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医国手》 第一章:重生的实习医生 “张南,张南!” 离江第一人民医院中,一个圆圆脸的小护士站在一名穿着实习制服的青年面前焦急地喊着,拍着青年的脸,猛地将他惊醒了过来。 环顾四周,周围是白色的墙壁和忙来忙去的人群,此时,一个小护士正站在他面前,焦急地看着他。 “这,这里是离江第一人民医院?我不是在渡劫的时候死了吗?” 张南喃喃自语,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张南,你是傻了吗?”站在他面前的小护士,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呃……小云,怎么了?”看着眼前圆圆脸的小护士,张南微微愣了愣,便笑着问道。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自己确实回来了,回到了三十年前,自己还没有走出地球的那个青葱岁月。 眼前这个小护士叫张小云,是和他同期的实习生,学的是护理,两人同样毕业于离江医科大学,又是同期实习,所以平日里交流不少,关系还不错。 “你还问我怎么了,刚刚是怎么回事?像发神经似的,突然跑到急诊大厅大喊大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中了什么邪呢。”小云拍了拍胸口,皱着眉头说道。 张南往周围看了看。 果然,不少人见他看过来,都撇过了头。 有些人脸上还憋着笑意,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顿时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己重生前,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咳咳,我没事,先前正在磨炼演技……你拿着呼吸器是要去哪儿?”张南干笑了两声,看着小云手上捧着的呼吸器,忙扯开话题问道。 “哎呀,糟了!都怪你,吴主任让我赶紧把呼吸器给急诊室送过去呢,晚了又要被骂!”小云猛地一拍脑袋,惊呼了起来,她急得团团转,转了两圈才找对方向,看得张南忍不住就露出了笑意。 重新回来,又见到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真的好亲切。 “你还笑!”小云狠狠地瞪了张南一眼,就转身离开,只是刚走出两步,又急忙停了下来,“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有个事给你说下。” “什么事?” 小云翻了翻白眼道:“刚刚我拿呼吸器的时候,路过仓库旁边的杂物间,见到黄主任扶着孟医师往那边走,而且孟医师的神态好像有些不对……” “孟瑶?” 听到这个名字,张南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绝丽的身影,脸色有些复杂起来。 小云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记得你和孟医师的关系不错,虽说是闹了点矛盾,但你们毕竟是……你要不还是去看看吧,可别出什么事,到时候后悔!” 张南神情有些不在然地说道:“这里可是医院,能有什么事?你就别大惊小怪了。” “还闹别扭了?” 小云看着张南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说道:“算了,反正你也不在乎孟医师怎么样,不去就不去吧,再说了,人家黄主任可是留洋回来的海归博士,孟医师专业水平精湛,长得又漂亮,两人十分般配,真要成了也没什么不好。” 说着,斜视了张南一眼,声音都微微扬了起来。 知道小云是在刺激自己,张南也不由瞥了她一眼,“不知道的事情不要乱说,你不是要去急诊室的吗?还不去?不怕吴主任给你小鞋穿?” “切,你以为我要管你呀!” 听了这话,小云的脸色就是微微一变,吐了吐舌头,急忙拿着手中的呼吸器,往急诊室去了。 看着小云的背影,张南摇了摇头,一时陷入了沉默。 小云口中的孟瑶,是他前世纠缠最深的几人之一。 孟瑶的父亲孟建国,和张南父亲张正是世交,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关系,只是后来孟建国背井离乡来到离江求学……因为隔得远,再加上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两家的联系才渐渐少了起来。 联系虽然少了,关系却是没断的。 最初,张南来离江上大学的时候,一直是住在孟瑶家里,孟建国夫妇更是把他当做亲儿子一般的对待,好得甚至让孟瑶、孟雪两姐妹嫉妒。 当然,这其中还有着张正、孟建国两人相约成为儿女亲家的缘故在里面。 孟瑶内心善良,对父亲也十分孝顺,刚开始时,对这份口头婚约,其实也没什么不满。 事情发生转变,是在那年夏日清晨。 孟瑶兴冲冲的跑进张南的房间,想要叫他起床,没想到竟然看到缩在他怀里的妹妹,孟雪。 更尴尬的是,小姑娘只是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差不多等于没穿衣服。 而那一年,孟雪才十五岁。 自那以后,孟瑶就觉得张南是个心地卑鄙的坏男人,根本就不听张南解释,每次看到张南,都像是看到一堆臭狗屎一般。 这件事情,无论是孟瑶,还是张南,都没有跟孟爸爸、孟妈妈说起过。 孟雪因为害羞,更是提也不提,事情藏在心里。 在孟家住的不舒坦,张南只好搬了出去,只是,自己虽然搬出了孟家,但孟伯父对自己依旧很是关心,经常嘘寒问暖,就连生病住院后,都不忘常打电话给自己,询问自己的近况。 这一次,张南毕业能得到离江第一人民医院的实习机会,都是孟建国让孟瑶帮忙才得到的。 对自己来说,孟伯父一家,有大恩! “而且黄少明那个人……”想起黄少明,张南就皱起了眉头。 记忆中,黄少明是离江第一人民医院院长黄承良的儿子,海归博士,听说还拿过医学大奖,在离江医院风评很是不错,但他却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这家伙就是一个借着自己老爹的名头,到处招摇撞骗、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平日里虽然表现的彬彬有礼,但那都是假象,私生活非常混乱。 想到这些前尘往事,张南心中不由地就有些烦躁。 虽然前世,孟瑶与他渐行渐远,后来更是失了音讯,但毕竟是孟伯父的女儿。 而且,不管情不情愿,事实上她都帮了自己不少,于情于理都不能弃之不顾。 不自觉间,他就走到了小云口中所说的杂物间门口,推了推门,没有开,门已经反锁住。 他侧耳细听,杂物间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二章:失败的英雄救美 张南皱了皱眉毛,踮起脚,从门上方窄小玻璃看了进去。 看到的景象,却让他脸色猛地一沉! 透过窗户,张南只见到了一个男人的后脑勺,而且这人正弓着腰,对孟瑶上下其手。 此时,孟瑶正满脸通红地躺在沙发上,明显处于神智不清的状态。 身子不停地扭动着,却很无力。 …… “妈的,孟瑶,老子早就想约你了,你特么居然敢拒绝我,真是给脸不要脸。我黄少明想要的女人,还没谁逃得掉的,今天我就让你知道,拒绝我黄少明的下场!” 黄少明粗喘着气,满脸通红,手里一边撕扯着孟瑶的衣服,嘴里狠狠说着。 撕拉一下,就在孟瑶的胸前的衣服上,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黄少明瞪着里面漏出的春光,眼睛都直了,激动得全身发抖。 “咣……” 张南再也忍不住,一脚蹬开办公室木门,冲到近前,一把抓住黄少明的头发,把他拖过来,一个巴掌狠狠的扇了过去。 “噗……” 黄少明被巴掌打得身子半旋,扑在地上,张嘴就吐出一颗牙,左脸看着就肿了起来。 “张南?你竟然敢打我,保安,保安……” “居然还敢叫保安?”张南一瞪眼睛,一脚踹了上去。 黄少明痛呼一声,被一脚踹出了十多米远,桌子椅子撞倒了一地,嘴里的苦水都吐了出来。 “你你你……张南,你给我等着!” 黄少明抱着自己的肚子爬了起来,一边指着张南,一边不停地往后退,然后仓皇的逃出了仓库。 张南冷哼一声,正要追出去,就在这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嘤咛。 他停住脚步,转头看去。 “观音醉!”张南心里一沉。 观音醉是一种强力的媚药,号称连观音都能醉倒,就知道它的药力有多强了。 他没想到黄少明居然给孟瑶下了这么猛的药,要知道,这种药物虽然助兴,但对身体的伤害却非常大! 张南的脸色犹如万年寒冰,看着痛苦的孟瑶,无奈叹了口气。 他先是扶着孟瑶,让她平缓的躺在沙发上,做好准备后,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腰袋中,取出了一盒银针。 张南的老家有一间祖传的中医诊所,也算是中医世家,平日没少练习针灸术,随身携带的这一盒银针虽然不是什么高档货,但也够用了。 随着一根根银针插入孟瑶的体内,银针的尾部逐渐溢出的一道道粉雾,孟瑶脸上不健康的潮红总算褪了下去,变得苍白如雪。 就在这时,张南双目一凝,右手虚虚一提,两支银针反转过来,刺入自身气海、膻中,血珠渗出。 他脸色红艳一片,气息陡然壮大,一缕缕生机从自己身体之中,沿着银针,倒灌入孟瑶体内,孟瑶苍白的脸色这才逐渐恢复了红润,但是张南的脸色却不由地苍白了起来,额头上溢出了一排汗水。 “呼~” 治疗完成后,张南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只是身子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 “没想到现在这身子这么羸弱。”张南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是在那方世界,在自己实力最盛的时候,像孟瑶这种情况,他只需一指就能治好,但是现在,脑子里的知识虽然还在,修为却没了,仅仅给孟瑶度了一点生气,就累的差点虚脱,这几针下去,足足损了他三年的寿命。 “当务之急是要提升实力啊。”张南微微失落着,喃喃自语。 “咳咳。咳咳。” 就在这时,孟瑶突然咳了起来,朦胧睁开了眼睛。 她从沙发上坐起身子,使劲晃了晃脑袋,只感觉脑袋里一阵刺痛,看到张南,眉毛不由一皱。 “怎么是你??” 见孟瑶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张南知道她还在介意当年那件事,不由地皱了皱眉。 “这里是杂物间,刚刚……” 一阵风刮来,孟瑶猛地感觉到自己胸口一阵清凉。 她低头一看,猛地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脸色大变。 “张南!” 孟瑶霍然站起,双手抱肩,身体瑟瑟发抖:“我听说你在离江医科大品学兼优,还以为你转了性子,这才听爸的话,把你安排进第一医院,希望你能出息。没想到你还是没变,还是那么龌龊!” 孟瑶抱着自己的胸口,因为激愤,脸都涨红了起来。 听了这话,张南一时间又是生气,又是失望,有些好笑的说道:“第一反应,你竟然就是怀疑我?就没想过还有其他可能?” “其他可能?你不会告诉我是有别人对我下手,你正好瞧见,就把我救了吧?” “就是这么回事!”张南皱了皱眉说道。 “你!”孟瑶气的满脸通红。 她没想到的,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张南还死鸭子嘴硬。 要知道,这里可是医院,谁的胆子会这么大,在医院里做这种事?而且还这么巧,正好被他给撞上,救了自己。 谎话,也不能这么编的吧? 第三章:谁是小人 “我就知道说了你也不信,黄少明这人,你以后还是防着点!”张南沉默了一小会,还是说了出来。 “张南!” 孟瑶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喝止了他:“你想说,刚刚对我欲行不轨的是黄少明?” “是,若非别人告诉我……” “编,使劲编。”孟瑶回过头,冷眼看着。 “我!”张南心里憋着口气,差点甩袖而去,但一想到孟瑶前世悲惨的结局,还有平日孟伯父对自己的好,还是忍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孟瑶,凭咱们两家的交情,你觉得我会害你吗?你不相信我的话也行,总得找人打听打听一下黄少明的风评,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他……” “说完了吧,说完了就可以离开了。”孟瑶声音冰冷的打断道,表情已经彻底冷漠了下来,她心里已经彻底对张南失望了。 如果张南用这番话说的是别人,她可能还会信一些,可黄少明是什么人?医院最年轻的主治医师、刚回归不久的海归博士,前途一片大好! 而且黄少明的父亲还是离江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家境权势一点不缺……他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 “孟瑶!我告诉你,我没……” “够了!”张南刚开口,就被孟瑶怒喝一声给打断了,眼中全是失望和愤怒,伸手指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还学会栽赃陷害了,还有什么你不会的?” 张南沉默了下来,他张了张嘴,突然发现无话可说。 “我告诉你张南,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父亲虽然有过将我许配给你的念头,但是,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也最好不要多管我的私事。你说黄少明这不好那不好,在我眼里,他比你好上百倍!有这栽赃陷害别人的心思,还不如好好工作,脚踏实地,不要让张伯父失望!”孟瑶越说越激动。 “我明白了。”张南目光渐渐淡漠。 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该提醒的也提醒了,那就由她去吧……做到这一步,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已经不亏欠她什么了。 想到这,张南默默的转过身,就要离开。 “明白就好,以后在医院中,最好不要见面,也别打什么歪主意。”身后传来孟瑶冰冷的声音。 如同一记重锤轰在张南心上。 砰! 就在这时,杂物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黄少明带着三四个保安冲了进来,看到孟瑶的那一瞬间,黄少明的脸色微微一变,但瞬间就掩饰了过去。 “瑶儿,你没事吧?”黄少明连忙走到孟瑶跟前,关心地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别乱叫我名字。”孟瑶看了看黄少明,不动声色拉了一下衣襟,擦掉眼角泪渍,“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黄少明冷哼了一声,提了提鼻子上的金框眼镜,指着张南说道:“刚才路过你的办公室,见到这小子在偷偷摸摸的往你办公室的茶杯里面倒什么东西!我寻思着有些不对劲,就偷偷的跟着他。你猜我见着什么了?他居然……居然在你身上动手动脚,欲行不轨,我上去阻拦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还敢行凶伤人!”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肿着的脸,一脸愤懑的指着张南。 听了这话,孟瑶心里一沉,把目光转移向张南,心里又是一阵气苦,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对黄少明说道:“黄主任,这事是张南不对,但他确实没有得逞,也许只是在开个玩笑,就不要闹大了吧。” 孟瑶转头对张南说道:“还不给黄主任道个歉,以前怎么没见你这样狂躁,怎么动不动就打人!” “唉,道歉就算了吧,看在瑶儿你的面子上,这事不算什么。只不过,进入离江医院实习,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觉得作为年轻人嘛,还是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其他的事情别强求。”黄少明摊了摊手,脸色很是无奈,看着张南象是看见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孟瑶心中一动,眼中就多了一丝感激。 见到孟瑶的神态,黄少明面上闪过一丝隐晦诡谲笑意,旋即消失不见。 他定定的看了张南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今天幸亏我多长了个心眼,孟医师才没出事,否则只逞得一时之快,却毁了别人一辈子,你怎么忍心?张南,我听说你们两家还是世交,那就更要对女孩子多加怜惜才对,强扭的瓜不甜啊。” 说到这里,黄少明的表情更是如痛心疾首一般。 事实上,刚才进来的一瞬间,看到孟瑶居然醒了过来,他差点被吓死。 幸好,幸运女神是站在他这边的,孟瑶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正好把脏水泼到这坏自己事情的臭小子身上。 而自己还能落得一个英雄救美的称号……再趁热打铁,说不定就能直接攻克孟瑶芳心! 而现在,显然已经有了好的苗头。 ‘跟我玩,玩不死你?’他看着张南,面上一副为你好的表情,心里全是冷笑。 “张南,还不快道歉!”见张南还愣在远处,孟瑶心里又是一阵气闷,大声喝道。 “你也觉得他说得对吗?“张南没有理会黄少明,嘴角微撇,扭头看向孟瑶,嗤笑一声说道。 “难不成你还做对了不成?”孟瑶气得五窍生烟,疾言厉色道:“张南,你打了人,道个歉有这么难吗?” 第四章:暗地里的针对 “行,随你吧,各自安好。” 张南眼神漠然,深深的看了孟瑶一眼,就转身离去。 “你!”孟瑶气的胸口不断起伏,望着张南离开的背影,心里失望极了。 如果说欺负自己,那是一时鬼迷心窍,但她没想到都已经事到临头了,张南还死不悔改,甚至连自己的良苦用心都不知道。 回过头,她一脸歉意地看向黄少明,“抱歉,黄主任,张南是我介绍来医院的,我替他向您道歉,以前不知道他是这种性格,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吧。” “没事没事。”黄少明捂着被打的漏风的嘴,一脸慷慨的说道:“孟医师客气了,这小子平日里一派正经模样,你看走眼了也很正常。既然你都替他求情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倒是孟医师,我去醉仙酒店订一桌菜,给你压压惊吧。” “谢谢黄主任好意,还是改天吧,今日下午还有个手术要做,忙不过来。”孟瑶为难说道。 她心里虽然很感谢黄少明,对方的心思她也明白,只是对黄少明这个人,实在提不起兴趣,只能婉拒了。 …… 孟瑶走后,黄少明冷笑一声,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 孟瑶虽然拒绝了自己的邀约,但他的心情却是很好的,因为他敏锐的发现,对方的态度有了一些软化,来日方长,这样下去,他不怕得不到对方! 而且,今天的事情虽然出了点意外,但至少结果是好的,至于张南那个刺头,他有的是办法对付,不急…… “黄主任好。” “黄主任,好久没来我们科室指导了……“ 走在人民医院的走廊上,黄少明带着矜持的笑容,微微点头,随意应付,就在这时,一个鞋拔子脸秃顶中年人突然从远处急匆匆跑了过来。 “黄、黄主任,可算找着您了,原来您在这里。” “什么事?说吧。”黄少明心情正好,随口应付。 眼前这秃顶中年人,是急诊科副主任医师吴智勇,是自己人。 吴智勇头上微微见汗,他看了看四周,凑近了一些:“是这样的,您不是让我关注302号病房的那个病人吗?刚刚突然病发了,好不容易才救回来!” “病发就……等等,你说谁?”黄少明正要随意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愣了一下。 “302病房的病人孟建国!”吴智勇连忙提醒:“就是孟瑶孟大夫的父亲,检查为肺癌晚期那位,黄主任您不是说要请专家来替他医治的吗,还要随时关注他的病情……“ “对对,就是这样,病情发作严重吗?有没有生命危险?“黄少明当下心里一惊。 对孟建国的病,他其实一点也不在乎。但他早就打听到了,孟瑶为人极其孝顺,因为父亲病重,这些日子愁得甚至睡不着觉。 他正寻思着,能不能用这个做做文章呢。 如果能发动关系请来名医,延缓甚至医治好孟建国的病,那孟瑶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老家伙,可不能这么快就嗝屁了! “暂时是抢救过来了,问题不大。”吴智勇吸了口气,才说道。 “那就好,” 黄少明这才松了口气,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对了,花旗国的肿瘤专家罗格教授不是正在离江参加研讨会吗?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去把他请来,你到底请了没有?” “呃……这个……”吴智勇迟疑道:“还没……罗格先生正落脚在君度酒店,只是忙得很,并没有答应。” “不,不过,罗格先生虽然没答应,但他的得意弟子彼得却是一口应承下来了。而且彼得医生医术也十分高,曾发表过几篇高质量的论文,不如先请他来看看吧,黄主任,您觉得怎么样?” 吴智勇赔笑着说道,说完又急忙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件事情,我会不经意的透露给孟大夫知晓的。” 黄少明沉默了一下,看了吴智勇一眼,看的吴智勇心里有点发毛,这才忽然笑了起来,拍了拍吴智勇的肩膀,大有深意地说道:“不错,吴副主任,你们那急诊科方老主任年纪大了,看来这以后急诊科主任医师的位置,非你莫属了啊。” “谢谢黄主任,谢谢黄主任!” 吴智勇连忙感谢,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眼珠子一转,神情有些凶狠:“对了,黄主任,听说张南那小子今天得罪了您,是不是找个由头赶出医院?“ “赶什么赶?你不觉得,放他在眼皮底下,看着他犯错出事,这样会更好一些吗?“ 吴智勇愣了一小会,很快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黄主任做事有如春风化雨,不着痕迹,吴某实在佩服啊。“ “哈哈……”黄少明听得舒服,仰头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的脸色微显阴沉,“听说,那小子还与孟瑶住在一块,虽然是合租,但这事儿让我很不舒服,这段时间,孟瑶不是急需挣钱付医疗费吗?你去提点一下外诊那里,多安排她出外跑几趟……“ “好的,黄主任!“吴智勇拍着胸部保证,这是小事,好办得很。 第五章:首要任务 张南离开医院之后,径直走向了医院附近一家药店,妙春堂。 孟瑶的误会,让他实在没心情在医院继续待下去了。 对他来说,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 只有恢复修为,他才能有足够底气来面对任何问题。 更重要的是,孟伯父的病! 如果没记错,上一世就在这几天,孟伯父的病应该就会发作。 孟建国患的是肺癌,这可比孟瑶的观音醉难缠得多,以他现在的情况,别说根治了,想要缓解病情都做不到。 想要着手治疗,必须提高修为。 只是看了看自己身上剩下的那一千多块钱,张南不由苦笑了一声,“这么点钱,能买到什么好药?最多买一支普通的山参,再配一些辅药,弄幅培元汤。” 张南有些无奈。 去妙春堂买来野山参,再赶了个晚集,去菜市拎了只品相完好的红顶公鸡,摸了摸干枯的钱包,张南苦笑了一声,便返回了租房。 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中小型居室,装修很是精致,家具一应俱全,因为靠近离江第一人民医院这所三甲医院,租金不匪。 不过,往常一直是孟瑶付租费,家里的卫生也是孟瑶一手负责,甚至连自己的被子也是对方在洗,按理来说,他应该感激对方。 只是想到今天在医院里的冲突,他实在提不起这种心情。 甩了甩头,将这些想法抛出去,既然两人走不到一起,就搬出去吧,也省的耽误对方。 张南想了想,就进了厨房。 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不管自己和孟瑶会怎么样,孟伯父是无辜的,自己必须要治好伯父的癌症! 花了足足两个半小时,张南才将买下的这些药材熬成了一小碗药汤。 张南捧着汤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一口吞下! “不好!” 不一会儿,他便猛地睁开了眼睛! 身上青筋根根鼓起,太阳穴突突直跳,张南的两颗眼睛变得血红骇人。 他脸色一变,忙抽出几张抽纸,喷出了一口暗红色的淤血,随手丢入旁边的纸篓中,然后深吸一口气,强压住体内躁动的气血,然后飞奔而出! 一路飞奔至城外西山,火焰如潮般滚过身体,全身上下,蒸汽升腾,看上去就象是煮熟的大是一般,似乎下一刻就会爆炸开来。 张南迅速从针盒里取出五支银针,刷刷刷,百会、太阳、迎香、膻中、丹田处,全都各刺进去一根银针,针尾血线如丝般落下…… 他紧闭上了双眼,而此时,弥漫于西山之上的一缕缕灵气,朝着他聚集而来,仿佛将他裹成了一个粽子般,最后全部没入他的体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就到了第二天清晨,张南才缓过气来,猛然睁开眼睛。 “好!一剂汤药,直接让我达到了内照境界!” 张南眼中闪过一抹精芒,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拔掉毫针。 身体表皮肌肤处一层黑油油的污垢,鼻中闻着中人欲呕的腥臭味,他急匆匆的脱下衣服,跳入林外的湖中,足足搓洗了半个小时,才把自己洗干净。 走上岸,只感觉神清气爽,双拳一捏,一股大力生成,指节咔啦咔啦的一阵爆响,一拳打出! 轰…… 空气中传来低鸣声音,如同大锤急速挥出,嗡嗡闷响。 张南露出满意的微笑。 内照境界,就是力量、敏捷、神经反应都达到了特种兵修练外功的身体极限,他现在可比一般的兵王更猛! “总算,有了自保之力了。”张南深呼了口气。 像今天孟瑶那样的情况,现在的他根本不需要折损寿命,也能轻易将药力拔除! 即便是孟伯父的病,也算有了几分把握…… 此时已经过去了一夜。 张南长长吐了口气,抬头望向远处天边缓缓升起的初阳,不由地想起孟瑶的事情,也不知昨晚孟瑶有没有回去,昨晚是不是与黄少明呆在一起…… 但想到昨日在医院里经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把一点杂乱思绪抛在脑后。 “回去吧。” 第六章:弥补遗憾 而此时,张南租住的出租屋外,孟瑶打着哈欠,疲倦地赶了回来。 昨天她临时出了一趟飞刀,帮离江云潭镇一个患者进行唇裂恢复手术,早就累得不行,本来她可以先在云潭镇住一晚,但想到白天的事情,她有些担心张南,觉得还是应该好好谈谈,所以这才赶了回来。 刚打开屋子的门,一缕缕香味就从屋中传了出来,把孟瑶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引了出来。 张南的培元汤,即便过了一夜,依旧药香扑鼻。 “这个张南,亏我还担心他!” 看着张南的培元汤,孟瑶皱了皱眉毛,她还本来还担心张南是不是有些不服气,想回来劝劝他,没想到他在家居然吃的这么好。 而且那一碗药膳,明显价值不菲,他只喝了一口,剩下这么多就这样浪费了,她可是知道张南有多少工资的,这么大手大脚,让她实在是有点不忿。 心里想着,肚子却咕噜一声叫了起来。 孟瑶看了那剩下的半碗药膳一眼,咬了咬牙,走进了厨房,看着空荡荡被洗净的汤锅,心里又是一阵气苦,她翻了翻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只得找了一桶方便面,烧了点开水,随意对付了下,就再次出门去了。 按理来说,以她这种医术水平和发表过医学论文的资历,只要安安稳稳的上班,就可以越过越好,完全不需要太拼。 但是,只要想到父亲住在医院,每天花费跟流水一般,孟瑶就淡定不下来,她咬牙坚持着,每天不放过任何机会,不停歇的接取各种外勤,上门诊治,比起在医院按部就班的接纳病患,收入自然要高上许多。 先前听黄少明说了,还要出个远门,那里有一台换肾手术要做,已经约好时间,很可能又得忙上一天。 那位病人行动不良,经不起折腾,家里又不缺钱,有那个资格请医生上门服务。 就在这时,张南正巧回来,看到孟瑶拿着电话,风风火火的从屋子里冲了出去,就连从他旁边经过都没注意到。 “好的好的,黄主任,我就来。”孟瑶的声音有些欢快。 “没事的,我爸那里,我还没多谢你忙来忙去的照顾呢……罗格教授吗?能请到当然最好……” 声音越来越远,不一会儿背影便消失在了远处。 “约会吗?也太早了点吧。”张南自嘲的笑了笑,孟瑶的事情他也管不过来了,他收拾好行装,再次回头看了看这所租房,把钥匙解下来放在客厅桌上,开门离开。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张南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着孟雪两个字。 张南心里一突,孟雪是孟瑶的妹妹,正在放暑假,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最近都是在医院照顾孟伯父! 难道孟伯父出事了? 想到这,张南也顾不得回去修行了,忙接通了电话! …… “张大哥,爸刚才病情突然加重,医院已经没办法了,刚刚我给打姐电话也没打通,去她的办公室也没找到她,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第一人民医院的门口,一个十六七岁的校服女孩焦急地打转,见到张南,忙跑了过来。 这个孟瑶! 听了这话,张南心里微微烦闷。 想到清早听到电话,他猜测着孟瑶应该是在忙着一些什么事情,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跟黄少明在一块。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再忙,也不能关电话啊。 孟伯父的病都已经这么重了,若是有个什么不对…… 想到这,他心疼地摸了摸孟雪的脑袋,“小雪,放心吧,你姐姐可能只是有事耽误了,她一定会来的,孟伯父现在怎么样了,快带我去看看。对了,阿姨呢,你有没有打电话给她。” “妈在家做饭,这些天心力交瘁,身体虚弱,我没敢打电话。“孟雪扭着小眉毛,纠结得一塌糊涂,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这么点大小姑娘,操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也难为她了。 “那就先不告诉她,看看你爸再说。“ “嗯嗯。”孟雪连忙点了点头。 到了病房门口,几个穿着白衣大褂的中年医师正低着头商量着什么。 “王医师,张医师,我爸怎么样了?”孟雪急忙上去问道。 几名医生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你快去见见他最后一程吧。” 这话一听,孟雪就是双腿一软,眼泪流了出来。 “什么?”张南咯噔一下,心脏呯呯狂乱跳了起来。 前世也就是这段时间,孟伯父好像没有救回来,当时的孟瑶也似乎没能送终,难道就是今天? 第七章:不能放弃 记忆在脑海里已经泛黄,有许多事情,他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孟伯父的不治身亡的事实,确实让他痛苦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在那方世界,仍然坚持初衰不改,精研医道,发下大愿救治天下疑难杂症,执念源自于此。 他深吸一口气,把种种担忧和思绪掩藏起来,现在终究是不同了,经历过无数年的历练,也站到了世界之巅,再回到从前,许多事情也不再是那么无能为力。 “先看看再说,伯父的病,我来想办法,一定会有救的。” “嗯。”孟雪抽泣着,被拖着往病房走去,完全没在意张南说了什么。 也许,她只是把张南的话当做安慰,医院都已经表示无能为力,凭张南一个刚刚毕业的实习医生又能有什么办法。 孟建国得的病是肺癌,检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晚期,身体多项功能衰朽,已经完全无法承载治疗手段了。 前段时间,他体内癌细胞扩散加速,主治医师也不得不停下化疗手段,只是开出一些药物控制着,随时观察。 也就是说,像离江第一人民医院这样的三甲医院,面对孟建国的这种情况也只能做保守治疗,与等死没多少区别…… 如今既然病发,那意味着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张南却没有想那么多,肺癌他现在虽然还没把握治好,但至少稳定下病情没有问题,再怎么说,也要让孟伯父脱离危险期! 进入病房后,入目所见,就见到一个皮包骨头,眼窝深陷发黑的男人静静躺在病床上。 宽大的骨骼,上面青黑的筋络根根浮现,两只手手腕上全是黑黑的针孔。 张南知道,这是因为后期吊针,已经全然找不到血管所在,试了无数次,才能坚持每天的输液。 光凸凸的头顶,暗哑无光,也透着一丝丝死气,那是化疗所留下的痕迹。 鼻子里的导管还没拔下,仪器嘀嘀尖鸣着,特别刺耳。 蓝屏上面一条几乎成为水平面的线条,表示着他的心跳已然微弱到随时可以停止。 眼前的这个男人,跟记忆里那个身体健壮如牛,说话声如洪钟的男人,已经全然两样。 他甚至还记得小时候,孟伯父拿着藤条,逼着自己跟他一起跑步的情形。 那年他刚刚退伍回家,开口闭口就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要一有机会,就抓着自己上山下河,是真心把自己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的看待。 后来呢,孟伯父哪怕病重成这样,都不忘嘱托孟瑶照顾自己。 想必,在他偶尔清醒的时候,会问一问孟瑶,看看自己过得好不好,能不能适应医院的工作。 很可能,在孟建国的心里,自己跟孟瑶仍然好好的,或许私心底下,还在遗憾着走得太早,没能亲眼抱到自己的外孙。 张南眼眶湿润,心里有些发堵。 重生之后,却没有第一时间来看他,实在是不该啊! 他收拾了一下情绪,看了看孟雪,见小姑娘仍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温和道:“小雪,扶你爸平躺下,衣服掀开,尤其是胸肺所在要露出皮肤,我要施针了。” 话音落下后,过了好几秒钟,张南都没见孟雪动作,皱了皱眉。 “小雪?” 孟雪茫然抬头,一脸疑惑。 张南顿时就明白,是自己心急了。 这毕竟不是另一个世界,自己也不是名满天下的大医。 在那个世界,只要开口,收获的都是信服和配合,而在这里,自己还是一个刚刚毕业,还没有独自医治过病人的实习生。 也难怪对自己最是相信的孟雪也是这般神情。 “小雪,伯父虽然这样了,但我还是想试一试,一定能把他救回来的!”张南坚定地说道。 “可,可是……” 小姑娘终于知道张南什么意思了,可,这可是肺癌啊,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张南的话。 “小雪,你看看,你爸的情况再差还能差到哪去?眼看着已经病危,现在连医生都说没救了……但是我不信,你相信我的话,就让我试试中医的手段,针灸听说过吧,刺激穴位,或许能让他好受一些。”张南强抑焦躁,耐心说道。 不趁着这时候病房没人,等会更来不及了。 “可是。”孟雪仍然迟疑,眼中全是无助。 “没有可是。我家祖传的青囊术,你以前也是听过的,现在用针,不敢说能治好孟伯父,但是缓解一下病情还是能做到的。“ 张南语气铿锵,眼神坚定,腰杆挺得笔直,自顾自的取出银针,活动了一下手腕,自信的姿态十分感染人。 “咱们做人,不可以异想天开,但却不能不相信奇迹,你平日里也喜欢看一些医学杂志,相信也接触过一些病例,这世上不乏一那么一些被医生宣布无救的病人,突然无缘无故的就好了起来的例子。只要咱们不放弃,什么方法都试一试,或许就好了呢,对不对?“ “好吧,张大哥,我信你。” 孟雪眼中挣扎了好一会,才答应下来,按照张南的吩咐,扶着孟建国平躺了下来。 第八章:七星针法 病床旁的桌上有着酒精灯,张南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毫针,也不耽搁。 他点燃灯火,针尖靠拢消毒,五指微微一抖,夹在双手指缝之间的七根毫针发出轻微的嗡嗡响。 “七星封神阵!” 张南眼神严肃,仔细盯着针尖,不敢有一丝放松。 再看张南,却是十指如轮,如拔琴弦,针尾一阵弹动,隐隐之中,似乎能听到一阵奇妙天音。 即便不懂医术的孟雪,看到了,都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感觉到了一种玄妙。 孟雪不禁微微愣神,心道,难道张大哥真的有办法? 但是眼神又很快暗淡了下去。 这可是癌症啊,如果真的能那么简单治好,还会是癌症么? 即便张大哥真的有什么手段,多半也只是奢望罢了。 孟雪眼中的希望,也渐渐淡了下去。 然而,张南神情严肃,依旧在不断地往孟建国身上扎着针。 随着七星封神针阵的成形,他突然发现一个十分尴尬的问题。 天地之间的生机少得可怜,并不能随意引动。 “是了,这个世界从明朝中期开始,修炼之士的传说就渐渐少了……到了近代,随着科技蓬勃发展,别说仙神传说,就连武道修炼者,也是一代不如一代,有人说,这是末法时代,不试不知道,只是稍加引动一点玄奇力量,就是如此艰难。” 天地生机是什么?张南其实并不十分确定,前人诗里曾经有过形容,那就是“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 这个正气约莫就是生机,也是万物生长的根本,以修仙世界的观点来看,其实就是灵气。 “好在我用的是七星封神阵,如果用出生死轮回针法,此刻恐怕已经丢了大人了。”张南心里一阵侥幸。 虽然天地生机不足,但人体自存生机,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想。 这套针阵的运行,在他独特手法步法的操控之下,虽然不能引气行针,倒也能刺激孟建国体内的生命力自主运转。 把病气,死气,一点点封锁镇压。 同一时间,他还感觉到一道生机,一道死气,纠结成太极形状,悄悄的就没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 足足行针大半个小时。 张南终于停了下来。 而此时,病床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面逐渐缓为一条直线的心电图,此刻居然重新跳跃了起来,恢复了正常! 孟雪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幕,小姑娘的脸上,已然从最初的怀疑,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张、张大哥,我爸真的没事了吗?”孟雪强抑着内心的激动,抓着张南的胳膊,颤抖着问道。 张南笑着点了点头,“还不能说没事,但是暂时的情况已经稳定了,等会儿我给他去针,过两天再来复诊一下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太好了!”得到确切答复,孟雪激动地差点跳了起来,不停地在病房里转圈,尤其看着心电监护仪,就好像看着什么宝贝一样。 张南也是微微一笑,也不去笑话她激动的样子。 他知道,小姑娘是多爱自己的父亲,他还清楚地记得,前世孟伯父去世的时候,小姑娘也跟着生病了,休学了半年时间养病。 她现在会有这个反应也是正常的。 过了好一会儿,张南才嘱咐道:“好了,小雪,我开一个方子,你去照着方子拿药熬煮,巩固下伯父的身子,为接下来治疗做准备。” “我现在就去!”孟雪连忙拿起张南写下的方子,风风火火地冲出了病房。 看着孟雪风风火火的背影,张南笑着摇了摇头,长出了口气,在孟建国病床旁边坐了下来。 望着孟建国已经逐渐恢复红润的脸色,他揪着的心,总算渐渐放松了下来。 “孟伯父,前一世我是个普通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去世,但这一世,已经不一样了。” …… “彼得先生,那可是肺癌晚期的病,开不得半点玩笑,有没有把握你给我一句实话。“ 病房外面,黄少明、吴智勇还有一名高鼻隆目的中年人正匆匆往这边赶了过来。 第九章:井底之蛙 黄少明脸上带着焦虑神色,他在孟瑶面前夸下了海口,说是可以请动哈弗医学院罗格教授前来问诊,那可是国际闻名的癌症名家。 最重要的是,前段时间,这位罗格教授举行了新闻发布会,为一款名为“lt“的特效药鼓吹,声称应对肝肺癌症,在临床应用中,这种药物有着六成治愈机会。 只要把他请来,无论是不是能治好孟建国的病,至少这片心意,孟瑶必须得领。 问题是,这段时间,罗格教授神龙见首不见尾,忙得一塌糊涂的,黄少明天天守着,也没有请到对方,花了极大的代价,也只是请到罗格的学生彼得! 这人刚刚请到,就得到医院的消息,说是孟建国已经不行了,现在正对家属下了病危通知单。 黄少明直叫日了狗。 “放心吧,只要内脏还没有衰竭,用了这个药物,总会好转一些的。黄先生,不是我在吹嘘,如果这种新药也没有办法,也无论换做别的任何一个医生,也没用的。“ 彼得身高一米九,高鼻隆目,他提着一个手提箱,对黄少明的质疑,很是有些不满。 “跟着你来治病没问题,只不过,你答应的事情,要给我办好了。“ “那是自然。“黄少明匆匆应下,看看到了302病房,也不敲门,呯的一声直接推开进去。 三人刚一走进病房,就一眼见到光着上半身的枯瘦如材的孟建国,他身上还插着一些银针,针尾颤颤巍巍的。 同时,还见到张南,正手指捏着一根银针针尾,侧头思索着什么,正在提拉拽动着银针,显然是在施针治疗…… 三个人都愣住了,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吴智勇,脸色当即一变,指着张南劈头盖脸就是一阵臭骂! “你,你竟然……张南!谁给你资格擅自动手术的!我告诉你,病人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给我准备进局子吧!” 一个刚从医院毕业,还在他手底下实习的实习小医生,居然敢动手肺癌这种病,这不是开玩笑吗? 是嫌病人死得不够快? “彼得先生,您赶紧去看看。”黄少明阴霾地看了张南一眼,一把推开他,对身边那位高鼻梁的外国人说道。 “嗯哼。” 彼得摇摇头,哧笑一声,就朝着孟建国走了过去。 自己看到什么了,用针灸来治癌症,这不是天荒夜谈吗? 若是癌细胞有这么好抑制,还要那许多科研机构干什么,那么多专家名医,研制出种种特效药,不停的改进,不停的试药,岂非全成了笑话。 干脆人手一针,多扎扎不就好了。 “先说好,你这样乱搞一气,如果病人不行了,可不要扯到我的身上来。“他放下手提箱,阴恻恻的说道。 张南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让开了地方。 孟建国此时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他稍稍放下些心来。 而且,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彼得好像也是个医生,尽管是黄少明带来给孟建国治疗的,总之看看也没有坏处。 黄少明表情冷了下来,不依不饶的训斥道:“张南,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你一个实习医生,什么经验也没有,竟然敢胡乱上手,若是治坏了病人,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说着话,黄少明就声色俱厉:“我知道你对孟瑶还不死心,也不看看自己到底算是哪根葱,你要钱没钱,要能力没能力,凭什么跟我争。在孟瑶眼里,你就是一堆臭狗屎知道吗?” “做人,最重要是得认清自己,要知趣,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胡乱插手,癌症病人也是你能治的吗?趁我还要耐心,你有多远滚多远,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医院?若不是想给孟瑶一点面子,凭你的所作所为,捏死你跟捏死一只苍蝇差不多。” 吴智勇也在一旁帮腔:“小张,你很闲吗?做为过来人,听老哥一句劝。有些人不是你能惹的,有些事也不是你能插手的。孟先生的病,即算是哈弗知名专家,有着专门的特效药,也只能说有一点希望治好,多数还是缓解病情而已,你装什么大瓣蒜,这就敢上手医治,还针灸,真以为自己是民间高人,一针见效啊?” “说够了没有?”张南漠然抬头,扫了黄少明两人一眼,就象看到两只井里的青蛙,眼神深处全是冷笑:“你们怎么就不问问这位彼得医生,孟伯父的病到底怎么样了呢,只要眼神不太差,都可以看得出来,我的针灸还是有用的吧。你们做不到的,不见得别人做不到,有这满嘴喷粪的工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继续治疗。” “你,放肆!”黄少明气得差点没闭过气去,“这还用问吗?我……” 第十章:银针是你扎的? “怎么可能?”彼得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他一把抢过黄少明手里的病历报告,不相信似的,拿出仪器细细的检查孟建国的心跳,再拔开嘴唇看了看舌苔,翻开眼皮拿着小电筒翻来覆去的看。 “怎么了,是不是坏事了?”黄少明心里一突,他有些后悔了,刚刚不该进来的。 若是早知道情况会这样,他躲都来不及,哪里会上赶着请人来医。 这下好了,把人医死了,别说送给孟瑶的人情没有到位,说不定还会引来怨怪。 “不是啊。”吴智勇在一旁悄悄的扯了扯黄少明的衣摆,偷偷指了指仪器屏幕,使了个眼色。 黄少明转头望去,就见到蓝色屏幕上一根白线跳得欢快,节奏分明。 这哪里是病危患者的心脏图谱,说是个健康心脏丝毫不为过。 彼得的眉毛越皱越紧,翻了一会病历,就重重摔在一旁桌案之上,怒声道:“你们的工作一点也不负责。病人哪里是什么癌症晚期,都不用专业的仪器去分析,从表症看来,他的生命征兆十分稳定,癌细胞也控制得很是不错,应该是误诊吧,这明明是良性!” 说完,他怒气冲冲把那瓶特效药收回箱内。 “不可能,要说误诊,除非所有仪器都出错了,再说,血液化验报告总不能出错吧,我记得孟老先生还做过髓髓穿刺的,就在上个星期。“ 黄少明目瞪口呆,震惊过后,才小声问道:“彼得先生,你会不会看错了。” “是啊,是啊,绝对是晚期没错的,京城名家苏炎秀教授亲自确诊,并且做了治疗方案的。”吴智勇敢在一旁补充道。 听了这话,彼得沉默了一下:“苏炎秀教授的名气确实挺大,我也听说过她治疗肿瘤很厉害,会不会是她用了什么特效药,不应该啊……难道针灸真的有这般神奇?” “决不可能,他才刚刚医学院毕业,哪里会什么针灸,肯定是在胡扎乱扎,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听了几人的话后,张南冷笑了一声,这些人对自己成见太深,明明看到了真实情况,却死活不肯相信。 “中医博大精深,你们自己做不到,也只相信西医能治病,随便你们怎么猜,让开吧,别碍着我治疗,还有手尾没弄好。“ 张南连争论的心思都没有,走到病床前,伸手捻住针尾。 经过一次培元汤练体之后,身体内部生出了细微元气来,体魄增强了许多,比起日前给孟瑶驱毒好会,他的手法厉害了许多,治到现在,他只是稍微气喘,额头上有了点汗迹,并不会象当初那般,象是去掉半条命一般的虚脱。 黄少明愣了愣,下一秒,立刻大怒尖叫。 “张南,你干什么,真以为孟老先生的病是你治好的,还动手,你想害死人吗?停,快停手!” “……” 张南正要开口,就在这时,砰地一声,病房门突然被打开。 “爸!”孟瑶急冲冲地冲了进来,扑到病床前。 清晨时分,孟瑶急急忙忙的赶到邻县做一个手术,刚刚完成,饭都没吃,路上又遇到一个急病患者,抱着医者父母心的想法,她耐住性子,接着开了一台手术。 手术途中,因为害怕分心,所以关上了电话。 直到一切忙完之后,才打电话,没想到看到了几十通未接来电。 看到孟雪给她的留言之后,知道父亲已经病危,已经下了死亡通知书。她整个人都要崩溃了,疯狂驾车赶来了医院,中途还闯了两个红灯。 这时候,眼睛红通通的孟瑶,一眼看到父亲没事,生命征兆稳定,方才松了口气。 仔细检查这父亲之后,孟瑶这才注意到病房里人挤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挤满了。 黄少明在这里,她是一点也不奇怪,但是,看到张南之后,眉毛不自觉的皱了下。 “你们这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少明忙上前说道:“是这样的,孟医师,我听说伯父病重,特地去请了花旗国著名肿瘤大师罗格教授的学生,彼得医生过来。我想着,这位彼得医生,曾在国际医学交流大会上发表过有关肿瘤的著名论文,医术高明,最紧要他还带着治疗癌症的特效药,肯定能稳固伯父病情的……谁知道刚一过来,就看到这小子在对伯父胡乱医治,你说他一个实习医生,有什么经验,就算是个好人,也可能给他治坏了,伯父的病如今再经不起折腾,他不是在捣乱吗?” “你?!”听了这话,孟瑶震惊的望着张南,张大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眼里冒着火,嘶哑着嗓子问道:“银针是你扎的?“ 第十一章:白眼狼 以往胡闹也就胡闹了,也没有太大关系,反正在孟瑶心里,这位就只是不懂事而已,以两家的关系,小时候的交情,也并不是不可以原谅。 可是,如今老爸生死关头,他竟然还没有轻重的胡乱动手。 难道他觉得他这个实习生就能治疗让无数医生都束手无策的肺癌了吗? 还是说,他完全不把自己父亲的命放在心上? 好几根银针晃晃悠悠的还扎在父亲身上,就如扎在孟瑶的心里。 痛得难以形容。 看着孟瑶冰冷的眼神,张南心里又是一阵烦躁,耐心解释道:“我刚来的时候,伯父的病已经彻底恶化,当时如果不及时进行治疗……” “我不想听你解释,我就问你是不是!”孟瑶喝断了张南的话,质问道。 张南深吸了口气,忍耐下躁动的心情,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心里都已经认定了,那还要问什么,如果你要问我他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那我只能说:是!” 随着这话落下,病房中的气氛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 看到这一幕,黄少明心里顿时暗爽,嘴角微微一勾,又急忙上前假惺惺的说道:“孟医师,张南毕竟年轻气盛,这……其实你也不用怪罪张南,他也是为了向你邀功,年轻气盛,但毕竟也是好心。” “什么意思?”孟瑶皱了皱眉。 黄少明解释道:“很简单,如果他能把孟老先生治好的话,到时候孟医师怕是不仅不会怪罪他早上的事情,还会感激他吧,到时候他不就……唉,不管怎么说,他想治好老先生的病肯定是真心的。” 黄少明虽然表面上在为张南辩护,但却是在不动声色的将张南给孟建国治病的动机,放到了孟瑶身上,让孟瑶的脸色顿时更冷了几分。 黄少明心里一喜,又道:“不过,他这种做法我还真是不认同,今天若非我请来彼得先生,把孟老伯父救了回来,让他这么胡乱折腾,恐怕,会发生不忍之事……” 张南听到黄少明叽叽歪歪,一股火直往心里撞,他一把抓住黄少明的衣领,眼里射出寒光,“别的我不管,你颠倒黑白也好,搬弄是非也罢,孟伯父这里,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你千万不要乱搞什么。” 黄少明被张南目光一瞪,心胆发寒,只感觉那双眼睛之中藏着无穷血腥,扑面而来。顿时头脑发木,一时说不出话来。 “放手!”孟瑶当即喝道:“张南,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正好,我也不想看到你!” 说着,张南拿出了出租屋的钥匙,丢到了孟瑶的身上,冷喝道:“这是出租屋的钥匙,今天开始我搬出去住!” 说完,漠然回头望了一眼,转身离去。 看着张南那种隔膜疏离眼神,孟瑶抓着张南丢的钥匙,委屈得眼圈都红了,你做错事了还有理了? “孟医师,张南必定也是希望孟老先生痊愈的,虽然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一些,但是年轻气盛,你也不用太怪罪他吧。”黄少明听到张南要从孟瑶住处搬出去住,兴奋地都快跳起来了,但他还是忍住了兴奋,惺惺作态地说道。 “黄主任,这种白眼狼,你不用替他解释的。”孟瑶轻声说道,眼神冰冷,余怒未消。 说完,她的目光,便落在了病床上躺着的孟建国身上。 虽然孟建国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了,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但是她想到刚才在手机上,看到的孟雪给她留的言,心里就是一阵不安,也有些后怕。 真是的,也不知道孟雪那丫头哪去了,如果她在的话,怎么可能让张南乱来? 甩了甩头,将这些想法丢到一边,她就把目光放在了病床上的孟建国身上,紧紧地盯着。 肺癌啊肺癌,这种恶性肿瘤,带给她的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黄少明一眼就明白了孟瑶的担忧,上前说道:“孟医师,你放心吧,彼得先生虽然不如他的导师罗格教授,但在恶性肿瘤这个领域,也是知名的专家,有他在,病情会一直好起来的,放心吧。” 关于是谁把孟建国抢救回来的,黄少明点了一句之后,就没再多说,他也不会感觉不好意思。 张南一个实习医生,能起什么作用,不捣乱算是不错了。 “那就多谢黄主任和彼得先生了。”孟瑶勉强笑道。 “没事没事。”黄少明摇了摇头,非常大方地说道。 第十二章:是非不分 “彼得先生,孟老先生的病怎么样了?”黄少明扭头问道。 “没什么大问题,老先生的病情十分稳定,配合抗生素,进行正常化疗,会渐渐好转的。”彼得摸了摸下巴,自信的说道。 如果真是一个肺癌晚期的患者,他肯定治不好,也不知道如何着手医治。 甚至是他的导师,罗格教授都很难治好,最多只是让患者服用一下特效药,碰碰运气,好不好全看天意。 但是孟建国现在的情况,不是已经有了变化了吗,至于怎么好起来的,这不重要,但不妨碍他领了这个治病的功劳!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孟建国的胸口的穴上,还插着一根毫针,不由地眉毛一皱。 想必这就是刚刚那个张南做的了。 他和黄少明的看法差不多,甚至比黄少明还要乐观,在他看来,孟建国的病根本没那么重,什么病危,重症,都是华夏人自己吓唬自己弄出来的,至于中医,更是唬人的幌子。 就像插在孟建国胸口的这根针,在病人身上插针,这不是胡闹吗? 想到这,他上前一把就将毫针拔了出来! 但是还没等他收起来,刚刚恢复了正常的心电监护仪突然之间就出现了异常波动,而孟建国身上的警报器也开始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 孟瑶也是医师,还是主治医师,一见这情况,顿时就知道坏了,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忙转头求助望向黄少明和彼得两人,发现这两人也是满脸惊愕,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她的心一下就凉了半截。 “爸!” 这个时候,孟雪拎着一袋中药,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额头上还微微见汗,显然是刚跑回来的。 看着心电监护仪上的异常波动,把小姑娘吓得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刚刚张南找到她,告诉了她这边发生的事,并且说了对方可能会乱动针,可能会导致孟伯父心率失调,她就担心得不得了,急冲冲地赶了回来,没想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小雪?”看到孟雪出现,孟瑶愣了下,刚开口。 但是孟雪压根没来得及搭理她,立马将手中的药丢下,转身冲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端着一个装着冰块的脸盆冲了进来,盆里有着一条湿毛巾,有着碎冰粒子在上面。 拿起冰块毛巾,稍稍折了两下,敷在孟建国的胸口之上,然后两只小手紧紧地按了上去。 神奇的是,刚刚突然示警的仪器,居然慢慢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小雪,这到底怎么回事?”孟瑶心有余悸地问道。 但是孟雪这时候两只眼睛紧紧地盯在孟建国身上,双手抓着毛巾,死死的压在孟建国的胸口,一口气都不敢放松,根本没空答她的话。 孟瑶无奈,只好转头看向彼得二人,“彼得先生,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彼得额头上不由自主的留出了汗。 黄少明眼神一闪,忙上前问道:“彼得先生,刚刚那根针难道是哪个张南插的吗?” “对对对!”彼得也反应了过来,急忙说道。 “什么意思?为什么拔了张南插得针,我爸会突然进入那种状况?”孟瑶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们也不清楚啊。” 黄少明咽了口吐沫,解释道:“是这样的孟医师,刚刚彼得先生已经将孟老先生的病情稳固下来了,但是张南硬要插手,往老先生身上插了这根针,我觉得……肯定是这针坏事了!” 孟瑶脸色一变!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张南岂不是差点害了她父亲! “你们到底在胡说什么啊!还要不要点脸?”这个时候,见孟建国的病情终于稳固了下来,孟雪站出来大声说道。 刚刚要不是张南找到她,告诉她这边可能发生的情况,并且教她处理方式,后果不堪设想。 “小雪,怎么说话的,这是黄主任,如果不是他和彼得先生,咱爸就危险了。”见孟雪态度这么差,孟瑶有些不悦的说道。 “姐,你怎么也这样是非不分啊!” 孟雪气呼呼的说道:“他们?爸的病情稳定下来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刚刚是我亲眼看着张大哥给爸针灸治病的。如果不是张大哥,爸的情况哪能这么好?这三个人我从头到尾就没看到过!” “什么!”孟瑶脸色一白。 孟雪越说越气:“要不是刚刚张大哥找到我,说他好不容易把人救了回来,但是偏偏有人不懂装懂,在那里胡乱动手,很可能会拔掉他的针,导致心率出现问题,并且告诉我用冰水打湿毛巾捂住爸的胸口,这样才能救回来……如果不是张大哥,咱爸这次才是真的危险了!你到底懂不懂啊!” 孟雪的话,在孟瑶的脑海中仿佛炸开了一样,脸上一片苍白。 “你说的全都是真的?” “是真是假,等会问问老爸就知道了,先前张大哥针灸之时,我见到两人说过话的,那一会老爸稍微清醒了一会,现在只是睡着了!”孟雪冷冷说道。 第十三章:尘封的往事 那,先前我错怪人了,也谢错人了? 孟瑶感觉手足冰冷,脑海里又闪过张南那双淡漠疏离的眼睛,是彻底对自己失望了吗? 她转头望向黄少明两人,看着这两人尴尬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先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种种疑点,现在才联系起来。 也许,可能,或者,事情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 张南再怎么坏,再怎么好色,父亲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呢? 黄少明还没说什么,彼得脸面上已经挂不住了,匆匆扔下一句“我还有点事要忙,就先走了。” 说完,转身低头出门。 黄少明也连忙追了出去。 孟瑶默默看着,没有说话,对小雪的话,虽然多半是信了,但长久以来对张南的印象,还是让她感觉难以理解。 按妹妹的话来说,张南非但没有坏心,而且还医术高明,能把父亲从病危的情况下救回来,做到一些专家教授都做不到的事情,但这又怎么可能? “没听说过针灸可以治肿瘤啊,还能把下了死亡通知书的患都救回来,他到底是怎么动手的?”孟瑶突然发现,自己猜来猜去的,其实都是做无用功,关键是没有亲眼见到,不太好判断。 不知道当时什么情况,去看一看不就是了。 刚想到这里,孟雪也开始说话了,“反正我也说不清张大哥用的什么手法,只感觉他的针灸很是高明,见效极快,老爸看看就不行了,被他几针扎下,很快就有了好转。不信你去查查监控。” “监控室,对!医院病房都装了摄像头,只要去监控室调取录像看一眼就行了!”孟瑶一拍脑袋,拔腿就走。 到了监控室,说明来意,工作人员倒是没有阻拦,反而很热心的帮了忙,调出录像。 孟瑶在医院职位算不上很高,但名气很大,被称为离江医院院花,甚至有人说,在离江城都找不出比她更好看的女人了,当然,这只是吹爆,但从侧面能看出她的人气,真要办点什么事情,都不用多说话,自然有很多人大献殷勤的。 摄像的角度很好,从屏幕方向看去,就能看到张南七根银针出手如电,呈北斗七星状扎在父亲的胸膛之上,似乎还能看到点点星光,不知是不是错觉。 本来僵卧如死的老人,过了不一会,就慢慢的有了动静。 他的眉毛动了动,微微睁开眼睛,呼吸也变得平缓下来,面色也稍稍的恢复了红润。 最关键的是,随着七提七按,银针细弱嗡鸣,那心跳越来越强壮,仪器上的示意线图,奇迹般的就起了变化…… 真的是他,是他治的,但是这怎么可能,他这些医术到底是在哪里学到的? 就算是医院最有名气的中医老大夫,也用不出这种针术来。 “他一直在瞒着我吗?有多少事情没告诉我?”孟瑶走出监控室,高兴之中,又万般失落。 “小雪,他这么高的针灸水平,一直以来,就没见过帮老爸治疗过,是因为一直记恨着我吗?这次要感谢他的,不过,这种品性我一直觉得不太好。” “怎么就不好了,张大哥尽心帮老爸治病的时候,你在哪里?电话也不接一个,还有脸来怪他?” 不知为何,孟雪突然就怒了起来,她梗着脖子,眼圈红着:“你还不是记着那年的事情,都解释给你听了,就是不信!孟瑶,我全告诉你吧,当时是我做恶梦了,睡不着,半夜爬到他的被窝的,你不稀罕别人,可是我觉得他很好。” “你……”竟然是这样,孟瑶惊呆了。 她一直觉得张南人品很差的原因,就是因为对方连自己当时幼小的妹妹都不放过,行事太过龌龊,但如果是小雪主动…… “那他怎么不拒绝,就这么看着你在他床上睡一晚上?”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那天不开心,喝多了酒,一觉睡到天亮。而且,事后他向你解释,你听了吗?这样一直责怪了两年多时间,真以为自己天香国色,张大哥就要一直忍着你喜欢你啊。” 小雪越说越难过,这段过往是少女心事,是丑事,她本来准备一直都不说出来的,经过父亲差点病死之后,又见到孟瑶对张南的态度,她心里难过得都要爆开了,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把所有的事情都抖落了出来。 “好,就算那件事是我冤枉他了,他是坐怀不乱的君子,那昨天的事情怎么说?他还在我的杯子里下了迷药,偷偷的把我带到杂物间,这事可没冤枉他。那就是个色棍,不是好人!” 孟瑶被说得脸上挂不住,看到孟雪这种维护张南,心里不由自主的疯狂冒酸,大抵就是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间就离自己而去。 那人的一切一切,自己原来从没了解过。 话又说回来,小雪年纪不大,她又怎么分得清善恶是非,肯定是被好个好色的家伙欺骗了! 想到这,她又咬紧银牙,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 “杂物间?”旁边一人匆匆走过,似乎听到这边压着嗓子的小声争吵,走了过来。 “咦,原来是孟大夫啊,你没事就好了。”那人看清了是孟瑶,笑着说道。 这姑娘孟瑶认得,并且还打过几次交道,她记得也是这一批进离江医院实习的毕业生,说起来还跟张南是同学。 “是小云啊,今天不忙吗?怎么没守在急诊科……”看着眼前这个圆圆脸的小护士,孟瑶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来,虽然是有着心事,但她是个很懂礼貌的女人。 “忙死了都!” 一听到这个,小云就不乐意了,“我说你得说说张南,他不知抽什么疯,说走就走,也不请假,看他那模样,可能是不想在医院里干了,这不,事情都堆到我身上来了不是,不但要忙急诊科的事情,还要到各个科室跑腿。” 小云拍着胸口,能看得出来,她的衣领已经有些汗湿,神情微微疲倦。 “不想干,为什么不想干?好不容易才进了这所三甲医院。” 听了这话,孟瑶又是一阵火往上撞,这张南,自己为了把他弄进离江医院,不知花了多少人情,他说不干就不干,做事有点谱吗? “我怎么知道,他哪根筋不对头。你不是跟他关系好吗?应该比我清楚多了。”小云不忿的道。 她只是对张南什么都不跟自己的说的事实不高兴,亏自己还这么关心他。 “他跟我关系不好,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来往,怎么可能会跟我说什么。”孟瑶冷下脸。 “不会啊,昨天你在杂物间出事的时候,张南还火急火燎的跑去救你的。”小云挠了挠头,有些不理解。 第十四章:泪珠无声落下 “停,小云,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昨天他做了丑事,你也知道?” 孟瑶注意到,小云接连两次说到自己出事,她应该也是知情人。 小云笑着说道:“就是早上的时候,我看到你状态好像不太好,被黄主任扶着往杂物间那边走了,有些不太放心,所以给张南说了一下,不过现在看你好像没事的样子,那就不用担心了。” 听了这话,孟瑶脑海中犹如雷击,急忙道:“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张南下药,扶我进杂物室的吗?” “切,怎么回事你自己不会看啊。” 小云愣了下,虽然不太清楚具体怎么回事,也知道孟瑶误会张南了,叹了口气,无奈的指了指旁边的监控室。 孟瑶愣了一下,脑子里有些木,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但是下一刻,便发疯似的冲回了监控室。 “快!我要看昨天杂物间的监控,快!给我看!”她此时也不顾自己的形象了,就像个泼妇一样,发疯似的叫了起来。 监控室的工作人员被她这个反应吓了一跳,吓得连忙点头,将杂物间的监控调了出来。 孟瑶震惊望去,屏幕上清清楚楚的显示出黄少明满面奇怪笑容的扶着自己进了杂物间,中途还有些毛手毛脚。 然后门就掩上了。 下一个视频接着出现,那是张南,一把推开杂物间大门,把黄少明从衣衫不整的自己身上扯了起来,打倒在地,两人争执。 视频角度不错,但因为离得远,画面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情况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孟瑶眼睛瞪得滚圆,双手紧紧地抓在桌子角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力的松了开来,整个人都无力的瘫在了地上。 “错了,错了,原来是黄少明在搞鬼,张南是在救我。那我,那我……”想到自己当时言语的绝决,孟瑶心里一阵不安。 我是不是说得太重了,误会他了。 “还有,他应该很失望吧。”那双淡漠疏离的眼睛又出现在自己的脑海,孟瑶身体晃了晃,感觉呼吸不畅。 “因为对我的失望,所以连带着对医院也失望了吗?宁愿不要前程,也要远离。”想到小云刚刚说的张南连假都不请,就直接离开,这种做法无论是在哪里,都不招人待见,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真的想要离开了。 而且,联系到刚刚,他说的会搬出去住。 孟瑶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好像他身上也没什么钱,他住哪里,吃什么?以后也没工资,难道学人家去工地?” 她一时心乱如麻,对小云的告辞离开也没了什么反应,只是呆木木的站着。 小雪丫头也很生气,忙着给老爸拿药,转身走了。 只余下孟瑶脸色苍白的站在走廊尽头。 …… 天色黑了下去。 孟瑶走在小巷中,往租屋走去。 她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张南,也放,自己欠他一声道歉。 咚咚、咚咚…… 孟瑶敲了敲房门,但是却没人回应。 “张南,开门……” 孟瑶等了好一会儿,但始终没声音,心里有些难受,这么晚了,屋里没有开灯,到底是早早睡下了,还是已经离开? 她沉默了一会,颤抖着手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没人!” 孟瑶猛的关上门,啪啪连声把里屋外屋所有灯光都打开,转了两圈…… 屋里空落落的,厨房中传出了一阵刺鼻的苦味,早上出门前,她赶得匆忙,没有注意也不曾关心,这时候仔细看了看,再捡起药渣看了看。 “都是一些补充元气的药材,这么大的用量,身体该虚弱到什么地步?按道理爬都很难爬起来了吧。” 想到昨天回出租屋的时候,她看到桌上摆着的药膳鸡汤,再联想到对方离开医院杂物间时那张惨白的脸,孟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猛然冲进张南的卧室,这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男人气息,往日里只觉得讨厌,此时却觉得怀念。 等她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桌角下面那个纸篓,字纸蒌里有着几团揉捏一团的卷纸,隐隐透出殷红色。 孟瑶蹲下身体,打开一看,就见到一团团黑红色的血块,触目惊心。 “原来,他身体虚弱到吐血了,病成这样,还强撑着施针……这么晚了,他会去哪里?” 想到那个男人,也许这时候会在外面流浪,也许会窝在哪个小旅馆之中,她的心里又是一痛。 往日那双炙热的眼睛,往往追逐着自己的身影,能看得出其中隐含的深意,以往,每次回到租房看到那双眼睛,孟瑶只会觉得难以忍受,此时此刻,少了某一个人,这屋子就显得有些清冷了,身上也泛起寒意。 她抱着双臂,站在窗台上,看着远处蒙蒙胧胧的灯光,泪珠无声落下。 第十五章:把她拉下水 张南正在西山上修炼。 这西山,是离江市的一座小山,山上灵气充沛,勉强符合张南的需求。 这也是他搬出来的一个原因。 比起人烟繁密的市区,刚开始奠基修行的时候,任何一点元气都是重要的。 所以,环境也很重要。 培元汤全部熬煮,烧成糊糊,制成丸子,随时可以服用,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 别看他先前一气呵成的施展出七星封神针法,稳定住了孟建国的病情,实际上,有好几次,他都感觉到身体快撑不住了。 “没有生成真气,不能以气驭针,即便只是布下一个简化阵法,也是挑战极限的一件事情啊。” 白天,救治孟建国的时候,他差点就没撑下来,终究还是勉强了些。 继续修炼,已经刻不容缓! 他把手中黑糊糊的丸子一口吞下,也不怎么咀嚼,长呼深吸,胃肠一阵蠕动,促进消化。 “如今地球灵气匮乏,也只能药力辅佐修炼了。”张南无奈叹了口气。 药力散发,原地似乎起了风,他的身上却是蒸汽腾腾,胀红起来。 紧接着,他熟门熟路的在身上数处重穴上面刺了毫针,刺出血珠来。 这是放血激潜,没有办法,只能用一些土法子,来促进修为,就算前期根基不固,后面也能慢慢补回来,如果不能取得突破,许多医门手段用不出来,不但孟伯伯的病治不好,而且,还有父亲那伤…… 空山寂寂,夜凉如水。 耳中只听到虫鸣鸟叫,鼻中闻到草木夹杂着泥土的腥香味,张南的心灵一片沉静,身体则是在慢慢蜕变。 “不错,只是两次修行,就直接让我达到了内照境界!” 张南眼中闪过一抹精芒,一口长气吐出,直接洞穿了远处的灌木,当即大笑一声,站起身来,拔掉了身上的毫针。 内照境界,身体强健到一定地步,血气健旺通畅,气机贯穿一体,就能用出真气来,虽然修为还很微薄,但是,比对普通人,已经初步有了一丝超凡征兆! 这还只是开端。 却能用出许多医门针法,至少,能用出以气驭针的手段…… 更重要是,还拥有了一种内视能力! 能看人体五气,在平时行医之中,就能准确的看出病情,决不存在误诊可能。 此时已是深夜,张南没有开灯,他瞳孔之中出现一圈细微幽光。 远处,树枝上正在爬行的蚂蚁,还有树叶上那一圈圈纹路,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孟伯伯算是有救了。 只不过,修练一趟下来,他感觉自己修行所需的生机死气有些不足。 “还是得多治几个病人,吸纳一些死气,这么看来,这医院还暂时不能离开,那里的病患也多一些,替人解除病痛的同时,也能增进修为。” …… “妈的!” 黄少明办公室,地面一片狼藉,能摔的东西都摔干净了,他的怒气还是没消,脸色十分狰狞。 “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实习医生,竟敢三番五次坏我好事!”说着,砰的一声,他一拳掟在了桌子上。 此时,急诊科的副主任医师吴智勇正站在黄少明身后,吓了个激灵,神情也是十分沮丧:“没想到那孟建国的病真的有了好转,被那实习生几根银针就救回来了!现在,他们一家再在申请复诊,还想要出院,这是明显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不行!我花了这么多心力,却被人摘了桃子,决不能就这样放弃。” 他是典型的装逼不成反被草了。请来的名医不但没有治好孟建国的病,反而展露出了卑劣的一面,最重要的是,医院杂物间的真正实情,似乎也被孟瑶知道了。 这时候别说什么攻心了,对方那眼神中的恨意和鄙视,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对对,不能放弃,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找个由头把小实习生开除就是了,在医院中,这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黄少明转过身子,眯着双眼,像狼一样盯着吴智勇:“哪有这么简单,只是开除怎么能行?我要他死!你明白吗!比如医疗事故,我要他背上杀人罪名才好,跟我玩?” 吴智勇被黄少明的眼神吓了一跳,退了好几步,这才阴冷地笑道:“明,明白,黄少,这几天我就开始放权,让张南亲手治病,并且联系棘手病人,嘿嘿……“ 黄少明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从他的眼神里却能看得出来,对吴智勇的这个计划有些满意了。 各行各业,都有许多潜藏法则,想要玩死一个人,有的是办法。 “还有,孟瑶那里,她不是还欠了医院不少药费吗?把药停了吧,嗯,也不能说不给她一条路走,多介绍一些外派飞刀,让她忙起来……“ 说到外派飞刀,黄少明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厉。 既然不能攻心,那就换个办法。 吴智勇眼中一亮,笑道:“早就该这样了,把她也一起拉下水,想怎么拿捏都行……“ 第十六章:救救我孩子 一夜过去,张南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一口长气吐出,顿时飞沙走石,一道气浪直接在远处一棵大树上都击了一个洞。 “一夜时间,总算将修为融会贯通了。”张南走到树前,仔细看了看树上的洞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现在在的实力,已经脱尘世俗,至少一般的普通人,来得再多,只要手上没有强大热武器,他已经全无所惧。 至此,他才算有了足够的底气来面对任何可能出现的问题! 眼见着时间已经不早,直接前往了医院,换了制服,径直来到急诊大厅。 但他还没开始工作,就看到副主任医师吴智勇挺着大肚子走了过来。 “小张啊,来我办公室一趟。”吴智勇对张南笑了笑,然后便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张南皱了皱眉毛,心里冷笑。 昨天在医院,吴智勇和黄少明的嘴脸他看得一清二楚,互相之间就差没有撕破脸大打出手了,这时装得毫无芥蒂,是把自己当傻子吗? “请坐。”吴智勇倒了一杯茶。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张南干脆说道,懒得装模作样。 吴智勇提着茶壶的手不由地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阴霾,但很快便消失不见,开口道:“小张啊,你在急诊大厅干的也挺久了,我感觉凭你的医术能胜任很多病症。在离江医院,能者上,庸者下,有能力的就要加担子。以后,你要多接待病患,并且进行第一手医治,我相信你。” 张南眼神一闪,这是磕睡遇上枕头了,他正想着多医治几个病人呢:“那就多谢吴副主任看重了。” …… 急诊室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有自己忙的事情。 然而,过了半个上午,张南还是没见到一个重危病人。 本来,他还想着在医院能光明正大的接触到死气、病气,可没想到,这种病人,也不是天天有、时时有的。 不过,这世上的病人少些,虽然不利于自己修炼,但终究是一件好事吧。 张南心里正感慨着,急症大厅里突然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病人来了!” 这一次,动静可比往常大了许多,呼啦啦的,一下子就涌进了七八个人,有老有少,有助理,有秘书,还有护理人员……躺在担架上被抬进来的,是一个腹部高高隆起的女人。 张南连忙走了上去。 女人显然是快到了临盆的时候,痛得脸色惨白,呼痛声虽有气无力,却声声啼血,看这样子是真的痛得不行了。 可是,这种快要生产的产妇不送到产科,推到急诊大厅来做什么? 张南眼睛一眯,观察病人身上的五气,马上知道了原因。 这位痛得随时都可能晕厥过去的产妇,此刻身上并不是健康的五色分明,而是有两股黑气弥漫,而且黑色浓重得如云如雾,比起孟建国身上透出来的死气还要重上许多! 换句话说,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快死了。 很可能就是一尸两命! “快,快,医生,救救我孩子!” 一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满头冷汗的冲了过来,眼神茫然的在大厅中四处扫视了一下,一眼就见到了身材颀长,气质出众的张南。 他连忙一把抓住张南的手,急切叫道:“医生,一定要救活我的儿子啊!” 身穿白大褂的张南,看上去比起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电脑的吴智勇,以及那低头写着文案的住院医生王明辉都要显眼得多,更象个医生。 “你是患者的家属吗?” “对,我是她丈夫,今天她痛得不行,听护理人员说,这是要流产了。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青年抹了一把汗,眼神回转,看向正在呼痛的女人腹部,不安的走来走去。 “那你老婆还有哪不舒服?不单单是要生了吧?”听到这男人一开口就说救自己儿子,对老婆不闻不问的,旁边的小云插嘴了,话里十分不开心。 产妇还没生就已经疼得嘴唇都紫了,而且,脸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往下滚,就算身为护士,小云也能看出孕妇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可这青年心心念念的都是儿子,产妇的情况连问都不问一句。 不过,医院中这种事也见得多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小云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就没再说。 张南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这青年,径直走向前去。这次他倒是没有想过什么死气不死气的,只是看孕妇疼得难受,想要先帮她镇痛。 救人才是当务之急。 在他的特殊视角之中,孕妇的生命力已经越来越弱,同时,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一样。 至于病灶,一团浓郁的黑气,在小腹下方,十分显眼。 为了保险,张南伸手搭了搭脉,心里就有了答案,开口道:“必须动手术,患者妊娠期恶性阑尾炎导致即将流产。先行解决诱发因素,才能保住孩子。” “什么?要动手术?对孩子会不会有影响?”青年一听就有些炸毛,面上露出焦虑之色,急声问道。 第十七章:医者仁心 张南这次终于忍不住了,喝道:“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你老婆有没有生命危险。没看出来吗?她因为疼痛小腹痉挛,进而全身筋络抽搐。不做手术的话,别说小孩保不住,连她都保不住!” 急性阑尾炎虽然不算什么大病,但是痛起来也是很可怕的。尤其是恶性囊肿,穿孔感染一齐发作,严重的会危及生命! “你!”但是听了这话,青年明显脸色一变,要说什么,就在这时候,旁边的吴智勇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张南,你胡说什么啊,还没有检查就敢乱下决定,说得跟真的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哪个主治医生,或者是神医国手呢!” 然后低眉顿首的象个哈巴狗一样向青年说道:“哈哈,原来是赵大少来了啊,您放心,您妻子的病一定得到最好的治理,不用动手术的,肯定不会影响到孩子。别听这个实习医生乱说话。” 听了这话,赵家明这才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 吴智勇见赵家明没有责怪,这才松了口气。 他一开始还没注意到来人是谁,见着张南胡乱插手,只是冷眼旁观,闹出个医疗事故来最好,正好顺水推舟,把事儿办了。 也省得自己特意安排,露了形迹。 可当他注意到赵家明的一瞬间,差点没被吓死,这可是静园赵家的人啊,这要是出了事,张南是完了,他自己也逃不了干系! 甚至可以说,现在在医院里的所有人,都得跟着倒霉! 这小子还真是好运! 吴智勇狠狠地看了张南一眼,他觉得张南的运气真是好爆了。 好不容易来个极其麻烦的急诊病人,没想到会是有背景的,自己还得给他擦屁股。 给他逃过一劫,真是见鬼! “还不把病人推到重症监护室去……全都仔细一点!” 吴智勇冷喝一声,颐指气使地说道,接着,他就掏出手机,拔通电话,连声道:“院长,是我,急诊科的吴智勇,是这么一回事……是赵家,对对,就是静园赵家。” 四周众人一听到这话,脸色就变了,也明白了吴副主任的态度为何如此。 赵家是经营房地产的,是离江有名的富豪,势力极大,赵忠诚号称诚信为本,专做静园家居,家产至少数十亿。 而且,他每年还会捐赠离江第一人民医院的大量经费和医疗器械,是有名的大善人。 平时就算是离江医院院长,也得巴结着。 眼前这个青年应该就是赵忠诚的独生儿子赵家明了,难怪吴智勇这个老家伙一反常态,变得这么热情。 小云在一旁伸出手指捅了捅张南,小声道:“走,一起帮忙吧,赵家可不能得罪。要是对方不高兴了,咱们可就完了!” 张南倒没什么别的想法,跟着帮手把病人推进重症室。 对于有背景的病人,医院又一次展现了“宾至如归”的热情服务,吴智勇忙前忙后的就象亲儿子一样。很快,检查结果就出来了。 “真是急性阑尾炎,而且是晚期了,囊肿穿孔,从而导致先兆性流产,情况不妙啊。”吴智勇不管为人怎么样,能爬到急诊科副主任医师的地位上,业务水平还是有的,并不缺乏判断力。 看到检查结果,顿时就是深吸了口凉气。 他不由多看了张南一眼,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蒙的?竟然把孕妇的病情说了个八九不离十,而且,连小腹痉挛也说准了,他怎么判断出来的? 昨天那针灸就有点古里古怪,把病危的患者拉了回来,今天随口乱讲,竟然把病情判断得分厘不差? 蒙的,一定是蒙的。 赵家明在一旁听到结果,强忍焦虑上前问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只问你,好不好治?!” “这个……得立即动手术啊。”吴智勇有些尴尬。 先前张南也说过这话。 “那还等什么?再等下去孩子就已经流产了!”赵家明咆哮道。 刚才这老头还说不用动手术,这特么说来说去还是要动,眼看着自己老婆孩子状态越来越差,都快不行了,他气的想打死对方! “这个不行啊。”吴智勇伸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强自分辩道:“妊娠期的恶性阑尾囊肿手术我做不了。为了安全起见,得等专家过来,这才保险。” 这的确是老成持重之言。 他就算做得了,也不敢做啊。 手术的时候,谁敢保证这孩子就好好的。依往例来看,十有七八,都会出问题。 到时候出了手术事故,静园赵家的怒火,谁也承受不住。 “专家到底什么时候能过来!”赵家明气的一拳锤在了墙上,砰地一声,吓了吴智勇一跳。 “我我我我已经打电话过去了,院长说了在联系,应该要不了多久的。”吴智勇连忙解释,然后小声安慰道:“没事的,赵公子您请放心,我们联系的是‘细柳刀’余清华教授,他做这类手术成功率百分百,又稳又快,大人和小孩肯定都不会有事的!” “不好,病人休克了。” 眼看着吴智勇还在推诿等待,那边小云看不过眼,就去照顾病人,结果,她就发现孕妇已经双眼翻白,身上的仪器,也嘀嘀嘀尖鸣了起来。 “不能耽误了,得立即采取手段。否则,都撑不到手术!”张南一看就皱眉。 他算是看明白了,吴智勇虽然身为主治大夫,又是副主任。平日里恶形恶状好像很厉害,其实全是嘴上功夫,而那个住院医生王明辉,有这个人吗? 此时象隐形一样,夹在护士堆里,恨不得自己不存在一样。 第十八章:开除 “我来吧,主要是肌肉痉挛,疼痛得厉害。首先得止痛,延缓病情发作。”张南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管怎么样,还是救人要紧。 他上前两步,伸手搭在孕妇的右手虎口之上,运转生死轮回经,一股真元生机渡了进去。 气息温润平和,如春风化雨。 再拿出身上还带着的一次性毫针,本是准备带去医治孟建国的,这时正好用上。 张南知道,这时候不先去强壮对方的生机,不止住疼痛,等到病人休克,就来不及了。 如果心脏停跳,大脑血管爆裂之类的并发症出现,就算是那位‘细柳刀’余清华教授赶到,也来不及救人! “干什么?干什么!” 但张南还没动手,就被吴智勇拦了下来,声色俱厉的斥责道:“你一个实习医生也敢乱插手重症,是想害死人吗?” 别看他在赵家明眼前温顺得像小哈巴狗一般,对自己科室的人,尤其是地位不如自己的人,那是想骂就骂。 张南停下手中动作,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要不你来?直说了吧,这么等下去,专家还没到,病人就已经出事了。到时一尸两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急诊科主治医生,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病人出事,而不采取措施。嘿嘿,恭喜你吴主任,你肯定会得到嘉奖的。” “呃……”吴智勇脸色一下就白了,他十分不愿意出现这种情况。 但事实表明,对方说得很有道理。而且,先前判断病症之时,就象有着透视功能一般,一眼就看穿了孕妇的症状,跟仪器测试一般无二,这也让他多了一点犹豫。 被张南这么一说,他立刻就软了下来,只是色厉内荏的说道:“你现在乱动手,等出了什么问题,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只是说说而已,他是想让张南出事故,但绝不想在赵家媳妇身上出事。 “不劳你担心。”张南只是说了一句,见吴智勇不敢再阻拦,就飞快的取出毫针,消毒刺穴。 修为入道之后,他多了许多选择,此时用的就是五行针法。调和五气,镇痛止血。 与七星封神针阵的繁杂相比,这套针法简单很多,当然,对操作者的修为也有要求。 需要有真气做为引子,引动患者体内五气,驱除病气,吸纳死气。 理论上来说,把死气病气去除掉,患者病情也会减轻。 虽然,患者身体内根本病灶恶性阑尾囊肿仍然存在,随时可能发作,孩子也随时可能流产。 但无论怎么说,被这五行针法这么一刺,生机入体,她会舒服很多,病情也会稳定下来。 “咦,醒过来了,气色好了许多。”小云惊喜的欢呼起来。 不用她多说,仪器报警器的停止运作,也表明了病人情况有所好转。 “瞎猫又碰上死耗子了。”吴智勇就如吃了大便一般,脸色极为难看。 他既不想病人出事,又不想张南出风头,只是在旁冷冷看着。 正在这时,门外呼啦啦就进来几个人。 “怎么样了?孩子能保住吗?千万不要流产,好不容易怀上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让你们医院不好过!”跑在最前的是一个打扮贵气的中年妇女,眼神焦灼,说话极冲。 好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不愧是母子,说话的腔调一样一样的。 都只是关心孩子,并不关心孕妇的死活。 忙得不可开交的张南,抬头看了一眼,就有些皱眉。 这都什么人啊? “唐莹,怎么说话的?还不快向黄院长道歉。”随后跟进来的是一个大腹便便,极有威严的中年人。 应该就是离江富豪赵忠诚了。 他冷着一张脸呵斥了一声,转头向一旁问道:“黄院长,余教授,你们看,是不是立即准备手术?咦,那位正在施针的小大夫是谁?” 院长黄承良一进来,见到孕妇还没出事,就出了一口长气。听到问话,再见到张南正在用针,当下就怒了:“吴智勇,不是说了等专家过来再动手医治吗?怎么了这是,他是谁?” “是急诊实习医生张南,不听劝告自作主张,非要动手医治,拦也拦不住。”吴智勇一脸无辜的说道。 “你干什么吃的?你是主治医师,还是他是主治医师?”黄承良不可思议道。 一听到张南只是实习医生,到场几人脸色全变了。 尤其是唐莹,冲了向前,一把就将张南推开,尖声骂道:“你想害死人吗?要是孩子出事了,我要你好看!” 张南后退两步,松手退开,眼中闪过一丝愠怒。遇到小人又遇泼妇,真是流年不利。 “这是不要我治了?”张南皱紧了眉头,但手里的动作还是停了下来。 没办法了,病人家属最大,孕妇身上的死气,他只收获不到三分之一,病情也只是稍微缓解了一下。 只能到这一步了。 “不要,不要你治,从哪来滚哪去!”唐莹赶苍蝇一样的挥手,脸上余怒未消。 她一听到对方是实习医生,差点没被气死。更是怒气冲冲的看向自家儿子:“家明,你就这么看着?也不去管管。” “行了。”赵忠诚上来制止妻子唐莹的撒泼,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院长黄承良,脸色极其不好看,盯着张南道:“你不用干了,脱下这身衣服,出去吧。” “黄院长,你就不问问先前的情况有多危急……” “问什么问?还要我多说什么吗?” 黄承良不耐烦地打断张南的说话,伸手指着门外:“滚吧,你被开除了!” 第十九章:余老出手 “好,你别后悔就好。” 张南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脱下身上白大褂,也不收拾什么,转身就向医院门口走去。 他倒没有什么失落的。 计划不如变化快。 既然离江医院里呆不下去了,那就不妨换个地方。 天下什么都少,就是病人多,要收集死气,增进修为,其实也不只有混医院一条道路的。 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吧,在孕妇卫兰芝的身上,倒是还收集了不少的死气,运转周天,能让真气更浑厚一些。 至少,引气驭针,治疗孟瑶父亲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张南离开后,黄承良压根儿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转身看向身后跟来的一个两鬓花白的清矍老者,笑道:“余老,还请您亲自出手。卫小姐的病情比较严重,咱们医院,也只有你主刀,才能让大家放心啊。” “大家”两个字,黄承良咬字很重,意味十分玄妙。暗地里的意思自然是很明白了,别人放不放心没关系,关键是赵家放心才好。 赵忠诚身为离江大富豪,只要在危急关头救了他的儿媳妇,尤其是救了他正要出世的孙子,这人情可就大了,以后自然有着诸般好处。 “放心吧。”余清华矜持的点了点头,面上带着淡淡笑意,别人觉得危急的病情,在他眼里其实就是那么回事。 离江“细柳刀”的名声,上到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谁不知道? 京城大学都曾经请他前去讲课传授主刀经验,各大医院争相聘请,这是不争的事实。 若非念着家人全都在离江,住得久了也住得惯了。他这离江第一刀,弄不好,还能去京城发展,争一争天下第一刀的排名。 “准备手术吧。”瞄了一眼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孕妇,凭借着多年医病的经验,余清华判断,患者应该没有大碍。 只要救治及时,手术不出问题,大人能保,孩子也能保。 “好咧。”吴智勇一听,立刻打了鸡血一般的吩咐众人忙碌起来。 “准备手术室,器械到位,麻醉到位……” “麻醉?”旁边的唐莹一听,就惊呼一声:“不行啊!不能打麻药,麻药会让孩子生下来变成白痴的!” 赵家明也急了,连声说道:“是啊,医生。麻醉会对孩子很不好,不如直接开刀做手术吧。” “啪……”一个人影冲进急诊科,一耳光打在赵家明的脸上。打得他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你,你……”旁边几人都没反应过来,赵家明勃然大怒,就要发作,仔细一看对面冲上来还要揍他的警服女人,语气一下就变得有些软:“兰心,你怎么来了?” “说的这是人话吗?我姐病得快要死了,又要给你生孩子。你竟然让她不打麻醉直接动手术?赵家明,你这个人渣!”卫兰心眼圈都红了。 她还要上前,就有两人一闪身拦在前面。 一人护住赵家明,一人单手微抬,就如铁栏杆一般。 嘭…… 卫兰心退了两步,那人身体晃了晃,却稳稳站在原地。 这两人是跟随赵忠诚一起过来的贴身保镖,听说都是年薪百万那种,是高手。 见到他们阻拦,卫兰心知道没办法出气,只得站在一旁。 她恨恨的看了赵家明一眼,再转头望向自己姐姐,眼泪就掉下来了。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当初姐姐卫兰芝嫁入赵家,卫爸卫妈包括她这个妹妹其实都是不同意的。 也不知姐姐被灌了什么迷汤,一意孤行偏要嫁给对方。 结果呢,衣食倒是无忧。但日子并不美好,不但没有地位,少人关心,还得忍受丈夫的花天酒地。 而且因为入了豪门,姐姐卫兰芝平日里与家里来往不多,与自己也很少见面。 这次若非带队在离江医院附近调查流浪汉失踪事件,她甚至都不清楚,姐姐已经进了医院,很可能就此天人永隔! “兰心,你怎么过来的?放心吧,有余老在,你姐没事的。”赵忠诚眼中闪过一丝不愉,转眼就恢复正常,沉声道。 卫家书香世家倒也没什么,名气虽然大,真实能量不见得怎么样。但卫家这个小女儿,却不知为何,得了北派形意大佬看重,被收为关门弟子。 那位大佬在军方还颇有能量,连他也不得不顾忌一二,他即算再有钱,也是一个商人,很多事情都不能随心所欲的,有些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为好。 他转头又说道:“余老,应该可以做局部麻醉吧,局麻的话影响会最少。” “可以。”余清华笑道。 在离江,他的手巧、刀稳是出了名的。 最有名的还是他有着一项绝学,那就是局麻微创手术。 一般人不敢做不能做的,他可以。不需要开多大的创口,就能获得手术视角,做完整套手术。 “把针拔了吧……”看到孕妇小腹上面五根颤颤巍巍的豪针针尾,余清华眉头微皱,有些不喜。 倒不是对中医有什么偏见,而是先前见着了,那位施针的实习医生年纪轻轻,面上还残留着几分青涩。 他不认为,对方的针灸能起到太多作用。 治病这事最靠经验,真正的名医,谁不是日积月累熬出来的。 “好。”吴智勇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把毫针起了出来。 还没把针收起,耳边就听到痛呼声音。 “啊……啊,好痛。”病床上的卫兰芝陡然双眼圆睁,额上豆大汗粒又下来了。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的面容微微扭曲。 身上的仪器,也嘀嘀嘀的开始报警。 “不是我干的,我就拔了针,啥都没做!”吴智勇登时懵了,脸色胀得通红,急急分辩。 “让开!”余清华连忙上前,翻开卫兰芝的眼皮看了看,伸手感受了一下她腹部的抽搐痉挛。再拿起旁边的毫针看了一眼,就知道坏事了。 毫针比发丝还小,而且很长。 用这种针的,无一不是中医名家。 一般水平稍次的针手,连针都捋不直,也刺不进肌肤之中,更别说一针刺下只见针尾。 那个小年轻哪里是在胡闹? 别的先不说,在用针一道之上,绝对是难得的高手! “事情难办了。” 余清华面色为难,摇摇头说道:“上呼吸机,做全身麻醉吧,马上手术。能看看能不能抢救过来。病人已经十分危险,如今连心肺功能都受到影响。” “有多少把握让孩子健康生产?”唐莹焦急问道。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现在根本不是保不保孩子的事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也没想到病情会恶化得这般快法。”余清华实话实说。 急性阑尾倒也罢了,偏偏还卡在节骨眼上要流产…… 而且,病人体质偏弱,平日里较少运动。痛得全身痉挛,身体有些超负荷,显然撑不住了。 如果强行做手术,也不是不行。 还是有一定的机会救回来,但这机会就很小了啊! 换了是别的家属,生死也就只能认命。但眼前这家人,肯定不会这么想。 “你不是专家吗?就是这样子的专家?没把握怎么动手术啊!孩子保不住你负责任啊!”唐莹脾气一下就炸了,尖声叫道。 这一次,赵忠诚也不吭声了,心里很烦躁,心想余清华可是离江手术大拿,他没有把握救人,那是不是自己的儿媳和孙子全都保不住了? 余清华面色十分难看,考虑到病人家属的身份和心情,也不好争辩,只是憋了一口气。 黄承良院长也急了,可是想不出办法来。 突然,旁边一个弱弱的声音说道:“先前也是这样,还要严重许多……病人已经休克过去,眼看着就要断气,被张南几针就救回来了……” 是护士小云。 她心软看不过眼,忍不住就开口。 第二十章:请回来 “你说她先前的病情也很危急,已经休克了,是针灸救回来的?!”余清华面色震惊问道。 这种情况,就算是离江医院中医科专家教授,单是用针灸也没办法缓解的。 检查结果毕竟是死的,只能看出病情,并不能看出严重到什么地步,他先前的话说得太满,还是有些大意了。 “是的,张南还说,不用针镇痛的话,病人撑不了多久……”小云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把先前的危险情况,飞快说了一遍。 余清华目光严厉的望向吴智勇,怒声道:“这么重要的情况,你怎么不说?叫你拔针,你就拔针啊!你脑袋里全是水吗?” 他也很郁闷啊,早知道那年轻人有这么厉害的一套针法,怎么说也不能放走啊。 如今自己接手病人了,结果就说治不了。 这不是坑人了吗? 名声不名声的,他其实也不算太过看重,可是医者父母心,这是两条性命呢! 吴智勇被骂得低头耷脑,一句话也不敢回。 他见到在场包括院长在内的所有看着自己都变得厌恶起来了。 不由得手脚发凉,一颗心直打颤。 众人之所以没想到那年轻人医术高明,还不正是他第一时间上了眼药的缘故。说什么实习医生不听劝告,一意孤行的想要插手治病…… 却没有说,人家是在抢救病人生命。 而且,还救回来了。 同样的话,说话的人着重点不一样,给人的观感就很不同。 “随时准备心肺复苏,防止病人休克。我看还能撑一段时间,但也撑不了太久……还是把那年轻人……是叫张南吧,把他请回来!” 盛名之下无虚士,“细柳刀”自问不是什么嫉贤妒能的小人。见识得多了,也明白天下藏龙卧虎,有没有本事并不能以年龄或者出身来衡量。 黄承良院长也连忙点头:“对对,再叫他回来!” “还愣着干什么,以最快的速度把他请回来!” 赵忠诚向身边的两个保镖使了个眼色,沉声道。 …… 张南离开得并不远,此时刚走出一站多路,身后突然传来嘀嘀喇叭尖鸣。 一辆黑色小车停在身前,两人走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眼神冷酷,身上隐隐透着血腥气息的汉子,他肩背挺得笔直,腰中还鼓鼓囊囊。 身后那人更是体魄熊壮,如同一头大狗熊似的……身上穿着的做工精良的黑西装,差点就要被肌肉撑爆! 这两人张南刚刚见过,就是跟在静园家居老板赵忠诚身后的保镖,看起来并不是样子货,而是实战高手。 “跟我回医院一趟吧,少夫人病情又严重了,赵总请你过去继续医治。” 眼神冷酷的汉子一句话还没说完,伸手就抓向张南的肩膀。 “慢着!” 张南伸手一拦,手腕微微振荡…… 冷酷汉子伸出的手掌,就如触电一般向后收回。连身体也后仰着,竟然不由自主退了两米远! “你们好像忘了,在医院时,我是被人赶出来的。这时玩不转了,就想着请我过去医病,也太天真了吧?” 冷酷汉子袁升冷笑:“哼,赵家请人,还由不得你不去!” 说完,当胸就擂了过来,空气中呜呜做响。 袁升的左手隐隐呈虎爪形,这是打完就抓,然后扔到车上带回去的意思。 袁升身后的雄壮汉子安虎山也随后跟上,目光有如熊罴。他舔了舔嘴唇,看着张南就象看着小绵羊似的,从另一方包抄,防着张南逃离。 “呵。”张南冷笑一声。 这两人请人的态度恶劣不说,而且下手极重! 若是普通人,受到袁升这一拳,断几根骨头都算轻的。 但张南,不是普通人! “找死!”张南面上泛起冷笑,脚下纹丝不动,左拳抬起,轻描淡写一拳轰了出去。 “咚!” 两人拳面相接,发出喀啦啦一连串爆响,袁升急速冲上来的身体,就象被大卡车撞到了一般,倒飞两米翻跌倒地。 他趴在地上,右臂此时已如死蛇一般,软绵绵的弯成奇怪的弧度,手臂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截。 另一面的雄壮汉子安虎山,目光一狠,五指如钩,勾向张南的腰肾处。 出手就是杀招! 张南头也不回,后发先至反手一掌印出。 鉴于此人出手阴狠,他掌中夹杂着一股病气直攻五脏六腑,练武之人,既然喜欢好勇斗狠,既然没有武德。那么,以后就别想再打人了。 张南一掌打得安虎山胸膛凹陷,扑跌在地!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轻举妄动。”这时,张南斜睨了一眼,这话是对断臂倒地又挣扎着爬起来的袁升说的。 此时,袁升痛得额上冷汗淋漓,左手却已是摸到了腰间,他显然还不甘心,结果张南的话音入耳,他的动作顿住,再也不敢动弹。 他感觉到,先前还温润平和的年轻实习医生,此时此刻,身上凝聚着一股有若实质的杀气,让人如坠冰窖,动作僵冷! …… “误会,误会。”远处又驶来两辆车,车门打开,几人急匆匆走下来。 是赵忠诚夫妇和黄院长几人。 让张南意外的是,一位女警也在其中,此时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十分奇异…… 赵忠诚走到近前,目光扫过两位倒在地上痛哼的保镖,看见两人凄惨的模样,眉毛狂跳两下,心知这次是真的遇到高人了。 别人只以为这是两个普通保镖,却不知他为了请到这两人花了费了多少人情。袁升是退役王牌特种兵出身,而那安虎山更是八极拳宗师江瀚的关门弟子,随便一人就可以轻轻松松打一群。 可看看他们,一照面就被人放翻,在张南面前比小孩都不如! 这代表什么?赵忠诚哪能不清楚? 他温和笑着说道:“张医生请留步,手下不懂事,得罪了。” “赵总还有什么事?”张南神情冷淡。 “先前是我怠慢了先生,还请张医生大人不记小人过,现在我那儿媳病情转重,请您帮帮忙!” “我不就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实习医生,能帮到什么忙?赵总说笑了,我还有事……” 说着话,张南拔腿就走。 “一百万。”赵忠诚仍然没有半点愠怒,伸手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支票本,拿起了笔。 “这不是钱的问题。”张南脚步不停。 “两百万,换张医生出手一次,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我承认,钱能解决很多问题。但是,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对方显然并没有搞清楚,问题的关键所在! “五百万!若能救回兰芝和她腹内孩儿,以后无论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尽管找我!”这个许诺就大了,不光给钱,还承下人情。 黄承良院长在一旁,听得呼吸急促。 他左巴结,右奉承,也没有受到赵忠诚这种待遇啊! 听说赵家独子赵家良,因为得罪了人,伤到不可描述的地方,现在已经无法生育……这事难道是真的? 如此一来,还在卫兰芝肚子里的孩子就变得无比重要起来,关系到香火传承。 想到在医院里自己的态度,他心里一个咯噔,连忙补救:“张南啊,先前是我的不对,受人蒙蔽,误会了你。开除的话,就当我从没说过。回去马上给你转正,担任主治医师!” 第二十一章 恳求 “黄院长,我想你搞错了,现在是我不想回去了。” 张南认真的摇了摇头,看向黄承良就像看一个傻子。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张南没这么贱。 见这情形,赵忠诚急忙给旁边的唐莹使眼色。 他算是明白了,从这张南的身手来看,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实习医生,多半是某个隐世宗门的入世弟子,这种人都是有尊严的,先前在医院的时候,他们那么嚣张,这时候要请他回去,自然没那么容易,不是光拿钱就行的。 至少也要给他一个台阶下,而刚才在医院的时候,就属唐莹叫得最凶! 唐莹平日里高傲惯了,几时求过人,当下不忿道:“不就是嫌钱少吗?说个数,你想要多少?” “你……” 赵忠诚脸上一黑,差点没背过气去,急忙道:“张先生,贱内不懂事,这……” “算了,跟你们说不明白。” 张南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先前在医院里的恶形恶状,他算是领教过了,彻底丧失了和她说的兴致,准备离开。 “哼,弄得好像整个离江只有你一个会治病似的,没有张屠夫,还要吃带毛猪了?”唐莹言语还是那么刻薄,冷笑着说道。 她觉得丈夫也太看得起这小子了,以赵家的地位,请人还需要这么麻烦? “你给我住嘴!” 赵忠诚气的肺都快爆了,他已经后悔带着唐莹过来请人了,正想再说两句好话,这时候,唐莹手机响了。 “妈,孩子要保不住了,兰芝已经晕厥过去,余教授说……”对面传来赵家明焦急的声音。 “什么?” 唐莹脸色一下就变了,刚刚的嚣张全都不见,手机不自觉的摔到了地上,赵家明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到了,她眼神茫然,看到正要离开的张南,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急冲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衣服:“你到底要怎么才肯救我孙子?!” “抱歉,救不了。” 张南冷笑,甩开她的手。 唐莹呆若木鸡,儿子出了事情没有了生育能力,如今孙子也保不住,赵家的香火就完了呀! 想到这里,她哇的一声就哭出了声来,这时哪顾得上面子,双脚一软,差点没瘫倒在地,她死死的揪着张南的衣摆:“求求你,求求你张医生,只要你肯救人,我们什么都依你。刚刚是我不对,你你你…你打我都可以啊!” 张南眉毛一皱,虽说对这唐莹极是厌恶,但想到那两条生命,也还是犹豫了一下。 女警卫兰心也焦急的走了过来,低声恳求道:“张医生,我姐是个可怜的女人……赵家人虽然可恶,但孩子是无辜,请你务必再出手一次,毕竟是两条人命。就当我求你了!” “这……” 张南心中一软,医者父母心,要说为了出一口气,就真的对将死的病人置之不理,他心里其实也不落忍。 “罢了,走吧,回去看看,希望还来得及。” 听了这话,后面的赵忠诚、黄院长全都松了口气。 不自觉间,他们已经把张南当成一个尊敬的大人物了,丝毫没有了原先小觑的想法。 唯有还躺在那边的安山虎,眼中闪过了一丝狠辣…… …… “小张,你来得正好,病情太棘手了,老夫也是束手无策,你可有把握?” 治病救人容不得私人恩怨,余清华先前见过张南被骂得灰溜溜离开的情景,生怕对方心怀怨气,不尽心尽力,同时,他还担心张南前面的表现只是运气,并不是真的能够医治。 “放心吧,余教授,我既然敢回来,当然有把握。”张南笑道,目光闪亮如星。 他眼神里强大的自信,让人完全生不出半点怀疑之心。 在场众医生、护士,包括赵忠诚夫妇和黄院长,全都定下心来。 张南走上前去,在众人惊诧目光之中,一把扯下卫兰芝身上的呼吸机。 余清华眼皮一跳,差点呼出声来,病人本就已经半休克了,这种情况下,换作他来,是万万不敢拔出呼吸机的,这种做法,要么是就是初生牛犊不知轻重,要么就是有着极大的自信! 这种作风,此前他只在京城的某位国手御医身上见到过,他虽然想过张南针法超群,医术不凡,却也没想到对方如此大胆,只一出手,就让自己感受到了一股大家之气。 只见张南手腕一晃,摸出了五根细若发丝的毫针,伸手一抖,抖得笔直。 余清华甚至没有看清张南的手指动作,就发现他手中的毫针已经不见了。 仔细望去…… 那五根毫针早已没入卫兰芝的小腹肌肤,呈五角星形,针尾颤颤巍巍的,震荡出奇异的韵律。 “这手法……” 余清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自问见过不少中医治病,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能如眼前这般惊心动魄的。 如果说,以前他自认为在离江地界,自己是出手最快,也最精准的医生。 现在还有人这么说,他一定老大耳刮子扇过去。 担不起啊,担不起! 五针五星,不偏不斜,针法快得能让肉眼都看不清,只能见着些许残影,简直是神乎其技! 最重要的是,随着毫针落下,卫兰芝扯风箱一般的呼吸声,立即平静了下来,同时,她身上象是催命一般响着的仪器,终于停了报警。 “这是什么针法?” 出手快,认穴精准都算了,关键是见效奇快,真是生平未见。 这种手法,就算是京城里那几个名闻天下的中医老前辈,亲自针灸,也达不到这种效果吧? “五行针法。”张南也不藏私,他伸手轻弹针尾,一股生机输入进去,然后开始收纳死气……眼见着卫兰芝的气息壮大起来,面色也渐渐的恢复了红润,又道:“五行针法立意高明,补五脏、调五行、平阴阳、通气血。中医讲究人体是一个整体,追求阴阳合一,五行平衡。又云,痛则不通,通则不痛……只要病人五气流转,气血通畅,也就不痛了。” 一番理论说得云里雾里,护士小云眨巴着眼睛,眼神放光,感觉什么也没听明白,但是很厉害的样子。 倒是余清华,听在耳中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似乎懂了什么,却又不太明白,一时间竟然恍惚了过去。 “刀来。”耳边又听到张南的声音。 小云连忙递上手术刀。 小云是张南点名的器械护士……而余清华教授,也自愿担任一助,协助手术,这是自认不如的意思。 众人原本都认为,张南还会要求麻醉医师,进行局步麻醉。然后再斟酌下刀……也可能会因为心里没有把握,请余教授亲自动手。 却没料到,他竟然毫无征兆的一刀刺下。 “咻……” 这是治病还是杀人啊? 四周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就连陷入恍惚中的余清华教授都猛地清醒了过来,是被吓的。 只见张南两指拈住手术刀,一刀刺进卫兰芝的小腹下侧三寸处,然后更不停歇,手腕一翻,横向又拉了一刀。 开皮、分肉。 固定创口。 “中弯……”张南伸出手掌,等了一会,发现并没有工具递到手中,奇怪抬起头来。 小云已经看呆了,倒是余清华教授反应快,连忙从旁边拿起中弯,递了过去。 他眼尖,经验更丰富。先前见到张南接连两刀,直刺横拉,也是心中惊异。但是,再看到卫兰芝小腹处只是渗出一些血珠,她的眼中甚至没有半点痛苦神色。这时才明白,先前那套五行针法,比起张南嘴里说的还要神奇得多。 常人所说的镇痛、止血,那只是一种形容,但张南嘴里说的,就是一点也不痛,完全不流血! 更恐怖的是,他仿佛知道患者囊肿阑尾的具体位置。 一刀割下,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切了下来。 正如余清华所想,张南拿着中弯轻轻提起,就夹出一截紫中泛黑的阑尾。 除液、消炎缝合,一气呵成。 几人还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手术已经做完了。 有护士在旁看了一下挂钟,就发现,从换衣刷手,到手术结束,加起来就没超过三分钟! 第二十二章 不敢相信 手术室里一片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手术见得多了,今日这场一波三折的手术,简直是挑战人的认知。 从不打麻醉,到一刀连环,再到最后取出囊肿阑尾,一气呵成,有些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术已经做完了。 完美得不能再完美! “这、这也太厉害了……” “就算是余教授,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吧!” 围观的护士医生们偷偷看向余清华,就见这位老教授此时脸色比他们好不了多少,眼中全是狂热。 “盲操,是零视野的盲操手术,就象有着透视能力一样……”他嘴里喃喃有词,这不正是他作为主刀医生的毕生追求吗? …… 等到张南走出手术室,外面等待着的赵忠诚夫妇、以及卫兰心黄院长等人还不敢相信,病人已然脱险,孩子也已经保住,直到余清华开口证实,他们才放下心来。 “张先生真是妙手神医!这是先前应允的支票,算作您救我孙儿一命的酬谢……”赵忠诚已经满脸微笑地塞了一张支票过去,见着张南收了,笑得更欢畅了。 “好了,病人可以安心修养。离胎儿出生,只有半月时间,这段时间多陪陪她,保持心情愉快、生产的时候当无大碍。” 救命第一,钱财也不拒,何况张南现在穷得很,急需购买珍贵药材提升修为。 虽然从谭宏手中得到了一株山参,但离他的需求还差得远。 在那个世界,对于这些狗大户,他同样是大宰痛宰的。而对于看不起病的贫穷百姓,则是分文不取。 这一次,他不但治好卫兰芝要命的急性阑尾炎,更是额外的奉送一些生机,帮助她安稳胎儿,壮大本源,他一直认为大人品性如何,与孩子无关,而且张南更不允许,自己经手的病人留下丝毫遗憾。 “真是太感谢张医生了,如此医术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若非你不记前嫌,予以援手,今日情形不堪设想。日后我家孙儿出生,你这大恩人一定要来喝杯水酒啊。”赵忠诚拉着张南的手,仿佛遇到了知交好友,笑得十分爽朗,仿佛先前自家被逼着又出钱又丢脸,手下被打残的事情完全没发生过。 “好说,好说。”张南同样笑着说道。 他脱下白大褂,向着门外走去…… 救人是救人,一码归一码。 他没忘记先前已经被黄承良院长开除,从今以后,也不再是离江第一人民医院的实习医生。 “张医生,等等。”黄承良脸上堆笑,本想也跟着上来套两句近乎,却见张南理也没理他,径直脱衣走人。 这还得了! 若是放过了如此大神离开医院,今日的事情一旦传了出去,离江医院嫉贤妒能,尤其是他黄承良有眼无珠的消息,一定会传遍离江,可能还不止是在离江,甚至会传得更远。 若真如此,对他的名声损伤极大。 别的不说,一个草包院长的帽子那是怎么也脱不掉的。 “黄院长还有什么事?” “张南啊,你看,咱们医院的急诊科方老主任年纪大了,如今心力不济,急需寻找一个帮手分担事务。他对你又十分看重,不如你就暂且担任副主任一职,担起责任来?”黄承良有些讨好的说道。 张南本想一口拒绝,想到黄少明的事情,和买卖器官一案,心中一动,就道:“这不好吧,副主任不是吴智勇大夫吗?” “吴智勇?不行,他不行的。他业务水平尚有欠缺,办事不太牢靠,很难担当重任。我已经免了他的副主任,甚至主治医生的资格都给他免了。”黄承良一脸嫌弃的说道。 吴智勇在一旁听得面色如土,一句话也不敢说。 低头偷偷的看了看张南,眼中全是怨恨。 他不敢怨恨黄院长,毕竟对方掌握了他的命运前途,只能怨恨张南! 张南也不在意败犬的眼神,只是笑道:“黄院长,我只不过一个实习医生,担任副主任一职,只怕资历不够,难以服众。” “怎么会呢?咱们医院一向是能者居上,从来不在意什么资历不资历的,再说,今日张医生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医术极其高明……有谁会不服气?你们说,是不是啊?”后一句,黄承良则是问询急诊科的医生和护士们。 “对,张医师做为副主任医师,主持日常事务,我们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又是小云首先出声。 其他护士齐声附合,全都笑眯眯的。 “放心吧,院长,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张医生。听从安排,绝对指哪打哪。”住院医生王明辉隐形了许久,此时终于逮着机会表态。 他并不是一个傻子,吴智勇的下场,让他心惊胆颤的同时,又好象见着了机会。 …… 看看张南离开,一直默不作声的赵家明眼中就闪过一丝阴郁,在一旁悄悄说道:“爸,不就是一个小医生吗?今天他这么羞辱我们,还讹去了五百万这么多,你还对他那么客气干嘛?依我看,找个时间把今天这事捅出去,光是收受大额红包的事情,就能让他好好喝上一壶!” 在赵家明眼里,扔下五百万的钱财用来治病,倒也不算什么,但是,丝毫不给自己赵家面子才是真的有问题。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两个保镖被打伤,如今还躺在医院里,母亲唐莹被挤兑得陪礼道歉,就差没下跪恳求……想到这儿,赵家明这心里就非常难受。 在离江,他赵家几时受过这种鸟气? “鼠目寸光!”赵忠诚恨铁不成钢的轻声骂了一句:“想要出气,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你难道没想过自己的事情吗?