你可明白?做任何事情皆不可伤害到自己!”他颤抖的声音充分表现出他有多么害怕自己会失去她。 被他如此在意,戚七心中好生感动。她早就知晓,自己偶尔出一点小意外,是件不错的事。但她可不敢明目张胆地告知吴慎行,如若不然待伤口好了之后,就会有一顿皮肉之苦等待着她。 戚七嗅了嗅鼻子,突然抱怨道:“慎哥哥,我讨厌自己身上的味道,连这屋子都满是药味,呼吸都变得不通畅了!” “你身上那么多伤,自然上的药也多,屋子里药味重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你且安心在此再住几日,待确定伤势无大碍之后,我带你回桑屋去休养,可好?”他虽用询问的口气,但却是一脸的不容反驳。 “暴君!”戚七在心中偷偷咕哝着,嘴上却道:“那可不好!如此不就当真成为丑媳妇见公婆了吗?” “七七日后会是个最漂亮的儿媳妇。”他笑了笑,又道:“且,你若是想拉同情票,眼下是个好时机,收买人心正是时候。” “这倒是!”戚七心道,随即连连点头,可又忍不住道:“要放我一人在桑屋吗?倘若如此,那我宁愿留在这里,至少还有谨姐姐他们陪我说说话!” 吴慎行当然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桑屋,即使他爹娘会将戚七照顾地无微不至。 “我将手头上的公事全部交给戚瑞安,陪你一起回去直至你完全康复,如何?” 戚七这才满意地点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低喃:“好想念那一片桑园和花海······不能让伯母知晓我将那一盆吊钟海棠养死了哦!我一概不承认,是它自己不想活的······哎呀······人家还不想睡!讨厌······讨······厌······”终于连最后那一点呢喃声也没有了,均匀的鼻息与起伏有致的呼吸向吴慎行表明——她睡着了。 他很小心地扶她趴在床上睡,替她盖上薄被,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那儿看着她,轻轻拿起她的一撮乌黑秀发把玩······心念一动,当下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永远守护着戚七,因此他该有所行动了······ 感谢:一只酸兔蔡沈雨楠,投的3张推荐票 第40章 真正的吻 一回到桑屋,戚七便成为了大家急欲关爱的宠儿,这是吴慎行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看戚七那张不胜凄苦的小脸也知晓,被人太过关爱,有时候还挺累人的。 每日吴夫人都会亲自下厨给她炖补品,还不许她下床;不允这个,不可以那个,人人皆当她是豆腐做的,生怕一下床就会散了架似的,要她一直待在床上不许动;起先的那一、两日还好,可过了三、四日戚七已有不耐,若是长此以往她就快疯了!这叫好动的戚七如何受得了?何况她康复的情况良好,许多小擦伤的结痂早已脱落不见。半月之后,连伤最重的背部伤口也只剩一条十多公分左右的结痂,按时抹上叶希之让人送来的药膏,也就快好了,根本没事了嘛! 好吧!也许还有点虚弱,那一定是长久卧床的关系!只可惜,只有她一个人会这么认为,旁人还当她是弱不禁风,一出去就会散掉一般。她想出去!她想出去!外面风光如此明媚,景色这般美好,阳光何其诱人,窗外看出去的花海在向她招手。眼下是秋天的花季,大家都很忙,在无人有空的情况下,她只能被“软禁”在屋子里,一步也不许出去! 戚七噘着一张小嘴,手上抓着一本画册,无心翻看,坐在前厅中生闷气。好不容易进屋来的吴慎行原来是因为身后跟着李执事,他闷头带着李执事进了书房,在听李执事汇报的公事进度以及营运情况,一身粗布衣衫表示等一会儿还要出去桑园帮忙。 原本情绪已经够低落了,背部的伤口还不识好歹的痒了起来,痒得戚七更是一肚子火,委屈的情绪急起直上,她愤怒的将手中的画册用力掷向地面,发出好大一声碰响,转身跑回房! “七七!”吴慎行吓了一跳,急急撇下李执事,从书房内跑出来。 推开戚七的房门,见她趴在梳妆台上哭泣,好不伤心,她从来就不曾出现过这样莫名其妙的情绪。 “怎么了?七七?”他走近她。 “我讨厌你!讨厌所有的人!”她埋首大叫! 吴慎行脸一沉,扳起她身子,抓住她双肩,问:“真的吗?真的这般讨厌我以及所有人?” “你们都有事做,就是不许我动!我受够了!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回京城,到外祖母······”她使劲捶打他的胸膛。 他用力抓住她双手,“你可知,那是大家关心你吗?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曾体会到,还将旁人的好意当成驴肝肺,是如此吗?”他严厉的问着。 戚七口不择言地嚷道:“我受不了你们的关心!你······你自己说要陪我的,可你每日不是去桑园帮忙,就是有商行的伙计找上门来与你商谈公事。其他人也一样,有空时上来看看我,逗逗我,就像逗弄一只狗,我是你家养的宠物吗?没空时大家全拍拍屁股走出去,一个也不理我,还不许我走出门,这算哪门子好意,鬼才关心我······” 吴慎行一言不发地拉她趴在他膝上,手重重地拍打她屁股。一下接一下,这次完全没有偷工减料!他太生气了。 “你这个不懂事的丫头!谁不将你捧在手心疼爱来着?你伯母每日一大早就起床炖这个、熬那个,忙得一身是汗,只为了能让你早日健康。看看你堆了一屋子的礼物,谁不疼你了!眼下是桑园里最忙碌的时节,有时好不容易能抽空进来看看你,却被你贬得一文不值,你真是叫人生气!”已经打了十来下了,破了以往纪录,并且还未有要停止的打算。 “不要打我······我知晓自己错了!不要打我······”戚七这次实在是被打疼了,好痛!——只好呜咽的认错。 其实,那些话她一说出口就开始后悔了,她明白自己的话太伤人了······ 吴慎行将她丢到一边,径自站在窗口生气,也不安慰她,不言不语。屋子内唯有戚七哭泣哽咽的声音。 背部仍是痒得难受,加上她一激动再一哭,身上泛起的汗水弄得伤口更难受了,她哭着走入内屋,坐到床上,并拉下了床幔。 吴慎行的心紧紧抽痛,打她比打自己更难受,仔细反省起来——自己近些日子以来的确是太过忽略了戚七的感受,放她在屋内,以为有其他人来照应就好。她是个敏感的女孩儿,一旦被冷落就会开始胡思乱想,钻入牛角尖而无法自拔。她进入内屋那么久未曾出来,别是想不开了吧? 吴慎行跳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屏风后的内屋,却见床上的帷幔被放了下来,不及细想,他连忙开口急问:“七七!你在里面做甚?” 戚七她还能做什么?擦药呗!偏偏那伤口正巧在她手够不到地方。平日里不是吴夫人给她上药,就是小丫鬟帮她抹药,现如今好了大半,只要将药膏抹匀,抹热,使疤痕早日脱落即可。偏偏抹不到,真是气死人了! “七七?”他急嚷,并且打算伸手掀起床幔。 之前才打过她,她才不要低声下气地求他帮忙呢!硬是闭口不答,气得将药膏丢了出去,坐在床上直掉眼泪。身上的衣裳滑落大半,露出后背白嫩光滑的肌肤。 及时注意到被丢下床的药膏,吴慎行将床幔拉开,就看到戚七坐在床边掉泪。 “怎么了?还在生我的气吗?”他轻问,坐在她身边替她拉好衣裳。 “我哪敢!”她哼了一声。 吴慎行再次注意到地上的药膏,轻问:“要抹药吗?我帮你抹,好不好?” “不好!”她仍嘴硬。 他笑了笑,拿起药膏,柔声问:“伤口又疼了吗?” “好痒!痒得难受,想抹药又抹不到。”她抱怨着。 终于知晓原因了! “所以才发脾气,是不是?” “我不是有意的!但你却打得我好痛!”她委屈地说着。 “我道歉,气消了吗?”他笑问,看到戚七轻轻点头后,心情才缓和了下来。 戚七趴在床上,吩咐:“你要把药膏抹在伤口上揉热,如此我就不会痒了。” 手一碰触到戚七的衣裳,吴慎行才明白自己实在是不适合帮这个忙!思及,自己马上便要接触到戚七的肌肤,几乎令他失控。轻轻退下她的衣裳,看到她雪白的后背上那道十来公分长的疤痕······什么!她竟然未穿肚兜?这丫头怎么可以! “七七!你为何不穿肚兜?” “碰到伤口,会痛!”她不在意,也不曾意识到自己如此坦诚在一个男子面前会有多么危险。 吴慎行未再开口,开始替她揉着伤口,触及她女性光滑柔嫩的肌肤······ 戚七觉得伤口热了,脸孔也涌上红潮,全身开始情不自禁的颤抖,有些儿羞涩,有些儿喜悦······一股情愫在他们二人此刻的亲密之间酝酿······教她不知所措,教他情不自禁。 “七七······”吴慎行轻轻唤道,声音低哑的使戚七的小脸更红了。 他扳回她娇弱的身子,很轻······很轻地唇印上了她红红的小嘴······戚七闭上眼,全身无力地倒在他怀中······她从不知道,真正的吻竟是这般神奇,这般甜蜜,这般悸动,让她心跳如鼓,血液全冲向脑门,使得她的大脑昏昏沉沉无法思考······只知道自己在飘,轻飘飘地上了云端,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另一个与她心跳相呼应的声音,有力地跳动声与她的一样快······ 感谢:2018轮回,投的8张推荐票 第41章 特别的日子 当吴慎行结束了这个吻时,看到戚七的双颊绯红,如天边漂浮着的朵朵红云,她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有着沉醉与迷离,那样失神而羞涩,却依赖地看着他,忍不住,他再次覆上她的唇,舌头伸入她口中挑动她的粉舌,结结实实地占有了她的唇,倾其所有的热情与欲望,再无保留。汲取从今以后专属于他的甜蜜与柔软······久久无法自拔,直到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要有下一步的探索欲望之时,他逼自己离开她的唇,两人的目光紧紧地交织在一起,亲密的气氛飘动在充满激情的空气之中。 吴慎行不敢让自己的目光移到她面孔以外的地方,因为他知晓她的衣裳早已滑落至腰际。倘若他看到戚七**的身子,所有的克制将会土崩瓦解,他不愿伤害她!在名份未定之时,他要戚七完好无缺。他伸手将她的衣裳拉好,并且替她系好身前的衣带,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向她衣着整齐的身子,未曾有半点暴露之后,才放下心来。 “这······是吻吗?情人之间的那种?”戚七红着小脸,轻声地询问着,心中满是好奇。 “是啊!可还欢喜?”他回答,声音仍有些低哑。 “我好喜欢哦!”她毫不矫情地坦白说出口,搂住他脖子。“跟初吻一点也不一样,我原以为那就是吻了,现如今才知晓还有更美好的。”她感到吴慎行的肌肉明显僵硬了一下,戚七不解地看向他。 “你······曾经喜欢过其他男子?”他干干地问着,醋意燃在眼底。 戚七张大了嘴,愣愣地看着他,哦噢——他在吃醋!她坏坏地笑了,猛然拉低他的头印上好几个细碎的吻。 “七七!”他眼下可没这份闲情逸致,捧住她的头。 她嘟嘴附在他耳边,轻声道:“记不记得五年前我喝醉了的那件事?你照顾了我一夜,然后我跌下床的那次。”她顿了顿,又道:“那日我偷吻了你,可是你都不曾发现。” 戚七抬头看到吴慎行哭笑不得的表情,苦笑道:“老天,那时你不过才十三,还不曾及笄啊!”他低叫。 “这与年纪无关,反正那时我便决定赖定你了。你此刻理应表现出荣幸至极的样子,我都把初吻献给你呢!”她叉腰看他。 “是啊!荣幸之至······”他趁机又吻住了她。 终于恢复自由了! 为了庆祝自己再也不用被禁足,今日的戚七特意挑选了一身艳丽的衣裳。发髻上插着一朵娇艳的红牡丹,额前的碎发随风飘动,白色底衫外是一件红色的石榴裙,同色系的镶珠绣花鞋,娇美得似刚过门的小媳妇一般。 今年桑园外腾出了一小块地种西瓜。此时正是西瓜收获的旺季,戚七早上摘了两颗西瓜放入井中晾着。午后从桑园回来之后,将西瓜切成小块并放入她的竹篮中,往桑园内走去。 吴慎行正忙着记账,热得一脑门的汗。 “来,吃一块。”戚七叉了一块西瓜送入他口中,一边伸手用自己的丝帕替他擦汗。 吴慎行笑看她,“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嘛!” “那是自然。”戚七左看看右瞧瞧,“对了,今日为何不见其他人呢?留你一个人在忙,倒是厨娘一大早就在厨房忙切菜、洗菜。” 厨娘是附近一个村子的农妇,平日里她负责桑屋所有人的饮食,可一旦吴慎行回来,一般都是吴夫人亲自下厨。可很奇怪的是,今日居然是厨娘在厨房忙活,却不见吴夫人的身影,这一点让她觉得有些意外。戚七的直觉告诉她,有一件关乎她自身的事情正在悄然地发生,昨日慎哥哥消失了一整天就已经让她觉得很是诡异了,今日换众人全部都不见了,更是蹊跷;可见大家都在刻意地隐瞒着她,愈是这样,她愈是好奇得半死。 吴慎行耸肩,“他们都有事做,你伯父、伯母难得有机会一起放下手边事情去了集市,这你也觉得不妥吗?你小慎哥哥现如今从雕刻师傅那儿出师了,正忙着接活呢!唯有你我二人最是清闲,哪有何奇怪的地方?一切皆是最寻常不过的。” “是哦!就像老天爷要下红雨一边寻常。”她轻哼,“你不说也罢,反正待会儿太阳下山之后,答案便会自己揭开,你就独自故作神秘吧!”又挑了块最大块的西瓜塞入他口中,打算噎死他,奈何噎不死。 他笑嘻嘻地亲了下她的脸颊,随后任由戚七如何旁敲侧击就是死也不说一个字。 没辙了,戚七收回空盘子,往门外走去。气嘟嘟的小脸,在看到一大堆各色花卉后又开心不已。一鼓作气往花海中奔去,惊起满天的彩蝶飞舞,咯咯笑个不停。 他的戚七——吴慎行透过窗外看着戚七活泼亮丽的倩影,嘴角浮现出一抹满足的笑容。今夜会是是个特别的夜晚,他收回眼光,从怀中取出一块锦盒,里面包裹着一支黄金打造的精致步摇。步摇的主体是由粉色宝石所组成的蔷薇花,叶子部分则由绿色的宝石所镶嵌,四周点缀着各种颜色的小宝石所制的花骨朵,下面的金色流苏还垂有一颗颗圆润的小珍珠,看着非常美丽可爱,戚七定然会欢喜。 每个人都在期待今夜,怀着一股兴奋且拭目以待的心情。至于戚七呢?这个唯一不明就里的人,倒是抱着满心的好奇和期待。 真是热闹呀! 雪儿坐在床头伸手数着手指头,“堂叔一家六口、星宿城的姨母、姨丈都来了,加上这边的人,细细算来有十一口人,为何来这么多人呢?又是一同来的?姨母还拿了一身好漂亮的粉色锦服给她。哦!我知晓了!大家这是来庆祝我康复的,故意给我一个惊喜,才不告诉我的!”她跳了起来,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得意万分。 从铜镜中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裳,不禁柳眉微皱,她一向没什么首饰,而这一身锦服没首饰搭配可真是美中不足,怪透了! “七七!”她的姨母卫巳月敲门进来,手上拿着一个小首饰盒,含笑看她,“尺寸合身吧!真是漂亮。” “我不穿这身,好不好?未有首饰好搭配。”戚七咕囔。 “我带来了。且,今日你还必须得涂点胭脂水粉。”卫巳月说着。 “还要涂脂抹粉啊?!”戚七略带嫌恶地瞪大眼。她不认为自己需要用那些东西抹在脸上来为自己的美丽锦上添花。 “你不想把你的慎哥哥迷得神魂颠倒了吗?” 姨母的这一招非常管用,戚七当然想。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任她姨母在她脸上涂涂抹抹了好一阵子,心想若是不满意的话,马上冲洗掉就是了。 感谢:橘年糕阿哈叡,投的1张推荐票 第42章 定亲 片刻过后—— 戚七好玩地眨眨眼,这些瓶瓶罐罐真是神奇呀!不过也要感谢她那心灵手巧地姨母。脸上未曾让人感觉浓妆艳抹,但是整个人变得耳目一新,大眼被衬得更晶亮有神;强调出挺挺的俏鼻后,浅粉红的樱唇更包含了清纯与无邪的魅力。发髻上戴着圆润细腻的珠花,长发披散在身后,更显清秀。珍珠耳环、项链、珠花手镯——这一整套看起来既清新又动人。 戚七从不知晓自己还可以有这种娇艳的美法。 “这些皆是你娘的首饰。你娘生前常抱着你说,这些首饰日后要当你的嫁妆。因为这些首饰代表着你爹对你娘的爱意,永不止息的蕴含在首饰中,也定然能为你带来幸福美满的日子,为你寻得良缘。”卫巳月柔声对戚七说着。 戚七搂住她,“姨母,谢谢你一直替我娘收着这些首饰,我知晓这也是你对我的期许。” “小鬼灵精!”她拍了拍戚七,深深凝视她许久,点了头,牵她走出了屋子。 卫巳月视若珍宝的这个外甥女,自打她呱呱落地看着她长到亭亭玉立;从今往后,又要将她交付于另一个男子,而那个男子将会带给她全世界的幸福——一如当年戚行知给她二妹卫巳辰的幸福一般——母亲嫁女儿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吧!既舍不得,又感到无限欣慰。行知,巳辰!好好看着你们的戚七吧!她即将得到属于她的幸福归宿了······ 唯有戚七这个当事人还不知晓——今日是她与吴慎行的文定之日。 戚七随姨母出了屋子,便开开心心地向吴慎行展示自己这一身华丽打扮,要他赞美。用膳时,又扯着吴慎行的衣袖吵着要吃她筷子挟不到的菜,不曾注意到吴慎行一直含笑看她,而席间所有人也一直翘首期盼地笑着。 能在文定之日,还表现得如此活泼好动的姑娘家还当真不多见。想当年洒脱如吴谨言,多多少少还会装出一副大姑娘害羞带怯的模样,话更是不曾多说一句。哪像戚七这般——席间就属她的话最多,最密,不改平日里撒娇耍赖,老黏着吴慎行。 晚膳完毕,小丫鬟将瓜果端了上来,里面有香瓜、葡萄、樱桃、还有戚七最爱吃的蜜桃。 “可要吃蜜桃?”吴慎行问她。 “要!我还要香瓜。多拿些,不然待会儿都被天赐那小子吃光了!”她不依地急拉吴慎行的衣袖。 卫巳月见戚七跟戚瑞安地儿子戚天赐抢食的模样,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轻斥道:“七七,你就不能在订亲之日安静一些吗?大姑娘该有的矜持都去哪儿了!” 戚七一愣,呆呆地问:“何人要订亲?” 在众人一阵静默后戚瑞安首先爆发出大笑,“老天!莫要告诉我,你不知晓今日你要与慎行订亲的事儿!” 吴慎思替吴家二老说话,道:“二哥,我们今日刻意迥避,就是给你机会跟七七说明白,并向她求亲的呀!” “我以为这种事由姨母来说会比较好一些。”吴慎行微笑,其实他也是之前才意识到戚七压根儿就不知晓求亲的事情。 原来每个人都以为旁人会告诉戚七,故而并未曾沟通,下场就是弄到最后也不曾有一个人去知会戚七,她自然是什么也不知晓。 戚七终于明白了,瞪向吴慎行,“你还未曾开口向我求亲呢?” 戚瑞安插言,“我说七七,你一天到晚老说要当你慎哥哥的娘子,现如今正是大好时机,还用得着他求亲吗?” 戚七横了戚瑞安一眼。 “不如,今日暂且先不要订亲了,我想七七兴许还未准备好······”吴慎行想给戚七足够的时间考虑,毕竟这可是人生大事。 戚七不等他说完,急忙打断:“不行!不行!这一拖,还不知要拖到猴年马月。我要定亲!慎哥哥,我很愿意当你的娘子,你不用求亲了。”她急切的生怕没人要似的。 众人瞬间爆发出了不怎么含蓄地大笑,戚瑞安甚至还差点笑落下椅子,唯独吴慎行不曾笑。他深深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可人儿,用满是温柔眷恋的目光凝视着她。 “你最好了,慎哥哥。”她低语。 “我的七七也是最好的。”他从怀中取出那支蔷薇花步摇插入她发髻。 戚七笑开了花,伸手抚摸着自己发髻上的步摇,“好漂亮!我喜欢。” 两人痴痴地对望着——此时此刻在场的众人皆成了多余的。故而,戚瑞安开口道:“去!去!到外面去花前月下,学我与谨言当初一般。” 沿着田梗走,今夜月光皎洁、花香袭人。 吴慎行牵着戚七的小手漫步,最后在田埂旁的干稻草堆上坐着。戚七半躺在他怀中,头埋进他颈窝。 “我还以为自己得过三关斩六将,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让你娶我呢!却不知你早已打算好了,也不早些说,害我老是吃醋,被你打屁屁。” “倘若你不胡思乱想、不使坏,谁人舍得打你?你呀,是蜡烛做的,不点不亮。”他轻点她鼻尖。 戚七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脸上轻磨,“我如今是你未过门的娘子,这下可以随你回吴府住了吧?” “不行。”他沉吟了一会儿,“我怕自己控制不住。” “何必要控制?!倘若我这平板身材会吸引你,那是再好不过的······” “平板?”他笑,“不!你一点也不平板,还相当凹凸有致呢!我并不喜那些丰腴的女子,你这样正好。”继而,他又正色道:“七七,我要你以最完整的样子嫁给我,你许是不知晓我们大婚会在十月底,再过两月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娘子。” 戚七嘟着嘴,“可是,你能放心让我住堂叔府上吗?倘若再有心怀不轨的男子打我的主意,你又如何能救得了我?” “故而,你必须住在桑屋。这两个月有你累的了,我会请商行的师傅来给你定制喜服,你姨母会亲自为你挑选衣料,省了不少麻烦。不过,我们的新房会有两间,这里一间,月影城内一间。这边交给你一手包办,随你布置。我娘还要带你再去添置一些首饰,在此之前我还要带上聘礼亲自带你回京城,向你外祖母提亲,这些礼数上的事情一件也不能少。” 细想这些琐碎的事之后,才知晓当个新娘实在是件麻烦事儿。 戚七突然想到什么,低声道:“我还不会做饭呢!”她越想越觉得惭愧。 “我府上几乎不开伙的,忘了吗?真要开伙,府上还有厨娘,再不济我会就行了。”老实说,他宁可自己学着煮也不要戚七动手,为了他的长命百岁着想,他还想活看自己儿孙满堂呢! “你会把我宠坏的,这是不对的,也不好······”戚七又想教训人了,但声音一半出口已被吴慎行紧紧吻住,只能化做喜悦且甜蜜地呢喃······ “五年前,你说要嫁我,我只觉得好笑。并不认为你会成为我的娘子,我怎会娶一个小孩当我的娘子,你甚至还小我整整十岁。”他对她耳语。 “刚好是个整数,又寓意着十全十美。”她又道,“答应我,绝不可被其他女子勾引去哦!”她如今仍担心得半死。 “我要去何处寻来一个比你还漂亮的女子勾引我?”他笑着,看着她痴痴的眼,轻道:“丫头,今日你且记下再不会有人比你更能吸引我的目光。一遇到你,连我一向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也变得薄弱。而你偏偏又如此天真无邪,让我爱不释手。” “我喜欢你。”她软软地说着,就连夜色也掩不住她娇羞的脸,连忙埋入他的胸膛中。 “上次你在我胸膛上写的就是这几个字吧。”他问,声音变得好低沉。 戚七在他怀中点头,不敢看他。 一向孩子气的戚七终于懂得展现少女的娇羞,吴慎行用手撩拨开她的长发,露出她那雪白优美的耳朵,他轻吻她耳垂,在她耳边低语:“我 第43章 把戚七借我一下 嘿嘿——她有家了!戚七既满足又有些感叹。 自从八岁那年失去爹娘之后,她备受亲戚关心,由这边住到那边,每个人都对她很好。但是,她也明确的知晓自己不再有真正的家,在爹娘过世后,属于她的家就云消烟散了······如今,她将要与自己心爱的男子共筑一个新家,一个属于她真正的家,不久之后,她还要为这个家生好多个小宝宝,使家中充满欢声笑语······多么美妙的感觉呀! 她好喜欢······ 戚七靠在吴慎行的怀中昂首仰望漫天的繁星,感伤地轻叹:“我想,爹娘必定在天上保佑着我,如若不然我不会寻到一个如你这般疼爱我的夫君,是不是?” “七七拥有那么多人的关爱,应该好好珍惜,莫不可再钻牛角尖胡思乱想了,可好?” “嗯,有你时常在背后‘鞭策’我,我不会再调皮,也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她皱皱鼻子,又淘气了。 哎——戚七呀!良辰美景之际,花前月下之时,你这大家闺秀就不能装得彻底一点吗?不过,看似吴慎行并不怎么在意,反而还欢喜的紧呢!他哈哈一笑之后又一次地搂紧了她。 吴慎行为了三日后亲自带戚七回京,礼数上再向其外祖母提亲,以及十月底的大婚,他必须事先将这两个月商行的基本事物处理完,个别事项还要交代给李执事。虽然,他不在商行的这两个月戚瑞安会负责看着,可即便如此,他眼下依旧忙得不可开交。 这日,戚瑞安在吴慎行的书房门外徘徊已久,迟迟不敢进去。 李执事好奇地看了下他,随问:“戚少爷,要我去通知公子吗?” “呃,不用!”戚瑞安长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地推门进去。 吴慎行从账簿中抬起头,凝眉打量着戚瑞安,这家伙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请求。依他脸皮的厚度来看,这倒是奇事一桩。吴慎行将身子靠向椅背,却并不开口,只是直盯着他。 戚瑞安见状,扬起一个小心翼翼地笑,开口道:“慎行,将七七借我几日,可好?” “不好!”吴慎行很直接的丢给他一句。 “你甚至还不知晓我有何用意,就断然拒绝我?” 吴慎行冷哼,“若是好事,你绝无可能如此委曲求全地向我借人。” 戚瑞安低声下气地道:“那个——冯威醒来了,但他一直以为自己害死了戚七,整日精神恍惚。他爹从京城赶来求我救救他的独子。大夫说这是心病,倘若把戚七带给他看一下,他也许就会清醒······如若不然,只怕这一辈子就这样痴呆了。” 他会答应才有鬼! 吴慎行冷声道:“我很乐见老天给了他一个现世报,如此便省得我还要费神去计划报复他。我不会让他见七七的,我想七七也不愿再见到他。” 这真是个苦差事,谁叫他当初多事呢?两方面有个万一他都有责任的! 戚瑞安苦着一张脸,“真要冯威他爹跪在你脚边乞求吗?人家三代单传只有这么一个独子,如今变成那样,你发发善心,替他们想一想吧!七七已然痊愈,你不该还纠结于此······人若是犯了错,自会付出代价,他已然为此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且高抬贵手,给他条明路,如若放任一个如此优秀的青年才俊,就这么永远痴呆下去,只因他曾经差点让你心爱的女子受伤致死,这刑罚也未免太重了些。喜欢一个人是不分对错的,错在方式。如今你已即将迎娶七七。退一步想,倘若冯威见到七七后清醒了,他也不过是个情场失意人,在寻得一份真正的情感之前,他是不会快乐的。放过他吧!慎行。七七并未因那次意外而离你而去,甚至可以说,是那一场意外促使你提早下定决心将她娶过门,就莫要再怀恨他了。念情份,就看在七七她爹与冯威他爹是故友的份儿上,如何?”再得不到吴慎行的应允,戚瑞安也不知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他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吴慎行仍不愿让戚七与冯威见面,但是他从柜子中取出一副卷轴递给戚瑞安。 “拿去给他看,我与戚七大婚之时会给他送去请柬。” 戚瑞安接过卷轴,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幅戚七与吴慎行的画像。 数日前戚七强烈要求吴慎行找人替他们二人画像,说是要留着日后老了看,实则不过是因为她在文定之日她姨母替她涂脂抹粉之后,她尝到了甜头,对略施粉黛后的自己迷恋得不行!言辞灼灼地说眼下先画他们二人未婚时的模样,等大婚的时候再画婚后的模样,以此类推最后还要画张子孙满堂的全家福。吴慎行自然是依着她的,且将自己最喜欢的一幅收在商行,方便自己在公务繁忙之时拿出来缓解疲累之用。 莫无为现如今已然是月曦国书画界的翘楚,一听说他们在找人画像,便自告奋勇地从京城赶来,并拍着胸脯说往后他们所有的画都由他包下了。这次一共画了十来幅,有唯美的,俏皮的,深情的,看着这些画,莫无为甚至又动了开画展的念头,只不过一如以往得被吴慎行无情拒绝。 画中,一身粉色锦服的戚七被一块小石子儿拌了一下险些跌倒,而一旁的吴慎行连忙搂住她——莫无为就是抓住了这个自然又俏皮的瞬间一挥而就,将这美好的画面停格在了画布上。 戚瑞安拿着画卷,有些纠结,毕竟真人与画像还是有着天壤之别,也不知对冯威可否会有效果。 他踌躇一番,再次开口道:“慎行,不如你陪着七七见他一面吧!反正你这几日也要带七七回京再向她外祖母提亲,有你在想来冯威他也不至于会对七七如何,你看如何?”他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看,你要么将画带给他,要么你就空手而归。”吴慎行丝毫不肯妥协。 明白这已经是吴慎行最大的让步了,戚瑞安还能再说什么呢?至少还是有些成果的——希望有效。 仔细想想,他真的是用错战术了。倘若他先去说服戚七,再经由戚七来说服吴慎行兴许就不必这般费劲了。前提是他有本事说服那个小难缠的话。 “那······我先告辞了。”戚瑞安不再久留。 “不送。” 吴慎行绷紧的脸孔在见到戚七之后才完全消除。 感谢:2018轮回,投的8张推荐票 第44章 戚七的交代 戚七实在是很想当个贤妻良母,可是并没有人这般期望她;说要跟吴夫人学做菜,这日后的婆婆可舍不得她动手,仍当她是小女孩。每日倒是有不少亲朋好友上门拜访吴府准长媳,想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美女天仙,见到的人无不赞叹不已。 老天爷是很公平的,没有一个人是十全十美的,也没有一个人是一无是处的。故而,对家事略显笨拙的戚七,竟然在雕刻方面颇有天份。自己指挥木匠在家具上雕刻各种图案,桑屋这边的新房里的家具经她这么一插手,果然比旁人家的更让人耳目一新,甚是好看,连吴慎行也吓了一跳。 戚七是一块上等的璞玉,他有兴趣去挖掘,还让吴慎思在有空时就教她一些相关的知识。戚七的天性聪慧可不是随口说说的,一教就懂,一懂则通,对雕刻也好奇了起来,这几日竟然有模有样的雕刻起了印章,还时常跑到吴慎思的屋子里去寻找可供她临摹的刻图。 一盒粽子糖送到戚七面前,背后伸出一只大手搂住她纤细的柳腰,耳边传来声音。 “我可不喜一回来就瞧见自己未过门的娘子待在她小叔子房中。” “慎哥哥!”戚七开心地叫着,转身搂紧他。 他轻抚她脸颊,“慎思说你近日发现新玩样儿,玩得不亦乐乎都懒得去商行看我了。” “哪有!他那张嘴老是挑拨离间,你近日忙,我不忍心老是跑去商行打扰你,虽然我好想你。” 吴慎行挽着她回房,“喜欢雕刻吗?我让人在府里添一间游艺坊专供你用来雕刻小玩样儿,可好?” “不好!‘游艺坊’——一听就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若是让旁人知晓了,还不笑话我长不大。”话是这么说,一双手已迫下及待的将粽子糖放入口中吃了起来,这不是小孩子行径是什么。“对了,今日你怎么得空回来,可是商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差不多了。今日是特意回来告诉你,你我已然定完亲,待宴请完你父系这边的亲戚,你我也算是正式订婚了,接下来我们二人就要去京城,向你母系那边的人知会一下,也就是礼节上的提亲,并邀请他们来参加我们的大婚。” “好麻烦哦!我好想快些嫁给你,如此我便可以像我娘一样,快些生小宝宝了。”她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当娘的模样。 “我也想快些将你这个磨人精娶进门,可是我并不曾打算这般快的就让你怀孕生子。记得吗?明年月影城这边也会开设女子学堂,我想让你去涨涨见识。” 之前吴慎行就有跟戚七谈论过此事,当时被她耍滑敷衍了过去。眼下又被提及这个伤脑筋的问题,戚七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吴慎行,试探性地问道:“我可不可以不去什么女子学堂?你很在意我不如旁的大家闺秀一般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一尽通吗?”她满脑子生小孩的念头,哪儿还有什么心思去女子学堂。 吴慎行道:“我不介意,但我希望你能去女子学堂看看,除了白日里不会太寂寞外,还可多结交些新朋友。不知你是否还记得,颜王妃?颜王登基之后,她如今已是一国之母。”他知晓她对这些国家大事甚少去关注,故而特意提醒。 戚七皱眉苦思许久这才想起自己在儿时曾在吴氏商行跟这位颜王妃有过一面之缘,“记得。不过,这与她有何关系?” “这女子学堂便是她的主意,那里与一般学堂不同,不仅可以学习传统意义上的东西,还有一些以往女子不能学,亦或者是学不到的东西,更有你从未听闻过的稀奇知识,你定然会喜欢上那里的。你不是对雕刻很有兴趣吗?可以去女子学堂学些你喜欢的东西,有一技傍身不是很好吗?莫要浪费了你的天赋,好好发挥、学以致用才对得起你已故的爹娘。”吴慎行的话说得几乎令人没有反驳的余地。 戚七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露出狡黠的神色——反正是明年的事儿了,到时再议吧!若是自己真不想去的话,就偷偷怀孕,看他还敢不敢逼她! 她露出一脸可爱的甜笑,“好,你说得都对,我听你的便是了。来,吃一颗。”她拿出一颗粽子糖送入他口中。 小妮子的心思吴慎行又岂会看不出来,不过他有的是办法!戚七有张良计,他吴慎行就有过桥梯,二人各怀鬼胎地相视而笑。 “七七嫂子,前厅有客人拜访。”吴慎思在门外敲门。 戚七起身向吴慎行抱怨:“我总觉得他叫我嫂子的语气含有调侃的成分,慎哥哥,你如何会有这么一个不正经的弟弟,一点也不尊敬我这个嫂子。” 他替她推开屋门送她出去,“你是家中年纪最小的,怪得了谁?去吧,看看来者是何人。” “你不陪我一起去吗?”她问。 “我有事跟慎思先说两句,说完就去。” 戚七点头,一蹦一跳地往前厅而去,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待嫁的新娘。 “何人找我?” 还不及桑屋的下人回复她的话,就见她怔住了,前脚已然踏入前厅,后脚还在门栏外。回神之后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转身回屋躲进吴慎行的怀中;因为来找她的人,是戚七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那个人——冯威,他正站在前厅中央。 戚七之所以最后未曾逃跑的原因是心里好奇短短数月,尽让使他憔悴消瘦得几乎不成人形,为何会这样?往日的他可以说强壮如牛,现如今他看起来像是逃难而来的难民,毫无生气。 冯威步子微跛的向戚七走近一步,蓦然停止——即将成为新娘的戚七看上去显得更加娇美,他双眼顿时一亮。 “你真的活着?真的没事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戚七回道:“我若死了又岂会站在这里了!我告诉你,若不是大夫的医术高明,加上叶希之给我的药膏好用,将我身上的疤痕都去掉的话,我就会没脸嫁人。然后我的慎哥哥会把你拆得一根骨头也不剩。你这人实在是可恶至极,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懂不懂?该是你的,纵使相隔天涯海角也会出现在你面前;不该是你的,强求只会造成伤害。你眼下站的地方是吴家的土地,你许是不曾报出姓名吧?倘若说了,连大门外的小花狗只怕也会跑来对你狂吠不止,更别提吴府的人会把你打出去了。” 冯威抿唇不语良久,才轻声道:“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身边有不少人都很喜欢我。好比皇上的龙椅,谁不喜欢,但也唯有皇上才能拥有。你呀,自小予取予求惯了,受不了旁人的拒绝。”她直切主题,不想再跟他浪费口舌,“说吧,你今日来到这里有何事?莫不会是又要绑我跟你回去吧?那我保证你还未及碰到我之前,就会被乱棒打死。”戚七有恃无恐得很,他如今看来弱不禁风,她一根手指就可以扳倒他。 “我——看过画像了,你的未婚夫看来是个有魄力的男子,不会允许有人对他的爱妻做非份之想。” “对呀!故而,你且死了这条心吧!”戚七一脸得意地说着。 第45章 回京 吴慎行站在前厅门外,在围栏的扶手旁看了好一会儿了——戚七和冯威之间该有个交代,他要让戚七自己去了结,并且要看她会如何处理。天晓得,这个时候小丫头说教的毛病又犯了,平日里在府中不曾有旁人可以让她发表高见,眼下算是给她逮到机会了。 “我很抱歉曾经那般对你,我被忌妒冲昏了头脑。一心想要得到你,即便是不择手段——往后,还能与你做个朋友吗?”他口气不定又阴郁,有些卑躬屈膝,以往的傲气早已荡然无存。 戚七皱眉,她不喜与这种人打交道,自然是不想再跟他有所牵连。她感觉冯威现如今的样子不过是暂时的,等他完全恢复过来又会变回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模样,到时便会不满足于二人当下的关系,弄不好又要有什么非份之想! 虽说戚七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感,但她可不想自己与吴慎行夫妻之间再有人打扰——何况她讨厌这个人。 她老实回答道:“我不能说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因为我慎哥哥说做人不能说谎,故而我不想讲些应酬话让你高兴。以往的事我不想再提,往后呢,我们夫妻二人会忙得没空来接待朋友。倘若日后我们夫妻与你在路上偶遇的话,我们会与你打个招呼,以示友好,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冯威沉默不语,深深地望着她美丽的脸庞,终于还是放弃了心中最后的那一点希望。眼前的这个女子永远永远都不会成为他的。这个认知使他无法承受,猛然转身跑出去,骑上他的马,急驰而去。 “真是无礼!一点风度也没有,我又不曾说什么恶毒的话,连个起码的招呼也不打一声不吭就走了。这样的男子,女子会喜欢才有鬼,回京再去培养几年气质再出来吧!”戚七对门口扮鬼脸,“不对!应该是永远都不要再来了。” 戚七话音刚落,身子刹那轻了起来,吴慎行拦腰搂过她,寻着她的唇,印上绵长一吻。 在月影城订了婚之后,吴慎行和戚七选了九月初八,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回了京城。 卫府位于京城最为繁华的地段,朱红色大门高大雄伟,走进去——便是偌大的庭院和厅堂,左右对称的两翼是耳房,庭园看似外型朴素庄重,实则内藏玄机。后院有一座幽静、秀丽的大花园。花园两侧便是主屋,和p外,在围栏的扶手旁看了好一会儿了——戚七和冯威之间该有个交代,他要让戚七自己去了结,并且要看她会如何处理。天晓得,这个时候小丫头说教的毛病又犯了,平日里在府中不曾有旁人可以让她发表高见,眼下算是给她逮到机会了。 “我很抱歉曾经那般对你,我被忌妒冲昏了头脑。一心想要得到你,即便是不择手段——往后,还能与你做个朋友吗?”他口气不定又阴郁,有些卑躬屈膝,以往的傲气早已荡然无存。 戚七皱眉,她不喜与这种人打交道,自然是不想再跟他有所牵连。她感觉冯威现如今的样子不过是暂时的,等他完全恢复过来又会变回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模样,到时便会不满足于二人当下的关系,弄不好又要有什么非份之想! 虽说戚七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感,但她可不想自己与吴慎行夫妻之间再有人打扰——何况她讨厌这个人。 她老实回答道:“我不能说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因为我慎哥哥说做人不能说谎,故而我不想讲些应酬话让你高兴。以往的事我不想再提,往后呢,我们夫妻二人会忙得没空来接待朋友。倘若日后我们夫妻与你在路上偶遇的话,我们会与你打个招呼,以示友好,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冯威沉默不语,深深地望着她美丽的脸庞,终于还是放弃了心中最后的那一点希望。眼前的这个女子永远永远都不会成为他的。这个认知使他无法承受,猛然转身跑出去,骑上他的马,急驰而去。 “真是无礼!一点风度也没有,我又不曾说什么恶毒的话,连个起码的招呼也不打一声不吭就走了。这样的男子,女子会喜欢才有鬼,回京再去培养几年气质再出来吧!”戚七对门口扮鬼脸,“不对!应该是永远都不要再来了。” 戚七话音刚落,身子刹那轻了起来,吴慎行拦腰搂过她,寻着她的唇,印上绵长一吻。 在月影城订了婚之后,吴慎行和戚七选了九月初八,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回了京城。 卫府位于京城最为繁华的地段,朱红色大门高大雄伟,走进去—— 整个府邸成标准的“口”字型,坐北朝南;一进门便是一个偌大的庭院和石刻花纹的影壁,庭园看似外型朴素庄重,实则内藏玄机,摆放的植物皆是些奇珍异草;两旁的抄手游廊蜿蜒曲折一直引伸向垂花门直至后院;后院有一座幽静、秀丽的大花园。花园两侧便是由正房、东西厢房、倒座房、耳房、后覃房合围起来。 正房是府邸之中地位最高,也是最好的屋子,其高度、深度、以及面积等都比别的屋子大,房间数一般为奇数,三间、五间、七间等,而卫府的就有七间之多可见其宏伟;最中间供奉祖宗牌位,按长幼尊卑和左尊的习俗,正房东边居住着卫老夫人,西边居住着卫老爷和卫夫人,两侧屋内则居住着卫老爷的小妾。 东厢房是卫老爷长子的屋子,西侧的两间屋子,一间是卫老爷小女儿的屋子,另一件则是留给戚七的。厢房的规格虽比正房要小的多,但也是极尽华丽。 四间耳房内,其中一间住着卫老爷的长孙,其余三间空置着。 后覃房,住着卫府的丫鬟和厨娘等女眷,与倒座房相对,相对隐蔽。倒座房在最南端,与正房相对,坐南朝北,是卫府小厮以及仆人的住所。 如此深宅大院倒是衬得上卫老夫人的身份。 说起来,吴慎行这是第一次前来卫府,也是第一次拜访天池夫人——卫老夫人。虽然这位天池夫人是当今皇上,也就是他挚友赵卿承的姑母,但是他却不曾得以见过她本人,难免心中忐忑······ 戚七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调皮地笑道:“我家慎哥哥也有怕的时候呀!” 吴慎行苦笑,“第一次见长辈总有些许紧张,更何况······” 戚七伸手打断了他的话,“你放心,我外祖母很慈祥,且她最是心疼我,绝对不会为难你的。” 戚七的话似乎是起了作用,吴慎行长舒一口气,淡淡一笑。 “走吧!” 感谢:2018轮回,投的8张推荐票 第46章 卫老夫人的意思 半月前—— “老夫人,七七小姐来信了。” 卫府管家将信件递给了卫老夫人,老太太并未伸手去接,瞥了一眼,挥挥手,说道:“你拆开看看这丫头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按理说,夙来偏疼戚七的卫老夫人在收到戚七的来信时理应欣喜的紧,就如同以往一般,而这一次的反应缺缺实数史无前例。原来,卫老夫人之所以会如此反应,那是因为她在生戚七的气,而且是很大的气。 起因是前阵子卫老夫人收到了戚瑞安寄来的一封信,信中告知她,日影城首富吴府的长公子吴慎行已经向他们戚家提了亲,戚七已然应允了下来,而他们戚府对这门亲事也甚是满意。此番来信是为了将这件大喜事告知卫老夫人,考虑到老夫人年事已高,不宜舟车劳顿,故而戚七的定亲和订亲就由最近的卫巳月夫妻俩代表母系这边的亲戚,等戚七大婚的时候再去接她老人家做证婚人。 本来戚府作为戚七父系那边的亲戚这么先斩后奏就已经让卫老夫人心中不悦,觉得他们未曾将她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加之在此之后,她接二连三的又收到了卫巳月和戚七的来信,卫巳月在信里对吴慎行大加赞许,说是妹妹和妹夫在天有灵,也会安心了;戚七更是丝毫未有待嫁姑娘家的羞怯和对从小把她带大的外祖母的不舍,信中满满地迫不及待,只恨自己无法立刻完婚;且都在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如此又岂能让卫老夫人心里舒坦。 卫老夫人就这样憋着一口气过了半月,今日又收到戚七的来信自然也就欢喜不起来。 就听,卫府管家说:“老夫人,七七小姐在信里说,她十月底大婚——”管家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戚七的舅父卫老爷截取了话头。 “等等,你方才说什么?”卫老爷惊呼,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是说七七那丫头要嫁人啦?何时的事情?为何我从未听说此事?对方是什么人,家世如何?”卫老爷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不过,这也难怪他会有此激烈地反应,因为在此之前卫老夫人压根儿就未曾向他提及此事,今日他算是第一次听说戚七就快要嫁人了。 “娘,您知晓此事吗?” 卫老爷回头望向卫老夫人,然则老太太并不理会他,更是未有想要回答他的意思,她伸手朝管家比划了一下,“你接着说。” 卫老爷自觉无趣,却也不敢造次,他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是。”这边管家应声,继续说道:“七七小姐说上次未让您前去参加他们的定亲,及订亲,一来是心疼您,怕您舟车劳顿,二来是想在大婚之日亲自请您去为她证婚,还请老爷、夫人及少爷、小姐们一同前往月影城观礼——”管家的话又一次被卫老爷打断。 “哼!这丫头如今是翅膀硬了,眼里还有我们这些娘家人吗?”卫老爷一脸地愤恨,“她不是只认她戚家的亲戚,我们卫家在她眼里就是外姓人,都快要大婚了才想起自己还有外祖母、还有舅父舅母!” “是我未将此事告诉你,并非那丫头的过错,你要发泄就冲着我来!”卫老夫人被卫老爷屡屡打断管家的话,已然感到了厌烦。 “娘,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卫老爷听到自己娘亲这么说顿时就泄了火。 “不是这个意思,就给我把嘴闭上,好好听着。” 这一会儿,卫老爷再也不敢多嘴插话了,按耐着性子等待着管家接下来的话。 “那丫头的信里还说了些什么?”卫老夫人问管家。 “回老夫人的话,七七小姐还说九月初八她会跟······”这一次是管家自己突然止住了话,他抬眼瞧了瞧卫老爷,又看向卫老夫人,显然接下去的话,让他有些不敢说出口。 “你不用顾忌,她怎么写,你就怎么说。” “是。”在卫老夫人的授意下,管家才道:“七七小姐说下月初八,她会跟新姑爷一起上门亲自请拜见您老人家。”管家在心中长吁出一口气,终于把戚七的这封信里的大致内容全部说完,方才他看到,自己在说到“新姑爷”这个词的时候,卫老夫人明显脸色一沉,他真怕自己会因此受到迁怒,好在是有惊无险,他用双手拿着递给卫老夫人。 老太太接过信,又粗略扫了一遍,将信收了起来,并未做任何表态。 由于之前的两次教训,卫老爷不敢再轻易开口,但见卫老夫人迟迟未说一字半句,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娘,您看这事儿······” 卫老夫人依旧不曾开口,不仅如此,她还慢慢闭上了双目。 卫老爷见状急了,“娘,您当真就这么应下了这门亲事?如此随随便便地将七七嫁出去了?” 卫老夫人还是紧闭着双目,不过她的眉心明显皱了一下,她当真愿意应下这门亲事吗?老太太也在扪心自问,而答案却显而易见——她不愿意!她不愿意戚七就此远嫁,离开她的身边,她希望戚七能在京城里找户好人家;且,以他们卫府的身份,地位以及条件,加之戚七自身的样貌,绝对能找到一个比那姓吴的小子强上千倍万倍的男子。可她转念一想,自己不愿意有用吗?想当年她一开始也不愿意自己的二女儿卫巳辰嫁给戚行知,卫巳辰不是照样未曾听她的话,还险些要跟戚行知私奔。不过,事实也证明了卫巳辰的眼光不错,戚行知一直带她如珠如玉,若非出了那场意外,想来他们夫妻二人应该依旧恩爱有加吧! 罢了! 思及此,卫老夫人突然就释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戚七那丫头看准了吴姓小子的话,自己又何必棒打鸳鸯呢!不如随了那丫头的愿,让戚七那丫头欢欢喜喜地出嫁。不过,他们要真来京城的话,她也不能就这么痛快的一口答应下来,至少也得试试那个姓吴的小子是否当真如他们说的这般好,顺便也吓吓戚七那丫头,谁让那丫头先斩后奏,这么晚才知会她这个外祖母的。 卫老夫人心意已决,自然神清气爽,她缓缓睁开双目,“七七的事儿,你不用操心。更可况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倘若那位吴公子当真家世,人品,才貌俱佳的话,那丫头嫁了也就嫁了。”语毕,她也不给卫老爷再多言的机会,招呼着管家搀扶她去佛堂。 徒留下表情略显焦虑的卫老爷。 感谢:2018轮回,投的8张推荐票 感谢:英子阿牛,投的2张推荐票 第47章 卫老爷的心思 卫老爷阴沉着一张脸回到了房中,卫夫人抬眼瞧见他,疑惑地问道:“你不是陪娘喝茶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卫老爷不知是由于心事过重并未注意到卫夫人在跟他说话,还是因为他心情不佳,实在是无心搭理卫夫人,总之他并未回答卫夫人的问话,而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发呆。没一会儿,又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着手,眉头紧锁,自顾自地在屋子里不停地来回踱步,嘴里还一直叨咕着:“这下完了,这叫我该如何是好啊!” 卫夫人本也没太在意,但见他这么来回折腾着实让她看得眼花,故而抱怨道:“老爷,你这是作甚?!拉长着一张脸回房不说,我跟你说话也不回,这会儿又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直晃得我眼晕,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为何就陪娘喝了会儿茶就成这般模样了?” “哎——”卫老爷长叹一声,“你可知我方才在娘那里听到了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用得着你这般大惊小怪的?”卫夫人不知所以,依旧不以为意,随手拿起手边的茶盏喝了起来。 卫老爷见自己夫人一脸的云淡风轻,有些气急了,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大了几分。 “七七要嫁人了!” “什么?!”卫夫人震惊的连手中的茶盏也未拿住,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顾不上地上的碎渣,猛地起身快走两步来到卫老爷身前,追问:“你说得可是真?若是如此,那她爹娘留给她的那些金银珠宝,和房契······” 卫夫人话还未说完,就被卫老爷用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小点声!难道你想让卫府上下都知晓我们夫妻二人动用了行知和巳辰留给七七的财产吗?你可有想过若是此事被娘知晓了,会是怎样的结果?” 被卫老爷这么一嗓子,卫夫人咽了下口水,显然她对卫老夫人也是极为畏惧的。她伸手轻轻扯下他的手,问:“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看着自己夫人已然吓红了眼眶,卫老爷也不忍再责备,他摇了摇头,安抚道:“此事你也无需太过忧心,娘那边对此事似乎有些许不满,兴许这门亲事也未必能成,再者距离七七大婚还有段时日,我会想到办法解决的。” “你是说娘不同意这门亲事?”此时,已然冷静下来的卫夫人追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会回事儿啊!七七那丫头怎么就突然要成亲了?” “方才我在娘那儿的时候也是头一回听闻此事,不过看娘的反应想来应该早已知晓。当时管家递上一封七七寄来的家书,里面的意思是说她打算下月初就带着她那位准夫婿回京亲自拜帖邀请娘去为他们证婚,还邀我们全家一同去观礼,看着意思他们二人应该已经在她爹那边亲戚的见证下定了亲。不知娘是对这户人家不满意,还是这位外孙姑爷不满意,反正当时娘的脸色不太好看。可当我试探着问她老人家的意思时,她又说得极为模棱两可,我一时也猜不透她老人家的心思。” 卫夫人听了卫老爷的叙述之后,凝眉沉思片刻,“我看娘未必是不同意这门亲事,许是觉得七七那小妮子太过看重她爹那边的亲戚而忽略了她老人家这才心下不爽,你切不可大意。”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老爷,你我何不如趁七七他们回京之际,将这门亲事搅黄了,你看可行?” “这主意倒是不错,可是当真要做起来,想来也并非易事,且以七七那丫头的性子只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吧!”卫老爷不认为自己夫人在这方面的能力会在戚七之上,可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卫夫人挑眉轻笑一声,“老爷,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咱们是骡子是马,到时候拉出来溜溜便知分晓。” 从古至今,从未有哪个男子是不贪恋美色的!卫夫人不相信有柳下惠这一类男子,在她看来世间男子皆是以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如若不然,有岂会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英雄难过美人关等这些俗语。同时,卫夫人也了解戚七的性子,倘若被戚七瞧见自己日后的夫君睡在旁的女子床上,想必这件亲事绝对会黄。至于,那个女子的人选,她可得花心思好好挑选一下,毕竟想要在样貌上胜过戚七的实在是世间难觅。 卫老爷见卫夫人一副胸有成竹之态,虽心有怀疑,但也乐见其成。