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黑莲男友的终日对决》 开端 I 《与黑莲男友的终日对决》 文/承认欲求 >>> 九月,黔乐市。 特大台风过境后带来的影响还未彻底退去,淅沥雨幕紧锁着晓记中学的旧校区,风吹雨打之下,整个旧校区别说人影,连乌鸦都看不见几只。 但此时,位于旧校区的小礼堂里却不断传来了卓越的小提琴音。 ——今天,是某个插班生的入学考核日。 礼堂的台上站了一个看起来十六、七模样的少年,正专注演奏着帕格尼尼的《24首随想曲》。 作为炫技与精神共鸣兼备的代表作,能在考核时自信选择这组曲子,本身就足以说明琴手的实力。 也因此,当少年刚把开头的曲调奏出来时,底下负责审核的人就开始频频点头,表示赞赏。 少年的外貌不似亚洲人,五官深邃立体,天光衬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和不凡的轮廓外表,仿佛也随着流动的空气一起,沉溺在了这场梦一般的绚烂幻境中。 台下一行人开始窃窃私语。 坐在审核桌最边上的是旧校区高二a班的班长方婷,台上的这名少年今天若是通过审核,之后就是他们班级的一员了。 “老师,这样可以了吧?”她小声地对身旁的年级组长道,“总不能让他把这段都拉完了,那就……太迟了。” 她神态焦急,字字清楚地传到了年级组长的耳里。 年级组长是个胆小的中年女人,她并不能拿主意,又去问右边的教导主任:“主任您看,是不是可以直接盖章敲定他了?” 教导主任没有说话,汗流得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多。 年级组长着急了:“主任!” 教导主任犹犹豫豫地说:“这孩子别的能力的确都很强,可唯独语文不太行。他是外国人吧?这我不敢保证他以后……” 年级组长打断他:“可是除了他,我们已经三个学期没有来新生了!现在不赶快做决定的话,那群人马上就要来——” 许是她的声音大过了小提琴,台上的少年忽然断下了琴音。 他略微抬头,依然保持着优雅的拉琴姿势,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却轻轻地扫了过来。 年级组长的后半句话惨遭截断,教导主任流的汗看起来也更多了。 这少年竟是罕见的猫瞳,左蓝右金,虽不像传闻里的那样夸张,整体瞳色偏浅,要仔细看才能分辨得清楚,可这么一直盯着看,时间一长,也会让人莫名有一种恍惚错乱之感。 好几秒后,年级组长才找回笑容:“同学,没事吧?是弦断了?” 她的声音略带着抖,脸色也莫名白的不太正常。 “没事。”余深放下小提琴,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我还要继续拉吗?” 教导主任刚想回答,从礼堂的外面就传来了由远及近的人声和脚步声。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音,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不用了,不用再继续拉了!”教导主任忽然激动地站起来,手上飞速地为余深的一系列文件盖章,“今天的考核就此结束,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学校高一a班的一员了。今天可以先回去,明天再来让班长带去你参——” 然而他话音未落,礼堂那扇陈旧的黑木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嘈杂的人声和沉闷的雨声一齐涌入狭小的礼堂,瞬间便把刚刚为止都肃静平和的气氛撕裂地干干净净。 “咦?今天不是说旧校区没有人来礼堂吗?” “是呀,这来的路上一个人都没碰到,我还以为他们都不战而败了呢。” “台上的是谁?好高,看着好像是个外国人?还是混血?” “你们看,他没穿校服!转校生?” 教导主任和年级组长等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僵着脸把目光转向这群不速之客。 余深也随着他们一起望了过去。 来人赫然是一群身姿挺拔的男学生,穿的校服样式和之前教导主任给余深看过的不太一样。 教导主任给他看的是的白色的裤子和上衣,但这群人的校服却是一体的黑色,一进来便遮得礼堂不见天日。 是谁?闯进来要干什么? 这时,余深注意到,这群黑衣男生的前面站了穿着一个私服的少年,一看他就跟这群人不是一伙的。 私服少年垂头丧气地盯着地面,宛如一条被主人驯养的败家犬。 一看到私服少年,之前在审核行列的女班长方婷霎时尖叫了起来: “尤三!我不是跟你说了今天别来学校么?你跑来干什么?!” 被叫做“尤三”的私服男生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我、对不起……我放心不下,我就……” 他的话语无伦次,但方婷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登时就崩溃了。 “尤三——”她几乎是要冲过去打人,“你难道把我们交给你的筹码全、全输了——” 穿黑衣的男生里,为首的叫作高涵,一看方婷这样,他迅速叫人过去制止了她。 钳制住方婷后,高涵狠狠地一捞尤三的肩膀,挑衅般地对那边剩下的几位老师说:“叫学生躲着不来学校,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看来有人不太听你们的话呢。”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圆形物体。 那东西比硬币稍大一点,边缘是黑白相交的条纹,正中间则画了一个红心。 一看到它,教导主任等一干老师抖得都快要跪下了。 方婷被人捂着嘴,拼命地发出呜咽声。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旧校区已经没有能用的筹码了吧。”高涵对老师们的反应熟视无睹,继续阴阳怪气地道,“这次可是我们新校区的完胜呢。可以开始宣布这次的比赛结果了吗,老师?” 教导主任认命般地垂头:“可、可以了……” 高涵轻“啧”一声,开始悠然地数数:“三二——” “闭嘴!谁说我们没有能用的筹码了!!”不知是不是被逼急了,方婷突然挣脱了束缚,怒喊道,“我们今天有转校生,他可以抵100枚筹码!” 说罢一指站台,回头道:“就是他,余深——” 然而她的话只说完了一半,因为站台上已经没有人在了。 只余一架小提琴放在空空的木桌上。 闯进来的男生们开始一齐哄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是说那位混血小哥吗?”其中一个人指了下半掩着的大门,“人家早就走啦!” 方婷:“……” “不行!我不能让他这么走了!”她愤怒地一指高涵,吼道,“我告诉你高涵,比赛还没结束呢,我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你们赢,我现在就去把他追回来!!” 看着她气势汹汹的样子,高涵似乎是觉得无奈,翻了个白眼说:“那我先打电话问下我们班长,他要是说可以了,那才能比。” 方婷:“行啊,你问。” 高涵拨通了他们班长梁卿书的电话,直接开了免提。 电话隔了有一阵才被接起。 参杂着稀疏的雨声,一个清隽的少年声音响起:“高涵,怎么了?” 一听到这声音,高涵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一下。 完了,他们班长好像不是很高兴。 怎么了?难不成是在外面遇上什么了? 高涵不敢声音太大,只能轻声细语把礼堂里的情况说了一遍。 “对……就是旧校区希望再比一场……你看,他们这不是做梦么……” 那头的梁卿书并没有立刻回答,这让礼堂里的气氛隐隐又紧张了一层。 “自然是可以的。”片刻后梁卿书终于回话,他的声音似乎带了某种兴致,“反正多加100枚筹码,战局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给大家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这不是很好吗?” 高涵轻舒一口气。 挂了电话后,他说:“方婷,既然我们班长同意了,我们给你十分钟,十分钟之内,你能把那个转校生追得回来就再比一次,追不回来就乖乖认输,别搞幺蛾子。” 方婷深吸一口气:“好。” 她对着尤三使了个眼色,尤三会意,两人一起急匆匆地往大门外跑。 十分钟,只能是赌运气了。 - 实际上,余深并没有来得及走出很远。 原因很简单,他被大雨困住了。 他之前在芝加哥长居过,当地有个习惯,出门时若是毛毛细雨,通常都是不打伞的。 余深今天出门时也没有带伞,但没想到,午时过后,雨却越来越大了。 铺天盖地的雨帘砸下来,仿佛连视野都被冲洗了一遍,四处水雾朦胧,几乎看不清什么。 他本想重新回到礼堂,却又稍微犹豫了一下。 刚才高涵拿的东西他看的很清楚,那是在拉斯维加斯通用的一种筹码,仅一枚便价值一万美金。 那看似花哨俏皮的黑白色条纹图案,所带来的往往是世间最大的麻烦。 他向来不喜欢惹麻烦,更不喜欢让别人的麻烦连累到他,加上汉语不好懒得说话,看到那枚筹码时,他就已经在心里舍弃了这个学校。 趁现在,走得越远越好。 余深决定叫车,回身之际,却差点和一人正面撞上。 来人是一个和他年龄相近的少年,大概因为是亚洲人的原因,个子要比他低一些。 少年黑色上衣黑色裤子,连外面防寒用的立领披肩也是黑灰色,整个人都被裹在一层肃穆的黑里。 不过就算是这样寡淡的穿着,这大片黑色配合着他那堪称明艳生辉的眉目,却并不埋没了他,反倒让他格外突出。 他仿佛玩乐似的一下下地抖着雨伞上的水滴,并不看余深,却像是在路上碰到熟人那样悠闲地跟对方搭话:“下午好。今天的学校参观,觉得有趣吗?” ※※※※※※※※※※※※※※※※※※※※ 偷偷摸摸地开新了,欢迎-3- 说一下这文的更新频率,如果没有严重卡文、三次元出大事这样的情况,基本上会保持稳定更新,日更/隔日更/三日更这样,不会坑文,可以放心入坑 谢谢大家。 开端 II >>> 余深盯着少年身上那黑色的制服看了几秒,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没人来得及带我去参观,这所学校现在惹上了麻烦。” “你的汉语还不错嘛。”像是没有听到他话里的含义似的,少年收了伞,要笑不笑地抬眼看他,“我叫梁卿书。你是从哪个国家来的?偌大的校区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带你,他们对外国友人也太不友好了吧。” 余深不由得皱眉。 人的第六感对于讨厌是很敏感的,不需要太多的对话,仅仅几句,余深就可以确定。 虽然语气客气礼貌,但是他能感觉到,面前的黑衣少年——好像有点不太喜欢他。 “我母亲算是半个中国人。”余深回答地很简短。 梁卿书只略点了下头,似乎对这个问题不太关心。 他把眼角挑上,不动声色地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么,刚刚的小提琴,是你拉的?你是新来的转校生?” 余深:“嗯,不过那琴不是我自己的,用不太习惯。” 余深说完这句话,便拿出了手机叫网约车。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说琴是自己拉的那一瞬间,梁卿书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忽然响起,是梁卿书的手机。 铃声是一首名为《精灵之舞》的古典小提琴曲,和《24首幻想曲》一样,同样是为了展示高超琴技而生的曲子。 能把小提琴曲作为铃声的男高中生不多见,余深听着那曲调,心里猜测梁卿书多半也是隶属于弦乐兴趣社团的。 与一般中学不同的是,晓记中学并非是以应试为最终目的学校。 它的前身是洋人在殖民时期开办的基督教福利学校,自由奔放的校风便从那时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身为优秀的贵族学校,这里的班级制度采用选课制,就如同大学一样,学生们在主课之外,想学什么完全由自己决定,只要你想学,都能在这里找到合适的老师。 余深从小学习小提琴,虽然不作为主业,但将来也有心要往这方面发展。 他当初就是看上了这个学校对兴趣爱好的充分尊重,才选择了入学。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选择,可能是选错了。 因为网约车还没有来,再不情愿,余深也只能在原地等着。 在令人窒息的磅礴大雨中,只能听到梁卿书断断续续打电话的声音。 “……可以。反正多加100枚筹码,战局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对于余深来说,他的汉语水平在当面对话的时候,一般能听得大差不差,但别人像这样讲电话时,因为不知道电话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加上各种杂音干扰,他至多只能听懂百分之七八十。 自然,他也没听懂梁卿书这通电话的含义。 不过他清楚地看到,在接起电话一段时间后,梁卿书就从起初的不耐忽然转变了态度。 他忽然转向余深,眼里流露出一丝玩味:“给大家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这不是很好吗?” 余深:? 不等他开口询问,梁卿书便挂了电话,朝他开了口。 尽管被风吹得头发散乱,披肩漂浮,梁卿书也依旧风度不减,在这糟糕的天气反倒显得整个人更清透。 “同学。”梁卿书道,“你不用再等了,网约车是进不了我们学校的,保安早就已经挡回去了。” “而且,”他的声线渐渐变成了挑衅和嘲弄,“你现在就是想走——” “恐怕也走不了了。” 余深:“什么意思?” “余深!!” 正在这时,方婷终于带着尤三从礼堂里冲了出来,站在走廊的另一头喊他的名字。 “正好。”眼看着方婷就要冲过来,梁卿书脸上的笑意更浓,“就让她来跟你解释吧。” - 二十分钟后。 以方婷为代表的旧校区等人,和以高涵为代表的新校区一干人,分坐在狭小的礼堂两侧,两组人气势相对,宛如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前夕。 “你的意思是,”余深向站在中间的教导主任确认,“我现在即使想要退学,起码也得在一个月以后?” “是的。”为了能让余深听得清楚,教导主任尽量一字一字地道,“入学手续已经办完了,现在就差没有发学生证而已。即使立刻办理退学,起码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且如果没有正当理由,我们不会让你走。” “一个月。”余深静静地看着教导主任,把这三个字又重复了一遍。 虽然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说,但仅凭这样,已经让教导主任倍感压力,毕竟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制度其实是很不合理的。 但现在,为了不让新校区的人日后永远骑在自己头上,教导主任也只能做小伏低。 他硬着头皮跟余深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余同学的签证虽然不是留学签,但还是有学习的义务在的。如果一个月未在任何学校入籍……” 旁边的年级组长赶紧纠正他:“哪有一个月,半个月。现在签证这么紧张。” “对对对,是半个月。”教导主任擦了一把汗,“半个月没入籍,你就会被遣返回国。” 余深声音冷了些:“我半个月找得到学校。” “找不到的。”教导主任对这方面很有信心,“起码你在黔乐是别想找到了。” 黔乐排得上名号的中学只有两所,一是晓记,二是悦扬。 前者简称为晓中,后者悦中。 说来有意思的是,这两所学校采取的教育制度差不多,学校名差不多,学生的来源也差不多,就连当年建设校园的时候,设计师给出的规划图都差不多,要是不仔细分辨,把两所学校当成同一所也不为过。 可能就和人总是喜欢和身边人做比较一样,这两所学校画风类似,又只隔了两条街,在市内早就已经是公认皆知的对手校。 从晓记出去的学生,悦扬必不可能收留。 想要找到学校,除非余深离开黔乐市。 “还有就是……”教导主任偷瞄了一眼坐在一边喝着高涵递过去的热茶的梁卿书,回头对余深小声说,“按照现在的情况,你已经不是自由身了,退学什么的更是不可能。” 余深:“就因为那个什么所谓的学生战争?” 教导主任为难地点了点头。 余深往背椅上靠了靠,似乎是有些不太能接受。 刚才回礼堂大厅的路上,方婷已经简单地跟他解释了,学生战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简单来说,学生战争就是,晓中为了能够最大限度地调动学生们的积极性和创造力,允许学生们在校内自发进行任何有益于学生身心的比赛。 这种比赛可以由个人发起,也可以以团体的名义向另外一个团体发起,像这次,就是晓中新校区的学生向整个旧校区提出的挑战。 既然是比赛,那自然也有胜败。 为了区分胜者和败者,同时鼓励败者的好胜心,学校规定,凡在学生战争获胜者,皆可获得一定的奖励,并且这奖励由败者支付。 胜者可以从败者攫取自己想要的任意东西,败者也可以通过反击战从胜者那里赢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虽然应不应战是个人的事,不过学生战争这种高风险、高刺激、高利益的模式,从来都能让生来就天之骄子的晓记学子前赴后继。 无法拒绝。 谁都想参战。 谁都想赢。 谁都想从别人那里夺取,以证明自己才是人上之人。 “我们有一个叫做‘本钱’的东西。”声音尖细的方婷跟余深认真讲解道,“每个学生一个学期都会收到100枚筹码,由学校发放,你只要下载这个内部app就可以收到了。” 不等余深回复,方婷就自顾自地夺过了手机,替他下载了app。 点开app,主页面是一个q版的小人,模拟的正是余深现在的样子。 亚麻色的短发,颜色偏浅的猫瞳,深绿色的卫衣,以及,略显冷淡的抿紧的唇。 “这个是你。”方婷指着那个小人说,“别说,模拟的还真像。” 察觉到余深似乎有点不快,尤三及时解释:“这个呢,它是在你打开app的时候用摄像头捕捉到你的形象的,不是我们提前把情报输入的。” “啊是,”方婷说,“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换了也行。” 余深神色微舒:“没事。” 方婷和尤三松了口气。外国人对于个人隐私这种东西应该都很敏感吧,幸好他们反应及时。 方婷紧接着在余深的手机上替他操作。 打开筹码筹备,能够看到现在余深拥有的总数是100枚,其中普通筹码99枚,心筹码1枚。 心筹码的外型,就是余深之前在名为高涵的男生手上见过的那一枚。 “余深你入学的时候,应该交过很大一笔入学金吧?那笔金额就是这批筹码的来源。” “这个心筹码,算得上是每个人的家底了。”方婷继续跟他说,“它本身的价值和普通筹码是一样的,但坏就坏在它有附加值。对手要是赢了你的心筹码,就有资格向你提出任何条件。” 余深:“所以?” 方婷深吸一口气:“所以这个筹码,绝对不能输。” 说完她还瞪了一眼旁边的尤三。 尤三不敢说话。 “那你们现在,已经把这个筹码全部输掉了?”想到高涵刚刚拿着心筹码炫耀的行为,余深问,“他们提出了什么条件?” 尤三苦着脸回答:“我们旧校区从来都比不过新校区的那些人,这几年来都在连续输筹码,真的是把裤子都快输光了……” 余深打断他:“说重点。” “就、就是,”尤三简直说不出口,“他们让我们当狗。” “……” “求求你了!”尤三对余深这种淡漠到看不出心情的态度完全顶不住,哭丧着脸道,“我们现在整个旧校区,只有你手上的这100个筹码了……如果你不去参加比赛,我们就只能等死了!” 眼看着尤三都快哭了,余深沉吟了半晌说道:“我知道了。” “让我先跟教导主任谈谈。”他说。 先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 话说芝加哥人不打伞这个事,是我以前住在芝加哥的朋友告诉我的23333 每次外面毛毛细雨出门的时候,我打伞她都把我当神经病(……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留言和雷,我都会记得你们的。 双人扑克 I >>> 跟教导主任谈的情况并不顺利。 教导主任明确地拒绝了余深的退学要求,并且把更大的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余深对这种强买强卖感到不满:“我要求见校长。” 教导主任把头埋得更低了,脸皱得活像颗杨梅:“那……那也不行。我们校长不在旧校区这边,从新校区过来还要花好长时间,就算打电话,他人这会也未必在……” 余深沉默。 教导主任始终唯唯诺诺的,连头都不敢抬,但是态度却像块狗皮膏药般地粘人,死活不肯退让。 整个礼堂忽然陷入了一场诡异的安静。 这时,在一旁听了半天的梁卿书大概是觉得热茶喝够了,终于放下了保温杯。 他很有兴致地插了句话进来:“你想见校长?” 听到声音,余深朝他看了过去。 梁卿书靠在加了垫子的座椅上,姿态十分放松,双手并拢着与他对视。 这种态度和神情,莫名令余深心里更加不快。 “我是想见。”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气,他不由顶了回去,“怎么?你能引荐?” “我当然能。”梁卿书浅笑一声,看起来像是要答应,但仅一秒话就转了个弧,“但我呢,先替他拒绝你了。” “……” “只是一场比赛而已,也用不着叨扰校长老人家吧?”梁卿书缓缓摸着杯沿道,“我们又不会欺负你,用的都是最公平的比赛方式。就这样你还不敢应战,难道是怕自己一出手就露馅,输得太惨吗?” 说到“汉语十级”的时候,他的尾音特意勾了一下,听起来讥讽意味十足。 这话已经是明明白白的挑衅了,方婷一听完都觉得怒火中烧,被尤三及时拉住了。 不光是方婷,几乎所有人都看到,在听到这句话后,余深的额角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余深像是被气笑了:“你自信心倒是很高。” “我们班长至今为止从来都没输过,为什么不能有自信?”梁卿书还没接话,他旁边的高涵倒是忍不住插嘴了,“你们最好搞清楚,现在比赛可是给你们脸!” 方婷气得直拍座椅:“高涵,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我说了怎么了?”高涵又把之前的心筹码拿了出来,“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跟我大喊大叫的吗?” “……” “别说是你,”看到方婷气到脸色发黑,高涵反而笑了,“现在你们校区的每一个人,你还有尤三——” 他用手指指着余深:“——还有这边的转校生,现在都算是我们班长的狗了,怎么狗还要反咬主人不成?” “妈的!”方婷当场就要冲出去,又被尤三拼命劝住。 余深冷然道:“我要是硬要走呢?” “那你大可以试试。”高涵指了指他身后的那一批人,“只要你能走得掉。” 余深蹙紧眉头。 看样子,今天他不在这里作个表态,是别想平安离开了。 而且按照教导主任的说法,自己就算闯出去,也只会落的个失去学籍的下场。 “我姑且再问一句,如果我赢了这场延时战,”念及这里,余深转头盯着梁卿书道,“你那什么当狗的要求,就得撤回了吧?” “当然。”梁卿书轻轻挑了下眉,这个动作让他明丽非常的五官显得更加动人,“只要你赢了,我就把你好好当个人看待——” 虽然漂亮得令人一见惊艳,但看起来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这是到现在为止,余深对梁卿书的所有印象。 - 双方都许诺比赛后,底下的学生们便迅速地行动了起来,很快就把礼堂布置成了比赛场所。 余深原本是想直接拿小提琴比赛的,本来这就是他的专长,他也有信心不输给别人。 不过,梁卿书在听到他这一要求后,却不由分说地驳了回去。 “这不行。”梁卿书说,“我们这边的人没有精通小提琴的。” 余深奇怪:“你不会拉吗?” “我会是会……”梁卿书说话难得出现短暂的滞涩,“但我并不擅长。” 并不擅长? 闻言,余深打量了他一眼,道:“但现在也没办法举行体育竞赛。” 教导主任这时候出主意道:“其实,我们学校准备了不少不需要积累就可以直接开始玩的游戏。不介意的话,可以用那些赛制,这样对两边都公平。” 听起来也只能这样了,余深勉强点了头。 骰子三投五倒之后,选中了双人扑克这一游戏。 旧校区派出迎战的自然是余深,新校区那边却不是梁卿书,而是一直在梁卿书左右的高涵。 “我们学校的双人扑克和国际赛制的规则基本上是一致的。”教导主任站在赛桌的边上充当荷官,“只不过,本场比赛保留大小joker,它们两张作为万能牌,可以替换任何牌。” 接着,教导主任让尤三和余深分别坐到赌桌的两头。 “先来做个演练吧。”教导主任说,“没有什么比实战更能快速了解规则的了。” 高涵玩惯了这游戏,坐下来就说:“还要演练?这游戏规则没有人不懂吧?” “需要的。”先前在余深面前唯唯诺诺的教导主任在此时戴上了白手套,一下子显得干练利落起来,“只有两位同学都切实摸清了规则,这个游戏才有公平可谈。” 当然,一些更隐秘的规则能不能摸清楚,就各看本事了。 演练当然不需要太大负担,教导主任让余深和高涵各拿出5个筹码,作为参加费放入底池。 “每开始新的一局,玩家都必须像这样上交5个筹码。”教导主任说,“两位同学有问题吗?” 余深立刻抓到了重点:“也就是说,一个人最后剩下的筹码不够5个,他就算是输了?” 教导主任露出赞许的表情:“不错,这场游戏就是拼命榨取对方筹码的游戏。两位可要好好加油啊。” 余深若有所思。 刚才进礼堂之前,他听到了方婷咬牙切齿地质问尤三为什么能把筹码输得一个不剩,尤三畏畏缩缩地解释说是新校区的人把一场场比赛的参加费降低到了1个筹码,他一个脑热就给全投进去了。 然后一败涂地。 这样看来,在这场游戏里,筹码的数量才是最重要的。 谁能巧妙地把更多的筹码留在自己手中,谁就占据了优势。 余深刚来这学校,还不知道筹码要怎么用,只能向教导主任提示了自己手机上的app界面。 教导主任随即去准备了一个特殊的扫码机器,用它轻轻一扫,余深的账户便被扣掉了五个筹码。 剩余95。 高涵则拿出了五枚实物的筹码,看得出来他很中意这种手握筹码的感觉,得意洋洋地向余深提议道:“我说啊,你要是喜欢实物,回头可以去教育处那里兑换的。” “不用了。”余深冷淡拒绝,“实物可不方便携带。” “好吧好吧,我也就是个建议,你这人可真难说话。”高涵摇摇头,问教导主任,“老师赶快吧,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决定谁坐庄了?” “是的。不过本次演练由我来坐庄为两位发牌,等正式比赛开始后,则用骰子来决定由哪一位同学坐庄。” 教导主任说完,拿出了一副崭新的扑克牌,三下五除二快速洗完,给余深和高涵各发了五张牌。 教导主任:“请两位同学各自看一下自己的手牌。” 两人立刻看了。 余深天生情绪不外露,看完也没什么反应,倒是高涵面露喜色,看样子抽到了不错的手牌。 “现在两位同学可以根据自己的手牌下注。”教导主任提示说,“下注必须是以5的倍数下。你们两个谁先来?” 余深再次拿出手机:“我先吧。下5个。” “那我加注。演练而已,不玩点刺激的有啥意思?”高涵把五张手牌一合,大大咧咧地掏出了15个筹码,“加注,三倍。” 双方下注完毕,教导主任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荷官,又转向余深:“余同学,高同学加注了,你现在的选择有两个,要么再拿出10个筹码跟他保持水平;要么下比15个更多的筹码。” 余深问:“不能放弃吗?” 他知道,按照国际惯例,扑克这种东西,只要愿意及时收手,输个参加费就能退出了。 然而教导主任却说:“很遗憾,在对方加注的情况下不可以弃牌。只能跟注或者加注。” “总之,”教导主任笑了笑,那模样看上去有些诡异,“已经搅合进来的局,就别想轻易走了。” “……” 余深本来是没兴趣陪着高涵一起疯的,但转念一想这不过就是个演练,而且游戏不断进行下去才更有助于摸清规则,于是道:“我知道了。那就跟注吧,我再加10个。” “好,这样的话,第一轮下注就算是结束了。” 教导主任刚才给两个人各发了5张,牌堆还剩下42张。 他把这42张背面朝上,放在桌子中间道:“每一轮下注结束后,可以更换手牌,最多能把五张手牌全换掉。你们要换吗?” 高涵觉得自己牌好,只换了一张,余深则随手换了两张。 教导主任:“现在进入第二轮下注。上一轮余深同学先手,这一轮就由高涵同学先来做决定。你是要下注还是要开牌?” “开牌吧,一个演练而已,还要磨磨唧唧到什么时候去啊。”高涵流里流气地把手中的牌往桌上一丢,牌的花色立刻露了出来。 “是56789的顺子呢,高同学抽的牌果然不错呀。”教导主任兴味地看完牌说。 