这张南的医术既然如此厉害,搞好关系之后,说不定还能治好你的伤势。难道你就不想再做个男人?” “我……”赵家明先是脸色胀得通红,转念一想就恍然醒悟。 “对啊,他应该能治好我的伤,我气糊涂了真是,不行,找他去。”赵家明的伤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但是去京城看过几次了,完全没有办法。前段时间他也认命了,不想别人提起,甚至他自己有时都不愿想起。 一直以来,赵家明并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给人戴一戴绿帽子。 他觉得这样刺激。 本来,以他赵家的豪富,就算送出的绿帽子再多,大把金钱撒将出去,也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但事情往往并不会永远顺心如意。 夜路走得多了,就会遇到鬼。 半年前,他在送绿帽的途中,就遇到了一个硬茬子。 人家不要钱,只要命。 因为保镖得力,赵家明倒是逃得了一命,但却被那人在腰间打了一掌,本来以为伤势不重,但从那以后,他就发现,自己算不得一个男人了。 张南走出医院大门,却发现那个女警也一起出来了。 她一边走,一边打着电话。 “你说什么?找到嫌疑人踪迹了。好,暂时别打草惊蛇,先跟着。” 第二十三章 好戏开始 收起手机,卫兰心脸上就有些喜色,发现张南还在,紧走两步道:“张医生,今天真是太感谢了,要不是你出手,我姐她……你要去哪?要不,我送送你吧。” 说着话,她指了指旁边的警车。 张南笑道:“不用不用,我离得不远,就不麻烦了,你去忙吧。” “嗯,那下次有什么事情一定得找我。”卫兰心豪爽的留了手机号码,笑眯眯的挥手,就要离开,又转过头来说道:“对了,如果赵家明来找你给他治病,你得斟酌一下。那家伙就是个人渣,救了他可能会惹到麻烦。”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张南有心多问一句,见卫兰心没有想说的意思,也就作罢。 此时赵家明也出了医院,左右瞧瞧,见到张南,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 “张医生,咱们借一步说话。”他说着话,就要拉张南走到一边去。 “有什么话直说吧。”张南有些冷淡。 对方在医院之中,只想保住儿子,不顾孕期老婆死活的嘴脸,令他十分不喜,并不想跟他多打交道。 “呃……想请张医生帮我也瞧瞧病。”赵家明尴尬道,笑容僵住,心里已是有些不满。 “看病就免了吧,你这根本就不是病,是受了伤,我治不了。”张南仔细的看了看赵家明的脸色,直言道。 其实,就算是卫兰心不作提醒,他也不想动手医治的,倒不是真如他所说的治不好。 就算是能治好,也会得罪人。 那又何必呢? 贸然插手这么一个人渣的恩怨这中去,实在没有必要。 他看出来了,对方腰部一团黑气如丝如雾,绵绵不绝的渗透出来,并且,有一团火红色气息盘在那,侵蚀他的身体。 不用问,这肯定是被人打伤的,而且是暗伤,出手之人怒火滔天,杀意深沉。 当然,不治的原因,还有一个。 他已经感觉到了,赵家明虽然脸上笑着,眼神深处并没有对自己有什么尊敬之意。 说完一句话,张南再不回头,快步离开。 “唉……张医生,只要你答应治病,什么都好商量。张医生……”追了几步,赵家明停了下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恨恨的骂道:“可恶!” “哟,这不是赵大公子吗?今天没有出去寻个目标?”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出现,看着失态的赵家明取笑着,他嘴角微翘,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哦,我想起来了,赵大公子现在是有心无力,爸,你说多可惜啊……”青年哀叹着和身旁的老者说话,眼睛里却全是笑意。 青年身旁的老者头发花白,气度俨然,只是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步履蹒跚着。 赵家明那点糗事,圈子里的人其实都是知道的。 “别大嘴巴乱说话,霍英杰。”赵家明强忍怒气,恭敬向着老者问好:“霍伯伯,您老身子骨可还大好?先前我爸还说什么时候去拜访您呢。” “不好,这不就来医院瞧病了,你忙去吧。”老者摇了摇头,眉头仍然紧皱。 他心里很烦,不耐多说话。 待到赵家明拘谨离开,老者又停下脚步,看了看身旁扶着他的青年,沉声道:“英杰,去打听一下,赵家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刚刚那位张医生到底什么来头?” “爸,你是怀疑?” “赵家虽然是暴发户,但并非没有眼光。那对父子表面上彬彬有礼,实际上自高自大得很。你也见到赵家小子那求人的模样,觉得正常吗?” 霍英杰听着这话,目中就亮了起来。 扶着父亲上车等着,他转身就回了医院,过了没多久,霍英杰便急匆匆的跑了出来,额上冒了热汗,小声道:“打听清楚了,那医生叫张南,本是离江医院实习生……赵家媳妇得了急病,要流产,连‘细柳刀’余清华教授都没办法。结果,被他三两下就治好了。” 霍英杰重点讲述了先前手术之时,那种镇痛止血的针法,还有盲操手术的精准快捷。 他语气十分兴奋:“太夸张了,如果不是我知道余清华教授没有说谎的习惯,一定会认为医院那些人在联手吹捧呢。” “针术,刀术极其厉害,还对人体十分了解,如掌上观纹。这岂是区区一个实习生能做到的,不简单……” 老者听了也是眼前一亮,沉吟了一下,又道:“医武不分家,我怀疑他是哪家隐门的传人。如今我这心脏问题越来越重,苏炎秀也拿不准真实病因,连是不是肿瘤也不能确认……英杰,你去接触一下这位张医生,探探他有什么需求。” “爸,您的意思是……请他来为您会诊吗?这不太好吧,毕竟,他只是表现出了外科手术方面的手段,对心脏方面的问题可能研究不深。”霍英杰有些迟疑。 术业有专攻,没人会是全才。 这张南在外科的表现已经堪称惊艳了,实在难以想象他在内科上也会有什么建树。 父亲也是病急乱求医了,只要见着医术不错的医生就想请回家里看病。 但想到父亲的病,霍英杰又叹了口气。 算了,试试看吧。 当然,重点还是放在京城来的客座教授苏炎秀那里,那可是用无数病例证明了自己医术的名家! “还有,我看这位张医生摊上大事了,还不自知……赵家明那小子我知道,什么本事都没有,却一肚子坏水,他家保镖安虎山被张医生打成重伤,现在请对方治疗隐疾,又被拒绝,呵呵……”说到这里,霍英杰笑得十分古怪。 “安虎山,哦,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城南聚英馆江狮子的三弟子。” “一个不入流的武者罢了。”霍英杰摇了摇头。 “就算如此,江狮子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而且他性子火爆,对面子看得很重,最爱逞凶斗狠。罢了,这位张医生医术难得,中途夭折太过可惜,到时能帮就帮。”对有用的人才,霍东庭从来不吝惜结上一个善缘。 搬出医院旁边的出租房后,张南在城西重新租了一个短期房间。 他主要是看中了西山的幽静和新鲜空气,倒没有想要长期住在这里。 因为得了一大笔诊费,这时自然用不着太过节省,到各大药铺转了转,却发现,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钱的问题。 自己想要寻找的稀罕宝药,比如百年人参之类的,根本就找不到。 人家根本就不会摆出来。 听药堂大夫说,真的有好货了,一般也是有固定的客户,直接就送到别人手里了。 渠道很重要,但张南没有。 没奈何,只得退而求其次,只能买一些普通药材熬煮,揉制出伪劣版的黄芽丹来。 这种丹药补元益气,一颗就可以省去不少修练时间,对生死轮回功的修行,也算是有些好处。 …… “妈,我过段时间就回家……老爸的伤,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治好,家里会好起来的。”张南很快拔通了家里的电话。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啊。你爸的病就是这样了,反正也没抱有指望。能平平安安的过下去,就很好了。” 电话那边传来老妈嗔怪的声音:“小南你在医院里要勤快些,受些委屈也没关系,年轻时候受点苦,以后才有出息。现在天气变化太快,衣服不要减得太快……” “妈……”饶是在那个世界过了数十年,此时此刻,听到老妈的絮絮叨叨,仍然一阵心酸。 他记得,就在这个电话之后不久,自己家里就发生了变故,似乎就是从那所谓的外公寿辰之日开始的。 算算时日,也快到了。 “对了,小南,你外公来消息,说是身体大不如前,想在生日之时见见我们,你看到时要不要去?” 果然来了。 张南目中有点冷意,沉声说道:“那就走一趟吧。” 外公当年十分狠心,因为婚事的原因,把老妈赶出了家门二十多年,如今老了,眼见自己不久于人世,倒是想起了外面还有着血脉至亲,老头子也许只是单纯的想要见见亲人,但别人却并不见得会这么想。 挂了电话,张南怔神好一会,良久才笑出声来。 “这一次,所有的一切都必将改写!不过,我的实力还需要提升一些才行。” 第二十四章 感激 四门三境十二重楼,他的实力只需达到第四重,就能一步跨入超凡境界! 到时,无论什么阴谋、什么诡计,他都有足够的能力以力破局! 人世如苦海,力量为船舟。 …… 默默体悟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真气情况,他发现,感觉足以用出完整的七星封神针法,张南就再也不想耽搁,孟伯父的病只是控制住病发,还得继续针灸,把病灶清除才行。 先前办不到,现在应该勉强可以操作了。 去到医院一看,却得知孟建国已经退了病房,出院去了。 打电话问了问孟雪,只说病情有了好转,不必要再住院化疗。 ‘回家治疗也好,反正在哪也一样。’张南没什么意见。 孟家住在城南,他上学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此时熟门熟路的,倒也不怕找不到地方。 到了孟家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昏黄的路灯与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晕染成瑰丽景色,推开院门,就发现里面的情形有了一点不同。 家具摆得整整齐齐,地面扫得干干净净。 一个女人抬头望来。 女人约摸四十多岁,身上穿着宽大的工装,左手拎着剖开的鲤鱼,右手拿着菜刀,正在去着鳞片。 借着落日的余晖,能看清她的鬓角有了些花白,眼角也有了纹路。黯淡的眸子深处,透着疲惫之色。 见着张南进门,女人放下菜刀,笑着呶了呶嘴:“小南来了,先进怀里坐。” “好的,阿姨。”张南连忙点头。 中年女人看起来虽然十分憔悴,仔细望去,眉眼之中却能看出年轻之时的影子,跟孟瑶两姐妹长得其实挺像,尤其是笑的时候,鼻子会皱起来。 以往住在这里的时候,孟妈妈对他也很好,总是操心他有没有吃饱。 只不过,有一段时间没过来看望,张南就发现,孟妈妈也是苍老得厉害。 有啥别有病,家里只要有一个病人,就会拖垮整个家庭,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孟妈妈洗了洗手,接了礼品过去,嘴里很不满意,但眼睛里却不时洋溢着喜意。 “只是路边随手买了点。”张南感觉到温馨,笑道:“我先去看看伯父,应该好些了吧。” “好多了,听小雪说,这次真的多亏你,没想到咱们家小南还会针灸,水平还如此高,瑶瑶每次总说你的医术不太行,看来,她是一点眼力也没有的,还不如小雪。” 说到孟瑶,孟妈妈的语气低沉了些,解释了一句:“她又没在家,这些天急急忙忙的,除了上班还兼职跑外勤,听说又去省城了。也是苦了那孩子。对了,你们平日里在医院相处得还好吧?” “挺好的,阿姨。学姐一直很照顾我。”张南笑道。 “还叫什么学姐,这孩子。”孟妈妈摇头。 孟雪走了出来,小丫头双手湿淋淋的,还端着一只锅,这是在淘米准备做饭了。 “小南哥。”见着张南,孟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饭等一会就熟了,我特意跟妈学了几个菜,今天露一手。” “吃饭的事情先不急,我先治病,伯父应该已经等急了。” 孟雪带着张南走到主卧处,里面传来轻微的打鼾声,孟建国睡得正熟。 前些日子备受煎熬,一个正常人熬成了皮包骨头的骷髅模样,可想而知,他有多累。 被张南用七星封神针封住病灶,延缓病情之后,许是感觉到久违的舒适,怎么也睡不够。 “从昨晚到现在,我爸醒过两次,很是好好的吃了些东西。其余时间,虽然睡得迷迷糊糊,但能看出他的气色不错,呼吸平顺了许多。” 这才是孟家一家人兴高采烈的原因。 对于癌症病人,能吃能睡,不那么痛苦,他们其实就已经很满意了。 张南轻轻打了个手势,阻住孟雪要唤醒自己父亲的举动,坐在床边,伸手搭脉。 他其实也不是很确定,没有真气支撑的七星封神法效果到底如何……细细感应了一番脉象,他长长的吐了口气,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好上一些。 脉象沉凝,心脏跳动有力,生机强了不少,应该是自己开的那副培元固本的药,起了作用。 张南之前以针术封锁病灶之后,孟建国的病情虽然并未见得有着根本性的好转。但是,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强壮起来。 人也舒服了许多。 如此也就够了,足以支撑接下来的行针。 “今天的针灸,可能会有点痛,不过是正常的,不要担心。” “嗯,小南。”孟建国醒了过来,漫不在乎笑:“我不怕痛的,当初上战场时候中了两枪,我连眉毛也没皱一下。” “是啊,是啊……”张南好笑,心想孟伯父到了什么时候都是那么要强。 他拿起针盒,取出新买的银针,不紧不慢的开始针灸。 “咦,好烫……” 银针入体,孟建国细细体味其中的感觉,他发现,与昨天隐隐察觉的大不一样。 昨天只能感觉到一丝丝温热暖流汇入身体之中,不仔细还察觉不到,但今日,随着针尖刺入,仿佛有一股灼热岩浆,倒灌入体内。 他的头上身上就冒出汗珠来,紧紧咬着牙关,全身颤栗不停,稀薄的头发根根竖起,屋内弥漫浓浓白雾,这是汗水蒸发而出。 “伯父你忍着点痛,很快就好了。这一次的用针是灭杀癌细胞,恢复您身体正常免疫力。因为违反了人体本能自然发展,才会引起不适。” 其实是浴火炼形的真气,在重塑生机,适当的解释病情,有助于病人竖立信心,帮助病情的恢复,张南深谙这一点。 果然,听到这话,孟建国的面色舒缓了一些,最重要的是,随着张南的七星七针真气贯输,生机一浪接一浪的冲刷全身,他的脸色就越来越红润…… 眼睛一改先前的浑浊,变得清明透亮,虽然仍然瘦骨嶙峋,但已恢复了几分原来的风采。 孟妈妈站在门边,不知不觉,两行泪水就潺潺而下。 孟雪静静的站在一旁,时不时的看一眼张南,眼睛亮晶晶的,全是崇拜。 “可以了,昨天写的药方不用变,连服三天,一天三次,就可以巩固元气。三天后进行最后一次针疗,也就大好了。”张南拔出银针,再细细的把了一会脉,在孟家几人忐忑的目光中,展颜笑道。 “这是已经停止恶化了吗?”孟妈妈不确定的问道。 “当然,虽然身体还有点虚弱,但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可以适当下床活动了。”张南说得相当保守,与正常中医针灸疗法不同的是,他的针法,动用了生死二气,在灭杀癌细胞的同时,还壮大正常细胞,恢复病人体内生机。 这种恢复是一种根本上的恢复,具体疗效如何,单靠说是没用的,这家人在希望和失望中转了无数个圈,此时一点点好转,都很值得庆贺。 对于彻底治好癌症,他们其实不敢特别相信,虽然如此,看着精神健旺,能下床稍加走动的孟建国,孟妈妈还是十分惊喜。连忙招呼着吃饭。 桌上三荤两素一汤,有鸡有肉有鱼,十分丰盛,孟妈妈的手艺十分不错,以前不愧是开饭店的。吃得张南满嘴流油,十分满意。 “来来,多吃点,小南,若不是你,我们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孟妈妈说得很动情,眼中泪光闪闪,“瑶瑶那丫头就是嘴硬心软,有时候说话难听了点,你别怪她。” 张南呵呵笑:“不会的,学姐其实一直很照顾我的。生活上,工作上都帮了我不少忙。” 嘴里这样说着,想到孟瑶的事情,他的心里还是不免又蒙上一层荫翳。 真的能不管她吗? 第二十五章 危机 孟雪低头扒着饭,没吭声。 …… 第二天一大早,孟建国就感觉全身骨头发痒,再也睡不着了,破天荒的自己爬起穿衣服,就着晨光走出院子。 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肺部的清凉爽意,他神色忽悲忽喜,沿着院墙走了一会,兴致来临,还拉开架势,摆了几个太极架子。 “舒服啊,太舒服了。”收势站立,仔细体会着手脚传来的力量感,他忍不住就说道:“我怀疑这病是不是已经好了啊。” “要不,咱们今天去医院,再检查一次?”偷偷跟着起床的孟妈妈,颤声问道。 周一清晨,阳光打在离江第一人民医院正门,渡上一层金光。 大厅里各处窗口都排起了长龙,就连咨询台前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尤其是专家门诊挂号窗口,更是有一些人带着小马扎、背着铺盖,显然是天未亮就已经在外等着,就为了挂上一个专家号。 这一次,孟瑶挂的是客座名家苏炎秀的专家号。 她凌晨时分才从省城赶回来,听到好消息,也顾不得补一补觉。 看看父亲身体状况确实恢复得很不错,暗暗惊奇的同时,也十分兴奋,一家人跑来医院复查,心里其实是抱着很大期望的。 苏炎秀年纪倒是不大,只有四十多岁,却是博导级,是国内癌症方面的权威之一,在东南行省也十分有名气,孟建国在省立医院看病时,就是苏炎秀看的病。 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要论对孟建国病情的了解,苏教授肯定最是清楚,能做出最精准的判断出来。 上午十点钟,就已经拿到检查结果,一家人既兴奋又忐忑,上到三楼。 孟瑶走在最前面,看了一眼苏炎秀门诊室前方座椅上排队的病人,就吁了一口气。 正好,这时排队的人还不太多。 “孟大夫,又来复诊啊?”还没近前,旁边就有人笑着说话。 孟瑶转头一瞧,暗叫一声晦气,心里就有些腻味。 黄少明笑吟吟的走了过来,他身着深蓝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鉴人,好像前面根本就没有发生不愉快一般。 见到这一家人的架势,他眼珠转了转,很是同情的说道:“唉……孟伯父这病,真正要保险的话,还是需要相信专家。我已经联系上罗格教授了,今天下午他就能抽出时间,他治疗肿瘤的经验十分丰富,还有着特效药。要不,你们再等等……“ “不用了,我们是来找苏炎秀教授的。”孟瑶脸色冷了下来,走开两步,就要绕行。 黄少明表面上一本正经,眼睛里面透出银邪,好像要看穿自己的衣服一般,怎么都感觉不自在。 “小瑶你怎么死脑筋呢?这病可拖延不得……我不是说苏教授医术不高明,孟伯父已经在她那里看过病了,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你们一条道走到黑,完全是在浪费时间。”黄少明痛心疾首。 他说着话,就要抓住孟瑶小手。 女人越是冰冷,他的眼神越是炙热,看着孟瑶精致的面容、窈窕身形,他的眼睛都有些拔不出来了。 “喂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姐都说了这事不用你管,还纠缠干什么?想占便宜也不带这样子的?”孟雪凶巴巴的冲上来,一把就推开了黄少明,连珠炮般说道:“你看不出来吗?我爸的病情好转了,这次是来复诊确认的。” 孟雪年纪虽然不大,脾气也不太好,平日里总看不惯姐姐一副柔柔顺顺的样子,但她是真的关心自己姐姐。 看到黄少明动手动脚,她的肺都快气炸了。 “好转?哈哈,我又不是外行……小妹妹,你们可不要被人骗了?”黄少明被推得踉跄了一下,眼中凶光一闪,又强行压抑住情绪。 他挤出笑容,装出一副不跟小女生计较的样子,摊手摇头说道:“不会是张南说了什么吧,他就是一个刚毕业的实习医生,也不知在哪学了点针灸,误打误撞的……” “哼,张南的针灸有多厉害你不知道吗?只是两次治疗,我爸已经能自己吃饭走路了,比你说的那个什么罗格教授厉害得多。” 毕竟是小孩子,没有什么城府,被黄少明一激,孟雪就不乐意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确是不认为张南能治癌症,走投无路之下就让他试试。 事实胜于雄辩。 经过两次治疗之后,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张南的医术非同小可,比起那些专家教授来非但不差,反而要强上许多。 孟建国的病去了许多医院,京城也不是没去过,但从来没有哪位医生可以控制住病情,更别提治好。 而张南只是轻描淡写的随便治了两次,这病看起来就有了大好的迹象。 面对张南的时候,孟雪表面上并没有表现什么,但内心深处,却是佩服得一塌糊涂。 分外见不得有人看不起他。 “两次治疗?”黄少明愣了一下,疑惑道:“他昨天又针灸了,仍然有效果?你确定是张南?” “不是他还有谁?”孟雪与有荣焉的说道,小脑袋微微昂起。 孟瑶嘴角也不由自主嘴唇微撇,又微微有些心酸,她拉了拉孟雪的手,责备道:“说那么多做什么?快一点去抢位子,别耽误时间。” 此时正好有个病人从苏炎秀病房出来,几人连忙走了过去。 黄少明站在原地,眼神越来越阴冷,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又是他……” “……所以说,无论什么病,不能单一的从病灶方面来看,而是要以大一统的眼光来分析病情,找到发病的根源……” 苏炎秀教授坐着随意说着话,身后站着两个年轻男生认真聆听。 对面还坐着一个小女生,正在低头纪录着。 刚刚看过病人,苏教授忙里偷闲的,顺便带一带研究生。 孟瑶几人一走进来,她就看到了,停下授课笑道:“是你们,孟瑶,你爸的后续治疗要跟上啊,咦……” 她一眼扫过孟建国,就见到对方面色红润,精神健旺,虽然仍然十分瘦削,但比起几个月前见到的时候,气色不知好了多少倍。 如果不是认得孟瑶,对孟建国的病情十分了解,她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 肺癌晚期,医院都已经不建议继续治疗的病人,绝不是这般模样。 苏炎秀站起身来,细细打量了孟建国几眼,沉吟了一下问道:“这几个月你们去京城了吗?找了哪个教授看病来着?“ “没有,只是保守疗法,平时就熬点中药。”孟瑶郝然。 中药名字她没有说。 大家心知肚明,那根本就不是治病的药,而是吊着补一补元气,也就是拖延一下时日而已。 “苏教授,这是刚出的检查结果,我看不太准,还请过目。”孟瑶毕竟是普外科的大夫,对癌症方面不太擅长,不敢确定父亲的病是不是真的好转了,再说,医者不自医,涉及到亲人的生死,她关心太过。就算能看懂检查的片子,也不敢肯定。 …… “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黄少明双手扫过办公桌面,文件夹、茶杯叮呤咣啷摔了一地。 他恶狠狠的盯着对面低头耷脑的吴智勇,狠狠的喘了几口气,沉声道:“你先把那事办妥了,再来跟我提条件。” “黄主任,可是,我现在……” “现在怎么了,脑子里进水了吗?你不能操刀,难道连人脉也没有了?病人资料也没了?怎么做还用我来教?” 吴智勇眼中光芒一闪,一拍大腿惊喜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黄少明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轻笑道:“只要你想挣钱,就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 第二十六章 难题 跟往日相比,从一上班开始,张南就发现情形有些不对。 以往都要隔上许久才来上一例疑难病症,而这一天,却好象不约而同的,全都赶上了。 “快快,张主任,病人呼吸不畅,病情恶化,可能需要立即手术。”王明辉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后边扶着推车的两个护士也是满脸难看。 “咻……”只是看了一眼,急诊科所有医生护士全都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病人太特殊了。 鼓起的腹部比十月怀胎的孕妇还要庞大数倍,整个身躯宽若门板,一摊摊肥肉挤成沟渠,汗水潺潺流淌。 张南探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躺在担架床上的病人,胖得连脖子都看不到了。 “至少有二百三十斤往上。”护士小云张大小嘴,愣了一会,醒觉过来,转头就问王明辉:“这不是钱老板吗?上次好像转院出去了,怎么进了咱们急诊科?”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听说了张主任医术高明,手术精奇,所以跑来急诊科。”他急走两步,到了张南身旁,小声问道:“张主任,这个病人我知道,是结肠肿瘤,有转化为恶性的征兆,如今还看不出是不是癌症。但无论如何,总要切除肿瘤才行,如果没把握的话,就不要接了。” “嗯。”张南诧异的看了王明辉一眼,这人不知道是习惯性猾头,还是有意示好。 这个胖纸的结肠肿瘤,他就算不去看检查结果,也能明白难点在哪。 关键还是手术。 十三四厘米厚的脂肪层,要开多大的创口才能做手术?再加上架设腹腔镜,岂不是要拿把杀猪刀来做手术才行。 做完手术,会不会脂肪液化,会不会积液感染?简简单单的一个手术,因为一个胖字,就搞成了极高难度。 四周医生和护士,全都看向张南,目光十分复杂。 这一次,治也不好,不治也不好。 接下病人的话,一不小心,病人就会出现生命危险,可是不接这个手术也不行,不说见死不救的问题,就说病人的那些气势汹汹的家属,首先就不会答应。 真闹起来,他这个新上任的急诊科副主任名声就会臭大街。 “准备手术室,麻醉师到位。”张南装模作样的翻了一下钱深的眼皮,探了一下脉膊,心里就有数,当即下达命令。 急诊科全员动了起来,没人劝他,这时候多说多错,只是,护士小云偷偷看过来的眼神之中全是担忧。 张南隐隐泛着金芒的眼瞳深处,病人身上五气分明,腹部处一团阴影死气凝结,正在一圈圈的扩大。 “嗯,还好,身体各项指标都算不错,只要解决了结肠肿溜,术后恢复应该会很快。”张南心里有了盘算,这个病人只是看起来麻烦,实际上,如果能解决视野和脂肪化液感染的问题,他的病不算什么。 “张医生,老钱的病手术危险吗,有没有生命危险?”一个中年妇人连忙上前,她两个眼袋隆起,隐隐发黑,皮肤没有一点光泽……看得出来,她已经有些心力交瘁。 “没事的,放心吧!手术不难,半个小时就可以完事。”张南笑着点了点头,安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妇人抚着胸长长吐了一口气,脸上就带了笑容。 听到这话,小云在一旁抚额叹息,别的医生治病,就算有七八成把握,也只说两三成,从来不说满,就算是治个感冒发烧,也会说得莫棱两可,让你吃药,让你吊针,就是不让你知道什么时候会好,他倒好,顺嘴许诺,信心十足的模样…… 若是把病人治坏了,这该如何收场? 张南可没想这么多,他是实话实说。 当然,按照胖纸患者的病情,如果换成其他的手术医生来,连三成的把握都没有。 是死是活,也全看运气。 按常规,以医院的尿性来说,遇到没有把握治疗的病人,会劝说病患家属进行转院……更或者是无限夸大治疗难度。 前一种做法是为了推托责任,不沾麻烦;后一种做法,就是为了治疗失败打下埋伏,一旦治不好,那就是“鬼子太厉害了,非我等无能。” 医生可以跟家属解释,这病本来就有十分危险,治好的机会不大,治不好也是理所当然。 做为医生,我已经尽力了。 尽力个屁啊…… 把人治死了,还要让人心悦诚服,这又从何说起? 中年妇人在一旁悄悄抹了一把眼泪,在一旁嘀咕着:“老钱这病再不治就要恶化了,好在有张医生在…听说他医术高明,比起咱们离江手术专家‘细柳刀’还要厉害,这一次真是老天开眼,有救了。” “你说什么?是听到我的名气来的。”张南心里一动。 “当然是啦!这两天,我们都跑遍了离江各大医院,都说没把握。正准备前往省立医院去,听人说,就算到了省里也很难治好……好在听说张医生医术通神。”听着病人家属絮絮叨叨,张南正在准备手术,急诊科门口呼啦啦又来了一群人。 走在最前面推着轮椅的是一个高大的壮汉,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张医生在吗?张南张医生,快救救我娘。”壮汉脖颈上挂着拇指粗的金链,胳膊上刺着青色纹身,满脸横肉目泛凶光,看人的时候眼珠子黄澄澄的,他的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年轻人,全都脸色不善。 王明辉迎了上前,小心翼翼的解释:“张主任正在准备手术,病人家属请安静,不要影响到治疗。” “你是张医生吗?要是治不好我老娘,就杀你全家……”那汉子见到王明辉身着白大褂,戴着眼镜,一把就揪住他的领口,恶狠狠的说道。 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王明辉双脚一软,被人盯着眼睛怒吼,他一下就慌了,额上豆大汗珠流了下来,差点就没跌倒在地。 “我是张南,你也是慕名前来看病的?”张南看不过眼,走上前去,伸手在壮汉手腕上轻轻一拂,转头说道:“王医生,我来吧。” 蹬蹬蹬…… 被张南五指拂过手腕,壮汉只感觉半边身子发麻,脚下一软,不由自主的就连退三四步,让出轮椅来。 他看向张南,就见对面的年轻人双眼淡漠,幽深难测,他心里一惊,全身发冷,语气不知不觉放软,连忙挤出笑容道:“我娘脑子有病,上次检查说是生了个肿瘤,还请张医生帮忙救一下,我吴钢感恩戴德,以后有什么事……” “停。”张南伸手止住对方说话,笑了笑,这不是会说人话吗? 上医院治病,还凶巴巴的恐吓医生,我看你是脑子有病,他也不去理会吴钢的态度,看向轮椅上面的老婆婆。 老人家面容憔悴,满头白发如同枯草,正在那里咬牙切齿的念叨着什么,张南侧耳细听,就听得清楚。 “骗子,狗屁医生,都是骗子,我这已经是癌症了,还要骗我钱。”她伸手使劲的按压脑侧,眼珠子隐隐有些腥红,呼吸十分急促。 第二十七章:难以置信 这是神经有些不正常了吧?或者说是肿瘤压迫血管,疼痛影响精神,已经快要崩溃?张南眼中精光一闪,五气轮转,就看清了老婆婆脑部阴影。 那里正有一团死气蒸腾…… 检查结果其实没错,的确是脑肿瘤,动起手术来,可能会很麻烦,最麻烦的,其实还不是脑部手术的难点,而是这个老婆婆并不配合。 张南怀疑,真到了手术治疗的时候,她可能会跟主治医生打架,假如没人看着的话,以她快要崩溃的精神状态,随时可能会爬起来撞墙,并且,老婆婆还有一个不怎么讲理的儿子,带着闲散青年在旁时刻准备闹事。 这种病人才是真的难搞! 张南游目四顾,就看到大厅转角处洗手间那里人影一闪,那是吴智勇。 他手里拿着拖把,正阴森森的望来。 “好手段,对着疑难病患,下死力气宣扬我的名气,然后联系病人找上门来。这是想看我出事……先是捧得高高的,再看我跌得凄惨,主意倒是不错。”这种手笔,不用多做思虑,张南都能明白,只凭吴智勇一人是玩不出的。 没有医院高层背书,哪里能够调动庞大的病患资源,符合这个条件,并且有动机针对自己的,应该只有一人,那就是院长儿子黄少明!传闻中他在医院虽然不干正事,但是权力不小,能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一次,张南算是见识到了。 检查过老婆婆的病情,张南也不由得有些佩服黄少明等人准备的“大礼”,他们选择的病人的确都有着各种难点,不过,对自己来说,却是正中下怀。 先懒得跟他们计较,不妨顺水推舟,治病收取死气,让生死轮回功再进一步再说。 “安静坐着等,半小时候就进行手术,有问题吗?”张南转头看向壮汉,眼神幽深难测。 汉子手臂酸麻淡去,正怒气勃发,想要发火,就见到这双眼睛。 他心里一凛,就如冷水浇头,直凉到心里去了,不由自主的连忙答道:“好,张医生您先忙,我们就在这里等。”并且,他回头对身后跟着的几个兄弟喝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坐着等。” 事实上,都不用他多说,那几个小年轻已经象小学生一般,乖乖的坐在椅子上,规规矩矩的,大气都不敢透一声。 搞定了疑似社会青年的壮汉,张南再不理会几人,半蹲着直直望着老婆婆的眼睛,和声说道:“大婶,你这病不是什么癌症,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动手术切除肿瘤,好好调养,不出一个星期就能好转,放心吧。” 听到这话,吴钢虽然先前被张南吓了一跳,此时也不由得摇头。 他暗自叹息,心道自己老娘若是会听人劝,这病也许早就治好了,再怎么小意说话,也是半点用也没有的,这么些年来,老娘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有病了也不去看病,做人固执己见,脾气大得吓人,依她的脾气,就算是痛死在家里,也不愿意进医院浪费钱。 更何况,这一次,她自认为自己已然得了癌症,更是谁的话也不听,眼前这医生或者身手很厉害,想得却是太过天真。 正这么想着,他就惊奇的发现,老娘那暴躁狰狞的面色突然就变得平静了下来,还点了点头,紧接着就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待,完全不象他想象中那样破口大骂,更不会似以前看病时,会把医生骂哭。 吴钢只是惊奇,躲在一旁偷偷观望的吴智勇此时却是大失所望。 在他看来,这个脑肿瘤的病人才是最难弄的,不光是脾气暴躁,不配合治疗。病人的家属更是不讲理,动不动就威胁杀人全家,一个应对不当,主治医生很可能就会被打,被打还是小事,出了问题才是大事。 不管接手不接手,治好治不好,都会惹上一身骚,事情很难办。 但是,眼前的局面却是奇怪得很,让他差点不敢相信现实。 那凶神恶煞的大汉,不知为何,乖得象是小猫一样……而脾气暴躁神经质的老太婆,此时也变得温和亲切。 张南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真是见鬼了!” 事实就是这样,吴智勇强忍着心头的失落,暗暗发着狠,心想或许是张南对病人交流能力很强,但是,能不能安然度过这一关,还得看手术如何,只要他敢接诊,迟早总会出事! “我就不信你能全部搞定!”吴智勇狠狠地说道。 …… 通明透亮的手术室里,一切准备停当,张南也不耽搁,更不在意墙角和对面开启的无影录像机。 这时候,无论对方有着什么样的手段,有着种种后续。他只要把病人治好,让别人挑不出错误来就可以了。 或许在别人看来,这些病人任一个都很难治疗,但是,在张南眼里,也只是小儿科而已。 “刀来。” 啪…… 小云递过手术刀。 经过上一次的合作,小云悄悄的就对张南有了信任,虽然担心眼前的胖子手术很难做,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按照张南的吩咐,勤勤恳恳递上手术器材。 “刚刚有麻醉吗?”手术刚刚开始,离江杏林苑论坛已是吵翻了天,弹幕一层层的刷过。 萧宇是海定区妇幼医院外科医生,平日里最爱逛逛论坛,也习惯于在网络论坛上面看一看各方医家大拿手术直播讲课。 今天他正好轮休,就打开杏林苑,熟门熟路的登录进去,正好看到了张南做肿瘤切除手术,眼见得术者手中窄窄长长的手术刀一刀刺下,他咧了咧嘴,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扔了出去。 “竟然没有麻醉,这是想痛死人吗?” “不对,你没看到那几根针啊,按本人估计应该是止痛镇痛。哈哈,我开玩笑的……” “求一求旁边麻醉师的心理阴影面积?” 影像之中,一个拿着麻醉器材的中年医生正满脸尴尬站在屋角。他发现自己是多余的了,想要开口说话,又怕吵到正在手术的术者。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着许多人进行调侃……随着手术的进行,渐渐的字幕就少了,全都聚精会神的看着。 屏幕里那把手术刀,就象有着魔力一般。 轻轻巧巧如同二月春风,轻轻柔柔的拂过肥胖滚圆的腹部,切开一个细小的口子。 刀锋并不停留,直没至柄,只是微微一探,横着拉了一刀……紧接着刀锋震荡着,反腕一挑,就挑出一个紫红色通明透亮的小指大小肉块出来。 “卧槽!那是肿瘤!”萧宇呆愣住,微微张大嘴巴。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就这样切掉了肿瘤?只凭着一把手术刀,说好的开腹、做镜呢?” 那么小的创口,怎么把肿瘤切出来的? 不对,他怎么就知道肿瘤在那,而且用力恰到好处的把肿瘤切掉的? 此时,苏炎秀这边,正在看孟建国刚刚拍下来的片子。 苏炎秀有些发愣,她不动声色的取下无框眼镜,轻轻放在桌上,揉了揉眼睛,才再次拿起造影图片,仔细看去,但是,她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她敢肯定,关于黑白图片上的每一个白点,每一处阴影,自己都能说出其中的精微奥妙来。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敢相信。 当初孟建国曾经在她手里治疗过,她可是清楚的记得,孟建国是肺癌晚期。 可当时看到的检查结果跟现在完全不同。 若非她知道孟瑶并不是瞎胡闹的人,甚至会怀疑对方这是拿着一张身体健康之人的检查结果来糊弄自己了,此时的她,已经有些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错了。 “怎么样?苏教授,我父亲的病是不是已经好转,还有没有生命危险?”望着苏炎秀的脸色,孟瑶心里忐忑。 第二十八章:排异反应 “那个,小瑶啊,三个月前你父亲检查的片子还在吗?我想再看一次?”苏炎秀笑了笑,不好意思的问道。 “带着呢。”孟瑶连忙从袋子里拿出几张片子递了过来。 三个月前的片子自然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但她本身就是大夫,自然明白,越是医术高明的医生,越是对病人的病情演变感兴趣。 病情到底发展到哪一步,是良性,还是开始恶化转移?每一段时期都会有不同的表现。 但是,博学多闻,记忆强悍号称“医学图书馆”的苏教授,竟然还要比较图片来确定病情,这让她感觉到一丝不妙,当即更加紧张了。 “是好事。”认真比对过图片,苏炎秀极力掩饰心中的震惊,组织了一下语句:“这么跟你说吧,你父亲的肺癌已经好了,癌细胞并没有继续生长,肺部也恢复了活力生机。小瑶,你跟阿姨说说,到底是去京城请了哪位名家治疗?” 她嘴里说得十分温和,目光却是十分犀利,如果细心,甚至能察觉得到她呼吸有些急促:“是不是孙玉林教授亲自出手了?听说他的新药对癌症很有帮助……不过,新药还处于临床测试阶段,并不成熟。再说了,就算那药再怎么有效,也只能扼制癌细胞生长,想要彻底治好晚期癌症,是根本不可能的。” “真没有再去京城,三个月前从省立医院回来之后,就一直保守治疗。说起来您也不会信,我父亲的病之所以好转,是有人用了中医的针灸治疗。” 这话说出来,孟瑶自己其实也不信的,但事实就是如此,听苏炎秀亲口确认父亲的病有了好转,她欢喜得快要炸了,眼里就差点流出泪来。 不单是她,旁边的孟雪小脸憋得通红,眉毛高高扬起。 一家几口互相对视,全都开心得无法形容,若非顾忌着这里是医院,需要安静,她们早要高声大喊了。 “中医针灸?可以治癌症吗?”苏炎秀感觉很荒谬,这完全不搭啊,她就算再怎么博闻强识,记忆里也没有听说过有谁能做到。 不过,想到民间尽多奇人,或许有哪位隐世名医,对药物的君臣佐使有着独特之秘,想出了奇门偏方治疗肺癌也说不定,当下迟疑问道:“不知是哪位老中医,竟有这等手段?” “哪是什么老中医?是我姐姐的学弟,还是离江医院的医生呢,才刚刚大学毕业,他叫张南。”孟雪小脸上全是崇拜,这么厉害的专家教授,都对张南的医术极为震惊,她心里极其满足,就好像自己知道一个了不得的秘密一样,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张南有多么牛逼,完全不记得当初她是怎么不相信对方的医术,还狠狠的骂了张南一顿。 “咦,张南,不会是他吧?”苏炎秀身后一个脸色白白净净的年轻人突然惊咦一声。 “嗯?”苏炎秀侧头扫了一眼,脸色就有些不悦:“你刚刚在干嘛?” “不是啊,姑姑,刚刚朋友发了一个消息来,说在离江杏林苑论坛发现一个奇人,医术十分神奇。他也叫张南,我看了一下,这人做的手术的确是匪夷所思,厉害得很。”苏浩从小就害怕这个姑姑,这时见到苏炎秀面色不善,就有些慌了,连忙解释,还把视频打开递了过来。 影像中显现的就是一双白净纤长的手……戴着无菌手套的十指,如穿花绕树一般,左一绕,右一绕,分开肌肉血管,结好支架。眨眼间布下一片新的立体血脉图。 然后,就见到那双手跳跃如飞,穿针引线进行缝合,渐渐的伤口就收成一条细细的刀缝,皮肤平整,整个操作过程,连血迹都见不到多少。 “这是心脏支架手术,怎会这般快法,是谁在做手术,难道是余清华?不对,余清华没这么快!”苏炎秀目瞪口呆的说道。 苏浩在一旁解释道:“这位叫张南的大神今天总共做了五台手术了,有结肠手术,有开颅手术,还有心脏手术……全都快得惊人。最离奇的是,他做手术从来不打麻醉,甚至不用造影开镜,一律盲操……而且创口极小,速度奇快。最让人佩服的是每一台手术,都毫无瑕疵,做得十分完美。” 他的语气急促,眼神放光,就象粉丝见着了偶像。 这一次,苏炎秀倒是没有训斥自家侄儿,只是专心的看着视频片段,眼神越来越亮。 “是他吗?”过了好一会,苏炎秀长长吁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孟瑶,就见到对方也是满脸惊奇,显然也是初次见到张南做手术。 “是他,我也没想到他的手术如此厉害。”孟瑶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笑着答道:“苏教授你注意到了没有,张南动手术的时候会动用几根银针……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理,估摸着应该是对止血镇痛有着独特作用。” “先前,我没听错的话,这个年轻人是你的学弟,是离江医大毕业的吧。哪位教授能教出这等学生?真是羡慕啊,我要见见他。” 手术惊人倒也罢了,还能把肺癌晚期治愈,无论是不是瞎猫撞到了死耗子,又是用什么独门偏方治病,苏炎秀都觉得她很有必要跟视频中的年轻人探讨一下。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苏教授虽然是国内癌症方面的权威之一,但是从来不会固步自封,遇到医学上面新奇思路和厉害手法,有着天生的敏锐性,也不觉得向一个年龄比自己小了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学习会有伤脸面。 苏浩在一旁自告奋勇:“我那朋友说,这位手术大神是在离江急诊科,如今正在进行直播,现在快要下班了,要叫他过来吗?” “不要打扰他的手术,我们去急诊科门口等着,等他下班吧。”苏炎秀都没有心思看病了,急急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临行前还不忘跟孟瑶交待:“你父亲这病,就依张南的方子来。放心吧,病情恢复得很好,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没事了,并且不会复发……” 苏炎秀教授急急忙忙的带着学生出了办公室,孟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孟妈妈有些茫然。 “还能怎么办,照着小张开的药方吃药呗……他不是说了吗?固本培元,接下来只要把身体调养好,就没有大碍。”孟建国大手一挥,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巨石。 “走,回家去,多买一些菜,等小张下班,就请他过来。这次我要跟他好好喝上两杯,瑶瑶,你这学弟好啊……” “嗯,那我就去买菜了。”孟妈妈也十分高兴,安排孟瑶去上班,并赶着孟雪离开去学校,说家里不用她们操心了,只等晚上回家吃饭。 孟雪应了一声,就蹦蹦跳跳的下了楼。 孟瑶目送着父母和妹妹离开,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感觉往日里十分刺鼻的来苏水味道,也变得清新可喜。 原地站了一会,正准备去普外科,电话铃就响了。 接通电话,对面传来焦急声音:“孟大夫,不好了,昨天的手术出了问题,病人肾脏有排异反应,情况急骤恶化,你快点来一趟。” “排异反应?”孟瑶心里一惊。 第二十九章:霍胜男 接外勤飞刀手术,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收入可观,走一趟还要超过一个月工资。 坏处当然也有,没有医院背书,手术出了问题,后果就会很严重。 昨天的这台手术,病人肾衰竭,需要进行换肾,操作起来并不算难,器官也很匹配,按道理来说,手术做得比较完整,不会出事,但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意外。 她急匆匆的出了院门,打车离开。 没有注意到,街道转角处,车窗玻璃摇起,一辆车轻轻滑入主干道,跟在了后面。 张南做完第八台手术,感受到身体里面生死二气滚滚有如钱塘大潮,一浪接一浪冲刷经脉穴位,心里十分满意。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手术也越做越快,一双手差点就舞成了幻影,四周医生、护士此起彼伏的惊叹,没在他心里激起半点波澜。 他只是想着,有了这一波巨大收获,自己的生死轮回功应该可以迎来新一轮的快速增长。 “黄少明虽然是个人渣,但不得不说,他的这种针对手段,还是挺对我胃口的。”张南古怪的想着,转头一看,就见到众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手术室里响起如雷的掌声。 “奇迹啊,张医生!一个半小时,连做八台高难度手术,无一失败……要不是一直跟在旁边担任助手,就算别人说给我听也是不敢相信的。”护士小云脸上泛起红晕,眼睛里都差点能看到小星星了,颤抖着声音说道。 能参于见证这种“历史性”事件,她觉得心灵得到洗涤,感觉很是荣耀,虽然她大部分时间只是递针递刀,或者是在心里大声喊着666。 “大家都辛苦了吧,休息吧。”身为神医鬼手,张南其实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惊奇和崇拜,对小云的话,并没有太多自得。只是想着早点回去,再买一批药材制丹。 趁着气机如浪如潮的时机,一鼓作气突破修为境界。 出了手术室,接受了病人家属又一波感恩戴德,张南扫了一眼急诊科,却再没发现吴智勇的身影,不知道是在重新蕴酿着新的阴谋诡计,还是已经彻底认输。 张南认为是前者。 “那么,突破修为之后就解决此事吧。”张南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虽然治病也算是得到了好处,他却从来没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习惯。 被人针对,总不是那么舒爽! …… “你就是张南张医生吧?”刚走到门口,香风扑鼻,一个高挑健美的身影走了过来。 女人二十来岁,剑眉凤目,走路带风,声到人到。 “你是?” “我是霍家霍胜男。听说张医生的医术不错,周三上午八点会诊,算你一个。到时记得过来,不要迟到。”高挑女人饶有兴趣的上下审视了一下张南,微微点了点头,递了一张名片过来。 住院医王明辉连忙跑了过来,哈着腰身小声介绍道:“这是柳林霍家千金,她听说了张主任的名声,想请你前去治疗她父亲霍老爷子的病……她家经营药材生意,比赵家实力还强上许多。” “跟我有关系吗?毛病!”张南没接名片,拔腿就走。 他赶着去修练,一寸光阴一寸金,哪有闲工夫搭理这种奇葩?请人看病,还请出优越感来了,这叫什么事? “唉……唉……你这人怎么没礼貌啊。”霍胜男在后面跺着高跟鞋,看到前面头也不回的人影,她差点气炸了。 以自己霍家的名声,上门延请哪个医生治病,就算是全国知名的专家,也是欣然答应的,这个无非就是手术厉害一点的小医生,竟然极其狂妄,理也不理。 莫非他孤陋寡闻,没听说过霍家的名头? 当然,最气人的,还是对方完全无视了自己的魅力,气归气,霍胜男倒还不至于发火,毕竟只是请医生而已,到处都有,多谁不多,少谁不少。 她脸色冷了下来,追了两步,就停下脚步,拔通霍英杰的电话:“大哥,依我看那个叫张南的医生水平也不怎么样,更是自大。请这种人去给父亲治病,太儿戏了。” “呵呵,你一定是大小姐脾气发作了,得罪了人家吧。小妹,其实我也觉得张南只是手术不错,对内脏衰竭方面,肯定是不精通的,专业不太对口。这不是父亲觉得可以叫来试试看吗?算了,请不来就不请了,咱们霍家没有低声下气的习惯,你去请来苏炎秀教授就好。”知妹莫若兄,一起长大的,霍英杰对自家妹妹的性格还是很清楚的,一接电话就明白了离江医院那边是什么情况。 他面色不愉,心想就算自家小妹语气或许不当。但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医生也敢拒绝霍家的延请,真真是不识抬举。 “怎么啦,那位张医生医术很高?”旁边一个身着宽松道袍,长须飘飘的清矍中年笑呵呵的问道。 “明玉大师,那人手术厉害,会得一手针术,父亲怀疑他是医家秘传,顺便就邀请了。当然,也只是怀疑而已,这次会诊,还要多劳大师。”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医家秘传,在安南省都是大有名气。 虽然平日里神神叨叨的,一手扶鸾请仙的祝由术,的确有着不可理解的神秘力量,指不定,治病还得靠他。 这次从东海市请到明玉大师,又有花旗国医学教授罗格来到,更有国内知名博导癌症权威苏炎秀…… 第三十章:穷凶极恶 中医西医、海外中土,还有神秘道家医术,就不信治不好父亲的病。 一个小医生而已,来也可,不来也没有什么损失。 反倒是小医生本人,他永远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样的机会。 张南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机会。 他赶时间,走到医院大门口,又有几人迎了上来。 一个年约四十多岁,身着休闲套裙,眼睛极为明亮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笑吟吟道:“张大夫,这两天你的名字如雷贯耳,刚刚毕业就有这种水平,比起我们这些老家伙可是强得太多了。” “叫我张南吧,苏教授,你是国内癌症名家,这样捧我合适吗?”张南一听就笑出声来。 眼前的女人看起来一点也不老,而且,他还认识,在离江医大上学之时,他听过对方讲的一堂课,那次苏炎秀是应学院特邀讲学,讲得天花乱坠,他心里当然是佩服的。 “你认识我啊?”苏炎秀眼睛眯了起来,笑容干净又自得。 “当然,我听过苏教授的人体大循环课程,学到不少。”花花轿子人抬人,这么大一个专家特意等在门口来吹捧自己,他自然不会拿大。 苏炎秀笑道:“我当时倒是没注意到,讲台下面还有你这么厉害的学生……说到癌症,尤其是肺癌的治疗思路。张南,不知你有没有时间,咱们好好探讨一下。” 肺癌? 张南心里一动:“苏教授认识孟瑶?” “是啊,孟建国的肺病我曾经手过,这一次的复诊也是找的我,张南你的针灸实在让人惊叹……那可是肺癌晚期。”苏炎秀眼神更亮了。 按理来说,这样随随便便的打听人家的独门手艺是不怎么礼貌的,但苏炎秀这么一说,明明知道她在套话,也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确是很厉害。 张南本想一口拒绝,他治病的手段,根基在生死轮回二气,针灸只是表象。苏炎秀就算水平再高也是听不懂的,也不可能相信,相反还会认为自己在随便糊弄人。 不过,他转念一想,对方既然交游广阔,所处的圈子肯定是十分高端。 那么,渠道也肯定不弱,自己如今买不到好药,不如就投石问路,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探讨就不必了,今日有点急事要处理,过些日子,我再向苏教授讨教。孟建国的病之所以能治好,倒不是全是针灸的功劳,而是我有着祖传秘药。” 说着话,张南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小瓷瓶,倒出一粒淡黄色的药丸出来,递了过去:“就这个,好不容易找齐药材炼了两颗出来。一颗给孟伯父用了,还剩下一颗。” 张南上次炼出七颗次级黄芽丹,服用破关之后,还剩下一颗。 这药别的作用没有,就是能够补充体内生气。尤其是配合生死轮回功,修练的时候,生机如潮,培元健体,能强化五脏六腑,他既然想借用苏炎秀的渠道弄到宝贵药材,当然得扔出鱼饵。 “能治癌症的药?”苏炎秀满脸懵逼。 不是说用针灸治疗,并且开下药方吗?怎么推广起药物来了? 苏炎秀没接药丸,笑容淡了几分,她最恨那些敝帚自珍的人了,中华传承许多珍贵知识,就这样一代代失传,就因为这种陋习的存在。 没想到,张南这么点年纪,也学会了遮遮掩掩的! 张南一看就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失笑道:“你可别小看这小小药丸,培元固本,强壮本源。癌症是什么?按老祖宗的话来说,就是身体抵抗力减弱了,导致外邪入侵,同时内魔滋长……那么,强正气,壮筋骨,从根源上增强身体抵抗力,是不是就能对付癌症了呢?” “体魄强了,内壮元气,外祛风邪,很多病都可不药而愈,岂非比所谓的化疗放疗要好上许多。”张南面上似乎发着微光,笑道:“一者治本,一者治标,两种做法,不可同日而语。” 张南说的其实不是假话。 强壮身体本源,达到一定地步,的确是能够百病不生,寿元增长,这是他亲身体验过的,决无虚假,但是,要想做到那一步,也得看什么药。 百年人参做为主药炼制出来的极品黄芽丹或许可以,这种次极黄芽丹根本没有那么大的作用。 但毕竟是修仙的宝药,再怎么残次品,比起市面上常见的补药,却是要强上千百倍了。 苏炎秀听着张南顺口扯出的理论,本来失望的心情陡然一振。 对方话说得简单,但从这句话里透露出来的理论高屋建瓴,却是震聋发聩,惹人深思,越想越觉得余味无穷。 “这药真的有用?”苏炎秀表示不信。 成年人的思想,一般都只相信自己认定的东西,身后几个研究生却是脸色大变,显然是被说得动心,尤其是苏浩,更是凑上前来,耸着鼻子闻着药物的清香。 被张南这么一说,他们只觉得这颗就是天下无双的宝药。 “有用没用,口说无凭,苏教授可以试试,今日还有事,咱们改日再聊。”张南神情淡然,一脸不屑多做解释的模样。 说完转身就走了。 到了这时,苏炎秀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被这位小年轻给震住了,把一粒中药丸当做治疗癌症的特效丸接在了手中。 想到这里,苏炎秀摇摇头,就要把手中的药丸顺手扔了,苏浩急道:“姑姑,你平日里不是说心有多高,路就有多宽广吗?先前的视频还记得不,张南手术那么高明,不像顺口胡扯的人。这药不能扔,有没有用,去检测一下啊。” “是啊,万一真的有用呢?扔掉太可惜了。”旁边的女研究生,鼓起勇气,语气弱弱的说道。 她没有苏浩那么大的胆子,但也是一个很有主见,并且勇于说出内心所想的人。 苏炎秀陡然愣住,心里就有些发窘,侄儿说得没错,难道真的是固有的观念让自己听不进去不同的意见了?还是说这些年面对许多人的吹捧,自认为是权威,内心深处坚决不承认在治疗癌症方面,有人比自己更厉害? …… 张南离开之后,连着进了五家药店,也不管价格贵贱,一股脑就买了上百万的药材。 上了年份的宝药买不到,差一些的好药还是不缺少的,这次他在医院治了八个危险病人,收获实在太大,择日不如撞日,直接买了一些辅助药材,修练破关。 顾不得吃中饭,张南租了辆车,直接上了西山。 …… 十二重楼第三重楼,为心动期。 心动神动,欲念横生。 运转生死二气,张南盘坐山坡之上、树荫之下。 心中一念起,万念生。 前世今生种种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情,在眼前一一掠过。 他神情百变,悲喜交集。 一呼一吸之中,眉心鼓涨着,突然喀嚓一声,似乎有什么关卡破开。 一股淡淡空气波纹如同水浪般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林中似乎起了风,树叶沙沙做响。 突破了。 张南站起身来,长笑一声,只觉全身气机如潮。 他伸手捏拳,血气鼓荡,灵台清明,感觉无论是力量,还是精神力,都强了数倍之多。 脚下一动,身形如箭般射出,带起残影,呯呯连声,拳出如电打在粗若大腿般的树干之上…… 两棵大树应拳拦腰折断,嘎吱声中就倒了下来。 “男子汉大丈夫当骑最野的马,喝最烈的酒,治最难的病,杀最恶的人……” 对于自己的心理变化,张南一点也不意外,他只是有些遗憾和不满。 “若是达到第四重楼境界,精气神一统,力量唯精唯纯……不但能治好父亲的伤,更能无视一切魑魅魍魉!可惜,这些药物差了点火候,临门一脚,怎么也跨不过去。” 更远处,呜啦呜啦的警笛刺破云空,传入耳中。 “警察抓贼?” 张南一听,心里隐隐就有了猜测。 还没等他决定是不是避开,枝叶晃动间,就有两个人窜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男人挥舞着一柄黑色手枪,口鼻间呼哧喘气,回头喝道:“老二,把这女人掐死扔掉,方正宇不信邪,竟然敢报警,我要让他知道惹怒我们哥俩的下场。” 身后跟着的是一个矮胖汉子,闻言有些不舍:“大哥,就这么杀死太可惜了,这女人一看就是个雏,长得又漂亮。还是带着走吧,让我享用过了再杀。” 他的手里挟着一个女孩,女孩面容青稚,约摸十六七岁。 此时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长发随风飘荡着,应该是被打晕了。 第三十一章 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矮胖汉子笑得满脸横肉不住打颤,低头看着臂弯里挟着的少女,口角都要滴出涎水来。 急速奔行中,他话语不停:“我说大哥,还逃什么逃?现在手里有着喷子,以咱们两兄弟的身手,又进了山,谁能拦得住?不如转头反杀一波,看他们还敢不敢追?” “你长不长脑子,跟官方硬拼?打嬴了也是输了,还生怕咱们名气不够大,敌人不够强吗?” 做大哥的毕竟多了几分头脑,他看起来身材并不是十分健壮,奔行之间却是兔起猪突,气势惊人。 “咦,有人。” 刚刚奔出树丛,就见到身着天蓝短袖衬衫的张南,站在空地上,正目光幽幽望来。 两人目光对上,老大心里一寒,只觉得全身毛孔全都竖了起来,没来由的就有些心惊胆寒。 “死……” 条件反射般,老大抬枪就射。 如果是常人,在逃跑之时遇到有人,自然是问一问对方来路,或者说装做未见到,转向避开。 但是,眼前的这两个汉子都不是一般人,第一反应就是杀人,杀掉一切目击者。 人命在他们眼里并不值钱。 “倒是够狠,绑架撕票,凶狠邪淫,该死。” 张南心里热血激昂,刚刚突破第三重心动期,正处于敏感得不行的时候。 先前听得两兄弟的说话恶毒,一股杀意早就盈满胸臆……他迎着手枪射击,脚下一蹬,如箭前冲。 “呯呯呯……” 老大一出手就是接连三枪,有如爆竹炸开,震得树叶沙沙掉落。 眼前却是一花,就见到那人影忽左忽右,每次都是快上半分偏离枪口,无论怎么也瞄不准。 半个呼吸时间,已经到了面前。 老大暴吼一声,随手一扔手枪,双臂胀大,十指乌黑反映光芒。 两只手掌呈虎形,交错撕扯…… 被人近身之后,枪支武器反而没有徒手攻击那么实用,老大的应变不可谓不快。 可是,这一刻他恨不得再快上十倍。 双爪还未撕中目标,眼前恶风扑面,感觉额头一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形意虎形的架子很不错,也算是得了真传,就是不知哪一家教出了这等恶徒?”张南冷笑一声转头看向矮胖汉子,咧嘴一笑。 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既然遇到了,就只能怪他们倒霉了。 以张南的心性来说,要他专门去行侠仗义,杀恶诛凶,自然是懒得麻烦。 但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却是怎么也不能忍的。 顺手给人间清理一些垃圾,倒是一件有益身心的事情。 “你不,不要过来。” 矮胖子声音都开始打颤了,反手一抓就掐在少女的喉咙处:“退后,你再上来一步,我就掐死她。这女的父亲是个大人物,被你害死,麻烦可就大了。” 他亲眼见到自己大哥连出三枪,面对面的却连那年轻人一根毛都没打掉。 只是过手一招,就被对方一掌打落,拍在头顶。 这一掌好狠。 看着大哥那头颅被打进了脖颈胸腔的恐怖模样,他已经感觉手脚发软。 一手掐住女孩的咽喉,一手摸向腰后枪支,矮胖子心里还是没有一点安全感。 他只希望,对方能顾忌一下手中人质,束手束脚。 张南失笑摇头:“比你大哥差太远了,拿人质来威胁我一个陌生人,果然是没脑子。” 前一刻他还在笑吟吟说话,后一刻劲风突起,一个箭步穿过五米距离,拳头破风当胸轰了过去。 拳锋破空,如同闷雷震响,让人耳膜发痒。 不好! 矮胖汉子眼中凶光一闪,心想就算是要死也拉个垫背的,他此时已经全无斗志,拔枪也来不及,只记得把手中擒着的女孩往身前一推,拦在拳锋前面。 只希望在打死这女人以后,能愣上一愣。或者收拳退开,就有逃命的机会。 至于反杀什么的,矮胖汉子连想也不敢想。 开玩笑了,拳风能打出雷鸣震音来,他就算是学艺不精,也能明白这是什么样的身手。 师父讲古的时候,说起那些传说中的人物来,就有过这种形容。 如果把拳头换成掌法,这种功力修为,已然有资格降妖除魔,掌发雷霆了。 矮胖汉子脸上横肉乱抖,小眼睛目光犹疑瑟缩,刚刚把女人推到身前,就感觉一股巨力传到双臂之上。 喀嚓嚓…… 两只手臂骨骼齐齐折断,不知断成多少截。胸口一痛,然后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后背喷了出去。 “你对力量一无所知,竟然拿人质来威胁我?” 张南冷笑一声,轻轻伸手接住掉落的女孩,放在地上。 “格,格……” 矮胖汉子喉咙里发出古怪声音,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前胸到后背穿出来的巨大空洞。 眼睛圆睁着,仰天就倒。 他临死都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推出一个女人挡住了拳锋。为什么那女的一点也没有受伤,而自己却是双臂尽折,连胸口都被打穿了。 “简直太不科学了……” 张南却没有理会这个人渣想着什么,伸手一搭女孩的手腕,眉头就是一皱。 心跳微乎其微,似乎随时都会停下。 他眼中精光一闪,微微泛起金芒…… 一眼扫过,就看到女孩苍白小脸上的一团团黑气,一股死气从心脏直冲顶门,已经是危在旦夕了。 随便遇到一个可怜的绑票,就是身怀绝症的病人。 这难道是身为医生的宿命吗?走到哪都逃不开本职工作。 张南暗暗吐槽了一句自己就是劳碌命,却也没有袖手旁观的意思。 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自己是医门的,天职救死扶伤,总不能连那些光头也比不上吧? 没有银针没关系,他就地取材。 听着山下传来的大队脚步声和人声喧闹声,飞快估算了一下时间,张南伸手一招,就接住一根掉落的松针。 伸手一抖,松针抖得笔直,化为淡绿光影,在女孩心口之处连刺五针。 真气如潮一般顺着针尖传入对方血脉之中,生机汇聚,一股血浪飞速向着四肢百骸冲击。 咚……咚咚。 女孩的心脏越跳越快,越来越有力。 细若游丝的呼吸声,也变得强劲起来。 第三十二章 惹不得 论及提聚生机,自然是五行针法中的五气朝元针最强。 修为又有了突破之后,比起那一日在医院之中救治孕妇之时,张南的针法此时用来尤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五针落下,就有淡淡云烟汇聚,垂死的病人几个呼吸之间面色变得红润了起来,睫毛也悄悄的动了动。 柔弱苍白的面容多了生机之后,张南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女孩竟有着惊人的丽色,尽管眉眼还未曾彻底长开,吹弹得破的脸蛋上面,已经露出一丝娇媚来。 难怪那矮胖子一路污言秽语,怎么也不舍得杀,倒是有几分眼力。 “心脏病嘛,最忌心浮气躁,也难怪,被人绑架了,想要平稳心情都做不到,真是倒霉孩子。” 张南伸手揉了揉女孩的脑袋,精神力向着四方铺开,心中早已勾勒出人影出来。 那是一队人在林间疾行,当头一人身形矫健,奔腾跳跃,已经快到了。 他微微一笑,脚下用力,转身就走。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张南心里洋溢着暖暖的感动,觉得自己很有古代侠士的风范…… 我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佩服个屁啊。 这心动期的确有点难搞,一点点小事都心潮起伏的,好尴尬。 还是早点寻到宝药,一股作气的突破四重超凡才好。 …… “小婉……” 卫兰心停也不停,刚刚穿过林木,从草丛中一跃而出。 她贴地一个急滚,双足左弓右箭,短枪前指扫视。 眼前山风习习,血腥味扑鼻而过,只看到有两人仰天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旁边不远处,一身白裙的方小婉却是柔柔细细的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小婉,你没事。”卫兰心大喜,多年抓贼杀贼的经验,让他知道。 那两个穷凶极恶的匪徒,不知为何已经扑街了,而被绑架的方小婉也已经获救。 就是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还在不在附近? 卫兰心一步三顾,又惊又喜,小心翼翼的靠近……身后人影绰绰,十多个身着制服的警察已经手执枪械,冲入空地之中。 当然,大多数人,还是警惕的枪指林木深处,半点不敢放松。 “哇……” 方小婉终于醒了过来,她先是愣愣的看了一眼卫兰心,委屈巴拉的叫了一声“卫姐姐”,再看到后面灰头土脸走近来的一个中年人,再也忍不住就大哭起来。 “小婉别担心,爹爹在,已经没事了……两个歹徒已经死了,不要怕。” 方正宇又是心疼女儿,又是愤怒后怕,“让我知道是谁在后捣鬼……这事没完。” 拍着女儿的后背,他面色阴沉,自己只是来离江考察,还没有决定是否竞争执政官,没想到已然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对付自己。 这次没有防备,差点酿成终身恨事,有些人全无道德底线,把主意打到老弱妇儒头上来,首先对付的竟然是自己生病的女儿。 一想到生病,方正宇又开始担心了,叫道:“洪署长,有医生随行吗?如果没有,就麻烦你们送我女儿去医院。” “我立即安排人送令媛前去医院,方先生稍安勿躁,卫兰心队长,你在离江人面较熟,这事你负责吧。我这里还得继续追索,一时半会的还走不开。” 对方正宇的要求,洪森也不敢怠慢。 他冷硬的脸上挤出一点笑意,深深的法令纹似乎都舒展了开来。 交待完之后,目光转向死得奇惨无比的两个匪徒,他眉毛一拧,语气又变得森冷:“出手之人十分狠辣,决不留情,虽然没有伤害人质,但并不排除跟虎山兄弟两人有所牵连。大家搜索的时候多加上一份小心,优先保护自己,务必擒下对方。” 这话说得隐晦,所有人都听得明白,是说如果事急,可以优先开枪。 “不要啊,署长,出手之人应该是正当防卫,或许是受到生命威胁从而反击过度,情有可原,可以先查清事件原委,再做决定。” 卫兰心一时情急,连忙阻拦。 话一出口,心叫坏了,自己身为刑侦队长,竟然当众跟新上任的安全署副署长唱反调,真是昏了头了。 不过,有些事情不说清楚,恐怕会出现难以接受的结果。 这位洪署长怎么说呢? 新官上任,急需功劳。 这一次的绑架案,他是亲自赶在一线,直面匪徒。 跟所有官员一样,他既要保护人质,又不想让匪徒逃离,于是一个劲的催促警员们动手,甚至冒着危险突袭。 结果呢,不但让虎家两兄弟杀伤了五个警察,妆扮成治病医生的女警罗丹,更是被虎家老大看出破绽来,当场杀死。 这次出警一死五伤,还不接受教训吗? 最关键的是,洪署长并不是习武之人,并不明白自己下令追击的”凶犯“到底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 “你认得逃走的凶犯?想给他说情。” 洪森目光凌厉。 卫兰心内心苦涩,明明知道自己的话肯定会得罪上司,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不是认得那人,而是知道,冒然追击很可能徒劳无功,造成无谓伤损。“ 她走到虎家两兄弟老大虎山尸体旁边,伸手指了指,“如果我没看错,出手之人先是站在那断折的大树旁边,离着虎家兄弟两人较远。 你们看看,那里足迹很新,树木折损也是新痕,是被人用拳头打断的;还有,那个深深大坑,是用脚蹬出来的。” 叹了口气,卫兰心惊叹道:“实在可畏可怖啊!虎山当时应该就是站在我这个位置举枪射击……离着十五步距离,连珠开了三枪,却是枪枪打空,这代表什么?” 别人可能没听说过,但卫兰心却是清楚的知道。 这代表对方举手投足能断木破石,身形快如闪电,连枪械子弹都很难瞄准打中。 ”至少是化劲,有可能是宗师。“ 虎家兄弟两人出自白山黑水之间,学过传武形意拳,是难得的硬茬子。 最关键的是,这两兄弟还曾经当过边兵,摸了八年的枪把子。 他们决非弱者。 这样的人物,当面出枪射击,竟然被人当做小鸡仔一般轻松碾死。 其中意味还要再说吗? “你不会是说,那凶手顶着枪击,走上前来,一掌就把虎山拍死了吧?或者说,虎河胸口的大洞是被拳头打出来的?” 洪森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明显是讥笑。 是在说神话吗? 他不再理会卫兰心,使了一个眼色,就有几个警员四处搜索,这次是在找凶器了。 卫兰心咬了咬牙又道:“我得提醒署长一句,虎山的脑袋的确是被人用手掌拍进去的。而虎河的伤,却是被人隔着人质方小婉的身体打出来的。” “卫兰心,我看你是臆症了,不想让我们立功,就使劲的扯后腿对不对?医院附近那件大案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是有原因的,前怕狼后怕虎……”一个彪悍精壮的制服汉子插嘴笑道,笑声十分揶揄。 这人是洪森带过来的忠心下属,新上任特警队队长陆一明。 “学过武就很了不起吗?能不能对付得了这个?”陆一明扬了扬手中的微冲,很是不屑。 他伸手一招,又有两人上前。 “跟我来,大树,你牵着猎虎追踪;唐宏,你与我交错掩护,找到凶手不要手软,先打掉对方的反抗。” 猎虎是只犬,而唐宏却是枪法很好的突击手。 陆一明话里虽然十个八个的不屑于卫兰心对“凶手”的吹捧,但是,他还是承认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是个危险人物。 很可能拳法十分不错。 但是,在热武器盛行的今天,面对国家执法人员,再强的拳师,也不过是能跑得快一些的猎物而已。 不值一提。 出身西南特战队的陆一明有这个自信。 第三十三章 出事了 有着另一个世界的经历,张南的行事方式有了极大转变。 他以为,凭借着现场的痕迹展示实力,自己又没有露出真容,而且先行避开。 身后的警察队伍聪明的话应该顺势结案。 再说了,他脚下轻快,踩在山林之中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想要追上很难。 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看看就要下山,身后传来一股杀气…… 突破第三重心动期之后,见花落有感,观细雨生愁。 情绪太过敏锐,的确是有些难受。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他的心灵深处,对于危机啊,恶意之类的东西,也变得无比敏感。 颇有一种“金风未动蝉先觉”的意味。 张南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停下,再不停下就开枪了。” 呼哧呼哧的喘息之中,夹杂着嘭嘭脚步声,间或还能听到风中传来的低沉呜咽声。 “原来是有着猎犬追踪……” 侧耳细听,张南就感应得到身后有着三人一狗,明白了为何这些人会这般快法追上来。 一路上,自己虽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是,在短时间之内,身上的气味,却是遮掩不住。 而犬类的鼻子又是十分灵敏,追上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当然不会停下脚步,反而加速前行。 刚刚加快脚步,身后就“笃笃”一阵点射,子弹如暴雨般打得原地草叶翻飞、树枝折断。 张南身形一闪就已窜到身旁大树后面,子弹擦身而过。 他冷哼一声,伸手一拂,顺手折下的树枝断成四截,化为乌光,向着身后激射。 生死轮回真气贯注在树枝之上,发出奇异的呜呜啸声。 奔跑在前面的大型黑犬,吭都没吭一声,被一根短树枝射中,头颅嘭的一声炸成碎块……矫健的身体斜斜倒飞,落地动也不动。 陆一明几人,还没看清那白衣背影到底是怎么躲过子弹的,同一时间身体狂震,翻身跌倒…… 剧痛从肩部传来,忍不住就大声惨叫。 这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大树和唐宏,右臂全都齐肩炸开,手臂倒折。 最惨的是冲在最前的陆一明,持枪的右臂遭受巨创,深可见骨,痛得在地上翻滚。 过了好一会,洪森带着大队人手小心翼翼的跑了下来,看到现场情况,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他这时也不提什么追击凶犯的事情了,只是看向卫兰心,脸色阴晴不定。 卫兰心也是有些恻然,并没有出言讥刺,而是十分慎重的看着快要痛晕的陆一明几人伤处。再看了看倒毙在地上的无头黑犬,蹲下身体,捡起一小根树枝。 树枝一端炸成粉絮,只余丝丝纤维,另一端却保持完好,还能看到新近折断的参差痕迹。 她的眉毛狂跳,颤声说道:“是甩手箭法,折树枝为箭,随手扔出堪比子弹,这人的强横还在想象之外。署长,对方看来无意与警方为敌,手下留情了,叫救护车吧。” “留情……”洪森差点没咆哮出声。 不过,看到那警犬的惨状,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件案子已经超出了安全署能力范围,只能移交特殊部门。 刚刚上任就出了这种事情,他头疼欲裂,心里却是后悔不迭,先前在山上救回人质顺势结案该多好,悔不该叫人追击。 …… 张南回到租房,收敛情绪,适应刚刚突破的修为,平息心情的躁动。 过了许久,院子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大呼小叫争执吵闹的声音直灌入耳,令人心里微微有些烦躁。 张南长长吐了一口气,掀开窗帘,就见到暮光熹微,要天黑了。 先前在山上遇到的一幕,并没有在他的心里留下什么痕迹。他只是有些奇怪,按理来说,这时候孟瑶应该会找上门来。 因为,孟建国的病情已经初步稳定好转,无论是上医院复查,还是在家里休养观望,都会向自己请教后续治疗方案。 电话响了起来,顺手接通。 “姐夫,我姐跟你在一起吗?”对面传来孟雪的声音。 张南哑然失笑,这丫头人小鬼大,还会加戏,可不能惯着,他板起脸道:“别乱叫,我跟你姐什么情况都没有,她应该是出诊了,没打电话吗?” “电话打不通,家里很担心啊,平常她就算晚回家,怎么也会给家里一个消息的。” 孟雪罕见的没有再贫嘴,语气里多了一些担忧。 “别急,我先问一下,等会跟你联系。” 张南挂了电话,沉默了一会。 心脏深处一阵悸动,他明白这是心灵示警,孟雪的电话好像牵动了冥冥之中的某种不详预感。 这种反应证明,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表面上看来,这是孟瑶忙得没时间回家吃饭,事实上,很可能发生了某些事情。 他推门出去,打了个车直奔医院,普外科那里应该有孟瑶的出诊纪录,这事得亲自去看看。 还没下车,电话又响了。 “是张医生吗?孟大夫遇到一个手术难题,如今脱不开身,想请您前来救场主刀。” 张南沉声问道:“在哪?报地名。” 电话对面的声音停了一停,似乎没想到张南什么也不问,迟疑了一下就道:“在西三环上元路17号独栋别墅,白色尖顶的就是了……” 挂断电话,张南眼神冷厉。 他已经确定,孟瑶肯定出事了,而且,对方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第三十四章 吓尿了 上元路老街,平日里车流倒还密集,近两日因为修路的原因,车辆过不去,就变得冷清了许多。 转向西南高档社区的方向,这时候就基本上没有行人经过。 夜晚凉风吹过,路旁榕树沙沙做响。 路灯阴影之中,七八个汉子躲在墙后,目光炯炯盯着入口大街方向。 “有情况,是不是那人来了?” 几人精神一振,摸出砍刀,悄悄猫低身体。 远处蹬蹬蹬,一连串脚步声越来越近,昏暗路灯之下看得真切,那是一个身着米色职业套裙的女人。 高跟鞋踩在水泥路面之上,声音清脆悦耳。 女人身材高挑,发丝随风飘扬,裙装被凉风吹得紧贴衣服,凸显出玲珑身段,整个人十分自信张扬。 平常时候,这种女人应该是坐在豪车之中,很少会在街道上面行走,更何况是走着夜路。 也只有这两天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没办法,前方施工,路面都撬得稀烂。 再怎么有财有势,想要经过此处,都得步行。 “风哥,这女人不错……” 阴暗之中几人长长吁了一口气,黄牙收起手中长刀,随意拎在手中,笑道:“也不知那小医生什么时候会到,不如搞点活动。” “是啊,风哥,依我看,那姓黄的小子不太靠谱。也不知七爷怎么就信了他的话,让我们跑到这路边来喝风,搞活动吧。” “享受过了,还能割下内脏,也省得到处找货源了。” 几人七嘴八舌的都有些心动,陈风也不好违了众意,只得说道:“玩归玩,手脚轻点。不要象昨天那样,把人弄残了,结果心脏衰竭,脾脏出血,完全不能用。” “好咧,我们温柔点,最多就是弄断手脚。”黄牙嘿嘿一笑,看看裙装女人走到近前,他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把女人拖到了阴影处。 几人围了上来。 “啊……呜呜。” 女人只是尖叫半声,就被捂住了嘴巴。 一阵阵狞笑声中,她双手乱舞着,拍打着。喀嚓一声,就被拧断了胳膊,疼得差点就晕了过去。 这一下,女人再不敢反抗了,只是低声抽泣,任凭几人摆弄。 “快点办事,留两个人望风,麻醉枪准备好。七爷说了,那位张医生身手不错,体魄强壮,是很好的实验材料。” 陈风突然有些不安,握着长刀的手紧了紧。 他抬头望上长街远处,没有见到人影,只是沉声喝斥,叫手下人提高警惕。 “做什么实验?” 身后传来一个好奇的声音。 陈风心里一惊。 全神警惕之下,他竟然没有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呼吸的热气似乎都吹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面。 他心脏发炸,狂喝一声,在三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有如同猛虎掀腰摆尾,挥刀后斩…… 刀风凌厉迅猛,发出呜呜刀啸之音。 他的反应极快,完全没有辜负向阳会社双花红棍的身份,的确是很能打。 刀锋如练,只是斩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一只纤长白晰的手映入眼帘,五指微勾,抓在刀锋两侧刃面之上,就像拈着一棍草棍般轻松自在。 陈风条件反射刀锋拧转,就要切断对方的手掌,却发现自己的长刀就象是卡在钢铁之中,纹丝不动。 不好。 他想也不想扔刀前翻。 来人力量奇强,完全不可力敌,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上一眼到底是谁,只想逃得一命再说。 嘭…… 喀嚓。 一拳轰鸣着挟着厉风,在陈风将动未动的当口,狠狠擂在他的颈椎之上。 凶猛的拳力,把他整个颈部全部打成肉糜,脑袋软答答垂落。 陈风身体软倒,黄牙几人才反应过来,看到的是一个身着白衣年轻人。 眼眸幽深,面无表情。 “是他……出手。”见到几人之中最能打的陈风,就象小鸡崽般被一拳打死,黄牙胆子一虚脚下连退两步。 转眼又惊醒过来,大声喝骂着前冲挥刀,身后几人随之跟上,十分凶狠。 更有两人掏出乌黑手枪瞄准。 这时自然没人去理会那不懂得挣扎的女人, 在萧南的眼里,这些人的动作慢腾腾的就象爬在沙滩上的乌龟。 虽然夜晚灯光较暗,视野不清,但在他的视线之中,眼前这些人仿佛站在聚光灯下,纤毫毕现。 瘦高汉子满嘴迸溅的口水,黄牙上面沾染的菜叶都看得一清二楚。 几人手里闪着幽芒的刀锋,一点点斩了过来。 空气被斩开一道道虚虚气纹…… 远处两只手枪缓缓抬起,就要激发。 张南咧嘴一笑,伸手夺过软倒在地陈风手中的长刀,甚至还有空挽了个刀花,身形晃了晃,前跨一步斜斜挥斩。 咻…… 刀锋锐啸。 原地就如升起一轮满月。 刀光闪耀之中,冲在前方三人齐齐一顿,同时被腰斩。 几人下半身还在往前疾冲,上半身却已经停在半空,缓缓滑落。 哗的一声,内脏跌了一地。 张南一刀斩出,身形顺势旋转,侧跨一步,反手一甩,手中长刀电射而出。 握枪正要扣动扳机的两个大汉,嘴角的狞笑还没消散,就被这一刀同时贯穿。 一人被刺穿右胸肺部,刀锋没柄穿过,一头扎入后面一人的左胸。 两人齐齐摔倒。 七个大汉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之内,只剩下一个光头还站着。 这人长得虽然凶恶,胆子却是很小。看到陈风被打断脖颈,他就提刀在手,并不敢向前。 尤其是见到张南三下五除二把六个兄弟干掉,他更是连转身逃跑的胆量都没有了,只是站在那里两股颤颤,裤子湿淋淋。 空气中多了一股难闻的骚臭味。 “哟,吓尿了啊?这才哪跟哪,刚刚欺负女人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张南缓缓向前。 光头双腿一软,就趴在地上磕头,涕泪横流哭出声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张南摇了摇头,问道:“孟瑶在哪?是谁叫你们来埋伏我的。” 第三十五章 我知道是你 “在17号别墅……是七爷安排的,不对,是黄少明请求上门,跟我们无关啊。我只是听命行事,家里还有七十多岁的老娘,还有两个孩子,不要杀我。” 光头汉子柔顺得象只小猫,说话语无伦次。 “好吧,我知道跟你们无关。那你告诉我,黄少明与七爷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他来对付我?” “我不知道,他们好像是在一起合作,要办什么事情……”光头十分又担心又委屈。 “什么都不知道,留你还有什么用?” 张南伸手搭在光头之上,五指一拧,喀啦啦一声脆响,就拧断了他的脖子。 看着对方眼中光泽黯淡下去,他却没有半点怜悯。 这世上谁不是爹妈生的,谁没有妻子儿女,但这并不是干了坏事能被宽恕的理由。 人,一定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种道理,他并不会跟一个人渣来讨论,没这个必要。 扭头看了看那被撕破衣服瘫在地上的女人,发现对方只是痛晕了过去,呼吸还算平稳,就没理会,抬步就走。 …… “白色尖顶的别墅,还真在这里,竟然没有骗我。” 若非感应到孟瑶情况不妙,心灵示警,张南都差点想笑了。 他本来以为对方不会把老窝说出来,只是在耍了个花枪。 现在看来,也许那所谓的七爷只是太过自信,认为手下的人马对付自己绰绰有余,根本没有考虑过失手的后果。 当然,他们甚至没考虑过自己会不会心中起疑,会不会报警。 只能说,有些人的胆子太大了。 不过回头想想,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胆子能不大吗? 从只言片语之中,张南其实已经清楚了先前杀的那几个打手到底在做着什么事情。 所以,他下手毫不留情,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神医救人,鬼手渡世…… 半生飘零,他已经习惯了独特的处事方式,随心而动,随意而行。 到了白色别墅旁边,张南并没有走正门,而是借着阴影,疾奔几步,伸手一搭就跃入围墙。 站在侧墙下面花圃之中,静静聆听。 一点点声浪入耳,在脑海汇聚成像。 他能够分辨出说话之人的身份,感应到对方气血生命的强弱。 “黄主任,你到底能不能行啊?这女人油盐不进,又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不如送给我手下兄弟好好调一教,包管听话得象只母狗。” 声音粗豪爽朗,又有些睥睨气息。 很明显,在黄少明面前,说话者是占主导地位的,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 黄少明的声音也传入耳中,微微有些色厉内荏:“七爷,事先说好的,咱们是要拉孟瑶下水。只要她上了船,自然容不得再反悔。不要担心,只要她还顾及父母和妹妹的安全,迟早是要妥协。 前些日子,只有吴大夫一人也忙不过来不是,孟瑶的手术能力很强,真要全心全意帮我们,事情要顺手许多。” “看在咱们合作得还算愉快的份上,我就给你个面子,千万别出问题,否则,你知道后果的。”七爷语气松缓了些。 “我再劝劝她。” 说完,黄少明的声音就变得阴沉:“孟瑶,你不是喜欢那张南吗?只要跟了我,专心帮我们办事,我答应可以留他一命。刚刚你也听到了,陈风那些人已经出去捉人了,等到把张南的器官全摘下来,后悔就晚了。” “你们这些疯子……不会有好下场的。” 孟瑶的声音无力又绝望,没有半点生气,甚至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南听在耳里,就知道她心中已经有了死志。更或者说,有了妥协的念头。 他心里一痛,上辈子,也许就是这样才会被黄少明得逞。 她后来隐忍许久,直到黄少明再不怀疑,才决死一搏。 趁着黄少明睡着,连砍九刀……并且毫不犹豫报警,把自己的罪行全部坦白出来,以自己的生命和名誉来换取邪恶组织覆灭的一丝契机。 这是弱者绝望中最后的反击,是地狱之中焚身的烈火。 好在,这一次,自己回来了,事情再不会演变成那般模样。 张南眼神淡漠,身体如蛇般扭动着,只是伸手在墙上轻轻按了几下,就窜上了三楼。 身体越过窗户,灯光打在脸上……他长长吸了一口气,抬掌齐腰,一掌按落。 巨大落地玻璃哗的一声就碎成千万片。 身体前窜入屋的同时,张南双手如拔琴弦,十指幻影般弹动着,闪着华光的玻璃碎片就如狂风急雨一般的向着大堂之内射去。 咻…… 咻咻。 门口、柱子旁,吧台边,椅子后,包括黄少明在内十余人,齐齐翻身跌倒。 厅内一阵大乱。 有人大声呼喝着,躲闪着。 两个被柱子挡住的黑衣壮汉,探头出来,手中枪支突突突喷出火舌,打得窗户墙壁全是坑洞。 张南窜入厅中,弹出手中玻璃,脑中计算着各人方位,身形不停,从地上一滑而过。 在枪火之中,他背部用力,如鲤鱼跃波,一腿如箭。 踢碎一个枪手的喉结同时,身体一弹,反手立掌如刀,斩在另一个枪手的脖颈之上。 “朋友哪位?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陈七遮眼手臂之上插着血淋淋的玻璃碎片,巨大有如黑熊般的身躯往后急退,撞开酒柜,急声喝道。 他刚刚还坐拥数十精悍打手,志得意满的图谋大事。 转眼间,手下就已经死得一个不剩。 来人从窗户跃将上来,出手凶悍凌厉,快得无法形容,带着一股子斩尽杀绝的味道。 最关键的是,自己手下枪手都瞄不准。 对方身形左拐右突,比丛林里的猴子还要灵活十倍,自己的眼睛有些跟不上对方的行动。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种狠人,此时只希望是个误会。 “是张南,我知道是你。”被碎玻璃掠过眼眉,刺得双眼血淋的黄少明此时还没死。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此时就嘶声大叫。 张南冷笑,“猜对了,不过没有奖。” 他缓缓走了过去,一脚踩在黄少明脖子上面。 咔嚓。 就像踩死一只蚂蚁。 “七爷是吧?来来,告诉我,你要那么多内脏做什么?是帮谁在办事?” 张南抬头看向那黑肤巨汉,笑容冰冷。 第三十六章 生物改造 张南一脚踩死黄少明的时候,并没有放松警惕。 他也没有杀昏了头。 如果换成其他人,在十二重楼第三重楼突破之后,心动意动,对外界的任何刺激都会放大十倍,无论是愤怒还是悲悯,都会化为一阵阵狂浪冲击心灵。 此时其实并不适合进行剧烈的运动,更不适合身处危境之中。 最适合的是赏花赏月,谈情说爱。 但是,张南的心境经历两世为人,在雷劫之下走过一遭,生生死死之后。 这种种情绪,在他看来,只如清风拂衣,并不会影响他的任何行动。 别看他嘴里问着话,十分好奇于陈七、黄少明等人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心灵深处,却是一灵不动。明净如镜的反映身周一切。 陈七一动,他也跟着动了。 后发而先至,身形如同游龙出海,只是两三步就跨过十米距离,挡在孟瑶身前。 陈七扑击的动作不但快,而且猛。 超过一米九的黑胖身体,踩得三楼地板都开始震颤起来。 他大喝一声,脸上、脖子上、手臂上突兀长出浓密黑毛,根根有如钢丝。 一手抓下,就象巨大的铲土机轰然铲下。 目标直指孟瑶。 而此时的孟大夫还没有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 她刚刚看到张南大发神威,眼中有了惊喜之色,再见到陈七胖大身影冲来,就只有惊没有喜了。 陈七决断很快,一眼就看清了翻盘的机会所在。 从第一眼看到对手破窗而入,如同斩草一般的杀掉手下枪手,他就知道来人不是自己所能抵挡的,今天是危险了。 唯一的生路自然就是抓住孟瑶…… 这一点,从黄少明嘴里叫出张南的名字开始,他就明白了。 陈七只是看起来黑大粗,一点也不傻。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来人的身手,显然还在他的估量之上。 手臂堪堪抓到孟瑶的脖颈,还没有开始发力。他就感觉眼前一黑,颈侧一痛,如同被一柄巨大开山斧狠狠劈中。 他的颈骨发出喀啦啦一连串爆响,胖大身体腾云驾雾一般向着一侧抛飞。 咣…… 狠狠砸在白瓷墙砖之上,碎裂蛛纹之中粉尘四起,整面侧墙出现一个人形凹洞。 直到这时,他的耳中才听到张南一记鞭腿发出的锐啸之声。 “好重的腿。” 陈七嘴里咳着血,使劲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脑袋歪斜着,半拉脖子弯曲成奇怪弧度,骨头碎渣已经露了出来,鲜血大片涌出。 饶是这样,他神情仍然凶狠,四肢隐隐蓄力反扑。 “咦,这样都不死,心脏跳动正常,看起来一点也不痛,我怀疑你根本就没有了痛感神经。” 张南更加好奇了,安抚了一下惊恐的孟瑶,走向陈七。 一眼就看到对方身上手上那些往回收缩的黑色针毛。 “象是某些野兽特征,力量粗步估量,至少有一千五百余斤。在离江这小地方,竟还有人进行了生物改造?” 这样一来,贩卖人体器官,并掳掠活人以做实验的行为,就可以解释了。 “咳咳……你想知道其中的秘密吗?别杀我,全都告诉你。” 陈七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之色,连忙开口。对面年轻人眼神幽远淡漠,他能感觉到杀意扑面而来。 生怕说得慢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再说。 这种眼神他曾经见过,每一个都是心地坚定,不为外物所动的求道者,或者说是无情者…… 萧南笑了起来,“你倒是精明,可惜的是,我其实并不那么好奇。” 话音一落,他身形前趋,一拳轰出。 “呯……” 拳头擂在陈七的眉心,好象并没有太多威势,只是吹起几缕碎发……陈七不甘的眼神突然就变得黯淡,眼耳鼻中流出黑血白液来。 脑袋里面已经被震成了一团浆糊。 陈七轰然倒下,紧紧捏住的左手之中,一个小小遥控器露了出来,上面还闪着一点点红光…… “啊,这是炸弹吗?张南快走。” 孟瑶回过神来,强行镇定大声叫道。 “不是炸弹,而是远程信号装置,是在向某人报信。” 精神力对于危机的感应无以伦比,虽然不认得这是什么玩意,猜也能猜到。 只是报信问题不大,无论什么样的信号传输,再到对方准备停当赶将过来,都需要时间。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陈七总是在拖延时间? 前面想要抓住孟瑶当人质,后面想拿所谓的秘密来吸引张南与他交谈,全都是出于这个目的。 只不过,他显然想不到张南出手这样果决,完全没有太多交谈的欲望。临死前眼神中的不甘也可以理解。 他没想到,自己会如此轻易死掉。 在张南心里,既然做为敌人,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一个字,就是干。 再者,他也不想拖延下去,拖久了难免夜长梦多。 他不得不承认,陈七背后的势力,的确不那么简单。 这潭水很深,没必要亲自面对趟雷,正确的做法,当然是把后续交给官方。 他走到死不瞑目的黄少明身旁,用衣服包住手掌,捡起掉落地上的手机,按下报警电话。 只是响了三声,对面就传来一个温和女声:“这里是离江安全署,有什么可以帮您?” “凶杀案,上元路17号别墅。” 故事中经常有演过,杀人凶手自己报警,有时候张南会觉得这种做法很蠢。 真轮到自己了,他才明白,艺术来源于现实,有时候比现实更夸张。 “不逃跑吗?” 孟瑶脸色苍白,全身香汗淋漓……先前几次惊吓,此时神情就显得疲惫虚弱。见到张南在屋内走来走去的寻找,很是奇怪的问道。 “逃跑?不用急,无论是陈七背后的势力,还是警察,都不会来得太快的。还有一点时间做事,好不容易打死一个大家伙,怎么也要挣点辛苦费……” 经过惊险的事情之后,两人之间的隔阖似乎悄无声息的淡了许多。 张南也难得的开了句玩笑,说着说着,身后传来嘭的一声轻响。他心里微惊,转头看去,却发现孟瑶已经翻倒地上,双眼紧闭,呼吸松缓,却是晕过去了。 ‘想来是先前惊吓过度,如今放松下来,心情大落大起之后,有些崩不住,昏睡一段时间,自然就恢复过来。” 张南蹲下身子,拿过孟瑶的手臂,探了一下脉,放下心来。 这样也好。 他匆匆处理过自己留下的一些痕迹,物理破坏掉所有摄像器材和存储设备。 甚至,他还找到了几十万现金……没有多做耽搁,背着孟瑶从后院翻了出去。 走到大路上,找了停靠在路旁的一辆车,左拐右拐的就离开别墅区。 远处隐隐听到呜啦呜啦警笛鸣响。 回到医院旁边的出租屋,天色黑沉。张南特意避过路上可能有的摄像头,走到门边,从地毯下面掏出一把钥匙,打开房门。 两人合租那会,经常会忘记带钥匙,大家都忙得很,有时找不到人,有时不愿意找对方,因此,总是有一把备用钥匙放在地毯下,这个习惯,张南还是记得的。 进了屋,张南看了看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叹了口气,进了孟瑶的房间,把她放在床上,见她仍然睡得安稳,只是时不时的会把眉毛深深皱起。 看了一会,就转身离开。 第三十七章 辣手神探 “呜呜呜……”警笛声尖锐刺耳,似乎离得极近,又似乎离得很远。 孟瑶翻身坐起,满头大汗。 房间里一片漆黑。 她伸手摸索着自己的手机,点亮屏幕,发现才半夜三点。 ‘还这么早,再睡一会。’孟瑶朦胧的睁开眼睛,就待翻身再睡,突然顿住:“张南,不对……这是合租房,我什么时候被送回来的,先前好像发生了好多事情。” 她按了按台灯开关,发现没亮,手机淡淡的莹光照耀下,屋角窗户旁边有一个黑影站在那里。 她心里一惊,还没说话,就听到一个女声淡淡说道:“你醒了,考虑得怎么样了?” “是你!”孟瑶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思绪,她知道先前肯定是自己晕了过去,张南把自己送回来的,就不知为何,他为什么这么快就走了,又不叫醒自己。 窗台前的女人她当然认识,也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可是,她真的不愿意打破现在这种生活,不愿意离开父母亲人。 女声有些苍老,说话声调没有太多起伏,只不过,能从中听出丝丝嘲讽之意:“你还不明白吗?今天这事,如果不是你运气好,一生就完了……” “也许你以为那个小医生把你救回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今晚他可是杀了三十多人,就算掩饰得再好,但是,你跟着黄少明去了那个别墅可是有人知道的。还有,向阳集团做下了这等丑事来,他们想要遮掩一些东西,也不会放过你们。” “你到底想说什么?”孟瑶怒道:“我只是一个普通医生,不想知道你们那什么‘天门’,也没想过要什么超脱,不要缠着我好吗?” “唉……”女声满是无奈,“命运总是那么无可反抗,没有力量,就什么也没有,生死操控他人之手,这种感觉很好吗?你就算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那个小医生,还有你的家人。” “不要乱来,张南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破坏你们的事情。我家人全都老实本份……” “跟我说这些没用,好好考虑一下吧,是等到仇家上门,到时喊天不应,叫地无门,还是强大自己,把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中?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黑影身形晃了晃,就象鱼在水中,飘出窗台,呼的一声,狂风起处,人已不见。 孟瑶扑到窗户旁边,抬头远望,就看到遥远路灯光影之中,一团黑影从树梢顶上掠过,没有路地,就如风筝一般的去得远了。 …… 清晨五点半,天光早就大亮。 机场外不远处,已经开始喧闹起来。 空气中飘荡的是浓浓的米粥面食香味。方芸放好行礼,随意找了一个店铺,点了几样离江特色食品,转头笑道:“好久不见,兰心你还是这么无趣,不吃饱怎么干活? 你都说了,洪署长很着急,那也只是他急而已……即算是破了命案,也是他的功劳,你跟着急什么?难道你的位置也能跟着挪一挪?” 卫兰心苦笑道:“师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哪是急着升职,只是等会要看凶杀现场,现在吃饭弄不好就会吐出来,等于白吃。” 近段时间,离江很不太平,对平常百姓来说,有些事太遥远暂且不说他。 对安全署来说,就很遭心了。 案件一桩接一桩,而且都是大案重案,偏偏一件案子也破不了。 署长洪森自然是火急火燎,屁股坐不稳当,身为刑侦重案队长,卫兰心更是焦头烂额,两头受气。 “幸好师姐过来,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想到洪森那眼高手底、好大喜功的作派,卫兰心既无奈又烦恼。 总的来说还是自己能力不足,不被领导信任,想做点什么都掣手掣脚的。 当然,昨晚发生的这件案子,凭她的实力其实也不足以掺和,即算是锁定了嫌疑者,她也没把握能带着手下兄弟破案缉凶。 这已经超出了她的处理范围。 “安啦,每逢大事有静气,光是焦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兰心,窝在离江这片地界打滚的,想想也不可能是什么了不起的厉害角色。既然我来了,这事就可以了结。” 方芸笑得爽朗率真,话里却有着难以言述的豪情壮志,干净利索的马尾随风抖动着,宽阔洁净的额头下方,一双眸子明亮得有如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星。 四周行人食客,被方芸脸上笑容一晃,全都停下偷瞧,有几位甚至忘记了吃东西,呆呆看着,筷子掉地上了都不知道。 真说起来,方芸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国色天香大美人,但她就是有一种气质,能让人忽略掉身上严肃的警装制服,也忽略掉眼前身边的环境。 只是看着她本人,就能浑忘一切。 “哼……” 卫兰心看着四周食客的丑态,凌厉眼神扫视。长年办案捉贼养成的食物链上层威风,震得四周众人全都心里一寒,连忙低头。 “呵呵,你还是这般无趣。” 方芸摆了摆手,匆匆吞下最后一口肠粉,美美的饮下一口热茶,站起身来,“走吧,我也想看看,这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犯案,能让师妹你放下脸面来向我求援。” 到了上元路,远远就看到二三十辆警车一字儿排开,全都开着警灯,晃得人眼睛发晕。 两人下了车,往前不远,就有两个警察过来拦住。 见到卫兰心,连忙敬了个礼,例行公事的检察过两人证件。 等到了隔离带附近,还没靠近,呼啦啦一群人过来,走在前面的是署长洪森。 “是方督察吗?你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这一次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洪署长客气了,先看现场吧。” 说实话,方芸对洪森的感官并不算太好,有事就上报请援,从不想着自己努力解决问题,这习惯不好……听说在他上位的这段时间之内,警察伤亡很重,这不仅仅是不称职的问题,而是无能。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方芸经常赶赴各地救火,对于下面县市的安全主官什么德性还是了解的,也不失望。 洪森脸色一僵,心知对方并不怎么待见自己,心里就有些郁闷。 不过,此时要求着别人帮忙,自然不敢甩脸色,强笑道:“那就看看现场,兰心队长,你对情况比较了解,就负责解说吧,跟我来……” 负责巡逻警戒的几个小警察,看得就有些迷惑,一个年轻人目光痴迷的看着方芸的背影,无端端就叹了一口气,强打精神问道:“这位女警官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连洪署长都陪着小心?看看有些巴结的意思。” 小警察刚刚从警校毕业,甫一进入工作岗位,也被一些“老鸟”立了一段时间的规矩,并且被父母亲朋教导过,要尊重前辈,尤其是要“尊重”上官。 此时看到方芸一杠两星的肩章,竟然大大咧咧的被离江安全署长如此重视,怎么也不理解。 “连她都不认识?你还是回学校进修几年才出来做事吧。” 一个老警察听到,不屑的看了小警察一眼,“这位可是大名人,是咱们东南三江府高级督察,号称‘辣手神探’的警界之花方芸大小姐。 她的破案能力强得令人发指,年仅二十五岁,就连破三十余件大案要案,犯在她手里的凶徒,很少有全须全尾的,多数被当场击杀。” 四周响起一片惊叹吹捧,这都是认识或者听说过方芸大名的警察,七嘴八舌说着方芸的一些趣事。 “听说在有的县市,只要方芸赶去坐镇,立刻鸡不鸣狗不叫,罪案绝迹,就怕撞到了她的枪口上。” “这么牛?”小警察张大嘴巴,眼睛放光:“要是能娶到这种女人,我就算少活几十年,也愿意啊。” 切…… 这一次,老警察的眼神已经不是不屑了,而是鄙夷。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就不说她的能力,是你拍马也追不上的。就说家世,人家指甲缝里漏出一点点好处来,就足以让你奋斗一辈子……何况她还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老警察都不想再说了,这种家世、颜值和能力并重的女人,只能做为偶像来幻想一下。 其他的,想多了。 第三十八章 案情重演 “先看第一现场。” 洪署长强忍心头焦虑,亲自引路到了陈风、黄牙等人死去的地方。 这里拉着隔离带,地上用白灰勾勒出一个个人形,尸体大部分保持倒伏原状。 只是有些断成两截的尸体,实在是太过惊悚。就算是警察也有点遭不住,不得不进行初步收殓。 本来神情淡定,无可无不可的方芸,一眼扫过,脸色就变得十分严肃。 以她的眼光,自然能发现别人发现不到的东西。 几个被腰斩被立劈的死者倒也没有什么好说道的,只不过是死得太惨,证明出手杀人者十分凶狠冷酷,出手毫不留情。 关键是那个被一拳打碎颈椎,眉心一点红痣的年轻人,她其实是认识的。 每一个圈子,都有自己的人脉。 方芸身为北派形意大师姐,号称即将一步踏入宗师境界的后起大高手。对各门各派,以及各地的危险人物,全都有着名单。 一般情况下,对于这些门派高手,传武修习者,方芸不去相扰。 但如果有人犯案,她自然是找上门去,一一讨教。 或杀或擒,绝不手软。 因为她代表着官方力量,做事先占个法与理。 所以,即算手狠点,别人家的师门也不会记恨寻仇。 这位红痣青年死者年约二十八九,名叫陈风,其实是南派咏春叛徒,一手八斩刀深得精髓。听说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击杀过老牌暗劲同道,能一刀斩落苍蝇双翅,不伤苍蝇本体。 刀法狠辣轻灵。 这种人物,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是比较难对付的。 方芸自问,即使是自己亲自对上,也不可能会让对方如此毫无还手之力,更别提碾死一只鸡子这么碾死陈风了。 真打起来,总得过上两招,一不小心,或许还会让对方带伤逃出一段距离。 现场最引人注目的,其实是一道刀痕。 那是在路旁风景树上,斜斜斩入的锋锐刀痕。 她向前几步,伸手抚摸一下,感受到其中的余韵,沉吟道:“这是空气被刀锋所激,斩出来的空气刃……一刀连斩三人,余波差点把树斩断。”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刀法快到一定地步,就可以窥一斑知全豹,差不多能判断出对方的身手层次。 “这些人是向阳社的,明面上从事安保事务,倒是没有什么违法犯罪的行为。但是,暗地里却做一些放高利贷、替人摆平麻烦的勾当。 还有,他们与近来几桩命案有关系,但是都没有真凭实据。”卫兰心在一旁介绍。 如今是法制社会,一切讲究证据。 在卫兰心看来,这些人仗着武力,游走在法律边缘,手里肯定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他们被杀,肯定一点也不冤枉。 之所以以前没有对付他们,是因为,这些人背后有着财团支持,还有合法的武器持有证件。 不但有钱,而且还有实力。 卫兰心就算对这些人有所怀疑,没有证据也不能定罪,当然也就不能随意抓捕。 方芸点点头,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 事实上,每个城市都有这一类人,黑不黑白不白,很难对付。 安全署的警力,倒有一多半是浪费在这些人的身上了。 “向阳社,是不是与向阳医药集团有关系?”她目光一闪,想到了一件事情。 “应该有关系,我怀疑,向阳社就是向阳医药集团的白手套,陈七做为向阳社的骨干,听说很是看重人才,收罗了一些门派中人。因此,他手下这票人也是最能打的。 呐,陈风师出咏春,被他收到了手下;还有这位叫黄牙,会一些谭腿,身手很是不错。” 卫兰心在离江办案有些年头了,对这片城区大大小小的势力都了如指掌。 说起死者身份以及他们的来历,如数家珍,一点磕绊都不打。 方芸赞许的笑道:“师妹心思慎密,做事谨慎,一直呆在离江真是屈才了。此案了结之后,不如调到三江府去,跟我一起抓贼。” “师姐抓的是悍匪,我怕应付不了。”卫兰心也跟着笑。 她倒是挺佩服这个同门师姐的,去府城也是一条上好的出路,总不至于亏待自己。 但是,她家在离江,父母也渐渐的老了,总是舍不得离开。 方芸看出了她的心意,也不强求,只是伸手一引:“来来,依据现场痕迹,可以复一盘。” 她走前两步,脚下连踏三步,成品字形,身形一矮,以手做刀返身斜斩。 “咻……” 手掌斩破空气,发出轻微啸声。 “这是……陈风当时的出刀手法身法。” 卫兰心眼前一亮。 方芸出手之时轻灵刚猛,明明是空着手,她却仿佛看到了一柄长刀迎面斩来,凶厉之气扑人眉睫。 如果是自己面对这一刀,只有退避一途。 能不能退得了,还得两说。 很大可能就是被这一刀开膛破肚。 是八斩刀。 出刀八斩,足尖反弹,以腰带臂,以臂带腕,速度迅疾无比。 “没错,陈风不愧为暗劲高手,称得上能打二字。” 方芸收势,一跃转身,如同换了一个人般,中宫疾进。 左手如同摸鱼般轻柔前探,右手虚握,如擂大鼓。 “嗵……” 她的眼里闪过奇异光泽,脸色有些严肃:“但是,这位杀人凶手更加厉害,一出手就捉住刀锋,出拳如锤。只是一击,就把陈风颈椎打碎……” 方芸说到这里,脚下不停,腿步腰步如浪起伏,顺势前跨,“然后,这人夺刀横斩,刀光凌厉,连斩三人。顺势转身,长刀脱手再杀两人。” “厉害,太厉害了。”经方芸这么一演示,卫兰心脑海里一团迷雾瞬间散开,只感觉当时凶杀场景历历在目,她甚至大略估计到了凶手的身手层次。 “当然厉害了,出手六杀,动如雷霆。全身上下无不协调,劲力运转四肢百骸,对力量的操控更是达到入微层次。 最难得的是,就算是在激烈交战之中,仍然十分清醒,杀人效率十分之高。这人身手之强,心性之冷酷可见一斑。” “身手高明可以理解,但怎么看出他冷酷了?”卫兰心有些不解,“那边还有一个女人,是欣华电子的主管,应该是被向阳社众人抓住施暴,凶手并没有杀她。” 从这方面来说,杀人凶手反而是好人,不杀无辜。 “也许这个凶手不愿意做多余的事情,也许这人心怀侠义,但这并不能说心地仁善。 你看,那个光头,脖颈被拧成麻花,最后的眼神不敢置信,好像是逃出生天,又突然绝望。这人应该是被抓住审问过之后,才被拧断了脖子。” 方芸叹息一声又道:“说实话,这种有着底线有着信仰的杀手,最是难以对付。如果可能,我真的不愿意对上。” 洪森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方督察,你这话就说错了,不论凶手是不是心存仁善,但是,如此杀人如麻,就是天大的社会隐患,是坚决不可放过的,得尽早擒拿归案才好。” 方芸看了洪森一眼,不置可否:“走吧,这里没必要多看,不是有第二现场吗?看看有什么蛛丝蚂迹确定凶手身份?” 第三十九章 尽快逮捕归案 一行人进了别墅,上得三楼,现场就是一片狼籍。 这里没有收拾,所有倒伏的尸体仍然保持着原生态。 地面上鲜血流淌,一股腥气扑鼻而来,中人欲呕。 方芸似乎对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也不嫌脏,一个一个的检查了所有人的死因。 在黄少明被踩断的脖子前面看了良久,接着仔细研究陈七那长满黑毛的尸体。 “师姐,侧厅里还有着几具尸体,内脏已经被割去,那里医疗设施完备……再联系现场死去的黄少明和吴智勇,这些死者应该与前段时间的流浪汉失踪案有关。” 卫兰心在一旁介绍着。 那件失踪案她算是追踪了许久,更是带着人没日没夜的守在医院旁边,一直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 如今算是找到嫌疑人,可是,这些人却全都死了。 洪森脸色也很难看:“失踪案件可以跟医院病人内脏失窃暗件并案处理,顺藤摸瓜,严查向阳社。不知是陈七私人行为,还是整个向阳社都有问题,这事慢慢来……当务之急,还是先行找出杀人凶手吧。” 这一次的凶杀案太严重了。 一次性死掉不下二十人,而且,死者背后的势力财雄势大。 等案件发酵起来,不但他这个安全署长坐不稳当,就算是现任执政官唐伯明都会惹上一身骚,担上一个无能的帽子。 之所以让卫兰心以私人身份请援,把方芸这位大名鼎鼎的辣手神探请了过来,洪森就是想打一个时间差。 如果赶在省府调查组下来之前把案子破了,他肯定是有功无过。 如果破不了案,问题就严重了。 方芸没有理会洪森的话,她从中听出了私心。 不过,对方有句话说得没错,凶杀案还是得破。 这位杀性奇强的凶手,已然激起了她的兴趣。 “霸道凶横,出手无情,真是好大的杀心。”方芸啧啧赞叹了几句,就道:“从现场情况来看,我得修正先前的说法。 这人不但力量大速度快,还是一个暗器高手,只是打碎玻璃弹射,就连杀十三人,不简单。” “至于这位陈七……” 方芸拔弄了几下对方精壮胳膊上如同钢针般的黑毛,笑道:“听说,西方的生物改造技术已经趋向成熟,没想到在离江城也看到了。我敢肯定,向阳医药集团有问题。” “那是外资企业,不太好查。” 洪森皱眉,他其实不太愿意招惹这些商业集团,动不动就出动律师,讲证据,讲人权。 偏偏这些集团手续齐全,明面上绝对抓不到什么把柄。 一旦被反咬一口,更是入骨三分。 他可不相信自己一个新上任的安全署长能压得下对方。 因此,也就不太想节外生枝。 “没什么可查的了,初步估计是黑吃黑,或者是向阳社得罪了什么厉害角色,引得职业杀手找上门来。 出手这人心思缜密,出手凶狠,是个危险人物。依我看不妨查一查向阳集团的商业竞争对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你说凶手只是一个人?” 洪森不敢相信。 “当然,这人在前面路口杀了七人之后,马不停蹄的就直奔别墅,爬墙破窗。突袭之下,杀尽陈七等人。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陈七,经过生物改造之后,体魄强横尤如猛兽,竟然被人赤手空拳打死……可以肯定,凶手是化劲以上高手,年龄应该在三四十岁区间。” 方芸只是说出自己的猜想,至于真相如何,她暂时没有把握。 总的来说,还得看各方细节资料汇总之后,才能判断。 “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诸如指纹、发丝等,还有这一路过来,有没有摄录到影像?” 卫兰心摇头:“凶手应该有着一定的反侦探技能,一路上的摄像头全是空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影像。 而这别墅中的摄像器材,全都经过物理破坏。一些医疗器具上面有擦拭过的痕迹,地面脚印也被湿布拖过,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 “那就不能从痕迹学入手,只能从人际关系上面排查了。重点看看向阳社陈七等人,近段时间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突袭的过程就象是预演了无数次,从破窗而入到杀人离去,这人出手丝丝入扣,轻描淡写之间就斩尽杀绝。 能肯定,这人拥有极其丰富的杀人经验,如果找到嫌疑人,你们不能胡乱动手……“ 方芸可以捂着良心保证,自认为很负责任。 事实上,她并不觉得以离江的警方实力,可以轻易抓住凶手,就算是查到了也没用。 洪森却没有这个自觉,经过方芸这么抽丝剥茧的一番分析,心里就有了谱,狠狠说道:“凶手如此心狠手辣,做事全无半点顾忌,对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威胁十分巨大。我会下令全市警员详加探查,尽快将其逮捕归案。” 第四十章 顺藤摸瓜 上元路二十余人的大案,对普通百姓来说,也只是茶余饭后的一些小道消息。 对某些人来说,是了不得的大事。 这两天,上元路这片街区,再幅射向周边八条街区,全都迎来了安全部门的临检。 洪森真的发起狠来,行动力还是挺强的。 可是,有些事情越是努力,错得越远。 方向错了,随着调查深入,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陈七所属的向阳安保公司,平日里再怎么守法清白,总能查出一堆的仇人,更能牵涉到一些有钱有势的对手。 嫌疑人太多。 一个个排查下去,看谁都象凶手,查谁也没有实证…… 案件因此就陷入了僵局。 方芸的想法就不一样。 一直以来,她办案的手法,都不是这种广撒网、慢收鱼的方式。 多数时间靠的是灵机一动,说白了就是直觉。 身为北派形意大师姐,在官方系统之中,她的名声来自于破案厉害。 但是在某个圈子里,凭借的却是足够强悍的身手和敏锐的心灵。 身心明澈,返照灵台……肉身的勤苦修练,精神的健旺,总有些人会打开人身神秘宝藏,方芸就是其中一个。 她的武力比起一老牌宗师来说,或许还有着一点差距。单论心灵修为和实战能力,方芸绝对不差。 她的名头,其实是打出来的。 这一点,普通人不知道,卫兰心却是知道。 “师姐,陈七那条线不去跟了吗?” 卫兰心跟在身边,英气勃勃的脸上,此时也多了一些疲倦,眉宇间微微有些焦急。 这一天多时间,她就没见到方芸大师姐做过正事。 多数时间,还是四处寻找离江地界的美食。 吃了百宝堂的养生粥,又去吃临湖居五珍脍…… 别人忙得大汗淋漓的时候,她是四处打听着哪个店铺的口碑较好。 “跟啊,洪署长派兵遣将的四处严查封锁,那些事用不到我。你没见到我是在访查民情,另寻线索吗?” 方芸笑着甩了甩马尾,明亮的大眼睛四处张望着。 看花看景,看人流汹涌。 眼眸之中,全是对生命的热忱。 信你才怪了。 看着就象来离江旅游了。 卫兰心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看看周围环境,十分眼熟。她心中一动,眼睛发亮:“这是离江第一人民医院,师姐是不是觉得应该从黄少明这边的关系查起?你发现了哪里不对吗?” 说起来,其实也不怪离江警方疏忽。 当日上元路别墅区的凶杀案件,那出手之人之强大凶残,缜密阴沉实在是让人震惊。 按常理推断,这种敌人肯定不是一个医院的挂名主任所能招惹来的。推测凶手是向阳社陈七引来的敌人,是自然而然。 可是,无论怎么猜测,怎么排查,死者之中有黄少明,吴智勇这两个医生,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两人,的确是查案的一个重要方向。 虽然,因为流浪汉失踪一案,他们的人际关系网和日常行止在警方有过备案。 但是,也不排除有什么忽略的地方。 有时候,再怎么平凡弱小的家伙,也有可能惹上强大的敌人。 “兰心师妹,你想多了,我只是来医院看看妹妹。这丫头今天清早还来电话,说我忙着查案子,一点都不关心她了。” 方芸眼中闪过一丝宠溺。 “哦哦,小婉的病情好些了吧!”卫兰心汗颜。 想到方小婉,女警又有些尴尬,那日在西山之上离江警方举止失措,损兵折将。 尤其是洪森派出精锐特警追击拯救人质的神秘人,结果铩羽而归,连出手之人的一根毛都没看到,实在是无能之极。 种种事情,在离江达官贵人的心里造成了很不好的印象,甚至在东南行省警界之中都传为笑柄。 洪森面子受损是小事,离江警方大大出丑却不是什么好事。卫兰心身为其中一员,都不怎么想继续查探那个案子了。 “姐姐!” 两人找到第三住院部六楼,刚刚转角,门开处,就传来一声惊喜叫声。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一骨碌就爬起,跑了过来抱住卫芸,两只眼睛水汪汪就要哭出来:“你一点也不关心我……” “昨天上午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来看过了,没有吵醒你。”方芸连忙解释。 “真哒?”方小婉收入眼泪,眼里满是怀疑。 她太知道自己老姐的性子了,这就是个工作狂,忙起来什么都不记得。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问康大夫。”方芸笑着揉了揉妹妹的蓬松头发,转头又道:“爸、妈,我已经请教过一些前辈高人,小婉的病情突然好转,应该是有人用了中医针灸疗法。 那些绑匪一路逃逸,惶惶如丧家之犬,行事又特别凶狠,连医生都杀,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本事替小婉治病。唯一的可疑之处,就是那个出手杀人救人的神秘人物。” “你是说,那人在山上杀了绑匪之后,见到小婉病情危急,顺手就替她治病?偏偏还治好了。” 方正宇神色不动,侧头思索了一下,“当日我跟着警方追击,只是听着枪响,传来惨叫。