倘若自己夫人真能将戚七的这门亲事搅黄了,如此一来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戚七不会再有心思成婚了,对他而言也是好事。只是,若是能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那就更好了。 是的,卫老爷不仅仅是挪用了戚七爹娘留给她的财产,他起了侵占的心思! 其实,早在五年前卫府的光鲜就已经名存实亡了!在卫老爷的经营不善,和他长子的好逸恶劳,沉迷赌坊的时候,就已经将卫府的家底败光了。为了隐瞒住此事不让卫老夫人知晓,也为了维持卫府的门面他将手伸向了戚七爹娘留给她的那些财产上了,好在戚七爹娘留给她的财产着实不薄,才使得他们卫府这些年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当初他们卫府和戚府一致商量决定——戚七爹娘留给她的这些财产要等到戚七嫁人的时候方可动用,而在此之前就由他这位亲舅舅代为保管,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他有机会挪作私用而神不知鬼不觉。原以为戚七年纪尚小,他有的是时间弥补空缺,可人就是这样,有些事一旦迈出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直至万劫不复的地步,卫老爷眼下便是如此。 奈何时光飞逝,如今眼看着戚七就要成亲,这么一来便会东窗事发,这让他如何是好。先不说他能否过了卫老夫人那关,就以戚七的性子那也是不可能一笔带过的,更可况眼下戚七爹娘留给戚七的那些财产已然被他用了大半,这一时半月也无法补满。到时他将身败名裂,众叛亲离,这是卫老爷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不!不能让这一切发生!”卫老爷不自觉地目露凶光,心下已然有了决断。 感谢:2018轮回,投的推荐票 第48章 初入卫府 卫老夫人打从收到戚七的来信,说是今日便会回京,所以老太太一早就候在正堂,等待着自己最宝贝的外孙女的到来。当然,卫府其他人也被告知今日必须全都要在府内等待戚七的回来。 卫老夫人打量了一圈,唯独不见卫老爷的长子——卫不计的身影,眉头骤然一皱,问道:“不计呢?”顺势将目光投向了卫府的少夫人许少君。 少夫人避开了卫老夫人那犀利的目光,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既不敢向卫老夫人扯谎,又不敢言明自己夫君真正的去向,故而只能向自己的婆婆卫夫人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娘,计儿他今日早起之后就有些不舒服,故而我让他在床上多躺一会儿,晚些时候再来。”卫夫人自然是要伸出援助之手,她这么做倒并非是想帮着自己儿媳妇,纯粹只是怕卫老夫人得知卫不计又彻夜不归而责罚他跪佛堂。 “是吗?”卫老夫人不置可否的反问一句。 显然卫老夫人并不相信她的话,卫夫人正想着如何将这个谎言圆的更真实一些的时候,未曾想就听她那个不让人省心的闺女儿——卫秋水插话道:“祖母,你莫要听我娘瞎说,我哥明明昨儿个出去至今就未回过府。” 卫老夫人冷哼一声,“他又去赌坊了?” 卫秋水还想开口却被卫夫人狠狠地了一眼,她咬着下唇很是委屈地低下了头,不敢说话了。卫夫人则赶紧向卫老夫人解释道:“娘,您别听秋儿那丫头胡说。更何况他已经戒赌了,昨日只是去朋友那里小聚,回来的有些晚了,秋儿不知晓罢了。” 卫老夫人自然是不信的,只是算算时辰戚七只怕是快到了,故而也不便多言,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万一他们说着说着戚七他们来了,被那位新姑爷听了去,就太丢人了。 “你有空就多管管不计,别只顾着生意。”卫老夫人冲着卫老爷说道,以此来作为这个话题的终结。 “是,娘。”卫老爷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了戚七的声音—— “外祖母,我回来啦!”戚七人还未进,声音已然传了进来。 卫老夫人双眸一亮,心下欢喜,一扫之前的阴霾,不过她很快便收起了这份喜悦,故作淡漠地缓缓闭上双眼,手中捻着佛珠。而卫府其他人此刻的心情似乎并不像卫老夫人那般,他们状态各异;卫老爷若有所思看着卫老夫人思忖着什么,卫夫人还在责备卫秋水方才的多嘴,反倒是卫秋水无视她娘的说教向门外张望,她很好奇戚七的夫君究竟长什么模样。 戚七带着吴慎行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迎面看见端坐在高堂上的卫老夫人板着脸闭目养神也是一愣,按理说她外祖母听到她的声音不是就该欢天喜地吗?何故会是这般模样?吴慎行此刻更是尴尬,他倒是未曾想过会被卫府的人夹道欢迎,但也不至于这般冷漠视之吧! “七七!”他之前好不容易被戚七缓解的紧张情绪又再次袭来,他下意识地低唤一声。 戚七向他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继而一蹦一跳地来到了卫老夫人的身前,蹲下身子将双手放在卫老夫人的腿上,仰头眨巴着她那双大眼睛,撒娇道:“外祖母,七七好想你哦!”说完她还有将自己的脸贴在卫老夫人的一只手背上摩擦,像极了一只等待着主人安抚的小猫咪。 戚七毕竟是戚七,卫老夫人的心思她一眼便能看透。她知道她老人家是责怪自己定亲之前未曾告知于,也心疼自己远嫁,故而才故意摆出一副冷淡地模样。 卫老夫人既然决定了要拿乔,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就范,故而对戚七的这番撒娇充耳不闻,但心里已经被戚七这丫头的甜腻声音所俘虏,这毕竟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女儿。 “外祖母,难道您就不想七七吗?为何你都不睁眼瞧瞧七七呢?” 卫老夫人依旧未有任何反应,而卫府的其他人自然是以卫老夫人为标杆,老太太不做声,他们也不敢啃声。吴慎行倒是想说两句,可犹豫再三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思忖片刻终于想到说辞的时候,就见戚七突然起身—— 就见这丫头双手叉腰,鼓着腮帮子,生气道:“既然外祖母不想见到七七,那七七走就是了。反正等我嫁到日影城的时候,您老人家想见我也见不到了!”说着话她就要转身向吴慎行走去。 “七七!”吴慎行生怕她就此跟卫府闹僵,有些担心地喊道。 与此同时,就听戚七身后一声苍老却精气十足的声音喊道:“站住!你这丫头说话没有分寸了,如此要是嫁去婆家该如何是好。” 听到卫老夫人的这番话,吴慎行心下大安,这口风明显是同意了他们的亲事。 戚七见自己阴谋得逞,转头冲卫老夫人吐了吐伸头,卫老夫人这才知晓自己又上了这小丫头的当了!她伸手宠溺地挂了下戚七的鼻子,“你呀!” 戚七乖巧地趴在卫老夫人的膝上,“外祖母,您是在怨我为何慎哥哥向我提亲的时候未告知您,在定亲的时候也未亲自告知您,七七说得可对?” “我不是在怨你,我是在责怪他!”卫老夫人第一次抬眼正视吴慎行,“七七这丫头做事向来没有章法,你比她大那么多,难道你也不懂礼法吗?” 卫老夫人质问地意味太浓了,吴慎行却并不解释,他拱手施礼道:“卫老夫人教训的是,是在下失礼人前,为考虑周全,老夫人有气也是自然得。只要您不责怪七七就好,您在她心中的分量无人能及,切不要因为在下的过失影响了你们二人之间的感情。” 卫老夫人对吴慎行的回答很是满意,心下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有担当。 卫老夫人刚想开口说两句,戚七怕她误会,就迫不及待地替他辩解道:“不是这样的!外祖母这事儿您要怪就怪我堂叔,是他说既然我爹娘已然过世,按礼法慎哥哥若是要娶我就必须向戚府提亲。您不知晓,慎哥哥还有心向堂叔提及要亲自拜见您,是他说这件事儿交给他的。所以,您要是想怪就怪他吧!切不能责怪慎哥哥。”反正戚府跟卫府在戚行知和卫巳月过世以后走动的也少了,故而戚七觉得这个锅让戚瑞安背再合适不过了。 吴慎行哪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心里好笑,脸上却不显,毕竟眼下的这种场合自己的表情不适合太过丰富。 卫老夫人也知晓戚七的性子,笑道:“你这丫头还未过门就把自己两边的娘家都得罪了,日后若是在婆家吃了亏可没人帮你。” 戚七耸耸肩,再次展露出自己招牌式的微笑,不以为意的道:“反正你们也不会真生我气,更何况我婆家对我好着呢!您老人家大可安心。” 卫老夫人看着一脸幸福的戚七,终于放下心。 感谢:2018轮回,投的8张推荐票 感谢:英子阿牛,投的2张推荐票 第49章 卫秋水的怨恨 在进门的这一段小插曲之后,戚七向吴慎行逐一介绍起在场的众人,当她接下来准备介绍卫秋水的时候,没想到卫秋水却一点也没有姑娘家的矜持,主动站出来自我介绍起来,这劲头与戚七如出一辙。 “我叫卫秋水。”她伸手一指戚七,“是她的表妹,今年十六了。” 吴慎行礼节性地淡淡一笑,冲她点头示意。 戚七微微蹙眉,对她这种过分积极地表现有些嗔怒,而卫秋水对戚七的这种反应视而不见,侧着脑袋仔细端详着吴慎行英俊的脸庞,啧啧道:“听我娘说你是老牛吃嫩草,毕竟你比表姐要大整整十岁,可我今日我看着你怎么就一点也显不老呢?且还长得挺好看的。” “秋水,休得无礼!”卫老爷喝止。 此时别说是戚七了,就连卫老爷也听不下去了,卫老夫人更是铁青着一张脸,狠狠瞪了卫秋水一眼。而卫秋水在接收到自己祖母的怒视和爹爹的一声呵斥,自然也不敢再造次,她略有深意地看了吴慎行一眼,退到了一旁,不再说话。 一时之间正堂里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善与人际的卫夫人为了缓和眼下的尴尬,突然起身走向戚七,拉起她白皙的手,亲热地笑着道:“七七,你可知晓你去月影城的这几个月,我们可都一直牵挂着你,特别是你外祖母,可把你想坏了,这次你回来可要多住些时日,多陪陪她老人家,不然你成了亲之后就更没时间回来看她老人家了。” 被卫夫人这么一说,戚七抬眼望向卫老夫人,眼眶刹那就红了,她再次来到卫老夫人的身前,半跪在地,趴在卫老夫人的膝头,说道:“外祖母,七七知晓您对我的爱护和疼惜,你且安心,即便是我嫁给了慎哥哥也一定会时常回来看您的。我不仅会自己回来,以后还会带回许多的小七七回来看您哦!” 卫老夫人本来被卫夫人说得有些伤感,此刻听了戚七这不知羞的话语后,顿时就笑开了,“你这丫头,这嘴还是没有个把门的,这般的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也不怕人笑话!” 戚七扬起下巴,“有外祖母给我撑腰,我看谁敢笑话我!” “你这孩子!”卫老夫人宠溺地轻抚着她的秀发,而戚七则很是享受地趴在卫老夫人的膝上。 原来,这丫头自小就偏爱赖在旁人的膝头啊!吴慎行忍不住想起戚七平日里总爱坐在他膝上的习惯,忍俊不禁。 就在这温馨的时刻,谁都未曾注意到有一双幽怨的眼睛一直盯着戚七的背影—— 一阵交谈过后,戚七被卫老夫人唤去她屋内,而吴慎行则在管家的引领下去了客房,众人这才作兽鸟散。 卫老爷一回到屋内之后,就对卫夫人道:“你看见娘方才开心的模样了吗?想来七七亲是结定了。你说娘将她带入自己房中会不会是要跟她说那笔财产的事情?”他虽心意已决,但还是免不了有些忧心。 反倒是坐在梳妆台前整理着自己发髻的卫夫人显得更为沉着一些,她安慰道:“老爷莫担心,此事我已有计较,三日之后你便会心想事成。” 卫老爷点点头,对卫夫人如此盲目的自信不予置评,心中则盘算着自己这边也该行动了—— 卫秋水回到房中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桌子上的茶壶、水杯一扫而空,这些瓷器掉落到地上,纷纷发出惨烈地摔碎声,仿佛只有听到这些破碎的声音才能缓和她眼下的恨意。 她恨,好恨,好恨好恨戚七! 卫秋水的长相其实也算是万里挑一的,很是漂亮;较之戚七略小两岁的她,身材则比戚七更提拔高挑,可即便是这样的她,在旁人眼里依旧是不如戚七的。她自打一出生就被拿来跟戚七作比较,从容貌,高矮,身材,才智无一不是被戚七踩在脚底下的,无论戚七是有意还是无意,却总能比她更讨长辈的欢心,在旁人眼里戚七是乖巧的懂事的,即便是偶尔的调皮捣蛋一下,他们也觉得那是戚七的可爱之处。而她则被看作愚笨木讷,小家子气,这让一直生活在戚七阴影下的卫秋水备受煎熬。 好不容易在戚七八岁那年家中遭遇变故,或许这对戚七而言或许犹如天塌了一般,可在卫秋水眼里则是天大的好消息;她满心欢喜的以为戚七没有了爹娘的依靠,她祖母和其他长辈就不会再重视戚七,就再也不能跟她争宠了;不仅如此,日后戚七寄住在卫府,她还可以每日给戚七看脸色,谁让戚七寄人篱下呢!她幻想着可以拿无所依靠的戚七出气,以解她多年一来的怨恨,寻思着只要不弄死,在这卫府没人会说她,每每思及此都会让她兴奋莫名,心里也觉得痛快极了。可真正施行起来,她才发现戚七是如此狡诈,每每吃亏的都是自己,可受责备的以及是在即,就在那一刻,卫秋水才意识到这样的戚七却受到了家中长辈更多的关爱与疼惜。于是,卫秋水开始刻意的模仿戚七的言谈举止,以及为人处世,可结果却让她脆弱的心灵又一次的受到了打击。明明岁数小的那个是她,可当她做了跟戚七一样的恶作剧时,长辈对戚七的反应不是一笑置之,便是夸她可爱,聪慧,鬼点子多;而她呢?遭受到的则唯有责备和责罚,最让她无法忍受的便是叫她去跪佛堂,一跪就是半个时辰。 往事不可追忆,卫秋水很想收回思绪,可方才在正堂内的一幕又再次跳入她脑海之中—— “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他们嫌我没规矩,可她在那里说些姑娘家不该说的话,换来的却是满满地宠溺,凭什么?我哪一点比她差了?”她恨得牙痒痒的,“她当年若是随她爹娘一起死掉就好了!”卫秋水绞着手中的丝帕恶狠狠地自语。 不行!她不能再任由戚七在她的底盘上卖乖耍萌,她要给戚七一点教训,不然等戚七成了亲她就再无机会报仇雪恨了。可是她该从哪儿下手,才能真正的伤到戚七呢?这个问题让卫秋水犯了难。苦思冥想之后,她的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吴慎行! 就今日之前,卫秋水无意中听到她爹娘的谈话,获悉戚七找了一个比她自己大了整整十岁的夫君,她当时听到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噗之一鼻,还以为戚七是由于爹娘早逝,失去父爱这才找了个老男人当夫君,未曾想今日一见才知这个叫吴慎行的男子不仅不老,模样还很是俊朗,大有成熟男子的味道,难怪能拿下戚七那个恶魔。一想到戚七对那男子的爱慕和深情,卫秋水就知晓他便是戚七的软肋,从他那里下手,她必然能将戚七伤的体无完肤。 说干就干! 卫秋水在吩咐贴身丫鬟再三确认戚七已然在卫老夫人房中且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而她爹娘也无暇顾及到她时,卫秋水再也按耐不住,迫不及待地赶往客房······ 感谢:2018轮回,投的8张推荐票 感谢:水神后代,投的3张推荐票 第50章 卫秋水的示好 其实卫秋水是属于那种头脑简单的人,故而她也想不出什么复杂的办法——她打算借着眼下难得的机会亲近吴慎行,有心示好,继而给他点便宜占占,最后再大叫非礼,如此即便是戚七还能接受吴慎行,那此事也会膈应到戚七,若是因此事他们二人的亲事吹了,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当然,她也想到了,兴许卫府会因为颜面的问题,让她嫁给吴慎行,卫秋水觉得这倒也并非不可以,毕竟他的家世也尚可。 卫秋水一边得意于自己的深谋远虑,一边快步走向客房—— 吴慎行已经将衣物摆放妥当,此时正在整理戚七从月影城带来给卫府众人的礼物。他了解戚七的性子,眼下虽在卫老夫人房内陪老人家说话,转头回来第一件事绝对是派发礼物,他若是不事先帮她拿出来,整理好了,这丫头又要变成没头苍蝇胡乱翻找了。未免事后还好为戚七收拾残局,他还是自觉些的好。 将所有的东西都弄好之后,吴慎行这才坐了下来,有功夫喝杯茶。此刻,他很享受这份清静,这么说倒不是他嫌弃卫府的人聒噪,而是向来独自生活惯了的他,实在不太适应卫府这一大家子的热情。故而,眼下他独自在客房中也不觉烦闷,倒也乐得耳根清静。 他喝着茶,估摸着戚七去卫老夫人那儿也不少时辰了,想着也该回来了······ 一阵细碎地脚步声传来,吴慎行剑眉一皱,从脚步声中他听出了来者,心里明白这份清静算是到头了。 卫秋水踏着小碎步,对身边的丫鬟嗔怪道:“表姐也真是的,去了祖母那屋也半天了,也不晓得早些回来陪陪吴公子,若是让吴公子误会自己被她冷落了,那可如何是好?”她说着话地工夫已然走到了客房门前,嘱咐丫鬟一句,“你去老夫人那里看看表小姐聊完了没。” “是,小姐。”小丫鬟心领神会地领命离开。 卫秋水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入吴慎行的耳,他知晓这显然是说给他听的。 “吴公子。”卫秋水轻轻地敲了几下门。“还望您恕罪,侯府并非有心怠慢。” 吴慎行无奈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将房门打开,冷淡又不失礼貌地问道:“卫姑娘,你找我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是怕府上下人照顾不周,所以来看看你还缺些什么,好让他们给你补上。”她一边回答,一边就侧身走进了屋内,上下打量了起来。 吴慎行微微蹙眉,随手就将房门全部打开,这才随她身后走了进去。 “多谢卫姑娘关心。”他依旧保持着距离,“卫府的下人们考虑的极为周全,并无任何遗漏,许是卫老夫人和卫夫人平日里调教有方。” “那就好。” 吴慎行以为话说到这里,她应该会离开了吧,未曾想到那卫秋水不仅没走,还堂而皇之地坐到了床榻之上。她的着一个举动让本就对她评价不高的吴慎行对她印象更是大打折扣——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家独自回见男子已是不妥,更何况男子还已有婚约在身,其婚约的对象还是她表姐。如此这边的行径当真是让他大跌眼镜,不敢苟同。与此同时,又让他想到了戚七——虽说戚七那丫头也有些无视礼法,可她再怎么胡闹,再怎么任性,这等行为却是她不屑一顾的。 “卫姑娘,你看我这里也没什么需要,你若是还有旁的事情,就去忙吧,不用在意我。”他委婉地下了逐客令,虽然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吴慎行的冷淡让卫秋水心里不免有些下不来台,好在也未有旁人在场。她装作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冲他摊了摊手,说道:“我没事儿啊!就是想来看看你,找你聊聊天。”她双手支撑着床面,两只脚在床下晃荡。倘若让旁的男子看见兴许会觉得卫秋水这模样甚是可爱,可惜在心有所属的吴慎行眼里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想要让他觉得这模样俏皮可爱,除非把这人换成是戚七。 吴慎行看着面前娇柔做作的卫秋水,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他故意转过头拿茶盏,心里念叨着戚七为何迟迟不回,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也无需费神思考如何将眼前的这个卫府小姐打发走。 卫秋水见他始终不搭话,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从床榻上站起身,移步坐在赵卿承身侧的另一把椅子上,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几案。 “吴公子,是不是觉得我很让人厌烦,所以才不愿意搭理我。”她眼中含雾,学着戚七以往的绝活——装委屈。 “不好意思,卫姑娘,我这人向来寡言。”吴慎行实在不想与她多言。 “要是这样我就放心啦!”卫秋水这才笑面如花,一抬头正好注意到吴慎行方才整理出来的那些礼物,“咦,那些是什么东西啊?包装的这般精致。” “那是七七带给大家的礼物。” “吴公子,你在我面前就无需再装了,这些定然是你替表姐准备送给大家的,不过是把这个好人让给她当罢了。”她一脸的我就知道,继而又道:“我表姐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了。” 听她这么说,他心里更不舒服了,且不说这些礼物的确是戚七亲自准备的,虽然花的是他的银子,但那份心意却确确实实是戚七的。 卫秋水见吴慎行不搭腔,以为他默认了,更是肆无忌惮起来,“吴公子,按说你跟我表姐就快成亲了,我不该说这些话,但是吧我这人又见不得别人吃亏上当,所以我就跟你说说——”她一股脑儿地将戚七从小到大做过的那些恶作剧尽数说了出来,当然是经过她添油加醋,肆意篡改过的。 “所以你别看我表姐长得美若天仙,可她却是有一副蛇蝎心肠。不似我虽然不如她貌美,可好在我是一个实在人,有什么说什么,尽管容易得罪人,可胜在没有坏心眼儿,你说是不是?” 看着吴慎行逐渐难看的脸色,卫秋水心里得意极了。她就是想要在他面前故意抹黑戚七,继而他注意到自己的好,再用美人计给他点甜头,待她的小丫鬟带戚七过来的时候就会看到一出好戏。她越想越喜不胜收,就差没有当场笑出来,为了后面的戏份,她还是极力克制住了自己欢欣雀跃的表情。 吴慎行的脸色的确是不好看,但却并非是因为卫秋水说的那些话,而是因为她污蔑戚七的这种行为本身。他太了解戚七了,那丫头平日里虽说有些调皮捣蛋也爱胡闹,但却并不会犯些大错,特别是在一些原则性问题上,那丫头还是很有分寸的,根本不似卫秋水口中的那般。特别是吴慎行想到戚七在他面前提起卫府的这些亲人们,无一不是满满地赞美,且说他们对她都是极好的,从未曾说过他们一句半句坏话,就算是提及眼前的这个卫秋水,戚七也总说自己这个表妹可爱,率真。可如今看来,真正率真单纯的倒是戚七自己,而她这个表妹则一点儿也单纯还心思多的很呢! 感谢:2018轮回,投的8张推荐票 感谢:英子阿牛,投的2张推荐票 第51章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还未意识到吴慎行已然对她极其厌恶的卫秋水还在滔滔不绝道:“哎,想来这样的表姐,吴公子定然是见不到的。”她又故作姿态地替戚七解释,“当然啦!吴公子,你也不能责怪表姐对你有所隐瞒,毕竟有哪个缺心眼儿的姑娘会让自己未来的夫君看到自己差强人意的一面。吴公子,你该是不会介意的吧?”卫秋水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故意而为就是想看看吴慎行对那样的戚七是否依旧钟情。 就她这么点小心思,对久经商场的吴慎行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又岂能逃过他的法眼。只是,他顾忌到卫府的颜面,不想让她太过下不了台,故而冷冷地道:“想来我对七七的了解定然不亚于卫姑娘,自然是不会介意的。” “那就好!我是怕表姐过了门,你才发现她的性子不似你以为的那样,到时又想要休了表姐,这样就不好了。” “这一点,卫姑娘大可放心,绝无可能会有这么一日!”吴慎行的忍耐已然到了极限。 见吴慎行对戚七的心意,以及这门婚事的态度如此坚定,依旧执迷不悟,卫秋水有些急眼了,她一改之前的语气,说道:“吴公子,你可莫把话说得太满了!老话说得好——满口饭好吃,满口话可不好说呀!倘若日后表姐过了门,又与你爹娘相处不来,最后闹得你们吴府家宅不宁,兴许你就会后悔如今所言。”她话锋一转,“所以······你若执意要娶表姐的话,那你自己可得掂量好了呢!”她话里的威胁意味太浓了。 吴慎行脸色阴沉,凝眉探究似的审视卫秋水,他不理解他们二人初次相见,卫秋水为何要屡屡在戚七背后诽谤她;当然他也没有兴趣想要理解眼前的这个卫姑娘,他只想现在,马上,立刻离开这间屋子。 吴慎行的突然起身,让卫秋水一下子有些懵,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心中暗想,大概他思量着想要悔婚,故而想去卫老夫人那儿寻戚七来将话说清楚。思及此,卫秋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戚七的笑话,但是她知晓眼下还不是时候,因为在与吴慎行交谈的这短短一盏茶的工夫,她心里又起了一个新的念头——她不仅要让戚七的亲事泡汤,还要让戚七看到自己心爱的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这样才能使她觉得大快人心。 卫秋水随着吴慎行的起身,她也站了起来,伸手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道:“吴公子,你这是要去作甚?难道是要向表姐退婚吗?你可千万不要这么做,你也知晓表姐的性子,你若是就这么去了,我定然没有好果子吃。我一心为了你,你怎忍心陷我于不义呢?” 他何时说过要去找戚七退婚了?!吴慎行被她说得莫名其妙,一时之间竟然呆愣在了当场,甚至都忘了要甩开扯着他衣袖的那只手。 卫秋水见状,以为自己的计谋再次得逞了,她向吴慎行示好,道:“吴公子,你若铁了心要向表姐退婚,也该静下心思,寻个好法子,既能摆脱表姐,又不至于落人话柄。当然,你若是一时半刻想不出来,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保准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吴慎行心中冷冷一笑,虽不知戚七那丫头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卫秋水,但她为了报复戚七居然算计自家表姐,亏得戚七一直还说她这个表妹如何如何可爱,如今看来戚七那丫头也有眼拙的时候。话虽如此,他脸上却不显,此刻他也不急于离开了,他想要知晓她口中的好法子是什么,也好有所提防,顺便看看这卫姑娘究竟在算计这个能力上属于哪个段位,正好让他衡量一下,是否有必要让戚七在与之接触。 “卫姑娘的意思是······” 卫秋水见吴慎行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更是大胆,直言不讳道:“不如你我为表姐演一出戏,继而让表姐主动提出退婚,你看如何?”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羞涩地继续:“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不过为了吴公子我也就不在意这些了。你也知晓表姐的性子,若是让她看见你我二人······想来她一定会主动提出退婚的,如此一来吴公子不就能摆脱了表姐,又不落人话柄了嘛!” 话至此,卫秋水笃定吴慎行明白她的意思,看着眼前第一次对她含笑的吴慎行,她居然有些心花怒放了。奈何,她还不及等到他的回答,身后却传来了另个声音,而那个声音对她而言,就如同梦魇一般—— “哼!常言说得好啊!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没想到你居然惦记上了我的夫君!”戚七冷冷地声音从卫秋水身后响起。 吴慎行的笑容并非是对卫秋水的,而是冲着戚七的,因为他已经看见站在门前的气呼呼地戚七。想必卫秋水的那番言论不多不少,悉数让那丫头听了个全部。 随戚七而来的还有卫老夫人的贴身嬷嬷,本来是跟着戚七来取礼物的,却听闻卫秋水的这番话也是摇头叹息,一个转身向卫老夫人回禀去了。 “你······你······你······”卫秋水吓得立刻放开了吴慎行的衣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我怎么?来得不是时候?坏了你的好事吗?”戚七怒目而视。 卫秋水的丫鬟刚才也跟在戚七后面过来,眼下见势不妙,悄悄退下寻卫夫人去了。 吴慎行看见戚七来了,这才长吁出一口气大有万幸之色。他快走两步来到戚七身旁,“怎么跟卫老夫人聊了那么久?”语气之中多少有些埋怨。 “没办法,外祖母有小半年未曾见到我了,所以才聊了久了一点嘛!你不要生我气哦!”她冲着吴慎行撒娇,一转头面向卫秋水的时候,声调立刻就冷了下来,“可我却没想到,就这么点工夫还有人敢来挖我墙脚!” 许是以前在戚七那里吃的亏多了,卫秋水明显不敢跟她正面交锋。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之后,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一个相当愚蠢的问题:“你都听到啦?!” “我要没听到,还不晓得表妹你春心大动,迫不及待地想嫁人已经到了想要献身的地步。”戚七是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表妹会有这等心思,虽然她知道自己的慎哥哥向来容易招来女子的倾慕。 卫秋水顿时满脸羞红,急道:“我哪有!你胡说。”见戚七并不用正眼瞧她,她委屈地扇动着睫毛,“吴公子······”她有心向吴慎行求助,哪知后者却无动于衷。 戚七眉眼带笑地拉着吴慎行的手,“慎哥哥,冷落你那么久,我现在就带你到处去逛逛。”说着话绕过卫秋水身旁,向门外走去。 卫秋水也是气急了,突然伸脚绊她。谁让戚七总是装出一副人见人爱的模样,方才又在言语里奚落她。戚七始料未及,一时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失去平衡便扑了出去。 吴慎行见状,被戚七牵着的手一使劲,将她拉入怀中,“七七,你没事吧?”他的眼里尽是温柔与担忧。 戚七本能的想要转身质问卫秋水,可转念一想——既然卫秋水越是不乐意见她与吴慎行要好,那她就偏要与他恩爱一番。她反手搂着吴慎行的脖子,依偎在他怀里,娇嗔,“慎哥哥,还好有你在,不然我这一下子跌下去,可就要破相了!” 卫秋水眼见戚七“赖在”吴慎行怀里,还不停地用眼神向她示威,更是怒火中烧。她绞着手中的帕子,红着眼,牙后槽咬得咯咯作响,却又对戚七无可奈何,气得直跺脚。 “这是怎么了?” 感谢:2018轮回,投的9张推荐票 第52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从正堂出来的卫夫人正在吩咐管家准备午膳,却见卫秋水的贴身小丫鬟火急火燎地跑来告诉她——卫秋水惹闹了戚七,怕是要吃亏。小丫鬟虽未曾细说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卫夫人一听说自己女儿要吃亏,立刻就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儿,跟着小丫鬟来到了客房。而卫老夫人则是听到陪嫁嬷嬷向她转述了客房内的见闻,顿觉卫府的脸的被卫秋水这丫头丢尽了;说起来这事儿她大可让卫夫人出面解决,可思及吴慎行是初次登门,未免让他误会他们卫府的家教不严,门风有损,故而决定亲自前往。就在卫老夫人和卫夫人二人一前一后向客房而去的时候,恰巧被准备去书房的卫老爷瞧见,单纯出于好奇的卫老爷也跟上了她们的脚步随之向客房移步。于是便出现了卫老夫人、卫夫人、卫老爷,一干人等齐刷刷地出现在了客房门前的壮观场面。 除了三个当事人之外,卫老夫人是唯一一个大致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卫夫人一知半解,只知晓卫秋水得罪了戚七,却不知晓是为何故。而卫老爷眼下一脸的不明就里,不解地看着戚七、吴慎行,外加自己女儿卫秋水他们三人这种奇怪的组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件的三个当事人也未及想到会将府中的三位长辈一同惊动了,此刻三人的心境也是各不相同——戚七理直气壮的扬着下巴,摆出一副“错不在我”的模样。吴慎行微微皱眉略显郁闷,毕竟就他而言立场比较尴尬。而始作俑者的卫秋水则很是心虚地低垂着头,但又不甘就此落于下风,故而时不时地抬头冲她娘卫夫人投去委屈的目光。 卫老夫人将这一切尽收眼里,心中只觉卫秋水当真是欠管教,明明是她理亏,此刻竟还在此惺惺作态,刚想开口说两句的时候,未曾想竟被见不得自己女儿受委屈的卫夫人抢先了一步。 “七七啊,秋儿虽比你小两岁,可你们小姐妹俩几乎是从下一起长大的,她平日里没大没小惯了,你怎么还能跟她一般见识,跟她置气呢?”卫夫人话里话外偏帮的意味太浓了。 时常听戚七说她舅舅、舅母对她如何如何的好,此刻听到卫夫人的这一席话却让吴慎行下意识地将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许是因为事情涉及到自己的女儿,卫夫人才会如此吧!他试图在心里安慰自己,可却见效甚微。思及,在戚七的成长过程中可能与卫秋水发生矛盾的时候,卫夫人极有可能都是这样处理的问题,吴慎行心里就是一阵揪心的疼痛。他抬眼望向戚七,有心想要为她抱不平,可接收到的却是戚七双眼冒火,跃跃欲试的模样。 “看来我家的丫头已有后招了!”他微微一笑,暂且打消了出头的打算。 这边,卫秋水见她娘卫夫人在为自己说话,如同见到救兵一般,心中暗喜之余,一下子就扑进了卫夫人的怀里,“娘!”她泪眼婆娑,满是委屈。 卫老爷皱眉看向戚七,“我虽不知你们姐妹俩到底为何事不愉快,且我也不认为你回以大欺小,但说到底秋水是你妹妹,我这个当舅父的也从未亏待过你,你当着外人的面将她弄哭,总是不合适的,你说是不是?再说了,你何时变得这般小气,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她还是你表妹!”他这外人明显是暗指吴慎行。 若是换做以前,卫老爷绝对会站在戚七这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数落自己女儿一顿,可现如今情况就不同了。卫老爷本就因为戚七这么快便要成亲,并取回她爹娘留下的那些财产而对她有些不待见,此刻自然而然地站到了卫夫人和卫秋水的那边,毕竟一边是自己的娘子和女儿,一边不过是自己的外甥女,如何权衡一目了然。 戚七举目看了眼卫夫人,继而又望了眼卫老爷,施礼,道:“舅父,舅母,你们待我不薄,我铭记于心,但是恕我在原则性问题上没办法大气。” “吴公子,让你见笑了。”卫老夫人开腔,一语双关,“秋水这丫头见她表姐这就要成亲了,有些不舍故而才会有失分寸的瞎闹,你莫要见怪。” “老夫人言重了,晚辈自知卫姑娘那些是说笑的话,绝不会放在心上。”吴慎行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卫老夫人的言下之意。 “七七,你说呢?” 戚七瘪了瘪嘴,很是无奈的点点头,“外祖母都发话了,那我还能如何呢?!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哦!”她明白卫老夫人的弦外之音,而她的慎哥哥也做出了表示,她也不便再发作,决定这一次暂且放过卫秋水。 “你这丫头!”卫老夫人欣慰的笑了笑。 缓过劲儿来的卫老爷也听出里话里的玄机,估摸着定然是卫秋水对吴慎行说了什么有失分寸的言语,如若不然他娘卫老夫人也不会将话头递给吴慎行的。在后悔自己先前鲁莽开口替卫秋水说话之余,也决定不再轻易插话了。 而忙着安抚卫秋水的卫夫人却并未注意到这些对话和细节,不满地质问起戚七来,“秋儿能与你牵扯上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七七你对自己表妹这般不能容忍,上纲上线可是少了我们卫家的气度。” 卫夫人话音刚落,戚七就冲卫老夫人看了一眼,意思是——“外祖母你看,这次是舅母不听您话,挑的的事情哦!这可不能怪我哦!” 果然,接收到戚七那一眼之后的卫老夫人明显眉头一皱,还不及她做出补救,就听戚七已然开口反击道:“我想问问舅母,挖人墙角,毁人姻缘,算不算原则性问题?” 卫夫人一怔,“你什么意思?” 戚七耸肩,“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在告诉舅母,表妹似乎是思春了,她对我家慎哥哥一见钟情了,想取我而代之,当然也有可能她想效仿娥皇女英来个二女侍一夫,就是不知晓这个算不算是原则性问题?” 什么?! 戚七这一语激起千层浪,吃惊的不仅仅是卫夫人,就连卫老爷也被惊得瞠目结舌。只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你胡说!”卫夫人不相信的反驳戚七。 “你都干了什么?”卫老爷一把将卫秋水从卫夫人怀里拖出来。 卫夫人见状也没心思质问戚七了,她转身护着卫秋水,“老爷,你——” 卫老爷不理会卫夫人,扯着卫秋水追问道:“我问你,你到底胡说了些什么?” 卫秋水此刻已然抖如筛糠,她不敢面对自己爹爹,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戚七见此情景好心的在一旁替卫老爷解疑,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重新诉说了一遍。 “舅父,你既不用担心我的亲事会告吹,也不用担心表妹会与我一同嫁入吴府做个妾室,因为我家慎哥哥压根儿就没有搭这茬。” 戚七的话让卫老爷的更难堪了,弄了半天是自己女儿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挖墙脚不成反被墙头掉落的墙皮砸到了投,他越想越气,脸上更是挂不住了,伸手就给了卫秋水一记耳光。 “给我滚回房里去,好好反省一下!” 卫夫人这下也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先不说丢不丢脸,就刚自己那些话就够她尴尬的了,她二话不说也追着卫秋水离开了客房。没一会儿,卫老爷也寻了个借口走开了。 “哎······”卫老夫人轻叹一声,她终还是未及拦住,致使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感谢:2018轮回,投的9张推荐票 第53章 卫不计登场 这段令众人都不太愉快的小插曲之后,卫老夫人未免再生枝节便示意她的贴身嬷嬷将戚七拿来的礼物代为转交给大家,对于这一点戚七欣然接受了,毕竟她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见到卫秋水。这礼物由嬷嬷代为转送也就罢了,可是晚膳的时候难免会遇到,故而这顿饭众人吃得都不怎么舒坦,除了客套就是相对无言的静寂,好在卫老夫人的一句“食不言寝不语”将彼此的尴尬稍稍掩盖了些许。 晚膳过后,众人各自回房,而卫老爷则被卫老夫人唤去了房内。 “娘,您叫孩儿来是有何吩咐?”他嘴上这么问,心里则大致猜测到卫老夫人多半是为了戚七爹娘留下的那些财产。 果不其然,就听卫老夫人道:“是时候你该将行知和巳辰留下的东西盘点清楚交于七七了,毕竟那些都是她爹娘留给她当嫁妆的。” 卫老爷并未应话,而是问道:“娘,你就这么轻易地应下了这门亲事?” “我有什么理由反对?”卫老夫人不答反问,“还是说你有什么想要拒绝的原因?”她犀利的目光直射向卫老爷,直看得后者心中发毛。 卫老爷尴尬地轻咳两声,“娘,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连忙解释,“我是想说,今日初见吴公子,看着倒是不错,可是这毕竟是七七的终身大事,我们是不是该对那位吴公子再多做些了解再作定夺。” 卫老夫人锐利的目光依旧盯视着自己的儿子,一字一句地道:“虽说我们卫府的确对那位吴公子不甚了解,可戚府对他可是了如指掌,我听说他可是戚瑞安那小子的小舅子,七七再怎么说也是他们戚氏的子孙,他戚瑞安断不会将七七往火坑里推的,你多虑了。” “娘,您教训的是。儿子不过是怕七七日后受委屈,既然是知根知底的人,我自然也放心将七七托付给他。” 卫老夫人未再接他这个话茬,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你赶紧将七七的嫁妆盘点妥当,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再多管了。” “是。”他嘴上应下了卫老夫人的话,人却还杵在原地未动分毫,一脸的踌躇。 卫老夫人见状皱眉问道:“你还有事儿?” 卫老爷故作轻松地摇摇头,“也没什么大事儿。” “既然无事,你就回房去歇着吧!” 一听自己娘下了逐客令,卫老爷这才纠结着问道:“娘,您可曾听七七提及他们这次回京待多久吗?” “他们婚期将近应该待不了几日就该回日影城去了,毕竟要准备的事物还有很多。”卫老夫人话锋一转,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您不是让我将姐姐、姐夫留给七七的那些财产和嫁妆盘点出来嘛,我总要盘算下日子,以免耽误他们的行程。”卫老爷随意找了个说辞,生怕卫老夫人再追问,他赶紧向自己的娘告辞,“娘,您也早些歇息吧!我不打扰您了。” 说着话他就要走却被卫老夫人唤住了,“你等等。” 卫老爷有些忐忑的转身,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轻声问道:“娘,您还有什么吩咐?” 卫老夫人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长叹一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可是擅自动用了七七爹娘留给她的财产?” 卫老夫人不想再视而不见,佯装自己什么都不知晓任由事态往她无法把控的方向发展。其实如卫老夫人这般精明的老夫人如何会看不出自己儿子方才的种种失常表现,她稍作思量便是其因。 “娘,您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卫老爷还想辩解几句,却被卫老夫人伸手打断了。 “你是我生的,又是我自己亲自带大的,故而你说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心虚地时候又是什么样子的,我一目了然。你觉得还有必要跟为娘的隐瞒吗?” “我——”卫老爷语塞。 “说吧!动用了多少?是金银首饰,还是银票地契,亦或者是房屋商铺?” 望着卫老夫人眼中满满地失望与痛心,卫老爷实在是不敢如实相告,他怕自己一旦告知卫老夫人自己将戚七爹娘留给她的大部分财产全都动用了,老夫人会因恼怒而气血上涌,怒急攻心,再有什么差池,那他可就追悔莫及了。 “前阵子生意上出现了些问题,我就想着临时借来周转一下,等过了阵子把尾款收回来再放回去,怎么想到那批货物出了问题,加上七七她突然又说要成亲了,所以······”卫老爷这番话倒也并非是虚言,只不过是他动用的极小一部分,而绝大部分都被他用来填补他长子卫不计的那个无底洞了。 卫老夫人没再多说什么,或许是对这个儿子太过失望了吧!她无奈地摇摇头,转头朝自己的贴身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进了内室,没一会儿就取出了一个雕刻精美的红木盒子。 “你把这里面的首饰拿去当铺,当了的银子应该够你将动用七七的那笔银子补上。” “娘,我不能要!我有能力自己解决。”卫老爷直接将红木盒推还了回去。 先不说即便是将卫老夫人的这些首饰都给当铺,且皆做了死当也未必能填补那个缺口,加之这些都是卫老夫人当年从宫里带出来的嫁妆,他作为儿子的如何有颜面伸着个手。 “拿着!”卫老夫人坚持,“不论你是否有能力解决,这些你都先拿着,记住为娘的一句话——万事切不可丢了我们卫府的脸面。” 卫老爷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卫老夫人冲他挥挥手,“你回吧!我乏了。” 看着卫老夫人略显疲惫的脸庞,卫老爷也不好意思再做打搅,应声退出了屋子。 他从卫老夫人房里出来以后,半路遇到了才从外面回来的卫不计。看着自己这个不孝子一副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的模样,他心中的怒火“蹭——”的一下就窜了出来。 “站住!” 卫不计一看来者是卫老爷,原本想要骂骂咧咧的嘴即可就闭上了,他一脸嬉皮笑脸地问道:“爹,您要是找我有事儿,那就明儿个请早。我这一晚上未曾合眼,眼下正困得不行。” 卫老爷没有搭理他,只说让他跟自己去书房。卫不计虽不情愿,倒也不敢忤逆他爹,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跟了去。 一进书房,卫老爷先将书房门关好,这才开口道:“七七回来了。”卫老爷提了一句,想让自己的儿子意识到问题。 未曾想,卫不计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她来就回来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要成亲了。”他再次提点卫不计。 “好事儿啊!”说完这句,卫不计恍然大悟地道:“爹,您是不是想让我去跟她道贺啊?要是要我去跟她道贺的话,那也要等到明早,我眼下实在是太困了。” “啪——”的一记巴掌声之后,卫不计顿觉自己的左脸火辣辣得疼。他抚摸着被打的左脸,不解地说:“爹,您莫名其妙地我作甚?” “我打得就是你这个不学无术,败家坑爹的玩样儿!” 第54章 卫氏父子的算计 卫不计被自己这亲爹突如其来地又打又骂,也有些气急地嚷道:“我又做了什么惹到您了?这几天我都不曾去过赌坊,昨夜也不过是去朋友那儿喝了些小酒,这不因为喝得太过尽兴才此时归家,您不至于就为了这个跟我发脾气吧?” 卫老爷见自己说了半天,他这个缺心眼儿的儿子还未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气得抬手又要给卫不计一耳光。这一次那小子反应的够快,他伸手挡了一下,嘴里讨饶道:“爹,你等等,容我想想!” 稍稍思量之后,卫不计试探性地问道:“这事儿是不是跟七七那丫头有关?”见自己的爹没有再动手的打算,他继续道:“是不是七七的亲事有什么问题?” 但见卫不计始终踩不到那个关键的点,卫老爷长叹一声,径自说道:“七七就要大婚了,你祖母让我在这几日里将七七的嫁妆,包括她爹娘留给她的一切都准备妥当。” “那些东西不是都拿出去替我还了赌债了!我们拿什么给她?”卫不计终于意识到问题的根本。 “你也知晓我们拿不出来啊!”卫老爷一想到这点就来气,“你倒说说,现如今你让我怎么办?” “不然,我去跟七七说让她容我们缓些日子给她?”卫不计脱口而出。 “你有没有脑子?!这话说出口,我们卫府在七七夫家和戚府的那些人面前颜面何存?”卫老爷对自己这个儿子的智商感到无奈,“再者说,先不论七七会不会同意我们暂缓些时日给她,就你说的缓几日,那是几日,一日,二日,还是十日,我们私自挪用的这些钱财就算给你一年,也无法填补!” 听了卫老爷的这番分析,卫不计也有些抓耳挠腮了,他紧皱着眉头,思索良久之后,依旧毫无对策。卫老爷看在眼里,心知此事还需他亲自出马才可善了。 “你也不用费这心了,此事我自会解决。我之所以告诉你,是想要你这几日就给我老实点,莫要再惹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爹,我知道了。” “还有,你去找几个靠得住的狐朋狗友,就说我想请他们在万泉楼吃顿饭。” 卫老爷向来是这么称呼卫不计身边的那些人,故而他对此也不以为意,只是不明白他爹一直以来极为反对自己跟那些人来往,为何这次会主动设宴招待他们。 “爹,您这是——” 卫老爷瞪视他一眼,“我这是在给你善后!” 卫不计狐疑地看着他爹,似乎并不理解他爹这么做算是哪门子善后,就听卫老爷继续道:“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唯有给她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语毕,卫老爷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狠厉之色。 望着自己爹那一脸的狰狞,又结合他说得话,闪进卫不计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杀了戚七!这杀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有些瑟缩地后退了几步。 “爹,您这是打算让我那几个朋友杀了她啊?” 卫老爷白了他一眼,“我何曾说过要杀人啦?” “那您说什么一不做二不休的,又说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不就是······”卫不计话还未说完,就被他爹打断了。 卫老爷一副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我的意思是让你那几个狐朋狗友晚上来我们府上走个穴,第二日我们就说七七的那些嫁妆被盗,如此便可将此事迎刃而解。” 直到此时,卫不计才真正知晓自己爹的意思,他一脸崇拜地望向卫老爷,不吝言辞地赞美道:“爹,您真是好算计啊!当真是老谋深算,老奸巨猾,奸狡如狐——”他的用词愈来愈不像样,卫老爷听得越来越不是滋味。 “你给我闭嘴吧!” 卫老爷喝止一声,才使得卫不计乖乖闭了嘴。自知失言的他,赔笑道:“爹,那我不说了,也不打搅您了,我这就去找我那几个朋友把事情定下来。” 见卫老爷甩甩手,如同赶苍蝇一般,卫不计也不生气,屁颠屁颠地离开了书房。 另一边对此毫不知情地戚七在饭后跟吴慎行在花园里散步,此刻她正在跟吴慎行撒娇—— “慎哥哥,还好你被卫秋水那个死丫头迷惑了去,不然我一定跟你没完!” 吴慎行宠溺的轻抚着她的长发,笑道:“我都已经被你迷得晕头转向,那还可能被旁人迷惑了去。不过——”他收起了笑意,一脸正色道:“你真觉得你舅父他们一家人对你很好吗?” 吴慎行这并非是想挑拨戚七和她舅父一家的感情,而是他作为一个旁观者而言实在是看不出他们对戚七有多好。当然,他也不否认作为外甥女的戚七自然比不上他们的亲生女儿,可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们对戚七的那种友善有些假。 戚七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我觉得他们对我都还好呀!至少从小到大都不曾苛责过我什么,也不曾虐待过我,我觉得如此也就够了,毕竟他们也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家人’。”她把家人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因为在她的想法里只有她已故的爹娘才是她真正的家人。 吴慎行当然知晓这个小丫头的想法,看着她逐渐有些阴郁的神情,未免她再次思及爹娘,他突然岔开话题道:“明日我带你出去玩玩,可好?” 一听说要出去玩儿,戚七一扫脸上的阴霾,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她拉着吴慎行的手不停的摇晃着,“慎哥哥,你说明儿个要带我出去,那我们去哪儿啊?”她忽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吴慎行故作神秘地冲她眨眨眼,说道:“暂且保密!等明日到了地方,你就知晓了。” 她鄙夷地看着他,“慎哥哥,你好幼稚哦!居然还玩这种套路,还是说你压根儿就没想好明儿个带我去哪儿,故意在我面前装神秘?”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他佯装生气,“我好心想要给你个惊喜,你居然这么说我。” 戚七对于他的这种怒意根本毫不放在眼里,她大言不惭地道:“就你一个外乡人,居然还敢说在京城给我来个惊喜?你叫我如何相信。”她狡黠地笑了笑,“不如你现在就告诉我去哪儿,让我听听这个地方到底能不能给我个惊喜,如何?” 如此显而易见地激将法,吴慎行又岂会上当呢! 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说道:“耐下性子,待明日你便会知晓了。” 被吴慎行看穿计谋的戚七无奈地耸耸肩,明日就明日,反正睡一觉起来就知晓了。她在心里这么安抚自己,可话是这么说,嘴上还是忍不住怼了他一句:“小气鬼!” 感谢:2018轮回,投的9张推荐票 感谢:英子阿牛,投的2张推荐票 第55章 卫氏母女 卫氏父子刚在书房内对戚七算计了一番,另一边追着卫秋水回到房里的卫夫人此刻也在跟自己女儿编排戚七。 “我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你的脑子落下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你从小到大在七七那丫头那里吃的亏还不够多吗?你今儿个又去招惹她做什么?”卫夫人一想到方才在客房发生的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其实卫夫人追着自己女儿来是想安抚一下她的,奈何最后还是变成了责备。 在戚七那里明里暗里都落了败,面子里子尽失的卫秋水原本心里就不好受,这会儿被卫夫人这一顿数落更觉得不是滋味,她又羞又恼一把将桌子上的茶壶水杯扫落到地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趴在桌子上就哭喊起来:“对!