很快余深也跟着亮了牌,他的手牌全是黑桃,这种牌型叫做同花[注],比高涵的顺子稍微大一点。 “嘁。”高涵咂嘴,“看来今天老子运气不行。” 教导主任无视了高涵的粗言陋语,宣布演练局以余深胜利。 “这场要是正式比赛的话,高同学你的15个筹码可就归余深所有了。”教导主任警告他说,“请认真对待这场游戏!” 高涵耸肩。 “游戏的流程就是这样,没问题的话就正式开始。正式游戏时,除过参加费,每个人有95枚筹码可以用来随意下注。” 教导主任又拿出了一副新牌和一个骰子,并且毫不犹豫地把之前用过的扑克扔进垃圾桶。 演练赢了根本不能代表什么,高涵根本没当回事,反而笑嘻嘻地说“走着瞧”。 新校区也是,明明高涵演练输了,一个个的表情却像是来度假一样,反倒是旧校区的方婷和尤三紧张极了。 梁卿书轻靠在座椅上,目光一直锁在余深身上。 趁着教导主任不注意,高涵敏捷地拿过骰子说:“来来来,快快快,开始开始,我们决定一下庄家是谁。这样吧,余同学,点大我来坐庄,点小你来坐。” “等等。” 就在高涵即将扬起骰子的那一时刻,余深忽然出声制止了他。 高涵动作稍停,疑惑道:“你怎么了?不会是不想比了吧?” “不是。”余深一下下敲着桌面,毫不掩饰地盯着高涵的眼睛,“我只是有疑问,为什么要用骰子这种东西来决定坐庄这么重要的事?” 高涵有点发愣:“这……这不是历来的规矩吗?” 余深轻笑了笑,忽然起身要从他手里拿过那颗骰子。 他这一举动可称之为抢,高涵吓了一大跳,差点带着椅子往后滑一大步。 他下意识地去护那颗骰子,但余深几乎是在他手臂上轻松一按就逼得他松开了手。 骰子也落入了余深的手里。 高涵:“草……” 这一举动也让台下的普通学生和教导主任大惊失色。 ※※※※※※※※※※※※※※※※※※※※ 规则可能会看得有点累,如果不喜欢看这段具体游戏过程可以跳过4,5,6,7章,从第八章开始看,不影响阅读。 [注]文中提到的牌型都来源于百度百科,从最大到最小分别是: 1、皇家同花顺:(royal flush):最高为ace(一点)的同花顺。 例如:红桃a、红桃k、红桃q、红桃j、红桃10。 五张牌都是红桃,而且最大的是a,这就是皇家同花顺啦~很难抽到的 2、同花顺(straight flush):同一花色,顺序的牌。 例如:红桃5、红桃6、红桃7、红桃8、红桃9。 五张牌都是红桃,且数字是顺着的,但是数字最大的不是a 3、四条(four of a kind,亦称“铁支”、“四张”或“炸弹”):有四张同一点数的牌。 例如:红桃4、梅花4、方块4、黑桃4、方块9。 集齐了四张不同的4,这就是四条。 4、满堂红(fullhouse,亦称“俘虏”、“骷髅”、“夫佬”、“葫芦”):三张同一点数的牌,加一对其他点数的牌。 例如:红桃4、梅花4、方块4、黑桃9、方块9。 集齐了三张不同的4,以及一对9。 5、同花(flush,简称“花”):五张同一花色的牌。 6、顺子(straight,亦称“蛇”):五张顺连的牌。 第一局高涵抽到的 7、三条(three of a kind,亦称“三张”):有三张同一点数的牌。 8、两对(two pairs):五张牌里两个对子。 9、一对(one pair):五张牌里有一个对子。 10、高牌(high card,亦称“散牌”):不符合上面任何一种牌型的牌型,由单牌且不连续不同花的组成,以点数决定大小。 感谢阅读(鞠躬) 双人扑克 II >>> “你们历来的规矩,”明明干出了抢骰子这种事,余深却轻描淡写地坐下了,他举起骰子,似笑非笑道,“——就是由这种六面都是4以上的骰子,来决庄家吗?” 桌子上连着一个小型话筒,玩家说话时,声音可以传到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皆哗然一片。 余深轻轻地捏着那枚小小的骰子,故意似的将它慢慢地转来转去。 他的眼窝本就比一般人要深邃,此刻这样盯着高涵,让高涵几乎忍不住要出一身冷汗。 怎么会?高涵心都乱了。 他的眼睛怎么这么好?这么小的骰子都能看得清?我明明都…… 手臂上被按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高涵已经顾不得去管它了。 作弊一旦被发现,就要罚十个筹码作赔偿,而且这件事一出,以后他不管到哪儿,都会颜面扫地。 更重要的是,要是惹得梁卿书不快,他以后恐怕都别想再上桌了。 尤三和方婷的脸上则露出兴奋的神色,不用玩游戏就能夺回十个筹码,当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好,我认了。刚才的确是我偷换了骰子。”高涵似乎是觉得挣扎不了了,一副任杀任剐的态度,“你想怎么样?直说吧。” “我不想怎么样。”出乎意料地,余深又把骰子给他扔了回去。 高涵:“……?” “说实话,我不需要你的十个筹码,也不在乎是不是你坐庄。”余深声音沉稳平静,“这本就和你跟我的这场输赢毫无关系。继续游戏。” “什么!?”底下的方婷听到这句先急了,冲着余深喊道,“你干嘛不要他的十个筹码?!是他出千,我们是白拿啊我的天!” 余深对她的喊声置若罔闻。 “这……”连高涵都彻底愣住了,他根本没想到余深竟然这么好说话。 明明抓到了他作弊的把柄,却并不进一步要求什么,该说他到底是太淡漠还是—— 别有所图呢? “余同学,你想好了吗?”连教导主任都忍不住开了口,“现在可算是你占了优势啊。” “我知道,”余深还是说,“继续游戏。” “好吧。”既然余深都这样说了,教导主任也不好再说什么,“那我们就继续游戏,重新决定庄家。投骰子的方式已经不能用了,我们就采用轮庄制。” 轮庄制就是由玩家轮流坐庄的意思。 余深:“可以。” 高涵:“……我也没异议。” “好。”教导主任下了结论,“游戏开始——” 第一局,约定由高涵坐庄发牌。 高涵不愧是从小玩扑克玩到大的,扑克牌一到他的手上,比魔术师手里的鸽子还要奇妙,一张张牌宛如活了一样,排着队在他手中连成一片。 按理说这一套洗牌手法是很专业的,然而台下的梁卿书看到,却轻微地皱了下眉。 “班长。”旁边有人看出他似乎心情不虞,在他座位旁边俯下身,轻声说,“高涵的这次洗牌——” “嗯。”梁卿书声音很轻,“他没出千。” 内行人都知道,洗牌和发牌是最适合做手脚的时候。 大多数专业千手都能在洗出一把笔走龙蛇般的牌的背后,巧妙地选牌、换牌、留牌,为自己赚得最大赢的可能。 但这次,高涵却没有在洗牌时动手。 或者更准确地说,他不敢动手。 而这一切是拜谁所赐—— 不言而喻。 在余深第一次不留情面揭穿了高涵的作弊行为后,那么接下来,全场人肯定都会下意识地盯紧高涵。 他的一举一动但凡有半点可疑,即使没有确凿的证据,大家也会不由自主地怀疑他,更别说这里还有一个有着丰厚荷官经验的教导主任。 “要是这样的话,”梁卿书旁边的男生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岂不是赢不了了?” “——不,赢得了。”梁卿书思索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就算不在发牌时出千……”他的声音不大,说得很是惬意,却蔓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笃定,“我们靠‘运气’,不也够赢了?” “啊……”那人似乎明白了梁卿书话里的深意,立刻点了点头退去了一边。 确实,这场游戏能够制胜的最关键最主要的因素,还没有浮现出来呢。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间里,桌上的进度已然一变,第一轮下注结束,余深和高涵都没有弃牌,也没有加注。 “两位同学,你们要换几张牌?”教导主任询问道。 “我想想。”相比于之前动作的迅捷程度,这会余深倒是有点罕见的犹豫,“换两张。” 教导主任把目光转向高涵:“同学你呢?” “我?”高涵正死盯着自己的牌,被教导主任这么一叫,倒像是才惊醒似的,摸着下巴,声音模糊地说,“哦,换牌啊。” “行,”他似乎是凭心随意的决定,语气也十分随便,“那我就换——四张吧。” 余深不由得抬睫。 换完牌后,两边继续跟注。 此时高涵早已经不复开局前的惊慌错乱,不如说,打从他洗牌开始,他身上那种面对擅长事物时的自信就显露了出来。 “第三轮即将开始。”教导主任说,“请问两位要换几张牌?这可是本局最后一次换牌机会了。” “还是换两张。”余深说。 “我的话……”高涵又陷入了思索,“那还是换四张吧,我牌实在不行呀。” 又换四张?! 台下人纷纷惊了。 虽然从规则上说,一轮下来一人可以将五张手牌都更换掉,可这样做的风险太高,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换到更小的牌。 尤三都有点看不明白这操作了,他问方婷:“怎么那个姓高的又换四张?他牌那么烂么?” 方婷也疑惑不解。 连续换牌不说,还一换换四张,好像除了牌烂,也没有什么能解释高涵的这举动了。 但她的心里总是不太踏实,特别是现在高涵看起来根本不像牌烂的样子,他的表情宛如一张天衣无缝的面具,看不出一丝端倪。 “哎,这次我的牌终于好一点了。”看完换完的牌,高涵十分欣慰,嘴边的笑容也开始扩大。 他试探似的道:“余同学,那我就要加注啦?” 高涵这话说得张狂极了,若是胆小又心神不定的人,估计都会被他这句话吓到立刻弃权。 余深却只是轻笑:“你觉得合适加注就加注,问我做什么?” “余同学,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个性格很适合打扑克呀?”高涵有些欣赏他的淡定,不由夸赞他道,“我都怀疑,你不管是手握最好的牌,还是最烂的牌,不管是输是赢,不管押大押小,情绪都不会有任何波动呢。” 余深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黑白条纹背景的扑克牌被他捏在手中,映着冷白的肤色,边缘在灯下反射出几丝极细的流光。 第三轮,换回庄家先手。 “我加注!”高涵激动地站了起来,心情看上去着实不错,“raise(加注),普通筹码45枚!” 这一下子就把他几乎一半的筹码都下完了,高涵笑嘻嘻地冲着余深叫嚣道:“同学,你敢跟吗?” 余深对他的挑发没有什么反应:“call(跟注)。” “双方三轮下注结束。”教导主任大声道,“第一局,亮牌!” 高涵高兴地把牌往桌上一拍—— 红桃7、黑桃8、方块9、梅花10、黑桃j。 是不同花色的顺子。 同时余深也轻轻把牌盖在了桌上,红桃5、梅花5、黑桃8、红桃8、方块10。 却只是普通至极的两对。 ——余深输了。 在教导主任宣布牌面的瞬间,尤三的表情就变了,十分痛心地道:“第一局就输了,出师不利啊。” 方婷也流露出惋惜的表情。 不过没一会儿,她就调整过来了心态,硬咬着牙道:“没事,才第一局,之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她坐在礼堂下面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我相信余深。” 也许这股心情只是盲从,但余深至今为止的表现,确实都给人一副十分值得信赖的样子。 “千万别输啊。”她在心里祈祷。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由余深坐庄的第二局开始后,战势终于有了扭转。 第二局结束后,余深的牌是三条,有三张k、一张10、一张a在手。 高涵也是三条,只不过他是三张9。 9比k小,因此这一局,余深以微弱的优势赢得了胜利。 “太好了……”方婷恨不得跟尤三抱在一起庆祝,“终于赢回来一次了!我们校区也是能赢的啊啊啊啊啊!” 只不过,虽然他们这样激动,这一局余深却并没有下多大的注,因此赢回来的筹码,还没有上一局输掉的多。 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双人扑克 Ⅲ >>> 第二局结束后,有了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礼堂里一下子喧哗起来。 今天新校区的学生来的最多,等高涵一下台,他们就团团围住了他。 “高涵,”其中一个个头矮子的男生道,“我想问你,你第二局是不是故意输的?” 矮个男生有着一双虽小却很机灵的眼睛,转来转去的还挺喜感,高涵一看他就笑了:“是,但也不是。不过输了也无所谓,下一把我肯定能赢回来。” 其他的围观群众也听出了画外音:“怎么,你已经找到百分百能赢的方法了?” “不敢说百分百,但是百分之八十应该错不了。”高涵气定神闲地在椅子上坐下,故作神秘道,“旧校区可真不应该跟我玩牌,这不是明着来找死吗。” “你少吹牛了,”有个男生不信,“你是不是出千了才赢的?” “对呀,扑克不就是比运气的吗?不出千,哪有一定能赢的说法?” “在你们那里是运气,在我这里可不是。”高涵冷笑,“我练了快十年的牌术,要是连这都做不到,以后也不配再玩了。” 不少男生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玩这个游戏,最重要的是要当先手,也就是必须得坐庄。”高涵压低了声音对周围人道,“只要坐了庄,就可以发牌洗牌了。” “发牌洗牌?有什么用?”众人不解其意,“这不就是给别人当苦力吗?” “哎呀,说你们蠢还真是蠢!”高涵快被他们气死,“只要能发牌洗牌,那就是掌握了主动权,这你们都不懂吗?” “所以说来说去,你还是出千了。”有人揶揄他。 高涵有点尴尬:“我说了,我没出千!我只是用了一种特殊的洗牌方式,这是我跟国外的赌师专门学的,只要用这种手法,洗出来的牌就是有规律的。” “卧槽?”有个男生在高涵临着的椅子坐下,“有那么神?我看你哗哗地就洗完牌了啊,要是搞错了怎么办?” “不可能搞错,顶多有一些偏差。”高涵恨不得给他一脑壳,“不过就算有偏差也不要紧,之后不还有换牌的机会么?” “所以你刚开始换牌要换四张,后来就又说要加注,感情是在给自己摸牌呀。”男生恍然大悟。 有另外的人疑惑:“可现在不是轮庄制么?你拿一次先手,对方也能拿一次不是?” “他拿就拿呗。”高涵翘起腿,不以为然道,“拿了又能怎么样?他能赌得起多少筹码?拜托,这场游戏是谁筹码赢得多才算赢的,又不是小学生玩三局两胜,我只要在我坐庄的时候赢个大满贯,哪怕我只坐一次庄都够了。” 他这一席话说得头头是道,新校区的男生们也不得不信服,都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比赛。 高涵在这里长篇大论的同时,梁卿书那里却是门可罗雀。 方才跟梁卿书说过话的男生对此很不满意。 这个男生名叫刘佩,他跟高涵一样,都是梁卿书所在班的班干部。 比起高调又为人圆滑世故的高涵,刘佩的性格更为沉稳慎重,因此,他虽然在同学中的威望和人气不高,跟梁卿书却是走得更近一些。 “班长,”他十分客气地对梁卿书道,“您看高涵这……” “随他去吧。”梁卿书在手上把玩着一枚筹码,“要真能赢,这点小事也不算什么。” 说完这话,他把目光瞥向已经在方婷和尤三周围落座的余深,但很快就把目光转了回来,加重了语气说:“重点是要能赢。” 刘佩点点头,心里虽然不忿,但也没再说什么。 - 几分钟前。 在高涵从台上下来的同时,余深也离开了牌桌。 方婷和尤三赶紧过去迎住了他,带着他来到了旧校区的领域。 两个人肚子里都憋了一堆话想说,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余深淡然地坐下。他站着的时候看起来瘦瘦高高,坐下来后,长手长脚似乎在破旧的椅子间有些委屈。 虽然已经历经了一输一赢两个回合,余深脸上依然看不出多少情绪的起伏,只有眼下显出一点淡淡的乌青色,诉说着他此时微许的疲惫。 “昨晚没睡好吗?”方婷总算找到了一个跟他说话的突破口。 余深揉了一下眉心:“昨晚的飞机,今早五点着陆后,学校就通知我来这里。” “啊我的天,”尤三吃惊道,“那你岂不是现在连固定住的地方都还没有?” 余深:“我在机场附近订了酒店。” “真是不好意思。”方婷低下头尴尬说,“我们也是被逼无奈,要不是教导主任说,我们都不知道今天还有你这么个转校生。” 听到“教导主任”四个字,余深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事已至此,就算了。我有件事要问你们。”余深的目光往最中央的教师席那里看了一眼,“教导主任——他是我们本校区的老师吗?” 和刚开始一样,旧校区和新校区的人分庭抗礼地坐在礼堂的两侧,老师们则坐在最中间靠前的位置,互相之间都隔了些距离。 尤三推了下眼镜,当即道:“那当然是呀,校长不在,我们校区的大小事务都是他负责的。” “那我换句话问。”余深好像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你能确定,教导主任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么?” 这句话的质问意味有点重,一出口就让尤三惊奇地睁大了眼。 “这——”他听出了余深的意思,有些局促地回头,“教导主任他、他还能不是我们这边的?那他干嘛要劝你参加比赛呢?” 方婷看着余深:“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嗯。”余深似乎在考虑要怎么说,语速缓慢,“如果我们现在是比体育,或者是学力,那么赛事恐怕很轻易就分出了胜负,断然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戏剧性的局面。” “你是想说,这种比赛太随便了吗?”尤三纳闷道,“可是,我觉得扑克牌才是公平,毕竟也说不好谁能赢。要是比体育,我才是真的第一个就被淘汰了……” 和大多数青春期的男孩子相比,尤三的身材确实算不上健硕,白白净净的还戴着眼镜,一看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角色。 “你错了。”余深的解释很简单,“这场扑克只是表面公平而已。” “啊?”尤三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难道是我们校区吃亏了?” “可以这么说。”余深给了他一个提示,“你想想看,你之前之所以输掉了最后的那些筹码,原因是什么?” “原、原因……”尤三结结巴巴地说,“原因就是他们说一个筹码也能比赛,我就、就把所有的都赌进——” “啊!”他反应过来,“我明白了。” “我们、我们根本没有能和新校区相抗衡的筹码数量。”一想通这个事,尤三的脸上就开始冒冷汗,“即使扑克本身只需要运气,但加入筹码就不一样了。他们筹码那么多,根本不怕输,下的时候胆子也大,这就已经是占了优势了……” 如同赌徒永远没办法和背后有着庞大物资的赌场相抗衡一样,在这样的赛事中,筹码少的人,从来都是食物链的最下端。 “那现在怎么办?”方婷本来还有点信心,被尤三这么一说也慌了,“教导主任怎么坑我们呢!” 她这话的声音有点大,教师席那边似乎有人望了过来。 “不要急。”余深示意她小声点,“我说这个话,并不是要你们绝望。筹码多自然有筹码多的优势,但筹码少,也未必会败。” 不知是不是余深说话时太过于冷静,方婷又重新燃起希望:“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对于刚才高涵换牌的这个点一直很在意。”余深拿出手机,app上标出了减少的筹码数量,清楚地映在他异色的瞳孔中,“他一换换四张,换完两轮之后就立刻加注,很显然是在牌上动了什么手脚。” 像是有感应般,余深刚说完这话,就感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往他的方向望了眼。 是梁卿书。 仿佛这秋季的大雨一样,冷冽而又疏远,却带着一丝直白的窥探。 “动了手脚?”尤三不可思议,“他刚才出千都被抓了,还敢动手脚啊?” “他用的并不是最直接的出千方式,只能算是稍微用了个小伎俩。”余深低头摁灭手机,将手搭上旁边的扶手,难得露出了淡笑,“不过不巧的是,我正好知道这个伎俩,所以下一局……” 他加重了语气:“一定会出现转机的。” “真的吗?!”肯定的语气令尤三和方婷两人都一喜。 休息时间转瞬即逝,没过多久,教导主任重新回到比赛台前,让余深和高涵各就各位。 双人扑克 Ⅳ >>> 第三局开始,再次轮到高涵坐庄。 和先前一样,他的洗牌手法仍旧熟练流畅。 牌的队列变得更加整齐,宛如一张紧压着一张的多诺米骨牌,在高涵的左右手之间划出一道完美清晰的曲线。 余深专注地看着他洗牌的每一个动作,长睫微动。 高涵这一次可谓是充分洗足了牌,洗完后,他先给自己发了牌,然后把剩下的牌堆往前一推,同时上半身向前一倾。 他盯着余深的眼睛,带着自信的笑容向对方提议:“这一次我是庄家,我来做主。看在旧校区的面子上,我就不给你发牌了,余同学你自己抽,怎么样?” “我自己抽,”余深轻笑,“你不怕我把好牌都抽走吗?” “随便你抽。”高涵不以为然,“要能抽个个皇家同花顺出来,那也算你的本事。” 听他这么说,余深随即抽了五张牌出来。 他的动作随意优雅,仿佛根本不在乎自己拿的是什么,也无所谓高涵得意洋洋的挑衅。 高涵只当他是逞能作秀,等对方刚下完第一轮注,他就立刻加了两倍的注下去。 余深看着他加注,眉毛轻轻一挑:“看来,高同学对自己的牌确实很自信呀。” “那是。”高涵嘻嘻一笑,“懂得抓住机遇的人才是能笑到最后的人。” 他瞥了一眼余深手机界面上的筹码数量,嘲讽道:“所以呢,我也劝余同学,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赶紧开牌,你还有得救。” 如高涵所说,余深现在的筹码的确不剩几个了。 先前第一局输掉的60个,对他来说损失实在是太重了。 但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余深却只是笑笑,语气不以为然:“你的意思,是觉得我跟不起?” 高涵摇着手指:“哎哎,别激动啊同学,我可没这么说。” 他捏起一枚筹码,把它置于眼前:“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你不会不知道这一枚筹码值多少钱吧?” “我当然知道。”余深冷笑着说,“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敢赌。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输?万一我赢了,那岂不是翻倍的奖励?” 不等高涵再说什么,余深便拿过手机,在上面轻轻一点,心筹码的画面显示了出来。 “按照你们学校的规矩,有这个在——”余深指着那枚和其他筹码显然不同的心筹码道,“不管你下多少注,我都是跟得起的对吧?” “你要赌这个?”高涵难免吃惊,“同学,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个要是赌输了,这辈子都别想在我们面前抬起头了。” “那又怎么样?我又不一定会输。”余深漠然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注,我跟得起。你尽管下就是。” 听着余深颇显心急的话语,高涵渐渐从惊讶到了然。 作为玩牌的高手,他太清楚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了。 这是当赌注不断攀升,赌桌上的局势也越发捉摸不定的时候,赌徒们所流露出的兴奋与不安相混合的情绪。 在这种情况下,逢赌必输。 换句话说,就是他高涵的稳赢。 - 余深要赌心筹码的行为彻底震惊了台下人。 旧校区那边暂且不论,新校区这边“嘭”地一下炸开了锅,穿黑色校服的男生们纷纷议论起来。 “哇塞,这姓余的哥们头可真铁,看来是非要跟高哥一决高下了。” “这叫一决高下?这叫单方面被碾压好吧?随便逼一下就把心筹码拿出来,也太弱了。” “没准不是头铁,要是他真能赢呢?” “赢个屁,不到最后一步就把心筹码拿出来,我看是赌疯了吧?” 男生们低声交头接耳的同时,刘佩也在跟梁卿书对话。 其实从刚才第一局开始,梁卿书的注意力就不怎么放在战局上。 作为监战,他只在关键点看了几眼,便知一切都在按照高涵的计划推进,胜利近在眼前,却让他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这样就结束了? 能够奏出那般美丽琴音的人,在其他地方,竟是普通地让人提不起丝毫兴趣。 而余深要赌上心筹码一事,则更让他失望。 就在刚才第二局结束时,他还以为余深留有后招,但现在看来,不仅没有后招,反而因为急切而愈发不理智,把希望寄托在了遥不可寻的运气上。 既然这样,直接早早结束这场闹剧算了。 “班长。”刘佩挺着背半跪在梁卿书面前,见他好像在出神,忍不住唤他道,“我刚刚给您说的,关于高涵的事……” “我知道了。”梁卿书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等高涵这把赢了,奖励他一百个筹码。” “不、我、我说的不是高涵赢比赛的事。”刘佩有些着急,“是他之前假公济私,给跟他熟的那几个男生利用班费捞好处的事。” “是么。”梁卿书显然对此心不在焉,“那你随便处理一下不就好了。” 刘佩讪讪道:“这个随便,是……怎么个随便法?” “你想怎样就怎样。”梁卿书像是看透了他那点小心思,“这样还不够?” “够了够了。”刘佩大喜过望,“等处理完毕,我会向您汇报结果的。” - 梁卿书跟刘佩对话的这个场面,也好巧不巧地落入了余深的眼中。 按照他现在坐的位置,他和梁卿书的方向是相对的,中间就只隔了一个教师席。 而当高大肥胖的教导主任不在教师席的时候,这道屏障可以说几乎不存在。 更何况,梁卿书的一举一动,都很难让人无视。 他是这群男生的中心,所有人走到他的附近,不是俯首就是恭敬半跪,丝毫不敢与其争锋。 而他那一身黑衣黑斗篷,又像是染了这雨天深重压抑的色彩一样,仅仅出现在人的眼角,就会因为突出而让人看过去。 也因此余深知道,先前两局的时候,梁卿书虽然没什么太大兴趣,但也有时不时地看看情况,而到他要赌上心筹码后,梁卿书脸色忽然就沉了下去。 似乎很是失望。 这让余深有些不解。 是看着他快输了,所以觉得失望?可是他输了,新校区的人不是应该更高兴吗? 这个新校区的班长,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情来看这场比赛的? 双人扑克 V >>> “你不下注,在干嘛呢?”看到余深眼神偏离,高涵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结果正正好撞上直视着这边的梁卿书。 对方眸色如潭,淡漠扫视过来的样子让高涵不由自主惊了一下。 “……你盯着我们班长看干什么?”高涵一脸奇怪地看着余深,“难不成是怕了?我跟你说,我们班长比我还会打牌,你要是跟他比,只会输得更惨。” 余深故意顺着他的话说:“原来我还得感谢你们特意放了我一马?” “那是。我跟你说,不是我们看不起你,是你们旧校区本来就没有能让人看得起的资本。” “你话真多。我跟注,继续吧。” 高涵做了个不可理喻的表情:“行,继续就继续,我马上就让你知道这话的正确性。” “等一下。”余深忽然又喊了停。 “哎哟,哥们你又怎么了?”高涵对他上一次喊停抢骰子的事还心有余悸,“这注你是跟还是不跟?不跟可是开不了牌。” “我当然跟。”余深指着心筹码说,“但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公平,我这边可是把本钱全拿出来了,你那边就用几个普通筹码糊弄我,感觉说不过去啊。” 高涵:“那你想怎么样?” “高同学,我现在合理怀疑你是故意下大注蒙我。”余深交叉起双手,“其实你牌超级烂,是不是?” 高涵:??? “我蒙你?开什么玩笑?”高涵嗤笑道,“就你这牌术,我还需要专门蒙你?你有本事现在就下注!开了牌就知道到底是谁牌烂了。” 余深用手指拂过掌心,磨磨蹭蹭半天就是不下这注,整个人和之前冷静的样子大相径庭:“不,我不跟。我要加注。” 高涵耐心都快被他磨没了:“那你他妈的倒是加啊!这都耗了多长时间了!!” 高涵对教导主任怒目而视:“老师!有玩家故意拖延游戏进程,这你也不管的吗?” 教导主任保持着风度,用手掸了下自己的地中海刘海:“这个并不在我们的规则里呢,同学。何况这也就过去了五分钟而已啊。” “……”高涵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到底要怎样你才肯下注?” “很简单。”余深说,“我都投入心筹码了,你们那边就没有什么相应的表示吗?是新校区就这么寒酸,还是已经预料到我会赢了你们?” 高涵恨不得翻白眼。 光下个注都要五分钟,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必赢? “行,我今天就大发慈悲,加个心筹码陪你玩玩。”高涵冷笑,“我跟注行了吧?” “当然好,感激不尽。”余深一笑,把他的心筹码正式投入底池。 