隔了不到三分钟时间,就已经赶到了事发现场,发现小婉已经获救。这点时间够治病吗?” “应该是够的吧。传闻中有些高人可以一针定生死,医术高明起死回生,指不定那人就有这般厉害。”方芸有些不确定的答道。 事实上,她还有一些事没说。 她的确是请教过师门前辈,不过老人家说了,如今这年代,身怀如此绝技的高人基本上已经找不到了。 唯一有这水平两个名宿高人,早就隐逸山林修养性命,平时根本就不见人。 更不可能出来惩恶除凶,治病救人。 “你们找到大哥哥了吗?”方小婉忽闪着大眼睛,插嘴问道。 方芸神情一动,笑道:“小婉,你怎么知道救你那人是大哥哥?不是老爷爷吗?” 病房里几双眼睛齐唰唰的望了过来。 第四十一章 上门质问 “我猜的。” 方小婉缩了一下脖子,眼睛骨碌转了一下。 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些事情不能说出实情来。 那天在山上,她其实已经被吓坏了。 被坏人挟持着奔跑,心里全是绝望。 有那么一段时间,方小婉甚至想到病发死掉更好,免得受折磨。 枪声响起来的时候,她的神智已经有了些反应,但是主观意识上不愿意醒过来,因此还处于半昏迷状态。 但身周发生的事情,她其实是知道的。 知道两个绑匪被杀,有人拿针刺自己的胸口。 一股清凉气息冲入心脏,无比舒服的那一瞬,她已经醒了。 眼睛虽然睁不开,宛如睡梦之中,耳中却是清清楚楚的听到动手之人说了一句话:“心脏病嘛,最忌心浮气燥,也难怪,被人绑架了想要心情平静都做不到,真是倒霉孩子。” 即算是在半昏迷状态之中,方小婉也感觉鼻子一酸,只感觉委屈而又安心。 舒畅的感觉冲上脑海,她就睡着了。 事后回想起来,那个声音温润清亮,年纪决对不是很大。 不过,姐姐是做警察的,还有她身边跟着另外一个女人,那是离江安全署刑侦队长,方小婉是认得的。 她还知道,警方曾经派人探查当日救人杀人的神秘人物,当然,找到了人绝对没什么好事。 方小婉年纪还小,脑子却一点也不笨。 一见到几人的神态,就知道有些话要永远藏在心底。 这时装起傻来,一脸懵懂无邪,就跟真的一样。 陈心怡在旁有些不乐意,一听到方芸问话,就知道她的职业病又犯了,这是在套话呢,连忙道:“听洪署长他们说了,那人身手极为高超,全副武装的精锐都没法对付。颇为危险。小芸你不要插手了。再怎么说他救了小婉,对我们家有恩。” 方芸讪讪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方正宇在一旁沉声道:“妇人之见,这话不能乱说。关系到社会稳定,小芸又是警察,有自己的责任,你就不要干扰她办事。” “行啦,别摆你的官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已经是离江执政官了呢。我不管,我头发长见识短,只知道有恩必报,那是咱家小婉的大恩人。” 陈心怡不高兴了,说话不饶人。 “你……”方正宇心中一堵,被这话气得差点吐血,一句也反驳不了。 …… 出了住院大楼,方芸直奔门诊大厅。 “黄少明那里的确是一条线,小婉倒是提醒了我,有些事情不能想当然。” “师姐,你指的是小婉刚刚猜的那人年纪?” 卫兰心不解。 “猜?谁知道呢?”方芸呵呵笑了起来,眉毛弯成月芽,看上去就十分狡猾,“我这妹妹啊,别看她十分乖巧听话,可是聪明着呢,她一般不猜。当然,她不想说的东西,无论你怎么问,都不可能说出来。” “这么说,那天杀绑匪的神秘人,年纪并不大?” “极有可能,不过这一点不重要。我妈说得好,不管什么法理不法理的事情,西山那件案子我不可能去插手。就算是警察办案,也没有忘恩负义的道理,对不对?” 方芸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管卫兰心怎么想,径直向里面走。 穿过人流,经过普外科,就听到呵斥声。 “孟大夫,还是好好交待吧,当天下午出诊,你是不是与少明在一起?为什么你好好的,而少明却被人杀了?” 方芸脚下停住,打了个手势,与卫兰心两人悄咪咪的走到围观的医生护士身旁。 说话那个脸色铁青,面容哀戚的中年胖子,赫然就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身为警察,方芸有一个习惯。 接到一个案子,就会把所有涉案人员,以及周边人员的人际关系查个清清楚楚。 这位黄承良院长,她是认得的。 “不知道院长你在说什么,黄主任遇害,我也深表遗憾。但是,这跟我有关系吗?” 孟瑶神情冷淡,气场却是一点也不弱,“身为医院的大夫,并不是卖身给了医院,黄院长家里死了人,丢了狗,别乱诬赖别人。有什么证据,你报警吧。” 对黄少明的死,孟瑶心里是大感快意的。 要不是张南当日象踩一只蚂蚁一般的把那人渣踩死,她说不定会找一把手术刀,狠狠的捅几刀才解恨。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自己就被这人渣害得生死两难。 幸好有张南赶到了,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这两天,孟瑶每每想起当日遭遇,都是不寒而栗。 她实在没想到,这个世界上,有如此邪恶凶残的一些人。 若非张南叮嘱过,这两天要当做事情从未发生,照常上班做事,她都不想来医院了。 一见到这些熟悉的人和事,她就会想起如黄少明、吴智勇这种东西,实在是不太舒服。 她心里一股恶气,还没发泄出来,黄承良院长上门质问,哪里还会给他好脸色看。 “好,好,看来你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这个医生别做了。” 黄院长大发淫一威。 在离江第一医院,他身为院长。大小事情不说一言可决,但只是开除一个普通大夫,却没有什么难度。 甚至都不用说理由。 内心深处,他也不太相信孟瑶与黄少明之死有什么关系。 但是呢,这人啊,迁怒下来,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前段时间,他从各方面了解到,自家宝贝儿子迷上了普外科的一位主治大夫,着实没当一回事。 这男人嘛,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一点私生活的不检点,实在算不得什么毛病。 儿子既然想背着老婆泡个妞,那就泡呗,只要不弄得满城风雨就好。 他甚至知道黄少明设下了一些圈套,在一点点的对付这位孟大夫。 还知道黄少明与向阳社安保公司在悄悄的做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当然,有些事情他不是很赞同,但也不在意。 在离江这片地界,他自问还有些手段,单凭黄承良这个名字,就能解决很多事情。 第四十二章 我要一个人的命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黄院长是要开除孟大夫吗?我也辞职开个诊所吧,正需要人呢。学姐来帮我,那是最好了。” 张南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是张南。” “那不是新上任的急诊科副主任吗?手术十分神奇的那位,一上午连做八台高难度手术……” “不是他还是谁?人比人气死人啊,刚刚毕业就有了这种水平,连医院高层都要捧着。不对啊,看着就要前程似锦,他怎么就要辞职了。” “傻啊,没见到黄院长欺负孟大夫吗?他跟孟大夫关系好得很,就差没穿一条裤子了,怎么能忍?” 听到这人说得猥琐,虽然黄承良还在场,医生和护士全都心里顾忌,但还是忍不住发出低低嘻笑声。 “张南,你怎么过来了?这不关你事,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前天下午和晚上,孟瑶行踪可疑。我怀疑她跟少明之死有关系。” 到了气头上,黄承良也顾不得事情对普通人还在保密之中,透露了一些案情,引得四周又是一片惊呼。 想了想,黄承良挤出一个笑脸,又道:“张医生你医术高明,这两天有些病患家属都送了锦旗来医院,这些事我们都看在眼里。 医院董事会对你也是极为看好,正准备提升你为急诊科主任,并扩大手术室,让你独当一面。这时辞职多可惜? 离开了三甲医院,无论你去哪里,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英雄难有用武之地,到时后悔莫及。” 二十一世纪最贵的是什么?是人才。 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甚至能救活一所濒临崩溃的医院。 象张南这种神医手段,只要还留在医院之中接诊,无论是对医院的发展,还是对医院高层的人脉展开,都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黄承良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晓之以情喻之以理,旁边的人听得连连点头,心想这的确是正理。 张南摇了摇头,笑道:“黄院长这话可说错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是不是三甲医院,对我没意义。 你信不信?我就算是开个小诊所,也能门庭若市。再说了,救死扶伤不是生意,也不求名声。我宁愿英雄无用武之地,天下再也没有病痛。” “好……” 方芸在一旁听得心血澎湃,忍不住就鼓起掌来。 四周医生护士被豪情感染,也跟着大声叫好。 喝彩声只是响了一会,立即停了下来。 在场的医生护士见到黄院长脸色极其难看,生怕对方秋后算帐,不敢出声支持张南。 只有方芸和卫兰心两人,她们不是医生,却是一点也不收敛,直拍得手掌生疼,才停了下来。 “年轻人,社会复杂得很,你想得太简单了。” 这一次,黄承良脸上再没有虚伪的笑容,眼神之中多了一些阴冷。 开玩笑了,以为在离江开诊所就可以顺风顺水吗?一个三甲医院的院长能量有多大,对方显然没有搞清楚。 “威胁我?我好怕哦。”张南回头咧嘴一笑,八颗白牙齐齐整整,眼里闪过一道奇异光泽。 目光接触,黄承良心中一寒,全身打了个冷战,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莫非是他?”他一言不发,看着张南的背影离去,手指甲掐进了手掌心都不知道。 …… “张南,其实你不必为了我……” 孟瑶神情复杂,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不由得有些心酸,曾几何时,也许就是从那年夏天开始,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出了问题。 “不是你的原因,正好,我在医院住得也不开心,想要换种生活方式。” 张南说的是真话。 无论是修练制药,还是办一些比较私人的事情,他都有必要寻找一个安静私密的住所,最好是能够把住房和医治病患的事情,一同解决才好。 如果还在医院上班,有些事情不太好操作。比如,索取巨额诊费,或者奇草珍药…… 人家被治好了病,感谢也是感谢医院,或者送上锦旗,这对他没什么意义。 正好,从赵家那里得来的诊费还剩下不少,他就想租一个门面开个诊所。 太过繁华地段不太划算,他在沿江西路西三环老城区找了一个带门面的临街二层小楼,看看环境绿化都还不错,四周民风也算淳朴,就买了下来。 刚刚搬了进去,一些药材和器具都还没购置,这不,今天就是来辞职的,顺便也来挖个人,小云护士就很不错。 当然,还有孟瑶的原因。 黄少明既然死了,黄承良不可能没有动作,再在医院上班就有些不妥。 他看得出来,孟瑶经过上元路别墅区杀伐之后,心里不免留下了一些阴影。 表面上没有什么,实际上,她在医院呆着,精神很压抑。 换个环境,换个心情,应该就没事了。 因此,就来找她合伙。 以自己的心性,即算是开个诊所治病救人,收罗生死二气修练,也不耐烦每天治疗一些感冒发烧小病小痛什么的。 不是疑难杂症、必死绝症,他根本就懒得动手,这时就有必要寻一个得力的助手。 孟瑶医术精湛,涉猎甚广,一般的病情对她来说没有什么难度。 再加上她性情温和,对病人很有亲和力,这是最好的人选。 他还没开口,就敏锐的感觉到孟瑶的神情不对。 这姑娘低着头,眼圈微微泛红,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张南,晚上来出租房吧,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就蹬蹬跑掉了。 张南站在原地,眼角余光扫过飘洒在空中那晶莹泪珠,沉默了好一会,没有跟上去。 孟瑶不管有什么想法,到时问一问也就知道了,现在不必盘根问底。 还是先搞定小云再说。 刚刚走近。 “张医生,我觉得你在医院上班更好一些……自己开诊所,就算医术高明,病人也信不过。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小云听到张南的邀请,十分为难,反过来劝说张南。 “我已经决定了,要不,你也跳槽跟我一起干吧?给你开高薪,当主任。” 张南是真的觉得小云手脚麻利,而且很会来事,在自己的诊所做个前台接待之类的,那是很适合的。 而且,他手里随便漏一点好处出来,也能让护士小姐上几个台阶。时间稍长,成为一介名医也不算什么难事。 “真的假的?还开高薪,当主任,我就一个护士,干不来。” 小云没好气翻个白眼。 “当然是真的,大家同学多年,你还信不过我?放心,不需你独当一面,咱们合伙干,凭我的医术,开再高的工资都行。” “那行,我真辞职了啊,你不要放我鸽子。” “这是营业执照,你看看,我诊所都开好了,就差人手。”张南晃了晃手中的文件,笑道。 小云认真的翻看了一下文件,终于抬起头来,圆圆的脸蛋差点没笑出褶子来,“张老板,以后请多多关照。” …… 黄承良回到家里,脸色难看,时而痛恨,时而悲伤。想了想,拔通了一个电话。 “承友,我要一个人的命……有把握不惊动别人吗?” 第四十三章 虓虎 “你怀疑那个小医生?大哥,你说怎么做吧?少明的仇不可不报。这些年来,只有我们欺负别人,还没有别人欺负我们的。” “我要那姓张的全家性命……还有,少明不是喜欢那孟瑶吗?就把她捉来殉葬吧。生前得不到,死后得到也好。” 黄承良眼神愈发阴冷。 门外琐呐、锣鼓声传入耳中,吹吹打打就象是响在他的心脏深处,让人心气难平。 黄承良毕竟不是傻的,别人不知道孟瑶当天在哪,他还能不知道吗? 事发之前,黄少明曾经无意中说漏了嘴…… 那么,确定了孟瑶有问题之后,跟孟瑶关系很好的张南就进入他的眼帘。 那个年轻实习医生医术高明,这只是其中一点。 还有一点他可没有忘记。 当日赵忠诚派出保镖请张南回来治病,他也跟在后面,亲眼见到两位凶神恶煞的保镖被张南随手击倒,重伤难愈。 当时,他还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问过之后,才明白那两个保镖的身份。 一个是血狼特战队退役尖兵,在战场上历经生死,身手高强的厉害角色;另一个是聚英馆八极宗师门下高徒,一身武力十分强横。 百万年薪只是明面上的基本底薪,实际上,这两人之所以担任赵忠诚的保镖,其中还有人情因素。 但就是这种大保镖,竟然不是张南的一合之敌。 如此说来,张南的身手其实极为厉害,是个高手。 到底有多高他不知道,但是,黄少明死在一个高手的脚下,他却是知道的。 再联系孟瑶的关系,有些事情自然水落石出。 既有动机,也有这个实力。 毫无疑问,事情就是张南做的。 自古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是可以理解的。 但这事落到自己儿子身上,黄承良怎么也不可能去理解。 他信奉的就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杀了自己儿子,那就全家陪葬吧。 当然,种种桩桩也只是怀疑,是猜测。没有什么证据。 就算是报警,也根本没用。 但他黄家做事,什么时候在乎过证据这东西。 只要认定就好了。 …… 方芸和卫兰心出了医院,发动车子,悄悄的跟在张南两人身后。 看着张南上了出租车,方芸也不着急。 只是吩咐卫兰心联系安全署,调取监控监视那辆出租,知道大概方向,然后远远跟在后面。 黄承良能查到的东西,有着庞大警力支持,她们自然也查得到,甚至更详细一些。 知道前面的那位看起来清秀斯文的实习医生身手不凡,方芸更是多长了个心眼,并不出现在对方的视线之中。 身为感知敏锐的传武修习者,方芸明白,有些人的心灵十分警醒……就算是全无恶意,只要目光扫到对方的身上,也有可能会被察觉。 凭借着摄像监控,掌握了张南两人的行程,方芸不紧不慢的开着车,好象效游一样,慢慢就来到沿江西路。 顺着林荫小道驶进狭窄街区,眼前就是一溜二层小楼。 树荫下面,到处都可以见到老人小孩,下棋的,打牌的,追逐笑闹的,呼儿骂女的…… 与繁华的商业街区相比,这里无端端的就多了几分人气。 实在是养老的好地方。 “师姐,你怀疑张南?我看不可能吧。那个杀手行事周密,老辣阴狠,一看就知道经验丰富。 张南或许身手不错,但远远比不上杀手的强横。更何况,他只是刚刚医大毕业,又哪来的胆子杀人?更别提什么杀人的经验了。” 卫兰心呵呵笑着,对张芸煞有介事的远远跟踪,有些不以为然。 还记得自己姐姐重病,那一次还是张南及时出手,才救得一大一小两条性命。 她虽然不曾说过什么,心里却是感念得很,打心眼里不想张南跟那杀人凶手扯上关系。 方芸却没有笑,神情反而有些严肃。 “其实我也不相信,前面就把他的嫌疑排除掉了。不过,事后想想,事无绝对,看看也无妨。 即算他不是凶手,这么个医术高明,身手强横的年轻人,也值得多看上几眼。” 只说身手强横,还是说得浅了。 方芸没有说的是,她自幼精神异于常人,常常能发现一些别人难以查觉难以理解的隐秘。 尤其是实力大进之后,这种能力更加强大。 身为二十三岁的化劲后期,实力直追传武宗师,方芸自豪的同时,平日里也难免自矜自得。 但是,今日她躲在一旁仔细观察张南的时候,竟然心脏乱跳,汗毛悄悄的立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象是普通人入了深山遇到猛虎拦路一般反应,完全源自于生命最根本层面的压制。 最关键的是,对面这个清秀俊逸的年轻实习医生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危险。 他的手掌手指白晰细润,没有一丝老茧。 太阳和眉心,也没有锋棱锐角,只是一片光风霁月,看上去就仿佛一个从来未曾练过武道的平凡人士。 不说风一吹就倒下吧,随便来一个庄稼把式就可以把他干趴下。 但正是这样一个年轻人,却把出身血狼战队的袁升和八极精英弟子安虎山干倒了,听说是轻描淡写,毫不费力。 这就有些矛盾了。 当然,道听途说不足为信,有什么事情,终究还要亲眼所见才行。 这些隐密心思,方芸也不跟卫兰心说起,只是伸手指了指车窗外边:“看到没有,聚英馆来人了……呵呵,来的是八极江瀚江宗师开山大弟子左元浩,张南的麻烦大了,不知他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 方芸坐得笔直,饶有兴趣的望向转角处的院门处。 那里张南正带着孟瑶指指点点的,安逸悠闲。 “左元浩?”卫兰心陡然紧张了起来。 她虽然交游不广,平日里也没人跟他说起武者圈子里的事情,有些大路消息还是听说过的。 传闻此人小时候是个沿街乞讨的孤儿,有一天饿得快要死了,他就忍不住偷窃路人钱物。 那一天不知运气好还是不好,他偷到了八极宗师江瀚身上,这眼光也是没谁了。 江瀚那年正是四十来岁,还没有聚血归丹突破宗师,但也已经是鼎鼎有名的化劲大师,号称蝇虫不能落,一羽不能加,但凡一点灰尘落到衣服上都有感应……被人偷钱,自然是一捉一个准。 事情的发展很有戏剧性,江瀚并没有责怪偷钱的左元浩,更没有把他的手腕捏断,反而带回聚英馆,收为开山大弟子,教授武艺。 而左元浩也是一点就通,一练就精,二十五岁那年突破化劲。 如今三十三岁,已经在南七省打下名声,手底下人命不知多少条。 尤其是在黑拳界,更是有着“虓虎”的名号,为人勇不可当。 左元浩在南七省后起之秀中,也算得威名赫赫。 他还是聚英馆坐馆大师兄,拜入八极宗师江瀚门下的年轻人,一般都是由他代师授徒。 当日被张南打成内伤,如今还卧床不起的安虎山,是他的小师弟。 同时,也是他一招一式教出来的。 第四十四章 叔叔请你吃冰激灵 “这里虽然是老城区,相对没那么繁华。但是人流量大,老人小孩也多,倒是开诊的好地方。只要打出口碑,不愁做不下去。” 小云还是有些专业眼光的,一看这环境就喜欢上了。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阳光打在脸上反射出光芒,笑得眉毛弯弯:“张南,你买的是哪一座房子?有多大?” “就前面那座带院子的二层小楼,很宽大吧。快三百平的场地,院子里有树有花,只卖了两百万,这次是捡到便宜了。” 这种房源,别说是在离江城区了,即算是在乡镇,也不会便宜到哪去,算是很合适的。 而且,老城区一旦拆迁改建,不久的将来,很可能会挣上一笔。 不过,对张南来说,看中的倒不是地皮房屋价值,他想的其实是省事…… 房子本身就是一座老式诊所,里面有药柜有诊室,还有药架和沙发。 只要补齐药材器械,就能马上开工。 生死轮回宗的医术很奇怪,越是治病,修为就提升越快,治病的能力也能变得更强。 虽然现在是瓶颈,对病人需求不大。 但未雨绸缪,以后总是需要的。 他又不想在医院上班受制于人,那只有自己开一家相对自由一点的医馆。 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停业整顿,灵活得很。 这些隐秘,张南并不需要跟小云多说。 事实上,从她喜悦的神情之中,能够看得出来,女同学对于两人合伙开医馆的事情是十分期待,兴奋得很,很想大干一场。 “渴了吧,喝什么冷饮?” “冰激灵吧,我要草莓味的。”脱离了医院的环境,小云也不再端着架子,比孟雪还象个小女生,颇为享受张南的体贴。 两人选了冰激灵,付了钱,就往前面转角处“福安诊所”走去。 医馆的名字张南并不打算改。 他觉得幸福安康的寓意很是不错…… 前任之所以经营不善,完全是医术不行,导致口碑崩溃,并不关名字的事情。 张南揭开盒装冰激灵的盖子,拿着木勺指了指医馆门脸向小云介绍,心想这里就是两个人“奋斗”的地方了,身后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叔叔!” 回头看去,就见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哗啦啦的向她跑来。 女孩身穿破旧的花衣裳,衣襟洗得发白起球,还有两个补丁。头上扎着马尾,一张小脸脏全是黑痕污渍,沾满了汗水灰尘。 她的左手吃力提着一个大网兜,里面十多个饮料瓶,有塑料的,有玻璃的。 因为个子矮小,瓶子不时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啦响声。 这小女孩右手,却是举着一叠红票。 “叔叔,你的钱掉了。” 张南微微有些错愕的看着小女孩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她手中网兜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裤兜。发现刚刚拿出来买冰激灵时候,揣回裤兜的六百红票,果然已经掉了出去。 小女孩走上前来,脏兮兮的小脸笑容很是干净,她把钱塞进张南手中,煞有介事的说道:“叔叔以后放钱要小心一些,别再掉了。” 说完,她还挥着手,说了声“叔叔阿姨再见。”就转身拖着网兜要离开。 “等一等,小妹妹,谢谢你啊,你叫什么名字。”张南抽出两张百元的票子递了过去,“这是叔叔感谢你的钱,你收下吧。” “我叫小宝,奶奶说了,拾金不昧,不能要回报。”小女孩一个劲的摇手,脸色有些局促不安。 看着竟然是要逃跑了。 张南哑然失笑,这个“奶奶”可够传统的。 他也想起了读小学时候唱的儿歌了,“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叔叔拿着钱,对我把头点,我高兴地说了声:叔叔,再见……” 多纯朴的孩子啊! 张南想了想又说道:“好吧,不要回报,我就不给你钱了。小宝,叔叔请你吃冰激灵。” “奶奶还说了,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小宝看了一眼那奶白色的冰激灵,喉咙使劲的咽了一下,咕咚吞了一口口水。 似乎感觉到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丢脸,小女孩脸蛋悄悄的红了红。 “不是啊,你看,你帮了叔叔很大的忙,咱们又说了这么久的话,那就是朋友了。不是陌生人了吧,对不对?朋友请你吃个冰激灵算什么。” 张南有些吃力的解释道。 “嗯。” 小宝侧头想了想,觉得这话没问题,伸手接过冰激灵,低头悄悄的舔了一口,脸上就很是满足。 她只舔了一口,就又把盒盖合了起来,说了一声“谢谢叔叔”就拖着网兜离开了。 一旁,小云悠悠叹了口气:“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买个诊所开馆了?这里民风纯朴,居民生活都不容易啊。” 小女孩就是这处街道的缩影,放眼望去,人流往来,绝少见到什么富人,大家生活都不太宽裕。 这些人生病了,很可能根本就舍不得花钱去大医院看病,一般的大病,也只能等死。 在小云的心里,张南妙手仁心,很可能是恻隐之心发作,抱着济世救人的念头,把诊所开到跑到贫民区来的。 凭他的医术,得救下多少人啊。 张南瞄了一眼脑补的女护士,只想说一声“你想多了。” 他其实也有私心,只不过,这私心不被别人理解罢了。 进了院子,小云就活跃了起来,指着墙角说道:“这里要摆一张病榻,最好是沙发。一些老人身体弱,可以半躺着输液…… “还有,柜台偏向中医,不太妥当。张南你是中西医结合,咱们还得进购几个玻璃柜台摆放药品……并且拿帘布在大厅里弄出隔间来,针灸的时候,病人脱衣服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第一件事,倒不是要购置一些东西,小云嘴里说着话,在屋角找到两个扫把,递了一把给张南,笑道:“诊所毕竟是看病的地方,这里卫生都没打理好,会影响病人的心情的,来,先搞卫生。” 张南深以为然。 …… 第四十五章 能动手就别逼逼 巷子门口,左元浩黑沉着脸走在最前,龙行虎步,气场十分强大,身后跟着几个师弟。 左边一人头上染着褐色头发,一口灌掉手中的饮料,打了一个嗝,扭了扭脖子道:“小医生还挺有钱的,在这里买了房子。 大师兄,你说我们要不要他赔偿一大笔钱?三师兄现在还躺在床上挣命,不能太便宜那姓张的了。” 左元浩侧头瞄了一眼腾翼,眉头微皱“我们聚英馆差钱吗?老三被打得半残,咱们也不能不讲道理,把对方也打残就是了。他后半生生活不能自理,总得留点钱傍身吧。” “仁慈!”腾翼连忙竖起大拇指,笑得有些奉承,“等下我要拍下大师兄出手英姿,那人能胜过三师兄,怎么也算是一个高手。 最好是打得他跪地求饶,痛哭哀嚎之后,再断他四肢,这样,才能传扬聚英馆的名声。” “多嘴,要你教大师兄怎么做事?” 旁边有人嘻笑。 在他们心里,大师兄左元浩既然出头找面子,自然没有失手的道理。只不过,看看心情打得对方多惨就是了。 当然,也不排除在那位张医生身上留个暗手,让他过个十天半月的吐血而亡。 “叔叔,你手里的饮料瓶可以给我吗?” 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走了过来,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腾翼手中喝空的塑料瓶,细声问道。 腾翼捂着鼻子,满脸不耐烦的呵斥道:“走开,你要自己去捡。” 他随手一扔,那塑料瓶就像离弦劲箭一般,被扔出三十多米,远远落在巷尾,咕碌碌又滚出老远。 “五师兄,你的大摔碑劲练得不错了啊。” 身旁两人眼神一亮,赞道。 “比起大师兄,差得太远了。”腾翼矜持笑道。 “我看很可能不需要大师兄出手,你就可以对付张南。” “不能这么说,若是我把小医生打了,三师兄的面子上肯定不太好看。” “我看五师兄你就是顾忌太多了,依我看,当日三师兄肯定是一时不防被那医生偷袭暗算了,并不是实力不如。” 几人并没有注意到小女孩低头耷脑的向远处走去。 也没注意到身后还有两人缓缓跟着。 “果然是上门去找麻烦的,我们要不要出手帮忙?”卫兰心脸色焦急。 方芸笑着摇头:“看看再说。难道你也以为那安虎山真的是被偷袭受伤的吗?我记得你可是在场的。” “不是偷袭,当日安虎山与袁升两人差不多可以算是联手,在张南手里没有走过两招……我也没看得太清,只是感觉张医生的力量很大速度很快,拳法倒没什么精妙可言,普通得很。” “普通吗?”方芸脸色慎重了些。 越是普通才越不普通。 卫兰心拳法境界不到,自然不会明白,真正达到一定层次的武者,那自然是举手投足都有很大威能。 反而是那些先天禀赋不够的选手,出手打人,极尽精妙能事,怎么巧妙怎么来。 说起来,还是底蕴不足。 …… 女人毕竟是女人,天生就把“搞卫生”这项技能点满了。 张南觉得,别说自己现在只是第三重心动期,就算是突破到第四重超凡,在这项能力上也是远远比不上小护士的。 他拿着扫把,划了一会大字,就看到小云把会诊大厅扫得干干净净,已经转战到院子里了。 他颇有些尴尬的跟在小云身后,这里扫扫落叶,那里搬搬东西,时不时看看小护士那引人暇思的美妙背影,被汗水浸透的亚麻布裙,别有一番风姿。 “咣……” 一声巨响,半掩着的诊所红木大门,被人一脚蹬开,轰然撞在侧墙上。 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一人身材魁梧,足有一米九高。身上的腱子肉一条条一缕缕,眉眼之间精悍逼人。 身后跟着几个吊儿啷当的青年,冷眼望来,杀气腾腾。 即算是小护士,也能看出这些人是来找事的了。 “哟……啧啧,日子过得舒坦啊,打了人跟没事一般的泡着小妞,我不得不佩服你,这心真大。” 腾翼哧笑一声,忍不住就开口了,他眼睛直愣愣盯着小云,在那曼妙身材上扫来扫去,呼吸微显急促。 “你们是什么人?想闹事吗?我可要报警了。” 小护士柳眉带煞,她被几人的眼光看得十分不自在,尤其是那褐色头发的家伙,眼神极为淫一邪,让人十分恼火。 “报警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左元浩呵呵一笑,难得的解释了一句,“江湖事,江湖了,张南,你有胆子打伤我师弟,就得接下我们的报复,被打伤打残也就不要怨得别人手狠。跪地求饶,自断双臂,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岂……岂有此理。”小云简直是被惊着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霸道蛮横的家伙。 “哈哈,小妹妹,别吃惊,冤有头债有主,放心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就凭你这种一看就让人心痒的脸蛋,等会我师兄弟会好好温柔对你……” 腾翼心头火热,嘴巴更加不关门。 听着这些污言秽语,小护士脸色铁青,还没反骂过去,就听得身边一阵风刮过,耳边响起一声冷哼。 “找死。” 却是张南动了。 他可没有什么打嘴炮的习惯。 这些人明显是上门寻仇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能动手就别逼逼。 第四十六章 手下留情 张南手中扫把抡了一个棍花,棍柄在前,脚下一个箭步,闪了闪就刺到了腾翼面前。 既然这人嘴臭,那就先打烂他整口大牙…… 随着张南出手,一股血腥杀伐气息扑面而来。 腾翼僵立当场,眼神惊恐,完全没反应过来。 左元浩心里也是一惊,仿佛看到了一员顶盔贯甲血染征袍的猛将骑马持枪迎面冲杀,劲风如浪,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咬了咬舌尖,痛楚刺入脑中,心叫不好。 知道这是被对方的气势影响到了心灵,心志不坚者可能连反抗都做不到,就会被击倒。 丹田发气,一声虎吼,左元浩身形就矮了三分,不退反进一拳迎上。 “立地通天炮。” 这一拳打出有如火炮激发,反挫力下沉,双足陷入地面,整个房子都微微晃了晃。 “拳法不错,可是没什么卵用。” 张南轻笑一声,扫把刺出的动作就有了细微变化,手指捻转,柄头嗡鸣…… 小小的竹棍竟然打出了巨锤轰落的味道来。 左元浩的拳锋与棍头一接触,就发出喀啦啦一连串爆响。 他的拳头直到肩井,肌肉虬结的臂膀转眼就变成了软绵绵的,象是面条一般耷拉了下来。 脸色胀红如血,身体更是如处浪涛之中,他脚下再也站立不住,不由自主的倒翻出五六米远,啪的一声摔倒地上。 挣扎着想爬起来,就发现全身酸痛胀麻,完全用不出一点力气来。 左元浩并不是最惨的。 张南以棍化锤以强破强打断手臂之后,扫把并没停下,反而抖出了五团幻影。 啪啪啪啪…… 如暴雨打残荷。 腾翼的左右脸颊同时受了一棍,碎牙合着鲜血四溅,他的丹田之处也挨了一棍,全身如同胀红的大虾一般软倒在地,不断抽搐、 另外两个聚英馆弟子,全都被拦腰一棍打倒,痛得全身抽搐。 收回扫把,张南挽了一个棍花,轻轻巧巧的扫去院子里一片落叶。 就如刚刚出手之人并不是他一样,说不出的轻松写意。 小护士看得眼睛都呆了,担忧和愤怒还没有蕴酿爆发,对方几人已然躺在地上挣扎。 在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看清几人的动作。 只见到张南攸忽来去,快若闪电一般,身形晃了晃就已经回来。 有如飞燕往返,十分赏心阅目,偏又快捷绝伦。 “原来他这么厉害……” 小云此时见到张南出手,才恍然明白,这个自己以为很是熟悉的同学,原来是那般的神秘,身体里藏着难以形容的伟力。 以前对他的认知完全是错误的。 …… “好拳法,刚柔转化,妙到毫巅。”方芸远远看着,忍不住眼中放光,高声赞叹道。 卫兰心满头雾水:“明明是棍法,或者说是枪法。” 说实话,刚刚瞬间交手,她也没看懂。 只是见着张南身形前冲后撤,左元浩腾翼几人就已经扑街,中间的过程简直乏善可陈。 方芸摇头说道:“看拳要看本质,其实这一拳,姑且说是一棍吧,本身没有什么花巧,就是把刚猛二字发挥得漂流尽致。 左元浩那一拳立地通天炮,身前面就算是一堵墙,也有可能打出一个窟窿来。可是,面对轻飘飘的扫把点下,立刻劲力崩散,象是碰到石头的鸡蛋般不堪一击。” 她眼中神光灼灼,又道:“最关键的是,如此刚猛的一击,余势却是轻若垂柳……刚刚好打掉腾翼嘴里满嘴大牙,点破全身气血。并且,如风吹落叶一般的把另两人击倒,自然而然。 拳法到了这一步,刚柔转变无迹可寻,随心所欲,皆是杀招……出手举轻若重,违背物性。单凭这一手,他就有可能问鼎宗师,聚英馆算是撞到了铁板上了。” “这么说来,张南是手下留情了。” 卫兰心这才明白刚刚张南一击之中的门道。 什么举重若轻,刚柔转化,她是不懂的。 她的修为还没到那一步,如今练到明劲巅峰,只是一个劲的强壮气血,增强力量和速度,并没有明了暗劲化劲的奇妙变化。 听了方芸的解释,立刻就知道这种拳法有多么难得。 那么,问题就来了。 方芸和自己本来是有些怀疑张南与那日别墅杀人案件有关,认为当日那个十分厉害的高手,与张南可能是同一个人。 如今,他真的显露了如此高超的武艺,情形不太妙啊。 她就算是想放水也没办法了。 想到这里,卫兰心面上闪过一丝忧虑。 当日张南救了自己姐姐,并且保住了胎儿,她虽然没有表示什么,心里却是感念万分,十分不愿意对方与什么杀人案件扯上关系。 方芸号称神探,最是擅长细节发掘,一看卫兰心的面色就明白了。 “你别担心,我也没说那凶手就是张南。今日他的出手,的确是十分强横,连左元浩这种突破化劲的拳法大师级拳手,都不是一合之敌。但从根本上来说,他跟凶手的路数是不一样的。” “怎么个不一样法?” 卫兰心有些惊喜的问道。 方芸没有不耐烦,“当日那被斩出刀痕的树干你还记得吗?凶手一刀连斩数人,刀气延绵,更是斩开大树。 还有,陈七明显经过一些生物改造,这个里面有着蹊跷,有些事情还得保密,那就暂且不说。 我想说的是,陈七那身体和力量,一般外力打上去,很难损伤……就算是枪械子弹打中,也不会很快就死。 可我们见到之时,陈七却是被人一腿踢断颈椎,再一拳打得脑子变成浆糊,当场死得不能再死。出手之人用的力量并不算很大,杀伤力却是十分惊人?” “你是说暗劲力量渗透?”卫兰心不确定。 “不是,暗劲不能外放,不能及远,杀伤力远没有那么强。传武练劲,古修炼气,你还不明白吗?” “你是说,凶手是隐修会的人?掌握了行气吐纳法的古修?” “我没说是他们的人,只能说,凶手应该是掌握了类似的力量。但是,从刚刚张南的出手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内气修行的痕迹,与凶手并不相同。 当然,也不能排除他在藏拙,去见见吧。” 方芸眼波闪了闪,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向福安诊所走去。 第四十七章 试探 张南留着两个聚英馆的弟子,并没有打断手脚,也是想着让他们把伤员抬走。 卫兰心其实说得没错,他的确是手下留情了。 如果不是光天化日之下,又如果不是外面有人一直盯着这里,他就算是不杀伤人命,至少也会打入几道真气,灌输几道死气病气。 敢上门找茬,不让这些人后半生不能自理,都算自己仁善。 两个聚英馆弟子好悬回过气来,强忍着腰间剧痛,灰溜溜的扶起大师兄和五师兄,屁也不敢放一个的连忙逃离。 看起来狼狈万分。 四周远远看着的居民,全都躲避开来,也不敢太过高声谈论。 看向福安诊所的目光很是有些复杂。 敬佩又有些害怕。 开玩笑了,一看就不是善类的社会人士上门找碴,被打得抬将出去,这新买房子开诊所的简直就是个狠人。 想到这里,他们又有些期待。 这么个狠人,跑到城西平安街来开诊所,想必总有几把刷子吧。至少比起前面那个庸医要好得多,就是不知道他的收费如何。 在神情忐忑的居民之中,两个衣饰高档,容颜秀美的女人,就特别显眼了。 方芸也不以为意,她就像是来串门的老朋友一般踏进了福安诊所。 “张医生,你离开医院自主创业,是平安街的喜事。等开业那天一定要告诉我们,到时上门送个花蓝。” “送什么花?又不是开门做生意。” 望着走进门的自来熟女人,张南微微皱眉。 对方那双特别明亮的大眼睛,让他隐隐觉得眼熟,却不记得在哪曾经见过。 卫兰心有些尴尬:“这是我师姐,叫方芸,离江安全署请来帮忙破案的。” “原来是方警官,不知来这里……莫非是为了刚刚那伙人,你也看到了,他们伤得并不重,我是自卫反击。” “重不重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腾翼的牙齿被打掉,是补不回来了,说话和吃饭都是个问题。”方芸捂嘴轻笑,“那人嘴贱,受这种伤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他被你一棍点在丹田,全身气血全都打散,以后难免身体虚弱,变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啧啧,对一个练武之人来说,这种伤势无论怎么算都不轻啊。” 她没说左元浩,打断手臂这种伤势在普通人来看,就是了不得的大事。换做练武之人,只要气血不散,凭借现在的医药水平,经过百日疗养,恢复的问题不大。 “你想说什么?”张南笑了起来,对面的这个女人眼光不错,难得的她身手更不错。比起先前用出八极拳的左元浩还要强上一些。 血旺神旺,气机圆融,这就很难得。 如果在那个世界,这就是个修仙练道的好苗子,天生神魂强壮。不过,可惜的是,在这个世界,她连炼气的门径都找不到,更别提炼魂了。 只是单纯的修练肉身,运转骨骼,虽然体魄强横,矫健灵活,也就这样了。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没有别的意思,聚英馆上门找事,你打回去也是事出有因,可以归类为江湖事件。 一般情况下,警方是不会插手的。也正因如此,恩怨纠缠,就很难了结了。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的,没完没了。” “哦,听起来,他们还有厉害高手,不知还有谁?” 张南笑得更和气了,招呼道:“小云,倒两杯水来,两位警官上门,这里也没准备,没什么招待。” “不用客气。”方芸摆了摆手,自顾自的拖过一条凳子坐下,舒适的靠着,笑道:“今天被你打的这位叫左元浩,是聚英馆的坐馆大师兄,八极宗师江瀚对这个大徒弟可是喜爱重视得很。他为人老派,脾气爆烈,你可得小心应付,千万不可大意了。” 说完,方芸就盯着张南的眼睛,想看出他的心意。 令她失望的是,对方的眼神就如一汪深潭,怎么也望不到底,甚至连面上的笑纹都没有乱上半分,八颗白牙耀得人心里微微发慌。 是强行镇定,还是根本不在乎? 或者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传武宗师代表着什么。 宗师宗师,开宗立派,传道授业。 也就是在某个方面达到惊人成就的先行者。 传武宗师,其实与普通武者不是同一类型生物了,普遍代表着聚血凝丹,体魄进化…… 出手能毙狮虎,腾跃可擒飞鸟。 面对宗师,方芸自问正面是扛不住的,只能退避三舍。 当然,她的优势也不在正面对决上面,而是在感应灵机,避实击虚上面。 打是打不赢,周旋逃命还是做得到的。 对面这年轻人,又是凭什么不在意? 她左看右看,再言语试探,无论如何,都没看出对面这位年轻人强大在哪里? 太阳穴没有鼓起,血管筋络也没有特别的粗大,五指更是纤长细腻,水润葱白。 要说与常人相比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最多是皮肤白上一些,精神好一些。 当然,还有胆子更大一些,吓不到。 “宗师啊,还真没有见识过,我等他上门呢,正好讨教讨教。”张南眼中闪过期待,真像是无知而无畏的年轻人。 在那个世界,他是见过几个宗师。 不过,那些人都是可以身扛雷劫,渡劫飞升的角色,是挥手之间,山河变色,各自镇压一族一国的人物。 比较起来,其中差距堪比云泥。 这种刚刚开始修练进化肉身的初级武者,也敢称宗师? 看着方芸十分慎重的模样告诫自己,不知为何,张南就想笑。 话又说回来,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名满天下的渡劫医修了。如今的生死轮回经刚破三重,连超凡进化都没做到。 老大不说老二,大家都差不多,还是得稍微重视一下的。 想到重视,张南也拖来一张凳子,身体微微前倾,试探问道:“方警官啊,你看,我这好好的行医救人,开个诊所,就被社会人士找上门来寻仇,还要被宗师追杀。 你们警方是不是安排人来保护一下?毕竟是法制社会,三番五次的有人上门闹事,影响不太好。” “保护?”方芸满头黑线,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对方的话实在是没错,只是怂了一点。 可是,面对宗师的怒火,认怂不是很正常的吗?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强笑道:“你就放心吧,再怎么样,江瀚也不可能打上门来的,最多送上名贴约战。 到时上了擂台,既分胜负,也分生死,签个什么生死约的,警方想管也管不到。” “这样啊,那如果在擂台上把宗师打死了,会不会又跑来一个大宗师什么的找麻烦。我这一天啥都别干了,天天打擂得了。” “你还想把宗师打死?”方芸目瞪口呆,不想着保命,你在想啥呢? 她算是发现了,对面这年轻人真的是刚刚出道,自高自大又有些怂,完全认不清自己的实力层次。 与别墅凶杀案里面那个杀人凶手的诡秘阴沉,完全不一样。 也许,我真的是找错方向了。 第四十八章 大手笔啊 “接下来做什么?” 送走两人之后,小云仍然斗志满满,积极性自然高涨。 立即联系熟人采购药品器械,布置诊所。 这些事张南就不耐烦多操心了,全盘交托对方处理。 女同学的人脉似乎挺不错。 张南开这个诊所的初衷并不是为了钱财,只要有病人医治,能够帮到别人,并且对自己的修为提升有利,就已经足够。 “小云,你先忙着,我上楼去了。对了,若是苏炎秀教授找上门来,你就叫醒我。” 张南一边上楼,一边叮嘱。 “苏教授,她为什么会来找你?”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有重要的事情。” 张南没有解释。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他其实也有些纳闷,自己抛下香饵,那位苏教授竟然没有上钩? 不愧是医学名家,不是吃素的,比自己想象中要沉得住气。 “如今,三重巅峰死气圆满,想要突破四层,生机却是严重不足,的确有些难办了。如果没有上好药材,很可能会在这个关卡,卡上很长一段时间。” 表面上淡定写意,张南心底深处其实有些焦虑。 他发现,突破三层之后,自己身上的精元又开始不足了。 靠着普通饭食和药材,要强行冲击十二重楼四层,就如痴人说梦。 不能达到四层,医术也就不能达到生肌长肉,再塑筋脉的地步。 父亲那多年残疾,就不能治好。 眼见得还有一个月不到,就会出现变故。 他无论如何,不想事件重演,留下遗憾。 “如果苏炎秀那条线也弄不到什么好药材的话,也许需要考虑一下劫富济贫。” 劫富不用多说,任何一个地方,有好人也有坏人,有穷人也有富人。 为富不仁的家伙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种人家里保不齐就会珍藏着上好药物…… 但是,如果真走这条路,不说品德问题,他的面子真的挂不住。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思绪如潮,张南好不容易把纷乱心情理顺,跟小云一起忙碌。 没有邀请亲朋好友,甚至没有放上一挂鞭炮。 福安诊所就这么静悄悄的开业了。 医生两人,护士,无。 病人,无。 一个诊所在没有建立公信力之前,就算是感冒,也很少有人愿意去治的。 万一治坏了怎么办。 这一点,张南清楚得很,也不着急。 小护士倒是有些心急,偶尔会出去与街道上面的大爷大妈说说话,广而告知诊所开张的事情,暂时还没见到效果。 这个也急不来。 …… 晚上,张南来到合租房,屋内没有开灯。 他心里有些奇怪,熟门熟路的打开门,四处转了转没看到人。 孟瑶显然没在家。 ‘不是说好了,晚上到这来,有事跟我说的吗?’张南心里纳闷。 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眼睛就扫向客厅桌面。 那里传来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还压着一张纸。 纸上写着:“小南,好好保重自己,也照顾一下我家里,不要去找我,有缘再见吧。” 字迹笔画断断续续,上面有着一些泪痕,能看得同写下这句话时的孟瑶心情十分复杂。 “怎么回事?”张南眼中精光一闪,拿起压在纸张上面的半块玉佩,玉佩从中立分两半,边缘光滑,就象天生如此,材质本身透着血纹,看上去很是高档。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半块玉佩上面有灵气,而且还不少,张南自信不会看错,这绝不是孟瑶这种身份能接触得到的。 而且,他的精神感应中,能发现玉佩之中有着一种强大的精神波动,与不知在哪里的东西遥想呼应着,仔细感应寻找,又什么都察觉不到。 他打了电话去孟家,就听到孟雪在哭,还有孟伯父孟妈妈两人的争执声。 想了想,张南开车去了孟家,好一阵问询之后,才知道,他们几个也不知道孟瑶去了哪里,只是留言说了去国外研修医术,但是,查过航班之后,也没有出境纪录,这根本就是孟瑶的托词。 唯一能有些安慰的是,孟瑶好象是有所准备,并不像是受人胁迫,她还能好整以暇的留言告别,说了归期。 说是多则三五年,少则一两年,她就回来。 张南只能叹息。 …… “张医生,张医生在吗?” 上午,小云有些无聊的整理着柜台里的药盒,听到有人冲进门来,声音十分急切。 她抬头一看。 进门的不是一人而是两个。 出声的是身材高挑,剑眉凤目的女人。 她走路带风,走进院子,三步两步的就进了诊疗厅,顾盼之间,神彩飞扬。 小云做护士也有一段时间,看过不少精彩人物,见到来访者,也不由得暗暗喝一声彩。 再看旁边那位,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唇上留着两道小胡子,打理得很是精致。 沉稳,自信。 都不要看穿着打扮,只看这一男一女的气度,就能明白对方身份不简单,家里富裕那是肯定的了。 无论如何,都不太像平安街的居民。 当然,更不是病人。 “两位找张医生有事吗?” “是,我兄妹两人想请张医生出诊,不知张医生在不在家?舍妹上次延请张医生的时候失了礼数,这一次上门,也有赔礼道歉的想法。” 霍英杰一脸诚恳。 霍胜男眼中闪过一丝不忿之色,随即又强行压下,笑道:“只要张医生肯出手治病,不管治得好治不好,我家愿出一株一百三十年的山参酬谢。若是治好,更有重谢。” 说完,就从包包里捧出一个古色古香的长方木盒出来。 大手笔啊。 小云不由动容。 即算是对药材行情不太了解,她也知道真正的百年山参到底有多珍贵。 几百万的价格倒还罢了,关键是,就算有钱,没有门路的话想买也买不着。 这些天,张南逛遍了离江药材商店,四处寻找上了年份的好药材,花了不少钱。这事她是知道的。 更是知道张南每次怀着希望出去,失望而归。 眼前的这兄妹二人,开口就是重谢,正是投其所好,想必事前是下了一番功夫。 就是不知道,他们想请张南治什么病?又为何会提前下这么大的血本? 难道,他们真的对张南信心十足,认为可以手到病除? 小护士心里好奇得跟猫挠似的,却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来,只是矜持的点了点头:“两位请坐一会,我上楼去叫张医生起床……昨晚研究病例,他睡得太晚。” 随意扯了一个谎,小云心脏崩崩跳着上了楼。 这何止是开张吃三年啊。 张南说得太对了,给自己家打工,和在医院接待病患,这感觉完全不一样。 多了一种奇怪的主人翁责任感。 第四十九章 熟人 “我倒是好奇了,还没看过病症,你们怎么就对我如此信心?” 张南身着宽松休闲服,脚上还趿着一双拖鞋,来到楼下,就见到了霍家兄妹两人。 然后,他就发现,这两人其实全都见过。 修行之后,耳聪目明,记忆力大大增强…… 现在的张南,不敢说过目不忘,但是,见过没多久的人他还是不可能忘了的。 救治孕妇那天,他记得眼前这个男人跟着一个中年病人,盯着自己一阵猛瞧,并悄悄议论什么。 女的印象就更深刻了。 那次连做八台手术之后,这女人就走上前来请自己治病,语气高傲得一塌糊涂,听起来十分不舒服。 好象请他张南看病,那是给了天大面子,自己还要感恩戴德一般。 因此,那一次张南理也没理,直接走人。 好在,对方也没来纠缠。 显然,对请自己看病一事,也不算太热衷。 但眼前的情况太诡异了啊。 “之前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直至今天,才明白张医生的医术是如何的惊天地泣鬼神……”霍英杰说到这里,脸色悄悄的红了红。 他显然是不太习惯吹捧别人。 “行了,这些虚的就不说了,你们看起来不象是差钱的,自然不会请不起专家教授。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花这么大代价来请我? 就不担心我治不了病,毕竟,人吃五谷杂粮,病情千万种,想要包治百病,可没谁能有把握。” 不管治好治不好,先奉送人参一支。 还是百年人参。 你家有人参园子吗? “无功不受禄,还没开始治,更不知能不能治好,怎么可以收诊金?” 张南摇了摇头,把人参放到木盒里,又推了回去。 “我们自然是相信张医生的,谁不知道神针镇痛,不打麻药的事,还有连做八台高难度手术……当然,之所以有信心,最主要的还是张医生你已经出手治疗过我父亲的病了,而且反应很好。” 张南惊了。 他啥时候帮人治病来着? 难道是做梦时候看的病。 这两天就在打磨生死二气,刚刚突破心动期,情绪波动太大,不太适合跟人交往,他根本就没怎么出门。 “是这样的,你只要多给几粒那个黄色牙齿的药就可以了,这百年人参就当我们的定金了……” 霍胜男没有愧对她的名字,比她哥还要爽快,很快就懒得弯弯绕绕,直接说出原委。 “原来如此,病人吃过黄芽丹了啊,不是黄色牙齿的药,是黄色的嫩芽。管他呢,随便什么黄色都没关系……我问你,霍小姐,是不是苏炎秀教授拿药给你父亲吃了?” 这位苏教授有点猛。 “就是啊,当时会诊几个专家还有道长在场,对我爹的病全都束手无策,越治越差,后来看看就不行了……我不是说他们几个都是庸医啊,我没那个意思。” 说到这里,霍胜男连忙补了一句。 张南捂额叹息,你这话还不如不说呢。 “我来说吧。”霍英杰脸上挂不住,尴尬笑了笑接道:“事情要从苏炎秀教授说起,这两天她一直呆在研究所分析那个黄芽丹,去看病的时候都有些神不守舍,一个劲的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的。 后面见到父亲病情恶化,不得已之下,就把半颗丹药喂下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病好了?”小云在旁边听故事听得入迷,忍不住问出声来。 “那倒没有,离病好还差得远,只不过,病情当场就被控制住了,父亲气色也变得好起来,身上也有了些力气。 经过检查之后,几位专家一致认为,药物十分对症,如果药力重一些,病情治愈有很大希望。” “然后,你们就找上门来了?就没想过依照药物成分重新制药,不是有个什么研究所吗?”张南笑了。 事先的推断没错,苏炎秀的路子的确有点野。 难怪,她拿到丹药之后再没联系自己,很可能是在打着自主研发成品的主意。 若非霍老爷子病急,眼见得就要不行,她可能还不会说出其中实情,只想着闷声发大财吧。 不过,这一切都在张南的计算之中,对于黄芽丹,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的仿制。 他从来不拿利益去测试人心,那样的结果往往会让自己难以接受。 之所以直接拿丹药给苏炎秀,是因为他有着足够的把握,这种丹药没人能仿造得出来。 黄芽丹看起来不起眼,实质上是张南用生死轮回二气揉捏而成的。 真要说起来,这并不是制药,而是炼丹……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有些东西是不能用科学去解释的。 就比如真气这东西,用仪器去测试的话,那自然是空无一物。 但实质上,还真的用途广泛,能杀人,能救命,更能延年益寿……还能做到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再比如精神力这东西,看不到摸不着,却跟人的意识息息相关,也不是现在的科技水平所能解析的。 想要丹药,很好,拿宝药来换。 至于多少药材换几颗丹药,什么品质的丹药,全凭张南两块嘴巴皮,想说多少就说多少。 不合作,也没关系,张南也不强求。 只要丹药名气打出去了,总有那么些急需的人会高价购买,眼巴巴的把修练资源送上门来。 这时不就见着成效了吗。 …… 霍家庄园给张南的第一印象就是大,很大。 很二印象就是树多,草多。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间或花朵盛开。 碎石小路蜿蜒曲折,木屋亭台古色古香。 仔细的看了看庄园布置,张南就有了一点新的发现。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机悄悄的活跃了数分,连带着精神也变得更敏锐了一点。 “风水之类的小术在这里还是有用的,这样看的话,不能吸引到能量,也许是方法不对,没有涉及到本世界核心规则。” 修练者只能从药物之中吸收生机和灵气,这一点本就不科学。 如果天地本身没有灵气,那么,药材又是怎么成长为宝药的呢? 进了庄园,霍英杰急匆匆的先行一步禀告,霍胜男陪同张南慢慢前行。 见张南贪看园林,她也不催促,小脑袋却不知不觉的开始仰了起来,有些自豪有些得意。 虽然你医术不错,又有十分灵验的丹药,但终究还是个土包子。 前两天请医生时被张南无视,今天又毕躬毕敬的前去请人。 对霍胜男来说,的确是有些为难了。 但偏偏父亲又要靠着此人治病,对方是医生,得罪不起。她也就只能在肚子里面鄙视对方一番,过过干瘾了。 “很得意吗?” “啊……”霍胜男一惊。 “园林布置得是很不错,可惜该生病还是会生病,该求人还是得求人。”张南认真说道。 “你……”霍胜男憋得脸通红。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咦,张南,你竟然混到霍家来了,谁带你来的?又要卖弄你那套针灸疗法吗?” 张南诧异望去,就发现遇到熟人了。 这不是当初黄少明请去医院的彼得医生,又是哪个? 第五十章 咎由自取 此时的彼得,已经没有在医院之进的趾高气扬,只是静静站在门前等待着,站得笔直,象是一个小侍应生。 不同的态度,相同的也有,同样是那么让人厌烦。 他皱起眉头,斥道:“这里不是闲杂人等可以来的,我老师罗格教授正在替主人家看病,打扰到了你负责不起……” “我是霍家请来治病的。”张南面上似笑非笑,扫了他一眼,随口应答一句,抬步就准备往屋里走。 他连生气的情绪都没有,反而感觉有些好笑。 看这老外的模样,明明是站在外面等待,连霍家里屋都没资格进去的,却自我感觉极好,还替主家拦人。 难道没长脑子吗? “就你,还治病?”彼得似乎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声音都笑得变调了,“你知道里面都是什么人吗?有国际知名专家,我的老师罗格教授,有东海朝天观的明玉大师,还有国内癌症名家苏炎秀教授,你一个普通实习医生也来治病……” “张医生来了吗?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大厅里面传来一声轻微咳嗽,呼啦啦就出来几个人。 霍东庭紧走两步,紧紧握住张南的手,眼中全是热切,“上次在医院时就听说了张医生的医术高明,本来想要亲自去请,奈何这几天身体越来越是不行了……唉,都怪小女不懂礼貌,是我平时太过娇惯了。” 说到这里,他目光严厉的看了远远落在后面的女儿一眼,冷声道:“胜男,你是不想让我的病被治好吗?都到了家里,还让张医生被人拦住,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话说得很重。 霍胜男脸色陡的一声变得青白,眼中就有了泪珠转啊转的:“不是啊,我向张医生道过歉的,还有,先前把礼物也送上去了……他自己也说没有十足把握可以治好……” “放肆,你下去招呼宴席的事吧,这里不用你帮手。”霍东庭哪里看不出自己女儿的心不甘情不愿,平时骄傲惯了,以为谁都得求着她。当下心里更怒了,对于解释连听都不想听。 还当谁看不出来呢? 彼得在这里大放厥词,拦着人家不让进去,你身为主人家,只是站在一边看笑话,这叫什么事? “还真是被请来看病的。”旁边的彼得傻眼了,还没等他从震惊中醒过神来,罗格教授黑着脸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彼得,你失心疯了啊?在别人家自作主张?”他指着自己的学生,沉声骂道。 “老师,我只是一时没想到。” “出去吧,自己回国,我在这还有事情要办。项目的事情,你先跟着史蒂夫……” 罗格教授挥了挥手,就不再理会彼得,转身道:“张医生,你好,久闻大名了,如雷贯耳。等会诊疗霍老先生之时,还请允许旁观学习。” 这位教授普通话说得虽然不怎么标准,但是吐字十分清晰,姿态更是摆得极。 张南看着也感觉不错,当下点头:“可以,大家一起探讨,共同学习。” 彼得在一旁听得面如土色,导师明显是对他很不满意了,以后自己前途堪忧。 如果是其他导师,他倒是可以厚着脸皮求上一求,或许对方会心软,但是对于罗格教授,他却不敢。 这一位性子极其强硬,从来容不得别人挑战权威,尤其是对学生和下属,更是极为严苛。 他一句话都不敢回,想到自己花费了多少人情,才得到跟随学习的机会,这时终于泡汤,一时灰心难过至极。 只是低着头,一步一回的向着庄园外面走去。 “张医生,咱们是不是先看病?” 对于罗格教授那边发生的小小插曲,霍东庭几人全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当做没看到。 他们在屋内也听到了,彼得就是跟随罗格来此见见世面的学生,如果安安静静的,也能礼遇接待一番。 但是,他却搞不清楚状况,不但帮不上忙,反而用尽全力在坏事。 霍东庭虽然没说什么,心里也着实不喜。 张南笑道:“那就进去看看……几位老师在场,想必已经有了完整的治疗方略,哪里用得我这后生晚辈妄自出手?我就随便看看,多多观摩学习。” 苏炎秀摇头嗔道:“张南,你就别谦虚了,有本事就得用出来,我们几位也是束手无策了,不用担心扫了我们的面子。” 她顿了顿又说:“本来就觉得那次你给的药丸很是不错,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它治疗内腑病症的效果。 仪器毕竟是仪器,只能大致分析出材料和用途,却不能分析药物的生克之妙。从霍先生服药后的情况来看,这颗丹药应该是有着培元壮腑的效用,对不对。” “的确如此,黄芽丹是补药,有病治病,无病强身。但真要把这药当做包治百病的灵丹,那肯定是不行的。不知几位老师都提出了什么方案来?” 当面得罪人的事情不能做,除非对方惹到自己头上来,或者说为了十分可观的利益。 张南可不是原来那个没见个世面的毛头小子了,不可能一来就大包大揽的,把对方几个专家教授贬得一文不值。 那不是在治病,而是在结仇。 做事情不是这么做的。 再说了,霍英杰、霍胜男事前说得好听,无论治得好治不好,都奉上重礼百年人参……这话也只能听听而已。 从霍胜男先前跟在后面想看着自己出丑的行为,就能看出霍家几人的心思。 如果自己真的治不好霍东庭的病,难不成,还真的有脸拿取巨额报酬? 第五十一章 当仁不让 还是苏炎秀,也许是这几天拿着张南送的丹药独自化验分析,她感觉有些不地道,这时就心存愧疚在一旁介绍道:“关于霍先生的病,我们几人判断的是五脏严重衰弱,肾脏、脾脏、肝脏都有着坏死的征兆,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停了一停,她面色十分沉重:“罗格教授的提议是,既然药石无灵,那么,就从根本上解决……关于器官病变移植这一类手术,如今已经很是成熟。 尤其是在国外,借助先进的医疗仪器,能把此类手术的风险降到最低,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罗格在一旁听着,笑着点头道:“的确如此,前些天我应江浩林老先生邀请前来诊病,他的情况与霍先生也差相仿佛,远渡重洋进行移植手术之后,如今病情大好,身体正在逐渐恢复之中……新的器官排异反应是会有一点,但只要用药得当,对日常生活是不影响的。” 这个办法不错,怎么霍家会不愿意呢? 张南眼底玄光一闪,看向对面的霍东庭,立刻就明白了。 他身上的白气和黑气,互相缠绕着扭曲着成为一团,有如絮乱丝网,更有一团黑气直透华盖,看起来十分不详。 这一点连普通人都看得出来。 也就是说,霍东庭的眉心额头黑成一片,脸色呈现青灰色,没有什么光泽。 “咦!” 张南有些奇怪,他伸手出去装模作样的搭了搭脉,仔细感应了一下霍东庭的体内气血,就发现一个十分有意思的现象。 对方五脏衰朽,甚至快要坏死,但是气血却是一点也不虚弱,反而磅礴浩大。 尤其是四肢和丹田处,更是血气滚沸,有如火焰燃烧。 而且,还有一股火热气流,在经脉血肉之中乱窜乱冲。 明白了,这是修练所导致的。 哪是什么怪病啊? 张南可以肯定,霍东庭其实是练功不得法,从而导致强枝而弱干,五脏衰微。 偏偏他的体魄气机强横…… 换句话说,他体内五气失调,互相克制,弄得快要崩溃了。 既然是修练出了问题,那罗格教授的治疗方案虽说也能治病,却着实成了馊主意。 换了器官可以,但是功法不变,换再多的器官也只能是苟延残喘,会持续进行冲突。 除非霍东庭舍得废去一身修为,从此甘做一个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的平常人。 否则,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可能答应这个方案的。 “竟然还存在修练内气的武者?”张南心里嘀咕着,面色却是不变。 从霍东庭身上气机可以看出,对方身体里的气机虽然淡薄稀少,但实实在在的是天地灵气所化,跟当日找上门来的那位八极拳化劲武者左元浩完全不同。 左元浩走的路线是专练肉身,也就是凡俗练体,搬弄血气。其筋肉骨骼之中运行的是一种奇异劲道。 一者为气,一者为劲,两方走的路子不同。 看得出来,霍东庭身体无恙的话,比起左元浩来,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张南甚至觉得,如果霍东庭可以全力出手,比现在第三重楼生死轮回经练成的自己都弱不到哪去。 当然,这只是比较身体的强横度和出手的攻击力。 至于其他各种奇妙手段和招式,那根本不作类比。 真的放对出手,张南表示不欺负对方老人家。 霍东庭暗地里既然是修武之人,还好不容易的练出了内气,试问又怎么可能舍弃一切的去移植器官,搏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呢? “这位道长呢?可是有什么好的办法治疗。”收回搭脉的手,张南不置可否的摇摇头。 见着霍家父子神情紧张,却没有说出对病情的看法,只是转头看向旁边那长须飘飘仙风道骨中年道士。 “这位是东海朝天观的明玉大师。”苏炎秀脸色微显古怪,“他的意见是请霍先生去朝天观住上一些时候,届时请动神灵附体,驱除邪气。之所以不当场治疗,也是因为此处大阵不全,人员不齐,请神科仪也难以设置完全……” 明玉道士矜持笑了笑:“正是如此,别怪贫道说得难听,霍先生这病,的确不是普通手段所能治好的。 就算是换了器官,后续也会多上很多麻烦,是治标不治本的事情。我这请神仪式,虽然不保证能让霍先生完好如初,至少可以暂时压制炎邪之气……只要日日观想道尊,静诵黄庭,就能理清气机血脉,达到贯通全身的地步。到时,这病也就不药而愈了。” 好吧,这位根本就是莫棱两可。 连他自己也不敢肯定究竟能否治好。 可以压制病情爆发,然后天天诵经拜神,身体自然而然的就好了。 至于没好起来,那自然是心不诚,功课没做到位。 张南差点没笑出声来,出于礼貌,他面色不变偷偷用天眼细细窥视了一下这位明玉道长,发现对方倒不是全部空口白话,还是有一些本事的。 他的身上萦绕着一股淡淡活泼气机,不知是不是朝天观的道门修仙功法。 不过,真论起气机强度,比霍东庭还稍有不如。 请神的治疗方案,不说能不能成,霍家肯定是不认的,否则也不会犹豫不决了。 苏炎秀没有说自己的建议,张南却猜得出来。 这一位是国内癌症名家,对如何控制癌细胞,如何调养身体是有着一套。 想要从根本上解决器官衰朽,那肯定是没有办法。 见到苏炎秀那满脸无奈,以及罗格教授和明玉大师两人眼中隐隐的怀疑,张南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单凭一只人参是不够的,再加上足够年份的首乌、雪莲等也就差不多了。” 众人脸色一变,还没说话,就听张南解释道:“那黄芽丹最是培养元气,健旺生机,任凭五脏六腑再怎么衰变,都可以补得回来,比起直接服用药汤强上百倍不止。这一点,想必霍先生已经有过体会。” 看过霍东庭的身体状况,张南就知道,自己到处寻找不到的珍稀药材,对于霍家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想想也能明白,在现代社会之中,一个修武修出内气,实力强横到击石成粉的高手,能挣下的家业肯定可观,在社会上的地位也肯定很高。 因此,没有什么可以客气的。 这话一出,霍家父子齐齐变了脸色,苏炎秀眼眸低垂,不以为然。 罗格教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明玉道长脸上青气一闪,冷笑道:“还没开始治疗,就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许多珍药,你知道这些药材值多少钱吗?先前那颗丹药,似乎也只能缓解病情,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也难怪他心里不舒服,张南开口索要药材,一副接手治病的模样,显然是对前面所提出的治疗方案都看不上眼。 自然也不可能赞同自己的请神医疗方案。 “明玉道长看起来不太相信我的医术啊,没关系,换了是我,也不会相信别人空口白话的。这样吧,我先行运针行气,助霍先生疏通经脉。能不能治好,等等再说。” “你看出来了?”霍东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在场的这些专家,一个都没看出来自己是修练出了问题,只以为是邪气入体或者器官病变。 而这位年轻实习医生,进来不过一会儿,只是搭了一下脉,就说出了自己身体的根本毛病。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张南的眼睛,有些期望的问道。 “当然,练功再怎么心切,也得循序渐进……伐经破脉、损精耗神都是小事,更严重的后果都有可能出现。” 瞎练胡练的,没有把自己一股脑练死,张南觉得霍东庭命很大。 当然,这也是遇到了自己。否则,他已经差不多可以准备后事了。 “来吧,脱下外衫,我给你行针刺穴。”张南打开随身针囊,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沉声说道。 这一次,他可没有什么谦虚礼让的意思,双眉一挑,持针而立,站在那里有如渊停岳峙,看得众人心脏狂跳。 苏炎秀和罗格教授,被这气势一压,只觉得自己无端端矮了半截,忍不住就后退了两步。 还想开口质疑的明玉大师,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感觉压力深重,心虚得紧。 第五十二章 鬼门十三针 如今是和平年代,法制社会,随着热武器的越发先进,练体修身的路子很少有人去走。 尤其是在民间,普通老百姓心里,全都知道一句话,那就是“功夫再高,一枪撂倒”。 这句话正确也不正确。 对于那些功夫练得不太精深的人士来说,对付热武器,只能说是痴人说梦。 练了比不练还惨,更容易惹事,也容易犯事被镇压。 但是,对于某一小部分人来说,练武修身的事情却是值得一辈子追求。 他们知道,真练出一定成果,不敢说对付官方围剿,只是对付几条长短枪,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况且,真正对这个时代十分了解的话,也没有哪一个武者会狂妄到跟军队正面硬拼。 匹夫一怒,拔剑而起,十步之内,人皆敌国。 头脑清醒的厉害武者,即算是在现代社会,刺王杀驾也不是不可能,怎么可以说没用呢? 既然有用,那就有地位,有身份,有着普通人想也想不到的财富。 这一点霍东庭最有发言权的。 霍家本来一文不名,霍东庭也就是一个四处碰壁一事无成的穷小子……因为练了些拳脚,对武术十分热爱,未免就多做了一些白日梦,也比别人相信奇迹一些。 那一年,他偶尔在古籍之中得到天伤拳残谱,当时并没有太当一回事,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门哪派的功夫。 试着练练,竟然入了门庭,练出了一缕内气来。 从此以后,他的功夫一日千里,只是数年时间,比起那些传武大师也差不到哪里去。 经过多年打拼,他的拳法越来越是高妙,内气越来越是浑厚,不但在离江打下了赫赫名声,同时在东南地面,也成了屈指可数的厉害人物。 挣得娇妻美妾,华屋广厦,儿孙绕膝。 谁能说练武没用。 待到年纪大了,他虽然学会了蹈光养晦,对于那些传武大师宗师,其实并不怎么看在眼里,认为别人走错了路。 练体是邪路,练气才是正途。 这种思想根深而蒂固,平日里言行之中都不经意的会泄露出来。以至于自家儿女都变得目高于顶,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 但好景不长,有一得就有一失,霍东庭得到了许多,却终究会失去。 他的拳谱没有老师教导,练来练去,还是练出了问题。 随着功力日深,不但经脉堵塞,五脏六腑也开始衰朽坏死,四处求医都没有办法医治。 这一次请人会诊,也只是最后尝试一下,内心深处其实并没有抱着太大希望。 他甚至在书房抽屉里已经写下了遗书。 可是,再怎么豁达,再怎么看透生死,霍东庭心里总是那么不甘心。 临了临了,他发现自己不想死,还没有享受够,还没有看到武道更高一层的风景。 眼前这位大言炎炎的年轻实习医生,身上气势一露,就如崇山大岳,令人心弦震动。 别人都是震惊莫名。 霍东庭却是大喜若狂。 修练二十多年的炎热内气,被对方的气势一压,火爆炽烈的冲击力,就变得柔若清风。 皮肤上面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肌肉欢快的跳动着,他激动得浑身发抖。 就是如此,是同道中人,是比自己更厉害无数倍的武者。 而且还是一个炼气的医生。 这比他内心的期望更好上无数倍。 正所谓隔行如隔山,在他的内心深处,连武道都弄不清是怎么回事的医生,又谈何医治修练内伤呢。 现在终究是有了希望。 “霍先生放轻松点,治个病而已,又不是比武……” 看着霍东庭凝神聚气,兴奋莫名的样子,张南好笑的摇摇头。 他倒是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着什么弯弯绕,只是履行一个医生的本份。 手腕轻抖,看起来极慢,又仿佛很快。 银针在空气中泛出一阵阵光芒残影,点点银辉洒落。 眉心、太阳、人中,咽门、膻中…… 一瞬间,霍东庭上半身各处大穴全部被刺中,发出哧的一声轻响。 霍英杰心脏差点跳到嗓子眼里,嘴里压抑着呜咽一声,想叫没叫出来。 其他人全都看着这迷离一幕,心神摇曳不能自已。 这一次,就算是来自大洋彼暗的罗格教授,也能看明白张南出手的不简单。 认穴精准,出手快捷都是小事。 关键是,他出手刺穴之时,那根细若发丝的银针为何会响起嗡嗡闷雷轰鸣声。 同时,四周空气变得如水般粘稠,所有旁观的人,全被一股无形气流卷得左摇右晃的,似乎随波逐浪。 “奇迹……” 罗格不明觉厉,明玉大师淡淡的神情变得严肃无比,眼中闪过深思。 苏炎秀眨巴着眼睛,摒住呼吸,聚精会神。 作为终生研究医学,走在科学研究这种最正确道路上的专家教授,苏老师觉得自己这些年算是白过了。 看着张南出针时的威势,她的心里涌起无数灵感,迸溅出无数火花。 种种想法,也只在一针刺落之间。 所有旁观之人或震惊莫名,或者灵感迸发,却怎么也比不过霍东庭欢喜至极。 他头脑中如同轰进一道惊雷,随着银针刺穴,四肢百骸就像是触电一般酸麻。 一股热流闪电般从上到下,再前后贯穿。 一道道筋脉,连成网络,瞬间就在脑海之中显现出影像来。 往日里曲折拥挤的羊肠小道,此时变成通天大道。 灵机一动之间,顺着心里的直觉感应,霍东庭运起功法,身上发出啪啪啪的一连串轻音炸鸣。 他张嘴吐出一口火热气息,只觉四肢滚烫,内脏清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畅。 待到张南收针,霍东庭闭目立在中堂,眼角都渗出湿迹来。 他颤抖着声音道:“我这算是好了?张神医,这是什么针法?” 张南轻轻笑道:“是鬼门十三针,这套针法,本是治疗精神郁结、走火入魔的针法。按常理来说,是针不对症。但对霍先生来说,却正是适合……神旺则气顺,通脉方可强脏。” 第五十三章 舍得舍得 见到霍东庭几人全都露出思索之色,张南知道自己说得太过玄虚,又解释道:“霍先生的病,其实并不是什么病,就是身体太过强壮,精神无法指挥气血。从而气机乱窜,血不归经。 我这针法,就是临时性的把霍先生的精神力量放大,令其自主引导全身血气,打通经脉郁结之处,这病自然而然的就有了好转。” 这一下,就听明白了。 明白是明白,想要做到却是另一回事。 苏炎秀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的观念完全被摧毁,就算是当日见到那枚黄芽丹的检测结果都没有今日这么大的冲击。 明玉道长心里更是轰然大叫:“这不是武术手段,涉及到神识应用,气血通脉,绝对是仙家秘法。难道他是哪家道门行走,而且悟通了秘传法门……” 心里这样想着,明玉却没有出声,只是目光更幽深了一些,不知在想些什么。 “神乎其技啊,这一次来到离江,真是不虚此行,我是长知识了。”罗格教授拍掌赞叹,佩服之至。 正因为听懂了,才明白刚刚张南的做法是多么难得。 身体器官,当然是原配的更好,对方的这套医疗方案,比起自己移植器官的治疗方案,高明十倍都不止。 不过,他又有一个疑问了。 “不知张大夫怎么解决内脏衰弱的问题,现在虽然临时疏通了血气,解决了病发源,但是,前面造成的损伤却是不可逆的。”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 张南转头看了罗格教授一眼,心道老外医生也的确很有几把刷子,并不只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那一套。 竟然还知道经脉不通是内脏衰朽的病源。 他也没有什么藏私的想法,“接下来就好办了。霍先生不是看中了我的黄芽丹吗?如果是先行经脉不通那会,区区补元壮腑的丹药自然起不到根本作用,但如今却是没有问题,尤其是有了一些好药之后。” 张南不动声色的望了霍英杰一眼,从自己的福安诊所开始,这家伙手里就捧着盒子了。 他兄妹两人只说先行奉送百年人参,可是,却只是给自己看了看,然后一直捧在手里,也不知道再塞到自己手里,真是不懂事啊。 倒是霍东庭,敏锐的发现了张南话里的未竞之意。 他微带忐忑的问道:“临时性的把精神放大?张神医,您是说,此病还有反复。” “那是当然。” 张南点头。 “还望张神医指点明路。” 霍东庭一下就急了。 如果一直没有希望,一直在绝望之中,那也没什么。 无非就是不甘不愿,一死了之。 刚刚见到大好曙光,还能保住一身修为……这时候又告诉自己,这病还不算完,治了还会复发,他哪里受得了。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音了,多年养气功夫,也撑不住。 “霍先生不要急,我既然已经出手,那自然没有只治一半的道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道理,想必大家都是明白的。一次针灸,这是临时祛病,多来两次巩固成果,病也慢慢的好了。” 张南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当着几人的面倒出里面最后一颗次级黄芽丹,脸色微微有些不舍,“这是我上次好不容易得来的三十年份人参,炼制出来的劣品黄芽丹。虽然起不到太大作用,但是,延缓一下霍先生内脏坏死,却是能做到的。” “英杰,快快,百年人参奉上来。还有你去药库,把那支千年雪莲、三百载首乌、龙纹紫芝全都拿过来,请张神医配药。” 听话听音,霍东庭什么人物,哪里还听不出来张南的意思。 这病不是一次治得好的,想要彻底根治,好药就不要藏着掖着了,一股脑拿出来。 只要药物到手,我给你行针治病、炼丹制药,总能把你的病治好了。 即算是再怎么不舍,一些身外之物却必须得舍。 区区药物和自己的生命相比,孰轻孰重,都不用多加考虑。 霍英杰对这个道理也是懂的,听得霍东庭吩咐,送上人参盒子。 同时,他二话不说的就蹬蹬蹬,直奔后堂。 当下主客欢喜。 红光满面病情大有好转的霍东庭吩咐家中摆下宴席,席间小意奉承。 而明玉道长、罗格教授和苏炎秀几人,也是少了之前的一些疑惑,拉着张南探讨着经脉和内脏的相关问题。 对于这几个“同行”,张南抱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想法,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顺口闲聊。 有着另一个世界数直年实际临床经验,更有着仙家医术的无上积累,张南随便说出一点看法,就让几人茅塞顿开,叹为观止。 即算是有些医学理论超出现代科技的理解,玄之又玄,这几人此时也不敢随便质疑。 只是把张南的理论当做是自己未曾理解的神秘医学内容。 大抵与古代传闻之中的巫医之术相提并论。 这一点,连道观出身的明玉大师,也不例外。 “今日就到这里吧,霍先生的病不能耽搁,我先回去炼药,明日再来复诊。” 张南已经拿到珍贵药材,想到自己突破十二重楼第四层就在眼前,他哪里还按捺得住。 在霍家吃过中饭,又耽误两个小时,已经再也不想呆下去,当下就提出告辞。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霍东庭想了想,又写了一张支票递了过来。 张南知道对方家里财雄势大,也就没有推拒,没看上面的数字,顺手塞进衣袋。 霍家或许是想求个安心,就如普通人到了医院之中,术前术后都会塞个红包给主治医生。并不是钱多得烧得慌,而是想要医生多费点心思,全始而全终。 这种钱,张南一向收得没什么心理压力。 如今个人开了诊所,没有财务查帐,那更是随意。 当下打了两个哈哈,就出得门外。 “胜男,还矗着干什么,开车送张神医回去,务必伺侯周到。” 刚刚经过治疗,霍东庭此时中气十足,语句愈发严厉,眸中闪过一丝厉光。 第五十四章 当街狙杀 对这个女儿,霍东庭算是操碎了心。 平日里心疼得不得了,什么都依着她。 娇生惯养的后果,就是变得不知天高地厚,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起。 殊不知,如果不是生在霍家,她哪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别人? 先前两次请张南上门治病的时候,她就已经犯下了大错,差点错过了自己救命最后一根稻草。 此时此刻,霍东庭还生怕张南心里会有着什么芥蒂,因此把女儿又叫了出来。 没有其他的意思,礼数周到些,态度诚恳一些,总要让对方高兴才好。 再怎么说,女儿长得还是很漂亮的……只要是男人,不管年老年少,就没谁舍得对美女心狠,总会宽容照顾几分。 当然,也得这个美女知趣伏低才好。 霍胜男早就没了之前的高傲,她的眼圈微微泛红,英气勃勃的眸子里此时闪过一丝柔弱。 听话的应了一声,就打开后座车门,低头行了个礼,轻声道:“张医生,先前慢待了,我向你诚恳陪罪,还请不要见怪。” 说完就要扶着张南胳膊,请他上车。 这礼数…… 这霍东庭的确不简单,拉得下脸,狠得下心。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也这般作践,厉害。 张南心里转着念头,同时也猜测着先前这位霍家主是不是狠狠训斥威胁了女儿一顿,心里转着一些好笑的念头。也不避让,就让霍胜男扶着自己上车。 别说,看着前面牛气轰轰的美女,如今象个受气包一样,任凭自己欺负,这感觉不赖。 但很快,张南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有些人就是宁折不弯,或者说是根本不顾大局。 左臂臂弯处传来一道细微气劲。 如针一般刺向自己的曲池穴。 这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全身麻痹,如同木偶一样被扶进车里吗? 感应了一下霍胜男手掌之中传来的气劲,他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心知这家伙仍然不服气呢。 就算被霍东庭强压低头,表面上顺从,骨子里仍然想争个上风,抢回面子。 张南嘴角微撇…… 他虽然没有什么心情跟小姑娘斗气,但也不可能配合对方让她出气啊。 有种女人,不教训是不行的。 心念及此,气随心动,从手臂毛孔窜出一股真气,反向刺了过去。 “啊……” 霍胜男表面委屈顺从,心里正在暗暗得意,却没想到一股浩大磅礴的真气从手掌传来,就如千斤巨石压下。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双腿就是一麻,身体也半躬着,嘭的一声跪伏在地上。 “唉……唉,霍小姐行这么大礼干什么?我早就原谅你了,治病之前,信不过我的医术也算是正常。罢了,就送我回去吧。” 张南面无表情的上了车,拉上车门。 霍东庭在一旁看着,笑容未变,眉毛却是狠狠的跳了跳。 他哪里看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又是一阵气急,这女儿,简直是不知好歹没救了。 霍胜男面如火烧,跪在车门前,呆了好一会,才低着头往车前门走去。 打开门,一声不吭的发动车子,送客出门。 这时候,她什么心思也没有了,刚刚那如山崩一般压下的巨力,让自己毫无反抗能力的,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思维都停止了运转。 有那么一会,她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这时,心里惊悸之下再也不敢挑衅,从后视镜看去的目光,倒是真的多了几分哀怨,再也没有半分不服。 …… 山庄大门远处,彼得站在风景树后,目光希冀,又变得失落。 看着一群人送张南出来,霍家主笑容满面、罗格教授平和温煦、苏炎秀眼里全是佩服…… 又看到高高在上的霍家大小姐行跪拜大礼请张南上车,亲自充当司机,开车送出山庄。 不知何时,他发现自己嘴里全是苦涩。 都不用问了,肯定是那颗药的确有用,要是能弄到手就好了。 …… 在霍家耽搁时间稍长,又是吃饭,又是探讨医术的,待到车子开到沿江路时,日头已经西斜。 “就在这里下车,你回去吧。” 张南睁开眼睛,看了看车窗外的景色,吩咐道。 “是,张医生慢走,对不起了。” 霍胜男声音很低,还带着丝丝鼻音,下车打开车门,又扶着张南下来,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女仆。 张南眼尖,此时就发现,这个原本高傲得不行的女人,脸上出现两道长长泪痕,拖到鼻翼处,竟然多了几分俏丽。 而且,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竟然是驯服。 这是彻底服输了吗? 果然,女人还是欠教训。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老祖宗诚不我欺。 他心情大好,也就不计较了,笑着道:“你父亲的病不妨事的,我既然收了诊费,那自然会尽心竭力,总会治好。明天上午,你再去福安诊所接我。” “是。” 霍胜男乖巧应道。 张南打发霍胜男离开之后,就沿着街道前行,一路经过三个中药铺子,再买了一些辅药。 跟前次不一样,这一回的主药十分丰足,药力也极为强劲,不但可以炼制正品黄芽丹,还能炼出一些归元丹。 这是四重超凡之后服用增功的丹药,十分珍稀少有,能够缩短修练时间,快速提升修为。 对于打土豪,吃大户,张南没什么羞愧的。 他凭本事挣钱,凭劳动致富,并不会象有些人那般扭扭捏捏,只收取一点可怜兮兮的报酬。 他一直不理解,有那么一些高人名医,救了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却是不求回报……今日人前显圣,救人无数,明天继续两袖清风,吃糠咽菜。 这些人到底是在想啥? 说得好听是高风亮节,说得不好听,就是傻。 你就算是不想富贵荣华,也得替家人想想,替后来同道想一想。 如果要求世上所有人都不求回报,都要求品德高尚,那还有谁努力救人,深研医道? 救个达官贵人,来求得一朝飞黄腾达,这才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有付出,有回报,穷人少收点,富人多收点。 达则先济自己,兼济天下,多简单。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雷同志。 刚刚买好药材,出得药堂,张南就感觉如芒在背,一股寒意袭上心灵。 他想也不想,脚步一错,闪了开来。 在朦胧树影灯光之下,街道水泥路上,就出现一个深深的孔洞,还冒着白烟。 “狙击手!” 张南眼中闪过冷光。 竟然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华灯初上之时,当街狙杀自己,真是好胆。 第五十五章 暗影兄弟 心血来潮。 这是达到第三重楼心动期的特殊能力。 达到这一步修为之后,如果四周有恶意敌意,杀机杀气,首先就会得到感应。 敌未动而我先动。 传统武术修炼到这一步时,会被称为金风未动蝉先觉。 是血气凝丹宗师境都很难掌握的一种能力。 也许是到了罡劲大宗师境界,才有可能触及。 当然,这种能力跟肉身修为其实并没有太多关系,只关系到心灵修为。 有些在战场之上打老了仗的普通士兵,也可能会有着这种奇妙能力。 或者说是直觉。 而张南正好擅长这一点。 他不但能提前发现杀机,躲过狙击子弹,更是轻而易举的就锁定了敌人的方位。 精神高度集中,思感如潮水般铺展出去。 一点灵光闪过脑海,路线图在心里成像。 于是,他就看到了六百米远处的一处高楼天台之上,一个身着黑衣,戴着护目镜的男人。 那人目光冰冷,正在收回探在风中的手指,含在嘴中…… 这是在测风速,还要开第二枪吗? 开了一枪还不信邪,不想着立即逃离原处,反而想再接再励,完成任务。 张南笑了…… 他身形微晃,就穿过街道人流,如同淡烟一般的急速奔行起来。 象是游鱼入海,没有引起四周半点波动。 不到半分钟,张南已然跑过六百米距离,来到一处高楼前。 狙击手就是在这栋高楼天台开的枪。 张南停也不停,继续前冲。 精神力无往弗届,无孔不入。 如今离得近了,他能感应到,那开枪之人如同飞鸟一般的跃过天台,落到了相邻一座大楼天台之上。 身形矫健如鹰。 急跑几步,那人伸手扔出钩索挂在墙边,哧溜一声,就落下十三层高楼。 他落地一个翻翻滚,从树荫之中施施然的走到一处黑色房车处。 车门打开,车子发动。 竟然没有耽搁一丝一毫的时间。 还有人接应…… “得手了吧,狙击一个普通医生还是没什么难度的。找到女医生了吗?雇主可是说了,那女人也值三百万?” 驾驶座传来悠闲的声音,司机摇开车窗,弹出烟头。 “不用去了,直接去找雇主吧,早死早超生。” 后座传来回答。 这声音清朗明亮,却又十分陌生。 “不好。”司机惊恐回头,就见到一个身着白色衬衣的年轻人,正笑吟吟的望过来。目光幽幽,在夜灯映照之下,如同闪着点点鬼火。 是刺杀目标。 他竟然没死? 同伴影狼呢,怎么就失手了?还被对手摸到车上来了,连一声示警都没有发生。 思维电闪之中,风羚心里亡魂大冒。 眼角余光就见到影狼的身影。 这位朝夕相处的厉害狙击手同伴,此时斜斜坐在后座一旁,脖颈被一只纤长白晰的手掌捏着,双眼瞪得象只青蛙,面容胀得紫红。 咔嚓…… 如同被捏死一只小鸡,没吭半声的就被捏断了喉结颈椎。 风羚想要摸枪,手掌刚刚探下,全身就是一麻。 只感觉血液冰冷,头脑也有些迟钝。 “我还以为你会聪明一些,却没想到一样的蠢。” 张南冷笑道。 他骈指如剑,点在风羚后脑之上,一股如针般真气刺入。 “啊……” 夜晚风凉,此时的风羚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他尖瘦的长脸已经扭曲得不似人形,汗水如小溪一般流下,身体瘫软在前座之上,呼呼喘着大气。 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骼都在痉挛抽搐。 “还是先尝一尝搜魂截脉的滋味吧。” 张南淡淡说道,刚刚捏死那个狙击手,是因为他不需要太多活口。 一般来说,开车的司机总是认路的,自己想要找到谁是雇主,找他就没错了。 搜魂截脉手只是小道,不过,小道虽然是小道,却一点也不好挨。 他还记得,当初那个世界落到自己手中的元神魔修都熬不过一时三刻,就神魂崩溃肉身瓦解。 这小杀手何德何能,能熬过一分钟就算他厉害。 事实上,只熬了十七秒,风羚眼神就飘忽起来,身体瞬间瘦了三圈,汗出如浆脱水了。 偏偏他还晕不过去,每一秒都仿佛一年般漫长。 眼见得这人就要崩溃,张南叹了口气,好心的在他的后脑上再点一下,收回那道轮回真气。 “带路吧,找到雇主,我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是。” 隔了好一会,风羚才恢复一点力气,打火开车。 此时此刻,他真的觉得快点找到人,快点去死,那就莫大的幸福。 身后那人的手段简直如同魔鬼,他是一刻也不想活下去了,不想再受到那种折磨。 …… 离江由宽转窄处,这里垂柳依依,树叶微微有些发黄。 一个中年胖子阴沉着脸抽着烟,身旁四个大汉静静矗立。 这些人很有耐心的样子,看起来象是在等人,也象是要杀人。 “老板,对付一个小医生,还要请动暗影兄弟动手,太浪费钱。让我们几个出手,这时候可能已经杀了他,并且把那美女医生找到绑过来了。” 为首的一个身高约两米的魁梧大汉嗡声嗡气说道。 “铁山,我知道你自恃身手不错,但是,有些事情你不明白。“虓虎”听说过吗?他在那个小医生手上没有支撑过一招,就被打断手臂骨头,重伤倒地。” “您是说八极聚英馆的左元浩,他跟张南交过手,是一对一正面放对吗?” 铁山眼神一眯,心想如果左元浩都打不过对手,自己还真的无论如何都不是对手了。 化劲大拳师的威风可不是吹出来的。 尤其是左元浩,是从黑拳台上打出来的,心狠手黑,实战极强。 “不是一对一。” 黄承友摇头。 “那还差不多,我就说嘛,左元浩一对一怎么会输给小医生呢?那家伙才多大。就算是娘肚子里开始习武,也就那么回事。如果有高手帮着小医生一同出手,左元浩还真可能败。” 铁山吁了一口气,神情释然。 “是左元浩师兄弟四人打张南一个,四人同时被打倒。” 黄承友悠悠说道。 “呃……” 铁山目瞪口呆。 第五十六章 疯狂作死 “月黑风高,树影婆娑,黑衣大汉扎堆站着,老铁们,看到这一幕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一个十六七岁,身着淡蓝牛仔,上身宽松灰色体恤的少女压低声音小声说着。 手机摄像微光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很是给人一种探险猎奇的感觉。 “我敢打赌,在这都市丛林之中,我这‘罪恶克星’今天又要有收获了……前面三十米远处,我偷偷装了一个特殊声纳器材,可以放大声源收纳方向,让我们听听那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手机摄像头转了过去,就见到远处一辆黑色房车停在江边。 这里江风习习,人烟稀少,四个黑衣人站在空地之上十分可疑。 更可疑的是,站在胖子身后的四个彪形黑衣壮汉,最矮的那个目测都有一米八往上,全都肌肉鼓鼓。 说他们是好人,都不会有人相信。 方小婉远远躲在树影之中,也不太敢再靠近。 自从上次的绑架事件之后,她被家里人训了好多次,还被看得死死的。 这次好不容易出来放风,虽然忍不住想要放飞自己,终究还是心虚了几分。 直播千万条,安全最重要。 她可不想因为一时不慎就倒在打击罪恶的中途。 大业未成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在直播等待的途中,方小婉看了看手机监测屏幕,心想自己都这么努力,这么用心的直播都市黑幕,这一下肯定是打赏得飞起。 却没料到,除了几个棒棒糖之外,什么火箭、飞机一个都没有,反而是一大片的责备语句刷过,看得让人眼晕。 “回去,快离开,主播你又在作死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主播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那几人一看就不好惹,看起来象是度品交易现场,要是让他们发现,主播又危险了。” “为什么要说又?” “上次主播说是要直播跟踪狂,还设下埋伏……结果人家目标就是自己。当场被绑架,差点没死掉,太危险了。” “小婉,你又开始乱来了,小心我告诉班主任。不,我去告诉你姐。” “……” 三千多人的观众,一下就鼓噪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不和谐的东西。 方小婉脑子发晕,心想又是哪个同学闺蜜埋伏在自己的直播间里,这时千万不能让她们告状。 爸妈倒是很好糊弄,也不可能真的把自己一直关着。但如果让老姐知道,那个老姑婆心狠手辣得很,可是真的能下手。 当下连忙讨饶:“好啦好啦,我只是躲在一边,动都不动。这一次绝不露面,就算对面抛尸杀人、交易军火度品的案,我也不动。 不过,如果真出现那种情况,还是希望老铁们趁早打个电话报警。制止罪恶,惩罚凶徒,并不是主播我一个人的事情。社会安定,人人有责。” 喊了两句口号,方小婉激动得脸颊晕红,感觉一点也怕。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至少还有着三千观众呢。 好像还不止。 因为直播间的内容太过刺激,直播间的观众呼朋唤友的,很快就向着五千靠近,过了一会,就超过五千,六千、七千。 这个趋势下去,一万观众都打不住。 方小婉更兴奋了,一边偷拍着远处模糊身影,一边跟观众聊得飞起。 “有情况。” 屏幕上刷过一大片字幕,观众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方小婉也立刻停下互动,细细遥控调整了一下架在远处树上的声纳器材,让声音更显清晰一些。 透过树叶望了过去,江边五人处,又驶来了一辆黑色车子。 看车头方向,应该是来接头的。 车子靠拢,停下。 车门却没有打开。 那几个黑衣人缓缓靠近,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虽然有些失真,倒还是能听得明白。 “老板,暗影兄弟得手了,别说,这速度还挺快的。” 一个黑衣人笑呵呵说道。 “那是自然,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人士来做。一千万的花红,就算在黑网之中,也不是什么小任务。 暗影兄弟身手或者不强,但是擅长枪法、化妆,经验十分丰富,躲得远远的放冷枪,又有几个人逃得过去?” “不对啊,怎么还不下车?难道是绑来的那个女医生太漂亮,他们当场就忍不住了?” “太没有职业道德了,要动也是我们先享受,这算什么?咱们龙腾娱乐专门做这一行的,我觉得老板不要急着杀死女医生,可以好好教导,再来拍戏。这样的极品可不多见,卖出去那全都是钱。” “嘿嘿嘿……” 几个黑衣壮汉一阵哄笑。 “闭嘴,我那大哥说了,女医生要给少明侄儿陪葬,留下来拍戏就没必要了。”黄承友眼神冷漠。 “可惜了……老板怎么说怎么做吧。” 铁山摇了摇头,大大咧咧的前去敲车窗。 “喂喂,还不下车,小心尾款到不了手。” 车门果然打开了。 两个人走了下来。 一人尖嘴猴腮,身材瘦长,正是暗影兄弟负责踩点定计的风羚,不知为何,浑身湿淋淋的。 而且,他的双腿还在不停的摆啊,好象是操劳过度,站都站不稳当了。 一人身形被遮挡住,在夜色灯光之下,看不太清。 “女医生呢?”铁山心里一凛,感觉有些不对。 他定睛望去,就看到风羚身后一双森冷的眸子。 犹如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铁山想也不想的,就伸手按在腰间。 那里有枪。 他的功夫是很强,但是却从来不迷信功夫,还是相信热武器多一点。 而且,有一段时间,他十分沉迷于枪斗术,练习十分勤苦。 凭借着敏锐的反应力和强悍的臂力,他能够稳定在0.3秒之内拔枪开枪。 有这种功夫在,铁山自问,就算是宗师当面,也不可能偷袭得了自己。 手枪刚抬起,指尖一动。身前厉风卷来,一道白影呼的一声,就绕了个弧线到了跟前。 头顶上方,一只手掌轰然拍落,带起呜呜劲啸。 “呯……” 枪声轰鸣,火光乍现。 铁山魁梧的身体却是已经僵在原地。 他仍然保持着出枪的动作,肩上头颅已经不见。 第五十七章 这不公平 一股股血水从铁山脖颈处挤了出来,十分惊悚。 的确是挤。 在他开枪的同时,张南那一掌拍落,已经把他的脑袋拍进了胸腔之内,只留下板寸头皮还能看出形状,微微突起三寸。 “枪法是不错,可打不到人又有什么用?” 张南冷笑,对常人来说,0.3秒的时间,脑子都不一定反应得过来。 中了子弹,指不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在他看来,对方射击的速度却是太慢了,他甚至能够从容的绕上三个大圈,再轻轻松松一掌把这壮汉拍死。 功夫高上一寸就要吓死人。 他比铁山的身手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又岂是高上一分那么简单。 “咻……” 黄承友脸色狂变,倒抽一口冷气,肥胖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摸摸索索的想要掏枪,手抖得却没瞄准地方,摸了几次没有摸出来。 在他身旁,三个黑衣壮汉的哄笑声早就停了下来,手里虽然握着手枪,已是不敢射击。 眼前那个白衣年轻人虽然就这么站在那里,一股庞大的杀机紧紧锁定自己。 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仿佛站着一头吊睛白额大虎,随时准备扑击。 他的身边,铁山那庞大的无头身体兀自僵立不倒,这情形太过惊怖。 单凭肉掌把人的脑袋拍到胸腔里…… 这还是人吗? 他们能够站稳,不立即转头就逃,已经算得上是胆大了。 远处躲在树丛中的方小婉手一抖,手机差点就掉在地上,只感觉心脏砰砰砰狂跳起来。 她的右手使劲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珠子转啊转的,差点连眼泪都吓出来。 屏幕上消息如暴雨般刷过,也没有心思低头看上一眼。 “刺杀、绑架?怎么就没想出一点新鲜花样来呢?”张南叹息一声,摊了摊双手,手掌莹白如玉。 “你们还等什么?我就站在这里,想为黄少明报仇就开枪吧。这么一点胆子,呵呵。” 张南轻笑着,一步步缓缓走近。 衣衫无风自动,气机如潮如浪。 三重巅峰之后,张南如今的体魄血气,早就达到了人体极限。在古代,就是力举千钧的霸王之体,举手投足就有无穷伟力。 再加上他强大的精神力量,配合这段时间杀人携带的凶煞之气,比起狮虎猛兽来,还要凶恶许多。 真正面对,的确是需要很大勇气。 “杀杀……杀了他。” 黄承友脸上肥肉一阵抽动,额上汗珠滚滚而下,好像并不是自己这方拿着枪,而是对方拿枪指着自己一样。 他被无形气势压得全身发冷,嘶哑着嗓子叫道。 “呯呯……” “呯呯呯!” 不单是黄承友差点崩溃,他身边的三个黑衣壮汉也是一样,手臂抖得抽风一样,咬紧牙关开枪。 子弹呼啸,火光喷吐。 一口气把子弹射光,几人似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他们发现,自己的子弹全都打在空处,好像前面慢慢走过来的白衣年轻人就象一个幻影。 弹壳掉在地上滚动着,硝烟随风淡去。 再远的路都会走完。 张南走到一个黑衣人面前,见对方眼里全是不可思议,他伸手拿下对方手里的枪,五指微微合拢。 嘎吱嘎吱之中,手枪就被捏成一团圆形钢锭。 黑衣人一动也不敢动,牙齿开始打磕。 张南见他怕得厉害,笑了笑好心解释道:“这枪的确是厉害,子弹我也挡不住,会受伤会死。 但是吧,你们开枪的动作太慢了,枪口移动,扳机激发,在我的眼中慢得象是蜗牛一样,随便侧侧身体就闪过去了。” 黑衣人感觉十分冤枉。 骗鬼吧,被人用枪指着,你随便侧侧身体,就侧出重重残影出来,还来怪我们开枪太慢? “好了,问题想通了吧,做鬼也能做个明白鬼,你可以去死了。”张南伸手搭在黑衣人的脖子上,单手用力。 喀嚓一声,就捏断了他的颈椎。 后面两个黑衣壮汉呜呜哭喊着,转身连滚带爬就要逃走。 看他们的方向,是往离江水面逃去。 这是怕了张南的速度,知道在马路上根本就逃不出去,想着跳水的话兴许还能寻到一线生机。 头脑一点也没糊涂。 “干了坏事就想逃,这不公平。” 张南冷笑一声,看着两个黑衣人已经跑出十米远。他伸手一挥,被捏成一团钢块的手枪呜的一声闷啸飞了出去。 “啪……” 跑在最前的一个黑衣人身体微微一顿,脑袋被圆球击中…… 就象被大锤轰落,扑的一声就爆成一团血浆,无头身体栽倒江水之中。 另一人心里更是惊恐,不合时宜的心里升起一点喜意。 在森林里遇到狗熊了怎么办,不需要跑得比熊快,跑得比同伴快就行了。 后面的杀星这时候出手攻击别人,那自己就算是得救了。只要跃到江中,一个闷子扎下去,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任谁都追不到自己。 看看到了水边,他纵身一跃,腾起半空,向着水面扑落。 生死关头,潜力激发,这一次,他跳得比生命中任何时候都要高,都要快。 脑子里的喜意还没消散,身后就传来长长的吸气声,一股巨力从背心传来。 他身体一震,就倒折成v字形,耳边传来一连串喀啦啦骨碎声,脑子一晕,直飞高空。 “逃得了吗?” 张南两个箭步就追上了最后一个黑衣壮汉,一拳打出,把对方整根背脊骨头打折。 巨力冲击之下,黑衣人就像风筝一般的飞入江心,飞出十来米远,还在半空就狂喷鲜血。 随着水花溅起,他转过身来,看着已经瘫倒在地痛哭的胖子。 “你倒是聪明,知道逃不掉,也不去做无用功。但就算是这样,也得死。” 张南顺手拍死黄承友和风羚,自觉做得干净利落,才打开车门,提起自己的药包。 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人参、首乌、雪莲等珍药,回头望了一眼,顺着大路哒哒哒朝街灯闪亮之处行去。 那里传来孜然、花椒的味道,还有浓浓的烤肉香…… 运动了一会,感觉有些饿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吃点东西。 至于这次的夜袭狙击事件,对于曾经的天劫高人神医鬼手来说,完全不是个事。 从矮胖子黄承友一行只言片语之中,他大概明白了是因为上次黄少明事件的后续。 安全署没有抓到自己的把柄,自不会轻举妄动,但“受害者”家属可不会理会那么多,私自寻仇也算是可以理解。 “如此一来,院长黄承良也不能留了。从今晚的行动来看,黄家钱财不少,买凶报复的手段还是有的。 虽然我本人不会惧怕这些鬼域手段,但孟瑶却是没有什么自保能力。还有家里的父母亲,被对方找上门去,那可大大不妙。” 张南眼中冷光一闪。 不过,这时天色已晚,他心急于制练丹药提升修为。又想到江边杀人事件被发现之后,黄承良那边很可能进入安全署的视线之中,也就暂时按下杀心。 第五十八章 就是他 “去,还是不去?” 监控屏幕上面已经吵成了一团,一连串火箭和飞机呼啸着掠过…… 方小婉此时却早就没有半点成就感,只是躲在树后,半弓着腰,瑟缩成一团。 “各位老铁,现在主播很慌张,到底是不是偷偷尾随那白衣人,查出对方的身份?刚才直播之时离得太远,采光不够,面目也不太清晰,完全看不出来是谁。” 屏幕里的确只能看出身形胖瘦,连长发短发都看不太清,但所有人的行动和言语交谈都比较清楚。 方小婉有点没说,以她的直觉能看出那出手杀人的白衣人年纪其实不大。 而且,还有着某种特殊的熟悉感。 这样看来,自己与对方应该有着某种关系。 这种直觉是天生的,姐姐方芸也有,办案的时候能起到很大作用,能排除走进误区的一些可能。 方小婉这方面的能力更强一些。 事实上,她今天晚上出来直播,也是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了冲动,从而一发不可收拾,就出来直播。 刚刚出院不久,在家里呆不住了,趁爸妈不注意,跑到外面来放风。 ‘或许是因为那几个黑衣人不是好人吧,我在个人观感上就首先有了偏向,把白衣人认做是行侠仗义的好人。但实际上,如此杀人如麻的残忍手段,即算是好人,也好得有限。’ 依方小婉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按常理,她早就兴奋的跟在身后了,一般情况下,也没谁会防备一个长相娇美的十六七岁小女生不是。 “千万不要跟去啊,危险!” “以主播这副小身板,只要被那人发现,很可能象小鸡崽一样被捏死。” “我建议,主播应该去看看凶案现场。”有观众怂恿。 这话,立即引来一阵臭骂。 “看热闹不怕事大,你想害死主播咩?” “……最好的办法,其实是偷偷回家,洗洗睡,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直播间里还是有老成持重的观众,提出了中肯的建议。 正争论得不亦东乎。 就有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我已经报警了……” 观众静了静。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屏幕上就跳出一条公告,‘因本直播间涉嫌血腥暴力,已被屏蔽。’ “卧……” 方小婉满脸黑线,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她愣了一小会,决定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收了手机,再前行十多米。把架在树上的声纳监控摄像头拆了下来,绕了个大圈,也跟着往小吃一条街走去。 倒不是为了追踪,而是那里人气旺,受惊的小心肝扑腾扑腾直跳,需要人气来安慰。 刚刚离开不久,身后就传来‘呜啦呜啦’的警笛声。 红红绿绿的光影映照在水面。 ‘来得真快啊。这时不能回家,暴露了我呆在现场不远的事实,很可能会被老姐抓差。甚至会被爸妈再次禁足……’ 方小婉的主意很正,那是坚决不回去。 好不容易跑出来,不痛快玩一次,怎么对得起自己那么努力的装可爱扮可怜呢? 她捂了捂肚子,才想起刚刚一阵折腾,自己还没有吃晚饭呢,已经很饿了。 …… “要出来吃饭吗?” 想起小护士,张南打了个电话回诊所。 说起来也好笑,开诊所是自己的主意,但开完之后,就把一切都扔给了这位女同学。 看着她忙忙碌碌的,乐在其中,他是一点忙都没有帮。 电话里就传来小云欢快的声音:“还是不了,我这边没忙完。有几个病人正在输液,得看着。你先吃吧,我等会叫个美团。” “叫什么美团啊?味道一点也不好。我正在沿江路小吃一条街,给你带点吃的回去。” “那好吧,我要吃鸡翅,要吃鱿鱼串……要是方便的话,张医生你帮我带点回来……” “好咧。” 答应了下来,张南抬头张望,就看到孟妈妈的烧烤摊位。 座落在沿江街头旗牌旁边,那里人流不错,她家摊位的生意也挺好的。 烧烤摊前能看到孟妈妈在青烟袅袅之中认真的翻烤着鸡腿、鸡翅,双手忙得飞快。 她甚至还有时间,拿起旁边的小本本记下别人点的东西。 忙而不乱,井井有条…… 听孟雪以前说过,孟妈妈以前在学院旁边开了一个饭店,生意极好,经营得好生兴旺。 后来,因为孟建国得了重病,四处求医差钱,就把店子盘了出去……如今开了一个烧烤摊贴补家用,也没有什么怨天尤人的想法。 只是认真做事,忙完外面忙家里。 不过,比起前些天,孟妈妈精神明显好上许多。 这是家里病人好了,眼看着就要恢复,生活重新有了奔头? 如果不是孟瑶不知所踪,她应该会更开心一些。 旁边一个消瘦的身影来来去去的递着盘子,摆放肉串上桌,不是孟雪还是谁。 “来,叔叔,您要的鸡翅。” “两瓶啤酒是吧,要不要冰的?” “……您要的纸巾。” 看着母女两人忙得不可开交,张南走了过去,笑道:“生意不错啊,没看出来,小雪干活这么利索。” “小南哥!”孟雪见到,惊喜叫了出声。 “是你啊,应该还没吃吧,阿姨给你烤点啥。” 孟妈妈一见张南,也很高兴。 转身看了一眼孟雪,呵呵笑:“她们两姐妹从小就懂事,也很倔。尤其是小雪,我本来叫她回去做作业,不要过来,她偏不听,一定要来帮忙,知道心疼妈妈。” 张南也不客气,找了一张桌子坐下,“阿姨能忙得过来吗?我自己烤点东西。” “这孩子。”听到这话,孟妈妈就笑,“你就坐着吧,等一会就好。” “伯父这两天怎么样了?” “很好,看起来竟是完全大好了,那副中药一直在吃,小南你觉得还要不要……?” 张南开了一瓶啤酒,喝了一口,“伯父那病,其实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因为病得久了,对身体总会有点影响,恢复原样还需要一段时间。 无论什么病,总得心平气和,保持心情开朗才好。您叫他该吃吃,该喝喝,别有心理负担。” “那就好,那就好。”孟妈妈搓着手,长吐一口气,显然放下心来。 …… 大街上,方小婉愣愣的看着张南的身影,脑中轰鸣。 ‘那声音,好熟啊!’ 当日被歹徒绑票上山,她心脏病发,全身冰冷,隐隐约约的就感觉一股热流注入心脏,全身重新恢复了活力。 似醒非醒之中,她就听到了一句话:“心脏病嘛,最忌心浮气躁。也难怪,被人绑架了,想要平稳心情都做不到,真是倒霉孩子。” 声音清脆温和,带着淡淡的关切。 刚刚那身着白衣的年轻医生说什么来着。 “无论什么病,总得心平气和,保持心情开朗才好,您叫他该吃吃,该喝喝,别有心理负担就好。” 同样的语速,同样的声线,听在耳中,暖在心里。 “是他,就是他。” 第五十九章 我的玻璃心啊 “大,大哥哥,你还记得我吗?那天……” 张南刚刚提着烧烤准备离开,就见到一个小女生蹦了出来,眼神十分激动,又带着丝丝忐忑。 不对,不只是忐忑,还有一点畏惧。 “不记得。”张南摇了摇头,一口回绝。 他一见到这种追星般好奇的目光,就有些头疼。 连忙又补了一句:“你这么好看的女生,我要是见过肯定会记得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就离开。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肯定是当日在山上顺手救人时,被她发现了端倪……承认救人容易,岂不是得承认杀人。记得我为了警告安全署不要穷追不舍,还出手打伤了两个警察……事情更是麻烦。’ 张南心念电闪,很快就决定了怎么应对。 眼前的小女生看起来出身就不那么简单,一旦被她缠上了,那才是不依不饶。 或许她没有什么恶意,但是,她身边的大人,却不能不防。 …… ‘他说我好看!’方小婉脸都红了,有些害羞的低下头看着脚尖,正琢磨着怎么开口道谢,却发现对方已经走远了。 “唉,别走啊。”她紧赶两步。 前面的白衣身影越走越快,在人流中穿来穿去,很快就不见了。 “不记得我了,不对,怎么可能不记得?我这么青春美丽无敌,不说一见难忘,再见倾心,肯定不会忘记啊。” 方小婉越想越是沮丧,“我只是想要道个谢而已,用得着这么躲着吗?不行,一定要找上门去,我方小婉绝不是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这么一弄,她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毕竟人的声音也有相似的情况存在。 想了想,她跑回烧烤摊,甜甜的打了声招呼:“阿姨,我要买两个鸡翅。少放辣,多点蜂蜜。” “好的,请稍等。”孟妈妈应了下来。 “阿姨,刚刚那张医生的医术很高明吗?你看我得了先天性心脏病,在医院里老治不好,是不是可以请他看看?” “啊……可怜的孩子,年纪小小的怎么就得了这病呢?”孟妈妈怔了怔,眼中就有了怜惜。 眼前的小女生长得柔弱温婉,跟自己小女儿雪儿差不多大,她也没多想,热心道:“那是张南张医生,他的医术很高明,小雪爸爸的肺癌就是他治好的……他的医术啊,比多少专家教授都要强,你找他就对了。” ‘应该是他了,我的先天性心脏病当初在医院里,被诊断为只能静养,很难根治的。现在竟然有了根本性的好转……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神医,绝对是同一个人,我没认错。’ 方小婉眼睛一亮,更确定了。 “他是在哪家医院?”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看我不逮住你。 “没在医院上班了。”孟妈妈没有丝毫防备:“如今辞了职,与别人合伙开了一家诊所,叫福安诊所,在平安路。” 旁边孟雪好奇走了过来,插嘴道:“你要去就医的话,今天是太晚了,可以明天早上再去。他那诊所刚刚开张,每天晚上很早就打烊了。” “谢谢阿婶,谢谢姐姐。” 方小婉小嘴很甜,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告辞离开。等到离烧烤摊远了一些,就重重的挥了挥小拳头。 ‘白天济世救人,妙手仁心;晚上惩恶锄奸,诛除邪恶。太刺激了,太伟大了。隐藏得很好啊,可惜,还是瞒不过我方大神探的炯炯神目。’ 方小婉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但是,她不准备跟任何人说起。就算是姐姐,也是一样。 再怎么单纯,她还是知道的,有些事情不管对于错,不为法律容忍。 …… ‘最近的动作太多了……心动期就是这一点不好,一点点小事,都杀心大起,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张南叹息一声。 他虽然知道有些事情做了之后,纸终将是包不住火,有朝一日会暴露。但没想到会暴露得这么早,而且是被一个小女生发现了不对。 这太不应该了。 只能说,心动期这一关,凡事随心而动,不怎么思考。 做事怎么说呢,多多少少的就会有点鲁莽。 这不,留下一些蛛丝蚂迹,没有清理干净。 很快就被人找上门来了。 但是没关系。 如今看病得来的死气已然足够。 上年分的药材也已经足够。 就在今晚,他要突破三重心动,达到四重脱胎超凡。 只要跨过这一关,即算是暴露了一些事情,那又如何。 回到诊所,张南远远见到大堂内已经空荡荡的,想来是那几个输液的病人已经离开。 路旁一个小小的黑影缓缓移动着,不时弯下身体。 定睛望去,是那个叫小宝的四五岁小姑娘…… 她正背着一袋瓶瓶罐罐,低着脑袋就着路灯在泥土草丛里寻着什么。 突然,她弯了一下腰,从砂土里用力拔出一根小小胡萝卜,眼中就有些喜色。 伸出灰扑扑的手三下两下擦去胡萝卜上的浮土,塞到嘴里咬了起来。咯吱咯吱的,脸上满是幸福。 ‘唉呀,我的玻璃心啊。’ 张南好像中了一箭,心里微微一疼,他就是这么一个看不得别人吃苦的人。 孩子还这么小。 “咳咳……”张南大声咳了两声。 小女孩受了惊,慌忙抬起头来,目光中全是畏惧。 “小宝,是我,别怕。” 张南走了过去,想了想,在食品袋里掏出一只鸡腿。 “请你吃东西。” “奶奶说……” “奶奶说,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对吧?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好朋友。请朋友吃个鸡腿,不算什么的。” 张南尽力使自己笑得温和,小女孩戒心很强,他不想吓着她。而且,也不想动用精神能力暗示,那太无聊了。 也不知是张南的笑容真的很有用,还是他那朋友的说词特能打动人。小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鸡腿的诱惑,迟疑的接了过去, 打开纸袋,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又重新包了起来。 张南猜想着她应该是想带回去给奶奶吃,也没说什么。 “你奶奶呢,这么晚了还没找你回家?” “奶奶生病了,动不了。我出来干活,买馒头给她吃。” 小宝很开心的笑,眉毛弯弯的。 “真是懂事的好孩子,看到那诊所了吧,叔叔是很厉害的医生哦。你明天来这里,带我去你看看你奶奶。” 张南说着,又见到小宝很纠结的样子,笑道:“放心吧,不要钱的,我做义诊。” 第六十章 我心难安 “心动则气动,血壮而神旺。” 经过一晚上的艰苦奋斗,张南有些疲惫的停下动作。 桌上放着两个玻璃瓶子,一个瓶子里装着九颗黄绿色丹丸,那是正品黄芽丹,为二阶丹药。 比起当日炼制出的次级黄芽丹,药力强上十倍不止。 最主要的是,这种丹药最补生机,能配合着生死轮回功的修练。 只要死气足够,原则上,可以一路提升境界。 说得简单点,就是对补气和破境有帮助。 对张南来说,这当然十分重要。 另一个瓶子里,装着的是三颗洁白如玉丹丸。 这是归元丹,主材用的是千年雪莲。 此类丹药的品级跟正品黄芽丹还要高上半级,差一点就可以达到三阶丹药品级。 用处是凝炼纯化真气,让一分真气用出十分效果来,是生死轮回宗的独门特色丹药。 在那个世界,张南之所以只用了三十年时间,就功候圆满,渡劫问心。也有这种丹药的功劳。 因为前期打下牢固基础,真元修为比别人更为扎实,所以成就才更大。 ‘已经深夜十二点,子时……正是阴气衰退,阳气生发,阴阳轮转的最佳时机,是时候服药破境了。’ 张南看了看时间,感应了一下空气中的气机。倒出一颗黄绿丹丸,吞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为一道暖流直冲内腑,蓬的一声无穷生机爆发出来…… 张南身上血光一闪间,浓浓的药香刚刚散发出来。 被这股血光卷入体内,紧接着,他的头上就冒出氤氲白气来,结成庆云形状。 ‘药力稍嫌不够,继续服药。’ 重走十二重楼的修练过程,张南对于自己的身体反应十分熟悉,条缕不乱。 他拿起瓶子,再倒出两颗黄芽丹,仰首吞服了下去。 这一次,白气更盛,把他的整个身体都淹没了下去。 无穷生机倒灌,身体内部突然就生出一道灰黑之气,房间里突兀之间就冷了十多度。 