对!对!我是脑子不好,我是不如戚七,我就是贱自己找不自在,行了吧!反正自小你们就都觉得我什么事情都不及她!” 看着委屈的卫秋水发泄般地哭吼,卫夫人顿时就心软了,她心疼地一把将抱住卫秋水,柔声安抚道:“你是娘生的,娘又岂会向着那个丫头呢!只是,她寄居在我们府上,又有你祖母护着,表面上我跟你爹总是要向着她些的,以免落人话柄,你这孩子怎么就体谅不了呢!” 卫秋水对卫夫人的劝慰似乎并不买账,倔强地从她娘怀里挣脱开,仍旧在呜咽。卫夫人轻叹一声,说道:“傻孩子,我若当真向着那丫头又岂会总让你避着些她,那就是怕你在她那儿得不到便宜还受了委屈,而为娘的不能明晃晃地偏帮你。你才是娘生的,你才是娘的宝贝闺女儿,她又如何能与你相比?” 这一次,卫夫人的话起到了作用,卫秋水胡乱地抹了抹眼泪,抬眼望向卫夫人,有些期待地问道:“娘,您说的是真的?” “娘为何要骗你呢?”卫夫人温柔地笑了,她爱抚地用丝帕擦拭着卫秋水的脸庞。 “那您就帮我毁了她的亲事。”她恨恨地道:“她越是在意那位吴公子,在意那门亲事,我越是不想让她称心如意。” “行!娘都听你的,这事儿你就放心交给娘吧!”卫夫人为了安抚卫秋水的情绪,满口答应下了这事儿,心里却是另一番计较。 今天卫秋水的举动让卫夫人意识到自己好像太过小看了吴慎行这方面的定力,她事先为吴慎行准备的“美人计”极有可能会达不到她预期的效果。毕竟比起她为吴慎行准备的女子而言,自己女儿可是更深一筹的,可即便如此那吴慎行对此似乎并不为所动,且还大有不屑一顾的架势。如此一来,她原本的计划只怕就要落空了,这是她极不愿见到的;倒不是因此会让自己女儿卫秋水失望,而是因为这样的话他们夫妻私自挪用戚七爹娘留下的财产一事便会东窗事发,到那时事情必然会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卫秋水不知晓卫夫人心中所想,见她毫不犹豫地就应下了自己的要求,心中自然欢喜,转脸就破涕为笑,期待着看戚七悲痛欲绝的模样,全然未曾注意到卫夫人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焦躁。 翌日,卫府在京城里的那些亲戚收到戚七带着吴慎行回京的消息后,一大早便有人陆续前来造访,他们都想来认认人,顺便看看这位新姑爷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将戚七这般倾国倾城的丫头迷得五迷三道。要知晓谁若是娶了戚七,那便算是跟皇家攀了亲,加之其本身附带的庞大财产,无疑让戚七的身价倍增,那些人自然会好奇吴慎行的来头了。 而戚七则在好不容易应付了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且扯着已然有些僵硬的笑容将他们都打发走了,又将卫老夫人送回房闲聊了一小会儿,这才去找先她一步回房的吴慎行。 她一下子躺在客房的软榻上,长吁一口气,有些委屈地道:“应付这些长辈还真是劳心费神,光是为了迎合他们就让我的脸笑得有些酸疼,麻木了,对我而言当真是一场酷刑啊!我真担心余下的三日,我每日都要受到这样的煎熬。”她撅着小嘴,有些郁郁寡欢。 “哪有你说的这般夸张!他们这也是因为欢喜你,关心你这才对你的终身大事特别关注。”吴慎行笑看着她,难得见这丫头也有难以应付的事情,心中不免好笑,但见她一脸的疲惫却又忍不住升起一阵疼惜,“好啦!莫要再这般闷闷不乐的。你可还记得,我们昨日的约定?”为了缓解戚七眼下的情绪,他突然岔开话题。 一经提起这事儿,戚七瞬间就来了精神,刚才还稍显暗淡的眼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一骨碌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双手撑着榻沿,期待地问道:“我们现在就去吗?” “倘若七七姑娘愿意的话。”吴慎行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个时辰之后,载着戚七和吴慎行的马车停在了京城郊外的一处庄园外。戚七在吴慎行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之后,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即将目光停格在庄园门口。 “我住在京城这么多年,怎不知此处竟还有如此大的一个庄园?”她不解地问。 吴慎行笑道:“许是你孤陋寡闻了呢?!”他牵着她的手正准备向大门口走去,却发现这小丫头有意识地在抗拒,这回轮到吴慎行疑惑了,他转头看向戚七问道:“怎么了?” “我算是一个京城人事且都不知晓这里有个如此偌大的庄园,你一个外乡人又如何得知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亦或者你有事情瞒着我?”戚七一脸的警惕,仿佛这座庄园是龙潭虎穴一般。 戚七这清奇的脑回路让吴慎行为之一怔,他还来不及向她解释,就见戚七突然甩开他的手,后退两步,一脸震惊地说道:“你该不会是在这个还养了一个女子吧!”似乎是怕他不明白自己的言下之意,又补充道:“就是那种红颜知己什么的。我知晓京城寻欢阁的女子,有好些都被一些往来与京城的富商包养着,虽未给其名分却也算是那些富商的外室。” 这下子吴慎行直接从方才的愣神变为了哑然失笑,可他的这个反应在戚七眼里则成为了一种默认,导致她觉得自己的猜测十之八九就是事实。毕竟像吴氏商行这样做大买卖的,自然是要来往于全国各地,以至其他属国;如此一来吴慎行来过京城,甚至在京城置个外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他们二人就快要大婚了,故而他才将她带到这里,算是让这个外室认下她这个正室,说不定还会来个敬茶什么的,戚七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的,突然整个人的情绪就奔溃了—— 她紧握粉拳,冲向吴慎行又哭又打,嘴里骂道:“你个没良心的,我自小心里就只有你,整整五年,我从未曾多看旁的男子一眼,而你呢,居然敢金屋藏娇!那我算什么呢?” 吴慎行一把将戚七抱在怀里,急切地开口解释道:“丫头,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原本想卖个关子的吴慎行当真是悔不当初,他实在是未料及戚七会因为一个莫名地理由,自我想象延伸到这种地步,他有些措手不及,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明白此刻自己必须先稳住戚七的情绪,再将事情解释清楚,以免这个误会闹得更大,毕竟他们眼下还站在别人的大门口呢! “吱——吖——”一声,庄园的大门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打开了,且从里面探出了一个让戚七和吴慎行极为熟悉的面孔······ 感谢:2018轮回,投的9张推荐票 第56章 外庄之行 戚七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个庄园的大门会打开,更没想到从里面冒出来的人竟然会是叶希之,刹那间她忘了自己上一刻还在跟吴慎行大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下一刻蓦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叶希之不答反问:“慎行,你们俩这是闹得哪一出啊?我怎么就没看懂呢! 被他这么一说,戚七意识到了自己眼下的失态,赶紧从放下小拳头,使劲从吴慎行的怀里挣脱出来。满脸羞红,嘴里不服输地怼了句:“要你管!”内心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吴慎行见戚七终于从激动的情绪中缓过劲儿来了,也是松了口气,想着叶希之的及时出现算是挽救了他,也省了他费心向戚七解释的过程。他冲叶希之投去感激一笑,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等你的时间久了,自然茶水喝得也就多了,这茶水一喝多,必然出恭的次数也少不了。我方才出恭完想回前厅的时候,恰巧听到了大门外的动静,出于好奇就打开门瞧瞧,未曾想却看到了——”叶希之未将话说完,只是伸手比划了他们俩一下。“我说,你们俩在人家大门口这样,合适吗?”看着戚七阴晴不定的小脸,他忍不住调侃道。 戚七不傻这会儿都不用吴慎行费心跟她解释,她都明白自己方才的那些猜想有多么荒谬。想来她的慎哥哥无非是想让她见见他在京城的故友,而她却小心眼儿地误会了。哎,这个误会闹得可真是有点大了,且还好死不死地让叶希之这个傢伙看到了,戚七顿时有些羞愤欲绝。 叶希之原以为戚七会因他戏谑的言语而跟他来一番唇枪舌战,没想到这次她却难得的保持了沉默。“哟——我们那伶牙俐齿的七七小姐跑哪儿去了?还是说七七小姐这快嫁人了,决定转下性子,日后做个贤妻良母不成!”见她依旧不吭声,他故作恍然大悟道:“哦,我知晓了!是不是还在寻思这庄子里是不是有慎行私藏的美娇娘啊?我倒是未看出来,数月不见你倒是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练就得炉火纯青啊!想来慎行往后的日子——啧啧啧······”他一副为吴慎行惋惜地表情。 原本就已然因自己的胡乱猜疑误会了吴慎行,又被叶希之瞧了个正着而感到难堪的戚七,被他这么一说更是羞怯不已,气急之余又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顿时小脸憋的通红。 吴慎行那里见得了戚七被“欺负”,他有些埋怨地瞪了叶希之一眼,“别逗她了。”他岔开话题道:“你一个人来的?” “你第一次带这般正式的将戚七介绍给大家,我自然也得拖家带口的过来,以免失了礼数。”叶希之意味深长地朝她笑了笑,倒是未再跟她抬杠,一边回答着吴慎行的话,一边领着他们二人向大门内走去。 戚七见自家慎哥哥不仅并未自己先前的无理取闹而生气,这会儿还站出来维护她,自觉底气涨了不少,她冲叶希之地后背皱了皱俏鼻,轻声嘟囔了一句:“哼!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呢!” 吴慎行见状但笑不语,牵着她的手就向庄园内走去—— 庄园内的前厅正堂上坐着一对男女,一看便知他们二人是这庄子的主人;男子有着旷世绝伦的容貌,脸如雕刻一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着实俊美异常;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在头顶束起;英气逼人的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性感唇瓣正嗫着杯中的茶。他身旁的女子面相素雅,五官精致。那双眼睛尤为吸引人,黑白分明的双眼冷冷清清的却似乎会摄人心魄。总体而言,谈不上貌若天仙但也算相貌不俗。 左边上座上坐着另一个女子,肤白如玉,青丝如缎,眉宇间与男主人有几分相似,单纯在容貌上她似乎相较与女主人更胜一筹,只是在气势上却稍显逊色。当然,若是单论美貌,戚七绝对在这两位女子之上。 戚七细细将这几人做了一番打量,随即将目光停留在那位女主人身上,她惊讶地发现这个女子她认识。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她们见过。就在她盯着女主人瞧的时候,同时女主人也在看她,四目相视之间,女主人主动从座位上起身,很是热情地迎了上。 “戚姑娘,我想我们俩这应该是第二次见面了吧?”厉未惜温婉一笑,给人感觉很是亲近。 戚七点头,脱口而出道:“我记得你,你是颜王妃,我们五年前有过一面之缘。” “七七!”吴慎行轻声提醒了道:“切莫胡言,这是当今皇后。” 厉未惜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道:“没事儿,戚姑娘也未说错,她那会儿见到我时,我的确是颜王妃。” 戚七对这位没什么架子又大气的皇后印象不错,她冲吴慎行白了一眼,很是嫌弃地道:“就你小心眼儿!你瞧皇后多大度啊!” “别皇后皇后的,这里都是自家人没有什么皇上,皇后的。你若是愿意可以唤我未惜姐姐,或是惜儿姐姐,可好?”厉未惜也挺喜欢这个直爽的丫头。 “那我就唤你惜儿姐姐,这样显得更亲近些。” “这是你云姐姐。”厉未惜将云螭拉了过来,介绍给戚七。 没一会儿工夫,这三个女子就已然如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熟识。戚七也借此知晓了,这庄子是皇上赵卿承在京城的别院,今日为了见她和吴慎行才聚到这里,为此叶希之的娘子云螭还从若水国赶来了。 她们三个女人一台戏的聊得热火朝天,另一边的三个男人对此除了彼此会心一笑外,也很是乐见她们这般的谈得来。 “未想到你最后是被个小丫头拿下了啊!之前希之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我还不信,以为他这傢伙又在危言耸听,直到前阵子收到你的信函之时我才知晓,你当真要娶一个小丫头回去。”赵卿承一脸的痛心疾首。 叶希之毫不客气地顺着赵卿承的话拿吴慎行开涮,道:“是啊!原来咱们俩还一直担心他的终身大事,寻思着要给他介绍的他都看不上,会不会是有龙阳之好,可自打我见过七七之后,才知晓他不是不喜欢女子,而是不喜欢同龄的女子啊!” 吴慎行见自己的两个挚友,你一句我一句的来回调侃他,也不客气地回侃道:“好大的酸味儿啊!你们这是在羡慕嫉妒我,还是说你们已经开始嫌弃自己的娘子不够年轻啊!” 赵卿承与厉未惜之间相差五岁,虽说他们二人之间相差的岁数也不小,但较之吴慎行与戚七相差的整十岁而言还是有些不够看得,而云螭则仅仅比叶希之小了数月,所以吴慎行这话说得一点毛病都没有。 不等他们二人反击,他又接着道:“若是后者,倒也简单,我这就帮你们俩介绍,毕竟七七还有个表妹,戚氏宗族那儿也有个虚长她一岁的堂姐。不过,人家戚府说什么也是大门大户,而卫府又是卿承姑婆的夫家,让人家做小总是不合适的,好在未惜和云螭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我去帮你们说说,兴许你们二人能一人多个平妻如何?” 感谢:2018轮回,投的9张推荐票 感谢:筮书巫经,投的1张推荐票 第57章 男人间的友情 吴慎行的这一番话刚出口,顿时就令赵卿承和叶希之二人脸色巨变,没办法谁让他们俩的家教都比较严,他这话要是传到了厉未惜和云螭耳里,那他们俩决计是活不起了。好在她们俩此刻似乎正与戚七聊得欢,并未注意到他们的谈话,可即便如此,他们二人还是下意识地朝自己娘子的方向望了去,心中一阵后怕。 “要不,我想在就去帮你们说说?”吴慎行说着话就要伸手,貌似要招呼她们三人过来的意思。 他的这个举动可把赵卿承和叶希之吓得不轻!叶希之条件发射地伸手拦了一下,才发现他这是故意的虚晃一招,并未真正想要将她们唤过来。不过,就这样也让叶希之和赵卿承惊出一身冷汗,没办法谁让他们二人皆是“妻管严”呢! 赵卿承轻咳一声,略显尴尬地道:“慎行,就咱们兄弟的感情,你有必要玩儿这么大吗?怎么地,这是连条活路都不想给了?”若非碍于他作为一国之君的身份,只怕他都会开口向吴慎行讨饶了。 “玩得大吗?没有吧!我这哪是不给你们俩留活路,我这分明就是好意给你们俩另辟蹊径,再添一条康庄大道啊!”吴慎行一脸真诚,一副我全都为你们好,你们怎么就不明白我的一番苦心的表情。 “好吧!你赢了,我们就不该那你说笑,行了吧!”叶希之直接举白旗投降,随即又忍不住摇着头嘟囔了一句,“当真是会叫的狗不要人,咬人的狗不叫唤啊!”他的后半句话获得了赵卿承极大的认同,不过在吴慎行投来的一记威胁的眼神之后,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伸手掌着嘴,讪笑着直呼:“我失言,我掌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 吴慎行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一改之前跟他们调笑地口气,一脸正色地开口道:“卿承,你这么私自从宫里跑出来,真的不打紧吗?怎的,连个护卫都未带一个,就算你武艺再高强,毕竟你已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事儿还是得防范于未然啊!” 的确,当初吴慎行与赵卿承相识之初,他是太子。世事难料,五年之后他不仅并未登上皇位,还险些命丧黄泉,捡回一条命的赵卿承回京之后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徒有虚名的颜王位置,又是一个五年,他凭借自己的能力加之身边这些挚友的扶持,重新拿回了属于他的龙椅。赵卿承这一路走来有多艰辛,吴慎行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虽天下已定,但吴慎行还是免不了要替他的安全担心。 “怎么,你忘了他身边还有那些暗卫呢!”叶希之抢先一步说道。 赵卿承自然是知晓吴慎行这是在为他担心,他了然地拍了拍吴慎行的肩头,说道:“暗中保护我的人不少,且我此次又未出京,你无需忧心。就是你大婚之日有些费事,不过我也已经安排妥当了,届时我与惜儿必定亲自登门道贺。” 上次,吴慎行与戚七定亲的时候,他为亲自前往已然让他心生愧意。毕竟在他眼里,他们不是他的臣子,而是兄弟,能生死与共的兄弟,这也就是赵卿承私底下从不在自己的这两位挚友面前自称“朕”,故而吴慎行与戚七的大婚,他肯定是要到场的。 吴慎行明白赵卿承的心思,所以他未出言阻止他的出席,而是心照不宣地点头笑道:“恭候大驾!” 提及去月影城参加吴慎行的大婚这事儿,一旁的叶希之就皱眉,抱怨道:“慎行,你这么大一个商行当家的,为何不将总店迁至京城,如此一来我们兄弟三人便可多聚聚,且戚七也可时常去看望卫老夫人,这般一举两得之事,你怎么就想不愿意呢?”叶希之很费解。这件事,他曾在吴慎行与戚七定亲的时候就向吴慎行提及,当时他就委婉的拒绝了这个建议。 听叶希之这么说,赵卿承也很是不解地望向吴慎行,问道:“你可是在担心铺面的问题?若是如此,你大可不必,只要你一句话,你在京城分号的铺子不动,我另指一块地给你当总店。”作为一国之君,这点问题他还是能轻而易举的做到的。 “你们俩的心思我明白,只是我不想回京。”吴慎行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同时也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其一,就吴氏商行而言,总店在不在京城并不影响到生意;其二,我只有在月影城才能更好的作为卿承的后备助理,而不被摆在台面上让众人知晓。至于七七,我想还是尽可能的让她与戚府走得更近些,其中原委我不想多说,她若记挂卫老夫人,我也愿意将她老人家接去吴府居住,倘若她老人家不愿意,我还可以时常陪七七进京看望。权衡各方利弊,在我看来,就目前的状态才是最好的,最合适。”他毕竟是个商人,有些事情从他的角度看兴许比他们俩看得更为透彻,也更清楚。 既然吴慎行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赵卿承和叶希之也没必要再强求,他们尊重他的决定。 “别光说我们,说说你吧?”吴慎行将目光投向了叶希之。 “我!我怎么了?” “你打算就这么一直跟云姑娘两地分居吗?你们这个距离有些远,毕竟是两个国家,加之云姑娘尊贵又特殊的身份。”吴慎行担心完赵卿承又开始替叶希之操起心来。 “我也多次与他提及过此事,我可不想我的胞妹常年独守空房。”赵卿承侧目看了叶希之一眼。 “你们俩都把心放宽。”当事人叶希之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这事儿我早已与云螭商量过了,到了年底我便会向卿承辞官,随她回若水国,带日后我们的女儿大了能独揽大权之后,我们夫妻俩再回月曦国,毕竟人是需要叶落归根的。”他这边倒是算计的很好,但是有人却不乐意的。 “你说辞官就能辞官了吗?都不需要问问我同不同意就已经决定了后面的日程?”赵卿承倒是并非真不答应,他今儿个也是头一次听叶希之提起此事。 “你若是不答应也无妨,到时我就去跟云螭说——不是我不愿意跟她去若水国,而是你棒打鸳鸯不让我随你而去。”他两手一摊,一副与我无关,只要你能承受住云螭的兴师问罪就好。 赵卿承自然是“斗不过”自己那个胞妹的,片刻过后他长叹一声,有些惆怅地道:“一个不愿回京,另一个又要离京。走吧!走吧!你们都走吧!” 吴慎行和叶希之对视一眼,吴慎行说道:“我们兄弟三人,岂是会因距离而疏远了彼此,只要你一声召唤,我与希之自会如往昔一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就是。”叶希之附和。 赵卿承望着吴慎行与叶希之,三人相视而笑。 感谢:2018轮回,投的9张推荐票 第58章 意外打击 这次的聚会可谓宾主尽欢,戚七也为自己能结识到厉未惜和云螭这两位非常投缘的姐姐而感到开心不已。在回卫府这一路上戚七依旧十分雀跃,她不停地向吴慎行诉说着她们的各种好,及她们与自己在各方面的一致见解,当然她很是机智的隐瞒了自己向她们二人讨了教御夫之术,毕竟这个要是说出来了她往后又如何能驾驭住他呢! “慎哥哥,惜儿姐姐和云姐姐都好好哦!”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她们一个是月曦国的皇后,一个是若水国的女皇,可她们却一点架子都没有,我真的好喜欢她们。” 相较于戚七对这次聚会的意犹未尽,吴慎行则显得意兴阑珊,按理说这是能见久未谋面的挚友,且在相谈甚欢的前提下,他应该比戚七的热情更高才是。可现实是他不仅对此兴致不高,甚至还隐隐透着些许沉重。 此时的戚七并未注意到吴慎行的失态,还在兴致勃勃地滔滔不绝道:“慎哥哥,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三对都好般配哦!冷峻孤傲的皇上配清冷聪慧的惜儿姐姐,而阴柔俊美的叶希之配温婉体贴的云姐姐,最后儒雅睿智的你配绝色可人的我,是不是都特别合适?”她扬着小脸等待着他的回答。 吴慎行扯了扯嘴角,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戚七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敷衍,她的柳眉微微皱起,关心地问道:“慎哥哥,你怎么了?之前在皇上的外庄时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不开心了?” 是啊! 本来一切都很完美,奈何在临走前叶希之与他的一番对话,让他顿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直到现在他的情绪都还未缓过来,脑中一直回响着自己与叶希之的对话—— “慎行,借一步说两句。”叶希之趁着戚七在与厉未惜和云螭惜别的时候叫住了他。 吴慎行向戚七知会一声,便向叶希之走去,“什么事儿,这般隐秘,还要我过来说?”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瞒着戚七的。 叶希之不答反问:“之前七七受伤后我给她配的内服滋养的黑色药丸她还在吃吗?” “她都已经痊愈了,自然是不吃了,不过药倒是还有一些。”他有些疑惑叶希之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儿,“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叶希之思量再三,说道:“七七这药你不能让她停,不然会出大事儿的。” 闻言,吴慎行心中一惊,追问道:“之前你不是还说她抹了药膏直至伤疤结痂脱落,就没事儿了吗?这会儿怎么又说她药不能听了?” “唉——”叶希之轻叹一声,“上次七七受伤,我给她号脉的时候我就发现她似乎有心疾,但是当时我还不能确定,以为她是因为那场意外受到的惊吓所导致的。后来我回京之后,对此事不放心故而特意去卫府拜访了一下卫老夫人,才得知七七她娘卫巳辰就有先天性心疾,卫老夫人说好在七七自小就很健康并未有这方面的症状。可我却不这么认为,所以我方才借故又给七七号了下脉,发现她的确是有心疾,我猜测之前之所以未发现兴许是因为她一直都未出现任何明显症状,也可能她有隐性心疾,而那场意外导致了她心疾的触发,好在这段日子她未受到任何刺激,这才未有不妥之处,但是这药她是绝对不能停的,如若不然她不慎受到什么外界的刺激亦或者是惊吓就极有可能犯病,到时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倘若不服药,食补可不可行?”吴慎行此刻的心情已然沉到了谷底,他自然明白这病的恐怖性,也明白戚七若是不服药的后果,但是他不希望戚七以后要以药为伍。 叶希之无奈地摇摇头一脸正色地告诫他,道:“慎行,这病的致命程度不用我说,我想你也应该明白的。你觉得七七能不服药吗?她不仅要服药,还要长期服药,且还不能停直至她终老。” 他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可吴慎行还是怀着侥幸的心理问了一句:“希之,你老实告诉我,七七的心疾有办法根治吗?” 叶希之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慎行,我不想欺骗你,以我目前的医术而言是不肯能的,至于旁人我不敢断言。” 他的这句话无形中似一把重锤一般将吴慎行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击碎了,就连普天之下医术最为精湛的叶希之说无法替戚七根治心疾,如此只怕赵卿承宫中的那些太医也是无能为力的。吴慎行心痛地抬眼望向满脸笑容的戚七,心中涌上一阵悲戚。 叶希之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安慰道:“你也别太过沮丧了,其实只要七七按时服用我给她的药,就会无碍,也不会影响她的生活。我之所以未将此事告诉她,而是单独告知于你,是因为我不想让那丫头失了她那份顽皮的性子。你只要有办法让她每日服用,且别让她受到太大的刺激,她便与寻常女子一般,甚至都不会影响她生儿育女。当然,我也会潜心想办法替她治疗,为此我也找未惜谈过,毕竟她的经历有些特殊,兴许还真能找到根治的办法。所以,你要保持好心态,别太过忧心,特别是不要让七七看出来。” 收回思绪,吴慎行转头看向一脸担忧的戚七,强颜欢笑道:“傻丫头,我哪有不开心啊!”再次想起叶希之的话,他试探性地开口,“我只是在思量要不要将希之给我的滋补药给你,毕竟我说过还不想这么快让你怀上孩子。” “什么滋补药啊?我要吃,你快拿出来,人家叶希之都说了那是给我的,你拿着做什么?”一听说这药有助于怀孕,戚七就来了兴趣。 吴慎行故作不情愿地将药拿了出来,递给了戚七,并嘱咐道:“他说你身子虚,若想要孩子只需药每日服用一颗就可很快怀上。” “看不出来,叶希之倒是挺明白事儿的。”说着话,她便将一颗药丸送入了嘴中,又将余下的药收了起来,满脸的幸福。 吴慎行见状中心五味杂陈,他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在叶希之将根治戚七心疾的办法找出来之前好好照顾好戚七,不让她受到一丁点儿刺激,为此他打算提前带戚七回日影城。毕竟,卫老爷他们一家给他的感觉不太好,他担心再多待些日子保不定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他不愿意赌这一把,也输不起。 第59章 东窗事发 又过了数日,戚七在卫老夫人的授意下带着吴慎行将她母系这边的亲戚几乎都拜访一了遍,估摸着这边的亲戚差不多都见过了。在此期间吴慎行一直在盘算着如何说服戚七提前跟他回月影城,恰巧昨日戚瑞安那边传来书信,说若水国那单生意出了点岔子,因为这单买卖由始至终都是他在洽谈,所以戚瑞安处理不了,无奈之下只有向他求救。在吴慎行看来这无疑是一记漂亮的助攻,当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他正愁找什么理由说服戚七提前会月影城,这下可好了,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这么的顺理成章。 他将戚瑞安的信递给戚七,“看来我们要提前回去了。” 戚七伸手接过,将信里的内容大致看了一遍,撅着小嘴,嘟囔道:“这么点小事儿堂叔都搞不定!”她幽怨地瞪了吴慎行一眼,语气里满满地抱怨,“这都是让你给惯的,若非你常年帮他看着他的那些买卖以至于他如今变得一无是处,又怎会连这点事儿都处理不了。真不晓得谨言姐当初怎么会看上我堂叔的!”戚七一脸的嫌弃与不满。 “好了,不说他了。”吴慎行未免戚七把话题扯远了,再次拿回话语权,“你先去卫老夫人那边知会她一声,你若是想多陪陪她老人家,就请她同我们一起先行回月影城也行。我这边先去安排一下,稍后回去的马车。” “这么急吗?”她皱眉。 吴慎行又一次将信摊在戚七面前,一脸无奈地道:“你也看到啦!” “好吧!”她不想他为难,也知晓他若非急事儿绝对不会催她回去的。 于是,他们二人兵分两路,吴慎行去整理包裹,安排回去的马车,戚七则去向卫老夫人告辞。半柱香的时辰过后,他这边一切都处理妥当了,只等着戚七那边的回复,他心中的大石也算落下了一半。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戚七才耷拉着脑袋,有些蔫蔫的回到了吴慎行的客房。 他一见戚七这副模样,心中隐约泛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听她无可奈何地道:“外祖母不愿意跟我们先行回月影城,她说那样有失礼数,她还是跟舅父他们一起过去。” “既然如此,你我也不便勉强她老人家。待他们去了月影城之后,多留他们住些日子就是了。你也莫要太过在意。”他安慰戚七,心中的大石可算是全部落下了,不好的预感也荡然无存,“我已让马车听停在了卫府大门口,我们这就去向卫老夫人和卫老爷他们辞行。”他催促道。 戚七没有动脚下的步子,有些歉疚地开口说道:“慎哥哥,我可能不能随你一同回去了,外祖母想让我留下多陪她些日子。毕竟,我这一出阁往后能回来看她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少,她年纪大了,我不想忤逆她。”未免他担忧,她又赶紧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也就陪她老人家再多住十日,外祖母便会同舅父一家随我回月影城,所以你无需担心我可能会存在的安全问题。”她还在这儿让吴慎行别担心,殊不知他最担心的就是她舅父那一大家子! 之前还在感谢戚瑞安的那份来信,此刻吴慎行却开始对那封信深恶痛绝起来。要是没有那些事儿,戚七要是不愿意提前回去,他便可留下陪她,眼下这事儿他想不回去也不行啊! 戚七见他还在犹豫,心知这是放心不下她,心中一暖,“慎哥哥,公事要紧,我这儿没事的。我送你出去先跟外祖母他们辞个行,别耽搁正事儿了。” 吴慎行明白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无奈接受,未免戚七遇到麻烦,他刻意嘱咐道:“我走之后,你若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大可去宰相府找希之,有他在我也会安心不少。”他决定在临走前给叶希之稍个口信去,让其替自己照顾下戚七。毕竟,万一戚七当真遇到什么紧急的事情,他这边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有叶希之在就不一样了,再不济其身后还有赵卿承这个当今皇上做靠山呢! 他在戚七万分不舍地注视下,坐着马车离开了京城,向月影城而去······ 吴慎行走后,戚七整个人一下子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病恹恹的。她独自待在房中发了好一会儿呆,她发现自己越是这么待在房中越是想念她才走的慎哥哥,于是她决定去佛堂找卫老夫人,以免自己沉浸在思念吴慎行的念头里无法自拔。 可当戚七刚走到佛堂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从里面冒出了争吵声,她正好奇于谁该在佛堂吵闹时,那些对话就已然传入了她的耳中—— “你们俩给我跪好了!”卫老夫人的声音带着颤抖,显然她被气得不轻。 “祖母,您为何老是偏向戚七!我有哪一点不如她的。”卫秋水虽然跪着,可她却难得地反驳了卫老夫人,“她要嫁的夫家又不缺银子,为何她爹娘留给她的那些财产不能留给我们。我娘都跟我说好了,那些剩下的东西日后要做我的嫁妆的。”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卫秋水白皙的脸颊上,使得她脸上立马就浮现出了血红的五个手指印。 卫老夫人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孙女,骂道:“你也知晓那是七七爹娘留给她的,那你们这一家子又凭什么挪用呢?人家吴公子家有没有钱,跟七七带不带嫁妆,带什么样的嫁妆是一回儿事儿吗?” 原来,卫老爷和卫夫人今日不在府中,先前吴慎行来辞行之后,她也到了每日去佛堂诵经的时辰,就在她被贴身嬷嬷搀扶着去佛堂的时候听到了花园里卫不计与卫秋水的争执声,细听之下卫老夫人才得知他们二人原来是因霸占七七爹娘留下的那仅存的财产而起的争执,同时她也知晓了那些财产除了动不了的,其余的金银珠宝有很多已经在卫老爷的默许下被随意取用殆尽,盛怒之下的卫老夫人便将他们兄妹二人罚去了佛堂,又命老嬷嬷去差人把卫老爷和卫夫人叫回府,她要好好整治一下他们这一家四口。 卫秋水一时找不到反驳卫老夫人的话,于是就想祸水东引,将矛头指向了她的亲大哥——卫不计。她伸手一指跪在自己身旁的卫不计,道:“祖母,您怎么尽说我,怎么不说说大哥!要不是他嗜赌如命,我们卫府又怎么会到了要动用七七爹娘留下的那笔财产。”看到卫老夫人一脸的震惊,她意识到自己祖母压根儿就不知晓此事,于是说得就更带劲了,“定然是爹娘重男轻女,故而从未向您提及此事吧!不止是卫府的钱财,就连七七爹娘留下的那笔财产也被拿去偿还大哥欠下的赌债了。” 这边,卫不计还来不及狡辩几句,而卫老夫人整个人气得几乎就要晕厥的时候,佛堂的大门被人一下子推了开来。佛堂内的三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来者—— 感谢:2018轮回,投的9张推荐票 感谢:英子阿牛,投的2张推荐票 第60章 属于我的一分都不能少 卫老夫人的话让卫不计与卫秋水兄妹俩一愣,他们没想到一向偏爱戚七的她竟然会站在他们这边。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卫老夫人这么做并非是站他们边,而是为了卫府。不可否认的是她老人家的确是在意戚七的,可她更在意卫府的名声。在她还未想到万全的法子去妥善处理此事之前,她不想让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或许有人会说,即便是戚七知晓又如何,那也不过是他们的家务事。可卫老夫人想的却更为深远一些,倘若此事一旦被戚七知晓,那么作为即将成为她夫君的吴慎行必然也会知晓此事;很快吴府也会知晓他们卫府侵吞占用戚七爹娘留下的财产,接着便是戚府,那么很快这件事会传遍月影城。而京城这边,由于吴慎行与赵卿承,叶希之的关系,保不齐他们也会知晓此事,倘若他们府上哪些嘴不把门的下人将之外传,如此一来,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件事就会变成街知巷闻,卫老夫人实在无法忍受他们卫府即将被那些皇亲贵胄,达官显贵,乃至整个月曦国人所不齿,也无法接受他们卫府成为天底下人的笑话,她不能!权衡利弊之下,卫老夫人唯有牺牲戚七的利益,至少表面上她必须这么做。 看着跪在地上的卫不计和卫秋水兄妹俩一脸的如释重负,她冷冷地道:“你们俩莫要开心的太早,这事儿还没完!且等你们的爹回来再从长计议。” “等我爹回来也无用,他哪儿有办法解决,我爹要是有银子填补也当初不至于动用那财产的心思。”卫不计跪在地上小声嘟囔,一脸的追悔莫及,“说起来这事儿全赖我,要不是我在赌坊被人坑了,险些打断手脚,我爹也不会动这脑子,打那笔财产的主意。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啊!”他故作悔恨地捶胸顿足。 卫不计演这出全然是为了让卫老夫人看到他有心悔过。没办法,他这位祖母才是这个家的主事人,老太太说话做事说一不二,他当真怕她来个秋后算账,故而此刻急于让卫老夫人看到他的诚意,到时责罚的时候能念及他有知错愿改的心能手下留情。 就在卫不计在向卫老夫人大演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戏码时,跪在他身侧的卫秋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大哥,我且不说你这出苦情戏有没有必要,但我实在看不得你往自己脸上贴金!”她毫不顾忌地冷哼一声,“我早就听爹娘提过,戚七一个姑娘家,倘若这个财产给了她,那早晚会成为旁人家的东西,那还不如留在咱们卫府,只要到时给她一份过得去的嫁妆就好了。所以大哥,你也别多想,你的确是个败家子儿,但是还不至于爹娘为了你去做这件事情。”她本就是个没脑子的人,说话做事从不经大脑思考,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想一出是一出;加之他们兄妹俩自小到大关系也不怎么好,更何况她觉得既然卫老夫人已然知晓了此事,那她就更是有恃无恐了,根本就未及想过她这么说会不但会将事情的性质改变,还将她爹娘卫老爷和卫夫人置于极为难堪的境地。 就在卫秋水得意于自己狠狠打了卫不计脸的同时,就听见卫老夫人冷不丁地质问道:“这话是你爹说的,还是你娘?”她自认自己是卫府的一家之主,从未放权给自己儿子和儿媳妇,未想到他们却在她背后另有算计。卫老夫人自然对卫老爷和卫夫人的做法感到愤怒,但是更让她怒火中烧的是他们在她背后的这些小动作,在她看来这是他们夫妻俩对她权威的一种挑衅,这才是卫老夫人无法忍受的。 已然从卫老夫人的眼神中品出味儿来的卫不计不停地向自己那个脑子不好使的妹妹使眼色,奈何卫秋水全然不予理会,她不仅未曾意识到自己方才所言已经再次激怒了卫老夫人,甚至以为这不过是她大哥在向她翻白眼,以报复她之前挤对他的话。 “好像是我娘先提起的,后来我爹说他也是这个意思。然后,他们俩就说开了,我娘说要在里面挑些好物件留下给我日后出嫁时做嫁妆,我爹说要留几个铺子给我那个不争气的大哥,但是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我就不知晓了,我不过是路过他们房前听到这么一耳。”她据实回答。 “好!很好!你们一家四口现在一个个都能的不行了,都有自个儿的主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倒要看看······”卫老夫人的话还未说完,佛堂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一下子撞开了。 与此同时,佛堂内的三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来者——一脸愤怒的戚七! 是的! 在佛堂门外已然听了个七七八八的戚七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那股怒意,她就这么毫不避忌地闯了进去,直面卫老夫人他们祖孙三人。她要去问问他们凭什么动用了她爹娘留给她的财产,问问他们有什么脸在霸占了属于她的东西后还要想着隐瞒她,欺骗她。 戚七很在意这笔财产吗? 是也不是! 说是,那是因为这是她爹娘留给她的所以她在意;说不是,那是因为戚七不是个视财如命之人,甚至可以说她较之一般人对钱财的喜好还更淡一些。她介意的是他们这些与她亲近的亲人竟然可以如此无视她,掠夺她,这才是她的怒点。 “卫秋水,我告诉你,想要丰厚的嫁妆很容易,就是等你爹娘死了就会留下好多好东西给你,至于我的,你休想动用一分一厘!”说完,她又转头面向卫不计,“还有你,我不管你动了多少我爹娘留给我的财产,但是我现在告诉你,吃了我的就给我吐出来,用了就给我还回来,少一个子儿都不成!”戚七不带任何感情的将话说完,期间她能感受到卫老夫人一直在看着她,欲言又止了好多次,但是这些全然都被她忽视掉了,她现在就想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件不落的要回来,不论是金银还是房契,亦或者是其他什么,统统都要回来。 戚七这是对他们卫府太失望了! 她本就不是一个爱财之人,倘若当初卫府有难处,她舅父跟她开口,她绝对不会吝啬这些身外物的,但是卫老爷却选择了一个她最无法接受的方法,甚至还动了霸占的念头,这可就不能怪她不讲亲情了。 “七七,这事儿······”卫老夫人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她试图说服戚七,可惜戚七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外祖母,若是你还心疼我,心疼我早逝的娘,这件事儿您就莫要插手。” 戚七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就将卫老夫人后面的话堵了回去,同时也让她想起了自己最为疼爱的二女儿。是啊!当初自己未曾好好保护好卫巳辰,如今面对戚七自己不仅未出手相帮,难道还要帮着那群白眼狼吗? “七七,此事祖母可以不管,但是我有一个请求,希望将此事在卫府内解决,切莫将之告诉旁人,即便是你的日后的夫君以及你堂叔都不可以。”这是卫老夫人为卫府争取的最后一丝颜面。 戚七略一思量,欣然答应了她的请求。卫老夫人见状,便不再多言,她摇着头步履蹒跚地向大门口走去,决定将这事儿就留给他们自己解决。 感谢:2018轮回,投的18张推荐票 感谢:水瓶座的紫水晶,投的1张推荐票 第61章 将错就错 卫秋水见自己祖母这是要由得戚七来处理此事,就着急了。没办法,她从小到大没少在睚眦必报的戚七那里吃过苦头,真要是直面戚七的话,她的确是有些犯怵。更何况,说这个卫府还有谁能让戚七顾念几分好的话,那就唯有卫老夫人了。此刻她老人家要是两手一撒不管了,那么别说这事儿他们还能不能善了,就算能,只怕他们也决计落不了好。 “祖母,您当真就袖手旁观,这么走了?那我爹待会儿来了见您不在怎么办?”卫秋水“唰”的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望着她祖母的背影追问。 卫老夫人脚下的步子一滞,回眸看了她一眼,幽幽地说道:“待你爹来了告诉他,该给的给,该赔的赔,欠人家的总是还的。”她说完自顾自地继续向门口走去。 “人家?”戚七眉心一跳,敏感的她对卫老夫人嘴里冒出来的这个词感到非常抵触。 她是卫老夫人的亲外孙女儿,是卫老夫人最疼爱的女儿的女儿,可如今在这位老太天眼里她却是“人家”而并非是家人。这该是有多见外和生疏啊!戚七凄然一笑,突然就释然了。也是啊!这里是卫府,他们各个都姓卫,而她则姓戚,不是外人是什么!既然她都已经是外人了,那她就无需跟他们再将什么亲情;更何况那份亲情也不过是维系在表面上的罢了。 戚七一直都跟吴慎行说她的那些亲戚都对她很好,当然其中的确也不乏真心对她好的,喜爱她的,但那些人里面绝对没有卫老爷他们一家。其实他们对她的好始终只停留在面子上,就这点戚七也是知晓的,只是她从来未曾揭穿,也觉得没必要,如此大家相安无事也是好事。但她心里清楚,舅父对她的好事基于她爹娘留下的,毕竟从小到大她卫老爷就没少在她身上搜刮;同理卫夫人也是如此,只不过那份好更假了几分;至于卫不计和卫秋水兄妹那就不用提了,唯独卫老夫人是卫府里唯一真心待她的,可惜她老人家最后还是在颜面的问题上将自己撇下了。 “大哥,现在怎么办?”卫秋水见实在无法说服卫老夫人留下,于是把仅存的希望放在了卫不计身上。 “什么怎么办?!”卫不计拍了拍手上的灰,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眼睛看着戚七,嘴里的话却看似是跟卫秋水说的:“哼,爹来不来都一样!我们占了你的,你又能奈我何?”他就不信了,这里只有戚七一人,他们这一大家子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戚七看了眼卫老夫人已然跨出佛堂大门的一只脚,冷笑一声,说道:“当然,你们若是执意不予以归还,亦或者少还,漏还的话,我的确是无法将你们怎么样。但好在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我就不信,我去官府击鼓鸣冤,他们还能不给我办这差事。但是,你们记好了,不是我愿意家丑外扬,而是你们逼人太甚!”很显然,她这话是说给卫老夫人听的。 “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卫不计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你可知晓我爹今日是出去干嘛了吗?”他意味深长地问道。 戚七挑眉看他,等待他接下去的话。 就听卫不计继续道:“我不妨告诉你,我爹这是去寻人绑你去了。本来我们计划找人佯装入室盗窃,后来觉得如此实为不妥,毕竟卫府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去自如的,那么多的东西说被盗只怕你也是不会信的,万一你又报了官只怕会让事情更为棘手。故而,我爹寻思了一个新的法子——绑架你,只有将你绑了去,我们才能以此为借口说我们拿不出那么多赎金,这才将你爹娘留给你的那些财产给了绑匪。现在看来,我们不仅要绑了你,还得来个撕票才能将此事彻底解决!”说着话,他就上前开始撕扯戚七,试图将她给控制住。 戚七惊恐之余自然不肯束手就擒,她极力反抗。面对她的全力挣扎,卫不计一时竟然无法将瘦小的戚七按制住,他回头看着呆若木鸡的卫秋水,喊道:“你还傻愣在那儿作甚?!还不快过来帮忙,事已至此若是让她跑了,那官府必然找上门来,先不说我和爹会不会吃上官司,卫府的名声肯定好不了,如此日后哪户人家愿意上门向你提亲。” 卫不计的这句话似乎说到了卫秋水的软肋,她虽然害怕最终还是一咬牙一跺脚上去帮她大哥一起制服戚七。如此一来,戚七自然是无法再做任何抵抗,很快就被他们按住了。惊恐万分的戚七将目光投射到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卫老夫人的身上。 是的,卫老夫人还未曾离开佛堂! 方才戚七说的最后一番话让她老人家的步子再次停歇了,她的另一条腿始终未曾跨出佛堂大门,而当卫不计说到他爹正找人要绑架戚七的时候,卫老夫人已然震惊到了极点,她下意识的将之前迈出去的腿又伸了回来,可她还来不及说什么的时候卫不计已然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的向戚七下手了。此举给卫老夫人来了个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反应。眼下缓过神来的她看到的就是被卫不计与卫秋水按倒在地上,用一双幽怨无助又带有几分凄楚的目光看着她的戚七。 “我按着她,你快些去找根绳子来,待爹带人过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直接将人带出去埋了!”卫不计指使着卫秋水。 “好好好!”卫秋水听到她大哥的吩咐便在佛堂内四处寻找绳子。 不知是权衡了利弊,还是出于真心,卫老夫人最终还是站到了戚七这边。 “你们都给我住手!”她一边呵斥,一边用自己的拐杖将卫不计和卫秋水兄妹甩开,护在了戚七的身前,“丫头,赶紧起来跑!你爹娘留给你的财产我是没办法帮你保住了,但是今日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住你。” 由于卫老夫人护着,卫不计兄妹俩一时半会儿也不敢靠近,戚七就趁机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眸含泪,“外祖母——”她轻呼一声。 眼下的卫老夫人也是眼眶湿润了,她没有回应戚七的呼唤,而是冷眸瞪视着卫不计,说道:“你们让七七走,并将余下的归还给七七,我让她不追究你们之前私自动用的那部分财产,如何?”她知晓卫不计的性子,就怕他红了眼,什么也不顾忌,到时只怕自己也压不住他,所以放下身段与之商量。 戚七虽对不追究他们私自动用她财产的事情心有不甘将,但是她也知晓眼下的局面不容的她再多做计较,她很有眼力见的默认了卫老夫人的话,就看卫不计怎么说了。 显然卫不计并没有给自己祖母这个面子,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卫老夫人,怒道:“祖母,您可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不记得自己是哪边的人,居然帮她这个外姓人不帮我?”早已财迷心窍地他红着眼居然目无尊长地训斥起自己的祖母,直气得卫老夫人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他对此置若罔闻,又将目光转移到戚七身上,皮笑肉不笑地继续开口,“您老人家觉得我若是放了她,她当真愿意放过我们卫府?您可别忘了,她自小了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会如此轻易就妥协。更何况她若是死了,我们卫府还可将余下的部分占了,何乐而不为呢?” 第62章 一不做二不休 卫不计说完,伸手作势就要再次上前抓戚七的手腕,卫老夫人见状心知自己已经无法阻止利欲熏心的卫不计,毕竟她若是不能在身份和气势上让他退让,那么她就更不可能在力量上与之抗衡了。她下意识将拐杖横在胸前,暂且抵挡住他,嘴里怒骂道:“放肆!谁教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的?就连你爹都不曾这么跟我说话,你居然胆敢对我出言不逊。” 卫老夫人双目圆睁,一脸威仪的模样将她这一家之主的气势尽显无疑。她这气势一起来顿时让卫不计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也考虑到自己就算此刻弄死了戚七,可因此而惹怒了自己的这位祖母,只怕自己往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光就他爹卫老爷也不会轻饶了他。 但卫不计又实在是不想放虎归山,就这么放过戚七,这就让事情变得有些尴尬了。似乎是看出眼前局面的变化,卫秋水站了出来,小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大哥,你别冲动!我们此刻只需牵制住戚七不让她走,等爹来了让他来做决断即可,何必在眼下惹恼了祖母,吃瓜落呢?!”她难得精明一回,让她那个大哥有些刮目相看。 卫不计冲她点头,继而转向卫老夫人,满是讨好地说道:“祖母息怒,是孙儿一时失言,还烦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计较。” 卫老夫人对他这番话不置可否,卫不计倒也不以为意,他瞥眼望向她身后的戚七,露出了一个极为阴险的笑容,说道:“我今日可以看在祖母的面子上,暂且放你一马,说到底你我还是表兄妹,我也不至于赶尽杀绝。不过你也别惦记着离开,一切等我爹来了之后再做定夺,在此之前你就乖乖的在这里待着。” “罢了,我替七七丫头应下了你的要求。”卫老夫人思量着比起自己眼前这个混不令孙子,她更有把握说服自己的儿子——卫老爷,故而才会不询问一下戚七就替其做了决定。她唯恐卫不计出尔反尔,依旧护在戚七身前,用眼角余光看向身后的戚七,说道:“丫头,你莫要担心,且在此等着就是了。外祖母说了今日会护你周全就必然会做到的。” “我知晓了。”戚七嘴上应付着,心里则是另一番计较——她相信卫老夫人是真心想要保护她,她也相信卫老夫人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只是她不相信卫不计,更不相信她那个舅父会就此放过她。当然,卫不计也未说错,倘若她今日能逃出生天,他日绝对会连本带利的一起要回来! 所以戚七绝对不会乖乖听卫老夫人的话,就此坐以待毙,她心知自己若是不趁这个时机做最后一搏,只怕待她舅父卫老爷来了之后,她将再无翻盘的机会,她已不再对他们父子俩报任何希望,期盼他们会顾念亲情,就在他们会私自动用她爹娘留给她的那些财产的时候起,他们就已然将她摒弃于家人的行列了,既然他们无情,那她又何必对其有义呢! 就在卫秋水站在佛堂门口,踮着脚张望着,希望卫老爷能快些赶来的时候;就再卫不计放松警惕,以为戚七已然放弃抵抗的时候;就在卫老夫人长舒一口气,暗自庆幸总算暂时平息了这场危机的时候,戚七出其不意地转身向佛堂大门口奔去—— 最先反应过来是卫不计,他在看到戚七转身的同时就意识到了她的意图,他冲着门口的卫秋水大喊道:“秋水,拦住她!把门合上。”