高涵手头的心筹码很多,要赌当然也不可能赌自己的,他顺手摸出尤三的说:“说好的,我跟注,给你这个脸,下次直接开牌,别再碰瓷了,ok?” “停一下。”宽敞空旷的礼堂内,梁卿书波澜不惊的声音忽然响起。 高涵:“……” 老天爷啊,他现在真的对等一下这三个字ptsd了。 但班长发话就是最大的,高涵看看余深,又看看教导主任,最后还是小跑去了梁卿书身边。 “把那个女班长的心筹码也投进去,直接加注。”梁卿书指示道。 高涵有点懵逼:“为什么啊班长?” 梁卿书不看他,只问:“你能赢吗?” 高涵对这个问题信心满满:“当然能赢!别看余深那人话说得多,他这把肯定输。” “既然能赢,为什么不加注?” “这……”高涵赔着笑,“我这不是觉得心筹码珍贵嘛,加一个就少一个。” “再珍贵也不是你的。”梁卿书的语气不容辩驳,“加。” “好吧,我这就加。”高涵无奈地点点头,他在此时突然意识到,他自己只想用一般的手段压制住余深,但梁卿书却似乎不惜用更狠的手段把余深逼上绝路。 梁卿书颔首道:“嗯,继续游戏吧。” 高涵低头一礼,又小跑回了座位。 “你们尊贵的班长又给你说什么了?”余深问他。 高涵拿出了方婷的心筹码,道:“说了什么?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给你发慈善来了,懂吗?” 随后,他对着话筒大喊:“raise(加注)!心筹码两枚!” 这一句话瞬间炒热了全场气氛。 “那是……我们的心筹码……”方婷看着那个筹码,忍不住捂住嘴,接着愤恨道,“草,高涵这个不得好死的东西!” 尤三的心情也同样激动又害怕,死死地盯着余深。 “怎么样余同学?”高涵道,“现在你已经既不能加注也不能跟注了,是不是该开牌了?” 余深却不太满意:“不是说好你只跟注,给我下一次换牌的机会的吗?” “给你换牌机会?你做什么美梦?”高涵咬牙切齿,“我现在再次加注都是给你脸了,别废话了赶紧开牌!你当小孩子过家家呢,你赢一局我赢一局?” 余深忍不住“啧啧”两声:“高同学,你吵到我耳朵了。你要明白,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加注了,是你现在不守信用,不给我换牌机会。” “……”高涵快被气乐了。 妈的,他们班长说得对!就是应该加注,压死余深这个狗逼! 余深摇摇头,直接问教导主任:“老师我想问,本场游戏是否可以all in?” all in。 指的是把自己所有的筹码一口气全部投入底池,在一方all in的时候,另一方若想抗衡下去,也必须投入手头所有的筹码。 相当于是最极端的加注方式。 教导主任笑着点头:“当然可以的。” “那就all in。”余深果断地伸出自己的手机,朝着高涵挑衅地说道,“高涵,你就两枚心筹码这点资本了么?那我更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是下注讹我了。” 高涵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他知道“讹诈”这个汉语词还是他的all in。 不过有一点很清楚,在对方all in了以后,他也只能以all in来应对了。 “余深,我真的觉得你在作死。”高涵为余深的愚蠢发笑,“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本来只是想给你们一点教训,没想到你这么不知好歹。” 高涵把所有筹码都往前推:“那我也all in!我告诉你,你马上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实力的差距。” 教导主任数了数筹码:“两方筹码都已经集齐,开牌!” 高涵春风得意,在开牌的一瞬间,他甚至都没去看余深的牌是什么,径直从座位上站起来,嚣张把自己的牌拍在桌子上,同时冲着话筒大喊道:“四条!” 然而下一刻,教导主任清晰稳重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此局余深胜,可带走底池中的所有筹码。” “高涵剩余筹码数量不足5,本场游戏就此结束。” “什么?!”高涵惊奇地转过头,“老师,你别判错了吧?!你看看余深的牌,他顶多就是个——” “顶多就是个……” 话还没说完,高涵的声音就彻底顿了下去,因为他已经清楚地看到了余深所持的牌。 双人扑克 VI >>> “皇、皇家同花顺……这、这……”高涵的声音开始不稳,他一把抓住余深的牌,睁大了眼睛看,“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出千了!?” 余深仿佛不明所以:“出千?” “听不懂是吧?就是作弊!作弊懂吗!!”高涵拍着桌子激动地叫道,“你一定是作弊了!不然怎么可能抽到这么好的牌?!这可是不足0.0005的概率!!” “噢,为什么不可能?”余深学着他刚才的样子耸了下肩,坦荡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作弊了?还是说,你在怀疑老师的监牌水准?” 一直在旁观着的教导主任不由得咳了一下:“高同学,这牌可是我一直在看着的,确实是你输了。” “草!我输了?我输了——?”高涵依然觉得难以置信,嚎叫了半天之后,他“啪”地一声打掉了话筒,引来了教导主任的一声低呼。 高涵凑在余深面前,恶狠狠地低声说:“你老实告诉我,我不会告发你的。你到底用了什么作弊手法?” “不作弊,就不能拿好牌吗?”余深冷淡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在嫌弃高涵离他太近了,“那你不作弊,不也连续三局拿到了好牌?” 听到这话,高涵陡然变了神色,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余深却无视他的目光,随手从桌子上拿过自己刚刚抽到的那几张牌,在指间把玩着。 “你以为我没听过,那些在拉斯维加斯和澳门的传闻吗?”余深笔挺地站着,从上而下俯视着他,声音很轻,“特殊手法?洗出规律?高同学,这么厉害的洗牌术,你能不能也教教我啊?” 高涵看着那几张纸牌灵活地在他手上翻飞,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你、难道……” 余深当着高涵的面开始一个个地回收桌上的筹码。 高涵整个人愣在原地,与此同时,台下新校区的男生们像疯了一样地喊他骂他,让他的大脑“嗡嗡”地响。 高涵知道,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既然他能通过特殊的洗牌方式来追踪万能牌的位置,余深若是对这种洗牌手法有所了解,当然也能反借他的手定位其他的牌。 “妈的,”高涵气得抓紧桌沿,“我就应该直接下你们跟不上的注,这样你只能被迫弃牌!” “你不会。”余深终于开口,语气清淡但又笃定,“好不容易入手了那么好的牌型,你怎么舍得只赢五个筹码呢?” “……” “你不断地加注,又故意下在我能跟得上的范围,不就是想把我的筹码榨干么?”余深的声音骤然变冷,向高涵俯下一点身,用纸牌轻拍高涵的脸,“——你以为,我不懂?” 像是被古钟猛地砸了脑子,听完余深的这话,高涵突然明白了过来。 “你算计我?”因为震惊,他的声音都开始变尖,“你赌上心筹码,就、就是为了诱导我下注?” “那不然呢。”余深似乎是有意要学一下他们新校区那充满嘲讽的语气,“我如果不先做出一副赌疯了的样子,又怎么让你上钩?” “靠!”高涵当场被激怒,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将手拍得生疼,“让我上钩?真有脸说!你他妈不过是借我的光,不要太嚣张了!” “嚣张?借你的光?”似乎是觉得这话很好笑,余深嘴角扯出一抹嘲讽,“我实话告诉你,第一局我抽到的是葫芦,第三局我抽到了同花顺,在那些我败了的局里,我拿到的牌一直都比你好。” “你少他妈胡扯!!”高涵冲着他大叫道,“你抽到了为什么不亮出来取胜?你有病吗!?” “随便你怎么说。”余深冷漠道,“就像你喜欢通过换牌让自己的牌更好一点,难道我就不能换牌伪装自己的牌烂?”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个,是你们经常说的一句话吧?” 高涵的脸色“唰”地变白。 “你竟然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算计我?!”他感到难以置信,连话都说不利落了,“你、你也太——” “行了。”余深此时已经收完筹码,不想再跟高涵多说,“你有空在这里生气,不如先考虑下,一会怎么给你的班长交待?” 说完这话,他斜睨了一眼台下。 一听到“班长”两个字,高涵便开始浑身僵硬,几乎是强迫性地逼着自己转过了头。 出乎高涵意料的是,梁卿书并没有生气,反倒是看着胜利的余深,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虽然只是转瞬即逝,却清清楚楚。 看到这抹笑容的高涵如坠冰窟,巨窗外铺天盖地的雨声袭来,将他彻底砸得失神。 余深已经不想在台上多呆,收完筹码后,他把那些全部交给教导主任,让他从实物换回虚拟。 教导主任照做后,余深干脆利落地拿了手机走下去,梁卿书坐在走廊边上,余深与他目光短暂地交错了一瞬。 就像是在互相无声地宣战一般。 - “让高涵滚回旧校区去。” 既然看完了比赛,梁卿书也无心在这里再继续待下去,他对刘佩随口吩咐了一句,转身离开了礼堂。 新校区的男生们则跟随者他的步伐一起离开,只留下身后孤零零的高涵。 另一边,余深下了台之后,得到了方婷和尤三兴高采烈的欢呼声。 “你真的太强了呜呜呜呜……”尤三简直喜极而泣,恨不得给余深一个大大的拥抱,却又不是很敢,“还、还帮我们拿回了心筹码,真的太谢谢了呜呜呜……” 方婷也对他道歉说:“抱歉……我中间不应该吼你的。” 余深轻轻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也让他们稍微安静点。 在大批新校区的男生离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还在台上留着的高涵和教导主任。 高涵自然是一脸垂头丧气,整个人都蔫了。 教导主任则和其他老师不慌不忙地收拾着残留下来的赌桌,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在这里所进行的,真的就是场最普通的学生竞赛而已。 “哦对了,关于你之前说的事。”尤三注意到余深视线停留的位置,放低了声音对他说,“其实,你不用太在乎教导主任他们,就算他不是我们这边的,对于学生战争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你把他们当成酒店工作人员那样的就行了。” “我知道了。”余深收回目光,说,“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安排的话,应该还要带你去一趟教室吧。”尤三注意着他的脸色,问,“……你是不是累了?” “有点。” “那你先回酒店休息吧。”方婷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扑克这种活动劳心又伤神。 “等明天你来学校,我再带你去见同学们。明天他们也会来学校上课。” 余深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话。多待无益,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礼堂。 重回礼堂的大门外面,瓢泼大雨仍不见停,白雾笼罩之下,余深总有种自己又回到了几个小时前的错觉。 仿佛时间根本没有走动似的。 余深轻呼一口气,还在考虑着要如何闯过雨幕回去,忽然察觉到眼角余光里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他扭头过去,看到角落放伞的架子那里,正躺了一把黑色的伞。 伞面至伞柄都是一片漆黑,被雨水浸湿了一些,松了伞扣,和刚才的那位倒是出奇的相似。 是梁卿书的伞。 想必少年离开的时候,周围的人蜂拥而至为他撑伞,这把伞也就被这样丢弃在了这里。 当然,也有可能是特意留在这里的。 余深站着看了那把伞许久,终是拿过了它,打着伞离开了学校。 ※※※※※※※※※※※※※※※※※※※※ 第一个游戏结束啦-v- 之前把文给基友看过,她表示不太懂筹码是干嘛的,这里做个小小的解释。 因为筹码本身就有分量的原因,在游戏中,它最大的作用就是欺诈。比如a和b玩牌,a抽到的牌很好,但是a下注很小,b可能会觉得a牌很烂,于是盲目跟注,最后b就输了。 算是一种障眼法吧,这种情况下就不是单纯比运气了,还比心理素质等等 余深的身世 第九章 >>> 如同余深所想的那样,双人扑克的比赛结束后,梁卿书没有打伞便离开了旧校区。 当然,他也不需要亲自动手打伞。 虽说网约车进不了晓中,但这些公子哥和小姐们的私家车却没有这个限制。 不仅如此,私家车的停车位置和地方大小还会因为主人身份的高低而有所变化。 而眼下,特地来接梁卿书的宾利更是一路旁若无人、横冲直撞地到了礼堂的正门口。 戴着白手套的中年司机下车,低着头,微躬着身子给梁卿书开车门。 梁卿书坐进后座,他旁边的刘佩也想跟着坐到同一排,却遭到了司机一记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 司机的目光锐利又不留情面,刘佩的身体忍不住往回缩了一下,过了一秒才低着声音道:“……我有事要告诉班长,是关于余深的一些情报。” “让他坐进来吧。”梁卿书的语气没什么起伏,“这里太冷了,我想早点回去。” 司机这才让开位置,等刘佩坐好后发动了车子。 此时受大雨的影响,车窗外的天色依旧暗沉不已,在这种天况下,刘佩总觉得梁卿书的神情看起来异常冷淡。 担心他会不耐烦,刘佩只好直入主题:“刚才余深跟高涵在比赛时,我专门去查了一下余深的来历,也私下问了问旧校区的那些老师。” “嗯。”梁卿书并不意外他这个举动,淡声道,“他是不是以前在黔乐生活过一段时间?” “您怎么知道?”刘佩有些惊奇,“是的,他10岁左右,他的养父为了给他营造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就把他送到了中国。” “养父?”梁卿书似乎对这词有点兴趣,又重复了一遍。 “对的,是养父。”刘佩朝着梁卿书的方向侧身低头,“余深三岁之前的资料丢失,现有的只有三岁后被他的养父ericsson收养后的记录。” “他养父做什么的?” “他养父还挺有名,这也是为什么我能一下子查到的原因。”刘佩解释道,“ericsson原本是瑞典人,1992年远赴华盛顿在un任职,2003年被当时的秘书长指派为联盟特别代表及特派团团长,负责马尔顿地区的pko活动,现在还留在当地担任执政长官,统领临时政府。” “而余深——是在马尔顿那一年战火最为猛烈的时候,ericsson从极端民族分子所占据的贫民窟里抱出来的孩子。” 马尔顿位于欧洲的东南一隅,地处两海交界要冲,因为民族环境复杂,从18世纪起就一直争执冲突不断。 梁卿书摩挲着大拇指的指腹:“听起来,他的身世还挺坎坷。” “是这样的。”刘佩毕恭毕敬地道,“我只是在外网上随便一搜,关于他养父和余深的新闻就冒出了不少,可能连世界人民也觉得他的身世离奇吧。” 梁卿书默而不语。 “而关于他的亲生父母,说法就更神奇了。”刘佩似乎是来了兴致,语速快了很多,“有人说ericsson就是他的亲生父亲,至于他的母亲,则是过去在当地大展芳名的歌后。” “ericsson早年与她相爱,后却因为种种原因抛弃她回到了华盛顿,从此女歌星便因为失意而沾染了毒品,最终在堕落的贫民窟里香消玉损。” “当然,其他的传闻也有很多,我可以一会都发给——” “不用了。”梁卿书打断了他的话,“只给我说说这个就够了。” 刘佩有点惊讶梁卿书竟然会对这个类型的故事感兴趣,但还是把查到的资料拿给他看。 梁卿书接过去随意地翻看了几眼。 那些全部都是外文网站,英文的单词和另一种罕见民族语言的语法混杂在一起,看的人有些费劲。 但还是能看得出,都是对余深母亲的极力夸赞。 余深传闻中的母亲混有三国血脉,她于战火中尽情歌唱,死前又境遇凄苦,留下无数为人津津乐道的故事和绯闻,是真正的传奇人物。 “深入灵魂的歌喉” “足以抚慰所有人受伤的心” “迷离的、伤感的,一种真正环绕于胸间的情愫” …… “难怪。”梁卿书又把ipad随手丢还给刘佩。 刘佩在一旁等了半天,都没听到梁卿书的后文,不仅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却看到他轻轻阖上了双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思索什么? 余深这个人吗? 刘佩有些好奇,但又知道梁卿书这是不想让人打扰的状态,只得板正地坐了回去,并在两人间留出空隙。 - 彻夜奔波加上好几个小时的全神贯注,要说余深此时不疲惫,当然是假的。 但过早睡觉又不利于调整时差,因此回到酒店后,他只是草草冲了个澡,坐在木质桌前放空自己,闭上眼睛慢慢地恢复精神。 就在这时,手机提示有新的g-mail过来。 余深睁开眼睛,这个邮箱是他的私人邮箱,不会有那些无孔不入的披萨快餐广告,能送信到这个邮箱的只有他的养父。 这个时候送信过来,无非就是问他觉得新学校怎么样,余深看着标题那一栏的“hi son”,都能想象得到养父在背后愉快大笑的模样。 和un官网及维基百科上给出的照片带给人的印象不同,ericsson为人其实相当开朗健谈,跟自己小了快三轮的儿子也能毫无代沟地谈天谈地。 和他相比,余深反倒是常常绷紧面孔的那一个,ericsson经常取笑他年纪轻轻就有了那种英国老派贵族的气质,莫不是下一句就要脱口而出一个“你们新大陆人”了。 不过,此时余深觉得,保守绅士的这个称号,似乎是更适合今天见到的那个新校区的小个子。 保守派不肯让步于新时代并不是因为他迂腐不懂得变迁,而是他对此不屑。生来过于尊重的一切,让他已经不信有什么能够颠覆他的力量。 名字好像是——梁青…? 不对,应该不是这个青。 余深摇了摇头。 他的汉语虽然交流没有问题,但要想象这样复杂的汉字就有些困难。 汉语对他来说确实是难,即使余深已经努力学习了四年有余,写字至今还是歪歪扭扭不忍直视。 余深趴在桌上,眯着眼睛点开邮件,这样的他看起来特别像一只大型波斯猫。 “您所在的地区无法使用此服务。” “this service is not available in your area.” 余深:“……” 他是不是应该先去付费下载个v|p|n? ※※※※※※※※※※※※※※※※※※※※ 小声说一句,其实我最开始对余深的设定是断臂小提琴家来着,后来觉得太惨了,算了算了…… 补充一下: un= united nations=联合国 pko= united nations peacekeeping force=联合国维和行动 最后,没有马尔顿这个地方,是我编的 jj这种东西不能写的太清楚,写出来的简化了很多,也模糊了很多,部分与现实不符不要较真 这个背景后面会用上,所以在这里科普一下 感谢阅读。 新旧校区的恩怨 >>> 大雨浇了一天一夜终于退去。 第二天余深从酒店的床上醒来,打开落地窗,还能闻到一股空气中散发出的淡淡草香味。 阳光也正好,暖而不骄。 黔乐确实是个好地方。 地处高原,古林葱密,年平均气温不过8度,虽然相比于它隔壁车水马龙的胡笳市,它显得小了些,僻静了些,却有着周围城市无以伦比的宁静氛围。 对于总在各国之间颠沛的余深来说,这里确实是非常不错的生活首选。 当然,如果没有那什么奇怪的学生战争就好了。 今天因为要去领取学生证并办理入住手续,余深起来的比平时早得多,匆匆吃过早饭办了退房便赶去了学校。 出乎他意料的是,尽量已经来得这么早了,旧校区却并非他想的那般人迹寥寥。 不少穿着白色校服的少男少女列队在学校门口,有的手上还拿着捧花和小型的横幅。 这是在干什么? 余深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还没来得及发问,队伍最前面的方婷就捕捉到了他,当即命令全体学生振臂高呼。 “欢迎!欢迎!欢迎来到晓记中学高二a班!” 余深:“……” 紧接着,这群像是吃了喇叭一样的男女学生狂欢着过来围住了他,缠着他七嘴八舌地问起了话。 “你从哪个国家来的?” “眼睛好漂亮啊,这个颜色是戴了美瞳?” “听说你昨天让新校区的人屁滚尿流地回去了,是不是真的?” “这样新校区以后就不敢再来找我们的茬了吧?” 余深被他们喊叫得头痛,只觉得这吵声跟他在军火冲突中听到的枪炮声有的一拼。 还是尤三看出了余深的不耐,赶紧用力地分开众人道:“你们别吵吵了!余同学估计时差还没倒过来呢,你们别一会把人吵得犯恶心了。”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我带你先去熟悉一下学校,然后再看看宿舍吧。”等大家安静下来后,尤三对余深道,“行李带过来了吗?我帮你拿。” 余深制止了他:“不用,我自己拿。” 他向来不喜与人亲近,就算和人面对面,往往也保持在半米之外。 尤三似乎对这个距离感到有点囧,不由自主地绕了绕头,但还是温和道:“行,你自己拿就自己拿,宿舍也不远,从这到另外一个校门就能看到了。” 余深正要跟着他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极冷的嗤笑。 大家都把目光纷纷转向那里。 ——竟然是高涵。 不知为什么,他穿着旧校区的校服,两手插兜,大大咧咧地靠着墙,和所有人都刻意隔开距离。 一开口便是一通冷嘲热讽:“打赢一个小比赛而已,就把你们得瑟成这样?就这还妄想新校区以后不来找你们麻烦呢?做什么美梦呢?!” 说罢一指余深:“还要对这种人俯首帖耳,你们也太没骨气了吧?是不是来个厉害点的人就是你们爹呀?” 他的语气实在是太过于嚣张,气得一个女生当场忍不住骂他:“小比赛怎么了?小比赛那也是把你赢了,宁有什么资格逼逼?” 高涵闻言,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一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的高贵模样。 尤三见状,特地到余深身边解释说:“不咬人的狗叫得越厉害,你不用理他。” 余深倒不太在意这个,只问了句:“他怎么在这儿?” “这个……”尤三好像有点觉得难以开口,低声道,“他现在算是转到我们校区了。我到路上给你解释,在这儿不太方便。” 余深颔首,让他带路。 余深既然接下来有事,人群自然也就散了。 高涵本来还想在他面前说点什么,却被方婷狠狠警告了一通,最后只得愤愤地扬长而去。 “就,这个事儿,该怎么说呢……”走在去男生宿舍的路上,尤三努力组织着语言,“虽然说,我们学校有学生战争这种东西,但归根结底,旧校区和新校区还是一个学校。” 接着,尤三给余深解释了一下为何两个校区会对立的原因。 原来在最早期的时候,晓记中学是没有新校区的,只有老校区。 而且那个时候,晓记中学还不算是贵族学校,只是一些家境相对殷实的学生在这里上学,与真正的贵族两字远远够不上边。 事情的开端是悦扬中学的翻新扩建,以及晓记中学因为资金不足而面临倒闭。 而所有人都知道,悦扬和晓记是对手,是死对头。 死对头要倒闭了,自己反而要扩建,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那阵子悦扬从老师到学生,连着门卫养的狗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见着晓记的校长那更是要忍不住“寒暄”一番。 晓记当时的校长气得七窍生烟,疯狂寻找有钱的资本家拉赞助,逢人就把自家学校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但,虽然过程极其不现实且夸张,最后却真让他找着一个冤大头。 这人就是梁卿书的爷爷。 梁家本业虽然很大一部分都在胡笳市,但梁老爷子身体不好,一直有去黔乐静养的想法。 梁家开始资助晓记后,晓记的发展速度就跟坐了火箭似的,从濒临倒闭的三流中学一跃成了英伦风的贵族学校,说出去都是带滤镜的,光一年的入学金就要接近十万。 不仅如此,梁家还资助着晓记建了新的校区,用以容纳那些新来的“贵族”子弟和明星教师。 梁卿书也是在这个时候来到晓记上学的。 因为他的原因,原本只是小打小闹的学生战争很快就迅速发酵,从一开始的猜拳比比胜负、输了也不过是互相抄抄作业的程度,演变到了如今的局面。 有钱人的子弟玩得开,什么都敢投入游戏,只要不犯法不危及人命,转手间一座别墅一辆车都是分分钟的事。 而无法适应这种氛围的学生,便被彻底留在了旧校区,其中也包括像高涵这样败阵下来的人。 “虽说有了资助是好事,可是现在的情况,我真的觉得我们这些原本的学生像是被抛弃了。”尤三叹了口气说,“而且更糟糕的是,晓中有了这些文化氛围以后,悦中那边也开始学,我有朋友是在悦中的黔乐土著人,听说日子过得也很憋屈。” 余深:“那你们为什么不转学到其他地方去呢?” 尤三愣了愣,进而羞愧道:“这个……这个我们其实也想过的,但最后还是做不到。可能还是我们太贪心了。” 余深了然。 名誉、面子、人脉、环境、教育资源……无论看中哪一点,晓中显然都是个好选择。 而一般能在黔乐上得起学的,都绝不会是家徒四壁之辈,要这些人再去那些个公立中小学校跟一大群“平民”挤破头竞争高考,他们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男生宿舍楼前。 算不上多么精巧别致的建筑,但也整齐干净,楼面雪白,看起来很适合人居住。 “我们这里的宿舍都是单人间,带卫浴和小厨房,不过基本上没人做饭,都是在食堂吃。” 尤三给余深事无巨细地介绍着宿舍里的每一处,之后还跑去管理员那里,替他开通了wifi和水电煤气等等。 “谢谢。”余深也没拒绝,他初来乍到,确实是需要一个人给他帮忙这些小事。 “你先休息一下,第一堂课10点才开始呢。”替余深打点好一切后,尤三临走前嘱咐他,“今天主要是上体育课,9点45分,在你今天来的那个大门集合。” “——然后,”他声音开始吞吐,“因为我们的教学地不够,到时候……需要借用新校区的场地。” ※※※※※※※※※※※※※※※※※※※※ 感谢收藏的大家,超级感谢! 马术比赛 I >>> 九点四十五分,余深如约前往来时的校门。 旧校区的占地面积不小,从他的宿舍走过去需要整整十分钟的脚程。 等余深到那儿的时候,不少同学已经整装待发,都背着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帆布背包。 只有他是两手空空如也。 不多时,迎接全体学生的校车停到了校门口,一个老师模样的中年壮汉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把学生们纠集在一起,给所有人说明了本次上课的内容,原来他们今天是要去三公里之外一个叫和圆的马场训练马术。 这位老师和他健气开朗的外表不同,说话很是一板一眼,一看便知是个待人严厉的老师。 简单说了一些话之后,他要求每位同学打开包,他要挨个检查携带装备的情况。 要是有少带、错带,或者不好好保管的行为,他就会当场不留情面地训斥那个学生,有好几个女生被他训骂得眼睛都红了一圈。 眼看着就要检查到余深这里了。 尤三注意到一身轻松的余深,赶忙过来解围:“老师对不起!他是我们昨天新来的转校生,刚从国外回来的,来不及准备马具。” 体育老师本来正要发作,一听这话勉强缓和了下面色,皱眉道:“那怎么不提前申请,嗯?你说现在上哪儿去弄一套给他?” 许是这老师的嗓门大得吓人,尤三撇了撇嘴,不敢接话。 “算了,让他先上车。”眼看着发车时间快到了,老师没了耐心,“一会要是没有多余的用具,就让他自己在旁边站着,好好看看别人怎么弄的!” 在体育老师的不断催促下,学生们一在校车里坐好,校车就以一百八十迈的猛烈速度开了出去。 冲刺到和圆马场后大家发现,今天不只是他们高一a班的学生,有不少新校区的人也来上这门课,隔着大巴玻璃,远远地便能看到一大片乌泱泱的黑色校服。 旧校区的校车停下后,学生们下车后跟灾民抢粮食似的,一个个前赴后继地朝着马厩奔去。 原因无他,只因为对于筹码数量不够的旧校区来说,上课用的马匹并不是平均分配的,去晚了就找不到自己能用的马了。 尤三本来也想加入这抢马大军,但看着身边没有装备的余深,又觉得很不好意思。 “没事,你先去马厩吧。”余深看出了他的想法,“告诉我租器具的地方在哪儿,我自己去。” 尤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先去挑马的诱惑,匆匆给他指了下路:“应该是在那边,你去看看吧,如果实在没有,再回来找老师。” 说罢便一溜烟地跑了。 余深按照他指示的方向,自己走进更换马具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是带装备来的,一间间换衣间都没有人,余深走了一圈,也没看到像是管理租具的地方。 