他的耳中仿佛听到了啾啾鬼哭之音。 黑白二气绕体旋转,很快就恢复均衡。 他的眉心突突跳动着,精神力随之大涨。 气流经过经脉转动周天,连转三十六周天,胸前膻中一跳,轰的一声就生出漩涡。 黑白二气如长鲸吸水般,被膻中穴一股脑吸了进去。 喀啦啦连串声响之中,张南坐着的身体仿佛又高了一些。 一股寒风无中生有,从顶门吹落,直贯四肢百骸。 他全身僵冷,再也动弹不得。 这是突破第四重楼特有的风邪劫,比起第三重的火劫更要厉害许多。 如果底蕴不足,强行破关,很可能就会身死道消,被这风吹成一片飞灰。 张南眉头微皱,脑海眩晕,尤如坠入无底深渊之中…… 他定心凝神,一元不动,过了好一会,僵冷的四肢渐渐暖和了起来。身上气机也重新恢复活泼灵动,缓缓运转。 良久,睁开双眼,两道金芒直射半尺,映得漆黑的屋内一片大亮。 破关了。 站起身来,张南面上无悲无喜,右手食中二指骈指为剑,轻轻划落。 “哧啦……” 指尖出现一道尺余白芒,划过半空,木桌一角毫无阻碍的被切开,掉落地上发出呼的一声闷响。 ‘第一门奠基开得神脉天眼,生发真气。第二门脱凡洞悉膻中气脉,真气离体。到了这时方才有了一些仙家风范。再不像刚开始的时候,单纯的以拳脚接触,近身克敌。’ 修为到了这一步,张南才真正有把握说自己能在这个世界保命护身。 前段时间心动时期,做事不计后果,那完全是提着脑袋在跳舞。 真的面对高手围攻,或者面对国家机器,那只是死路一条,连拼命的资本都没有。 而到了真气离体,他就能做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出来。同时,精神力的增长,也能让他多出很多应对手段。 当然,最关键的是,如今他能做到生死二气分离转换。 身上时而白光袅袅有若天人,时而黑芒森森有如鬼魅。 只有到了这一步,才能真正的灌输生机。 运针治病之时,可以做到枯木逢春,断肢复生。 虽然离着‘逆天改命、起死回生’的无上医家手段还差得很远,目前是够用了。 张南脸上泛起丝丝喜意。 ‘父亲的腿疾和心疾,此时应该可以尝试着手治疗了。当然,最保险的还是等到膻中气脉稳固,丹田血脉生成,那时的把握就更高一点。’ 他思索了一番,毫无半点睡意,就推门出来,在院子里练着各种招数。 直至东方泛白。 …… 黄家。 黄少明刚刚火化不久,又出了大事。 这一次,死的是黄承良远在梁州的嫡亲弟弟黄承友。 官方消息说的是黄承友前来离江市公干,为接下来的新戏选角。 没想到,刚刚来了离江不到两天,就已经横尸江边。 同时死去的,还有龙腾娱乐公司保卫科一行四人。 当然,杀手影狼和风羚死亡的消息是被封锁起来的,前来吊唁的人员并不知道。 吹吹打打喧闹之中,黄承良眼珠子通红,鬓角多了几缕灰白,肥胖的身躯也好像瘦了两三斤。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身旁哀哀哭泣的魏红,有气没力的说道:“弟妹还请节哀顺变……” “节什么哀,顺什么变?都是你,黄老大,要不是你一个电话,承友怎么会死?你家里有什么恩怨我不管,但为什么要牵扯到我们的头上来。承友禀性纯良,性情宽厚,无缘无故的,他怎么可以就这么被人杀死,都怪你。” ‘禀性纯良?’即算是处于心力憔悴仇恨满胸的情况下,黄承良还是有些想笑。 每个月都要祸害七八个水嫩女学生,手下人命不下百条的娱乐公司老总,竟然称得上纯良二字。 当然,这话黄承良没说,他自个儿也没好到哪去。 人这一辈子,奋斗来奋斗去,挣得金山银海,权势滔天,不就是要享受来的吗? 辛辛苦苦奋斗成为人上人,如果还要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过日子。那么,年轻时的努力还有何意义。 大丈夫不能五鼎食,就五鼎烹,开心最重要。 心里转着一些念头,但却不跟自家弟妹详说,他甚至不想告诉自己怀疑的凶手是谁。 女人家有些时候做事十分冲动,不顾大局,指不定大吵大闹的,会坏了自己的行动计划。 “弟妹,你放心吧,这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你只要安安静静的在家等消息就够了。阿贵,送她回房休息。” 真的板起脸来,多年处于院长高位上的黄承良还是有着几分威势。 安抚了撒泼的弟妹之后,黄承良强忍着内心伤痛,吩咐备车。 “带上那对青花,去樱花谷。” “院长,您是去找任飞吗?那人十分邪门,可招惹不得。”身旁的心腹司机小声道。 “邪门?要的就是邪门。不管了,这仇不报,我心难安。” 第六十一章 求助 虽然同在离江,黄承良又是离江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地位算是不错。 但说实话,与号称“离江恶蛟”的青蛟任飞,还是差得有点远。 任飞在离江不但黑白通吃,更是在三江府都享有大名。 江湖上,说起名声来,自然是聚英馆的宗师江瀚名声更盛,因为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 但若说起谁更让人惧怕,绝对是任飞。 无他,江瀚手下只是一个武馆,弟子二三十。 而任飞却是势力遍布离江,明里暗里两三千听其指挥,一声令下,赴汤蹈火。 有此声势,跟任飞生意大,路子广有关。 连霍家、江家这些财雄势大的家族势力,到了离江,都不得不顾忌任飞三分。 说白了,他就是坐地虎,地头蛇。 黄承良也是没办法了,不然,他也不会想到要找这种人帮忙报仇。 要知道,有些人一旦沾上了,甩都甩不脱。 在离江,背后怎么诋毁编排任飞都没有关系。 但是,见面谈事,黄承良知道自己还是不够格的。 他想要见到任飞,还得通过任家管家,卑词厚礼的,问清楚对方什么时候有空。 等到预约成功了,才好见面商谈。 黄承良也不是没有底牌,他自信,只要见到人了,就有把握说服对方帮忙。 任飞住在城南江边望雪山脚,独占了数百亩的好地,建了偌大的一座庄园。 园子里种满了樱花树。 离江人称樱花谷。 这时的樱花虽然早就谢了,但是,山谷里林木葱笼,亭台错落,飞檐拱角,依旧十分豪华精美。 外围山林处,围了一圈的是高墙大树,装了电网、摄像头。 还有一些凶狠强壮的狼狗被牵着转悠,或明或暗的有保卫四处巡逻。 庄园风格中西合壁,外围园林属中式,住处却是偏向欧式。主楼是八层高楼,建得金碧辉煌,大气庄严。 旁边还建了几个独栋小别墅,更有游泳池、温泉、网球场、高尔夫球场等等。 这种大杂烩,本来会很不协调。 但可能是请了高人设计,处于同一座山谷之中,各有风格的建筑,却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美感,让人油然而生出探奇观胜之心。 见到管家,黄承良奉上礼物,也许是元青花的品相不错,黄承良很快就得到了任飞的接见。 进了大堂,有人奉上茶水,再等一会,就见到了微有富态的任飞。 黄承良发现,自从上次在执政官府中见过之后,这位‘离江恶蛟’的脸色更红润了一些,眼神更凌厉了几分。 准确的说,是少了几分冲和,多了几分威严。 当然,这是对方的主场,自己又是有事求将上门,如此态度也是意料之中。 “飞爷,这次有事想请您帮忙……” 黄承良姿态放得很低,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说到后面,悲从中来,眼泪都掉了下来。 “这事你们做得很不妥当,在离江出手,竟然于黑网下单,请人动手?这是对离江秩序的挑衅。死就死了吧,也怪不得别人。” 身着大红唐装的任飞大大咧咧说道,黄承良的诉苦和请托,在他看来屁都不是。 遇到扎手的点子,自己应付不来,就来请自己动手。 难道他认为堂堂青蛟任飞是黄家的打手不成? 一对元青花虽然不错,也不值这个价。 而且,事情谁是谁非暂且不说,从黄承良那里可以得知,那个张南张医生明显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管身手如何,心狠手辣至少是有的。 对付这种人,要么一棍子打死,。若是打不死,就是自己找死。 他虽然自信在离江没人敢跟自己手下的势力放对,但是,也没必要无缘无故的就去招惹如此狠人啊。 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单靠着身手,没有脑子,早就被人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最重要的是,发财立品,如今任大爷已经从良了。 起家之时满手血腥,杀人放火灭门,这些事他是没少干。但这不是年纪大了吗,儿子女儿都已经大了,他得多积点阴德,有些事情能不做就不做了吧。 如今既有身份又有地位,再跟当初赤脚的时候那样拼,有必要吗? 看出了任飞的想法,黄承良满心冰凉,原本打算藏着掖着的底牌也只有先行亮出来了。 “我听说飞爷前段时间在寻找一些壮骨强筋的药物,并且,还亲自上门会见向阳药业董事。具体原因如何,不敢胡乱猜测。但是,我这里有着‘众生’组织基因改造的一个名额,可以出让。” “真的?” 任飞本来懒洋洋瘫坐在沙发上的身体坐得笔直,身形前倾,目放精光,就如择人而噬的恶龙。 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黄承良心神狂震,手中茶杯再也握不住,咣啷一声跌在水磨地面摔成碎片。 他站起身来,退了两步,强行压制心神,笑道:“这事怎么可能开玩笑?随便一个电话就可以验证。” 之所以拿出基因改造来说事,是因为他知道对方的底细。 任飞少年时练功太过勤苦,壮年时又四处拼杀,尸山血海这么趟了过来。 如今地位虽然高了,财富也多了,身体却日渐不行。 天下许多事情都是公平的,一般来说,你得到了多少,就会失去多少。 任飞从外门硬功入手,直入宗师阶段,强行锻骨炼筋,进窥罡气…… 他付出得比旁人更多。 但是,实力强不强,与身体好不好没有太多关系。 如果自己听来的消息没错,任飞的身体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很危险,现在应该快要支撑不住。 这时候,一个健康的机会尤其重要。 “管家,上好茶。” 震惊过后,任飞又重新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态,只是态度上多了几分亲近。 待到上了茶,他挥了挥手,叫道:“血鹰,你跟黄院长走一趟。很长时间没在离江动手,看来,有些人已经忘记了我的名声了。” 第六十二章 秃鹫 任飞的话也只是说说而已。 事实上,这几年,在离江,一般的事情已经无需他过问,手下人就办得妥妥当当的。 这一次,他相信仍然会如此。 在黄承良面前表态鼎力相助,自然敢是为了那个名额。 端茶送客之后,任飞手里抓着一枚暗金色古币细细打量。 管家在旁小声问道:“老爷,要不要派人打探一下消息,试一试这枚金币的真假?如果不是众生组织的改造名额信物……” “不用了,我能感觉得到这东西上面的凶煞之意,与传闻中的描述十分相似。再说,他黄承良有几个胆子,敢在我面前弄虚作假?” “那倒也是。”管家嘿嘿笑。 心想在离江地界,果然没有几个胆敢欺骗自家老爷。 这本来就是一个交易,可以做。 做归做,只不过,还是得出去嘱咐一下,血鹰他们别把事情做得太过难看才好。 那样影响不好。 …… “血鹰先生不去吗?”出了庄园,黄承良有些失望的问。 “他当然不会出手。血鹰大人负责整个樱花谷的安保,不是天大的事情,哪能劳动他出马,有我就行了。” 秃头汉子笑得十憨厚。 这一次就是他跟着黄承良,兼顾保护,并且出动任务。 “不知这位先生高姓大名?” 黄承良问道,语气里有了一点点不愉。 眼前的秃头汉子身着小背心,下身穿着深蓝色短裤,趿拉着一双人字拖,个子不高,看上去十分平凡猥琐。 ‘这也是高手?能对付得了张南?’ 黄承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叫我秃鹫就可以了。黄院长不用担心,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事我拿手得很。”秃头汉子一点也不在意黄承良怎么看,跟着就上了车子。 他似乎是个话唠,嘴里不停:“这次的目标张南,离江医学院毕业,导师方明志教授,是方家的人。 有一段时间,张南担任方明志的医学助手,很是得力,本来有希望留校读研,却因为生活作风问题,不为方教授所喜。机缘巧合之下得离江孟瑶医生相助,进了离江第一人民医院,也因为替孟瑶出头,与令公子起了冲突……” “说这个干嘛,张南的生平我并不关心。” 每次提起黄少明,黄承良心脏就有些绞痛。 他付出巨大的代价请对方动手报仇,可不是想听人再揭一次伤疤。 “我只是想说,目标的生平,以及他的人际关系、感情经历,都很重要。比如,他的父母健康情况,孟瑶一家的经济情况……做好这些功课,再来对付他,就轻而易举了。 哪像那两个傻鸟杀手一样,只是依仗着现代强力热武器。以为有枪在手,就可以轻松得手,想得太天真了。” 这套理论倒是很新鲜,感觉有些专业。 黄承良试探着问道:“不知鹫先生要怎么动手,才能有把握。” “这话又错了,世上的事情,从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想要成事,就得利用一切机会,把成功的机率提到最高。 这么说也许你不明白,举个例子,比如孟瑶的母亲和妹妹,经常在沿江路烧烤摊忙碌着,如果被几个小流氓骚扰,你说孟瑶会不会担心,张南会不会出面? ……还有,张南的父亲张震这些年腿疾更加严,一逢阴雨就会疼痛难忍。眼看就要进入雷雨天气,想必不怎么好过……若是他的腿疾恶化,需要手术切除,你说张南会不会回去探亲?” 听到这里,黄承良心里一阵恶寒。 这人不愧被称为秃鹫,他就是吃死尸的。 经过他的重重计划之后,还未动手,目标很可能就是一个死人了。 在秃鹫絮絮叨叨的同时,黄承良还看到了这个形容猥琐的家伙撕开手腕上的仿真皮肤,露出里面一个机关来。、 几根蓝幽幽的钢针,卡在机簧里。 检查过手腕上面的毒针机簧之后,秃子又扭动手指。 右手无名指被扭了三圈,竟然象是拆螺帽一样拆了下来。 断成一半的手指,出现一个黑幽幽的小孔,也不知里面会射出什么东西来。 是液体,还是子弹? ‘难怪青蛟任飞能够在离江整出这么大的势力来,手下真的不可小看。不但情报得力,准备充足。而且,种种暗杀手段也是匪夷所思,防不胜防。’ 一念及此,黄承良心里多了几分信心,言谈也多了一些敬重。 “如此,就有劳鹫先生了,事成之后,黄某还有重谢。“ “好说,好说。” 秃鹫面上全是憨厚笑意,就象是田间老农。 司机一言不发开车疾行,经过一座峡谷之后,眼前突然空阔。 马路一边是山崖,一边是石丘。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外面风景很是不错。 后座的黄承良和秃鹫却无心观景,越聊越是热切。 “不是我吹啊,人的生命其实十分脆弱,真要抹杀一个人,并不是要凶神恶煞的动用多少大威力武器。 只要一根针,甚至只需指甲划破点皮,就有可能夺去性命。当然,这里面最难的一点,是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这就涉及到隐藏杀机了。 在杀人之前,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把目标当成好朋友,当成最亲近的人。不但要让别人相信,还要让自己打心眼里相信这一点。” 或许是被人管束太久,很难出一次任务,秃鹫憋坏了。 更或许是秃头随时随地都在践行自己的理念,把黄承良当做演练的对象,大肆刷着好感,整个人就显得很热切,一点也不难相处。 “算是长见识了。”窗外传来声音。 两人谈得正得意,就看到一张脸,一只手。 那是一张笑脸,笑得温和……手掌洁白玉润,十指修长。 洁白纤长的五指,轻轻的叩击着车窗玻璃。 “笃,笃笃……” 很有节奏的敲门声。 “张南?” 黄承良和秃鹫两人眼光一缩,心里寒意大盛。 倒不是因为张南面容恐怖,相反的他的长相直分清秀俊美,一见就让人生出欢喜之意。 之所以震惊,是因为眼前独特的情况。 十分古怪。 不得不说,司机的车技很不错,表上显示的是110码…… 开出这种速度来,车辆仍然平稳得像是没动一样。 只有窗外的山色流光,才能看出其实车速一点也不慢。 饶是如此,仍然有人贴在车窗之上,慢条斯理的敲着窗子。 第六十三章 晚了 秃鹫脸上笑容一敛,全身肌肉崩紧,就要抬起手来。 突然间,窗外那双眼睛金光乍现…… 头脑轰的一声就有些眩晕,陷入一片空白,竟是在关键时刻失神了。 这种感觉来得快,也去得快。 等他回过神来,自己的手脚发麻发僵,已是不能动弹一下。 车窗玻璃不知何时,已经碎成无数细块,一个人影如同游鱼般滑进车里,坐到了副驾驶上。 “吱……” 司机一脚踩死刹车,满头大汗。 黄院长肥胖的身体却是一个劲的往后缩。 他一心想要报仇,此时仇人当面,不知为何,却提不起半点勇气。 “你想干什么?” 黄承良颤抖着声音问道。 见到张南那一刻起,他的脑海之中就闪过被踩断脖颈的儿子,也闪过被子弹穿过头颅的亲弟弟,一种巨大恐惧袭上心头。 “不干什么,黄院长这段时间亲人接连去世,心力交瘁、筋疲力尽,对生活也失去了信心。人的思想很奇怪,一旦钻了牛角尖,就很可能自杀……” 张南转头笑道:“黄院长,你觉得这个剧本怎么样?” “你不要做傻事啊。安全署已经怀疑你了,我一旦出事,你怎么都脱不了干系。何必呢,你还年轻,还有大好年华,跟我一个老人同归于尽不值得。” 黄承良先是吓得发抖,很快就越说越顺畅:“和解,我可以跟你和解,少明和承友两人想要对付你是有些不对,可他们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晚了。”张南笑呵呵摇头:“如果你没有去过樱花谷,我就相信你。不是相信你的人品,而是觉得就凭你,干不出什么傻事来,没那个能力。 这个秃鹫先生说得很好,很有创意,杀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人的生命也太过脆弱,我很怕……因此,就请你们上路吧。” 说完,他看了一眼秃鹫胀得通红的脸,笑道:“很多东西,你都说得很对,但有一点忽略了。无论什么样的谋划,都需要实力。你的实力太弱了。 车厢里唯一有点威胁的就是这个秃头汉子,他的危险之处,在于阴险,在于隐藏。 一旦暴露,也就算不得什么。 张南轻轻松松追上奔行的车辆,用目击之法,运转精神力震慑对手。 同时,以轮回真气透体而出,震碎玻璃。 同时,一道气劲如针般刺入秃鹫的肩井穴,震荡全身,封锁住对方的血脉。 秃鹫本就不是什么厉害的高手,面对这种手段,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他强行运转气血,挣得额上颈部青筋暴突,却也逃不掉控制。 至于那个司机,只是一个普通壮健汉子,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对黄院长忠心耿耿,本事是没有什么的。 黄承良就更别说了,一身的虚胖肥肉,走几步路都会气喘的家伙。 张南亲自出手,绝对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 张南一边说着,一边提根稻草似的,把司机和黄承良换了个位置,再把黄承良的手按到方向盘上,微微转动。轻声道:“车子方向失灵,你又胡乱踩了油门,一个不注意,就开到山下去了。毕竟这么多年,你都很少亲自开车了,手有点生,也是可以原谅的。” “别……别乱来,我再也不、” 黄承良已经带着哭腔了,嘶声大喊。 他被张南在肩上轻轻一抓,身体就象木偶一样,完全不由自主。心里焦急之下,裤裆一热,骚臭味充溢车内,已然被吓得失禁了。 黄承良的话还没喊完,就感觉右腿抽筋,不由自己控制的往前狠狠一蹬,踩到了油门之上。 车子‘嗡’的一声如离弦之箭,打横转向冲向山崖下边。 “一路走好。”张南真诚的告别,腰身一扭如鲤跃波。滑出车窗,站到大路之上。 “啊……” 一声凄厉的喊声回荡在山谷中间。 这处山路离着下面深谷足有三十多米高,小车一头撞下去,轰的一声变形扭曲。 紧接着,一团烈焰冲天而起,声音轰鸣回荡…… 张南抱臂站在山崖边,看了好一会。直到火势慢慢变小,车子已变成一团认不出形状的焦黑残骸,才转身离开。 …… 回到诊所的时候,天色已期黑。 不出意外的,他又看到背着塑料网兜的小女孩。 也许是在这片地方转悠得太勤快,小宝今天的收获不多,小脸皱着,很有些不开心。 这一次,张南拿了两个鸡腿递了给她,见到小宝已经学会接受“朋友”的馈赠,并不需要自己多花口舌劝说。老怀大慰之下,就打听她家里的事情。 “小宝,今天你怎么没来找我去看病,奶奶好些了吗?” “奶奶不让,她说睡一会就好了。” 小宝小心翼翼的拿着手帕把鸡腿包起来,目光游移,时不时看向西边方向。 张南看出了她的心思,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道:“早点回去吧,这么晚了,别让奶奶担心。” 这一次,小宝很听话的说了一声“叔叔再见”,一步两回头的走了。 “你喜欢这孩子?怎么不接进家里?” 小护士眼里有着担忧和心疼,望着小孩身影没入黑暗之中。 她去试过,小女孩没理她,戒备心十足。对于张南的亲和力,她很是羡慕。 至少,小女孩肯接受他的鸡腿。 张南苦笑:“孩子的奶奶要强,教得她很独立,不轻易欠人情。除非是收养她,不然帮得一次是一次,反而会打破平静的生活,对成长不利。” 这话稍嫌冷酷。 但只要想一想,天下的孤儿那么多,贫困的家庭也那么多,自己又能帮得了多少。 第六十四章 请君入瓮 两江大厦,二十八楼,董事长办公室。 任飞转过老板椅,悠闲的瘫坐着,目光穿过宽阔的落地玻璃。 泛着鳞鳞金光的离江蜿蜒游过城区,街区车流往来,人流如蚁。 每当这个时候,任大爷就会有一种错觉,似乎已经把离江踩在脚下。万事万物都在掌控之中。 往常时分,他会抱着那只黑毛白眼猫,逗弄得对方喵喵叫。 或者听着骚首弄姿的女秘书读着新闻,了解如今的时事。 今天的任飞却没有一点撸猫的心思,他收回目光,看着手中的照片,发现,有些事呢已经悄悄的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身后读着新闻的也不是那个只会发嗲卖弄风情的女秘书,而是管家。 管家递过一叠照片之后,语调平静的叙述自己的所见所闻,并不添加半点主观看法。 他知道,在任飞的面前,一切的主见都不能有。自家老爷并不需要一个智囊,只需要听话的执行人员。 照片背景是一处山崖深谷,乱石之中,一团焦黑,能看出车辆的基本形状。 当然,还有车子内外那几团未曾烧透的尸骸。 最值得注意的是,后座有一团人形,是向外爬行。爬出了五米远,然后再被烧成焦黑。 这种情况,显然就是有人还未烧死,正在积极自救。不过,因为车子落下震荡过猛,他的行动力受到极大影响,根本就爬不远,也没能逃出去。 “已经确定了,那人就是秃鹫。另外两人,是黄承良院长和他的司机。安全署初步判断,这是经过拐弯时速度过快,车身翻侧,掉下山崖。” 管家小声汇报。 “你信吗?” 任飞笑了笑。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他们刚刚准备出发对付别人,走到半路就出了车祸? 这种手段,任飞一生之中没有玩过一百次,也有数十次。 全都是人为,没有什么意外不意外的。 没有证据,那就对了。 有证据反而奇怪。 “我也不信。”管家附和着点头,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 实际上并不需要他去多嘴。 秃鹫的身手,樱花谷的人全都知道,他或许正面战斗能力并不是顶尖的,但保命能力一点也不弱。 别说只是坐着汽车翻车,就算是飞机出事,他都有很大希望逃得一命。 这种人,天生不会把自己放在绝路之上,走一步会算三步,灵醒得很。 “看来,那个小医生并不是那么简单,我们都小瞧他了。血鹰,你把最详细的报告拿上来,我不要那些道听途说。” 血鹰推门进来,似乎一直在等候着,他递上一叠复印纸,上面有人像有图案,还有密密麻麻的字迹。 任飞接过,细心的从头翻到尾,一页页看过,越看眼神就越是凝重。 ‘上元路别墅杀人事件,沿江路火拼事件……聚英馆四大弟子被打,西山绑匪事件……’ 最后面的一页,就是详细描述的鹤嘴崖翻车事件。 啧啧…… 手段很野啊。 任飞眉毛跳了跳,深吸一口气…… 他没有去问这些情报到底是真是假,到底其中有几桩事情是张南做的,或者是他背后的帮手做的。 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是怀疑就够了。 料敌需从宽,遇事当谨慎。 把敌人想象得更强大一些,做起事来,才不会顾此失彼……不会因为一时大意,出现什么不可接受的意外。 “聚英馆江老头的徒弟被打了,都过了两三天,他竟然没点反应,他在干什么?” “听说,这位八极宗师就忙着给徒弟们治治伤,喝喝茶,或者教导一下自己的宝贝孙女。还有,他把赵家给的赔礼退了回去。” 血鹰冷漠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一丝嘲讽。 任飞摇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并不可笑。”他若有所思的嘀咕道:“是人都爱财,尤其是聚英馆打开门做生意,练武授徒,药浴和器材等,全都耗费巨大。 他把吃到嘴里的钱财再吐出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没有把握了。或者说,他怕了。这么一来,他一定看出了我们没有看出的东西。” “是。”血鹰也不反驳,眼神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他有自己的骄傲,事实上,这些年来,号称青蛟的任飞已经基本上不曾动手,两江集团的偌大地盘,都是他打下来的。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在普通人的耳中,血鹰的名气也不大,但是,在暗网某一个榜单之中,他血鹰可是排在前列,被称为东南行省最不可招惹的人物之一。 “安全署那边呢?他们怎么说?” “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这件案子已经定性为意外车祸……并没有立案。” 对黄承良的死活,任飞并不关心,甚至,手下秃鹫之死,对他来说也没什么。 关键的是,随着黄承良的身死,也不知离江那处生物研究机构还认不认自己的资格? 信物虽然在手中,但是基因改造这事,很不简单。没个内行人引路,他径自找上门去,还真的有些心虚。 “说来也奇怪,黄承良只是离江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怎么就与‘众生’组织有了关系呢?”任飞很是不解,他想了想又问道:“这件事里面有没有吴家和方家出手的痕迹?” 他有些担心,这事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着是对付黄承良,万一是有人在对付自己呢? “没有,那两家为了下届执政官的事情,正争得不可开交,是没有精力搞事情的。只要他们不傻,相信都不会放弃我们这个强大的助力。倒是霍家……” 血鹰说到这里,微微有些迟疑。 “霍家怎么了?” “霍东庭的身体有了很大好转,听说是付出了许多代价,请了张南上门诊治,保不齐他们为了报恩偷偷动手维护……” 血鹰还是觉得,这种事情不可能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医生可以做得出来的。 或许对方身手高明,武道天赋惊人。但做事的手段和经验,却没有那么多天赋可讲。 不说以前的事情,单说翻车一事,看起来十分简单,手段却是十分老辣阴沉。 就算是换做自己来,也不一定能做得这般干净利落。 若说这事是刚刚毕业的医学生做下的,怎么想怎么觉得违和。 血鹰这样想,任飞当然也是这样觉得,他沉吟一下说道:“无论如何,那位张医生的嫌疑最大,也很有用。不管会不会打草惊蛇,管家,你去请他到樱花谷来喝茶,秃鹫之死总得有个交待。” 这一次,他罕见的用了个请字,话里却全是冷酷之意。 管家连忙应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请客前来,并不是有多么的礼貌,当然是引君入瓮之策。 等到了自己的地盘,随便怎么搓弄都行。 第六十五章 事态明朗 “别墅惊魂,二十九人被斩尽杀绝!” “都市魅影,江边水鬼伤人事件。” “鹤嘴崖翻车,离江第一人民医院黄承良院长遇难” “黄家连死三人,或许是报应临头!” “安全署焦头烂额,市政府呼吁市民晚上切勿……” 卫兰心翻着报纸,眉头紧锁。 这段时间她的压力很大,迟迟破不了案的后果就是,她已经处于停职的边缘。 安全署长官洪森今天在办公室又摔了杯子,破口大骂了十多分钟。更是把辣手神探方芸请去,很不客气的询问案件何时告破。 显然,他的耐心已经快要没有了。 在卫兰心看来,自己崇拜的师姐辣手神探,此时却一点也看不出辣手的模样,反而是笑眯眯的在打着电话。 “小婉,你再胡闹下去,我就亲自把你逮回老家去陪爷爷……什么?只是玩玩直播,你那是玩吗?你是在冒险。” “感觉心脏不舒服,又要去看病啊,不想去大医院,想寻民间高人……行行,我陪你去检查,别被人骗了……” 方芸挂了电话之后,又拔通了一个,表情有点严肃:“你查过了吧,小婉今天走了哪些地方?” “一大早就去了沿江路、平安路一带,进了三个小诊所……最后进了福安诊所,现在还没有出来。” “果然如此。” 方芸眼中波光一闪,心里隐隐有一根线,就这么连了起来。 所有的巧合都连在一起,那就绝非巧合,而是真实。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必须讲证据。 内心深处,她还真不太想解开这个谜底。 “师姐,看你笑成这样,是不是案件已经有了眉目?都说你是神探,我就不信没点什么思路。” 卫兰心问。 “是有了些眉目,离破案还早得很,我说兰心,你真的很想破案吗?” 方芸笑着问道:“是想升职呢,还是想为民除害?” “当然是想为民……” 说到一半,卫兰心就说不下去了。 都不用看报纸,她这些天查来查去的,也算是弄明白了,那些死者到底是什么人。 有贩卖活人器官的,有暗地里破家灭门的,还有放高利贷的,更有一些表面里道貌岸然,私下里男盗女娼的家伙。 抓住凶手,为这些人报仇血恨,又真的是为民除害吗? 至于升职,说实在的,自己如今身为刑侦队长一职,其实已经很有些力不从心。 尤其是自从洪森上位之后,自己更是没有一点自主权,差一点就成为达官贵人的护身符,前途可不怎么美好。 不管破不破得了案,升职都是没戏。 方芸又笑:“这就对了,比我们着急的人多了去了。你看看报纸上的消息,这几件案子本来还处于机密状态,对民众进行了消息封锁。但是,今天一股脑的全都曝光了,你会不会觉得很是有些不可思议。” “是啊,媒体的消息真是灵通,不对,是太灵通了……就好像背后有着一双大手在缓缓推动……” “别那么急兰心师妹。从道德人情上来说,这个凶手我是一点也不讨厌。从法律上来说,对方做事滴水不漏,咱们也根本查不到什么真凭实据,一切都只是猜啊猜。既然如此,不去抓人,也算是不违国法对不对。” “对。” 卫兰心脑子里陡然闪过一道亮光,如今吴家执政,与方家正在某一层面角力,离江这里已是风起云涌。这些新闻舆论,是不是代表着方家对吴家开始发力了呢?而师姐方芸,正是方家的女儿。 离江地方不靖,事端频发,岂非正是代表着吴家很是无能,执政无方。 那凶手,却是无意中帮了她们家的大忙。 或许还不是无意。 这一刻,卫兰心想得有些多。 …… 五月初三,上午,张南一如往常的起床洗漱,在院子里舒缓着式子,打了一套养生拳法。 吃过孟瑶亲自熬的小米粥之后,就坐上霍胜男来接的车子。 张南做人很讲究,江湖手段只是偶尔为之。 一般来说,他还是很信守承诺的。 既然已经答应要治好霍东庭的病,并且收下了天价报酬,那当然得全力以赴。 尽管对正品黄芽丹十分不舍,他还是不计工本的让对方服用了两颗,并花了大力气,运五行针法行气通脉。 一套流程走了过去,霍东庭已经可以扔掉拐杖,更不需要别人搀扶。 他能够自个跑到院子里,打一套拳法。 拳风呼呼,衣袂飘飘。 霍东庭一拳打出,手臂殷红,回身撤步,反手一拍,五指漆黑。 同时双手画圆,空气中就出现隐隐涟漪,掌沿劲风内蕴,呼啸入耳…… 他收拳吐息,鼻间就冒出一道长长白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双手。 他发现那里鼓起的青筋血管,此时重新平复了下去,手背手心,也恢复了洁白细腻模样。 都不用照镜子,额上颈上的毛毛汗珠告诉他,此时的身体已经变得十分健康。 这种健康并不是普通眼里的气血强壮,而是精神统合肉身,气机流畅如珠。 多年来磕磕绊绊修练出来的五行内气,全都尽在掌控之中。 “多谢神医妙手回春,请受我一拜。”霍东庭眼角湿润,作势拜倒。 “唉,不用这般客气,我取了诊费,再为霍先生治病。大家各取所需,只是一个交易而已。”张南伸手轻轻一拦,手掌之间气流汹涌,一股无形巨力生成。 霍东庭只觉得身体一顿,身体一轻,不由自主的就站直了身体。 刚刚破开了瓶颈,修为大涨之后,霍东庭心里升起的一丝自得,立刻就如冷水浇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方的强大简直匪夷所思,自己引以为傲的一身力量,在他面前,就如小孩子一般没有丝毫威胁。 刚刚这一拜,的确是顺水推舟。 霍东庭是看中了对方那套五行针法。 若是两家关系更进一层,交情变好了。在这套针法的帮助之下,自己偶尔得来的这套内家拳术,岂不是一日千里。 如此想法不足为外人道。 霍家的生意做得很大,霍东庭自然是懂做的人,知道只有把自己放到极低处,有一日才能站到最高处的道理。 ‘可惜啊,可惜,张医生年纪虽然不大,做事却无懈可击,只能另想办法拉拢于他了。’ 心里想得太多,霍东庭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吩咐自家宝贝女儿亲自开车送张南回诊所。 种种苦心,也不知那傻女儿能不能领会得了? 第六十六章 还敢威胁我? 张南习惯性的在平安路口下了车,吩咐霍胜男回去。 他认为,这段时间诊所里的病人之所以不多,应该是平安路的这些左邻右舍,对自己这个大夫有些疑惧。 动不动就有豪车接送,看看一点都不接地气。 这样的主治医师,一看就收费不便宜啊。 腰包里没有几个大子的话,这种诊所去不起,去不起。 种种杂事,如今全是小云在处理,张南暂且没有时间和心情去理会。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办法,心想只要医好一两个疑难杂症,口碑就会慢慢起来,。 然后,居民们就会明白,比起大医院来,福安诊所收费便宜倒还是其次,关键是能治病,治大病。 蕴含丰富生机的药物和宝贝是得寻找,但是,人体死气病气也得收集,关系到修练道路的长远。 有一个私人诊所存在,着实会方便很多。 到了福安诊所门口,张南发现,今天自己今天提前下车的举动,算是浪费了表情。 诊所门口停着一台黑色加长的房车。 长长的车身反射着天光,透着优雅神秘气息,张南认不出车型,但他能看懂车牌上面‘888888’的数字代表着什么意思。 当然,即算是不知道车牌号的财大气粗,单看车旁站着的四个黑衣墨镜的精壮大汉,也能明白来人身份不凡。 诊所里稀稀拉拉几个病人挂着水,小护士颇有些坐立不安的在柜台前看店,时不时的转头望向门外,眼神微微焦灼。 看到张南的身影,她松了口气,使了个眼色,脸上重就挂上了笑容。 张南看懂了她的意思,这是提醒着自己来者不善。他微微点头,示意无妨。 一个满头银发,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迎了上来,彬彬有礼的弯腰作揖,礼仪无可挑剔。 “冒昧来访,还请张医生不要介意,我家飞爷久慕张医生大名,特命老朽前来相请。” 说着话,任忠恭敬的递上一张请柬。 张南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今晚六点在樱花谷两江山庄设宴,诚邀张医生大驾光临。” 字迹龙飞凤舞,铁划银钩,一股豪气跃然纸上。 “现在还有人亲自提笔写下请贴,倒是少见得很。”请柬沉甸甸的,亮金封面在阳光下闪着光晕。 显然不是什么样子货,而是真正的金子。 这一点倒还罢了,一张请柬就算再贵重,也值不了多少,最多显示出来请主家很有暴发户的气质而已。 关键是这字,这行事方式,就有些了不得。 一看就很有大佬风范。 张南都有些兴趣了。 任忠面上笑容矜持,颔首道:“飞爷一向是个讲究人,对古礼民俗比较喜爱……” “不错,不错。”张南扫了一眼这个颇有贵族派头的老管家,再看了一眼那豪车和保镖,颇有些好笑,话音一转就道:“替我多谢飞爷的好意,诊所事忙,病人太多,敝人有些忙不过来,宴请就不必了。” 这是拒绝了,他竟然会拒绝?他竟然敢拒绝? 老管家神情一僵,他有些看不懂了。 如果没猜错,黄院长和秃鹫之死真是眼前之人所做,那么,他肯定不是普通人。不可能没听说过青蛟任飞的大名,也不可能不知道樱花谷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就这样,他还敢不给面子,到底哪来的底气? 任忠眼里闪过一丝不愉,旋即不见,重新作了一揖,恭敬说道:“张医生既然事忙,相信飞爷也是理解的。这次来得突然,没有预约,是我鲁莽了,失礼失礼。” 说完就要退去。 虚伪,太虚伪了。 张南摇头:“难得飞爷一片诚心,有空我会亲自上门拜访,慢走不送。” 说完就不再跟任忠多说,转身进了诊所。 任忠仍然语气平和,“随时恭候张医生。” 黑色豪华房车穿过人流,缓缓而去。 只余下附近看热闹的居民一片窃窃议论之声。 刚刚离开平安路,任忠的神情沉肃起来,拔通电话:“飞爷,没请动张医生,他说诊所病人较多,事务繁忙。” 这是实话实说,任老管家从来不会添油家醋。 他深知自己的身份,只是尽心为主子办事,决不能掺杂半点私人情感,不能影响主子决定。 “他应该是不敢来。”对面的任飞呵呵笑声里有着丝丝激赏,停了一下又问,“管家,你的眼光向来很不错,依你看,姓张的医生到底如何?有没有招揽的价值?” “是个厉害高手。”任忠语气平淡,说出自己的感受。 “张医生虽然看上去文弱清秀,似乎从来没有修练过武道。但是,眼神却是深不可测,看不出半点想法。 还有,站在他的面前,我连半句不敬的话都不敢说,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跟站在飞爷您的身边差不多。” 管家任忠说得含糊,但是,任飞却是听明白了。 他知道,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着气场,久居上位的人会有着官威,满手血腥的家伙会有杀气,终日劳碌的会很卑微。 对方气场迫人,隐隐居高临下…… 那么,如果不是本身强大到一定地步,就是心志极强,并不畏惧任何人。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这类人都不太好惹。 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的不好惹,在任飞看来就是一个笑话。 “倒是个角色,他再强,又能强到哪去?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稍有点本事就目中无人。” 任飞十分惋惜。 自己早年外练硬功打下基础,又长年打拼,积累了太多硬伤。那基因改造的名额因为黄承良的死,如今还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 有一个厉害的医生帮着调养,其实也挺不错的。 可惜的是,对方不识抬举。 “对了,张医生还说了,改日他会亲自去樱花谷拜访。”任忠连忙又道,不知为何,他直觉这句话很重要。 “还敢威胁我?” 任飞勃然大怒,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这事你不用管了,让血鹰回来见我,就让我看看,这后生到底有多厉害?” 听到血鹰名字,任忠倒抽一口冷气。 同为樱花谷手下,他当然知道血鹰的身手是如何强大,行事又是如何狠辣,一个血字足以说明一切。 在离江,这是一个只提名字就让人心底发寒的家伙,是任飞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高手,暗地里不知做了多少大事。 他是两江集团对外的一把最锋利的尖刀,听说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无论是身手还是手段,都已然隐隐超过飞爷。 第六十七章 深夜来客 月黑风高,气温宜人,初夏的燥气被傍晚时的凉风细雨打了个干干净净。 任飞端着一杯白酒,坐在阳台藤椅上,看着蒙蒙灯光之中山庄秀美景色,就象是一个国王在俯视着自己的王国。 如今的成功人士多爱红酒,享受着年份悠久,制法精粮的浓郁果香,可任飞却独爱高度白酒的火辣…… 这是前半生几十年养成的习惯。 桌上摆着三十几个菜,海里游的,山里跑的,天上飞的应有尽有,有鲁系浓重的华美,也有浙系清淡精致。 并不是他所说的举行什么家宴,事实上,这一桌菜只是任大爷家常便饭。 到了他这个身份地位,其实早过了大鱼大肉的年纪,每一顿这般奢华浪费,也只不过是为了祭奠往昔那些艰苦岁月。 一个习惯而已。 当然,他的胃口并不大,自己吃得不多,倒是时不时的会夹起一块大肉喂着身旁的大狗。 大狗真的很大。 只是趴在地上,就差不多有半个人高。身上金色毛发柔顺蓬松,肌肉结实强悍,眼中凶光凛凛。 似乎随时都会纵跃而起,捕杀猎物。 能养到这般大体型,就象一头狮子般,当然并不简单。 不但需要特殊训练方式,还需要提供各种辅助药物,更是注射了各种强化肌肉的药物,每个月的花费至少得数百万之多。 任飞年纪渐渐大了,反应难免会迟钝一些,也少了一些血杀锐气。 他自己也明白‘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总是担心着有对头上门,担心晚上被人悄悄的摸走了脑袋。 日子他过得舒坦,还没有过够。 有着众人护卫还不太够。 因此,就养了一条狗。 狗这东西,战力暂且不说,论及嗅觉和警惕性,比起人来却是要强上不知多少。 尤其是有灵性的凶猛大狗。 任飞甚至有着把握,即算是真的有老虎狮子当面,在自己养的金毛面前,也不够看。 当然,任飞最看重的还是狗的忠诚。 很多时候,动物比人更让人放心,随时伴在身边,能让人安全感大增。 “来,喝上一杯。” 任飞招了招手,吩咐远远候在一旁的管家任忠过来。 一个人喝酒有些无聊,金毛虽然乖顺,却不会人言,呆在身边难免清冷了一些。 任忠没有拒绝,上前坐下,半边屁股悬空,以示恭敬。 叫他喝酒,他就喝酒,没有多余的话。 “可惜,原本以为那张南是个人才,却不想这人太不识趣。我还想着,只要诚心为我办事,就不再计较秃鹫身死的事了。这人啊,年纪大了,心就软了。” “年轻人嘛,总是觉得天地虽大,自己最大,见识不广格局不够也不奇怪。” 老管家任忠附和着说道。 “现在社会,讲究一个和谐,大家只道不犯法,不惹事,就不用惧怕任何人。人人独立自强,自然也就去了敬畏之心。也难怪,如今以财开道,有些手段毕竟不太好使了。” “是,当年老爷杀青龙,平白虎。一人一刀面对北地五十余高手,杀得人头滚滚,谁不知道离江青蛟威名?” “还提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老都老了,年老不以筋骨为能,好好的享受富贵日子才是最紧要的……”听到老管家的话,任飞很满意,又想起一事:“血鹰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快到了,先前通话之时,他已经在路上了。”老管家仔细汇报:“老爷,有血鹰出手,什么事情都能办得妥帖,天色已晚,还请多多注意身体,早点安歇。” 任飞很是受用老管家的忠心,打了个哈欠,果然感觉到精力有些不济。他牵着金毛藏獒进了卧房,叮嘱任忠小心准备防务,就自顾躺到了床上。 电视机里传来晚间新闻报道,说的正是这段时间的黄家父子之死,还有离江第一人民医院的人事变动事宜。 有些专家在电视上分析着,很可能存在着一个不知所谓的黑夜游侠,一到晚上就出来行侠仗义……主要还是批判这种行为触犯了法律,私人进行审判,是对法律的挑衅,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榜样。 当然,也不是没有专家提出反对意见。 就有一个面容激愤的中年人大声疾呼:“似黄承良兄弟父子这类人,直到他们死去之后,才曝光以前做下的污浊卑鄙事情,显然已经太迟。 既然法律不能公平对待,早日惩戒。那么,天理昭昭,有人出来替天行道,为受害百姓报仇雪恨,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马后炮而已。”任飞嗤笑一声,再没有兴趣多听,渐渐的就沉入梦乡。 老管家任忠,吩咐仆人撤下残宴之后,没有一丝睡意,与往常一样满山庄的转了转,尤其是对一些巡逻和护卫进行查看和叮嘱。 并且,他还吩咐厨下,煮了一些夜宵端上,每一个值夜的护卫都有份。 “管家为人真的很是不错,知道我们值夜辛苦,还体贴来送吃的。” 一个新来的护卫很是开心,平日在家里无非就是随便弄个方便面啃啃……这下倒好,值个夜还能大鱼大肉吃着,着实不错。 “那当然,管家一直不错,但你若是认为他人好容易欺负那就错了。只要尽忠职守,就什么都好,若是出了差错,却是抽筋剥皮,管家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老护卫在一旁告诫,眼神有些惊凛。 旁边数人也是连连点头,神情严肃,做事更加小心了些。 他们在庄园做事很久了,经历了许多事情,很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还有,你们不要以为老管家查岗之后就可以放下心来偷懒,这种想法万万要不得……他很可能在凌晨时分又过来检查一遍。时间很可能变动,但决对会来。” “唉……” 刚刚的喜意,随着老护卫这句话,消失无踪,气氛又陷入了沉闷之中。 如此说来,守夜的工作也不是那么轻松。 “好好的,竟然有人在山庄不远处下手,秃鹫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无声无息的就这么去了。难怪老管家如此慎重其事。” 正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着,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脚步不紧不慢,木门吱丫一声就被推开。 几人转头望去,心里同时一惊。 来者并不是去而复返的老管家,而是一个身着黑色衬衫,头戴遮阳礼帽的身影。 来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到半点脸面,长长的黑色衬衫空空荡荡。 身形不胖不瘦,个子不高不矮,没有什么特色。 第六十八章 好凶的大狗 ‘绝对不是山庄里面的人。’ 几人心里一惊,全都摸到了腰间。有的抽出电棍,有的拿出电击枪,瞄准来人。 老护卫心脏控呯呯狂跳着,沉声喝问:“谁?” 也不怪他问个废话,实在是对方来得太过蹊跷。 从大门到监控室,中间有着三百余米的距离,不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至少也有着两队十数人来往巡逻。 他们这些人一直盯着监控光屏,就算是吃着夜宵,双眼也不曾完全离开过屏幕。 即使是这样,他们五人,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 准确的说,他们连影子也没看到。 来人就像是鬼一般,离奇的就出现在了监控室门口,推门而入,悠闲自在的就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般。 手中的电击枪和电棍,随意可以发出高压电流,尤其是电击枪,七八米之内只要打中就是一头大水牛,都得当场倒下。 在狭小斗室之中,有着这种火力,面对来人,根本就没有理由惧怕。 但是,不知为何,五个人心里全都涌起不详的预感。 武器在手,却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 来人当然就是张南。 他说过要过来拜访,那就一定要来拜访。 大丈夫得言而有信。 对方财雄势大,青蛟任飞的威名,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正因为听说过,知道这种人能做出很多一般人做不出来的事情,他就一刻也不想耽搁。 趁着夜色晦明,他在夜市之上临时买了衣服鞋帽,步行二十余里,花了十来分钟跑到樱花谷庄园。 进了庄园,凭着敏锐的心灵感应能力,精神力铺展出去,他轻轻巧巧就避开了所有摄像头。 沿路再把那些来往“阻路”的护卫一一打晕,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 因为速度太快,又刻意闪避身形,监控光屏之上,只是偶尔会飘过一道淡淡灰影,尤如烟雾飘过。 别说几个护卫没有太过用心监视,就算他们一眨不眨看着,不调慢个数十倍速,也是无法发现有人入侵的。 看着如临大敌的几个山庄护卫,张南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心道自己有些高看这些护卫了,以如今自己的身手来看,这些人唯一的用处,只能当个耙子。 ‘排场倒是挺大,安排的人手也够多,可惜没有什么高手。’ 他突然兴趣全无,叹息道:“天色已晚,几位也早点休息吧,这项工作其实并不适合你们。” “出手。” 老护卫嘶声喊道,几人心里一紧,两人前冲,两人扣动扳机。 却在这时,一阵风起,所有人眼前一花。 前冲两人轰的一声闷响出现在脑海,身体也变得僵木,却是不知何时,张南已经到了他们两人中间。双手侧伸,轻轻巧巧的就捏住他们的脖子,提了起来。 后面三人亡魂直冒,想也不想,手中电击枪扳击击发。 电芒闪动, 哧拉一声脆响。 电光已经打在两个飞摔过来的同伴身上,溅起丝丝电芒。 “不好。” 还没来得及调转枪口,就见到飞在半空被电击枪击中的两人身后,突然游鱼般绕出一人。 那人身前劲风狂卷,挥掌作势拍了下来。 啪啪啪。 三声轻响。 三人脑子还没来得及转动,更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额头同时挨了一掌。 几个保卫身形顿住,吭都没吭一声,双眼翻白,仰面倒地。 张南嘴角微撇,扫了一眼倒地五人,找到监控器材,在主控机箱上面轻轻拍了一掌。 ‘呲拉拉’一阵电芒闪烁,空气中就传来焦臭味,机箱也扭曲成一团,里面的零件四处崩毁。 这已是从物理上破坏掉了监控器材。 虽然他自信没人拍到自己的正脸,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所有痕迹消除最好。 至于有没有人能认出自己,或者猜到自己,这倒不重要。 没有物证,就算猜到了又如何。 打死不认帐就是了。 过了监控室,后面的路就没必要那么藏形匿迹,他大摇大摆的直向主楼卧室行去,路上拍晕十来个护卫。 主楼护卫更森严一点,护卫实力也更高一些。 张南一踏入进去,就有几股劲风扑面而来。 空气中的焦臭味,隔着门帘都能闻到。 虽然视野不太清晰,但所有人的动作都仿佛在他的脑海成像。 面对那闪着悠悠蓝光的电棍,他也不躲闪,伸手一拔,呜的一声闷响之中,四根电棍打着旋子飞向半空。 张南脚下用力,身形前冲,就如火车车头一般,轰的一声撞在最前方一人身上。 那个护卫闷哼一声,身形倒飞而起,嘭嘭嘭嘭,几声巨响,象保龄球一般,撞得身后几个护卫四处乱飞。 啪嗒…… 一连串闷响,灰尘微微扬起,四人全都仆跌在地,昏迷不醒。 这一次,张南只是来夜访,倒没有多少杀心,对这些普通护卫,只是出手打晕。 过了主楼大厅之后,他停也没停,推开卧室房门,就听到耳房之中传来压抑的呼吸声。 一股淡淡凉意从背心升起,他笑了笑,伸手斜探。 喀嚓…… 身侧耳房红木大门被抓出一个大洞来,张南的右手已经捏住一柄黑漆沉沉的手枪。 “不错,这么多人里你的威胁最大,懂得躲在一旁放冷枪。” 张南笑呵呵说道:“难道你不知道真枪实弹是犯法的吗?” 他五指合拢,那手枪就发出嘎吱嘎吱奇怪的声音,眼见着就变成了一砣废铁。 任忠忙不迭的缩手后退,惊讶叫道:“是你,张……” 他听出声音来了,这也是因为张南并没有丝毫掩饰。 改头换面并不是想要瞒过谁,而是为了防备现代社会无处不在的摄像器材,万一被谁拍到了真容,倒是不太好处理。 “认出来了,呵呵。”张南笑了笑,没有与管家任忠多费嘴舌的心思。前跨一步,伸手一掌就拍在任忠的颈侧,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进。 推开卧室大门,鼻音就闻到一阵腥风,一头庞然大物呼的扑了过来。、 血盆大口的上方,黄澄澄的眼珠子透着丝丝嗜血。 “好凶的大狗,这是要吃人么?” 第六十九章 莫大勇气 张南眼中闪过冷光,闪电般伸手,掌心黑白光芒微闪,‘啪’的一声脆响。 那藏獒呜的哀鸣半声,头颅已被拍得粉碎。 两颗眼珠子弹出眼眶来,鲜血横流。 巨大犬身象是断线风筝一般,斜斜飞起跌落,正正跌在宽大卧床之上。落下之时却是轻若鸿毛,连床铺都没有震动半分。 生死轮回功达到第四重楼超凡境之后,不但精神力量大涨,心灵坚韧强横,对力量和真气的掌控更是妙到毫巅。 张南一掌拍出,不但拍碎了狗脑子。余劲更是把狗尸送到大床之上,与任飞并排而睡。 他觉得,忠心耿耿的大狗,就算是死,也要躺在主人的身边护卫才是正经。 我还是很体贴的嘛。 走到床边,看着兀自睡得香甜的任飞,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这位青蛟老大仍然睡得十分香甜,似乎在睡梦中也有着某些好事。 “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偏偏要多生一些事端,你太调皮了。” …… 任飞一无所知。 清晨阳光照进窗子。 他眯缝起眼,微微睁开眼睛,感觉到身子骨传来隐隐酸痛,升了一个懒腰。 双臂撑直,手背就碰到了毛茸茸的物什。奇怪的伸出手指蹭了蹭,就摸到了一股湿意。 粘粘乎乎,浓稠滑腻。 鼻间此时也闻到一阵难闻的腥臭。 他陡然睁开双眼,眼前一片金红。 金色的是自己心爱的藏獒的毛发,而红色的自然是大片鲜血。 “来人。” 任飞眼珠瞳孔猛缩,厉声大喝的同时,身体向后一跳,就跃下床来。 叮…… 一张亮金色页片掉落地面,发出轻音。 他捡起来一看,是一张请柬。 这张请柬,他自然认得。上面的字迹,还是自己亲手书写,用来邀请那位年轻医生赴宴。 字体仍然龙飞凤舞着,力道遒劲。 但请柬的封面,此时却多了一行血字:“狗不太乖,先杀为敬。” 字迹腥红飘逸,隐隐透着无穷杀机。 只是见到,任飞感觉全身发冷……他游目四顾,房间空落落的。 刚刚闹出这么大动静,自己还大吼一声,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护卫? 他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 好在,年轻时从尸山血海中趟过的经验还在,就算心里再是惊悚,也不至于吓得腿软。 任飞强压下惊惧情绪,推门走了出去。 刚刚踏入大厅,就听到远远近近一阵呻一吟。 一个个人影或是撑地爬了起来,或者翻滚着躲闪着,无一例外的是茫然,大骂。 一瞬间,数十个声音响了起来,乱成了一锅粥。 耳房之中啪的门户大开,管家任忠苍白着脸冲了出来。 头上白发凌乱,眼中全是恐慌。 …… 血鹰还是回来了,他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任谁听说了昨晚樱花谷被人一锅端的消息,第一反应都会不敢相信,然后就是惊怕。 再之后,当然是勃然大怒。 圆桌四方,坐着四个人。 血鹰却不是最激动的。 最激动的是任远志。 昨天他吃坏了肚子,天色刚刚期黑,驱车去了市区医院治疗……看看天色晚了,就没有回到山庄。 今早清晨醒来,想着山庄的护卫事宜,他又匆匆赶了回来,没想到见到这么一个场景。 任远志年近三十,是任飞收养的义子,对任飞忠心不二。 同时,他还是任氏庄园的接班人,如今任职两江集团行政总裁,办事手段得力,是任飞的在左膀右臂。 “义父,此事决不能罢休,他再强也是一个人。咱们调齐人手,打上门去,任凭他三头六臂,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士可杀不可辱。 以任飞的身份,经历了如此羞辱,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忍下这口恶气…… 任远志如此说话,自然是为了表忠心。 依他的猜测,随着自己的话一出口,身旁的血鹰和管家任忠,肯定是会同声附合。义父也会很高兴,然后把这事情交托给自己全权处理。 这又是大功一件。 至于能不能成功,他没有多虑,正常来说,对付一小医生,根本是手到擒来。 至于昨天晚上的失手,也只是对方偷袭,打了山庄护卫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已。 真说起来,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真本事。 何况,还有血鹰。 他看了看脸色如铁双眉狭长的血鹰,心里又是一阵安心。 血鹰很冷,面冷心冷,一般情况下,这人的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细缝。 真的睁开眼睛之时,就像刀锋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在两江集团,血鹰才是武力担当,此时此刻,无论是血鹰主动请战,还是任飞亲自安排,那个小医生应该就是死人一个了。 任远志话一出口,房间里没人应声,陷入一种难堪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直到任远志面色微微泛出羞窘的红色,老管家任忠才开口说话:“此事不妥。” 他也不理会任远志,转头看向血鹰,诚恳问道:“你觉得昨天来袭那人,实力到底如何,若是对上了,可有胜算?” 这话飞爷自然不好说也不好问,任忠是管家,不太在意面子这东西,想到就问。 “很强,至少我做不到。” 任远志一阵牙痛,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了。 连血鹰都自承不如,他刚刚的提议,是把自家义父往火坑里推啊。 他偷偷的看了一眼任飞,心里忐忑,有些不解的问道:“以血鹰先生的实力,山庄护卫虽然严谨,也不可能冲不过来吧。” “是可以冲杀过来,直捣黄龙,但要不伤一人,全部打晕,我根本就做不到。”血鹰身为暗网黑榜高手,自然有自己的傲气。 他并不屑于大言吹嘘自己。 见任远志仍然不太理解,难得的就多解释了一句:“杀人易,活捉难,这里考验的其实是力量的控制。在武道攻击力上面,或许我不会差到哪去,但对方的力道控制水平,已然远远超过了我,而且……” “而且什么?” 任飞眼中寒光一闪,厉色刚刚闪现,又有些颓然,显然想到今晨醒来惊悚的一幕。 其实,他老于江湖,昨夜对方的突袭举动,到底难度如何,即算血鹰不说,他也很清楚的。 不但打倒了山庄所有人,还把金毛狗尸放在自己床上,自己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这其中难度,比起古时候刺客上门割发割须之类的也不遑多让。 更重要的是,他任飞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 虽然如今年纪稍大有伤在身,实战或许差点火侯了,境界上仍然还是一个步入宗师境的武者。 就这样,还是被人摸到床边呆了半晌,睡得跟死猪一般。 你敢相信? 他怀疑,在那一段时间之内,自己的心灵很可能受到了蒙弊……想到种种神秘手段,他心里一寒,就有些不想说话了。 血鹰叹道:“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山庄之中被打晕的所有护卫,都在同一时刻清醒过来,好象是算好了时间一般。” 咻…… 房中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几人面面相觑,再也说不出话来。 刚刚他们各有盘算,全都没注意到最重要的一点。 突破山庄不可怕,打倒护卫也不可怕,最可怕的还是这种令敌人晕倒,再于同一时间清醒过来的控制力量。 这其实是一种震慑。 已经不是洞悉入微那么简单。 所有人的体质、气血和精神,在匆匆照面之间,就算得一清二楚,没有遗漏。 瞬息之间,面对不同的人用出不同的力道,打晕之后,才能同时清醒过来。 换句话说,在那位张医生面前,这些护卫连三岁小孩都不如,只如蝼蚁,是生是死只在一念之间。 与这样的人生死相搏,的确是需要莫大勇气。 第七十章亏 他也下得了手 “围攻也没用吗?”任远志有些无力,他终于明白了,在座几人尤其是义父,脸上神色为何那般难看了。 敌人厉害得一塌糊涂,他们并不是不想报复回去,也不是讲什么风度,守什么法律,而是在害怕啊。 血鹰摇头:“我牵制不住,与他正面交手,最多挺过三招,拿着武器也是一样。” 高手出马,三招究竟需要多少时间? 很可能只是眨眼之间,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进退自如,想打谁就打谁。别谈包围了,发动攻击起来,凭着普通护卫和枪手,连丝毫阻拦都做不到。 血鹰并没有想过请其他高手来配合自己,就算与任飞联手其实也是没用。 事实上,血鹰的境界与任飞相差仿佛。 但一个正值当打之年,一个已经享福太久、筋骨衰朽,两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两人联手,实际战力增加得并不会太过明显。 任远志默然无语。 任飞也是深深叹息。 就因为如此,同样是高手,才能明白张南到底有多强大。 这一刻,他后悔得简直想要抽自己的耳光。 本来就只是黄家的事情,偏偏自己要贪图那基因改造名额,一杆子插了进去。 结果,惹来麻烦之后,如今抽身已是太难。 老管家任忠突然开口:“其实,我们与那张医生并没有什么仇怨,说起来,秃鹫还死在他的手里,里里外外都是他在占便宜对不对?至于暗中谋划对付,这不是还没有动手吗?他根本就不知道。” “咦!”任飞眼前一亮,发现果然如此。 这也幸亏对方是那种眼里容不得半粒砂子的人物,一发现苗头不对,就杀上门来警告,甚至都没有隔夜。 以至于自己针对攻击的人手,还没有派出去。 如此,就有了缓颊的余地。 任忠偷偷看了看任飞的脸色,轻声道:“飞爷,不如,咱们服个软……” “嘭……” 任飞一掌重重的拍在桌上,面容漆黑。 其他人心里就是一惊,以为飞爷恼羞成怒,这是要不顾一切拼命了,却听到耳中响着:“好,那就低头服个软,大丈夫能屈能伸,当年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技不如人的时候,有错就得认,挨打要立正,这并不丢脸。” …… 张南到了君临酒楼的时候,迎面跑来一个少女。 少女手里架着直播杆,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十分古灵精怪的样子。 “哟,真巧啊,张医生,许久不见,这么巧又遇到了你。” 看到张南发现自己,方小婉笑颜如花,并不像跟踪之人被人逮住,反而是笑着走上前,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热情。 咱们刚刚才见过。 昨天也见过。 张南哭笑不得,他四下望望,就见到君临酒家金碧辉煌的大堂里面,有着衣冠楚楚的客人,来来往往。 在这里巧遇,的确也是有心了。 “方小婉,我不是说过了吗?你现在什么病也没有,完全不用吃药,更不用针灸,你还跟着干什么?” 对方的身份,他这时候肯定是知道了,方小婉也没有特意隐瞒。 这是富家千金小姐,一天可以正事不干的在自己身旁转悠,当然不是看上了自己,而是另有目的。 他甚至能看到,这一位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探究与好奇。 是好奇谁救了她吗?还是好奇自己究竟怎么就治好了她的病。 ‘都怪那该死的心动期……’ 张南心里摇头,不用问,这小女生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处于第三重楼之时,想到就做,行事完全不顾后果。 甚至,张南也不是十分在意别人是不是发现自己的出手痕迹,就有这么吊。 如今想来,自然是处处都有蛛丝蚂迹,有心人真要查,肯定能查到自己身上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张医生是来赴宴的。你看看,人家都有女伴,你就没有,我做你女伴怎么样?” 方小婉似乎没有矜持这种情绪,伸手就来抱住胳膊。 “别啊,大人的事,小孩子就不要掺和了。” 张南看了看小姑娘手里的直播杆和上面挂着的手机,一个头两个大。 你以为这是出来玩啊?我是出来谈判的,很可能就会谈崩了。 等到大打出手,情况会很危险,你这朵小白花就别掺和了。 方小婉脸色一下垮了下来,眼里就有了盈盈水意…… 她收起手机和设备,话里已经带了些鼻音,“我就是担心自己的病没有完全好,想要做个全身检查,让自己放心,你不要赶我好不好?” “行行,想跟就跟着吧,别后悔就成。”见到大堂里已经有些客人看了过来,前台服务小姐面色也带着猜疑,想要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南有些无奈,只得答应了。 好歹是个小美女。 十六岁这个年龄段里,他还没见过如方小婉颜值这么高的女生。尤其是那种柔弱的气质…… 这或许是假象,但是真的能让许多人一见到就心生怜惜。 有这么一个‘柔弱’小妹妹一般的女生象牛皮糖一般的缠着自己,尽管是出于某种目的,的确也是一件赏心养眼的事情。 打心眼里,张南其实并没有多少抗拒之心。 “嘢……” 方小婉偷偷的在身后做了一个v型手势,身体象是树袋熊一般粘得更紧了。 她脸上红淘淘的,心里晕乎乎的,想着只要能跟着张医生就挺好。 至于什么揭秘都市,什么神秘高人直播的事情,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之中去了。 “小婉,你这是做什么?” 旁边响起一声惊叫…… 方明堂瞪圆了眼,他发现自家小侄女竟然挂在一个年轻人身上,亲昵得很。 ‘这是哪个王八蛋?小婉才十六岁,亏他也下得了手,还带到酒店里来了,想要干什么?’ 第七十一章 埋头做事和抬头看路 身为离江医科大学的资深教授,方明堂还是很注重身份的,平日里说话做事都是和风细语。 就算是心里极其不满,也会说得十分隐晦,丢下一句话让别人细心领悟。 但此时,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看到方小婉之时,他只是有些惊疑和不满。 看到张南的时候,他就有些愤怒了。 “竟然是你?” “是我,方教授。毕业之后,就再没见过,今天看来,老师你还是那么精神。” 张南目光淡然,声音之中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怨愤。 没错,这位就是张南大学时候的老师,为人说不上好与坏。 大四的时候,张南因为学业优秀,被方教授选为实习生,跟着研究课题。 那一年,张南尽职尽责,不怕苦不怕累,凭借着极好的基本功,替方教授完成了好多繁难工作,时不时能获得对方的赞赏和鼓励。 他认为,自己一定可以凭借着实习之时的表现,而得到留校读研的机会……然后就发现,这位方教授其实早就选好了名下研究生,并没有自己的名字。 毕业答辩之后,张南一步踏入社会,成为应届毕业生。 因为准备不足,并没有医院愿意收留他…… 如果不是孟瑶尽心尽力的帮忙,他很可能毕业就是失业,如今已经跑到老家北河镇跟着老爸打下手,去经营那个生意淡出个鸟来的小诊所了。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在读了五年医科大学之后,改行跨入服务行业。从此与手术刀,与病人再无瓜葛。 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张南心里其实是郁闷愤恨的。 他那时并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导致方教授不待见自己。 你说不想带学生也就罢了,偏偏还时不时的表现出一脸器重模样,总是不忘给自己加担子加任务…… 现在明白了原因,张南却只是一笑而过。 有些事情好象已然隔世,并不会在心里留下多少痕迹。 人生总有恨事,不是每一件事情,每一个人都值得挂怀的。 “哦,是张南啊,我记得你,毕业后你似乎运气不错,分到了离江第一人民医院实习。好好干,争取尽快转正。” 随意说着话,方明堂目光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方小婉兀自抱着张南胳膊的小手,眉毛狠狠的跳了跳。 “大伯,你的消息过时了,张医生前不久在离江医院做了急诊科副主任医师……因为看不惯某些事情,辞职开了一家诊所。” 方小婉恍如不觉,手臂动也没动一下。 说实在的,这个大伯跟自己家并不是一条心,平日里又惯会倚老卖老的,并且,总是暗地里图谋着一些什么。 平时见到,她也只是表面上打声招呼,若不是对方话里涉及到张南,她也不想多话的。 “开诊所啊?开诊所也好,至少还能当个医生……我就说嘛,张南你的基本功其实很不错的。 但这人啊,既要埋头做事,又要抬头看路,好好的一张王牌,被你打得稀烂。肯定是得罪人了吧! 社会不比学校,处处全是坎坷,听老师一句劝,你那诊所就别开了。好好复习一番,再来学校报考,我会斟酌给你一个研究生名额的。” 按常理来说,医学专业是不是研究生毕业,差距很大。 当然,对于某些家里有着关系的人来说,这些就不重要了。 甚至,有没有文凭都没关系。都是一张纸,顺手就能补上的。 “行,有机会就去报考。”张南笑了笑,没有解释自己的现况。 他当然知道方明堂说的全是场面话,并没什么价值。 当初在学校里,自己跟着他做事的时候,那话说得更好听,更诚恳。 结果,然并卵…… 什么用都没有。 匆匆说了几句,见到张南仍然往里走,并且上了电梯,按了二楼。方明堂轻咳一声道:“这家酒楼的菜品极为昂贵,张南你是不是走错了?” 他左一个眼色,又一个眼色,方小婉就是不理,这下他也没办法了,又不知道眼前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旁敲侧击的问话。 “没错,我是去二楼莲花阁,有人请客。” “不会吧,我也是去莲花阁,是两江集团的任老板请客。”方明堂转头问别人:“君临酒店难道有两个莲花阁。”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肃然起敬:“只有一间,那是二楼最大的包厢,可以观看江景,位置很好。这位先生,你说请客的是樱花谷的任飞飞爷?” “当然是他……” 方明堂矜持的笑了笑。 饭局倒没有什么,他就算只是大学教授,但因为出身家族的原故,平日里倒没少了有人奉承,君临酒楼也算是常来。 吃饭是小事,主要是请客的人和交际的圈子…… 能得到任老板的宴请,他觉得很有面子。 “巧了,我们也是任飞请来的,对不对啊,张医生?”方小婉眼中闪过笑意,对这个大伯的言语十分不爽,也有些为张南抱不平,不忿出声道。 是请我,你是自个儿粘上来的。 看着自来熟的方小婉,张南出奇的发现自己竟然不讨厌。 上楼进了包厢,就有一人大笑着站起身来:“张医生来了,快快请坐,今日你没去我那,这心里总是不得劲,也不知到底该不该上门拜访。” 是霍东庭。 离江很大又很小,张南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了这位内气修练者。 “霍家主也来了,不知道那位飞爷请客到底所为何事。” 张南笑着道。 先行一步进来的方教授眉毛又是猛跳,他认出这人是谁了。 霍东庭虽然在离江并不算高调,他家经营的药材连锁店,普通人也不会十分关注。但无论怎么说,对方都称得上财雄势大几个字。 张南竟然跟霍家如此相熟? 他悄悄的看了这位昔日学生一眼,就发现,对方叫任飞做飞爷的时候,话语里带着丝丝轻佻,似乎并不是那般尊敬。 “请,张医生,就等您了,请上座。方家小千金也来了,稀客稀客。” 任飞笑眯眯的迎了上来,把张南迎上客座首席,还不忘招呼方小婉。 不愧是江湖人。 他的身后跟着血鹰、任忠和任远志几人,全都十分热情。 第七十二章 一片心意 挨打就要低头。 飞爷要请客赔礼,自然要调查清楚客人的人际关系。 再怎么样,要让对方感到舒服,千万不能把一场赔罪的宴席弄得不欢而散才好。 最好是有人见证,有人圆场。 并且,让客人扬眉吐气,感到很有面子。 所以,请来的陪客,也有些说道了。 难就难在,张南这人,好像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 偏偏他平日里没有什么有身份的亲朋好友,唯一能跟他拉得上关系的,就只有上学时候的老师,或者经手治病的病人。 任飞是老派江湖人,请客赔礼当然不是随便请请,还讲究某种仪式感,决定请谁就花了老鼻子心思。 既然是老派,那就不得不提‘天地君亲师’这套说法。 张南的父母亲都不在离江,那么,他的老师也算是长辈了。 这个长辈还有很多说道…… 听说在毕业之时,方老师其人暗暗摆了自己学生一道,把学生当牛做马的随意使唤之后,临近毕业了,竟然一脚踢开。 这种事情从来不稀奇,因为张南家里情况并不太好,也没有多少金钱来奉承老师,得不到照顾也没什么好说的。 任飞就想着,如果自己是张南,也许想要出一口气,或者想在老师面前证明自己。 富贵不还乡,有如锦衣夜行,没什么比在看不起自己的人面前成功,最让人身心舒爽了。 因此就请了方明堂当见证。 方教授本人身份虽然不怎么样,只是医科大学一个教授。 但他出身的家庭不错。 两个弟弟,一个是如今离江的副执政官,一个是离江检察长,全都身处要职,前途广大。 水涨船高之下,方教授也堪堪有着资格让任飞高看一眼。 至于霍东庭,那才是真正的见证者。 同在离江这片地方,霍家绝对不是什么小鱼小虾。 而是一条大鲨鱼。 以两江集团的狂妄嚣张,以任飞的自傲,也不得不正视这个传说中古武传家的家族。 以江湖的说法来讲,那就是,对于霍家主,他飞爷也得敬上三分。 “张先生,我敬你,先干为敬。” 任飞既然决定认怂,也就不会端着。他把姿态放得很低,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端起一大碗白酒,仰着脖子就灌了下去。 毕竟是社会最底层搏杀出来的厉害人物,为人自然而然就有那么一些豪雄气度。 酒一下肚,任飞脸上微微一白,笑得却很灿烂,“先前的所作所为,任某太过鲁莽,还请张先生不要怪罪。” 血鹰几人跟着站起饮了一杯,表示敬意。 旁边的霍东庭笑着摇了摇头,他只知道是请客吃饭,前来做个见证。却不知道见证的到底是什么。 也没想过,号称青蛟的飞爷,竟是如此的卑微姿态赔礼道歉。 不知张南到底做了些什么,让这头老青蛟吓成这般模样。 不过,他比任飞更早明白张南的厉害之处。 谁要是招惹到这位神奇的张医生,那可真是踢到铁块了。 见到这一幕,霍东庭虽然有些意外,却也不算奇怪。 另外一人却不一样,此时已经呆住了。 自从进了包厢之后,就一直沉默寡言的方明堂此时终于保持不了心境,他瞪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任飞。 对方是何等身份,而张南又是何等身份? 自己这位学生,毕业之后到底做了一些什么事情,竟然得到离江大佬如此看重? 不对,这不仅仅是看重可以形容了。 他偏头看了看霍东庭,就发现,这位隐藏大佬的脸上也没有多少奇怪之色,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张南嘴角泛起一丝笑容,端起酒杯停了一停,轻轻抿了一口,笑道:“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了,我这人记性不太好。” 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在他眼里,这世上还没什么人有资格让自己记仇。 不依不饶上来找死的,那自然是一把捏死。 情有可原的,也不是不可以放过。 说起来,这位大名鼎鼎的‘青蛟’与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根本利益冲突,一切源自于黄院长的请托。 如今黄承良死已经死了,无论其中有着什么样的交易,死人毕竟就是死人。 再怎么样,也没有因为一个死人的请托让自己身处危境的道理。 因此,如果对方聪明的话,当不至于继续招惹强敌。 那实在是太不明智。 至于张南的内心呢,倒是不介意放对方一马。 当然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任飞要‘识做’,这也是他亲自上樱花园‘拜访’的真意所在。 杀个鸡给猴子看,看你怕不怕? 总的来说,生命是可贵的,能少杀人就少杀人吧。 这一刻,张南觉得自己很有怜悯之心。 任飞听到张南松口,当即就长长吐出一口酒气,笑得更是欢畅,声音洪亮:“我是个粗人,做事直来直往,难免就有许多不到之处。但张先生请放心,这样的错误,任某不会再犯第二次。” 他使了一个眼色,就从老管家任忠手里接过一个乌木小礼盒,捧着递了过来:“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张先生不要嫌弃。” 赔礼,赔礼,当然得有礼。 这才是正戏。 先前摆下的豪华酒宴也只是前戏而已。 张南自然明白这一点,他伸手随意的接过礼盒。打开一看,就见到一张暗金龙纹的卡片。 “龙卡………”方明堂脱口而出,呼吸十分急促,眼睛睁得老大。 在大学教书,就算是想尽一切办法,又能挣得了多少? 他的见识也不算是很广,但是,他至少听说过……这种形制的龙卡,里面至少有着五千万以上的现金…… 这个礼可真重了。 老管家任忠似笑非笑的看了方明堂一眼,在一旁解释道:“卡里面有着六千六百六十元,密码是六个六,是飞爷的一片心意,还望张先生不要推辞。” 第七十三章 挑战 任飞也在一旁呵呵笑道:“我是粗人一个,这点礼物就当交个朋友。大家不打不相识,以后有什么用得着任某的地方,尽管开口,绝不推托。” 这话说得敞亮。 即算是方明堂这种城府深沉的性子,也禁不住有些热血沸腾,只觉对方豪气干云。 对张南,他此时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了。本来以为这个学生有些不识得抬举……以后步入社会了,终究会泯然众人,淹没在社会大浪潮之中。 但现在看来,对方不仅没有社会打败、被生活教育,反而是混得风生水起。 就连离江地下世界的大佬也要花钱送礼,小意巴结着。 你若说他还是一个没有出息的小医生,谁敢信? 就算是方家本家,号称三江府名门世家,关系网遍布整个江南,在离江这片地方,也不敢说就能彻底压下樱花谷的任飞。 倒不是怕了这位大佬,而是各有忌惮。 不想去深交,也不愿去得罪。 这样比较起来,方家比起张南的威慑力来说,差得不止一筹。 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本事? 心惊之下,方明堂又有些疑惑了。 有心想要问个仔细,当前场合却有些不太适合,只能埋头喝酒吃菜,看张南的目光也有些古怪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宾主尽欢,张南酒足饭饱之后带着礼物离开,任飞几人在后面恭送。 沉默了好长时间的方明堂才小声问道:“不知我这个学生如今在做什么?难道不是开了个小诊所,在替人看病吗?” 这话问得隐晦,潜在意思其实是在问,就一个小医生,你们怕什么?巴结个什么劲?完全不知所谓啊。 霍东庭哈哈笑了起来,扫了一眼方明堂,摇了摇头:“医生怎么了?生死人肉白骨,功德无量。 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难免都要生老病死。象张医生这种神医妙手,走到哪里都会被奉为上宾。 方教授是离江医大的老师,竟然没有看透这一点?反倒是张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霍家主早看出了这对师生之间尴尬的气氛,心里暗暗有些看不上这位方家二房老大,摇头刺了一句,就开口告辞,竟然没有多谈半句的心思。 方明堂面色胀得通红,被霍东庭的话憋得心里十分难受,想争辩两句,发现无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对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自己。 如果不是今天这个特殊场合,事实上,他连跟人家同桌饮宴的资格都没有。 说了些什么,也只能听着了。 比起自己的学生来,这种身份的差距太过真实,让人唏嘘不已。 任飞也有些意兴阑珊,他看出了方明堂心里的嫉妒和失意,心里颇有些同病相怜,同是天涯沦落人嘛。 他忍不住就提点一句:“今日多谢方教授前来见证,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 “这位张医生可是个厉害人物,方教授能不得罪最好别得罪。龙,可大可小,能升能隐,有些人,你以为他是臭水沟里的一条小泥鳅。却不知道,有朝一日能飞上九天。” 这话好象是在感慨着人生,实际上却满是苦涩禅机…… 说完,任飞挥了挥手,转身就上车离开,再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思。 事情算是了结了,但是他飞爷的面子却是被踩到了污泥地底,终究是心气难平。 但那又如何呢?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个简单选择题,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是懂得做的。 …… 许诺了下次诊病的时间,让方小婉好好直播一场,才把这个自来熟的小跟屁虫打发离去。 看看已到了平安街口,张南吩咐就在这里停车。 血鹰开来送客的车子,虽然不是那俩黑色豪华房车,却也是几百万的宾利。 张南新办的福安诊所如今正处于推广人气的关键时刻。急需与街道居民打成一片,浑不欲这些豪车进出,无形中给贫穷的病人竖起一道鸿沟,就让血鹰在街口停下。 “送到这就可以了,你回去告诉任飞,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也不必多打交道。就当从未认识过,那是最好。” 这是给血鹰一个定心丸子,告诉对方自己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张先生的话,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其实我不叫血鹰,那只是江湖抬爱,瞎起的匪号。 我真名王志军,幼时孤苦,后来得飞爷看重,收录门下。并且托请关系,拜入江北形意名家陆鸣凤座下…… 前十年学的是蛇形,后十年练的是鹰形,以蛇为本,以鹰锻意,修成十三式鹰蛇生死搏,平日里也颇为自得。” “你想说什么?” 张南回头望去,就见到血鹰已经下了车,脚下不丁不八,呼吸悠远绵长。 冷眼望去,似乎看到一条深藏草丛中的毒蛇,又象是见到了高飞九天的雄鹰。 “张先生昨晚大手笔,实在是让我大为敬服。陆师傅曾经教导说,学武之人,见到高手了,不能因为畏惧而失去斗志,不能因为强大而凌虐弱者…… 志军不才,每一次思及此言都深深汗颜。有些事情做不到,但畏惧之心,却还是不能有。” 血鹰这话不像是说给张南听的,更像是说给自己的听的,他在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原来是个武痴。”张南明白了,对方是想向自己挑战。 或者说,想要磨励心灵,斩杀怯懦。 第七十四章 我认你当姐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先前在酒席之上,他已然看出了,无论是气质豪雄的任飞,还是这位气质冷厉的血鹰,其实已经寒了胆魄。 否则也不会做出那般低声下气的赔礼举动来。 但是,直到宴席散去,任飞仍然鼓不起任何斗志,只能颓然离去。 血鹰强了一点,他终于克服了心中魔障,胆敢向自己伸手。 这种做法不能说不好。 至少,张南是很欣赏的。 欣赏归欣赏,但是,张南却从来没有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的道理。 血鹰向武求道之心的确是很炽热,他的手中却也同样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既然动手,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希望此次请教,不要牵累到飞爷身上。他对我有着大恩,不能不报。” 血鹰拱手为礼,表示这只是个人请战,与旁人无关。 他身上气血陡然沸腾,一双长年半眯着眼的眸子,陡然睁开。 身形随着草叶树枝轻轻摇晃,就像被风吹得飘飘欲起。 “出手吧,一码归一码。任飞赔过礼道过歉,胆子也虚了,人也算是废了,我懒得理他。你既然想要称量一下我的本事,就别怪我出手太重。” “那是当然,出手不让步,下手不留情,请指教。” 教字一出口,血鹰眼珠子变得通红,放声长啸……如同鹰唳。 身形闪电般扑击过来,一手鹰击下捕,一手蛇信昂扬。 双手齐出,脚下扑朔。 血鹰出手之间,空气爆裂之中,有着金铁交鸣响起。 他久经杀伐,鹰爪能洞金裂石,舌信突击更是有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看起来阴柔刻骨,实际上,却有着惨烈血腥之意。 尤其是两手十指,一双铁臂,早就变得靛青一片,浑然不似肉躯。显然是把外门功夫练到了极处,不惧寻常刀砍斧削。 “不错。”张南眼神无波。 他闲闲站着,甚至没有退后一步,也没见招破招的意思。 看看那血鹰的鹰蛇生死搏已经攻到了自己的喉咙和胸口,他方才好整以暇的提起右臂,握指成拳。 “轰……” 一拳平胸打出。 就如最普通的庄稼把式,看起来极慢,实际上,却后发先至的,一拳封死胸前三尺之地。 黑白光影微微一闪,空气中闪动一片洁白波纹。 如虎头,似狼牙,向前突击。 喀啦啦…… 爆响连声。 血鹰双手堪堪攻到,就如撞在铜墙铁壁之上,双手双臂同时骨断筋折。 他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不敢置信的光芒,身体也跟着倒飞而起,跌出七八米远…… “嘭”的一声摔倒地上。 “好重的拳。” 落地之后,血鹰双眼全是茫然。 好不容易鼓起斗志,想斩去畏怯破掉心中贼……结果呢,不但心魔难破,反而是锐气尽消,变得心灰意冷。 他身体僵麻,动弹不得,手臂上锥心疼痛,远远不及心里的痛楚。 先前在山庄之中说了自己挡不住对方三招,原本是谦虚说词。此时想来,却仍然显得太过狂妄了。 这哪有三招,恐怕连半招也没有吧。 对方什么招式都没用,只是普普通通一拳击出。自己就已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他怀疑,自己这一生练就的本事,全都练错了,完全没有意义。 张南摇头叹息,眼角带着丝丝怜悯:“以力欺人者,当力不能及时,其实并不见得有多么坚强,终究还是心志不行啊。” 有些人看着凶恶,其本质依然软弱。 在茫茫天道面前,多数只不过是地上尘埃。 他挥一挥衣袖,转身离开。 跟人争强好胜真的没有太多意思,倒还不如多治两个病人。 能看到从绝望到希望的真诚笑容,让自己心灵得到圆满充实…… 同时得到生死轮回之气,早日突破境界,踏足九霄之上,这才是正经。 …… 天已经渐渐黑了,孟雪却没有如同往常一般背着书包赶去烧烤摊。 今天是周末,接下来是两天假期。 想着家里的窘境,她心里既有些欢喜,又有些忧愁。 父亲的病终于好了,那个快要支离破碎的家,又见到了希望的曙光。 多亏了张南。 想到了张南,孟雪忍不住嘴角就露出浅笑来。 记得第一次他到家里来,自己差点把他当做小偷打出家门。 没想到,那个看起来穿着十分老土,嘴巴不着调的家伙,竟然越来越厉害了,不对,他一直都是那么厉害。 ‘针灸能治癌症,换谁都不会相信啊。’ 少女高中生心里想着一些事情,眼神微微有些迷惘。 “姐姐如今出了远门,家里以后就得靠我撑着,要好好挣钱养家才行。” “想男人了吗?你这表情一看就在思春,要是让咱班里的男生知道女神的真面目,肯定会碎了一地的一玻璃心。” 一个声音在旁揶揄说道。 如果细心的话,能听出里面淡淡的嫉妒。 不过,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孟雪,根本就听不出来。 “你要死啊,冬梅,以为个个跟你一样骚?一边去。” 孟雪可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的女孩,她伸手推开凑上来的脑袋,嫌弃道。 说话的叫阮冬梅,是她同班同学,也是同宿舍的舍友。 这一位,学习成绩并不怎么好,在班上却很受欢迎。无他,因为够豪放。 平日里穿的衣服,总是能够挑战老师和学生的心脏承受力……胸前的硕大累累垂垂,晃晃悠悠的像是随时可能爆炸。 若不是身份证上写着十六岁,真没人相信她是个高一学生。 孟雪平日里跟她走得并不算很近,她觉得这个同学不怎么正经,有一种风尘气。 当然,也不会离得很远。 毕竟是同一个宿舍的同学,经常会说一些女人间的话题。 有些事情跟家人不好说,跟姐姐也不好说,只能跟同宿舍的女生说,多多少少也算是谈得来的朋友吧。 虽然这个朋友含金量不算太高。 “我说你这么急着回去干嘛?你妈那烧烤摊一天一两百,一个月也挣不了多少,去帮忙也是在浪费时间。” 这是实话。 不知为何,孟雪就听得特别不舒服,她皱了皱眉,“说得你阮大小姐每个月能挣多少似的。” “切,说了你也不信,这才哪跟哪?不是姐说你,眼界还是太浅了,同样是端盘送碗做服务,信不信,我能挣你十倍。” “不信,骗谁呢?以为地上有钱捡?” 孟雪嘴里说着不信,眼睛却亮了起来。 阮冬梅家境也不太好,但是这学期却是穿金戴银的,有些同学怀疑她做了一些不正经的事情。 但此时听话音,却似乎并不是如此,她竟然是在打工? 孟雪的心思立刻就活络了起来。 阮冬梅最是受不得激,当下就怒道:“谁骗人了?你跟我来,正好音姐说还差人手……不干别的,就做服务员,一天不挣个千儿八百的,我认你当姐。” 第七十五章 第六处 城南静湖旁边,湖边灯光呈现七彩,各色花卉修剪整齐,有暗香浮动。 在初夏的夜晚,这里的确是游玩的极好地方。 比起离江市府路拦江公园的景色更要美上三分。 但是,明明景色极好,却没有什么游人过来。一到晚上,整片地方就显得十分幽静。 这种情形是很不正常的,在有些人眼里却是十分正常不过。 因为,这里是离江有钱人的聚集所在,是高档别墅区。 仙客来私人会所就开设在这里。 会所主打仿古。 一楼明清风格,二楼宋朝风格,三楼却是盛唐风月。 至于四楼,那些服务小哥和小姐,都身着古制盔甲,一派飒爽。 这一层是大汉千秋。 客人一旦进来,总能找到自己心目中最理想的服务…… 宾至如归,都不足以形容这种享受。 会所能够营造出时代的氛围,听曲饮宴之时,往往会忘了今夕何夕。 这般有特色的地方,消费自然也会十分昂贵。 但身为离江执政官家的公子,吴世荣常常来此,表示毫无压力。 今天是他请客。 选的是五楼秦时明月。 一曲琴箫合奏之后,身着大唐服饰的舞女笑盈盈前来敬酒。吴世荣一桌几人却没有太多兴趣,只是挥挥手,让这些女人离开。 身旁伺候着的三十来岁的女人面色忐忑,轻声问道:“吴少,是不是对我们安排的歌舞有些不满意了?要不,再换一批。” 吴世荣皱眉不快道:“红姐,不是我说你,往常的话,你随便准备什么节目,我们都是给面子的。但今天有贵客。” 他伸手指了指坐在客位主席上的一个青年,笑道:“这是崔子恪河崔少,你问他需要什么吧?” “没意思,你这里除了庸脂俗粉,就是残花败柳,隔着老远都感觉臭气熏人。”崔子恪摆了摆手,“喝酒吧,酒水倒还不错。没什么事的话,我今晚还得赶回三江府,老爷子这段时间管得太严。” 吴世荣一下就急了:“别啊,还有些节目没有上呢,难得经过离江,怎么也得让小弟尽一尽地主之谊。” 说完就使了一个眼色给红姐,他的目光阴冷,心里很有些不满了。 红姐额头冒汗,会意的就告辞出去,这是去准备新节目了。 这些富家少爷,她一个也惹不起,即算是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飞爷,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得罪他们。 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不是。 “洪学兵,你不是说上回洪叔得了一颗石头,夜晚会发出红光吗?难得请到崔少,不如请他鉴赏。”说是鉴赏,当然是托词,其实就是送礼。 洪学兵笑道:“正要拿出来。” 他从身边小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右手拇指微微用力,就开启盒盖。 里面出现一颗鸽卵大小的石头,屋内灯光都遮挡不住那氤氲红艳光芒。 “这石头,好像是精元石?”霍英杰单纯的只是做为一个陪客,见到石头眼中就是一亮,刷的一声就坐得笔直,脱口惊道。 “什么精元石,只不过是夜光石而已,这东西,我倒是挺喜欢的,你们有心了。”崔子恪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掩饰心情的激动,装做地所谓的样子接过木盒。 只是看了一眼,就啪的盖上盒盖。 他心想这次还真的来对了。 却不过面子,应执政官吴镇江家的公子吴世荣之邀,到仙客来会所随意应付一下,他并不准备答允任何事情。 至于其他人,霍英杰家里倒是有几分势力,靠着一套五行拳残谱起家,也没什么可说道的…… 赵家明是地产商赵忠诚的儿子,有钱是有钱,却是个草包渣渣,倒也算是有点身份了。 安全署署长洪森的儿子洪学兵也凑了过来,就有些不懂眼色了,身份差好多。 但正是这位自己没看上眼的家伙,竟然奉上了一份大礼。 看在精元石的份上,就不得不多费点心思了。 “先说好,我这次来离江可是处于休假期间,你们所求的事情,不太好办。我就奇怪了,这些刑事案件,不是有着辣手神探方大小姐在吗?至于求到我的头上来?” “都别说方芸了,唉,一言难尽。她不来还好,来了之后,我们有许多手段都用不出来,一切都照程序走……查了好些天了,也不知查出个什么眉目来?迟迟不见她动手。” 吴世荣满脸苦涩。 洪学兵更是揪着自己的头发,愁得脸都皱了起来。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段时间,离江的一些新闻机构,也开始变了风向。尤其是网络上面,几件大案要案全都被人曝光。 现在,已经有人把矛头对准了执政官和安全署,说是执政官尸位素餐,安全署高层全是废物点心,杀人凶手迟迟捉拿不到。 破不了案,他们的位子全都很是不稳。 在这种情况下,正好得知崔家三少崔子恪要经过离江,这还不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的使劲奉承。 大人都有公职,不太好出面来到这种场所,小一辈就没问题了。 崔子恪本身的身份是三江四大家的三少爷,虽然家大业大,他一个豪门公子也不值得让人太过看重。 但是,除了崔家三少爷这个身份外,他还是青城灵飞阁记名弟子,听说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本事。 这倒也罢了,最主要的,这位行事张扬,他还有一个身份,在这些二代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他是三江府第六处职员。 第六处又是个什么单位呢?全名称做特殊事务第六办事处…… 凡是稀奇古怪的,不可解释的凶案大案要案,他们这个部门都能管上一手。而且,必要时候可以采取极端措施。 也就是传说中拥有杀人执照的办事人员。 这就有些厉害了。 面对吴世荣、洪学兵两人的求恳,崔子恪轻轻掂量着手里的木盒,放在桌上,终于还是有些不舍。 他想了想就道:“方芸这事就做得不地道,怎么可以公私不分呢?的确是得管一管。不过,你们觉得在这里适合办事吗?今天不谈公事,只谈风月。” 第七十六章 变故 几人正说着话,红姐就带了两个小女生进来。 “去吧,只是斟个酒就出来,没什么的。” 说着就把她们推进了包厢。 孟雪拉了拉身上那长长的粉红长袍,全身有些不得劲,她很不高兴的说道:“梅子,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又说要端茶倒酒,我们这不是变成丫环了?” “管他呢?不就是服务员,你说今天是不是小费蛮多的,比起在沿江路守着烧烤摊要好很多?”阮冬梅振振有词。 “是倒是,只是这种事感觉不太好。” “行啦,就当体验生活,又不会掉一根毛。”阮冬梅嘴角微撇,当先就走了进去,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 “来,喝一杯,倒酒哪有不喝的道理?” 崔子恪见到孟雪,眼睛盯着就拔不出来了,难得的开口。 吴世荣一个劲的在旁劝着。 洪学兵和赵家明,也跟着起哄。 孟雪神情为难,被几人咄咄逼人的眼光看得心里发慌。 她根本就不想喝什么酒,却被人缠住了。 霍英杰仔细的看了看,突然道:“你不是孟大夫的妹妹吗?在福安诊所见过的。” “是我。”孟雪惊喜道。 她已经开始后悔,隐隐觉得跟着阮冬梅过来会所,绝对是来错了。 “哥几个,这位是我朋友,她年纪还小,给个面子吧。” 霍英杰连忙道。 “扫兴,只是喝杯酒而已,至于吗?” 听到霍英杰这么说,吴世荣有些不满。 “不是,她酒量不行,喝不了。”霍英杰既然开口了,就不理会这些人的心情。 前段时间请张南回家治病,他比谁都清楚那个年轻医生到底有多厉害。这小丫头看起来跟对方走得很近,有可能是小姨子,可千万不能出事了。 他可是太明白对面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德性了,只是喝酒,鬼才相信呢。 孟雪这种小丫头,进到这里来,完全是小白兔进了灰狼窝。 正当他想着用什么办法,把孟雪带回去的时候,门又开了。 红姐探头进来,脸色有些难看:“霍少爷,你妹妹跟人打起来。” “什么?” 霍英杰一个头两个大,他使了一个眼色,让孟雪跟着走。 转身就急急出了包厢。 却没注意到,孟雪刚刚转身,就被阮冬梅一把拉住,“不就是喝酒吗,怕什么?放心吧,你那份我帮你喝了。” …… “大婶,你的病不能受寒,现在虽然天气变暖了,晚上还得盖上一层薄被……这药连服三天,每天一次,饭后吃就行,也不用来打针了。” “谢谢张医生,谢谢张医生,我这病老煎熬了,去过几次医院都没有什么起色,幸好遇到你啊,这下舒服多了。”胖大妈站起身来扭了扭腰,发现一点也不痛,喜得眉开眼笑的,“那我走了,诊费多少钱?” “您又不是什么大病,都是街坊邻居,哪里用得着什么诊费,成本价给点药钱就好。小云,二十三元……” 叫了一声小护士收费,张南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冷茶。 今天一股脑治了二十来个病人,治病倒是不累,开解病人叮嘱各种注意事项,却是花了很多心思,口都讲干了。 他倒是有些佩服方小婉的旺盛精力了。 这家伙在诊所里来来去去的,一手架着手机,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时不时还打些字跟直播间的观众互动,也不见停。 张南发现,小姑娘连水都没喝一口,就这么呆了一下午,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 这是缠上自己了吧? “你不去上学,家里大人和学校老师都不管吗?” 他记得今天似乎不是周末。 “我考试满分,跟老师说好了的,想去就去。”方小婉得意的笑。 “哟嗬,还是个学霸,真看不出来。”张南震惊了。 这叫什么,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不料成绩还这么好,让那些长得丑学习成绩还差的人怎么混? “咣啷……” 正逗一下小姑娘调剂一下心情,旁边小云那里传来一声脆响。 张南转头看去,就见小护士手里电话摔在地上,脸色难看。 张南一个箭步上前,连忙问道,“怎么了?” “是小雪,快……快去救人,她从五楼摔了下来,生命垂危。”小护士沉重说道。 孟雪来过诊所几次,两人常在一起说话,更有着电话联系,关系挺不错的。 此时听到坏消息,她也很难过。 “谁打来的电话?” 张南咬了咬牙,冷声问道。 他俯身捡起电话,放在耳边,里面就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是张医生吗?你别冲动,先救人要紧。孟雪摔下来伤到脑袋了,叫了救护车……” “霍英杰,你竟然在场?”张南声音有点冷,“不用救护车,也不要动她,我马上赶到,报位置吧。 第七十七章 教养 仙客来会所门前,已然里三圈外三圈的堆起了人潮。 尽管来此的都是一些成功人士,并且不乏富豪高官。但是,看热闹的心思从来都与身份地位无关。 此时,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似乎是顾忌着什么,他们的声音并不敢太大。 张南若非耳朵极其灵敏,也是听不清这些人在说些什么的。 “最看不上这种手段了,本来以为仙客来会所十分正规,没想到也会出现这种事情。” “是谁?做事忒不讲规矩,也不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怕什么怕?这你就不知道了,刚刚我看了一下,那人身边陪同的就是吴家少爷,赵家少爷,还有霍家的霍英杰……一看就知道他身份不俗,千万不要多管闲事,只看着就行。” 议论声入耳,张南视线穿过人群,就见到两株风景树间,正侧趴着一个身着杏黄罗衣紧闭双眼的少女。 少女体型偏瘦,两条小腿不正常的弯曲着,脑袋一侧,正在汩汩流着鲜血,似乎是磕在地上了。 这不是孟雪还能有谁。 小姑娘脸色惨白晕倒在地,少了初见之时的几分泼辣,躺在血泊中的身形很是无助与悲惨。 张南脚步一动,力量涌动,只是两个箭步,就挤开人群到了孟雪身前。 “快救人,叫救护车了没有……” 小云心里焦急,团团乱转。 就算此时心乱,她的专业素养还在,知道不能乱动伤者,否则很可能会出现不测的后果。 “我先看看。”张南沉声道:“腿部多处骨折,左肋三根肋骨出现裂痕……脑部受到震荡,是从高处跌下来的。” 嘴里说着话,他随手抽出银针,手指弹抖着,接连五针刺入孟雪的头部和胸腹之处。 肉眼看不到的真气直灌入体,生机被激发。 针尾颤鸣……孟雪的脸色就有了一丝红润,眉头也舒缓了些。 张南紧急施针之后,就抬头望向楼顶,定定的看了一会,鼻子耸了耸,问道:“是几楼?” “五楼秦时明月包间,从窗户处跌下来的。” 霍英杰额头冒出冷汗来。 他感觉一股气机牢牢锁住自己,问话之时,眼前这位年轻医生仿佛化身一条凶恶狰狞的恶龙。 一个应对不当,就会把自己一口吞下。 “我看不是跌下来的吧?是谁让她喝酒的,又是谁下的药?” 张南缓缓转头,目光在霍英杰手上扫过,那里还有着一根丝线,出现在指缝之中。 再联系到孟雪肩头被抓破的痕迹,他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别说你不知道其中情况,霍英杰。看在你拉了她一把,让她缓冲掉落的势子,没有当场摔死的情份上,今天,不找你麻烦。” 霍英杰被那双淡淡金眸一扫,只感觉头脑一片空白,心脏越来越紧,仿佛快要停跳。 他心里大惊,连忙运转体内稀薄内力。 ‘轰’的一声,内气就如脱缰野马一般,不受控制起来,他当场就扑的吐出一口鲜血。 “不关我事,我离开好一会,并不知道五楼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从窗口看到孟雪跌落,才伸手捞了一把……”霍英杰强行压下沸腾血气,急急分辩。 感觉到那股压力变得轻了一点,方才松了一口气,又道:“据我所知,当时的孟雪正在五楼的秦时明月包间之中,在场的人有……” “是我干的。” 一个女声突然响起。 阮冬梅走了出来,怯生生的说道:“我跟孟雪是朋友,又是同学……先前闹着玩,一不小心就把她推到窗户旁边,没站稳就掉了下来。” “你在说谎。” 张南冷笑一声,反手一个巴掌,就把阮冬梅扇翻在地,脸上肉眼可见的四道红棱肿了起来。 “好一个朋友,借助于她对你的信任,带到这种地方来。说吧,你在其中还做了些什么?” 张南的精神力,突破第四重楼之后,已然有了一些极其奇特的妙用。 他甚至可以运神如针,直接攻击别人的脑部,让普通人变成白痴。也能大约感应到别人内心的情绪波动。 在这种强大的精神力感应之下,阮冬梅那点小小心思,就如暗夜明烛一般怎么也不可能掩藏得住。 第一感觉,张南明白这女人的确是不安好心,对孟雪根本没有什么顾念之情……说什么朋友,简直是在扯蛋。 尤其是,当他查觉到阮冬梅心里那淡淡的嫉妒,还有隐藏得极深的一丝得意之后,大致上也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我面前还想要隐瞒,你怕是想多了。 阮冬梅眼里闪过一丝惊惧,捂脸哀叫一声,忍不住就四下张望起来。 众人哪里还不清楚,知道这女的已经被震慑住,此时已经开始慌乱。 果然是被人派出来顶锅的。 可惜,背后之人高估了阮冬梅的心志,没想到会这么不经吓。 接下来,她很可能就会交待出是谁把小姑娘害得跳楼。 四周响起一片喧哗。 眼前形势慢慢就变得明朗起来。 张南一来到,聊聊数语之间,就掌控全场,令人啧啧称奇。 尤其是在他逼问之下,霍家霍英杰一句话也不敢遮掩,就如下属面对上司一般小心翼翼的回话,也让人奇怪。 所有人都在暗暗猜测着他到底是谁?竟能让离江有名的霍家少爷如此忌惮。 等到张南一巴掌打倒阮冬梅之后,众人再也压抑不住心中好奇,同时也有些惋惜。 他终究是太嚣张了,有这么多人在,毫无顾忌一味强横,怕是昏了头。 念头还没转完,就有人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崔子恪眉头微拧,双目冷厉,斥道:“放肆,哪里来的杂种,竟敢当众打人,还是打女人,你还有没有教养?” 出身决定性格,这位崔家少爷,走到哪里都被人奉承惯了的。 他也没有别的爱好,平素最是怜香惜玉,而且最好面子。 随着张南的逼问,不出面眼看着就不行,观阮冬梅的神态,只要他说话慢上一点,对方就要交待出刚刚楼上做的一切了。 自己的计划,只撑了一小会,就很快泡汤,这让他心里大为窝火。 其实,就算是暴露了灌酒和下药的事实,对他来说,也是无伤大雅。 但被人这么逼问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很没面子的。 话一出口,崔子恪脚下如踩浮冰,滑到张南身前,骈指为剑刺来。 第七十八章 隐忍 “咄……” 崔子恪指剑震爆空气,直直刺到张南的胸口,指尖有电芒闪烁,一看就知道很难抵挡。 ‘咦,竟然还会元气震荡之法,这是道家雷法吧……虽然只是掌握了一点皮毛,对普通武人来说,只要挨上一下,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张南就算心里怒火熊熊,见到崔子恪出手,仍然微微感觉诧异和兴奋。 他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世界的武道,以前没发现,可能只是因为身处的圈子,并不足以接触到更高一层的力量。 不过,就这么一点威力,也敢跟自己动手,却是不知死活了。 他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在对面剑指堪堪点到胸口膻中穴的时候,右手突然抬起。 就象本来就守在胸前一般,反手一捉,抓住了崔子恪的手腕。 巨力透骨而入,发出嘎吱嘎吱的牙酸声音。 崔子恪剑指上的电芒应声而灭,手已被捉。 他只感觉腕部剧痛、半身酸麻,不由脸色大变……身形一扭,脚下踏罡,右臂肌肉波浪般起伏甩动,就想挣脱。 “竟敢跟我递爪子?”张南冷笑,手臂轻轻一抖,对方手臂传来的波纹震劲就如泥牛入海。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五指用力。 喀嚓一声,崔子恪的手腕登时被捏成粉碎。 “啊……”疼痛钻心袭来,崔子恪面部扭曲,嚎叫出声,眼角余光就见到一巴掌劈头盖脸的扇了过来。 这一刻,他似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不要!” “手下留情。” 两声惊喝。 张南面色不变,一掌原式扇出。 ‘啪‘的一声脆响,崔子恪应声而飞。 倒跌出七八米远,贴地再滑出三米,已经爬不起来。 他的左脸看着就肿成山丘模样,青肿骇人。 “怎么?你要护着他?” 张南盯着霍英杰,刚刚除了远处跑来的一群警官,就是他在叫手下留情。 “不是,崔子恪来头不小,打不得的。” “呵呵,这世上还有打不得的人?你别告诉我,小雪跳楼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 正在这时,远处几个身着黑色制服的壮汉跑到,就听为首一人高声下令:“围起来。“ 唰唰唰。 几人全都抽枪在手,枪口对准张南。 ‘老熟人了。’ 张南抬眼望去,发现来者却是安全署署长洪森。 这位来得不但很快,而且目的明确,上来就不问青红皂白,把枪口对准自己了。 是为崔子恪站台吧? 他眼中闪过冷意。 虽然如今已经不是三重心动期,却仍然很难压抑住心头杀意。 “你可想清楚了,洪署长?” 张南眉毛一挑,在众多枪口之下冷声说道,目光幽深难测。 只是一触及这双眼睛,洪森打了个冷颤,想说什么,心中一凛就没说出来。 他不由自主的避开张南的目光,转头看了看还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崔子恪,暗暗叫苦。 好在来得不晚,差点出大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争执?” 洪学兵连忙凑到父亲身旁,打了个眼色,隐晦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着重说了阮冬梅失手把孟雪推到楼下;而张南大肆迁怒别人,出手伤人的事情。 “行凶伤人,带回去。”洪森强提心气,不去看张南,就下令拿人。 “且慢。” 方芸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开口道:“还有许多疑点没弄清楚……依我看崔子恪和阮冬梅涉嫌蓄意谋杀,而张医生是在被袭击的情况下出手自卫。很多人都见着了,不能草率行事,不如细问一下案情。” “方警官,案子不是很明显吗?行凶伤人的还站在旁边呢?” “我可不这么认为,再查一查最好。” 方芸斩钉截铁的回道,寸步不让。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回护张南,或许只是为了心中的暗暗猜测,和那一份感恩之心。 这时硬顶着偏帮,也许会后患无穷,但她已经顾不得了。 躺在血泊中的孟雪,让她心里出离愤怒。 抬眼望了望眼前会所,方芸暗暗啐了一口,“藏污纳垢!” 张南的所作所为,对她来说,也是大快人心。这事虽然有些隐患,坚持下去,无非就是扯皮。 而且,如果洪森不愿让步,他决定把事情捅到上面去,到时自然会有个说法。 洪森心里一股怒意憋在心间。 方芸其实不归他管,是亲自下文从三江府请来破案的神探,某些方面代表了三江府的意志,他还真的不敢一意孤行。 当下就有些为难。 “咳咳……算了,回去。”正僵持间,旁边地上的崔子恪被人扶了起来,哑着声音含糊说了一句,头也不回的离开。 竟是没有再多看张南一眼,似乎先前没人打过他一样。 洪森一句话憋在嘴边,好一会才下令收队,并且把阮冬梅带了回去。 这是必须程序。 明面上的说法,阮冬梅自认一不小心把孟雪推落楼下,一个过失伤人的罪那是免不了的,不带回去不行。 当然,其中有没有回护遮掩的意思,在场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又不是傻子。 张南静静站在那里,垂落身侧的两手手心黑白光芒缓缓消失。 他冷眼看着洪森等人离开,却没有多说什么。 刚刚那么一刻,他差点就忍不住出手了。 这么多人这么多条枪,看起来很吓人,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还在第三重楼心动期之时,他已经不太惧怕一般的手枪围攻,自信身法快到一定程度,能让这些人瞄准都做不到。 而如今更是突破四重,无论是精神力量,还是生死轮回真气都再上层楼。 全力发动起来,他甚至有把握让这些普通枪手完全看不清自己的影子。 一旦事不可为,他也不会担心…… 重生一回之后,张南变化最大的,并不是多了轮回宗的医家传承,而是心性。 在见识过穹顶之上的风光,看到了长生久视的希望,他对于凡俗之间的一些规则,早就没了一丝敬畏之心。 所行之事,只问当不当为,想不想做。 其他一切,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不过,令他惊奇的是,那位向自己出手,疑似道门传人的富家子,竟然能感应到自己心中杀机。 这就不简单了。 或者说,对方的心灵敏锐性一点也不差。 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还是天生如此。 崔子恪走的那个干脆利落,好像对先前发生的一切完全不记得了。 但张南知道,这完全是假象。 他就不相信……有人被打肿了脸,捏碎了手腕骨头,还能若无其事,息事宁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忍! 第七十九章 是谁的错 ‘可惜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并不能完全消除隐患……’ 看着洪署长和崔子恪这些人头也不回的离开,张南心里则是暗暗惋惜。 他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往往会在麻烦来临之前就解决掉。 但是,只要还处在社会之中,就不得不守着某种约定俗成的规则。 重来一世,目前的生活他过得很好,并不想随意的打破;更不想被国家国力量追杀,逃到深山老林之中,甚至逃到国外去。 修练到了极高深的地步之后,就算是医家法门,就算救治了千千万万病患,临了最后心劫一关,仍然要考验内心的完满。 如果憋憋屈屈一辈子,内心之中有着很多遗憾之事。到时候劫数来临,心魔大起,滋味相当酸爽。 这一点,张南并不想再次尝试。 “呜啦呜啦……” 救护车开了过来。 司机是离江医院的,张南以前曾经见过,倒也不陌生。 随车两个护士眼熟得很,住院医王明辉也跟车过来了。 见到张南,王明辉很是高兴:“张医生,好久没见到你了,急诊科那些同事还在想念你呢。” 这是句大实话,急诊科本是又苦又累,还没有什么功劳的地方。 有什么重要一点的病人,就会转到其他病房。 他们做的就是最麻烦的急病接诊工作,工作繁忙,却又不太被人尊重。 因为,这里只是病症医治的前哨站,本来就没有能医大病,能医好病的台柱子。 那段时间,张南担任副主任暨主治大夫,治病又快又好…… 离江医院急诊科名声大起,锦旗鲜花不断。 就连急诊科的一个护士走出去,都有人奉承着,看能不能与她们拉一下关系。 因此,额外的收入也就多了不少。 毕竟,病人总是喜欢寻找信得过的医生医病,跟红顶白只是常态。 这就造成了一个现象,那些病人,都想早点领到号码,让传说中的张医生看看。 等到张南离开之后,从其他科室调来的副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温吞水医生,凡事不爱出头,是不求有功只求无过的性子。 然后,他们这些人工作就变得十分沉闷了。 兴奋了一会,王明辉才察觉到了如今的情绪有些不合时宜,现在还有重伤病人等着救命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送往离江医院吗?” 又能看到张大神医的神奇医术了,好激动。 “不了,我新开了一家诊所,是在平安路,小云也在那,你是知道的,就送到那里吧。” “行。” 没有了竞争关系,王明辉就变得很好说话。 “我是不是要死了?”孟雪醒了过来,声音十分虚弱。 腰部以下没有感觉,甚至连疼痛都没有,只有一阵阵眩晕袭来,好想睡觉。 “没事的,别人你不相信,还不相信我的医术啊?放心,过不几天你又能活蹦乱跳的。” 张南一阵心痛,笑着安慰。 “噗……”孟雪想笑,嘴角牵了一下,就呛咳起来,好不容易喘匀口气,心情又变得低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医生,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我只是有些舍不得爸爸妈妈他们,还有,舍不得……” “行了,别多说话,伤精神。等到伤好后,你再来操心吧,不过,以后那些不正经的同学闺蜜啊,再也别来往。” 想到她的那种同学,张南心里又是有些愤怒。 “还有啊,你别去胡思乱想,现在身上没感觉,是因为银针刺穴封死了你的身体反应,是防止肌肉收缩导致伤口出血,等到起出针来就没事了。” “嗯。”孟雪眼珠子左看看,右看看,心里安宁些。突然,她又想起一件事情:“包厢里的几人,咱们就不要去招惹了吧,是我自己跳下来的。” “好,不招惹,就当从来没见过他们。” 张南脸色复杂,点头应道。 孟雪年纪不大,刚刚年满十六,还在读着高一。 一般情况下,还是无忧无虑,一心学习不理杂事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苦难会让人提前成熟,她懂事得令人心痛。 受了这么大委屈,竟然跟那些被社会磨平了棱角的中老年人一样,遇事就躲。 对那些害得自己差点身死的人渣,她也不敢去记恨,更不敢提报复的事。 更或许,她是生怕把亲人朋友牵涉进去,然后出现更加不可承受的后果。 ‘这是谁的错?’ …… 第八十章 不是乞丐 回到诊所。 以张南突破生死轮回功第四重的医术,在条件许可之下,已经能做到断肢重生。 孟雪的伤势不可谓不重,但对他来说,只不过稍微有点麻烦,消耗的真气有点多而已。 等到孟建国和孟妈妈闻讯赶到诊所的时候,孟雪的伤情已经稳定下来了,精神也好了一些。 能用点流食,能跟爸妈说会话。 这种神奇得仿佛奇迹一般的医术,让方芸和方小婉几人看得暗暗称奇,看着张南的目光都有些古怪了。。 她们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一直呆在诊所没有离开。 最值得一提的是,方小婉有时还会偷偷摸摸的举着手机,拍着张南治病的场景,时不时还神神秘秘的跟直播室里的观众互动。 张南偶尔也会凑过头去看看。 每当这时,小姑娘就会遮住屏幕……不过,匆匆一瞥之间,张南还是看到了直播间的人数,已经突破了七十万大关。 ‘没想到,小家伙已经快要成为百万大主播了。’ 张南微微感觉荒谬。 只能说每个人的爱好都有不同,象方小婉这种不愁吃穿,家里豪富什么也不缺的千金小姐,竟然会一头扎进直播这个圈子?谁又能想得到? 玩着玩着,她好像快要玩成网红了,这只能说,各人天赋不同,没法衡量。 …… 第二天清晨起来,孟雪已经可以半躺在床,做点恢复运动了。 这一次,众人才真的放心下来,看看诊所里还没有病人前来排队,张南就道:“趁着现在还有点空闲,我先去街坊那里复诊,你好好休息着。” 这是上段时间诊所推广的后续。 开诊所,对张南来说,不仅仅是挣钱工具,而是真的想要救死扶伤。 他的初衷就是为了多医治病人,尤其是大病难症。 这种情况下,在诊所坐等肯定不是好办法。 打听了平安街道一些街坊邻居的情况之后,对于谁家有老人小孩在得了大病无法医治,或者医了很多年之后,总是不得断根,又对诊所没信心不想前来就诊的人员。 张南心里还是有点想法的。 于是,他就毛遂自荐的上门服务。 这类人家都有个相同的特征,那就是穷,看不起病。 不过没关系,张南也不差这么点医药费,他以义诊之名,会倒贴药费,尽心尽力替别人医病。 短短一个星期时间,他已经治好了不下十个重症病人,其中包括八个孤寡老人,两个学龄前儿童。 随着消息传开,平安街简直就象是烧沸的热水一样,立马热闹了起来。 这也是诊所生意变得十分兴隆的原因所在。 …… “刘奶奶,这钱不是给你的,而是给小宝买件新衣服穿的,买点好吃的也行。那孩子我们都很喜欢,您就别推辞了吧。” 张南把一小叠红票放到老婆婆的床头。 “不,我不要。张医生,我很感激你好心肠前来治病,但我们不是乞丐,有手有脚的可以养活自己。这钱你带回去吧,省得我还亲自送回去。” 得,还是别劳烦你老人家了。 这么远的路,磕着碰着多不好。 张南终于见识到一个好强的固执的老人家是如何难缠的了。 两人推让了许久,张南好话说尽,孟瑶也是发挥过人的亲和力在一旁苦劝,可是刘奶奶却是油盐不进。 看她的意思,留下钱来就是侮辱她。 再提给钱的事情,她就要想不开碰门柱子了。 没奈何,张南只得叹着气收起钱离开。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救济。 