他边喊,边向戚七追去。 卫秋水听到自己大哥的喊声,第一时间合上了佛堂的门,用身子抵着门拴,并张开双臂阻挡在门前,扒拉着冲过来的戚七将其往内拖。 卫老夫人在这个关键时刻,她的反应也不慢。她听到卫不计的喊话,不用转头也知晓这是戚七逃跑了。如此意味明显的选择不免让她心寒,卫老夫人在心中暗叹一声:“丫头,你这是不相信外祖母会护你周全,还是不相信你舅父会还你公道,亦或者你已然打心眼里无法再相信任何卫府之人?”心中虽有所想,但却不影响她一把抱住试图追上戚七的卫不计,“丫头,快跑!今日是卫府对不住你,外祖母无,能啊!”卫老夫人老泪纵横地喊道,顺势就要抱住从她身边闪过的身影。 “让开!” 卫不计一把推开她,卫老夫人身子一斜,“哎呦”一声就跌倒在地,他连看都不看卫老夫人一眼,不管不顾地冲向戚七。卫秋水自然也听到了动静,但是她此刻也无暇顾及她老人家,一心只想着如何拖住戚七。唯独戚七在听到卫老夫人那一声叫唤的瞬间,就用力甩开了卫秋水,想要跑去看看她老人家的伤势,无奈卫秋水太过纠缠,戚七始终无法摆脱她。眼看着卫老夫人这一跤跌得可不轻,她地上哼哼唧唧着好几次想起来都没成功,戚七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是拖着卫秋水一起往卫老夫人的方向挪动也没法将彻底甩开她,看着即将逼近的卫不计,戚七心念一动,她伸手一把抓住佛龛下面供桌的桌角,试图借力将卫秋水蹬开,未曾想自己用力过度将供桌上的桌布扯了下来,连同着上面的蜡烛香炉一起带倒,就在此时卫不计也赶了过来,他一把扼制住戚七的手腕,强行将她按在椅子上,卫秋水则在一旁帮忙,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反倒的从供桌上翻倒的香炉蜡烛已然将供桌的桌布点燃了—— 当吴慎行在渡头收到消息说卫府出了大事儿,整个府邸都被熊熊烈火包围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了!他一个时辰前离开那会儿一切都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不及细想,他夺过报信人的马匹,翻身上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卫府。而当吴慎行终于站在卫府的中庭的时候,触目所及已然是满目疮痍,随处可见倒塌的房屋和焚毁的房梁。 这里发生了什么?他的戚七呢?他的戚七有没有事? 他疯了般随意拉着那些在善后的下人询问,可那些刚捡回一条命的下人们个个惊魂未定,摆着手快步从吴慎行身边跑开了,一连几个人均是此等反应,他便亲自向后院走去—— “慎行!”一张熟悉的面孔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狐疑地看着来人,“希之,你怎么在这儿?七七她······”他后半句话在看到叶希之身后那些人抬着的一个个担架后,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眼看着吴慎行几乎就要瘫软在地上的一刻,叶希之伸手一把扶住他,眼神中满是担忧,“慎行,挺住!我们去外边说。” “你先告诉我,那里可有七七?”他伸手指向那明显是抬着尸体的担架。 叶希之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暂时还未确定。” 虽然叶希之的话不能宽慰吴慎行,但是至少暂时缓和了他临近奔溃的情绪,他点头,顺从的由着叶希之扶着他往外走。此时,蓦然一个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响起,将他已然控制住的情绪再次推向无底深渊—— “表姐夫,七七表姐与我爹娘他们一同葬身于火海之中了!” 感谢:2018轮回,投的10张推荐票 感谢:水瓶座的紫水晶,投的2张推荐票 第63章 痛失挚爱 恍如晴天一记闷雷,吴慎行忽觉自己的脑子被炸裂了,同时伴随着心头的一阵阵绞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一个箭步冲向那声音的主人——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与戚七年龄相仿的少年,他用双手死死地扼制住少年的双肩,不停地摇晃着,逼问着。 “你是谁?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些尸体里面有七七?”他抓着少年肩头的手指犹如鹰爪一般,从他泛白的指关节可以看不出吴慎行这是使了多大的劲。 “嘶——”少年眼角挂着泪,强忍从肩头传来的疼痛。 “慎行,你别这样!”叶希之强行拉开吴慎行抓着少年的手,他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吴慎行。好不容易将二人分开,他压低声音向吴慎行简单介绍道:“这是卫老爷的庶子卫不决,他是卫老爷与妾室刘氏所出,今日午后才回府。” 也不知晓吴慎行是否有在听叶希之说话,他目光空洞,两眼发直地盯着卫不决,追问:“你跟我把话说清楚,为什么说我的七七葬身火海!” “吴大哥——”也许是因为自卑,卫不决一开口便唤吴慎行为大哥。他双眼再次湿润了,哽咽地道:“因为大火蔓延之际,他们都在佛堂之中,而那里正是起火点,所以······” 卫不决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吴慎行打断了,他嘶吼道:“你胡说!怎么会·······不可能······你骗我的······是不是?你说啊!” “吴大哥,按说这次你与七七表妹回京,我理应提前从书院回府,奈何我来年就要赶考,故而无法告假,只能等今日书院放假这些赶回府。未曾想到我回府的时候就见管家在指挥府里的小厮和丫鬟救火,我一问之下才知,是佛堂走水了,由于是午间小憩的时辰,故而未及时发现,待众人察觉到的时候,火势已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一直延连到其他屋子一起烧了起来,而七七表妹当时正与祖母、父亲、母亲、以及大哥和小妹在佛堂谈论七七表妹嫁妆的事情。”在这场大火中同样失去至亲的卫不决悲痛地将事情的始末尽数说了出来。 而听完他的叙述,吴慎行因极度悲伤而腥红的双眸悄然滑下了两行泪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不知那是未到伤心处!此时的吴慎行已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他的心,他的灵魂已经随着戚七的香消玉殒而死去······ 一旁的叶希之若有所思地看着卫不决,又看了看吴慎行,却什么也没有说。 五年后—— 坐落在京城某处的卫氏府邸──哦,不,在五年前已然改为了吴氏京城的宅院。 原本在五年前被一场无情的大火将卫府付之一炬,而后吴慎行将之卖了下来,并将无家可归的卫不决收留了下来,同时将月影城所有的生意交付于戚瑞安打理,自己则在京城待了下来,这一待就是五年。 卫不决绕过花园,走入后院,停在某间屋子的房门口。 “吴大哥?”他推开门,连眼也不眨的,从口衣袖里抽出一叠银票,扔到床上衣衫不整的女子身上,“游戏结束,你可以走了。”继而转向另一个半敞着衣衫的男子,“戚叔来了。” “等等,这是何意?”女子委屈似的大发娇嗔,“慎行,你就任他这般羞辱我吗?” 床上的男子扬起浓眉,儒雅的脸庞冷冷淡淡,“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上了几次床,就以为自己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你还不够格。” 她倒抽一口冷气,咬牙道:“吴慎行!” “我也玩膩了,趁着眼下这个机会,你我好聚好散······”响亮的耳光狠狠地刮在他俊逸的脸庞上,明显地浮起五爪红印。 “旁人说了,我还半信半疑的,如今我终是信了,原来你当真个疯癫的!你除了男人与身俱来的生理需求外,你还剩下什么?就跟个死人一般无二!你若这般想要那个戚七,干脆······” 她话还未说完,吴慎行的脸迅速蒙上狂怒与痛苦;他猛然抓起女子,大步走向门外,狠狠扔下她。“滚!给我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他阴森地说完,用力摔上门。 “吴大哥,事情都过去五年了······”身后的卫不决迟疑地开口。 “住嘴!” 吴慎行低吼道:“不决,不要触及我的底线,你知道后果!”他挺拔的身躯紧绷着,闭了闭漆黑的眼,宽广的额抵靠着门好一会儿,才克制住翻腾的情绪。 他转过身,曾几何时他身上的儒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吊儿郎当和玩世不恭,“他来做什么?倘若是要我签什么字,直接让人送过来就是了。”他随意地拉了拉身上的衣衫,坐在了窗边。 从窗外望去,是一片花圃,一个下人正顶着太阳修剪花圃里的花花草草;坐在窗边上正好望见另一处屋子的窗口,一触及那块因大火被熏黑的外观,他立即別开阴郁的目光。 “吴大哥,你也老大不小,是该走出来,为自己日后打算的时候了。”卫不决的口气是既羨且妒的。 他比吴慎行小了整整九岁,彼此的外貌上却相差十分悬殊,今年才二十四岁的他,为了繁忙的公事,已然日渐憔悴,苍老;而吴慎行则不然,在他身上仿佛看不到岁月的痕迹,他的样貌还如同他五年前第一次见到时的模样。 该怎么说?吴慎行就如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 他前半辈子赚的钱就够他衣食不虞;戚七去世后,他居然得到她爹娘留下的所用财产,虽然其中有大部分已被卫老爷父子败了,可光就余下的部分也足以让他吃喝玩乐一生不尽。 这世间压根就是不公平的!卫不决心口忿恨地想。 他爹卫老爷有两个儿子,一个是死于火灾的嫡子卫不计,另一个则是作为庶子的他;且他爹在世的时候最疼爱便是他那个不学无术,惹是生非的大哥。若非卫不计不喜舞文弄墨,他爹又想光耀门楣,又怎会将他送去书院。而五年前的那场大火,改变了他的一生,他放弃了科考,转而投靠了吴慎行,在他京城的商铺里学习经商,这些年下来,他已然成了吴氏商行京城分号里的一把手。 是不公平!在他为了商行劳心费力的同时,商行真正的东家却日日夜夜醉臥美人乡里。 “吴大哥,偶尔看看这世间吧!”卫不决別有深意地说:“这世间还有许多值得去拥有的人,值得去留恋的地方。” “别用我姐的语气跟我说话。”吴慎行收回目光,扬起眉转向他:“不决,你呢?你岁数也不小了,就不曾有让你看上的姑娘吗?” “我不急。”他涩涩地说。 在某些时候,即使是吴慎行一直很照顾他,但其不经意地某些话仍是会狠狠地刺进他的痛处;也许是关心,但他总会觉得吴慎行这似笑非笑的口吻含着几分嘲弄似的。 “倘若遇到合适的,我会立即上门提亲。”他含糊说着。“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叶相爷这个月老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先提醒你一声,三日后他会将他远房表妹的画像送来,不论喜欢不喜欢,你总得去敷衍一下吧!” “我知道了。”他支着下巴,陷入遥想之中,摆明就是到此结束,闲人滚开的意思。 即使这是吴慎行这五年来一贯的作风,但总让卫不决觉得那是对他的蔑视。 因为戚七的死连带着一起死去的卫老爷,才致使卫不决不至于流落街头。兴许在吴慎行的眼里,他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靠着戚七的裙带关系才苟活至今······卫不决咬牙,默默退出了屋子。 第64章 诡异的来信 “公子······?”李执事站在房门口试探性地小声叫着。 是的,吴氏商行在月影城的李执事也来到了京城。 当年,他在听说了戚七遭遇到意外死亡,吴慎行决定留在京城,而其姐吴谨言担心他在失去戚七后独自一人待在伤心地会触景伤情多次劝说他回月影城,奈何吴慎行心意已决谁也无法说动他,于是实在不放心生人照顾他的吴谨言打算亲自赶去京城陪伴照料她这个唯一的弟弟;可如此一来她便要撇下年幼的儿子和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当时就把戚瑞安弄得焦头烂额,他一方面心里担心吴慎行,另一方面又对于吴谨言要去京城的这个决定不太愿意。就在此时,得知这一切的李执事自告奋勇的向戚瑞安表示他愿意去京城照顾自己这位老东家,有李执事在吴慎行身边,他们夫妻二人自然是万分放心的,最后李执事在戚瑞安和吴谨言夫妻二人的托付下,举家迁至了京城,一改之前的身份,充当其了吴慎行的管家,并尽心竭力地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李执事一连叫了三声,吴慎行才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抬起头,“李执事,晚餐不必送来了。”他还是习惯这么叫他。 “公子,您中午就未用餐,再这么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哦,我差点忘了──”李执事环顾四周好一会儿,才迈着步子缓缓走进屋內,“公子,刚有人送来一封信······” “放那儿吧!”他瞥了眼外屋的案台。 “可是······信若是放在那儿了,您可就不会再看了······不如这样,我念给您听。不过您放心,我跟了您那么久了,倘若信中有什么是我不该知晓的,我定然是会过目就忘的······”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信件从信封里取出。 “不必念了。”吴慎行略显困顿地回答,“李执事,我累了,你出去做事吧!” 李执事故意忽略了他疲劳的口吻,迅速又有些紧张地信纸摊开,大声念道:“吴公子,对于你而言一个你素不相识的人,突如其来的将这封信送到您的手上,想必是令你感到很困扰的吧!但——您的因扰比起我的痛苦,可就相形失色的多了。在五年前的那一晚您的所做所为,直到今日还如梦魇般时时出现在我的眼前,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是因为你那晚的举动而得了惶恐的癔症呢!我可是亲眼目睹了您的残忍行为,那一夜,您——杀了人吧!?” 爆炸性的字句伴随着李执事浓重的口音却让人听着格外好笑,可是吴慎行却笑不出来。他先是一怔,随即面无表情的脸上刹那间起了变化,空洞的眼神变得犀利阴冷。 “信拿来。”他沉声说道。 接过信,他看到信纸上密密麻麻,歪七扭八的字体十分凌乱,看起来费力而难懂,看来李执事方才能如此连贯不磕绊的读下这么一大段着实不易,吴慎行迅速阅览着信纸上怵目惊心的字体—— 那一夜,我就跟随在您的身后,目睹您将三个男子迷晕了,关在京城西郊的一处废弃的茅舍内,然后点燃了那件茅舍将他们活活烧死。倘若我猜得没错,您之所以用火烧死他们,是因为您未过门的娘子就是被烧死的吧! 在下不才,前后贯通了一下,又做了些小小的调查后,明白了您杀人的动机。但——在律法上您仍背负了三条人命,而我也因此受尽了良心上的谴责,究竟该不该说?该不该去报官,让他们来捉拿杀人犯? 以上,不过是我写这封信的目的之一。 倘若想让我继续保持沉默,将您的秘密保守下去,请在本月初七午时前往以下地点,你我二人务必坐下来好好谈谈,別打歪主意。 最后,提醒您一点—— 您,真的认为您所做的复仇行为能让您的未婚妻得到安息了吗? 汪晨希(字) “公子······这事儿要怎么办?上面······上面还写了些什么?”李执事冷汗直冒,对于那一夜,他略知一、二,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万一真泄露出去—— “干脆一不作、二不休,把此人也杀了灭口!”李执事学着那些恶人的口气建议道。 “不,我要见他。”吴慎行的脸色阴晴不定,犀利的目光停留在信上最后一句。 “您要怎么做?万一,他当真报了官——”李执事有些担心。 “我不在乎下半辈子是否会在牢里度过,亦或是杀人偿命。” “公子······” “我要见他。” 倘若真如信中所说,当年那场意外的凶手就不止那三个人······ 当年,在戚七出事后吴慎行几乎没日没夜地沉浸在痛苦和自责中无法自拔,他实在是不能忍受失去戚七的这个现实。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冷静下来的吴慎行突然意识到了事情不对,这场所谓的意外之中有太多的漏洞,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是一场人为的纵火。譬如,为何这场火灾死了的皆是卫府的主子?又为何他们会同一时间都在佛堂?倘若他们是为了谈论给戚七准备的嫁妆,那为何不在前厅说,偏要挑在佛堂?再者,即便是这一切都只是巧合,那么在起火初时,卫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下人怎么会都不知晓,待出了人命了才赶来救火?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不得不让人起疑。 在这一系列的疑问之下,吴慎行决定一查到底。经过多方查证,加之叶希之的帮忙,很快就被他查出卫老爷父子私自占用戚七双亲留给她的财产,以及他们父子为了想要继续侵吞戚七的那笔财产雇人绑架她的事实。吴慎行便是以此猜测,兴许是因为分赃不均,亦或者那三个贼人见财起意,于是便有了火烧卫府的那一出,故而他在查出那三个人之后,毫不犹豫的将那三人杀了,替戚七报仇雪恨。 可今日收到的这封来信说明,当时的凶手,亦或者是知情人并非被他烧死的那三个人,甚至这送信来的会不会是主谋?思及此,吴慎行顿时心口又是一阵绞痛······ 他这些年究竟是怎么活的!?任凶手逍遥法外五年之久,戚七却在地狱里熬尽烈火焚烧的痛苦······ 吴慎行咬紧牙根,儒雅的俊脸变得冷冽彷如当年那一夜李执事偷偷瞧见过的狰狞面容。 “倘若这个姓汪的是条漏网之魚,我会让他后悔当年曾做过的事!”吴慎行下了詛咒。 感谢:2018轮回,投的10张推荐票 感谢:英子阿牛,投的2张推荐票 感谢:水瓶座的紫水晶,投的2张推荐票 第65章 亲自赴约 其实,京城吴宅现有的下人不多,除了作为管家而来的李执事以外,就只有原来卫府管家齐伯、厨师胖刘;其中李执事是唯一跟随吴慎行多年,并从月影城过来的,而厨师则是赵卿承特意为他找的,剩下的还有几个小丫鬟是叶希之送来的。故而,偌大的宅院,人丁却很稀少,不过这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不怕下人们瞎传话,嚼主子的舌根。这不,这封诡异的来信在吴府中就无人知晓,除了吴慎行本人与李执事——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赴约的日子。吴慎行收拾妥当,正欲出门,李执事却蓦然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狐疑地看着来者,“你这是······” 李执事将暗藏着菜刀稍稍露了点出来给他看,自告奋勇地道:“公子,那条巷子是京城出名的混乱污秽,我要跟着您,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戚少爷和戚少夫人的嘱托?”其实,他真正的想法是——万一您一怒之下砍死那个姓齐的小子,我也方便顶包啊! 吴慎行似乎看穿了李执事的想法,冷冷地轻哼一声:“就算动手,我也不会一刀砍了他。”一刀毙命是太过简单的死法,他又岂肯如此便宜了他。 但,李执事最终还是跟了去。 会面地点附近略显萧条,偶有几家热闹的店铺看着也很是破旧,墙砖屋瓦剥落斑驳,周围多是茅屋棚户,在巷子内阴暗的角落里零零星星睡躺着一些未出去讨要旁人施舍的乞丐。由此可见这里便是京城最底层的地方。 “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吴慎行的一句话把李执事定在了原地,自己则向着目的地继续前行。 信中指示的地址是一处老旧阴暗的院落,沿着狹小的巷子往内走,随处可见腐臭的垃圾,摇摇欲坠院门;外墙灰濛濛的一片,早已看不清它原本的颜色;推开院门,一眼便知这是几户人家分租的,左右两旁各一戶人家,中间的那户大门是半开着的。 是了!这就是那个姓齐的在信里留下的地址。 吴慎行弯下提拔的身躯跨入门栏——这是一间一眼就能望尽,只有区区几坪大的屋子。映入眼帘的是屋内十分简单的陈设,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个小矮柜,柜子上放着一个包裹,除此之外便空无一物了。 就当吴慎行还在打量这处简陋的栖身之地时,猛地身后传来碎步声,来不及回头,忽然有人跳到他的背上,猛力又捶又打。 软软的身子,记忆中的香气,以及——刺鼻的药味,十分熟悉却又如此遥远······ “七七?”一时恍惚中竟没阻止身后的踢打,蓦然回过神来,他背上早挨了好几拳。 “呃······好痛!”哀嚎的叫声发自瘦弱的身躯里。 她——没错,是个女人,狼狈地瘫倒在地上。 吴慎行冷哼一声,轻而易举地拾起瘦削的娇躯。 “姓齐的人在哪里?”他阴着脸沉声问。 她轻喘着气,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吴慎行猛瞧,仿佛并未听到他说的话一般。 “姓齐的人在哪?”他又重复了一遍,阴冷的脸色充分表达出他绝不会因她是女人而有所轻饶。 “你······吴慎行?”像被砂砾狠狠刮过似的低哑声音出自这个瘦弱娇小的身子里。 “我就是。”他直言不讳,并抬眼打量,“你是姓齐的同伙?” “你迟到了,我还以为你是小偷呢!”她用那双圆滚滚的大眼,专注而疑惑地望着他的脸,轻声道:“你······变了。” “你见过我?”他的手移至她纤细的颈项,牢牢掐住她,而后开始在记忆中搜索她的身影。 她的个儿不算太矮,约莫到他鼻尖的位置,枯瘦如柴的身子看起来病恹恹的;姿色中等,消瘦的脸颊,细眉圆眼、小鼻、红唇,乌黑的头发梳了个髻,一副男子的打扮。 不,他记忆中没有她! “我见过你。”她喘着气,拼命的试图拉开他的手,“你让我无法呼吸了!” “齐念芯在哪儿?” “告诉你,你就放开我?” “可以。”他注意到她的脸色不自然的苍白。 “我就是齐念芯。”她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放开我!” 他冷眼瞧着她,“如何证实?” “我······我······”她的手抓紧胸口的衣衫,用力咬着下唇,艰难地开口:“你不放开我,我如何证实?我······身上有病,我没法子吃药······”苍白的唇隐约滲出红丝。 他的神色漠然,像是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如果你是齐念芯,何不将那封信从头至尾背一遍?” 恐怕背完,她的小命也就去了!齐念芯又气又恼地瞪着他,不不,就连瞪着他出气也没法做到了。他相当的狠辣,由眼神便可读出倘若她不照着他的话去做,他一点也不在乎她是不是会真的病发而死!甚至,她相信必要时,他会很乐意助她一臂之力赴上黄泉之路。 “你······戚七之死······安息······谁杀了她······”认了命,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后,忽感身子一轻,空气拼命地灌进她体內,整个身子随之又狠狠地跌落到地上。 “这句话是何意?”他本就是冲着这句话而来。 齐念芯压根儿就不理睬他,只是急促地爬到矮柜旁顫抖地从包裹里拿出瓶瓶罐罐来,喘着气飞快找出三瓶罐子的药,乾吞进口。 吴慎行冷漠地等着她,他的耐心不多,能够等着她服下药,已是奇迹。 他的视线落在药罐子上——难怪先前她的身上药味十分浓烈,原来是个药罐子。他的目光随意停留在其中一个罐上,心头的冰消消融化了些许。 “你也有心疾?”他的口吻和缓了不少。 她瞟了他一眼,猛抚着胸口,问:“‘也’?你身旁‘也’有人与我一样?是戚七吗?”才说完,她又猛然被人捉起衣领,给狠狠提了起来。 “你究竟知晓些什么?”拎起她的高度,足以让他俯身逼近她的小脸。先前不曾注意,细看了才发现她的衣衫内隐隐能看到她脖颈深处密布细白的疤痕,一直没入衣衫之中。 “我知道的可多了。例如,戚七是你未过门的娘子,在五年前死于一场非意外的火灾。而你,吴慎行,费尽心思找到凶手,却未报官。你做了什么?以同样的手法烧死了他们,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继续留在京城,可是因为你身后有两位非同一般的挚友为你撑腰?当年卫府的那场火灾明明漏洞百出,却未有官府过问,甚至在你烧死了那两个嫌犯之后,也未有人追责此事,可见有当朝天子与宰相为你收拾烂摊子就是不一样!你不仅可以逍遥法外,还坐拥戚七爹娘留给她的所用财产,想必这些年你过得挺快活吧?呵,就在前几日,还有个女子躺在你的床上,嗯,该如何说呢?想尽鱼水之欢?”小小的身子大大地吸了口气,无惧地对抗他杀人似的眼神;从她脸上紧绷的线条,可以感受到她是费尽身上所有毛细孔的勇气说出这番话的。 “莫要让我再问一次。你究竟是何人?”他咬牙。 “被你害惨的无辜者。”她理直气壮的回应。 “什么?” “你必须养我后半辈子。”她肆无忌惮地大言不惭道。 “胡扯!” “虽然我不如戚七漂亮、可人,但起码还能勉强入眼。”她开始热心地极力说服他。 “不准直呼她的名,你还不配!”他凶狠地说:“信真是你写的?” “是我写的。”她举起葱白的双手给他瞧——十指修长、手心圆潤,但触目可及是隐隐的细白疤痕。色泽十分浅淡,但在女子手上总显得有些刺目。 “为什么会有疤?”他问。 “因为你。”她皱起眉头,“我们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说话吗?何不将我放下?我有心疾,一日之內受不住两次惊吓!恕我直言,你的脸孔十分骇人。” “说不说的选择权在你,放不放则在我。”他的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容,“我十分厌恶小把戏,倘若让我发现你自不量力的跟我玩花样,我不介意用点小方法,将你仅有的,没用的脑汁溅到墙上去。” 齐念芯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又开始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66章 我要你娶我! 吴慎行是个可怕的人物! 是的,她承认在他儒雅斯文的假象下,他能比当年更狠,跟他打交道无疑是以卵击石。为了那封信,他甚至会杀了她。 “告诉我,是什么促使你来的?”虽然二十三岁了,但她仍是好奇心极旺的追问,“是为了封住我的嘴?亦或是想知晓当年害死戚七······呃,我是说戚七姑娘的真正凶嫌?” “我并不在乎你是否会去报官,甚至去向那三个人的家人高密都随你,我只需要知晓你是否有对我撒谎,倘若凶手不止是那三个该死的混蛋外,还会有谁?” “我知道是谁。”她笑眼弯弯,“想买消息吗?” “五千两银子够不够?不够,可以再加一倍。” “不!不!我才不要银子,拿存去钱庄的利息都不够我吃喝下半辈子。” “你想要什么?黄金?”他咬着牙,拎着她衣衫的拳头泛白。 “我只要······”她邪魅一笑,“你亲我。” “什么?”吴慎行凶悍暴戾的神情剎那间僵在了脸上。 看得出她的笑容有些胆怯,有些羞涩,却仍鼓着极大的勇气,大无畏地继续道:“我还要你娶我。” 她的十指交缠,显得有些窘迫,苍白的小脸上也浮起了淡淡的红晕,就连看起来纤弱的颈子也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光泽。 “我······知道我的条件不好,又是个麻烦的药罐子,跟戚七姑娘比起来是天壤之别。但我是有理由的······” “说出来。”他面无表情地道。 “很简单。因为这是你欠我的。”她一口赖定了他,“我······被你害惨了。我是说,你以为是什么原因致使我知晓那一夜的过程?当然是因为我亲眼所见!那晚,我在酒馆看见你请他们三个人喝酒,还在他们的酒里下药,而后我又看见你拖着他们进入了一辆停在酒馆门口的马车上。我很好奇,就在你未曾注意到的时候跳上了马车,你赶着马车一路来到了西郊的一所破茅屋前;等你还未将马车停稳的时候,我先行跳了下来,躲在路边的杂草堆里。后来我又看见你驾着马车离开了,我进入了茅屋看到他们被绑着的时候,我惊呆了,害怕这是绑架什么的,想要去报官却又怕你折返回来,与此同时我发现茅屋着火了,细看之下才注意到那是你点的炸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从茅屋里跑了出来,可即便是我捡回了一条命,也让我······” 吴慎行眉峰凝聚,说不出沉甸甸的心头是什么滋味。他轻轻地放她落地,执起她发顫的小手。“因为波及到你,所以才有了这些疤痕?” “是的。我想救他们,但时间上来不及,所以我选择自己逃走。”她涩涩一笑:“还是没来得及,能苟活下来已是万幸。比起支离破碎,焦黑如炭的尸身,这些疤痕就像蚊子咬似的,是留下了些疤,但不再会痛。” “我不知晓······”罪恶感悄悄攀上他已然冷漠的心。 他是想为戚七讨回公道,然而未曾想到会波及另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我在床上躺了三年,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身体上的创痛是治好了,可心灵上的······”她不安地凝视他:“我的心遗失了。那一夜之后,我不敢接近任何人······大夫说我这是心病。我排斥所有的人,因为怕再度受伤害——换句话说,这是后天性的‘心疾’。” “所以你找上了我?为了索取赔偿?” “也可以这么说。倘若你能治愈我的后天‘心疾’的话,或许我会考虑将金钱不换的真相免费告诉你。” “这是交易?我不可能爱上你。”事实上,他的心早已破碎成片了。 遗失的心能够找回,但破碎的心呢?就连缝缝补补,也已有裂痕了。 她一脸受创,彷彿刚被宣告死刑,怯懦地说道:“我未曾说过要你爱上我。”她虚弱的后退了几步,坐在床沿上。“我只希望跟你相处一段日子,你知道的,夫妻的那种方式,或许我······” “我可以弥补你,用任何方式,却不包括小孩子玩的过家家。” “这不是过家家!”她气忿地大声说,随即轻咳了起来,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才又开口:“同意我的提议,对你会有好处的;既可以找出当年幕后主使者又可以逃避相亲,何乐而不为呢?” 他瞇起眼,“看来,你对我了解得十分透徹。” “你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不花心思研究你,就没资格跟你谈条件。我还知道对于一个月至少相亲十几次的你来说,那些明显奔着你身家而来的女子,让你不屑一顾,又抹不开面子去拒绝媒人。”她费力地笑了笑。“对你这相亲相到快上吊的独身男子而言,我的出现明显救了你一命。” 吴慎行冷眼看着她,陷入沉思——对于他、对于他身边的人,她显然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肯花心思深入了解他的背景,难保她不会在研究中发现什么当年他所忽略掉的细节。 但,她也可能是骗他的。 “这事并不难的。”她不耐烦地说:“我的手上有一些证据。而那些证据能证明是那位幕后主使者委托那三个人的。倘若你想要,就得答应我;否则就算死,我也会带着它一起进坟墓。” 证据?吴慎行沉默半晌。什么样的证据?她又是如何拿到的? 然而,倘若真有证据—— “好,我答应。证据在哪儿?” “它会出现,等我信任你的时候。”发觉他恶狠狠地瞪着她,齐念芯连忙补上一句:“五年都已经过了,你不在意多等两个月的。” “可以。”他抿紧唇,显然不赞同却又对她无可奈何。 “最慢两个月,保证不蚀本。”她松了好大一口气,伸手指着矮柜上的行囊,“我的行李就这么多,搬进吴宅一点也不嫌麻烦。” “你想搬进吴宅?” “你以为我会跟你做真正的夫妻?”她下意识地摸着衣袖下的手臂,“不,我不想破坏你的品味。我······只想要跟你做情感上的夫妻,你知道的,偶尔说说情话,做做情诗什么的。” 吴慎行的脸色闪过一抹痛苦,半晌不吭声,而后逼近床沿—— “你······你干嘛?”她的粉颊涨红。 他伸手探了探她额头,“你病了?” “不,只是小风寒······我很容易感染风寒。”她很高兴他注意到她不适的身体。 “我不是大夫。”他回道,意识到她眼神的期待,令他感到可疑。 “我知道。但你的身体看起来很健康,不在乎偶尔感染一点小风寒之类的吧?倘若你亲我······这是条件之一哦!”她注视他不屑的表情,加强语气,“证据,別忘了我手里的证据。最多,闭上眼,就当作是跟你上床的那些女子。” 他厌恶地冷哼一声,捧起她有些发烫的脸蛋······ 齐念芯闭紧双眸,等待他的吻。 他俯下头—— 柔软、滚烫。 小小的红唇如蚌似的紧闭着,尝起来有些药味,令他联想到弱不禁风的小兔子。很小、很可爱,需要时时保护······ 尝起来像戚七······他震惊地发现。也许同有浓烈药味的关系,一时间分不清眼前的女子是戚七,还是齐念芯? 戚七的死也有五年的时光。这五年里,不曾遗忘过她,但毕竟太久没碰触过她,脑海里净是她的受伤后身上的药味,为了遮掩浓郁的药味,身上时常挂着散发茉莉香味的小香囊。她的香囊是他亲手缝制的,茉莉花也是他采摘的。 他可人又调皮的小狐狸,狡黠美丽的令人目眩,眼前自卑的小兔子却受尽苦难。怎会相同?如何相同?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分不清是发烧亦或是亲吻所致。她,很紧张、很害怕,由紧绷的肌肤可以轻易看出。 他的目光移至她颈子上无数的白疤。 剎那间,破碎一地的心忽然流出稠稠的、黏黏的热流,又甜又膩—— 她不是戚七······ 她叫齐念芯。 第67章 回吴宅 软轿稳稳地抬至吴府在京城的宅园门口—— “呃······公子,是否该叫醒齐姑娘?”李执事在掀开轿帘的时候,发现瘦弱的齐念芯疲累地枕靠在轿内,显然睡得相当酣熟。 刚从前面一顶软轿上下来的吴慎行走过来,二话不说,毫不怜香惜玉地伸手将她摇醒。 齐念芯睏盹地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轿外,“嗯······到家了吗?”吴府大宅就在眼前,她揉了揉眼,顺势下了轿。 他们一行三人向吴府内走去,吴慎行与齐念芯在前,李执事则跟随在侧。一进入内堂,就见一男子在来回踱步,显然有些焦躁。 “糟了!”惊呼一声后,李执事小声提醒道:“公子,今儿个是您相亲的日子。” “是吗?”吴慎行心不在焉的回了句。 当看清那男子的面容后,齐念芯忍不住惊呼一声:“卫不决!”她立刻紧张起来。 “显然你对卫府也相当了解。”吴慎行冷声道,眉头也蹙了起来。 “我是想了解你。而你过去的一部分与卫家也少不了牵扯。”她努力克制住来自内心的胆怯。 “他是你京城商行的大管事,对不对?也是戚七姑娘的表兄。当年卫府的那场大火也让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不过也因此让他获得了卫老爷仅存的所有财产,虽然不多。” “你调查得相当详细。依你住在那肮脏污秽的平民窟,实在难以想像你哪来的银子调查这些事情!” “我所有的钱财除了治伤就都投资在你和你身边的人身上了,只能住在那种地方。”她的笑容羞涩,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我有些冷。” 吴慎行厌恶地冷哼了一声,恍若未闻。然而,眼眸则溜转到她有些红得不自然的脸颊—— 初春的天仍有些微凉,特别是一阵风吹过,让她瘦小柔弱的身子更显弱不禁风。 他咬牙,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兜在她头上。 “嘿嘿。”她笑得十分开心,小心地将过大的披风穿在身上。很暖和,她的鼻头埋在披风里猛地深吸一口气──有他的味道。 “別做出小狗似的动作。”他开口斥责。 她吐了吐粉舌,笑道:“送给我好吗?” “无妨。就当救济你好了。” 他淡淡地嘲讽,却瞥见身后李执事不满的表情。 “念芯小姐,別担心。你要是没衣裳,我手头上还有些私房钱,明日我请假,陪你去买衣裳。”李执事激动得脸都红了,继而又投给吴慎行一个不屑的眼神。 那眼神着实让吴慎行怔住了。 李执事算是吴氏商行元老级的忠仆,历经吴老爷子和他两代,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从小李执事相当疼爱他,也一直守着主仆之分,今天为了齐念芯,倒是出乎意料地胳膊往外人身边靠去了。 “谢谢李叔。我倒也不是没有衣裳,只是想要一件‘夫君’的衣服。吴慎行······不不,慎行,我没什么东西好给你。”她翻了翻行囊,拿出一只棉布缝制的人偶,差不多一个手掌大小。“就当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好了。” 她把人偶塞到他怀里,看着冷漠的他和那只脸上表情暴怒的人偶并列,就忍不住掩着嘴偷笑。 他瞇起眼,“我不是三岁小孩。” “但,我觉得很配你啊。”她努力板起脸,“这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旁人都喜欢些喜庆的人偶,而我则不然,偏爱这个看着凶恶的,它跟你——挺像的。同样都是暴躁无礼、尖酸刻薄的。”才大不畏地说完,前头的李执事就是一阵哄笑。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病症中嘴明显特征是不信任旁人,我看你此刻倒开心得令人怀疑。”吴慎行忽感头痛起来。对于一个视他为暴怒人偶的女子,他还能说什么? “我······我······对旁人无法正常抒发情感。”她拽着他的衣袖,羞涩地说:“但对你就不一样。我老感到你很亲切······很能让我信任。” 他瞇起眼,注视黏在他手臂上的女子。坦白说,她让他无所适从。假设她说的皆属实,他是那个在五年前害她的祸首,她怎能轻易信任他呢? 难道当她每次一开口说话,圆润的字珠从嘴里滑出来时,那种如同砂石碾过的刺耳声音不会无时无刻提醒她——就是吴慎行那个自私自利的男人害了她的吗? 是的,从听见她的声音起,他就知道她的嗓子受过伤。她的双手、她的细颈都是遍布的疤痕,虽然并不十分显眼,但能够想像在她衣衫覆盖下的身子里究竟还有多少密麻的疤痕。 难道,当她露在衣衫之外的皮肤被旁人看到而因此接收到异样眼光之时,她就一点也不怪他?亦或者,终有一日她嫁为人妻的之时,这一身的疤痕会让她的夫君无法接受之时,她也一点也不怨他? 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的复仇是理所当然的,是无可厚非的,却在无意间伤害了一名无辜者。她怎能够还对他笑得这般······开心? 他们就这么一路从门口走入内堂,过大的黑色披风套在她身上显得有些滑稽。 “公子······念芯小姐的行李要搁在哪个屋子?”李执事特地补上一句,“事实上,那行囊跟她一样轻,算不上是行李的。”换句话说,里头极可能只有一、两件衣裳而已。 “这是交易,李执事。別付出过多的同情心和感情。”他走在后面,看见他的披风包裹着她柔弱无骨的身子,心头不自觉的泛起淡淡的痛楚。 破碎的心还会感到疼痛? 他显得有些心烦气躁,快走几步对身侧的李执事说道:“行李放在书房旁边的客房里。还有,请个大夫过来。” “大夫?”李执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反问。 “齐姑娘受了点风寒。” “咦?真的?我还以为她只是身子虚弱点而已。”李执事喃喃道,贼兮兮的眼神投向他。 吴慎行当作没看见,跨步向前。 “来吧,我介绍吴府现有成员让你认识——”话还没说完,一只纤细瘦弱的玉臂悄悄地勾进他的臂膀中。 “夫君。”她仰起脸,朝他巧笑倩兮。 她的笑很纯、很亮,让人忽略了她的年龄。她自称已有二十三岁,处事举止方面确像极孩子,这让他又一次想起了戚七,她们在某些方面很像,但是戚七则比她更古灵精怪些,也更自信。 “你很瘦,我只感觉到一跟骨头攀在手臂上。”他放慢步子配合她。事实上,他发现她很“弱”,不止有心疾,就连跑几步路也会让她喘不过气来,而且,可以想象的到她是很容易感染风寒的,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她似的。 她皱皱俏鼻,很认真地回应,道:“倘若你喜欢丰满些,我会努力吃胖的。”期待的眼睛又望着他。 这种眼神十分熟悉。相识短短几个时辰里,少说也有四、五次的“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他并不是有求必应的神灵,但—— “你想要什么?” “一起吃三餐好吗?”她含羞带怯地看着他,“我们俩是五十步笑百步,李执事说你也时常忘了用餐,我们俩一起努力吃,至少再加个十公斤。” 显然,李执事是趁着接过她行囊的时候,捉住机会出卖他的。她究竟有何魅力,让李执事这元老级的忠仆阵前倒戈? 第68章 吴宅的第一夜 在花间,在林间,在视线所及间,随处可见支离破碎的,被烧成黑炭的尸首;在风中,在雨中,在每场梦境中,随处可闻的吶喊声——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吴慎行猛然张开眼,汗如雨下。 梦?是梦! 五年来日日夜夜纠缠着他的梦魇。 戚七不瞑目!死不瞑目,藉着托梦求救。 “我要怎么救你?究竟要如何救你,你才能解脱?”他低声咆哮,苍白的脸色在漆黑的屋內显得格外可怕。 她究竟受到什么样的痛苦折磨?她的身子原就是重伤初愈,加之新患上的心疾又令她受不住太大的惊嚇;在起火的时候是先被烟熏晕了,还是在爆炸的同时,她是先嚇得休克,亦或是先让炸药给炸得······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这五年,他日夜企求是前两者,昏迷了就什么也不知情,至少,不会死得那么痛苦。 他始终无法体验那一刻,戚七究竟有什么样的知觉。是惊惧?亦或是,什么都来不及感觉? 无人能告诉他答案,连那三个凶手都不能。 是他亲手扛那三个凶手进茅屋,是他亲眼目睹他们在爆炸声中支离破碎继而被大火焚烧殆尽的。 戚七受过什么样的折磨,他们也必须一一受过!但从未曾想过,这世上竟还存着杀害戚七的指使者! 这就是戚七托梦的原因吗?死不瞑目,还是怨他害了另一个女子—— 等等,他的脚踩到的是什么? 柔软、浑圆,甚至类似骨头的玩意—— “念芯?”吴慎行凶狠地低吼。 在整个吴宅内,唯一算得上骨类动物的,大概就只有那个像小狗似的齐念芯。 “呃······被发现了。”砂砾磨擦的声音在漆黑中出奇刺耳,却又带有几分温暖。 真是她! “你在我屋里做什么?”他咬牙,点亮了烛火。床侧下有着一团厚棉被,被里露出张骨感十足的小脸。 她讨好似的笑着,“我怕生嘛······” “那也不该闯进一个陌生男子的屋里。”过去二十三年,她是如何完好地生存下来的? “对我来说,你不算是陌生人。”她皱皱鼻,“我认识你五年,比起这宅子里的其他人来说,你是我最熟悉的人。” “出去。我没习惯与小狗似的女子共度一夜。”他刻意忽视她乞怜的眼神。 齐念芯将棉被抱得更紧了些,“我······我以前当然敢独自一人睡,要不是你······自从那一夜后,我怕独处。我怕······在我熟睡的时候,突然有人拖走我······”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我会作恶梦,怕醒来后是事实······” 醒来后恶梦就是事实!就像他。 吴慎行注视她那张彷彿一抖就连骨头都一起抖掉的小脸。 “起来。”他命令。 “我不走!不走,死也不走!”为显示自己强大的决心,她将身子紧贴在床侧下,就差没抱住床脚。 “去吃饭。”他捋了捋凌乱的黑发,套上外衫,下床跨过她的“窝”。 “你饿啦?”她眼睛一亮,从层层棉被里爬起来,“我陪你去吃。” 她身上的内衣外还套着他白天“救济”她的披风。 吴慎行不予置评地哼了一声,开门走了出去。 她没用晚餐。 这是一晚上李执事在他耳边控诉的事实,其实,说是控诉还轻描淡写了些,在前一秒钟李执事能疾言厉色地指责她无食欲是因他先未来用餐,下一秒钟还特地从他门前用力踏着地面绕过,数次软声细语地劝说她吃晚餐。 那个叛徒!李执事向来忠心耿耿,是什么原因改变了他的忠诚? “李执事说你常忘了吃饭呢!”她跟着他身后,一张红红的脸蛋笑得既靦腆又开心。 李执事果真是叛徒!他那张嘴还有什么没说出口的? 吴慎行冷哼一声,走进厨房。翻找了一会儿,半晌过后一碗热腾腾的菜汤面就呈现在了齐念芯的面前。 “哇,好香啊!”她怔了怔,瞠目结舌地看着摆在她面前桌子上的大碗。 “吃。” “我吃不了······那么多。” 吴慎行埋首在自己的那碗菜汤面里,大口吸溜着面条,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事实上,他压根儿就不饿,干嘛好心好意地给她做面条,当善人?一见到她小口小口努力吃着面,拿着汤匙的小手瘦骨如柴,青筋几乎要浮现出来了······破碎的心又一次感到了痛楚,彷彿梦到戚七的那种椎心之痛。 “好吃!我好久没吃到这么劲道的面条了。”她朝他感动又羞涩地笑了笑。 吴慎行的心头猛然被撞击了一下,犹如晴天霹雳。那是种什么样的笑容?不是最美,然而痛楚忽然消失,熟悉又陌生的暖流再度由破碎的心汨汨流出来。 他咬牙。 五年里不曾响过的警钟在体內敲打着,提醒他必须时时防范着眼前这个叫齐念芯的女子。她是这么的娇弱,像是随时会消失于面前,却又有足够的力量左右他的情绪······ 是的,他必须疏远她! 只要保持距离,耐心地度过两个月······ “等等我——我好饱哦!”她努力地吃完这只大碗里的面条,一瞄到他起身离开,赶忙跟着他的身影追了上去。 “你的屋子在另一侧。”他重申,打开房门。他的义务已了,眼下他只想好好地休息。 通常,梦过恶魔后是再也无法入眠的,但为了能尽快赶走这烦人的小苍蝇,他宁可在房里守一夜。 “不行······”齐念芯趁着他进门之际,赶紧把瘦弱的身子挤进屋里。 “出去。” “不要。”她钻过他的腋下,飞奔溜进她的小窝里,紧捉着棉被不肯放。她显得有些喘,在一路赶着他的脚步,加之刚才为了防止被他关在门外而奔跑,对她的负荷有些过重了。 “我累了。”她有意补上一句,“再走一段路,我就会倒下的。” 他冷冷瞧她,却并未开口。 “我还会作恶梦。”她强调。 他冷哼一声,继续盯着她。 “你答应我的!忘了那份证据了吗?当夫君可不是这种当法哦,偶尔你也该体贴体贴我的嘛!”她抗议。 “真正的夫君你还未见识过吧?” 冰冷的言语才到话尾,齐念芯忽然感觉腾空一起,就被扔在了床上,还来不及喘过气,他身体的重量压在她的上方。 “你······你······”齐念芯的俏脸如火烧,圆圆的大眼瞪着他,“你要做什么?” “要治愈你的情感缺失只有一种方法。”他低下头,亲吻她的鼻,再啜她的樱唇,“用不着两个月,只须几个一个时辰即可,到时你就须留下证据,滚出吴府。”他肆无忌惮地沿着她的细颈往下印吻。 他的语气冰冷,他的眼神冷漠无情,完全不像求爱中的男子。 “不要!”她费力地想推开他,拼命地喘着气。 “为何不?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他冷笑。 “我······我不要这样,我只是想讨要当年你欠我的,但这并不包括侵犯我在內。”红通通的双眸浮上一阵雾气,眼角有泪珠在滚动,“不该是如此,我知晓······我调查过的吴慎行不该是这样的。”她小声地啜泣着。 “那么就別来我的屋子!”他低吼地坐起身。 感谢:2018轮回,投的10张推荐票 感谢:水瓶座的紫水晶,投的2张推荐票 第69章 难缠的女人 须臾片刻之际,他竟被她的眼泪给暂时打动了······不!不是打动,强迫侵犯本非他的意图,吓到她就足够。 试问,谁人会想跟一根骨头交欢? 齐念芯吸了吸泛红的鼻子,挣扎着下了床。 她的双腿一跛一跛的,先前奔跑显然让她疲累而不便于行动。她的屋子在另一侧的院内,尚有不短的一段路要走······ 可恶!他的良心被从冰窖里挖了出来! “站住!”他叫住拖着棉被就要走的她。 她扁着小嘴,回过身子投以哀怨十足的眼神,那眼神足以让李执事明天在他耳边嘀嘀咕咕抗议一整日。 “啊?”她可怜兮兮的望向他。 他厌恶地冷哼了一声,将床上的一条厚棉被扔给了她,仍旧保持着冰冷地语气开口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话音刚落,她的双眸又再次闪现出耀眼的光芒,万分感激地看着他,露出怯懦又欣喜的笑容。 流过泪的脸又笑得很开心,生怕他反悔似的,像只小狗般立刻钻回她的小窝里。 “別像小狗似的对着我笑!”说不恨自己的心软是假话,然而吴慎行又暗自庆幸自己做的决定。 一看见她讨好似的笑容,他依旧冷冰冰地哼了一声,吹熄了烛火,回到温暖的床上躺下。 他咬牙睡了一夜。 她含笑入睡。 至于恶梦? 大概被屋子里的温暖给吓跑了吧! 漆黑静谧的夜—— “这个法子一定行得通。”屋里的男子得意地笑着,“只要能得到戚七那丫头留下的那份财产,我当年做的才更有意义。” “只需我去迷惑他吗?何不弄场意外,不更简单?” “倘若可以,我早下手了!你也不想想,他若是死了,已然握在他手里的戚七那份财产不就到了他们姓吴的人手里了,如何能归了我。”他阴冷一笑,眼神中透露着狡诈,“可若是有了你的出现,他再不幸向鬼门关报到的话,我不仅可以取回那丫头的财产,还可从他们吴氏商行再分一杯羹。为此,我才让他苟活了五年。”飘来的浮云遮住了皎洁的月色,阴暗的屋子里看不清男子的脸庞。 “如此我又能从中得到什么?”魅惑的眼眸满是贪婪。 男子嘴角扬起,“得到你想要的,如何?” “成交!只是,我当真能做到吗?”似乎是怕自己会让他失望,也怕自己的回报会落空,这才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他厚实的手掌划过她白嫩无瑕的脸颊,淫邪一笑,道:“放心,你能迷惑他的。现如今的他就像一只无用的小虫,起不了什么大作用。这是他欠我的,倘若当年他将那丫头的份额留给我,也不会至此。”他走到窗边,看向漆黑如墨的夜空—— 那处京城数一数二的院落——当年的卫府,他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也是让他遭人不待见,煎熬度日的地方。五年前,偶然目睹的某些事情让他起了杀心;五年后的今日,他杀心再起,只为获得更多的利益,为自己谋划更好的明天。 任何阻碍他获得这一切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算是习惯了吧!五年前,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挣扎于动手与不动手之间;毕竟他没杀过人,为了自由,为了不被人看不起,那是第一次。 戚七之死,对当时的他而言实属意外,他并不知晓她也在其中。他也曾内疚过,只不过那微不可查的自责早已淹没在他获得卫府财产的兴奋之中了。如今要他再起杀心,简直是轻而易举,丝毫没有心理负担,杀人对他而言已然是驾轻就熟的事情了。 对于轻易得到的钱财和对自己人生的自主权,他已经完全上了癮。 当馅饼平空而降之时,没理由不去接的! “说定了哦!事成之后,我风光大嫁,名正言顺地嫁入吴府······不!是卫府。” 遥远的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朦胧的光线隐约地照映出男子的身影,在他身后的床榻上躺着一名女子,年纪约莫二十出头。 “如今的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男子遥望天色,喃喃道:“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他摇头,完全无法理解。 次日,京城吴府—— “齐念芯?” 一个熟悉的男声突然从齐念芯身后响起吓得她跳起来,转过身一看——是卫不决! “卫······卫公子,找我有事?”她怯生生地开口,身子不由自主的紧靠向灶台,显然相当的认生。 “你先把刀放下。”卫不决看了一眼她双手紧握的菜刀,“胖刘呢?怎么让客人在廚房做这种事?” “刘大哥上集市采买去了······我想帮忙,所以······所以在厨房······”讨厌,她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卫不决冷眼打量她,似在评估她可能在吴慎行心中的分量。 过了一会,他满面堆笑地开口道:“你是客人,这些事儿就留给下人们做吧!对了,不知齐姑娘能否与我借一步说话,我想跟齐姑娘你谈谈吴大哥的事。” 齐念芯犹疑了片刻,发顫的双手松开菜刀,点点头,“好吧!我跟你去。”她想尽力地表现得自在点儿。 卫不决看在眼里,心道:“不错,是个好打发的!像这种胆小如鼠的丫头最明白知难而退的道理了。”他满意地在前面带路,一直把她带到了书房。 齐念芯一路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小心地不让书房门合上。 “齐姑娘,请坐。”卫不决伸手示意她落座,自己坐在几案的另一侧,随即便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点了一下,“齐姑娘,你对吴大哥了解多少?可有听他提及他未过门妻子的事情吗?” “我听过。”齐念芯轻轻地深吸几口气。 “那么你应该明白吴大哥对戚七的情感有多深喽?”卫不决靠向椅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坦白说,他是不懂吴慎行的想法。吴慎行不论是家世还是自身的条件,均是极佳。而戚七不仅是个小富婆,更是拥有倾世的容貌,他们二人配在一块任谁都会说是天作之合。