看样子,只能折回马厩那边,问问老师如何处理。 余深重新转回身,准备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右手边的一间换衣间似乎有人。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在空旷的平房内显得格外清楚。 余深个子高,一眼就看到了换衣间墙壁上挂着的黑色校服外套。 里面竟然是个新校区的学生。 不过,他对新校区的人本来就没有尤三他们那般大的敌意,对他来说,一个对象只要有交流的需要,他并不介意对方是谁。 余深没有踌躇,当即敲了敲换衣间的门。 “同学。”他的语气客气而有分寸,“我想问问,你们这里租借马具的地方在哪儿?” 换衣间的人显然听到了他的问话,换衣服的声音在一瞬间停止了。 但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有点警惕和迟疑。 “同学?”料想换衣间里的人会不会是位女生,余深又道,“是这样的,我是新来的转校生,对这里还不——” 话音未落,换衣间的门却冷不丁地在这时开了,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换好马裤和马靴的梁卿书迎面走了出来,他背抓着换衣间的门把手,轻轻将门一口,发出清脆的“咚”声。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余深,道:“这位同学,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租赁那种低级的地方呢。” 虽然带上了一句“不好意思”,但听起来却并没有礼貌的感觉,还特意咬重了“同学”两个字,又把语调说得很平,听起来简直像是在学余深。 余深:“……” 怎么偏偏碰上他了。 说实话,经过了昨天的事情和今天尤三不断的洗脑,余深对梁卿书的印象算不上极坏,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就比如现在,他根本就不指望这大少爷能好好回答他的问题。 见余深不说话,梁卿书又打量了他一遍,很快明白了对方现在的窘境。 其实和圆马场是有租赁器具的地方的,但那平时都是开放给一般家庭用的。今天晓中的少爷小姐们要来这儿上课,自然不需要那些被别人反复穿过的装备,租赁的地方也就暂时关闭了。 而且不仅仅是租赁器具的地方,整个马场今天也是被晓中包场的。 “怎么,昨天给旧校区的人帮了那么大的忙,”梁卿书再次拖腔拉调地开口,“他们也没人帮你准备这些?甚至都没有告诉你今天上什么课?” 越来越阴阳怪气了。 说实话,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余深看到他是恨不得直接走的,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这样说话,再没脾气的人也会在心头掠起烦躁。 余深冷声反驳道:“凭什么他们要替我准备这些?” “凭什么?”梁卿书倒是不介意他的语气,慢条斯理地提醒他,“就凭你现在回去找老师,别说马具,恐怕连一匹能骑的马都找不到,还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受罚。” 这话成功地让余深即将走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什么意思?”他问。 “你刚转学来可能不知道,我们马术课上的马,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梁卿书看着他,一字一句地悠然道,“——是要抢的。” “抢?” “还有,你们的体育老师是高兴健吧?”梁卿书又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高? 这个姓配合着刚才体育老师那堪称暴戾的训斥,余深心里隐隐浮出了一个答案。 “他和高涵是什么关系?” “真聪明,他是高涵的叔叔。”梁卿书微笑道,“我想他现在,可能正为了侄子落到旧校区的事心烦呢,你说是不是?” 余深当然不想说是。 但是,今天那体育老师的表现也实在是很奇怪。 通常来说,对于刚刚转学的新同学,对于这种特殊课程没有做好准备也是正常的,但他却丝毫不近人情。 “就算他是高涵的叔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梁卿书说的可能是对的,但余深却并不想给他这个面子,“随便罚学生,是违法校规的吧?” “可学生战争也不是校规规定的。”梁卿书一副“你爱信不信”的表情,“更何况校规这种东西,高老师他可比你清楚,不是么?” “……” 正巧在两人说话之际,隔壁马厩接连传来了几声怒吼声,虽然听不清楚是什么,但能听得出是几个学生犯了什么错误,高兴健正在戟指怒目地痛斥他们。 “我说你要不就呆在这儿玩玩手机,别过去找晦气了。”梁卿书“好心”地告诫道,“今天这么大的太阳,你也不想在日头下站一整天吧?” 余深没有接话。 如果事出有因,在日头下站一整天自然没有什么,但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却是无妄之灾。 幼年时期饱受战乱和不安定生活之苦,让他对突然而至的灾霉,有一种本能的避讳。 他把思绪转回到梁卿书身上。 这个人换衣服换了这么久,必然已经是个掉队人员,却依然能保持着不一般的从容不迫与悠哉。 甚至还有闲心跟他在这儿东掰西扯,说些阳奉阴违的话。 原因很简单,梁卿书肯定既不缺装备也不缺马,甚至也不会有老师敢对他实行惩罚。 ——不,岂止是不缺马具,说不定别人都是把成套成套的高级产品供奉到他眼前的,而他还要从里面千挑百选出自己最合心意的那个。 想到这儿,余深便开了口:“你们这儿的学生战争,是规定赌什么都可以?” 终于把余深的心思引到了这方面,梁卿书挑了挑眉:“当然。” “那好。”余深像是做出了某个决定,忽然朝着梁卿书走近一步。 他的个子实在是很高,别人身上容易显得拖垮的纯白色校衣校裤,却衬得他身材颀长俊挺。 莫名觉得在他面前矮了一头的梁卿书:“……” “那我们,不妨现在来比一次?”余深离梁卿书很近,几乎是有点挟制着的意思。 他略略垂眸,睫毛扑簌而下,异色的瞳孔在暗处更深了些:“如果你输了,就把——” 他本来是想提出让梁卿书保证给他提供马具和跑马的,但转念一想,这么个简单的要求,似乎很容易后患无穷。 比如,他只说提供马具,梁卿书是可以提供,但也可以在提供后损坏它。 于是转而改口:“——这一天,你都必须、听我的话。” ※※※※※※※※※※※※※※※※※※※※ 梁:????? 马术比赛 II >>> “……” 不知是不是这话带来的冲突性太大,梁卿书微怔了一下。 “余深?”半晌他才回过神,好整以暇地跟他对视,“你是不是汉语有点问题?要是不会用词,我可以教你。” 余深有时候对汉语的个别用法确实不太灵敏,词用得对不对他不知道,反正他也不在乎这些。 最重要的是,话说出口以后,梁卿书会不会应战。 不然他无法摆脱眼下的困境。 “没有问题,这就是我的要求。”余深直视着对方,故意用了带点挑衅的语气,“你敢比吗?” “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为什么不敢比?”梁卿书轻笑一声,随即皱眉,“话说,你不觉得我们有点太近了吗?” 其实两个人现在距离并不算多近,只是比之前形如陌路的状态看上去正常一些而已,但梁卿书莫名不喜欢这种感觉。 像是空气里涌来了某种压迫对抗之感。 余深倒是浑无所觉,他跟人认真说话的时候就会这样,被提醒了便礼节性地后退一步。 梁卿书回身将挂在墙壁上的校服外套扯下来,随手披在身上:“比就比。不过我有个条件,比赛的规则必须由我来决定。” “当然,你放心,”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既然规则由我来决定,就算是我占了优势,总归还是会让你一点的。” “让?”余深扯着笑,“怎么个让法?多算我五分吗?” 梁卿书看他一眼,难得耐着性子解释:“可以,如果平局的话。” 平局就让分?这还真是意外地好说话。 就是语气依然显得高高在上。 本来都做好了就算强制一点也要让他答应的准备了。 余深心想。 梁卿书问:“怎么样?” “行,”既然对方表露了婉让之意,余深也不是什么追着不放的人,他笑了笑说,“你定就你定。” - 决定比赛后,梁卿书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手机,跟今天新校区带班的老师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根据尤三的说法,每一位老师都可以看作是学生战争的裁判及服务人员,每当学生们有战斗的意愿时,只要向临近的老师们申请即可。 既然是在马场,本次比赛的主题自然是马术,具体比什么则由梁卿书决定。 一个是登校第一天就拯救了岌岌可危的旧校区的转校生,一个是新校区出了名的小霸王,两个人要比赛的消息一传开,别说吵吵闹闹的学生们,就连没有接到申请的老师都纷纷跑来凑热闹,其中甚至还有余深他们班的体育老师高兴健。 不过幸好,本次比赛的裁判主要是由马场的教练担任,高兴健并不参与什么。 梁卿书选择的比赛内容是越野障碍,比起室内障碍跑,野外障碍跑的难度要更大,但也更有趣更有看点一些。 比赛在室外的大型马术场进行,开始之前,每个人各有十五分钟的准备时间,五分钟换衣服,十分钟挑马。 因为是第一次来的马场,为了求稳,余深听从大多数同学的建议,选了一匹发挥稳定的灰马。 据说马场建成十几年来,这匹马都从未有过一次受惊记录,不管多新的学员骑它,也能稳如磐石。 选好马后,余深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燕尾小礼服,再蹬上笔直的马靴,修长优雅的身姿看得其他人艳羡不已。 “卧槽这也太帅了吧!”有女生忍不住低呼,“为什么不是选美比赛啊,是选美我们肯定赢了好吧!” 其他女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说法。 十五分钟转瞬即逝。 梁卿书那边因为早就换好了马裤马靴,准备得要比余深快一些。 等余深牵着马缓慢走到场地上时,梁卿书已经坐在马上,在场内小步慢走了。 和余深一样,他也换上了一身比赛专用的酒红色小礼服,正在马背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黑色的马鞭。 余深往他那里看了一眼。 都说骑马是最能收腹挺胸、打塑全身肌肉线条的运动,这话确实不假。 比起刚才在更衣室见到的模样,骑在马上的梁卿书更为明艳张扬,从头部向下,脊背、臀腿自成一条漂亮纵横的直线,与身下健美的骏马相照合,衬出他完美的身体比例。 虽说骑马的人都会拼命矫正身形,但优雅和与生而来的贵气却无法轻易地培养出来,而梁卿书正属于后者。 余深收回目光。 骑马本身就是一项豪情满怀的运动,对手优秀且富有挑战性的同时,当然也能激起了自身争强好胜的心理。 他好像,有点能体会到学生战争的趣处了。 看到梁卿书的旧校区女生也瞬间开始动摇。 “我怎么觉得这位也不错?” “我也觉得,腰腿好漂亮啊……是我羡慕不来的授衔[注],慕了慕了。” “跟余深算得上是各有千秋吧?” “好什么好?”在一旁听了半天的方婷出声打断了她们的话,“你们怎么夸起新校区的人来了?!没看他矮么!只是骑在马上看不出来而已!!” 其他女生们:“……” 方婷气势冲冲,其他女生也不好多说什么,场面顿时变得有点尴尬。 好在没过多久,障碍跑的比赛就开始了,她们也再顾不上叽叽喳喳,都专心看起了比赛。 教练口头宣布比赛开始后,先进入场地的是梁卿书。 本次障碍跑一共设置了七处障碍,每处障碍的大小、高低、材质都不尽相同,全面涵盖了所有跨障碍跑的难点。 不过这显然没难倒从小就学习马术的梁卿书,他几乎是刚进入场地便开始策马小跑,极稳地跨过了第一道栏。 熟练程度可见一斑。 其实相比于余深选的马,他骑的马性烈且奔放,不仅不适合新手,反而极度考验操控能力。 尽管如此,围观群众还是被他那近乎华丽炫目的跨栏吸引地移不开眼。 在跨过第一道栏后,梁卿书□□的马愈加健步如飞,总使得后一次跨栏看起来永远都要比上一次更惊险,简直像是在危险边缘游走,让看的人都忍不住暗暗为他捏一把冷汗。 骏马飞跃流畅的形体和梁卿书游刃有余的身姿融合在一起,格外地赏心悦目,引发了观众们的连声惊呼。 不过,余深也同样不落下风。 虽然整个表演比不上梁卿书那般惊险刺激,但也胜在稳定与优美。 余深选的这匹马就像是他本人一般沉稳内敛,马体宛如典雅的古希腊雕像,跨栏时就像是黑曜石一般,散发着低调从容的光芒,既有力量又充满美感,看得人心情大好。 等余深的表演结束后,就该轮到裁判判决了。 梁卿书和余深都已经卸马完毕,分站在终点的两处,两个校区的学生追随着他们,也自觉地分区域站着,紧张地等待着比赛结果。 但裁判却迟迟没说出比赛结果。 身为马场的老教练之一,裁判对于梁卿书自然熟悉得很,梁卿书的这一身骑术,本身就有他的辛苦在里面。 但另一方面,余深第一次上马,对马匹的操纵及授衔也是熟悉到了让人刮目相看的地步。 能把基础马术使得登峰造极,也是一种难得。 究竟是按照实情评价,还是在这儿先让梁小少爷高兴,说是他赢了呢? 老教练陷入了深深的犹豫。 他拿着扩音器举棋不定:“这个……我觉得余深同学的表演很好,但是在、在人马的和谐……” 这话已经是在含蓄地暗示结果,余深微微眯起双眼。 “李老师。” 就在老教练吞吞吐吐、不肯直接说结果的时候,一直在梁卿书左右的刘佩忽然走上前去,小声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 ※※※※※※※※※※※※※※※※※※※※ 受衔——字面意思:接受衔铁。 授衔概况来讲就是:马通过缰绳与骑手的手保持联系。从马的后驱经过背部直到衔铁,其整个身体会对这种联系的变化做出相应反应。马嘴不能有反抗。马对骑手(手指)的辅助会欣然服从、毫不犹豫。 ↑以上解释来源于百度百科 马术比赛 III 第十三章 >>> “……噢你们一会还要上课呢,行行行,我说快一点。”听完刘佩的话,老教练频频点头,连忙改口道,“其实是这样的。我觉得两位同学的表现都不错,刚才给你们粗略打的分也差不多,没打细分,所以就不知道该咋说了。” “要是你们觉得只计算大分可以的话,那这次就是平局了。” 听到平局的结果,两边校区的人都有些唏嘘,但想想刚才余深和梁卿书二人的表现,又觉得的确是难以分出优劣。 “没想到会是平局。”等马场绝大部分人都散开,梁卿书坦然自若地朝余深摊了下手,“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余深未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一眼站在几步外的刘佩。 明眼人心里都清楚,刚刚老教练本来是要判梁卿书赢的,但在刘佩的一席耳语之后,却改变了想法,判了个平局出来。 余深原本都已经做好了逼老教练公示所有分数的准备,不过既然是平局,就这么各退一步,也不无不可。 更何况,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我只想要正常地上完今天的这节马术课。”余深声音平静,“我所有需要的东西由你来提供。” 似乎是觉得这要求跟之前的“听话”差的有点远,梁卿书忍不住笑了一下,爽快道:“可以,你现在跟我去挑马。” 余深说了句“ok”,脱下了显得有些华奢的燕尾礼服。这样一来倒是显得清凉了不少,大长腿的线条在笔直的马裤下一览无遗。 梁卿书回头看了他一眼,带着些兴趣问他:“你是在哪里学的马术?” 比起之前的阴阳怪气,这回的语气显得友好极了,余深也就顺势回答了。 “我十岁到十六岁是在芝加哥生活的,照顾我的那家人有一个小型的私人马场,他们是我父亲的老朋友。” “芝加哥?你去过的地方还真是不少。” 余深将衣服在臂弯里拢了拢:“随便乱晃罢了,父亲工作有点特殊,我没办法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那怎么又要来黔乐呢?”梁卿书声音轻了些,“芝加哥不好吗?” “如果你是说对外来人口的接受度的话,那当然还是美国好。”这段话有点长,余深的语速很慢,“但是,呆在这里更能让我觉得安心。” “——我一直想找一个,能让我静下心来拉琴的地方。” 余深童年期曾不断碾转于各个国家与地区,足迹遍布大半个地球,虽然见过了很多世面和风景,但心中最想的,还是找个安稳的地方长久地生活下来。 梁卿书轻轻扯了扯嘴角,没再接话。 没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马厩附近,门口站着一个牵着梁卿书刚刚骑过的那匹马的女教练。 “同学,这个是你的马吧?”这个女教练是新来的,不认识梁卿书,看到他就直把马绳往他手里塞,“你们老师让我跟你说下,你们班在多功能广场那边上课,让你赶紧过去。” 面对大大咧咧的女教练,梁卿书什么也没说,只把马绳接了过来,用下巴一指余深说:“我一会过去。你先去帮他挑匹马。” “挑马?”女教练一脸茫然,“搁哪儿挑?马舍里啊?” 梁卿书微微皱眉,语气冷了些:“不然还能在哪儿?” “不是,”女教练表情更加无辜,“这马舍里一匹马都没了,早被牵光了。” “牵光了?刚才比赛的时候不是还有吗?” 女教练摇头:“刚才比赛那可不是多余的,是有人让出来自己的马给你们用的。这会要上课了,人家当然就牵走了。” 有钱人学马术,往往都会在马场豢养属于自己的私马,梁卿书手上的这匹就是。 “其他不是私马的呢?”梁卿书有些奇怪,“除了马舍里养的这些,你们连一两匹备用的也没有?” “别说备用的了,最近有个正拉肚子的马都被抢走了。”女教练挥挥手,“刚呼啦啦冲过来一堆穿白衣服的学生,我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只觉得能看清人的时候,马都已经没了。” 一大群穿白衣服的学生?那不就是旧校区的学生么。 难怪刚刚比赛结束的时候,围观的他们一个个跑走得那么快。 “要不是这样,两位同学。”女教练提议道,“我看你们也急着上课,实在不行你们两骑一匹呗,也不是多大事。” 梁卿书许是没想到女教练会这么说,声音有点变了:“骑、一、匹?” “对啊,很简单的,一个人在前面拉,一个人在后面骑,我们这儿新手都是这么学的。”女教练说的很是随意,“对了,还有同骑一匹学的,这种都算情侣双人价,双月套餐只要2333,便宜吧?” 梁卿书:“……” 余深:“……” 马术课 >>> “同学嘛,就是要互相帮助的。”那女教练似乎是想掩盖马场马匹储备不足的窘迫,看两人不说话,便开始更加卖力地督促他们,“一起骑马也没什么,还是赶快去上课重要,再不去,老师估计要生气了。” 说完她便风风火火地走了,丝毫不顾及身后两人的情绪。 梁卿书收回对女教练背影的目光,脚尖轻微地在地上一划。 “现在怎么办?”看得出他对这女教练有些动气,但还是心平气和地在跟余深打着商量,“我们两个人,只有一匹马。要再比一次吗?” 余深沉默了一下。 从本心来说,他是断然不想和别人共骑一匹的,如果这是一个不算学分的选修课,他也许会立刻转身回宿舍。 但现在,他已经为了这门课耽误了太多时间,甚至还专门打了场学生战争,闹得整个学校人尽皆知,这样说走就走,也很容易给学生和老师们留下极其不好的印象。 他的签证不是永久签,要想长期稳定地留在中国,必须要努力提高学校对他的印象分才可以。 而且。 他抬睫看了梁卿书一眼。 刚才的赛马比赛结果究竟如何他已经不关心了,但最后的平局,显然是有梁卿书的一份周旋在里面。 那么自己,好像也不能太不领情了。 更何况,他本身就无意跟任何人交恶。 “再比一场来不及了,用其他赌运气的方式比也不太公平。不如我们就轮换着骑?”余深试着提出了一个办法,“这样少说也能拿到一半的实践分。” 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梁卿书犹豫了一会,听到远处遥遥传来其他同学的笑闹声,最终也同意了。 不过,虽然同意了,他说出的话却并不怎么留情面:“可以。但是你最好别想让我给你牵马。” “放心。”余深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马绳,“除了用马以外,我不会跟你多说一个字。” 这话听起来异常冷淡,也不知道是余深汉语不好造成的,还是他本人真就这么想的。 梁卿书看着余深专心握着马绳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撇过了目光。 - 通常来说,旧校区和新校区是绝不会在同一个教学地点上课的,但今天的情况却有所不同。 和圆马场地方不大,能同时供得下多人一起活动的地方只有多功能广场和主广场,今天新校区的老师又不知怎么偏偏选择了多功能广场,旧校区没本事去比多功能广场更高级的主广场,最后就只能勉强和新校区的学生们挤在一起了。 不过,两个校区不合已久,即使一起上课,也并不会缓和彼此之间的气氛。 特别是旧校区的学生,见了新校区的学生始终是横眉冷目、不屑一顾,明明是败家犬姿态却更加高傲。 这样看起来不像是两个校区互相敌对,倒更像是旧校区单方向不待见新校区似的。 也因此,当梁卿书和余深几乎是一前一后紧挨着进入广场的时候,不难想像旧校区的学生们眼睛瞪得有多圆了。 其中最夸张的是方婷,看她的表情,简直像是恨不得一枪毙了梁卿书,再冲上去把余深绑架回自己的阵营似的。 她这气势赳赳的模样很难让人忽略,梁卿书自然也看到了眼里。 但他却不怎么介意这位女班长的态度,反而故意当着她的面,用手指在马头上轻蹭了几下。 马认主人,当场就把脑袋朝着梁卿书大转弯过去,让牵着马的余深都不得不缓下脚步,看马对他撒欢示好。 两人这样站着,一个人牵马候着,另一个和马玩耍,中间就只隔着一个马头,时不时言语交谈一下,从远处看起来相处竟颇为和谐,看得方婷差点没把一口牙给咬碎了。 “冷静啊班长!!!”有两个女生拼命地拉住方婷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要相信余哥一定是舍身取义,为我们刺探军情去了!” 方婷被她们按得动弹不得,这才忍下一口怒气。 但没过多久,更碎她三观的事就来了。 梁卿书进来广场后没多久,新校区的体育老师便主动过去跟他说话,三言两语之后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之后,余深便跟着梁卿书一起往新校区的地盘去了。 傻了眼的方婷:“??!!!” 远远都能听到方婷在背后怒吼自己名字的声音,余深像是不耐般地轻按了下眉心。 既然两人要共用一匹马,那么怎么上课自然就成了一个问题。 余深是个怕麻烦的人,不想总是上课上到一半再跑去别的地方牵马,恰巧此时梁卿书提出了让他到新校区这边来上课的提议,并保证会和老师通融好,不会影响到最后期末的学分。 本身余深对于在哪儿上课也不甚关心,当场就点头同意了。 对于他这么爽快地答应,梁卿书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虽说按照学校规定,旧校区的学生本身就要去新校区上一部分选修课,但大多数人来新校区的时候都是唯唯诺诺的,上完课个个都恨不得提着书包赶紧跑,那样子有如奥利弗拼了命地逃离贼窟。 像余深这样不把新旧校区之间的沟壑当回事的,也的确是少见。 虽说是中途转校过来的学生,但想必刚刚那位嫉新校区如仇的女班长早就跟他科普过了不少有关新校区的“恶行”,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大大方方地来新校区上课,要么是想巴结奉承新校区,要么就是极度不在乎。 “你不去跟他们解释一下吗?”梁卿书扫过十米开外的方婷,意有所指地道。 “回去再说。”余深似乎已经渐渐地对这门课失去了耐心,也不怎么把方婷的态度放在心上,“我只想赶快拿到学分。” 梁卿书小幅度地耸了下肩,没再接话。 再等了一小会,老师宣布了开始上课。 新校区的这位体育老师是个性格很好的女老师,戴着棒球帽,化着淡妆,看起来干练又成熟,说话也温声细语的,比起高兴健要让人舒服不少。 今天上课的内容是复习跨栏跑。 女老师方才看过余深和梁卿书的比赛,觉得余深对马的操控可以称得上是范本,有意想让他在同学面前表演一番,便让他准备着第一个上马。 ※※※※※※※※※※※※※※※※※※※※ 心机小梁短暂上线一次x 意外 >>> 多功能广场上的跨栏都是规则性的,比起之前的野外比赛,难度其实是大大降低了的,对余深来说不算难事。 唯一的问题,就只在于换了一匹马。 梁卿书的这匹红棕马性烈,午时的阳光洒在它细密的鬃毛上,宛如给它染上了一身焰光似的,看起来就更是张扬华奢。 和它的主人如出一辙。 第一次坐的马都需要预先和马熟悉熟悉,为此余深特意去问梁卿书马的习性和偏好。 “它喜欢吃胡萝卜。”梁卿书倒也不藏私,“另外别给它太大压力,所以牵缰绳的时候别太紧,也不要在它周围太大声说话。” 余深点头:“就这样?” “不然你还要怎么样,给它送个玫瑰再扎个马尾?”梁卿书轻笑了一下,“不过,anna是女孩子,你要是愿意多花点力气哄哄它,说不定它会更高兴。” anna是梁卿书给这匹马起的小名。 余深早就习惯了他的说法方式,也没多说什么,耐下性子问:“怎么哄?” 梁卿书瞥了他一眼,默了几秒后伸手:“像这样。” 他伸出手轻捧起马头,舒缓地在它脑袋上摸了几个来回。 接着他向余深挑眉:“你不如自己来试试?” 余深跟着试了一下。每匹马的脾性不同,和之前他才骑过的那匹灰马相比,他能感觉到anna的情绪变化更为激烈,因此抚摸的动作相当温柔细致。 有梁卿书在旁边指导,哄这匹马显得容易多了。 没过多久便有了成效,马从原先的戒备姿态逐渐放松,马耳朵也从高高竖起变成了缓向前垂。 “不错嘛。”梁卿书的话里充满了调侃之意,“看不出来,你还挺擅长哄女生的。” “不擅长,我只是照猫画虎而已。”余深并不承他的话,公事公办地问,“我现在可以上去了吗?” 梁卿书小幅度挥了挥手,似乎在说这种事没必要特意跟他汇报。 准备工作不能做得太久,那边老师已经开始催了,确认一切无误后,余深一脚踩着马蹬上去了。 “给你二十分钟够吗?”梁卿书抱着臂问他,“我不想在终点的泥沙地里等太久。” “二十分钟都够我在马背上睡一觉了。” 知道再跟对方扯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余深随意驳了一句,便操控着马小跑起来。 马乘风从梁卿书的身边跑过去,余深在那一霎那侧头,清楚地对他说了声“谢谢”。 这一声转瞬便被清风卷走,梁卿书站在原地盯着余深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这之后,按照老师的要求,余深连着跨越了三道障碍,惹来新校区不少学生的侧目。 “像余深这样的姿势就是最标准的。”女体育老师指着余深,朝着其他同学讲解,“我不要求你们跳得有多吸引人,只要能不出错就可以了。” 女老师这么大力夸赞旧校区的学生,新校区的学生中自然有不少不服气的,只是碍于老师的情面不好表现出来。 刘佩一路小跑到梁卿书跟前,小声对他说:“班长,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和余深换马了?要不还是让他用我的吧。” “没事。”梁卿书轻描淡写地说,“反正已经答应他了。” “可是……”刘佩很是犹豫,“我看好多同学已经在那边议论了……我觉得,您还是不要跟旧校区的学生走得太亲密比较好。” 闻言,梁卿书忽地朝刘佩看了一眼 刘佩吓了一跳。 “这就叫走得近?”梁卿书重新垂眸,漫不经心地问,“一起上课就算是亲密,那你每天跟王洋混在一起,算是什么?” 王洋是刘佩集团里的男生之一,跟刘佩一样,他也同样跟高涵不对付。 听出来了梁卿书话语里的不耐,刘佩急忙低头:“对不起,是我说太多了。” “你也不用紧张。”梁卿书语气稍微松了些,“我问你,闹得最凶的是旧校区的那些学生吧?” “是的,特别是高一那个女班长,简直跟疯子似的,也不知道怎么能激动成这样。” 刘佩抱怨地回了一句,看到梁卿书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惊:“班长,您不是还想着合并校区的事吧?” “我是在考虑。”对于这点梁卿书并不掩饰,“校长之前跟我也说过了,不希望同一学校的学生长久地打下去,这样只会增加内耗。” “话是这么说,但我感觉在我们毕业前可能都没戏了。”刘佩叹口气,“您还是别操心这种事了,旧校区就是个烫手山芋,接过来也只会拉低我们整个学校的水准。” “嗯……”梁卿书淡淡地应了一声。 正巧这时余深漂亮地跨过了第四个栏,即使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他的从容不迫。 梁卿书往那边看了一眼,忽然笑了起来:“烫不烫还是要接过来才能知道。合并这事我们做不了主,还是看校领导们的打算吧。” 刘佩点头称是,没再说什么反驳的话。 - 这次老师安排的障碍一共有七处,前六处余深都跑得非常好,老师也对他很满意,甚至毫不犹豫地给他这节课评分为“优”。 