事实上,自尊心太强,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同时,张南也算是明白了,为何那么可爱的一个四五岁小姑娘,还要整天在外捡着垃圾?就为了换取一些微薄回报,支撑日常生活? 难道就没有好心人? 这不太正常…… 据他观察,平安街的风气还是很纯朴的,有善心的人也不少,想要帮着刘奶奶祖孙二人一把的,应该也不在少数。 但是,显然都被拒绝了。 小宝之所以养成不轻易受人恩惠的性子,也很容易理解。 一半是家里的教导,一半是刘奶奶性格的潜移默化。 张南不好说对方的这种性格是好是坏,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没法太过勉强。 前两天,看到小丫头没有出来捡瓶子,张南心里总是有些担忧,怕她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就四处打问。 小宝经常在街道上面晃来晃去的,年纪又太小,大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怜悯,因此对她的消息还是很熟悉的。 她是很小时候,被人遗弃在垃圾堆里的弃婴,被当时拾荒的80岁刘奶奶发现,捡回了家中,就此相依为命。 现在这位好心的老婆婆已经84岁了,身体瘦得象是一根柴…… 前些日子卧床不起,请大夫看过说是骨退行性变,也就是老年病,骨骼逐渐枯朽。 看着就如要燃尽的蜡烛。 说实在话,这种病别说一般的医生,就算是张南治起来,也是十分艰难。 生老病死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那么的公平。 人生不满百,七十古来稀……对80多的老人家来说,这就是油尽灯枯的征兆。 一般的手段是没有用的,除非张南的医术水平再强上两个档次,能达到逆天改命的地步,才能把她的病彻底治好。 或者说是重返青春,延长寿命。 但可惜,他的修为还不够,远远做不到这一步。 如今,也就只能运针输入一些生机,让老奶奶的余生能过得更舒服一些,没有太多痛苦。 告辞刘奶奶,张南再转了几家,就准备回诊所。 这是平安街道的最后一站,复诊完之后,时间已经不算太早,日头升到了树梢, 这时的小宝已经背着绳网口袋,准备出发。 第八十一章 精神突破 小宝的拾荒路线恰恰与张南相反,从街道西头走到东头,直到福安诊所门口经过,然后返回。 “小宝,等会在诊所门口停一下,姐姐请你吃鸡腿。” 小护士心疼的摸了摸小宝的头发,也不嫌弃那上面许久未曾清洗干净的油污。 “嗯。” 小宝愣愣的看了小云好一会,再回头望了望那低矮狭小的平房,微不可查的应了一声。 听到她答应,小云就很开心,笑得跟个孩子似的。 “走吧,快回去,诊所里肯定已经在排队了。再不赶回去,今天早餐都没时间吃。” 她伸手推了推张南,急不可耐,眼睛亮晶晶的,被阳光映照出七彩光芒。 比起在医院上班的时候,小护士的心情似乎要好上许多。 的确,这间诊所她可是有着股份的。 忙着自己的事业,比起给别人打工,那种积极性自然不同。 当然,也不全是这个原因。 还有,就是自由的感觉。 在福安诊所,上面没人管着,也没人象臭蝇一样整天盯着,能够随着自己心意精研医术,治病救人。 这种感觉很充实,也很幸福。 当然,还因为身边多了某一个人。 看着小护士活力四射的身影,张南瓜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就连空气中隐隐传来的暴风雨气息,也没有太过在意了。 “过段时间,我要回家一趟。” 倒不是想家了,而是想着自己的修为突破第四重楼。如今的医术,经过一段时间的巩固之后,差不多足以医治父亲的多年顽疾。算算时间,也不能再多做耽搁。 “那诊所怎么办,要关门歇业吗?”小云眉头悄悄的皱了起来。 “不用,诊所刚刚打出名声,还需要继续巩固一段时间。放心,如果遇到你拿不太准的病人,就先登记着,等我回来再治。” “那行,一般的小病小痛,我还是会治的。” 小云十分开心,这段时间,她的信心大涨。 “若是孟瑶还在,她应该也会开心的吧。” 这一次重生回来,虽然仍然有开心不开心的事情,但最终,许多事情都在掌控之中,有些遗憾也能弥补。 张南抬眼望向高空,只见蓝天白云,心头一片明光。 他的精神力轰的一声就象炸了开来,只感觉精神凝成实体,跃出顶门,隐隐悬在半空。 在特殊的视角之中,空气中的每一粒浮尘,都发出七彩光芒。 远远近近能看到无数生机有若潮水般,起起伏伏。 也能看到这片城市中,无数黑红血气,在翻滚着如同烈焰般燃烧。 光与暗,生与死,就这样轮转来去,无休无止。 望着碧空云卷,张南脸上笑容越来越大……他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境界,或者说灵魂境界,不知不觉的又突破了一个关口。 能让心灵无垢,了无遗憾,心境就会获得提高。 如果说,前面三重楼是练血锻体,练精化气;从第四重开始就进行炼气化神,真气和灵魂就能进行蜕化,不类凡人。 生死轮回功真气修为可以服药进补,但灵魂和精神的长进就没有特别的宝药可以进行辅助修行。 张南原本以为,自己的真气修行,会远远的把灵魂境界抛在后面。 没想到,只是一个感悟,就取得了跃跹式的进步。 一瞬间,精神修为竟然还超过了真气修为一大截。 实力虽然没有太多进步,医术也仍然保持原状。 但是,对于力量的掌控却是更加精细入微。 一分真气,相比原来,可以用出三倍以上的效率来。 无论是治病救人,还是杀敌除恶,更加得心应手。 他眼眸微微闪着金光,转头望去。 对面街口的一只流浪橙猫正在翻找着残羹冷炙,时不时的抬起头来,警惕的看向四周……与张南的目光一触,那猫一身稀疏黄毛整个就炸裂开来,蓬松着如同一头狮子。 它尖声惨叫两声,四足狂乱跳动,几个纵跃就窜入胡同口不见。 “这……” 无意中吓到一只流浪猫,张南微微有些尴尬。他两旁看了看,见没人发现刚才这一幕,才放下心来,笑吟吟的往诊所行去。 说真的时间已经不早了。 还没走到诊所,张南猛然站住,眼中有了些冷意。 他扫过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目光定定的望着花坛一角,沉声问道:“至于这么大阵仗吗?我可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法?” 第八十二章 大阵仗 街道上看起来平平常常的行人,在张南的眼里却是那般不平常。 无论是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还是修鞋补锅的摆摊人士,普遍有着一个特点…… 那就是生机特别旺盛,气血比较强大。 心灵出现警兆,精神力铺展开去,他能感应到空气中隐隐传来的沉郁气息,一股恶意扑面而来。 不用仔细观察,他都能明白。以自己的福安诊所为中心,直至街道两头,至少有着数十名精悍青壮,手持武器围了上来。 鼻中甚至能闻到血与火交集的硝烟味道。 ‘这并不是普通安全署警察,其中夹杂着一些高手,应该是经过一些战阵。’ 张南立刻明白了这一点,这肯定是特殊队伍。 真是好大的手笔。 …… “你先走一步,回诊所,别的事情什么都别管……小雪那里,照着方子抓些药材,给她补补身体,很快就能好转了。” 张南的声音仍然温和,小云却敏锐的听出了其中的不对。 她的脸色一下就变得苍白,四处望了望,没有发现什么。 正因如此,她更加紧张了。 不能发现的危险,才更让人心惊。 恐惧源于未知。 她死死抓着张南胳膊:“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事?只不过一点小事而已。” “好,我回去等你。” 小护士面色仍然苍白,神情却镇定了一些,想了想就决定不能拖张南后腿。 她也再关注缓缓围过来的那些人,转身就走。 “啪啪啪……” 不远处花坛树荫后面,走出一个人来,轻轻的拍着巴掌。并且大声喝彩。 “好胆色,事发了竟然还不逃!也不知你是狂妄无知,想要对抗国家力量呢?还是已经准备认罪伏法,就此认命了?” 来人身着黑色制服,上半身鼓鼓囊囊的,看样子身着防弹甲衣。 张南一看就笑了,这人他认识。 是崔子恪。 就在昨晚,仙客来会所门口。 被他扭断手腕,一巴掌拍成死狗般躺地上半天,似乎是一个极有身份的富家子。 这一点,霍英杰隐讳的提过几句,却没有细说,应该是对这位崔少爷很是忌惮。 “我的胆量一般般,倒也不算小。倒是你,竟然还敢过来? 咦,你的手腕已经被治好了,脸上的指印也消失了……不错不错,在离江,还有医术如此高明的医生?不如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大家切磋切磋。” “别扯有的没的,张南,你涉嫌几桩凶杀案件,跟我们走一趟吧,协助调查。” 崔子恪伸手举着一个证件,上面的徽章在阳光下闪闪生辉,看起来不象是假的。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偏偏张南两样都做了。 崔子恪气极败坏的,已经难抑怒火。 那天晚上被张南气势所压,明明被打伤,却不敢强硬起来。 原因很简单,因为洪森只带了几个人在场,而他的那些同伴,更是不堪一击。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自问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远远高于张南,生怕对方发狂,对自己痛下辣手。 若是不依不饶的,恐怕会惹火烧身,那就完蛋了。 回去之后,他狠了下心,忍痛消耗了一颗师门珍宝生肌壮骨丹。 那是崔家赞助八千万给青城,才得到师父青眼,从而赐下一颗救命宝丹,就这么消耗在了手伤之上。 当然,他永远也不会承认,其实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指痕。 面子上过不去啊。 因此,就算再心急报复,付出再大的代价,都要把伤先养好再说。 同时,他还发动关系,寻到离江不远的东海基地,调动一些现役士卒,全副武装的过来捉人。 就是生怕再出什么妖蛾子。 别看眼前,只有几十人拿着枪械围拢,其实这只是表象。 在更远处,还有至少四个神枪手,架着最先进的狙击炮在瞄准着。 他希望张南更狂一些,更肆无忌惮一些,这样才能名正而言顺的出手杀人。 被打的那口气不出,他心里十分不顺畅。 这一点,倒是跟吴世荣、洪森等人的特殊案件破案请求没有太多关系。 第八十三章 杀机 “协助调查?看这架势可不太像请人调查的样子,四个狙击手,二十三个枪手,实力还都挺不错的,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张南两边望了望,心灵成像。 四周敌意、恶意全都映照心底…… 他甚至可以凭借着空气波动、威胁的强弱。判断出对方所持武器,口径大小。 尤其是人身气血生机,强弱分明,一目了然。 普通人再强,总归是少了训练,与士兵还是有着很大不同。 身前的这位崔少爷,体内还有着一股精纯平和的真气在运行,虽然跟霍东庭一样的稀薄的很,多少也算得上一个高手了。 这股力量随着呼吸游走周身脉络,更是在肌肉皮膜处结成一层气雾,尤其是在他的脑部位置,就好像结出了一层无形光罩,能挡住张南蕴含精神力的目光。 这是有备而来啊。 如果遇到常规上的练家子,即算是实力再强,面对这种兵力,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下场。 当然,从这也看出,崔子恪看起来趾高气扬,气势汹汹,实际心虚得很。 人少一点,都不敢上前照面。 不出所料,听到张南指出己方全部力量,崔子恪心里就是一惊。 他微微的退了一步,又想起了前一天晚上自己贸然出手,从而被张南轻易扭折手腕,一个巴掌打死狗一样的打倒在地的情形。心里说不出是期待还是惧怕,冷笑道:“不敢看不起啊,张南,那几件案子明摆着,你自问做得干净,但却也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用刀能斩出刀芒,还可以摘叶飞花伤人,不弱于子弹攻击……面对你这种高手,又怎么可能不小心?” 这说的是,张南在上元路别墅一案中的杀人手段。还有当日在西山之上杀了两个匪徒,击退安全署追兵的情形。 张南一听,就知道事情已无法善了。 他眼神微微冰冷,沉声道:“我可不记得离江安全署有你这么个人物,莫非是冒充警察,想要当街行凶抢劫?以为有着几条枪就可以救得你一命?” 崔子恪眼中闪过阴郁,悄悄的退了两步,嘴里大叫大嚷:“你敢袭警?” 心里则在大叫;出手,出手,只要一出手,我就可以明正言顺的命令所有人发动攻击…… 正这么想着,眼前突然一花,离着自己还有十来步远的年轻医生就仿佛鬼魂般飘了一下,就到了自己跟前,伸手可及。 崔子恪身体整个僵住,脑子也微微空白。 看着张南那双带着讥讽的眼睛,心里直寒透入骨。 因为他发现了一点,自己虽然已经无比的小心谨慎,但还是远远低估了对手。 跟着自己围上来的士兵,以及远处架着狙击枪的几人,此时全都没来得及动作。 也不是反应慢,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不对。 似乎并没有发现对面的年轻人,已经变动了位置,向前了三四米远。 全都傻了不成? 在这样的距离之下,能不能挡得住对方全力一击,这是个未知数。 结合仙客来会所前面的所见所闻来看,最大可能就是,在对方变成马蜂窝的前一刻,自己首先就得身遭不测。 崔子恪心里发冷,当下不敢怠慢,伸手捏着一张纸举了起来:“有人起诉,你敲榨勒索六千万元,证据确凿,这是逮捕令……” 事到临头,他的胆子一下就虚了,心里本来还想着以几件杀人案来诈一诈张南,逼着对方铤而起险,以己方强势武力借势出手,这事就算是成了。 毕竟,只要是个正常人,听说了自己的杀人案件曝光,怎么也不会再有什么侥幸心理。 但事件进行到这一步,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逼急了对方。 关键是这里处于空旷之地,适合躲闪,而自己又处于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有些事情不好操作。 唯一的解决办法,那就是先把人弄去安全署控制起来,如此才保险。 尤其是在屋内重兵把守的情况下,又处于狭窄空间,对方的武力再高,面对枪械,终究是不敢放肆的。 “逮捕令?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张南无所谓的望了望了那张纸上大红钢印,还有上面那个笑容温和的大头照,目光微凛。 如果崔子恪以敲诈敲诈勒索的罪名来来起诉自己,很显然就是跟任飞达成一致。 自己推都推不掉。 尤其是当时还有方教授和霍东庭也在场见证着,不知这两人会不会向着自己说话。 更多的可能,当然是这些人编造出某些证据来。 不过,这时候追究证据的真假,其实没有意义。那笔钱已经到手,进了帐户,如果任飞一口咬死是受到协迫交钱消灾,并且准备一点所谓的“证据”。 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现在,崔子恪拿出了身份证明,还举起了逮捕令,就不太好动手了。 张南眼神淡漠,心里权衡着此时出手利弊,真若出手,这么点人显然不是自己对手,但事情却不能这么做。 毕竟,对方名正言顺,披着官方的皮。这时强硬反抗,就是跟国家作对,怎么看都是作死的反派行为。 就算自己再强上一倍,面对整个国家的强横力量来,能做的也不太多。 无非就是逃到深山,远离城市,如丧家之犬般的从此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大众面前。 那还谈何医病救人,悬壶济世。 东躲西藏的跟个老鼠似的,这日子并不是他想过的。 虽然,他敢肯定对方一定从中做了手脚,弄出了假证据来颠倒黑白,但这话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就是了。 ‘既然你们不讲规矩,那也别怪我动用特殊手段了。’ 想到这里,张南就笑了。 “别冲动,张医生。” 远处警车呜呜尖响,开进了平安街道,方芸和卫兰心下车跑了过来。 方芸看了看四周的架势,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这段时间负责查案,一切事情都按程序办事,案件虽然并没有太大进展,安全署的洪森署长也没办法。 这位署长虽然有心想要架空这位辣手神探,偏偏卫兰心手下的警员,也跟着只听方芸调派,这就导致极为尴尬的局面。 请神容易送神难。 几件案子算是彻底停滞下来。 没奈何,他也只得走特殊案件渠道,请其他部门插手。 崔子恪身份特殊,贪心很重,容易买通,关键是,他还能动用私人关系调动人手,就是最好的请援对象。 方芸瞄了一眼崔子恪举在手中的逮捕令,冷声道:“我跟他谈谈。” “行,希望方大神探不要徇私才好。” 说着话,挥手退到一旁。 还带着玩味的眼光看了两人一眼。 他其实并不怕张南逃走,那样更可以坐实罪名,发出通缉令。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自问做到这一步,就仁至义尽了。 东西到手,毕竟不好随意糊弄,总要办事才行,崔子恪很有“职业道德”。 他摸了摸怀里的“精元丹”,心里得意的同时,目光隐隐透着杀机。 昨天晚上受到的羞辱,他可没忘记。 第八十四章 暗手 “崔子恪是个纨绔子弟,本人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实力不高不低,并不是张医生的对手。但他的身份却是三江府崔家嫡子,青城的记名弟子,他进入特事处是来镀金的。” 方芸几句话,就揭露了崔子恪的难缠之处。 这种正事不干,错误不断的富家子弟,真要办好事情,是不怎么靠谱的。 但如果要坏掉一个人,那却是手段很多,能从各方面入手。 只要得罪了,那真是无休无止,偏偏还肆无忌惮,得势不饶人。 尤其是,这家伙可以扯虎皮当大旗,把后台拿出来压人……有些事情就算是做得不好,别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就放了过去。 “你不要跟他硬扛,这些士兵来自离江基地,只是奉命行事,真要有了伤损,后续就不好收场。” 方芸神情微微有些焦虑,这事还真不好处理。 “方警官,你好像是在帮我?” 张南有点奇怪。 “我只是在帮一个好人,任飞本就是离江毒瘤,他做的事情又不是没人知道……说你敲榨这位飞爷,亏他崔子恪也想得出来?” 方芸轻笑一声,又道:“反正,有我们看着,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指鹿为马,无非就是提起公诉,再搜集证据,走开庭审判这条路。 来之前的路上,我已经给你联系了一个律师,水平很高,应该能帮你过了这一关。” “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很有必要。”方芸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身手很强,看不太上官方明面上的实力,但那只是表象,国家的力量远在你想象之外。 离江只是一个小城市,接触不到高层次的力量,单说特殊事务所里,也有许多你不知道的厉害人物,绝非你一个人可以抗衡,事情真的闹大了,会吃大亏的。” “还有这事?” 张南微微有些诧异,他前世这段时间过得十分窝囊、憋屈,被几个富家子弟就玩得生不如死。 在绝望之时,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颗石头,不知为何就到了另一个世界之中。 其实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真正面目。 如果方芸没有欺骗自己的话,那么,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一些,远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还有,他一直以为有些事情是自己做得干净利落,安全部门抓不到把柄,也不会拿自己如何。 现在才知道,有些人,并不会那般守规矩。 为了达到某些目的,是可以率先撕破一切的。 之前方芸这些人之所以不会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个人品德过关,严守法律程序,不会乱来。 另一方面,当然是记着恩情,不愿胡乱动手。 无论是方芸,还是卫兰心,都是如此。 巧合的是,她们都有亲人被自己救了。 如今,又跑上来帮忙,这只能说一饮一啄,全有定数。 不过,方芸有一点却是猜错了,如今自己突破了生死轮回第四重楼,身体和灵魂全都蜕变,超凡脱俗。 隐藏在暗地里的那些高层次的力量,是不是真的比自己高明,还得比过再说。 “可以,那我就看看他玩什么花样了?” 张南就坡下驴。 …… 审讯室里。 “按有关法律,我方有权对你进行询问,请如实回答问题。否则,一切后果都由你承担……” “五月十三日,你是不是从任飞手里得到了六千六百万元钱?” 这是明知故问。 “是。” “他为什么给钱?是不是你曾经对他进行恐吓?” 洪学兵声色俱厉的问道。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破案,尤其是在老子地位即将不保的当口,这时逮到机会了,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做。 “洪警官,请注意的你的措辞,不要进行诱导性问话。” 旁边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突然开口说话。 这是方芸找来的金牌律师了,叫董可法,年三十九,经验丰富,曾经胜诉过几件难缠的案子。 对于这一类安全部门进行公诉的案子,董律师本来是不愿意接的。 只不过,方芸曾经在一件案子中救了他的性命。 此时有事请他前来帮忙,就不太好推托。 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其实并不看好张南能脱罪。 倒不是因为证据的真假问题。 一方只是开个论据的小医生,另一方势力和背景大得吓人。 对方可以操作的地方太多了。 虽然方芸在暗中帮衬着张南。 但方芸的身份也很敏感,如果对方真的玩阴的,她又不好以同样的手段应对,早早的就失去了先机,有些事情就不太好办。 “姓名?” “张南。” “姓别。” “男” …… 被董律师这么一打岔,洪学兵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气势就此一扫而空。 他看了看身旁冷眼坐着的崔子恪,又强行鼓起勇气,例行问话。 “任飞为什么要送你钱,而且是六千万之多?” “有钱人嘛,财大气粗得很……你知道我是个医生,任飞身上又有病,就请我帮着看看。” 张南懒洋洋的说道。 他的手上并没有手铐,坐在审讯椅上,被雪亮灯光打在脸上,却没有什么惶恐和局促,轻描淡写的回答。 “荒谬,就帮他看看病,任飞就给你六千六百万?你觉得我会信吗?” 洪学兵张大嘴巴,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张南象是看傻子一般的看着他。 “如果你身患绝症,死到临头,有人能救你的命,你也一定会不惜倾家荡产的。六千万对于任飞来说,并不伤筋动骨,他为什么就给不得?” 张南知道,审讯室里有着监控,面对程序上的问题,还是得认真回答。 对方不敢在这地方违规,他也就只好配合。 问话吗?无非就是打嘴皮官司。 有着律师在场,什么威吓,刑讯的手段都用不出来,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洪学兵还想再问,崔子恪就摆了摆手,站起身来。 他走到张南的身前,眼神深处有着丝丝恨意:“张医生,你知不知道,任飞并不承认与你有任何经济往来关系。并且,还说从未找你治过病。 你也别想狡辩。当日摆宴,并不是你们两人单独在场,还是有着证人的。比如霍东庭,比如方明堂。后者还是你的老师,总不可能污蔑你吧?” “那又如何?在某些人的威逼利诱之下,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张南无所谓的摇摇头,完全没有认罪的意思。 他明白崔子恪的意思,只从敲诈着手,这个的确最好入罪。 只要定下罪名,押进大牢,怎么揉捏都可以。 “有没有证人,证据是不是真实有效,并不是你说了算,终究还是要看法官来评判。” “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崔子恪作势拂去张南肩上的尘灰。手指在衣服一接触,嘴里默念咒文,手指轻弹。 一股精纯如细针般的雷劲,就刺入张南肩井穴。 轰隆隆直贯经脉,冲击五脏。 ‘在我青城秘传天罡五雷手之下,又是毫无防备的近距离接触,你要是能扛住,就算是我输。’ 崔子恪眼中闪过一丝阴笑。 就算是事后调出监控来,也只能看出这个小医生无缘无故的就发了羊癫疯,神志不清的口吐真言,并且果断认罪。 这就是光明正大以官方名义抓人的好处了。 就算是靠近了对方,施出暗手,别人也不会多加防备,更不敢率先反击,只能受着。 第八十五章 乖乖听话 崔子恪捋起衣袖亲自上场,自然也是没有办法,说起来这次的逮捕行动倒也算得上顺利,但在取证的过程中却不太符合程序正义。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入罪张南,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三江府特事处已经来了电话警告,表示已在暗中关注此事。 千万不能违规。 毫无疑问,这是方家开始发力了,最大的可能当然是那位方大神探,把这件案子上报了。 也只有她才递得进话去。 方明堂教授自然不会无聊到指证自己昔日的学生,就算是再不待见也是一样。 至于霍家的霍东庭,那更别说了。 张南对他有着救命之恩,不说戮力以报,要他落井下石,那是想也休想。 能够凭借大势压得对方不做出反证,得到置身事外的承诺,就已经是很大的成果。 这么说来,如今的崔子恪这边,也只有樱花谷的任飞亲自举证,并且存有转帐的纪录…… 这一点,可以告倒张南,也基本上可以定罪,但终归不是那么可险。 一旦有个反复,这一次就算是白忙了。 所以,最安全的做法,自然是让嫌疑人张南自己认罪,这也是崔子恪发动暗手的原因。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一棍子把这个小医生打死。 事后再来看看对方后悔不迭的表情。 对于天罡五雷劲,崔子恪其实只是学了一点皮毛,也只能靠着身体接触的瞬间把雷劲送入对手体内,连雷劲外放隔空施法都做不到。 如果是在交手之时如此施展,定然会让同道嘲讽挖苦,称其把青城的脸面都丢光了。 但是,用在某种特殊情况下,也是十分有效。 崔子恪好像看到张南全身抽搐着,乖乖的交待自己的罪行了。 雷霆乃浩然之气,天生能斩气脉,伏精神。不把人整得服服贴贴,那就显不出五雷手的厉害。 他五指一触即收,心里的得意还未平伏,就见张南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这是什么目光? 似乎是玩味,又似乎是得偿所愿。 还没有弄清楚张南目光中蕴含着什么样的深意,崔子恪手指就微微一麻,然后全身发冷。 直似跌进冰水之中一样。 眼前斜斜坐在椅子上的张南,形容恍惚一变……面容古拙淡金,头戴高冠,身着袍服,似与观里的三清道尊一模一样。 “吓……” 崔子恪退了两步,眼中惊疑,晃了晃脑袋。 他运转全身气血,发现全身仍然暖洋洋的,气机依旧通畅活泼,眼前仍然是那个可恶的小医生,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刚刚看到的一切好像是错觉。 应该是错觉吧。 ‘都怪他,昨天没有睡好,竟然有些疲惫了,引起幻觉。’ 没人发现,他的眉心之上有着一团黑气升腾嘶吼着……随即深入脑海,消失不见,那是死气。 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做得太明显了,就难免暴露。崔子恪运出天罡五雷劲之后,发现中招的张南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痛苦流漓的交待罪行……他心里纳着闷,却也不敢再试。 只是有些遗憾,觉得自己平日里学艺不太到家,如今用个截脉伐经的逼供手法都用不太好。 当然,也许是对方功法有着特异,抗性十足。 那样的话,再试一次其实也没用。 崔子恪倒是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想到这里,他猛然发现自己此举的孟浪之处。 刚刚近身之后,若是对方悍然出手,自己岂非是自找没趣。 他又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困意更重…… 难道是昨晚找来的两个妹子功夫够好,旦旦而伐,身体有些顶不住了? ‘早点审完,早点回去补上一觉吧。’ 崔子恪心里这样想着。 也不用多浪费时间了,既然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那就不如进行下一环,索性大势在自己这边,也不怕出太多意外。 洪学兵问着问着,过了好一会,发现旁边的崔子恪沉默不语,就有些奇怪。 他疑惑的望过去,心里就是一惊。 他发现这位崔少爷眼神游移,精神困倦,满脸没有睡饱的模样。 嘴唇动了两下,洪学兵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只是对身后的助手交待,“把嫌犯先关到拘留室,等待开庭。” 出了审讯室,被阳光一照,崔子恪精神振作了些。 他很是奇怪,自己刚刚竟然没有继续多审问一下…… 不过也没关系,为了保险起见,发动后续手段就是。 “方明堂那里,他有什么要求?” 洪学兵悄悄转头看了看四周,嘴角带笑:“他在方家并不被人待见,即算是在二房这里,也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符号。当了十余年的教书先生,地位始终不尴不尬,若说没有想法自然是假的。” 说着话,他指了指上面。 “此事容易,吴世荣就可以操办得了。他家老头子是执政官,调动一个教授的工作岗位,给点油水出去,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最紧要是让方教授也进行指证,如此一来,身为昔日恩师的教授亲自出面指证。张南再怎么跳,都已经没有用了。” 崔子恪冷哼一声,轻轻摸着自己的右腕,那里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 安全署重犯嫌疑人拘留室,处于大楼八层最左边。 张南被推入房间的时候,看到钢筋水泥铸就的粗犷空间之中,已经站着有三个大汉。 三人全都身着短衣,胳膊胸脯上面露出大片纹青,身材健壮,眼神凶恶。 一见张南进来,就直勾勾的仔细打量,有些蠢蠢欲动。 押解的警员面无表情的呵斥两声,锁上铁门远去。 屋内光线暗了下来。 三个壮汉嘿嘿站起身,为首那个壮得像头黑牛一般的光头,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问:“你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张南找了一张铁床,随手清理了一下,坐了下来,没有理他。 旁边一个壮汉凶神恶煞吼了起来,“牛哥问你话呢,耳朵聋了吗?” “到了这里,就特么乖乖听话当孙子。当然,不听话也行,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正好给我们尝尝鲜。” 另一个壮汉更嚣张,伸手就向张南的脖子捏来。 眼里全是淫一笑。 第八十六章 灰心 “你吃屎啦?嘴巴怎么这么臭?” 张南回过头来,终于正视这几只蟑螂。 他手臂一动,就抓住对方的咽喉,把他提了起来。 顺手往地上一掼。 嘭…… 拘留室都晃了几晃。 张南伸腿踩着他的脖颈,踩得他舌头都伸了出来,一双眼珠子鼓得跟牛眼似的,目光之中全是求饶之意。 这几人一见面就找麻烦,肯定是得了什么人的授意。 无论是他们羞辱了自己也好,还是自己受不住污言秽语痛下辣手……在拘留室里动手,肯定有着后续麻烦。 但张南显然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眼看那牛哥和另一个大汉凶恶扑上,他双手探出,一手一个,就把加起来超过四百斤的两个壮汉掐住,提了起来。 举在半空。 双手五指收紧。 “别,别杀我,这里有摄像头,不能杀人的。” 为首的牛哥身体果然健壮,这时候,还能说出一句囫囵话。 他脸色已经胀成青紫色,眼看着一口气回不过,就要被捏死。眼神惊恐暴突,象是见鬼一般。 另一个只是死命的挣扎着说出两个字,“救命”,声音低微,听不清楚。 “你们知道怎么做了!” 张南双眼微眯,精神力如针般刺出,泄漏出一分凶横杀机。 同时把两人向外一甩,丢在墙角。 这股杀意操生控死,历经血腥,几个普通壮汉哪里能经受得住。 他们直感觉身体发冷,五脏六腑都揪住般难受。眼前一花,就仿佛见到一头吊睛白额大老虎对着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嘴。 几人膀胱一松,就有湿嗒嗒的水迹流了出来,屋里全是骚臭气味。 想也不想,就趴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饶了我,饶了我,再也不敢了。” 张南捂住鼻子,满脸嫌弃的走到屋角床边坐下,冷喝道:“滚一边去。” 脚步声响起,铁门打开,几个警员冲了进去, “谁打架,谁打架?” 张南回头望去,眼神幽深。 几个警员被这眼神一摄,全都身体一矮,只感觉无端端低人三分。 有心想要鼓起勇气喝斥,话到嘴边,却变得很轻。 “安全署有规定,进了拘留室,就要守规矩,不能打架闹事。” 张南懒得回答,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摄像头还高悬在头顶,这些人装模作样的,又演给谁看? 当前的警员走到牛哥几人身旁,问道:“是你们在打架闹事吗?谁打你们了?” “没有,没打架,我们在练飞摔跤,做一做运动。” 牛哥一个激灵,也不敢再看张南,连忙答话。 其余两个壮汉也是不停声的说,“警官,我们就是在锻练一下身体,在这里呆久了,身体生锈了。” “只要指证确有其事,马上就能换个房间,还怕有人吃了你们不成?” “真没有打架,警官,我们老老实实的,可不要冤枉好人。” 牛哥十分委屈,说得跟真的一样。 得罪了安全署,最多被打一顿,多关几天。 但是,另外一个可真的得罪不起,刚刚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直到如今,一想到对方的眼神,仍然忍不住想要尿裤子。 为首警员心头大怒,这事办得。 可也无可奈何。 办案程序就是这样,民不举官不究。 人家受害人自己都说了没事,你还自己找上去,谁会配合? 拘留毕竟只是拘留,没有定罪之前,时间都很有限…… 想要关押的时间长一点,就得找个理由……比如打架闹事。 当然,既然没有达到目的,也只能另想别的办法了。 监控室里,崔子恪冷哼一声,有些失望。 洪学兵却是满脸苦笑,“要是这种手段有用的话,我们也不至于当做特殊案件上报。嫌疑人行事滴水不漏,看似狂妄大胆,实则一步三思,没有给我们留下半点证据。 想想啊,不出意外,他的手里至少有着几十条人命。可每天仍然跟没事人一样治治病,泡泡妞,日子过得舒畅自在。换做你我,能做得到吗?” “行吧,告诉吴世荣,照原计划进行,就不玩花招了。既然方明堂答应出庭,这事就已成定局。” 崔子恪捏了捏手中的精元石,冷笑道:“办案过程一切合理合法,就算上面来人彻查,也不会说我办错了差事,算是对得起吴家的礼物了。” 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转身离开,心里仍然有些不解。 不知为何还是这样犯困,是师门的功法有几天没练的原故吗? …… 等到张南被通知有人探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隔着栅栏,就见到了董可法律师,还有一个本来进不来的人,小云。 小护士眼睛红肿着,似乎没有睡好,她愧疚的道:“张南,我真没用,没帮上什么忙,。” “我不在家的日子,诊所照常营业,这就是帮了我大忙。” 张南笑得温和,感觉有些没心没肺。 “还有,你回去告诉小雪,这事跟他没关系,主要是我跟一个病人之间的经济冲突,是私人恩怨。就算没有她那件事情,对方也会找上门来的。” “嗯,我会告诉她的。” 小雪这两天是很难过,因为她那天也看到了带人来抓捕张南的家伙,就是仙客来会所那个嘴脸十分可恶的‘崔少爷’。 她总觉得是自己害得张南打人,从而惹祸上门。 张南这样说,自然是不想让小雪难过。 小云低下脑袋,想了想小声道:“小婉正在帮着拍摄取证,还发动一些粉丝制造舆论,也许会有转机。” “方小婉?难得有心了。” 张南本想让她们不用再做无用功了,自己自有打算,但想想又没说。 随便她们怎么在场外努力吧,这样也会心安。 至于其中的一些手段,事关重大,却是不必跟别人说起。 他转头看了看董可法,问:“董律师,今日前来见我,可是案情有了新的发展?” “是,情形十分不妙……你那个教授方明堂,如今也已经答应成为对方证人,愿意出庭指证你当时威胁强迫任飞……六千万基本上被定性为勒索费用,如今你的银行卡已经被冻结了。” 他斟酌一下语句,声音有些失落:“最是不妙的是,两江集团董事任飞现在又举出了新的证据……说你当初一个人闯进樱花谷,把所有保卫全都打昏,并且杀了他家的一只大狗放在他的枕头旁,以做威胁。 同时,他还出示了那条狗的解剖图案,听说狗脑子被打成了一团浆糊。” 董可法神情焦虑,他已经感觉这案子要输了。 以往所接案件,没有哪一件案子象如今这般棘手…… 对方证据层出不穷,而己方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有背景和没背景的区别了,权势者想弄一个人,就算不明目张胆,也有的是办法。 “没事,董律师你只要依原计划进行辩护就行,重点宣传治病救人的事情,其他的细枝末节不必去理会。有一点你得注意了,别人不管违规不违规,咱们行事绝不能违规。” “你……好吧。” 董可法气结,差点没忍住脾气。 别人手段耍得飞起,你还在这里老神在在的。 真要是判刑了,十年八年的都算轻了,一个不好就是无期。 更别说,还有人在暗中盯着,只要判刑进了监狱,接下来就有无穷手段跟随,那时可是生死两难。 在这种危险局势之下,董可法的来意也就很好理解。 他就想着张南是不是还有什么暗招没有使出来,有什么关系没找……明天就要开庭,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可惜,对于这种不利局面,张南完全没有感觉,这就不好办了。 原告自己也不努力,自己只是一个律师,终究是局外人。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死马当活马医吧。 董可法和小云带着担心和无奈的离去,张南重新回到拘留室。 用过饭之后,就一直闭目养神,他在蕴养精神。 这段时间忙忙碌碌的,一直突破再突破。 治病救人,杀人惩凶,却是难得空闲,此时梳理一身所学。 细细冥思之后,心灵重新无垢无尘,只感觉自己的第四重楼生死轮回功的修为境界又稳固了一些。 这么下去,只要资源充足,就又能向上突破。 至于开庭。 ‘就先让你们跳。’ 张南眼睛微微睁开,一丝锋锐杀机有如寒冰。 感受到这股气息,挤在角落里的几个大汉,身体一抖,缩成一团。 第八十七章 底牌 “适可而止吧,你现在长大了,想做什么事情就去做。但凡事必须三思而后行,不要把方家也扯进泥潭。” 方正宇无奈说道。 “我不管,张医生怎么可能会敲诈勒索? 他医术那么神奇,想要钱的话,有的是富豪财主送钱给他医病……霍家霍东庭,赵家赵忠诚,为了感谢他治病,不都送了大礼当做诊费吗?加起来也有小一千万了。” 方小婉小脸气得通红,她觉得任飞简直太不要脸了。 先是死皮赖脸的请客送礼,言词卑下。结果呢,反过来咬人一口,说人家是敲诈。 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 听说那人是大佬,就不知年轻时候,在江湖上怎么混出来的? “小婉,我知道他把你从歹徒那里救回来,还治好你的心脏病,你不能看着他出事。但是吧,现在情况比较复杂了……不说吴家在背后使力,就说特事处,还有省城崔家,也不是我们可以直面招惹的。 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有些关系该打招呼的都打了招呼,尽量让舆论对张医生有利吧。但法庭审判这事,还真的帮不上忙。 你今天这么一通折腾,也不算无用功。 如今省城都来了专门的陪审团,这次的案件,离江这里已经使不上劲,只能静待事态发展……” 方正宇干脆说白了其中蹊跷。 至于方小婉接受不接受,他也没办法。 如果也学着吴家,发动背后势力做假证据,暗地里行一些阴谋手段。 就算这次胜诉,事后上面追究起来,方家二房离江这一支,也基本上玩完了。 ‘只希望小婉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吧。’ 方正宇神情沉痛,感觉有些憋屈。 势不如人啊。 “爸,你真的以为他会输吗?” 看着方小婉嘟着嘴气冲冲的离开,方芸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 小妮子看起来是春心动了,为了一个男人这般四处奔走着。 又是在网上开微博号大加造势,又是发动将近百万粉丝四处发贴,把张南连台手术的事情,还把平安街为街坊邻居开义诊的影像资料传了上去。 最重要的是,她把张南治好疑难杂症,并且收锦旗收到手软的图片也发了上去。 种种消息,从各方面衬托了张南就是一个心系百姓,性情质朴的好医生,。 要起诉这位好医生的任飞曾经是一名社会大佬,手底有着许多不干不净的事情。 安全署则是黑白不分,冤枉好人的糊涂机构。 舆论操作,说起来用处没有多少,但总还是有的。这两天就有不下八百人聚集了起来,呼喊着要为张南好医生挣一个公道。 可以预想得到,明日开庭,法院门口肯定会极为热闹。 同时,电视台报社以及网络上面,对于这件敲诈勒索案子十分关注了。, 这样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了,在群情汹汹的局势中,任谁也不敢玩什么花样,弄什么阴谋。 听说,上面的眼光也跟着看了过来。 之所以,有关机构还没有找方小婉谈话,还是看在方家的面子。 方正宇沉吟了一下,仔细盘算之后才道:“我想不出他能赢的理由……小芸,你这些日子在查案,对各种消息都极为清楚。据咱们掌握的信息来看,张南有此一劫,其实真的算不上无辜。 任飞虽然卑鄙,若说他会钱都到烫手,把六千多万轻轻送人,说破天际也是没人会相信的。 至于治病所给出的诊费,也只能骗骗外行人。 以任飞的心性,若非没有办法,他肯定会一毛不拔,最多给点小钱就是了。 何至于大大放血,赔出六千万。” 最后,方正宇总结:“所以,起诉张南勒索虽然有些过份,但是,评他一个做事肆无忌惮却是不冤的。” 从政多年,方正宇对于无法无天的人物,算是相当不喜。但是,再怎么说,那位张医生对自己家有着天大恩惠。屁股要坐正,有些话就不必说了。” “父亲,你有没想过?”方芸笑了笑,目光闪亮,有如智珠在握。 在家里,她也摆不出辣手神探的架势。 一直以来都习惯了抽丝剥茧,算无遗漏,方芸确实有着不一样的视角,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什么?” “从前面几件案子看来,张南虽然行事激烈,但却步步为营,老辣深沉。您说,他象不象自陷于绝地的人?” “是不怎么像……”方正宇眼神一亮,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有些事情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别人能猜到,他们也猜得出来。 张南的事情,在如今的法制程序之下,如果不玩弄手段,还真的对他没有办法。 方芸点头:“那么,就这样一个做事仔细周到的人,他会不会没有后手?” “不会。”方正宇若有所思,“如果换做是我处于他的境地,不留下几个底牌用来翻盘,简直是不可能的。” “那就对了,咱们拭目以待,就是不知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底牌”方芸脸上泛起开心的笑容,心想看一件事情,不单只看事,还要看人。 “至于大伯那里,他已经准备出庭指证张南,这事……” “不管他。” 方正宇脸色阴沉起来。 第八十八章 危言耸听 五月十七,清晨五点。 拘留室里狭窄的石窗孔洞处投下微光。 照得屋内很是冷清。 张南已经醒了过来。 事实上,在拘留室里等待的这两天,他并不难熬,连作息时间都没有打乱半点。 每日里用过晚餐之后,稍稍活动一下消消食,就坐在钢床之上闭目凝神,打磨自己的精神。 突破第四重楼之后,他整天忙碌着,还没有象现在这样花费大量时间凝练精神,返照心灵。这时补上一课也不算太浪费时间。 只不过,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因为不得自由,并不能替人医病积累生死二气,微微有些不美。 屋角处的三个大汉仍然蜷缩着,就算是睡得死沉,也不敢靠近张南一点。 那天刚刚进来之时的“下马威”着实把他们吓坏了。 就象普通人与深山猛兽共处一室,无论这头猛兽再怎么温和,惧怕的心理也是人之常情。 这种情况张南可以理解,他甚至知道,这三个家伙已经有了心理创痕,却没想过去医治,他并没有一个医生的自觉。 这些人就算没有犯下重罪,也不是什么好鸟,出点毛病没什么不好。 张神医可不是什么人都医的。 “哐啷……” 意料之中的早餐并没有送来。 门开处,一个身着黑色制服的警员很是戒惧的探头看了一眼,目光不敢在张南身上停留:“张医生,有人探望。” “带路。” 张南睁开眼睛,心里奇怪是谁这么早前来看望自己,也不拒绝。 据董可法律师前一天传来的消息,今天上午九点就要开庭。 按理来说,在开庭之前,董律师再怎么对官司没有把握,都会前来与当事人通通气。 或者是确定辩护的核心思想,或者是交待一些注意事项。 张南猜测着,董律师其实就是想要演出一场苦情戏,让陪审团和法官大人心生恻隐,觉得被告或许情有可原,从而获得宽大处理。 对于这种做法,他很是不以为然,却也听之任之。 虽然他心里早就有了盘算,对董律师的所做所为,却并没有反对,也没有出言嘲讽。 再怎么样,都是方芸方警官一片好心请来的律师,得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 走进会客室,隔着栅栏望了过去,张南眉毛微挑,有些诧异。 来的不是董可法律师,而是一个陌生青年。 青年隆鼻深目,发丝金黄,约莫二十六七岁,身着笔挺西装。 洁白衬衫衣领处,还打着领带,鼻梁上面架着金丝眼镜。 这人脸上挂着矜持微笑,慢条斯理的抽出胸前的白手绢轻轻沾了沾额头汗渍,又折叠好,原样放入胸袋中。 见到张南出来,他轻咳一声,扶了扶眼镜,笑道:“张医生,我是来帮你的。” 华语说得十分不错,字正腔圆,这一点张南得承认。 眼镜青年说了一句话,就牢牢盯着张南的眼睛,希望看到对方惊喜的目光。 出乎意料的是,身前的医生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眼神淡漠,面无表情。 “你可能没有听清楚,今天就要开庭……据我得来的消息推算,这次审判,你并没有多少胜算,九成九都会被判有罪。很可能终此一生都会在监狱之中度过。” 眼镜青年微微有些尴尬,说得直白了些:“但是,我可以帮你,帮你脱罪。” 他的头颅微微昂起, 张南笑了起来:“你想要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假如有人跑到你的跟前,说一声你大难临头了,我可以帮你化解,你信还是不信? 在张南眼里,这家伙的手段一点也不高明。 虽然眼前换了一个外国神棍,本质其实是一样的,并无区别。 前世今生,张南不记得自己与海外人士有过什么交际,他也不耐烦去猜测对方到底想些什么,不明白就直接问。 “这……”眼镜青年刚刚准备说出一番长篇大论,冷不防差点被噎住。 他斟酌一下词句,倒是收起了居高临下的施舍姿态,整了整衣襟,站起身来微微行了一个绅士礼:“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称呼我爱德华。张医生的困境,对我们来说,只是小事一桩。随便运营一下,就可以破局。 只不过,我方也不是没有需求,听说先生的制丹手艺十分高明,如果可以割爱传授,那就皆大欢喜。” “我一点也不欢喜。”张南摇头失笑。 外国人用成语,终究还是不伦不类,虽然听起来彬彬有礼,但是,骨子里却是太过直白,不太委婉。 “爱德华是吧?我也不问你从哪里知道丹药的效果,想用来干什么?我有点好奇,你们需要竟然不是药方?” “当然不是药方,那些外行,才会对药物成份视若珍宝,想要用科学的手段来复制丹药。殊不知,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药方不重要,成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法,是力量。张医生你说对不对。” 是个内行。 张南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瞳孔深处光晕一闪,发动了天眼观气术。 就发现这位自称爱德华的家伙,身上一股血红气息如同烟柱一般直冲顶门,足足有三尺有高。 ‘这是精气,精气狼烟……’ 张南眼眸一缩。 这段时间,练武之人他也算见到不少。 年轻高手之中有方芸、左元浩,血鹰、崔子恪等人,年纪大一些的有霍东庭和任飞二人。 但无论是练气还是练体,那些人身上血气都没有眼前的眼镜青年爱德华这般强盛。 准确的说,这一位,比起任飞等人,单从体魄上来说要强上两倍还不止。 以至于血气太过强盛,在头顶凝结成无形精气,直冲屋顶。 但奇怪的是,这人的精气不太像是日积月累打磨出来的,更像天生如此。 体魄天生强横,与人类不类同一物种。 张南心里隐隐有了想法,试探着问道:“你们代表哪方力量?” “这你不用管了,只是一笔交易而已。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这笔交易都对张医生有利,舍弃一些身外之物,换来本身的自由,是惠而不费的事情。” “请回吧。”张南挥了挥手。 既然对方不肯说,他也没有必须追根究底的想法。 眼镜青年还是想得太简单了,那黄芽丹是凭借着生死轮回二气的运转,从而抽出药性凝结成丹的。 想要复制出来,就必须学懂生死轮回功。 这是自己赖以求道长生的护道法门,岂能轻授? 别说是一个洋鬼子,就算是收下亲传弟子,不经过三番五次的考验,也不可能传下此功。 “张医生不再考虑考虑?”眼镜青年愕然,眼中腥红光芒一闪。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的问道:“再好的手艺,也不过是份手艺而已,哪里比得上自由?还有,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可以如此轻松的进入离江安全署,旁边更没人打扰?” 第八十九章 恶意指责 “不想知道。”张南嘴角微撇,对方显然是在暗示着他们的财势。 无论再怎么戒备森严、规格不凡的地方,他们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当然,话里更深层的意思,张南也听出来了,是赤果果的威胁。 自己答应了还好,不答应的话,后果堪虞。 这人看起来说了很多。实际上,出身来历,行为目标,却是一点也没透漏。 别说自己的根本法门不可能传给别人,就算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张南也不会与这种藏头露尾装神弄鬼的家伙交易。 “希望张医生不要后悔。” 眼镜青年笑了笑,站起身来,抚胸一礼,深深的看了张南一眼,就出了会客室。 …… 莫名其妙的来了一个‘外国友人’,说了一大通不知是威胁还是看重的话,张南表示十分无趣。 等到董可法律师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开庭。 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 张南身前身后跟着四个荷枪实弹的警卫,身前不远处跟着崔子恪洪学兵等人。 一路警车开道,直到进入法庭,坐在被告椅子上。 开庭审理的过程没什么稀奇,前面将近一个小时,就是原告方陈词举证。 也不知什么仇什么怨,原告方律师席上坐着的竟然是崔子恪,跟想象中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不一样,崔子恪对于法律条文竟然十分精通。 口才也很不错。 说话之时感情充沛,有理有据,一点点把张南的罪名钉死。 旁听席上各界人士,大多数人摇头叹息。 叹息着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因为品德败坏,从而走上邪路…… 在场一些媒体,把长枪短炮对准了崔子恪和董可法,对准了投影屏幕上的图像证据。 与董可法满脸严肃相比,崔子恪神彩飞扬,语气激昂,他指着投影屏幕上已然僵硬的一条金毛大狗说道:“……你们别看张南医生身形消瘦,就以为他手无缚鸡之力。如果这样想的话,那就错了。 这头藏獒出自雪山,全身没有一根杂毛,经战力测试过,能力搏狮虎。但就是这种猛犬,在张医生的手上,却挡不住轻轻一拳……” “哇……” 四周传来惊叹。 影像放大,那是一张奢华大床,枕巾上面的狗头上面,额头印着一个深深拳印。 大狗七窍流血,已是声息全无。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任飞先生心中惧怕,才会设宴赔罪,双手奉上六千六百万。” 画面一转,就到了一处酒店之中,桌上摆着三十几个菜,任飞低头呈上一张暗金龙纹卡片的身姿显得无比卑微。 随着直播信号传出,此次公审的画面传入千家万户,立刻引起一阵喧哗。 法院门口,数百人也是议论纷纷。 “张医生有这么厉害吗?” “是诬蔑吧?谁不知道任飞是离江大佬?他可能与别人结了仇,然后栽赃在张医生头上也说不定。” “说不通啊,他为什么要送大礼给张南?钱多了烧手,所以随便乱扔不成?” “原来张医生也是个富豪啊,刚毕业不久,就能挣下天文数字的家产,要说没有什么厉害手段,我是不信的。唉……还是太天真了,傻傻的给他鸣不平。”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 法院外,网络上已经吵吵嚷嚷,议论纷纷。 随着崔子恪一点点举证,形势渐渐的就对张南不利起来。 就连那些被张南医好的病人,心里虽然存着感激之情,在看到那张暗金龙纹卡片的时候,也是沉默无声。 自己这些人所为何来,终日为生计拼命干活,替一个医生站台。 但是,这个医生随随便便就可以收入数千万…… “所以说,人心是很复杂的,尤其是底层百姓,更是心思万变,捉摸不透。 舆论这种东西,你可以用,别人也可以用。只要稍加引导,就会变了模样。” 方芸没有进入法庭,她只是站在广场树下,拿着手机,看着屏幕,面色不太好看。 虽然对自家妹妹的一些举动不太赞同,但是,若说没有抱着一丝期望,也不太可能。 见着本来的助力,转瞬之间就换了炮轰方向,对着张南口诛笔伐,她也有些无奈了。 倒不全是在担心张南,更多的是担心自己妹妹,担心方小婉承受不住打击。 “假的,这全是假的。”方小婉小脸胀得通红,眼圈都红了。她把那天在酒店见到的情况一一说明。 可此时已经应者寥寥。 倒是有几个不忍心,劝道:“主播你也不用难过,毕竟世界太复杂,你还小,不太懂得其中的门道。” “法律是公正的,我们不清楚内情,还是静静观望吧,就别添乱了。” …… 法院外吵成一团,法院内董可法却是在垂死挣扎。 “我抗议……” 他举起手来,得到法官同意之后,才开口说道:“原告律师口口声声说起我方当事人如何厉害,如何协迫任飞。但是,这一切全都是推测,不能证明其真实性,有诱导嫌疑……” “当然有证据。”崔子恪冷笑一声,还没等法官决断,就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一段声音:“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张先生不要嫌弃……” 是任飞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出来了。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这位飞爷话语里的谦逊卑微,与平时微有不同。 旁边静静坐着的原告任飞,也在此时恰到好处的露了一丝无标苦笑。 众人更是心有戚戚。 这是什么大佬,都被人逼成什么样了。 “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了,我这人记性不太好,这次就放你一马。”紧接着,播音器里又传来一段清亮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丝丝无所谓。 正是张南的嗓音。 现场一片大哗。 崔子恪神秘一笑:“除了物证,我还有人证,有请方教授。他是张南大学时候的导师,曾经带过张南年多时间,当日摆宴,他也在场的……” 方明堂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面色沉痛说道:“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德行有亏,没有好好教导学生。” 自责之后,方明堂双指戟指张南,怒道:“我们刚刚学医之时,都曾经立下誓言,要救死扶伤,不求回报。可你是怎么做的?竟然威胁病人,谋取巨利?我没有你这个学生。” “轰……” 场内场外,全都一片大乱。 许多人看向张南的目光全是鄙夷,甚至愤怒起来。 世上就因为有这些衣冠禽兽,所以,才败坏了整个行业,老百姓求医无门,生病了就只能苦熬…… 董可法头脑发晕,后退两步,跌坐椅上。 他想要辩护,又不知从何辩起。 某些中立的旁听观从,此时也转了态度:“连他的老师都从旁作证,证明确有其事,勒索巨额钱财的罪名,实锤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第九十章 倾诉的欲望 人心所向。 案情显然很明白了。 法官微微点头,与旁边的陪审团众人对视了一眼,就下了决断。 连开会讨论都没有必要了,直接准备判决吧。 “咣……” 手中锤子用力敲下。 法庭之中立刻安静了下来。 “请被告张南最后进行陈词总结……” 张南看着手中新鲜打印出来的陈情书,表情有些沉重。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证据确凿,上到法官和陪审团,下到场内场外的观众,大概都明了这件案子的“真实面目”。 敲诈勒索巨额钱财一案,已经大白于天下,此时再说什么也没有什么转机,成了定局。 陈情书读得再诚恳再认真,也是无用。 似乎,张南只能乖乖认罪一途,寄希望于堂上法官的一丝怜悯。这样,才能让对方稍微手下留情,得以轻判。 张南的沉重表情,看得众人唏嘘不已。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 突然,张南放下纸张,抬起头。 庭外的阳光从窗户射将进来,照在他的脸上,竟似隐隐泛着金光。 所有人都惊奇的发现,这位已经快要被钉死罪名的嫌疑人,那张清秀俊美的面庞之上,竟然全是灿烂笑容。 他的眼神清澈,如同贝加尔湖的纯净雪水…… 映照着人间百态,有讥刺、嘲讽;也有着安宁、喜乐。 看着这张脸这双眼睛,所有人都有一个疑问从心里升起:他在笑什么?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他空间在想什么? 别人的看法和想法,张南全都没放在心上。 他的笑容越发欢畅…… 在不被普通人所见的超凡层面,眼中金光漾出光晕来……体内生死轮回之气轰然运转,精神力极限拔高……遵循着某种特定频率,与身前不远处的崔子恪联通一体。 同声共震。 ‘既然你们不去正正经经的走程序,找证据,反而玩弄歪门邪道,那我自然也可以。’ 张南不想玩了。 当日,刚刚被逮捕之时,崔子恪为了让他自己承认罪行,轻轻拍在他肩上的那丝“天罡五雷劲”,并不是什么用也没有…… 反而有着很大用处。 只不过,并不是崔子恪想要的结果而已。 崔子恪的入体雷劲,张南可以轻轻松松的接下。但随着那股劲力回收,顺着手掌潜入崔子恪身体里的生死轮回真气,对方却是接不下,也察觉不了。 那是一个真气烙印。 在这个世界,没人知道,张南反攻的真气到底代表着什么。 但在另一个世界,对于生死轮回宗的医修来说,这却是威震四方的一项秘技,或者说是臭名远扬的禁忌手段。 “秘印名唤牵魂引……” 借鉴了魔门‘牵机术’,根基却是源自于精神癔症疗法的鬼门针法的逆转运用。 这丝力量别的用处没有,使用起来也特别麻烦……需要别人不予反抗,还要肌肤接触。 这种手段常常被医者用来治病,抒理情绪。 人吃五谷,能生百病。 有些病想要治愈,就是需要大大发泄…… 把心里潜意识之中的一些情绪,一些阴暗面发泄出来。 从而达到心灵通畅,从而气血通畅,病也就好了。 这种治法,是有着理论基础的。 心病还需心药医,一个人心里隐秘太多,灰暗情绪太多,不想好好的活下去。 如此一来,就算是医者手段通天,也治不了这种自寻死路的病人。 所以,“牵魂引这种手法其实并不邪恶,反而充满了‘医者父母心’的慈悲气息。 当然,也不是没有副作用。 一般情况下,都要求病人的亲人子女进行回避……就如同拜神的告解仪式,需要一个静室。 说的人酣畅,听的人,也只是过耳就忘。 如此副作用,说实在的,相对于治愈顽症,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是,在特殊情况下,后果却是很难让人接受。 尤其是当事人崔子恪。 …… 在不为人知的层面,一团灰气从崔子恪眉心悄悄浮现,越变越黑。 张南笑容越来越大,他加大精神力的牵引,让崔子恪沉浸在某种情绪中不能自拔,方才轻声开口。 声音清朗,透着温润气息,让人顿生好感。 嘴里问出的话,却是绝不好听:“崔子恪,我就问一句,你出自名门崔家,又师从名山,更是身为国家安全部门在编人员……要钱财,有钱财,要权力有权力。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联合着几人做假证来陷害于我?” 这是什么话? 破罐子破摔了吗? 不讲究半点技术含量的扣屎盆子,当人家崔子恪是傻子呢? 就算是傻子,面对别人的诬陷和指责,也懂得辩上两句吧。 一点作用都没有。 正当所有人都转着这个念头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崔子恪并没有反驳。 不知为何,这位崔家少爷,此时早就忘了自己是诉方检察官的身份。他呼吸急促,眉尖冒着汗珠,满脸兴奋激动。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很有倾诉欲望,拦都拦不住。 第九十一章 愚蠢的凡人 “你懂个屁!这么一件小小的敲诈勒索案用得着我出手吗?若非看在吴世荣那个土豹子拿出一粒精元丹做为报酬,谁稀罕跑到离江来吃土? 至于为什么找你麻烦?哈哈,你难道还不明白?” 崔子恪眼里全是怨毒的光芒:“长这么大还没人打过我,玩几个学生妹而已,本少爷想要上她是给她面子,你竟然还敢不服?你不是很能打吗?敢动老子,我就要你万劫不得翻身,哈哈…… 正好,离江的几件破不了的案子,那肯定是你这很能打的高手犯下的,不是也是。得罪了本少爷,吃一辈子牢饭吧,狗屎。” “我明白了,当日在仙客来会所,你伙同吴世荣、赵家明等人对孟雪小丫头下药,准备强暴她,从而逼得她跳楼自尽…… 在你眼里,这当然只是日常?区区一条性命也,也并不放在你的眼里对不对?” “对,那蠢丫头不识抬举,想要找死,那就让她死,能奈何得了我一根毛?” “任飞是离江地头蛇,本就不干不净,被你说动做伪证没什么可奇怪的……但我不明白。方明堂教授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再怎么说,职业操守总还不错。为何会如此卖力的污陷我这个学生?记得我好像并未得罪过他。 “愚蠢,愚蠢的凡人,哈哈……“ 崔子恪眼睛更显赤红,脸上带着癫狂的笑容。 他嘴角斜翘,笑得讽刺:“德高望重?哈哈,张南你这么天真,是想笑死我然后继承我的遗产吗? 那老东西跟自己的几个女学生不清不楚的,谁不知道?还桃李满天下?我看子孙满天下才对。 想要让他作伪证,那更简单了,方教授一直是个官迷,只要承诺事后提升两级进教育局,他就屁颠屁颠的出来举证……” “法官大人,我抗议。” 一声尖叫响起,方明堂额上青筋鼓起,被这番话惊得跳了起来,想要出言打断。 崔子恪的一番内心独白,震惊得场内旁听者、场外观看者全都目瞪口呆。 他们刚刚还在义愤之中,满足于对张南口诛笔伐。 突然之间,所有观众全都停了下来,对眼前的情势突变,他们已经完全弄不懂情况…… 任飞脸色苍白,只穿一件单衣的魁梧身材有些颤抖,仿佛不禁寒意。 他木然呆坐着,一脸的不敢相信。 而另一个证人教授方明堂此时则是哆嗦着双手,急急奔出坐位,想要捂住崔子恪还在不断“爆料”的嘴巴。 这一切却稍嫌太迟。 崔子恪越说越是激昂,越讲越是快意。 他手舞足蹈说得那个高兴,脸上全是不正常的晕红。 见到方明堂冲上前来想要捂住自己的嘴巴,伸手一拦,手臂如同钢柱一般擂在教授身上。 “嘭……” 方明堂满脸惊愕倒飞出去,摔倒地上。 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到崔子恪从屁股后面掏出一柄短枪来,“呯”的开了一枪。 “你……” 子弹正中方明堂的胸口。 教授张大嘴,嘴里溢出鲜血,眼中全是茫然,怎么也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崔子恪吹了吹枪口,无视掉法庭里四处响起的惊叫,还有法官重重锤着条桌的震响,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怒斥道:“老子做事,要你来教吗?给你脸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啊? 乖乖的做证,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还有任飞,你只不过是一条烂泥地里的草蛇……让你起诉一个小医生,还吱吱歪歪的拿腔作势中,你以为你是谁?” 说着话,他的枪口又指向任飞。 枪口上下一点一点的,就要激发。 任飞本来想要躲闪,却不知为何,胸中就有一股无名烈火腾起,烧肝烧肺,烧得脑子晕晕沉沉。 他想也不想,就腾身而起,一头撞碎身前木桌,碎木块横飞之中,拳头轰出。 “呜……” 拳风啸叫,空气烈烈做响。 “呯呯……” 拳风割脸生痛,以崔子恪的反应速度,也只来得及开了两枪。 而且,都没有打中要害。 一枪偏左,一枪偏右,擦着任飞的内脏穿过胸腔。 血花溅起的同时,任飞已然扑到。 他的身体一伏一起,脊椎扭曲着盘绕着。 两肩肋骨周围肌肉陡然就粗了半圈,身形拔高十来公分有余,一拳打出,正正轰在崔子恪的胸前,发出沉闷鼓声。 轰然闷响中,还夹杂着喀啦啦骨骼脆裂声。 崔子恪脑子这时特别不清醒,只感觉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蝼蚁。 随意喝斥打骂,不留情面。 见任飞扑上时,他的眼中全是不屑……待到拳风及体,他的眼睛之中才闪过一丝惊异,恢复了几分清醒。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还没想明白,致命攻击已到了跟前。 他只来得及反手一掌拍出,丝丝电芒在掌心跳跃着,拍在任飞的头颅。 自己却是扎扎实实中了一拳‘困龙升天’,被轰得倒飞十来米。 狠狠摔在地上,砸碎两张椅子。 第九十二章 有罪无罪 “怎么会?” 崔子恪身体在地上一滚,胸前锥心般疼痛。 爬起身来,嘴里鲜血狂溢。 他茫然看向四周,才醒起刚刚做了些什么。见到四周围上来的警察,知道此时已经说不清楚,只能逃了。 气血鼓荡着,崔子恪转身冲出法庭大门,一路接连撞飞三人,转眼就去得远了。 ‘剧烈疼痛和危机来临的双重刺激之下,精神控制法门很可能无效化。’ 张南静静站在原地,双手下垂,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心里则是在评估自己这招‘牵魂引’的效果。 经过崔子恪“大公无私”的测试,总的来说,张南对这招精神技能比较满意。 虽然不是用银针直接渡气针穴,但是,生死轮回二气经过转化侵入之后,再用强悍的精神力激发,的确有着出乎意料的妙用。 或者说,有着难以查觉的阴险。 中招者,就会象崔子恪这样,不知不觉的改变了性情。 或者说不是改变性情,而是把心中本性急骤放大,无所顾忌。 生而为人,总有着许许多多的妄念。 比如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就算是街边流浪一文不名的乞丐,也曾经有过各种或实际的、或悲伤的……梦想。 这些想法,正常的人都知道是意淫,想一想就算了,并不会有人当真。 但是,中了张南的牵魂引之后,种种想法,就再也分不清真实与假象,沉醉在个人的妄念之中不可自拔。 如崔子恪,当时就跟做梦一样,把自己的妄想自由自在的表现出来。 看得不爽就打,心里得意就想倾诉。 给人的感觉有如神经病一般。 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想要再改变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张南的算计之中。 从结案陈词,他开口问话的第一刻起,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无论事态发展如何,他都不准备做些什么。 静静的看着崔子恪“舌战四方”,也看着这位崔少爷与两个同伙的火拼…… 再眼睁睁的看着方明堂被子弹击中胸口,重伤濒死; 然后,任飞生命受到威胁,突然暴走,与崔子恪两败俱伤。 这位大佬胸口中了两枪,额头还受了一掌五雷手。 张南当然也不会承认,任飞的突然反击,是受到自己精神力的干扰挑拔。 所有的一切,肯定全是巧合。 …… “医生,快叫医生。“ 法庭上的变故发生太快,也太过惨烈。 不但是旁听观众没反应过来,高高在上的法官和陪审团也没有反应过来。 看到任飞和方明堂两人倒在血泊之中,大法官眼睛瞪成了牛眼,头脑发懵。 等到渐渐平静,他心里才涌起惊惧来。 完了,身为大法官,不能合理的掌控法庭,从而导致血案的发生,影响太大。 ‘最好不能让人死在法庭之上,否则,老天爷也救不了我,政治前途就算是全完了.’ 瞬息之间,法官就明白了自己应该怎么去做。 扯着喉咙大声呼喊起来。 “张南就是医生啊,他是离江最厉害的外科医生,还能治疗癌症。” 有人在旁听坐席上大叫起来。 ‘这时才有人记得我是医生啊?’张南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啧啧有声的看着任飞和方明堂在生死边缘挣扎,却没有半点想要出手医治的欲望。 面对两个刚刚还要诬陷自己,攻击自己的‘敌人’,真当他没有脾气吗,还屁颠着跑前跑后治好。 治好干什么? 然后由得他们记仇,由得他们怨恨报复? 他不想出手,别人却不这么想…… 几个记者反应最快,一股脑就围上,长枪短炮递了过来。 闪光灯打开,照得张南眼睛微眯,看不出表情如何。 “听说你当时在离江第一人民医院之时,连做八台高难度手术。 而且,最出名的是不打麻醉,是徒手止血。相对于那种疑难杂症,这两人只是单纯的外伤,应该很容易就救了回来?。” “这位记者同志,你实在太高看我了……法官还没宣判呢,我现在是嫌疑犯,眼看着就要剥夺政治权利了……你见过哪个嫌疑犯敢在法庭治病的?治了个三长两短,还不得被人说成谋杀啊?” 张南连连摇头。 “大家都看着呢,不可能放任别人诬陷张医生的,想必您也很想治好伤者吧,谁不知道张医生医术高明,医德高尚,就是见不得有人受苦受难。 平安街道如今还有许多贫困的病人天天感念张医生的恩德,声称张医生菩萨心肠,倒贴药钱都要帮忙治病的。 你这种人品,我们哪里信不过?”又一个记者围了上来,话筒都要塞进张南的嘴巴了。 “是吗?刚刚那么多人旁听,在场还有法官和陪审团呢,怎么就让我被人诬陷了呢?不好,太危险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张南满脸为难,摊了摊手,又道:”先前若非崔子恪一时得意忘形,导致癔症发作,胡言乱语交待了自身罪行,我恐怕已经准备把牢底坐穿了吧。” 的确是如此,包括记者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拿眼睛望向审判席。 法官面色尴尬,显然想起如今的情况。 他先前还真的准备判处张南无期先前,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 如今这个小医生还是待罪之身…… 被崔子恪这么一闹,他都忘了张南如今还是嫌犯的身份。 一刻没有判决,对方的身份就还没变。 法官“咣咣咣”连敲几下锤子,轻咳了一下,强压下心中焦虑,朗声宣判:“我宣布,张南敲诈勒索巨额钱财一案,证据不足。根据疑罪从无的准则,宣判无罪,予以当庭释放。” 底下一片欢呼。 ‘这下你的面子足了,心气平了,应该出手治伤了吧?’法官这样想。 第九十三章 羡慕、嫉妒、恨 法官话音一落,就有人在旁附和。 “是啊,是啊,谁都知道张医生有着一手银针刺穴的奇妙手段,只要不是当场就死,总是能够吊住性命。能够先行镇痛止血,这两人就有救了。” 一时之间,快门直按,雪亮灯光直打在张南脸上。 媒体记者一窝蜂的围了上来,眼里全都是莫名的光芒。 索性此刻,也已经没什么人来维持纪律。 他们甚至已经构思好了等会要写的新闻稿。 或者是《张神医不计前嫌,妙手仁心救治仇人,高风亮节》; 或者是《为报私仇,张医生见死不救,人心难测,世风日下》。 反正,无论接下来事态怎么发展,他们都有得写。 ‘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张南就象吞了绿头苍蝇一般难受。 心里直说mmp. 所以说,人生在事,总有些事情不得已,不想做也得做。 但是,这些人想得还是太天真了啊。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之中,他点了点头,也不拒绝,干脆蹲到方明堂的身前…… 方教授嘴里还在冒着血沫,眼睛里的光泽已经渐渐黯淡。 他的胸前中了一枪,受伤的位置十分凶险,是左胸。 此时一动也不敢动,依稀见着张南靠近,眼中就恢复了些神彩。 他嘴唇嗫嚅着,想要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只是囫囵的说出两个字:“救……救!“ 张南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之上,正容道:“救倒是有救,先用银针刺穴止血镇痛,可以稳住伤势十来分钟。接下来抓紧时间输血,再进行手术治疗取出子弹,这命算是保住了。” 方明堂长长吐了一口气,面上的惊惧渐渐散去,神情平静了些。 虽然为了自己的前程,他决定牺牲张南,去作了伪证。但是,对于这位学生的医术,他还是很信得过的。 这段时间,他多方打听,更是不敢置信的细细研究过几个疑难病例,知道的确是有着鬼神莫测的高明。 只要张南肯经手治疗,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正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张南不急不徐的声音接着响起:“拿银针来吧,治是能治,可总有把工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空着双手,我也没办法的。” “银针,哦哦,银针在哪?” 四周一片安静。 所有人全都看向站在法庭中的医生,头发微有些凌乱,上身着一件洁白衬衫,沾上了一些污痕。 下半身一条直筒夏裤,裤缝平整,没有一丝鼓囊,看不出携带了任何东西。 “从拘留室押到法庭受审,全身上下都被搜过了吧,哪里能留着东西。当日被带去安全署,就算是还随身带着医疗用具,也不可能带到法庭来。” 旁边,仍有几个全副武装的安全署警员站在一旁。 这些人脸色十分难看。 很显然,他们也没有带着银针,没这个必要。 带队的洪学兵已经追击刚刚逃逸的崔子恪去了,倒是不用承受此时的尴尬。 一个警员吱吱唔唔的说道:“张医生的银针被搜出来,放在安全署证物室里。” “吓……“ 众人全都哗然。 好吧,张南本来就是做为嫌疑犯来受审的,治病救人的工具,被人搜出去了,这本来也无可厚非。 但现在,既没有针具,也没有手术刀,又能怎么治伤? 枪伤并不比其他,子弹钻到内脏里面去了,不赶紧处理止血,很快就会危及生命。 急救电话已经打出去了,再怎么快,救护车总要等上十多二十分钟才能赶到。 更别提准备手术,哪里还赶得及? 听听张医生怎么说来着? “稳住伤势十来分钟,只要抓紧时间输血,再进行手术治疗取出子弹,这命算是保住了。” 意思就是,如果不稳住伤势,方明堂教授连十来分钟都撑不下来。 “救……救……”躺地上的方明堂听到这情况,眼神又变得惊恐,他感觉生命力在离自己远去,用尽全力抬手指向张南。 救命稻草就在这里。 张南摇了摇头,面色无奈,轻声道:“老师,抱歉了,你好好的去吧,不是学生不救,而是没办法救啊。” 这话当然是假话。 因为视线角度的原因,只有任飞在一旁看得真切,张南眼里明明露出一丝嘲笑来。 银针是没有,手术也的确没法做。 但若说这位张医生没有办法进行医治,就是搞笑了。 自从血鹰挑战失败之后,他就更加细致的关注过张南,同时还跟踪调查过平安街那些在义诊之中被治好的病人。 道张南还有一项匪夷所思的本事…… 有些身体特别虚弱的老年病人,对方用出按摩的手段来,类似于隔空打穴。 按摩之时,可以把内气探入病人体内,推宫过血缓解病情……有两个病人甚至没有用针,没有用药,只是按了一两回,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这种手段,在众人的认知之中,显然是不合理的,张南没事也不会暴出自己的本事,他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会信 任飞还明白,对方不是不能救,而是不想救。 原因嘛,连问都不用问了。 躺在不远处的任飞,看着方明堂先是从绝望到希望,再由希望到失望,最后再是彻底绝望之后变得满脸灰败,气若游丝…… 心里恻然的同时,也是感同身受。 这么多年来,任飞早就习惯了别人骂自己一句,就要杀人全家的行事作风,倒是很理解张南的这种做法。 前一刻,还在作证想要弄死对方,此时空口白牙就想要对方医治,有没有可能? ‘换做是谁,也不肯出手啊,谁救谁傻,世上原本就没有那么多圣人……” “一个亿!”任飞挣扎着举起一根手指,喘着粗气说道:“只要你治好我,给你一个亿。” 四周喧闹声陡然就停了下来,落针可闻。 “他有那么多钱吗?”有人酸溜溜的说道。 “当然有,两江集团富得流油,任飞可以全权处置名下财产的。正应了张医生那句话,他想要活命,什么代价都舍得的。” “看来,先那六千万的确是诊费了……” 所有人看着张南的目光,就有了羡慕、嫉妒、恨。 第九十四章 在劫难逃 坊间传闻这位张神医生死人肉白骨,吹得神乎其神的,本来还真没几个人会信。 只当是商业互吹,当做个笑话听听。 此时听到任飞这么慎重其事的请求交易,他们才反应过来。 也许那些传闻不是假的,对方真的能行。 就算是手中没有银针,就算是赤手空拳……无论是方明堂还是任飞,都相信对方可以救得了自己。 也只相信他。 张南突然笑了,摇了摇头:“任先生,恕我爱莫能助了。” 这钱当然烫手。 真拿了这一亿当诊费,张南敢肯定,都不用等到第二天,还没出得法庭大门,就会被人指责为协迫病人,道德品质低下,很有可能会再次审判…… ‘所以,我帮不了你。’ 他在心里补了一句。 “三亿,只要你肯救,不管结果如何我都给,可以请律师公证。” “晚了。” 张南叹息一声,脚下动也没动,看着任飞的眼神就有了些怜悯。 任你金山银海,在生命面前,还不是跟常人一样,并不能多让自己活上一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做人要惜福啊。 任飞听懂了张南的话。 他知道,晚了的意思,并不是自己的病已经没法救,而是自从起诉事件发生之后,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不管张南心里记不记恨自己的起诉行为,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有这么多媒体在场,对方怎么可能答应收钱? 就算以诊费为名,也是不可能的。 他的目光渐渐灰暗,头颅一仰,长吐一口气,精神一下就垮了。 …… 等到救护车呜啦呜啦赶到的时候,方明堂早就没气了。 他双目圆睁着,满脸狰狞可怖,似乎在控诉着某人无故伤人,某人见死不救。 而离江大佬任飞,倒是还没死,面上神情经过挣扎,痛苦,最后再归于平静。 张南却知道,这一位也已经不行了。 因为,他的伤口流血一直没有止住,只有进气没有多少出气了。 原本,以任飞修练超过三十年的强悍体格,单是硬扛,都能扛到救护车来临,并且做完手术。 难就难在他的脑袋中了一招五雷手。 道门武学威力并不能算特别巨大,尤其是崔子恪练得并不太到家。 只不过,这门武学普遍一个特点,那就是在物理攻击的同时,还有着撼动精神力的效果,他们宣扬的就是镇妖除魔,是配合法咒用出来的。 任飞中了一招之后,表现出来的症状就是神经有些衰弱,从而导致枪伤加剧,肉身衰弱速度更快,经过二十分钟的等待。 他能留下一口气,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离江第一人民医院,随车赶来的医师是急诊科新任副主任王绍林,此时头上全是冷汗。 他的医术或者算不上高,却也不是没有一点基本常识,只是翻了翻任飞的眼皮看了看,就已经摇头。 拖得及久,伤又太重,上什么手段都没用了。 方小婉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大伯咽气,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个大伯因为某种莫名怨气,一直对她家不待见,见了面了不是阴阳怪气的讥刺,就是摆着长辈的脸色来教训,并没有什么亲人的感觉。 但此时此刻,却还是有些悲伤。 这事怪得了谁?只能说是天意罢了。 她手中一直没关直播的手机,歪歪斜斜的吊在脖子上,见证着这不知是悲是喜的一幕。 直播室里早就吵翻了天:“坏人受到惩罚,好人无罪脱身,这一场大戏,我怎么看得大快人心呢?” “我劝你要善良,那可是两条人命,说没就没了。让我说,张医生在旁冷眼瞧着,有一点失去医生的本份。” “狗屁,人家张医生不旁观还能做什么?笑死我了,连拿手的治病工具都没有,他拿命来治啊? 就算能治吧,我看也不能治。这两人先前还在诬陷针对他,这时受伤了,就知道找上门了?换我来,我也不肯的。” “这话过了,那两人就算心地不好,也是罪不致死,何至于此?” “罪不至死?如果先前让他们得逞,你知道张医生的下场是什么吗?终身监禁,一辈子就完了。这或许就是报应吧……” “我错怪张医生了,人家凭真本事收的诊费,没什么好嫉妒的。” “是啊,收了诊费,事后被人指责为敲诈勒索,谁还敢尽力治病啊?当然,收费也太高了,一般人治不起啊……” “张医生人长得帅,医术还特别高明,特别能挣钱,我要给他生猴子……” “……” 网络上七嘴八舌的争论,渐渐的就偏了楼。 这些并没有影响到崔子恪的逃离。 也没有影响到另外一些有心人的追击。 安全署反应很慢,等到追出法院来,崔子恪已经跃到街心,抢了一辆黑色轿车,迅速远去。 洪学兵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下令沿路封堵,心里则是复杂得很。 崔子恪是他们请来离江破案的,结果因为一点小事,就跟张南扛上了。 你说如果事情顺利,一直发展下去,也算是不错了。 只要钉死了张南敲诈勒索的罪名,再顺势把离江的几件人命案子确认下来,事情也算得上是圆满解决了。 抓到人了,什么都好说。 可好死不死的,这位崔大少偏偏在法庭之中发了神经,不但开枪伤了“队友”,而且还自己暴露了阴谋,把自己哥几个商量的阴私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洪学兵没有办法,一边咬牙切齿的一边下大力气追击,一边骂骂咧咧的。 倒不是想要求得一个什么结果,而是想表一表态。 此时卖力一些,上面或许能看在自己尽心尽力的份上,责备的板子能打得轻一点。 他这里紧赶慢赶,警车呜呜鸣响,跟在崔子恪身后吃灰,急得嗓子冒烟。 更远一些,却有一个眼镜青年悠闲开车跟在身后,眼中全是惊喜。 ‘来到离江,本来只是想要得到那份制药技术,用来培育生机……这是一份大功。却没想到,竟然还发现了精元石,真是意外之喜。’ 组织上的任务和个人收获,孰轻孰重,爱德华自然拎得清楚。 制药配方和手法一直在那,跑也跑不掉,可以随时想法夺取。而这位崔家大少,只要逃出离江,逃到崔家或者青城山,再想下手就很难了。 精元石可遇而不可求,不但可以让自身实力大涨,更是一个突破的长远机会,绝对不可不要。 看看前行车流渐渐缓慢了下来,爱德华下了车。 站在街角树荫之下,眼中粉色光芒微闪,身后就有一团粉雾出现。 他伸手斜抓,抓出一片毛发来靠近嘴边轻轻吹了吹。、 细若不可察觉的粉白灰末,随风飘远,晃悠悠的附在路边行人身上。 第九十五章 不知危险从何而来 离江机杨。 出口处,三个奇装异貌的年轻人走了出来,边走边谈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那是剑吧,机场的安检怎么弄的,他们好像是带着剑直接出来的,并没有经过出口检测。” “可能是工艺剑,没有开锋。” “没开锋也不行啊。左边那位呢,应该是小和尚吧,我看到他脑袋上有戒疤。他手中提的是一把刀,也是玩具刀吗?” 几个拎着行礼包的旅客指指点点。 说的是三个人,一女两男。 女的身材高挑秀丽,就跟个女排运动员似的,站着就很能给人压力。 她的头上扎着马尾,身着长裤和体恤,干净利落又不失时尚。 如果忽略掉她手里的那柄连鞘长剑的话。 她的身旁走着的是一个面色冷酷的青衣道士。 为什么说是道士呢?因为他的穿着很是复古,竟然身着一套七星道袍,走起路来仙气飘飘。 长发垂在脑后,肩上缚着一柄拂尘。 如果说这两人还不算太过惹眼,第三个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 那是一位身着灰布僧袍,头顶光芒闪闪的小和尚,手里竟提着一柄钢刀。 现代都市里出现了这么几个人物,的确是让人想看不见都不行。、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大多深受动漫影响,每次漫展之时,都能看到各式“妖魔鬼怪”。此时遇到几个不像正常人,也不是那么惊世骇俗。 一行人出得机场,并没有引起太多骚动。 最多,引来路人多看上两眼,议论上几句。 “至于安排我们三人走上一趟吗?特事处最近格调下降太快,鸡毛蒜皮的事情,也得出动。” 道装青年皱眉说道。 他倒不是不愿意来离江,而是近来面临瓶颈,正需到处搜罗资源闭关,不想有太多杂事打扰。 女剑客叶心桐一边走着,一边拔弄着刚刚打开的手机,眼睛都没望旁边瞟上一眼,轻斥一声:“清泉,这话你跟余处长说去,别在这里抱怨。” 余处长就是三江府特殊事务处处长余公明,三阶罡气境高手。 听到他的名字,道装青年清泉脸色变了变,就沉默了下来。 倒是旁边的小和尚明惠,笑嘻嘻的说道:“离江很好啊,这里依山傍海,风景挺不错。听王炎博说,尤其是海鲜,又新鲜又便宜。” “吃,就知道吃,怎么不撑死你?下次别跟那穷酸走得太近,小心被他坑了。” 见到小和尚那流口水的模样,叶心桐把眼睛从手机上移开,笑骂了一句。 简直是哪壶不开就提哪壶。 他们这次前来,就是因为王炎博这个每日里知乎者也的假书生在处长面前瞎说一通,说离江这里很可能也出现了‘众生’组织实验室,并且极可能出现变故。 当然,还有就是方芸上报了一些消息,这也是原因之一。 想到方芸,叶心桐心想,可能过不多久,自己又要多上一个同事了。 “先干正事吧,联系方芸,找到崔子恪押回去。那家伙在离江瞎搞一气,弄得不好收场。这一次就算是有人护着,也要狠狠的脱一层皮。” 清泉道士仍然脸黑黑的,似乎气还没消。 “不用找了,他已经往机场赶来。” 叶心桐抬了抬手机,上面正在播报一条视频,正是法院开庭审理,崔子恪“神经病”大发的那一幕。 从崔子恪被质问,到自动交待罪行并打伤“队友”,再带伤逃逸,拦车直奔机场…… 来龙去脉,讲得十分清楚。 “精元石?好一个崔子恪,竟敢隐瞒这种大事。” 几人面面相觑,顾不得多聊,拦了一辆车,向前拦截。 …… 崔子恪完全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焦点。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坐在车上,他的脸色仍然显现出不正常的狂躁,对一旁的吴世荣吼道:“快点,再快点,不能停。” “要不要送医院,离江大小医院,以及一些没有登记的黑诊所我都熟悉。崔少你的伤不去赶快治的话,很可能会恶化的。” 这其实不是吴世荣的真心话,他真心是想离这人远远的,但是不能。 任谁都知道,是他吴家大少把崔子恪请来,并且日日陪着玩乐,好得蜜里调油的。 一旦对方出事,崔家首先就要寻他出气,逃都逃不掉。 “听我劝一句,还是别逃了吧。即算是坐牢,总还有希望。过一段时间,再帮你申请专业人士进行精神鉴定,伪造精神病史,运作保外就医……” 对崔子恪先前的一番骚操作,吴世荣都不知道怎么评价了。他觉得那一刻的崔少简直是鬼迷了心窍…… 人家问什么就说什么,并且,还开枪想要射杀己方的两个证人。 其中必有蹊跷。 都不用去伪装病史,谁都会认为崔少爷就是个精神病。 精神病杀人,似乎是可以减免罪行的吧。 “没用的。”崔子恪眼睛又红了。 他手中捏着半张黄符,此时已然燃烧掉了一半,剩下一半正在化灰消散。 “快,去机场,尽快赶回青城山,可能还有救。” 这一刻,他心里无比的清明,脑海里又想起了法庭之中那双嘲讽的眼睛。 ‘小看姓张的了,他不仅仅是个武者,精神力奇强无比。那天在会所轻松破掉我的天罡五雷手时,就应该注意到的。失策,太失策了。’ 崔子恪不停后悔,胸部被任飞打得骨裂的痛苦,反而没有放在心上。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早点赶回山去。 心脏在狂乱跳动,让他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虽然不知危险从何而来,但却真实无虚。 第九十六章 她是在提醒我 吴世荣没有办法,咬了咬牙,一踩油门,也顾不得红灯绿灯,直奔机场。 他一边开车,不忘记吩咐手下从黄牛手里买来高价机票。 跑车如同游鱼般擦过一辆辆迎面飞驰的车辆,眼见得就要驶入机场路,眼角余光扫过崔子恪,他心里就是一惊。 猛然踩下刹车。 目光所及,崔子恪通红双眼眼角正在滴血,鼻孔处也是湿淋淋的,一缕黑血丝线掉落,落在他的衣襟之上。 而这位崔大少本人仍然没有察觉,只是目光迷迷离离的盯着车头前方。 “怎么……停车了?”崔子恪沙哑着嗓子问道,他感觉喉咙里似乎堵住了什么东西。 “你……你……” 吴世荣神情惊骇欲绝,指着崔子恪半天说不出囫囵话。 七窍流血,这是真正的七窍流血,而且流的是黑血。 根本就不是什么小伤,他眼见得就不行了啊。 吴世荣急忙把车靠路停下,连滚带爬的开门下车。 同时,眼前一花,就见到有十余人从路基两侧扑上。 这些人脸上长着白毛,眼珠腥红,奔跑如飞,嗷嗷狂叫着冲了过来。 有七八个,跑着跑着就变成四肢着地,象野兽一样,张嘴欲咬。 路边小树林中,一个金发碧眼戴着金边眼镜的青年,步态优雅的跟在身后,就象踩在红地毯上。 “精元石是我的了。” 他笑了笑,径自走向车辆。 看也不看,被扑倒啃咬在地的吴世荣一眼。 打开车门,崔子恪已经瘫倒在副驾驶位上,黑气罩顶,满脸死相…… 爱德华有些纳闷。 不过,没什么意外的,对方没有反抗能力,倒是省了点事。 轻轻松松一掌打折崔子恪的脖颈,搜出精元石,放入怀中,下了车。 此时的吴世荣已经咽气了。 远处呜啦呜啦警车停下,一队队制服黑衣下车执枪冲上。 爱德华嘴角拉出一丝冷笑,挥了挥手,那十多个两眼腥红的市民,又冲了过去。 “呯呯……” 血花飞溅。 同一时间,举枪瞄准的警员,全都感觉到头脑一晕,手里握着的手枪转眼间就变成滑腻腻的毒蛇。 尖叫声中,他们齐齐扔枪,连忙后退。 在十余道嘶吼声中乱成一团。 跑在最前的洪学兵,只来得及开出第一枪,就被一个飞速扑到的红眼市民扑倒。 他头脑发晕,分不清东西南北,双手用力遮拦着,后背一震,就中了一枪。 也不知是谁分不清敌我,胡乱开枪。 洪学兵痛得一声狂吼,猛然掀开扑到身上的白毛怪物,转身就跑。 没跑几步,又有一道身影扑到……嗬嗬声中,他感觉到自己被咬住了脖子,脚下一个绊蒜跌倒在地。 挣扎了几次,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远处传来一声大喝。 爱德华转头望去。 树林转角处,三道身影轰隆隆的冲了过来…… 为首一人手执长剑,一步跨出七八米,身材窈窕,看起来是个女人。 跑在最后的头顶照着阳光,熠熠生辉。 “真是阴魂不散,可惜你们又迟到了。” 爱德华眼里闪过一丝凶狠,想要回身迎敌。 他摸了摸身上的精元石,深吸一口气,再不迟疑。右足重重踏地,身上裹着血芒,就冲入路旁小树林中,转眼消失不见。 …… 法庭外,张南走出大门。 见到方芸面色严肃的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自己。 在他身边,小护士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 旁边就是孟雪,她不顾身体还没有完好,拄着根拐杖就过来了,小丫头经历过一番磨难之后,盈盈浅笑,十分安静的模样,跟孟瑶的气质越来越象了。 她们两个,因为担心害怕,又不想进到法庭看到张南被判刑的模样,就一直站在法庭外边等着。 这时听着四周众人的议论声,又见到张南毫发无损的走了出来,心里欢喜得快要炸开。 “没事就好,咱们回诊所。” “我就说了不用担心……法律是公正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张南抬头望了望崔子恪逃走的方向,若有所指的说道。, “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对吗?包括崔子恪精神失常胡乱攻击……”方芸幽幽说道:“亏我还为你找来律师,小婉也跟着四处奔走、掀起舆论,原来你根本就用不着。” “你想多了,我从来没有算计任何人。祸福本无门,惟人自召之。” 张南不可能承认什么。 方芸再怎么帮过自己,终究属于安全部门,有些话可以讲,有些事情决不能说。 先前在法庭之中,除非他愿意暴露自己真气外放的能力,否则,真的不可能医治好任飞和方明堂两人,倒不是真的见死不救。 当然,他并不排除心里本来就不太想救人。 为了这两个不值得救的人,暴露自己的真气修为,肯定是一件很傻的事情。 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个横练硬功,体魄强横的武术修习者,并不能十分肯定的把他与几件人命案子关联起来。 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展露修为,无非是自承其罪。 智者所不取。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方芸好像已经认定了一些什么。 “根据定位,在逃往机场的途中,崔子恪已经停了下来。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应该是伤势发作,死到临头?” 这话是问句,方芸却是说得十分笃定。 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南。 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确认某件事情。 张南笑了笑:“跟我有什么关系?任飞那一式困龙升天,临死搏命,把崔子恪打得重伤垂死也不算什么奇事。” “表面上的确是如此。不过,你少算了一点,崔子恪身上有着师门保命之物,单凭气血攻击,很难打破他的防御。 即算是任飞搏命一击,最多打成轻伤,不伤根本的。” “你想说什么?”张南面色不变。 方芸摇头失笑,继续又道:“青城百灵道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因为崔子恪的胡作非为,三江府特事处已经派人前来处理后续,你好自为之。” 说完话,方芸驾车离开,跟着她一起的,还有面色十分复杂的卫兰心。 卫警官因为办事不力,早就被洪署长下了枪停了职,今天终于有机会出来,见着张南无事,也终于放下心来。 “方芸这是在警告你吗?”孟雪眉头微皱,有些不悦。 张南摇头:“不,她是在提醒我。” 这位女警官的确不愧为神探之名。 都不用细加查探,只是稍加推测,就把事件差不多还原了过来。 她似乎肯定张南留有后手,并且开始发动。 方芸猜的一点也不没错。 张南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谁都可以轻松放过,崔子恪却是不行。 这一次的事端,多数是崔子恪弄出来的。 包括起诉、抓人,后来又提供伪证,恨不得置张南于死地。 这样行事没有什么忌惮的的人偏偏还背景不凡,身上更是挂着一层金色虎皮,危险性太大了。 轻易放过的话,并不会得到对方感激,反而会引来更凶狠的报复。 以对方的家世和背景,下次出手就没有这般容易对付了。 以牵魂引的手段,激发出崔子恪身上精神烙印之后,同时激发的,当然还有潜伏在他身体里的轮回死气。 阎王叫人三更死,不可留人到五更。 就如方芸猜测的那样,如今的崔子恪已是凶多吉少。 而张南,正好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据,任谁都不可能从明面上牵连上他。 大丈夫行事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与别的事情无关。 第九十七章 这是强迫症,得改 福安诊所。 刚送走最后一波病人,张南匆匆用过晚饭,送孟雪回家之后,就进了卧室。 自从练出真元离体之后,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用出曾经掌握的各种奇门秘术来,举手之间不说排山倒海,牵引灵气呼风唤雨应该不难。 凭借着自己重走一遍修练路途的优势,虽然境界还稍显不足,那些记忆中威力奇大的攻击法术,肯定是能用出一二的。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他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修为是到了,空气中的灵气似乎十分惰性,用出十分精力来,不见得能调动一分灵气。 这样一来,自己最大的仗恃就不存在了。 如果不能解析本世界的规则,别说应对大威力的热武器,比如导弹、核弹之类的东西。 就算是常规武器,真的遇到大规模对手围攻,能不能对抗,也要看运气了。 他倒不是以国家为假想敌,而是习惯性的没有安全感,习惯性的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旦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多把握,总是难以安心。 ‘这是强迫症,得改。’ 心里这样想着,张南倒是没有停下研究的步伐。 一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路,他并没有那么多坚持与不舍。 他有一个想法。 前两天在拘留所,因为时刻存在的摄像头,也不太好演练。 这时回到诊所,没人打扰,就准备实验一下了。 当日在仙客来会所门前,崔子恪攻击出手之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那是一丝真正的雷电。 还有,法院之中,面对中枪的任飞搏命一击。崔子恪仓促之间反手一击,掌心也蕴含着雷光。 威力虽然是不值一提,但是,却是真正的道家秘术。 在张南的精神力巨细无遗的扫描下,其力量运行轨迹,以及本原性质,一点都遮掩不住。 张南敢百分百的肯定,崔子恪出手那一刻,一定是牵动了天地灵气。 换句话说,对方以微薄的真气,做到了自己无法办到的事情。 牵引自然界的力量伤敌…… 这并不是崔子恪有多聪明,或者说他的秘术有多高明,而是,他用的是适合这个世界规则的法术。 按理来说,只是肉眼观瞧,或者是精神力感应,远远不足以窥探其中的隐蔽,也根本就无法学习到其中的真髓。 巧合的是,崔子恪在审问之时,曾经渡过一丝雷电之力进入张南的经脉之中。 这种行为等于把自己的底牌放到对手的面前,任由对手揣摸。 如果是面对修为等同,或者是修为弱小的对手,如此行为也谈不上有什么不对。 但面对张南这种本质上比他高明许多的先行者,就是一份大礼。 …… 张南坐在床上,体内生死轮回真气,突然化分阴阳两极,在掌心盘旋,黑白分明。 缠绕着,追逐着,那黑白二气渐渐渗透,碰撞,溅出丝丝火花来。 轰……、 空气微微一震,就发出轻微爆鸣声,黑白二气盘旋缠绕的势子突然一停,就化生五色,一道炽亮的电光闪动着生成。 哗啦啦! 床前檀木方桌,随着这声轰鸣,整个炸成碎片,满地火光。 “不好。” 张南大叫糟糕,一掌压下劲风如潮,把木桌燃烧的火焰,整个压灭。 他心有余悸的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珠,虽然有些苦恼着明天怎么向孟瑶解释,心里却是十分欢畅。 果真能行。 换了一种应用规则,情况就有了变化。 与自己原本所习秘法相比,其大道本质还是一样的。 同样是阴阳化分五气,五气生成五雷,相克相生之中,结成闪电雷霆。 只不过,在气机频率上面有了细微不同。 形象比喻就是不同的解码加密,青城的天罡五雷法门,对本方天地力量,有着独特的解析方式。 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张南脸上全是笑意,他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方世界的传承。 力量终归是力量,别人展现出来的实力不强,也只不过因为本质上的弱小,方法上面却是很精妙。 事情本该如此。 如此广袤世界,怎么可能不存在超脱之路呢? 做不到,也只因为方法不对,实力不足,并不是世界不完善。 自己以前的想法却是错了。 他伸出右掌,掌心五色雷霆闪烁奔腾…… 精神稍加感应,就能察觉到中间那浩瀚伟力,有一种灭绝一切,创造一切的奇异矛盾感。 ‘比起崔子恪来,我这天罡五雷手才是正版,他那个反而像是残缺不全的盗版了。’ 张南有些古怪的想道。 心里则是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因很简单。 道术还是那个道术,自己全盘复制下来之后,之所以威力大了十倍不止,倒不是因为推陈出新,有所改进。 而是因为自己推动法术的真元,比起崔子恪要强悍十倍有多。 好比同样的机器,一者是由煤油做为燃料,一者动用的是航空汽油,其效率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事实上,张南修练的是本源生死二气,比起崔子恪日日打坐吸纳草木自然灵气,不知要强上多少个档次了。 ‘区区一个普通弟子修练的入门法术,明悟其中道理之后,就能让我的实力提升如此巨大。以后,可能要改变处事方式,许多东西不能错过了。 医病救人,是根本功法的进步资粮,这个不容荒废。 而像天罡五雷手之类的法术,则是护道法门。 能保证自己活得轻松惬意,不惧任何明刀暗箭,这个同样重要。 想要求得超脱,并不只是需要本源深厚,活得比别人长久。 还要能够斩杀内魔外魔,不至于中途遭劫…… 这一点,张南可谓深有体会。 一念及此,他对于崔子恪的最终结局也变得有些关心起来。 方芸白天可是说过的,崔子恪的师父百灵道人为人最是现实,脾气也很火爆,并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 这种人却是不能不防。 想了想,就打开电视。 今日发生了不少事情,以如今离江的形势,根本就不可能遮掩干净,或许能在新闻之中看到一些情报。 连换了几个台,张南停了下来,若有所思。 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消息。 第九十八章 有本事,一直猜 “……继法庭行凶之后,崔子恪在城南机场大道遇到车祸……有专家初步分析,崔某人是因为精神异常,眼前出现幻觉。开车乱冲乱撞,不注意躲避车辆行人,终于出事。 在此本台奉劝各届人士,凡是饮酒、服用禁品,以及有精神隐患者,千万不能开车上路,以免害人害己……” ‘车祸?还专家?’ 张南好笑的摇了摇头。 他虽然不在现场,但此时精神强大,眼力强劲,只是从新闻画面之中匆匆一瞥就发现了许多正常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电视台显然是在糊弄人。 或者说,是响应官方号召,特意隐瞒了真实。 地面上一些可疑痕迹,表明现场曾经有人争执打斗。并且,多处鲜血痕迹呈现放射状,现场的情况还十分血腥。 那几个如同被打桩机打出来的深坑,张南可是看得清楚。 决非什么机器所为,而是被人用脚踩出来的…… 四周水泥路面的蛛网裂纹,是无比的清晰。 最关键的是,他从崔子恪那白布遮盖下的尸身姿势上面,可以看得出来。这位嚣张狂妄的富二代,在自己灌入的那道死气爆发夺命之前,就已经被人打断了颈椎。 如此一来,也算是间接的替自己洗清了杀人嫌疑。 ‘难道还专门有人帮我扫除后患?’想到这里,张南觉得不太可能。 他在离江倒是也认识不少人,但若说有人能帮自己干掉崔子恪,就为了扫平痕迹,清理后患,那是一个也没有的。 没这份交情,也没这种能力。 他还注意到一点,新闻报道的重心,只集中在崔子恪杀人行凶,以及逃亡路上遇害的事件之上。 并没有大肆报道自己在法庭辩护的一幕。 也不知是不想让自己多加暴露在公众视线之中,存心打个掩护;还是想着维护政府公信力,不想把这件“乌龙”案件大加宣扬。 这一点,倒是挺合张南的意愿的。 有些风头,并不是那么好出的。 …… 第二天清早,张南起了个大早,又好好的巩固了昨晚琢磨出来的天罡五雷法术。 他在院子里好一阵比划,缓缓活动着手脚,运转气机。 直到能把真元转换做到随心所欲,把雷霆力量运用到生活之中,才停下练习。 到了这一步,再结合自己那无数血战得来的经验,同等境界,已经基本上不惧任何人挑衅。 甚至于,面对数十上百的精锐围攻,也能有着大威力攻击手段抗衡。 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安全了许多。 以前在面对流弹溅射之时,自己还有可能受伤。 但是现在的话,就算是炮弹在身边爆炸,他也可以在身上生成一层雷力防御。 不但子弹很难打穿深入,威力稍小一点的炮击,他都能做到硬扛而不致命。 回旋余地就要大了许多。 对许多事情,也不太顾忌了。 …… “小云,你其实不用起这么早的,毕竟咱们是私人诊所,也没人抓劳动纪律,可以偶尔睡个美容觉的。” 张南一边把油条塞进嘴里,美美的喝了一口新鲜豆奶,含糊不清的说道。 “那怎么能行?就算只是个诊所,咱们也要当成大医院来做。 张南你一天到晚在外跑,可能还不知道,咱们的名声现在已经传得很远了。” 小护士娇嗔的白了张南一眼,圆圆的脸蛋笑意吟吟:“还有,不起早来看着,你肯定又会不吃早餐。 我说啊,晚餐可以少吃点,中餐必须吃饱,早餐要吃好。嗯,下次不给你带油条了,沿江徐记的那家燕窝粥很不错的,特别暖胃……” 越来越象管家婆了。 张南有点挠头,也不知小护士激发了哪一种天赋…… 这些日子因为医治的病人够多,或许也是因为自己时不时的从旁指点,她的医术进步很快,一些稍难点的病症治起来已是游刃有余。 最离奇的是,她竟然有着当妈的天赋。 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被她当做小孩子一样的照顾,感觉稍微有些丢人呐。 洗衣、做饭,买早餐,收银、算帐、开药方。 她一个人能当几个人来用,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忙乱。 ‘有机会了,还是请一个人来帮手,别累坏她了。’张南暗暗想着,眼角一抬,诧异道:“咦,今天这么早就有人上门求诊了?” 来的是个熟人。 方芸仍然身着制服,显得英气勃勃,一双大眼睛十分明亮犀利。 张南却看得出来,这位警官眉宇间有着重忧,心脏跳动速度,也比平常快了五分之一。显然是强压着焦虑,急忙赶过来的。 “是谁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方芸很是惊讶,不过,只是想到医家的‘望闻问切’,她又有些释然。 传说中最厉害的医生并不用伸手搭脉,只要远远看上一眼,就能发现病人身体状况。 甚至,连别人的祖宗十八代甚至穷通祸福都能看得出来。 比起那些行走天下的大神棍都不遑多让。 这位张医生,显然离着这种境界不远了。 她定了定神,不愿让张南看穿自己的心思,眼波微闪道:“张医生,昨天我跟你说的事情,决非危言耸听。不过,事情解决的机会也来了。” “什么机会?不会是有个大人物生病了,然后叫我去治病,就能把那些莫须的怀疑撤消吧?”张南慢慢喝了一口豆浆,似笑非笑的说道。 他一点也不急。 自己求上门去,还是别人求上门来,其中的差别很大。 别看方芸平日里似乎颇为关顾自己,很可能是记挂着一些恩情。 但再怎么说,对方都代表着官方势力。 是冰冷无情的国家机构的代行者。 而且,从这位警官那双明亮得过份的眸子可以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十分讲原则的人,极为坚持自己的理念。 虽然不知道她的理念是什么,但张南可以肯定,如果有一天,自己的行为与她的底线起了冲突,对方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动用一切力量来对付自己。 换个年代,这种性格,就是那类可以大义灭亲的厉害人物。 理性大于感性。 所以,无论方芸怎么猜,甚至已经认定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张南却决不会承认。 有本事,一直猜。 第九十九章 求医 方芸回头看了看,见到外面已经有病人前来就诊,神色微微迟疑,咬了咬银牙说道:“如果方便的话,请借一步说话。” 小护士善解人意,在一旁笑道:“既然方警官有正事要说,张医生,这里我支应着吧,你们去楼上。” “好吧,那就辛苦你了。” 张南点了点头,把方芸带到楼上。 “要喝茶吗?” “不用了,张南,这次真的出了大事,需要你的帮忙。” 还未落坐,方芸一刻也不想耽搁,直接开门见山。 她知道绕圈子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点用没有,不抛点干货出来,甚至很可能请不动对方。 心里虽然焦切,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解释。 “崔子恪已经身死的消息,想必你也知道了?” “对,昨晚在新闻中就见到了,这人精神不太稳定,还急急忙忙的开车,真的是很危险。” “得了吧,我就不相信你看不出来。哪是什么车祸?他是被人杀害了。并且,一起死去的足有九人之多,其中还包括离江执政官家的大公子、安全署的四位警员,洪学兵也已经遇难,加起来将近二十人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咝……” 张南眉头跳了跳,果然是大案子,可是,跟自己有关系吗? “是想让我前去救治这些伤员?有必要吗?离江第一人民医院实力强大,或许在一些疑难重症上面有些无力,对于普通伤势还是不难解决的吧?” 张南有些不愿意插手其中。 他一个普通医生,开开诊所治治病,无恩怨无牵扯,一步步提升自己的修为和医术,这样就挺好。 老是插手在麻烦案件之中,嫌事情不够多啊? 方芸无奈苦笑:“这次还真非你不可,那些普通伤员,当然用不着你这位神医出手医治,医院尽可接手。但是,受伤的人里面,还有特殊伤员。” “是身份特殊还是伤势特殊?” 张南心道正戏来了,却仍然坐得八风不动。 他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对方芸的焦急当做没见到。 方芸点头:“都特殊……” 斟酌了一下言词,她坐了下来,小声道:“昨天我跟你说过了,崔子恪之所以能打着特事处的名号,前来离江办案,其实也是扯了一个幌子……他声称离江出现超自然凶案,当地安全部门不能解决,因此当场决断,协助破案。 这个理由,就算是特事处也根本说不出太多不是来,只得任由他胡作非为。最多事后查遗补缺,追问他的办案流程有没有违规之处。 他的所作所为,当然不是全无目的,而是为了得到吴家收藏的一颗精元石。” 第二次听到精元石这个名字了。 张南心里隐约的就清晰了许多,明白了敌人从何而来,其意图到底是什么,还是很重要的。 前些日子,他总觉得那个崔子恪针对自己的行动有些不明不白。而且,明明是个花花公子,却把离江的案件当做本人的事情来办。不遗余力,一副不弄死自己不罢休的架势。 虽然不明白精元石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可以当做一件宝贝来看。 如果是为了得到宝贝,从而进行某些交易,他的行为就很容易解释清楚了。 这位女警官虽然没有说得太过明白,但她自己的功劳却已经说出来了。 整件事情回头想一想,崔子恪肯定是打着先斩后奏的主意来办案子的…… 他的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按理来说,在官方部门的全力配合之下,什么荒谬的案子都能够办成铁案的。 但奇怪的是,崔子恪办案的方式,怎么也不能说是肆意胡为,他还是讲规矩的,应该说是太讲规矩了。 不但有人起诉,还出示了人证物证,一条条一款款的依法办事。从明面上,任谁也挑不出大的毛病来。 假证据也是证据不是。 这代表什么?代表着他被人盯着,甚至在办案之时受到掣肘。 这一点,方芸虽然没有说得太清楚,但从她知道特事处的行动,还有对案件了解得一清二楚的表象来看,肯定是这位警官在后面扯着崔子恪的后腿。 所以,张南还得承她的情,不管需不需要还,人情就是人情。 “精元石是什么东西?” 张南开口问道,他很好奇,听起来象是练功的辅助物品,可能很重要。 “精元石是……” 方芸顺口回答,立即警觉不对,佯怒道:“先别管精元石是什么东西,这事说起来话就很长了,以后慢慢跟你讲,咱们先说正事。 先前不是说了特事处来人了吗?还在半路之上,就遇到敌人,拼了个两败俱伤。尤其是浣花剑叶心桐叶师姐,受了重伤,一般医生很难医治。” 见到张南还是不表态的,方芸心里微微有些委屈:“就当帮我一次,叶师姐很不错,帮过我不少,你如果不出手,她很可能有危险。” “我又没说不帮,你急什么?”张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带上自己的随身针盒。 这东西已经从安全署拿了回来,虽然不值钱,也算是用惯了手的。 “总得把伤者身份说清楚吧。还有,特事处到底是个什么机构,也透个风啊……不明不白的直接插手别人恩怨,惹祸上身,你觉得我会这么傻?” 两人出了诊所,坐上车,直往东南方向出城而去。 “这是往机场的道路,昨日崔子恪就是向这边逃的,路上被人盯上了……” 到了这个时候,方芸也没有太多隐瞒的想法,把事情说清楚了。 第一百章 同一阵营 原来,特事处的叶心桐、清泉、明惠几人在路上撞到了凶杀案件,当即出手缉凶。 却没想到对手十分凶恶,更有一种迷惑精神的奇特手段,让普通市民变得跟野兽一样血腥凶狠… 那一战,崔子恪和吴世荣当场身亡,安全署警员也伤亡惨重。 赶到最快的叶心桐衔尾追击对方进入山林。 两人交手,她斩了对手一剑,自己也中了一爪,算是两败俱伤。 叶心桐这人怎么说呢,虽然是女子,但修练的剑法跟她的为人一样,十分凌厉悍勇,一往无前。 她也顾不得养伤,也不再等安全署的援兵,只是与清泉、明惠两人毫不停歇在尾随身后。直追到离江边上的杨家村,才停了下来。 倒不是她们不想再追,而是到了这时候主客易势,那对手竟然还会吸血疗伤。 等她们赶到之时,对方已经杀了三个村民吸纳血气,伤势恢复得差不多,再借着水面逃离。 三人失去气息感应,就再也追不到了。 “追不到就追不到吧,也不用急于一时,那犯案的凶手是什么人?” 张南也有些慎重起来。 叶心桐三人是处理特殊案件的专业人士,又是剑客,又是道士和尚的,武力肯定弱不到哪去。 就这么被人打得没有脾气,还身负重伤。 那么,这个对手肯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既然开了头,方芸也就不再遮掩:“初步估计,抢夺精元石犯下血案的那人,很可能就是‘众生’组织基因培育出来的兽血战士,看对手的出手风格和技能,应该是狐狸基因改造。 能用精神力迷惑普通人,速度极快从不正面硬拼,行事又狡猾难缠,的确是与狐狸习性相近。 “还有这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倒是从没见过。” 听到基因改造,张南就有些熟悉的感觉。 当日在上元路别墅区,他遇到的那个所谓的陈七爷,也是身上长出黑毛来。 不过,从方芸的讲述之中,能判断得出,这次出现的疑似狐狸改造者,比起陈七来,要强上不知多少倍。 “你就装吧!”方芸翻了一个好看的白眼,她心里早就认定张南是安全署久查未获的神秘案犯,心里明镜一般的,也不去揭穿张南的装模作用。 没奈何,这时有求于人啊,她反得替张南遮掩着些,随口附和道:“是啊,基因改造者一般人见不到,做事常常隐藏在暗中。最关键的是,平日里这种人的野兽特征是隐藏着的,看起来衣冠楚楚,礼仪周到。 比如这次的狐狸基因改造者,据叶师姐说,就是一个金发蓝眸,带着眼镜的斯文青年。只有搏命厮杀之时,才会出现白毛狐尾,还有锋利爪牙。” “等等,你说那人是个金发蓝眸的老外,戴的眼镜是不是银丝方框,看起来有些绅士模样?” “怎么,你见过?” 原来是他。 “见过,他来探过监,还想着打我黄芽丹的主意。” 张南微微皱起眉毛,当日在离江安全署拘留室里会客之时,那家伙还信心十足的想要跟自己做个交易。 不过,对方狮子大开口,不懂分寸,张嘴就要丹药的炼制方法,被自己一口拒绝了。 把这事一说,方芸就更紧张了:“你答应下来了?” “当然没有,吃饭的本领,别人是学不会。就算是能学会,我也不可能随意交给别人,何况是个外国人。” “还好,众生组织的基因改造实验室做事不择手段,很是反人类,你千万不要跟他们有任何牵扯。”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就笑出声来,眼睛都弯了:“这次说真的,你要小心。既然被众生组织盯上,就如附骨之蛆,你想不站在我们这边也不行了。” “你是在幸灾乐祸吗?”张南脸色发黑。 “不不不,我是高兴咱们终于站到同一阵营了。” 方芸笑呵呵的说道。 说实在的,这段时间她的心理压力很大。 明知道犯案嫌疑人是谁,偏偏碍于情理,不好动手。 她的内心之中,其实很不愿意与张南为敌。 每当想起要与这位刚毕业的年轻医生生死相搏,心里就会泛起寒意,或者说是悲凉。 这种感觉好没来头,但是,方芸却知道必有因由。 她的直觉极强,从小到大,也从来未曾错过。 所以,从公从私,她都不想与张南站在对立面。 看着方芸的笑脸,张南转头望了望车窗外面的景色,暗暗叹了一口气。 求超脱的修行道路之上,就算是医者,也注定是孤独的旅人。 要说跟执法机关是同一阵营,这话说得稍早了一点,他自己都没什么信心。 …… 车行很快,只是寥寥几句话时间,就出了城。 再开十来分钟,沿着水泥窄路,穿过山岭进入平原,看到一大片稻田。 还没下车,远远的就看到几辆车停在大坪之上。 耳中听到有人在嚎啕大哭。 这是一个散居的小村落,卫生情况很差,时不时的能闻到鸡鸭粪便的味道。 小道两旁长满野草,被上午阳光一晒,淤泥湿气和草腥气混和在一块,让人心里很是烦闷。 