如今戚七去世,原以为他就算再谈感情,也该是找个足以匹配他的女子才对。但——眼前骨瘦嶙峋的女子算不得是个貌美的不说,听说还是个药罐子,且在未来吴宅之前还曾住在京城最底层的地方······在他眼里,她是压根儿配不上吴慎行。 “我······我明白过去慎行深爱过戚七姑娘。”齐念芯一字一顿小心地吐出来。 “不止过去,现在、甚至将来,他的感情也只会付给那一个女子。齐姑娘,像你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倘若不是要求一个男子的全心全意,那只剩下一个结论——” “贪财吗?”齐念芯努力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既然你这么明白事理,那我也不拐弯抹角,开诚布公地告诉你——我关心吴大哥,而你不配做他的妻子。当然,你的损失我会补偿,十万两银子足够让你身价倍增,另觅良缘了!” “我不要!配与不配不是你能说了算的。戚七姑娘与慎行的确般配,可惜她死了,而我还活着。”一口气说完这些句话,连她都佩服自己。 卫不决皱眉,没料到这丫头这么难缠······ 感谢:2018轮回,投的10张推荐票 感谢:水瓶座的紫水晶,投的2张推荐票 第70章 踏入禁地 他再次施压,“你以为你自己配吗?你什么身家?什么家世?吴大哥即便是将吴氏商行这种月曦国数一数二的大商行全败光了,戚七留给他的财产也足够吴大哥吃喝过活一辈子。而你能给他什么?” “我······我也读过书,也会习字,且我如今还打算去女子学堂······” 卫不决放肆地大笑起来,“会读书习字?齐姑娘,一天的时间足够我将你的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你没钱没势,说不准还是从平民窟出来的。你费心绑住吴大哥,无疑是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但很可惜,还有我这个表大舅子在,我劝你还是学聪明些,自动离开。吴大哥好骗,我的眼睛可不瞎!” “向慎行说媒的那些姑娘都是卫公子的亲戚吧?”齐念芯望着他愕然的表情,又地补上一句,“慎行是看在已故戚七姑娘的面子,才勉为其难的接受你的相亲。但你的目的真的是为了他的幸福吗?” 闻言,卫不决恼羞成怒地吼道:“你调查他?!”他气愤地起身,从书房的柜子里取出一把钥匙扔给了她,“后院內侧的屋子。试试看你的好运!当你在看过戚七的屋子之后,我看你还会认为他有可能会喜欢上你吗?” 给她钥匙最主要的目的,不外乎那屋子是个禁地——所有人的禁地,亦是吴慎行的禁忌。 哼,一旦她闯进禁地,看看吴慎行还能否容忍她住在吴宅! 齐念芯的双腿打着顫,好不容易走出了书房。一出书房门,瘦弱的身子就软趴趴地摊倒在地上。 先前,她的心差点就此跳出了喉咙。她未曾想到自己也能直言不讳地的跟卫不决这个让她看一眼就足以让她颤栗的男子谈判。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颊,不知是手指更凉,还是脸颊。 齐念芯未料及卫不决今日会在宅子里,倘若事先知晓,她一定会尽全力避开他的。她一直都很怕生的,宅里的下人都是她花了好大的勇气,才能接近他们的。然而对于卫不决,她始终不敢接近,真的不敢。 望着自己手里紧紧握着的钥匙一眼,戚七的那屋子是真的撩拨起她莫大的好奇心了。 去吧!去看看吧! 心头的某个声音响起,并一直在催促着她,只要能了解吴慎行······ 难得走那么多路都未感觉到疲累,齐念芯走到后院最里侧的那间屋子,那把生锈了的钥匙“喀喀”好几声,才开启房门。 “咳咳咳······”一阵扑鼻的霉味席卷而来。 几年都未被打开过的屋子里满布了蜘蛛网,梳妆台、睡床,还有一张小圆桌;梳妆台上的铜镜里隐约看得见自己的身影与她身后墙上挂着的戚七被裱框起来的画像相互呼应。 差太多了! 她傻傻地盯着戚七的画像—— 相貌上悬殊太大了,戚七的容貌绝美,笑容开朗甜腻,又带着几分俏皮······ 而她则不然,很怕生不说,更别提无邪的笑容了,相形之下,差距太大。 这就是卫不决的目的?在比较过后,自惭形秽? “七······七?”外面的走道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铜镜里映出了另一抹人影,挡去了镜中的戚七画像。 漆黑的眼珠带着惊喜,死死锁定住镜里的齐念芯。 她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去。 “慎······行?你吓坏我了。”她还能感觉得到自己那颗心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 “是你?!”像是被人突然从头泼洒了一盆冷水一般,他原本惊喜的表情顿时就阴沉了下来,“你在这里作甚?是谁准许你进来的?”他的语气冷峻严厉的骇人。 “我······我······”她结结巴巴,一时语塞。 “出去!” “我马上出去······”被吴慎行这么一吼,她一时紧张地手忙脚乱起来,一不留神踢到椅脚,整个人便往下倾倒,手足无措之际,她骨瘦的小手不知道从墙上刮拉到了什么。 完了,要亲上冰冷冷的地板了——齐念芯紧闭双眼,蓦然地一只手臂橫过他的腰际,将她提了起来。 “匡啷——”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吓着了齐念芯。她睁开眼,看见地上破碎的裱框,里面是戚七的画像。 “啊!”她呆呆地望着地上的画像,再惶恐地偷瞄吴慎行的神色。 他正瞪着破碎的裱框中的戚七画像——再救画像与她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虽知不该,心头还是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喜悅。 “是谁给你钥匙的?”他厉色质问,开口的同时手臂松开她纤弱的柳腰。她很轻,轻得跟羽毛一般无二。 “是卫公子。”她如实回答 “不决?他没有理由会给你!钥匙呢?” 她乖乖地将钥匙交到他手里,“他要我进来看看配得上你的幸福有多好······” 他冷哼一声,“你若是有自知之明那是再好不过了!把证据交给我,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银子,让你不虞匮乏。” “我只要你······治好我的后天心疾,我希望能当你······暂时的幸福。”她胆怯地交缠十指,脸蛋红通通的。 吴慎行爆出了一阵冷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这才开口反问道:“幸福?那是什么东西?你认为就凭你这全身只有骨头的女子能给我幸福?” “我当然······比不上戚七姑娘。可是——可是,我会努力做好的。” “你就连亲吻七七的脚指都不配。”他阴狠地抓起她的细腕,意外地发现十分冰凉,就连摸起来的触感也有些凹凸不平。很浅显,但他的力道强劲,所以勉强感受出来。 那些不平的肌肤是因他而起的! 细白的疤痕从看见她的第一天开始,时时刻刻映入他的眼,他的心。倘若不是他当年的报仇心切,也不会害她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尤其是这些伤疤······隐没在衣裳下的,又究竟还有多少? 她的手,苍白而无力。从发现她的疤痕之后,就明白当初那封信歪七扭八并非是她刻意营造的,而是当年的手伤让地无法再工整有力地写字了。 为了戚七,他害惨了她! “至少我可以帮你拒绝来自各方的相亲啊!”她讨好地说:“我还有点用处的,是不是?”她怯懦懦地绽出笑容。 “別对着我露出小狗似的笑容。”他苛叱道,“出去。”他摔开她的手。 齐念芯瞄了他一眼,忐忑不安地走了出去。 静悄悄的屋子里只徒留吴慎行一人—— 他有五年的时间没再进过这间屋子了。怕触景伤情,也怕自己一旦走进这间屋子里,就再也走不出去。刚才,他真的以为是戚七的幽魂回来了。 在五年前刚失去戚七之时,曾有一阵子他渴望戚七的魂到茶饭不思的地步,刚刚在剎那间,他真的误认为齐念芯就是戚七,但她们二人之间的差异太多了,他又怎会误认? “倘若不是最近不再作支离破碎的梦,我又怎敢进来?”他蹲下身,从摔坏的裱框中拿起戚七的画像。如今就连看着她,也不是那么痛苦的事了。 是情淡了吗?亦或者,已逐渐成为回忆? 就在刚才,戚七与齐念芯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就连眼下,他也为齐念芯可能昏厥在某个地方而恼怒。她的手十分冰冷,又没足够的营养与体力。 他咬牙,半晌过后他松开了牙关,无奈地轻叹一声:“那全身上下没半点肉的女人搅乱了我的生活。七七,倘若是你,你会如何做呢?” 倘若半月前有人问他:五年来,吴慎行曾在乎过什么? 梦里支离破碎的戚七——这是他唯一的答案。 第71章 变化 五年来,吴慎行无时无刻不想找到策划当年凶案的幕后主使者,穷尽毕生短暂的生命,就算同归于尽也要为戚七报仇。他的心是冷的、情感也是冰冷冷的。 但——是何人不畏冰寒,一手狠狠地从冰窖里挖出他早已冬眠已经的心······ “不不不,念芯姑娘,千万別碰那盆花·····”半掩的窗下,传来卫府前管家孙伯惊慌失措的声音。 “怎么了?”沙哑嗓音的主人显然跟着紧张起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花很美,我只想碰碰它,仅此而已······” 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此刻苍白的脸颊浮起的淡淡红晕······吴慎行咬牙,试图忽略现实中的一切,将目光投回到账簿上。是的,最近他已经开始重新回到了商行,不知是否是因为她的出现。 “你没做错!”孙伯是个年近五十的老人,此刻他的口吻变得十分激动,“是我未料及宅子里会有人碰栽种的这些花花草草。那是我的‘蛇蝎美人’······不,它的名字叫‘沙漠玫瑰’,倘若不慎误食其茎叶或**,会造成心疾。如果你喜欢花,莫碰这几个盆栽,那边——我带你到那边看其它的花,前两日我买了几包花种,若是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可以······” “好啊!我来帮忙。”适时地解了孙伯的困窘,齐念芯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 帮忙?虽是秋日,但白天难得的烈日足以晒伤任何一个不健康的女人。她到底会不会为自己着想?吴慎行心不在焉地翻着账簿。 “嘘,小声点。”即使在另一头,孙伯的声音仍是清晰可闻。“吴公子的书房就在这边,万一吵到他,就没好脸色给咱们这些当下人的看了。” 他这个当主子的难道在他们眼里当真这般不讲道理? “我真是为念芯姑娘打抱不平······”孙伯的声音飘远,隐约听见什么“上回不过大扫除······”之类的,不外乎是些抱怨和不满的话语。 吴慎行淡淡地撇了一眼外头的骄阳,拿着摊开的账簿,移驾到窗沿旁。隔着窗子往外望去,孙伯过分热情地在指导齐念芯种花,还不时摸上她骨瘦如柴的小手,东摸摸西摸摸,毫不避讳! 在半月前,他甚至不曾注意过孙伯的长相,而如今──他冷眼注视自己紧握的拳头。咬牙,而后又松开。那个为老不尊,不知羞耻的老色鬼! “公子?”李执事在房门口贼兮兮地探出了头,“要不要尝尝念芯姑娘做的桂花糕?”随即露出手中摆盘精致的糕点。 “不······”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及时改了口气,“为何她不亲自拿来?” 李执事的老脸堆满笑意,堂而皇之地走进来。开始碎碎念叨起来,“可不就为了上回的事嘛!公子,恕我多嘴,上回的事儿是您做错了,理应由您先向念芯姑娘赔罪才是。”说到最后,李执事甚至有几分动怒,忿忿地把盘子放到他身旁。 提起那档子事,李执事就为齐念芯抱不平。一个姑娘家家的孤伶伶地来到陌生的环境当然会怕生,前几个晚上便赖在吴慎行屋子里同寝。但——又不是同床,他家公子又何必这般计较呢?在齐念芯来吴宅的第四个晚上他还刻意带了一个女人进屋,摆明了就是要她滚回自己那屋去的意思。 旁人或许不知晓,他可清楚的很——在那一夜的前一日,念芯姑娘曾溜进吴宅的禁地,八成是他家公子伺机报复,故意找理由给她难堪。 哼,他李执事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一夜卫不决不在府里,凭他元老级忠仆的号召力,在短短一杯茶的工夫就聚集了整个府邸的下人们,在大半夜里提前年终大扫除。李执事还特意拿了把刷子,就在吴慎行的屋门口用力地刷、拼命地刷,直到屋门一打开,早已等待多时的车夫石头就一桶水一桶水的往屋里泼······状況之惨,事后他们虽被卫不决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至少当时却让那女子花容失色地落荒而逃,而吴慎行则并未有什么强烈的反应,就连事后的数落都没有半句。 只是,那夜之后吴慎行那屋成了一片汪洋,只得暂时搬去另一件客房住,而床脚旁照样躺着骨感十足的齐念芯。一直维持到今日,就连搬回自己那屋也是如此。 “我看公子还是先赔罪的好。”李执事真诚地奉上谏言。 吴慎行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无事可做了?” “公子,不是我说您,是您亲口允诺念芯姑娘,暂当她夫君的。可是这大半个月以来,我可未曾见到您半点心意是作为一个夫君该有的······” “李执事,你的话太多了。”窗外,孙伯的巨掌再度摸向那双苍白的小手。 “公子,我······”李执事想再说些什么,忽然眼角瞄到柜子上头搁着的人偶,很是眼熟。暗自回忆半晌,嘴角弧度悄悄上扬,“公子,念芯姑娘吃药的时辰到了。唉,没人提醒她,她老忘了要吃药······”他摇头,恭敬地退出了书房。 吴慎行厌恶地皱起眉头—— 自从那全身上下未有半两肉的女子来了之后,他的四周逐渐起了变化。 就拿李执事和孙伯来说吧!原本一个谦卑、一个沉闷,但如今却都有胆子敢为她仗义直言,很明显不将他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他的注意力移至盘上的桂花糕,冷哼了一声,试图把视线再次转移到账簿上。 半晌,他顺手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将桂花糕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看着模样倒还行,只是这味道······”但他还是把它吃完了。 自她暂住吴宅以来,花园和厨房是她常跑的地方。是因为情感缺失吗?事实上,她待身边的每个人都有些好过头······ 他用手支撑这脑袋,盯着账簿好一会儿。窗外飘来吱吱喳喳地说话声,教人无心将注意力集中在账簿上。外头骄阳正盛,依那骨类动物的身体状況而言,未晕倒还真是个奇迹!柜子上琳琅满目的药罐子是第二夜摆上去的。她每日吃的药比起戚七受伤那次吃的药都还多出一倍都不止。 戚七,戚七······ “念芯姑娘,你的脸好红,还是休息一下吧!”孙伯关切地说。 最近,不曾再做过噩梦,残留在脑海中的戚七不再是支离破碎的······ “小心点。”孙伯的大嗓门又飘了过来,“別弄伤自己,啊——別动別动,那里的土质硬,我来动手就好······” 戚七······混蛋! 吴慎行随手拿起柜子上的三瓶药罐走出了书房······ 第72章 冲动的代价 “外头难得的烈日高照,那个蠢女人也不知晓要站在阴凉处。”吴慎行在心中暗想,一开口便是极为厌恶的口吻,“念芯!” 齐念芯蹲在花园里,正拿着铲子努力地翻着泥土,一听到熟悉的冰冷声音,忙不迭地扬起脸朝他羞涩地笑着。 “別像小狗似的对我笑。”他斥道,以乌龟爬行的速度走过去。 “慎行。”她害羞地“嘿嘿”两声,站起身,弱不禁风的身躯摇晃两下。 孙伯见状,忙扔开洒水壶,老腿快走两步想要上前扶她一把,却忽然扑了个空。 “公子?”他瞠目结舌的,没见过他这么快的身影。 吴慎行面无表情地扶住她的肩,等她从贫血的状态中恢复,开口问道:“吃药了吗?” 她吐了吐粉舌:“我忘了。” “我可不想自己府里突然冒出一具女尸。”将药罐塞进她沾满泥土的小手里,“进去吃药,待会儿不准再出来挖土。”继而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孙伯,“吴府不养白领工钱的下人。”他这一句话顿时就使孙伯的老脸通红。 齐念芯扯着他的衣袖,“嘻······”她近大半个月未与他说话了。虽然他一开口仍是恶毒的言词,但她知晓他应该是关心她的,她的药有七、八瓶,每个时辰服用的药不同,下午固定吃这三瓶药,没想到他注意到了。 “別用那种讨好的表情对着我,我会恶心。”十足的厌恶语气也赶不跑她的笑脸,他无奈地催促,“快进去。” 齐念芯很是听话的乖乖回屋子吃药去了,脚步有些轻飘飘的,因为快乐得想飞。 “公子······”孙伯想要打抱不平,故而忍不住小声抗议着,“我听老李说,念芯姑娘是您未过门的娘子······”对着吴慎行千年寒冰似的脸色,仍是鼓起勇气挥舞战旗。 他继续说道:“老奴不比旁人,在这里日子久了,看到过的也多了,您以前可不是用这种态度对待表小姐的。虽然,念芯姑娘不及表小姐,但是老奴也看出来她特别在乎您。只是不明白念芯姑娘这么好,为何会看上像公子这般的男子······”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话有些多了,也有些过了,他连忙改口道:“不不,我的意思是说,公子您好像有些变了。”虽不如他初见吴慎行的样子,但较之五年内则变得比较有感情了! 孙伯在这里几乎待了一辈子,从卫府到如今的吴府。虽然大门外的匾额变了,但这宅子却丝毫未变。老实说他原先对吴慎行了解不深,但这五年的时光让他对吴慎行多少了解了些,特别是当年他亲眼目睹了戚七的死对吴慎行的打击有多大,有多深,多刻骨。 自那之后,他看见的吴慎行总是冷冷冰冰的,像是无魂无魄的空壳,然而如今则不同了!虽说,他对齐念芯不如对戚七那般温柔,体贴,甚至还有些恶毒,但至少他会搭理人了。 而对于吴慎行而言他是憎恶齐念芯的,以至于过去的大半个月来他几乎没怎么跟她说过话。 是的,他憎恶她! 打心底憎恶她的一切——小狗似的举止、瘦骨嶙峋的身子、浑身上下散发的浓烈药味! 更憎恨她藏起来的那些证据—— 因为憎恶,所以格外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她相当畏惧生人。刚来的一、两日,几乎缠在他身上不放;并非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躲在他身后,而是从她攀住他手臂的方式感觉出来的。 她畏惧,但也看得出她在努力克服这个弱点;就拿孙伯来说吧! 头一日那怯懦懦的小兔子就站立在花园旁傻笑;第二日她跟孙伯聊了一盏茶左右的时辰,语气生疏有礼;第三日则聊了将近半柱香的时辰,时间与日俱增,笑声也成正比的增多。 不是他有心聆听,而是花园正前方便是他的书房,他想不听也难。 “公子,恕老奴直言,既然您已经有了一位未过门的娘子,就別再带旁的女子回府了。”孙伯替齐念芯不平地申诉。 “你这是在给我提建议?”他扬起眉,显然孙伯以保护者自居让他有些不爽。 “奴才不敢,不过的确如此。”孙伯看似谦恭的口吻中隐隐透着几分倔强。在吴慎行审视的目光下,他深吸一口,继续道:“公子,不决少爷不在府里,他临行前嘱咐我说‘倘若有特别的事情需要先跟您报备一下’······”由此可见,吴慎行平日里在府中根本就不管事儿。 吴慎行挑眉看他,“所以呢?” 孙伯踌躇片刻,说道:“这几日府里事儿不多,加之叶相爷又送来了几个小厮和丫鬟,所以李执事、石头、胖刘和我打算三日后,将府里的事情做完一起去城郊踏青。” “府里的事情我向来不过问。” 孙伯咳了一声,略显局促,“事实上,我们几人打算邀请念芯姑娘一起去。” 吴慎行脚下的步子一顿,冷睨着他,“去不去由她,不必向我请示。” 闻言孙伯欢天喜地,他冷冷一笑,腹诽其果然是个老不正经的! 三日后吗?这一个月以来他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惦记着那些证据的事情,多少次他想翻她的行囊,偏偏李执事从中作梗。李执事应该明白他想复仇的心情,却一再阻扰,他真是不明白李执事了。 她是睡在他的屋内,行囊却是放在之前为她准备的客房内。只要去她那屋查找的话,即便未找到她口中的那些证据,也会有蛛丝马迹可寻······ “慎行。”齐念芯“嘿嘿”地傻笑,乖乖的吃完药跑了出来。 “別出来。”他面露愠色,大步迈回屋內。要缠他不如在阴凉的屋內缠,他可没理由陪着她在烈日下赏花。 “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她笑咪咪地黏着他。 “我说过,別像小狗似的对我笑。”他无奈道,心中盘算着——只要他能拿到证据,之后就给她一笔银子让她滚出吴宅。 就等三日后吧!他们踏青之日。吴慎行思忖着——孙伯五十二岁、石头二十四岁、胖刘二十八岁、李执事四十五岁,年轻人有半数······他停下脚步。 “慎行?”她小狗似的眼神注视着他。 他厌恶地哼了一声,做出了个决定······ 踏青?老的老,少的少,他们几个人在一起还能有何可玩儿的? 三日后的午后,秋高气爽。树荫下铺着碎花桌巾,上面坐着四、五个人说说笑笑又吃又喝的。 “说起神鬼故事,我是一天一夜也说不完的。”已然微醺的胖刘拿起空杯,撒娇似的递到齐念芯面前,“念芯姑娘,再给我倒点儿,又劳了。” “啊?可是······”一坛女儿红全都进了他的肚里。 “让他喝,让他喝。”车夫石头,打开另一坛,殷勤地替他将酒杯斟满。“这傢伙平日像闷葫芦,可一沾酒,就成了说书老手。来来,胖刘,今日给我们大家说点啥?念芯姑娘是新加入的,说点好听的吧!。” 厨师胖刘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嘴里吆喝道:“好,今日就看在念芯姑娘的份上,我来说个‘黄泉之国’的故事吧!” 闻言,大家伙热烈地鼓掌,以示鼓励。 感谢:2018轮回,投的11张推荐票 感谢:水瓶座的紫水晶,投的1张推荐票 第73章 秋日踏青 胖刘接收到众人的鼓舞,借着酒劲,侃侃而谈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我——胖刘,并非是月曦国人,而是若水国人,所以接下来我给你们讲一个有关若水国的神鬼故事。”他打了个酒嗝,才又接着说,“在若水国神话里,那片国土是由两个神灵所创造,孕育而生的;男的那位神灵叫若尊,女的那位神灵叫冉尊。他们夫妻二人在造完国土和子民后,就在这片土地上生育各种神灵用以庇护他们所创造的国土及子民。后来,冉尊因生育火神而去世,若尊思念其妻,不顾危险来到黄泉之国,要求妻子回到地面上共同生活······嗝——”他打了个酒嗝,又接着说:“他迟了一步,妻子已经吃了黄泉食物,没法回到地面上;于是为了丈夫,她走进黄泉洞中,跟黄泉神打交道。千不该万不该,若尊生了好奇心,悄悄跟随在后,却在洞里见到骇人的一幕——冉尊的身上爬满了蛆,头、胸、腹等部位破出八大雷神,全身上下十分恐怖。若尊见状心生惧意,慌忙逃离,冉尊失望丈夫的无情,派出八大雷神······嗝······”又是一个酒嗝,“总之,结局很简单,冉尊亲自追着丈夫,偏偏君尊趁着她追来的时候,亲手将千引之石推到黄泉坡上挡住黄泉国的出路,永不让她出现在地面之上,并发誓断绝夫妻之情。冉尊听了恼羞成怒,詛咒道:‘亲爱的丈夫,若你和我断绝夫妻之情,我将每天勒死你国中一千人。’若尊却回答:‘亲爱的妻子,若你狠心这么做,我将每日为我国人盖一千五百间婴儿的小屋。’他们彼此发过誓言后,果真每日会死一千人,但也必定会有一千五百个婴儿誕生。从此,冉尊没再回过地面,永远留在黄泉之国里,后来被封为黄泉大神。可怜喔······男与女之间,一旦心中假象破灭,什么真情真意全是假的,嗝······”他突然哽咽起来。 一片静默—— “我们是否不该逼他说故事?”齐念芯怯生生地问,靠向吴慎行。 没错!吴慎行还是来了。 这一次的踏青,呃——准确来说应该算是野炊,本没有他的份儿,但他是吴宅主子,他最大。临出发前,他帮着齐念芯想将食盒送上马车,齐念芯当时硬是拉着他要一块去。 “无聊的出游会让我瞌睡,你自己想去就赶紧滚。”这是他当时的回答。 事实上,他打算一旦他们上了马车,他就去客房当贼。直到现如今已然在他眼里成了老色鬼的孙伯出现——他殷勤地接过食盒,还打算用巨掌捉住她的小手,扶她上车。随后,车夫石头、厨师胖刘相继走出来;石头帅气年轻、胖刘稳重成熟,以前他倒是未曾发现过这两人的这些特点。 “公子,您要不要一块去?”石头只是随口客套了一下。 “好啊!”吴慎行毫不犹豫地回答伴随着众人愕然的脸庞,自顾自地坐上马车。 就这样,未经思考的回答让他此刻坐在这块娘唧唧的花布上野炊。 听着胖刘蹩脚的神话,看着齐念芯小口小口吞食着糕点;和煦的微风吹来,微妙的悸动触动了心弦······ 有五年的时光他不曾如此轻松过了,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是幸福吗?如果这就是幸福—— “念芯姑娘,无需理会他。”孙伯试图带动气氛的口吻打断了他的思绪。 孙伯当真是寡言孤僻?恐怕他一直以来是误会孙伯了。从上马车开始,这老头的话就没停过,活像是要下蛋的母鸡一般,吱吱喳喳个没完。 “那老小子曾经在若水国开过客栈,娶过亲。后来,他的客栈不知何故倒闭了,还背了一屁股债;他的娘子无法忍受跟他一起过苦日子,所以五年前跟旁人跑了。”孙伯狠狠踢了昏昏欲睡的胖刘一脚,“臭小子,明知晓念芯姑娘和公子跟我们一起出来,还净说些伤感的话题,我们別理他!来来来,石头,换你说。” “我?”石头虽然年轻,但感觉上他的性子十分沉闷。他搔搔头,“我的故事,你们全都听过了,还有何可说的?” “当然有。”孙伯好心给他提示,“你是月曦国人,但你幼时不是随你爹娘在璃国生活过挺长一段日子嘛!说一些你所知璃国的风俗民情让我们也涨涨见识。” 石头把玩着手中的叶子,注视着失魂落魄的胖刘,半晌才开口道:“童养媳——算是璃国的特色之一。” “什么是童养媳?”孙伯发问。 “早些年在璃国,穷人家的女儿卖给富贵人家当媳妇。”他的眼神黯了下来。“才十岁的年纪就卖到陌生的家庭,未来的丈夫浑身是病,整整大了她二十来岁······等她及笄圆房那日之后没多久,她那个夫君就去世了。如此,白白糟蹋了一个清白的好姑娘!”他恨恨地咬牙。 “石头······”孙伯迟疑地猜测道:“那个姑娘莫非是你倾慕的女子吧?”他话音刚落,两道凌厉的目光就向他迸射而来,差点没灼伤了他。 的确,料事如神的孙伯猜中了! 他就说嘛,石头人如其名,平日沉默寡言的跟块石头并无二致,就算是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能凑成五、六句简直是个奇迹,今儿个破格扯了一大堆,原来是喜欢的姑娘被抢走了。 孙伯瞄一眼此刻周围略显沉重的气氛,咳了咳,大声说:“老李头,换你来!”他冲李执事使了个眼色,要他说些有趣的。 “我是个土生土长的月曦国人,十八岁那年娶了一个同样土生土长的月曦国人。我们指手画脚过、我们也争执吵闹过,这一辈子我就对她一人说过‘我爱你一世人’这句话,她死后,我未再续弦。这是我对她最真的承诺!”李执事拍着胸脯,豪情干云地说。 孙伯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心说他们这一个两个三个,今儿个都怎么了?尽说些让人不好受的事情,他下意识的将目光瞥向齐念芯······ 齐念芯始终努力听着,这些人生悲喜对她而言相当遥远。几年来,她多半的时光都在病床上度过的,就算想跟旁人吵个架,拌个嘴都嫌奢侈—— 第74章 往事重提 她心不在焉的又咬一口手中的糕点,忽然红着脸小声问身旁的吴慎行,道:“你可是未吃饱?”不然干嘛一直看着她吃东西,“我不知晓你决定要来,准备的糕点和干粮不多,不然我分一半给你好了。” “你自己吃就成。”他的语气一贯地冷漠,冰冷的黑眸滑过她的娇弱身子,“没被风刮走就算是奇迹了,我可不想害你营养不良,好让你又有借口接近我。”她的食量相当小。坦白说,那几个大男人狂扫过境的时候,她才慢吞吞地吃下第一口。 齐念芯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替我诊治的大夫跟你说过同样的话。最初几年躺在床上,都是昏昏沉沉的。没法子吃好一餐,营养是靠大夫一点一滴地帮我灌食获取,所以如今的胃口也不大······” 吴慎行默言了。眼前的这个小女子是存心想让他內疚,却又偏说得像是她自己的错一般······ “念芯姑娘,换我,换我了!”胖刘、石头那两个蠢货,尽说些不愉快的事情干嘛?!孙伯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在进入卫府之前曾在戏班子里学过艺,也有幸上过戏台演过祝英台!我来唱一曲楼台会——” 他尽其所能的摆出妩媚地样子,翘着兰花指,点着小碎步。 “久别重逢梁山伯,倒叫我又是欢喜又是伤悲。喜的是今日与他重相会,悲的是美满姻缘已拆开。但见他喜气冲冲来访九妹,我只得强颜欢笑上楼台。”孙伯压着嗓子,唱得极为认真,演得也是惟妙惟肖,活灵活现的。 “还不错吧?”他得意地瞄了一眼李执事,而后者正挤眉弄眼的朝他使眼色,孙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呃——公子的脸色为何更冷了?又不是暗讽他。他与念芯姑娘二人的姻缘又未被人拆散? “我唱得不好?”孙伯小心翼冀地问。 “兴许是我未开嗓了,我再换,换最后一幕好了,他们二人化蝶,双宿双栖那段。”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就徘徊;千古传颂深深爱,山伯永恋祝英台;同窗共读整三载,促膝并肩两无猜;十八相送情切切,谁知一别在楼台;楼台一别恨如海,泪染双翅身化彩蝶;翩翩花丛来,历尽磨难真情在,天长地久不分来。” “以走音跑调的方式将戏曲唱完,这下气氛总能轻松了吧?”孙伯心中暗想,下意识的再次瞄向李执事,却被吓了一跳! 就见李执事脸色发白,冲他挤眉弄眼的情形更严重了。 “我唱错了吗?”孙伯不安地补充,“虽然我几十年未唱戏了,但这些唱词我是倒背如流的,好歹也得给我叫个好吧?” 吴慎行阴沉着脸,忽然站起身自顾自地走入林中。 “你要去哪儿?”齐念芯忙跟着站起身。一时血气上涌,两眼一黑又跌坐回去,这是她的贫血症又犯了。 “念芯姑娘,你无碍吧?”孙伯担心地问。 “老糊涂!老糊涂!”李执事伸手指着孙伯,狠狠瞪着他骂了起来,“你也说自己是老人了,他们这个这几个小子看不明白,难道你也看不明白吗?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唱什么狗屁梁祝,这不变相的在暗指我们公子吗?”李执事气哼哼地道。 已然反应过来的孙伯也是一拍自己脑门,后悔不迭地道:“瞧我这破脑子,这臭嘴!”说完他还给自己掌了记嘴。 这下胖刘和石头二人更是一脸茫然不知所谓的表情。 李执事叹息一声,又开口道:“你们俩是五年前来府里的,你们只知晓咱们公子深爱过一个姑娘,哪里知晓他已深爱到何种地步啊!” 孙伯咳了一声:“老李头,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是莫要再提了吧!”一边说还一边冲着李执事挤眉弄眼,想暗示他“现任”在场,“前任”就该遗忘。 “我想听,我想听。”齐念芯喊道。 李执事又叹了口气,“都赖老孙头没事儿唱什么梁祝,这不正是当年公子失去戚七小姐最佳的写照吗?!公子与戚七小姐也是日久生情,五年前戚七小姐死于卫府的意外走水,公子悲伤欲绝,坚持不肯认尸。” 孙伯也回忆起了过往,心有余悸地接下了李执事的话茬,说道:“我也记得很清楚。在不决少爷准备将表小姐的遗体下葬那日公子却并未出现,不知晓他一个人跑去了何处;我们找了一日,最后还是叶相爷亲自带人在表小姐的墓前发现他······在扒坟。那晚天气很好,但少爷一身湿淋淋的,不决少爷和我闻讯赶到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公子的十指指甲断裂,他还浑然未觉,拼了命地挖着坟上的泥,他的血都混入了泥土里。我见了不忍,想靠近劝他······少爷猛然捉住我的手,我还记得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声嘶力竭地朝我泣诉:‘孙管家,你来帮我。他们不信这个人不是七七······你来帮帮我,帮帮我······不然,別让他们把我抓回去,我会证明,证明躺在里头的不是七七,她没死,我听见她在叫我······帮帮我,算我求你,求你!’可是,我只是个下人,压根儿就没法子帮他。”孙管家红着眼眶,“念芯姑娘,你会瞧不起孙伯吗?” “怎么会呢?”齐念芯小声地低语,“您是好人,但您的能力也有限。孙伯,接着呢?他被带回家了吧?” “是啊!叶相爷出手打昏了他,足足打了十多拳,公子才不支倒地。下次你仔细瞧瞧,他的左边嘴角上有个小疤,就是叶相爷的戒指划伤的。后来人是带回家了,夜里也不再喊着要扒坟了。原先叶相爷给他服用了一些宁神的药,后来不知怎么的,公子开始酗酒,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成了醉生梦死的酒鬼,没酒喝就闹得府里鸡犬不宁,最后还是叶相爷关起门跟他私下说出真相——表小姐压根就不是死于意外的走水,是······是有人存心谋害的,那些人在卫府放了炸药······”孙伯说到这里就哽咽了起来。 李执事见状,替他继续说下去,“其实叶相爷未告知他真相,是怕他受不住刺激。哪知,公子知晓后,沉寂了一晚上;我就守在他门外,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没想到隔天一大早,公子一出门就去了宰相府找叶相爷。从戚七小姐死后,公子是头一回这么清醒······他要叶公子帮他戒酒。五个月的时间,我亲眼目睹他戒酒的过程!”李执事双手握拳,老泪四溅激动得很。“你不知晓,他······他一犯酒癮,就拿水果刀割自己的手臂、狠咬自己的肉······我,我都看不下去,好几回想偷偷给他拿酒,可是一想到戚七小姐,我······我······” “我明白,明白的。”她轻拍李执事后背,“我明白您的用心良苦。” 李执事用力吸吸鼻子,总结道:“后来,公子的酒瘾终于戒掉了。他未再回月影城,而是留在了京城,并在相爷府的帮助下追查凶手,黄天不负有心人,一年后他找到了当初潜入卫府偷放炸药和点火的三个凶手。过程我并不是很清楚,只知晓那三个人与不计少爷有过节,所以······总之,他后来就留在了京城,却再也未去过那坟了。” “为何?”胖刘吸吸红通通的鼻子,他未想到原来冷得近乎块寒冰一般公子尽然遭遇过如此叫人心酸的情感。 “还不是怕自己受不了,想要随她而去。当年他们回京城是来送喜帖的,哪里知晓······还差一个月······念芯姑娘,你要去哪儿?” “我······我去找慎行。”她的十指扭缠着,泄露出不安的情绪。 “这个时候······不太好吧!公子定然是想一个人静静,万一你去找他······” “呃······”她露出羞涩的笑容,“没关系的。慎行人很好,不会对我怎样的。”她提着裙子往他先前走过的路而去······ 第75章 我以为你有一点点喜欢我 齐念芯走后,李执事侧着头还在回味她刚才的话——人很好?他不禁皱起眉头。这句话显然有待商榷,倘若说是戚七活着的时候,他不会否认,但若是说这五年内的吴慎行,他就不敢这么说了。 “可怜啊!”孙伯老泪纵横,“哎,你们这些人,甚至公子都有一段痛苦的过去······”他一直以为今日是来郊游的,未想到最后竟变成了赚人热泪的诉苦大会。 “是啊!你最幸福了。”石头难得的主动开口,“一个人无忧无虑,了无牵挂,也不娶妻生子,想必也没什么悲惨的过去吧?” 孙伯脸色一僵,讷讷地说道:“我们家里孩子多,五岁那年被我爹净了身送进宫里,奈何宫里没收,这下我爹傻眼了,恰巧此时有一个戏班子在我们这个开堂,故而我爹又把我送去了那儿,老班主瞧着我还行就收留了我。后来戏班子开不小去,散伙了。我不想回家,便流落街头乞讨为生,有此在御佛寺乞讨的时候遇到了卫老太爷,老爷子心善就将我带回了府,这才有了今日的我。谁说我不想娶妻生子的?我这身子能么?谁愿意一个人,这不是无可奈何嘛!我这般坎坷的身世不比你们都苦上千百倍啊?”他话音未落,众人皆低下头,一阵唏嘘······ 另一边,齐念芯一路朝着吴慎行的方向追去—— “慎行!慎行!慎行!”她双手放在唇边成大声地喊着,“慎行,慎行,慎行······” 齐念芯满足地侧耳倾听在风中、在林中传来的回音。 “慎行······慎行······慎行……” “收起你那难听的声音。”头顶上方响起厌恶而又熟悉的嗓音。 仰起头,她终于在绿意盎然的树梢间发现了他的身影。 “我找到你了。”她笑着奔近那棵树,抬起脸蛋,“我回到马车那儿未见到你,就猜你进到树林里来了。别躲在上头生闷气了,快点下来吧!” 他冷哼一声,双手交叠地枕在脑后。 “上头风景好吗?”半晌过后,齐念芯从树叶间探出头来问他,攀着粗大的枝丫一路爬上来。 吴慎行一怔,瞥见抱着枝丫的干瘦手臂正微颤着。想也不想地忙环住她的腰际搂到自己身边;好在树干够粗壮,能容下他们二人,否则这笨丫头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摔。 “你上来做甚?”他躺回粗大的树枝上。 “我叫你,你不理我,所以,我想上来看看你在做些什么。”齐念芯勾住他的手臂,“嘿嘿”地傻笑,“我许久未爬树了,技术还不赖吧?”她的下巴贴着他的手臂,满足地跟他一块躺在树上。 “事实上,你爬树的技巧足以令人流下冷汗!”他冷淡地忖道。 她的双臂力道不足,多半是那场爆炸的后遗症——又是一个他害惨她的例子。几乎,每一日都能发现一样因他而带来的不幸。她的身子骨差,因为那场爆炸;她的双手使不上力,因为那场爆炸;她的情感缺乏,因为那场爆炸;烙在她身子的疤痕,也是因为那场爆炸。 他害惨她了,他的嘴抿紧。 “滚下去!” “不要。”软软的脸颊贴上他绷紧的手臂。 “树上有蛇。” “你会保护我。”她的双眸含着水气,轻轻抚着他手腕上的刀疤;以往他总是将手腕藏于衣袖中,故而她未曾注意到他手腕的皮肤上刻着一道道骇人的刀疤。 “很痛对不对?因为是自己划下的,所以格外痛苦。我的痛只在剎那间,甚至还弄不清楚怎么回事就晕过去了。你一定不是这样吧?因为要时刻牢记,一定痛得不愿晕倒······” “你懂什么!”想狠狠甩开她,偏又怕她跌下树。戚七的话题一向是禁忌,然而听着她说出口,是这样自然而然,这样的理所当然······ “你別生气,別生气。”她紧抓着他的手臂,仰起小脸注视他的侧面——他的黑亮发丝在风中有些凌乱地贴着前额,几分孩子气的愤怒充分表达在儒雅俊秀的脸庞,对她的厌恶之情明显地写在眼里。“你说得没错,我······我是不懂······我不懂······”她结结巴巴地小声呢喃。 他面露愠色地坐起身,“別吞吞吐吐的。你方才说话不是挺顺溜的?怎么这是又想让我內疚?”他凶狠地捉住她的双肩,“或者,你另有目的?想恢复的方式很多,不见得非得当我吴慎行的娘子。我也能给你一大笔银子,你可以买一个男人,爱买多就买多久,那些证据在哪儿?偷偷藏在你以前住的地方?或是托付在什么人那里?说!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早撇清,越早让我自由!”他愤怒地说着。 齐念芯呆呆地望着他,“我······我还以为你有一点点的······喜欢上我······” “我喜欢你?別试图自抬身价。”他咬牙切齿,“我恨你!” “我······我······”她显然已经不知所措了。 “把那些证据给我,让你我二人尽早撇清彼此的关系。” “不要!”她终于找回自己的舌头,努力地组织着语言。“我离开你······那些证据不给你······关系还没完······证据我看过······” “你看过那些证据?” “是的。”她用力点着头,认真地说,“想为戚七姑娘报仇,必须先振作自己······把商行拿回来,戚七姑娘留给你的遗产一份不能给旁人······”她颤抖着双唇,努力把话说完。 他疯狂而炙热地盯着她,“你别紧张,别紧张,把话说清楚,你要我回京城吴氏自己打理商行,想要报仇还必须将戚七留给我的那些财产压在手里?” “是。” “凶手是谁?” “不说。”她固执地紧闭嘴巴。 一双有力的手掌掐住她的颈项,“这双手已经扼杀过三条人命了,不在乎多添你一个,而且我也已经厌烦了事事让一个女人所左右!说,他是谁?” 齐念芯用力摇头,“承······诺!”细白的脖子敢受到压力,而变得无法呼吸。 他发狠的力道十足,不能说足以致命,但是存心让她受些痛苦。 吴慎行冷笑一声,“我可不在乎什么承诺!毁我声誉也好,下辈子坐牢也罢,只要找出那该死的滚蛋,我不在乎死几个人!” 齐念芯迷迷蒙蒙地注视他,“为什么?”她悄然地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庞,“原本好看的脸变得这般狰狞?我不喜欢这样子的你。为了过去,你把自己搞成这样,为了过去,我躺在床上数年,我们还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们忘记过去好不好?”沙哑的声音如天籁般悅耳,泪水恍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脸颊。 忘记过去?倘若能忘记过去······ 第76章 平静的一日 吴慎行穿透过树枝的间隙,怔怔地望着天空,心中不禁苦笑:“他与戚七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怎能轻易忘怀?”开口却道:“倘若能忘记,她就不是戚七了。”他放开扼制住她的双手,厌恶地哼了一声,“你······哭的样子很丑。” 她擦擦眼泪,试探性地笑了笑,“我们和好了吗?” “别尽说些孩子气的话!什么和好?我憎恶你都尤为不及。”他躺回树上,用手臂遮眼,“五年都一眨眼过了,再等一个月又何妨。” “我······你······”她又开始结巴了,居高临下地偷瞄一眼树下,“那我让你独处好了。” 吴慎行沉默半晌,冷哼道:“怎么,怕我杀了你?要是怕,就尽早滚下去!摔死我可不负责。” 闻言,齐念芯“嘿嘿”地傻笑了两声,抱着他的手臂跟着躺了下来。 “吃完东西,睡个午觉也挺好的。”她面带笑容地贴着他的手臂。 跟他相处的这段日子,摸透他的性子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儒雅俊美的脸庞总黑着,嘴巴也恶毒的不饶人,然而他关心她,不然也不会要她留在树上了。十几岁以前,她是爬树高手;现如今就连拿菜刀也得靠双手紧紧握着,能爬上树已经让她的双手发抖——他注意到了,嘻。 “慎行、慎行、慎行、慎行······”一遍又一遍的低吟着。单单叫着他的名,也是一种莫名的幸福。 “莫再用这般难听的声音吵我!我可不想恶梦连连。”他不是很认真地抱怨。 “我喜欢念着你的名字。”她闭上眼,含着笑,“当我知晓喊着‘慎行’,会有人回应的时候,就觉得这种感觉真好。” 他淡淡哼了一声,并未答话。她是个莫名其妙的女子,莫名地闯入他的生命!什么情感缺乏?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子像极了十七、八岁的小女孩般的爱哭······ 这,也是他害的吗? 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数年,当然会与世间脱节,并非她所愿,而他,在戚七死后的这五年间,竟无任何值得记忆的事,终日幽魂飘泊。每一日仅存的念头只有戚七、戚七。他是多么地想见她!就因为想见,所以渴盼着夜晚;来生不知晓还能否相聚,只能盼梦里相见,即使是支离破碎的、即使是哀嚎求救的,只要能记住她的所有,倾付什么代价也是愿意的! 五年后的今日,浮现在他眼前的不是戚七,而是这个梨花带雨的小女子。是的,当他想起戚七,想为戚七复仇时,却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戚七的影子与这小女子重叠了。戚七渐渐淡了、复仇的念头模糊了;而齐念芯的身影在他面前愈扩愈大,然后,占住他的视线、占住他的知觉。 她的泪珠愈合了他破碎的心。从她出现后,他开始有了记忆,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似的。 他害惨她五年,分不清是內疚亦或是······ 等等! 吴慎行倏地睁开眼,震撼地注视酣睡在自己怀里的齐念芯。 她说谎! 她不在那场爆炸之中! 爆炸地点是在无人的郊外。 他在场,自始至终都在场,是曾短暂离开过,不过是为了将带他们过来的马车隐藏好,并躲在暗处目睹爆炸发生,但前后不过也未花费多少时间,在一望无垠的郊外,他为何不曾看见她? 我······来不及救他们,所以独自逃走,但还是波及······ 这是她的说辞。 不可能!她如何能在如此短的时辰內逃离他的视线,却又被炸成重伤? 她说谎······可她又为何要诓骗他? 他瞇起眼。 京城吴宅,吴慎行的书房,门扉被轻敲—— “我来开门。”齐念芯自动自发地跳起来,主动跑去开门。 “念芯姑娘。”胖刘谦恭地端着托盘进来,“公子,点心送来了。” 吴慎行埋首吴氏商行成堆的账簿里,头也不抬地道:“我未要点心。”忽见身侧有阴影遮盖在了他面前的账簿上,他不耐地抬起头正要斥骂齐念芯,却见胖刘一脸和善地朝着他笑。 “公子,商行历年的账的确要查,但也得先吃些点心,品茗一下‘生命之源’。” 吴慎行正想要他连盘带人地滚出去,却听齐念芯轻叫了一声:“好喝!”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先跑去偷偷跑去喝茶了,“刘叔,这茶叫‘生命之源’?” 胖刘皱眉抗议道:“念芯姑娘,你我才差几岁啊!你这么叫我,都把我叫老了。”他抒发完不满之后,又咧嘴笑了起来,“这是我们老刘家的祖传祕方,一向不外传。你若是想学,那就只能嫁给我了。”说完,他还偷偷瞥了眼吴慎行的反应,毕竟他这个下人说这话有些以下犯上的嫌疑,好在吴慎行并无任何怒意,他这才放下了心。 “慎行,你来品品看,你都忙了一下午呢!杏仁酥也好好吃哦!” “我······”望见两人期盼的眼光,再看看眼前刚沏好的茶,他浅品一口,“的确不错。”他不情愿地承认。 “公子满意就好。”胖刘一脸得意,“日后开茶馆,这‘生命之源’可是少不了的镇店之宝。” 齐念芯睁圆了眼,低叫:“你要开茶馆?” “是啊!等我资金筹足,我打算重整旗鼓,找个小小的店面承租下来,让所有人都知晓我开客栈兴许不行,但若是开个茶馆一定能客似云来,还让世人都尝尝我的茶艺。”他自豪地说。 “好厉害!”齐念芯崇拜地看着他,“找······我······” “念芯姑娘,我明白你的心意,精神上赞助我就行。”胖刘朝吴慎行施礼,悄悄地合上了书房的门离去。 “刘大哥有自己的梦想,真好。”齐念芯兴奋地低叫着,一见到吴慎行冷冷的目光,她吐了吐舌,乖乖坐回原位上,翻看着之前看了一半的书。她缠着他,硬是跟他进书房的条件之一就是乖乖地闭上嘴巴,坐在角落里看书。 “药可吃了?”他的目光转回账簿上,随口问。 “吃了。” 中午她的胃口并不是很好——吴慎行想起这点,他还注意到了她是少量多餐型的胃口。 “过来。”他命令式的语气是齐念芯早习惯的。 她理了理裙摆,像只小狗似的听他使唤。 “可是有事要我帮忙?”气色不错的脸颊多添两朵秋霞,“我的学识不是很高,看不太懂你商行的那些账簿。” “看不懂无所谓,吃完它。”将杏仁酥推到她面前。 “全部?”她咋舌,“我吃不了这么多······我努力吃好了。”及时改了语气,认命地端起盘子回她的“窝”。 门扉再度轻敲—— 齐念芯又跳了起来,“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孙伯。 “念芯姑娘。”孙伯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进书房,“今日,天气真不错啊!” 她点点头,“嗯,难得的好天气呢!我把书房的窗子都打开了,秋天的味道好怀念······” “呃?每年都有秋天的啊!” 她“嘿嘿”傻笑几声,“有一阵子我的身子很不好,好长一段日子都一直躺在床上,所以······” “真的?”孙伯显然佷意外,“念芯姑娘,既然你的身子不好,怎么还待在书房里看书?还不赶紧找胖刘弄点营养的东西给你补补,不然影响日后的生养。”说着话,他便拉起她的手,想要带她去找胖刘。 吴慎行冷眼看着,“既然要聊天,何必站在门口?孙伯,把你的手放开。” 孙伯老脸一红,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身消失在了书房门口······ 感谢:2018轮回,投的11张推荐票 感谢:水瓶座的紫水晶,投的2张推荐票 第77章 心愿 孙伯走后,齐念芯还来不及替他向吴慎行说几句好话,却见他转了一圈又出现在了书房门口,手中还抱着小盆栽进来。 “我······我不是来聊天的。公子,我是想,每日处理商行的事务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心思;可我又不如胖刘那小子会弄吃的,所以帮您拿着盆栽摆在书房里养养眼,轻松的时候看看也舒服……念芯姑娘,你抱不动的,我来搬就好。” 孙伯制止齐念芯到书房门外搬剩余的盆栽的话音未落,身边闪过一道人影,只见吴慎行早卷起袖子,一把扯着齐念芯的后脖领,“给我回座位坐好。”他身体力行,搬着盆栽进来,“要摆哪儿?”他语气带讽刺地冲着孙伯说道。 孙伯压根儿就未意识到,还一本正经地东看看西瞧瞧,半晌指着阳光洒进来的地方,说道:“就摆在那里好了。嘿嘿,等再过两年我告老归田了,我就找块地盖间小茅屋,周围全都种上各种花草······念芯姑娘······你的小嘴张这般大,是瞧不起老头子我,还是觉得我的想法有点太娘们了?” 闻言,齐念芯连忙用力摇着头,“没有!没有,我只是未想到你这把年纪了还对自己日后生活有谋有划的,我是佩服你!” “等我再存些银子,念芯姑娘,你到时可以来老头子的小茅屋赏花。” “嘻,太好了!” 孙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也算是我这个老头子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吧!公子,您要重新审查这五年的账目一定很辛苦,老奴我也没什么能帮您的,不过只要您开口,老奴我一定尽全力做到!我不打扰您,先出去了。” 一等孙伯离开,吴慎行就聚起眉头,“你和他们私下都聊过什么?” “没有啊!”齐念芯凑上前,悄悄拉住他的手臂,咭笑说:“自从那次踏青之后,他们对心目中的慎行少爷可刮目相看了呢!” “我没跟他们闲聊过。”吴慎行直视着她。 齐念芯故作无辜状地吐吐舌。她没谈及那天李执事和孙伯诉说过他的那段过往。那天参加踏青的众人都有不欲人知的一面,吐露出来反而能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吴慎行大概还不清楚那天的踏青为他带来了什么好处,若是哪日他知晓了,到时就好笑了! “别露出小狗式的笑容。”他斥责,顿了顿又说:“你的手发烫,又感冒了?” “没有,没有。你莫向赶我去午休。”她好开心能窝在他身上,“孙伯也说天气难得好,我只是一时不适应······” 他无所谓地拉开她纠缠的双手,回到案台前。自那次踏青之后,许多事情都变了。他对她的态度有些软化,又让卫不决将商行里这五年的账簿拿来,摆明了就是要亲自管理的意思。卫不决虽未说什么,但是表情却显得有些不乐意。这一切的变化对他来说,说不上好不好,至少有他活着的迹象。孙伯的心愿,胖刘的梦想让他们积极地活着—— “你的心愿?”他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问道。 齐念芯先是一愣,随即讷讷地说道:“只要能下床,出去走走,就心满意足了。如今······”她的脸红了,“我希望自己能多学些东西,我······说出来,你莫要笑话我。我什么都不懂,阔别世间五年了,以往老想着能挣脱病痛的桎梏,等伤愈之后去发现整个世间都变了。我······我的性子变了,很孩子气又怕生,跟人交谈老接不上话。但我喜欢跟你在一起·····”她试探性的向他展露出笑容,“那你的心愿呢?” “我可以为你安排去女子学堂。” “不!不要。”她不安地搓着手臂,“我想······再过一阵子吧!”她又露出怯懦地笑容,“如今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吴慎行的注意力再次回到繁杂的账目上。 是的,她是十分容易满足。常常苍白的脸蛋抹上淡淡的红晕。开心时,不会呵呵直笑,只会傻气地小声笑着,生怕会吵到谁似的;她也时常悄悄地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失神发呆地看着他。 “待我闲暇下来抽空教你一些吧!”他故作心不在焉。 齐念芯杏眼为之一亮,充满企盼,渴望的光采。她不确定地追问:“你要当我的先生?” “有何不可?像你这般病恹恹的女子,真要去女子学堂去,恐怕没一日我就得去义庄认尸了。” “哼!我的身子骨才没那么弱呢!”她小声地抗议,拿着书,拖着椅子,“我······我······” “别说话吞吞吐吐的,刺耳难听的紧。” “我能不能坐得靠近你一些?” “过来吧!”他像要维持一贯冷漠的形象,又补上一句,“不许发出难听的声音。” “嘿嘿——”她开心地笑着。拖椅子坐在他的身边,靠着他的身侧,胡乱翻看着书。 齐念芯开心得都快飘起来了,只怕晚餐也能多吃下一些了,她傻乎乎地笑着。没有原因、没有理由,从那日踏青回来之后,他待她的态度好多了。 真好!如果这就是幸福,能不能把幸福停住呢? “啧,別靠在我身上。” “嘻。” 石头远远地就看见吴慎行从书房出来,身后跟着他的小尾巴齐念芯。 “公子。”他谦恭地掀开轿帘,“还是去商行?” 自从吴慎行开始亲自掌管商行之后,他每日都会去商行坐镇,卫不决也会向他回报商行的情况,这已经成了他固定的作息。 