但到了最后一处障碍,情况却有些不同寻常。 黔乐前几天才刚下过雨,多功能广场又是建在室外的,虽然广场上的沙子已经有专人处理过,但余深骑在马上的时候,还是明显能感觉到地面的湿滑,特别是跨越最后一面栏杆的时候,马脚突然大幅度打滑,他花了好一番力气才把马稳下来。 这个情况女老师也注意到了,当即跑过去,问余深需不需要帮助。 “我没什么事。”余深让女老师不用担心,“但是马好像有点受惊,一会梁卿书怎么办?” “不要紧,他骑这匹马时间挺久了,应该能稳得住。”女老师说,“你过去跟他说一声就好了。” 余深应了,牵着马慢慢地走回起点。 梁卿书正站在起点外围和刘佩说话,侧背对着余深,看样子没注意到这边刚才的动静。 余深把马绳交到他手上,嘱咐他一会小心些,地面有点滑。 “不要紧。”梁卿书比女老师还不当回事,“我从十岁开始骑anna,这么多年来,只有第一次上马的时候摔过。” 余深不置可否,目光却不由自主停留在马腿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anna此刻走路的姿势和刚才有了很大的不同,好像刚才滑得不轻。 他心里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救场 >>> 马如果真的因为打滑而把人摔下去,轻则摔个鼻青脸肿,重则伤筋动骨,要是再不幸被马踩上几脚,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余深心思转念之间,梁卿书早已骑上马开始跨栏了。 和刚才比赛时差不多,他这回跨栏也是以华丽夸张的施展为主,惊险刺激,看的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余深不再犹豫,当机立断走到障碍的侧边外围,沿着梁卿书行进的轨迹往前慢跑起来。 周围同学没有一个人意识到马的不对劲,还在为自家班长鼓掌喝彩,甚至嚷嚷着让他跳得更高一些。 但到第四栏的时候,梁卿书却忽然缓下了马的步子。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anna的不对劲儿,表情倏地凝重了一下,下意识地拉马绳想让马停下来,却不知怎地更加刺激到了马。 马惊声嘶鸣一声,当场就把梁卿书颠地差点松开缰绳。 围观的同学们纷纷惊在原地。 直过了好几秒,才有人反应过来去喊老师,人群猛地炸开,刘佩本来是站在终点等着梁卿书过来的,此时完全傻了眼,眼睛紧盯着梁卿书,脸色一寸寸地变青,手足无措。 紧接着,更糟糕的事发生了。 anna显然受了极大的刺激,此时就像是被什么异物入侵了一样疯狂地甩起了头,刚一甩完又开始狂奔,那架势竟是要把梁卿书活活甩下来似的。 好在梁卿书这么多年的马术也不是白学的,在最初一瞬间的慌张之后,他很快就镇静了下来,再次调整姿势牢牢控住缰绳和马镫,坐直身体,试图让anna安静下来。 这方法起了一点作用,anna终于不再像先前那般反应剧烈了。 看样子,只要再用急停的方式往后拉一下缰绳,就能让这场惊马化险为夷了。 梁卿书右手重新握紧缰绳。 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动作忽然迟疑了起来,半天都没有拉下绳子,而是任由马狂奔。 “不要直接拉绳子!”千钧一发之际,沿着内环一路跑过来的余深突然大声冲着他喊,“用pully rein!右手撑住马脖子,身体向后靠,快!” 他的话冷静且不容反驳,在这种紧急状况下传到梁卿书耳中,无异于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 “维持这个姿势不要动!”余深追不上马,步子渐渐停了下来,但说话音量却不减,声音沉稳而有力,“——好,现在用左手慢慢拉绳!” 能感觉胯-下的马又开始狂躁起来,梁卿书凝重着脸色,按照余深说的一步步照做,终于让受惊狂奔的马一点点地稳定了下来。 马从狂奔渐渐转入小跑,没过多久便彻底停了下来。 “班长!”马不再跑了以后,刘佩快步冲了过去,“你还好吧?!” 梁卿书没应,他闭上眼又迅速睁开,稳定了一下心绪后,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余深此时还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梁卿书看了他一眼,心情有些复杂。 围观群众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刚刚处在危险一线的梁卿书却很清楚,anna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因为马脚打滑而有些紧张,远不到发疯的地步,是他第一次停马方式不当,才再一次刺激到了马狂奔起来。 这也导致他之后不敢直接用急停的方式驾驭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越来越不受控制,随着时间撕扯着前进,无助与恐慌几乎要把他吞噬。 周围人当时都喊着让他赶紧拉绳子停马,只有余深看出了他的犹豫和迟疑。 想到这儿,他不由地轻轻握紧了手。 “没事吧?”见梁卿书顺利下马了,余深朝着他走了过去,“应该没什么地方受伤……” 余深的话忽然停住。 梁卿书微微垂着头,面上虽然还是一片平静,额头上却已经浮起了一层薄汗,脸色雪白,似乎受到的刺激不小。 这幅样子,倒是跟之前强势的他显然是大相径庭,透出一丝细微的软弱。 余深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语气不由得松了些:“要是没出什么事,就早点回去休息。今天这样,估计老师也不会再让你做什么了。” “……我知道了。”梁卿书难得没有出言挑刺,反而缓下来道,“刚刚谢谢你了。” 余深点点头:“那我先把anna牵到别的地方去。” “等一下。”梁卿书忽然叫住他。 余深回头,看着梁卿书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你们校区还有不少同学的心筹码在我这里。”梁卿书似乎是思考着才说出来这句话的,语速很慢,“你们准备怎么办?” 余深有些莫名他突然提到这个:“心筹码?” “嗯。”过了这么一会儿,梁卿书平静多了,渐渐恢复了之前的神采,“要是还有拿回去的志气的话,我随时接受你们的挑战。” “通过学生战争?” “对。”梁卿书说,“之前你们校区有不少直接向我挑战的,不过我平时在学校里的时间不多,所以大多数都回绝了。” 余深等着他的下文。 “但如果是你来挑战……”梁卿书的声音停了停,“几天比一场的话,我还是可以接受的。只是能不能赢回去,就各看本事了。” 到这儿,余深才终于听懂他话里的弯弯绕绕。 原来是想给他开绿灯。 这算什么?因为自己帮他脱离了危险,所以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感谢? “也不是不可以。”余深觉得他这种态度有点意思,“不过要一场场比的话,数量就太多了点。” 按照尤三之前的说法,现在他们校区有心筹码的人也就只有方婷、尤三和余深三个人而已。 如果按照一场比一个的方式来,那要比到猴年马月去。 “这倒是不用担心,现在才刚开学不久,以后还会有不少由第三方发起的大型比赛。”梁卿书说,“在这些游戏里,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一次性赢回所有人的筹码。” 余深心思微动。 他本来就不喜欢麻烦,要是一次性赢回所有筹码,那倒是很不错的选择。 “具体的情况,你回去问问你们校区的学生代表们就知道了。”见余深逐渐接受了自己的提议,梁卿书笑了笑,眼波轻轻流转,“总之,我期待着你的参与。” - 因为梁卿书出意外的原因,怕丢了饭碗的女老师不敢再把这节课进行下去,草草地召集了大家,说了些注意事项就放他们回去了。 与此同时旧校区的课也上得差不多了,余深回到了另一边。 “你刚才跑到新校区那边去了?”尤三拉着他小声说,“你是不知道,刚刚班长都快喷火了,你要不过去跟她说明一下情况吧?” 想到方婷的大嗓门,余深就有些头痛,自动忽略了这话。 看到余深似有心事的样子,尤三迟疑着问他:“是不是梁卿书跟你说什么了?怎么感觉表情这么严肃啊。” 余深倒也没瞒着:“我刚才听说,往后还会有许多场学生战争,有不少甚至是大型的,我们可以趁机夺回我们的筹码。” “啊……这……”尤三愣了愣,有些难以启齿,“确实是有,不过那些一般都是新校区组织的活动,我们校区的人很少会去参加的。” 余深不太理解:“为什么?” “因为打不过。”尤三惭愧地低下了头,“那些游戏一玩就是成千上百的筹码出入,这我们校区谁玩得起啊。” “原来如此。” 不是不愿意玩,而是已经没有玩的勇气和资格了。 “梁卿书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个……”尤三忧心重重地嘟囔道,“是不是上次高涵输了他不太甘心,所以才邀请你去参加大型比赛啊……” “唉,我跟你说实话吧。”尤三往周围看了一眼,确认没什么人后压低声音,“其实这次新校区向我们发起挑战,我们这边吵得也是很厉害的。虽然班长们都说这是反败为胜的好机会,但实际上很多人都在反对,我们当时还为了应不应战这个事投了个票呢。” “投票的结果,是同意应战的占了大多数?” “不,不是。”出乎意料地,尤三使劲摇头,紧接着苦起了脸,“是投反对票的这拨人……” 他咬着下唇才把剩下的话说完:“最近都被勒令不让来学校了。” “不让来学校?”余深有些意外,“谁有权力这样做?” 尤三接话:“是……” “尤三!余深!”他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方婷便朝着两人所在位置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喊道,“集合了,一会我们要坐校车回去了。” “哦,好……”尤三没说完的话卡在嗓子眼,他表情复杂地看了余深一眼,神色间意有所指。 余深想起来,刚刚他的话里提到了“班长们”。 虽然不清楚具体缘由,但就从尤三这短短几句话来看,能感觉出旧校区也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团结一心,内部甚至也有着势力分割。 方婷大迈步地走了过来:“你们两一直在这聊什么呢?” “没什么。”尤三朝她低了下头,飞也似的朝着集合的人群那边跑过去。 忽然只剩下了余深和方婷两个人,两个人之间的空气莫名有些尴尬。 “不要和新校区的人走太近了。”见尤三跑远了,方婷压着不满对余深道,“也不要觉得我们两个校区的人可以和平相处,这是不可能的。” 余深笑了笑,没接话。 从她声厉色疾的程度来看,估计对自己刚才跑去新校区憋火许久了。 “你怎么还笑?”方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是跟你说真的,你要是分不清利害,恐怕以后我也保不住你,你明白吗?” 余深打断了她的话:“你们之前被勒令不准来上学的那些人,他们什么时候会来学校?” 方婷被他说得一愣。 “尤三告诉你的?”震惊过后她反应过来,柳眉倒竖,“这小子怎么这么吃里扒……” “别误会。我一点也不在乎你们两个校区之间的斗争。”余深突然冷声打断了她的话,“我来这里只是上学的,不要用你们的标准束缚我。” “……” “在这个基础上,如果条件允许,我可以帮你们夺回一定的筹码,但更多的要求,恕我做不到。”余深的声音几乎没有温度,“就这样。” 方婷似乎是被他冷硬的语气震到了,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回去集合吧。”余深也不想再跟她多说,不顾她的反应,大踏步地朝着体育老师走去。 在集合的人群前,高涵似乎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高兴健正在大声训斥着他。 看到余深过来,高兴健脸色微妙地变化了一下。 “算了,老师也只是为了你好,你先下去吧。”高兴健朝着高涵挥手,“记得以后别再犯这样的错误就行。” 高涵本来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无奈刚刚骂他的是他舅舅,再气也只能死命忍着,何况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不争气,在比赛中输给了余深,从而被流放到了旧校区。 看到余深,他的脸色也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余深倒是对这两人的态度都不太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真有什么事情,他倒也不怕。 另一边,方婷过了足足十几秒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着余深冷漠走远的背影,她暗自咬了咬牙。 接着,她从兜里拿出手机,迅速发了个短信出去。 等待着上校车的人堆里有人的手机响了一声,这人脸色白了白,见老师没注意才放下心。 这人借着旁边同学的遮挡打开手机查看,飞快地打字跟方婷一来一回地回复着消息。 【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就是不想让余深跟新校区走那么近。】 【……】 【你说的对。】 【知道的,余深不就是想学小提琴么,是因为这个才去讨好新校区那边的人的吧?】 【……】 【我会跟新校区那边的弦乐社长说好的……我保证,到时候一定没有任何一个社团愿意收留他。】 ※※※※※※※※※※※※※※※※※※※※ 梁·傲娇·卿书:来找我比赛=多来找我玩_(:3」∠)_ 初探新校区 I >>> 大概是因为先前被余深怼了的原因,在回校的途上,方婷再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晓中虽然体制特殊了点,但内核其实也跟普通学校差不了太远,女生们围在一起就爱叽叽喳喳聊天,然而这会她们的班长板着个脸抱臂坐在座位上,吓得周围一干女生连八卦都不敢,只能互递眼色行事。 回去的这一路上,倒是分外清净。 夜深之后,回到宿舍的余深收拾完行李,从行李箱里捧出一个小提琴盒。 他这次从美国转学到黔乐,随身带过来的行李并不多,这把小提琴可以说在其中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份量。 小提琴名为carlo antonio testore,由十八世纪米兰名家所造,历经近三个世纪的风迁,如今它的价格已经高达25万美元,寓意深重,也是余深最爱的琴。 他从马尔顿漫游到北欧,在美国短暂定居后又奔赴黔乐,碾转流浪了十几年,唯有这把琴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余深仔细地给弓子上了松香,将琴弦拉紧,驾在脖子上随意地拉了两下。 半首温婉的《with you without you》从半掩的窗间流露出去,和着如玉的月色,像是点开了压抑已久的旧校区的涟漪。 身为师资力量雄厚的贵族学校,晓中最大的好处就是能为学生提供精良的私人定制教育,很适合像余深这样在某一领域有所特长,想要不断突破的学生。 过完琴瘾后,余深拿出之前从教导主任那里领来的留学生手册,上面用英法日汉四国语言事无巨细地写了关于晓中的一切,也包括对各类兴趣社团的介绍。 余深靠在长桌边翻了翻,拍下了弦乐社团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 大约是余深运气不好,才在第一天撞上了折腾人的马术课,等他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课程设置就正常了许多。 不过,当他今天信步走进高二a班的教室时,再没有了像昨天那样的热烈欢迎,只有方婷给诸位班干部安排任务的声音不断地响彻在教室里。 余深往教室里环视了一圈,忽然发现方婷站着的那个角落里,坐着的学生稀稀拉拉的,还有不少座位都是空的,显得异常违和。 ——这大概就是尤三昨天说的那些不让来上学的人的座位吧。 那附近的学生几乎全都低着头默不作声,空座位应和着方婷消不下去的尖利嗓音,让气氛沉重而又尴尬。 余深漠然地收回视线。 这样的光景,让他一下子失了在这里交朋友的心思。 唯一还算得上热情的是尤三,知道余深想参加弦乐兴趣班,还特意过来给他出主意。 “我听班长说过,余深你的琴拉得好像挺不错的是吧?”尤三指着余深手机上拍下来的联系方式说,“那这样的话……我们校区的班估计你参加不了,你得去新校区。那边社团多,各种水平的都有。” 一说到新校区,余深便不自觉地想起梁卿书。 上次他听到了梁卿书手机铃声用的是小提琴曲,但提出比小提琴的时候,梁卿书又多方闪避,到头来也不知道对方学的是什么乐器。 ……嘛,想这个干什么。毕竟大少爷,可能完全不学乐器也说不定。 尤三问:“余深你自己有什么要求呢?” 余深想了想:“特米瑟老师会去哪个校区?” “当然是新校区呀,那种大牌小提琴家怎么可能来这边。”尤三说得理所当然,“我上次去看过,这边的好多学生还在学基础,架琴的时候那脖子扭得叫一个奇怪。” “那我放学去新校区看看。”预备铃快打了,余深收起了手机。 “嗯……”明明是尤三自己让余深去新校区,但看到他这么不把去新校区当回事,当即迟疑起来,“你去吧。不过记得要小心啊……” “怎么?” “……也没什么。”尤三最后还是没能把话说出来,只告诉了他注意事项和去新校区最便捷的方式。 尤三说完以后就回了座位。余深回头,忽觉方婷的视线在一瞬间轻飘飘地落了过来,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 - 放学后,余深坐着直通电车到达了新校区。 和昨天去马场的那辆属于旧校区的校车不同,这台小型电车外形漂亮,装横华丽,内里铺设了暖色的木地板不说,连拉手的吊环边缘都装饰上了新鲜的鲜花,座位上更是有着厚厚的绒垫,大胆散发着资本主义奢侈腐败的气息。 看到这电车的余深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晓中新校区的学生去旧校区会觉得自己是被“流放”了。 直通电车如此,也不难想象新校区如何了。 果然,下了车步行到新校区,内里的高调装修几乎要让余深怀疑这不是个中学校。 洁白崭新的地毯从教学楼的走廊就开始铺满,余深走在上面,连半点足音也无。 他抬头望向目前的教学楼。 这栋不是主教学楼,而是专门用来让学生们举办各种小型活动的楼,面向余深的这一面全是巨大的玻璃门面,能把里面的学生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里面只有小部分学生在进行社团活动,吹拉弹唱,更多的是在一间间分隔开的教室里竖起长长的桌子玩各种游戏的学生。 其中光玩扑克的,就有不下五桌。 “新校区其实才是学生战争的主战场。”余深想起了尤三方才说过的话,“我们旧校区真的远远比不上,他们玩得可大了。” “你去了就知道了。反正,记得别被一些玩疯了的人缠上,只进行普通的社团活动的话,应该是没事的……” 余深凝眉迟疑了片刻,还是从大楼的正前方进去了。 进去以后有一个专门招待人的前台,每天的过往学生都需要在这里登记。 余深走到前台前,问那里两个胸上别着学生会徽章的女生:“请问,弦乐相关的社团怎么走?” 两个女孩见是个背着琴的混血小帅哥来问,表情和动作都很亲切有礼:“同学,你是留学生吧?从旧校区过来的?” 余深:“嗯。” “旧校区得先去留中登记一下吧?”其中一个女孩向另外一位确认。 “好像是。”另外一个女孩明显更有经验些,转头对余深道,“——同学,你现在得去对面的留学生交流中心那里,找老师填表签字才能加入社团。” 余深:“现在还有值班的老师在吗?” “嗯……”那女生明显迟疑起来,“不知道。留中每天去的人不多,老师们有点……” “而且留中好远的,走过去起码得15分钟。”最开始说话的女生呐呐地提醒。 余深瞥了她一眼。他把手肘靠在桌上,离两个女生距离都更近了一些,手指搭在唇边,轻轻笑起来:“只有这一种方法吗?从旧校区过来,也得40多分钟呢。” 两个女生的脸红了红。 “那就、那就直接在这里填表吧。”其中一个女生低头,“同学你汉语不错,应该不需要再进行考核了……” 余深站直身体:“谢谢你们。” “不客气,不客气。”女生慌忙说,“你是要去哪个社团?弦乐是吧?” 另一个女孩接话:“弦乐是甲乙丙三级,想去甲级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社长,正好他闲着。” 余深脸上笑容不减:“可以的。” 女生又多看了他几眼,低头去接电话。 电话接通得很顺,女生开口说了这边的情况,电话那头说知道了,又回复说社长现在不在电话前,现在去叫,让她们再等等。 女生把这个情况告诉了余深,余深表示没关系,他可以等。 电话再次接通,一个女生接了起来,笑容满面地再次说明了前台的情况,但听着听着电话,她脸上的笑容就逐渐僵住了。 她的表情有点纳闷,不久之后又拨了另一个电话过去。 但显然,这次也没听到什么好消息。 “奇怪了,”她忍不住对旁边的女生吐槽,“今天弦乐社团集体开会,社长们都忙得走不开。” “副社长呢?” “也被叫去开会了。” “都这个点了,指导老师也不在,他们开什么大会啊?” “不知道,简直毛病。” 两个女孩对完话,深表歉意地跟余深说了情况。 余深思考片刻:“那我明天再来吧。” “真的对不起啊,同学。”女孩把余深填好的表递给他,“又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在这儿足足站了十多分钟,余深倒是依然风度从容:“没关系。人之常情。” - 既然没办法参加弦乐社团,余深便打算转折回去。 他从大楼里走出来,本来想直接去电车的站台,眼睛随意往旁边的透明教室里一瞄,却看到了异样的一幕。 教室正中间的赌桌上,几个大男生正围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生,他们手上拿着扑克牌,拼命地甩在女生的面前,把桌子拍得啪啪直响。 “赶紧做决定啊!犹豫什么!再不赶紧下注,小心把你的筹码全给你收了!” “这……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选什么……”被吓破了胆的女生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牌,声若蝇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们现在玩的是一种叫做“选花”的游戏,庄家由这个恶狠狠的男生扮演,玩家则是这个女生。 这游戏规则很简单,由庄家每次从一堆扑克牌里随机抽出三张,其中必定有一张是joker,q,j这些带花柄的牌,女生只要选中这个就算赢,反之则算输。 “这还能不知道?都把一张牌翻开了啊!”男生吼她道。 游戏进行到这一局,其中一张牌已经被女生捏在手里,剩下的两张铺在桌上,一张已经被翻开,是黑桃5,最后一张牌则正面朝下盖着,看不出是什么。 “你看,这张黑桃5都给你看了,花牌要么是你手上那张,要么是盖下去的这张。”男生诱导她说,“那肯定不可能是你手上那张吧!难不成你对自己的选择很自信?” 女生都快被逼哭了:“不、我不……我不相信你……” 她没有自信,但她也打死不肯相信这个男生。 她已经在这里连续输了二十多个筹码了,不论听男生的暗示还是不听,结果都是一败涂地,这已经快把她逼疯了。 “拿桌上那张。”余深沉稳的声音忽然在女生旁边响起,“比你手上这张,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初探新校区 II >>> 听到余深的发言,正在游戏的男生和女生皆是一愣,纷纷抬头看去,发现是个穿着旧校区校服的高个子男生。 余深再次朝着女生重复:“拿桌上那张。” “啊,好、好……”女生呐呐地反应过来,赶紧拿起了桌上那张被盖着的牌。 翻开一看,果然是小joker。 “卧槽你这是干嘛?”几个男生都哗哗地站了起来,朝着余深逼近,“谁他妈让你进来的?你拿到许可了么!?” “没拿到。”余深的声音很是清淡,“我想进来就进来了。” 男生们:“……” “如果我没记住的话,校内禁止暴力行为。”见几个男生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余深转了下手腕说,“我倒是不介意。不过还是提醒一下,你们如果动手,恐怕明天就不能正常来学校上课了。” 余深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冷然,神情淡定自如,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蔑视和唾弃,弄得几个男生一时也搞不清他是什么来头。 这学校里的不少学生非富即贵,要是惹错了人,往后他们的人生怕是就毁了。 “……” 男生们权衡了一下,互相递了个眼神。 随即,一个看起来最和善的男生站了出来,跟余深理论:“可是,我们是正常比赛,是你突然闯进来对玩家指手画脚,这不太好吧。” “正常比赛?”余深嗤笑了一声,从女生手中拿过那张牌,指着卡面上的一小处缺口说,一字一句地道,“你确定,这也叫正常?” “操……”其中一个男生变了脸,指着女生骂道,“那是这个女表子自己扣的好不!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女生头发散乱,拼命摇头,哭得溃不成军,“是你们污蔑我!是你们污蔑我……” 她这幅崩溃哭泣的模样,逐渐吸引了不少路过的学生的视线。 余深往女生那里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她自己扣的?行啊,那我们就去把实行委员会的叫来,看看到底是她自己扣的,还是你们在作怪。” 余深说的实行委员会是晓中专为学生战争所设置的组织,在里面工作的大多都是各科老师,专门监督和管理有关学生战争的秩序和纪律。 一听到实行委员会,那几个男生一下子就给傻了。 要是让实行委员会知道这事,那还得了? 眼看着女生的哭声越来越大,余深又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先前的和善面孔的胖男生再次站了出来,把筹码赔给女生,又好说歹说把两人送了出去,这事才算结束。 - 离开社团大楼后,女生一路上还在抽抽嗒嗒地哭,余深拿她没办法,只好送她去公交车站。 “对不起,对不起!”女生也不知道要怎么止住自己的眼泪,感觉很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真的对不起。” “算了。”余深指了指近在咫尺的车站,“就送你到这里,我要去另外一边坐电车了。” “等一下。”女生急急地叫住他,“那个,我……” 余深:? “我能请你吃顿饭吗……”她的声音很小,怯弱地看着余深,“不行的话,能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吗?改日我请你也行!” 余深:“……” “我觉得你肯定也饿了吧。”见余深没有拒绝,女生胆子稍微大了点,“要是不想去太远的地方,我们去食堂也可以。” 她似乎认准了余深不会直接生硬地拒绝,又源源不断地提出了好几种方案,余深实在无法,便答应跟她去食堂,顺便问问关于新校区的一些情报。 通过交谈,余深知道了这女生名叫王若兰,刚才的社团则是油画部。 好好的油画社团竟然热衷于玩扑克,可见学生战争确实把人逼到了一种境界。 新校区的食堂同样华丽得不成样子,来回穿梭的服务生尚且不论,内厅的玻璃门外甚至还有一袭瀑布。 余深没什么胃口,随便点了个咖喱就坐下了。 王若兰问:“你刚才是怎么看出那牌有问题的呢?” “那牌没有问题。”余深在咖喱上撒上辣椒粉,“我当时也只是说了,相比于你手上捏着的那张牌,它可能性更大而已。” 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让王若兰吃了一惊:“啊?” “没有问题?”她感到不可思议,“没有问题我怎么会输那么多次?难道不是他们出千了吗?” “出千……你硬要说的话,也算是吧。”余深思考了一下说,“其实只是一个常见的概率问题。你听说过蒙提霍尔悖论吗?” 王若兰露出茫然的神情。 余深耐心地跟她解释:“当时的情况,是你手上已经拿到了一张牌,但是还不知道它是什么,在这个时候,社长翻开了一张黑桃5,那么花牌就只能是你手上这张和剩下没翻开的那张二选一了。” “是的。”一想起这事王若兰就觉得后怕,脸色依然不好,“社长当时逼着我拿剩下那张牌,我很害怕,我不敢相信他,就觉得一定不是那张……但没想到,竟然真的是那张。” “正常。”