张南倒是没有太过关注农村的环境好坏,他跟着方芸来到一处农家大院里,刚一进门,就见到了熟人。 除了那些当场急救的白衣护士之外,有两个中年医生。 一人身着白大褂,身形丰润,是个女医生,正是客居离江医院的癌症方面名家苏炎秀教授。 另一人身着唐装,面色清瘦,颔下留有稀疏胡须,走起路来脚步轻快…… 张南也认得,就是在离江医院做第一个手术之时,所遇到的“细柳刀”余清华教授,是外科手术方面的高手。 “张医生来了,快快,这种伤也只有你能有办法。”余清华正有些愁眉苦脸,见到张南进门,心里大喜,连忙迎了上来。 “是啊,我们是没有办法了,张医生对付这种病有经验,是你的话,应该没问题。” 苏炎秀也是很开心。 张南心里大奇。 受了外伤的话,余清华手术刀玩得特溜,请他来治伤倒是没什么毛病。 但是苏炎秀却是癌症专家,她来这里又是什么原因? 第一百零一章 基因病毒 似乎看出了张南的心思,苏炎秀笑着拖住他的手,急忙往屋里走:“外伤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叶姑娘的伤却不简单。 怎么说呢?据血液分析结果,发现症状与癌细胞的侵蚀十分相类……余教授把我请来,其实是请错人了。我若是能治得此伤,也不至于离开京都,来到离江……” 说到这里,苏炎秀自感失言,连忙停下话头。 想来,她身为京都名医,来到离江的过程之中还有着隐情,却不是自我甘愿。 张南也不太关心这位苏教授的过往,只是猜测着很可能是学术之争,而对方作为失意者远走他方。重新梳理所学,希望有一天能研究出成果来。 他关心的是眼前的伤者。 屋内坐着三人,左边站着一个身着道袍的瘦高青年,目光微带审视的看过来,时不时还担忧的望着身旁的女人。 右边屋角站着一个脸蛋圆滚,身体圆滚,连脑袋都是圆圆滚滚的和尚。 这是一个小胖子,年龄看起来比起孟雪来也大不了多少,略带稚气。 一见到张南进来,坐在地上的小和尚几乎是滚了过来,满脸希冀的望着张南,嘴里嚷嚷道:“是你吗?你是张神医,快快,帮叶师姐治伤吧,她已经撑不住了。” 旁边道袍青年轻咳一声道:“明惠师弟,别心急,让张医生先看看。能不能治也好有个说法,若是没有办法,咱们也只好赶回三江府求援了,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他说着话就有些烦躁,眉毛拧得死紧,怒声道:“该死的血毒,那些野兽真是该死,阴魂不散的到处都有。让我说就应该派出军队,一旦找到目标,直接开炮,夷为平地。” “那也要找得到目标才行……这毒很厉害,能够控制住已经很不错了。清泉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先前是我鲁莽,连累你们的任务也完不成。” 接话的是斜斜靠在藤椅上面的高挑女人…… 女人身着一身休闲运动服,一柄长剑搁在脚边。发丝凌乱,面色火红,此时已是满头汗珠。 不用问,她显然是很痛的,但语气仍然平静,十分乐观。 张南眼尖,却能发现对方全身肌肉都在以极其微小的幅度震颤,一点点汗水带着腥臭气息,从毛孔里分泌出来。 有点像是中毒,又不太像,伤情外显就是身体的免疫系统被破坏掉,新陈代谢加速十倍百倍。 苏炎秀毕竟水平不错,能看出对方伤病与癌症发作之时相像,已经很是难得。 但她没有看出来的是,叶心桐的全身血液已经从细胞层面开始变化…… 在张南的天眼之中,这个女剑客虽然还保持着人形,面部上面已经悄悄的有了一点兽化特征,生出了白毛来。 只不过,那些白毛仍然藏在皮肤下面,肉眼见不着。 透过手臂皮肤看过去,张南眼瞳幽光一闪,就发现最细微层面一些筋腱在断裂着重组……骨骼表层,也冒出无数微小气泡来。就象是被浓硫酸泼中,连骨髓本质也开始起了变化。 再看五行色光,就能见到叶心桐肺部金光大盛,压得心肝脾肾周边黯淡无光。 这种变化是不可逆的…… 如果以科学角度来解释,那就是从细胞层面发生了物性改换,极难医治。 张南还发现了一点很蹊跷的地方,他发现,有一团炎火气息,死死阻住改变进程加速。 虽然用处不是很大,但也起到了延缓伤情的效果。 “这不是中毒,而是病毒入侵,细胞根本上改变,开始兽化了。” 想了想,张南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虽然很惊悚,总不能瞒着啊。 “什么?” 小和尚明惠一蹦两三米,脑袋轰的一声撞到房梁上,也顾不得叫痛,脸色惊慌起来。 清泉道士刷的抓紧手中拂尘,五指青筋暴突,叫道:“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是基因病毒?明明只是与那家伙交手,被抓了一下而已。” 跟在张南身后进屋的方芸身体晃了晃,脸色刷的一下就变得惨白。 叶心桐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异样。 张南却察觉到,她的眼睛无声无息的蒙上了一层灰色,似乎全是不详。 就因为听到自己这句话,与病情抗争的意志都弱了许多吗? “怎么了,叫基因病毒吗?也不是不能治,不用这么灰心的。”张南有些尴尬。 他只是说出病情来,在场所有人都面色大变,这其中必有隐情。 “你说你能治,张……张南,你别骗我。”方芸一把抓住张南的胳膊,用力很大。 即算是以他如今的强悍体魄,也感觉隐隐作痛。 还没来得及回答,清瘦道士清泉就红了眼睛,眼睛通红咆哮起来:“治?怎么治,若是基因病毒那么好治,众生组织早就被我们给扫平了,萧师叔还有陈前辈他们也不至于死得那般冤枉…… 都是你,方芸,若非你鼓动余处长,说离江发现生物实验室,我们也不至于被派到这来,叶师姐也不会……不会……” “清泉!”叶心桐重重一拍椅背,冷声叱道:“你在乱说些什么啊?上面的安排自然有着道理,用不着怪到方师妹的身上来。 感染了基因病毒,也只能怪我不小心……生死有命,没必要胡乱迁怒人。” “师姐,我一定要杀了那该死的狐狸,搜遍离江也不放过它。” “我也是。”小和尚身上血气沸腾着,皮肤上面隐隐泛起金光来,一张圆脸扭曲得十分狰狞。 伸手一把捞过屋角的金刚杵,杀气腾腾。 几人一起战斗,一起训练,虽然不是同一个门派的师姐弟,但相处久了,却比亲姐弟还要亲近。 这时听到坏消息,完全是乱了分寸。 “且慢,清泉、明惠,事情没那么糟,叶师姐的伤还有救。”方芸被气着了,完全没人听到自己说话吗。 她高声喝道:“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说假话,有张神医在,再重的伤势,也能治好的。” “没用的,当时陈前辈被人暗算,中了基因病毒。请来京城、西蜀几位圣手名宿,也是全无半点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基因突变,神志崩毁变成傀儡……” 他一拳擂在墙上,房屋被锤得嗡嗡做响,差点就没倒塌下来,灰尘漱漱而下。 第一百零二章 果真豪气 清泉道士看起来瘦瘦高高,没想到双膀竟有千斤力道,只是随手发泄,差点就把房子砸塌了。 在张南的印象中,就算是任飞和霍东庭等人,比起眼前的道士和尚剑客,都要弱了不止一筹。 ‘这还是末法世界吗?上一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奇人异士?也没听说过什么基因改造组织。难道,我生活的是一个假世界。’ 张南心中不解,猜想着,这应该是因为上一世的时候自己地位太低。身为一个普通人,跟这些隐藏的力量,完全不在一个圈子。 就像这一次机场路惨案,普通市民也只会知道,那是一场车祸,死了几个人而已。 至于其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隐秘,又出现什么样的力量,没谁会关心,也没谁去怀疑。 偶尔有人用手机拍下视频,一般人也只会认为,那是p出来的假图假视频,是造谣行为。 ‘其实,也不是一点端倪都没发现。当时,我酒醉跌倒,脑袋磕在那块石头上面之后,就眼前一晕,换了一个世界。现在想来,那块石头其实很不简单。’ 为什么会穿梭到另一个世界,又为什么在渡劫失败之后回到过去,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张南不明白。 现在却多多少少知道,自己本以为无比平凡的世界,一点也不简单。 其中有着许多秘密?慢慢的就露出了冰山一角。 这一世的经历完全不一样,或许,能够走到更高的地方,去看看前面不一样的风景。 “好了,别浪费时间,闲杂人等退开吧……我的治伤方式,想必大家都知道,是中医刺穴。需要患者褪去衣服,人多了看着不太方便。” 说着话,张南从怀中掏出银针盒子来。 他赶时间。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道理谁都懂。 张南多多少少承了方芸人情,对方求上门来,却是不好不还。 叶心桐的伤势十分棘手,如果还是未曾突破第四层楼的时候,张南也是束手无策的。 但是,到了现在,他的真元已能外放,生死轮回二气威力大增。 用起诸般针法来,更是得心应手。 想要治疗眼前的基因侵蚀,问题还是不大。 为什么要赶时间,其实还有外部因素。 隐隐约约的,心灵之中,他总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暗地里窥视着,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是有外敌入侵的感应。 感应很淡,对方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用猜,就是冲着这几个特事处的人。 这时还长时间停留在农家大院,就很没必要。 早点完成治疗,早点离开最好。 张南敢肯定,这就是一趟浑水。 “让我们回避,谁知道你能不能治好?若是治坏了怎么办?” 听到张南这样说,清泉道士立即恼了。 他压根就不相信张南能治好基因病毒…… 连京城医家名宿都没有半点办法,他才多大? 就算从娘肚子里开始学医,也就那么样,怎么可能治好。 虽然不知道对方有着什么样的目的,敢夸下这等海口? 但是,师姐一个女孩子,与他同处一室,还要脱衣物进行针灸,却是坚决不行的,他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张医生是吧,崔子恪虽然死了,但其生前行为十分古怪,极有可能被人暗算,这事经不起推敲的。 而且,他所承办的那些案子,你在其中也有着很大嫌疑。” 这位武当山下来的清泉道士来离江之前,看起来并不是没有做过功课。 “那就是不需要我治伤了?” 张南笑了笑,没有一点不满,慢慢的又收起针盒:“行,随便你们。” 转头望向方芸,他摇头道:“方警官,叶小姐伤情不轻,支撑不了多久。你还是快快另想他法吧……或者是早点赶去三江府,这里不太安全了。” 说完就要离开。 “张南,别走。”方芸死死拉住张南的手臂,眼里透着恳求之色:“不要听清泉那家伙乱讲,他就是一个蠢货,脑子里全是水。 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救师姐一救,别的什么不说,以后有什么事,就算我的能力不足,请动师父出手,也能报答你的。 你不是到处寻找上了年份的药材吗?特事处消息灵通,应该能满足你的需求的。” “方芸,你别被他骗了……”清泉道士满脸不屑,“这人明明居心不良,故做姿态呢。咱们还是早点送师姐回三江府才对。” “住口。”方芸眉毛一立,伸手戟指,“石清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着什么?明明请了医生上门,还在这里阻挠治病,是不是想要害死叶师姐啊?我这就联系玄元师伯,问问他是怎么教弟子的?” 方芸一发火,终于露出辣手神探的本来面目来。 她冷喝一声,气势雄浑,气机涌动,如龙吟似虎吼,筋骨啪啦啦一阵脆响。 被方芸气势一迫,清泉道士瞳孔缩了缩,心里发虚,兀自不甘心的说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再不济,可以把叶师姐送到武当,我求恳师父亲自出手。现在要是治坏了,余处长那里,看你怎么解释?” “要是治好了呢?”方芸寸步不让,咄咄逼人。 “治好了师姐,我就当场给他下跪磕头。” 石清泉嘴巴仍然很硬,却至少没有拦阻了。 张南低垂双眸,对眼前的争吵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琢磨着这位清泉道士与那死鬼崔子恪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为什么暗暗藏着敌意? 如果只是同为道家门徒,所以惺惺相惜。 那倒还没什么,如果与崔子恪交情很好,问题就严重了。 “行了……” 叶心桐轻轻拍了拍椅背,轻声喝道:“清泉,你出去,小芸,你扶我进里屋,开始针灸吧。” 她是明白人,当然知道,自己跟武当玄元道长并没有什么交情,哪能求得那种清修之士耗费功力疗伤。 再说,能不能撑到那时候都是个问题。 当初陈前辈两人,就是因为救得不及时,而且也付不起那个代价,所以就冤枉死掉了。 “叶师姐!”石清泉大惊。 “出去。” 清泉道士没有办法,恨恨走到院子里,右手捏着那杆银丝拂尘,胸口一起一伏的,气息难平。 “张医生,我能在一边旁观吗?上一次听孟建国的病,没有见到你治癌针术,我一直就十分遗憾。” “好吧,男的都避开。” 等会针灸需要脱去衣服,大家看着算是怎么回事,倒不是不能穿着衣服行针,但那样会多花精力,也多耗费真元,又有什么必要呢? ‘细柳刀’余清华教授十分失望的叹了口气,依依不舍的也跟着小和尚明惠出了房间。 进了里屋,关上门,叶心桐也不扭捏,站直身体,随手脱掉身上休闲运动服,再解开bra扔在一旁。 她光着上半身,面上没有一丝局促的站到张南面前,细声道:“有劳张医生了,尽管出手吧,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就算治不好,我也不会怪你的。” 这女人。 张南目光扫过那颤颤悠悠的两个篮球,神情有点呆滞。 果真豪气。 第一百零三章 基因逆转 叶心桐伤在胸前,三道创痕入肉三分,疮口皮肉外翻,十分狰狞。 张南注意到了,这伤口虽然看起来恐怖,其实已经在缓缓收口愈合。 对于修练人士来说,根本就不影响出手对敌。 只是皮外伤而已。 真正的致命之处,是那伤口随着血液行走的银灰色血珠。 血珠色彩灰暗,似铅似汞…… 随着血液行走全身,她的半截身体已经变成银青色,看上去并没有半分旖旎之感,反而陡增惊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片银青色皮肤扩展的速度并不快……前进三分,后退两分,在不停的拉着锯。 如果置之不理,当然会不断恶化,但现在出手医治,时间还绰绰有余的。 “苏教授好手段,竟然把伤势控制住了,并没有太过恶化……依我推断,三个小时之内,病毒基因不会扩散。” 张南只扫了一眼伤处,就不多看,他取出银针,用酒精消过毒,回头笑着说道:“是服用了什么特效药吗?” “哪里是我的功劳?经过粗略的血液检测,我们发现很不对劲,根本就没敢开药,就怕误事。 余清华那里也是不能动刀,这种症状其实已经脱离了外伤的范畴,准确的说归属于生物学。” “是石清泉,他用了武当真武斩邪印咒,虽然不太对症,但无论是什么伤病痛楚,总能延缓一时三刻的。” 叶心桐张开右手,就见她的手心出现一个笔画繁复的印鉴图案来,血红血红。 随着时间推移,那个印图正在逐渐褪色,显然是治标不治本的法门。 ‘斩邪印吗?可惜没有见到他亲自施法,并不能解析出来。’ 张南仔细瞅了一眼,心道那位清泉道士倒不全算一个草包,在武力和符印上面,还是有着几把刷子的。 同为道家学派,他与青城山记名弟子崔子恪的关系,就很值得斟酌了。不过,这事只是猜测,暂时不忙着决定。 七根银针刺入胸腹,组成七星北斗形状…… 即算是大白天,几人也能依稀的见着点点光晕被七针勾连,结成奇异阵法。 方芸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搅扰到了张南治病,呆呆的看着那七针震颤着发出殷殷雷鸣之声,心里暗叫神奇。 ‘比情报里得来的消息更要奇妙,若非真正见到,我是坚决存疑的。果然,这已经并非单纯的中医手段,难道他真的是秘医传承?’ 方芸暗暗在心里嘀咕着,再深一层她不敢想。 只能赞叹世间奇人异士层出不穷,上古百家争鸣,各有各的神妙,倒不用大惊小怪。 “这是什么针法?竟能扼止住细胞活性,进行基因逆转?”苏炎秀眼睛放光,差点把脑袋凑到两个篮球上去了,让叶心桐好一阵羞恼。 这是研究学术的地方吗?能不能等治完病了再来讨论? 一点点的羞意,完全不能遮掩住内心的狂喜。 叶心桐觉得先前凝滞如冰雪的血液真气,此时悄悄的恢复了活力。 僵冷的肌肉骨骼,从极细微处发出一阵阵的痛楚,像是有着一柄柄小刀在骨头上切割着。 一股蓬勃浩大的生机,从针尖涌入…… 她感觉气血如沸如汤,心跳如雷.躺在床上的身体,轰然就坐了起来。 捏了捏拳头,感受到熟悉的力量。叶心桐伸手一招,放在床边的长剑就跃入手中。 她抽剑出鞘,手腕一振,剑光泛出萧萧夜雨,空气中就生出一层迷蒙湿意来。 “好剑法。” 张南赞道。 这倒不是拍马屁。 眼前这位浣花剑客一身剑术修为真的非同小可。 真气浩大比起门外的石清泉还要强上许多,已经濒临真气离体的门坎处。 最厉害的是,她随意挥剑之间,就能引动身边元气动荡,形成幻景。 这已经是领悟到了剑法意境。 剑法出手,威力大大增强。 据方芸说,叶心桐主练两套剑法,一套寒山剑,一套夜雨剑。 剑法凌厉凶猛,偏又阴柔刻骨…… 刚刚她用出来的起手式,应该就是夜雨剑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张南自问,如果自己未曾突破四重之前,遇到这位叶姑娘,恐怕也是讨不到丝毫好处。 甚至还可能会身处下风也不一定。 但是,就这样一位高手,还是被那基因改造战士打成重伤,差点被兽血病毒侵袭一命呜呼。 从这里也可以看得出来,众生组织其实一点也不好惹。 “还没拔针,等会你有的是试剑机会。” 张南语带双关的说道。 他从盒子里掏出一粒黄澄澄的丹丸来,递了过去:“直接吞服吧,刚刚治疗伤损了元气,这药正好对症。 苏炎秀看得眼热,想说什么没有说。 只有她知道,这颗药丸是难得的宝药,霍东庭那里可以卖上百万一颗,就这么送人了,真舍得。 服完药后,过了一会,叶心桐哇的一声就吐出一口黑血来,发现身轻如燕,已经无比松快。 “真是太感谢张医师了,没想到,没想到……” 叶心桐强抑心神,待针一离体,就双手捉住张南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师姐,师姐……” 方芸在一旁看着两个大篮球晃来晃去,一张脸早就变得通红,伸手指了指,打了个眼色。 “小芸儿,怎么了?师姐伤好了你不高兴吗?哈哈……刚刚还以为要去见见阎罗,没想到还能死里逃生,叶医师不愧有神医之名啊。 本以为只是无聊人士的互相吹捧,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她拍着自己胸脯,崩崩做响,“以后有什么难事了,尽管找姐姐,我帮你处理得妥贴周到。 青城那里,崔子恪自己作死,怎么也不能怪到张医生的头上来。这事回去之后,我就报上组织,请处长为你跑上一趟。” 可能是太高兴了,叶心桐高兴得合不拢嘴,连拍了几下胸口,才发现自己还没穿衣服。 她哈哈一笑,也不以为意,慢条斯理的穿上内衣外衣,拉着张南的手就出了院子。 院子里的余清华和石清泉、明惠等人正等得焦急,一抬眼就见到英姿飒爽的叶心桐……看着她身上蓬勃浩大的血气,还有那若有若无萦绕身周的剑气,全都张目结舌。 “好,好了?” 刚刚还准备生离死别了,才一转眼,不到一刻钟时间吧,伤已经全好了。 气息流畅,生机蓬勃。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位叶大剑客,已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第一百零四章 一旁窥视 “叶师姐,你好啦。” 小和尚明惠一个纵跃,象是皮球一般的冲了过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也难得他这么胖的身体做出如此灵巧的动作,偏偏还自然而然,动静之间恍如鬼魅。 张南眼睛微微一眯,发现自己有点低估了这小和尚。 对方身形有异,身上隐隐泛着金铜之色,应该是一身横练功夫。 而且,小和尚腿功和身法也好得过份,就不太简单了。 果然不愧是名门大派弟子,是特事处的精英选手。 三江府收罗这么多门派弟子,那其他各府又是如何? 肯定也少不到哪去。 需要这么多武力维持,特事处的对手,或者说平日针对的又是一些什么样的敌人? 越来越有趣了! 张南暗暗想道。 清泉道士此时满脸局促,想要上来,又抹不开脸面,站在那里迟疑不决。 方芸看得好笑,出言讥讽道:“哟,某人先前不是信誓旦旦的说,只要能够治好了叶师姐的病,就会甘愿下跪磕头的吗?这时怎么就缩了回去?” 以方芸的性格,并不是不依不饶的性子,但唯独对石清泉很是不满。 这是有原因的。 清泉道士仗着自己来自名山,是名门高弟。来到特事处之后,对一些散修传武类修习者就颇为不屑。 方芸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骨子里就象是在看下等人。 这种人唯一看得起的,是同样出自各山各观的世外修练门派。他们自诩为入世历练,不染红尘,当然也不跟俗人同流合污了。 免得被别人的一身浊气扰了修为。 至于如叶心桐这种古武传承剑派,倒是没有太多偏见,保持了几分敬重。 这种现象,在各省府其实都有存在,并不单独只是清泉道士一人如此。 因为实力有着差距,也没人有什么不满。 就算心里有着不满,一般情况下也会埋在心里,并不会表露出来。 但方芸从小修练,在拳法上更是天赋不凡,怎么可能自甘下人。 她刚刚二十出头,就已经快要抱丹凝血,更在三江府闯出了一个辣手神探的名号。 无论是身手,还是头脑,都是首屈一指,怎么也不可能忍受石清泉这种人的自高自大。 平日里她们就有些不对付,这时见到对方愚蠢嘴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逮着机会就会奚落两句。 “方芸,你够了啊。”石清泉被这话一激,脸色就变得半青半红,心里恼火,又找不到理由发作,只是强自笑道:“人家张医生都没说什么,想必也不稀罕我磕这几个头。 治好了伤,是有功劳,等回特事处了,就为他请功。在离江这里的黑历史,我们也不追究就是了。” 张南嗤笑一声:“请功就免了,我又不是政府公职人员,功劳有什么用?倒是磕那几个头,我还是稀罕得很。” “不知所谓。” 石清泉一摆拂法,转身就走。 这是坚决耍赖,脸都不要了。 “喂……”方芸叫了一声,见那清泉道士越走越快,显然是打定主意不履行赌约,也拿他没办法。 只是鄙夷的翻了个白眼,气得奶.子疼。 张南轻笑一声,眼神平淡,没有多说什么。 叶心桐上前来歉意的说道:“清泉师弟就是这么个脾气,还望张医生不要见怪。他们武当毕竟是天下名山,底蕴深厚得很,倒也有资格傲气。 以前倒也罢了,这几年来,随着精元石逐渐被发现,天地规则似乎起了变化。那些传统修练法门又重新恢复了威力……因此,有些修炼之士越加强大起来,连国家都要忌惮三分。这是大势所趋,没有办法的事。” 这话,张南听懂了。 各处名山大川的修练之士以前本来就只是一个个神棍,但因为某一件事情,导致那些务虚的功法,全都有了实质的威力。 比起世俗武道来,要强盛许多……所以,利益再分配之下,他们的地位就拔高了许多。 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种情况发生,叶心桐没说,想必也是有着某种顾忌。 张南也不好问个仔细。 他想了想,就道:“叶队长,你有没有发现,有人在一旁窥视?” “你是指?那凶手?” “有可能是,有可能不是。不过,此处大院三面环山,虽然环境幽静,是养伤的好地方;但却视野不清,难以防范对手突袭。你看是不是搬到宽阔的地方去?” “是啊,师姐,张南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到有些不妥。” 方芸在一旁帮腔。 她倒是没有特别明显的危机感应,只是有点心血起伏,不太舒服。 想到张南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医术手段,还有他做下的那几件案子,也是十分慎密,让自己这位神探都抓不到半点证据。对他说的话就未免多了几分重视。 这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心想,就算是猜错了,并没有人在旁窥视,叶师姐她们搬到晒谷场旁边也没有什么坏处。 “正好,我还怕那家伙逃之夭夭呢,这一次一定要把狐狸留下来。难得逮到一条大鱼,千万不要走脱。明惠,还不叫清泉准备?” 叶心桐身上剑气一发即收,转眼间就变得气息奄奄,满脸灰败。 走起路来,也是有气无力的。 小和尚明惠眼中闪过敬服之色,应了声好,一溜烟就不见了。 叶心桐扶着门楣,貌似艰难的跨了过去,转头悄悄的使了个眼色,笑道:“张医生,你跟小芸两人集合村民,都到打谷场去吧。叫外围的安全署同志小心戒备,保护好自己。” “这……” 张南目瞪口呆,他出言提醒本是好心,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叶心桐的好战之心。 想想也不奇怪,这女人直接拎着剑与那狐狸基因战士大打出手,都不等队友到场,就已经生死相拼。 结果,当然是差点一剑腰斩爱德华,而自己也中了一爪。 这种结果,也说不清谁占便宜,谁吃亏? 真说起来,只能算是半斤八两,两人实力相差不大。 叶心桐安排自己与村民一块,显然也是一片维护之心,生怕到时打起来,受到波及。 当然,她重新假装成伤重难支的模样,想必是以身作饵,想引对手现身。 对自己的话,叶心桐明显是信了。 “其实,对付那种基因改造反人类的邪徒,我也能出把力的。不需要正面交锋,在旁协助总能行。” 张南建议道。 爱德华那厮想打自己黄芽丹的主意,如果让他走脱,回去了还不知会惹来什么事端……倒不如在这里一劳永逸,把那家伙干掉。 如果只有爱德华一人知道自己的丹药效果,动了心思,那当然最好。 即算是众生组织还有人知道,也不一定会做出抢夺的决定。 退一万步,就算他们再次做出强抢的决定,待狐狸死后,也不一定会很快派出人手来。 等时间一长,自己修为大进,这个组织说不定,已经对自己造不成半点威胁了。 “不用了,你们实力不够,动手之后反而会拖后腿,躲在村民之中就好了,千万不可出头。”叶心桐柳眉一竖,铿锵说道。 “那好吧。”方芸想说什么,见到此景也再说不出来。 她悄悄的拉了拉张南的衣摆,就去安排村民躲避。 第一百零五章 獠牙外翻 “我还以为你也会出言请战呢,没想到你一句话也没说,就听从安排。并不太像你的性格。” 到了打谷场中,张南回头看了看那处大院,若有所思的说道。 方小婉是个十分开朗的女孩,有段时间老缠在张南的身旁,说是要直播治病救人,一来二去的倒也不生分,时不时的还会替自家老姐吹嘘。 尤其是说起了方芸怎么在三江府各市县奔波,破了很多悬案的事迹。 方小婉说起这些的时候,颇有些不屑一顾,私下里认为自己去破案,会做得更好。 但张南却是听出来了,小婉姑娘的心里其实是十分钦佩方芸的。 在她的印象中,自家姐姐那是一个绝不服输,气魄不让须眉的女英雄。 就这么一个女人,面对有可能出现的凶案改造基因武者,竟然会乖乖听从命令,一言不发的也跟着躲到一边。 实在是有些奇怪了。 方芸白了张南一眼:“说得我好像不顾大局,只会争功一样。” 目光扫过稻田水渠旁边摆着的四具尸体,深深叹了口气,又道:“传武修习者,一直以来就是地位尴尬,近些年更是如此。叶师姐说我实力低微其实没错,只不过,她是看错你了。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 “我什么都没有扮,也没有想过要隐藏实力,刚刚不是还提出要帮忙对敌吗?”张南感觉好冤枉,别人有眼不识金镶玉,自己还能怎么办:“倒是你,传武修习者怎么就地位尴尬了,我也是啊,感觉挺好的。” 张南说起谎来眼皮都不眨一下。 若是以前,那些假把式,嘴炮大师们,或者是散打、拳击类别的武者,自然是地位尴尬。 因为他们面对热武器时根本就无能为力。 练武这事,如果不能克敌致胜,那等于根本没有练过。 试想练了十来年的武,结果,,面对一个持枪在手的普通人,也只能束手待毙…… 这种武者不尴尬,谁尴尬? 还练个什么劲? 但方芸却决不相同。 她看起来虽然身柔美,肌肤细嫩,但这只是表象。 体内气血如沸如汤,筋骨百炼成钢,心脏跳动宏大如鼓……站得近了,都能感觉到如同一个火炉一般蕴含着光和热。 真的全力打起来,等闲十数个持枪精锐,在她面前就跟纸片人一般。 挨着就倒,扫到就飞。 “我觉得方警官你的实力一点也不弱,气血强壮兼且钢筋铁骨,比起你那叶师姐,也没差多少。” “这话你跟叶心桐、清泉她们去说吧,她们会喷得你怀疑人生。”方芸嘴角带笑,显然很高兴。 果然,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是一种喜欢听好话的生物。 笑过之后,方芸又有些无奈。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这种有着道武传承练气法的,随便练练也不需多努力,只是打坐运功吞气吐呐,就能有所进步。 一旦小成,就直接跨入二阶,前路无比广阔。 而我们这种炼体修习者,就要从小磨炼筋骨,冬炼三九夏练三伏,苦不堪言。临了,也只不过把身体练得坚硬,力量练得大了些,更可能弄得一身伤病。付出与得到根本就不成正比,也难怪他们都从骨子里看不上。” 张南听到了一个生名词,那就是‘二阶’。 心想原来在特事处这些人眼里,行动人员也分阶梯的吗,那最高武力又是什么阶? 他心中微动,却不好直白问出来,只是笑道:“这么说来,你和叶心桐她们全都是二阶了?” “她们是,我不是。”方芸摇头:“如果我能把气血凝结为一,归于丹田,全身凝炼出一缕丹气来,那就是二阶。 一阶锻体,二阶炼气,也就是传说中的外炼筋骨皮,内炼一口气。象我,无论身体筋骨和气血如何强大,没有内气贯通全身,就只能称为一阶。” 话虽然这么说,张南总觉得方芸的语气有些不对,很可能是内心深处并不认同这种划分方法。 也就是说,真正生死相拼,她觉得自己也不见得就弱于大院内那几个二阶。 “原来如此。”这是前一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圈子,张南听得稀奇,“凝血成丹,化血成气,这是二阶啊?想来那任飞和聚英馆的江瀚也是这等级别了。” “也是也不是。他们走了捷径,肉身七痨五伤,境界上是到了,实力上并没那么强。” 方芸打开了话匣子,这时一点也不隐瞒张南,主动解释:“比如聚英馆的江潮江宗师,虽然号称宗师,但只不过是江湖上抬爱而已。 真正的二阶,血气磅礴,五脏强大,内气流转全身,能做到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从这一点来说,他们其实不合格。 等到了三阶,那更不得了。内外合一,气机外放,直返先天。这时就会有着种种奇妙能力,比如登萍渡水,隔空伤敌,罡气护身等等…… 这些离他们太远了,终其一生,都没可能达到。反倒是张医师你,我根本就看不出你是一阶还是二阶。或者说,是三阶?哈哈。” 说到后面,她眼角都笑得弯了起来,似乎智珠在握,已然看穿了一切。 说三阶,显然是在开玩笑了,她自己也不相信。 张南也跟着笑。 妹子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对不起,还真的猜对了。 如果说三阶就是真气外放、伤敌护身,隔空伤人,他还真能做到。 生死轮回功,比起诸如古武传承和本世界的修道士,力量本质都要高上许多。 他从一开始回复修为,吞丹修练,就是从先天之气练起,摒弃了后天之气。 这一点,就不用多说了。 “那特事处,还有没有四阶高手?” 张南假装自己听不懂对方的话,借着话头问道。 “四阶嘛,谈何容易?”方芸眼中就有些神往,叹了一口气,目光幽幽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轰…… 两人说了几句,聊了一些常识,远处山林边上,就发出一声轰然大响。 只见一株成人腰粗的大树,如同炮弹一般的向着院子落下。 哗啦啦,就砸塌了半座主屋,灰尘四起。 树叶泥土纷飞之中,一个衣衫褴褛,肌肉暴突象是魔鬼筋肉人般的两米巨汉疾冲而来。 这家伙双眼血红,头上长满黑色毛发,嘴角獠牙外翻,十指锋利如刀。 看上去象僵尸多过活人。 第一百零六章 龙蛇合击 魁梧狰狞巨汉冲进大院,直扑叶心桐。 好像知道这位女剑客已经受伤,没有多少战斗力,因此把主攻方向放在她的身上。 这显然是想要捏软柿子。 “叶师姐。” 小和尚大喝一声,和声扑上,他的速度也是极快,只扑到一半,身上就涌现出灿灿金光来,结成钟形光罩。 “嗡……” 巨汉冲击的步伐为之一停,一头撞在钟罩之上,就象是撞到了一座巨山。 蹬蹬蹬,倒退三步。 清泉道士形容狠厉,早就没有道家清修之士的风度,伸手一挥手中拂尘,左手捏出“伏魔印。” 那拂尘丝线隐隐发出光线,蓬的一声就散结成网,如同活物一般的把巨汉从手到脚绑成蚕茧。 巨汉狂乱挣扎,拂尘丝线崩崩震响,根根断裂。 却在这时,一道雪亮剑光,如同月华般闪过。 叶心桐早就没有先前那种气息奄奄的姿态,眼神凛冽,锋芒毕露,单手执剑斩切如轮。 剑光从巨汉胸侧切过,斩断他的左臂同时,也把他的心脏斩为两段,血液如泉水般淌了出来。 三人一招出手,和尚硬扛阻敌,道士束缚下咒,剑客必杀一击。 对手来势凶悍,竟然一个照面,就嗝屁着凉。 张南两人远远看着,还没决定是不是跑过去帮手,对面的就打完收工了。 “没死?”张南目光一凝,突然说道。 他发现,那被斩断臂膀和心脏的巨汉竟然还在挣扎,虽然心脏被斩开,但仍然凶悍狂野。 好像并不是活人一样。 “是兽血傀儡!不好。” 方芸眼眸一缩,伸手一拉张南,脚下重重蹬地,就往打谷场另一侧的连绵屋舍冲去。 “你是担心爱德华声东击西?想护住村民。” 张南跟在身后,虽然是问话,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自己因为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敏锐精神力,能锁定察觉到一股凶戾杀机扑到屋舍一角,对于爱德华亲身偷袭村民的举动并不奇怪。 但是方芸显然没有这种能力,但她就只是凭借着蛛丝蚂迹,就能判断出敌人的主攻方向,并且做出极快应对。 这种心思和应变,的确不愧辣手神探之名。 能闯下名号的,看起来都不那么简单。 “嗯。”方芸一张小脸崩得紧紧的,应了一声,一边跑一边四面张望。 她的动作虽然快捷灵敏,疾冲之下,却是连回话的余力都没有。 发现张南跟在身边,不即不离的,竟然还能轻轻松松说话,她心里不由大奇,又开始琢磨着对方到底是什么实力。 不过,现在显然并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 一道白影从屋后跃出,长满白毛的手臂伸缩之间,就抓住了一个呆在压水井旁的八九岁小男孩。 白影身形如电,目光狠厉阴毒。 抓到小男孩,就把脖子凑到嘴边。一口森森獠牙,在阳光下发出金属般的反光。 显得十分锋利。 “大胆。” 方芸一声厉喝,洁白玉润的面上就泛起一道艳红,象是滴血一般。 脚下猛然用力,地面炸开一个深深的土坑。 她的身形陡然加速,化为离弦劲箭,向前疾冲。 身形扭曲着,一拳轰出。 张南发现,这位方警官出手之时这一刻,身上气血如同火山般爆发开来。 耳中更是听到哗啦啦一阵大河滔滔的声音…… 那是血液在体内奔行,有若大浪滔天。 她一掌护胸,一拳攻击,拳锋如枪如剑。 腰下如乘烈马,起伏不定,脊椎如龙,身形若蛇,一往无前。 还未打实,就见到爱德华胸前衣服深深凹陷下去,形成一个拳印痕迹。 “好一式龙蛇合击。” 张南暗暗赞叹。 平日里看起来娇滴滴的女人,出手如此暴烈狂猛,实在是十分罕见。 他认为,先前方芸自承还处于一阶,那是大大的谦虚了。 单凭这一拳,就达到了二阶之上的威力。 而且,还不是普通二阶。 爱德华行为上面像是野兽,那张脸仍然五官深刻。 即算是嘴角呲出獠牙来,有些狂狷,也给人一种慢条斯理的优雅感觉。 见到方芸一拳破风,如长枪大戟般刺来,直攻心脏。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好笑,并没停下咬噬小男孩脖子的举动,长满白毛的右臂同时捏指成拳,一拳轰出。 “呜……” 拳势破风,空气出现刺耳厉啸之声,劲风扑面而来,吹得方芸发丝向后齐齐飘舞,如同旗帜。 “好重的拳。” 她想也不想,脚下滴溜溜一转,身形就变得柔若无骨,如藤缠树……双臂起伏间,就与对方拳锋交错而过。 再化拳成爪,连敲带打,扫过爱德华抓住小男孩的左臂肘部,一把就捞过小男孩。 “好。” 张南脱口赞道。 连他自己都差点被方芸的举动给骗了,爱德华自然是措手不及。 方芸刚开始冲出来就是怒发如狂,如乘大马舞长枪,攻势凌厉。结果呢,这一切原来是假象。 看起来是要硬拼,实际上却是借着小巧细腻的手段,躲过爱德华的攻击,悄咪咪的救下了对方手中的小孩。 出手流畅自然,随势而变,极其精妙。 半秒钟时间之内,张南注意到,方芸连变三种气质,骗得爱德华不要不要的。 “啊……” 爱德华被夺去手中小孩,一嘴就咬了个空,他仰头就是一声嘶吼,羞怒难当。 身为狐狸基因植入者,号称最完美的神血战士之一,他平日里自诩智慧惊人,精神力也是极强,没想到竟然被一个比自己弱上不少的女人玩弄了。 这还了得。 吼声未歇,爱德华大锤般击出的拳头也不收回,五指弹开,锵锵声中就象五把锋锐小刀,借势横斩。 手掌在空中斩过一道空气白痕来。 竟然是想把方芸和小孩一式掌刀斩成四段。 方芸面色血红,脚下狂退,倒踩八卦…… 右手手心内凹,结成牛舌。 这是要连消带打的,把这一式横斩接下来了。 不过,看这模样,就算接下来,也会受伤。 爱德华五指指甲上面幽幽蓝光,估计还会感染病毒。 先前叶子桐也一个不防,就中招了。 张南估计方芸此时只是没办法,才会硬接。 是仗着身边有一个厉害医生,所以不太担心吗? 张南微微摇头,再也看不下去了。 治疗这种伤势虽然比较香艳,但是决不轻松,他觉得还是换一种方式比较好。 第一百零七章 插手 爱德华手臂横扫,五指泛着幽幽蓝芒。 见到方芸竟然不自量力的伸手横截,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深吸一口气,胸膛鼓起。手臂突然胀大,根根青筋暴突,生出浓密白毛出来。 轰…… 横扫加速。 空气炸开,荡出水纹波痕来。 他似乎看到了眼前的女人和小孩被一挥两段…… 心里也微微有些快意。 ‘所有人都以为基因改造战士,改造了兽类基因,就会笨得跟野兽一样,这其实是天大的误会。 真正的改造战士号称神灵预备役,可以一人创立一个基地,岂是区区陷阱可以对付的?不杀得当地政府心惊胆寒,对接下来的行动大大不利。” 上次狭路相逢,爱德华与特事处几人撞见之后就大打出手,虽然受了伤,自问也了解到对方的实力如何。 正面硬打那自然是打不过的。 但是,他相信,凭借自己的独特精神力和不死特性。只要进行游击战术,打了就跑,以战养战…… 别说只有几个特事处的小字辈,就算是来了先天级别大佬,自己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么,就尽情的玩耍吧。 首先就要碾死挡在身前的小虫子…… 他想冲进人群之中杀得尸横遍野,再扬长而去,在丛林水网之处跟对方玩玩,看看到底是谁撑不住? 这时完成任务的心思倒是淡了,他想的是出掉心头一口恶气。 想得虽然多,却只在眨眼之间。 爱德华脑子转得飞快,把远处大院三人对付傀儡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同时,晒谷场边十多位安全署警员已经举枪瞄准的举动,也在他的心里没有半点秘密。 他甚至想好了接下来的攻击路线,还有逃逸方案。 …… 眼前一花。 正面突然多了一个人。 好像是和谐统一的油画之中,突兀的洒上一大团深浓的颜料。 怎么看怎么难受。 来人年纪看起来很轻,眼睛却亮得如同天空星辰。 只是目光相接,爱德华就觉得自己脑袋一晕,心底泛起丝丝绝望和解脱。 就好像自己那一天因为输光了钱财,又被人追债,决心爬上帝国大厦就此一跃的心情。 “荒谬。” 我是狐狸基因改造者,最强精神控制,怎么可能被人影响了情绪。 爱德华重重的咬了一下舌尖,眼前光影重重……他努力睁圆双目,才看清挡在身前的是谁。 张南? 他怎么跑到这来了,又怎么敢插手? 爱德华感觉一丝荒谬。 对方只是一个医生而已,他怎么敢。 最重要的是,这个张医生刚刚躲在哪里?自己竟然看不到。 心中转念,横斩未停。 却见一只拳头后发而先至,越来越大,直轰到胸前。 “你太慢了。” 耳中就响起一声轻笑。 然后,爱德华就发现自己的横臂一斩,斩到了凝固的胶水之中,再也斩之不动。 而在胸腹处,一团焦灼电芒,从体内迸发…… 无穷痛楚,从骨髓肌肉深处,漫延至脑海。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要炸裂开来。 明明遇到危险,反应却很矛盾,就象好几天没睡觉一般,他感觉到极致的困意。 在痛苦和疲倦中间,沉眠下去。 巨大危机感袭上心灵,爱德华仰首一声厉啸,身形猛然后退,四肢扑地,倒跃而起。 身后突然就出现一条蓬松巨大狐尾,扑天盖地打了过来。 而他的身体一落地,连滚带爬的就窜向屋后丛林。 空洞洞的心脏处,洒下一片血迹。 噗…… 一股腥臊恶臭之气散开,黄澄澄的烟雾滚滚飞扬。 “靠,这家伙绝对不止狐狸基因,还有黄鼠狼的基因,竟然还会放臭屁。” 张南一进一退,快得就象是没有动过一般。 他一拳内蕴雷芒,并没有放出体外,出手轰在爱德华的心脏之处,把对方的心脏打成粉絮血沫后,就发现不对了。 对面这家伙虽然出手速度算不得太快,力量也并不是很强。但是,生命力却是超乎想象的旺盛。 没有心脏了,他的生命气息,也只降落了三分之一的样子,仍然生龙活虎。 正要追击,眼前就出现一只白毛巨尾,然后,还放了一个臭屁。 面对这种生化武器,张南想也不想,也只能退避。 他是来帮忙医病的,并不是来缉凶的。自问做到眼前这一步,已经算是很对得起自己的报酬了。 最主要的是,他还没看到报酬在哪里。 毕竟在前一刻,自己还是阶下囚。 刚刚洗脱嫌疑,还不知后续如何。 在天眼视界之中,他比别人看得清楚。 黄澄澄的雾气有着活性,只要沾上,就会附着在皮肤毛孔之上,很可能三天都洗不干净。 也就是说,要臭上三天。 同时,这样也表明,对面那个平日里斯文绅士的基因改造者,已经快要不行了。 否则,以他那牛逼轰轰的模样,怎么也不可能丢脸得当众放屁阻敌。 但凡稍微爱点面子,是个人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开火啊,愣着干什么?他快不行了。” 发现身旁的方芸正呆呆看着自己,远处卫兰心正带领队伍在旁警戒,如临大敌,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张南无奈开口。 “呯……呯呯!” 先是零星几声枪响,接着就如暴雨般的枪声响起。 爱德华身上溅起无数血花,翻滚着钻入草丛树木之中,消失不见。 “你们留守,防止那家伙杀个回马枪。” 叶子桐三人匆匆赶到,只来得及交待一句话,就紧跟着冲入丛林之中。 “好。” 方芸应了下来。 她心有余悸的放下手中小孩,奇怪的上下打量张南。 “刚刚那是什么拳?又快又重,我好像还闻到焦臭味了,是不是还带着雷电。” 爱德华出手已经很快,她全力遮挡,也只能堪堪拦下。 而张南的出手速度,她看都没看清楚。 只见白芒一闪,对面的基因改造人,胸口就已经被打出了一个大洞。 她想插手都没做到。 只能想到想到一个形容词,那就是奔雷闪电。 张南笑道:“你见过的,就是从崔子恪那里学过来的天罡五雷手啊,只不过化掌为拳,你就不认得了?” “怎么可能?” 方芸目光之中全是不可思议。 第一百零八章 机会 各门各派的绝技,看起来虽然简单,也很好学,只是比划个势子任谁都能学会。 但是,这么多年,那些门派却一直高高在上,保持着师徒传承的神秘。就是因为他们的功法内核,外人怎么也学不会。 别说外人了,不是亲传,没有口口相授上师传功,给出一本秘籍来,也没人学得来。 一个不好,反而会练得七痨五伤,当场吐血而亡都有可能。 张南竟然只是看了两眼就学会了天罡五雷手? 如果这是真的,其中的意义,甚至于比他的医术成果还要惊人。 当然,如此作为,所导致的后果也会十分严重,很可能引来不明危险。 “不,你这不是天罡五雷手,而是独门另类的雷法技能。” 方芸目光闪了闪,叹气说道。 张南转头,从方芸眼里看到一些担心,明白对方心中想法,却是浑不在意:“这当然不是天罡五雷手,就算我说是,也没人相信,因为一点也不像了对不对。” 两人相视一笑。 再也没有提起功法的事情。 张南抬起手来,没有沾染半点血迹的右手手掌之上,一颗洁白玉润,泛着丝丝光晕的鸽卵大小石头出现, 他沉吟不语。 这块石头极为熟悉。 上一世,在那懵懂憋屈的日子里,某一天,他也是得到了一块类似光华的石头。 缘巧合之下,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是精元石吗?我怎么觉得不太像。” 石头里面传来的古怪晦涩的力量,凭借张南如今的精神境界,半点也摸不着头脑。 直觉之中,他认为,这决不是本世界存在的东西。 名字并不代表实质意义,叫精元石,也许与精元并没有太大关系。 其实,张南更倾向于这种名字是别人胡乱取出来以混淆视线的。 这种石头,能得到多方抢夺,肯定有着更重要的用途。 “你怎么拿到手的?” 方芸凑上前来,很是惊奇的看向石头,呼吸有些急促。 “很简单,爱德华把这块小石头贴着胸口放置,绑得紧紧的。刚才出手之时,我就感觉到他身上能量聚集很不正常,顺手就抢了。” 张南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装做不经意的问道:“这块石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功用?” “对个人来说,其实用处不大。张南,我建议把这东西交给组织,得到的比失去的要多许多。” “怎么说?” 即算是与方芸有了些默契,也有些情份,但是,张南也不至于对方说什么就听什么? 东西有没有用,是不是必须交出去,他也有些迟疑。 “方芸说得没错,精元石对我们个人来说,吸收掉无非就是涨点气血,或许还能节省点修练时间。这只是皮毛好处,真正要发挥用途,还需要大型设备来激发。 张南,如果把这块石头上交,我敢保证,不管以前诸事如何,在三江地界,特事处会成为你坚强后盾。” 这是叶子桐的声音,许是因为先前受伤被治好,她对张南有些好感,此时细心解释,眼含期待。 特事处三人折转回来,两手空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此行又是徒劳无功,并没有追到爱德华的踪迹。 那家伙被张南一拳打穿心脏,胸口开了一个巨大口子,张南眼尖,甚至还看到数颗子弹穿过了他的头颅。 但是,就算如此,对方仍然保留着足够的生机,一口气逃出了众人的视线。 这根本不像是人类的表现。 唯一庆幸的是,受此重创,这个狐狸基因改造者,短时间之内很难恢复,也就不成为威胁。 这一点,从对面三人悻悻之中透着庆幸的表情可以猜得出来。 当然,几人心中肯定还有着羞怒,清泉道士表现得尤其明显。 他总以为自己出自名山大观,下得山来,凭借一身本事,自然是顺风顺水。 结果呢,被一介兽类基因改造者耍得团团转,最后什么事情都没办成,反而弄得灰头土脸。 真正建功的,反而是外人。 无论是治疗队友,还是打伤敌人。 这事说出去,他都会觉得丢人。 叶子桐的话音一落,清泉道士就有些不耐烦:“精元石是特事处点名回收的,哪里是闲杂人等有资格占有,叶师姐哪用得着说这许多?拿来吧。” 说着话,他就伸手抓向张南的手心,目标直指石头。 三指前伸,两指屈弓,正是伏魔斩邪印咒…… “不可。” 事起仓促,叶子桐和明惠都没反应过来,方芸已然面色大变。 别人因为离得远,看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明白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张医生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自己这些人围追堵截,艰难应对的敌人,只是正面过手一招,就被他打得生死难料。 从他手里抢战利品,怕是脑子被门夹坏了。 最关键的是,明明只是几句好言好语就可以得到的任务物品,结果变成强抢,偏偏还不一定抢得到。 也不知石清泉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能是嫉妒吧? 听到方芸叫喊,清泉愈发不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冷哼一声,出手劲气更强。 手腕振荡间,空气轰然炸响,所有人都感觉到身体四周象是有着无数丝线狂舞,牵引四肢,让人动弹艰难。 在所有人的动作受限之时,唯有那一只手爪快若闪电。 就要抓到精元石。 “强抢别人的战利品,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张南冷笑道。 第一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他的手掌猛然轻巧一翻。 掌心变掌背,腕骨突起,迎着清泉道士的手爪反撞过去。 轰…… 一声炸鸣。 方寸之间的反腕撞击,撞出了沉雷闷响。 喀啦啦…… 清泉道士惨叫一声,整个右臂就象多米诺骨牌一般,从指骨到掌骨,再到腕骨,臂骨,同时断裂…… 痛吼声中,他沉肩转身,整个身体如同陀螺般连转了五圈,划着圆圈退出七八米开外。 才消去这股震荡之力。 就这,还感觉半边身体酸麻胀痛。 “你……”清泉道士停下身来,左手紧紧按着右肩,右臂低垂身侧就象面条一般。他怒声道:“你竟敢对我出手,是想跟武当山为敌,还是想跟政府作对?” “你什么都代表不了,别太高看自己。”张南呵呵轻笑:“这次小惩大戒,我已经手下留情了。真要自己找死,可没谁会惯着你。” “好,我记着了。” 清泉道士看了看叶子桐和明惠,扔下一句话,竟然不管不顾的就离开了。 叶子桐见到这一幕,眉毛狠狠的跳了跳,伸手就搭到腰间长剑之上,想了想,又放下手掌,笑着道:“张医生息怒,清泉第一次出任务,做事失了分寸,我代他道歉了。大家都是同一战线,何必闹得不痛快呢?” 再远处的明惠,此时身上已是金光隐隐,双腿半屈,时刻戒备着,看他模样,竟比先前面对爱德华之时,还要紧张慎重。 张南摇摇头,抛起那块温润石头,“不要说那些虚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块石头的重要性。交出去也不是不行,我要一个好处,或者说名额。” 从这些人的态度和石头之中隐含的奇特能量,张南已经大约猜出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莫名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的机会,其实很重要。 跟自己的修为突破,有着巨大干系。 第一百零九章 不是信不过你 叶子桐听到这话就放松下来。 肯谈条件就行。 她说的其实不是假话,这块石头落在私人手里,只是增进一点修为,用处并不是很大。 为了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作用,反而要与官方作对,引来围捕,怎么都是不值得的。 相信,对方只要不傻就不会这么做。 再一个,她们在来离江之前,也不是没有了解过情况。 对张南的所作所为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 她知道,这个医生虽然手狠,做事从不顾忌太多。总的来说,也没有超出一般人的普世价值。 最关键的一点,对方跟方芸关系不错,似乎还是处于同一阵线。那么,就不必急着撕破脸皮。 从内心深处,叶子桐不知为何总觉得,如果此时翻脸,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你要什么好处?只要我们能办得到,决不推脱。” 叶子桐使了一个眼色给明惠和尚,目光不再盯着那块在张南手心里抛上抛下的精元石,对张南的要求一口应了下来。 张南拿起精元石,凑近眼前,啧啧赞叹了两声。 也不知是在赞叹石头很美,还是赞叹着叶子桐的大气爽快:“我也不为难你们,这么说吧,今天的行动,我也算是出了大力,不但治病救人,更是发现基因改造武者的踪迹。 打退的同时,还亲手抢回精元石。如果你们没有官方的身份,按照谁出力谁得利的原则来分配,这块石头就是我的。不但是石头,无论什么样的战利品,我都得占大头对不对?” “对,江湖夺宝是这个路数。”叶子桐并不否认。 “那好,既然是国家需要,我一介草民,也不敢与特事处来抢东西,就先放在我这研究一天吧。至于其他要求,就让方芸跟你们说。” “好,希望到时候石头还完好无损。”叶子桐笑了,接着补了一句:“精元石的消息既然泄露了出去,还让敌人逃掉,想必后续还有一些手尾,难保不会有人盯着张医生。你看,是不是让方芸跟在身边,也好多个照应。” “可以。” 张南象是完全听不出其他意思。 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位女剑客。 特事处三人前来离江,竟是以她为首,两大名山下来的弟子还要处于辅从位置,果然是有道理的。 对方战斗之时毫不惜身,彪悍狂野。办事之时,又是谨慎沉稳,有理有节。 还真的颇有几分首领风度。 至少,张南不觉得讨厌。 叶子桐的话里意思很明白,那就是想多派一些警员暗中保护,防止别人前来强抢。 张南却是明白,这其实并不是什么保护,而是监视。 当然,如此监视方式也不太讨厌就是了。 把这件事情交托给方芸来办,事情就有些和缓的余地。 即算是张南心里有什么打算,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估计也不会做得太过份。 这也只是预防万一的手段罢了。 …… 很快,处理安置了伤员和村民,张南就不打算在此多呆。 叶子桐并没有放弃缉凶,顺着爱德华消失的河流方向,派出人手沿河而上,直入树林之中。 而方芸,当然是带着几个精干警员,护送张南回诊所。 名为护送,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抵就是走个形式而已。 “你是故意放走爱德华的?”坐到车上,方芸终于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里的话。 张南摇头:“哪有?先前那臭气你也不是没见着。王大牛只是在旁边沾了一点雾气,洗了半个小时,都能臭死个人,差点把胆都呕了出来。换做是你的话,敢顶着那股臭味擒拿凶手?” “这倒也是。”想到那道黄云般的臭雾,方芸也心有余悸。 女人比起男人更爱干净,想到如果被那雾气淋个正着,恐怕就不是什么呕吐不呕吐的事情。 根本就无法见人,一天到晚都得泡在水里。 最关键的是恶心啊。 “那不就得了?你知道的,我们做医生的,多少都会有点洁癖,见不得脏污和细菌。我当时就想,爱德华连这种放屁手段都用了出来,想来已是在苟延残喘,跑不了几步,就会被特事处几人逮住。却没想到,竟然让他给逃了。” 张南假装自己意想不到,一脸无奈。 方芸表示认同,眉毛微微皱起,显然也对那狐狸基因改造者的强横生命力感到烦恼。 如果这次没有捉到,过得一些时间,对方就能恢复伤势卷土重来…… 更麻烦的是,那家伙恢复伤势的方式竟然是吸血。 不仅仅是吸血,几个被抓走杀害的村民,只剩下一点骨皮,看上去竟是把全身精气都吸走了。 这已经是妖魔行径。 如果这种东西,再出来几个,特事处来人恐怕还真的很难对付得了。 还有,对方手段狠辣残酷倒也罢了,还能通过病毒改造普通人,变成兽血傀儡。 先前一战,方芸仔细看了,那个先行冲到大院之中的巨汉,被杀死之后身形就大幅缩水…… 有村民认了出来,就是村尾一个单身中年男人,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这人身体平日里有些虚弱,干农活都不怎么利索那种,更别提有多大的力量了。 就这么一个农村汉子,再次出场之时,在短短时间之内,差点追平特事处的二阶高手,牵制住三人一小段时间。 论起实力来,方芸感觉,如果是自己独自面对,恐怕还不一定能对付得了。 力量巨大,没有要害,不怕受伤,身上又全都是病毒,磕着碰着就有可能受感染。 若是多上几个傀儡,就会很难对付。 尤其是出现在城区人烟密集所在,那更加是一种灾难。 “该死的基因组织。”方芸暗骂一声,脸色很不好看。 “对了,石清泉的手臂骨骼被打断,你出手重了点……他不问而取的行为,虽然有些失礼,但那人就是个妄人,依你的心胸,原本就不会在意的对吧。先前应该是一时失手伤了他。” 张南轻笑一声:“这一点你想错了,他的手臂寸断,就是我故意打的,不仅仅是行动失礼的原因。” 方芸一听愕然,想了想,叹气道:“我明白了,你还是信不过我的承诺。” “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信不过你的地位。” 张南笑得云淡风轻。 他从来不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人情上面,许多事情也习惯性的留一手。虽然大多数时间用不着,但准备了比不准备要好。 第一百一十章 输了就得认输 刚开始突破十二重楼第三重心动期的时候。 因为心动神动,气机勃发,张南做事就难免多了几分咨肆无惧。 在张南的原本认知之中,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比较平凡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古里古怪的东西。 所有人都生活在和平安宁之中,作奸犯科的也最多只是一些有些本事的普通人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做了什么事情,只要不被人抓住实质性的证据,想必也没人奈何得了。 事后,他才发现,这里不但有着传武厉害高手,还有着内气古武修行者。 更扯的是,连道家传人也出现了,并且鼓捣出了确有实效的术法出来。 这一切,虽然神奇,却还比不上众生基因组织弄出来的兽类改造者给他的震撼。 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有了几分传说中妖怪的威风…… 哪里还是什么末法世界,看起来,就象是百家争鸣的乱世,群魔乱舞。 如此,问题就来了。 如果是普通和平社会,他的行事稍微大胆一些当然会没事。 但结果,却是并不和平,在平静的水面之间,隐藏着湍急的暗流。 他先前做下的种种事情,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肯定会有着无数种方法锁定到自己,有些人也并不会象自己想象中那么讲规矩。 也有足够的实力。 张南甚至猜想着,特事处三人,除了收缴精元石,察探扫除众生组织秘密窝点的任务,还有一个任务。 那就是对付自己…… 这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从清泉道士那毫无掩饰的敌意,他就明白了这一点。 若不是方芸请自己前去医治叶子桐,并且凑巧的出了一份力气,立了一些功劳。 恐怕那几人早就会追究前事,首先出手。 并且,还会查一查在法庭之中崔子恪性格大变的因由。 在法庭辩护之时,当时许多人看着,自己想要洗脱嫌疑,在普通人面前,的确是够了。 在特殊人士面前,那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须知特事处这种特殊部门,行事方法,与安全署可以完全不同。 他们有着一些特权,多数时候靠的是自由心证,并不需要事事处处都走法律行径的。 抓人的时候稍微出格一点,也是没有问题。 崔子恪看起来行事嚣张,结合他的身份来看,其实还算是忍耐了。 有鉴于此,张南尽了自己一个医生的本份同时,也多留了一个心眼。 在村落里,他虽然是做为援兵赶到,也颇为出了一些力气。 但这并不代表什么。 历史故事之中,‘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事迹多如牛毛,总有那么一些人,到了事情无可挽回的时候,才悔不当初。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后悔药,每一步的选择,当时看起来并不如何,却对事情的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张南虽然有着方芸的面子,但这一点并不足以让他从此安全。即算是救了叶子桐,人家想要不记恩情,那也没有办法。 因为,据他观察,方芸虽然在特事处有点人脉,但终究还是没有什么权力。 她并不足以左右叶子桐、清泉三人的选择。 到时候,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什么? 一切顺利的话,就是狐狸基因改造者爱德华当场被诛杀,特事处三人完好无损,精元石到手,任务完成。 三人来离江一趟,任务完成了,时间也多了,是不是就会想着顺便再多做一点事情? 她们的目光就会转到张南的身上来,追究这段时间,离江出现的几件案子。 到了这时,如果不想任人揉捏的话,自己除了正面对抗,就只能千里逃亡。 这两种选择都不是什么好主意。 所以,张南明明可以出手杀了爱德华,关键时候却是让了一子。 没人知道,他那一招天罡五雷手,其实只用了三成力量。 虽然雷霆力量冲击到爱德华的精神和肉身,但是,张南本身远远超过爱德华的精神力,却根本没有用出一丝半点来。 否则,真的全力以赴,对方又没有多加防备……张南以神御雷,精气合一,就在一招之间,就可以把那家伙打个灰飞烟灭魂魄俱散。 现在的情况就不同,爱德华竟然逃了,逃了…… 特事处能放手吗? 不能。 爱德华犯下如此大罪,在离江把事情闹得太大,就算官方再怎么遮掩,总是遮不过有心人的目光。 或许在黑暗之中就有着无数双眼睛看着官方应对。 如果官方无能,那么,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种后续,是万万不能发生的。 无论他们心里有着什么样的想法,特事处三人的第一目标就成了追索爱德华,不把他擒杀当场,这件事没完。 因此,他们也根本就分不出精力来,处理离江本土的一些影响较小的案件。 张南就可以继续隐藏在暗中。 就这样,或许仍然有些不保险,不保证会有哪个脑子进了水的家伙,不顾大案要案,反而顺手针对自己,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 清泉道士就有这个苗头。 张南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出于嫉妒的心思,还是争风吃醋。 或者是与崔子恪有着私人交情,更或者是眼里揉不进砂子,想要依法办事,明正典型。 反正不管如何,从石清泉露出一丝敌意被他发现之后,他就做了个决定。 在对方自高自大强抢精元石的时候,借着由头悍然出手,打折了这位武当传人伸出来的爪子。 “所以说,他的手臂无法治好?必须求上门来,这时就可以讲个条件。” 方芸看向张南的目光如同见鬼一般,她终于明白了张南在想什么。 打断清泉的手臂,那是在展示实力…… 等到石清泉寻人医治,发现无论怎么治,都不可能恢复原状,甚至还会恶化。 他又会怎么想,怎么做? 因此,就到了第二步,施恩于人,同时也谈好条件,否则一拍两散。 就算石清泉不想受这种恩情,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去。 除非,他想要以后变成独臂剑客。 当然,他也可以回山请人,前来找回场子,不管打赢打输,总要结下深仇。 他的手臂也不一定能治好,仍然还是一个独臂剑客。 震惊过后,方芸才有些叹服:“这么看来,你先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式腕击,其中肯定有着什么猫腻。” “也没什么,只不过,在他的经脉骨骼之中,打入了一道阴阳雷劲,阴阳平衡,生死轮回。” 张南淡淡的说道。 身为一个好医生,不能不对人体进行研究,而做为一个懂得修行,并且成就不凡的医生,能用出来的手段,远远超过别人想象。 “怕只怕,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没人能看得出来,我那手法其中的奥妙之处。石清泉就算是砍掉手臂也是没用的,因为,那道阴阳雷劲是活的。他能斩掉手臂,总不至于能换掉五脏。” 方芸默然。 身为门派中人,自高自傲的同时,也不允许他们丢了门派的脸面。输了就得认输,无论是主动挑衅,还是被别人欺辱。 石清泉如果受了张南大恩,答应了某些条件。在明面上,他肯定不可能再敢有半点针对,除非他把自家师门都不放在眼里。 至于暗地里如何。 张南表示,并不放在心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咫尺天涯 回到诊所,还在平安巷口之时,方芸就停了下来。 张南不知道她究竟准备如何行事,是不是准备配合特事处搜查离江城内,趁热打铁的找寻“众生”组织实验室的踪迹? 但他知道,与以前不同的是,自己福安诊所旁,已经悄悄的布下了一些人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张南四处望了望,感觉似乎忽略了什么事情。 不过,此时他心挂着精元石的研究,也就顾不得多想。 连饭也没吃,上到诊所二楼,把精神沉浸入石头之中,感受着上面传来的阵阵波动,心里有些喜悦。 与叶子桐、方芸她们在一块时,他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此时全都不见。而是两眼泛起金芒,死死盯住石头。 精神力有如一波波潮水般的直冲入石头深处。 他感觉到这块精元石似乎有着呼吸。 同时,还与这片空间有着一丝格格不入的神秘。 ‘叶子桐的确说的没错,如果只是把精元石当做一块大药来吸纳,比起得到一株上好药材也好不到哪去。无非就是力量更纯净一些,更容易吸收一些。’ 张南细细评估了一下,判断出,如果自己吸纳这种精元之气,他的生死轮回功,当可在第四重超脱境更进一步。 也就是方芸她们所说的先天之气壮大,让血气体魄更加壮健一些。 但就算吸收了这些精元之气,却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本质的变化,反而会让精元石得到损坏。 倒不是石头本身会出现什么问题,而是外层封禁精元灵气的消失,会让内层深处的力量消失。 这种力量,凭借身体气机,是根本探寻不到的。 因为这个原因,张南只是静静坐着,把精神化为触丝,一点点深入探了进去。 细细感应着石头深处传来的奇异波动。 时间悄然流逝。 等到阳光照进窗户,四周传来隐约人声。 张南清醒过来。 他没有睁开眼睛,只觉得心中一动。 身周空气泛起阵阵涟漪,仿佛是错觉,也仿佛是真实发生。 整个二楼,一桌一椅,楼梯栏杆,全都出现在脑海之中。 明明还是闭着眼睛,身周方圆十米处的每一处摆设,空气中漂浮的每一的浮尘……全都出现在心灵之中。 闪耀着七彩光辉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此时已经消失不见,就如在漫空繁星之中,心灵放飞到极处,能够随意往来。 ‘这是心眼吗,难道我的眼睛又突破了一层?’刚刚转过这个念头,张南就发现自己错了。 并不是他的眼睛看到的东西又增加了广度,实际上,是他的精神力探索范围和距离有了进步。 如果说以前的精神力探索就象是隔着毛玻璃看人看景,只是看了个大略,并且还需要在心里成像分析。 那么,现在的一切,已是纤毫毕现,想看不清楚都不成。 当然,最大的好处,就是,他的精神触角,探索的范围已是越来越远。 静止下来都能环绕十米方圆,如果拧成一根绳,向着一个方向探索的话,那就是三十米。 三倍静态距离。 精神本质的壮大与提高,这还不是观摩精元石的最终好处。 张南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他的脸上全是喜色,走到窗户前,深深吸了口气。脚下一踏,就已然跨过三十米距离,出现在诊所外面。 ‘精神扫描所及,身体就能一步达到,我终于解封了咫尺天涯步。虽然一步数十米,只算是刚刚发挥了入门阶段的威力,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却是难得的神奇术法了。’ 也难怪他高兴。 这门术法,其实并不算是术法,不需要动用精神力和真元力,就像本能一样,考验的是对空间波动的理解。 他也终于明白了叶子桐说的是什么意思。 叶子桐曾说这块精元石,若是私人拿了没有什么大用,只有发动组织的力量进行研究,才能发挥作用。 因为,石头里面隐藏着的力量波动,竟然与空间有关。 这也代表着,高层利用这块石头在做什么与空间有关的实验,并且获得了一些成果。 从本质上来说,这块石头本来就不是本世界应该具有的东西。 石头里面有着许多秘密,张南此时并不太想深究,别人也不会告诉他。 他只要能够从中得到些许好处,让自己的修为恢复一些,医术更进一步就行了。 接下来,就能在这前行无路的世界之中,趟出一条路子来。 身影消失,张南再一踏步,脚下点尘不惊,又跨过三十米距离。 精神所及,就是脚下康庄大道,抬步可达。 到了这时候,张南才有把握开口说,普通人就算再怎么全副武装,也难围死自己。 明晰世界规则,解封手段,获得自保能力。再寻求机会得到好处,提升修为。 张南一步步走得稳健。 至于能不能找到修为提升的路子,他此时已经没了多少担心。 既然民间和官方都已经走在这条路上,并且研究出了一些成果,那就不急。 总有办法的。 他最怕的其实还是世界有着局限,根本无路可走。 “张医生,早啊。”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家早餐店前,方芸笑吟吟的打着招呼,眉眼之间有着淡淡疲倦。 “你忙了一宿没睡?就一直在附近守着?” 张南愣了一下,回头望了望,精神化为无形波动,感应了一下。 早餐店不远处,一幢三层小楼上面,还有着两双眼睛看了过来……诊所的侧方十米处,另外一座二层楼房处,一个人影若隐若现。 这些人倒是没有什么敌意,只是那种全神贯注的专心感觉,分外明显。 这是监控的暗子。 张南心里明白,又觉得有些欣慰。 至少,方芸并没有带着大队人手,在一旁长枪短炮的如临大敌。 想必,她也只是例行公事的看着而已。 防着自己携带精元石离开…… 被看穿了行踪,方芸笑了笑,招呼店老板加了一碗米粉,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信不过你的人品,办事程序就是这样,在其位谋其政,没办法的。其实,依我本心而言,肯定是不愿意守着的。” “行了,就不为难你们。” 张南伸手一抛,就把那块精元石抛了过去。 “看看吧,没有丝毫损坏,外层精元力也好好的。” “你发现了石头的本源力量?”接到手中,感应到奇妙波动,方芸惊异抬头。 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张南,好像看着一个怪物。 力量被激发之后,短时间之内,不会平息下来,方芸五感算是比较敏锐,她虽然并不能清晰发现,却能猜测得到。 张南摇头失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若非发现其中有着深沉力量波动,我至于拿回来细细琢磨吗?难道……你们一开始就认为,我拿着精元石只能看个稀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深远影响 “当然……不是。” 方芸心情稍微平息了些,眼波闪了闪,看不出在想些什么,“总之,这次的事情,特事处会记得你的人情的。就算是石清泉再有不满,叶师姐她们都不可能赞同。” 说到这里,方芸笑得咯咯有声,一口喝完鲜美肉汤,把精元石收了起来,声音变得小了一些:“张医生,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晚石清泉找了好几个名医看病,甚至连隐迹西山不为人知的唐明顺唐老爷子都找过了,仍然没有用处。他的手臂不但没治好,反而牵动内腑,很是吐了几口血。” “唐明顺?” “对,他是隐世医道名家,祖传医道武道,在南三省很有名声。唐老爷子年纪已经很大了,这次回到祖宅江湾是来养老的。石清泉连夜赶了五十里地,上门求医,也算是消息广,面子大了。” 方芸话里有着丝丝揶揄。 “竟然引动了阴阳轮回之气吗?呵呵,医术挺不错。”张南脸色平淡,低头吃粉,对方芸的话并不意外。 这一次,石清泉找的医生显然更厉害了一些,相比霍东庭来说。 或者说,这位唐老爷子很可能本身就有修行,有着内气傍身,所以,对武者造成的伤势,更拿手一些。 而苏炎秀、余清华等人,只是正统医家,并不接触武道和真气。 她们并不是医术不行,知识不够渊博。而是术业有专攻,并不在同一个领域之内。 在张南的预想之中,象是苏炎秀、余清华几人,想要治疗真气入侵,根本连从哪里入手都办不到。 而唐明顺老爷子,既然能够引动或者驱除石清泉手臂经脉里的阴阳二气,手段是可以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位老爷子也引动了自己伏在真气之中的一道暗手,现在的清泉道士可能不仅仅是手臂受伤的问题了。 更有全身瘫痪衰竭的危险。 伤势越治越严重,怎么说? 方芸偷偷的看了一眼张南,心里更佩服了。 她以前知道对方医术高明,能治好别人所不能治好的病,甚至包括绝症在内。这种认知虽然也有,却不如现在这般深刻。 治愈绝症的医生,其实并不是没有。 全国各地,每年都有着几例奇迹病例。 但是,主治医生多数也只是误打误撞,怎么治好的,他们自己都说不太清楚。 如果让那些医生再次复盘,重新治疗,估计就会抓瞎。 而张南这个神医,从种种方面来说,可能比那些误打误撞的医生厉害一些,的确称得上神医,但想必也就这么一回事,强得有限。 他在离江名声甚广,也许只是因为地域局限,没有进入大都市,碰到真正的医家高人。 所谓神医,只是一个称呼,也分三六九等。 而唐明顺,就是全国都承认的真正神医,高得不能再高的医家高手。 唐明顺老爷子的医术,在民间可能没什么人知道,但是华国高层和武道圈子里,这位老人家都是有着很大名声的。 他已经属于华国顶级医生,但凡愿意出手,只要伤病之人还没当场死掉,到了他那里就算是保住了性命,痊愈有望。 武者争锋,大国博奕,什么伤病都有可能发生,或中毒,或下蛊,或暗劲,或者咒杀。 种种手段,唐明顺都能够应付,就算治得不能全好,也能治个七七八八。 换句话来说,就是说唐明顺老爷子的医术,还从来没有越治越严重的例子。 清泉道士的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主治者医术差得太远,连伤情都判断错了。以至于南辕北辙,闹了个乌龙,在医院中发生的话,这就叫医疗事故。 比顶级名医唐明顺老爷子的医术还要强上不止一星半点,那么,张南的医术水平到底达到什么境界? 这一刻,方芸又想起了自家妹妹方小婉的先天性心脏病。 做为警务人员的职业病,从来都是存疑的眼光看人,她一直觉得,妹妹的先天性心脏病已被根治,再不复发,很可能只是表象。 这时的她却再不如此认为。 ‘好手段啊,既然石清泉没能医治好伤势,那自然得求上门来,否则就算是寻了张南的不自在,自身只会更惨。身为武当真传名弟,与一个民间医生进行换子,实在是智者所不为。’ 方芸想象得到,从唐明顺宣布无能为力之后,清泉道士也只能服软。 特事处几人出来办事,荣辱一体,也只能跟着上门求人,天生就矮了三分。 还有更深远的影响。 那就是三江府特事处高层,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结果。 并且,如果他们不算是太蠢的话,更会想尽一切办法,与这位神奇的张医生打好关系。 人生在世,难免马高蹬短水尽山穷。 与黑暗势力战斗在第一线的特殊执法机关,更是有可能出现大问题。 有一个极其厉害的医生站在同一阵线,想想也是一件让人安心的事情。 等到张南喝完最后一口汤,方芸也要带队离去了。 她拿到了精元石,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这一次,更是算帮了特事处一个大忙,很可能还会得到一些好处。 因此,心情也是极好。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张南,说石清泉那事可以见好就收,对方若是前来求医,就出手救一下。 这事以后,清泉道士也不可能再有任何针对行动,他们不敢,也丢不起这个面子。 还说叶子桐经过一晚的顺水追查,基本上已经锁定了基因改造实验室的具体位置。现在已经致电三江特事处,派来三阶高手,很可能会有大行动。让张南最好坐镇医馆,不要插手,防止惹火烧身。 毕竟,每一次剿灭实验室,反扑都会特别厉害。 谁也不知道隐藏在暗中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又是研究了哪种项目? …… “张医生,张医生,快快,帮忙去看看,刘奶奶不行了。” 街坊王建华跑得满头大汗,离着老远就喊了出来。 轰…… 张南心脏重重一跳,他终于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 昨晚回来之时,就感觉心中有些不妥,因为心系精元石的研究,他并没有多想。 此时才反应过来,那个每天期黑就在诊所附近捡着瓶子垃圾,并且傲娇的吃了自己买回的一只鸡腿的小宝丫头,竟然有一些时间没见到了。 “小宝呢?” “她不见了,所有人都没见到她。今天清早,刘奶奶也是因为找不到她,所以气急攻心,所以……” “边走边说。” 张南眼睛微眯,脚下加快。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凶 张南赶到的时候,就见到狭窄低矮的平房前面,围了不少人。 大多数人既是紧张,又是好奇,探头探脑的看着屋内,不时窃窃低语。 透过人群,可以看到床榻之上盖着白布,白布下面是一个消瘦人体形状。 ‘来迟了吗?’ 张南心里跳了一下。 刘奶奶的病他知道,那是多年操劳成疾,又加上营养不足,导致骨骼退化,生机衰弱。 这种病按现在的医学理论来说,那是无药可救的,只能延长一下寿命,尽量调养。 但是,上次张南前来看过,最起码半年之内,刘奶奶的病并不会恶化到致命的地步。 他还想着,等自己的修为和医术更进一步的时候,应该就能够进行医治了。 那至少要等到自己的修为突破五重,才能试上一试。 当然,如果他的修为能突破到六重境界,医术进步到重塑生机,起死回生的地步,应该就可以治愈这种老年病。 让对方多活几年,不成问题。 自然万物兴衰有道,真正难治的并不是那些突发的伤病或者无解的疑难杂症。 反而是这种平平淡淡的生老病死,就像月升日落,潮涨潮消。 一切违反自然之理的行为,都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难度并不是一般两般的大。 张南也没想过彻底治好刘奶奶的病,这并不是因为对方没钱付诊费,而是因为能力不足。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才刚刚突破第四重楼不久,明明还能活上半年的刘奶奶就已经迎来了死亡。 ‘一定是有意外发生了。’张南心中一动。 他的天眼望去,就见到白布上方,一团黑气犹如烟云缭绕,久久不散。 而代表生机的白气淡不可见,渐渐的就化为星星点点,转眼就要消逝无踪。 现场已经有两个警察在场,正在进行询问和笔录。 应该是有人报警。 但可能是出于对执法机关的天然畏惧,这些人并没有多说什么,被问到之时,就会吱吱唔唔,说得云山雾罩的,很不清楚。 “我只是听说,昨天傍晚有两个男人上门,说可以收养小姑娘……那两人看起来斯文得很,穿着打扮象是有钱人。” “……对了,刘奶奶当时应该是生气了,我听到她大声怒骂。” “往哪个方向走的?不知道啊,平安街人来人往的,哪还记得这么多?” “是有一些时间没见到小宝了,如果还在平安街,我们这些人都认识她,会叫她回来的。” 有人迟疑的说道。 他们不约而同的不敢说出那个结果。 那就是小宝可能被人拐走了。 “张医生。” “张医生来了,可惜你晚了一步,不然可以让病情缓一缓,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警察眼中闪过无奈,见到张南,就迎了上来,指着屋内说道。 “彻底治好病那是不行,但只是延缓病情,问清情况,还是能办得到的。” 张南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 从刘奶奶‘尸身’上浮绕着的气机,他可以看得出来,对方除了生机不足外,之所以病情恶化,突然不行。还是因为心火大旺气极攻心。” 老太太本来就是一个性子火爆倔强的人,心地虽好,但从不求人,也不太相信陌生人。 身体虚弱到如风中残烛的时候,再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一个激动,就可能要了性命。 张南走上前去,掀开白布,就见到刘奶奶枯瘦如柴的身体,还有那张青灰色的脸。 最骇人的,还是她那圆瞪的双眼,歪斜大张着的嘴,似乎在控诉着什么。 面容十分狰狞,不甘不愿…… 她是想着在世上久留一刻吗? 到底还有什么放心不下? “死不瞑目啊,大凶。” “快快躲开,别去看。” 围观的群众连忙闪开,倒吸一口凉气,还有几人甚至退到了胡同口,生怕晦气传到了自己身上。 就连两个警察,也是静悄悄的退了两步。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对死人天生的古怪感觉,尤其是死状难看的,见着了总会心里发毛。 几千年的传说和传统影响,很难完全无视。 见到眼前这种情况,是个正常人都会微微心虚。 当然,死者的亲人,还有一些傻大胆,就是例外。 此时,还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张南。 他没有后退,亲眼见着面相,他才放心下来。 如果对方死相平静,那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 如今还有一口怨气堵在喉间,就可以死化生,以阴化阳。 怨气也是气。 反而是那种最后一口气散尽的死人,以现在张南的医术,那才是无法可想。 其实在他的心里,刘奶奶这种情况是假死,如果没有厉害手段治疗,一时半刻就变成真死,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了。 这些专业的东西,别人不懂,他也不想多去解释。 只是从怀中摸出随身银针,拿出火机点燃消毒。 刚刚来得匆忙,没有带着自己出诊用的医疗箱,一切只能从简。 “是针灸?张医生还想治病?” “刘老太已经死了啊,这种情况还怎么救?张医生不会是中邪了,脑子糊涂了吧。” 这话一出,四周众人又退了几步,全都摒住呼吸,现场情况变得诡异沉寂。看着张南的举动,甚至没人敢高声说话。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海捞针 “轮回针”是一种禁忌针术。 化死气为生机,转阴气为阳气。 如果是在那方世界,冒然用出生死轮回宗的这套针术,很可能就会有着不测之祸。 因为,张南后期打交道的都是一些修界大拿,本身实力都会十分强横,为这种人运转生机续命,倒转阴阳,十有八九就会引来强大反噬。 因果这东西,说不存在,其实是存在的。 作为修者,谁的手里都难免惹上许多人的鲜血,做过种种不为人知的错事恨事,一旦不小心为这种人接了因果,自己就会受到惩罚。 一般治病疗伤倒也没什么,如果是治必死之病,逆转生死,那冥冥之中的反扑,就会更加厉害。 这种行为,比起世俗之中替人算命泄露天机的危害一点也不小。 当然,现在面对的病人,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老奶奶,那就没多大关系了,凭借着张南的现有修为,完全扛得住。 他双手各执一针,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流转,针尖极其细微的震动起来,左手针泛起霜白,右手针闪过一丝艳红,也不多做等待,身形微动,针芒已刺入刘奶奶两边太阳穴之内。 “我刚刚是眼花了吗?” “刚才那银针好像变色了……” “不是错觉,你们听!” 有人惊叫出声。 众人一听,静了下来,就听到耳边还传来嗡嗡声音,余音不绝,就象夏日午后那连绵不绝的隆隆雷音。 好像离得极远,又像在下一刻就要轰击下来。 雷音入耳入心,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床上的刘奶奶已经一个激灵,上半身猛然坐起。 “吓……” 四周人惊得身体后仰,有些人尖叫出声。 “诈尸……不对,是救活了。” “竟然救活了?起死回生,不可能吧!” “刚刚不是死了吗?来来,打我一巴掌,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有人不敢置信。 “啪……” 这人被打得转了个圈,痛叫起来。 四周传来一阵哄笑。 更多的人,看向张南的目光就多了一些惊惧敬佩来。 如果说,先前只是把对方当做一个厉害医生,现在更多了一些神秘莫测的东西。 能从阎王手里抢人的家伙,怎么看都不简单。 再联想先前那银针上面的红白光芒,耳中隐隐听闻的惊雷。 四周一片寂静。 就连两个安全署的警员,看向张南的目光也有些复杂,站在一旁微微有点拘束。 病床上的刘奶奶此时脸上已经恢复了一些润红之色,那瞪得象条死鱼般的眼珠子也骨碌转动起来。 歪斜大张流着涎水的大嘴,也跟着合拢了,还啧巴啧巴一下,猛然叫出声来:“小宝,小宝呢?张医生,小宝被人拐走了,那天杀的人贩子。” “你确定?” 虽然是问话,但张南已经相信了。 精神力强大之后,大脑运算速度也无形之中变得飞快。 有些信息汇入脑中,只是转念一想,就能想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虽然心急于治病用针,他并没有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病人身上,而是从各人的表情和语言之中,得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那就是,每天出去捡垃圾,挣得一些微薄钱财买食物的五岁小丫头,竟然被人贩子掳走了。 张南甚至能想象得到,聪明的小丫头张嘴就要大叫,却被人拿手帕捂住嘴巴扛在肩头,送入车中带走。 并没有发出多大声响。 或许有人看到,但是,出于‘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心理,看到了也会当做没看到。 因为,那些终日挣扎生存着的普通人,既胆小,又怯懦,遇到坏人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要去斗争和揭发,首先考虑的其实还是会不会把麻烦惹到自己身上来。 普通百姓,有时可敬,有时可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是,眼前的情况,却必须找到当时的目击者,如果想要寻回小宝,得到准确信息,也必须依靠这些人普通人。 “我不要小宝被打断手脚躺在地上讨饭啊,我可怜的丫头……” 刘奶奶呼天抢地的哭嚎,差点又背过气去。 看得众人又是一阵揪心。 因为,他们全都知道,刘奶奶的担心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 虽然全国一片清平和谐,但这也只是大方向,大环境。 但世上总有阳光,有黑暗。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总有一些人渣和败类,会做出一些极其残忍的事情来。 新闻里的报道,也并不会遮掩这种消息,有些人想走偏门捞钱,把主意打到了小孩的身上来。 尤其是那些一看就没有太多麻烦的小孩,更是下手的好目标。 把这些小孩弄成残疾,放到大街上,利用民众的同情心来获取资财…… 种种恶行简直罄竹难书。 如果不出意外,小宝也会迎来这样的人生。 张南心里隐隐抽痛,面色却是不变,只是温和安慰道:“放心吧,刘奶奶,小宝会没事的。这里有警察,大家也会尽心寻找那人贩子的下落,一定会把小宝找回来。” 好不容易安抚了还有三两个月生命的刘奶奶,张南使了个眼色,就走出屋外。 众人跟了出来,也全都看向他。 包括两个警察在内,此时全都想看看他怎么说。 “卫兰心知道这事了吗?还能不能调动警力寻找。” 见到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中年警员神态不对,张南直接开口。 说起来,他跟安全署打过的交道也算不少了,有合作,也有针对,完全不必太过迂回。 “有些难办啊,张医生,你也知道的,这段时间离江警力全都忙着布网,全城大索……安全署已经没有什么人手了,这人贩子的事情,说大不大的,多数是四处流窜,难抓得很。真的要找起人来,就如大海捞针一般……” “最难办的是!”中年警员表情有点纠结,无奈道:“按程序走的话,没过二十四小时,这事暂时还不能立案,并不能发动警员搜寻的,也不能抓人。” “那就是没有办法了。” “我们尽力吧……让那些同事们,随时关注这方面的消息,看看有没有什么带小孩的可疑人士。当然,离江的社团,也会让他们留意一下。” 中年警员有些忐忑。 不知为何,看着张南毫无表情的脸,他突然感觉有些心虚。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利益 二十四小时? 真过了二十四小时,黄瓜菜都已经凉了。 很可能已经发生不忍直视的罪恶。 或者说,那人贩子都有可能上车远走,到了外省。 ‘依靠安全署来抓人是没有太多可能了。”张南暗暗嘀咕。 关注? 留意? 又有什么用? 虽然知道救人其实有着难度,如今离江又是多事之秋,暂时抽不出太多警力来追查人贩,张南心里还是极为不爽。 想到那个可怜又坚强的小丫头,他目光森冷,咬了咬牙:“那就麻烦你们了,尽量重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中年警员额上冒出汗珠来。 他只觉得这一刻的张南变得十分难以相处,站在一旁都觉得压力深重,随时都可能大祸临头一般。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不行,还是得另想办法。” 张南四处扫了一眼,抬腿就走…… 五十米开外,有一家打印店,已经开门营业。 店主是个肥胖大妈,姓王,到福安诊所看过病,张南认得。 “王婶,帮我打印一张告示。” 张南借过一支笔,写了些字,递了过去。 “好咧,张医生你稍等,刘奶奶竟然死里复生,您的医术真是神了……” 肥胖大妈一边叽里呱啦的说着崇敬的话,一边手脚十分麻利的打印文字。 敢情刚刚这位王婶也在那里看热闹,也不知她这种身材,怎么跑来跑去的?额头竟然没见汗。 “打好了,不用给钱的。张医生,小宝那丫头太可怜了,我帮不上太多忙,也会找亲戚朋友打听的……” 张南接过告示,谢过王婶,在路口一张告示栏处贴上。 他的办法并不复杂,就是悬赏。 私人悬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普通百姓到底是什么性格,接下来又会有什么举动,经历两次人生的张南,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对别人的事情上不上心,关键还是要看利益。 同情和怜悯是美德,但并不能当饭吃不是。 “提供消息就是二十万,告知准确地点可以得到一百万?” “救回小宝,能得到二百万?” “是不是真的啊,不会骗人的吧?” “瞎说什么?张医生从来不骗人……他在这条街上举行义诊,都不收费的。李大娘,孙大爷的病你们也是知道的,大医院说了,没有百万,那种病根本连药方都不用开了。可是,不用一分钱,就被张医生治好。” “对啊,对啊,张医生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 “我不是说张医生骗人,是说他会不会有这么多钱,毕竟他治病的诊费药费也不贵,可能没有挣到什么钱。” 质疑那人脸色通红,很快就被众人指责,连忙分辩。 七嘴八舌之中,围观的人更多了,大多数都定定的看着张南,想听听他怎么说。 “你们尽管找一找关系,把消息传出去。只要得到确切消息,我虽然钱不算太多,还是能够履行承诺的。若是不信的话,我那辆宝马还有诊所的房契都可以押上,折旧之后也能值个三四百万。安全署不是有人在吗?可以作证。” 轰…… 听到这话,人群立刻炸了锅。 “我去找大妹,她的熟人多,让她发动朋友找一找。” “二舅,快回去告诉舅妈,她在厂里不是管着几十个工友吗?全都发动起来。” “记住啊,是两个年轻男人……一个戴着眼镜,好像是近视眼;另一个身材高大,快到一米九了。还有,高大的那人脖子上好像还长了颗黑痣,说话有些卷舌……” “……” 张南看着人群一窝蜂的散去,奔向四面八方,一时无言。 古人诚不我欺,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的确是有些可怕。 方芸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的走到了张南的身边,幽幽说道:“你竟然拿出了私人财产来寻找一个关系并不算很近的小女孩,我觉得要重新认识一下你了。”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是问题。” 张南牛逼哄哄的回道。 他其实并不想别人把自己看得太过高尚。 包括治病救人,包括扶助弱小,惩治凶顽。 也许是求个心安,也许是为了修练,反正不会是悲天悯人。 当然也不会无偿的帮国家,帮特事处办事…… “有道理,可惜我没钱。”方芸仿佛没想到张南会这样说,愣了一下,就笑出声来:“别的忙我也帮不上,如果需要人手,你就知会一声,别见外。” 她说的人手,当然不是指安全署那些普通警员,而是高手。比如特事处来人,再比如,她的私人关系,甚至还包括她自己。 “你有那么闲吗?”张南疑惑:“不是说,已经找到了众生组织的基因实验室位置了,怎么还不行动?” 方芸虽然看起来娇娇俏俏的,武力却着实不弱,张南更是亲眼见识过她与狐狸基因改造者交手的场面。 这么一个生力军,陪着自己在一旁浪费时间,有些不好理解。 “还不是因为你。” 方芸白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摸了摸口袋中的石头。 她还没有送回去,不知怎么想的? “精元石对于各大组织来说极为重要,我想过了,一个人拿着送回去,反倒不如先跟在你身边更安全。而且,昨天被你打伤的那个狐狸基因武者,不知会不会死心?他如果知道精元石在这,会不会自投罗网呢?” “你想多了。” 张南摇头。 他倒是希望爱德华跑来找自己的麻烦,此一时彼一时,情况完全不同,自己也不可能再手下留情。 不出意外,经过自己这番算计之后,特事处从上到下已然开始改变对自己的态度。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以前的案底就尽可撤消。 如果狐狸基因改造者再行前来,就是自寻死路。 听说,狐狸的标签就是狡猾。 当不至于如此愚蠢。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谈判 福安诊所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依然照常营业。 唯一不同的是,前来求诊的病人少了一些。 张南坐在大堂之中,翻看着病历,偶尔会端起茶水饮上一口。 敞开的大门处,随风隐隐飘进一阵阵喧哗声。 那是平安街的街坊们,在互相打听争论着。 事实证明,大额悬赏的威力还是很强的。 即算是有人性子冷淡,此时也想着是不是发动亲朋好友打听一下。 万一自己得到了失踪小女孩的消息,很可能就发财了。 这跟安全署的奖金完全不是一回事。 一般来说,抓贼缉凶提供线索的话,官方也会奖励,但那种奖也只是安慰性质的。 少的几百几千,多的也就那么几万。 而且,真提供了有用的线索,抓到了贼人,还要冒着被歹徒报复的危险。 从各种方面来说,官方悬赏拿得并不是那么舒服。 但张南这里许诺赏金就不同了…… 只要得到确切消息就有百万奖金,把人救回来,能得两百万。 对许多人来说,这是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财,命运都能得到改变。 虽然说,在茫茫人海之中,想要寻到一个小孩,也是十分艰难。 但是,再怎么机率小,比起买彩票来,成功的可能却是大了千百倍。 站在诊所门口,方芸哭笑不得的看着,看着平安街这些人如同过年一般的兴高彩烈忙碌,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想依靠这些人找到有用的线索,我不是为你不值,而是感觉根本没有作用。” 以她多年的办案经验,自然知道。普通市民或许热情可嘉,但是,他们的警觉性和分辩力毕竟太差。 就算人贩子站在面前,他们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悬赏看起来有用,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张南头也不抬,拿起笔在纸上刷了刷写了几笔:“我知道,本来也没有想过他们之间有人能够找到人贩子,救回小宝。” “那你还贴出告示?难道只是求个心安。”方芸讶然,说话就有些尖刻,同时,感觉心中某一个高尚伟大的形象正在崩塌。 “呵呵,亏你还是神探,没看出来吗?先前我那张悬赏告示可是有许多人都转发出去了。” 张南本来不太想解释,想着方警官守在这里帮忙,一直瞒着她有些不够意思,“你想一想,人贩子绑一个普通的贫困家庭小孩能挣多少钱?” “普通孩子,就算是打断手脚,利用民众的同情心,每天换一个繁华城市进行乞讨,能挣个数万十万的也很了不起。” “这不就是了,我可是准备送那人贩子两百万,翻了十倍都不止。”张南笑了起来。 “你……”方芸恍然大悟,“你好阴险。” 这其实就是利用了人贩子的贪心。 但凡有更挣钱的路子,谁不心动? 敢于铤而走险绑走小孩的,决不介意再冒点风险来敲诈。 “什么阴险,这叫聪明。”张南不乐意了,“换了你是人贩子,手里抓着小宝丫头,面对送过来的两百万现金,会怎么办? 第一反应肯定是不信,第二反应那就是打听情况…… 如果发现我这边并没有安排什么陷阱,情况属实,然后就会进行第三步。” 方芸接口道:“第三步当然就是联系你要钱,也不知他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找上门来?” 先前张南贴出告示之后,就叫四周驻守的那几个警察离开,方芸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现在才知道,原来在那时候,某个医生已经开始布局,下好了香饵,只等着有鱼上钩呢。 “你应该做警察的。” 方芸幽幽说道。 倒不是张南的计谋有多高深。 而是因地制宜,因事布局,全无半点勉强。 这种洞悉人心入微的本事,的确是很难得。 其手段之老辣,办案多年的老警察都比不上。 如果他来做警察,恐怕会是许多歹徒的末日。 “叮叮叮……” 张南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应该是他们找上门来了。” “要不要让人追踪信号……” “没用的,只要对面不是傻子,就不会留下太大破绽。” 张南摇摇头,接通了电话。 “你好,是张医生吗?”电话里的男声有些拿腔拿调,嘶哑着嗓子。 “是我,想要诊病,请来平安街15号福安诊所,很容易找。” “不不,我不是看病,只想跟张医生谈笔生意。”对面声音停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你很想救回那个叫小宝的小女孩吧?不惜花上两百万,你真是个好人……正好我知道那小女孩在哪。” “让她接电话。”张南的声音很平静,“我不管你是救回了小宝,还是绑架了她,听不到她的声音,什么都不用说。” “好,好,这是应该的。”对面声音一喜,高亢了一些,差点忘记掩饰自己的本来声线。 紧接着,电话那头就传来呵斥声,还有小女孩的嘤嘤哭声。 “奶奶,我要奶奶。” 是她。 张南抬起头,与方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都认得小宝的声音。 方芸此时已经很是愤怒,右手五指紧紧捏住,显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若不是还想着听听后续,此时恐怕已经忍不住派人查找信号,搜索人贩子的位置了。 “怎么样?张医生,既然你肯花两百万悬赏,想必也不介意多花一百万,我们把人直接交到你的手里。” “你说多少?” “三百万,你拿来三百万现金,小女孩就会完好的送到你的诊所。” 对面的男声十分得意。 “行,只要小宝没事,一切都好说。”张南神情仍然十分平淡,看不出喜怒。 “那好,我给你一天时间筹集现金,明天上午九点,再联系。对了,相信张医生你不会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事情来……小姑娘呢,是我们辛辛苦苦找到并且救回来的,只是想要个跑腿钱。 如果让警察介入的话,这事就不太好办了。为了防止被人冤枉,我们可能会躲起来再不出现。” “放心,不会有警察出现……我一个小医生,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会事后找你们麻烦,只要人没事就好。” 张南笑着道,目光却冰冷。 “人当然会没事,实话说,有钱一切都好说,千里奔波只为财嘛。” 对面哈哈笑了几声,就挂了电话。 第一百一十七章 贪心不足 张南放下手机,转头问道:“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吧。” “没有,是不记名手机卡,打完电话估计就会扔掉。我怀疑,那家伙连手机也摔碎了。” 方芸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收发了几条信息,神情就有些恼火。 “电话打来的大致方位还是知道的,就在城南方向,可惜现在不能调动警力去那边排查。” “不用排查,你们也不用出面,这事我来,救人要紧。” 张南算是看出来了,对面的人贩子不但贪心,而且还谨慎。 真的让警察插手其中,声势闹大了,对方可能就此不出现。 自己就算本事再大,也不见得能找到人。 ‘如果修为突破到第六重楼,神元充足,精神干涉现实,凝聚法力来,就可以用出种种寻人指路的法术。现在只是凭四重修为,想要追查却是有点难了。’ 张南有些遗憾,不过,也没有太失望。 只要对方有所求,就别想逃掉。 想到明天就要给钱,他打了电话到银行预约,准备第二天清早取现金。 张南本来没钱,但是,赵家和霍家的两次医病,不但得到了一些珍稀药材,还得到一笔巨款。 这些天,他花了些钱买了房子和车子,因为上好的药物难以入手,所以还存留了四五百万在手中,这时敢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按理来说,为一个陌生小女孩花这么多钱,有些不可思议。但对张南来说,这不算什么。 钱来得容易,花起来也就不太心痛。 还有,他其实并不认为,那人贩子真能够从自己手里把钱拿走。 只要想到当初每天回来见到的那个脏兮兮的身影,那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小女孩,他心里就怒火炽燃。 再怎么阳光灿烂的地方,总会有着阴影。 看不到他可以不管。 看到了,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张南不允许自己再留下遗憾。 就如在那个世界之中,不能等到最后时刻,才发现心意难舒,心劫难渡。 …… 上午八点半,张南第一时间去往银行取到钱款。 九点,准时接到电话。 “你在哪,钱已经准备好了。” 张南面色沉肃,声音里却听不出喜怒,就像是遇到熟人,平平淡淡的打声招呼。 “好,张医生果然守信,现在你一个人,带着钱开车来到长荫路……记着,我不想看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相信你也不想小宝不开心对不对,多可爱的孩子啊。” 电话对面那人的呼吸急促,似乎很是激动,连语速也快了一些。 还生怕张南改变主意,最后没忘了威胁了一句。 “真的不用布网封路吗?” 方芸在一旁静静听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她算是听出来了,对方其实很没诚意,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拿到钱。 如果一切按照人贩子的指挥棒起舞,最后能不能救回小孩,完全是个未知数。 “不用封路,我自有办法。”张南笑笑不在意,提着钱就走,“如果你不放心,可以一个人跟在后面,离得远一点就是了。 到了长荫路路口,刚刚停车,电话就响起。 “张医生,你现在下车,看到前面红绿灯前五十米的大垃圾桶没有,开车过去,把包扔到里面,再调头开走,别试图找人。” 张南四下望了望,就发现前面不远处是一个公交车牌,更远一点就是青源车站,停着许多车辆。 路上车如流水,三三两两的行人穿过人行横道。 在这种地形开阔、人多车杂的环境下,想要找到人,果然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索性张南并没抱有希望,也就没有失望。 他不知道对方是躲在高楼之上看着,还是躲在哪一辆车子里面。 更或者,是站在公交站牌下面的几个人中间。 找不出来就干脆不找。 张南目不斜视,老老实实的开车到了垃圾桶旁,把黑色牛皮袋扔了进去,就像扔一袋垃圾。 然后,开车返回。 再过十字路口,张南心中一动,回头望去。 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在垃圾桶旁停下,从车里飞快跑出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提起黑色牛皮袋就上车。 轿车停下来,再到捡包发动开走,中途只停留五秒。 等到张南掉头再追过来的时候,轿车已经去得远了,只余下前面分岔路口处掉落的一个黑色牛皮包。 包里当然有着微型窃听器,追踪仪。 这是方芸坚持放进去的。 想要留一个后手。 事实证明,有些手段的确是没用。 “是真钞……” 黑色轿车里,几个男人正数着钞票,哗啦啦的纸张拍打着掌心,一个胡须汉子哈哈笑了起来:“那个医生果然人傻钱多,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可能还指望着我们留下黑包,报警追踪过来呢。” “是啊,二哥临时起意联系上门,果然高明,这一票得手,比我们干上几年都要划算,更没有什么风险……钱已经到手,那小女孩要不要放掉。”开车的长发马脸青年也是乐开了花,把车开得飞快。 “放什么放?那个姓张的医生看样子很是着紧她,我们开价开少了。再加码敲一笔吧,谅他也不敢不给。” 胡须中年牛眼一翻,狞笑道:“小女孩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最是讨人喜欢。越是这种小家伙,断了手脚之后,越会惹人心疼……那可是咱们的摇钱树,走南闯北吃香喝辣,全靠她了。” 正在数钱的黑框眼镜中年妇人,眉毛皱了起来:“要不要向大哥请示一下?我觉得,只逮着一个人使劲薅羊毛不怎么踏实。不如拿了这钱,趁早离开。” “你还是老实数钱吧,别的事少管。”胡须中年眼睛一横,喝斥了一声又道:“大哥那里又找到几个好苗子,正忙着呢,这里我处理就好。” 他捧着红彤彤的一堆钞票到了鼻端,深深吸了一口气,闻着新钱上面的油墨香味,一时心满意足。 却没注意到,一叠叠纸票,其中有一张红色线纹深处,有着一线浓浓血痕…… 开心了好一会,胡须中年又塞了一张新卡到手机中,拔通电话:“张医生,钱已经收到了,数目没错。 不过,我觉得小宝那孩子特别可爱,这些钱跟她的身价有点不般配,至少再加上五百万才行。这次钱一到手就放人,如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疯狂作死 “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能太贪心,有些后果你们承受不起。” 听到对面传来的男声提出加价的要求,张南并不觉得奇怪,心里还是不可抑止的涌起一股杀意。 他面上一片平静,半眯着眼睛,伸手掐了一个指诀,精神力感应到朦朦胧胧的信息,沿着大路一直出城,直往海边渔村。 嘴里回应着人贩子打来的电话,张南一直驱车出城,再经过几条小路,直到海边渔场。 黑色皮包里面留下的监听器材当然是一个幌子,真正用来追踪的东西是那一堆钞票。 有那么一张钞票,他涂上了自己的血液,并且,在血液之中打下精神烙印。 现今修为不足,用不出无中生有的追踪手段,比如仙人指路、搜天索地之类的法术来。但只是以精神感应来追踪自己身上的东西,还是能够办到的。 这种手段,就连方芸都不知道。 她只是焦急的跟在后面,眼中已经全是失望。 似乎听出了张南语气之中压抑着的愤怒,胡须男心里松了口气。生气就好,如果不生气,他们还担心对面不接招。 “放心,这是最后一次,对张医生来说,再加五百万也不是什么承受不起的事情,我相信你是可以拿得出来的。” 张南的声音越发愤怒,“想必你们搞错了一件事情。来之前,我的信息你们也已经打听过了,知道小宝跟我是什么关系。她就是一个街坊一个邻居,之所以出手相救,也只是看她可爱可怜。如果你觉得可以凭借这一点就予取予求,一次次的勒索的话,那就想错了。信不信大家一拍两散,让警察来与你们打交道。” “是是,这是最后一次,小丫头的确是很可怜,就连我也不愿意看到她断手断脚的躺在街面之上乞讨,对不对?能够好好的交易,对大家都是一件好事。” 对面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惧怕的意思:“警察,我们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张医生可以打听打听,那么多次房屋失火,车祸遇难的新闻,到底是什么原故?他们就算是能找到地方,得到的也只不过是一片废墟,几具尸体,到时追悔莫及啊。” 反过来威胁自己…… 张南沉默了一下,直到胡须男在电话里连催了几声,他才开口说道:“好,给我一天时间,我需要筹钱。五百万明天早上可以给你们,但是,小孩的安全一定要保证。如果你们再次食言,就等着面对警察的全城追捕吧。” “那肯定,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对面哈哈大笑,似乎打了一个胜仗。 …… “就是那栋大屋吗?这种民居一般有着后院和地窖,用来储存东西,海边还有着小船,应该是近海网鱼使用的,紧急时可以用来逃生。” 方芸站在张南的身后,声音沉肃,隐含惊奇。 跟着张南来到渔村,并且锁定了目标住处之后,她还有些不可思议。 一路追来,她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痕迹。 七拐八弯的,出了城连转了数个方向行驶了二十多里路……却没想到,张南就象亲眼目睹了歹徒的行进路线一样,直接找到了这个地方。 到了这里,她已经不太怀疑找错地方了,因为,即算是离得还远,她已经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几个身影。 那栋大屋门口和后院处,几人看守着,鬼鬼祟祟探头探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数。 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了。 “是直接强攻吗?要不要呼唤支援,对面看起来人数不少,手里好像还有武器。” 躲在矮树后面,方芸凭借着多年办案经验,就可以发现那看守的大汉手里捏着武器,他们遮掩身形的举动,又有着几分专业模样。 “不用,兵分两路,你从后院潜入,找到小宝所在……防止这些匪徒狗急跳墙,伤害小孩。我从正门过去……吸引火力。” 说到“火力”两个字的时候,张南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沉声问道:“面对持枪歹徒,生命受到威胁,可以杀人吗?” 所以说,跟官方警务人士一起出手,就是会束手束脚。 若是对方迂腐一点,一定要宣示来意,再入屋搜查。 如此一来,就会多出很多变故,救人的事情,很可能变成人间惨剧。 “只要不找错人,证实对方的确是绑架小孩的人贩子,可以随意出手。” 方芸也是杀气腾腾,不愧是有着辣手神探外号的女人。 她倒是没有担心张南的安全。 在西山之上和上元路别墅两件案子之后,她就一直觉得张南十分适合这种行动,比最好的杀手还要专业。 与其担心他受伤,不如担心匪徒会不会死伤太重。 既然是人贩子最重要的窝点,这时候,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保护小孩。 歹徒什么时候都可以再抓,逃了也不算大事。 但是,小孩一旦出事,就再也无可挽回。 两人商定行动计划,方芸闪出矮树遮掩,往沙土地上一扑,身形伏低,就如灵蛇一般的沿着屋宇纱网潜伏而去。 单凭肉眼,张南看了一会,发现已经失去了方芸的身形。 再等了一会,张南拍了拍衣衫,现身出来,顺着车印直直走上大路。 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走向大屋。 鼻中闻着一阵阵呛人的鱼腥味。 空汽中还有着柴油不完全燃烧的臭味…… 张南的五感灵敏锐,甚至能听到有人在小声庆祝着,庆祝这次收入可观。 张南越走越近,此时,他已经能听到后院深处,有着小孩的哀泣声,有着大人凶狠的呵斥声。 一股血气有如火焰般,在精神感应之中特别明显,此时已然靠近传来哭泣声的地方。 看来方芸已经就位,可以行动了。 张南脚步重了一些,心里则是微微有些放松下来。 对面的两个看守汉子手里的确是握着短枪,却不是什么精良的装备,而是那种精糙的土炮,很可能是自己做出来的。 当然,他没有看不起这种土炮的意思,就算是以他现在的身体强度,站在原地被轰中一下,也会一枪一个血洞,打穿肌肉没有一点问题的。 关键的是,没有自动武器的话,凭借他的身法,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对方的枪支威力有多大,打不中人也是屁用没有的。 “什么人,站住。” 一个汉子已经反应过来,眼睛瞪成铜铃,嘴里大声呼喝着,抬手就是一枪。 看他的神情,显然已经认出了张南的身份。 第一百一十九章 清除 刚刚交易赎人完毕,得到一笔巨款,对方立刻上门,就算是最傻的家伙,也能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 显然已经事发。 “轰……” 枪口爆出火花,青烟遮眼,土炮激发之后声势很大,对面地面就激起一片烟尘,工装大汉心里却闪过一丝不妙。 他只觉眼前一花,烟雾腾起处,已经看不到那个白色身影。 同一时间,他感觉脑袋顶门沉甸甸的,一只手掌搭了上来。 喀嚓…… 工装大汉的脖子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眼里全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最后,他就见到一只拳头,如同闪电般的轰击在身后的同伴喉咙之处。 耳中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而同伴的枪刚刚抬起,还没决定瞄向何方。 “外面七人,地窖两人,十四个小孩,五支枪,两把刀,没有自动武器。” 到了这个时候,张南的精神力如水般漫过大屋,气血光焰化为元气反应,直直映入心底。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对面果然是一个团伙,实力却不算很强。 在感应之中,只有两个人疑似练家子,气血反应特别强一些。 其他人虽然拿着武器,但无论反应速度,还是行动力,都差了不止一筹。 这些人想必就是普通人。 外面枪声很响,又有人大呼示警,有点战力的应该都会被吸引过来了吧。 张南脑海之中闪过这个念头,就感应到方芸那种隐晦且又强大的气息波动,陡然如火般燃烧起来。 他知道方芸已经开始行动,就不再耽搁,一脚踹开虚掩大门。 迎面一蓬刀光。 唰的一下斜斩下来。 门后鸡飞狗跳的,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光头壮汉面色狰狞挥刀斩下,眼中闪过残酷。 更远处钞票散满方桌,堆成杂乱一片。 一个胡须中年气急败坏的举着黑漆漆的短枪,半眯着眼睛正在瞄准。 其他三人有的躲向沙发后面,有的躲到灶台旁边,手忙脚乱的拿枪激发。 在防护自身的同时,还不忘记攻击。 看他们的反应,惊惧之中有着狠厉,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被人打上门来的情况,反应都没有什么错漏。 甚至称得上快捷。 如果来的是普通警察,就算是来上十来个人,面对这种攻击,措不及防之下,也得撂下几条人命。 并且,张南还敏锐的发现,对面窗户大开处,远远能见到一条小路直通海边。 那渔网矗立遮掩处,正停泊着一条小船,保持着入水离开的状态。 这种情况表明,就算是强攻一方取得优势,歹徒总有退路逃跑 可惜的是,他们这次遇到的,并不是普通人。 子弹出膛,火光炸裂,刀光已经触及肌肤,森森寒气刺激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张南面色未变,只是抬腿侧跨了一步,不退反击,向着刀光迎去。 子弹掠过张南的身侧,呼啸着轰在木门之上,炸出一个个大洞来,木屑四溅。 高大光头中年手中厚背直头刀锋却是突然顿住。 雪亮刀光光影突敛,光头感觉,自己的手臂,随着那只莹白如玉的手掌搭了上来,就像是数十上百条皮绳绑住一般,动弹不得丝毫。 刀光停了一个刹那,又重新跳了起来。 刀锋反转,回掠,斩过光头大汉的脖颈。 “不…………” 他只来得及呼喊半声,一颗凶狠光头,就已飞起三尺,打着圈向后撞击。 撞在墙上,滚落地面。 “大哥。” 胡须中年惊叫一声,脑袋缩了一缩,目光开始游离。 躲在沙发灶台后面的几人,此时探出的枪口都开始晃动起来,显然全身颤抖,怕得狠了。 “这是你们大哥啊?先前通电话时竟然没有出面,做事比较谨慎,身手也很不错。” 张南左手拎着厚刀,刀刃上几缕血线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浸湿灰黑色的原木地板,发出极其轻微的噗噗声音。 所有的愤怒,只是展现给别人看的,一旦行动,张南心底平静无波,眼中只有敌人,没有怜悯。 “那小女孩还在我们手里,你竟然,竟然直接闯了进来,好,大家谁都别想好。张医生,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只要拿出五百万,我不但放掉那个小女孩,这次弄来的十多个小孩全都放掉。” “是,是,全都放掉!你再上前,那十几个小孩全部杀死。” 旁边的眼镜中年妇女尖声叫道,她象是被吓得惨了,圆秃秃的光头正滚到她的脚边,唬得她全身冒汗,裤子都湿淋淋的…… “你们杀得死吗?” 张南笑了。 后门方向一声沉郁震响,铁门被一股巨力撞击,陡然敞开。 一个身着工装制服的青年倒飞过来,吧哒一声就摔在地上。 看他嘴里狂喷鲜血,胸骨深深凹陷的模样,就能知道这人已经没救了。 “老五。” 胡须中年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眼神一厉,大声喝道:“开枪!” 这时候,他们也算是明白了。 原来,对方也不仅仅只来了一个狠人…… 在医生正大光明打进来的同时,还有人从后院潜进了地窖,把看守小孩的同伴也干掉了。 手里没了人质,再说什么都没用。 这点觉悟他们还是有的。 几人怕归怕,此时却全都凶狠的扣动扳机,向着站在大门口的张南射击。 喝声刚刚出口,胡须中年就见到门口医生抬腿往下轻轻一踏。 轰隆隆声中。 屋内地板象是埋了无数个炸弹一般突然炸开,地面房屋齐齐摇晃。 他们立足不稳,枪口乱飘,子弹嗖嗖早就不知射向何方。 一抹雪亮刀光在木屑粉尘之中出现。 胡须中年只来得向窗口斜扑,耳边就听得几声惨叫。 眼角余光之中,长发青年,眼镜妇女,还有黑炭一般的老四全都喉咙冒血,吭也不吭一声的扑倒在地。 他一时亡魂大冒,手中枪支一扔,伸手搭住窗台,身形一伏一起,就要窜出窗外。 咣…… 铝合金桌面夹着呼呼风声直砸过来。 