吴慎行随意地应了石头一声,不耐烦地回过身子,冲齐念芯道:“別跟来。” “我不能去吗?”像只小狗似的跟在后头的齐念芯皱皱鼻头,抗议。 “芯儿姑娘。”石头抢在吴慎行回应之前,取笑道:“在家卿卿我我还不够,还想要到商行去你侬我侬啊?” 芯儿?吴慎行聚起眉峰。他是不是听错了? 齐念芯的脸蛋微微羞红,随即又反驳回去,“石头,莫不是你上回输给我,才处处找我茬是不是?” “嘿,谁说你贏了?用女子的魅力让胖刘那老小子乖乖降服,这公平吗?” “在打赌的时候,你就知晓我是女子了······等等,你这是在嘲笑我不似女子?”她双手插腰,瞇眼瞪着石头。 “唷,母老虎发威啦?平常日里在公子面前乖得像只小貓。女人啊,善变的性子······”石头无可奈何地摇起头来。 “你若是不服输,咱们再来比一次如何?” 石头才要答应,吴慎行挺身而出,沉声喝止。 齐念芯红了红脸,直缠着他的手臂,浓郁的药味飘散在空气里。她诺诺地道:“慎行,我才不是石头说得那般坏呢!你切莫要听他胡言。” 吴慎行倾听着她含羞带怯的声音。初听时,她粗哑的声音不堪入耳,听久了倒也变得有几分悦耳起来了。 他拉开她扯着自己的手,嘱咐道:“午餐和点心要吃完,药莫忘了吃。李执事会看着你。”天!他觉得自己说的话听起来简直像是一个老妈子。 是的,这几日来他像极了老妈子。提醒她吃药、找尽每个机会往她肚子里塞所有能吃的,夜里还要催促她早睡——这不是老妈子做的事,又是什么? 第78章 惊吓?惊喜? 对于吴慎行这般啰嗦地叮嘱,齐念芯不满地咕哝一声。被留下来的命运已定,她只得认命又精力十足地踮起脚尖,在他的左颊上亲了一下。 “早点回来。”她憨笑着目送他离开。 “最近芯儿姑娘的精神不错。”石头看着后方愈来愈远的人影朝软轿内的吴慎行笑着说:“这全是公子的功劳。” 这是石头第一次主动跟他交谈。 “功劳?”先是李执事,接着是孙伯,再有胖刘,如今再添上石头,什么时候吴宅的下人变得如此能说会道了? “是啊!公子,您未注意到吗?芯儿姑娘刚来的时候,内向怕生得紧,身子又孱弱,自从上回咱们一起去踏青之后,她的身子骨就越发的健康了起来,性子也越发的开朗了,这一切不都是您的功劳吗?” 吴慎行冷冷哼了一声,也不作辩驳,却是突然反问道:“那是怎么回事?打赌?” “芯儿姑娘未跟您提及吗?前一阵子,胖刘收到老家来信,说是他那个娘子又回来了,还带了一个男子回去,说是她夫君。这不,他为此情绪低落好几日,我们几个瞧不过眼,才想了个打赌的法子,看看谁能逗笑胖刘。” 齐念芯逗笑胖刘?凭她內向怕生,说起话来动不动就脸红、随时会结巴的性子? 不,他更正,那是起初的印象。齐念芯是怕生,初来吴宅的时候几乎是整天黏在他身上的小尾巴;他走到哪儿,这根纤细的小尾巴就跟到哪儿。而后,她的情況有所好转,懂得主动与人交流,尤其是那次踏青之后,她的自信心缓慢地建立起来,虽还是喜欢缠着他,却不再害怕他难看的脸色。 石头一脸认真地道:“这全是您一点一滴治愈的。” 一旁跟着软轿的李执事抢白道:“您自己或许未曾感觉到,但我这些下人可都清楚地看在眼里!从那次踏青回来后,您待芯儿姑娘的态度转变,不能说很好,但至少没当她是可怜的小狗······” “小狗?”他何时曾这样待过她了?! “未有吗?”李执事义愤填膺地模仿,“‘莫要朝我露出小狗式的笑容’、‘莫要像只小狗似的跟着我’,这不全都是您说过的话吗?不把她当人看待,她当然会自卑,尤其她又没戚七小姐长得美。最可恨的是,您竟然叫她睡在您的床下,这简直不把念芯姑娘当人看待!难道,您不知晓您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牵扯她所有的情感反应?”说到最后,他差点没把激动的口水喷湿吴慎行的轿帘。 “那你的意思——是该让她睡在床上,就在我的身边?” 李执事呆了呆,老脸红了,“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至少······至少,我要让您明白,就算您欺负念芯姑娘,可念芯姑娘还有我们当她靠山!虽然我们这几个都是下人。” “我们?” “孙伯、胖刘、石头,还有我李执事。”他与有荣焉地大声宣布。 吴慎行注视着他,沉思好半晌,才道:“李执事,你家三代都在我们商行做事,你也经历了两代,更是看着我长大的,该算是我最亲近与信任的亲人;你知晓念芯住进宅子里的理由,却还要我时时刻刻待她好?” “这······”李执事无言以对,却也不想就此败下阵来,他硬是强辩道:“总之,事实就是这般简单,念芯姑娘的幸福就操控在您的手里。” 他能给她幸福吗?连他自己都遗忘了幸福是什么······ “公子。”前面抬轿的石头唤回了他的神智,亲切地问:“账目查看核对的如何了?虽然这五年来都是卫公子代为经营,但自己的东西嘛,还是趁早拿回来,握在自己手里的好。” “嗯,我是这般打算的。石头,路——”他迟疑地决定,“——前方右转。” “呃?到商行是往左转。”石头不解地说。 “我知晓。去商行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另一边,齐念芯笑咪咪地目送着吴慎行的软轿走远,正要回宅子里,迎面驶来一驾马车。 “齐姑娘。”马车就停在她面前,掀开的帘子外露出一个男子的脸。 “卫不决······卫公子。”笑容瞬间隐没在她的小脸上。 卫不决意气风发地坐在马车上,另一边的座位上坐着另一名男子;里侧似乎还有人,但看不清面容。 “齐姑娘,我来介绍介绍,这位是叶公子,也是当今相爷。”卫不决满脸笑容地介绍身边那位极度俊美的男子,“不过,跟你介绍也是枉然,大概今晚你就得被扫地出门了。” 齐念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我不太懂卫公子的意思。” “不懂?我一直以为能虏获吴大哥的女子不是泛泛之辈,原来······”卫不决大笑几声,顺手将轿帘又掀大了几分,“瞧瞧,看我带回了什么吧!” 夕下西下—— 石头和另几个轿夫抬着吴慎行的软轿缓缓向吴宅大门而来······ “芯儿姑娘?”他眼尖地瞄到吴宅大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的瘦小身影。 闻言,吴慎行伸手掀起轿帘,探出了头。 “外头风大,她待在那里等死吗?!”他让石头先行停轿,自己长腿一迈下了轿,向那个蠢丫头而去。 “你嫌药不够多还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他沉声地怒斥。 此时,他才注意到吴宅另一头柱子,或坐或站着李执事、孙伯、胖刘、且个个面露不满而凝重之色。 齐念芯则傻呆呆地坐在吴宅正门的台阶上。 “该死,你们站在哪里纳凉吗?为什么不带她回府?” “慎行!”急怒的声音引起她的反应。圆滚滚的大眼有了焦距,又惊又喜又怕又气,她整个身子毫不考虑地扑向他。 他连忙承受她的力道,用力搂住她。在近距离下观察下,他猛地被吓了跳,随即怒气腾腾。 “你的脸色白得像鬼,身子冰得同死人一般!你在外头待了多久?要我说几次,你只有一条命,想活活冷死吗?” 没错,他说话是恶毒了点,却是出自于关心······是关心。他咬牙承认。 通常对于他的恶毒关心,她只有一种反应,撒娇似的窝进他的怀里,黏着他、缠着他,直到他烦死还不罢休。 “她从您出门后就呆呆坐到现在。”孙伯的声音从柱子后尽责地传来。 “出门就坐在这里?”他捉住她的肩,拖着她向大门走去,“进去。” “不,我不要,我不要。”她吃力地想挣脱他,“我不要进去,我······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慎行,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齐念芯愈喊愈嘶哑,明媚的眼眸蒸腾起一股雾气。“我喜欢你,不,我配不上你,配不上你······” “够了!”他沉声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我······”她的双肩抽搐着,发白的唇顫抖着,“我······”她的胸口好疼,“我们离开吴宅······保护你······喜欢你······不要离开我······”她断断续续地说,捂着发痛的胸,喘不过气来。 吴慎行见状,低咒一声。慌忙抱起她,朝躲在柱子里的人怒喊: “快去请大夫!”他快步朝大门走去。 混蛋!明知晓她的心脏不好,是谁让她在这里受刺激的? “李执事,跟我来!” 不等李执事动手,先一脚踢开家门。 “念芯的白色药丸应该还有剩——” 他的话戛然而止,脚下的步子也停住了,难以置信地瞪着前方,不不,是晴天霹雳,如遭雷击! 第79章 戚七和她,他选择了后者 死去五年的人是如何爬出黄泉之国? “七·····七?”声音发出,才发现喉口是紧缩的。 “慎行。”站在卫不决身边的女子迟疑地轻唤,“是你吗?慎行!” 倾国倾城的相貌,白里透红的肌肤,清纯秀丽的五官虽不复依旧,然而人的年岁增长,记忆中的戚七永远是十八岁的少女,青春而活泼、光采而夺目;而眼前的戚七褪去了青春飞扬的光采,取而代之的是二十多岁女子该有的端庄沉稳及······一丝迟疑。 五年了!他无时无刻不思念的娇颜终于再现了······他情绪此刻如波涛狂涌。 “慎行?你不再认得我吗?”戚七的声音软绵绵的,如天籁,似柔水。 他惊骇狂喜地朝她跨了一步,熟悉的面容牵起他的炙热的情感与这五年来的相思之情。 他等了五年,五年的奇迹······ “七七——”凝视着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吴慎行只觉心口一股热血百般翻腾,难以自抑;双手不自觉紧缩了缩。 “啊······痛······”怀里的齐念芯无助地呻吟,如万根尖刺狠狠戳进他的心,将他那份狂喜给狠狠戳破。 彷由高峰直坠山谷般,他的心一沉,惊觉怀里的重量随时可能消失。 “李执事,跟我来。”他强压下胸口那股悸动,快步转向后院。 “我来帮忙。”一直观察着这一切却未发一言的叶希之此刻跟着吴慎行而去。 “不决表哥,慎行似乎不太愿意见到我······”戚七的声音与卫不决的干笑声消失吴慎行身后,他的心为之一抽。 “她的药呢?”叶希之趁着齐念芯被放上床的时候,快速扫视了一下屋內摆设,眼尖地拿起柜子上一堆药瓶中的其中一个药瓶,倒出三粒混着水逼她吞下。 吴慎行在旁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快速动作,不动声色地冷冷问道:“你确定这样能行?” “是的。”叶希之抬起头,发现吴慎行的脸色高深莫测。他无奈道:“连我的医术你也信不过?” “不,不是不信。”他揉揉眉峰,叹息:“我······只是太吃惊了。” “因为戚七?死而复生是奇迹!不下去见见她?”叶希之号着她趋于稳定的脉搏,随口道。 “我不能······”他是该喜极而泣地拥抱着失而复得的戚七才是,可是,在双目触及床上那张苍白的小脸蛋时,双脚却是如灌了铅般沉重得丝毫移动不得。 为何会如此?五年来,他不是日日夜夜思念着戚七的吗?为何现如今她活生生地就站在前厅,他却······ “无碍。”叶希之看了眼床上的齐念芯,“她睡着了,就算你把手抽出她也不会察觉。” 吴慎行这才注意到这蠢丫头从进屋后,就一直死抓着他的手不放,连睡梦中亦是如此。不过,她睡得很不安稳,雪白的眉间打着小褶,稍有血色的小嘴紧紧抿着,像是正处在梦魇之中。 他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坐上床沿,头也未抬地道:“李执事,让胖刘弄点补给营养的东西送过来。” “是。”李执事应声退下。 “等等······”他闷着声音说,清楚地感受到缠着他的小手冰凉、无力,“告诉七七,我······晚些时候再去见她。” 李执事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退出了屋子。 一片静默—— 半晌过后,叶希之伸手点上灯,瞬间屋内灯火就遮掩住了外头的夜色。他打破沉寂,开口道:“我以为你对戚七一直无法忘怀。” 吴慎行注视着齐念芯,意味深长地回答:“我是。我一直是。至少,我一直以为我是的。”他抬眼,深沉的黑眸望向叶希之,“你——今儿个怎么来了?” “呃,我这不是听说你金屋藏娇,故而想来看看,正巧半路遇到不决······”他突然转移了话题,“对了,我看你得寻个日子带这位······念······芯姑娘去我府上,我给她瞧瞧。” “瞧瞧?” “嗯,她的心疾似乎不轻,最好让我好好号个脉。” 吴慎行的目光停留在方才那瓶药罐上······ 戚七回来了,理应就该没有再追根究底的理由,但—— “五年前七七‘去世’之后,你就离开了月曦国?” 被吴慎行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叶希之楞了楞,随即笑着含糊道:“五年前的事儿了,如何还会记得?应该是吧!” “那时候去了璃国?”他提醒。 “是啊!”叶希之点头,“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刚好向卿承告假跟云螭回璃国,她那时正准备扶持她弟弟宝虬上位,什么事都需要亲力亲为······你何故问这个?” “无事,我只是随口问问。”吴慎行的脸上露出疲累之色。 “我还是先出去吧!”叶希之自动自发地走向房门,回首不忘拋下一句,“有空就带她到我那儿去让我好好瞧瞧。”语毕,他轻轻合上了屋门。 “慎行······”齐念芯睁开略显迷离的眼,勉强发出声音。 “我在这里。”他凑近她身边,“你应该休息的,怎么醒了?” “我必须醒来······在梦里我一直告诉自己,一定要醒来······倘若再睡下去,我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她怯生生地凝视他,纤细手臂此刻无比沉重,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想伸去摸他的脸,却半路停下来。 “可想确定我是不是真实的?”他的嘴角是一贯的嘲讽,“来摸摸看,能在冷风之中呆坐一整天,是想找死亦或是想叫我愧疚?” “我······我······”她一时急了,脸红气喘起来,“我······没有······” 他皱眉,“何时说话又结巴起来了?倘若不能好好表达,你认为何人有这份耐心听你说话?” “我喜欢你。”她鼓起莫大的勇气,“我喜欢你。”她又重申了一次,双眸泛起了泪花,“我真的好喜欢你。”说完她别过了头,不敢再看他。 半晌,吴慎行忍不住问:“为何不看着我?” 她努力地抬起睫毛直视他,“我,我不知晓这是怎么回事,我未想到那个······戚七会回来,她不应该回来的,我一直以为······”忽然,湿漉漉的眼睛困惑起来,“你在这里陪着我?” 戚七回来了,可是他在这里陪她? “莫要相信眼下的这一切。”他厌恶地哼了一声,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在戚七与这丫头之间,他竟然选择了她。 “可是戚七呢?我以为,我以为······”她睁大眼。 是梦吗?如果是梦,就不要醒来了。 “我可不想拋下一个病危的傻子。我的恻隐之心是会抗议的。”他当然有种想要冲出去将戚七拥入怀里的冲动,可是她却更有教他留下来的动力。 她的手很冰凉。 “我······”扑簌簌地掉下眼泪来,齐念芯抽噎地说:“我应该要说,我不要你的同情。可是,可是,就算是同情也好,我喜欢你,喜欢你——”最后一句“喜欢你”消失在他的嘴里。 他吻了她。 温暖的唇贴着她的,火热的舌溜进她的嘴······ 齐念芯睁着杏眼,傻呆呆地望着他。在近距离之下,几乎可以数清他所有的睫毛,他的脸、他的鼻、他的眉俊秀飞扬,一撮顽皮的发丝垂在他的额际,她想抬起手拂开那一撮黑发,那只不争气的手却再度沉重地提不上来——不是病的因,而是他种的果。 第80章 曾经失去心的男子 吴慎行缓缓离开她的唇,凝视着她红霞遍布的小脸蛋。 “你的唇很冷,眼泪是热的。”他修长的指尖滑过她滚烫的脸颊,“如此这般不是好多了吗?” 奈何齐念芯压根儿就未听见他的轻声细言,她耳边,响着的是如雷般的心跳声“碰——碰——碰——碰”,一声紧接着一声,越跳越快。 他——听见了吗?好在此刻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如若不然只怕满屋子的人都会听得一清二楚。 他皱起眉,注意到她急促地呼吸,心脏起伏的很快。“莫急,慢慢吸气,你——从未跟男子亲吻过?” “我,我,我有!”她努力克制住结巴,并未意识到他瞬间阴冷先来的脸,“我曾经有过,不是未有经验,只是,只是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她最后一句又教他的眉头舒展开了。 “小丫头,就凭你这般亲吻的技巧,很容易吓跑男子的。”他调侃道。 “我才没吓跑过男子······”心情一松,眼皮就沉了下来。齐念芯硬是拉着他的手臂不肯放开,“我不困,我不困······”她努力地说服自己,不让自己睡着,却看见吴慎行脱下鞋,解开衣衫。 “你······你······你······”她哑然失声。 碰!碰!碰!激烈地心跳声再起。 吴慎行慢条斯理地掀开锦被,一脸无奈地抱怨道:“啧,被你这般老抓着手臂,又无法去別处,只能如此了。” 他钻进温暖的被窝里,触到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仍是有些凉。除了不定时的感染风寒外,她的体温似乎比起一般人要低上许多。 “你要睡在这里?”她的声音几不可辨。 碰!碰!碰!碰!心跳声觉发地激烈了。 “为何不?难道要我睡在你的狗窝里?”他眉头一皱。 在她的惊呼声中,他轻而易举地拉过她瘦小的身子。温暖的胸贴着她的脸颊,温暖的双臂环抱她的背,他温暖的大脚丫子缠住她了冰凉的小脚。 他的体温像是火炉似的,迅速升高她的低温,几近燃烧。 碰!碰!碰—— 他听见了吗?听见她如鼓般的心跳声。对于虚脱的心脏而言,她没昏厥过去已是奇迹。 是取暖,他只是为她取暖!齐念芯不得不重复着,因为怕自己胡思乱想。她已经跳脱爱作梦的年纪了,她身上的疤是配不上他的原因,不能奢想,不能奢想······ 碰!碰!碰—— 碰!碰!碰—— 急促的心跳声混杂着他平稳的心跳,像是首安眠曲一般。不见得好听,但温柔地引人昏昏欲睡。 “快睡吧。”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我不要睡······不能睡······”她呓语着。 她不能睡、不能睡的,那那份温暖却淹没了她。 不能睡的—— 在花间,在林间,在冗长岁月的等待间,随处可见他的真情摯爱;在风中,在雨中,在重新复活的躯壳中,随处可闻自己心中的吶喊声:念芯、念芯、念芯、念芯······ 倏地,吴慎行睁开双眼,惊觉梦中所见。他的怀里正抱着瘦弱的齐念芯,她的身子十分轻盈,粉嫩的脸颊热呼呼的,睡得很沉。 悄悄然地顺着床沿下地,确定她盖好被子之后,他无声无息地走出房门。 “公子,戚七小姐在她的屋内等您。”李执事一直尽职尽责地在门外守候。 吴慎行心不在焉地点头,走向后院最內侧的那屋······ 屋里的一切向来是个禁忌,因为他的心始终留在这里头。始终吗?他已经开始不确定了! 门扉推开—— “慎行。” 慎行?他又一次的注意到她对他在称呼上的变化。是因为这五年间的疏离吗?亦或者是因为她长大了沉稳了······ 屋内布满灰尘的陈设在一日之间打扫得一尘不染。吴慎行冰冷的黑眸移向坐在桌前的女子。 她——曾是他五年来唯一的记忆,可为何此刻她就在他眼前,他却感受不到他们二人曾经有过的那种心灵的契合?五年的空白真的改变了什么吗?不,不是的······ “哄齐姑娘花了你不少的时辰吧!”戚七站起身,和煦的笑容如朝阳,“一整日她待在屋外,任谁劝她也不听。”她咬了咬唇:“为何你这样看着我?我的容貌改变很大吗?” “不,你没变。” 乌黑亮丽的青丝直泄到腰际,朱红色的罗裙娇媚而成熟,不能说像十八岁的戚七会选择的色调,但对于眼前的戚七倒有几分合她的味道。 同样是二十出头,显然齐念芯那小丫头让人觉得有些先天发育不足,瘦弱干瘪的身材明显与眼前的戚七是天差地远,形成强烈的对比,且品味上的选择更显孩子气。 就拿她的衣裙来说吧!同住的这段日子里,时常见到她穿着粉嫩色系的衣裙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就连在装扮上也略显幼稚。 他的嘴角忽然绽出一抹微笑,那丫头起床的时候老摸着柜子上送给他的那个人偶的头道声早安,很稚气的举动,然而五年的空白能让她成熟到什么地步?她几乎是从十八岁直接跳到二十三岁的年龄,是他害惨了她——不,不能用这种说法,他甚至无法确定那丫头是谁?为什么缠上他? 她的身子骨羸弱又布面了无数的疤痕,然而她并未出现在那场爆炸中。那这些疤痕又是如何来的?为何她对那场爆炸知之甚详?自上回在踏青时他发现她令人怀疑的身份,他始终猜不出她是谁。 他亲手设计的死亡过程,除了李执事以外,叶希之是唯一的知情者。会是何人告知她的呢?李执事,那个变节的叛徒?亦或是在璃国的叶希之? 该死!无论如何,初时的确是混合着同情内疚的心态接受她的条件。 除了她,他从未同情过任何人,至少从二十岁之后就不曾有过。 当年戚七何辜,那些杀害了她的人何时同情过她?自那以后,他的同情心就教狗给吃了!该狠辣的时候,他连眼皮也不曾眨过一次;他亲手埋好炸药炸死那两个老外的手不曾颤抖过,他的双眼目睹焦炭似的破碎身躯却没撇过头去。在梦魇的殷殷召唤之下,唯一因梦惊醒的是支离破碎的戚七,唯有十八岁的她,始终让他还有点人性。 除此之外,他一度曾是个连心都不曾有的男人! 直到瘦弱的齐念芯出现—— 第81章 你我应该解除婚约 “为何不问我是如何死里逃生的?”戚七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不决表哥说你我是未婚夫妻,为何我感受不到你的热情?你不欢迎我吗?” 他敏感地发觉她的语病,“叔叔说?” “他是如此告诉我的。”戚七耸耸肩。“事实上,我对你的印象十分模糊,我不记得你我已经定过了亲,但他们都说这是事实。我记得我外祖母、我舅父,我舅母、不计表哥、不决表哥、秋水表妹,还有你,记忆是片段的,但也聊胜于无。在这五年间,我的过去几乎是一片空白。”她走近他,白嫩无暇的双手隔着上衣轻轻贴着他的胸膛,“我们真是未婚夫妻吗?”她仰起脸,柔媚的眼注视着他。 他未答话,上前拥住她,她的娇躯丰腴而有致,柔软地贴着他的身体。他耐心地等待着,等待激恋的热情、等待狂喜的心情再现;等了大半天,他的脑海之中只浮现出了那个瘦弱身子的丫头是否会惊醒,醒了的她是否会饿坏了? 更甚至,抱着二十三岁的戚七,让他觉得自己不过是抱着一具女人的躯体;抱着齐念芯那营养不良的身子却要时时担心她会随时消失在他的怀里——更可笑的是,抱着齐念芯,在心脏的位置会痛,痛她的身子如此孱弱、痛她的身子受过的苦。 吴慎行垂眸半晌,退开数步。齐念芯的热泪尚灼在他的嘴唇上,彷如烙印。 “慎行?” “你的确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吴慎行淡淡地承认,“倘若你未死的话。” “你我之前的感情如何?” “如胶似漆。” “真的?那何故你见到自己心爱的未婚妻从鬼门关逃回来,未有半点喜色?未有失而复得的珍惜?” “就当我还未适应吧!”也只剩下这个答案。 没错,这张脸蛋是他朝思暮想的。五年前在她亡故之后,他不肯认尸是因日夜期盼奇迹发生,期盼坟里的少女不是那爱花爱草爱笑的戚七······ 是何时开始,他遗忘了这分渴求的期盼?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十八岁的戚七特有味道是淡淡的茉莉花混合着些许药味,二十三岁的戚七却是唯有脂粉味。 她的肌肤细滑温暖,与齐念芯的苍白冰冷相比,更突显她的女人味。 他的心思飘远,飘到齐念芯那一身的苦药味······ “你是如何逃过那一劫的?墓里的女子又是何人?”这是他唯一的疑惑。 “墓里的女子应该是到府里来寻不决表哥的吧!当时因为那女子的出现,终止了外祖母与我们的谈话,为了避嫌我先行离开了佛堂,谁知道才离几步远,佛堂就忽然爆炸······”她瞇起眼回忆,“我记得不多,一瞬间昏厥过去,醒来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在救火,而我却不知晓自己是何人,为何会在这个院子里,于是便独自离开了卫府,出来之后未走多远又再次昏厥了过去。这一次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知晓自己被路人送去了医馆······记忆失了大半,进出医馆好些年,直到最近才有了片段的回忆······”她陈述着自己的境遇。 艳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凝视着她的嘴,他未有想要亲吻她的欲望。 他的记忆始终停留在十八岁的戚七身上,不曾有狂喜是因为他实在衔接不上她就是戚七的这个事实。 她不像戚七! 明知人会变,那个美丽活泼又爱胡闹的少女不会永远停留在原地,但她已不是那个会让他心痛、心怜的戚七了。他也曾经奢想过她未死,再度相遇会是怎样一番风景——激动亦或是狂喜,那是他唯一在乎的事;然则不知是何改变了他? 当初那个宁愿换回她生命而折寿的男子在何处? 五年来,他始终活在黑夜中。戚七便是那黑幕中的一盏灯,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盏灯不再是他的依靠? “你不再爱我了。”戚七注视着他心不在焉的神色,下了个结论。 “从你抱齐姑娘进屋的那一刻起,我感觉到你我二人之间的感情并不如不决表哥所述。”她扮了鬼脸,“感谢老天爷未让我的记忆完全恢复,我对你的感情不曾有过任何记忆,自然就不会有嫉妒之心。坦白说,我怕你;虽然相处时辰不多,但你不是我想要的那种男子,在经历那场祸事及五年来的后遗症,我比较偏好安稳型的男子。”她看了他一眼,判断道:“你太可怕了,而我正巧不想要时时让我记忆那场噩梦的男子。我想我们应该解除婚约。” 吴慎行并不答话,冷冷的眼望入她的。 她短促她笑了几声,“莫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有附加条件的。” “你说。” “把我爹娘留给我的那笔财产归还于我。”她直视他,“这原本就是我的东西,我想要回它。” 在石头一眼便能望穿的小屋里,有五人汇聚到这里,秘密地在谋划着什么—— 胖刘轻咳一声,首先发言:“其实,做食物没什么特別的诀窍,除了经验外,最重要的是绝对必须饿着肚子去做。”满意地回视大伙呆愣的表情,补充:“因为饿才能做出最好吃的料理;倘若肚子吃撑再来做料理,就如同看到小狗大便,是绝对做不出好的美食料理。”他得意地说。 齐念芯仔细地倾听,拿着纸笔猛抄着,歪斜的字体十分难辨,右手抄累了换左手,胖刘十分满意她的认真态度。 因为,他打算在最短的时日内创造出一个用双手拿菜刀的厨娘。 他是耳闻过齐念芯曾出过意外,导致双手力量不足,然而为了这丫头的日后的幸福,他——胖刘,破格收了一位首席女弟子。 “哼!”孙伯受不了胖刘那副莫空一切的模样,“你也不想想芯儿姑娘的身子骨弱,为了能做出一手好菜饿个半死,莫昏倒在厨房那就不错了,还如何能拜你这自个大狂为师?” 胖刘拿起随身携带的小菜刀,一刀砍在桌面上。“你是在嫌弃我们老刘家的厨艺?”凶狠的语气充分表露出孙伯再敢说一个字有损他们老刘家的声誉,他保证立刻冲上前砍他十刀八刀的。 “刘大哥,刀······刀先放下,可好?”齐念芯紧张地拋下笔记,拉住他的手臂,“事情都是由我而起,要怪就怪我好了。” “如何会是你的错?”孙伯、胖刘异口同声地说,互瞪一眼后,孙伯开口:“这绝不是你的错,怪只怪命运弄人,谁人会想到死了五年的表小姐会复活?不过,芯儿姑娘,你要知晓,虽然表小姐有不决少爷当靠山,但你有我们!只要你一天不放弃公子,我们就当你的后盾一日。” 胖刘瞥了他一眼,“戚七小姐也算是你的旧主子,按说你之前向着芯儿姑娘,我们都不怀疑,可眼下她死而复生,何故你还会站在芯儿姑娘这边而非她那里?莫不是来当细作的吧?” “你诬陷好人!”孙伯被他的话气得手都颤抖了,他扯着嗓子发誓,“我若是有半点心怀不轨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见她发这般狠毒的誓言,齐念芯也吓到了,“孙伯,我知晓你是真心向着我的,你不必发誓。” 胖刘依旧是一脸的不屑,就听孙伯叹息一声道:“表小姐她什么都不缺,人也生得好看,若是失去了公子,还会遇到旁的男子的。而芯儿姑娘则不同,她只有公子了,也只有公子能给她幸福,我自然要站在她这一边。” “对对对!”李执事插上一嘴,“唯有公子才能给念芯姑娘幸福。” 屋后一直沉默的石头嘴里叼着根稻草,望向齐念芯,“我倒认为幸福不是谁给谁就能轻易得到的,幸福应该是由自己一手创造的。” “自己创造?”众人齐声问。 石头点头,“俗语有云,‘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男未娶、女未嫁,在未正式拜堂成亲之前一律算是未婚男女,大家都有机会。眼下就戚小姐的条件而言,的确是略胜一筹,但芯儿姑娘想要幸福也不是那么困难,主动是隔纱,被动则隔山,就看你自己了!” “我······我要慎行!”齐念芯像下了莫大的决心似的。 第82章 我要慎行! 自从戚七出现后,齐念芯的日子就呈现出了一片混乱的状态。 原先,她是睡在吴慎行房里床下的。然而,自戚七回来之后,她就搬会自己的那间客房。 “她当然得搬出去。”这是在几日前的晚餐上,卫不决所坚持的,“吴大哥,你要知晓你的未过门的妻子是何人!过去众人均以为七七死了,你另结新欢当然是情有可原;但如今则不然,既然七七未死,如此怎能与其他女子同室?”他厌恶似的瞥一眼正艰难下咽口中食物的齐念芯。 吴慎行无所谓地嚼着菜,对此视而不见。 “我······”齐念芯一双杏眼始终迷惘、震撼地注视戚七。真人比起画像中的戚七,艳丽成熟许多,但她不该出现的,当年她应该已经······ “发什么呆?”吴慎行强迫式地多将一块红烧肉夹入她的碗里,附在她耳边低语,“吃光才准离席。”温热的鼻息呼在她耳际有些发痒,使得齐念芯瞬间红了脸,埋头拼命地嚼着肉。 卫不决见状,有些气结,可不得不耐着性子,“吴大哥,你可有听见我方才说的话吗?” “当然有。”他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拭自己的嘴,“念芯搬回客房。” “不是!我的意思是······” “是的!这是我跟慎行的决定。”戚七抢白,堵住卫不决的抗议。她知晓他想将齐念芯一棍子打死,将其赶出吴宅。但她却明白,时机未到,也未有这个必要。 当晚,李执事就帮忙提着齐念芯的行囊帮她送去客房。 “幸福是要靠自己把握的。”她喃喃自语。 她还有资格获得幸福吗?她不确定。 “石头那小子说得没错。”一旁的孙伯和胖刘直点头。 以往石头夙来惜字如金,未料及他也会有这么一番见地。然而,齐念芯生性羞怯內向,相处融洽一阵子,好不容易才稍为活泼起来,戚七的死而复生,将她那点小小的自信心又给轻易打散了,这要她如何主动争取幸福? “这点小事还不容易。”石头从一只尘封已久的箱底翻出两本书来。 “‘胡氏出阁记’?‘胡氏御夫术’?”李执事大声念着封面的草书字体,“好字!好字,可惜就是太秀气了些。” “这是我曾祖母写的。”小李吹了吹上头的灰尘,骄傲地将这两本书交予齐念芯手中,“这两本书向来祖传家中女子,轮到我这一辈是独子,始终未有看过这两本书,如今我将它们赠与你。” “啊?”齐念芯顿觉受宠若惊,“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 小李微笑,“这两本书搁着也无用,我把你当自家姐姐看待,这两本书你自然能看,也能要。” “我······”齐念芯眼眶红红的,“我一直是一个人的······” “这是在做甚?”不知何时,门扉无声无息地打开,吴慎行屹立在门口。 密谋的五人同时弹跳起来,望向门口。 “公子?”李执事惊呼,“您······您不是陪着那个戚七出门去了吗?” “戚七?何时开始你连名带姓地称呼七七了?”吴慎行两眼一瞇,专注地凝视着齐念芯,“过来。” “好······”齐念芯吸吸红通通的鼻头,正想过去,忽然被胖刘拉住。 “等等,我就是这般什么都依我娘子,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胖刘难得吐露自己灰黯的过往。“你又不是小狗,为何要任他呼来唤去的?”他附耳说道。 “可是······”齐念芯早想飞奔到他身边,圆圆的杏眼贪婪地吸收他所有的一切。 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有些精神不济的模样。这两日见到他的机会是少之又少,白日里他在商行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夜晚,他睡在他自己那屋,唯一见得到面的便是晚餐时刻。 以往,他的晚餐是送到屋子里,他们二人一块儿吃是最幸福的时刻;如今他改在饭厅用餐,虽依旧能见到他,但说话的机会则不多。 好不容易他今日难得休息一日,却陪着戚七去逛集市······ 吴慎行沉下脸,跨进屋内,开口道:“从何时开始,你跟旁的男子交情深厚到足以进入他的屋子里?” “我叫胡大石。大家,包括您在内都叫我石头。不是什么旁的男子!”石头刻意强调着,满脸堆笑地拉起齐念芯的小手,“事实上——公子,我们几日正打算下午去野炊。” “野炊?” “对对对,就像上回那样。”孙伯猛点头,“芯儿姑娘也要去。公子,您就去陪表小姐好了。” 吴慎行死死盯着胖刘与石头拉着她的手。他在心中默数三声,紧抿着唇一把拉过齐念芯,一时间用力过猛,“碰”地一声,她的鼻梁撞上了他的胸膛。 “好痛。”她含糊不清地低喃,深深吸口气。很久没闻到他的味道了,几乎贪心地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她的眼莫名其妙地刺痛起来,喉口像梗着东西······想他、好想好想他,即使他的心在另一个女子身上,她对他仍然无法彻底死心。 “念芯?”吴慎行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泛红的眼,心中隐隐有些心疼,他问:“你哭了?” “我没哭······”她吸吸俏鼻,“你要一块儿去野炊吗?” “念芯姑娘,你这话是白问的。说不定公子跟那个戚七小姐另有安排呢!”李执事毫不畏惧地瞪着吴慎行。 “李执事!”吴慎行喝止。 这究竟是怎么了? 戚七死而复生,最高兴的除了他,应该就是孙伯和李执事了,是何原因让一个从小看着戚七长大的老人不待见她?又是何原因让那个在月影城将戚七视如己出的长辈排斥她?他承认,对于戚七他是再也激不起原有的炙热情感,但他们二人则不同,没有道理因而拒绝对她这个人。不论是孙伯亦或是李执事,按理说应该更拥护她才是!如今他们二人排斥她的原因何在? 是齐念芯的缘故吗?这个瘦弱病恹的女子在招人喜爱方面,是多像当年的戚七,虽然她较之那时的戚七太过羞怯,身子比起戚七更弱不禁风,然而他对戚七的炙情狂爱似乎也转移到她的身上了。 他想要齐念芯。 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在花间,在林间,浓情蜜意的男女似乎真的已然远去。 对于戚七所有刻骨铭心的爱恋,自齐念芯出现的那一刻起,便成了过往云烟。 换句话说,对于二十三岁的戚七,他算是个负心汉;但过去的五年相思与付出,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是何原因让五年没世不忘的思念在见到齐念芯之后得到了解脱? 他的目光移到她捧着的两本书。 “‘胡氏出阁记’?‘胡氏御夫术’?”他拿到眼前没翻阅,引起他注意的是一叠纸。上面写的净是一些做菜的妙招,字体如同当初她寄给他的那封信般的难辨,密密麻麻的,足足写了十张纸之多,越往后头的字迹越显潦草,几乎难以猜出是何字。 他的眉头皱起。“你想学做菜?” “嗯······”她红着脸点点头。 “你的手可以吗?” “我可以双手拿菜刀。” “对啊!”李执事忍不住又补上一句,“上回您吃的桂花糕不就是念芯姑娘做的,右手不成,还有左手可以啊!” “你是左撇子?” 她含糊地点头。 “我去!”吴慎行盯着她半垂的脸,重复了一遍,“野炊,我去。” 孙伯愣楞地,一时反应不及,讷讷地说了句,“可我们不曾邀请您啊——”他的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李执事正掐着他腰际的一处肉,阻止这个老小子没经大脑的抗议。 而后,孙伯发出杀猪似的叫声······ 第83章 真正的戚七 无月的黑夜—— 吴宅静悄悄地,整个宅子除了走廊点着晕黄的灯火外,几乎未见到哪间屋子点着灯。 大门悄然而开,沿着前厅,经过花园来到后院吴慎行那屋时,脚步声停了停仔细倾听屋內的动静。半晌之后,满意地点头,继续往另一侧而去······ 后院一共有四间客房,除了闲置的那两间以外,其中一间住着齐念芯,而另一间住着今夜留宿的叶希之。 脚步声停留在齐念芯的屋门前。 门,上了栓。自从那齐念芯独自搬回客房后,她每晚睡觉前一定会将门栓插上。 他冷笑,拿出一块竹片慢慢地插入门缝,然后轻轻往上一挑。那丫头一直是他心中的忌惮,找今日当她的忌日,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今日他们一起出去野炊了,应该会让吴慎行及那些忠仆睡得像死猪一样。 他轻巧地开门,悄无声息地踩在地毯上。 “谁?”齐念芯几乎从床上弹跳起来,空气中有一丝的不对劲都足以使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在黑漆漆的屋里,她才喊出口,屋门口熟悉的身影倏然扑上前,沾有蒙汗药的帕子捂住她的口鼻。 “嗯······”齐念芯拼了小命地挣扎,昏昏然的意识逐渐模糊深沉起来,随即软趴趴地倒在床上晕厥过去。 拿起准备好的密封瓶子,先捂住自己的鼻子,而后再打开瓶子,一股怪异刺鼻的气味迅速蔓延在冰冷的空气中。 他满意地笑了,轻悄悄地退出房外,再用铁丝将门栓复位。 恶魔! 吴慎行猛然惊醒,冷汗流了一身。 他喘着气瞪视着屋內,就在先前,他梦见支离破碎的齐念芯。 “这不是梦······”他的心纠紧,如万般的针头狠狠刺进他的心。 与戚七向来是心有灵犀的,当年她被害死在卫府的那一日,他在马车上小憩了一会儿,梦里尽是支离破碎的戚七,还未离开京城便接到了她的噩耗。五年来,那场梦境夜复一夜地折磨他,直到齐念芯的出现,梦境不再是血淋淋的,如今—— 他再度梦到支离破碎的画面,是齐念芯的。 他的冷汗一直冒着,完全静默的夜晚里,急促的呼吸声明显可闻,还有—— 沙沙······沙沙······十分轻微的脚步声,缓慢轻巧地踏在走廊上。 吴慎行虽不会武功,但他的听力一向特别好,为此赵卿承也曾说过他适合习武。 是何人会在深更半夜里走动? 是齐念芯那个丫头吗?可是她半夜饿了想溜去厨房? 冷汗仍是扑簌簌地流下,心中那股不可名状的不安如毒蛇般盘旋着。 他掀开被子穿上鞋,轻悄悄地推开屋门。 探出头往外望,未见半个人影。他佇立在那儿好半晌,最后决定去客房看看······ “念芯?”他轻敲着屋门。这丫头相当敏感,只要一点儿动静,就足以使她惊醒过来,“念芯?”他的声音稍大了些。 他的心不安地跳动着。 今日的野炊气氛还算融洽,她几乎是黏在他的身上,兴奋地说话又开始结结巴巴了。 可是今日出游,她累坏了吗? “念芯!”下意识的举动让他使劲敲着屋门。 “慎行?”叶希之打开另一头的房门,披着件衣衫就走了出,“怎么啦?” “该死!”吴慎行使劲推着房门无效之后,他又开始改用猛力撞击,“念芯,说话啊!” 叶希之一看不对劲,马上从睡眼惺忪清的状态下醒过来,朝下人的住处喊道:“李管家!李管家!快找人来撞门!”他光着脚跟着吴慎行一块撞门。 撞了三下,门就被他们二人齐力撞开了。一股刺鼻的异味飘出—— “这是什么怪味道?”叶希之一吸进鼻腔,马上就头晕目眩的······他猛然一惊!“这气味有毒,慎行,小心······”他话音未落,发现吴慎行早快步跑了进去。 床上躺着瘦弱的齐念芯,显然昏厥多时。 “抱出去!快抱出去!”叶希之冒险冲进去,把窗子全都打开。 吴慎行立刻抱起齐念芯,脚步有些不稳,异样的气味几乎让他的意识模糊起来。 “公子,怎么啦?”外头灯火顿时通明,胖刘正要进房查看,吴慎行踉跄地推他出去。 他的焦距勉强集中在胖刘身上,把齐念芯塞进他怀里后,干涩的嘴发出求救:“快······送去医馆……”双腿一虚软,随即不支倒地。 昏沉沉的,像回到过去几年来她躺在床上的时候。 她恨这种气味、恨躺在床上的无助感。半年前最后一次闻到这种气味时,她曾暗地里发誓再也不要闻到这种味道,如今她为何又会身处于这气味之中? 齐念芯虚弱地睁开眼,刺眼的光让她有些晕眼—— “好些了吗?”迎面而来的是叶希之关切的眼神。 他站在她床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当今皇后! “我······”她的声音干干的。 “你想问为何会又回到此处吗?”厉未惜拿着棉帕沾湿涂抹在她的嘴上,“你中毒了。” “我中毒了?”她的脑海浑浑噩噩的,想了好半天才想起那个熟悉的人影。 “是他——” “谁?”叶希之凑近脸庞,带着疑惑。 “我······”齐念芯的眉间打起细褶,“我······” “你刚醒,别急着说话。”厉未惜看她这样实在不舍。 齐念芯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惜儿姐姐,又让你担心了。”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厉未惜轻叹一声之后又继续道:“我不明白,你当初伤愈之后,为何不让断肠将你的容貌恢复,继而再回来找慎行;非要她将你变成一个陌生人,不肯让我们插手,自己跑来这里。” 是的,眼前的齐念芯才是真正的戚七! 当年,她在佛堂与卫不计撕扯之际,卫老爷和卫夫人就来了,他们将她绑在了佛堂的柱子上,正商量着如何处置她却发现佛堂起火了,火苗虽不大,但也使他们一时慌乱了手脚。就在此时,卫老夫人趁机替她解开了绳索,并告诫她偷偷从佛堂的密道离开。在她跑进密道没多久,就听到身后的爆炸声,密道坍塌,她也被波及,等她醒来之后在密道里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她拖着重伤的身子从密道爬了出去,昏倒在出口处被从外庄回宫的厉未惜巧遇,这才捡回一条命。伤愈之后,她的性子变了,变得谨小慎微,变得不如以前自信,就连相貌也不如以前,这样的她又怎敢回去见吴慎行,加之她获救之前听到的那些话,她就更不敢回去了。奈何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吴慎行的思念不仅不是她以为的慢慢变淡,而是与日俱增这才让她动了回去的心思;厉未惜以为她想通了,就找来了断肠为她恢复容貌,未料及她却要其替她修复容貌的时候,稍作改动,让她以新的面貌去面对吴慎行,厉未惜犟不过她这才有了如今的齐念芯。 “惜儿姐姐,我只是想知晓这样的自己还能否让慎哥哥对我动心。” “那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了吗?”厉未惜好奇地问。 不等齐念芯回答,屋门就被人突然打开了—— 感谢:2018轮回,投的11张推荐票 感谢:水瓶座的紫水晶,投的1张推荐票 第84章 我的女人 “希之,念芯醒来了吗?”吴慎行推开屋门,步伐有些不稳。一见到齐念芯清醒了,疲惫的神色振奋了起来。 他大步跨到床边轻抚着齐念芯又白又凉的脸颊,合上眼如释重负般的长吁出一口气。 “慎行······”她苍白的小脸努力挤出一个娇憨地笑容,“你在担心我。” “我是在担心你。有旁人进了你的屋子都不知晓,睡得跟只小猪一般。”他又气又担心,并非有意讽刺她,而是他太久不懂柔情是何种模样了。 倘若当时他再晚一刻,可是要他再经历一次天人永隔、阴阳两別? “我······”齐念芯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及时改了口气,她皱皱鼻子,“我讨厌躺在这里。” “那就回家。从现在开始,你搬回我那屋。” “真的?”她泛着精光的眼眸睁得溜圆。 “等等!”叶希之很煞风景地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喊了暂停,“念芯姑娘必须留在我这里,我打算给她号个脉,做个全身检查。” “她会做,但不是眼下。”吴慎行冷眼看着他。 在齐念芯屋内的味道是夹竹桃燃烧后的气体,轻者昏迷、重者足以致死。在吴宅懂得精通园艺的,除了孙伯不作第二人选。他问过孙伯。胆小的孙伯着实被吓了好大一跳,不像是想存心置齐念芯于死地之人。那······会是何人?何人即精通此道又想置念芯于死地呢? “我抱着芯儿姑娘的时候,闻到了很细微的蒙汗药味道,会不会有人先用蒙汗药弄昏芯儿姑娘?”就在他进来前,胖刘私底下悄悄告诉他的。 蒙汗药!除了有家不回而留宿的叶希之,吴宅上下还会有何人会调制此物?可他又有什么理由要谋害齐念芯呢?难道为了帮戚七铲除绊脚石?亦或是吴宅里有人偷偷买了蒙汗药想要谋害戚七,那这又会是是何人呢? “慎行,你也得留下。”叶希之并未注意到吴慎行逐渐阴冷的脸色,“我要给你也号个脉,顺便看看你可有过多的吸入毒气。” “你······也中毒了?”齐念芯紧张地问。不可能啊!当晚他们二人并未睡在一个屋内,如此不在场的吴慎行又怎么会吸入毒气? “我无碍。”他的指尖不自觉地绕着她的发丝把玩着。这丫头初到吴宅的时候,秀发干枯而毫无光泽,如今已然变得乌黑而丝滑。 两个多月! 不知不觉,她来到吴宅已超过约定的时日。他并未将她赶走,因为舍不得。这些年来他曾以戚七未婚夫的身份舍去许多有形的、无形的,他的良心、他的正义、他的道德善良,甚至他舍去了一个人最基本的纯洁灵魂,还有何物是他割舍不得的? 如此弱小的身躯彷彿一碰触就会消失似的,即使单单触摸着她,也能感觉到心中的悸痛如烈火般蔓延。他几乎无法想像,倘若不曾有那场噩梦将他惊醒,不曾心悸而撞门,眼下她是否还能活下来? 吴慎行闭上沉重的眼。 他想重头来过,与她携手从零开始——有这种可能性吗?他是这般的肮脏污秽,身上背负着三条人命。倘若戚七不曾死而复生,倘若不曾发成这场中毒事件,他不会认清自己的情感,他会继续执着地继续复仇—— “慎行?”细瘦冰凉的小手抚过他的眼、他的鼻,冰凉的指尖如圣水般洗涤他黑色的灵魂,十分的熟悉如同那一日野炊······不,应该在更久以前,那种既心痛又怜惜的感觉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他怎会忘记?又如何忘记? 人再如何变化,触摸的感觉永远是不变的——他一直忽略了这项铁证! 他倏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齐念芯的小脸,她的眉、她的眼、她关切的眼神! 脸蛋变了、眉变了、眼变了,但那熟悉的眼神应该是一生一世也忘不了的! 他怎能忘记? 他的心因惊诧而痛缩。 有这可能吗?真的是这样吗? “怎么啦?”被他狂热地盯视看得有些忐忑不安,齐念芯想缩回小手,却被他狠狠地捉住,握在他宽大的手心里。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眼眸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复仇蒙蔽了他的眼、他的知觉。 五年来的第一次,他强烈地感受到他的心脏不止为活着而跳动着,他的心如跳乱的乐章般鼓动着。 “慎行?”齐念芯有些不知所措,她求助地望向叶希之,“可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有何症状——啊——”软绵绵的身子忽然被莫名其妙地抱坐起来,随即又被拉进一个宽广而熟悉的胸怀里。 “慎行?”她心跳不已地仰起头,想告诉他这样子自己无法承受这么大的惊吓,但小嘴才张开,声音还来不及发出,杏眼惊诧地望着他俯下头狠狠地吻住她。 就在大庭广众之下! 她的心猛然被撞击着,冰凉的唇任由他粗暴的亲吻,几乎要挤压光她体内所有的空气。她的脸蛋迅速通红起来,分不清是害羞亦或是透不过气,小手抵着他宽阔的双肩,想要用力推开他,他却狠命地抱住她瘦小的身子,差点没把她的骨头抱断。 “嗯······”勉强挤出声音抗议,他的吻忽然改为和缓温柔的,轻轻啃噬她的下唇······ “痒······”终于将他推开,却不是因为她力量突然变大,而是他主动放开的。齐念芯用力咬着微微红肿的下唇止痒。 他漆黑的眼眸木然地凝视着她孩子气的举动。 “我想,你已经得到了你要的答案了。”一旁的厉未惜也替她开心。 吴慎行这才注意到了厉未惜的存在,他一脸歉意地道:“皇······未惜,未注意到你来了,失礼了。”突然意识到,厉未惜对齐念芯暧昧的态度,他皱眉问,“你们相识?” 闻言,齐念芯瞬间就紧张了起来,厉未惜看在眼里,冲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用担心,随即含糊道:“她是我一个很早以前就认识的一个小妹妹。”厉未惜的话既是事实,又很好替齐念芯隐瞒了他。 吴慎行觉得这有些太过巧合,刚想再追问几句就听叶希之轻咳了一声,将他的注意力转开了。 “咳,慎行,这里可是我的医馆,你多少收敛些。”未免他太过探究她们俩是如何相识的,叶希之适时的岔开话题。不过他看似责备的言语,嘴边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齐念芯被连被厉未惜与叶希之两人调侃,不免脸红心跳。身子虽还是虚弱无力,却与先前病恹恹的样子不同,她的睫毛如同一排小扇子努力地掀了掀,偷偷瞄着他含意颇深的目光······ “啊?”她小声地叫着,不自觉地伸出手拭去他额上的汗,“慎行,为何你一直冒冷汗?” 吴慎行捉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深邃的眼勉强移开她绯红而羞涩的小脸,转至她的小手。她的小手是细疤满布,也显得苍白些,圆润的指甲修剪整齐——他的脸色愈来愈沉,是何原因让他遗忘了许久以前的记忆? 事实与假象混乱而教人摸不透。倘若他的猜测属实,许多存在会将浮现的虚假事实击碎于剎那。为百分之一的希望······ “慎行?”她不安地叫着。 “我的女人。”斜着头亲吻她葱白的小手,他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深沉的激动,注视粉红色泽迅速爬上她柔软的掌心。 “慎行?”她隐约觉得他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他的女人。 无论齐念芯是何人,她的身世如何,这一辈子—— 他,吴慎行,要定了齐念芯。 这是他永远不变的承诺。 感谢:2018轮回,投的11张推荐票 感谢:英子阿牛,投的2张推荐票 感谢:水瓶座的紫水晶,投的1张推荐票 第85章 我可以温暖你 阴雨绵绵的天气,吴氏商行的书房内传出阵阵的朗读声—— “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新绿未成阴······”砂砾般难听的声音认真地读着书本上的诗词。小巧的案台摆在吴慎行案台的正前方,上头摆着一本诗词,旁边厚厚一叠白纸上写着潦草难辨的字迹。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齐念芯悄悄地抬起头,坐在案台后的吴慎行正与吴氏商行京城分行的王掌柜交代事情。 “他应该不会注意到我吧?那我是不是可以休憩一下?”她暗自嘀咕着。 “下一首。”冷不防的,吴慎行从与王掌柜的交谈的盈余间隙之中冒出不相干的一句,四十来岁的王掌柜显然怔了怔,瞟向齐念芯的眼神充满疑惑不解。 数日前,吴氏商行真正的幕后东家的书房内多添了一张案台、一张舒适的花梨木座椅。从此,那女子每日跟着东家出入商行,除了午时长达一个时辰的小憩时间外,不时看见她朗诵各类诗词,还要时不时的接受他的抽查,一旦被抽查往往便会一首接着一首,完全看她当天吸收能力决定她必须背出几首古诗词。 一如十年前他们二人在月影城初遇的时候,她也如此像个小跟班似的每日被他带着进出吴氏商行,同样的月影城吴氏商行东家的书房内,亦有一张同样的案台,同样的花梨木的座椅,只是在尺寸上要比眼下的这一套要小了几分;同样的她在背诗、习字,而他在办公的同时亦在督促她。 过往的回忆令齐念芯心中一甜,可眼下的处境却又让她不得不在心中轻叹口气,翻过下一页,继续念道:“水光潋滟晴方好······”她心不在焉地边念边抄写诗句。 算她又一次地登上了贼船好了。想跟着他、缠着他,可未料及他又对她使出了十年前的手段,这是还将她看作是小孩子吗? 之前,她病愈的起初几日,吴慎行是待在吴宅陪着她。而后,他带着心甘情愿的她进出吴氏商行,一来方便他处理商行各类事物,二来则是为了能督促她念书—— “愿意随我去商行吗?”那时,吴慎行软声温语地问她。 她以为他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上她了,让她黏着他是因为他舍不得她——她是宁愿这样想的。但,事实则不然,他怀疑吴宅之中有人想要预谋杀害她。 他不下数次地追问她可有看到什么;而他也并未报官,甚至让叶希之也不用插手此事,像是心底早已有了底。 带着她回吴宅之后,他的脸色始终如万年寒冰一般,怀疑周遭的每一个人。 “咦?”像抱小狗似的,她的身子被轻松给抱到桌上,两片唇瓣又惨遭轻咬。 “痒······” “你的唇是凉的。”他的嘴角带笑,注视她可爱的泛着红霞的俏脸。她的脸动不动老红着,不知是对他的吻不习惯,亦或是天性害羞使然。 齐念芯贪恋地盯着他的笑脸,她的慎哥哥——很少笑,不似原来的他。 出自內心的笑完全等于零。但,现在他在笑,儒雅俊朗的五官因为欢愉的笑意而年轻起来,完全没了以往的阴霾、狠辣—— 她忍不住摸着他含笑的脸庞。他的身材挺拔,即使她坐在桌上,还是得举高手才能碰触到他的脸。尤其看见他闭上深邃的黑眸,感受柔若无骨的触摸,她的迷惘加深。 他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最近很开心吗?”