余深说,“一般人会觉得这两张无论选哪个,概率都是三分之一,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王若兰:“什么意思?” “你可以假设有两个集合,集合一里是你那张牌,它是花牌的概率是三分之一,集合二是剩下的两张牌,它们是花牌的概率是三分之二,在已经确定其中之一不是花牌的情况下,那么自然是剩下的牌承担这三分之二了。” “原来是这样……”王若兰回过神,“那他就是故意吓我,让我不敢去选桌上那张牌。” “是。”余深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不过他们随手一翻就翻出不是花牌的一张,从这点来看,多半也是做了点小手段的。” 王若兰有些发怔。那群男生要骗她是肯定的了,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余深会为了她出头。 想到以后余深可能会因为这事被那群男生找事,她心里就很是过意不去。 “其实,你刚刚不救我也可以的。”王若兰柔柔弱弱地说,“我和学生会有过约定,他们是赢不走我所有的筹码的。” 余深已经开始吃饭了,没有接话,只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王若兰表情凝重,跟他解释了一些关于新校区的现状。 新校区作为学生战争的主场,其激烈程度远比旧校区要可怕得多,为了不被流放到旧校区,一些没信心参加比赛的弱者便会寻求学生会的帮助。 他们和学生会定下笔头约定,将自己的心筹码和一部分普通筹码上交给学生会,这样就有了在新校区留下来的资本。 但同时,这样的他们也成了学生会的奴隶,只要是学生会干部的指示和命令,他们就不能违抗。 余深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咖喱,问:“现在学生会的主席是谁?” “是二年级的梁卿书。”王若兰似乎不敢直呼大名,说话声音特别小,“这个跟学生会约定的法子,也是他想出来的。” 初探新校区 III >>> 果然是梁卿书。 这个答案倒也没太超出余深的预料。 “不过绘画社应该所属社联吧?为什么你不去找社联,要去找学生会庇护?”余深继续问王若兰。 在来新校区之前,余深在尤三那里了解到,新校区因为规格较大,各种势力也是盘根错节,除了负责管束纪律的实行委员会外,另外较大的组织还有学生会和社团联合会。 “社联……”王若兰好像没想到余深会突然提出这个,反应了一两秒才拼命摇头,“没用的,找社联跟找学生会差不了多少。” “为什么?”余深想到一个可能性,“难道社联的主席也是梁卿书?” “倒不是这个原因。怎么说呢……”王若兰低下眉毛,措辞说,“社联那边的情况很复杂,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我只能说,社联现在并没有正式的主席,梁……卿书虽然暂代管理,但感觉他并不上心。所以社团现在都各玩各的了,就算出了什么事,基本上也不会有人想到社联这个组织的。” “而且,各个社团内部从社长到社员分工都很明确,也没什么用得到社联的地方。就算要申请活动用地和资金,也只需要经过学生会的批准就行了。” 原来如此。 余深有些明白了。 他原先以为社联是足以跟学生会、实行委员会三足鼎立的庞大机构,如今看来却只是个鸡肋组织。 不过,就算只是个鸡肋组织,也都有着梁卿书的影子。 从这点来看,梁卿书在整个新校区的影响,远比他所想的要深远许多。 “你们的主席在二年级的哪个班?”余深在吃完之前,问了王若兰最后一个问题。 “在最好的a班。”王若兰有问必答,“不过,他其实不怎么来学校的。我听a班的朋友说过,一个月只能见到他两三次,有时候甚至好几个月也见不到。当然不来也好,跟他待在一个空间,估计胃都要绞痛了吧……” 王若兰还在喋喋不休地吐槽,余深倒是觉得有些意外。 想不到,跟梁卿书碰上竟然还算是个偶然事件。 一顿饭很快就吃得差不多了,余深无心再留在新校区,王若兰只能恋恋不舍地跟他分开。 临分别时王若兰还特意问了他的联系方式,却被他用“刚来这边,还没来得及办电话卡”的理由回绝了。 肉眼都能看得出王若兰脸上的失望,余深却不为所动。 就现在这个混沌的情况而言,不跟新校区的任何人建立太深的关系,才是明智的做法。 从新校区的食堂出来后,余深坐上空无一人的电车,望着窗外的烟黄色夕阳出神。 电车上的窗户被兢兢业业的从业员擦洗得一尘不染,反射着黄昏余光的玻璃和外面缓缓后退的黔乐市街景相得益彰,透出一种人工感的精致气息。 余深忽然想起梁卿书说过的那句愿意接受他挑战的话,眼皮不由得微微一跳。 从梁卿书三天两头不来学校的情况来看,他本人可能对学生战争并不感兴趣,所以才对来学校一事无比懈怠。 可学生战争又是经他的手发扬光大的。 这做法看上去简直充满矛盾。 所以他到底是想要什么呢? 如果是想要强劲的对手,新校区能人辈出,总不至于连一个能与他相抗衡的人都没有吧。 相反,他偏偏找上了只在延时战中小胜、现有筹码还不超过200个的余深。 余深当然不会自信到以“可能他对我有一定的好感度”这样的理由来糊弄自己,但眼下一时也找不到别的头绪。 不过,在对方攻过来之前,先保持现状,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 不过余深不知道的是,就算梁卿书不来学校,学生战争的邀请函也还是能通过内部app发送到他那儿去的。 梁卿书的平板由刘佩保管,每天定时帮他查看及整理消息。 这会刘佩正和坐在家里的梁卿书通着视频,小心翼翼地把app上接到的挑战念给他听:“班长,围棋社社长说过几天想跟您一决高下,赌注是1000个普通筹码。” “1000个?”梁卿书微微侧过头来,冷白的灯光给他漫不经心的神情添上一份冷意。 他有些好笑:“他们这是把整个社团这学期的筹码都贡献出来了吗?” “应该是的。”刘佩问,“您要应战吗?” “不。”梁卿书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没什么兴趣。” 虽然梁卿书对社团管理的事并不上心,但总会有人不厌其烦地给他汇报各种社团动向,因此他是知道围棋社为了这次的比赛下了多大的苦功的。 “他们一年24小时无休练习,而我连围棋有几个棋子都快忘了。”梁卿书的声音含着讽刺,“你问问他们,赢了这样的我,会觉得开心吗?” 刘佩立刻道:“我这就去回绝。” “还有多少挑战都一并回绝了吧。”梁卿书冷淡道,“让他们多把心思放在该放的对手上,也省的浪费了他们吃过的那些健脑丸。” 刘佩尴尬地点头。 这几年在新校区,梁卿书的不败传言越传越广,甚至有刚入学的高一小学妹在没见过他的情况下,误以为他是三头六臂的巨人,力大无穷不说,还全知全能。 有钱人的无聊程度有时候并不亚于普通人。 明明只是梁卿书自己拒绝了那些不感兴趣的比赛,却硬生生被传成了是那些挑战者在看到他的时候,就自觉滑跪认输了。 不过梁卿书倒也懒得去纠正传言,因为确实能帮他挡掉不少无聊的邀请。 毕竟,就算要刘佩一个个去按下拒绝的键,也是够费时间的。 “对了,班长,还有一件事。”刘佩不再用那些烦人的赛事邀请来烦他,“昨天下午的时候,油画社内部好像因为筹码的事发生了争执,有一个叫王若兰的女生当场发来了退社申请。” “就这点事?” “不,就这点事我不会拿来跟您说的。”刘佩赶紧补充,“主要是,这个女生不仅要求退社,还一并要求转入旧校区。我因为要帮她办理手续就查了一下,结果发现她的心筹码早就已经被交到学生会了。” 刘佩说到这儿稍微停了一下,观察着梁卿书的神色。 可能是人主动要去旧校区这事太过新鲜,梁卿书并没有不耐:“继续说。” 刘佩松了一口气:“所以我就很奇怪她为什么要转校区。后来听油画社的社员们说了才知道,原来是有个旧校区的男生专门跑到他们社团去劝这个女生了。您不觉得这事有点诡异吗?” 梁卿书问:“旧校区的人?有登记吗?” 刘佩抱歉道:“还在查。” “尽快查。”听刘佩逼逼叨了大半天,梁卿书终于才像是提起了点兴趣,嘴角稍展,“我本来还以为旧校区打算一辈子这样下去了,没想到他们还是有点骨气的嘛。” 刘佩垂目:“您打算怎么办?” 梁卿书思索了片刻道:“先切断吧,过两天我再联系你说这件事。” 刘佩应了,按下屏幕上的红色键。 视频一被切断的瞬间,梁卿书所待着的阳台上便走进来了一个男人。 这人是梁卿书的表哥蔡林文,比梁卿书只长了两三岁。 除了在外打拼的一些家族成员,梁家大部分人都定居在隔壁灯红酒绿的大都市胡笳,只有梁卿书一人远赴黔乐求学,独自住在这边的小别墅里。 蔡林文扫了一眼梁卿书手上拿着的平板,笑着坐下来:“你也真放心把筹码交给他。你不怕他这么在app上一划,你的筹码就都没有了。” “使用筹码要指纹验证的。”梁卿书不头都没抬,“何况你也知道他根本不敢动筹码。” “这么自信?” “不是自信的问题。”梁卿书轻笑一声,“这么做对他来说没有利益。失去那些筹码我也不会怎么样,但他从此就是天翻地覆了。” 见挑拨无用,蔡林文不由得耸肩。 不过梁卿书说的也是事实,实力的巨大悬殊,已经将背叛的一切可能性剔除。 蔡林文接着吊儿郎当地道:“所以说,最近并没有什么好玩的比赛是么?我可是专程坐飞机跑来凑热闹了啊。” “没有。”梁卿书慵懒地躺在躺椅上,望向外面一览无余的黔乐夜景,“都是些常规比赛。” “我就知道又是常规比赛。”蔡林文也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主,一听这话便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这些人就是太在乎输赢了,只敢把比赛范围固定在自己熟悉的领域,没意思没意思。” 他吐槽道:“这么计较来计较去的,根本不是玩游戏,是游戏在玩他们了嘛。” 梁卿书没有搭腔。不过从表情来看,他似乎也相当赞同这个说法。 如同蔡林文所说,不管是新校区还是旧校区,大多数人都是把筹码视为第一重要的东西。 强者只想不断保持自己手头的筹码数量,弱者则热衷于把心筹码藏起来不让人发现,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的确,按照规定,能够手握一定数量筹码在这个学校就算是安全了,重视筹码并没有什么错。但反过来说,过于在乎筹码,也更容易被筹码操控。 学生战争归根结底不过是游戏。 而筹码不过是为这场游戏加料的小玩意罢了。 把筹码视作第一要素的人,连学生战争的玩家都算不上,充其量不过是参与者。 而对于这样激不起任何变化的参与者,梁卿书本身的态度就比谁都要冷淡。 “我说,既然没有比赛,不然就自己发起好了?”蔡林文托着下巴道,“随便弄个什么大型比赛就好,你那边不也期待很久了么?” “我倒也没有那么无聊。” 蔡林文却孜孜不倦地骚扰他:“我明明看你的无聊都写在脸上了。试试呗,这么好玩的事,你不来参与一下,就太没意思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梁卿书的眼睫闪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蔡林文扬了扬眉毛。 梁卿书睁开眼,缓缓道:“不过除了新校区的学生,我还想邀请旧校区的人。” 邀请函 >>> 从新校区回来后,之后的几天,余深只要一放学就会再去前往社团大楼。 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弦乐社的几个社长就跟故意躲他似的,余深去了好几次,都没能跟他们见上一面。 而原本负责接待余深、帮着他找人的那两个前台女孩到了第三天也没了踪影,前台重新换了人轮班,新来的接待甚至一看余深是旧校区的就把他打发回去了。 这下子,就算余深再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也能清楚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了。 问题只在于,这个人到底是谁。 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不想让他加入弦乐社。 因为除此之外,余深不管是到新校区来,还是偶尔利用新校区的设施,都没有遇到什么障碍。 第四次被拒绝后,余深便只好把加入社团的事搁置了下来。 - 与此同时,旧校区的日常还在继续。 余深没在新校区上过课,并不知道新校区的上课形式是怎样的,不过就眼下旧校区的情形来看,一切都意外地平常普通。 老师正常使用ppt和白板上课,教学内容也只是囿于全国|统|一|教材。学生需要跑操做作业,并不会天天为了筹码争夺得鸡犬不宁。 好像除了学生们自主了一点之外,一切都和普通学校没什么不同。 但尽管如此,那被勒令不让来学校的12个同学也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虽然对日常生活并没有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但过多的空位还是像一个个的小黑洞一样,蚕食着班上同学的心,也让整个班级的气氛变得更加沉寂和不安。 有次在教室外的走廊上,余深注意到班长方婷把班委们集合了起来谈话。 几个人表情晦暗又严肃,对话通过空气隐隐约约地传出来几句: “班长,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你最好再好好考虑……” “是啊,万一他们闹到校董会那边去怎么办?” “要真闹到那边去,那岂不是我们有理?上次难道不算是新校区逼迫我们?” “话不能这么说啊班长,上次毕竟是我们自己答应的……” 几个班委的声音都越来越小,只有方婷的声音越发尖锐和不满起来。 学习委员眼尖地看到不远处的余深,赶紧拉了拉方婷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 方婷身形一僵,赶紧扭头看去。 她身后不远处,余深正巧不巧地从教室里走出来,修长挺拔的身姿甚至给这片走廊覆上了一片不小的阴影,略显苍白的肤色也削减了他的温和,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越发清矍。 余深手上随意地举着一个本,眼睛慢慢地朝着他们扫过去。 方婷差点被他吓一跳:“余深,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来交个作业。”余深没回答她的话,径直把本子递到了学习委员的手上。 “啊对,下节课是思政课,老师说了让我提前把作业堆在讲桌上的。”学习委员兼任思政课的课代表,一听余深这话简直如获大赦,匆匆跟方婷说了句“有事下次再说”就往教室里跑。 然而过了没两秒学习委员就又折了回来,抄起刚刚忘了接过的余深作业,又一次往教室里冲。 这一次,她连跟方婷打招呼都没了。 看出学习委员是在隐晦地对自己表达不满,方婷气得几乎是两眼冒烟。 但不过一会儿,她的表情就恢复如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摆出得体的笑容,对余深道:“余深,你先别走,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说完这话,她的视线往周围扫了一圈,其他人立马明白了这是让自己走的意思,一个个都飞速进了教室。 方婷这才觉得满意,开了话题的头:“余深,你知道下周周三是什么日子吗?” 余深斜靠在门框上,不咸不淡地道:“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了。” 方婷被他话里的冷意梗了一下,不大高兴地皱了下眉:“行,那我直说了。下周三是校友回归日,我们学校要请一些已经毕业了的学长学姐们过来学校做演讲,也算是给我们这些后辈们打气。” 余深听说过这种活动,不太在意地问:“国旗下演讲?” 方婷像是觉得他的话好笑:“那些都是功成名就的大前辈,让他们到国旗下晒日头?可真有你的。” 这话倒是不假,如果没混出点本事,母校也不可能回请这些学长学姐们回来,毕竟这种活动要的就是一个面子和炫耀。 余深嘴角却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极了讽刺:“是么。可我觉得让他们来旧校区演讲,也挺不合适的呢。” 这几天的观察下来,余深知道方婷把自己旧校区班长的身份看得十分重,但旧校区显然远远不如新校区,这话说出来就是为了故意刺激她。 方婷也确实被余深怼得急火攻心,但想着自己接下来的目的,只能忍下耐心道:“这没办法,不过我们旧校区也不是这场活动的主办,新校区才是。” 她的话音刚落,刚刚被她赶进教室的文艺委员就走了出来,把一封带着红色火漆印章的信封递给了她。 方婷又把它拿给余深:“这是新校区发过来的邀请函,每个班10封。活动不在学校里面办,是在外面的高级会场,我准备让你带着班上的同学一块去。” 余深没有立刻接过,低头看了一下那信封。 纸面坚|挺漆黑,看上去精致高级,上面却没有写任何关键信息,隐隐散出令人不安的气息。 余深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封信的来意,挑眉一字一句地道:“我带同学去?这种事不是应该班长来做吗?我越俎代庖,不合适吧?”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方婷到这会儿倒是变得异常坚定,强硬地道,“这是班长命令,我有事走不开,只能你去。” “走不开?”余深轻笑一声,抱起胳膊说,“原来如此。如果我没猜错,这封信里写的,大概又是什么要献上心筹码的赌局吧?” 方婷的脸色哗地变了,显然是被余深余深说中了。 “倒也不是说一定要赌上心筹码……”毕竟有求于人,加上心虚,方婷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么尖锐,“只是觉得你去会比我去更有效果,如果能赢回来大批筹码,那不也是你自己的光荣吗?” 余深没接话。 “你也知道我实力不济,我去说不定只能给你们添乱。”方婷难得流露出低姿态,“所以,拜托你了。” 余深在心里冷笑一声。 方婷嘴上说得无比好听,实际上不过就是不想以身犯险,想把他和其他9个同学推出去当靶子而已。 这场比赛要是赢了,那自然再好不过,若是能借此展现出旧校区的实力,别人自然会对她这个班长高看一头。 而如果输了,已经靠着余深顺利拿回心筹码的方婷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简单来说,方婷就是想要充分利用余深的能力,但又不想为此背负任何风险。 算盘打得倒是够精的。 两个人扯这么一会话,就到了快上课的时候,余深不想再跟方婷继续说下去,他无视了对方的低姿态,打算直接掉头等人。 “等一下!”见余深不上钩的方婷立刻急了,竟直接挡在了他面前,“……我从尤三那里听说,你最近一直被几个弦乐社拒之门外?” 余深停下脚步。 “如果你想加入弦乐社,我可以帮你疏通关系。”方婷试着跟他讨价还价,“我认识弦乐社的人,也知道他们平时的活动时间。” 余深看她,目光中多了一丝意味深长:“原来你和社长认识?” “当然了,我自己带了一个社团,去社联开会都不知道多少次了,经常能和这位社长见到。”方婷浑然不觉,反倒重新把信函举在他的面前,“怎么样,这条件对你来说不亏吧?何况你上次赢了那么多筹码,就算输100个也不会影响你的日常生活,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余深抬起眼皮,从她手上接过信封。 方婷见说动了他,口气不由得得意起来:“还有,我听说梁卿书这次也会参加这场游戏——哦,不是作为旁观者,而是要亲自参与到游戏里来。如果你能赢了他,这可是一条肥鱼啊。” 虽然旧校区现在基本上实行自治,梁卿书不会管到这儿来,但对于新校区来说,他却是最大的势力,无孔不入,说他掌握着整个新校区的命脉也不为过。 听到梁卿书的名字,余深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漆黑锋利的信封边缘划过,指尖随即传来一阵尖锐冰冷的触感。 余深收下信封,没有接方婷的话,倒是冷静地问了另一个问题:“普通筹码到底有什么用?” 方婷愣了一下,好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有点疑惑:“咦?尤三没告诉你吗?” “没有。” “怪不得你对学生战争这么不积极,原来是还不知道这个。”方婷这会倒像是个热心待人的好班长了,“我之前不也跟你说了吗?初始的普通筹码是从你的入学金来的。既然是入学金,那毕业了自然要还给学校的。” “还100枚?” “怎么可能,你见过借出三年的钱没有利息的吗?”方婷的表情透出一丝残忍和嘲弄,“更何况,就算只还100枚,你别忘了里面还有一枚心筹码。它和你绑定,价值也是永远不会变的。你要把它放心交还给学校吗?” 方婷说一半露一半,但余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总之,我让你去赢筹码可不是为了害你。”方婷说,“可别自己把大好的机会浪费了。” 说完,她更先一步地带着文艺委员回了教室,态度颇为趾高气扬,似乎是觉得像余深这样的人也只能听她的。 余深看着她旗开得胜地在座位上坐下,撇开目光把信封扯开。 刚才他只是轻轻用话头引了一下,方婷就炫耀似的把自己认识弦乐社社长的事抖露了出来,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她和这位社长的关系还很不错。 这也太明显了。 由此,到底是谁不想让他参加弦乐社,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这其中的关窍,略想一下便能明白了。 余深坐回自己的座位,在老师进门之前取出了信封里的银色信纸,漫不经心地把它展开。 虽然参加这场校友交流会并非他的本意,但方婷刚才的话,此时却开始不断地在他脑中闪现。 “——那可是一条肥鱼啊。” ※※※※※※※※※※※※※※※※※※※※ 方婷下线大概在后面一点点,先让主角去钓个鱼( 消除游戏 I >>> 转眼到了下周三,9月28日。 新校区仿佛誓要给这群回归校友塑造出母校财大气粗的印象,一个小小的校友交流会办得很是盛大,包了全黔乐最豪华的酒店会场不说,还特意派出数十辆豪车接送过往宾客。 只不过可惜的是,尽管已经把场面撑得这么大了,来的人却并不多。 大家似乎都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宁愿缩在狭小的宿舍里,也不愿意过来享受这所谓繁华。 特别是旧校区这边的,坐上车以后余深数了下,除了他们a班来人最多,一共来了5个以外,其他班加起来竟然才出了4个人。 旧校区虽然比起新校区朴素了一些,但无论教学楼还是硬件设施都比普通中学强很多,足以和重点大学校园媲美。 学生们上课的教室宽敞明亮,间隔也开,班级和班级之间的交流比较少,因此余深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两个外班的人。 但不管见没见过,他们几个人的心情几乎都差不多。个个面如死灰,坐在车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会来参加这种活动,必然是之前已经在学生战争输得精光了,怀着破釜沉舟的心情而来。 但从他们脸上的神情来看,惨败又似乎已经让他们彻底失去了希望,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仿佛是只想靠着那虚无缥缈的运气就赢回筹码。 尤三在之前的双人扑克中已经拿到了自己的心筹码,他今天是特意陪着余深过来的。看着外班的那几个人,他忧心极了,眉头皱得能夹住三根笔:“看来外班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啊……” “他们都是在之前两个校区的比赛中把筹码输掉了么?”余深问。 尤三点点头:“毕竟像这种集体性的比赛,一般a班参加的话,其他班也会跟上的。” 就跟普通学校有实验班和普通班的区别一样,晓中的班级自然也有高低之分。一般字母越靠前的班级就越好,该班的班长在大事件中也更有话语权。 余深的目光在那几个外班人身上转了一圈就收了回来,若有所思。 今天跟着余深一起来的a班人,除了尤三,还有被流放到旧校区的高涵以及之前惹了方婷不快的学习委员白雪。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是方婷在公报私仇,故意把这两人弄来的。 似乎是很不满跟余深呆在同一个空间,一路上高涵几乎都在冷哼个不停。 a班剩下的一个人倒是憨厚老实,但一看就知道,他也是被方婷送来充当炮灰的人。 前途渺茫。 - 因为包的是酒店的会场,这场以学校为名的交流会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学生们不需要像往常一样端坐在座位上,反倒可以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享受着餐桌上的精致拼盘。 整个大厅呈现出豪奢的金黄色,老师们站在最前面的桌子前觥筹交错,学生们在后面自由交流,看起来就像是一场上流阶层的普通宴会。 只有当前辈学姐走上台时,大家才会礼貌性地停一停手上的活动,安静地听台上人讲话。 一切看上去平静美好,却暗藏着不安。 余深扫视了一圈周围,很快就明白了这违和感从何而来。 大厅的西南角有一座螺旋台阶直通二层,余深看了一下,整个二层呈现出一个被挖空了的环形,像是胶囊壳一样包着整个一楼。 余深佯装出帮人递东西的样子,特意沿着靠近二楼的边缘走了一圈。 由于场内人的故意闪避,这一带都没什么人,余深轻易地便发现了藏在了二楼窥视着楼下的几个人影。 是梁卿书。 不过不只他一个人,除开总是寸步不离的刘佩以外,他身边还有一个染着黄发、打扮浮夸的男生。两人一起半隐在不显眼的暗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楼的人。 和男生相比,今天的梁卿书穿着倒是简单了不少,只单纯地套了个呢子外套,平顶礼帽甚至遮住了他的大部分神情,看起来兴致并不是很高。 但很快,两人就注意到了余深,一前一后把视线朝着他转过去。 梁卿书最先看到他,原本淡漠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兴味。 他轻声说:“竟然来了。” “什么来了?”他身边的蔡林文好奇地嚷了一下,随即入目看到一个高挑的混血男生,看了还没几眼,整个人眼睛都跟着亮了。 “他是旧校区的人?”蔡林文一下就看到了余深身上的校服颜色,惊奇道,“真是稀奇。旧校区还有这样的学生?他也是已经输光了筹码,来这里碰运气的吗?” 梁卿书没有立即接他的话茬,同样也毫不掩饰地跟余深对望了一眼。 “不,他不是。”梁卿书的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笑意却并不是对蔡林文,“他只是来‘玩游戏’的。” 他转回头,提醒自己表哥说,“比起这个,比赛的时间是不是快到了?——刘佩。” “班长,大概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刘佩朝着两人低声道,“差不多可以开始做准备了。” “终于能开始了吗?”蔡林文在这儿站得久了,都觉得有些累了,这会终于来了精神,叫刘佩道,“那刘佩你跟我一起下去。小书你呢,是留在这儿还是跟我一起去台上?” “我在这里看着就好了。” 蔡林文知道表弟的性子,也没再劝他抛头露面,直接带着刘佩下楼了。 他们一行人沿着楼梯一路往下,与此同时,大厅内的灯光倏然一变,原本的明亮白皙沾上了几分暗色。 也就是这个时候,余深才发现,原来在二楼的不仅仅是梁卿书几个人。 更大片的人影像是忽然从暗处钻出来的一样,都戴着墨镜和口罩,浩浩荡荡地跟在蔡林文和刘佩的身后。 整个大厅的气氛也猛然发生了变化。 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演讲声骤然停歇,带着笑容谈话的老师们也忽然收了声,换上了一副严肃阴冷的表情。 他们不再聚在一处,而是井然有序地沿着大厅在重要位置分别错开。 旧校区的几个学生们原本就集中在一处揣揣不安,这一下子都更加紧张了。 “大家好。”自然地无视了底下学生们的不安,蔡林文大摇大摆地走上讲台,笑嘻嘻地跟大家打招呼。 灯光瞬时集中在他的身上,原先在讲台上演讲的人也很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虽然有点突然,但我想问问大家今天都玩的怎么样呀?”蔡林文朝前抵住讲桌,拽住话筒问道。 整个大厅里安静地出奇,没有人愿意回答他的问题。 “既然没人回答,我就当你们是玩得很不错了。不过,就算玩得不好,这场宴会都到此结束了。”蔡林文的话锋陡然一转,“接下来,就只有余兴节目了。” 他这话一出,厅里的气氛霎时又紧张了几分。 余深在心里冷笑。 说是余兴节目,其实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吧。 