胡须中年后背一沉,弯折成诡异弧度,双手发软,倒在窗台旁边。 他感觉下半个身体已经失去知觉。腰部一股钻心剧痛传到脑海。 “饶我……” 他狂吼着,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小得像是在呻一吟。 “先前不是很嚣张吗?还要再加五百万,这时知道求饶了?” 张南冷笑道。 第一百二十章 竟然是陷阱 一次性就抓了十多个小孩,这个团伙流窜做案的话,还不知道弄出了多少惨案。如此凶残恶毒,张南觉得自己远远低估了对方的下限。 他一脚踢飞大桌,撞断想要逃跑胡须中年的脊椎之后,才缓缓踱到窗户前边。 看着对方涕泪横流的脸,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肃清了一伙穷凶极恶的人贩子之后,张南精神一松,微微放下心来。 刚刚从后院被打出来的青年,此时仍然狂喷着鲜血,看看已经喷出了内脏碎片,肯定也是不行了,他没有多去理会。 ‘想必那些小孩已经被救回来了。’他脑海里正转过这念头,心脏就是一跳。 “不好。” 张南眉锋一拧,精神力涨缩之间,就已经发现后院处陡然出现一股极强的隐晦杀意,冰冷而又滑腻。 他顾不得多加查探,身形一伏,脚下连点,跨越十米距离。 轰,连门带框,被撞得稀烂。 一秒半的时间,他已经出现在后院地窖之中。 入目所见,十来个或眼神麻木呆滞,或者呜呜哀泣的小孩被绳索绑着,方芸正在解开一个手腕被绑的小女孩。 女孩身着被浆洗得发白的破旧衬衫,头发低垂着,似乎晕迷不醒。 看体型衣着,应该就是小宝。 “后退。” 张南一声暴喝,身形急往前冲。 在他的精神感应之中,那低垂着头的小女孩身上陡然起了变化。 咻…… 空气之中响起破风厉啸。 小女孩本来鲜血淋漓的双臂上面出现了细小层叠的幽绿鳞片,右手十指铿锵着,就弹出锋锐尖刺。 啸声刚起,右手就如同长矛一般刺入方芸的胸口。 异变突如其来。 嘶嘶声响之中,小女孩头颅抬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布满细密鳞片的尖脸,一双竖瞳发出黄绿色残忍光芒。 “找到了。” 含糊不清而又饱含得意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与此同时,张南身旁一个大声痛哭的小男孩也是突然撑地,腾起一阵腥风,由下至上扑向张南的胸腹之间。 一只毛茸茸的利爪破风抓到,撕得空气中出现道道白痕。 目标直取张南的心脏。 ‘竟然是陷阱。’ 张南脑海中思维电转,已经明白了眼前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为了救出小宝丫头,先是布下香饵,借助人贩子的贪心,引对方上钩。 这种计谋说起来就是阳谋,即算是对方知道其中有诈,但是,利益当前,也很难有人忍住不动心。 至少,绑架小孩动用残忍手段牟利的这种组织绝对是忍不住的。 事实证明,张南的计策是成功的。 但是,无论是任何计划,在未曾看到最终结果之前,总会有着风险。 眼前这一幕,不问可知,就是其中的风险了。 显然是,那个基因改造实验室从中看到机会了。 他们的消息也比较灵通…… 借助于张南救人心切的当口,将计就计的布下伏子,让拥有变形能力的基因改造者冒充被掳小孩,猛然发起突袭。 而方芸就一步踏了进去。 张南甚至猜测到,对方应该是为了报复自己破坏狐狸基因改造者行动,本来目标就对准了自己,却没想到接近人质的第一个竟然是方芸。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也算是歪打正着。 当然,他们最终的目的,还是那块精元石,正好放在方芸的身上。 这也是那个身上脸上全都长满鳞片的变异者高兴的原因。 竖瞳人影此时已然露出本相,舌头探出,发出嘶叫…… 他的右手已然抓到了方芸的心脏,只等用力合拢,就能杀掉对方,并且顺手取走挂在女警官脖子上的精元石。 主要目的眼看就要达成,唯一能够阻挡的另一个人却是被同伴挡住,一时半会冲不过来。 由不得他不高兴。 可惜的是,他高兴得显然有些太早了。 …… 方芸猝不及防之下,被对方一手穿胸。 在最后关头,她根本就没有格挡,也没有躲闪,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口气急促又深长,转眼之间,她的胸腹鼓胀起来,身体也胀高了三寸。 噗…… 气流压缩之后,一道血雾如箭般吐出,隐隐呈现剑形,直扑身前紧贴不远处的蛇脸人眼睛之上。 丹田气打,声出剑成。 同时,她双手交错,立掌如刀,腰椎如龙般扭动着,猛然发力。 呲啦,两只手掌掌沿如同利刃切过过钢筋一般,发出刺耳的锐鸣。 一条布满细鳞的手臂冲天而起,暗红色血泉迸溅四周。 蛇脸人痛叫一声,眼眸被血雾化剑刺中,剧痛之中,看不清楚。 他的心里一惊之下,还没来得及应对,就发现,自己正要发力的右手动弹不得。 对面女人的临死反扑十分凶悍,双手反向横斩拖击,那交错的手掌陡然就变得无比炙热锋锐。 蛇脸人痛吼着心里大怒,左手跟随击出。 直轰方芸脑袋。 这一拳,就没有太多技巧,完全是蛮力攻击了。 一爪抓落,有如巨锤。 这时候,他已经没有太多想法,只想着以最快的速度打爆对方的头颅,早点完成任务,然后退开疗伤。 于此同时,被斩断的右手手臂,无数肉芽从断口生成,一点一滴的想要恢复原状。 “咦,还有再生能力。” 耳边响起轻咦声。 种种变化不可谓不快,蛇人血雾迷眼,再到断臂,再到追击,只在须臾之间。 身体的伤损,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他却感觉自己的动作还是慢了。 未曾飘散的血雾之中,一道厉风压了下来,就象山峰崩塌一般,他的左臂只是攻出一半,额头就是一痛。 轰隆隆…… 连串巨响响在耳边,蛇人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方芸的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她拼死以命换伤,不顾对方刺穿胸膛的手臂利爪,激发全身气血,以双错刀的拖刀劲,斩断了对方坚若钢筋的手臂。 一时血虚气促,回不过力来,然后,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补上一击,利爪当头轰落。 却在这时,身后轰隆隆一声闷响,狂猛的劲风卷过…… 一个身上隐隐发出金光的身影,迸溅着几点火光,从身旁掠过,一掌拍在蛇人的脑袋之上。 那尖尖的头颅就象一个西瓜一般,当场爆炸开来。 红的白的绿的,四散飞溅。 空气中全是浓浓的腥臭味。 “好强。”方芸眼里闪过震惊,也有了一些遗憾。 她只感觉生命力正缓缓流逝,身体越来越冷,眼皮子也有些睁不开了。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很是遥远。 “别睡着,再坚持一会,会没事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成了累赘 方芸强撑着精神,使劲睁着眼睛,眼前已经出现重影。 她看到了张南微微有些焦虑的眼神,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几不可闻:“我真没用,这次跟着前来,成了累赘了。” “不,你不是累赘,若不是你在前面趟雷,这次就是我中招了。 这些生物改造的东西,好像有着收敛气息的本事,不仔细谁都看不出来,他们变形成小孩子进行偷袭,防不胜防。” 张南半是安慰半是真话:“这样说起来,你倒是帮了我的大忙。” 的确,在对方暴露之前,他一点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就算是精神力扫过,也只是感觉到有那么两个小孩的气息十分虚弱,当时的感觉,只是认为小孩子受到折磨,因此气息孱弱,或许还有生命危险。 倒是小看这些高科技制造出来的怪物了。 张南心里也是暗暗有些恼火。 这个世界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世界,有很多东西都没有接触过。 现在的自己只是突破第四重楼,还远远没有恢复修为,算不得天下无敌,有些事情,却不能想当然了。 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如果是他自己踏入了这个凶恶的陷阱之中,其实情况要好上许多。 至少,眼前的蛇人那种突然攻击,还不至于能刺穿他的肌肤,伤到心脏。 最多,也就是伤点皮肉罢了。 他没有跟方芸说起,生怕加重了对方心里的挫败感。 堂堂辣手神探,竟然阴沟里翻船,被人暗算到,成了一个拖油瓶般的存在。 这种打击实在太大,对伤势恢复不利。 心脏被刺穿到底什么感觉,张南不清楚,但他的精神力却能清楚的感应到,方芸的生命力就如风中残烛一般,似乎下一刻随时都可能熄灭。 就算是他如今第四重楼的真气修为,医术已然可以达到断肢重生的境界,也不敢打包票说,就能救得回来。 如此,需要方芸自己也出一分力。 如果患者自己的求生意志强大,不想死的执念足够坚挺,就会好办许多。 “还……还有一个……没死,你应该是想着留个活口,问出另外一些小孩的去向吧?不要管我了,救人如救火。我是不行了,对不起,把你拖进了这场漩涡之中……” 方芸强行笑了笑,脸色更显苍白,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渐渐的就断断续续起来。 眼眸扫过,旁边地上还躺着另一个突袭的身影。 那个身上长满黑毛的凸嘴狼吻身影。 先前在蛇人暴露身形发起攻击的同时,这个疑似狼血改造者,暴起拦路攻击张南。 却没想到,被张南合身一撞,就撞断了全身骨头。 此时软绵绵的象一摊泥巴一样,在地上抽搐着。 因为脑袋没有受到伤害,那疑似狼人没死,却已是行动不得,当然也不可能再行发动攻击。 只不过,那瞪圆的血红色双眸,仍然带着凶狠和残酷。 想要从他那里问到什么消息,可能有些难度。 方芸就算感觉到自身的不妙,此时心里也没来由的一阵焦急。 “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张南有些无奈。 他掏出一个针盒,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这时顾不得装模作样的掩饰,救人如救火…… 真气猛然一涨,就变得炎热。 一缕艳红在针尖上闪烁了下,哧的一声,五支银针就没入方芸的胸腹之中。 磅礴生机从针尖输入,流经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滚烫如同岩浆洪流,奔腾全身…… 方芸痛得尖叫出声,身体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头上长发根根竖起,雪白的脸蛋变得血红。 借着手臂的遮挡,她偷偷低头一看,就发现自己胸膛那破开的大口子,已经开始生肌长肉。 钻心的痛苦之中,又有着源自骨髓灵魂深处的奇痒。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弥合伤口,修补创痕。 “好神奇,这是什么针法,我感觉到伤口在长好,这不是错觉吧。” 方芸眼中全是不可思议,惊声道。 “不是错觉,我用的是逆五行针法,激发生机,对你身体的亏损太大了。”张南沉默了一下,不知要怎么说。 表面上看起来,方芸的致命伤势在急速好转,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是,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首先就是经过这次治疗之后,这位辣手神探的生命力或者说寿元,都出现了减少。 虽然在短时间,甚至几十年之内,都看不出什么不对来,但代价总是有的。 这一点,还算是可以接受。 毕竟人生的精彩并不在寿命的长短,而在于能不能活得灿烂。 少活几年并不算什么。 但是,对方芸来说,还有一点影响,其实更难接受。 经过生命力激发之后,或许连她的潜力都受到影响。 任何逆转命运的事情,都不是没有代价的。 方芸可以治好伤势,恢复到以前一样。 但她的悟性、天资之类的东西,也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损失,这对于一个有志于武道,想要干出一番成绩的人来说,才是最不可接受的。 这也是张南直到突破生死轮回功第四重之后,医术得到大大提升,却没有急着赶回家里治疗老爹的伤的原因。 他不允许自己的医术有着瑕疵,万一治好了老爹的旧伤,却是伤损到老人家的寿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油尽灯枯,那就不太好了。 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有两个办法。 一个办法,就是张南的修为更进一步,精神突破,能虚空凝形,医术自然而然的就能达到入微境界。 那个时候就可以更加细微的操控真气,一分力量发挥出十分妙用来。 但是,想要达到这个境界,张南估计要等到自己的生死轮回功突破第六重,如今的修为还差了一些。 如果按部就班,没有什么特别的法子,他估计至少要苦修十年才能达到这种境界。 这种方法显然不太实际。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他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寻找到足够庞大的生命能量,以自身为桥梁,把这股生机,灌入伤病者体内,应该也能把老爹的成年旧伤治好。 但是,这种方法同样不怎么容易。 成气候的药草毕竟不是那么好寻找。 何况还需要大量宝药,根本就不太实际。 第一百二十二章 破碎影像 “没事的,能够捡回一条命,我已经很开心了,张南,你不用过于追求完美。“ 听到张南的解释,方芸眼神先是一黯,转眼就变得不在乎。 她做了这一行,自问早就把生命置之度外,有些时候甚至会写上一封两封遗书什么的。至于潜力和寿元,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反而是对张南如此神奇的针术,更加好奇起来。 只要想一想,组织上有那么多高手身受重伤之后,或者黯然退隐借酒消愁,或者从此一蹶不振,就此寻了短路,她就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若是能把张南拉到组织之中,绝对是一件大功。 这能救回多少人啊…… 只是损失一点生命力,而且其影响要等到不知多少年之后,根本就不是个事。 “你能想开就好。” 张南摇了摇头,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些不满意。 他伸手在蛇人滑腻冰冷的皮肤上轻轻拍了拍,白色气息打着旋子灌入身体,经过真气压缩之后,就变成一团生死轮回真气来。 体内真气壮大了些许,他发现自己的精神也跟着健旺了许多。 这种改造生物,虽然是违背自然的产物,身上的生机却一点也不少。 如果排除掉心理上的不适,杀一个吸取一个,对修为多少有些补益。 不过,相对于人参首乌等天材地宝,吸来的生机多少有些驳杂,事后还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提纯。 真说起来,对修练用处不大,反而有着一些坏处。 当然,张南用出这种禁忌手段来,其实也不是为了自己。 他只想着当一个搬运工,把这笔生机存起来,帮别人治病疗伤就很好。 看着蛇脸人身上肌肉很快腐烂灰败,躺在一旁的狼血基因战士就很有些不淡定了,眼神闪缩着,不敢多看。 说实在的,身体骨头断裂什么的,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原则上只要保住一条命,受再重的伤,也能慢慢恢复过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不算是人类。 有些时候,这些人也把自己当做神灵,组织上也称生物改造计划为造神计划,可见一般。 但是,就算是再怎么疯狂,再怎么自视很高,面对生死,终究是有着触动的。 “好了,你先休息一会,等我问出小宝她们的踪迹,咱们还要继续行动。” 示意方芸打电话叫人来收拾残局,张南抬腿就走向那狼嘴人。 这人已经不太能保持小孩的体型,身上黑毛收缩的同时,全身也开始胀大。 但仍然是软成一团。 “没用的,这种实验室作品,不知为何,思维极其混乱?就跟个神经病似的,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张南神秘一笑:“那可未必,我用的方法不同。” 在方芸面前,反正已经暴露了蛮多手段,张南并不介意多暴露一点。 “你们把小孩带到哪去了?”张南也不耽搁,直接问道。 既然两个基因改造者能够模拟出小孩的形貌,那肯定是见过的,没有谁能够无中生有。 “你只要答应放过我……”狼嘴人连忙答道,腥红的眸子一闪一闪,时刻处于疯狂自毁的边缘。 在肉眼不能察觉的导面,张南却发现,对方的头部一圈圈的波纹向着四方散开,也不知是在传讯,还是在逃逸精神。 “你说的我信不过,还不如自己看。”张南一掌按在狼嘴人的额头,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同时,双眼闪着淡淡金芒,精神力如海潮般拍下。 空气中“啪”的一声,就象有什么东西碎裂掉。 一道精神力凝结成锋如箭般射进对方的眼睛。 刺穿脑海防护。 就象是刺穿了一层厚墙。 对这种已经变异,像野兽多过人类的东西,张南并没有什么怜悯之心。 他也不像那些催眠大师一样,用语言和动作,引起对方幻觉,他知道这样行不通。、 正如方芸所说的那样,改造战士不知经历过什么样的强化,不但生命力十分强大,而且,精神力经过特殊磨砺,本质极其疯狂。 一般的问询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只能用出最粗鲁的手段来。 直接象攻城一般,打倒城墙,轰破精神防护。 在那个世界之中,这种行为有一种称呼,那就叫“搜魂术”,全凭以本伤人。 高人一等的精神力碾压对方的精神,击碎心灵防线,得到一些信息。 这种手段,算不得高明,但胜在简单实用。 比起在崔子恪身上动用的牵魂引的手段来说,少掉了一些精细,但多了几分威力。 随着精神入侵,眼前的狼嘴人眼神红光一闪,就变得呆滞,嘴角也流下涎水,似乎陷入了最深沉的梦境。 在张南的脑海之中,同时掠过一幕幕破碎影像。 李大壮本来是一个渔民,日出劳动,日落休息,有贤惠的妻子,听话的儿女。 每天过着清淡平和的生活,没什么起色,却有着希望。 他希望等积累再多一点钱财,就把这条破船换了,能去得更远一点,收入更多一些。 孩子一天天大了,很是健康聪明…… 他有一个野望,希望能换到大城市之中,给自家小孩接受最良好的教育,不要象祖祖辈辈一般,守着海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有一天,他收工较晚,刚刚上岸,就被人掳到一个地方。 那地方设施十分豪华,有穿着白大褂的人来来往往,每天输入不同的针液。 然后,就是地狱一般的折磨。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死了;有时候,他又发现自己活着。 妻儿的模样已经渐渐的在心里淡忘,他时不时的就有一股嗜血的冲动,渴望着生血,也渴望着杀戮。 然后,接下来就是一个又一个的任务。 一场场鲜血盛宴。 刻入心灵深处的,只有一个名字,也只有一个口令…… “我知道那些失踪的人都去了哪?” 一串串的记忆片段从眼前飘过,张南也感觉有些头晕脑胀,好在,他也从对方脑海里传来的影像之中,弄清了几个小孩到底去了哪里。 影像中,小宝还有几个比较健康的孩子被带走,那里还聚集着一群孩子,开始试验耐药性,那个项目好像称做“战争兵器研发处”。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处建筑,张南感觉有些熟悉。 依山靠海,房屋齐整,门前一片辽阔的平地,大型车辆来来往往。 “我们去离江码头,第九号仓库。” 第一百二十三章 锁定目标 张南随手一振,生死轮回真气直冲入狼嘴人身体之中,掌下尸体枯朽加速。 他的手掌上面聚集了一团浓郁生机,这一次就不再收入体内。 而是保持着与方芸的肌肤接触,开车前往。 看着张南的手段,方芸没有多问,只不过眼里多了几丝明悟。 她已经尽然高估这位偶尔认识医生,此时却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还是不够丰富,所看到的,也只是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也不知他还有着多少厉害手段?也许,并不是单纯的武者,以前我们都猜错了。’ 她默默的想着,又有了些庆幸。 幸好当初因为妹妹被救的缘故,从一开始就选择与他站在一起,并没有开始针对。 否则的话,离江案件的发展,可能会恶化得难以形容。 真的激怒了眼前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高手,自己一方应该已然全军覆没了吧。 “你是说,基因改造实验室分部就处于离江码头?那就没错了,叶子桐师姐她们一大早就跑过去了,不过,她们并没有锁定具体位置。” 虽然伤势还没大好,身体有些虚弱,方芸脸上还是闪过一丝激动的红晕。 先前特事处几人分析对手可能藏身的位置之时,经过种种排查,对于目标指向于码头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其实并没有抱着太大希望。 过去查探也只是试试而已。 这时看来,并没有找错位置,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准备充足。 “那地方可是危险得很,叶子桐几人……希望不要大意吧。” 从李大壮的思维碎片之中,张南还发现一个十分有趣的东西。如果有人不加防备,很可能要吃上一个大亏。 “不碍事的,自上次与爱德华交锋之后,叶师姐连夜发信息去省府请援。听说这次的行动,还有李逸参于。那是京城来的高手,来我们三江府镀金的,挂了副处长闲职。” “李逸,听名字好像不是门派高手。”张南问。 方芸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师承不知道,出身家世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人年纪不算太大,还不到三十岁。 他涉猎的修练方向很多,具体功法和实力讳莫如深。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是三阶实力。” 三阶,如果以传统武术来论,那就是丹气化罡,锻骨有成,如铁似钢。 以古武修练来论,就是先天,真气离体攻击的境界。 以道门练气境界来评价,也就是体魄修完,灵台改造。 已经感悟到天地道机,也就是说开始准备入道了。 比起崔子恪和石清泉等人,也是要强上许多。 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严格来说,张南如今其实也处于这个境界。 只不过,走得更远一些,手段更多一些。 因为,他是恢复修为,而非从头练起。 能够把一分力气,用出十分的效果来,同级别的对手,在他看来,就是碾压。 虽然不太在意方芸所说的高手,但是,能从她嘴里听到“不知道”几个字,却是很稀罕的一件事情。 以往介绍人事和案件,方芸总是如数家珍,消息十分灵通。 种种迹象表明,方芸虽然是练习传武出身,但是身份却很不一般,能知道许多常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但这次,她却对赶来的三阶高手李逸的情况不太了解。 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渔村现场已被赶来的警员接手,那些被吓得够呛的孩子们,也被人一一登记,带回去找到他们的家在何处。 按照这个人贩子组织的行事手法来看,他们一直习惯于打一枪换个地方,就近寻找货源。 那么,这些小孩应该就是离江附近掳来。 想要找到苦主,并把小孩送回去,这事不难。 …… “小芸,来之前陆处长还嘱咐我好好照顾你,让你别冲在前面,说是这次的对手十分棘手……没想到只是一转眼,你就差点受伤身死。” 刚刚下车,还没走到靠近山坳处的目标地点,就有一个青年迎了上来。 青年身着黑色唐装,眉眼锋锐,手里提着一个长条盒子,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他两只眼睛亮得吓人,就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张南和方芸两人。 刚刚还在远处,只是一眨眼,随着声音入耳,这人已经到了跟前。 “多谢李兄挂怀了,我的伤没有关系。张南医术很好,只要他在场,就没什么大事。”方芸强行压下身体的虚弱感,挑了挑眉,爽朗道。 她敏锐的发现气氛还是有些不对。 李逸虽然看起来很热情,目光扫过张南的时候,却如同看向草木竹石,没有一丝温度。 同处一个阵容,方芸还是不希望这些未来的同事跟眼前的医生关系太僵。 种种情况表明,张南远远不是自己这些人心里想的那么简单。 其传承,其实力,很可能超出了想象之外。 “多谢张医生援手之德,这次是我们特事处办事不力,没有提前察觉离江事态的严重性,以至于差点就吃了个大亏……” 李逸眼中波光一闪,好像才发现张南一样,面上就显出歉意来。 他伸出手,彬彬有礼的道谢,说话之中,却有着极致的信心。 “不知道张医生怎么判断出来,这个仓库就是众生组织的生物实验室呢?要知道我们也是多方排查,仔细求证,才能粗略估算出具体位置的。刚刚收到方芸的消息,我们还有些震惊呢。” “只是一种猜测,虽然那些改造战士口风很严,问得多了,就会露出一些信息来。” 对于李逸这种隐隐的试探和怀疑,张南也不以为意。 轻轻的握了握手,就揭过了这个话题,正色道:“李先生,我看还是别耽搁了,据我猜测,对方的实力很强,若是让他们有了准备,很难攻得下来。关键是,其中还有着一些小孩……” “你就放心吧,张医生,有些情况你不了解,在我们的国土之上,为什么众生组织之所以一直要躲着藏着,象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呢?因为我们更强。 区区动物基因,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刚刚从方芸那里传来的信息表明,东头渔村那边有两个兽化基因战士设伏袭杀,结果被这个医生轻易解决,并且,还救了方芸一命。 他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意孤行 听到两个基因改造战士全灭的消息,李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真的说起来,他们特事处这帮子人什么都没干成,到处损兵折将的,都要靠对方一个普通医生来救场,面子上十分难看啊。 “那些孩子……” 张南还想提醒几句,从狼嘴人那里得来的信息表明,这次的众生离江实验基地,因为大量的人体实验,其实在某些方面已然取得了突破,很可能那批小孩也开始改造,并且有着十分特别的能力。 “不用多说了,张医生,还要劳烦你在外面多多看顾一些,如果我们受了伤,自然会来找你,至于里面的情况,没什么好担心的。”说着他转头问道:“里面的情况摸清了吗?” “只有十多个活动目标,没有超出三阶的能量反应。最强的应该是二阶巅峰。”耷拉着右手的清泉道士走了过来,手上一张黄符燃尽,似乎在动用什么感应的法术。 张南注意到了,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恨意和敌视来,当然也没有表现出亲近,他甚至连眼光都没往自己这方向扫上一眼。 ‘这就有趣了。’这并不代表着清泉道士已然忘记了当日断臂之恨,而是记得更深了,更难释怀。 眼前的这种情况,应该是经过多方求医之后,发现很难解决手臂的伤势,想着终归还是要求上门来求医,因此,敢恨而不敢言。 至于李逸那里,张南只能表示沉默。 这位疑似三阶高手,骨子里傲得很。 不过,既然对方坚决不用自己一起行动,那也不用上赶着去热脸贴冷屁股。 毕竟,他并不是特事处的人员,单纯做一个医生就好。 倒是方芸,有些迟疑,插嘴道:“张医生身手极强,对付改造者很有一手,不如让他也一起出手,把握更大一些。” “不用了,什么时候需要医务人员也上战场的,放心吧,既然你已答应了别人不再追究前事,那些案子就可以销了。” 李逸神情淡然,四下望了望,又道:“小芸,你有伤在身,就跟张医生在外面接应,不用进去了。至于精元石,放我这吧。其他人,各占本位,强攻……” 李逸决断很快,当场就开始下令。 方芸神情一愣,没有表示异议,把精元石取下递了过去。 紧接着,随着信号传出。 四周如潮水般的人流包围了过来,守在各个方向要道。 李逸放下手中长盒,取出一柄细窄长剑,在手中抖了个剑花,一马当先,直接靠近仓库。 身后叶子桐和明惠,再往后就是清泉道士。 这位武当弟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右手伤势此时已经压制了下来,虽然对身手影响较大,却还是能用出符法。 此时也不甘心躲在后方,左手一溜火线,直往仓库里面窜去。 张南能感应到淡淡的精神波动,想来是用来寻路的小法术。 只要有真气在身,还是可以用得出来的。 “你说他们这次能成功吗?对手强不强?” 方芸皱着柳眉,踱来踱去,面色有些焦虑。 不知为何,她总是感觉到有些不妙。 “成功自然是没问题的,但是,我不太赞同普通人也进去。对付这种基因改造者,除非用出特殊手段,否则很难杀死。” 别看张南接连两次都是轻松解决对手,面以狐狸改造者和蛇血狼血改造者时,对方在他的手上撑不过一两招。 但是,这里面有着极其独特的因素。 一个原因就是张南的力量速度远在对手之上; 另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张南的精神力极强。 他能够在出手之前,就先行压制对手精神灵魂……他的真气和肉身攻击,看起来平平常常,其实都带着精神攻击在内。 不管是狐狸改造者的精神幻觉攻击,还是蛇鳞人的杀意冲击,对他来说都是班门弄斧。 在这种情况下,速度和力量再差上一筹,表现在外的,就是绝对碾压。 事实上,按张南的评估,如叶子桐、清泉、明惠等人,正面对上一个改造者,都有些够呛。 而方芸的话,如果拼命,倒是可以拼掉一只,真打起来,还是输面居多。 最麻烦的还不是这一点。 而是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狐狸爱德华还活着……并且,恢复了全部实力。” “怎么可能?我记得你好像已经打碎了他半边头颅,就算不太致命,也不可能恢复得这般快法。”方芸倒不是不相信,而是惊讶。 “那如果我告诉你,那蛇人和狼人,其实也活得好好的,你会怎么想?” 方芸沉默了,这种情况如果出现,那就表明一种情况。 “难道这是二级实验室?能批量生产兽化改造者?不行,我得通知李逸他们,一般的二级实验室,总会有着三阶首领的。” “他不会信的,别白费力气了。” 张南轻笑一声,刚刚自己想要说出一些猜测,对方甚至没有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从骨子里透出的傲气和轻视,怎么也无法掩饰。 或许并不是刻意针对,但也没有多少重视。 不真正吃到苦头,碰到钉子,哪里听得进去别人的话。 这时候方芸汇报上去,只会被嘲讽。 果然,方芸的信号刚刚传出,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女警官幽幽叹了口气:“没有回复,里面应该是接火了吧。” 再等了数十秒。 轰的一声爆响,整个地面都跟着抖了抖。 一声咆哮宛如从众人内心响起,震得四周尘土飞扬,唰唰声中,外围警员躺倒一片。 还有一些努力坚持着站稳的战士们,怒喝着四处奔走开火,枪声如浪,子弹四处迸射,随着火舌吞吐,远远近近传来一片惨叫。 “心灵震慑,还有精神幻觉,不好……” 方芸如遭重锤轰中,连退两步,鼻端就涌出鲜血来。 她使劲的捂住耳朵,挡住咆哮之后那如同刀割玻璃般的异响。 让人分外难受。 “好多蚂蚁。”张南倒是没有受到影响,这什么心灵震慑和精神幻觉对他来说完全没用,他只是看着地面上涌出的无数黑蚂蚁,感到惊奇。 蚁潮散则成群,聚则成人。 分合之间,一个黑乎乎的人形一拳打出,无穷大力打得空气都炸开一个晕红光波。 一人一剑长啸着往前疾斩,散开成满天剑雨。 嘭的一声,持剑人如同皮球一般,倒撞数十米,重重撞在远处高楼之上,撞出一个大窟窿出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全无敬畏 “果然是三阶实力。” 方芸惊叹道。 她不自觉的捂了捂胸口。 若非伤势还未全好,并没有恢复战斗力,她可能也忍不住想要去帮上一把了。 不得不说,众生实验室的基因改造实验,的确是弄出了一此奇奇怪怪的东西。 若说是把狐狸、狼、蛇等动物的基因注入人体还可以理解,但是把蚂蚁这种小型昆虫的基因也改造成功,让张南也感觉大开眼界。 不过,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蚂蚁改造者力量虽然巨大,甚至比三阶实力的李逸还要大上许多,但也不是没有缺点。 至少,那东西出手之时只会直来直往,没有什么花花肠子,攻击的手段乏善可陈。 当做冲阵阻敌的炮灰还可以,若是想要独当一面,还是有些不能胜任。 正面碰撞了两个照面,李逸就发现了对手的缺点。 他大声呼喝了一声:“不要管这家伙,你们先冲进去。” 手中剑却是一反先前的强攻猛打,如鲜花般绽开。 “镇……” 片片落叶如暴雨般洒下,随着剑光轮转,黑色人影身前身后就像下起了漫天花雨。 每一片花瓣都是剑锋组成,如同绞轮一般的从那黑色人影身上割出一片片血水残肢。 粉末飘飘洒洒落下,黑色人影身形越打越瘦,空有一身撼山巨力,却只能打空气,打得嗵嗵做响。 它似乎也察觉到这样下去不行,转身就要往仓库里面奔去。 喊杀声,一路往里冲击。 显然,叶子桐几人也不是没有建树。 他们推进极快,眼看着就要推平此处据点。 方芸长长吁了一口气,赞叹道:“李逸的落叶飞花剑,比起叶师姐的浣花剑,还要强上一些。他更是修习了道家伏魔真言,也不知跟武当有什么关系,难怪三江总部要把他派来,这次的行动稳了。” “我看不见得。” 张南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特事处的目标是什么,但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杀掉几个改造者就完事的。 别的不敢说,但他可以肯定一点,仓库内外打得热火朝天,狐狸改造者爱德华,其实已经不在里面了。 可以说,这处据点,除了一些全无头脑的打手之外,已经没有一个聪明的人在主持。 随便想想也能想得到,对方肯定已经是放弃了这个地方,把重要的东西转移了。 转移不转移的,张南不管。 但是,小宝丫头没有救回来,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精神力铺展开来。 张南脸上露出奇异表情,转头望向左面。 码头靠海处,许多人被这边的打斗吓到,急匆匆的逃离……本来熙熙攘攘上船的游客,更是一窝蜂的,就往船上跑去。 而在人群之中,有着一男一女,走得匆忙。 就跟那些日常见着的外国友人一般,十分不起眼。 男的头发花白,戴着黑白框老花眼镜,侧脸看去,神态温和从容。 女的衣着笔挺,身材火爆,脑后金发绑成马尾。 回眸望来,眼神犀利,看起来十分干练。 这看上去就是让所有男人羡慕的老夫少妻,他们的手里还各自牵着一个孩子。 小男孩小女孩长得粉雕玉琢的,十分乖巧。 但如果仔细去看,就会感觉不正常。 这两个满头金发的小孩,长得有些象洋娃娃,这并不是赞美,而是惋惜。象洋娃那般没有半点生气。 一般来说,不远处打得沸反盈天,声浪轰鸣,无论是什么样的小孩,再怎么乖,也总有个好奇心。 可是,这两个小孩却不一样,他们目不斜视,只是默默的跟着两个大人,一步一步老老实实的上船。 很不正常。 “跟我来。” 张南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笑意,招呼一声方芸,就往海边行去。 “这里还没打完,张南你真的不去帮忙吗?” 方芸有些不解。 就算不帮忙,也没必要学着一些围观群众的做法,难道还生怕被打斗余波波及受伤吗? “我带你去立一个大功。” 张南也不解释,径直往前走,脚下越来越快。 …… 花白头发老人踏上舷梯,手扶着缆绳,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就露出笑意来。 这次虽然功亏一篑,没有全始而全终,但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也得到了一些重要成果。 最难得的是,他还找到了两个好苗子,能够在接下来的试验之中发挥出巨大作用来。 至于那个实验室,也只是工具而已。 一些残次品,毁了就毁了,只要有钱,什么时候都能重新建造起来。 这次来离江,算是来对了。 当然,还有一件事情,多多少少有些遗憾……那能够激发生机,调和五脏的黄芽丹的制法没有拿到手。 但是也不算太过要紧,只要上报组织,下次再派人前来,也不怕不能得手。 以组织的庞大人力财力,对付区区一个有些身手的小医生,那肯定是手到擒来,没有半点悬念。 ‘都说特事处把这片土地经营得滴水不漏,很难渗透,也不见得怎么样。只要是人,就有着私心,也有着漏洞……’ 他心里得意,回头望去,就见到一张笑吟吟的脸。 “罗格教授,你很得意是吗?可惜,高兴得太早了点。” 张南笑着道。 没错,这个金发老人正是罗格教授。 他做为名校教授,受邀前来离江参加学术研讨会,偶尔还会替离江富豪诊病,上次张南在霍东庭的住处就曾见过。 这位教授学问的确是渊博,性格也很温和。 对于张南治好了霍家家主的内伤,他只有赞叹和佩服,并且没有一丁点架子的请教治病原理。 以张南这种两世为人阅历,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医学教授的确是一心学术,心地宽厚的前辈。 但万万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果然还是不能看表面。 “我说你好好的名校教授,名与利都有了,又何必要参予这种反人类的实验呢。你实验就实验吧,窝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无论做什么,也与我没关系,我也懒得管。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却跑来针对我,这样就不好了。就算我想放你一马,也做不到啊。” 张南话里有些唏嘘。 说起来,他跟这位罗格教授其实是同一类人,有着同样的性格,为了某一件目标,也是不管不顾。 只不过,张南与他还是有些不同的,他很认同自己身处的群体,并不以人类身份为耻。 而罗格教授,却是从骨子里看不起人类,视人为猪狗。在他眼里,只有超脱,对生命全无敬畏。 第一百二十六章 底蕴 “你说什么?” 罗格教授笑容先是一僵,接着就满脸茫然,似乎听不懂张南在说些什么。 “上次霍家一别,我一直想着寻张医生好好探讨一下医术,可惜事务繁忙,未能成行,真是遗憾啊……” “的确是遗憾,不能亲眼见到教授你的基因改造技术,未免有些不美。不过,从那些资料之中应该也可以了解一二,反正我也没想过要改造人类,也就无所谓了。” 话音刚落,罗格教授身边的红衣金发女人就面色大变,伸手成爪,向着左右一抓,就要抓住两个木呆呆的男孩女孩。 她本来安安静静呆在一旁,面上带着矜持笑容。 这时发动起来,毫无征兆,一出手,就抓到两个小孩的衣领。 双手十指全都探锋利指甲来,手背也生出白毛。 爪风凌厉处,更带着嗖嗖厉啸声。 方芸还发现,这女人出爪的同时,双膝微微弯曲,高跟鞋底已经深深陷入码头青石地面之中,落足之处,踩石成粉。 眼见得,她就要腾身纵跳而起,不用问了,方向自然是往船上。 “轰……” 原地似乎响起了一声焦雷。 就如夏日午后,磅礴大雨前夕的一道闪光。 光芒闪处,金发美女那好看的头颅就象幻影一般的融化掉,刚刚散成漫天血雾,又被电光烧成灰烬。 一声尖叫厉嚎响在耳边,方芸只见到一团蓝幽幽的光影直往上空疾窜,还未冲上三尺,已经化为云烟消散。 张南缓缓收回拳头,不好意思道:“出手重了点,本来还想留着精神体,看看能往哪个地方窜,还能不能再次恢复过来的。” “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罗格教授茫然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十分忌惮的看了一眼张南的手掌。 这种雷光,他没有见过,但是听说过。 听说在这片土地上,有一些门派中人,在前些时间,已经率先找回了古老的力量。 但是,他还听到过,到达这种层次的那些人,此时此刻,正在争分夺秒的掠夺资源,恢复祖先的荣光,绝对没有精力守在城市之中办案抓人。 这其实就是每一个国度的底蕴,也是近些年来世界变化之后,才出现的新的层次力量。 所谓底蕴,当然不能作为常规力量。 在他的心里,自己能够遇到的,最多就是身手高明的普通人,或许有些超常武力,但也只是武力而已。 想要对付基因改造的神奇力量,还差点火侯。 这也是他敢于半遮半掩,大胆行事的依仗所在。 没想到,自己完全想错了。 张南叹道:“你们虽然误打误撞的弄出了精神力量,更是能够让精神体依附不同的身体。 但本质上,却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爱德华难道没跟你说过?他曾经见过我两次,一次是威胁利诱,想要从我这里得到黄芽丹制法,另外一次嘛……” “是从你手里逃得一命!原来如此,你是故意放他离开的。” 罗格教授恍然大悟。 以张南刚刚一拳打得风雷激荡的威势,能把爱德华的肉体和精神全都磨灭成灰。那么,当初在山上之时,怎么可以任由对方逃得一命?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有意让爱德华离开,然后做下了手脚,或者是打下了精神印记,或者对爱德华的精神力波动有着感应,想要顺藤摸瓜。 “你终于想明白了吧。”张南点头道:“本来也就是一步闲棋,我只是不太习惯有人在暗中惦记我……你们这种大组织行事一般都很讨厌的,如果不打疼了,总会不依不饶。象是苍蝇一样,让人半点也不得清闲。” 他牵过两个小孩,伸手拂过两人的头顶,精神力微微波动着,就驱除掉了一种隐晦力量。 眼见得两个小孩恢复了神志,张南笑得有些满意了:“如果你们没有把主意打到小宝丫头的身上,我还懒得找上门来。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教授,就请你上路吧。” 说完,张南一步踏前,骈指成剑,斜斜挥落。 剑影黑白轮转,似虚似实,延伸一尺有余。 四周卷起狂风,向着他的身体汇拢…… 方芸只觉得呼吸一滞,再也站不稳身形,蹬蹬连退七八步。 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她侧着脑袋,紧咬双唇,用力望去。 就见到狂风之中,那斯文苍老的罗格教授身形如同充气一般的胀大起来,身体变得两米有余,齿牙外露,毛发疯长。 双臂变得又长又壮,象是常人大腿一般,神情也变得无比凶悍,蓄力挥拳。 拳头只挥到一半,就被那蒙蒙黑白剑光斩过。 黑毛大猩猩身形顿了顿,就如沙土垒成的雕像一般,轰然崩塌。 无数骨块血肉,被风一吹,就腐烂发臭,似乎失去了什么东西。 “这……这……” 方芸又退了两步。 眼前的一幕的确有些玄幻了。 她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说前面见到的蛇血、狼血基因改造者,以及狐狸基因爱德华变身之后还有着人形的话。 眼前这位罗格教授变身之时,就已经完全变成了动物。 那种凶悍逼人的威势,象是要将人生吞活剥,这已经彻底不是人类了。 怎么说呢,罗格教授的变身就象古老传说中的妖族一样,既有智慧,又有力量,完全挑战了普通人的认知。 最令人震惊的,当然还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丝毫不显眼的医生。 他仍然是那么清瘦,出手却有如雷霆狂风。 转眼间,就把狐狸基因爱德华打得头颅成灰,精神破灭,也把罗格教授变身的大猩猩斩成两截,生机全无。 震惊之中,白色轮船之上,就有一声尖啸响起。 远远能看到一道光影直冲云天,在海天一色之中,消失不见。 “这是最原始的传讯装置,电磁屏蔽不了,不好,附近城镇还有众生实验基地。” 远处一道身形“嗖”的一声就冲了过来,眼神郑重的看了一眼那消失在天边的红光,开口说道。 是李逸。 他嘴角还带着血迹,身上制服也有些破损,手中握着长剑冲了过来,颇有些狼狈。 远处,叶子桐三人也是匆匆赶来,两手空空的。 想来,也是没在那处仓库基地之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样最好 随着尘埃落定,码头广场上面出现许多制服黑衣人,拦住那些受到惊吓的民众。 张南眼尖,就看到有人拿出某种仪器,对准这些人,说着一些话。 大致上就是说今天的事情,是码头出现瓦斯爆炸,有人受伤有人死亡…… “那是……” “是横糊短时记忆的仪器,用处不是很大,多少能够抚平惊吓。” 李逸察觉到张南的目光,笑着解释道。 “其实,在我看来,这种举措根本就没必要,网络上面时不时的会爆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件,也不见有人相信,更不会引起恐慌。 真的说起来,让大多数人有着心理准备,面对突如其来的灾祸,更懂得怎么去应对。” “这种事情很多吗?” 张南搜索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突然惊觉。 光是在离江,围绕着自己身边,就已经发生了许多事。 若不是后来越闹越大,闹到整个离江警力都不足以应对,三江特事处,还不会派遣专员前来处理。 从这里可以看得出来,特事处很忙,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或者说,有更麻烦的案子,更强大的敌人要处理。 前世身为普通人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如同普通百姓一样,对种种异常事件,自然而然的会按照更科学的解释去理解。 对于自己认知之外的东西,首先就已经排除了种种可能。 其实,就算今日罗格教授变身、李逸与蚁人大战的视频暴露出去,其实也没有太大关系的。 换做前世的自己,就算是在网上见着了,也会认为,这是大手子在p图。 或者认为,是某个奇幻电影情节,被人配上文字,用来哗众取宠。 李逸深深的看了张南一眼,目光不经意的掠过他胸前挂着的半块玉佩,眉毛微轩,转眼就装做不太在意,只是笑道:“这次真的多亏张医生帮忙了,否则我们几个在离江就算是栽了一个大跟头。 不知张医生有没有想过,加入特事处?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身上真气已经转换,返归先天了。” 事情明摆着的,李逸先前就算是在与那蚁人改造者大战,不远处爆发出来的强大气机,也逃不过他的感应。 那是让他也感觉十分危险的一种力量,如今这地儿还有着丝丝残留呢。 尤其是地上那两具尸身。 他看得出来,尸体上面的生机已经被抽取一空,还在不断的灰化枯朽。 这种强大的攻击力量,在他的印象中闻所未闻,但绝对不弱。 力量倒也罢了,最麻烦的是,拥有这种力量的人,并不受控制。 张南也不隐瞒:“以你们的实力品级换算,我应该算是三阶,也算不得什么。至于加入特事处,就免了,我这人习惯了自由自在…… 身为一个医生,当以治病救人为毕生追求,如果你们那边有什么为难的病症,可以商量。至于打打杀杀,维护和平的事情,没有太多兴趣的。” “张施主这话我就不同意了,不是常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吗?现在这种局面,哪有独善其身的道理? 我们三山五岳各处避世门派弟子都已经远离清净,下山除魔。你身具超凡力量,就不愿意出一分力气?”旁边的小和尚明惠突然插嘴。 他说话之时宝相庄严,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看起来年纪不大,却颇有一种正气凛然的姿态。 李逸含笑点头,叶子桐目光灼灼,清泉道士脸色阴沉,低头不语。 这是以大义相压,没想到浓眉大眼的小和尚看起来很正派,实际上十分鸡贼。 “小和尚说得也不算错,按理来说,应该如此。只不过,我家里还有些事情,父亲卧病在床,至今还没找到办法医治,实在是脱不开身。 若是你们能够想办法让他恢复如初,好好奉养起来。这提议也不是不能考虑。” 帮人卖命可以有,但是得满足心愿,解除后顾之忧。 对方以忠义压人,自己以孝道应对,没什么不妥。 “你父亲,张震老先生!他的病怎么可能治好,能够控制病情不恶化,就很不错了。” 明惠小和尚愣住,这事没法应下。 他算是听清楚了,张南要求的是恢复如初,那就是彻底治好病人,跟没出事前一样。 这怎么可能? 刚刚到达离江,因为清泉道士的伤情,特事处就已经把张南的出身来历查了个底掉。 如此,当然就知道张震的陈年旧伤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但心脉受损,药石难进,一条右腿更是已经全部枯萎,除了截肢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医治。 在传说中那些高人雅谈之中,有着某类奇人,或许可以治疗这种病症,但在如今这个社会之中,却是无法可想。 至少,明惠是没有听说,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其实,就算是有着一线希望,他们又哪里有这个面子,发动全国名医国手,前来会诊治病? 就算是国家高层人士,也很难做到的。 这并不只关乎权力和财力,还关系到人情。 张南笑呵呵摇头:“但凡伤病,只要对症下药,总有治好的希望。 身为医者,最忌讳的就是灰心……若是一遇到疑难杂症,就心存放弃,不去努力,那还治什么病,救什么人?” 一番话说得小和尚张口结舌,满面通红,十分羞愧。 李逸、叶子桐也是若有所思,暗暗认同。 “既然人各有志,我们就不强求了。”过了好一会,李逸眼中精光一闪,才反应过来,他暗暗心凛的望了张南的一眼,笑着道:“这两个小孩的资质十分不错,尤其是小女孩,灵慧十足,我们准备带回去好好培养,不知张医生意下如何?” “这样最好。” 张南看了一眼两个还未彻底从惊吓之中恢复过来的小孩,应了下来。 他不知道李逸是怎么判断出小孩的天资,事实上却是没错的,在张南眼里,这两个小孩眼中灵光十足,无论学什么,都不会太慢。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强求不得 难怪,罗格教授就算是要进行撤退,也舍不得这两个实验材料,要带着一起走。 当然,对两个小孩来说,有着国家倾力培养,应该也算一件好事。 尤其是小宝…… 刘奶奶的病拖不了多久,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成为孤儿。 就算有好心人收养,以后的生活,也谈不上很好。 虽然,被国家收罗培养之后,难免会成为棋子。 但是天下不知有多少男男女女,想要成为一颗有用的棋子而不可得。 关键是要看每个人心里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对一个心思纯洁,没有太多牵挂的小孩来说,这种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 “还没恭喜方警官,这次任务你算是完成得很好,终于能转为正式成员了。”说了两句之后,李逸转过话题,又向方芸恭喜。 方芸有些不好意思:“全是张医生帮忙,我一点忙都没帮到。” “能够居中调停,借用一切外力,达成目标,也是能力的一种,方师妹你不要妄自匪薄。” 李逸摇头,很有些谦谦君子的味道,他转头又看向张南,诚恳道:“我看张医生平日里行事方式,也是性情中人。 生活之中,难免就会有某些不开眼的家伙惹到你的头上……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如收下这个徵章。 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一个信物而已,关键时候亮出来,可以起到一点作用。” 说完,他就慎重其事的掏出一块像是令牌,又像是执照的东西,上面还绣着国徵,“第六处”几个金字闪闪生辉。 “这……”张南疑惑,不是说不加入特事处吗?怎么还送身份牌? 他记得叶子桐几人的身份牌上面第六处几个字是红色的,与眼前的金色的有点不同。 方芸眼光一亮,呼吸微微急促了些,小声道:“张南,这是编外客卿身份令牌,只有权利,不担责任的,拿着好处多多。比如那些门派的隐居高人就是这种身份,每年还能从国家领取福利。” “什么福利?” “每年几十万薪酬,还有一些珍惜药材矿石之类的……” 方芸眼神有些艳羡的看着张南,解释道。 这么一说,张南就明白了,尤其是编外两个字表明了一切。 只享受福利,不干活那种。 但话又说回来,这李逸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种刻意用来巴结拉拢各派隐居大佬的东西,他竟然也能随身带着,随意送人。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张南却知道,对方的做法,在大组织大势力看来,其实是一点也不亏的。 凡是被赠送客卿令牌的,每年若是真的从国家拿到好处,真的遇到大事了,求上门来,好意思置之不理吗? 就算脸皮厚,不想多事,只想享受,那也好。 至少也不会与国家做对啊。 真做得过分,心里总会过意不去的。 好吧,张南又看出了一点东西。 那就是,在超凡类人才这方面,国家其实是在求才若渴,到处拉拢人。 从另一个方向看,他们并不是一家独大,还有着竞争对手。 甚至,在某些方面,隶属国家的第六处势力,还并不占优。 那到底是哪些势力呢? 张南想不明白,更不好向李逸几人打听,免得涉入太深。 既然李逸代表官方想要示好,他也不愿拂了对方一片心意,收下令牌,替清泉道士针灸了一次,就告辞离开了。 这次的实验室事件说起来,跟他已经没有关系。而小宝丫头的被掳事件,也已经完美解决,只要拿回自己取出来的赎金,他不准备再掺杂其中了。 …… “怎么不强行留下他?依我看来,他对法治并无太多敬畏,又身怀绝技,绝对会成为不稳定因素,若是……” 石清泉突然抬起头,看了看远去的车辆尾灯,突然说道。 他捏了捏右手拳头,感觉到那股附骨刺心的奇异气劲终于散去,力量萦绕全身的感觉是那般醉人。 他的心灵深处,却没有感觉到兴奋,而是更加阴郁。 “强行留下,怎么留?先前我们几人全都被人拉入了精神罗网而不自知,若是真的翻脸,我担心会弄巧成拙。” 李逸悠悠说道。 “不会吧……”石清泉不可置信的皱眉,回忆起自己刚刚的举动来,还有身周几人的表现,心中一动。 首先,就是明惠和尚的表现,明明是以大威禅音开声,辅以大义相责……可是,一两句话之间,话题就已经歪了楼…… 不但没有说得张南心怀愧意,加入特事处。反而围绕着张震的病能不能治好,做为一个医生的操守,应该是怎么样行事的话题说个不停。 到最后,更是忘了再劝,什么禅音,被破得干干净净而不自知。 反倒是小和尚自己心里羞愧万分。 而李逸呢,更是古怪。 明明开始是以势相逼,以言语相激,暗示小和尚出言挤兑;到了最后,却是一团和气的送出编外客卿金字令牌,进行拉拢讨好,毫不为己专门利人。 这种做法,怎么看都不太像李逸的为人。 至于叶子桐和方芸两人,更是全程站在那医生一边,屁股完全坐歪了。 而自己。 石清泉额上汗水滚滚而下。 他发现,自己当时一言不发,乖得就像妇人手里的宠物猫。 听着众人谈话,也老实的伸手求人医治,事后,还好言好语的感谢了一番。 羞耻啊,真是太羞耻了。 想明白了这些,石清泉羞怒交加,脸色阵红阵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逸眼神冷光一闪,转眼就又笑了起来:“没事的,这样也好,那块身份令牌送得不冤。 他的精神力如此厉害,比起各大门派的长老,就算是差一点也差不了多少。 更何况他是以医术闻名,针术高深莫测,无论怎么看,都是值得拉拢的。 再说了,他现在加不加入,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以为还能脱身事外吗?真是想得太天真了。” “对,有些事情其实他已经涉入太深,很难避开。众生实验室差不多可以说是毁于他手,又没有封锁住信息,对方可不是吃亏当做占便宜的性格,若说没什么举动我是不信的。” 石清泉认可道。 李逸哈哈笑道:“所以说,你不必想太多,这次吃亏就算是一个经验教训。 回去之后就开始冲关,争取早点突破瓶颈……达到三阶,能用出伏魔印种种妙用来,就不会这样憋屈。 至于张南那里,他也算是自己人,你就不要惦记。如今多事之秋,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 “万一,他投入‘神话’势力呢,李师兄你今天的示好,恐怕会惹人耻笑。” 石清泉还是不甘心,争辩道。 “不会的,你看到他胸前的半块玉佩没有,那上面有着‘神话’那些疯子的精神波动。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名额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迟早会与那些人对上,呵呵……除了咱们‘天门’,或者说特事处这方,他又能依靠谁?毕竟,咱们份属官方,还讲规矩和秩序,那些组织却是一点也不讲道理的。” “的确如此,他既然把玉佩随身携带,证明留下玉佩的人跟他关系不同一般,十有八九,就是离江医院孟瑶医生。 这段时间,也只有她离开不知所踪。而据新近情报表明,‘神话’组织可不会那么好心培养外部人才。 他们的每次行动都有着深意,孟瑶既然跟了去,以后结局难说得很……” 叶子桐也是不无担忧的说道。 几人商量了一会,对这话题不再多谈,转而处理实验室案件后续事宜。 张南把车远远停在街角,侧着耳朵倾听了一会,突然转头问道:“方警官,你知道‘神话’组织吗?” “神话?”方芸茫然,“没听人谈起过。” “那‘天门’的事情,你也不知道喽?” “天门倒是有听说过,就跟你索要的名额有关的,具体如何,我不清楚。 不过,这次任务完成,我也算是成为正式成员,述职之后,应该有权查阅更多资料,到时帮你查查。” “嗯。” 张南笑了笑,心灵感应到方芸并没有说谎,也就没有再多问。 李逸等人的谈话,自以为隔得很远,不怕被人听了去。 却没想到张南自从突破精神四重之后,五感敏锐,尤其是耳目十分灵便,早就听得一清二楚。 从他们的谈话中,倒是得了不少的信息。 “神话”,“天门?”还有那隐在暗中让特事处严阵以待的“众生”组织,一个一个的势力蹦了出来。 他突然发现,这个世界早就不是自己以为的那般模样。 当初孟瑶离开之时,留下一封信件,还有一个玉佩,他就察觉到其中情况有些不简单。 因为冥冥之中感应到孟瑶的离开并非被人协迫,没有什么危险;人海茫茫又无从找起,就把这事先行放下。 他只是把那半块玉佩带在身上,放在明面,希望能有人看出其中不对来,能从侧面得到一些信息。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正确的,这块隐隐蕴含着神秘力量的玉佩,还是被李逸认了出来。 张南没想过去问后面几人,这事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 既然“神话”是一个大型组织,那走着瞧着总能遇见的,事先倒是不用打草惊蛇了。 孟瑶的话,时机到了,自然就能再见到。 方芸似乎沉浸在某种情绪中,一直送张南到了平安街道口,她的嘴角仍然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意。 下了车,笑着说道:“就在这里告别吧,过些天我再联系你,那名额的事情,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什么名额?”张南一愣才记了起来。 他当初夺得精元石的时候,提出一个要求。 如果研究出了什么结果,看在自己出力很多的份上,想要从中得到一点好处。 对方曾经许诺过,会给他争取一个名额的。 可事后,李逸、叶子桐几人当做没有这回事一样的,提也不提,张南就以为对方已经不打算履行承诺了。 他也没有太多失望的感觉,反正也不过是随口一提。 有好处没好处的,反正,自己不可能从特事处手里抢东西,一切说话,也只是表明态度而已。 却没想到,这句话,方芸仍然记得。 他心中一暖,也有些好奇,笑问道:“不知到底是什么名额,能不能提前透点风?” “那可不行,是有纪律的。原先我都没有机会……这一次不是托你的福吗,我立下大功之后,终于成为正式成员,然后就有资格竞争这个名额了。” 想了想,又觉得这么吊人家胃口,有点不地道,方芸小声又道:“好吧,我告诉你一点情况,你千万别传出去了啊,如果别人问起是谁告诉你的,我肯定不会承认。” “行,肯定不传出去,听过就忘。”张南本来无所谓。 “你对落叶飞花剑和伏魔印,还有崔子恪用出来的五雷天罡掌都有什么看法?”方芸斟酌了一下语气,深吸一口气说道。 “好像是从故事里走出来的一样,这些功法很奇怪。记得华夏这边只有武术,军队里也大多数练着硬气功,名山之上也只是旅游区,那些宗教人士很少有人修练武术的,更别提道法了,早就不存在了。” 张南心里其实也有着疑惑,他感觉这个世界真的画风突变,许多东西都从传说中走了出来。 “对,就是这样,本来我们这里道法早就失传,那些神奇的东西,也只不过宗教人士在脸上贴金,江湖中也没有什么高深的剑法拳法。 只不过,这些年来因为一些变故,具体原因,好象是各大国家找到了进化的钥匙,借用某些东西进行实验,并且取得了一些成效。” “比如,众生组织就是想要从基因着手,破解人体密码。而华夏官方,就是从精元石入手,进行实验…… 具体成果未知,但无意中,却打开了神奇的空间门户。而这些奇怪而强大的功法武术,就是以这种途径得到的。 我听师父提过,被打开的门户被官方称之为天门……对实力提升,打破瓶颈有着很大作用,其进入名额却很珍贵,各方都在争抢。” “这也是你努力成为特事处正式成员的原因?”张南明白了。 名额既然很珍贵,那自然不是随便哪一个都能得到。 从方芸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她成为特事处正式成员之后,应该就很有机会了。 “对,以你这次的表现,适当运作一番,肯定也会有机会的。”话说开了,方芸笑得更加开心,正容道:“依照特事处一事不烦二主的行事法则,离江出现的众生实验室案子,既然一直是我在跟踪负责,后续情况,肯定也要追查到底。 张南你平日里医治病人的时候,还要帮我留意着,看看有附近城市,是不是有着什么基因崩溃、药石无救的那种病情。顺藤摸瓜,很可能就能找到众生组织的线索。” 真是工作狂。 张南无语点头。 方芸这么不遗余力的帮忙,又是示好,又是解惑的,当然也不是看自己长得太帅。 人家也是有诉求的。 第一百三十章 返家 “从这方面入手,倒是一个好办法。”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心动了。 其实不用方芸多说,只要想到当初爱德华对黄芽丹的垂涎,张南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安。 不知道那死去的狐狸基因改造者是不是已经把在离江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汇报上去? 也不知,那还隐藏在暗中的众生分部实验室,还有没有打自己主意。 这种时候,能够早一点发现对方组织的消息,再报上官方,清除掉隐患,实在是合则两利的一件事情。 “好,我答应你。不过,这些日子我要回老家一趟,只能说顺便帮你留意。有什么发现,过些时候见着了再跟你说。” “这样就够了。”方芸笑得有些深意:“说不定,我们很快就又能见到。” 说完,她就拦了一辆车离开。 …… 回到诊所,交待了小护士这些日子看着诊所。 如果遇到难以解决的疑难病症就先行登记造册,等候自己回来医治…… 张南看看天色还早,就赶去高铁站。 算算时间,也快到了记忆中姥爷寿辰的日子,也正是在这段时间,平静的家庭被打破,父亲的病情急骤恶化…… 他记得前世赶回宜水县老家的时候,只来得及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到后面,匆匆办过丧事之后,老妈又回了姥爷家一趟,回来就郁郁成疾,过不久也去世了。 张南不清楚暗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记得姥爷家那些亲戚十分可恶的嘴脸,特别让人不想回忆。 也无力反抗,甚至连出一口气也办不到。 双方的地位差距实在太大,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他只能懵懂渡日。 伤心之下,借酒浇愁…… 若非有一天走在大街上,摔倒磕在一块奇怪的石头上面,从而到了另一个世界,恐怕就已经醉死。 后来,在那方世界,得到一些机缘……修行获得突破之后,他的精神力变得强大,灵魂修持进步,头脑也就变得更清明许多。 这些往事一点一滴的在心里回荡,他终于发现了其中有些不能解释的疑点。 也才明白,自己家里的事情,其实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一双黑手在暗中操控着。 有心想要寻找到真相,弥补曾经的遗憾,可却隔着一个世界,有力也用不上。 到最后渡劫之时,种种遗憾化为心魔,终归是让人不得解脱。 …… 宜水县西北,这里一片连绵的石屋,十分老旧,能看到历史的痕迹。 甚至,某些房屋,还残留着某段历史时期留下的标语,用水泥铸结出来的字迹,上面长满了青苔。 空气中时不时会飘过一丝污水和垃圾混杂的恶臭味,表明了这个地方的经济情况并不太好。 至少,富人是不会住在这个地方的。 其他几个方向的城区改造进行得如火如荼,可这个地方,却象是被遗忘了一般。 任凭那些望眼欲穿,等着地皮升值的住户再怎么眼馋,就是没有动静。 张南家的诊所就是座落在这里,四周有着三四条巷道连着屋宇,七拐八弯的交通情况并不太好。 这倒也罢了,连诊所的名字都不怎么好。 诊所名字叫“乌潭诊所”开了已经有十来年。 推门进去,就见到桔黄色灯光之下,水泥地板被踩得幽黑的堂屋里,有着三四个人正在输液。 旁边还有几个老头坐在那里打牌,大呼小叫的争执着什么。 与他名字十分不相称的诊所主人张震,就是懒洋洋的趴在柜台上面,百无聊赖的看着屋角的电视机。 正上演的是一部不知名的战争年代电视剧,炮火隆隆,十分热闹。 张南一眼扫过,亲切而又熟悉的感觉掠过心底,这种景象,是多少年没见着了啊。 他有时也在奇怪,这么一间诊所,竟然养活了自己一家人,还供出了姐姐和自己两个大学生,也真是异数了。 这一点,父亲张震功不可没。 因为,他并不是把诊所当做诊所来做,而是当做一笔生意来做。 张南一直认为,父亲,其实并不算一个合格的医生。 从小到大,他甚至没见过他医治过病人,只是偶尔喝醉了嘴巴关不住门吹牛的时候,会说起年轻时医术是如何如何厉害,身手是如何如何强大。 那时候,张南才会感觉到,这个终日趴在柜台边的男人,也许曾经有过一些精彩的往事。 柜台上面堆满了病例和台帐,张南知道,这并不是因为诊所的生意很好,病人很多。 而是因为父亲本人太懒,不喜欢收拾桌子。 而诊所真正的主治医师呢,当然也有。 听老妈说,诊所常年会请到一个退休老医师,开出一笔谈不上太高,也说不上很低的薪水。 反正,每个月,还要付给坐堂医生一笔钱。 这样,乌潭诊所就挣得更少了。 “回来了啊,不是说实习期很忙的吗?尤其是离江人民医院这种大医院,更是忙得休息时间都没有……” 见到门口进来的张南,张震神情一震,面上就涌起喜色,转眼压了下来,摆出一付严父的模样,轻咳一声:“小南你现在事业为重,不要有事没事就往家里跑。” 话虽然这么说,但从张震同志强撑着双手,拄着拐杖站起身来的举动,还是能看出老头子心里欢喜得很了。 张南笑道:“我有假期的,不影响事业,您就放心吧。老妈呢?” “在楼上喝茶呢,她整天研究什么茶道、厨艺什么的,不务正业。正好你回来了,可得好好说说她。” 张震很不满意的说道。 “我哪里敢?”张南有些好笑:“正好口渴了,我去看看老妈。”说着话,张南与大屋里病人街坊打了招呼,就往楼上走。 于萍同志十多年来培养的兴趣爱好很多,什么都会,就是不怎么干正事。 除了在学校里每周教上几堂音乐课,基本上就是与朋友逛逛街,美美容。 或者是在家,居移气养移体,过得惬意得很。 父亲母亲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嘴里常常会说着对方的不是,时不时会绊绊嘴,但感情却好得不得了。 是那种无论对方有什么缺点,都能包容放任的性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伤势 “小南回来了,我就估摸着你要到天黑的时候才到家,每次都是这样,正好熬了一锅虾仁珍珠粥,来尝尝,看看合口味不?” 于萍盘腿窝在椅子上,手中端着茶杯,眼睛盯着桌面上的平板电脑,眉头紧皱着,能看出眼角的鱼尾更深了几分。 她听到声响,转头一看,脸就笑成了花,一蹦跳下地,差点没把茶水打翻。 紧走几步,拉着张南的手,上看看下看看,然后脸色就很满意了。 “妈,我在外面没饿着,还长了不少肉。” 张南一看她的眼神就明白了,连忙宽慰道:“不但吃得好睡得好,工作还顺心。不过,也十分想念老妈煮的粥就是了,感觉吃了这么多家店,还是家里的好吃。” “那当然,我这可是宫延秘方,当年正德皇帝都念念不忘的,一般人吃不着。”于萍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拉着张南坐下。 她喇喇声的端来米粥。 红红的虾仁,配上金黄的米粒,白净粥汤上面漂着绿色葱花,一股浓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开。 正德皇帝也爱吃虾吗? 张南有些发懵,您说是就是吧。 粥是真的好喝。 “别不相信,当年你外公是最爱喝我做的粥了。几兄妹里面,他也最喜欢我,若不是……算了,说这些干嘛。” 于萍正想跟儿子好好吹嘘一下当年的“光辉事迹”,又想到这些年的处境,还有娘家的态度,兴头立刻大减,只是和声道:“这次回来,怎么没把瑶瑶带回家?不是说了,你们两人在一个医院里面吗?什么时候可以把亲事给办了?” “不急,不急,她这段时间忙得很……上次有了个好机会,出国进修去了,要过一段时间才回国。” 张南连忙应道,孟瑶的事情,甚至孟伯父上次生病的事,其实都是瞒着自己家里的,他不知道怎么说。 如今的张南自然没有多少顾虑,只不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怎么愿意看到父母失望。 有些时候,善意的欺骗,也是一种孝顺。 “这样啊,好久没见到建国和绮红了,是得去离江看看。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出什么国啊,外国的月亮难道更圆一些?”于萍话里隐隐透着不满意。 “行,等有空就去看看孟伯父,我这次回来是想看看老爸的病,应该可以着手医治了。” 张南顺口应下,就转了话题。 “治你爸的病?”于萍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纠结于孟瑶的事情:“小南,那其实不是病……” “是伤,暗伤对吧?都一样,相信我,现在我的医术完全不一样了,没把握的话,也不会不自量力的开口。” “可是……”于萍有些担心的看了张南一眼,生怕他受到打击,“好吧,你也学了这么多年医,如今更是在大医院实习,有了治病的经验,就帮你爸调理一下肺部。他近来咳得厉害,你看看是不是受了风寒。” “笃笃……” 张震拄着两只拐杖上楼,听到这话,很是欣慰的笑道:“我相信儿子的本事,这段时间就感觉喉咙发痒,总是想咳又吐不出什么来,离江医学院的高材生开出的方子我肯定会用的。” 什么跟什么? 难道在你们心里,我就只配治个感冒。 张南有些哭笑不得。 他眼中发着微光,在炽亮的灯泡之下一点也不明显。 仔细望去,就见到张震双腿从膝盖往下,已经是筋络骨骼全都枯朽。 肌肉就别说了,根本就见不着,只余下一张光泽暗哑的皮裹在骨头上面。 同样出现这情况的,还有他的右手。 在特殊视角之下,能看到那里的气机也断断续续,黑白气息交缠在一起。 好狠,不但打断了骨头,更是截断了筋脉。 什么仇什么怨? 这么一眼望去,张南心里愤怒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如果没有记错,也就是在这段时间,老爸就已经撑不住伤势,开始恶化,很快就不治。 这也是他急急赶回来的原因。 但是,如今用天眼望去,看到父亲的伤,其实都是一些老伤。 虽然沉重,但并不致命。 准确的说,还能撑很久。 这样一来,就是有人继续动手了,或者接下来还有着自己不知道的变化。 张震和于萍笑得慈详又开怀,张南却没有笑。 认真说:“我是想治好您的手和腿,当然还有心脉处的暗伤。” “有这个心就好了,我这病就不用管了,不碍事的。”张震不以为意,老怀大慰自顾倒了一杯茶。 “来,再多喝一碗!” 于萍也是笑眯眯,转身又端了一碗粥过来,这已经是第三碗了。 好吧,这完全是不相信啊。 张南都有些无奈了。 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 “医生,快救命,救命啊。” 一个女声焦急的声音传入耳中。 四周更是传出一大片惊呼声。 然后,就听到坐堂的退休老医生田医师惊诧嗓音:“不行,不行的,你还是送到宜阳医院吧,这里只是一个小诊所,缺医少药的,哪里可以治好这种伤?” “张叔,张叔在吗?我知道你医术很厉害的,救救我哥,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的确,如果是重伤垂死的话,等送到城东正街处的宜阳大医院,人早就凉了,难怪底下的人焦急。 “是蒋红那丫头。受伤的应该就是她哥蒋疤了,早就叫他找个正常的事做,偏偏要混偏门,不走正道。这下好了,出问题了吧,老张,你看看能不能救他。” 于萍也开始焦急起来,她抢先一步扶着张震连忙下楼。 “我先看看吧。”张震脸色阴晴不定,眼里也有些愤怒。 刚刚下了楼,他的眉毛就皱成了一团。 却并不是愤怒于蒋疤那小子不学好,而是痛心于谁对他下那么重的手。 躺在病床上,那肩膊上绣着青纹的彪壮大汉,此时右肩肱骨隆起处,正裂开一道深深的豁口。 似乎是什么利器,斩断了肌肉筋腱,连骨头都砍断半边了。 血水咕嘟嘟冒出,如同开闸放水,布片棉花什么的根本就止不住。 他此时脸色已经雪白,显然是送到这里来的时候,也已经有些晚了,失血过多。 如果再不止血,很快就会休克不治。 张南甚至还看得出来,这大汉的伤,十分钟之内就要不好。 想要等到大医院救护车到场,的确是来不及了,就算是自己找车送去,也会死在半路上。 那漆黑的一团死气,已经罩在大汉的头顶,就象烟云一般。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奇迹 如果是别的伤者,就算是死在面前,张南心湖都不会有多少波动。 从医太久,看过了形形色色的病患和伤者,有治好的,有不治的,都已习以为常。 在他的眼里,求医上门者只有能治和不能治两种,都很正常。 如果每遇到一个不治的病人,身为医生都要伤感难过,那迟早会变成神经。 关键的是,这个伤者还真与自家有关系。 小时候,两兄妹还经常来家里做客。 那时候,他们的父亲蒋大锤还在,时不时的会跟张震关着门在房间之中密议,他们之间关系似乎极好。 偶尔一次,张南听到老妈说过,两人其实是战友。 也不知是哪里的战友? 在张南的印象中,张震并没有当过兵,不过,他也没有多问。 有一次,蒋大锤杀气腾腾的离开之后,就再没有回来。 张南还记得,当时自家父亲在家里吐了两口血,病了一场,性格就变得又沉郁了许多。 这些年来,蒋小红时不时的会来诊所客串护士,忙上忙下的帮忙。 逢年过节了,她还会买点礼物来看望,但蒋疤儿却一次也没来过。 但是,张南知道,这片街道上面的流氓混混,都曾经被打过招呼,不许招惹乌潭诊所。 有不信邪的,蒋疤会一一过手,好好整治一番。 一般来说,父亲有着残疾,孩子在校里校外,总是会被人嘲笑或者欺辱的。 但是,张南和姐姐张婧两人上学,却从来没有谁敢欺负,甚至连偷偷嘲笑的也没有。 这就是蒋疤儿的功劳。 只不过这小子性格不怎么好,只管做事,从来不说。 他的长相太凶,脾气太倔,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来不及了,还是我动手吧。” 张震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斩钉截铁说道。 “拿针来,替我准备羊肠线。” 田医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张老板,这可开不得玩笑,伤口好像是斧头劈出来的,动脉断了,连骨头筋腱都被砍断。我们这里不能做手术,根本就救不好的。” 说着话,他还不忘瞄了张震的右手一眼,那只手就象是小儿麻痹症患者一样,都瘦成鸡爪了。 就这样,还给人施针治病,这是开玩笑吗? “难道他是什么深藏不露的厉害中医,左手也会针灸。不过也不对,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动过手。” 于萍在一旁满脸焦虑:“能不能行啊,你那伤,要是撑不下去,不但孩子会出问题,你自己……” 张震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我这些年苟延残喘的,就是舍不得扔下你们娘三个,其实这种煎熬早就受够了。疤儿的伤太重,别人也没办法,不管如何,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不要,不要你救我。”蒋疤儿强行撑起身体,脸上青色胎记变得扭曲起来,“我不要领你的情,救活了,我也去自杀。” “你这又何必呢,还在记恨那事啊,不管治好之后你自不自杀,反正我是要动手医治的……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张震是对于萍说的。 他知道,自己只要强行动手,想要止血治好伤处,势必要动用内气。 那断断续续的心脉,很可能就立即就会崩断。 这一次,就算是想要苟延残喘也做不到了。 于萍知道这一点,蒋疤也知道。 蒋红不知道。 她的脸上露出了喜色,连忙到一旁取来银针,酒精,并准备了羊肠线。 诊所她熟悉得很。 于萍眼泪断线珍珠一般的掉了下来,没有答应,也没有阻拦,只是看着张震颤抖着鸡爪般的手,捏着银针缓缓消毒,看着张震眼里闪过一丝毅然决然的神色,心痛如绞。 “还是我来吧。” 张南叹了口气,自己站在一旁,在众人眼里竟然象是透明的一样,还在左右为难,生离死别的…… 不就是治个肩膀伤,止个血吗?有这么严重? 他知道没人信得过自己,也不多说,在几人诧异的眼神之下,踏前一步,伸手一扫。 五根银针就到了手中。 张南伸手抖了抖,银针发出嗡嗡闷响…… 他赞了一句,“这针还很不错,柔韧和坚固比起市面上卖的都要强上不少,老爸你还藏着不少好东西啊。” “你。” 张震呆住。 因为张南刚刚抖出来的针影,还带着震鸣,明显是以气驭针才能达到的境界。 这倒罢了,他还看到,虚影之中,有一道道针影久久不散。 就算是自己当年全盛之时,也不可能这般轻易就运气针尖。 而是要全神贯注,小心翼翼的,运用极其特殊的针法,例如搓、揉、挤、按、拧……等等手段,才能输入那么一点内气进去。 就是那样,也能治好疑难杂症,止血镇痛,清除病灶。 可是,眼前这一幕有些挑战了他的认知了。 那不散的针影不是别的,就是传说中的虚空生芒,气针留痕。 在《青囊经》管锥篇中,这是纳气大成,神针救死的境界。 比起自己来,不知要强上多少倍了,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记得自己一直没有传下青囊经,事实上,也传不了,那篇祖传经书已经被人抢去,失了原本,连修练都做不到了。 他又是在哪里学到的? 难道儿子先前说有把握治好自己的手和腿,还有心脉处的暗伤,全是真的? 张震心脏砰砰跳了起来,眼睛放光的一眨不眨看着张南手中的银针。 其他人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正惊愣当场的时候,张南五指弹了弹,五根银针消失不见。 再细看之时,就见到五道细微银色如同梅花点点般,没入蒋疤的伤口四周,只余针尾震颤不休。 “这……” 四周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这种行针手法简直闻所未闻。 是放暗器吗? 还没完,张南挥手甩出五根银针之后,靠近过去,五指如拔琴弦,弹动针尾。 空气中嗡嗡声越来越大,就象是夏夜飞过天空的飞机响声。 肉眼可见的,就有一股波纹,从蒋疤身上伤处开始蔓延,肌肉皮肤跳动不休,向着四肢冲击而去。 奔涌的鲜血嘎然而止,就如小溪断流。 蒋疤全身一震,如遭电击,脸上红潮闪过,立刻精神了起来。 张南以五行针法,五针齐出,刺入伤处四周,看起来是漫不经心,并没有细致的观察伤势。 但实际上,蒋疤儿的伤处情况,每一根毛细血管的分布,每一处神经末梢的分布,每一处肌肉的断痕都看得一清二楚。 针芒入体,真气如网般散开,把损伤处一一弥补,堵住血水经行,让肌肉崩紧,血管收缩,紧接着生机如潮般涌去。 多管齐下。 区区外伤,对张南来说,如今只是举手可治,并不算什么难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达者为先 止血,生肌,合拢伤口。 银针针尾跃动蜂呜。 肉眼可见的,蒋疤肩上狰狞伤口很快就只剩下一条长长的刀痕,外翻的皮肉收缩进去,看上去好了许多。 最关键的,这并不只是表面如此。 田医生瞪大双眼,看得分明。 他发现,原本快要流血不治的伤者,其脸上竟然很快就恢复了红润,手臂也跟着活动自如。 似乎连那被斩开的骨骼也恢复了不少。 他不痛吗? 流掉的血又补回了吗? 并且,他怎么又开始精神起来了? “这不科学。” 田医生揪着自己稀疏发白的山羊胡须,心里痒得像是猫挠一般,他一脸的便秘表情,想问又不好意思问。 难道当着众人的面,问一个小年轻,这伤治得自己看都看不懂吗? 这还要不要脸了! 好歹自己也是大医院干了几十年的老医师。 就算现在已经退休,年老体衰……老眼昏花的,治不了什么大病难病,再不济也是一个老前辈,眼光见识俱在。 见到张南正准备拿出羊肠线来缝合,田医生终于忍不住了,连忙上前笑道:“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接下来就让我进行缝合吧。毕竟是我的份内工作,不能袖手旁观。” 其实,在田正光看来,这伤处缝不缝都不打紧。 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导致伤口开裂,要不了几天,伤口长好,就不碍事了。 羊肠线的作用,也只是给伤者心理安慰罢了。 正因如此,他才越发震惊。 “那就劳烦田医生了。”张南愣了一下,转眼明白对方的意思,点头让出位置。 田医生在乌潭诊所也干了有两三年了,说是发挥余热,平日里却是骄傲得很。 不得不说,乌潭诊所之所以生意要死不活的,田医生绝对要负百分之八十的责任。 无他,这人喜欢摆老资格架子,对待主家也好,病人也罢,他总是不怎么爱搭理。 工作的积极性那就更别提了,看心情治,除了不胡乱开药这个优点之外,也只剩下形象不错这个优点了。 毕竟够老。 而世人一般认为越老的医生越厉害…… 反正,在张南的印象中,这位老医生的口头语就是,“这病比较重,我建议转到大医院去,在诊所治疗太过危险。” 听听,这叫什么话? 开饭店的把客人推给别家。 开医馆的不敢治病。 那你还做什么生意? 但是没办法。 以张家的现况,以及能够给出来的工资档次,田医生是能找到的最合适的医生了。 一个月三四千元的工作,稍微有点名气的医科大学毕业生,都不会去干的。 所以,就算这个田医生干活有些坑,张爸张妈也只能忍着了。 虽然他似乎只会治疗感冒发烧。 但眼下,这位的工作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田医生眼里发出的光芒,谁都能看得出来。 他一边细心缝合,拿出全身本事,还一边小心翼翼的问张南……就象旧时学堂里的学生问先生问题,是对自己无知的认知,对先行者的敬佩和敬畏。 当然,还有不知道能否得到答案的忐忑。 “张医生,我老田也算是见识过许多专家做手术,平日里也十分关注杏林杂谈,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伤势恢复速度。” 他斟酌了一下语气,生怕引起张南不悦,“要说止血这事,古中医流派之中,倒是有着刺穴镇血的手法。但是,那撕裂的伤口,自行收口恢复原样,这又是什么原理?不知道张医生能不能说一下?” 不但是田医生眼含期待,这一次,四周的病人、蒋家兄妹,甚至张震和于萍两人都望了过来。 电影里都不敢这么演。 如果有电影电视上面出现医生这样治病,肯定会被人指责说很假,十分假。 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实胜于雄辩。 一个人眼花看错,总不能所有人的视力都出了问题吧。 张南摇头失笑,没有计较田医生心里的小九九:“说穿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只不过是肌肉和筋络的关联反应罢了。” 怕他们听不懂,张南举例道:“我们做应激反应时,敲膝盖软骨,会不由自主的踢腿,根本连大脑都不用经过。这种情况田医师你肯定是知道的。 那么,人体就只存在膝盖这一个地方特殊吗?不,全身骨骼和筋络,每一寸细微组织之中,都存在这样的特殊的地方。 只要找到特定肌肉组织,进行刺激,就能让肌肉和骨骼进行定向运动。或者说,让其定向生长,表现在外的,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恢复力和愈合速度加快了。” “原来如此。” 这话,田医生算是明白了。 旁边听着的张震也算是明白了。 但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才知道其中的难度。 理论说起来很符合逻辑,似乎是个人都能办得到的样子。 但事实上,这种做法,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没听说过有人能够做到。 就跟神话一般。 正常人能看见全身的细微肌肉骨骼组织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么,就只能靠探测了。 以什么来探测?总不能是靠着经验。 或许那种以气驭针,化腐朽为神奇的针法还真的存在。 早就听人说过,乌潭诊所的老板张震,家传一套青囊经,以前也是医术极其高明的大家。不过,后来因为一些恩怨,受了严重的伤势,手腿废掉,就再也不能治病了。 这种传闻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相信是真的,但过了些年,一直没见过这位张老板出手治病,众人渐渐就淡忘了。 他们一致认为,这只是普通商家惯常手段而已。 那就是对方给自己脸上贴金。 没什么奇怪的。 这年头,有人吹嘘自己是药王转世,药神传人的。 只要生意好,能骗到病人付款,什么故事不能编? 反正,吹牛也不上税。 但是现在,见到张南的手段,他们才醒觉,也许以前的一些说法,并不只是吹牛。 还是有几分真实性。 很有可能,是张家祖传的医术让小张医生继承了。 解释很合理。 “张医生,我这腰疼,疼了几个月了,药也吃了不少,总是不见好,你看看是不是帮着扎几针?放心,诊费不是问题。” 一个头发雪白的老爷子挤了过来,双眼灼灼的望了过来。 “张医生,我先来的,这肚子三天两头的痛,也不像是肠胃问题,要不帮我看看……” “张医生……” 先是安静了一下,诊所中众人立刻反应了过来,只是四五个人,就挤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来。 田医生被雪白头发老头一个拔拉,脚下踉跄着差点没摔到墙角。 他先是一怒,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静静的看着张南施针治病。 第一百三十四章 资质 治完诊所的一些病人,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张南也不耽搁,接着治疗父亲的病。 这才是重中之重。 张南以针芒挑开枯死的肌肉组织,真气缓缓注入其中,生机蕴养之下,理顺血脉运行。 比起给诊所里普通病人治病的时候,少了几分从容挥洒,他的脸色严肃了许多。 不。 并不能说是严肃,而是愤怒。 眼神深处隐含着深重杀机。 以往猜得没错。 正值壮年的父亲,之所以会变成残废,到后来,又无缘无故的发病身死,真正原因,其实是因为他的身体被人下了暗手。 一道阴寒刻骨的柔劲盘旋在经脉之中,渗入骨骼肌肉内部。 这道劲力不但阻止了张震身体的自我修复,并且,无时无刻不在损伤着他的内部骨髓组织。 如果不理不睬的话,张南甚至能估算出这道暗手彻底爆发的时间,不超过一年时间,老头子就会内脏枯竭,到时候别说行动正常,能躺在床上等死,都算是命大。 他还发现了一个以前不知道的情况。 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过。 他发现,张震的经脉十分粗大,比起普通人来说,有着很大不同。 这种情况表明,在许多年前,自家这位残疾父亲,其实是内家高手。 也许不能称之为高手,但绝对修练过上乘武学,简单来说,就是练过内气。 也只有同样的修练中人,才会惹来修练的敌人,就是不知道具体下手的是谁? 难道,是于家的人? 张南想了想,冷不丁就问道:“是谁下的手?应该不是我那外公吧?” “外公”两个字,从张南嘴里吐出来,格外的森冷淡漠。 他从小到大没见过,当然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倒是于萍,默默坐在一旁,听到问话,神情一黯。 话说,人,都是要面子的。 在张南的想象中,就算于家老爷子再怎么愤恨女儿于萍跟人私奔,也不至于下这等杀手。 最多老死不相往来,已经算是很过份。 如果再派人下暗手残害,传了出去,名声太不好听。 “应该不是,我也不确定是谁下的手,那人没有露出正脸来,当时又是偷袭……” 张震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可惜了祖传的青囊经,如果还在我的手里,你也不至于在学校里学得艰难,甚至毕业分配之时,都要求人。” “其实也没怎么求人。” 张南一边输入生机,脸色微微有些窘迫。 那是前世的锅。 当时全靠孟瑶提携,以真实水平而论,他在医院中,真的什么都算不上。 “小南,你就别瞒我们了,孟瑶既然没有这个心思,就随缘吧……人各有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男子汉大丈夫,也不用在一棵树上钓死。凭你的才学相貌,随便找十个八个女朋友也不算难事。”于妈在一旁突然插嘴。 “十个八个?” 冷不防听到老妈的话,张南手指一颤,差点没有针错穴位。 “这算得什么?男孩子交女朋友并不吃亏。结婚只能找一个,那是因为法律限制,你婚前不多经历一些,结了婚也会被女人控制得死死的,到时就是老婆崽。” 果然是亲妈。 张南彻底无语。 老妈为了让自己振作起来,连道德也不讲了,这个心简直偏得没边。 再说下去,是不是想要告诉自己婚后该怎么去偷情,生下十个八个的私生子呢。 这 话题打住。 我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 张南轻咳一声,连忙说道:“好了,经脉已经疏通,那股阴毒的暗劲导泄了出去,没有什么残留。现在就开始生肌长骨,会有点疼,老爸你忍着点。” “生肌长骨……” 张震啧摸一下这个词,本来不太在意,突然差点跳起来,满脸震惊道。 “你说什么?用针术直接生长肌肉骨骼,你是说,我这手脚还能长好?” 他本以为,张南的医术,就算是再高,也就是把自己体内的伤势治好。 撑着这个残体,也能再活二三十年的,虽然也有些不方便,但能活这么久就已经很满意。 这时候听到,自己已经坏死近二十年的手脚,还有重新长好的一天,这简直不可思议。 这可是连青囊经上都找不出解决方法的陈年老伤。 能做到的话,比起白骨生肉,起死回生,又有多少区别? “当然能,不是说好了,要把您的手脚恢复如初的吗?若是没把握,我也不会这么急巴巴的赶回来了。” 见到张震还想详细询问,张南有些无奈了,伸手一拦:“别问,问就是神仙传法,我也说不清楚原理的。” “呃……” 张震噎住,满肚子话问不出来了。 有些事情其实并不是张南不愿意说得太清楚。 是因为,眼前这情况与先前在诊所治病时有些不一样。 那些普通病人,以及前来打工坐台的田医生等人,可以随意糊弄,拿一套理论就可以打发了。 因为关系并没有太过亲近,人家不会盘根究底。 知趣的话,最多只是问个大概就了不起了。 甚至,大多数人只关心自己的病能不能治好,并不关心是怎么治的,分什么阴阳,辩什么五行。 而张震不同,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中医大家,甚至医治过不少的疑难杂症,虽然后来残掉,不能动手,但见识眼光不凡,或者说自视较高。 如果跟他说原理,说不准他就会跟着学,没学会就废寝忘食,日夜钻研,非得做到张南同样的效果才行。 这又何必。 一直这么钻研下去,张南生怕老爸最后会走火入魔。 因为,张南自己的医术,已经不是医术那么简单。 并不具备复制的可能。 仙家医修手段,生死轮回真气的妙用,比起凡俗经书,一些内气修行的手段,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不说生死轮回宗的功法外传不外传的问题,是根本能不能学的问题。 这么些年来,他没发现一个人,有资格学习生死轮回真气。 或许是体质不符,或许是灵魂不契合,如果强练下去,还没练成生死轮转、阴阳平衡,说不定早就让死气侵蚀全身,死得惨不忍睹了。 而在张南看来,张震显然是学不会的,专业一点来讲,那就是没有这个资质。 这样,就不如不知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遗憾 ‘实际上,以我的修为,想要断肢重生,还是做不到的。但是,得益于众生实验室出来的那些实验品,还能勉强找到替代品,算是万幸。’ 张南也不避讳众人。 收回七支银针,他右手捏出剑指,划出奇妙弧度,在张震于萍的眼里,空气中就出现一道道白色丝线,织成网罗。 再然后,那丝网由虚化实,生出白莹莹毫光来。 能清晰的见到其中网着一团翻滚不休的白色光球,约有鸽蛋大小。 这东西不是别的。 当时与众生实验室那蛇血基因武者战斗之时就发现,对方伤处可以重新生肌长骨,生命力旺盛得不像人。 而且,他还发现。 这股被抽出来的生机,用在自己身上,其实也是可以的。 有鉴于此,他在码头上与罗格教授以及狐狸爱德华交手的时候,就有意识的抽取了海量生机存了起来。 对于旁人来说,这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一种唯心能量。 在张南这里,他可以用出强横精神力束缚,能看得到,也能收集起来。 从基因改造者身上抽取的生机虽然驳杂,并不太精纯,并不足以辅助自己踏入更高修为层次。 但只是拿来做为工具,生肌止血长骨,再造肢体的话,还是可以的。 因为这种治病方式,并不涉及到人体根本,有没有杂质没关系,能用就行。 比如,现在拿来治疗张震的手脚枯萎,就很好用。 如果说以张南突破生死轮回功第四重的修为,只是有着五成把握断肢重生,有着这团生机辅助,就至少有了九成把握。 就算是不成功,也不会有大害,重新来过就可以。 跟万无一失也没有多少区别。 “去。” 张南轻喝一声,光球应声扑入张震的胸前膻中穴内。 那张白色光网,也化做万千丝线,组成人形,向着张震身上罩了下去。 对方身上的衣物根本就不能阻挡分毫。 “嗯……” 张震一声闷哼,双眼紧闭仰天就倒。 张南早有防备,一把扶住,把他扶到床上,仔细感应了一番,父亲身体里的生机正在蓬勃涌动,那断裂枯朽的肌体组织,也如雨后春芽一般的生长起来。 他松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笑道:“要不了多长时间,手脚就能长好了,妈你不要急。” 这话是白说了。 抬起头来,就见到于萍眼中泪光闪闪。 紧紧盯着那伤腿处,眼睛眨也不眨。 就算是视力再怎么不好的人,这时候也能看出来。 张震如同麻杆一样的枯干双腿,这时候就像充了气一样的膨胀起来。 并不是那种虚幻臃肿的膨胀。 而是结实有力,气血旺盛。 在白色光辉笼罩之下,张震的手脚一点一滴的长好,心脏的跳动也变得浑厚有力。 甚至,她还看到张震满头花白,已经开始悄悄褪去了白霜,变得乌黑发亮。 “这,这是……” 于萍惊喜交加,眉梢眼角泛着浓浓喜意,脸上每一丝皱纹似乎都在闪着华光。 她嘴巴大张着,看起来能塞得进一只拳头。 “并不是什么返老还童,虽然看起来有些象。” 见到老妈难得的露出小女孩般的呆滞表情,眼睛虽然带泪,里面闪烁的光芒却是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张南微微有些心酸。 解释道。 记忆中的老妈于萍总是淡淡然的神情,她画画,她插花,弹琴、静思,或者研习厨艺,无论是在做什么事情,似乎总是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没有什么好兴奋的,也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生活过一日算一日,只是静静渡过这一生,也无所谓努力不努力,精彩不精彩。 其实,在她跟着张震私奔,到最后张震险死还生,变成残废之后,她就是这种状态了,怎么也走不出来。 张南估摸着,也许老妈也跟自己一样,怀疑张震的伤,跟那一家人有关系。 但是,她比张震更难受的是,心里总是怀着愧疚。 恨都恨得不那么淋漓尽致,你叫她怎么办。 现在,看到张震终于好转,或者说能看到好转的迹象,她的心灵才从过往的封闭中走了出来。 这种变化自然而然,如春风化雨,没有半点勉强。 “不会复发了吗?小南。” 回过神来,于萍小声问道,眼神中带着丝丝恳求。 “当然不会的,妈你就放心吧,这次伤好之后,不但能恢复原来,甚至以前丢下的功夫也能捡起来。多活数十年不敢说,但体质比以前更强,到老无病还是可以保证的。” 张南给了她一个定心丸。 以生死轮回这种仙家医修法门来治疗凡俗病症,还留下后遗症那还得了。 要么就治不好,要么就比以前更好。 并不存在什么意外。 “那就好,那就好。你爸这些年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多少次,他都会从恶梦中醒来,半夜出去坐着叹气。 我知道,他的心里肯定十分苦闷,还有些仇恨。如果不是因为家人,他可能早就已经不想撑下去了。” 于萍幽幽说道,无声无息的长出一口气。 这话不用老妈说,张南也是明白的。 先前治病之时他细细查探过父亲的身体,完全可以猜想得到,年轻时候的张震是如何意气昂扬,踌躇满志。 很可能,他还想着有朝一日名扬天下,开宗立派。 但一场变故却是摧毁了一切,再有什么雄心壮志,也只能化为云烟。 最难过的,还是恨都不敢恨,仇也报不了。 这种憋屈,比起志向破灭,还要摧伐心志,让人苍老。 “早知道你这孩子医术会变成这样厉害,当时就不让小婧去学什么生物学了,这下可好,进退两难了,唉……” 于萍高兴没多久,又想到一件烦心事,叹了一口气。 “不用担心,这事交给我吧,慢慢来,总能找到办法解决。” 张南眼中冷光一闪。 前世有许多遗憾,父亲因伤去世,母亲忧思成疾跟着离去,绝对是排在首位。 排在第二位的当然并不是孟瑶的事情,其实是自己同胞姐姐的遭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杀机 “你别插手这事,会越帮越忙的。” 听到张南的安慰,于萍不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担心了。 这件事情,和治病相比是两回事。 如果说治好病治不好病,这是技术问题。 那怎么解决这件难题,就是权钱的问题。 她隐隐感觉到其中还有更深层的危险,并不想自己儿子也跟着一脚踏进去。 “小婧的确是天才,在生物学上的造诣,连一些国家级老教授都赞叹不已。也许是学习期间一路走得太顺,心气也就免不了要高些。 在我看来,她那思路也不能算错,帮你爸做出真实仿生手脚,如果真的如她所说,能够攻克排异反应,换一套手脚,不算什么问题,就算换了心肺,也是轻而易举。” 这就是于萍担心的原因了。 不是张婧不够天才,而是太天才了。 因此才麻烦。 如果她的研究并没有出什么成果,就不会如此心大,也不会急功近利的到处拉投资,做出完美生化组织来。 接下来,当然也不会让自己的工作室被人收购,现在,更是连回家一趟都要受到管控。 名义上,一切是为了科研…… 在成果上市之前,更要防着项目泄漏。 但明眼人都知道,其实,张婧已经慢慢的从开发者,转为不得自由的打工者。 或者说,不管事后发展如何,她的一切,终将为别人做嫁衣。 成果被别人占了大便宜倒也罢了,于萍更担心的是,那些财团,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放手,到最后,极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放在哪一个时代都是适用的,绝不新鲜。 在那些虎狼眼里,多一个利益的分配者,根本就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情。 当然,这一切,都会掩盖在光明正大的法律之下。 看起来很讲规矩。 这是阳谋。 也是权力势力的威力。 听说,如今的张婧因为只差临门一脚就要出成果…… 因为相信自己的才华,相信一定能出结果,也能彻底解决老爸的旧伤残疾。 于是,为了研究资金,她毅然加入向阳集团,根本就没想过违约的后果。 八千万,还是欧元。 想要抽身退出,可以,拿出这笔款子,向阳集团就会放手。 不然,就得一直帮他们干活,帮他们研发。 每过一天,更会多出一些不确定因素。 前世今生的,张南回过头来看,自然看得更明白。 明白这件事,其实是一个圈套。 结合上段时间的经历,他更是知道,向阳集团这个公司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底蕴。 其行事作风,又是如何的狠辣。 他唯一奇怪的是,明明一切消息都指明,向阳集团与那些绑架案和众生实验室,有着割不断的联系,而官方为什么一直没有动他们呢? “小南,如果说,我重新帮着于家做事,能继承一笔财产,你会不会责怪妈妈?” 于萍艰难说道。 她也是不得已。 敏锐的危机意识,让她明白,那笔违约金的获取还真的刻不容缓,否则就会有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 前段时间,十多年没有联系的家族传来消息,老爷子要做寿。 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老爷子身体不行了,已经立下遗嘱。 正处于人生最后时间段的老爷子或许是善心发作。 想着在最后关头善待自己离家出走许多年的女儿。 更或许是,如今的于家处于危机关头,很需要年轻时号称商界智脑的宝贝女儿来救场。 无论出于哪一个原因,于萍都不得不应。 因为,这已是她破局,救女儿的唯一一条道路。 张南点了点头:“不怪你。好多事情,我都已经忘记了。老爸那里,相信也可以理解的。” 他的目光更冷了。 想到了一些事情。 心里不由得隐隐抽痛。 老妈的头脑或许很聪明,也很会做生意。 在规则内做事情,玩手段,她并不惧怕什么人。 但是,她终究还是太善良了,小看了人性的丑恶。 不知道有些人从来不会守什么规则。 有些人,天生喜欢操近路,没有能力解决麻烦事情,却擅长解决带来麻烦的人。 好在,这一世毕竟不同了。 ‘我回来了。’ …… 清晨。 张震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的状态极好。 十八年来,从来没有哪一天睡得这么好,他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 没有做梦。 醒过来第一件事,他猛然坐起,就着窗户透射进来的微光,细细检查双腿,右臂。 看着看着,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鼻中闻着厨房飘进来的浓郁粥香味,他的肚子咕咕直叫唤。 他知道,这是于萍在做珍珠粥,里面可能还放了枸机红枣,很是暖胃补血。 “这些年来,可苦了她。” 张震心里升起丝丝暖意,擦干眼泪,紧抿着嘴唇,推门出了院子。 院中花树参差,阵阵幽香,遮去了远处污水散发的丝丝臭味。张震的长长吸了一口气,只感觉身心俱爽。 他站了一会,围着小院走了几趟,先是缓缓行走,步伐十分僵硬。 慢慢的,就越走越快,到最后飞奔起来。 跑了七八圈。 张震停下脚步,感受到双腿那强壮的肌肉颤动,一股股蓬勃力量深藏,他仰天无声大笑。 多少年了,终于好转了。 祖传的青囊经也能继续发挥效用,医术能够重新捡起来。 那十多年来从来未曾放弃过的呼吸法,自然也能重新修练。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张震眼中闪动着疯狂厉声,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他微闭双目,过了好一会,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平息下心绪,拉开架势,如猿似鹤,缓缓舒展身体,打起拳架来。 这是五禽戏。 当年就是凭借这套养生一般的拳法,配合着青囊经秘传呼吸法,他在南美东欧都打下了赫赫威名。 一套灵鹤掌法,一手太乙神针,算是鼎鼎有名。 现在,虽然刚刚恢复,但已经看到希望,他迫不及待的就想重新捡起来。 身体仍然僵硬,四肢还有些不听使唤,经脉中更是半点内气都找不到,但这不要紧。 青囊经最能化不可能为可能。 内气是极为神奇的东西……他相信,只要三五个月,自己就能再次获得自保能力,也能重新以气驭针,以前的一些关系也能找回来。 到时候,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事情就好办得多。 家里那些烦心事,也就不成为问题。 猿搏。 鹿戏。 鹤翔…… 一式式打出,张震只感觉全身骨骼之中生成一丝丝热流,一点点的油汗从周身毛孔渗出。 全身凉丝丝的,能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能量,在来来去去。 他深吸慢吐,一口气来回宛转,陡然沉下,直入丹田。 全神贯注的投入到呼吸动作之中,张震却没有发觉……在墙角花树处,突然,有一根树枝跌落,带着乌黑暗沉的光泽,咻的一声轻啸,就刺到他的背心脊椎处。 沿路枝叶一碰,破碎成粉。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后悔 “咦……” 张震面向朝阳,感觉到凉丝丝的气流在四肢经脉之中一点点生成,心身俱畅。 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如痴如醉,一招一式来来回回的打,全忘了身处何地。 似乎又回到了多少年前,那时青春年少…… 突然,他的心脏猛然狂跳,颈后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眼前一花,太阳也黯淡得失去了颜色。 他似乎又再次感受到了那一年那一天,被人打断手脚,打伤心脉的绝望。 杀机,阴狠毒辣的杀机。 张震眼角闪过一丝腥红,脚下一转,就旋转上半身,一只手掌轻飘飘如云如烟的拍向身后,眼角余光见到不知从哪里蹦出的一个人影。 这人身着一身破衣烂衫,顺风飘来的还有着菜汁淤泥的古怪臭味,乱蓬蓬的头发遮盖着的,是一张乌七麻黑看不出真容的脸面。 第一眼,张震就判断出了这人身份。 这是一个时不时会出现在自己诊所外面的流浪汉。 当然不是真的流浪汉,而是有人假扮。 他的真实身份,肯定是杀手。 对于对方身上的气息,张震年轻时候见得多了,自觉不会看错。 他只是奇怪,究竟是谁跟自己这么大仇怨……自己伤势好转,还没过完一天,就已经杀上门来了。 很快,他就来不及多想了。 一手灵鹤掌在恢复了身体健康之后,用得中规中矩,如果是身上内气没有消失之前,张震自问可以轻而易举的挡住袭来的一段树枝,并且,顺势反杀。 这突如其来的杀手并不是太过强大。 但是,现在却是不行。 他的手掌刚刚探出,对方树枝前刺速度陡然加快,树枝顶端呜呜尖啸着,荡出一个个细小的圆圈。 掌沿拍到树枝旁边,就被那圆圈挟裹的劲风引得偏离开去。 就象漩涡,看似柔软无力,却又暗力深藏。 棍头阴柔暗劲密布三寸空间,震开手掌之后,没有停顿丝毫。树枝一转,点到张震的腰俞穴。 “竟是阴符枪法,暗劲大成。这人以棍代枪,若是点中,后果不堪设想。” 张震认得来人枪法,也知道应对方式。 可他的身体毕竟刚刚伤好,以往的本事,十成里面还没有恢复一成,这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棍头点到腰间,触及衣衫。 心里全是灰暗。 …… “只能重伤,不能杀。” 破烂灰衣人,好悬才压下心里涌现的杀机。 任务发布的时候,已经交待清楚……目标年轻之时,凭着一身精湛针术,曾经救过不少高手。 尤其在东欧、南美地区,更是有着一些香火人情。 并且,目标残废了将近二十年,一身过往的本事早就丢得无影无踪。 现在虽然伤情好转,但也没多少反抗能力…… 为什么只能伤不能杀? 若只是伤到他,就算是重伤垂死,也没人会说什么。 最多会有人四处请托名医,来帮他治病,再帮忙照顾一下其家人。 就算是治不好伤势,或者因为性情刚烈从而想不开寻了短路,这也没什么。 但要是被人当场杀死,麻烦就很大了。 谁也不会知道,会不会有某一个受过张震大恩的厉害人物暗戳戳的躲着报仇。 那种从战场杀出来还活着的厉害高手,谁不是手底下有着无数条人命,挡得住他们的报复还好。 一个挡不住,就可能满门皆灭。 所以,这个目标,看起来已经没有了什么实力,比个普通人好不了多少。 后续却有许多麻烦。 但灰衣人不怕,他的实力或者算不上太高,只是刚刚达到二阶门槛,明暗劲力熟极而流。 能做到伤人于无形,仅此而已。 但他也不是没有长处。 灰衣人天生有一种易容改装的技术,并且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易容谁都会,想要精通却很难。 尤其要做到装龙象龙,装虎象虎,更是难度指数极高。 涉及到演技、心理学、行为学种种方面。 破烂灰衣人,自问在这方面是专家。 他若是扮个流浪汉,就会去吃垃圾堆里捡来的馊臭剩饭。 把自己真的当做流浪汉。 正因如此。 破烂灰衣人,能以区区二阶身手,在黑榜之中被评为星级杀手。 他出手或许有可能失败,但却很难被人抓到马脚,查出真实身份。、 他的外号,就叫“千面”。 ‘两百万美金’轻松到手! 千面心里得意,五指一震,就要发力,点碎张震的左肾。 眼前白光一闪。 咔嚓…… 他还来不及惊讶,就发现自己随手拾取用来当做武器的树枝木棍,已经寸寸碎裂…… 棍头触及的是一只精致小巧的青瓷茶杯。 洁白瓷面反射着太阳的光辉,是那般刺眼。 一圈圈波纹,顺着碎裂的木棍蔓延,电光火石之间,千面感觉自己的右臂,就象是插进了巨型绞绊机里面,骨骼肌肉全都被巨力绞成烂泥。 他心中震恐,想也不想,左手横切如刀,嗖的一声就斩在右臂肩头。 哧…… 骨头被打得折断。 接着,他停也不停,倒地一个翻滚,两脚用力一蹬。象草丛中的菜花蛇一般,贴地窜过七八米,钻出院墙篱笆处开出的狗洞…… 出了小院,千面头也不敢回,翻身而起,放足狂奔,就象中箭的兔子一般,跑了没十米,就跃上古屋屋顶,高窜低伏,一溜烟逃向远方。 疾快的身形跃动着,惊得四处来往行人惊叫不绝。 这时候,千面哪里还记得平时的戒条。 什么不惊动旁人,什么多观察四方。 什么讲究都没有了,他只感觉到一股杀机如芒在背,就算自己跑得再快,也跑不出那股杀意的笼罩。 “是谁,是谁插手了。” “隔着老远扔出一个茶杯,就震破了我那刚柔并济的阴符枪。 更可怕的是,那股力道还能沿着木棍这种死物,一路向上,破坏我的手臂,直攻心脏和大脑。 是隔山打牛,还是草木竹石皆可为剑? 无论是哪一种境界,千面都知道,这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的,逃得慢上一丁点,就会当场交待。 生死关头,他才想起任务情报中有着一条备注,自己当时并没有注意。 情报上面说过,张震那接近二十年的残疾旧伤,刚刚被人治好。 身体已经恢复正常。 当时,怎么就没有多想一下,到底是谁治好的病,那人身在何处? 大意了。 千面心里无尽后悔。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进退两难 “希望这位出手的高人,只是想要救张震一命,并不会尽心尽力的追杀。” 千面心里发苦。 强大的求生欲望,让他暂时忘却了右臂寸断的伤痛。 从屋顶一跃而下,向前狂奔。 前方就是宜水,水面不太宽阔。 前段时间下了一场暴雨,水质却是十分浑浊,水面也漂浮着各种说不出名目的垃圾和木块。 还有二十余米,就能跳进河中,逃得一命。 千面并不是出身于什么富贵人家,小时候在水边也玩得多了。 没有吃的时候,多数时间,都会光着身子下河摸鱼…… 他熟悉水性,也知道怎么样才能从水底逃脱追杀。 心里正有胡乱想着,突然,千面惊恐的面色变得僵硬,前奔突进的身体陡然顿住。 “呯……” 空气中闪过一道白痕。 他眼神茫然,用尽全力半转过头,身体轰然栽倒。 一颗长长的澄黄色的弹头,早就从他的眉心穿过,从后脑穿出,射进坚硬的水泥路面之上,溅起层层灰白烟雾。 相隔一千五百米有余的君豪酒店五楼客房之中。 李恩卓从瞄准镜上移开眼睛。 他摇了摇头,暗暗骂了一句废物。 脱下洁白手套,塞进西装裤兜里,再拿起桌面上的黑框四方眼镜,轻轻戴上,再没回头看上一眼架在窗台上的狙击枪。 推门下楼,也不走电梯。 李恩卓脚步看起来不急不徐,毫无紧迫之感。 如果有人紧盯着他的脚步,就能发现,他的步子迈得很大,一步接近两米。 只是随便走走,就汇入酒店前方汹汹人流之中,两百步后,寻到一辆车子,打火离开。 …… “走得很快啊,到底是套了几层白手套?” 张南眼神有些发冷,开合之时杀机深藏。 显然,杀人灭口的那个狙击手已经去得远了,从开枪到离开现场,对方没有耽搁半点时间,决断极快。 张南可以肯定,这次的对手绝对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也请不起这么专业的杀手,更弄不到如此先进的大威力狙击枪。 一次行动,就动用了两层隐蔽手段,不可谓不谨慎。 那么,到底是什么人动的手? 张南扫了一眼那架重型狙击枪,没有伸手检查的意思。 他闭目凝神,侧耳细听。 鼻端微微耸动,细察空气中残留的气息。 杂乱的声音入耳,没有引起心灵警兆。 现场的气味已经淡了,只闻见一股新鲜的男人汗味……从楼上到楼下,再到熙熙攘攘的人流,汇入远处宽阔的大路,进入红绿灯要道。 刺鼻的车辆尾汽充塞肺部,让人心情微微烦恶。 他知道,这样去追肯定是追不上的,对方反应很快,逃得果断利索。 想了想,张南伸手摸出手机,拔通了一个号码。 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联系的电话。 “宜水东岸码头一千五百米处的君豪酒店0513房间,来处理一下这里的狙击枪……小心一点,枪托下面连着引线,怀疑有触发式炸弹,嗯,还需要一位拆弹专家…… 对,死了一个人,身份应该是杀手,尸体在河边柳树旁……后续你不用管了,我亲自去追。” 张南的声音十分平静,挂断电话,他嘴角就有了一丝冷笑。 “仙人指路!” 他捏指为剑,当空画出一个奇异的图文,一缕缕细若不可见的白丝浮显半空,猛然闪亮,接着消失。 一道若隐若现的光芒汇入眉心。 张南双眼闪过一丝金芒,突然转头望向西南方位,心灵深处,一条若有若无的线条,正指向某个方位。 ‘以普通人的追踪方式,自然很难跟上。可是,世界上总有许多手段,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他走出君豪酒店,也不打的,只是安步当车,缓缓行走。就像是吃饱喝足,出来散步散心的普通宅男。 …… 从昨夜到今晨,张南看起来休息得很好,实际上,他一直在等着。 等着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敌人。 前世今生的,有些事情只要细细回想,总能想起一些可疑的地方。 如果是全无防备,自然处处正常。 但是,如果有着疑惑的心思,再来细看生活中出现的一些人和事,就处处不对劲,人人都可疑。 早不来,迟不来的。 蒋家兄妹,偏偏在这时候找上门来。 蒋小红的哭求,蒋疤儿的伤势,都是那么巧。 张南其实并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那么多巧合,凡事必有因果。 见到蒋疤儿肩头的伤势第一眼,他就猜到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在旁人眼里,这伤很重,流血过多,一不小心就会要命。 所有人都会惊叹出手伤人的歹徒十分凶狠,枉顾人命。 但张南看法不同,他看得出来,出手伤人的,其实很有分寸。 手下没有留了十分情面,至少也留了七八分。 那刀口切下的肌肉和骨骼,切口一丝不乱,整齐光滑,比起医院里主刀数十年的大夫来,都不差到哪去。 更关键的是,这刀口并不是专业的手术刀所伤。 尤其难得。 这证明一点,用刀伤人的是个高手,决非街头混混之流。 那么问题来了。 如此用刀高手,对付一个没练过功夫,没修过内气的普通壮汉蒋疤儿,有没有必要弄得这般鲜血淋漓。 伤势不重,可以拖,但不能拖太久。 没有时间进大医院,只能就近进诊所治疗。 而在这片地方,唯一能治好伤势的,其实也只有某人。 伤势和时间卡得刚刚好,后续发展也尽在别人的预料之中。 治好蒋疤儿的伤之后,张南在心里推演了一番,如果自己没有刚刚好赶到家中,事情的发展会是怎样的呢? 很明显。 因为张蒋两家是故交,有着种种割不断的联系,面对蒋疤儿的生死,张震肯定不能袖手旁观。 无论如何,他会动手,而且,必须要动用身体残留的内气。 用出以气驭针的厉害针术来。 如此方能万无一失,保住蒋疤儿的一命。 事情难就难在这里了。 张震一动用内气,就会加重伤势。 他很可能伤势当场恶化,一命呜呼。 真是进亦难退亦难。 换做一般心肠硬一点的大夫,要搭上自己一条命救人,说不救就不救了,就算是跟自己家有着关系那又如何。 但对方偏偏又算中了张震的性格,依老头子的性子,显然宁愿自身有生命危险,也不愿坐视不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道馆 事情的后续发展。 就是蒋疤儿获救,张震旧伤伤势转重,再撑了几天,就此身死。 而张母于萍万念俱灰,过不多久就心伤成疾,紧跟着也去了。 再过一些时日,张南还会等来碾转到达手中的,自己姐姐张婧的一封报平安的书信。 但是,从其中的用语习惯之中,张南却是可以发现,那封书信其实是假的。 …… 事情的发展,桩桩件件,看起来自然而然,并没有半点可疑。 唯一的引子也只是蒋疤儿跟人争个地盘打了一架,被人砍伤肩膀。 而有一个家庭,却是无声无息的消失掉了。 …… 既然发现了不对,张南当然不会大意。 他想要查出幕后布局之人,势必不好去问蒋家兄妹。 明显,那种顺藤摸瓜的做法根本就行不通。 敌人既然做局,就不会给出破绽来,张南甚至怀疑那个砍伤蒋疤儿的刀手,只不过是路人假扮。 再问下去,就是没人认识…… 不从这条线出手,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张南干脆启用无上针术,直接引动海量生机,生生造出一个医学奇迹来。 二十年陈伤,一朝愈合。 一天前连道都不太会走的老人,过了一晚,就可以跑到院子里打拳踢腿,更是沿着院墙跑了七八圈。 你惊不惊。 喜不喜欢? 所以,有人注定会忍不住。 无论对方怎么布局,有什么想法……反正,对方想做什么,就破坏什么就对了。 