她不想打破片刻宁静,却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自他将她接回来后,他和她可算是连体婴一般,几乎是寸步不离的。是什么原因让他的心情变得如此轻松,彷彿拋去肩上所有的重担? 他张开眼专注地凝视她,“为何会觉得我开心?” “我······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念芯,言语是人与人之间最有效的沟通方法,倘若你无法清楚地表达出来,是很容易吃亏的。”他深深地看着她,“不论你过去受过何种伤害,都必须学会保护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永远保护另一个人。” “我知晓。”齐念芯小声地说,脸上有一抹困扰,“我才出来半年,我很少跟人交谈,刚开始······我甚至遗忘如何组合文字,大夫要我吃药、我就吃,我······我······”她一激动又结结巴巴了。 “我明白,我明白。”他闭了闭眼,将她的头压进他的胸膛里。 半年!她才刚恢复半年!那么她待在医馆多久了?四年?亦或者整整五年?他咬牙,熟悉的心痛再次浮现。她浑身上下的药味混合着淡淡地檀香,不能说很好闻,但已然习惯。 “那家医馆是哪家?” “啊?”红咚咚的脸蛋从温暖的怀抱抬起,她迷惑着,“医馆?” “药,迟早有一日要吃完的。必须再拿药,对吧?”他的语气平常,像谈论天气似的。 “你在关心我吗?”她又露出憨憨的笑容,像是他的一丁点关切慰问就能满足她似的。 “啧,我以为我做得够明显。”他执起她的小手,细吻撒遍她的掌心。“你以为我在做何事?每日教一个黄毛丫头念十岁孩童都能倒背如流的诗词是件很轻松的事儿吗?”吴慎行满意地看着她掌心泛起玫瑰色泽。 “我不是黄毛丫头,我已经二十三岁了。”她申诉似的抗议。 “那就別像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一般,动不动就脸红。” “我没有。” 他的眉峰好笑地扬起,“没有吗?”他修长的指尖徐徐划过她柔嫩的脸颊,瞬间她的脸蛋一片嫣红。 “我······不习惯男子的碰触。”她乖乖吐实。 “那很好。”因为不会再有除他之外的男子敢碰触她。 齐念芯仍然迷惘着,“你变了。”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为何他突然对她那么好?那个戚七呢?自从她病愈后,她就跟着吴慎行进出商行,算是掌握他所有的动向;晚上除了共进晚餐外,吴慎行几乎没跟戚七谈上一句话。以往的深情呢?当初坚决的复仇呢?就连证据的事情,他也不再提起了。 她所认识的三十三岁的吴慎行,是会不择手段来达成他的目的。不该怀疑他,但还是忍不住——他可是在耍什么把戏?最近他连看戚七的目光都变得阴冷。 “说,医馆在哪里?”他又恢复那倨傲的吴慎行了。 “我有药方,前几日叶公子帮着我配药了,很感谢他的关心和帮助。 他的脸色未变,冷哼了一声,“何时开始,你跟他这般熟稔,亲近的?” 她的身子软软地贴在他的胸前,他的手掌正握着她的肩,只须轻轻一推,她整个身子就能轻易抱起。 他的眉峰再次聚起,“你太瘦了。我甚至担心你日后如何哺育下一代。” 齐念芯这才惊觉她是完全贴在他的胸前,她的脸如火烧、心如鼓击,干巴的十爪勉强推开他一段距离。 “你······”她又开始结巴了,“你······” 为何她脸红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他反而挂着幸灾乐祸的坏笑? 他喜闻乐见她动不动就脸红吗? 他的黑眸促狭地打量她的胸前,“十几岁发育不良的身材。”他下结论。 “吴慎行······”她的脸又红了,这一次不是羞红,而是气红。 “再说,你的唇、你的手脚始终冷冰冰的。一个男子喜欢的是女子温暖的躯体,很显然地,你各方面都不合格。”他嘲笑她。 没错,他是在嘲笑她,但他语气中并无恶意,齐念芯当然听得出来。但,就因为她的体温比一般人低上些许,故而喜欢靠近他,分享他火炉似的体温。 “说不出话来了?”他扬起眉,俯下头当着她睁圆的眼眸前,贴上她凉凉的唇,低语:“我可以使你温暖,你要如何报答我?”他温热的唇缠绵厮磨她冰凉的唇······ 这——算不算是调戏?齐念芯迷迷糊糊地想着。他真的爱得十分古怪,压根儿摸不透他內心的想法。 第86章 他认出了她? 吴慎行吻着她,手指划过她热呼呼的脸颊,眼尖的他瞅见她衣领之下隐没着一条细长的链子,看着应该是纯金打造,以往他从来未注意过,是以他都不知晓她戴着的是什么饰物。 出于好奇他的手指顺着链子往下轻刮,约莫在她胸口的地方摸到一处凸起物—— 忽然,她气喘吁吁地推开他,唇是被温热了,然而睁大的圆眼写满惊慌。 “你······你在胡乱摸些什么?”她的小手紧抓着胸前的衣领,像是在遮掩什么。 他的犀利的眼眸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那链子配着什么坠饰?” “没有······” “为何不敢给我看?” “不过·····不过是件小玩样儿而已。”她死拽着,就是不放。 他的黑色眼眸凝视着她的举动,“念芯,我从来不曾问过你,你在医馆躺了那么多年,医药费从哪里来?” “我······爹娘有钱······”以前他不是对这些都漠不关心的吗?为何会突然逼起供来? “有钱到足以负担你多年的医药费?照理来说,是我害了你,你爹娘应该会找我索赔。不然,你把地址给我,我登门道歉去。”他的神色间察觉不出任何的不对劲,就像一切出自他的口是那么地理所当然。 齐念芯紧张的心口猛烈跳动,“我想······我想,他们不介意······” 她并非是个说谎的料,向来都不是。吴慎行冷冷地盯着拼命找着蹩脚理由圆谎的齐念芯,却并不打算要戳破她。 蓦地,他轻笑起来,抱着她瘦小的身子回到舒适的椅子上,自己则双臂环胸地靠在案台前。 “慎行······”她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 “上课的时辰还未结束,我且再教你一首特别的诗。”他突然转开话题。 闻言,齐念芯赶忙用力点头,悄悄地松了口气。眼下就算要她背个上百首,她都心甘情愿。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如扇似的漆黑睫毛半掩,低沉吟道:“‘有君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凰飞翱翔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司马相如的《凰求凤》,很好背的。”他的眼始终瞟向她,密切注视她细微的反应。 她先是惊愕,而后她的圆眼大睁,被吻得红肿的唇逐渐泛白,她的思绪也被拉回到了六年前—— “慎哥哥,等我回月影城了,你不认得我,亦或是我不认得你了,该如何是好?”戚七在即将回月影城之前写给吴慎行的信中这样问过。 吴慎行的回信中写道:“倘若真是如此,那也是无奈之事。” 似乎是对他的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她在下一封信中写道:“我不管,我不许你不记得我。”继而又写下了一个相认的方法,“有君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凰飞翱翔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倘若真有这么一日,那你我二人就以这首《凰求凤》为证,如此便可认出彼此啦!” 当时,吴慎行还在信中调侃她,“司马相如若知晓自己的《凤求凰》被你这个胡闹的小丫头改成了《凰求凤》,不被你从坟地里气出来才怪!” 收回思绪,她的心跳得越发的快速,而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怎么啦?念芯?” “我······我······”她似乎喘不过气来。 “念芯?”他的眉宇皱起来,疾步上前及时扶住她的肩,“你想说什么?” “我······”她咬着唇,急促的呼吸,圆圆的眼眶里是雾、是水气,“对不起······对不起······”她的焦距有些涣散,“我······”她捂着痛心的胸口,低低呻吟着。 “念芯!”他的手臂及时接住从椅子上跌落的齐念芯。 他知晓她的身体不好,也知晓她有心疾,但他未想到会差到这种地步。 “对不起······”即使是再半昏迷状态之中,她仍不断重复着,呓语着。 吴慎行抱起她瘦弱的身子,吼叫外头的人去通知叶希之——赫然,他的胸前忽感一片湿意。 昏沉中,她的泪水如珍珠般一颗又一颗,像流不完似的滚落脸颊,渗入他的衣衫之中,撞进他的心。 一颗······两颗——直到淹没了那颗逐渐复活的心······ “我说过,她不能受刺激。”叶希之的声音隐含着明显的指责。 当齐念芯被急送到叶希之的医馆,而他也在第一时间从宫里赶到了,当他看到她的时候,委实吃惊不小。几日前才回吴宅,转眼间又躺回病床上。 “她究竟是受到了何种惊吓?” 吴慎行沉痛地看着他,“她到底有多糟?” “何不让她来告诉你?” “要我听着她蹩脚的谎言,不如由你来说。”吴慎行坐在床边,凝视她惨白如纸的脸蛋,咬牙。“我无意吓到她,我甚至无法理解她不愿与我相认的理由。” “相认?”叶希之眼里闪过一抹惊悸。 吴慎行的目光游移至他的脸上,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曾经沈爱过一个女子······爱她如躯壳里的血液一样,一旦被活生生地抽离,就再也无法生存。失去,一次就够!再来一次,只怕我连自己会做出何事都不知晓······念芯的病情有多严重?” “很严重!最好用修补术。” “修补术?何为修补术?”吴慎行已经往最坏的可能性做打算了,但修补术?他从未听说过。 叶希之耐心向他解释道:“若水国的欧阳御医会一种很特别的医术,他会将人外部剖开从而修补内在的脏器。这种医术的风险很大,但治愈率却很高。” 什么?剖开她的身体?且不说这种他从未听过的治疗方法是否对她有效,就算有,但凭她这么弱的身子能抗住吗? “我明白你对此治疗方法存在质疑,而且眼下她的身体状況并非处于最佳。”叶希之读出他的想法,“倘若要问我的建议,我会赌一赌。念芯的心脏不好,拖是可以,但我不敢保证能再拖多久,也许下一次的惊吓足以致命。” 吴慎行的拳头紧握,而后放松,他的脸色发白,“机率呢?百分之百?” 叶希之正色道:“五五开。”注意到吴慎行的脸色泛青,他又继续补充道:“慎行,五成的几率是估量最高的成功率了。你放心,欧阳御医用这个法子治愈过不少病患,由他执刀,我从中用中药辅助,我想应该可以有六成的几率。” 吴慎行咬紧牙根。 六成的几率?即使是九成的把握,他也不愿下赌注。她以前是曾因一次意外而患上了心疾,但并不曾如眼下这般严重,是因为时候未到?还是当年那场爆炸加之火灾使她变成如今这样子? 倘若她的身体能再养好些,或许就够他狠心送她去若水国。 “下赌吧!”叶希之急于说服他,“我可以马上安排,送她去若水国。” 吴慎行注视他略为急切的脸庞。 是何原因让叶希之急着想将齐念芯送走?因为这里有人要预谋杀害她?亦或者是因为吴宅?过去五年来,他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毫不关心外界其他人的死活,甚至吴宅里正上演所有可疑的事物,他也漠不关心。 一直到他睁开了眼,看清周遭的人世间。 第87章 我娶定你了! 他想接手吴氏商行,然而向来对他恭敬有加的卫不决却犹如黄鼠狼似的到处防着他······是的,防他。他并未说出口并不代表他愚钝得不知卫不决的强烈反应。一间小小的分行让卫不决死命地抓权不放,为何? 当年,卫不决继承了卫老爷的遗产,其中就包括一家商行与两家商铺,为何独独钟情于这间分行? 理由十分简单。那两家商铺早已因经营不善,随时随地都将面临倒闭,在短短约五年里。故而,他需要用吴氏商行在京城的这家分行资金进行填补卫府留下的那些商行和商铺。 不发威的老虎仍然是一只老虎;然而天生是只病貓,任凭如何想像,也永远无法化为一只蓄势待发的老虎。卫老爷也曾是一家商行与两家商铺的老板,也曾投身在商场的尔虞我诈之中,可惜他所拥有的资产中,并不曾包括投资的眼光与经营的能力,这才让他动了挪用戚七爹娘留给戚七的那些财产的心思。这些事情都是吴慎行后来查出来的。 而卫不决完全承袭了其爹卫老爷的投资眼光与经营能力,再次将他们卫府的这些产业推向破产边缘。 五年前,卫老爷都曾靠着戚七爹娘的三分之一遗产翻身,迄今呢?卫不决也想效仿他爹,利用何人的家产来为他们卫府的这些产业进行二度翻身? 吴慎行的双眼被蒙蔽太久,瞧不清摆在眼前的真相。 卫氏父子是否有可能为了挽回这些产业而害死一条无辜的人命?如是,那当年是卫老爷,如今是卫不决吗? “慎行,你可以考虑看看。早一刻决定,成功的机率则愈高。” 吴慎行颇含深意地注视着叶希之,“这项赌注足以影响我的一生。当年,我下错赌注,导致五年来我懵懵懂懂地活着,我不打算赌念芯的生命。” “下错赌注?”叶希之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你是说······你后悔动手为戚七报仇?” “不,我从不曾后悔过。”他的手握住齐念芯的冰凉的小手,“我只后悔当年并未找出真正的凶手。” 剎那间,他犀利的目光仔细收尽叶希之脸庞上心虚慌乱的变化。虽然只是在须臾间,却足以看出当年之事,叶希之一定知晓些什么。 吴慎行闭了闭发热的黑眸,思绪翻腾—— 这时间究竟还有何是他可以信任的? 连最信任的挚友都背叛了他吗?是什么腐蚀了叶希之这般高傲的人的基本人性? “慎行,呃,真正的凶手?”叶希之严肃的脸庞上流露出了些许不安。他偷瞄了一眼昏睡中的齐念芯,侷促地开口,“你是说,除了那三个混子,还有人幸存?那个戚七······我是说七七既然逃过了一劫,我们放弃复仇吧!俗话说得好,‘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放弃报仇吧?!” “她真是七七吗?”他淡然地说,冷冷地注视着叶希之慌乱地捡起手中的药方。 “怎······怎么不是呢?” 吴慎行抿起唇,面露疲憊。 倘若连相交近二十年的挚友都无法信任时,在这个人世间他究竟还能相信谁? 我爱他。 我爱他! 我只是想待在他身边而已! 求求你,别带我走! “我不走!” 齐念芯大叫,挣扎着睁开双眼,一双漆黑的眼正离她一寸不到的距离注视着她。 “嗄······”心脏差点蹦出胸口,“慎行······你吓到我了。”她的心狂跳着,分不清是惊吓所致,还是仍被梦魇困扰着。 “比不上你吓到我的程度。”吴慎行徐徐地说,双手支着她的两侧,完全没撤开的打算。 吓到他?齐念芯的眼角瞄到四周惨白的墙。是医馆吗?她又回到了医馆。混沌的脑袋瓜模糊地想起在商行里忽然倒下的情景。她的眼怯怯地溜了一圈,终于不得不正视一寸远的吴慎行。 “为何要这样看着我?”红晕在她惨白的双颊浮起,开口说话的时候,嘴唇有些刺痛。 “何人想带你走?”他的声音低沉,“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带走任何属于我的东西。” 她的眼睁圆,“我······我属于你吗?”霸道的宣言的确是该抗议的,但心里还是忍不住雀跃着。 他说,她是他的。 嘻······ 吴慎行扬起眉,由她身上传来一阵阵的温热,“你想意见?” “才不。”她怯生生地笑着,“我不会说我是属于自己的,因为我······寂寞好久了。知晓能属于某个人的感觉真好。” “我也能属于你的。”他低语,脸埋进她的发丝,修长的身体紧贴着她瘦弱的身,“我会很重吗?” “不······”齐念芯脸红心跳地,悄悄从被子里伸出双手,尝试着环住他宽广的背。 他没反应?好极了,嘻······今日是她的幸运日吗?悄悄地用力抱着他的背。他很暖和,齐念芯闭上双眼贪恋地享受这一份温暖的躯体。 “我喜欢你,慎哥哥。”她满足地小声咕哝着。 就在先前,她做了个梦。梦里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之中像有人拖着她走,冰凉的身体感觉不到一丝温度,走过的路结成冰,呵出的气结成了霜,如同数年前那一夜,在烧灼的疼痛中死神拖着她走过奈何桥。那一日,她逃过了阎王的追捕,如今呢?若并非梦中忽然的温暖热气让她的呼吸顺畅、手脚发热,她还跑得掉吗? 热气? 齐念芯眨眨眼,小心地舔了舔红腫刺痛的嘴唇。是他——趁着她在睡梦中亲吻了她吗?思及这个可能性,她的脸再次泛红,喉头也为之抽紧。 她爱他。她真的好爱好爱他。 倘若有一日······她再也醒不过来,再也见不到他······ “念芯,你在哭吗?”吴慎行感觉到她的抽搐,支起身体俯视着她。 她的泪如珍珠,滚落枕边—— “我······我爱你,慎行,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哽咽地嚷着。 “我知晓,我知晓。”吴慎行捧起她梨花带雨的小脸蛋,冲口而出,“想继续爱我,就必须养好你的身子。我可不接受短短数年的情感,懂吗?你懂吗?” 齐念芯哑然,傻傻地看着他。继续爱我?接受? 他的意思是······他的意思是······她的整个身子忽然止不住地顫抖起来。 “冷吗?”他替她拉好被子。 “我······我······”她的牙齿打起顫来,结巴道:“你······的意思是······” 吴慎行皱起眉头,轻拍她热呼呼的脸颊,“我可不希望在我表态的时候,让你又犯心疾。”他的神色未变,心口的位置却在发痛。 “表······态?” “对!你再发顫下去,我就吻你。”他的手从薄薄的被子上顺着她的曲线滑过,“这次我可就不止吻你的嘴。”暧昧的语气一时让齐念芯分了神、红了脸,也止了颤。 “我一直未表态过我的心意。”吴慎行的神色趋于严肃正经,眼底蓄着悸痛,“我,吴慎行,娶定你,齐念芯。” 第88章 追查 齐念芯呆住!嘴唇微微启着,小鹿似的眼珠震撼又惊喜地望着他。 “娶······我?” “我娶的是念芯,不是病秧子。我会为你找最好的大夫,散尽所有家财,也要治愈你。” “不······”残酷的现实将她刚刚还飘飘然的心直接打入无边的地狱之中,“不可能治愈的······不可能的······” “你爱我吗?” “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她急促的语气表露了她的真心真情。 “你想嫁我吗?” “想······”想极了!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是她朝思暮想的,就是因为知晓这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梦,所以才明白它未有真正实现的一日。 “那就给我信心。”吴慎行果断地说,如炬的目光灼灼地望入她的眼,“我只打算娶一个妻子,也只会有一个娘子,倘若你只能陪我十年、二十年,亦或是更短的日子,我是不会要你。想嫁给我,必须给我信心。”他语气中没有丝毫柔情,却是最为真情的告白。 “信心?”连她自己也不曾有的东西,叫她如何给他? “是的,信心。信心起于你的保证。我要你当着我的面发誓,无论如何都会活下去,就算到了绝望的地步,也得给我有活下去的信念,我要的是一个至少能陪伴我五十年的妻子。”从他的嘴理吐出的每一个字是如此的铿锵有力,彷彿······彷彿一旦她答应成为他的妻子,她一定会活过五十年甚至更久一般。 五十年······多么漫长的日子。 倘若——倘若她真的能朝朝暮暮地守着他五十年······有这可能吗?他可知晓她每一回病发,从混沌之中的黑暗里挣扎醒来是有多么的艰难?他可知晓她每一回昏厥过去的剎那,都好怕好怕这是最后一次看见明亮的人世间? 要承诺何人都能给,但谁能真正实践它呢? “回答我。” 她有资格许下诺言吗?她不确定······ “我······要想想。”她小声地说,否决了内心深处地吶喊——她要的,她要的,她一直想要的。她想毫不犹豫地就许下诺言,她想立刻就成为吴慎行的妻子,她想陪着他五十年,甚至更久,她好想好想的,这是她从十三岁那年就开始的梦想。但是她不敢,因为她未有把握自己的心脏是否会随时停止跳动。 吴慎行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也好。我可以给你些许时日考虑,你先把身子骨养好。任何事情都可以往后延。” 齐念芯意识到了他的弦外之音,彷彿他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 “怕我吗?”他的嘴角倨傲地扬起,“不论我做任何事情,都无须怕我,你可以信任我的。” “我一直是信任你的。”她脱口出。 黑漆的眼专注地看着她,“我呢?我能信任你吗?你有足够的诚信让我信任吗?不曾有欺骗?不曾有谎言?” “我······”她不安地垂下眼,她不曾——她一直不曾坦诚相待。 “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任何人亦或是任何事能挑动我的情感,然而遭到相处近二十的挚友背叛,还是感到心痛,倘若连他们都无法相信,我还能信任谁呢?” 齐念芯睁圆了眼,心中忐忑不安,“你······为何这么说?” 他知晓了吗?他知晓了一切吗?她看不透三十三岁的吴慎行的心思。即使,她是这么地爱他。 吴慎行的嘴角挂着无奈的笑容,抚着她的发丝,“合上眼睛休息,我要你蓄养精力,调理身体。从眼下开始,你不只为你自己而活,你还多一个使命——倘若真如你所言的爱我,那么就不要让我再一次成为行尸走肉。”他的指尖抚过她冰凉的眼皮,逼得她不得不乖乖闭上眼休憩。 再一次?齐念芯有些不安地沉入梦乡······ 慎行的话是别有玄机吗?他由始至终都未曾提起吴宅内的戚七······对,还有戚七的事情需要要解决。他察觉到有人背叛他了吗?诸多混乱的思绪盘旋在她心头,很乱也有些痛,但还微微有些甜甜的。 慎哥哥要她当他的妻子。他要的是她——齐念芯。 在沉入梦乡之际,忽然响起他低沉的声音,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实亦或是梦中—— “当一个男子遇上所钟情的女子时,无论时间变迁,沉淀多久、无论以何种形式,样貌相遇,始终会爱上对方的,只要她拥有那男子所爱的特质,就一定会爱上的。我的心只有一颗,一颗心如何能分成两份爱?你懂吗?念芯,不!是我的小七七。” 京城吴宅—— “胖刘?”绕过花圃,沿着小径走进后院,石头发现胖刘站在阴影之下正窥视着花园的某个角落。 胖刘迅速回过庞大的身躯,待看清来人之后,显然松了口气。“原来是你。” “当然是我。”石头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体,越过胖刘身后望向花园,某个熟悉的人影正巧消失在另一转角处。 “这些日子你都到哪里去了?”胖刘拿着一个小袋子,里头是粉红色的花瓣和香料。 石头耸耸肩,“我有点事儿——”他的眼瞟视袋子,“这是何物?” “菜单上的新作料。”胖刘掩不住脸上的飞扬的神采,“一般厨师拿花当装饰,要不就是弄个花茶什么的。但在若水国的某些地方以吃花闻名。我打算以花当食材。” 石头怔了怔,脱口道:“你懂园艺?” “多多少少知晓一些。有些花能吃,有些则连碰也不能碰,日后要开店的人如何能让客人食物中毒呢?” 石头含糊几声,正想绕回去见吴慎行,却别胖刘叫住了。 “石头······我很怀念那几回野炊,真的······”胖刘意味深长地喃喃道,说完便走回了厨房。 石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半晌,折返了回去······ “进来。”吴慎行阴沉的声音响起。 门扉推开,石头环视书房内。 “芯儿姑娘今日未跟着公子吗?”这可是天下奇闻啊! “原本希之今日会来给念芯问诊,奈何她说自己好久未出门了,陪要李执事陪着上街逛逛,顺便去叶府让希之瞧病。”吴慎行耐心地等着石头合上书房门,才问道:“给你七日的假期有收获吗?” 石头的脸仍然有些困惑,“是有齐念芯这个人的存在。我亲眼见了她的爹娘,她的爹是当地的乡绅,她娘是当地员外之女。” “你见过他们了?” “嗯,就在昨日。”小李顿了顿,道:“不决公子私下也请人去调查过芯儿姑娘,但他请的那人似乎将相关消息刻意隐瞒了。” “你还查出了什么?” “那个齐老爷与齐夫人是从京城移居到了星宿城,五年前曾收养了一个女儿,就叫念芯,未有任何画像,因为她长期待在家中,后来好些了就每日往医馆里跑······” 是了,就是齐念芯。 吴慎行握紧拳头。 那对齐氏夫妻曾是戚家患难之交。他曾听戚瑞安提过一次,仅此一次。因为是患难之交,故而不常挂在嘴上说,只搁在心里惦记。想来就连卫不决也不清楚在星宿城还有那对家财万贯的老夫妻。 倘若不是他偶然间想起,对于齐念芯身世背景之谜始终存有疑惑,这才让石头跑了这么一趟。 是他们救了齐念芯吗? “公子,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扑朔迷离大概是对眼下的吴宅最佳写照。 “一个人如何能跟过去的容貌完全不同呢?”吴慎行喃喃自语着。 “易容。”石头一开口,立刻招来他的注意力,“公子,聪明如你,而你怎会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呢?” 易容?他为何没想到——但,为何要易容? 石头悄悄地退出书房,让他一个人人静静地思考······ 第89章 再次遇袭 混乱的思绪在抽丝剥茧之后,逐渐明朗化;就因为明朗化了,故而每发现一件真相,就让吴慎行越发的心惊。真相始终在他的眼下五年,却从来未被他注意到过。这间宅子里,除了齐念芯、李执事,石头是他唯一愿意尝试着信任的。 在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之后,倘若他不尝试付出信任,他就会变得猜忌、疑心。一旦开始猜忌,那种负面的情感会永无休止地纠缠下去。他不想要,因为他想给齐念芯幸福。一个日夜猜忌的男人连自己都无法获得幸福,如何能给自己所爱的女人幸福呢? 他的目光停在柜子上的人偶上,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他站起身,拿过手掌大小的人偶。 他像这发怒的人偶吗?暴躁而不满? “像吗?”他微笑,细细打量它,而后微笑消失。 人偶的缝制十分精致,唯有背部的针脚有些粗劣,像是刚学会针线活的人缝制的。 他掂了掂重量,随即沿线拆开。 人偶的內部尽是白色的棉絮,还有—— 一封书信! 秋风轻轻拂过。 “咦······啊······嗯?”齐念芯的双颊绯红的坐在窗台边,嘴里不时发出“惊叹声”。 “书里有何内容让你看到如此忘我的地步?”吴慎行走至她身后,轻轻抽出她翻阅的书。原以为封面上会是何种恐怖的书名,倒未想到是一排娟秀的字体。 “《胡氏出嫁记》?”这值得她一下午沉醉在里头,不时发出吱吱啊啊的声音? 齐念芯仰起红扑扑的脸,嚷道:“还给我,那······不是你能看的书。” “我不能看?”他扬起眉,翻开那本书。 头几页写着胡氏生平,后而赘述着她出嫁的经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不能看吗?他的目光瞥见窗台上的另一本书,随即将这本还给了她,顺手将另一本拿了起来。 刚稍稍放下的心,在吴慎行拿起另一本的同时又再次提了起来,她急切道:“慎行,这本你更不能看了,快还给我!”齐念芯从椅子上站起来,黏在他身上。 看着她着急的神色让他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不仅打消了还她书的念头,反而饶有兴趣的低头看着手中的书。 “‘胡氏御夫术’?”他轻笑着念出书名,继而又翻看了起来,越翻······越火热,书中净是些描写作者与其夫君的闺房乐;除此之外,还附加有一篇“胡氏追君术”,内文则描述其倒追其夫君的各式招数。 “‘霸王硬上弓’?‘美人计’?‘无中生有’?”各类奇招异术混杂,甚至连三十六计也搬上了台面。“石头给你看这种东西?” “我······未料及这里面写的会是这样的······”齐念芯吞吞吐吐地小声说。 对这位胡氏敢爱敢做的性子,她是佩服又欣赏。霸王硬上弓?换作是五年前的她,那必然会依样画葫芦的试一试;可现如今的她是连想都不敢想得!倘若眼下的她敢尝试的话,他会被吓到吗?更甚者,兴许会因惊吓而把他在医馆对她说的那些话尽数收回? “我倒是挺期侍的。” “啊?”她抬起头。 “既然我说过,再吻你就不仅止于你的唇。”他的手指抚过她的唇,低笑,“我当然希望你能主动些。”一如以前······只是这几个字他并未说出口。 齐念芯红起脸。 如今的他们二人算不算是真的两情相悦? 一定算的!已经过了三个月有余,他从未提起当初定约的事,也未向她讨要证据,他是真的喜欢上她,否则为何会向她提亲呢? 她是这么地想守着他,直到天荒地老。可是,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剩下的时日却是屈指可数,倘若她愿意赌一赌,赌自己的生命······ “一两银子买你当下正在寻思的事情。” “我想待在你身边······好想好想。”她的眼眶里浮起雾气。 即使是眼下双手轻贴着他的胸膛,也能感受到淡淡的幸福。这种幸福——还能持续多久? “你想待多久?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他轻轻挑起眉,有意无意地逼她许下诺言。 “我······” “五十年对你而言很困难?” “慎行······”为何又要逼她? “我曾爱过一个女孩。”吴慎行忽然启口,乌黑的眼眸就这么眼直勾勾地望入她的眸中,“她很年轻;因为年轻,所以纯真,调皮又善良。她曾以为这人世间不会有坏到骨子里的那类人,但她错得离谱。我曾许下诺言,这一生只要她,然而她死了。我不打算把我的后半生浪费在一个无法与我共偕白首的女子身上,你懂吗?” “我······” 这是吴慎行首次在她面前剖析他对戚七的情感。他的眼神坚定而毫无眷恋,他的神色自然而并无虚假,然而······然而齐念芯却觉得那里不对劲。 是的,有地方不对劲! “可是······戚七呢?在吴宅内的那个戚七呢?你······不曾动心?”对一个曾经爱得如此刻骨铭心的男子而言,他的反应的确太过冷淡。甚至,瞧不出他们二人有过“曾经”的恋情。 “动心?”他的唇扬起一抹冷笑,“对一个不曾爱过的女子?恐怕我还未滥情到这般地步。” 齐念芯越听越迷糊、越听越······怪异。 他真的知晓真相了吗? “吴宅里太多的是是非非,这里头的罪恶沉淀了五年而无人制裁。我不知晓自己可否原谅过去这栋宅子里每一项罪恶的勾当,但是,我无法容许有人想置你于死地的念头。”他轻抚着她的脸颊,坚定说。 “你知晓是何人下的毒了,是不是?”他但笑不语。 但那笑容是冷的,看她的眼却是温暖的。 为何她有个预感,他知晓了所有的祕密呢? 为何要知晓?为何偏要知晓那些不堪? ······ “吴慎行,你好狠!”刺耳的声音惊醒睡梦中的齐念芯。 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往身下温暖的躯壳靠去。忽然身子腾空升起,继而被抱至软榻上。温暖的躯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讥讽冷淡的声音。 “我们出去谈。” “怕吵醒你的念芯?” “倘若你调查过我,就该知晓惹恼我,于你并无好处。”声音更显冷漠。 一片静默,脚步声渐渐远离······ 有人拿起毯子小心地包裹住齐念芯孱弱的身子,轻抚了抚她的刘海,随即跟着走出去,门轻巧地合上了。 齐念芯动了动睫毛,睁开睏盹的眼。 午后跟吴慎行聊累了,不!确切地说是被他逼着要承诺逼累了,就跟着他一块挤在软榻上沉入梦乡。 如今呢?她坐起身子,从窗外望去净是黑呼呼的夜色。慎行呢?她揉了揉眼睛,穿上当初吴慎行救济她的外套。 “到哪里去了呢?”她跳下软榻,想起先前天籁似的嗓音说着如泼妇一般刺耳的言辞。 是那个戚七! 她快步走出屋子,走了一趟他的屋子,没半个人影。那是在书房喽?站在走廊往对面望,书房的门紧闭着,门缝中却泄出了些许光线来。 “你必须死!”粗哑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齐念芯的心漏跳了几拍,直觉地想回过头,忽然闻有人大喊:“芯儿姑娘!” 齐念芯的身子猛然地遭受撞击,跌落下长廊的台阶。她还来不及平息被吓坏的神志,身边蓦地飞出一具庞大身躯,毫无止住的打算,直摔出她数丈远。 好眼熟······ 第90章 都是我害的 “为何要戏弄我?”戚七怒吼。 端庄识礼的戚七,温婉体贴的戚七,这一切都是幻影,是假象。 亏她能忍耐这么久! 吴慎行冷冷笑着,“戏弄你?” “你明明答应我把遗产归还给我,为何又要反悔?为何变卦?”就在签署相关契约的剎那,她发现竟然未有他的签字。“为何?那笔遗产本该属于我的!是我戚七的!” 吴慎行耸耸肩,闲云漫步到她面前,垂眸道:“遗产真是你的?” “是的!”明知不该灭了自己的气势,但她仍是无法克制地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真的是戚七吗?”低沉的嗓音如天籁一般,虽然悦耳却教眼前的戚七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是的,我当然是的。” “你不是自称失去了记忆?”他的手指轻触她的颊,“那如何证实你就是戚七?就凭你的一面之词?” “我······我恢复过半的记忆了。”戚七心惊肉跳。 “喔?”手指沿着颊滑落颈边,所及之处未有一丝温暖,只有千年似的寒冰。“那就说说看你我二人之间的誓言。说出来我可以无条件把这份遗产尽数签给你。” “我,我只记得我的爹娘,对你的印象还仅止于······十年前。”为何会打心底惧怕他?他的语气并不凶狠,他的脸色只是过分的冷淡了些,为何会不由自主地对他惧怕起来? 她曾数次私下观察他跟齐念芯的相处,那时候的吴慎行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眼下——即使他还未露出最阴狠的那一面,就足以使她打心底里发顫。 她想逃离他。 如今面对她的吴慎行,不仅是个男子,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右手轻轻掐住她的颈子。 “告诉我,你惯用那只手写字?”他的声音诱惑而致命。 “是右手······”为何会问?难道——她注视他未变的神色。“不,是左手。我是左撇子,你忘了吗?慎行?” 他的唇瞬间绽出冷笑,右手使了些力道,开口道:“戚七从小便是左撇子,后来跟着我右手练字。除了她的堂叔以外,只有我知晓她左右手都能写字。我没找上你,并不代表我会放过你,你自动先找上我,也算省了我不少麻烦。”扼制在她颈上的力道紧缩,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我是戚七······真的是······” “我痛恨所有伤害戚七的人!你以为凭着这张脸就能欺瞒住所有人吗?” “慎行,我真的是戚七,咳······杀人要偿命的······”她的眼花了,手也软了。 吴慎行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 “偿命?我不在乎——”他的语气蓦地停下了。 五年来他的确是不在乎杀人的后果,一心只想为戚七报仇,只想她不要再受支离破碎的苦楚。如今——他还有齐念芯,一个新的开始。 他闭了闭眼。 五年炽烈的复仇之心早已磨平了曾经温文尔雅的吴慎行。如今的吴慎行是不在乎人命的,当年冲动下的阴狠已经深深嵌入他的灵魂,他甚至可以连眼也不眨地杀了眼前的戚七。 真的! 他已经找不到自己的良知了。死一条人命对他而言是无足轻重的,何人惹到他,他是不在乎谁死于他之手——天,这就是他的想法? 五年来根深蒂固的想法!甚至,他都不曾感受到任何的罪恶感! 一切是那么地理所当然。任何人都可以死,只要他与自己所爱的女子共偕白首—— “放开我······”空气被抽光,戚七的脑袋昏沉沉的,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空气是如此的珍贵。 齐念芯,他的念芯。 “救命······谁来救我······” 五十年——他还要跟齐念芯共度五十年。杀了她,背负的不止是曾经的那三条人命,他的罪孽会更重。 “我······我可以告诉你一切······求你放了我······”戚七的嘴唇已然泛紫。 念芯——他内心的阴暗被一缕轻柔的阳光驱散。 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他咬牙,放开手。 戚七则跌坐在地,死命地大口大口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告诉我,你所知晓的一切,然后滚离这里,永远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是那个男人告诉我,你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是一只软弱无能的小虫子,可以轻易拿到遗产的······”戚七的脸色依旧是苍白的,她伸着颤抖的手从自己脸上扯下了一块脸皮,随之她的真容便展露了出来——一个长相姣好,却远远不如戚七的脸庞呈现在了吴慎行面前,“倘若我知晓你是个恶魔,我会跑得远远的——我的脸是经过易容的。他找了人,根据十八岁戚七的面容预测了五年之后的容貌。她是很美,但要易容成一个死去五年的女子,我也并非是心甘情愿的······一切是那么地顺利,你是如何怀疑我的?” “感觉。”吴慎行冷冷地看着她,“易容或许可以改变容貌,感觉却永远无法磨灭。倘若你曾真心爱过一个人,你会知晓的。眼下,我要你立刻收拾行李,滚得远远的——” “刘大哥!”书房外,如砂石碾过的声音惊恐地大叫。 是念芯! 他冷冷拋下一句,“明日,明日莫要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无法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语毕,他一转身急切地推开书房的门。 “念芯!” 齐念芯弯着身子蹲在胖刘身边,脸色惨白,面容痛苦;吴慎行微微地怔了一下,迅捷如豹地靠近她。她的白色罗裙上沾满了大片殷红的血迹;他的心抽紧,捉住她捂着胸口的冰冷小手。 “念芯,你可有受伤?可是心疾又犯了?” “我······刘大哥他,他······” “你呢?我在问你!你受伤了?”他严厉的怒吼压住她纷乱的心绪。 她抬起头,茫茫然地看着他,讷讷地道:“慎哥哥······慎哥哥······为何我不害人,他却要害我呢?我不曾打算复仇的,这次我真的未想要复仇······我只是想见见你,见见你,仅此而已啊!为何他还要害死人?为何?”急促的语气充满迷惘。 看来她的身子并无大碍。他搂着她的肩,将她雪白的脸蛋埋进他的胸膛里。 “叫大夫了没?”吴慎行看着手足无措的李执事。 “叫了!叫了!老早就叫了!”孙伯紧张地说,“为何会这样······胖刘他会不会······” “找人去叶府请希之!” “已经派人去了。”李执事回答。 “还好不决少爷今晚还未回府,不然······”孙伯一脸心有余悸,随即看着地上的胖刘问,“我们要不要把刀子抽出来?” 一旁的李执事赶紧阻止,道:“不不,还是不要抽出来,万一抽出来······”肯定会鲜血狂喷。眼下这种情况下,他觉得这后半句还是不说的好,以免造成齐念芯昏厥。 “我们先备好干净的棉布条,待会儿大夫亦或是叶相爷来了也便于救治。”石头一边说,一边越俎代庖地指挥着,“孙伯,小心搓着胖刘的手,保持温度莫要动到伤口。李管家,你留在胖刘身边说话,尽量唤醒他的神智。” “我不要再死人······不要了·····”闷闷的哭声从吴慎行的胸前传出。 吴慎行朝石头点点头,半推半拉地搂她回屋。 “来,衣裳换了。你先睡会儿。”他低声哄着她,与先前在书房内的狠辣的模样判若两人。 “刘大哥会不会活下去?”齐念芯抽噎着,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拼命地滚落颊畔,“我······都是我害的······我害的······” 第91章 我就是戚七 齐念芯细致的眉间痛苦地皱起,她咬住下唇紧抓着吴慎行的衣衫。她必须靠着他才能汲取他的温暖,而他的温暖能把她从黑暗里拉回。她是否有些自私了?胖刘还躺在外面,她却为了忍住心口的疼痛而拼命地抓着吴慎行。 “念芯,莫哭。”他咬牙,“胖刘会活下去的!会的!” “他是为了我······为了推开我······慎行,我想见你,我好想见你······可是我未料及会因此而害了旁人······”她抽搐得十分厉害,眼泪像流不尽的泉眼一般。“我······我想吐。”吴慎行赶紧拿来一只面盆,她朝内猛吐出午后还未及消化完的点心。 那是胖刘未她做的点心。以往吴宅未有让你习惯在午后吃点心的,自从她来吴宅后,胖刘知晓她少量多餐、每日午后皆会做热腾腾的点心—— 吴慎行从后头轻拍着她的背,“念芯,莫再哭了。”他心惊肉跳的,生怕她随时昏厥过去,怕她随时心疾复发。 他的心只为她跳动着。他的确很感激胖刘,但对于胖刘的死活——他的感受不如齐念芯来得强烈。 目睹的剎那,他只要齐念芯安然无恙地活着,只要她平安无事,就算是胖刘因此而当场死了,他也不在乎。 天晓得他已然变成了多么可怕的男人了!倘若有人能拉回他些微的情感,那么除了齐念芯就不会再有旁人了。 当年为了戚七而埋葬的所有情感,如今为了这孱弱身子的主人,他所有的情感与知觉像是从冬眠之中复苏了一般。 他不能失去念芯。 “我······好久未有过恨意了。”齐念芯哽咽着。她乖乖地被他拉起来漱口、洗脸。她的泪水被拭去,又拼命地滚落下来,“我······不想恨人的,可是刘大哥······我好恨好恨那个伤害他的人······刘大哥并未做错什么,他只是······只是为我挨一刀,一个好人为何会死?”她仰起脸,满含水气的眼眸惆怅地望着他,像要讨个答案。 “我会揪出那个伤害胖刘的人。”他承诺。 她的眼又一次升腾其雾蒙蒙的一片,她的心口也再一次的疼痛起来。 “慎行,我······我不想伤害你,一直都不想的,可是······我······我······”她鼓起勇气,别开目光,“我要告诉你五年来的祕密。倘若不说,我不敢想像下一次当有人救我而死,那个人是否会是你······” “好,我听。”他淡淡地微笑,轻拍她雪白迷惑的脸,“我会听,但把眼泪收起来,我我并无兴趣听一个爱哭鬼说故事。我等你,自己先振作起来,嗯?”他小心地让门半掩,才走出屋子,却并未离开而是站在屋门外耐心地等待着。 齐念芯望向梳妆台上铜镜里映出的自己,她有些发抖,双手都无法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埋藏这么久的祕密,一旦说出口,吴慎行会有何反应?回忆破灭?亦或是,连齐念芯这人都不承认?她有些发寒地抱住自己纤瘦的双臂。她必须坚强起来,倘若连说出祕密都令她难以启齿,那她要如何为胖刘讨回公道? 半晌,齐念芯低着头,颤颤巍巍地走出屋子。 他就背靠着墙,平静地望着她。而她特意挑了一个远离他的地方,倚靠着围栏站着。 “慎行······”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脱口而出,“慎哥哥。” 他的脸沉下,故作挑眉状,“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个?” “我······我······”万一他的回忆破灭,最美的回忆破灭——“你······记得戚七的《凰求凤》吗?‘有一君子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凰飞翱翔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她的泪再度滑落,她怀念那一段最为甜蜜的日子。 “所以?”他面色如蜡,双眼泛着血丝,藏在衣袖里地拳头捏的青筋凸起。 “‘司马相如若知晓自己的《凤求凰》被你这个胡闹的小丫头改成了《凰求凤》,不被你从坟地里气出来才怪!’”她的声音哽咽,她怎会忘记当年他们之间的笑谈。“在医馆那会儿,我没法子说话的时候,日日夜夜,清醒的时候,梦里的时候,我一直想着,想着你跟我的一切,我一个字一个字都背下来,我舍不得忘、我不敢忘,我宁愿自己能有更多的回忆,能记得更多你我之间的事情——那是,那是唯一在漫漫长夜里,能让我逃避现实的至宝······” 吴慎行紧抿着唇,闭上已然开始被热气刺痛的双眸。 “慎行······”齐念芯深吸一口气,捂着发痛的心口,低哑而清晰地说:“我就是戚七。” “我知晓。” 凌空划过的回答令齐念芯猛地抬起脸错愕地望着他,“你……你知晓?” 乌黑的瞳孔连须臾夜不愿移开她的身影,他稳如地撇撇嘴,“没道理我爱上一个女子,连她姓甚名谁我都不晓得。” “可是······可是······”齐念芯慌张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角。没有惊骇?没有疑惑?“你······你是如何发现的?”不自觉地畏缩起来。 他知道了!他知道她是戚七了!以前的戚七带给他最美的回忆,如今的戚七已经不再有资格成为他的回忆了······ “莫再往后退了。”他斥道,猛力抓住围栏的手,指关节明显泛白。“戚七的记忆对你而言,真的如此难受?” “不!”这些年来戚七的记忆一直是她唯一的依靠。 没有它,她几乎无法度过这五年来的每一夜。 “不是······”她舔舔唇,回忆梗在喉口,试了几回,才勉强小声地说:“那日我未死,当时舅父他们想要······将我烧死在佛堂内,外祖母偷偷摸进了佛堂将我松了绑······并告知我佛堂里有个暗道可以通往后山,我刚进入密道就听到······佛堂内似有争吵,没一会儿就从佛堂那边发生了爆炸,爆炸将密道的入口炸开,火舌伴随着热浪将我烧伤的同时······也将我炸到了密道出口不远处,我忍着剧痛,憋着最后一口气爬出了密道,这才捡回一条命。”意识失去前的剎那,她脑海中只剩他。 倘若能再见她的慎哥哥一面,要承受任何代价她都愿意——这是她昏迷中最后的意念。如今她是见到了,付出的代价很大,可是值得。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惜儿姐姐。是她救了我······我到如今都还不知晓为何她会在场,是她及时带我回了宫,命令太医就我。我毀了容,毀坏了身躯······她又让叶希之一块一块地把我给补回来······” 吴慎行的黑眸晕上一抹湿意,他咬紧的牙根都渗出了血······ 第92章 割袍断义 这就是他以吴慎行的身份来表示对她的深情。 齐念芯的双眸被刺痛,像是泪泉又要涌井而出。 “我答应,我答应!不论如何,我一定会活过五十年,一定会的。”她热泪盈眶,“只要吴慎行活着的一日,我请齐念芯就一定陪着他一日。” 吴慎行闭上眼,紧紧搂住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对银镯,一只银镯上刻当年戚七的那首《凰求凤》落款自然是念芯,另一只银镯则刻着是司马相如的《凤求凰》落款则是慎行,他将其中一只落款是慎行的套入她的手腕,自己则将另一只戴上。 “从此刻起,我,吴慎行娶定了二十三岁的齐念芯。你若是敢将镯子取下来,就挨三十下屁屁。”他咬着她的耳垂。 “别——”她的脸再次升腾起热浪,双掌顶着他宽阔的胸,抱怨,“天亮了······” 吴慎行一怔。 忽然,他跳下床,套上衣衫,而后又打开窗,小心用毛毯包裹住她的身子,轻轻将她抱起。 “啊?”一眨眼,她发现他们二人已然坐在了窗台边的软榻上。 吴慎行抱着她的身子,注视着缓缓升起的太阳,开口道:“之前,我常常在半夜惊醒,醒了就再也无法入睡,几乎每晚都睁眼到天亮。”想着何时,这一切才能结束,重新开始。 “是的,重新开始。”只要他解决所有的仇、所有的恨······“念芯,你愿意与我重新开始吗?”他凝望着她。 她用力地点头,用满脸的期盼来回应他。 齐念芯枕在他的肩上,望着大地逐渐明亮了起来······新的开始,五十年的承诺,以及—— 戚念行。 书房的门扉紧闭—— “嘻,太好了。”齐念芯羞涩地交握手指,笑道:“虽然刘大哥目前还不能言语,但只要他无碍,我就安心了。慎行,午后我去探望刘大哥,可好?”她拖着椅子到案台旁,让叶希之坐下。 辰时,叶希之就亲自登门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们二人。 “是该好好谢谢他。午后让石头安排轿夫带你过去。”吴慎行若有所思。 “你不去吗?”她红着脸,踌躇着看着他。 “我还有点事——”吴慎行狐疑地回视她,随即嘴角扬起弧度,摊开双手,“想取暖吗?” 她点点头,坐上他的大腿。这是她曾经的专座,从今往后亦是如此。 “嘻,他的体温好暖和,像是一年四季不灭的火炉。”她开心的小声咕囔。 “二十三岁的女子了,还如此害羞······啊,我忘了,昨夜你才成为真正的女子,难免还有几分羞涩。”吴慎行附在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几乎立刻感受到热气沿着她的颈项往脸蛋上跑。 “我······我并未害羞,是你热······” “嫌弃我的身子?太晚了吧?”他调侃。 “我并非······”齐念芯红着脸埋在他的肩窝上。 “咳——”叶希之清清喉咙开口,目光停留在齐念芯手腕处的银镯上,“你俩相认虽是好事,但也没必要在我面前如此如胶似漆吧!” “你管我们!”齐念芯红着脸,怼了他一句,完全是以往戚七的风格。 吴慎行乐见她的这种变化,与叶希之相视一笑。 后者故作无奈状地举手投降,“我还是把话快点说完,以免搅扰你们重温旧梦。”说罢,他正色道:“原本我是希望念芯随我去若水国接受心脏修补术,不过考虑到她的身子也不宜舟车劳顿,故而云螭决定亲自回若水国将欧阳御医请来,在这里为念芯做心脏修补术。” 吴慎行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念芯还未养好身体。” “慎行,这是好机会,依念芯目前的状況而言,能不作远程旅行那是最好,我当然希望能等到她养好身体,可这已经等了五年,如今她的身体状況比起过去四年来已经算是奇迹了。这种事当然要赌一赌。” 吴慎行沉默了片刻,伸手拉开她环住他腰际的小手,柔声道:“念芯,你出去一下。” 齐念芯瞧了他一眼,乖乖地走出去。她应该要争取自己决定的权益,但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不做这个修补术迟早是死路一条;但,做了也不见得是条活路,那她要不要做呢?当初为了见吴慎行,她曾亲口答应叶希之,只要见到他,确定他安好、确定他能幸福,她愿意接受安排做修补术的。 六成的把握而已啊!剩下四成的可能性会让她一生再也见不到她的慎哥哥,这要她如何取舍?因为无法决定,所以将命交给他。 门轻巧地合上。 “不能再等一等吗?” “能拖这么久已然算是奇迹。慎行,这六成的把握是念芯唯一的机会。你还想她等多久?再一个五年,亦或是十年?想等他将这门技艺更完善?你莫要忘了欧阳御医也会老的,等他老了,就没有第二个六成的把握了。” 吴慎行的拳头紧握,“我等了五年的幸福,有四成的失败率,延续或者消失?好!”他咬着牙,想都不敢想地立刻决定。 他怕静下心思考,他会带念芯走得远远的;他怕静下心思考,他会幻想起那四成的可能性会带给他可怕的后半生。 叶希之点头,站起身来,“我马上就给云螭发封加急的信函,让她尽快将欧阳御医送来月曦国,顺便我让医馆的伙计将一切所需都准备齐全。” “等等!”吴慎行绕到他面前,拿出一封书信。“当年,你并非在璃国吧?” 叶希之眼底闪过一抹惊诧,而后认命地道:“你还是找到了。” “你也知晓这封书信?” “是的。因为这封书信就是我截获的。” “你截获的?” “是我查出了这一切。”叶希之苦笑着回忆,“卫府当年所谓的那场火灾也好,爆炸也罢,我当时就发现了异样,后来未惜又将戚七就下了,故而我更确定那并非是场意外;在经过一番调查之后,我费了番工夫这才获得此信,当时我也很震惊,我未想到他竟然会想要谋害戚七······” “既然你已然知晓了幕后主谋为何不告知于我?”吴慎行凶狠地注视他,“你有何居心?” “事情并非你所想像那般!我只是······只是将事情先你之前告知了卿承。”叶希之直视他的眼充满愧疚,“当卿承知晓之后,他也想将凶手绳之以法,只是有心杀害戚七的凶手已然自食恶果,而他为了保全皇室颜面故而让我向你隐瞒。毕竟那人身上留有皇室一半的血液,卿承他——” “碰!”拳头狠狠地撞上叶希之的鼻梁,隐约可以听见断裂的声音,鼻血顺流直下,彷彿一道血泉。 “你我亲如手足,七七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你怎能罔顾这些情谊成全他的颜面?你明知她被人所害,却秘而不宣,你这是帮凶啊!你可知晓?”吴慎行咬牙切齿地怒喝。 叶希之挣扎地爬起来,又颓然地跌坐在地······ 第93章 兴师问罪 叶希之胡乱擦去鼻血,低语:“就因为如此,在得知未惜无意之中救下了戚七之后,我才会留在月曦国,让云螭独自回若水国去,我想尽全力救戚七,让她活下去。” 吴慎行的拳头紧握,“为何要给她这张脸?” “这是她自己的意思,她想要保护自己,也想要忘记自己曾经绝美的容颜!卿承也希望她能重新开始。” “所以,你改变了她的容貌,为了让卿承安心?”吴慎行冷笑。 “替她换脸的并非是我。” “有何区别?”阴狠的目光在察觉叶希之的无言后,迅转为憎恶,“老天,这就是跟我称兄道弟近二十年的挚友?” “你······想如何?别去找卿承。他如今的身份不容的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才压下了此事,但他并未参与其中,未惜更是一点儿也不知情。” “滚出去。”他沉痛地低语,“你救了七七一命,我可以放过你。至于卿承······”他随手扯下身上的袍子将之丢给了叶希之,“将这个拿回去给你的主子!” 叶希之苦笑着拾起那片碎布将之放在案台上,“慎行,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说完,他打开了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怎么啦?”