他往梁卿书那里看了一眼。 和台上张狂的蔡林文相比,梁卿书此时倒显得安静极了,和刘佩一起隐藏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整个人的情绪暧昧又冷漠。 看来他的确不是这场游戏的主办者。 余深在心里想,那么,果然如同方婷所说,他自己也会作为玩家参与这场游戏? “首先,我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台上的蔡林文倒也不介意别人理不理他,只自顾自地道,“我是你们12届毕业的学长蔡林文,也是担任这场游戏的荷官。” “还有这些人呢,想必大家比我更熟悉,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介绍下。”蔡林文指了指那些像卫兵一样站在一旁的黑墨镜白口罩们,“他们是我们实行委员会的老师。所以大家放心,这场游戏会严格按照规定来的,同时禁止一切过激暴力行为。” 有人颤颤巍巍地举手:“……那要是发生了暴力行为呢?” 问话的是一个新校区的男生。他一出完声,不少人都往他的方向齐齐望去,只见该男生瘦小虚弱,一看就是容易被人欺负的类型。 然而奇怪的是,虽然他这话问得小心翼翼的,眼里却闪着异样的光。 “那当然要给予惩罚。”蔡林文看穿了他的想法,毫不客气地回复道,“只不过,打人的人当场罚100个筹码,被打的人也算是一起落败。所以千万别想着用故意挑事的方式来躲避这场游戏。” “……”瘦小男生咽了口口水,“如果落败,会、会怎么样……” 蔡林文浮起一丝讥讽的笑。 随即他拍了拍手,马上有实行委员会的人替他拉开了藏在讲台旁边的幕布,露出了一道封得严严实实的黑色木门。 那木门用歪歪扭扭的彩色英文写着“s|mall black house”,充满了街头涂鸦式的荒诞和怪异感。 余深:“……” 什么鬼的s|mall black house。 这几个单词显然是蔡林文自己亲手写上去的,看得出来他对此很是满意:“小黑屋。我想各位都知道它吧?” 他的话音刚落,旧校区学生们围聚的地点就传来了重重的“噗通”一声。 也许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一名外班的女生已经被吓傻了,她死死盯着那道木门,脸色惨白得吓人。 没过几秒,她突然“哇”地抱住头,猛地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这一动作无异于平地惊雷,整个大厅瞬间就炸开了锅。 ※※※※※※※※※※※※※※※※※※※※ 上榜啦,要更3万字,我努力-3333- 消除游戏 II >>> 一片哗然之中,余深盯着所谓的“小黑屋”问尤三:“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是个整蛊游戏?” 尤三没回答,他被蔡林文的这番话吓到了,傻愣着瞪着小黑屋的木门一动不动。 余深只好耐心又叫了他一次:“尤三?” “不是个整蛊游戏!这怎么会只是个整蛊游戏呢!!”尤三的语气少见的急促和烦躁,“我要是知道这场游戏附带小黑屋,我今天肯定不会来的!” 他十分悔恨地捂住脸:“怎么会这样……我都已经拿回心筹码了,干嘛还要跑到这种地方来找刺激……” 接着,在尤三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中,余深隐约理解了“小黑屋”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虽然以“屋”命名,但实际上小黑屋并不代表着房间,就算真的有学生因为落败走进那道木门,也不会挨打或是被囚禁。 小黑屋的真实含义指的是,玩家自愿在游戏中赌上一切,倾尽所有为自己加注。 因此,只要是附带了小黑屋制度的游戏,无论它的规则多么简单,无论参加的人是手握无数财富的顶级精英、还是身无分文的穷学生,游戏都将变成可怖的生死局。 据尤三所说,过去学校有过不少在这种生死局中失败的人,他们从游戏结束之后就再也没了踪影。 尤三虽然平时消息灵通,可以说是半个校园“百晓生”,但听说跟实际经历毕竟不同,之前丢了心筹码被新校区的学生威胁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精神刺激,这次碰上小黑屋,更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当场就忍不住要哭出来。 加上周围人现在也是哭的哭,嚷的嚷,所有人惊慌交织在了一起,仿佛炼狱。 “讨论地差不多了吧?安静一点行吗?”蔡林文被这群人彻底吵烦了,立刻制造出尖锐难听的话筒噪音,逼得众人只能停下议论。 蔡林文皮笑肉不笑:“不听听规则,你们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能行呢?放弃得这么容易,真是让人觉得没意思。” “没意思!?都摊上小黑屋了,这就叫没意思?”新校区的一个男生忍不住怒声骂蔡林文,“不是说好就是个捡钱的游戏吗?事先根本没说过有小黑屋啊!” “你们这一点风险都不想冒,竟然还想捡钱?”蔡林文十分讽刺地说,“不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吗?” 男生:“那也不能让人赌上一切!” 看底下群情激愤,蔡林文似乎有点没辙,他扔开话筒大声道:“别吵了!到底有什么好闹腾的?!这次不光是你们,小书也会一起参加!” 底下闹腾的声音更大了。 “小书?梁卿书?” “……你怎么直接叫名字!” “卧槽!?学生会长也要来吗?” 新校区吵起来的时候,旧校区的学生们同样震惊不已。 “梁卿书也参加?”尤三连哭都顾不上了,说话也不讲究起来,“我的妈他是疯了吗?” 那先前跪坐在地上半惊半怒地痛哭的女生此时也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四处打量。 厅内再次混乱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闹哄哄的质疑和吵嚷,而是惊奇和议论。 余深漠然地靠着桌边,朝着二楼看去。 在刚刚蔡林文说出“小书也会参加”的时候,梁卿书就已经躲避进了二楼更深的地方,这会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不过,虽然看不到人影,今天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确确实实来到了这里。 因此蔡林文的这句话,简直是给所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毕竟,如果这样手握重权的人都愿意赌上一切的话…… 那也就是从侧面说明,这场游戏绝不会设置得很可怕。 “这回吵够了吧?吵够了我们就开始说规则。”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蔡林文再次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这一次众人竟真的安静了下来,场面简直堪称奇妙。 “我耐心不好,规则只说一次。”蔡林文说完,从旁边委员会的人手里拿过了一叠扑克牌摊开放在桌上。 “想必大家都玩过消消乐吧?我以前玩过一个,是那种消除相同的小动物的游戏。这次的游戏可以说和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大家请看大屏幕。” 委员会的人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了一个电子屏幕,放在了蔡林文的身后。 屏幕上瞬时映出了桌上的五张扑克牌。 蔡林文指着屏幕说:“如大家所见,从左到右分别是红心j、黑桃q、方块k、梅花a、joker。这五种牌就是本次消消乐要用到的‘小动物’们。” 讲完牌之后,蔡林文又详细地说了一下怎么玩这个游戏。 游戏一共有10轮,每一轮每一个玩家都会随机领到5张“小动物”,这些“小动物”是什么花色的牌只有领到的人自己知道,对其他人则保密。 而游戏的目标,就是为了消除手上的这些牌,蔡林文规定一轮游戏里每个人都要必须消除4张牌,留下一张牌。 至于怎么消,很简单,如果两个玩家决定要消卡,他们可以叫来委员会的人做裁判,然后分别站在一张长桌的两侧,面对面在同一时间各拿出一张牌,盖在桌上。 之后,在裁判的监督下,两个玩家把盖着的牌翻过来,正面朝上。 如果两个玩家拿出来的牌一样,就算消除成功。 消除成功后,玩家把用过的牌交还给裁判,再接着拿出下一张牌继续消。 “不过,我们的这场消消乐毕竟不是手游,还是有一点本人独创的规则的。”蔡林文自信满满地道,“想必大家也看出来了,我列出来的这五张牌,是按照大小排序的。” “j最小,其次是q、k、a,joker既然是鬼牌,理所当然是最大的。” “不过,joker最大的话,抽到这张牌的人可能就无敌了,所以我又规定,joker害怕最小的j。” “等一下。”一个男生不解地举手,“这个牌的大小有什么意义呢?” “我接下来就要说明这个,不用那么急。”蔡林文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又细化了一下规则。 还是上面的流程,玩家翻牌后,如果发现两张牌不一样,则消除失败。 这种时候,牌小的玩家要赔给牌大的玩家一个筹码,并且要把废牌交给裁判,但是牌大的玩家可以继续保留自己的牌。 一听到这儿,很快就有人叫了起来:“什么?还要赔筹码?” “这是要干什么?压榨我们的筹码吗?” “卧槽,我今天来一个筹码都没有带!” “大家不要急!”眼见大厅又要嘈杂起来,蔡林文及时喝止了。 紧接着,他从旁边端起了一个铁制的大托盘,上面放着一些普通筹码。 “刚才有人说,我们这是一个白捡钱的游戏,其实这话也没有错。你们不用担心没筹码的事,游戏开始以后,我们会向每个人免费借出15个筹码,不收任何利息。” 先前的人惊了:“15个!” “对,15个。”蔡林文笑眯眯地说,“不过筹码之间是有移动的,像刚才那种情况,牌小的人就输给对方一个筹码。这一点切记。” “当然,反过来说,牌大的人也能赢一个筹码。怎么样?你们说这是不是一个白捡钱的游戏?” 众人面面相觑。 这哪是捡钱啊,分明是让他们为了筹码互相争夺! “如果大家没有异议的话,我就继续说规则了。” 蔡林文倒是丝毫不介意底下人的态度,他知道这群学生们把筹码看得简直比命还重,一听到筹码的事就会马上紧张起来,别的什么也听不进去。 吵吧闹吧,反正再怎么样,也还是要乖乖参加游戏。 “对了,你刚才说,我们一轮每个人能拿到4张牌,要留下一张。留着这一张牌是要干什么?你不是又要坑我们吧?”学生们的质疑源源不断。 “这个问题问得好。”蔡林文却不在意,仍是笑得春风拂面,“不错不错,从这里开始,才是本场游戏的重点。” 他的话音刚落,从出口处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响动,学生们纷纷往声源地看去。 只见是守在附近的委员会成员走动了起来,自动让出了一条通往外间电梯的通路。 刚才在蔡林文上台宣布自己担任荷官的那一刻,出入口就已经被提前做好了准备的委员会封死了,有许多学生想偷偷摸摸溜出去,都被强行挡了回来。 这会见出口又被空出来,学生们都非常惊讶,不知道蔡林文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这个会场是酒店的最高层,整个酒店一共有306个房间。”蔡林文阴险地笑了笑,“不过,这样数字就太庞大了,所以我只包了会场下面一层的房间,总数是36。” “这36个房间里,有5个房间在门上做了特殊标记,标记和刚才看到的五种扑克牌对应。刚刚有人问最后一张牌用来干什么,其实就是充当进入房间的‘钥匙’来用。” 有人重复:“钥匙?” “对。”蔡林文说,“每轮游戏说是有25分钟,不过实际上,过去20分钟我们就会拉响警报。在警报响完之前,所有人必须离开这里,进到刚刚说的那些房间里去,每一轮都要进一次。” “进门的条件,是交一张和门标志相对应的牌以及一个筹码。” “如果进门时交不出牌,或者携带牌的数量超过了一张,即视为不满足进门条件,需要上交双倍的筹码才能进门。” “最后再来说一下落败的条件。不论游戏进行到哪一轮,所有筹码一旦用光,当场送进小黑屋。” 众人:“……” “还有人有问题吗?”蔡林文总结说,“没有问题的话,就请各位到我这里来领自己的名牌,一会凭名牌领牌和15个筹码。” 大厅里一时间安静地出奇。 没有人提出质疑,但也没有人上前去领取名牌和筹码。 规则很简单,并不存在任何听不懂的问题,只是话能听懂是一回事,心理上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蔡林文的意思很明显,说是消消乐,但其实游戏重点在于筹码的转移,以及限定时间内能不能安然进门,进门又能不能交得起所谓的“入门费”。 似乎除了运气之外,这场游戏并没有别的破解方法。 但运气是世间最难以捉摸的东西,谁愿意只把生死寄托在运气上呢?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在众人都噤若寒蝉的时候,余深却忽然发问。 蔡林文看向余深,他的表情并不意外。 从刚刚讲规则的时候,他就特意观察过这位旧校区的转校生,对其冷静克制的模样印象很深。 “你要问什么?”大概是印象好的缘故,蔡林文竟没说什么,反而大方让他提问。 “我想知道,”余深缓缓地把视线转向二楼,抬起手指,矛头直指站在那儿看好戏的梁卿书,“贵校区的学生,应该没有人提前知道规则吧?” 消除游戏 III >>> 余深这话一出,不少人都纷纷顺着他的话看向梁卿书。 其实这个问题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隐隐约约萦绕在众人心里,只是没有人敢像余深这样凌厉地提出质疑。 “那当然不知道啦,这规则是我今天才想出来的哎。”蔡林文信誓旦旦地说,“而且,这个游戏处处充满了随机性,就算提前知道也不能怎么样。” 余深闻言,却轻轻偏了下头,进一步诘问道:“你能保证一定都是随机吗?” 蔡林文正要回答,站在二楼的梁卿书却抢先出了声。 “是随机的。”他从浓厚的阴影下缓步走出,视线斜着朝下看过大厅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余深身上,“牌发到每个人都是随机的,而且我提前也不知道规则。” 他的声音很轻,但在这空旷的会场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也让会场内更加安静了。 毕竟,不管是旧校区还是新校区,无非必要,都没有人想跟梁卿书正面对上。 “哦是吗。”余深平静地问,“那有什么保证吗?” “保证?你想要什么保证?” 梁卿书原本是将右手轻轻搭在二楼的金铜色的栏杆上,听了这话却放正了身体,好整以暇地与余深隔空对视。 “我要求不高。”余深自然地指了下在自己侧后方的小黑屋,“我们反正是把一切都赌在这儿了。如果你有作弊行为的话,对我们来说岂不是很不公平?” “我作弊?”可能是头次听到这种说法,梁卿书眯了眯眼,“我看不上的游戏根本不会参加,有什么必要作弊?” 余深做出“那我就不知道了”的表情。 “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保证的话,好啊,我可以答应你。”梁卿书的声音高了一些,“还有别的要求吗?” 余深笑了笑,坦荡道:“没了,就这一个。” 既然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保证,就没必要再唧唧歪歪地纠缠下去了。 余深转回视线,对着台上的蔡林文道:“荷官先生,我现在没有问题了,可以开始游戏了。” “啊好。”余深和梁卿书刚刚一来一去的问话直接让场内的气氛变得微妙了不少,蔡林文这会才反应过来,“其他人也没问题了吧?没问题就开始。再浪费时间也没意义的。” 这话倒也是实话。 游戏再不开始的话,今天恐怕想在24点之前回家都难,没有人想在这种恐怖的地方过夜,能早点结束还是早点结束的好。 见所有人都没了异议,蔡林文便让大家排队上前领取筹码。 新校区和旧校区合不来,学生们自动分成了两列队伍,尤三和高涵分别站在余深的前后方。 趁着还没轮到他们,尤三回头转身对余深小声说:“你刚才突然去怼梁卿书,真的吓了我一大跳。” “也算是多要一份保险了。”余深语气淡然地回了一句。 尤三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余深这么一诈,梁卿书那边自然不会再在明面上出什么歪招,否则就落人口实了。 想到这儿,尤三忍不住给余深点赞:“不不,还是你厉害,竟然想到直接去跟梁卿书对质……” “这没什么,擒贼先擒王。”余深忽然一笑,道,“何况他也只是人,总有自己的弱点。” 尤三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余深这笑别有深意,像是从一开始就盯准了梁卿书,并建出了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庞大陷阱,只等着梁卿书自己走进来。 尤三胡乱第点头:“嗯嗯,是这样,只要能搞定梁卿书,确实不用再怕新校区……” 然而,他这次的话还没说完,后面的高涵突然朝着两人冷哼了一声,语气十分厌恶:“装模作样,恶心。” 尤三耳尖,一听这话立马就生气了:“高涵,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们装腔作势,假惺惺的,恶心。”高涵态度十分高傲,连正眼都不看尤三一样,“怎么,我说错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游戏就在这里拉关系,不怕一会别人把你骗个精光。” 尤三一愣,怒火后知后觉地上涌。 他正要大声反驳回去,却见余深忽然朝他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什么也不要说。 眼看就要轮到他们领筹码了,尤三撇了撇嘴,硬是把话憋了回去。 - 二楼。 趁着委员会的人发放筹码和卡牌期间,蔡林文重新上了台阶,走到了梁卿书旁边。 “真的是,小书,我现在终于有点理解你的感受了。”蔡林文将手中的名牌递给梁卿书,道,“这群人确实是,本事不大,要求却一个比一个多。” 这名牌是蔡林文专门找人为这次赴宴的人订做的,刻着每个人名字的缩写。名牌通体呈现出银灰色金属质感,看起来十分冰冷。 梁卿书摩挲着它,没接话。 “早知道我就不加小黑屋了,本来只是想弄点刺激的。”蔡林文语气无奈又轻佻,“不过没关系。就算最后你输了,不想进小黑屋也就不进了,我看谁敢勉强你?” 听到这话,梁卿书忽然攥紧了名牌,感受着那微微刺痛的触感。 “不,我倒觉得有小黑屋正好。”他倏地转身朝一楼走去,“没有小黑屋,这些人就随便乱玩了,但小黑屋会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拼命地寻找最优解。” “但是这群人不明白的是,越是想要保持理性,想要谨慎地玩游戏,就越是容易被人带跑。” 隐约感觉到了梁卿书升腾起来的好胜心,蔡林文不由问他:“你要去干什么?” 听到这话,梁卿书回头冲着他不带感情地笑了一下。 “当然是,做点让游戏尽兴的事了。” 消除游戏 Ⅳ >>> 等确保所有人都领完了卡牌以后,蔡林文便正式宣布游戏开始。 为了能让所有人毫无障碍地同时进行游戏,原本大厅内用来吃饭的餐桌都经过了一番重新布置,变成了消卡时专用的游戏桌。 游戏期间,裁判们会不断地在场内不断来回巡视,监视着每一次的游戏过程,并担任收回废卡的职责。 每一处都设置地密不透风。 余深原本以为,这场游戏不过是蔡林文一时兴起,却没想到小细节竟然周详到了这样令人意外的地步。 第一轮开始后,放在讲台上的大屏幕立刻“滴滴答答”地开始了倒计时,听起来十分有震慑力。 尤三一听到这计时的声音就觉得心慌,在场内瞎转了一圈就赶紧跑过去找余深。 “余深,怎、怎么办?我们要不要随便找张桌子开始玩啊?我怕一会大家都消得差不多了,就来不及了。” 余深这会好像在数人头,没有看尤三,慢慢地道:“不急。” 今天来参加比赛的旧校区学生一共有9人,新校区那边人数也一样,这会都领完了牌,散乱在大厅内。 尤三看他不慌不忙的,更着急了:“怎么不急,一轮只有20分钟的时间可以活动!” “是么。”余深却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只冷眼旁观着场内的局势,偶尔翻开自己手中的牌看一眼。 见劝他不动,尤三简直恨不得抛下他自己行动,但左看右看了半天,又不知道找谁去玩来得合适。 正在尤三心急如焚的时候,不远处的隔壁桌突然传来了重重一声闷响。 余深和尤三都朝着那边看去,发现是两个男生在埋头走路的时候狠狠撞到了一起。 其中被撞得比较狠的那个人是高涵,他整个人都歪七仰八地倒在了地上,力度之大让他连手中的牌都没握紧,掉了两张出来。 撞到他的那个男生也是余深他们班的,名字叫做岑浩东,见高涵摔得这么惨也是吓了一大跳,赶紧就要扶他起来:“你没事吧!?” 高涵疼得“哎呦”直叫,却偏偏不让岑浩东碰他,反而生气地把对方推开:“草,你tm是不是故意的!我要告诉荷官你故意使用暴力!” 岑浩东是个憨厚朴实的男生,一听这话直接懵了,磕磕绊绊地解释:“不是,这、这怎么能是我故意的呢?我觉得你也没看路啊?” “你撞人还特么有理了?碰上你真是我倒霉!” 高涵气呼呼地一把捏起自己掉在地上的那两张牌,强撑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蔡林文的方向走去。 他的气势非常坚决,岑浩东一下子就慌了,甚至匆忙去抓他的手:“等等,我觉得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你要是去告状,你也要进小黑屋的呀!!哥们,哥们!” 高涵愤怒地把他甩开:“没什么好商量的,反正我也找不到人跟我玩游戏,我不介意跟你一起死!” “那你跟我玩吧!?”岑浩东想也不想地顺着他的话道,“我让你、我让你行不行?” 听到这话,高涵的脚步便很快停了。 “你真要跟我玩?”他作出不大高兴的样子上下打量着岑浩东,似乎在说“就凭你?” “对,我可以跟你玩,你不是说找不到人吗?”岑浩东看似着急,眼神却十分笃定,“我甚至可以让你一局,在出牌前告诉你我出什么。” “……行吧。”好像是被岑浩东说服了,高涵勉强点了点头,“不过也不用你让我,正常玩就行。我们去那边角落的桌子。” 岑浩东自然是欣然同意。 这一幕发生也不过转瞬几十秒,不远处的余深看完了全程,轻轻发出了一声冷笑。 随即,他将自己的牌收进衣兜,大踏步地朝着两人的游戏桌走去。 被丢下的尤三“哎”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上去了。 桌上,高涵和岑浩东两人都已经做好了玩第一张牌的准备。 高涵动作还更快点,正要出牌时,从旁却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的牌按在桌上。 高涵大吃一惊,本来想骂人,转头一看却是余深,硬生生把脏话咽回了肚子。 “高同学真是好手段。”余深的语气不咸不淡,他紧紧盯着高涵的眼睛,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嘲弄,“不过,同一手法反复使用,你是就这点本事了吗?” 岑浩东和尤三不明所以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余深,”高涵几乎是磨着牙叫出了他的名字,眼里几乎都是怒火,“你他妈想干什么?” 余深轻轻笑了一下。见高涵气得要爆炸了,他反而轻巧地收回了手。 “不干什么,只是过来提醒你一下。”余深看向桌子另一端的岑浩东,“你们接下来玩的话,你会连输四次。你还要继续吗?” “啊?”岑浩东十分惊讶,“怎么回事?” 余深没有直接回答岑浩东的疑问,反而向桌边端正站着、监视他们游戏过程的委员会成员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想请问一下老师,如果将自己的卡故意给人露出,或者自己偷看到别人的卡,这种情况是否算作弊?” 裁判的脸虽然藏在墨镜和口罩之下,余深却能感觉到他那目不斜视的冷漠。 “我的职责,只是监督开牌后玩家是否遵从了规定。”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开牌之前玩家做什么都可以了?”余深了然于心地点点头,对着岑浩东一笑,“那么你果然是被他给骗了。” 岑浩东看着他的笑容,明知自己现在身陷囹圄,却因为这个笑容失去了感觉:“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你领取卡牌的时候,我发现高涵在你身后站了很长时间。”时间紧迫,余深便直接解释了,“那么我想,他有可能偷看到你领了什么牌。” 岑浩东:“卧槽?” “不过这时候问题就来了。虽然说看到了牌,但是要怎么样才能跟你比赛呢?”余深毫不留情地揭穿高涵道,“想必从这一轮一开始,我们的高同学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怎样才能让岑浩东心甘情愿地和我比赛’?” “为此他终于想出了一个馊主意,而且这个主意,一旦成功,还更能提升他的胜率。” “——高同学,我说的对不对?” 岑浩东惊疑地看向高涵。 高涵咬紧了后槽牙,发出了十分不甘的一声“切”。 “别叫我高同学了。”见被戳穿了,高涵也没心思再演,埋怨余深说,“阴阳怪气的,不知道当咱们关系多好呢,少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了。” 知道高涵就是耍嘴皮子功夫,余深听了倒也没生气。 “没错,我确实骗了你。”高涵大大咧咧地对岑浩东承认道,“我要是直接找你去比赛,你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我故意撞了你,还把我的两张牌露给你看。” 岑浩东一下子傻了。 “不明白?还是不相信?”高涵觉得自己在这儿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旧校区包括岑浩东在内的这一群人真是蠢极了,“你看到了我的牌,自然就会想着吃掉我的牌,加上我又知道你全部的牌,这样,你会出什么牌对我来说就是确定的了。” “是这样的吗?”岑浩东还是疑惑,“可我能出的牌好几种啊,你要是猜错了怎么办?” “你是不是傻?”高涵讥笑道,“我从这一轮开始就一直盯着你了。我知道你一开始就跑去下面找门了,而且还在红心j上做了标记。一看就知道是准备留下j进门。” 岑浩东的表情很是惊讶,看样子是被高涵说中了。 “算了,跟你们这群人在一起真是费劲。”高涵收回自己放在桌上的牌,转身要走,“我去找别人玩游戏了,不想在这儿耽误时间了。” “等一下。”出乎意料地,岑浩东却忽然叫住了他。 高涵:? “那个、我……”岑浩东似乎在纠结怎么说,表情有点急切,“你刚才说,我看到了你的牌就会想吃掉它,不是的!我没有想吃掉,我只想和你平局!” 高涵的表情凝滞了一下:“哈?” 这人是脑子有病,还是傻得离谱了? 岑浩东继续道:“因为,我感觉这个游戏平局是最好的,谁赢谁的筹码都不合适。两边都把卡消掉难道不好吗?” 高涵简直要笑出声:“你怎么这么蠢?既然能赢筹码,谁愿意跟你平——” “他说的没错。”余深忽然打断了高涵的冷嘲热讽,“这场游戏,的确是平局才能赢到最后,不然蔡林文也不会叫它消消乐了。” “……”高涵没有立即接话,脸上露出狐疑的神情。 就凭岑浩东在这儿说什么“平局最好”,他也只会觉得这就是个不忍心伤害别人的二傻子,放在外面肯定是要被新校区的那群豺狼们吃个精光的。 但要是余深也这么说,这话的分量就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他很是不服余深,觉得他连自家班长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但内心深处却很清楚余深的理智与先见之明。 “如何?我想我已经找到了让全员必胜的法子,就看你愿不愿意听了。”余深故意卖着关子,对着高涵轻盈一笑,“——高同学?” 消除游戏 Ⅴ >>> “必胜的法子?”高涵此时已经走出了三米远,他半信半疑地看着余深,“那我当然愿意听了。问题是你真的知道吗?可别是蒙人的。” “当然是真的知道。”余深慢悠悠地说完这句,转向尤三故意道,“想听吗?” 尤三早就迫不及待了:“当然想啊!” 连岑浩东也说:“余深,你要是有什么好方法就直接说出来吧,20分钟过去很快的。” “好,我们去那边说。”余深看了下周围,带着两人往人更少的角落走去。 三人说走就走,动作干脆利落极了。高涵本来不太想跟着过去的,但一看到余深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又跟挠痒似的想知道,最后还是一咬牙跟上去了。 余深找了个裁判不怎么过来的角落,对三人道:“在说这个方法之前,我想先问问你们,你们觉得,这场游戏怎么样才能算是赢?” 尤三和岑浩东对视一眼,都说要求不高,只要没有损失地从游戏中退出就满足了。 余深:“那想不想赚筹码呢?” “还能赚!?”尤三惊喜了一瞬,又反应过来,“哦对,根据游戏规则是能赚来着。但我觉得这么做太危险了,我真的没信心能赢别人。” 看着尤三沮丧怂包的模样,余深反而安抚他说:“别担心。” “你没有信心,其他人可能更没有信心。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到目前为止,除了不安分的个别人以外,旧校区还没有一个人开始一局游戏,说明大家现在都很不安。” 这不安分的个别人说的是谁大家心里都门清儿,高涵当时就从鼻孔里冷嗤一声,恨恨地埋怨道:“都是群孬种,难怪旧校区一直被人踩在脚下。” 这话已经是很难听的挑衅了,不过现在时间不等人,尤三也只能在心里给高涵记上一笔账,撇开眼睛暂时不搭理他。 高涵有这反应,余深也不意外。 他刚刚观察全场的时候发现,高涵在游戏一开始就盯上了五六个人,但这五六个人却都拒绝比赛,逼得高涵最后只能用那种近乎碰瓷的手段去找老实朴素的岑浩东。 “唉,没办法啊……”岑浩东无奈地摇头,“我们旧校区来这儿的基本上都是被迫的,别说积极参与游戏了,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可以安全回家……” “别误会。”余深说,“我并不是要责怪你们不上进。倒不如说,现在这种情况才是最好的时机。” 岑浩东:“什么?” “现在这种状态是最好的。”余深再次重复了一遍,“不安之下,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但理智还没有失去,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最佳的解决方案,这样的话,不正好可以实施你刚才说的平局策略吗?” 岑浩东和尤三两人恍然大悟。 “这样好。”尤三接话道,“那我们就每次出牌前商量好,都出一样的牌,怎么样?” “可以啊。”岑浩东说,“我刚才就打算跟高涵这么做的,我有和他一样的牌。” 余深也看向高涵,似乎是想问他愿不愿意接受这个计划。 然而,在三人的目光注视下,高涵却咧着嘴冰冷地笑了起来。 “就这?”他一言难尽地看着余深,“我还以为你能想出多优秀的点子,结果就说出这么个玩意儿?” 余深像是知道他会如此,转过视线没有接话。 “你们真的是蠢到家了!”高涵忽然愤怒地一指岑浩东和尤三,嚷道,“提前商量好出什么牌?真有你们的!你们这跟打仗的时候把自己要出什么兵、走什么路线告诉敌人有区别吗?别人只要想坑你,分分钟就弄死你了!我他妈真的是——” 他似乎有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狠狠一跺脚:“真有你们这样傻逼的人,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你们自己爱玩什么信任游戏就去玩吧。”高涵说着就要走,“我彻底没心情陪你们这群傻子了!” “确实如此。”等高涵骂骂咧咧说完后,余深才忽然开口,“我赞同高同学说的,提前商量出什么牌,是最不可取的方式。” “——所以,我有别的提议。” “……”因为余深的这一句话,高涵又把身体像陀螺一样转了回来。 “你想怎么样?”高涵问。 “需要一个制度。”余深说,“我建议把所有人的牌收起来统一管理,每次只发一张平局要用到的卡。” 余深说话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冷澈的镇静,使人觉得他的每一句话都充分了分量,尤三和岑浩东听完就拍手叫好。 但高涵的表情还是充满了怀疑。 “你说收卡就收卡?”高涵表情很是嫌弃,“你万一以收卡为名,把我的卡偷偷破坏了怎么办?到时候我找谁说理去?” “这不会。”相对于高涵忽上忽下的情绪反应,余深的始终都很冷静,说话也富有条理,“我问过裁判,每个人的卡牌上都有不同的标记,这个标记在裁判那里有记录。所以,如果卡被破坏或者丢了,只要拿着名牌,就能重新发行一模一样的牌给你。” 旁边的尤三听了有些惊奇:“你连这个都问过了啊?” 余深的语气很平常:“总要多做一些准备。高同学不信的话,现在就可以去问裁判。” 问裁判当然是不必的,既然余深这么笃定地说了,高涵也愿意相信。只不过,让他举棋不定的还有别的因素。 对于高涵来说,他找不到玩家陪他游戏是真,但是他也辛辛苦苦把人盯了那么久,余深这个方案,简直就是在逼着他放弃赢筹码的机会。 他如何能不纠结? 梁卿书在把他流放到旧校区之前,曾经让刘佩给他带过话,如果他能在旧校区期间赢100个筹码,就让他重回新校区。 刘佩……一想到这个名字,高涵就恨得牙痒。 明明是他长期以来一直对梁卿书鞍前马后,结果他一朝出错,一切的荣耀倒成了刘佩一个人的了。 当天刘佩叫人送他去旧校区的时候,那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态度,高涵到现在都忘不了。 见高涵已经八分信服,但面上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余深又给了他最后一个有力的证明:“高同学要是还决定不了,我们不妨来做一个数学题。” 高涵:“什么数学题?” “很简单。”余深问他,“假设我们接下来每一场都平局的话,到游戏结束,每个人能净赚多少个筹码?” 这问题实在再简单不过,蔡林文给每个人发放了15个筹码,进十次门则需要10个,如果不在消卡时消耗筹码,最后就能白赚5个筹码。 高涵说:“5个呀,然后呢?” “再假设我们两人对决,第一轮你整整赢了4次,然后我们两个都进门,这时候我们两个剩下的筹码总和是多少?” “这还不好算吗?我交双倍的筹码进门,你交一个,那就剩下27个呀。” “对。”余深轻轻托着自己的手肘,“然后下一轮换我赢了4次,这次进完门我们剩多少筹码?” 高涵:“24个。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余深笑了笑:“每一轮消耗3个,这样的情况假如重复10轮游戏,我们之间的筹码,还剩下几个?” “废话,当然是剩……”高涵怔了一下,“——这不一个也不剩了吗!?” “没错,一个也不剩了。”余深冷声说,“这就是你硬要跟别人比的结局。原本我们可以白拿5个筹码,现在却一个也拿不到了,全部还给了门卫。” “等会!”高涵摆了摆手,“我觉得你这算法不对啊!现实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正好你赢4次我赢4次的?” “哦?那你觉得现实应该是什么样的?”余深讥讽道,“是在你连续赢了好几次之后,还有冤大头愿意跟你继续玩牌,能让你刚好消掉4张卡;还是在你连续输了之后,裁判会好心给你多发几张卡让你逆转翻盘?” “……” “无论哪一种,”余深锐利的目光直视着高涵,“你都是在给游戏的举办人送钱而已。” 高涵被他说得彻底怔住了。 “卧槽!”他反应过来,低声骂了一句,“蔡林文这个狗逼,居然给人套了这么多陷阱?!这不是很容易就要交双倍的筹码才能进门么!你说他要不要脸?还好意思说是给我们送钱!?” “时间不多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余深一挥手,劝阻了他继续再骂,“要不要跟我们合作?” 岑浩东和尤三也眨巴着眼睛看着高涵。 “那行吧,都这样了,也只能跟你们合……”高涵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意把自己的牌交出。 但就在这一瞬间,曾经梁卿书托刘佩捎来的那句话,忽然像幽灵一样在他的脑海重现。 高涵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瞳孔也不由自主地涣散了起来。 尤记得那天,双人扑克刚刚结束以后,余深自在地走下台阶,他却是连滚带爬地跑到梁卿书面前去请罪。 “对不起,班长……我输了。”高涵耷拉着脑袋,“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这100个筹码拿回来的,我……我明天就再去找余深比一次。” 梁卿书本来没在看他,听到这话才抬了抬眸。 “拿回来?” “对!”看梁卿书肯跟他说话,高涵胆子也稍微大了些,“今天是我大意了,下一次一定不让余深那货得逞。” 他说得信誓旦旦,但梁卿书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连眼尾都轻轻挑起来:“就凭你?算了吧。” “我……”毕竟刚输,高涵一时间也不敢反驳,“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下句。 和余深那颇有特色的异色瞳不同,梁卿书的瞳仁只是平平无奇的茶棕色,但稍多的眼白却让他的眼睛格外黑白分明,塑出了一种无机质的冰冷感,虽漂亮得如同人偶一样却容易显得不近人情,在不说话的时候尤甚。 高涵看着他那双眼睛,很是心虚。 “不过……”梁卿书忽然松了口,语气也变得和缓下来,“100个筹码倒的确是个不错的门槛。就这么办吧。” “嗯……”高涵不理解自家班长在想什么,只能无奈地跟着点头,同时心里有着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几天后刘佩就给他带来了一个堪称晴天霹雳的消息,以及梁卿书的一句话:“——如果你能在旧校区也赢100个筹码,我就同样认可你。” 虽然高涵不懂为何梁卿书要以余深的标准来要求他,但是从那天起,所谓的“赢100个筹码”就彻底成了他的心结。 消除游戏 Ⅵ >>> 100个筹码,何其困难。 如果高涵还留在新校区,借着他自己的职务之便,想重新捞100个筹码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在旧校区,学生们的筹码加起来有没有100个他都不知道。 因此,虽然明知这次的游戏就是蔡林文故意设置的陷阱,他也不得不往里面跳。 这是他为数不多能赢筹码的机会了。 想到这些,高涵的表情一变再变,把本来要伸出去的手硬是收了回去。 余深静静地看着他。 “还是算了吧。”高涵没有跟他对视,“你的话我明白了,但我还是觉得我自己单干更好。回见。” 他这话说完就要走,尤三在后面叫道:“哎,你这人怎么这样!费了半天嘴皮子,给你说这么多好话也不听!?” 高涵本来是打算直接走人的,一听这话反而不急着走了,转过身看着尤三说:“说尽了好话?” 尤三撞上他凶狠的眼神,不由得怔了下。 “得了吧,就是为了自己能不受风险地赢那5个筹码而已,你们倒是把自己说得挺高尚。”高涵不屑道,“可惜我不想伺候,不要一个劲儿倒贴我了谢谢。” 尤三火冒三丈:“谁他妈倒贴你了!” 高涵冷笑一声,扭过头打算彻底离开。 “等一下。”这回叫他的是余深,“高同学,你难道……还在为了之前的双人扑克生气?” “没有。”高涵连头都没回,声音很闷,“上次是我技不如人。” “余深,我们现在怎么办?”看着高涵毫不在乎离去的背影,尤三有些着急,“要不就我们几个平局算了,别管高涵这个二杆子了。” 岑浩东也不住叹气:“唉,真的是。又没人惹高涵,不懂他怎么那么大脾气?感觉说这么久都是白说了。” 尤三翻了个白眼:“是只对我们脾气大吧?我看他对新校区那群人就挺客气的!” 岑浩东被他说得气愤起来:“那就不带高涵了,让他自生自灭去得了。” “不行。”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高涵时,余深突然开口道,“没有高涵的话,平局战术恐怕也不能进行了。” “啊?”尤三不满地道,“可是他都说那样的话来恶心你了,没必要那么顾着他吧?” 余深没有接话,只淡然地从衣兜里拿出了自己的牌,并在地上将五张牌都摊开来。 余深的控牌能力本就相当精妙,这么随意一甩,五张牌就规规矩矩地排成一列,一眼即可辨别。 ——3张黑桃q、一张方块k、一张joker。 尤三被他突然亮牌的动作惊到了,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余深沉稳的命令声:“尤三,亮牌。” “欸!?”尤三一愣,“我、我也要?” “这里没有外人。”余深的语气不容置疑,“亮。” 尤三下意识地看了眼岑浩东,见对方的表情一脸实诚,这才咬了咬牙蹲下身,把自己的牌摆在了余深的牌旁边。 “果然如此。” 看到牌的一霎那,余深的神情便松了不少。 尤三的牌是3张红心j、1张黑桃q、一张joker,和余深同样是3-1-1的形式。 “咦?”尤三不傻,看到这儿也意识到了不对,他把牌捡起来道,“这牌难道是有规律的?蔡林文不是说随机发牌吗?” “对于个人来说,牌的确是随机的。”余深说,“不过,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我们刚才领牌的时候。” 他们这第一轮发牌的时候,委员会的人为了省事,名牌和卡牌是直接一起发的。 那个时候,尤三、余深、高涵三个人正好是连着站的。 而眼下,尤三正好有三张红心j,余深有三张黑桃q,若是按照这个顺序推下去—— “啊,我靠……”尤□□应了过来,“难道高涵也是3-1-1形式的牌?他不会是三张方块k吧?” “恐怕是的。”余深的眼睛小范围地眯起,琥珀般的异色瞳里充斥着近乎冷漠的理智,“所以我才说,需要高涵。或者说,旧校区的每一个人,都需要。” 看到他这个样子,尤三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直到刚才,他还有些埋怨余深这么顾着高涵,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余深其实——根本不在乎高涵如何。 他之所以大费周折地劝说原本和他对立的高涵,不过是在周详观察了全场之后,以最理性的思维得到了最佳方案而已。 尤三想起来,游戏刚开始的时候,余深并不急着进行游戏,而是在观察和监视全场的每一个人,从他们中筛选出重点对象,以他们的微表情和动作对他们下一步的行动进行预判。 这么看来,不止是高涵,他尤三、岑浩东、甚至是旧校区的每一个学生,场内的每一个可利用的元素,这些对余深来说,恐怕都只是运筹帷幄之际所能用上的棋子罢了。 ——一个个能让游戏达到最善结果的棋子。 想到这儿,尤三突然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 虽然到目前为止,余深给人的感觉都十分可靠值得信赖,但他这种因了无牵挂才带来的绝对理性,也让尤三有着隐隐的不安。 余深似乎只凭自己的意志和信念做事,并不受任何外力的束缚。 而信念这些东西虚无缥缈,谁知道它们会不会有崩塌的一天呢?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岑浩东为人木纳,没尤三那么多想法,他只关心接下来的游戏,“高涵现在走了,岂不是对我们影响很大。” 余深直接问道:“现在距离警报响还有多久?” 游戏开始以后,蔡林文就派人收了全体学生的手机,幸好岑浩东有戴手表的习惯,他看了一眼表说:“不多了,还有10分钟左右的时间。” “足够了。”余深面无表情地指挥两人,“你们现在就去找旧校区的其他学生,把我刚才说的话意思给他们传达一下,最好能直接把卡牌收齐,等我回来统一分发。” 尤三听出了他话里的隐藏含义:“那你呢?你要去哪儿?!” 余深闻言,毫无温度地微笑了一下。 “去拿高涵的牌。” - 半分钟后,余深向就近的委员会裁判借了一双手套。 这种游戏场合下,裁判们自然不会准备工作手套或是橡胶手套,只有几幅备用的荷官发牌时专用的白手套。 不过余深也不在意这些,慢条斯理地仔细戴好手套。 借他手套的裁判表情有些古怪,即使隔着墨镜也可以看得出那皱得像山一样的眉头,似乎是对余深的种种问题感到无奈。 又过去了四五分钟,余深径直带着高涵的牌从楼下回到了大厅,和尤三找过来的旧校区众人汇合。 余深的白手套上沾了点灰黑的墙灰,被他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 不光是白手套脏了,高涵的牌上也莫名沾了不少水渍,看得尤三心惊胆战。 要不是余深的表情太过于淡然,尤三简直都要怀疑那牌上沾着的不是水,而是血迹了。 “高、高涵呢?”尤三紧张道,“他不跟你一起过来吗?” “不。”余深随口道,“他的名牌在我这里。这几局他都不会出现了。” 尤三更惊恐了,满面狐疑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余深直接无视了他的问题,转而问了岑浩东一些情况。 根据岑浩东的说法,今天旧校区来的9个学生,除过高涵已经全部都集中到这里了。他们听了余深的提议后,都表示愿意配合。 9人里有一个之前在蔡林文说了小黑屋之后忍不住大哭大叫的女生,她的名字叫做杨森媛,当岑浩东和尤三找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崩溃了,正哭得声嘶力竭地求别人和她对决。 然而,当时旧校区的其他人也都处于揣揣不安之中,没有人愿意应她的挑战。 不过现在有了余深,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如余深所猜想的那样,旧校区学生们的手牌果然都是按照3-1-1的张数领到手的,呈现出一定的规律性[看作话]。 唯一的问题就是,8个人的牌可以消除地干干净净,但旧校区却有整整9个人。 因为每个人的卡牌上都有标记,蔡林文也在明面规定了一个人的牌不能给两个人用,这就注定9个人里必然要有一个人被剩下。 “这一轮我交两个筹码进门。”为了安抚大家,余深态度很是果断,“从下一轮开始,尤三交两个筹码进门,就这样轮换着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众人也没功夫去考虑这个办法合不合理了,都纷纷照做。 余深承担起了管理所有人卡牌的重任,他站在三张比赛桌的中间,不断地给大家发平局用的牌。 其他人一领到牌,就在裁判的监督下迅速消掉,一人重复四次这样的流程后,再匆匆跑往楼下找门。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余深则等所有人弄完,留到最后一个才离开大厅。 他出去的时候,警报还没有拉响,原本像幽灵一样隐藏在厅里的新校区学生正排着队往大厅外走,看样子是准备集体进门了。 刘佩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手上拿着一个铁托盘,给新校区的学生们发放进门所需要的筹码。 ——新校区果然也已经结成了平局同盟。 不过对这一点,余深并不意外。 他知道梁卿书必然会有所行动,所以从游戏一开始,就重点注意过对方的动作。 直到看到梁卿书派刘佩去召集新校区的学生们,余深便明白了,梁卿书和他考虑的,其实是一样的事情。 两人都想用平局的方式,带着各自校区的学生们从游戏中安然而退。 而且新校区的手段似乎还更加冷血一些,连学生们的筹码都跟着一起收了,直接杜绝了玩家们私下互做交易的可能性。 余深没有做过多停留,他扫了一眼发现新校区里并没有眼熟的面孔,就打算离开。 既然这些里没有认识的人,那到时候能利用的就只有…… “余深。”正在这时,忽然从他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脑中所想到的脸和这道声音重合,余深转过身去——正是梁大少爷。 ※※※※※※※※※※※※※※※※※※※※ 旧校区9个人领到的每种牌的数量分布如下↓ 红心j-黑桃q-方块k-梅花a-joker 3-1-0-0-1(尤三) 0-3-1-0-1(余深) 0-0-3-1-1(高涵) 1-0-0-3-1(同学a) —————————— 3-1-0-0-1(同学b) 0-3-1-0-1(同学c) 0-0-3-1-1(岑浩东) 1-0-0-3-1(同学d) —————————— 3-1-0-0-1(同学e) 这个表大家竖着看,不要横着看_(:3」∠)_ 拿红心j来说,竖着看就会发现尤三和同学b领了3张,同学a和同学d领了1张,于是3和3互相消掉,1和1互相消掉 当然最后还有同学e的3张,这个没法消除,只能剩下 所以说前8个人的可以互相消除,第9个人的牌会剩下,要交两个筹码进门,余深的意思就是大家轮换着来 消除游戏 Ⅶ >>> “我知道你把高涵锁在厕所里了。”不等余深说话,梁卿书就先开了口,“你胆子也太大了。” 余深扯了扯嘴角,镇静自若得看不出任何动摇的情绪。 如梁卿书所说,他的确是把高涵打晕了,关进了楼下男厕的单间。 他问过老师,只要暴力无从佐证,就没办法把施暴者送进小黑屋,所以在处理的时候,他很注意地没有留下伤痕。 余深谦虚地回他道:“还好,只是用了些正常手段。” “正常手段?”梁卿书往他面前走近了一点,挑眉道,“我不怕我现在就去告诉裁判吗?你一会可以在小黑屋跟他们好好聊聊,什么叫做正常。” “你会吗?”余深却完全不怵这话,“从我把他关起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五分钟了。想玩告状,五分钟还不够吗?” “何况这么长的时间,你要是想放他出来,也足够了。不是吗?” 余深说这话时,充满了一股看穿对方的自信和笃定,这让梁卿书似乎有些不悦。 “我只是想还上一次骑马的人情。”梁卿书说,“但你最好别太过分,不要以为我真的不会告发你。” 余深闻言,忽然低头从手里的几张牌里抽出一张joker,举在他面前。 梁卿书:? “我猜你应该是要去joker的门。”余深很坦然地笑了笑,像是邀请又像是贿赂,“那要不,我们一起去?” “……” - 十几秒后,厅内的警报按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像是狠狠划裂了空气,在人们的耳膜上嘶吼。 好在梁卿书已经提前派人探清楚了每一处门的所在地,无论想去哪一间都游刃有余。 托他的福,余深也很容易就摸到了门的所在,不需要费心从36扇门里挨个找。 每扇门的外面被蔡林文布置得花里胡哨的,是人头牌就画着那些历史名人的模样,不是的则画着其他叶子、西洋剑、铃铛、硬币之类的小物什,点缀得很有西方古典气息。 “听说法国人管扑克牌的四种花色叫矛、心、方形、丁香叶,德国人又叫做剑、硬币、棍、酒杯。”梁卿书看了一眼门上的装饰,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看得出是为了顾客的安逸和舒适着想,整个酒店的隔音都做得很好,各处铺着厚厚的柔软地毯,角落里还燃着味道怡人的熏香蜡烛。 两人一路走过来,岁月静好得不像是在参加一场惊心动魄的赌局,更像是单纯来这里散心玩乐。 明明两人立场不该是平和的,但是每次和梁卿书单独呆在一起,余深却总是能感到这种温和宁静的氛围。 这点让他感到很有意思。 好像他费了半天劲儿才拧成一股绳的旧校区众人并不是他的同伴,给他带不来丝毫安心和放松,而本该是对立的梁卿书却让他莫名觉出了丝丝安定和闲适。 “嗯。”余深回答说,“确实有这种说法。” 按照游戏规定,两人把身上所有的牌交给了门卫,又交了筹码,一前一后地进了joker的门。 根据之前发牌的情况来看,joker牌是每个人都有一张的,因为最方便消除,余深在一开始就让旧校区的人用掉了它们。 新校区那边估计也是一样的情况,所以进joker门的人格外少。 即使有几个零星的人影,在看到梁卿书和余深齐齐进门后,也都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退。 等人到齐后,门卫告诉大家要在这里呆够五分钟才能上去领新一轮的卡牌。 “知道了。”梁卿书自然地朝着门卫命令,“把门关上吧。” 门卫点点头,照办了。 房间里大得出奇,梁卿书并不怎么客气地往宽阔的沙发上一坐。 余深看着他整个人都渐渐放松下来,才对他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刚才也用了两个筹码才进门,而且你也是交了整整5张牌,一张都没有动过。” 梁卿书很随意地“嗯”了一声。 “旧校区和新校区今天各来了9个人。”余深说,“18个人,这是个偶数……” 余深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他和梁卿书都是那个“被剩下”的人,那么两个人完全可以合作,把多余的4张牌都用掉。 但他话还没说完,梁卿书就伸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梁卿书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斜倪着他道,“但要两个校区合作是很难的。” “哦,是吗。”余深不以为然,“我还想着要是你发话,他们都会听你的呢。毕竟,连收筹码他们都没有反抗。” “你这话听起来,不知道是想讽刺谁。”梁卿书抬眸,“怎么,是想说旧校区的那些人不听话吗?” 余深摇摇头:“我对控制别人没有兴趣。” 梁卿书嗤道:“那你还真是爱好和平得不行。” 余深没接这带刺儿的话。 “但是我喜欢刺激。”梁卿书的话锋忽然一变,直言不讳,“我对现在的制度最不满意的就是,每个人都只要手握能让自己安心的筹码数量就觉得满足了,筹码仿佛和他们的命一样宝贵。这和学生战争的本质是相违背的。” “学生战争的本质?”余深冷笑,“除了让学生们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以外,难道它还有什么其他动人的用途吗?” “为什么连你也这么想?”梁卿书有些不可思议,“学生战争不过是测试能力的游戏而已,你看,我们连暴力都是禁止的。” 余深并不同意他的话:“但是暗处的暴力,从来都没有停过。” 就在前不久,他亲眼看到了新校区的男生们欺负王若兰。 “暗处的暴力,那不是我们能管得到的范围。”梁卿书也笑了,“难道你是以为,没有学生战争,一所学校就一定不会发生恃强凌弱的事情了?” 余深的反应稍微滞缓了一下,好像是没听懂“恃强凌弱”这个词。 “恃强凌弱——依仗自己的强大去欺负弱小。”梁卿书格外有耐心地给他解释,“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从古至今,这样的事在全世界范围都从未停止过。” 余深默然。 他知道梁卿书是在暗指他幼时的经历,对于饱受战争苦痛的他来说,确实是比谁都清楚强大者的无情。 “但是学生战争不一样。”梁卿书的声音忽然变轻了很多,听起来宛如某种引诱,“任何人,只要他有超脱于这个框架的勇气和谋略,他就能逆转翻盘,而这与他的先天条件完全无关——你不觉得吗?” 余深不置可否:“但是每个人的筹码数量是不同的,何况智商和情商这种东西,先天也有差别。” “你错了,余深。”梁卿书说,“我们规定了每个人的筹码一开始都是100个,包括我也是。我一年级进入这所学校的时候,并没有多拿哪怕比别人多一个的筹码。” 余深回道:“你还挺自律。” “这不是自律不自律的问题,这是规定。”梁卿书竟没在意他的话,继续道,“筹码的事先不论,像你刚刚说的情商还有智商这种东西,虽说是和先天有关,但靠后天的习惯和勤奋也能培养。” “而你如果要求所有人的培育环境都一模一样的话,那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我们可是在尽力保证公平了。” 余深没再接话了。 他的神情有些模糊,像是同意梁卿书的部分观点,又像是找不出什么有力的佐证来反斥对方。 “怎么不说话了?”梁卿书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笑道,“难不成是被我说服了?” “我说不过你。”余深只好撇开话题,“我的汉语还没有这么好。每说一段话,我都要提前在心里打好草稿。” “是吗?”梁卿书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看你劝高涵他们的时候,说话不是很利索嘛。” 余深:“你偷听了?” “声音那么大,随便一个有心关注的人都能听到好吧?”梁卿书似乎因为这话有些不高兴,“麻烦你对你自己在人群里的显眼程度多一点意识,谢谢。” 听到这熟悉的炸毛话语,余深忍不住笑了一下:“原来高涵的说话语气,都是跟你学的。” 梁卿书抿了抿唇,看样子余深这话让他彻底不快了。 “不知道是谁刚刚做出了差点要进小黑屋的举动,”梁卿书移过视线,“这会说话倒是比谁都正义了。”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并没有什么威胁的意思,听上去顶多是有些讥讽,但余深忽然朝着沙发上的他俯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