书房门一开,齐念芯忙迎上前去缠着吴慎行。她一脸愁容,“刚刚叶希之一脸都是血······” “我打的。” “啊?”齐念芯杏眼圆睁,“你们不是聊得很好吗?为何打他?” “意见不合。” 齐念芯看了他一眼,心疼地捧起他的右手,“都红了。你们意见不合,你也不该出手打人啊!更何况你打得这般用力,他流血,你也会痛。” 吴慎行轻笑:“你在为我心疼?” “才不······慎行,那个冒牌的戚七不见了······”她疑惑地皱起眉头,“从一大早,我就未再见到她人了。” “她是该走了。”他冷冷地道,随即轻抚着她冰凉的脸颊,“你······昨夜还好吗?” 一谈及昨夜,她的双脸便如火烧一般,“我······很好啊!” “对于一个女子的初夜来说,你的表现的确是出乎意料的好。”俯下头轻咬一口她的脸颊,“你那招‘霸王硬上弓’的确是有效的。” “我?”到底是谁霸王硬上弓了? 他扬眉,“不是吗?是何人当着一个正常男子的面前······” “我······没有······”她抢白,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脸却不由自主的红了,百口莫辩。 吴慎行搂近她的身子,“走吧,用完餐,我带你去看胖刘。” “你不一块进去看吗?”她抬起脸问他。 “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月曦国,皇宫内—— 龙椅上的赵卿承龙颜大怒,“朕让你们好好盯着他,护着戚七,而你们呢?若是再有下次,拿你的项上人头来见朕!” 半跪在地的那人后脊背一阵发凉,再三保证不会有下次之后退了下去。 赵卿承闭目凝眉,内心烦躁不已,并未注意到金銮殿下不知何时竟站着一名儒雅的男子,而此人见到他却并未有下跪的意思。 “慎行?你······你怎么来了······有事?”倏然抬头,一阵心惊。虽知吴慎行有他御赐的金牌,可以随意进出皇宫,却也未料及吴慎行这是时辰会来。 一身黑衣的吴慎行傲然地站在他面前,冷冷笑着,“怎么?皇上,您又在沉思如何掩饰皇室丑闻?” “放肆!你······”赵卿承一时气急,随即瞪视他手里拿的信封,“这是从哪里来的?” 吴慎行肆无忌惮地走到他面前,轻轻放下信封,唇边扬起讥讽的笑。 “这是戚七的亡魂交于我的。吃惊吗?皇上,当死不瞑目的戚七找上我,你说我怎能不为她报仇呢?” “你······”赵卿承拆开信封,看着里面的内容,半晌白开口,“他都已经死了······戚七还活着,你又何必执着于此呢?” 吴慎行的黑眸之中泛着痛心,“卿承,你我兄弟一场。我就想知晓你当年为何要对我隐瞒真相?” “我······”赵卿承顿时语塞。 “我明白你有你的立场,可你何故陷我于不义?难道你看不出来,当年的事情并非难么简单?你以为他死了,希之救下了戚七,你将真相瞒下了,事情就结束了?”他言语之间流露出淡淡地嘲弄。 “戚七这次的遇袭兴许是因其他事情,未必是由当年事件······” “卿承,都这个时候了,你何必再自欺欺人呢!”吴慎行打断了他,“我今日进宫来见你,是想告知于你,你若还当我是朋友,那么从今往后就莫要再插手此事,如若不然,你我日后唯有形同陌路。”吴慎行不顾赵卿承愕然的脸庞,转身欲离开却听身后的赵卿承急切地唤住了他。 “慎行!我姑婆那一脉就只剩下他一个了,你何必要步步紧逼呢?”赵卿承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向他。 吴慎行驻步,回头冷笑道:“是我步步紧逼,还是他得寸进尺想要赶尽杀绝?” “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你的保证有用吗?倘若当真有用的话,她就不会一连两次遇袭!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如今我只信我自己。”说完,他继续往外走。 “慎行,你莫要冲动!你听我把话说完。” “我以为你我二人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见吴慎行一意孤行,赵卿承无奈之下唯有出手阻拦。 “你若是出手,我定然不是你的对手。”他知晓赵卿承自小习武,身手了得,而他则一点拳脚工夫都不会;故而,他从怀里拔出一把匕首。 “你知晓在御前示刀意味着什么吗?我看你当真是疯魔了!”赵卿承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卿承,今日除非你将我杀死在这里,如若不然我就莫要阻止我。” “慎行······你我是兄弟,我绝不会对你出手!”赵卿承的声音带着些许落寞,“其实,对于当年的决定我早就后悔了!真的后悔了!若非当年的那个决定,我又何须至今还需为此事劳心费神。可说到底我无非是想给我姑婆留一点血脉,更何况当年真正想杀害戚七的并非是他,只是他······哎······” “兄弟?我可高攀不起!”吴慎行转过身,背对着赵卿承,“就因为你的颜面,你的私心,戚七险些再次丧命。所以,你我莫要废话,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底线。你可以选择此刻就杀了我,亦或者袖手旁观。你自己选!” 第94章 冰释前嫌 金銮殿一阵静默。 赵卿承盯着吴慎行手中的匕首,半晌之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此事我再不插手,只是······若是可以你且留他一条性命吧!” 吴慎行还不及回答,迎面就冲进来两个人—— “别······”齐念芯喘着气,一路被叶希之带进了金銮殿。 “念芯!”吴慎行疾步向前,及时抱住她下滑的身躯。她的脸冒着冷汗,四肢发着顫,几乎站立不住。 “是你带她来的!”吴慎行暴戾地瞪着叶希之。他怀中的身子娇软无力,显然是一路急行赶来的。 “是我带她来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跟卿承二人闹掰,只有念芯才能阻止你。” “这事儿不赖皇上。”齐念芯急促地开口,“你别为了我伤害他,我······我会内疚,会愧对惜儿姐姐,别让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不要······” “······” 先不论叶希之是何反应,反正吴慎行与赵卿承倒是瞬间被齐念芯的话给雷到了。 叶希之也意识到了什么,指着吴慎行手中的匕首,嚷了起来,“慎行,你疯魔了吗?卿承由始至终不过是碍于身份有些事不得不为,当时他刚即位不久实在不能因此等丑闻令朝堂动荡,事后他极力让我挽救戚七;即便是如今,他还将夺命安插入你府上替戚七挡了一刀,你却要对他兵刃相向······” “等等!你是说胖刘是夺命易容的?”吴慎行问,齐念芯也是一脸吃惊。 “那可不!断肠费了一番功夫将其的面容与体型都做出了改变,这才让他进了你府中。”叶希之据实相告。 闻言,吴慎行回过头收起匕首,看着赵卿承,“我不会谢你。” “我也未想过要你谢。” “这事儿我不管了!”赵卿承下了决定,顿了顿又道:“兴许······惜儿说得对,一个心术不正的外亲远不及一位相交多年的挚友来得重要。” “你方才说的,我答应你。”赵卿承一愣,就听吴慎行继续说道:“若是他不再对念芯出手,我会放他一条生路。” 叶希之适时的搂向二人,“这事儿算是过了?”二人同时伸手甩开他的手。 他不以为意的耸耸肩,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海螺,递给了吴慎行。 “这是?” 呆愣在侧的齐念芯才反应过来他们三人似乎已经冰释前嫌了,却见叶希之拿出的那只海螺,瞬间就脸颊就红了。 就见吴慎行在叶希之的指导下将海螺放在耳边—— “我······爱你,慎哥哥。我爱······你,我······爱你······爱你,一辈子······都爱······爱你······” 海螺内发出吃力,刺耳的誓言,直到海螺内存的声音渐弱,砂砾般的嗓音还在费力执着地低喃。她的声音模糊难辨,一句一字却带着无庸置疑的深爱。 吴慎行身型一僵,动容道:“这是你刚会说话的时候?” “那时候我不知晓自己是否能活下去,不知能不能再见到你,但我希望倘若有一日,你想为我报仇的时候,我要你听听我的声音,回忆起你爱我的心,我不要恨人,我只想爱你,爱着你就好。”她的眼眶湿润了。 “念芯······” 赵卿承不合时宜地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二人的深情,“这个可是云螭给我的,世间至此一只,且只能收录一次声音。”他邀功的意图太过明显。 “一笔勾销了!”吴慎行闭了闭眼,凝视齐念芯的黑眸蒙上一层薄薄雾气,将海螺揣进怀里,“之前所有让我记恨你的事情,以及他之前所做的种种,一笔勾销。” 赵卿承埋怨地瞪了叶希之一眼,“你早为何不将此物给慎行?” “我哪里知晓这个东西的作用这般大!”叶希之一脸无辜。 “慎行······”齐念芯揪紧他的衣角,低语,“谢谢你——” 吴慎行轻扬着眉,刮去她脸颊上的泪珠,“你我二人之间还有五十年要熬,我可不想下半辈子让你送牢饭。” “新的开始。”他许下誓言。 京城,吴宅—— “散心?”再厨房尝试做菜的齐念芯抬起脸。 吴慎行随意地点头,“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我想带你去郊外的宅子里小住几日,过些闲云野鹤的日子。” “就······就你我二人?”齐念芯的脸色逐渐绯红。 吴慎行坏笑道:“现如今你才开始担心闲言碎语未免太晚了些。从你搬入我那屋开始,恐怕宅里上下全当你是我的女人了。” “我······我······”她脸上的绯红色更深了,直至耳根,“我并非担心闲言,只是我好久未曾出去散心了,像以前在桑屋那样。” 斜靠在厨房门旁的费璋云脸色一僵,随即放柔声音,道:“对,就像以前那般,你可以尽情地玩,亦或者你我可以把时间都消磨在床榻上?” “你······”齐念芯的头越垂越低,声音也变得越发的小,“莫要说这般露骨话。” “害羞吗?”他轻笑着走进厨房,“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除了夜晚,在宅子里几乎没有独处的机会,去郊外玩个七、八日也好。”他执起她的右手,俯首亲吻她的手指,哑声,“等你做了修补术,我禁欲的日子便要来了。现如今不好好满足我,不怕我偷腥?” “嘻······” 他扬起眉,拭去她脸颊上的面粉,拉她贴紧他的身体,质问:“怎么?我偷腥有这般好笑吗?” “李执事······嘻······李执事告诉我,他会不分昼夜地监视你······”她偷笑着。 “啧,那个胳臂往外弯的奴才。”当他真会愉腥似的。 “莫要责备李执事,他是好心嘛!”她悄悄环住他的腰,顺着他的口气,好奇地问,“你且说说,你打算偷腥的对象会是何人?”幸福——倘若这就是幸福,可否一直这般持续下去? “丰腴。”他毫不考虑地瞎编,轻轻刮过她的脸颊,“起码,莫要像你这般瘦骨嶙峋的女子。夜里抱着你如同抱着空气一般,脸颊太瘦,身子太纤细——”他修长的指尖顺着她的颊,划至她的嘴唇,“嘴太小,亲你的时候似能一口吞下你一般——”他缓缓俯下头,满意地看见齐念芯乖乖闭上眼,嘟起桃红的唇—— 一把菜刀干净俐落地挡在两张嘴之间。 “老天!这里可是厨房!公子,您要跟念芯姑娘说情话,可否去别处?”孙伯抱怨。 吴慎行倒是无所谓的还想要继续,齐念芯则满脸羞红地径直将他赶出了厨房,并明令禁止他再次踏入这才作罢。 数日后,吴慎行带着齐念芯来到了郊外的宅子—— “好冷。”齐念芯发着抖,上下上下又蹦又跳的。 “过来。”吴慎行轻笑,看着她全身包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迟缓地靠近他。 “为何要在大冬天带我来?”齐念芯投入他温暖的怀抱,不满地皱起眉头,“奇怪,我穿得比你多,为何你却这般暖和?”贪恋地将脸埋进他的胸前。 真的好暖。 “回屋去。啧,瞧你鼻尖都冻红了。” “不,此刻不要。”齐念芯紧紧环住他的腰,闷闷地嗯嗯哼哼几句。 “你以为我会读心术?” “不是······”齐念芯鼓起勇气抬起脸,随即一双手掌温暖地贴着她冰凉的脸颊,“你······我一直想问,你······爱那个女子吗?” “何人?” “就是······那个跟你有过床笫之事的女子。”她咬着下唇,小声问。 吴慎行眉峰聚起,似乎仍旧不知她所指的是何人。 “你忘了吗?就在你当带我入府时,你曾跟其他女子······”她勉强地呢喃着。 吴慎行瞇起眼回忆,记忆中似乎真有那么一回事儿。 第95章 你还有一个选择 坦白说,他这五年间几乎没有可值得记忆的事情。他的记忆几乎可以从齐念芯出现后算起。 但—— 很明显地,有人在吃醋! “你······为何发笑?”她不懂,这个问题萦绕在她心头好久了。 “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她了?可是······你跟她有了夫妻之实啊!不记得她,可是我记得你。” “你当然必须记得我。”吴慎行一脸正色,“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也会是最后一个,你只能记得我。” “而你却不记得她?我······不懂,不记得她,为何要与她做那种事情?” “念芯,过去五年来我如行尸走肉一般,未有值得我回忆的。倘若你不曾出现,兴许我会继续行尸走肉下去,那些女子是投怀送抱的,于我是毫无意义的。”坦白说,偶尔能从她们身上看见戚七的影子外,真的毫无印象存在。 齐念芯盯着他,轻咬着唇,“我······知晓自己未有权利要你守身如玉。过去那几年,我跟死人亦无区别······可我就是不由自主地妒忌,并非有意小心眼儿······以前偷偷守着你就好,如今却想一辈子缠着你······我贪心吗?” “我喜欢贪心的女子。”吴慎行搂住她的腰,“想让我开始守着一个女子,就得先养胖自己。亦或许,我们可以进屋,让你展示一下你的霸王硬上弓?” “我要待在外头。嘻,有你当火炉取暖,我不怕。”齐念芯黏紧他的身体。她是听惯他恶毒犀利的言辞。他的甜言蜜语还须修炼,但言语之中的真情实意是错不了的。 吴慎行宠溺地看着她,将她包裹进他的披风内,让她躲进来取暖。 谁让他在大冬天里带她来这种荒郊野外的,他的负责! 大冬天的一连在郊外的宅子里住了数日,虽然只有他们二人,但她一点儿不觉得无趣,不仅不觉得无趣,还甚是享受,只是······ “过阵子,等我将这边商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带你回月影城完婚。”吴慎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完婚?”齐念芯差点呛住,随即朵朵红云爬上脸颊,一股热浪直冲耳根。 除了头一日他们在外头吹冷风外,大部分时候均是留在屋内厮磨,然而她玩得很开心,五年来从未有过的开心轻松。 但——完婚?! “你不愿意?我以为自十三岁那年就想要嫁给我的小丫头,如今既然自愿献身于我,应该是急于想要嫁给我的吧?!”盘腿坐在蒲团上的吴慎行心不在焉地玩弄着手中棋子。 他的上身只穿披着一件内衫,且并未系上,露出大半的胸膛,及若隐若现的小腹—— 齐念芯瞪着他的身体,失了一会儿神,忽然瞥见他好笑地看着她,“我······我可未看你······”脸上的红云更甚,就连身子也开始微微发烫。即便如此,她还在努力辩解,“我只是······只是未,未曾看过三十三岁男子的身材,好奇而已······” “未看过?那你昨晚,前晚,甚至过去数日的每个夜晚你都在看何物?我以为你学会了《胡氏出嫁记》里的霸王硬上弓,胆量多多少少应该能恢复到当年的一般。” “我并未霸王硬上弓······是你扑上来的······”为何他老拿这个话题取笑她? 他扬扬眉,看了一眼棋局······ “我让你主动脱衣了?” “不曾······” “未有一个正常的男子甘愿当柳下惠的。吃马!”他吃掉她的会负责,是因为她找对了男人,“还是说,你想另寻一个欣赏爱慕排骨身子的男子?” “我没有!”她红着脸,趴在蒲团上的身子不安地蠕动一下,“我,我只是以为不必这般着急······” “你想等多久?等做完修补术之后?”他的脸色闪过一抹冷冽,“你自认未有把握熬过修补术?”他的口气严厉起来。 “不······”齐念芯咬住下唇,“我,我是怕······” “怕自己死在修补术之中,我变成鳏夫?” “我是为你好!”她急促地说。 “那么,五十年的承诺如何兑现?我要的可不是你的魂魄陪着我五十年。答应我,却未有足够的信心?”他注视着她犹豫起来,冷言道:“不完婚,不做修补术,不相见。” “慎行······”齐念芯心慌意乱起来,“这并非我本意······” “你知晓你的这个修补术要多久吗?足足五个时辰,若是未有你坚定的承诺,你要我如何在外头苦熬五个时辰?你于心何忍?” 眼下她的身子根本不适合做修补术,好在离做修补术的那日还有二十多日,要如何养好她的身子?叶希之曾告诫过他,死在修补过程的病人不算少数,尤其是身子孱弱的;莫说五个时辰,三个时辰就足够受了。 如今,他能仰仗的就唯有她的承诺—— 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就已教他生不如死,怎能还要他活生生地再受一次? “我会活下来的,会的,一定会的!”她举起手乖乖保证,“你相信我,等我一康复,我们就完婚。” “初十完婚。等你痊愈了,我们回月影城,去桑屋,我还可以带你去若水国;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可以陪你去,用以弥补你这五年来的时光。初十完婚,亦或者——”他瞥一眼棋局,“你还有一个选择,贏了这盘棋,我可以考虑等你痊愈之后完婚。” “嬴棋?”齐念芯正向往他所说的每个地方,忽然听见他改变心意。她偏着头专心凝视棋局,还不算太槽,有贏局的可能。这几日以来跟他下棋可不是随便白混的。 她坚定地点点头,“好!这是你说的。”她吃掉他的“仕”,朝着他露出得意的笑。 他耸耸肩,“我会全力以赴的。”他脱下内衫,露出健硕的身体。 “你······你在做甚?”齐念芯忽然口干舌燥起来,一双杏眼老瞟向他的身体。 “我的体热。”他移动棋子,“该你了。” “哦,好······”她心神恍惚之间下意识地瞥向他的腹部······ 齐念芯甩了甩头,心不在焉地跟着移动棋子,她开始怀疑他是有备而来。 “下得不错,有进步。”他轻笑着,引起她抬头注意,而他则用温舌慢动作地舔着嘴唇。 “你,你这又是在做甚?”她有些喘息。 “我?你不觉得有些口渴吗?该你了。” 齐念芯草草移了移棋子,心如打鼓似的。 “念芯,你很渴望我?”他低沉的嗓音富有诱惑。 “我······”握着棋子的小手有些发抖,“我才没······” “我是不介意你扑上来的,毕竟为了避免你一时情绪低落,我可以牺牲我的身体。” “情绪低落?我并未······”说得好像她饿虎扑羊一般。 “念芯,我从未问过你——你对我可还满意?”他的食指徐缓滑过胸肌,斜睨着她。 齐念芯全身起了一阵酥麻,“你莫要这般······” “哪般?” “······你我在对弈,莫要······撩拨我······”她的脸红朴朴的,呼吸显然过分急促。 “我不否认在撩拨你,不过······胜负已定,欢迎扑上来。” “咦?” “将军!念芯。” 感谢:2018轮回,投的11张推荐票 感谢:一轩辕一,投的6张推荐票 感谢:水瓶座的紫水晶,投的2张推荐票 第96章 凶手现身 美梦,惊醒—— 小鹿似的圆眼盯着房梁,心脏以不寻常的速度跳动着······ 齐念芯侧了侧身子,望着枕边人——熟睡的脸庞带有几分温柔,嘴唇稍显严厉了些。她沿着他的唇形轻轻划过,一圈又一圈······ 多少次能梦想就这么看着他,只要是一眼,就心满意足了。然而,如今她却无法满足于此,她想要一生一世地守着他。 “慎行、慎行、慎行、慎行······”她下意识地在嘴里默念着。 五年来喊着他的名字,从未有人回应过她,如今她的慎哥哥已然在她身边了,完婚是否有些太奢望了? 在圆桌上摆着几张精致的请柬,上头画有她与吴慎行,明显是出自莫无为的手笔,只是上面她的画像已非当初的貌美,不过这些她都不在意。因为这张请柬会永远永远地藏在她的心头,不论修补术是否成功······ “真的,我已经很满足了。”她悄然地理在吴慎行的胸前。温暖的体温与他的味道是她五年来的奢想,在这段日子守着他,真的很满足了。 “睡不着?”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我做梦了。”齐念芯讷讷地说,“梦见我们完婚,然后怀孕生子。” “是个美梦。” “就因为是个美梦才惊醒······五年来我从未做过美梦······我怕终是一场空······我怕我的幸福如昙花一现······” “丫头,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吗?”她腰际的手臂使了些力,让她贴紧着他的身体,“后天就回去了。到时候先住进希之的医馆,每夜可就再无可供你取暖的身体,眼下还不多抱抱我?” “我想抱你,抱你一辈子。等我治完病,我会缠着你,直到你烦、你厌。”齐念芯皱皱鼻,忽然仰起脸看着他,“希之问我,可否要写下遗书······” “那个混蛋!” “别气,别气,他也是为我好。”她吐吐舌,小声笑了,“我告知他,我不写。因为我还有一个承诺要实践,我要花五十个年头,去欺负一个男子。” “那个男子该不会是我吧?”他微笑,“花五十个年头,去当一个被欺负的男子,非圣贤恐怕难胜任。” “哈哈哈······”她第一次这般放肆大笑,如同她还是戚七的时候。 吴慎行的神色却突然正色了起来,若有所思地把玩着她的发丝,开口道:“明日我要回去一趟。” “啊?” “傍晚商行来人说,一档买卖出了些纰漏。” “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他轻笑着注视她担忧的脸孔,“我们还有一日偷闲的日子,没必要白白浪费。明日下午石头会来接我,午夜前我一定回来。” “我弄好宵夜等你。”她的双手贴着他的胸膛,发现他的身体有些僵硬,赶紧娇嗔道:“我的厨艺进步了,绝不会再烧焦了,你莫要小看我。” “随你,莫要伤到自己就好。还有,记得把你自己也放在盘中,等着我那就更好了。” 齐念芯的脸颊这一次居然并未泛红,不知已经习惯了他的直接,亦或者她已渐渐找回曾经的自己。 他轻笑:“可想看日出?往东有座山,上山估摸着半个时辰,能看到旭日东升的整个过程。” “嗯,想看。” 在她额际上轻咬一口。“那就乖乖闭上眼,再睡会儿,时辰差不多了,我会叫你。” “嘻——”她闭上眼,枕着他的臂。嘴角悄悄掀起,笑着。 翌日,黑夜—— 郊外的四周寂静阴沉,宅子里点着灯笼。从低矮的院墙望进去,灯笼里的烛火在风中摇曳不定。 他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利落地滑进门缝里,轻轻挑起木制的门栓,“喀”地一声,宅子的大门被轻轻推开—— 昏黄的灯笼挂在院子里,显然未防有人回来,一时看不清路。 他的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郊外宅子的院子正对着前厅,绕过前厅便是后院,左边的长廊通往书房,右手边的则是臥房—— 匕首紧握在侧,悄悄地走向右边,推开房门。 里头一片漆黑。 借着星光,勉强可以看出床的位置有隆起,像是熟睡般······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匕首举起—— 刺下。 未有反应。 他诧异,警觉到不对劲,迅速地往屋门退去。 “碰”地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灯火骤亮—— 站在门边的男子笑容可掬地看着他,热络地打起招呼:“不决,这么晚。” 卫不决恐惧地瞪着吴慎行,“你······你为何在这儿?”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四处乱转。 “在找他?”吴慎行从圆桌底下拉出一个已经被打晕的男子,“不决,你想要知晓何事,直接问我即可,何必花费心思派人来偷听呢?” 卫不决的眼底闪过慌乱,随即定下心。“我不认识此人。” “何必再装呢?”吴慎行阴恻恻地笑了,犀利的目光死盯着他手中的匕首,“你认为在这种情況下,还能为自己辩解吗?” 卫不决赫然意识到自己右手里仍然握着匕首,床上的被褥已然被他戳得稀烂。 “我······”该死!他在心中低声咒骂,“你是如何发现的?那个该死的女人呢?我亲眼目睹你坐上马车回城的!” “为了瞒过你,我的确是费了点心思。”吴慎行悠闲地说:“清晨,我带念芯看日出的时候就掉了包,石头披着念芯的衣裳回到宅子,下午再换上我的衣衫回城。倘若你找的人不曾这般无能,亦或者你能再靠近点窥视,兴许就能分辨出其中的差别。” 卫不决愤恨地咬着牙。为了藏匿行踪,他只能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齐念芯衣裳的女子畏缩在吴慎行的身边—— “当年卫府的那场爆炸是你的手笔吧?”吴慎行忽然问。 卫不决沉默半晌,眼露杀机地盯着手里匕首,直言道:“是的,是我做的!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自小生活在卫不计那个混蛋的阴影中,卫展鹏那个老混蛋的偏心,王氏那个贱人的欺压,卫秋水那个小贱货的不屑,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死老太婆的漠视,都让我受够了!只有他们都死了,我才能成为卫府的当家人,才能得到卫府的一切。所以,当年的我一直在计划杀死他们,当然为此我事先也做了不少准备,其中包括了炸药,只是那日他们一起聚集在佛堂的时候,让我看到了一个千载难寻的机会,真是天助我也!我把他们都关在了佛堂,那些愿意跟随我的下人自然能存活,其他在府里又不愿归顺我的我就让人将他们绑了一同丢进佛堂炸死他们;虽然事先我并不知晓戚七也在佛堂内,但她因此而死却也是事实······” 第97章 真正的恶魔 “她并未死。” 卫不决愕然抬起头,“未死?不可能!佛堂里的尸体······”当年他特意核对了一下人数,不可能有错的。 “你以为是戚七的那具尸体不过是当年来寻卫不计讨要风流债的流莺罢了。”吴慎行的嘴角有抹悲伤,“显然你们父子俩是一类人。当年,卫展鹏为了霸占七七爹娘留下的财产杀人,而你则为了得到卫府的一切而杀人,当真是异曲同工。对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替我杀了卫展鹏替七七报了仇。” “我······”卫不决语塞。 “你们父子当真是一丘之貉。多可笑啊!不论你有多厌恶你爹,到最后你却还是走上了他的老路。” “吴慎行!”卫不决的脸色已如猪肝一般,“你是如何知晓当年的始作俑者是我?” “是胖刘告诉我的。”轻松的神色不见,他冷笑,“是他告诉我,企图刺杀念芯的人是你!” “不可能!”卫不决尖利地吼道,冷汗冒出额际。且不说那日胖刘是否看到了他动手,就他身上的伤,也不能让他有开口说话的能力。 “他的伤势的确致使他暂时不能言语,但能在宅子轻易出手杀人的,除了自己人还会有何人?一个个念出宅子里的人,只要胖刘眨眨眼,就知道是谁干的好事。冒牌的七七也是你寻来的,你把我当甚?无用的小虫?从我开始怀疑她是冒牌的七七之后,你以为我会如何做?她是你找来的人,只消从你的背景往下调查——有心与你联姻的大户人家不少,可你却一个都未答应,甚至连见面都不愿意,你以为我不知晓其中的原因?半年前,你曾带你的那个想好去若水国易容,嗯?告诉我,日日夜夜看着你杀害了的面孔是何感受?新鲜?恐惧?亦或者看到她,就令你想到戚家的大笔财产?”他的语气轻佻而犀利,如同事不关己般的阴冷。 卫不决握紧手里的匕首,瞪着他,“好吧!我承认冒牌戚七是我带来的,光从这点你又岂能发现当年是我造成了卫府的火灾?” “你找人假扮七七,无非是为了她爹娘留下的那笔财产。由此让我联想到了卫府当年那件事的最大受益者——你。除了你,还会有何人会这么做?让念芯中毒的也是你,试图刺杀她的亦是你。念芯是我所爱的女子,一旦她与我结婚生子,七七留下的那笔遗产更不可能到你手里,因而除了你会想要谋害她,还会有何人?” “如此说来,这是圈套,存心引我上当?” “倘若你不来,我可以当以往的事不曾发生过。” “你以为就你一人,能对付得了我?”卫不决举起匕首,冷哼,“从头到尾我根本就未想过要杀你的。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一只无用的小虫,让若你能继续行尸走肉下去,拿到戚七的那笔财产之后,我甚至可以拨出一笔钱让你活下去。是你逼我的,我的吴大哥——”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把火枪对准他。 “我向来不做无把握的事情。”吴慎行微笑,但那笑容却让人遍体生寒,“此物名为‘火枪’是当年皇后还是颜王妃的时候制作的,当年她制了三把,后皇上又让她制了两把,一把赠于了叶希之,一把则给了我。我想这个你应该从你爹那儿听过,但世人均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他拉开保险栓,一扣扳机。 火枪里的铅弹“咻”地一声,向卫不决的方向飞过,嵌入墙内。 “吴慎行,你敢杀我······”铅弹从他脸颊擦过,血线从他脸颊滚落。他的腿一软,跪倒在地,匕首也从他手中滑落。 “过去是你杀了七七,如今你又想动念芯。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此轻易地伤害我的女人?”他逼近卫不决,再次扣扳动机。 “啊——”卫不决尖叫,铅弹射入他膝盖前的地板,不到一寸!“你······你······我是皇上的表亲,你不能杀我!就为那女人——不要,不要!”火枪已然抵在了他的额前。 “不要?不要什么?当你雇人炸毁佛堂,火烧卫府的时候,可有想过她的恐惧?她的无辜?”吴慎行的语气转为千年寒冰似的冷冽。 “吴大哥,吴大哥,我错了,我知晓自己错了。但是,你不能动手杀我!撇开我与皇上的关系,那杀人也是得偿命的,你要念芯日后该如何度日,是与不是?你可以去报官,亦或是放我走······我保证会离开这里,离你远远的,再也不会让你见到我······” “我向来笃信斩草要除根!这,不也是你的信条吗?”他顿了顿,忽然又倒出一把铅弹,快速地填装上一颗,“我要你尝尝当年七七所受的恐惧。” “你······”卫不决瞪着他迅速拾起自己方才掉落的匕首,平放在面前的圆桌上,而后将枪口再次抵住他的额际。 “若是匕首的利刃处指向你,那我就立刻了结你,反之若是手柄处指向你,那你就能活,我给你五次机会。”说着话,吴慎行就开始旋转匕首。 “吴大哥,别······” “啊,你运气不错嘛!”吴慎行微笑,“我第一次转匕首,似乎有点不顺手。接下来,我得调整下角度,兴许——” “吴大哥,既然戚七未死,你就放过我······” “啧啧,你的运气当真不错······不决,可要我暂停一下让你擦擦汗?这间宅子是我吴家的,我可不希望沾上任何卫家人污秽的汗渍。不过话说回来,倘若能用你的血洗净,我倒是不会介意。” “你以为你可以逃过官府的缉拿?”卫不决汗如泉涌,身体剧烈顫抖着。 “既然以你的头脑且都能逃脱,为何我不能?”他一边说一边继续旋转匕首。 卫不决双眼的瞳孔几乎已经长大到了极致,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倾向前。 “我······你到底要我如何才肯放过我?我······可以把名下的产业尽数给你,只求你放我一马······” “开始神智不清了吗?该不会你的性命还未结束前,你就先发疯了吧?在你炸了佛堂,烧了卫府的之后,可有想过七七的无辜?可有想过凭什么她的性命该在你手中终结?就为了你的私欲?这些年你又可曾为自己当年的行径而忏悔?”他又转了一次,可惜依旧是手柄处对着卫不决。 “吴慎行,你是个真正的恶魔。”卫不决咬牙,腿软如棉絮。 不理会他的恶言相向,继续旋转着圆桌上的匕首······ 吴慎行的唇边泛起冷笑,“看来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不过,最后一次了,你觉得这一次还会那般好运吗?还有何遗言,趁早说。” “放过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吴大哥······”看到这一次停在自己面前的利刃,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心知自己存活无望。 “你说,当初七七能求谁呢?”吴慎行的眼一瞇,用力扣下扳机。 卫不决紧闭着的双眼,眼皮不停抽搐,牙关猛然被他咬得咯咯作响,静待着死亡的来临。 “懦夫!”吴慎行冷眼看着卫不决的身下流出的尿液,“有胆子杀人,为何无胆子受死?” 嘲讽的声音逐渐渗入卫不决的感知中,他微微地睁开眼,看见眼前景物依旧,难以置信地道:“我······我没死?” “我答应过念芯不会杀人。你滚,从今往后,切莫再接近我一步!如今你该清楚我的为人,再有下回,我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坚守承诺。滚!” 卫不决迷迷糊糊地撑起疲软的双腿,看见吴慎行的掌心中不知何时多出一颗铅弹来。冷冷的声音稍稍唤醒他的神智,他勉强起身,跌跌撞撞地逃出郊外的宅子。 他看走眼了。 吴慎行不是什么无用的小虫,从来就不是! 第98章 有你的日子便是幸福 京城,吴宅内—— “啪!”一记响亮而清晰的巴掌声响起。 “你可是在替我驱打蚊虫?”吴慎行摸着脸颊上的五指印,云淡风轻地问。 “不,我是在打你。”齐念芯气鼓鼓地瞪眼回答。 吴宅内上上下下的丫鬟,小厮皆都避之不及,唯恐殃及池鱼。未有那几个老油子偷偷躲在前院的柱子后偷窥。 “打我?就因为那日我说了要偷腥?” “不是。” “是······”可恶,她被他气得不行。 “那是你怀疑我那日对弈之时使诈赢了你?” “都不是······”她气得跺脚,“为何······为何要逼我回城?石头说······石头说,你要对付,对付他······”一气起来,她就习惯性的结巴。 “对付卫不决?那是他应得的。” “我······我不要你杀人,不要,不要!” “我并未杀人。”吴慎行老神在在的与她又急又气又紧张的模样形成强烈的对比。 “那他······” “我放他走了。” 齐念芯这才长吁一口气,紧紧抓着他的手,一脸认真地开口道:“不要杀人,不要再为我杀人了,我会内疚,会痛苦一辈子的。” “你会快乐一辈子的,我保证。”他微笑,“如今,你要如何补偿我的损失?” “损失?” “无缘无故地挨了一巴掌,莫不能说我皮糙肉厚,不会疼吧?” “活该。”齐念芯一脸傲娇,葱白的指头戳着他的胸,“谁教你要硬逼我回城。自以为能应付所有的事,也不问问我的意见,害我担心。”总而言之一句话,“你这是自找的!” 吴慎行轻笑,捉住她正努力戳着他胸的手指,“这是我所认识的念芯?我以前所知晓的那个害羞内向的念芯躲到哪里去了?”他的七七又回来了。 “她成长了。”齐念芯用心地点头,“她想要跟上一个叫吴慎行的男子的脚步。” “想跟上我?”他柔和地撇撇唇,凝视她,“那她得先养胖自己的身子,莫要风一吹来就被带跑了。我可不想时时刻刻都要四处去寻自己的娘子。” “娘子——” “对。忘了我们完婚的事儿了吗?待会儿送你去希之的医馆,十二做修补术,初十完婚。作新娘子的人倒是稀里糊涂地都忘光了。” “我没忘,我怎会忘记。”齐念芯迟疑片刻,忽然专注地看着他,问:“会幸福吗?我们二人当真可以过上幸福的日子吗?” “啧,都早已是我的人了,还在三心两意。”吴慎行一脸正色道:“幸福并非光用嘴说说就来的,倘若你爱我,信任我,如此你便会幸福。在郊外宅子的日子幸福吗?” “嗯,那段日子······还有,所有有你在的日子都是最幸福的。”她露出甜美的笑容,贴近他的身体。 在前院看好戏的几人之一——车夫石头提着简便的行李,终于忍不住甘冒大不韪的插了一嘴:“公子,芯儿姑娘,你们二人是否该赶紧结束一下?软轿在外头已经等了许久了,我们这些下人倒是无所谓,但是让叶相爷那边久等就不太好了吧!” 吴慎行瞪了石头一眼,一副你这个小子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的表情。 倒是齐念芯一脸歉意地开口道:“石头,我们这就走。”说着话,她便拖着有些不爽的吴慎行向大门外走去······ 京城,一条肮脏的小巷内—— 可恶!他这一辈子从未这般窝囊过! 不过是一时大意,小觑了那个姓吴的而已! 他非要得到戚七那笔遗产不可;没有它,一旦债主逼上门,他非死不可。 以往不动吴慎行,是因即便他死了,他依旧一分也拿不到。 如今—— 有何办法即可以让吴慎行身亡而那些财产又能归他? 最重要的是,那个齐念芯必须死! 她是吴慎行最在意的女人。她一死,吴慎行成婚的念头立刻就会打散,接着弄死吴慎行就容易了—— 精于算计的脑海之中闪过一个念头。 对,还有一个法子即可以置吴慎行于死地,同时亦可获得遗产。 那是他最后的法宝—— 好臭!他掩住鼻。 即便是身处于这个臭气熏天的小巷内,也掩盖不住他这一身的尿骚味。 “这笔账我迟早要从吴慎行身上讨回来!”他暗暗发誓。 数日后,叶希之的医馆内—— “一切顺利。”叶希之刚替齐念芯号完脉,“保持心情愉悦,三餐乖乖吃完,应该可以支撑你做完修补术。” “谢谢。” 齐念芯的脸上绽放出笑容,伸手轻抚着早上李执事送来的红色嫁衣。 “很美。”叶希之看着喜服,由衷地道:“恭喜你,念芯,可否要我去帮你寻个小丫鬟来帮你?” “不用了。”她的俏脸微红,“我自己可以。” “那就好。念芯——谢谢你当初并未亲口告诉慎行,所有的一切。” 齐念芯抬眼看他,“若是没有你,就不会有今日的齐念芯。是我当初答应你,只要慎行自己未找到那封信,我可以什么都不追究的。” “但他找到了,算是命吧!”叶希之冲她笑了笑,“我已经将你的病情详细告知欧阳御医了,待会儿他研究完怎么为你做修补术就会过来看看你。我先走了。” 齐念芯目送他走出屋子,随即将小脸埋入喜服里。 从她进入医馆开始,一直期待着与吴慎行完婚。 从今日下午开始,她就是吴慎行的娘子,是名正言顺的吴夫人了! “嘻——” “害臊啦?”熟悉的声音响起。 齐念芯心口一跳,抬起头。 “是你?” 孙伯挠挠头,拿着温热的食盒进来。 “芯儿姑娘,公子让我给你送点吃的东西给你填填胃。” “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要吃,这是公子吩咐的。”孙伯拿出一碗热呼呼的鸡汤,再端出一盘菜来。“从胖刘受伤以来,我这二厨勉强还可以炒几道菜来。月曦国人有句老话说百合花象征‘百年好合’,我弄一上午,弄了一盘‘百年好合’,不吃就等于不领老头我的情。” “啊?”齐念芯好奇地接过来,“这是百合花烹调的?” “那当然。你可以吃吃看。”孙伯拍着胸脯保证,“就算等胖刘康复了,我看宅子里的大厨也该换人了。” 齐念芯小小地尝了一口,笑道:“好吃。” “好吃······就全部吃完。对对,汤也要喝完。完婚前双方不能见面,公子要我陪着你,我个老头子也不懂得说笑话什么的还派我来。”他注视着齐念芯小口小口地喝着鸡汤,直到喝完。 过了半晌,菜也吃完。 “芯儿姑娘,我对园艺懂不少,就说些花草给你解解闷吧!你大概不知晓曼陀罗几乎跟百合长得一样吧。” “啊?” “曼陀罗属全株有毒的观赏花木,以花与种子毒性最强。不懂花草的人,常误认其为百合花而拿来烹食,一旦误食,你猜会有何反应?瞳孔放大、口部干燥灼热,吞咽困难,产生幻觉,昏昏欲睡等现象。念芯小姐,你可是觉得自己的眼皮沉重,想睡了?” “孙伯,你在说什么——”齐念芯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整个身子沉甸甸的,“为何——” 孙伯紧张地站起身,满脸愧疚地轻呼,“我不想害你,不想害你的。” “慎行······慎哥哥······”齐念芯费力地低喃,跟前的景物开始歪七扭八起来。 她不能睡下去的,不能睡下去的! 慎行,慎行,梦想—— 迷离的梦魇捕获住了她,她的身子软软地倒在床上······ 第99章 交易 “解决了?”门口站着阴沉沉的卫不决。 孙伯抬起头,急切地问:“银子呢?您答应给我的银子呢?” “我会给你的。一旦吴慎行答应签字移转那些财产,我便会将你应得的那份给你。”卫不决朝躺在床上的齐念芯比划了一下,“你确定她死了?” “是的!不决少爷,您该信任老奴的。上回的夹竹桃不也是我拿给您的?芯儿小姐有心疾,照她这样子睡下去,只要未有人发现她的不妥,必然会因呼吸衰竭而亡。” “哦?”卫不决沉思了片刻,一弹响指,“那就得趁吴慎行还没发现的时候,先骗他签字喽?” “你们在做什么?”医馆的伙计带着一位老者走了过来,老者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斜挎着药箱的药童。 三人面面相觑,均是疑惑地望着二人,片刻之后,伙计开口问道:“二位是齐姑娘的家人吗?” 卫不决的眉头皱了皱,随即笑着迎上前去,“这位是欧阳御医吧?” “是的。你们是——” “我是念芯的表哥,这是我爹。” 始终藏在衣袖中的右手抽出一把匕首,朝着医馆伙计的腹部就是一刀;欧阳御医见状赶紧招呼药童去喊人,可他话还未说完,心口也被狠狠扎了一刀。已然被吓得瘫坐在地的药童还不及起身去喊人就看见那个恶魔冲向了他,并在他身上也连刺了数刀······ “不决少爷!”孙伯惊叫,眼睁睁地看着卫不决一连杀了三人,正拖着满身血污的欧阳御医走入屋内。 “还愣在那儿做甚?赶紧过来帮忙!”卫不决将欧阳御医塞入床下,接着是医馆伙计与药童。 见孙伯木然地帮忙将其余二人的尸体也拖入了屋内,他又催促道:“动作快点!趁无人看见,我们先离开这里” 孙伯手足无措地看看沉睡中的齐念芯,再看看卫不决,而后下定决心跟着后者走了出去。 “四个死人。”卫不决合上了门,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若是此刻能在这扇屋门上贴上一张‘请勿打扰’的纸条,那可当真是绝配啊!” 他是疯子!孙伯内心无比震撼,卫不决是个地地道道的杀人狂! 京城,吴氏商行分行门外—— “胖刘?”掀开轿帘的吴慎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是啊!”石头点头,“方才我去医馆看望胖刘的时候,他说之前拄着拐杖想去向芯儿姑娘道贺,却看见孙伯从另一个拐角绕出去,当时孙伯也看到了他,还跟他比划了一个‘x’的手势。” “嗯?”吴慎行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胖刘跟着孙伯研究过一段日子的花草,同时也跟着孙伯学了些其他东西。这个“x”的手势在戏台上是杀戮的含意。 迟疑了片刻,石头说:“胖刘曾经看见孙伯在花园里鬼鬼祟祟的。” “夹竹桃。”吴慎行幡然醒悟,“杀戮!该死!石头,快去医馆。” “吴公子!吴公子!”医馆的小厮一路跑来,他不及站稳就喘着粗气开口道:“主子让我过来知会您一声,您府上的刘师傅在齐姑娘的屋内发现了三具尸体。” 吴慎行的心口紧缩,急问:“念芯呢?她如何了?” “还活着,可是叫不醒。” 与此同时,李执事也气喘吁吁地亲自跑来了商行,他急切地开口道:“公子,有人送来一封信,瞧这笔迹估摸着是卫不决的。”就因为如此,他这才急着给吴慎行送来了。 “这一回,我定然要亲眼目睹你死在我的脚下。”吴慎行暗自起誓,随手接过那封信件,他的目光随着信件的内容而迅速变得阴冷,锐利。 京城,最为热闹的茶楼—— “多日不见,吴大哥。”卫不决冷笑着,“东西带来了?” 吴慎行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拿出一份契约。“我已然在这上面签字画押,只要你一签,这些东西就皆是你的。念芯呢?” “她很好。只要我一确定拿到财产,我会立刻放了她。”贪婪的眼直视着那薄薄的几张纸,像要看透它的真伪一般。 吴慎行的唇边绽出寒笑,目光移至身后的孙伯,道:“你是他的同谋?念芯如此信任你。” “我······我······”孙伯顿时局促不安起来,“我无意背叛念芯姑娘的信任,但我作为一个下人每月的俸禄能有几个钱?我年纪大了,病痛也多了,每月光是抓药的银两就几乎花光我所有的月俸······只要我帮不决少爷做事,我······我可以拿到一大银子······” “这就是你的苦衷?”吴慎行靠向椅背,“告诉我,日后你打算如何?等银子用完,再帮另一个杀人魔做事?” “我······” “老孙,你给我闭嘴!”卫不决站起身,“想要念芯活,就把这份契约给我。”他起身走向吴慎行,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轻快起来,他从未想过这笔财产会如此轻易的就到手,他以为吴慎行是个恶魔——他驀然停下脚步。 “做甚?你莫不是怀疑我动了手脚?”吴慎行的脸上始终挂着冷冷的笑。 就是这笑容使得卫不决惴惴不安。 不!才短短半柱香的工夫,吴慎行不可能发现齐念芯不在他手里。是他多心,还是——他的目光出奇锐利地注视四周。有埋伏在等着他?以吴慎行的关系网,难保其不会找来杀手等着暗杀他。亦或者,在他途径的某处埋上炸药,就如同当年戚七的遭遇一般······ “不过来拿了吗?我可等着见念芯。” 卫不决鄙夷地冷哼一声,“既然你说戚七未死,为何却移情别恋上了齐念芯?这就是你爱一个人的方式?”他讥讽。 “念芯便是七七。”吴慎行不屑地回答。 卫不决身形一楞,死一个齐念芯就等于死一双?嘿,瞧他究竟是撞上了什么样的好运?真想亲眼看看吴慎行痛不欲生的惨況——有时候,不见得死亡才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活着慢慢受折磨也是一种酷刑。而齐念芯的死,足以让吴慎行坠入无间地狱。 “我决定了。”卫不决意气风发得如同骄傲的孔雀般走出茶楼。 “决定不寻机会杀我,以报你在郊外庄子里窝囊的德性?孙伯,我可曾说过,你家不决少爷曾经被吓得屁股尿流?哎,很可惜你当时不在场······” “住口!”他如何能像闲聊似的!他难道就不担心齐念芯的生死?为何该畏惧忌惮的时候,他反而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为何他不怕不惊不吓?因为不曾用刀子抵着他的脖颈? “我杀了那位欧阳御医!”卫不决得意地宣布,“没有他,谁能替你的念芯做修补术?”快恐惧啊!没有他,齐念芯横竖都是死。他满意地看见吴慎行的眼底闪过杀机,“我的吴大哥,世间的事情可不会件件都如你意啊!” “当初,我就不该放你走!”吴慎行的眼如寒石,吐出的字句如冰。 “哈!”他得意忘形地挥舞双手,“我日盼夜盼就等你这句话!当初未杀了我,是你的错误······” 手指间一松,薄薄的文件飞舞了出去,如羽毛似的飘向空中,摆荡而飘落在地面。 “不!”卫不决狂喊,眼如铜铃般瞪着来来往往的马车辗过的那份契约,彷彿那件纸张具有灵性似的在向他招手一般,他的双腿开始不由自主地移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那些契约—— 感谢:2018轮回,投的11张推荐票 感谢:水瓶座的紫水晶,投的2张推荐票 第100章 尘埃落定 “不决少爷!”孙伯吓得惊呼。 “吁——”勒马的声音不绝于耳,在繁华的大街上,染上一片罪恶的血红。 “这人被马踩踏了,快去找大夫!”人群之中有人模糊的喊着。 肇事的马车避开破败的身躯急速远去,而吴慎行则绕开围观的人群,走向躺在地上的躯体。 “银子······我的银子······”那副躯体的主人委顿着,泛白的嘴唇无意识地低喃,沾血的手指迟钝地探向触目可及的那些纸。 “钱财对你真的这般重要?重要到连命也可不要?”吴慎行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并无伸出援手的打算。 “有了这笔财产······我便可以另起炉灶······重新开始······”黑色的瞳孔收缩,已然失去知觉的手指在抓到那些纸的一刹那便露出了喘息的兴奋,“我的银子······我死·····银子还是我的······” “不是你的。”吴慎行的眼直视他,冷冷地道:“所有的钱财在你我见面之前已经重回七七名下,哦,不!是念芯名下。你拼死获取到的是伪造的。” “不······恶魔······”卫不决激动地挥舞着拳头——想像中的挥舞。他的手臂沉重地连动一动也是奢望。为何眼前的吴慎行未有脸孔?为何感到他在等待?为何感觉吴慎行正冷冷地望着他,眼前的吴慎行明明未有五官的啊······ “从一开始,我便被自己的承诺束缚了,不杀你并代表我便拿你无可奈何。对你这种视金钱比性命更重要的人而言,失去你最渴望的,反而比死更令你痛苦。很可惜我无缘目睹你痛不欲生的下半生,你——未有下半生了!” “嘿······你以为你鸁了吗?”卫不决喷出一口鲜血,拼命凝聚的精力逐渐消散,刺骨的寒意一点一滴地占据他的全身直至体内。模糊的意识加之沉重的眼皮,让他看不清四周的景物,唯有眼前未有五官的吴慎行是如此地清晰,一步一步地靠近他,手里是一副长串的手铐脚镣。 “不!不要靠近我······就算我死,也有人陪着我······黄泉之路······念芯死了,死了!不信,老孙······” “不!”孙伯发着抖说:“芯儿姑娘并未死。从我给不决少爷你截枝的夹竹桃后,我的良心便一直惴惴不安,那盘菜是真的百合花烹调,不曾有毒······芯儿姑娘之所以会昏睡不醒,那是因为我在汤里放的蒙汗药生效了······” “不······”卫不决的声音已然细若游丝。 他到底得到了些什么?他费尽心思,机关算尽,到头来他害死自己······孤独地死去······眼前的吴慎行一把捉起他的手,拷上了镣铐脚链。 为何要抓他?他快死了啊!为何还要这般待他,吴慎行—— 未有五官的吴慎行化为一张骷髅脸。 “不——”他瞳孔睁大,咽气而亡。指间的纸张再度飘起,浮沉在天空中如白絮般—— 张大的眼无神而骇然。在死前的刹那他究竟看到了何种光景?是看到无尽的金银淹没了他?亦或是,他看到了阎罗殿? 京城,叶希之的医馆内—— “醒来,念芯。给我醒过来,念芯。你想睡过一生一次的婚礼?亦或是,想要我换新娘?” 严厉的威协激醒迷糊的神智,齐念芯蓦地睁大杏眼,喘息着,“我不要!” “不要?”吴慎行捉住她的小手,眼底闪过一抹如释重负,“不要何事?” 齐念芯迷惑地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发髻之下的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我······”她躺在床上,孱弱的身子沉甸甸的,“我好累。” “你几乎睡了整个下午。”他小心地扶她坐起身来,“可想要喝水?” 回忆起方才的种种,她惊疑道:“孙伯他——” “一切都解决了。眼下你只需乖乖当我的新娘子便好。”吴慎行站起身,拿起一旁的大红色嫁衣。他快速而俐落地伸手解开她身上的一排排衣扣。 齐念芯正小口小口吞着茶水,此刻险些喷到他的脸上。她一般挣扎着,一边难以置信地道:“你要帮我换嫁衣?我可以自己来的。” “我可不打算再把时间浪费在你这无聊的害羞上。眼下乖乖闭上嘴,卿承他们在隔壁等着,再过一盏茶的工夫,你就是吴夫人了。” 齐念芯注意到窗外夕阳西下,她到底睡了多久?身子还很沉重,全得靠他帮忙穿上嫁衣。 “嗯哼,还不错。”他退后几步凝视,眼神凝重而轻笑道:“脸色是苍白了些,但至少看起来不再像剩菜一般。” “剩菜?”她倒抽一口气。 他竟然将她比作残败不堪的剩菜?! “不喜欢?那冷饭可好。”他的手指划过她嫁衣胸前的珠花,皱起眉头,“似乎比我想像中小了许多。念芯,并非我有意挑剔,但对于一个二十三岁的成熟女子而言,你的身材当真是有所欠缺。让我想想,最后一次碰你,正好能完全把握住,如今嘛······”他摇摇头,叹息。 “吴慎行!”她的脸颊被气得又红又烫。 他轻笑,低头咬了一口红苹果般的脸颊,“瞧,如今你的脸色不是好看多了?”他轻松抱起她轻盈的身子,让她坐在他的双臂上。 “我可以自己走路的。” “试试看!你服了蒙汗药,如今能如此快的清醒已然是意料之外的奇迹,即便是这样你还想要自己走走看吗?跌脏,弄破了嫁衣,造成日后回忆里的遗憾,我可不负责。如此,你还坚持要自己走吗?” “不······”齐念芯瞪着他飞扬的笑意,“等我,你要等着我。等我做完修补术,等我成为吴夫人,等往后的五十个年头,我要让那个即将成为我夫君的男子为今日的所作所为而后悔不已。” “我求之不得哩。”他微笑地说,“这一日我已经等得太久远了,或许在你十三岁那年我便在无意间等待着你的长成,等待你成为我的娘子。” 齐念芯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是啊!他们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今日的婚礼,你且先将就一下,待你彻底康复以后,我再带你回月影城,重新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 “嗯,都依你。” 得到了她的回应,他突然埋首进她的胸口——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那满是珠花的嫁衣里。 “幸亏我事先知会了希之一声,今晚留宿在他的医馆内。”吴慎行咕哝着。 “嗯?为何你要留宿在此?”齐念芯不解。 “牺牲自己喽。想想看你有多久未享受过我的体温了?将近十日均住在医馆内,难道你就不曾惦记过我?” “嘻,怕是你在惦记我吧!”她的双臂圈住他的颈项。 “我会惦记你那全身上下未有半两肉,如同缩了水一般的女子?啧,我也就勉强凑合罢了。” “凑合?”齐念芯不满地抗议。 “是啊!今晚怎么说也算是洞房花烛夜,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睡地板不成?”黑眸跳跃着愉悦的光芒,“不必等五十年,从今晚开始你这位吴夫人便可名正言顺地蹂躏我。欢迎你扑上来,丫头。” “那我就不客气啦!正所谓恭敬不如从命。”齐念芯露出了属于戚七才有的狡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