具体情况,张南并不清楚,但他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父亲的伤。 有人不想张震好起来,或者说有人想要他重病身死。 只要抓住这一点,不让对方得逞,张南就能够稳坐钓鱼台,坐看云生潮起。 在张南看来,自己坐镇诊所,以这一身本事,无论出现什么危险,都不会有问题。 事实证明,张南的做法是正确的,对方果然出动了。 “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残余的气息早已散尽。 走失的狙击手彻底不见了踪影。 张南却是不急,他走过了三条街,穿过了大小两座公园。 终于停下脚步。 站在楼下,抬头望了一下豪阔的门脸。 顺着大门转动的玻璃门望将进去,就见到宽阔大厅,山纹大理石地面和柜台恍如一体,乳白地板橙黄封面,显得厚重大方。 几个大字龙飞凤舞迎面见到:宜水精武会馆。 左侧墙上挂着大幅海报,是一个个胸佩各种金色银色奖章,身材或彪悍或修长的身着白色道服身影。 右边,四个黑色大字:忠孝仁义。 一群身着白色道服的小朋友叽叽喳喳跑过,进了大厅,跟人笑着打了招呼,又跑进了后堂。 远处,启开门户深处,就听到喝喝哈哈的声音,那是有人在交手,旁边还有喝彩声响起。 “好生兴旺!” 张南嘴角带着不知名的笑意,仿佛是在赞叹,也仿佛是在嘲讽。 从离江到宜水,武馆他也见过不少,但是,这么兴旺豪阔的武馆,这么人气鼎盛的武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平日里从旁人那里听说跆拳道在全国各地风行一时,空手道更是集杀伤和潇洒于一体,更得国民青眼,他并没有当一回事。 眼前见着了,才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都已习以为常。 并且,在许多人的眼里,传统武道,也许只是某个帮派人士仗以为恶,欺负老百姓的东西,真正是上不得大台面。 反而是外国的格斗技更加厉害一些。 张南无意评价这种风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他并不是社会学家,也不是民族愤青,只是一个医生而已。 既没有伟大情操,也不会忧国忧民。 来这里,当然只是快意恩仇。 藤已在手,瓜也不远了。 …… 从酒店五楼那处房间里透出来的气息,能看得出来,出枪那人不但是个枪法好手,能隔着一千五百米爆头,更是一个功夫好手。 残余气息透露了一些消息,张南知道对方是个男人,而且,身手很不错。 气血蓬勃勇悍,比起方芸来,都只是弱上一点点。 比方芸只差一点是什么概念? 方芸可是把形意十二形龙形蛇形修练入化,练到骨子里的精英选手。 跟她差得不多,在常人眼里,自然也算是一个厉害高手了。 至少,比那个扮成流浪乞丐攻击张震的杀手要强上许多。 这么一个人,当然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 张南推门进去,无视前厅迎上前来的旗袍服务小妹,径直往里面走。 掀开塑胶门帘,喧嚣声浪入耳,张南抬眼望去,就见到一块块场地中间,都有人捉队打斗,拳来腿往,呼喝连声。 还有一些人腰间绑着黑色飘带,在一旁指点讲课。 他眼中精光一闪,就要上前。 俗话说得好,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既然找不到人,但自己可以感应气血精神,一路打过去就是了。 “张南,是你吗?” 还未上前,旁边就传来一声惊喜轻呼。 张南茫然转头,眼前是一个身材魁梧,身着跆拳道服的女人。约摸二十多岁,手臂肌肉鼓鼓的,着实好一位女汉子。 “真的是你。”见到张南望过来,女人爽朗哈哈大笑:“我是萧圆,记得不,记得不?在学校里,帮你打过几架的……你都好久没回宜水了,听说是在学医,依我说学什么医啊,身体越学越瘦弱了。” “你倒是更强壮了,班长。” 张南差点没被口水噎住,眼前这个虎背熊腰的女人,看上去依稀眼熟,久违的记忆缓缓鲜活起来。 这是高中的女班长,当时学习并不算很好……但她为人仗义,手脚勤快,也很负责任,深得同学信服,老师信任。 因此,班长一做就是三年。 不过,那时候的萧圆不是全身滚圆的吗? 因为家里有钱,吃得好玩得好,而且又不减肥,脸蛋圆得没法看,是有名的大胖妞。 没想到高中毕业五年之后,胖倒是不怎么胖了,却壮成这样。 你是男是女? “我记得你考到省城学金融了吧,毕业后回宜水了?”张南有些不确定。 “毕什么业啊,我就只读了一年,没趣,回家跟着家里经营公司了,有空的时候学学拳,健健身。还是有用的,你看,我都瘦成这样了,也变成大美女了吧?” “对对,你很瘦,也好看多了。” 张南睁眼说着瞎话。 除了身体健壮得不象个女人之外,别说,萧圆的五官还真不错,秀眉大眼的,十分有型。 嗯,只能用有型来形容了。 “张南你也是来学拳的吗?虽然我也觉得不该跟棒子学拳,但人家确实有真功夫,教育方式也先进,学一学没有坏处。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得跟对教练,学到真本事。我在这里有熟人,能够跟道馆的三大金牌教练搭上关系,等会给你介绍一下。” “……” 第一百四十章 加盟 “我对跆拳道没兴趣。” 张南摇了摇头,看着班长萧圆有些奇怪。 所以说,兴趣爱好是个好东西,谁能想到高中三年之间,跟谁说话都细言慢语的温和大班长,现在竟然变成了个暴力狂。 不但只想着练拳健体,还见人就拉着跟她一起学拳。 她竟然还把自己练成了一个肌肉棒子,显然是下了不少苦功,也服了不少补药。 但是,很明显的,这练的都是表层的皮肉功夫,劲力松散,基本上没有什么作用。 从这方面来说,她在拳馆其实并没有学到什么真功夫,也许,对方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来塑形健体的冤大头会员。 学格斗的,最怕的其实就是这一种,看起来学到了很多东西,会认为自己很厉害,实则全是花架子。 真遇上事了,不一定能挡得住街头混混的两把西瓜刀。 无形之中,危险就会大许多。 想了想,张南觉得还是得提醒一句, “班长你现在学拳术格斗,已经晚了吧?筋骨早就定型了。再说,打起来好看不一定厉害。” “这你就不懂了吧,张南。隔行如隔山,你没有真正见识过,也难免会有误解。” 萧圆指了指前面人群围着的一个青年,眼睛放光:“看到了没,那就是精武馆三大金牌教练之一的李孝东李师范…… 新年演武的时候,他赤足表演了九九八十一腿,用脚趾头穿针引线在大幅白布上踢出一朵牡丹图来。腿法飘逸凌厉,看都很难看得清楚,快得无法形容,你说厉不厉害?” 用脚趾头绣花,的确是很有想法。 那青年身材高大,手脚修长。 张南眼神很好,能看清许多细节……他发现,这人走路之时,后脚跟基本上就没有踏实地面,似乎随时随地都能提胯出腿。 无论四面八方有任何攻击,他都能够拦截或者攻击。 这是已经把腿法练到了骨子里去了。 算得上是真功夫,但是还不够。 张南微微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这时候,李孝东正神色温和的指导学员,遇到有人前来请教,他也是不厌其烦的耐心讲解,脾气性格十分不错的样子。 但张南却从细微层面发现,这人眼神深处,并没有什么温度,看人总有一种疏离淡漠,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俯视。 教导学员,对他来说,应该就是例行公事。 他并不见得有多么热爱这份工作。 张南眼神微冷。 这人,显然不是下暗手伤到父亲的正主。 一方面年纪对不上,另一方面,从对方的身形步态可以看得出来,身上气血虽然强大,却少了一种内蕴厚重。 换句话说,对方练的是外门腿法,并没有修练内气。 自然不会懂得把阴柔内气打入别人身体里面。 不过,虽然他并不是幕后黑手,却很可能是先前的那个狙击手。 因为,他是这处跆拳道馆里仅有的三个气血强悍武者之一。 …… 仙人指路名字烂大街,听起来也没有什么神妙的地方。 在张南手中用出来,却有着不可理解的作用。 他可以不见不听不闻,只是凭借着一缕气机,就能锁定目标的位置。 刚刚那位杀人灭口的狙击手的确是没有留下什么破绽,酒店房间里甚至没有一个指纹,一根发丝。 但是,在张南的心灵感应结合法术的作用之下,还是清晰的指明,对方就在这个地方。 或许不能明白指向某一个人,具体范围还是清楚的。 能判断目标实力强弱,还能判断具体落脚点,怎么可能还找不到人? …… 现在唯一的难点,就是,对方肯定不会认帐,因为没有证据。 而且,自己也不能直接说出自己的种种猜测,因为,张南并不想暴露真实意图,让那幕后黑手有了警觉,不再现身。 他还想着看看,对方是不是背后还有人,会不会出现那个暗中下黑手的“高人”? 只要有人用出那种力量,就能锁定目标。 见到张南摇头,萧圆会错了意,“你也许觉得李师范腿法好看,攻击力不强吧,这你可想错了。今年的新年演武上面,同为金牌教练的金泽珠少馆主可是露了一手,他并没有表演什么高腿快腿,而是重腿。” 说起这个,萧圆鼻翼放大,呼吸稍显急促,眼中放光,十分神往的说:“当时我在现场,看到金泽珠师范踢击生铁板。半尺厚的生铁板,在他接连九腿攻击之下,竟然出现了九个脚印来。 事后有人量过,脚印下陷半寸,铁块出现新鲜裂纹,决不可能是事先做假弄出来的东西。” 萧圆说到这里,很是有些失落:“可惜这种腿法,我怎么也学不会,听说是有着秘传心法,只有三年老生,才有资格接触。就算这样,也不是谁都能练会的。 至于威力强不强,就看个人天赋……真正得到传授之后,就算不能踢铁板,踢个木桩和砖块,那是轻松得很。” 说着话,萧圆还不忘呼呼踢了两腿。 好吧,你还是别用你的大象腿来表演了,辣眼睛。 张南差点没忍住,连忙崩住表情。 心想能在铁块上面踢出脚印来,应该不单纯是外门功夫,很可能修练过内气,不知会不会是自己寻找的目标?。 他转头四望,问道:“金泽珠是哪位?” “金师范一般情况下不会出来教导,他来去自由,偶尔会现身指导,我也只见过几次……这个时候,可能在里面办公。”萧圆探头看了看楼上方向,遗憾的摇头。 看得出来,她是很想拜在对方的门下学习的,“你想学的话,找金师范是不可能的,去找李孝东师范还有一点可能,希望也不大就是了。 我得到内幕消息,精武会馆新加盟的王新国教练,一来就被授为金牌坐馆教练,听说有着十分强悍的实力,被称为北腿王。 他是新来的,并没有什么固定学生,想要打开名气,站稳脚跟肯定要大肆招收学员,也不会太过藏私,跟他学习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就是那位吗?” 张南伸手指了指,在拳馆正中,除了李孝东之外,还有一个身着道服的青年十分惹眼。 第一百四十一章 踢馆 王新国身材五短,看上去不到一米七,肌肉呈古铜色,结实象钢块似的,满脸全是精悍,目光炯炯。 这时候,他的身边不但围着许多学员,还着长枪短炮十来个记者。 有人正在采访:“王先生,你还会参加今年的格斗奖赛吗?去年得到银牌,会不会心有不甘,今年会不会争夺金牌?” “王先生,听说你那北派谭腿更要强过泰拳王考克斯,只不过是因为当时身体不适,才输了一筹,有没有想过一雪前耻?” “王先生,欢迎前来宜水授拳,不知今天的签约,准备了什么表演节目?要知道宜水精武会馆,每一位金牌教练上位,都要证明自己,你有没有做好被教练员围攻的准备?” “大家稍安勿躁,等会就由王教练表演腿法。并且,他还会接受大家的挑战。请务必相信,我们精武会馆每一个金牌教练都有着厉害的真功夫……” 司仪在一边说着话,更有一些学员在旁起哄喝彩。 现场十分热闹。 …… “……我最擅长的是北派实战腿法,适合一些体魄健壮,并且有着腿法基础的学员修习。也许大家不了解我这门腿法的特点,废话就不多说,就给大家表演一下。” 王新国面对镜头侃侃而谈,没有一点怯场,表现出极强的自信。 旁边更有司仪进行捧哽,十分适当的把他过往战绩一点点抛了出来,听得下面的学员全都双眼放光。 以前的三大金牌教练,收学生也是有着名额限制的,并不是什么学生都教,有许多学员找不到更好的师范,当然不开心。 此时又多了一个金牌教练,想必会放开名额,学员们这下全都摩拳擦掌,希望拜到新教练门下。 看到现场情况,其他的普通教练则是神色有些尴尬…… 不过,所有的武馆都是这样。 能有多高待遇,能不能收到大批学生,打开名气。 最重要的并不是看谁会说话,谁的形象更好,而是实力。 人家王新国是无限制格斗西南决赛区打出来的,有着赫赫战绩。相比起自己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都没有的教练,起点就要高上无数倍,也难怪会得到许多学员的追捧。 毕竟是练武之人,王新国没有什么拖拖拉拉的习惯,他叫人在青石拳台上竖起九只大腿粗细的圆木…… 木头约有一人高,新刨开的树皮还保持着原木色泽,两端有着斧痕,看起来就是刚刚砍下。 “这是乌樟,还有着香味。” “他是想踢断木头吗?太粗了吧,以前别人都是用松木,用樟木的很少,他这样光着腿踢,不怕踢断腿吗?” 这时候,大多数人,已经猜到新来的金牌教练王新国想要表演什么项目了,不但记者全都围了上来,教练和学员面上也是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倒是同为金牌教练的李孝东,抱着双臂远远看着,并没有上前。 当然,还有一个远远看着的是张南。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王新国的双腿,转头问道:“班长,不是说,以前就有三个金牌教练吗?还有一个呢,没在会馆吗?” 他感应到了精武会馆之中有着三个气血强大的点,这是包括新加盟的王新国在内的,那么,就还少了一人。 “你是说李恩卓大李教练,他带了一些教员去离江了,听说要在离江开一家精武分馆,抢聚英馆的生意。 年前聚英馆李元浩前来宜水开馆,被打了回去,咱们精武会馆忍不下这口气,心想离江那里并没有跆拳道馆,就想试着开拓一下。” 说起这些来,萧圆头头是道,不愧是精武会馆的老学员,连武馆界的一些争夺也知道。 李元浩吗? 张南心想,那可是老熟人了,记得在离江刚刚开诊所的时候,那家伙还去过诊所捣乱过。 聚英馆在离江的确是名气不小,称得上是首屈一指,其馆主江瀚实力很强,被称为江宗师。 本来,张南还以为会迎来那位所谓的江宗师上门寻仇。不知为何,自从把李元浩打了之后,聚英馆方面,就再没了下文。 现在想起来,对方应该是忙着应付宜水精武会馆的冲击。 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开拓局面,不可能只是一个金牌教练就可以成功的,也不知精武会馆还有谁去了,是不是幕后还有高手。 这些东西,跟自己没关系,张南只是想过就罢。 见萧圆招呼着前去看王新国表演腿法,笑了笑,也跟着上前。 王新国出腿之前,并没有运功作势,看看木头已经摆好,他一个垫腿就扑过四米远。 身体一弹,就蹦起三尺,一腿过顶,重重劈下。 呜…… 如同大斧破风。 喀嚓一声爆响,大腿粗细的乌樟木头,被那当头一腿,从中剖开,轰然倒向两边。 “哇……” 四周响起一片惊呼。 呼声未落,王新国落地腿影交错,进退如电,啪啪啪接连又是八腿,有横扫,有直踢,有旋踢回身踢。 最后一个跟头翻过,落到先前站立原处。 身周木头粉屑飘飞,剩余八根木头,全都断成两截,断处木刺参差,一股刺鼻的樟树味道,洒落一地。 “好!” “金牌教练不同凡响,年薪五百万,他的确有资格拿。” “那可是樟木啊,用锯子都要锯上好一阵吧,竟然被腿踢坏了。” “我还以为电视里放出来的格斗赛只是在表演,踢打起来威力并不强。没想到,没想到……这要是踢到普通人身体上,岂不是能踢个对折啊。” 四周传来雷鸣般的喝彩声。 许多人眼神狂热,嘶声喊叫。 远远近近,闪光灯闪耀着,让人几乎睁不开眼来。喀嚓喀嚓快门声响成一片。 ‘我明白为什么人家的道馆可以兴盛到这种地步了,而传统的武术总是争不过。一方面待遇不行,吸引不到高手加盟。另一方面是宣传不行,没有深入人心,总是免不了会被人认为是花架子,这样又怎么可能招得到学徒?” 不得不说,北腿王王新国的加盟表演很成功,跆拳道精武会馆显然也会迎来新一波的招新,名气会更大一些。 前提,当然是不出意外。 “可惜。” 张南抬步上前。 “可惜什么?”萧圆有些迷惑。 “可惜好景不长,这道馆就要倒闭了。” “怎么会?” 台上王新国满面笑容,作着罗圈揖,接下来,就是其他教练员上台配合演练。 就是完全的表演环节,打得好看就行,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他对这份工作很是满意,就算是有着实力,有着不错的名气,多数武者都只是当个保镖;或者暗地里接一些私活,沾得满手血腥。 前者收入不高,后者危险太大,容易撞到铁板。 哪象自己如今,因为腿法漂亮,适合授徒,被找上门来高薪聘请。 再强的武者也是需要吃饭的,也要各种药浴,没有金钱寸步难行,对这事,王新国深有体会。 “踢馆……” 张南缓缓走上台,扫视四周,沉声说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算很大,却奇怪的响在所有人耳边,让人心血浮动。 现场突然安静。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是开玩笑 “错了,错了,我朋友喝醉了。” 萧圆一个没留神,就见到张南跑到台上去了。 你跑到台上也就罢了,可是,无端端的叫什么踢馆? 难道不知道,武馆开门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踢馆挑衅吗? 如果在旧社会,这种行为,那是可以被生生打死,直接拖出去扔了,连埋都不用管的。 就算是现在这个社会,如此嚣张挑衅的行为,也有极大风险。 就算不被当场打死,打个全身残疾,内伤难治,都不算奇事。 只要不出人命,官方都不怎么搭理的,最多获得一些医药费赔偿…… 她脑子轰的一声乱响,懵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急急跑到场中,一把就拉住张南往回走,还不忘向一旁众人解释。 “他在说胡话呢。” 对外面吼了一句之后,萧圆的脸色隐隐发青,眉毛都皱了起来,小声对张南说道:“你是想要以这种方式搏人眼球吗?我都说了,会帮你介绍金牌教练,这事慢慢来,完全不需要自个儿表现。踢馆的后果很严重,教练也会出手,而且不会手下留情……” 张南心里微微有些感动,这种情况下,萧圆同学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打圆场,这种做法也挺让人温暖,不愧是老同学。 不过,她还真的看错了,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表现自己,根本就不是来学拳练体的。 “我没喝酒,也没说胡话,真是来踢馆。你下去吧,这跟你没关系。” “你……” 萧圆一愣,突然发现有些不对了。 她用尽了吃奶的劲,想要把这脑子突然犯抽的老同学推到台下去,可是,两手接触处,就像是在推动一棵大树,一座大山,根本就撼动不了分毫。 因为用错了力,她胸口一闷,差点就没咳出声来。 虽然不敢相信,这时候,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对了。 也许,或者,他是真的想要踢馆。 别的不说,老同学的下盘之稳,力气之大,就有些匪夷所思。 萧圆或许学艺不精,腿法不够高明,实战之时随机应对也不太行。 她平日里的力量训练都是十分刻苦的,在所有学员之中,单论力气,可以排得上前几名。 以这种体魄,就算是参加女子铅球和举重,在省级比赛上面,也不是不可以拿个名次。 比起普通成年男子的力气还要强上一倍有多。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能练出如此力量,已经很不简单。 就这种力量,推在张南身上,就跟没有一样。 这代表什么? “萧圆,你们在干什么?不要捣乱!”几个黑带教练正笑嘻嘻的看着采访,见着这一幕,感觉荒谬的同时,心里十分愤怒,一人开口喝斥。 “不是,我,那个……” 萧圆胀红了脸,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还没等她想出一个理由来,就有两个教练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一人推着萧圆往台下踉跄而去;一个伸出手,恶狠狠的抓向张南的脖颈。 “滚下去!” 这人身材牛高马大,来势很快,想来是平日里教训人惯了,凶神恶煞一般,下手很是侮辱人。 远处闪光灯一片片亮起,还夹杂着窃窃议论声。 显然,台上来人的踢馆,已经引起了记者的注意,也引起了围观的学员的注意。 无论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是不是昏了头,这种行为,都极其不友好。 对宜水精武会馆来说,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手掌堪堪抓到张南的脖颈,看看就要触及皮肤,黑带高大教练眼里闪过一丝狠色。 五指一合,就要一抓一扔,把闹事者重重扔出去,重重摔他个内脏震荡,管他是不是会内出血。 心里还在发着狠,他前冲的身体一震,突然酸软。 紧接着,就有一股剧痛从手上延伸至脑海。 这时候,他才看清,自己抓人的腕子上面已经多了一只纤长白晰的手,就象老虎钳子一般的死死钳住手腕。 骨头咯咯做响,剧痛直冲心肺。 “痛……痛!” 高大黑带教练脑袋上面豆大汗珠立刻就滚了下来,面部痛得扭曲,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就要瘫倒地上。 “你算是第一个应战的喽?” 张南冷笑。 手腕一抖,高大壮汉就如腾云驾雾一般的整个人被抖得飞起,“嘭”的一声闷响,飞到台下,背部着地狠狠砸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嘴里一个劲的呛咳。 猛推着萧圆下台的另一位黑带教练回头见着这一幕,整个愣住。 张南却没有愣。 他面上笑容不变,脚下一滑,就跨过三米有余,一腿直踹,看起来也不快,却是踹开那黑带教练前挡护身的双手,重重踹在他的腹部之上。 这一位吭都没吭一声,被踹得身体弓成虾形,倒摔下台。 “你就是第二个了。” 张南收腿回来,重新站在那里,扫视四周,轻声道:“我不是在开玩笑,真的是踢馆,精武会馆要么关门大吉,要么就打败我。” 没人再敢当做是在开玩笑。 即算是被推到台下的萧圆,此时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被抓住手腕扔到台下,摔得五荤八素的那位是黑带五段,普通十个八个街头混混,在他的面前走不过几招。 他也是能单腿断木的高手。 就这么一个跆拳道厉害教练,象是破麻袋一般被扔出去,毫无反抗能力。 还有,那位被一脚踹开防护,踹中腹部摔出去的,更加厉害,听说是跟着老馆主一起来宜水创业的老人,如今已是黑带七段。 这人平日里只是一对一的教导精英学员,一小时的培训费高达数千元……结果呢,也是一腿都没挡住,在场这么多人,根本就没看清,他到底是怎么被击败的。 只能隐约的猜测,也许这位是根本就没想到对方力气太大,正常的防御手段,完全防不住对方蕴含强大力道的一腿。 但是,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挑衅踢馆之人的强大。 看起来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上肌肉也没有坚硬如铁的感觉,眉宇间一片冲淡平和,面上甚至还带着淡淡浅笑。 看他体型,与街上来来去去的商场精英,没有太大区别。 就这么一个平平常常的普通人,轻轻松松就把两个厉害的黑带教练打趴下,你还能说他普通? 随着摄像机的闪光灯闪烁,喀嚓之声不绝于耳。 王新国脸色漆黑一片,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自己的入职签约典礼,就这么被人搅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相打无好手 ‘该死!’ 王新国暗骂一声,强行压抑住心里的暴怒。 他扯了扯衬衫处的领结,把衣领第一颗扣子也扯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转身正对着张南,“这位……朋友,你知不知道,踢馆可是很招人恨的,后果会很严重。” “知道。后果不严重,我还不来了。” 张南笑了:“王新国,你一个练谭腿的,学的算是传武流派的显学,不说代表中国武术吧,也算是打下了国术的标志。怎么就想起加入跆拳道馆当教练,替他国武术效力呢?” 这一点,张南其实挺不明白的。 在他的认知里,从古至今,武术流派之争,其实挺残酷。 不同的流派为了争夺谁更强一些,打得脑浆子都炸开了,轻易不会有一种武学流派臣服于别的流派,为别人效力。 更何况,这是国与国之间…… 在宜水这片地界,不说为国争光吧,看着寒国武技硬生生的压了国武一头……修习传武的武者,就算不去同仇敌忾,至少,也不可能加入对方吧。 “呵呵,一看你就是没有经历过实战苦练的服药型花架子,是狭隘的民族主义者。”王新国嘴角掀起一丝嘲讽:“都什么年代了,哪有那么多的国仇家恨?身为一个练武之人,你还在死守着国家界限,太落后了。难道就没听说过大武无疆这句话? 只要能强大起来,练什么武道,加入哪一门派,又有什么关系?在宜水,精武会馆实力够强,能给我最好的待遇,支持我接下来的武道修习,所以,就加入他们了。这个原因你满不满意。” 二十年苦练腿功,没人喝彩,没人支持。 到了社会上,更是处处碰壁…… 女朋友跑了,爹妈被气死。 王新国搬过砖,当过保安,也捞过偏门,更受过枪伤。 一步一步的从底层打起,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已经不记得,在自己的一双铁腿之下,踢废踢死过多少人。 好不容易如今生活逐渐好了起来,有了一些名气,得到更好的发展,他决不容别人来破坏。 王新国一点也没忘记,今天本来是他的入职签约会,接着本来还有挑选学员,打出名声。 只要在精武会馆站稳脚跟,以后前途自然不同。 放眼全国各大武馆,并没有多少地方,会有这家跆拳道馆这么大方的。 机会太难得,不能被破坏。 而且,他还想着多多表现一下,或许能有意外的好处。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缓步向前,走到张南身前五米处。 矮壮的身躯之上,一块块肌肉如同流水漫过,从颈到肩,由手至脚。 身上洁白簇新的跆拳道服,象是充了气一般,随着他的脚步一鼓一鼓…… 血气贯通,劲达汗毛尾梢。 这是化劲。 张南一眼瞄过,就知道这位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那隐藏着的恶意,有如潮水一般一浪浪袭了过来,就象黑夜里的汽车大灯一般,刺得人浑身都不舒服。 这是想要废了我? “主家都还没说话呢,你倒是跳出来了?也对,听你那种种似是而非的道理,无非就是想证明自己是一个有理想的狗腿子。” 张南的眼睛眯了眯,认真的审视了一下王新国,说了两句,他突然不想说了。 因为,他发现对方眼神中的坚定,并非言语可以动摇。 不过,这样也好。 ‘仙人指路’的法门,只表示那位杀人灭口的狙击手肯定是在这座精武会馆之中,并且身手也很不弱。 可是,这法门毕竟粗疏,没法锁定到某一个人身上。 那么,这位腿法厉害的王新国,自然也撇不开干系的。 虽然嫌疑很小,终归是有着嫌疑。 不真正动手,比较气机,张南也判断不出来到底是不是找到了目标。 还有一个想出手的原因,当然还是张南看王新国有些不顺眼。 好好的人不做,偏偏要捧棒子的臭脚,要做狗腿子,就不怕有人把他的狗腿打断? 他的目光也变得微微森冷。 王新国心里发着狠,出手一点也不含糊,更不会大意。 他吐气开声,低声闷喝。 身体微微下沉左倾,右腿撇拉出去,如黄狗拉尿。 足尖在大理石地面铲落犁过,地面就出现一道深深的沟痕。 “蓬……” 劲风忽起。 咻咻啸声中。 腿影层叠着直攻张南胸腹膻中处。 腿风还未到,已是有数粒小石子碎块,穿过烟尘,象是利箭一般射向张南脸目。 “咻……” 四周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萧圆张嘴欲呼,心脏都提到嗓子眼来了。 包括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记者在内,没人会想到,这位很有高手风度的采访主角,号称‘北腿王’的王新国,竟然如此卑鄙。 还没开打之前,就用刀足铲碎地面,铲出小碎石踢了出去,直攻对手眼目。 然后如影随形的突施杀招,一腿如枪,直刺要害。 这一腿威力如何,先前表演的时候已经见着了,大腿粗的樟木,被他一腿就轻轻松松劈成两半。 眼前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象两个高手摆出poss准备对决之时,突然间,有那么一位伸手就撒出一个石灰包。 他是完全不在乎脸面这东西的。 不愧是实战流派打出来的顶尖高手。 而偏偏,他的对手,却仿佛反应不及,小碎石射到他的眼睛前面,都没有什么动作。 既没有矮身翻滚,也没有侧身躲闪。 而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像个木偶一般。 不对,还是有反应的。 眼见得石子就要打入眼睛,那带着沉闷呜啸的一腿腿尖也要点到胸口膻中,张南右手抬起,伸掌拦在眼前。 呯呯呯。 小石子打在拦截右掌之上,发出阵阵震响。 同一时间,张南左手成拳,也不蓄势沉腰,一拳从腰间打出。 拳出无声,就象是普通人粗粗练拳之时,那种随手乱打。 “轰……” 拳腿接触,肉眼可见的,王新国那如箭如刀的一腿,从脚背足踝处开始变形、扭曲…… 骨头破裂的声音喀喀做响,腿势疾进,骨肉炸开。 看起来,就象他的腿生生短了一截。 而那无坚不摧,仿佛大锤一般破开一切的,却是一只白生生点尘不沾的拳头。 啊…… 王新国凄厉厉喝,不退反进,腰身扭动,身体倒翻。 另一只支撑腿就如铡刀一般,卷着狂风由上至下中,斩了下来。 “好一招喜鹊登梅转旋风刀腿,腿法还真不错,可惜不够硬。” 张南眼中闪过一丝冷笑,施施然前跨一步,挡在眼前的右掌也捏掌成拳,在刀腿斩到额头之前,一拳打出。 拳风浩荡,后发而先至,正正打在王新荣左腿膝盖上面。 就象铁锤砸中了麻杆。 王新荣轰然击落的右腿也跟着断成两截,血水如雾般腾起,被张南的拳风吹袭,形成一道长长红痕。 一道身影呜呜哭喊着,‘啪嗒’摔落台下,抱着自己的两条腿一个劲的哀嚎。 所有人都感觉喘不过气来,看着台上那人眼眉狂跳。 王新荣的下场他们都见到了…… 一条腿从脚掌到足踝,全被打成扭曲一团,已经看不出是脚了。 另一条腿,从膝盖处被打成两截,只余下一些布片和碎骨连接着,耷拉成凄惨模样。 好惨。 “相打无好手,这是你自找的。” 张南恢复淡然,沉声道:“下一个。” 心里却是暗暗叹了口气,王新荣并不是那个狙击手。 对方全力出手之时,杀机波动不对,气血振幅也不一样。 那么,到底是谁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也不欺负你 “怎么会?” 四周一片喧哗。 刚刚围上来的一些教练和学员,看向场中张南,眼中全都有了些恐惧。 这是真的在踢馆,并不是开玩笑。 与他们印象中比武切磋完全不同的是,交手的时候,手下全不留情,竟然是往死里打,往残里打。 “医生,快叫医生。” 沉寂了一小会,就有人大声惊呼起来。 更有学员嚷嚷着“报警……” 倒是那些前来采访的记者,脸上浮现出兴奋神色。 一个两个的全都挤到前面来,闪光灯闪成一片。 萧圆捂着嘴巴,一声惊呼都到了嗓子眼,连忙使劲压下。看着自己这位老同学,她感觉十分陌生,不知为何,心里却又觉得十分刺激。 这才几年没见,原本那个斯斯文文专心苦读的同学,竟然出手如此凶悍。 随随便便就把别人的双腿打折。 而且,面不改色,继续挑战。 这还是那个不问世事,不太会交际的书呆子吗? “不能报警。”喧喧闹闹中,一声厉喝响起。 李孝东脸色阴沉,排众而出,伸手止住群情激昂,冷声道:“你是何人,跟我精武会馆有仇?竟然下手这么狠辣?” 武馆之间互相挑衅打斗,就算是在法制社会,其实也不会事事依照法律来裁定的。 好吧,如果这一次跆拳道精武会馆报警把人抓走…… 事后,在旁人眼里,在江湖之中,肯定会有人说,跆拳道馆其实没什么本事。 打不过人,就借用官方力量解围。 这种名声,跆拳道馆决不能背。 李孝东认为,就算事态再严重十倍百倍,他们也不可以这样做。 否则的话,他们十多年来经营的能打名声,就毁于这一旦。 无论是吃瓜群众,还是武林同道,都会嘲笑他们。 换句话说,如果不在今天把前来捣乱踢馆的张南打倒,他们无论怎么做,都要大大的丢脸。 严重点,甚至会关门大吉。 道理很简单。 你一个开武馆的,教的是拳本来就是要能打,约定俗成的,就要接受别人的挑战。 打不过了,可以请援,可以找场子,但决不能示弱。 受伤了就报警这算什么事?不是自承不如,甘愿认输吗? 名声还要不要了? 跆拳道精武会馆的确是把授拳当做生意来做,但毕竟不是一门生意。 当然,李孝东之所以出头,身为在场最高级别的教练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他还真没看出张南刚刚出手,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玄妙? 在他眼里,张南那两拳,速度并不算很快,招式也算不得多么巧妙。 唯一的优点就是力量极强。 他觉得,如果王新国不是自高自大的去跟对手硬拼,并且没有防备,认真一点面对,其实并不会输得这么惨。 当然,这也是因为台上踢馆那人的形象太有欺骗性了,看起来斯斯文文,身材修长匀称,完全看不太出有过苦练的痕迹。 谁能想到,他的拳会那么重。 他眼角余光瞄过被医生护士抬走的王新国,看到断成奇怪弧度的膝盖,心里暗暗的打了个突,对方的拳头比锤子还要硬,还要重。 虽然如此,李孝东却没有太大压力,在他看来,凭借自己的灵活,到可以秀下腿法,只要合适的战术,并不是不可一战。 “下手狠吗?比起某些人的手段来,我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想到父亲的暗伤,还有今天刚刚伤好就有人偷袭的事情,张南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咧嘴轻笑道:“废话少说,都说了是踢馆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们开门授拳,广纳生源,就没想过有人上门挑战吗?” 对面这人身份,他先前听萧圆说过,是道馆三大金牌教练之一,这些年在宜水精武会馆教过许多精英学徒,名声极大。 从对方的身形步态来看,身手不错,腿法厉害。 但张南却没有关注这些,他最关注的却是李孝东自然垂落身侧的双手。 李孝东双手修长,虎口上面有着厚厚的茧子,看起来就不是练鹰爪擒拿的烙印,反而像是长年握枪握刀的痕迹。 难道是他? 刚刚杀人灭口之后,立刻逃到跆拳道馆,但看看神态又不太像。 如果是他,见到自己的时候,决不会这样茫然。 张南有些不确定了。 “你是铁了心要跟我们跆拳道馆过不去了?代表哪门哪派?” 李孝东还有些不甘心,希望从说话中套出对方的来意。 张南笑了:“无门无派,要打就打,不敢打的话,你们精武会馆只要自认实力不行,关门闭馆,我就不再上门,如何?” “放肆,你还真以为可以吃定我们了。让我来领教一下你的拳法,”李孝东眉毛一拧,眼睛眯缝起来,“希望你不要后悔。” 他前行两步,正面而立,单手前伸,两腿交错,身上一股强大杀机涌了过去。 “李教练,教训他。” “打倒他,真是太狂妄了。” “敢来精武会馆撒野,把他打成死狗扔出去。” “李教练可是金牌教练,黑带九段,比王新国厉害多了……” 张南对四周的叫嚷声听而不闻,见李孝东摆出攻击姿态,满意道:“这就对了,说得再多,还不是要打一场。我也不欺负你,先出招吧。” …… 城南,明珠区高档社区,一所装修华丽的别墅内,凉伞下面。 三人一边喝茶闲聊,一边等鱼上钩。 人工湖里,时不时的跳起一尾金鲤,在滟滟波光之中,溅起一蓬蓬水花。 “金叔,一事不烦二主,这次的事情辛苦你了,放心吧,世兄的名额事情,我们肯定会放心上的,肯定没有问题。”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白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青年,青年伸手握着茶杯,轻轻摇晃着,双眼开合之间,有一种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自在逍遥。 对面一个面容英伟,头发花白的中年,摇头笑道:“算不得辛苦,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我只是不明白,对付那么一个废人,阳少爷随便安排人就能得手,又何必转弯抹角的费这么大心思?对了,当年令尊也是一样。” “若非不想授人以柄,我那便宜姑父,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详预感 白西装青年阳少爷轻轻饮了一杯茶,有些无奈道:“本来,我们也不想跟一个废人多做牵扯,可惜,老爷子不知道怎么想的,临到老了身体不行了,反倒想起了我那姑姑。 听说,他还立了遗嘱。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提两家公司的管理权,单是那些产品市值就达十亿。” 于阳眼神有些冷厉,又道:“是得承认我那姑姑经营上面是把好手,以往替家族也算立了不小功劳,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已经与人私奔,算是脱离出去了。这么多年来没有来往,到了如今,还想要得好处,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的确是这个道理。” 金东明伸手摸了摸嘴唇上的八字须,笑道:“阳少爷这一招釜底抽薪厉害得很,只要张震旧伤发作,命在旦夕,你那姑姑于萍小姐的脾气我也知道,她们夫妻情深,在这紧要关头,也不可能跑回三江府去争夺什么遗产。 并且,最高明的是,这一切都是外人操作,与你们于家全无干系,就算是于老爷子有心追查,也查不到你们父子头上,不错不错。” “也不只是我家得了好处,金叔你也能够得偿所愿,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比如金世兄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紫竹学园的历练名额,想要得到进修的机会,这次就算是妥了。” “哈哈……”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于阳又有些不放心,“计划虽好,也要执行得力,金叔你安排的人不知道可靠不可靠?办不成没关系,机会总是有的,千万不要留下把柄。 我那便宜姑父年轻时候交游广阔,很有几个厉害朋友,万万不能让他们起了疑心。” “放心吧,你金叔做事的风格你不是不知道,断不会让人怀疑。”金东明毫不在意,“在宜水这里,又有谁能阻我办事?” 他的声音很轻,话里强大的自信却是让人心折。 尤其是,随着金东明坐直身体,一股庞大气势扫过,桌上杯盘茶盏哗哗做响,地面草叶偃伏…… 于阳心里微微一突,被这股气机一冲,他发现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定下心来,他眼中全是惊色,突然醒觉,对方不但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更是宜水精武会馆的馆主,一个实力十分强大的武者。 ‘难道他已经达到三阶了?’于阳暗暗嘀咕,心里则是暗暗后悔:‘也许当年的交易是错了,父亲以为,随便弄一本云水功出来,他没有深厚的国学基础,也修练不出什么名堂来。现在看来,却是低估了他。’ 丁铃铃…… 电话响了起来。 金东明看了看来电,接通,脸色有些严肃:“什么事?” “……” “失手了?目标身边有高手保护……好,把后续处理好,不要留下什么痕迹,这事另外找机会……” 放下电话,金东明脸色有些难看。 刚刚才夸下海口,认为事情不值一提,结果,很快就被人打脸了。 看了一眼于阳,面色有些尴尬。 “你看这事……” “不急,我相信金叔能够处理好的,一两次失败算不得什么。” 于阳安慰道。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有些沉闷。 正当于阳想要告辞离开,电话又响了起来。 “什么,有人踢馆,王新荣被踢断双腿,孝东也被人打残了,你怎么不早说?” 其实金东明知道,应该是踢馆的人出手太快,事情发生的时候,即时上报都已经来不及了。 “查一查,踢馆的到底是什么来头?让你们少馆主谨慎一点,实在不行,就认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管家,备车,不对,等一等,看看消息再说。” 金东明满脸怒容,他感觉事情不对劲,有什么东西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精武会馆那边既然已经进行踢馆,王新国和李孝东都败了,此时,唯有把希望放在自家儿子金泽珠的头上。 以身手来论,虽然同为金牌教练,金泽珠却是练过云水功,不单只是修练外功,内修也有了不弱火侯,自然比李孝东要厉害许多。 但凡事也怕万一。 ‘没听说过聚英馆有这么个年轻的厉害高手。’ 实际上,金东明觉得,就算是离江聚英馆馆主江瀚亲自上门踢馆,自家儿子,也能支应一二,不一定会败。 会馆经理的电话中表明,那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并且是一个生面孔。 还有,根本就看不出对方的拳路,只是普普通通,看不出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但偏偏王新国和李孝东就这么轻轻巧巧的败了,败得凄惨。 手下的效率很快。 过了一会,就把资料传递了过来。 “是他。” 于阳也凑了过来,一看就惊呼出声。 ‘张南,父亲张震,母亲于萍……毕业于离江医大,今年三月,于离江第一人民医院实习,后因故辞职,在离江开了一家福安诊所……一天前回宜水,于乌潭诊所之中治好蒋疤刀伤,并且,治好其父旧伤……” 明白了,不好。 金东明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不用问了,肯定是先前的行动,已经被对方发现。 事关父亲张震的生死,也难怪张南开始发疯,直接打上门来。 问题是,他到底是怎么追踪到的,而且还追到精武会馆去了。 自己派人出手,经过了几道程序,按理来说,无论再高明的手段,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上门来的。 金东明连忙拿起电话,拔了过去。 “快,阻拦泽珠,让他不要出场,踢馆的事情,先拖着。” “什么,已经上场了。” 接到对面的反馈消息,金东明脸色一变,再也定不下心来。 先前传过来的资料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怀疑其人与特事处有关,曾配合三江特事人员捣毁众生基因实验室,实力评价,至少二阶,疑似三阶。 危险了。 “希望还来得及,如果泽珠有事的话,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特事处是什么机构,金东明可是太了解了。 张南明面上是一个医生,却奇怪的与特事处勾勾搭搭,并且一同办案。 肯定是特事处有求于他。 而且,在其中,他还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否则,以特事处那帮大老爷们高高在上的尿性,哪里会看得起普通人。 这么一个人,顺藤摸瓜找到精武会馆,挟恨出手,自家武馆还能讨得了好? “阳少爷,这次,我要请你帮一个忙,请你家贵叔帮忙一起动手。” “这……不至于吧,难道金叔你也对付不了这人?” “不确定,凡事保险一点好。”金东明眼中闪着疯狂杀机。 他有着不详预感。 第一百四十六章 谁最无辜 前一刻钟。 跆拳道精武会馆。 李孝东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站到场中台上。 他的脸上充满狂热,眼中无悲无喜。 眼前心间,敌人仿佛在,又仿佛不在。 足尖点地,身随微风摇动,李孝东感觉到这一刻,只有自己,没有敌人,或者说,所有敌人全都是土鸡瓦狗。 不动如弱柳,一动如狂风。 李孝东身形一动,双足碎步前行,双腿如同车轮般踢出呜呜狂风。在四周众人彩声之中,他倏进倏退,身形摇摆,双腿轮转,就踢出一片扇形腿影。 由上至下,从左到右。 封死了张南任何可以出招躲闪的方向。 前踢、抡踢、下踢、侧踢、挂踢、反抡踢、转身侧踢、转身挂踢、腾空反抡踢、腾空转身侧踢…… 一瞬间,李孝东就踢出三九二十七腿,每一腿都不重样,每一次攻击都直攻张南的心脏和大脑种种要害处。 自从三年前被评为黑带八段,又在宜水城扩大影响力,于国外打出很大名气,他就获得协会称颂,破格评为九段…… 李孝东觉得自己的技艺已然圆融无缺。 论起腿法之快,他相信自己,无论是国内国外,都不作第二人想。 比起国内的几位出名宗师,也不差半点。 或许修为还有些不足,腿力也有些不够,但是,单凭击中率,反应速度,李孝东绝对有信心与天下英雄争一日长短。 他很有把握,对方就算力量再大,在自己密如狂风一般的腿法面前,也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出手这一刻。 对面看起来不太起眼的对手,平平淡淡的站在那里,眼神淡漠,全身松松垮垮的。 全身都是破绽,却又仿佛如同一座高山一般,让人分外不能忽视。 李孝东心里火烧火燎,攻击有如狂风暴雨,腿法时而刚猛如铁,时而柔弱如水,狂猛的进攻之中,却有一股浓重的危险感觉重重压在心头。 复杂的情绪之下,他越踢越快,越踢越顺畅。只觉这是一生之中最快的时候,也是腿法最好的时候。 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凭借这种腿法,由外而内,突破进入另一个阶段。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李孝东发现,他攻出无数腿,对手也站在身前,看在眼里,却偏偏双腿触处,完全不着实物。 没有格挡,没有反击…… 就象前面只是一团空气,对手就是虚影。 怎么可能? 李孝东越来越急,心里涌现一股浓浓的不安。 耳边就听到一声轻笑。 “快倒是很快了,可你也要看准了再踢啊。” “啪啪啪……” 三声连响。 李孝东眼前一花,人影闪动间,双膝和小腹同时一痛,身体腾云驾雾般向后飞起。 身在半空,哇的一声狂吐鲜血。 啪嗒。 众人一片惊叫,散了开来。 就见到李孝东躺在地上,双腿弯折成不正常的弧度。 同时,小腹处白色道服那里,还有一个黑黑的脚印。 “双腿从膝盖处被踢碎了,小腹气血被踢散,牵动内脏,可能五脏都受到震伤。” 在场的人都是行家,此时一看,就知道,这位金牌教练,也被废了。 好狠的手段。 看向台上的张南,无论是学徒、教练,还是记者、观众,此时心中都有些发冷。 同时,心里也升起强烈的疑惑来。 “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教练攻击那么多腿,连距离都看不清楚?咱们第一课不就是学习看准距离,后打三寸吗?” “也许是李教练太紧张了,或者是眼花了,没看清对手的方位。” 有人窃窃私语道。 “不可能,一定是那人躲得太快,李教练虽然踢得快,却没跟上他的身法。” 众人议论纷纷中,有锤胸顿足,有兔死狐悲的,也有百思不得其解的,当然还有一些暗暗幸灾乐祸的。 萧圆眨巴着眼睛,张大嘴巴,眼里也全是迷惑。 她也看到了刚才诡异的一幕。 李孝东的腿法不可谓不精妙,不但快,而且狠。但是,他好象根本就没看清对手的身体。 总是在距离张南身前半尺处,踢个不停。 一人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站着; 一人狂乱踢个不休,如同面对一个看不到的敌人。 “我早就说过,技巧重要,心灵修为更重要。” 金泽珠远远走了过来,蹲下身体,细细检查了李孝东的伤处,眼珠子变得血红,语气里也充满着浓重愤怒和杀机。 他站直身体,转身面对张南,深吸了一口气:“阁下来得好快,你找我没关系,可是,为何对无辜者下如此狠手?” 这人年约三十多岁,面容有如雕塑,看起来十分帅气俊朗,就算此时心里愤恨难言杀机深重,说话仍然不紧不慢的,气度十分不凡。 “无辜?哪有那么多无辜者?不下狠手,你怎么可能出面?” 张南笑了。 你一个外国拳馆,开到国内来,抢占生源,让市民只知跆拳道,反而看轻传统武术,说无辜怎么也说不过去。 对方一出现,他心灵就起了感应,发现,这次应该就没找错人。 “少馆主。” “金少馆主来了就没事了,那人要倒霉了。” “什么心灵修为?对了,刚刚那踢馆的用了催眠手段。” “面对面打斗之时,也能催眠别人吗?我是不是听错了?” “当然可以的,就是精神震慑,心灵攻击。听说,李教练修练之时走了捷径,不是苦行修持,所以心灵有缺……面对精神力强大的对手,就会为敌所乘……” 有人在一旁解释。 众人这才明白先前古怪的一幕。 堂堂金牌教练,黑带九段,比起武来,竟然打空气。这种匪夷所思的场景,此时才有了解释。 “而金少馆主则是不同,听说,他腿法未成之时,曾经在东南亚地区浴血博杀三年,苦行修练。在生死之间,磨练腿法精要。 腿法大成之后,精神圆满,心如磐石,从此以后,有我无敌。” “这几年来,金老馆主再没来过精武会馆,十分放心让少馆主独当一面。他甚至认为少馆主能青出于蓝,能将精武会馆开遍邻市各城。对他抱有很大期望。” “我要是有少馆主这么厉害就好了,不对,只要有他三成本事,就已经满足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关门大吉 喧嚣声中,金泽珠走到场中,缓缓系紧腰间黑带,抬起头来,脸上没有表情:“你的腿很重,劲力出神入化,精神修持也不错。如果是十年前,这种能力也足以横行天下。 但是,现在世道变了……单单凭借这些,却还不足以来这里放肆。如果你刚刚出手不那么狠,我还会网开一面,放你一马。现在,却是晚了。” 说着话,他双手成爪,垂在两侧,双足前后虚立,足尖点地,无声无息之中就入石三寸。 “咻……” 四周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破浪腿,少馆主的腿法已经超脱跆拳道的范畴,达到刚极生柔,踏石成泥的地步。能见到这种腿法,实在是我们的眼福。” “是啊,好久没见到少馆主亲自演武了,我们也没有这么多积分,求得他指点。” “这该是多强的腿力?没有声息的就把石板踩出深坑来,踢到人身上,还不一点一个血洞来啊。” “何止?我见过少馆主表演,踢到石柱上面,石头都成了粉末……” “也难怪,精武会馆老馆主自创惊涛流踢法,听说在国际上都有着声名,的确是十分厉害。” 旁边的教练与有荣焉,眼里全都是崇敬。 几个记者呼吸急促,他们生怕错过一个镜头,不停的换着角度拍摄,索性此时也没人管他们。 场上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萧圆紧张得直打摆子。 一方面她十分羡慕金少馆主的厉害腿功,同时担心张南出事,另一方面又暗暗责怪这位老同学一意孤行。 心里复杂得很。 既希望场上出现奇迹,又害怕等会看到自己不愿意见到的血淋淋一幕。 ‘早知道先前就使劲拉住他不让他上场,这时候伤了人,跑都跑不掉了。’ “原来是练了内功,内外兼修,难怪这么猖狂。只能说,做错了事就得受罚,谁也逃不掉。” 张南一眼就看穿眼前的金泽珠身上的异样。 蓬勃的气血所掩盖的,是体内循环往复的气机。 一股阴柔缥缈的气流,在心灵感应之中,十分熟悉。 ‘父亲十多年前受了内伤,就是这股内气残流打入他的经脉内腑,让他日日夜夜不得安稳。’ 他知道,在十多年前,金泽珠年纪并不大,也许并没有修练到现在这种成就,更不可能就练出了不算弱小的内气。 但是,既然同根同源,相同的力量品质,无认怎么看,那个下黑手的人,都与眼前的金泽珠脱不了关系。 冤有头,债有主,找他也不算冤枉。 这样一来,也就明白了,先前的仙人指路,指明的那个杀人灭口的狙击手,其实就是金泽珠。 本来,开始见到李孝东虎口处的老茧之时,张南还猜测,也许已经找到了正主。却没想到,对方出尽手段,气血感应都不太对。 不过,也没关系,虽然前面找错了人,事后没错就行了。 张南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想顺藤摸瓜,把针对自家的黑手一个个挖出来。先前还有意无意的手下留了点情,此时心里却是生起杀机。 他双眼微弯,像是一弯弦月,笑得十分开心。 前世的遗憾,一直以来紧紧压在心底,最后成为心魔,再也不得解脱。 这一世,他终于能够抽丝剥茧,把一切都弄得水落石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怎么能不开心? 他竟然在笑? 四周学员和教练全都见鬼一样看着张南,就象看着一个傻子。 金泽珠没有惊异,他的面色更是没有半分波动,身形如同水漫河堤,一晃就到了张南跟前。 腿影起处,水浪滔天…… 哗啦啦一片闷响之中,早就踢到张南的胸前。 这一腿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无形无定。 更难得的是,随着他这一腿踢出,就像卷起大浪,让人眼前生出幻觉来,似乎是钱塘决堤,轰隆隆压了下来。 精气合一,以势压人。 “腿法不错,可惜,力量太小了。” 张南轻晒一声,不闪不避,低头看着金泽珠一腿狂潮般踢在胸前。 意料中骨断筋折吐血倒飞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金泽珠陡然愣住,四周众人喧哗声也突然停下,场中变得鸦雀无声。 只余记者手中的摄录机嚓嚓做响。 那威势极强的一腿踢在张南胸口,就像潮水扑在万丈山峰之上,破碎成点点光波,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张南的胸前衣物荡起丝丝波纹,肌肉微微颤动了一下,旋即不动。 他笑着抬起头来,目中带着丝丝怜悯,“就这么点实力,也学人杀人灭口,真是不知死活。” “不……” 金泽珠平淡冷漠的面孔先是一呆,紧接着就面皮肌肉抖动起来,眼里全是恐惧。他抽身狂退,尤如受惊的狸猫一般,倒窜而出。 这时候,他哪里还不明白,对方不单只修练了外功,而是同样修练了极为强大的内功,或许不是内功。 自己那内外双修,碎石成粉的一腿踢在对方胸前,就象是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实力差距尤如天渊。 错了,全都错了…… 危险! 脑海里刚刚转过这念头,金泽珠退到一半,就见到一只白生生的手掌,轻飘飘的按到了自己的胸口膻中之处。 扑…… 一声轻响。 他只感觉四肢发麻,五内如焚,全身筋络宛如琴弦般抖动起来。 哇的一声就大口吐血,金泽珠摔落地上,双眼圆睁,眼皮颤抖着。 他此时连控制自己的眼珠子都有些艰难。 活着倒是活着,可是全身已经不听指挥。 无数生机死气在身体五脏六腑乱窜,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只知道这情况很是不妙。 想要开口求饶,嘴巴嗫嚅着,一句话也叫不出来。 “我也不杀你,让你尝尝暗手的滋味,只要你有本事驱除生死轮回气,就放你一马又如何。” 事实上,除非遇到实力远胜自己的人,根本就不可能驱除这道生死轮回气。 也就是说,这一位少馆主注定终身躺在床上,这就是一报还一报。 张南看了一眼如同死狗般躺在地上的金泽珠,扫视四周,看着众人瑟缩惊骇的双眼,冷然问道:“下一位。” 当然没有下一位了。 金少馆主出场扑街之后,精武会馆一片大乱。 随着救护车呜呜远去,会馆也开变得冷冷清清。 就如张南刚开始所说的那样,要么打倒自己,要么就关门大吉。 第一百四十八章 疑是四阶 精武会馆门口,围着一大圈人。 全都议论纷纷,看到张南走了出来,此时就算是最大胆,最八卦的也不敢凑上去了。 那些参加王新国签约加盟仪式的记者,也不会靠近,只是远远的拍摄着,脸色不见得有多么兴奋。 如果只是打伤精武会馆的教练,最后被少馆主扳回一局,这事还算一个大好的新闻。 作为宜水最大地头蛇之一的精武会馆,先是有了挫折,再勇克强敌,到最后声势复振,名气反而会更大一些。 里面的曲折隐秘,更是会引起市民探奇访胜的心理……有危机,有压抑。 到最后,有反转,有奋发,这就是一个好故事。 但如今呢?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一个陌生年轻人,打上精武会馆。竟然硬生生的把盘踞海城十多年之久的武馆彻底挑翻,把所谓的里子面子全都踩在泥地里。 这倒也罢了。 最关键的还是,精武会馆的少馆主,也就是会馆开创人金东明的亲儿子,落得十分凄惨结局。 事情就闹得太大了。 可以预见的是,如今抓拍到的新闻无论写得再怎么天花乱坠,都已经注定无法播出。 甚至,再过一阵,连踢馆的消息也会被封锁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会馆门口,脸色十分古怪。 透着丝丝疏离。 明明那个清秀俊朗的青年笑得满脸温和,却不知为何,众人看着,心里隐隐就泛起寒意。 下手实在是太狠了有木有。 两个金牌教练级别的教练,被打断双腿,连骨头茬子都能看到。可想而知,以后就算是不坐着轮椅过日子,在武道方面,他们也是再没有半点前途。 最惨的还是精武会馆的少馆主,看那全身动弹不得的模样,比植物人都差不了多少。 “凶险,哥们以后还是别练拳了吧。学打讨打,一不小心就被打得残废,下半生就这么毁了,多不值得啊。” “是啊,是啊,我家里有钱,还有大把好日子要过,就别跟人学着打架了,太危险了。” 有人应和。 “这年轻人是谁啊?真是太胆大了,他下这么狠的手,就不怕惹到麻烦?跆拳会馆跟宜水官方也有着关系,不然也不会办得如此红火。他上门踢馆,伤人致残,会触犯法律被人抓起来的吧?” 一个中年人在旁看得真切,心里有了不解,想到就问。 “呐,那不就是喽,麻烦来了。” 不独他一个人这么认为,在场至少有数十人都觉得,那个伤人踢馆的年轻人麻烦大了。 远处警车呜呜响着,过不一会,就到了跟前。 呯呯呯,车门开处,十多个身着黑色警装制服的汉子下了车,抬头望来。 为首一个中年,面沉如铁,手扶着腰间,那里藏着武器。 “快走,你还站着做什么?精武会馆势力不小,真拉下脸面来报警,你很难脱身的。” 萧圆急了,靠了过来,小声叫道:“跑啊,张南,跑得越远越好。不要回宜水了,你家里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会帮着照看的……” 张南诧异的看了一眼萧圆,心想这位高中时候的女班长,还是那么讲义气。 “不用了吧,没那么严重。” 他抬起头,已经看到了意料之中的某人。 “她竟然也来了……” ‘这样也好,免得我暴露身份,先前还想着试一试特事处客卿顾问的身份到底有多少作用呢?” 还没等那十余警员走近,就有两个女人紧走两步拦住了他们。 走在前面的女人身姿婀娜,体型健美,她似乎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晃了晃,低声说了几句。 为首的警装制服中年人先是一愣,仔细看了两眼,脸色就变了。 “……” “行,这里我们就不管了,收队。” “队长,怎么回事,那伤人……” “哪里伤了什么人?就是正常的争执而已,不关我们的事,收队。” 中年人有些恼火身后的警员没有眼色,厉色喝斥了一句,转身就上了车。 十几人陆续上车,就象从来没有来过一般,发动车辆,没有鸣笛,很快远去。 方芸拦住了警队,回首望来嫣然一笑,也跟着转身离去,消失在街上人流之中。 身后卫兰心很不理解:“师姐,你既然做了人情,怎么不去打个招呼,就这么不声不响就离开?” “兰心,你不懂,与其说是送了人情给张南,还不如说是在帮我们自己。这一次的任务,你也知道的,相当棘手。他不想加入进来,也无可厚非。 总的来说,是我们欠他的,要求着他,并不是他要求着我们。你想想,如果我不出头,这次的事情会怎么发展?” 卫兰心紧走两步跟在身后,皱眉思索了一下,答道:“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他会拿出特事处的顾问身份,解决伤人的责任。然后,特事处,也算是还了他的的人情,以后两不相干。接下来有什么事找到他的头上,也就不会出手。 而另一种可能,是宜水警方并不理会他的顾问身份,坚持要问责,之后双方就会闹翻。事情的起因关系到张南父亲遇袭,在他看来,这是决对不可退让的。凶手以及相关人员,都绝不可饶恕,于是……” “对,接下来就是大打出手。看他那作派,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而面对一个在三阶以上,有可能达到四阶的高手,不但宜水市会出大问题,特事处都会很难做的。” 方芸眼里有着隐忧:“你以为当初李逸给张南特事处顾问身份特权,并且把他的所有案底全都消除,那是在酬功吗?并不是,以我看来,那是在忌惮!” “四阶?不可能吧。” 卫兰心低声惊呼,自己离二阶都差得太远,她一直敬佩有加的师姐,所谓的辣手神探,也只是堪堪摸到二阶的边缘而已,在她眼里已经是厉害的无法形容了。 可是,不远处还有一个疑似四阶的高手,这真真是,难以接受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理想与抱负 卫兰心回头望去,那年轻人正分开众人,远远离开。 身上没有什么气势,就如一个刚刚毕业满脸阳光的大学生,是那么的普通平凡。 可是,没人知道,他暗藏的底牌到底有多少,实力又有多么强大? 方芸也跟着苦笑:“怎么就不可能?三阶先天,真气外放。如果是传武修习者,那就是抱丹凝血,生出罡劲来,隔空伤人。一外一内,两者殊途而同归。 但无论是哪一种修习法门,都没有涉及到精神灵魂……你看看他的所作所为,轻描淡写之间,就把对手玩得欲生欲死,让人往往看到胜机,实际上,真正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不堪一击。这就有些不对头了。” 这并不是三阶层次的力量。 方芸的脸色有些沉重,悠悠又道:“兰心你知道当初离江众生基因实验室的主持者到底是什么实力吗?” “你是说罗格教授,不是说是基因改造不完全状态吗?就是二阶上段吧。” 卫兰心疑惑问道。 “不,事后我们把残余组织拿去化验之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那位表面上身为国际肿瘤专家的罗格教授,其身体基因组织强横无比。其人真正的实力,十之八九已经达到了三阶地步。 这种层次的基因战士力大无穷,堪比上古传说中真正的妖类。毫无疑问,他们的实验室已经取得了至关重要的突破。” “这……” “所以说,当初真是好险。若非阴差阳错的,张南正好在场跟踪追击,那次特事处的行动,指不定就会吃上一个大亏。” “真有这么厉害,李逸和叶子岚等人也对付不了?”卫兰心仍然不敢相信。 “当然。”方芸摇头叹息,“连这种人物,在张南的面前,也只是顺手可以抹除斩杀的疥癣之患,你说他的实力到底到了何等地步? 李逸之所以揣着明白装糊涂,也许是不想丢掉到手的功劳,最大的原因还是想要留条后路。 他虽然出身世家,背景深厚,但是,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结交到一些强者,这才是他的能力体现,也会让人高看一眼。” “既然如此,我们要不要想个办法,让张南加入到这次任务当中来?” 卫兰心眼神热切。 有这种高手在宜水,实是在天从人愿。 正好,自己两人的任务无从入手,要是能得到对方的帮助,事情会好办许多。 “不行。”方芸斩钉截铁的说道:“师妹,以后我如果调到三江府,一般的案子也帮不到你,遇到难事了,你得学会自己思考自己处理,才能独当一面。 记住了,有那么一些人,不能利用,不能强求,只能以真心换真心……唉,说得太复杂了也不好,反正你记住了,就把他当朋友就是了。” 这一点也不难不是吗? 卫兰心心悦诚服,“他不但是朋友,还是恩人。我姐姐若非遇到他,不但孩子保不住,自己那条命都会交待了。” “就是这样,你能记得这些就好。”方芸笑着点头:“不管了,今天进山吧,我们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 要赶在特事处援兵到来之前,把前期事物全部处理好,否则会影响到评价,就不好了。至于张南,其实兰心你也不用担心。道家不是有话说‘无为而为’吗?就算我们不请他,迟早也会牵涉进来。” “你是说金家?” “不,是于家。”方芸面上带着盈盈浅笑,她如今身份已经不同,更能查到一些隐秘消息,早就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 “医生,怎么样了,有没有救?” 金东明急忙跟在担架后面,满脸焦虑担忧。 他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一股暴虐若隐若现,偏偏又不能发作。 只能强忍着脾气,问询儿子金泽珠的伤情。 “不好说啊。” 永林医院是宜水最好的医院,院长苏永林也是最好的医生。 他在宜水的声望如日中天,尤其是在跌打损伤骨科方面,是首屈一指的权威。 可是,这时候,他恨不得把自己颔下的胡须全都揪下来。 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伤情。 “金馆主,您别急,先把令公子推到重症临护室好好观察才能确定病情……或许并没有那么严重也说不定。” 面对病人家属,就算是再大牌的医生,此时也只能温言安慰。 何况,他已经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宜水名人,拳术无双的外来名家,这时候已经出离愤怒,一点火星就会引起爆炸那种。 “还有,另外两个伤者,倒是不妨事。他们只是外伤,就算治不好双腿需要截肢,我们院里也有最新研制的义肢,接上去不会太过影响生活自理的。” “不影响生活自理?那一身腿法?” 金东明眼前一黑,差点没气得吐血。 王新国是新招募的金牌教练,虽然实力不凡,但终究只是外人,倒也罢了。 这种人以利驱之,并不算太过重要,只要有钱,就可以重新招揽。 能找到一个,也能找到两个三个。 近些年来,无论是后起之秀,还是江湖名宿,不知为何全都身手大进,总会有一些爱财的高手出现。 拳馆想要发扬光大,想要寻找高手坐镇,只要肯付出代价,总能找到。 但是,李孝东却不一样。 这一位十多年前,自己从寒国国内带了出来,到了宜水开拓局面。 可是从无到有,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不是徒弟,胜似徒弟,那是有感情的。 更何况,跆拳道修练达到黑带九段的高手,也不是什么大白菜。 他还想着依靠自己这位得力手下,把跆拳道推广到更多城市,甚至传播到全世界。 以后,别人提起讲道馆出身的金师范来,都会以宗师称呼…… 等有朝一日回到国内,看看当初那些把自己赶出流派的家伙脸色,肯定会十分精彩。 可如今,一切都泡汤了。 只剩下一个李恩卓,比起金泽珠和李孝东来说,还要差上不少。就单凭这一个弟子,又怎么能完成自己的理想。 当然,现在不是思考理想与抱负的时候。 看着担架上面金泽珠苍白的脸,呆滞的眼神,金东明心中又是一阵绞痛。 这是自己的亲身骨血,他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似乎儿子的伤已经好不了啦,很可能终身都只能躺在床上,受尽痛苦。 第一百五十章 请援 “金馆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令公子的伤,关键问题并不是什么肌肉骨骼的伤损,而是五脏六腑,甚至各处细微神经受损。” 苏永林院长面有难色,仔细斟酌着说道:“这么跟你说吧,他的身体里好像有着一股电流在四处乱窜。你刚刚也试过了,只要一加碰触,就有一种触电般的感觉对不对?如果不解决这股电流,我们无论怎么做都是在作无用功。” “手术呢?” “还做什么手术啊?连病灶都找不到,根本就没法动手……这些现在先不提,等到详细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再说吧。 以我的经验判断,你不如找一些厉害中医,以阴阳五行的道理来治一治,很可能会有点用处。” 苏永林眼中有着莫名神色。 他身为名医,对一些隐秘也不是一无所知。 明白世上有那么一些人有着出人意料的武力,也有那么一类人,可以做到以气驭针,或者是引气疗伤。 虽然一直以来,苏永林都不怎么相信这种种传闻。但是,此时看着金泽珠的伤势,他就算不信也得信了。 明明对方没有任何外伤,脑袋也清醒得很,可偏偏就跟植物人一样,动弹不得。 这一点也不科学。 如果不以鬼神来解释的话,就只能往传说上面靠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被人下了暗手。 这已经不是正常医疗可以解决的难题。 苏永林说完这话,也不管金东明怎么想,亲自跟着进了重症室。 对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伤势,他心里也是好奇得很。 不管治得好,治不好。 近距离观察一下,总是一件很有益的事情。 …… “我们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可以修练神奇内气,也能让跆拳道更进一步,达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难道,以后只有我一人独行,路上没人陪伴,也没人喝彩。” 看着金泽珠担架上的身影被推进重症监护室,金东明眼神变得凶狠,他转头问道:“怎么样,田局那里怎么说?” “馆主,不好办啊,那个老狐狸推三阻四,我怀疑,有什么势力插手了……” “在宜水,竟然还有人敢插手我精武会馆的事,看来,这些年我的手段太温和,有许多人都已经不记得一些往事了。” 金东明抢过电话,连拔三次,才拔通某个号码。 还没等他说话,对面已经传出一个略微无奈的声音:“金馆主,你就别找我了,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要问问你们精武会馆到底得罪了哪尊大佛,自我查一查,可能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不就是一个诊所医生的儿子,能有多大背景?让你们也不敢插手?”金东明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田局,我话先撂在这里了,我这里不好过,你也好过不了,这些年……” “停,我只能保证,你们可以按照江湖规矩办事,我会当做什么也不知道……金馆主,别把一些陈年旧事来说嘴,我可不记得欠你什么。” 对面电话里的男人显然也有些生气了,啪的一声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是不准备扯皮了。 也许是为了避嫌。 “好,很好,江湖规矩是吧?我明白了。” 金东明愣了好一会,才放下电话。 对面的态度,让他好生郁闷,也有些不解。 心里隐隐就有了些不安。 本来,这事也劳动不到警方身上去,被踢馆当然能打回去最好,既不损名声,又能出一口恶气。 但事实上,事情已经失控了。 前来踢馆的张南身手高明得厉害,出手也太过狠辣。 儿子重伤垂死,再来讲究所谓的名声和做派,已经没有意义。 总不能让自己这个已经退隐多年的老馆主上去跟人打生打死吧。 好,就算自己不顾身份,拼着被人笑话,也要找上门去与张南大打一场。 事情的发展仍然不可预料。 从会馆得来的消息,很让人心惊。 当时对方踢馆之时表现得实在是太过轻松。 打倒王新国和李孝东倒不算什么稀奇。 华国地大物博,这么些年来,总能出现一些练武天才,把传武练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这些人得天独厚,又对搏杀之道有着天赋。 毕竟这片土地的人数太多了,基数太过庞大,什么人都有可能出现。 但是,能打倒废掉自家儿子金泽珠的高手就很难得了。 他比谁都清楚,金泽珠的实力到底达到了哪一步。 单论外门硬功,跆拳腿法,金泽珠比起李孝东来其实也强不了多少。 但是,金泽珠数年前就得传秘技云水功,一身内气已经小成。 明面上,精武会馆的少馆主最强的是跆拳腿法,实际上,他真正的修为实力,还要强上一两倍不止。 有内气跟没有内气的区分,那是天壤之别。 云水功很厉害也很隐蔽,还是自己不惜暗中帮人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得来的报酬。 金东明无比相信,练了云水功的金泽珠,真打起来,比起聚英馆的八极宗师江瀚也不差多少。 按照国际上实力分级,这已经是二阶以上的实力了。 这么强的身手,却经不起对手轻飘飘的一掌,这是什么概念? 如果,还有人说那个张南是普通的传武修习者,打死他也不肯相信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也练了秘技功法,掌握了内气。 而且,修为更在金泽珠之上。 这样一个踢馆者,就算金东明再怎么相信自己的实力,也不得不慎重以对。 内力这东西,以前往往也是传说,就这些年,不知为何,各省各府,都出现了修练有成的高手。 似乎是如今天地有变。修练的上限有所提高了。 金东明更是听到过一些传闻,不但是内气出现,甚至有些名山大泽之中,出现了更神奇的力量。 站得越高,就看得越远,金东明并不是什么井底之蛙。 所以,巴巴的跑去应战,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对付踢馆者,实在是下策。 换一种处理方式更好。 “去,联系于阳,问一下他们的太乙神针掌握得怎么样,请他来医院看一看……张家的青囊经,他们到手这么多年,怎么也能研究出一些成果了吧……态度好一点,最好是能请动于贵。” “是,馆主。” 管家在一旁应了一声,就急急奔出医院。 第一百五十一章 那年的酸桔子 于贵这人很神奇。 看起来似乎是三十来岁,细细看去,又仿佛是六十多岁。 一双眼睛就象是死鱼一般,眼白多过眼黑。 每一次,金东明见到之时,总是会心里十分警惕,似乎这人身上有着很大危险。 但是,这人奇怪就奇怪在,只要你不去注意他,过了一会,就不会记得他在身边。 有时,他会怀疑,那家伙一定有着什么神秘的力量。 即算是自己,一不小心对上了,也很可能吃亏。 正因如此,金东明才会好声好气的跟于阳喝茶,讨论一些“生意”。 他自认实力日益强大,在宜水地界也是一方大佬,若非顾忌于贵这种十分神秘的家伙,哪里会这般和善的面对于阳。 不就是一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吗? …… “少爷,真的要配合金东明行事吗?你可得想好了。” 从医院出来,于阳坐上车,没有打火发动,也没有回头张望,只是静静等着。 果然,空无一人的后座上,传出了人声。 正午阳光穿过玻璃,光线照耀在真皮椅子上,那里有一滩水迹,反射出七彩光芒来。 隐隐约约的,空气中就出现一个人形轮廓。 那是一个身着唐装的老人,双眼发白,身形佝偻。 “想好了,还要劳烦贵叔一次,张南不能留。” 于阳沉声说道。 “毕竟是大小姐的儿子,如果让老爷子知道了,后果会严重的。”于贵有些迟疑,他其实并不愿意违逆于家老爷子的意愿,更不愿伤害对方的后辈血裔。 但是,人一旦选择了立场,就不能首鼠两端,要得到一些,就要失去一些。 得到的或许是以后进步的资源,失去了,可能就是良心和忠诚。 ‘毕竟,他已经快要老死了,也怪不得我的……良禽择木而栖,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于阳胸有成竹的笑道:“不用担心老爷子,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实际上,你也不要把老爷子想得有多慈悲,他年轻时做过的事情,可比我狠多了。 再说了,将近二十年都没有理会过我那姑姑,也没有召回我那表姐弟见上一面,可见心如铁石。这个时候才来说感情,有些好笑了。”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 听到于阳这么说,于贵心里安定了一些,他点头表示认可,“那我就出手了,小少爷你就等好消息吧。先说好了,这事做完之后,我就留在向阳集团,主持这边的事务。 在老爷子咽气之前,是不会回去的,家里还需要小少爷多加照拂。” 别人都以为于阳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除了凶狠和好色之外一无是处,但他知道,其实这只是表象。 做为于家的第三代嫡孙,于阳在下一盘大棋。 一旦成功,好处不亚于当年的青囊经事件…… 或许,会更进一步得到超脱的机会,也未尝可知。 “去吧,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一直信奉一个道理,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 于阳眉毛微轩,眼中射出冷光,“至于你的家人,父亲再怎么不管事,这么点权力还是有的,一定安排得妥妥贴贴。” “好。” 最后一个字响起,后座光影闪了闪,人影就消失不见。 只余下一滩可疑的水渍,落在真皮椅面之上,迅速蒸发干净。 …… 张南出了精武会馆,在众人的奇异眼光之下离开,就象只是出来逛逛超市一样,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经过一个路边摊,他还有闲心买了两个拳头大小的桔子。 “给,尝尝甜不甜?” 身后紧紧跟着的萧圆连忙接住,面色复杂:“总比那年你送我的要甜一些吧。” 她也不见外,剥开果皮,两口就吞了下去。 果肉微酸带甜…… 她舒服的皱起眉毛,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 班长说的是高二那年的事情了,那时候张南家里经济很不好,平日里手头局促,在学校里的中餐也只舍得吃五块钱一份的食堂饭菜。 饭菜说差其实也不是很差,多数时候只有一点小菜,里面还夹杂着一丁点肉沫,油水的确少了点。 而班长呢,也不知是不是喜欢照顾同桌。 她总是会找借口买一些零嘴肉食给他,时而说要减肥,吃不了;时而说味道不好,不喜欢。 面对女同字的馈赠,如果换做别的自尊心强的男孩,肯定就是不接受了。 但张南的性格一直很敞亮,他并不纠结。 好吧,你要请客那我就吃。 当然,有些情份总是记得的。 他也没钱买别的什么回礼。 有时会在路上偷摘人家果园路边还没成熟的桔子回赠给班长。 幸好班长也不会嫌弃。 表示很喜欢。 虽然吃完了之后,她要躲到洗手间狠狠的刷上三遍牙。 “其实,你不该练拳的。” 面对萧圆亮晶晶的双眸,张南遮住眼睛不敢看。 好吧,班长细腻的眉眼,白晰的皮肤,胶元蛋白布满整张脸蛋,展现出无比的青春活力。 可惜的是,那一身腱子肉忒特么过份,让人没眼看啊。 你说一个女人练成这样,还想不想嫁人了? 事先申明,张南觉得自己决对没有以貌取人的想法,他只是惋惜。 当年的班长虽然微胖,稍稍的也算是一朵班花,惹得多少同学暗恋好不好。 “练拳怎么了,我现在很好。不是说,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吗?现在嘛,什么小三流氓,给我来一打都不怕,而且,我还会做饭,闲暇时候学过美食。” 说到这些,班长很有自信。 倒是明智的少说了一句。 哈哈大笑了几句,掩饰了自己的尴尬,她又问道:“孟瑶学姐呢?这次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她出国进修去了,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张南没有多说,笑道。 不知为何,萧圆心情变得很好,似乎忘记了先前踢馆的事情,只是说起当初的一些旧事。 往事如烟,有些情绪已经随风飘散,但是,少年时的美好依然存留心底。 “过几天就是毕业纪念日了,我们班的同学也好多年没一起聚会,要不,抽空聚一下,到时我来约。” “行,我也想见见他们。”对张南来说,这已经不是几年时光,而是数十上百年时间,记忆中的一些事情,都已经变得发黄变淡。 见一见也不错。 第一百五十二章 铤而走险 时近中午。 乌潭诊所不大的诊室大厅,已经挤满了人,这些人看起来十分精悍,看不出有病的模样。 张震坐在一边满脸苦笑,他知道这批人的身份,心觉荒谬的同时,又有些担忧。 “田局,是不是附近发生了什么大案子,竟然跑到我这小诊所来蹲守……难道是蒋疤那小子又伤了人,按说不会啊,他昨天的伤才好……” 他一头雾水的看着屋里屋外那些装扮成行人的便衣,心里琢磨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前这些人腰间全都带着武器,别人也许看不出来,年轻之时四处闯荡过的张震可不是什么没见识的乡下土医生,一眼就能看出来。 “例行公事,例行公事。”田正龙满脸尴尬的笑容,连忙解释道:“我们只是在这里歇歇脚,也没什么大案要案。” 他求助一般的看向旁边两个正在诊所里喝着茶的女人,心里则是暗暗开骂。 若不是被那女人逼着,自己犯得着跑到这家诊所里面来丢人现眼吗? 先前在办公室里,方芸可是说得十分严重…… 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为了自己的职务,他还是来了。 “田局,或许你觉得自己做得没错,经得起调查。但无论是什么事,都不敢说一定全无错漏……你最好做点什么,否则,这一关不好过。” 来自特事处的警告,田正龙再怎么自负,也不敢不放在心上。 因此,他还得好好表现自己。 还要证明自己与精武会馆没什么关系。 “张叔叔,你自个先忙着吧,不用管我们的。”方芸听到交谈,笑着安慰道。 特事处掌握的情况更多,她知道张南先前打给自己的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很乐意帮上一把。 这不,她不但自己过来,还拖了宜水安全部门前来。 还不是怕有些人狗急跳墙,威胁到张南的家人。 医院传来消息,精武会馆的几个金牌教练彻底被废。 尤其是金泽珠…… 这位前程大好,有希望问鼎三阶的年轻高手,已经变成了植物人。 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却比死了还要惨。 这种情况下,在宜水经营将近二十年之久的金东明,会有什么举动,很不好说。 但是,就算是对这人有所怀疑,她们也不好提前动手控制住对方。 那家伙毕竟是外国人,没有太过出格的举动之前,就算是执法部门,也不能随意处置。 “如果他要出手,应该就是现在了。”方芸很是笃定,这是她综合各方信息得出的推论。 “是,就是不知那金馆主会以哪种方式下手,不过,无论如何,宜水的精武会馆已经是开不下去了。” 田正龙颇有些唏嘘的说道。 在他内心深处,其实认为金馆主为人很不错的,至少给自己带来了不少利益。 也为宜水创造了不少税收。 远远望去,一条直道通向大路,十字路口处红绿灯闪烁,路边小河风景带波光闪闪。 这片城区虽然不算繁华,空气也不太好闻,交通倒是还好,车流不少。 隔壁的小学下了课,一些孩子系着领巾三三两两过马路,尖声笑闹的声音,隔着很远都听得清晰。 ‘会来吗?希望不会,随便有什么动静,就很可能会波及无辜。’ 方芸转头跟卫兰心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忧色,全都有些无奈。 “张南回来了。” 田正龙神情一振,打了个手势,屋里屋外装扮成病人路人的警员全都打起精神。 方芸放下茶杯,走出诊所,抬眼望去,就见到远处十字路口处,一人从侧方小道转了出来。 那人身着白色衬衫,黑色直筒长裤,脚下穿着白色运动鞋,身形修长,气质清爽。 正是张南。 他是步行回家的。 …… 对张南来说,父亲张震被人暗算,许多年来一直没好,这病倒不算什么难事。 最麻烦的地方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出手,并且,还会不会动手? 他更不清楚,出手之人,到底是不是仍然身在宜水城? 有鉴于此,他在治好父亲的旧伤之时,并没有遮人耳目。 当时诊所里有着一些病人,也有着不相干的闲人。 这些人看着张南的神奇医术,不说大嘴巴的四处宣扬,如果遇到有人问起,肯定会一五一十的全都说出去。 这样一来,只要对方得到消息,就可能忍不住。 事实证明,他想得一点都没错,也确定了幕后之人伸出来的黑手。 借用仙人指路法门,锁定了跆拳道会馆精武会馆。 因此也有了精武会馆踢馆一事的发生。 之所以出手如此狠辣,行事激烈,也是张南不想把事情拖得太久。 他想看看,对方到底忍得住还是忍不住。 如果面对跆拳道馆被挑的事情,幕后黑手还一直无动于衷,直接忍了下来,那没话可说,张南只能想办法说通父母,搬离宜水。 从此隐姓埋名,这样还安全一点。 当然,在搬走之前,他还想最后试一试。 三大金牌教之中,从力量性质来看,幕后黑手最有可能的就是与金泽珠有关。 金泽珠修练了特殊的内力,他身为少馆主,这种功夫自然不可能是自创。 最大的嫌疑人,应该就是他的父亲,老馆主金东明。 这人出身国外,对华国的法律本身就没有太多敬畏,儿子被废,前途尽毁,很有可能报仇不过夜,铤而走险。 而这,也是张南所希望的。 不怕他不来,他怕的是,对方得到消息,反而隐忍下来,或者躲藏起来。 在宜水这片地方,张南势力单薄,关系网基本上没有,想要找到一个躲藏起来的地头蛇,根本就不可能。 …… 打了个电话叫方芸帮忙看顾之后,张南根本就没坐车,只是慢慢走回家。 就是想多给一点时间,让对方准备。 该出手的,就肯定会出手。 前方就是诊所了,身边车流呼啸,一群小学生笑闹着从身前走过。 张南甚至已经看到方芸等人的身形,他有些失望,心想也许对方还没有准备妥当。 当然,也可能是,对方不想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而是选择了另外的报复方式。 正想到这里,张南心脏狠狠的跳了跳,感觉四周气氛有些不对。 嘭…… 一声鞭炮炸裂声响起。 同一时间, 四周传出一阵阵惊呼。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心如蛇蝎 有人大声尖叫。 有人用力挥舞着手臂,急得脸色胀红。 而在前方不远处,五六个孩子停在路旁,目瞪口呆的愣在那里,眼中全是惊恐。 顺着几个小学生的目光看去,一辆巨大的渣土车歪歪斜斜向着他们冲来。 ‘车辆爆胎,方向失控。’ 张南猛然回头。 他的心里闪过不妙,只感觉隐隐一股阴冷杀机锁定了自己。 匆匆一瞥之间,他已经看得清楚,那辆巨大渣土车的轮胎,其实是被外力冲击打爆的。 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撞死自己,而是想要逼得自己进退两难,从而寻求一个出手必杀的机会。 情况很明显了。 想要制造交通意外,撞死一个能单人独马挑了精武会馆的厉害武者,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这个武者身后还有着一群无辜的小孩,远处,更是有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那又会如何? 躲,还是不躲? 躲开的话,张南自然就能轻松脱身,全力警戒,面对有可能出现的杀招。 那也没什么。 不躲的话,那就得想办法解决渣土车的庞大动能冲击。 面对这种非人力可阻挡的力量,他无论用出什么手段来,想要救人,都不会太轻松。 在这个时候,如果对方紧随之后发动杀招,自身就会危险。 “够凶狠,也够毒辣!” 张南眼中闪过一丝厉光。 这暗中出手的家伙,竟然拿无辜的小孩和普通市民作筏,以别人的生命逼迫张南做出选择。 不管是自私一点,还是无私一点。 面对冲击,张南的心灵总会出现破绽。 这也正是暗中出手之人所希望的…… …… “不好,出大事了。” 远远看着的田正龙脑子轰的一声,猛然站起身来,带翻了椅子,差点没摔倒在地。 他们这些人刚刚全神贯注的远远看着,有些人拿出望远镜,搜索四面张南身周四面八方,对路口发生的“意外”看得十分清楚。 本来以为到这里保护张南家人,也只是走个过场,却没想到,身边不远处发生的这种“事故”。 他们甚至看清了,有人抬手出枪击破轮胎的全过程。 那是一个头戴礼帽身着西装的高大男人。 看不清面貌,也看不太清年龄。 “真是太无法无天了,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方芸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条件反射般冲出几步,又停了下来。 距离太远,她根本就赶不过去。 她知道,这一定是冲着张南来的,就是不知那个一直很有办法的张医生,到底会怎么应对? ‘他会躲开吗?以后会不会一直想着这些被牵连的无辜生命,从而终生内疚?’ “在宜水开了这么多年的道馆,仍然没有把华国百姓生命当一回事,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方芸恨得银牙咯吱响。 这时候,她也猜到了那个身着西装的高大男人到底是谁。 而张南面对这种情况,又会怎么处理? 换位思考,她有些无奈绝望。 面对汹汹而来的大货车,根本就不可能以血肉之躯去阻挡,就算是三阶四阶也是一样。 古人形容某些厉害的大将,能力抗奔马。 那已经是很厉害很了不起的实力。 但区区奔马,比起差不多一层楼高的大型货车,不知差到哪里去了。 这种装满几十吨货物的货车,高速行驶之中,失控冲击的巨大动能,就算前面是一座钢筋水泥房子,都很可能一撞而塌。 单凭人力怎么阻挡? 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一片浓浓血光。 眼见得下一刻,那五六个小孩就会被碾成血浆,渣土车也会冲入人群之中。 尖叫声远远近近响起,所有人都惊恐的望着悲剧发生。 …… 张南脑海转着无数念头,心灵平静如水,动作丝毫不慢…… 身形疾冲快如猎豹,灵动如蛇。 他腰腹一扭,脚下踩得碎石飞溅,身体划出一道长长弧线,已是从车头位置窜到了车身一侧。 吐气开声,大喝一声,原地就象响起一个炸雷。 张南左足立地,踩得水泥路面上蛛网密布,右腿向后高高抡起,直踢到后脑勺。 全身骨骼啪啦啦一阵脆响,身上血液哗哗流动如同大河奔涌。 如同崩紧的弓弦松开,发力之下,张南右腿狠狠抽出,空气被抽出阵阵炸裂爆鸣声。 嘭…… 轰鸣声中,他这一脚踢在货车高大前轮轮盘之上。 他的裤腿炸开如同片片蝴蝶,露出筋肉青黑的一条右腿。 上面还有着点点腥红遍布。 这是用力过猛,有些毛细血管都已经炸裂开来,伤到自己了。 一腿之下,合金钢打造的坚实轮轴钢面瞬间塌陷,撕裂,整个轮胎变形扭曲。 狂冲的渣土车狠狠一跳,滋啦就侧滑了三四米,地面滑出黑黑焦痕。 同时,车头也变了一个方向,斜挨着五六个小学生,直接撞破一侧栏杆,车头向下,冲入河水之中。 啊…… 好险。 欢呼声喝彩声响了起来。 四周所有人都长吁一口气,转而又震惊的看向张南。 看着他那一腿踢出的威力,全都不敢置信。 这还是人吗? 连钢铁都踢得变形碎裂了,几十吨的货车,被他一脚踢得侧偏数米…… 所有人都放松下来,张南却没有放松。 他感觉后背一凉,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已经袭来。 咻咻锐啸之中,更夹杂着闷雷般轰鸣之声。 这股力量穿透性极强,比起先前那大货车的冲击力量,也差不了多少。 是谁在偷袭? 暗地里应该还有精神能力者,蒙蔽了我的感知。 张南心脏狂跳,眉心一跳,一缕金光透射出来,身后情形就映到脑海之中。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头戴礼帽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此时眼中闪着森冷光芒,更夹杂着几分快意。 这人有如猛虎般扑击过来,人还未到,就已经踢碎拦在身前的巨大隔离石墩。 石墩炸裂处,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如同机枪子弹般扫了过来,紧随其后的,是狂潮巨浪般的无数腿影。 腿法好熟悉,先前张南在精武会馆见识过。少馆主金泽珠就是踢出一片狂澜,破浪击水,柔中带钢,无坚不摧。 身后这人出腿之时,更是带起三尺劲风,如刀如刃,空气都被踢出道道白痕。 比起金泽珠的腿法威力,强上几倍不止。 他是趁着张南救人,刚刚用力过猛,还未回气的当口,实施突袭。 算计之阴险,心性之毒辣,可见一斑。 “金东明,果然是你。” 对方力量的性质,阴柔中带着锋锐,与导致父亲张震绵延十多年伤势的那股力量,一模一样。 张南眼中金芒隐隐,霍然转身过来,身体轰的一声胀大三分。 衣服鼓囊着,周身上下猛然腾起尺余半透明圆形光幕。 第一百五十四章 哪里来的邪灵 在张南决定踢馆找出幕后黑手之时,他也不是什么准备工作也没做。 事先不但联系了方芸,尽量拦阻来自官方的麻烦。 而且,还拜托对方查了一下精武会馆这所跆拳道馆的背景。 他不但知道了精武会馆的建馆时间和经过,也对其创始人金馆主了解很深。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废掉金泽珠之后,顺水推舟的就设下了引蛇出洞的计策来。 我既然找不到真正的幕后黑手,那么,就让黑手来找我。 计谋很简单,但很实用。 按资料中金东明的性格来推断,对方报仇不隔夜,很可能立即找上门来,这一点,倒是印证了。 张南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位宜水风云人物,大名鼎鼎的金馆主行事方式,竟然会如此疯狂。 他在设伏之时不但把无辜路人牵扯进来,更是毫无顾忌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一身所学。 一点也不怕伤到别人,也不怕引起社会轰动。 虽然有一点意外,但总体来说,还是在张南的预料之内。 张南身上半透明光幕一现,光华流转之中,金东明轰隆隆威势不凡的一腿,就象是踢在了一堵钢墙之上。 咣…… 巨响声中,他向前疾冲的身躯,猛然一顿,无穷腿力倒转。 喀啦啦,右腿骨头就断了七八截。 整个人也跟着向后弹开,倒飞出去。 “护体罡气,先天后期!”金东明眼睛瞪得滚圆,不可置信的怒吼。 见到精武会馆三人的伤势之后,他就已经判断出来,踢馆的张南的实力很可能达到了三阶。 这很好理解。 金泽珠的实力如果按照外功境界来评判,也只是功入化境,刚柔转化完全。堪堪达到了二阶。 但如果加上他所修习的内气云水功,两者相辅相成,内外结合……金泽珠的真正实力,却是已经达到了二阶高段。 他不但是在宜水城中算得上极其厉害的高手,就算是放眼全省,也是不可多得的后起之秀。 从官方到民间,能找出与他比美的并不是很多。 能够轻松击败他的张南,不用问,肯定是三阶先天实力。 当然,就算是先天境界的实力,金东明仍然毫不畏惧。 因为,他自己在五年前就已经达到这一步了…… 经过这些年的努力修练,现在已经达到了先天中期,内气外放成尺的地步。 一般刚刚突破的先天三阶,对他来说,并不是不可以擒拿住或者杀死。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张南很可能见势不妙,就立刻逃跑。 自己就算是高一个层次,面对先天高手的逃逸,也是没有太多办法的。 所以,他请人帮忙,并且制造出两难局势逼迫对手,其实就是为了把张南陷入必死局面之中。 让对方逃无可逃,只能乖乖受死。 如此,方能出得心头一口恶气。 至于事后怎么收场。 在金东明心里,这并不算问题。 他有着许多种方法来解决。 他来华国十多年,在宜水扎下如此巨大盘子,当然有着自己的关系。 事情就算闹得再大,只要成功,最多赔点钱也就没事了。 没人会因为一个死人而得罪他。 有些事情想得很是美妙,但真实情况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前面的发展都很顺利,金东明出腿之时甚至想到了对方上半身被自己的突然袭击踢成一团血泥。 意外的是,目标身上竟然突然蹦出了一层气流光罩来。 自己所有力量攻了上去,都被反弹了回来……别说一击致命了,连对方的一根毛也没伤到。 这时候,他哪里还不明白,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估算之外。 先天后期罡气护罩的出现,让他心里有了一些不安。 ‘幸好,幸好先前没有大意,还请了于贵!’ “出手。”右腿被震断,金东明更显凶悍,他狂喝一声不退反进。 左腿狠狠踏地,如风突进,撮掌为刀,面对罡罩护体之下的张南一刀劈下。 呜…… 刀啸声刺耳夺魄。 所有人都认为,跆拳道大宗师金馆长最擅长的是出自讲道馆的花郎腿。 没人知道,这十多年来,他苦修云水功,配合着修练到极致的外功,练就了一式掌刀。 他曾经试过,一掌斩断三寸钢板,切口光滑如镜。 这才是他的倚仗所在。 张南站在原地,动也不动,面上带着嘲讽之色。 他冷眼看着金东明如狂浪般突进,锋锐之气透过罡罩劈到眼前,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没用的。” 话刚刚出口,金东明面上就显出一丝诡异笑容。 同时。 嗡的一声,张南身周半透明罡罩已经消失。 没有被衣服遮盖的肌肤上面,呈现出片片青黑光影来。 远远看着的众人分明的发现,随着金东明的殊死突击,马路旁边一处水洼里,突然就有狂风龙卷出现。 龙卷卷起一蓬清亮水液,向前一扑,水雾之中就出现一个青蒙蒙亮晶晶的半身人影来。 人影高若十米,面目凶恶,伸出巨大手掌,轰然抓下。 目标直指,张南。 那巨大手掌速度快绝,比金东明的掌刀还要先到一步。 只是刚刚抓到,张南身周的透明光罩就已经破开,身体呈现出青黑颜色。 “邪灵,哪里来的邪灵?” 远处看着的田正龙失声大叫起来:“张南危险了。邪灵最擅长精神攻击,又是借物幻形,配合金东明出手……” 所有警员都面色狂变。 他们坐镇宜水,接触到的案子很多,里面也有着不少无头悬案。 这些年来,最难对付的案子,就是邪灵作祟。 每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田局都是把案件直接报给特殊事务部门,并不敢继续沾手。 但就算是特事处的高手出面,基本上也都是无功而返,十个案子能有一两个碰巧破掉就算是不错了。 方芸的消息更灵通一些,眉毛紧紧皱了起来,“没听说过宜水有哪家与邪神有染,这次麻烦了,特事处找错了方向。” 对张南陷入困境,她倒没有太多担心的。 因为,她曾经见过张南出手,对方还有着底牌并未出动。 第一百五十五 成王败寇而已 果然,在方芸的期待之中,张南咧嘴一笑,身上突然就涌现出一道道炽亮电芒。 他伸手一捏,原地光芒大亮,一道蜿蜒曲折的雷芒出现掌心。 反手向天击出。 轰隆隆。 滋啦…… 那扑下来的青晶色水人,被这雷光一触,就化为雾气消失,一声哀嚎响在所有人心里。 淡淡青烟飘过,能见到一道虚影,向着马路对面疯狂退去。 电芒尾随着滋滋做响…… 那青影只退出三十余米,就崩散开来,化为最后一点黑烟,再也消失不见。 隔着两里路远,一所咖啡店角落,苍老佝偻的老人,嘴里突然狂喷黑血…… 他抬起头来,已是七窍流血,面容恐怖。 “小少爷,快走,行动失败了。” 对面坐着衣冠楚楚的于阳,本是悠闲自得模样,饶有兴趣打量着咖啡店里的美女,突然见到此景,惊得连忙站了起来,面色变得惨白。 “贵叔,你亲自出手,都不行吗?是谁插手了?” “没有谁出手,就是张南……他身手太强,不但是有三阶后期的体术,而且还掌握了道家雷法,我不是对手……扑!” 说着话,于贵又喷了一口血,仿佛又老了几分。 他强行撑住身体没有倒下,眼神中全是痛苦:“我的精神被破,反噬肉身,已经活不成了……而且,他很可能会立即追上前来。 这一次,我保护不了你了。阳少爷你唯一的生路就是立即返回三江府,逃到家族之中去,还有可能保得一命,否……” 说到这里,于贵身体一震,一口气回不上来。眼睛慢慢的就黯淡了下去,头颅无力垂落。 显然是已经死了。 “贵叔……你放心的去吧,我会帮你报仇的。” 于阳脸上终于出现惊惶,他咬了咬牙,急急扶起于贵。 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把于贵的尸身往椅子上一靠,再不理会。 于阳在四周客人的尖叫声中,独自一人直接冲了出去,发动车辆,头也不回的奔驰而去。 “杀人啦,杀人啦。” 旁边喝咖啡的客人被唬得面如土色,有人连忙拍照,有人拔打电话报警。 …… 张南活学活用,在崔子恪那里偷来的五雷天罡手又立了一次功劳。 一掌打出,不但击破那股阴冷精神攻击,更是沿着对方借助幻形的凭依,一腔杀意借着雷光反噬过去。 “不死也得脱层皮,这么一点精神力,就玩借助幻形,真是不知死活。” 他冷笑一声,就不再关注。 精神灵魂这东西,对于在那个世界达到九重元神境,渡劫大真人的神医来说,并不是什么高深的玩意。 反倒是身为医修,习惯性的钻研本质,对灵魂方面研究得十分透彻,比寻常的元神真人更要精通一些。 如今重生回来,虽然修为不存,只余下真灵见识。但是,其本质上境界还在…… 只不过,没有足够支撑境界的修为,用不出一些特殊手段罢了。 但就算如此,也不是仅仅三阶的精神力可以随意攻击得到的。 于贵的攻击,在常人看来,诡秘难测威力宏大。 在他看来,就是鸡蛋碰石头。 一式五雷天罡掌击破于贵的精神攻击之后,金东明的掌刀才堪堪斩到张南的眉心。 耳中听到于贵那嘶心裂肺的惨嚎,金东明心里陡然泛起一丝不妙来。 然后,他就感觉眼前一花。 掌刀斩下去空空如也。 对手已经不见了踪迹。 “你也接我一拳。” 一掌斩空,金东明耳边就听到一声轻笑,背心发冷,心脏剧痛,四肢百骸齐齐一震。 轰…… 他的身躯象是破麻袋一般的向前飞起,跌出十余米,啪的摔落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你,你……” 金东明强行挣扎着爬起,转身过来,嘴里血如泉涌,面容惨厉。 “你这是什么身法?” 他此时心中全是绝望和挫折。 背心中了一拳,劲力蚀骨穿髓,已经破了他的全身经脉,也震断了心脉。 他能感觉到生机在飞速流逝。 最令人难过的是,自己设下的杀局,竟然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对面的年轻人一身白衣,一尘不染,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上半点。 张南摇头叹息:“哪有什么身法,我只不过是速度比你快上三倍而已。身为修练之人,精神和肉身不得偏废。 没有精神力的操控,单纯的力量,失之粗疏……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要说出当年是谁派你对我父亲出手的,我就饶你一命。” “这话你自己信吗?哈……哈哈,成王败寇而已。我只恨当时没有早点下杀手,让那残废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 金东明反手用尽最后一分力量,一掌拍在胸口。 他哇的一声就吐出鲜血来,仰天就倒,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张南冷冷看着,好一会才笑出声来:“你以为守口如瓶,我就不知道是谁下手了吗?宁愿自尽身亡也不愿摇尾乞怜,苟且偷生,我算是小看你了。” 金东明其实猜得没错,就算是他说出了当年的幕后指使人,张南也不可能轻松放过他。 或许会遵守承诺饶他一命,但是,象金泽珠一样,成为废人,那样活着,却还不如直接就死了。 张南长吁一口气,抬眼望向远处,方芸和田正龙等一些人已经跑了过来。 他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也不等待。 这里的现场,自然有方芸等人处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斩草就要除根,杀人就要杀死…… 大步前行,张南越走越快。 伸手在半空中抓了一把,掐动几个手印。 “仙人指路。” 尘世如水,凡经过必有痕迹。 先前在金东明突袭之时,暗地里借助幻形的精神攻击,在别人看来是无影无形,没有来处。 在张南这里,却是能够清清楚楚的看清来路。 再用仙人指路这种蕴含着丝丝因果力量的法门锁定。 无论对方走到哪里去,都不可能逃得追踪。 当然,也不是什么情况下都能用出这种法门来。 首先要有接触,再一个得有恩怨,也就是命运纠缠。 对方怀有杀心,并且出手攻击……精神纠缠之下,也就算得上有接触。 处心积虑的想要杀害自己,命运纠缠大了去了。 因此,张南一点也不担心追丢,也不担心找错人。 冥冥中,他能感觉到其中一股气息,就此落幕。 另外一股气息,顺着道路曲曲折折,已然远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是谁在追杀 “欧阳,救我,你们不是在宜水留了两架直升机吗,快送我回三江,我什么都答应你。” 于阳好不容易,经过允许冲进了城北一所西式古堡式建筑,在大厅之中见到了欧阳晓,就象是见到了亲爹一般。 他重重的喘着大气,撑着膝盖站直身体,如释重负的叫道。 他早就没有了以往的翩翩风度,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全被汗珠粘湿,脸上还残留着丝丝惊惧。 ‘连贵叔这种开始影化,神血转化达到四成的高手,都命丧当场,那家伙到底是什么实力?’ 也怪不得于阳心里恐惧,要知道当初在家族对外战事时,已经有着三位先天级三阶高手死在了于贵的手中。 在他的心中,别说是宜水城这种小小四线城市,就算是在三江府那种高手如云的大城市里,有着于贵的贴身保护,基本上也可以横着走。 没有惹出滔天的大麻烦,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对他下手的,就算是被人针对,凭着于贵的强悍实力,也可以轻松面对。 但现在却是不同了,一直以来倚为干城的贵叔凄惨死在面前,怎么死的都没时间说得太过清楚。 这一次,于阳是真的怕了。 他突然发现,在宜水这个地方,自己竟然危在旦夕,真正面对生死问题,他发现自己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毕竟不是家族所在地了。 来见欧阳晓也是万不得已。 他早就将临行前与对方寸土必争的想法抛诸脑后,只想着能够帮助自己逃过这一劫,合作的事情,一切都好说。 “这么说,于少爷你是答应了我们的条件?包括神血在内,你真的能够代表于家作得了这个主?” 欧阳晓坐在大厅之中,本是懒洋洋的毫不在意神情,一听到于阳的话,立马来了精神。 他猛然站起,哈哈笑了一声,“于阳,你可别弄错了,我们需要的并不只是青囊经的一些知识,还有你们家族的祭神血脉…… 不是说关系到家族根本吗?怎么这么容易就松口了?亏我还以为,要扯皮很长一段时间呢。” “都答应了还不好吗?不要耽搁时间了,我没跟你开玩笑,有人在追杀。” 于阳也不是纯粹的纨绔子弟。 他能够在偌大的家族之中掌控一些事务,获得长辈们的欣赏,别的不说,对形势的变化看得很准。 简单点说就是见机很快。 尤其是关系到自己生命安全的时候。 “没劲,真是太没劲了。” 欧阳晓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如今公司的实验已经到了瓶颈,和于家的谈判,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抱着太大希望,就是成功可以,失败也无所谓。 因为,在他看来,祭神血脉关系到每一个家族的根本传承隐秘,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能泄漏出去的。 没想到柳暗花明,竟然有了突破。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压力,逼迫着眼前这位于大少如此惊慌? 为了逃命,竟然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他倒是没有不相信于阳的话,对方身为于家第三代嫡房长孙,手中握着的有形无形能量实在是大得很。 就算是没有取得家族的同意,只要他愿意了,总有办法拿出神血血脉样本来,对自己主持的基因实验有着十分巨大的利好。 或许,能让自己在众生组织的地位更上一层,一步登天,直接成为元老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欧阳晓心情极好,问道:“真的只是借路离开,不想要我帮你对付敌人?” “能对付敌人……那当然更好。”于阳面容有些古怪。 他定了定神,望了望大厅四周,若有所思的笑道:“如果能够把敌人解决了,别说神血的事情,我可以保证,回去之后一定劝说家父与你们组织全面合作,三江府那边也不是不可以对你们组织放行。” 动了心思,此时才发现,在厅中还有两个人,不声不响的坐在角落。 一人身形枯干,身处室内仍然戴着墨镜,全身死气沉沉。 一人身材魁梧巨大,坐在那里比自己站着也没矮上多少,如同一座山岩一般。 没注意到的时候,于阳根本就没有发发现厅内还坐着其他人,一旦视线投入上去,就感觉全身发紧,汗毛倒竖。 他有一种直觉,这两人,尤其是那个身形干枯的墨镜中年,身上的气息,似乎比起精武会馆的金馆主还要危险。 这怎么可能? 难道先天高手,就象是大白菜一样的到处都是了? 于阳有些不解,心里却更安定了些。 这里的实力越强越好,否则,自己能不能逃得出去,还待两说。 因为,直到现在,他仍然感觉到有一种寒意在心中回荡。 心里隐隐有所感应,如果走得慢了,应该就是走不掉了。 “放心吧,我手下的团队实力,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有吴明和安德鲁在这里,就算是城外陆军基地倾巢来攻,都能保你一命的。” 欧阳晓注意到了于阳的目光,神情傲然,淡淡说道。 他面色虽然平和,心里却是狂喜。 对方答应的可以进入三江府,这可不是一般的承诺了。 三江府是东南行省省府之地,如果众生组织能够打入进去,意义将会十分重大。 不仅仅能得到地理位置的便利,更是能够在舆论和声势上面,在华国这片土地上,取得一次重大突破。 更别提其中还有着种种机会。 比如说,那神秘的天门,官方超凡力量培养基地,这次或许就可以一窥究竟。 “来人,护送于少爷从密道过去,上山之后,立即调派直升机到饿狼岭,走空运。” “是。” 一个腰间别着对讲机的精干制服汉子走了过来,伸手引路,当先就往后门走去。 于阳一刻也不肯停留。 连忙跟了上去。 他感觉危险更近了一些。 家族血脉,他虽然激发不高,但其中一些神秘的功能,已经初露神奇。 再不走,很可能就来不及了。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这次是被谁追杀?能让你于家大少爷这么害怕的,可不多见。” 欧阳晓揶揄笑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可有机会收服他? “是张南,就是乌潭诊所张震家的儿子。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姑表兄弟了……欧阳,你可得小心应对了,可别阴沟里翻了船。” 于阳难得的善意提醒了一句。 真正来说,他倒是巴不得这位打心眼里看不太上自己的家伙能狠狠的吃一个大亏,越是看不起对手当然越好。 最好是两败俱伤。 但事情并不是这样算的。 他担心,对方太过大意,根本就起不到阻敌的作用,如果三下五除二的就被张南突破了,再次追了上来,那可怎么是好? “乌潭诊所,名字好像有点耳熟……查一查。” 欧阳晓皱了皱眉。 他挥了挥手,示意没事了,让手下送于阳离开。 侧头细细思索,到底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同时,他更奇怪的是,来之前曾经考察过,在宜水这片地面上,根本就没有太过厉害的人物。 除了棒子国出来讨生活的精武会馆金馆长实力算是不错,其他人,完全不能称之为威胁。 这乌潭诊所,又是哪里来的角色,难道还有隐居的高手? “老板,乌潭诊所其实与您有过接触的,只不过,只是一间毫不出奇的小医馆,并不被您放在眼里而已。 诊所主人名叫张震,年轻时算是个人物。自从十余年前,身体重伤之后,就窝在宜水养老,没什么值得说道。不过,有一点不得不注意,他是张小姐的父亲。” 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眼镜中年,手捧电脑噼哩啪啦的查着资料,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张小姐,你是说张婧,对,是张婧,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欧阳晓重重的拍了拍手掌,哈哈笑道:“她那里也快取得成果了吧,只可惜,便宜了欧阳宇那小子。不但得了美人垂青,偏偏狗运当头,这位美人是生物学上面的大拿。不过,这一次,任谁也别想阻拦我的脚步,只要他那边的成果还没有出来,总不至于把我超了过去。” 他想了想又道:“不行,还是不能放任张婧在他手里,上次总部传来消息,他们研究的课题关系到超进化,比兽化基因,和人体潜能基因锁这两个课题还要前程远大,看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他们的研究给弄黄了,最好是从张婧下手……” 说到这里,欧阳晓眼里闪着淫邪光芒,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良久,他才做了个手势,示意眼镜中年人继续说话。 “于阳所说的追击而来的敌人,应该指的是乌潭诊所张震的儿子张南,也就是张婧胞弟。此人毕业于离江医科学院,前二十二年经历平淡,乏善可陈,但近来却是做了几桩大事…… 最主要的,就是他的医术极其高明,比传说中的隐世秘医还要厉害,听说已经被特事处考察吸纳……至于本身战力,综合考量几次战斗,评价为三颗星,也就是三阶先天上等的实力。” “人才,的确是人才呐。”越听,欧阳晓就越是喜欢。 “可有机会收服他?”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位才二十三岁的医科毕业生,不但医术奇强,而且,一身实力也是厉害无比。 三阶先天的实力,在众生组织里,虽然算不得特别强大,跟他比肩的不说车载斗量,但是,随便拿出十个百个,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只要看看对方的年龄,就很不简单了。 不说惊才绝艳,至少可以称得上一声天才难得。 这种人才,无论是做为冲锋陷阵开拓进取的战将,还是做为后勤奶妈,都能发挥出极其重要的作用。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发展潜力。 谁也不知道,对方以后会进步到什么地步。 此人出身寒门,如果有机会拉拢的话,并不需要付出太多代价,却能得到巨大收益。 当初张婧被拉入组织之时,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有些想法的女大学生…… 谁能想到,她的研究项目是如此惊人,而且,眼看着就要出成果了。 每每想到欧阳宇能够捡到这么一个人才,还只花了很小的代价得到,欧阳晓就羡慕得眼珠子都蓝了。 可惜的是,有些竞争在大面上还是要保证公平的,他就算想玩什么花样,也不敢做得太过份了。 “不对,还有一个情报,十分重要,跟这个张南很有关系。” 突然,眼镜中年人放在键盘上的手指一停。 他抬起头来,眼里全是惊喜。 “老板,上次从离江传来的消息,那个黄芽丹似乎就是这个张南所研究出来的……这种药物,据罗格教授研究表明,可以有效抑制二次进化的排异反应,并提供足够的生命力。” “什么?” 欧阳晓转头望来,目光炯炯。 如同木头岩石般坐在一旁的两人,也跟着转头望来,平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狂热。 几人都清楚,排异反应,对众生组织各项研究到底造成了多大的阻碍。 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所有的研究都有望更进一步,不说远的,就说跟前。 坐在厅内的这两位三阶上的高手,就有望再次升阶,达到人间凶器的地步。 说不定,欧阳晓那所谓的试炼和竞争全都不需要进行下去了,可以一步登天。 当然,这只是美好的设想。 但话又说回来,以前连希望都没有,如今能看到一点曙光,这就是进步。 “这消息,怎么不早说?” 欧阳晓目光变得阴冷,看向眼镜中年。 “不怪我啊,实在是当初离江分部覆没太快,发来的信息全是乱码,似乎罗格教授,并不想让人清楚的知道其中内容。我们一直都在破解中,并没有取得丝毫成绩,这次……” “因为张南。”欧阳晓咬了咬牙,突然醒悟过来。 “对,就是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信息的开锁密钥。刚开始查询这人的资料,那道加密信息就开始解锁,然后就才知道黄芽丹的事情。如果我没有猜错,罗格教授也是死在张南手里。” 眼镜中年人兴奋的说道。 “倒是能说通。” 欧阳晓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远处响起喝斥声。 他微微一愣,笑了起来:“正好,那一位到了,就让我们好好看看,这位到底有没有长了三头六臂? 吩咐下去,不要伤了他的性命,好好教训一顿,打下他的傲气,再牵来见我。”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赐猛将 欧阳晓有着足够的信心,就算是从资料中得知张南身为三阶先天实力,也是如此。 古堡庄园看起来十分安宁静谧,鲜花常开,绿树成荫,小湖碧波荡漾,鸟鹊轻鸣……全是一派详和气氛。 但表面往往与内里完全不一样。 在安详的外表之下,这所庄园,其实暗地里隐伏着二十三个全副武装铁血战士。 并且,还不是一般的战士。 欧阳晓不惜工本的,把手下这只卫队全部进行基因改造。从血脉筋骨,到神经反应和国力量速度,都跟常人有了很大不同。 如果只论搏击技巧,这批卫队战士或许还比不了二阶武者。 但是,配合其敏锐至极的神经反应,以及经历过无数血腥考验的经历,再加上手中的热武器。他敢打保票,普通的二阶武者,在这种战士跟前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敌。 欧阳晓来到宜水经营,其实是提着脑袋在干活…… 他的假想敌人,从来不是什么安全署的警员,而是特事处精锐小队,甚至还包括郊区的那个防暴基地。 他自信,有着卫队在手,再有贴身高手护卫,就算是整个宜水所有实力进行围攻,自己也有把握轻松退走。 这才是众生组织,令人谈虎色变的底气所在。 如果不是有着强大实力,又哪里敢在世界各国到处开花,暗地里建立许多分部。 隐蔽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其实是因为他们的难缠。 区区一个三阶武者,对普通势力来说,或许算得上强大。但是,闯到自己身前来,那肯定就是送羊入虎口了。 因为,欧阳晓比谁都明白,就算是武者达到三阶境界,其身体仍然是血肉之躯,根本就挡不住大口径枪械的攻击。、 或许一枪两枪的不算致命,但是,真正被击中要害了,也就是一颗子弹的事。 武者实力在进步,上限在提高。 可不证明科技就会退步。 事实上,这么些年来,科技的进步速度,比起前面百年,都要快速。 就不说,地下密道四处装载机械卫士和自动武器的事情,隐藏在密道之中的激光武器,就是一道完全无法通过的死亡之网。 只要指令发出,他可以封锁整个分部,退走之前,就算是千军万马,也休想杀到自己面前来。 当然,现在这种情况,还用不上密道这种最后的退路。 只需要常规武力就行了。 “好,就让我看看,追得于家少爷像是丧家之犬的张医生,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实力?” 欧阳晓饶有兴趣的笑了笑,带头出了大厅。 然后,他就看到院子里人影幢幢,枪声大作。 树荫下,小湖边,花园里,围墙下,同一时间爆起火光,闷哼之声不绝于耳,一道身影宛如自由电子一样胡乱弹动着不规则运动,就到了跟前。 欧阳晓眼眸狂缩,瞳孔差点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已经看清楚了,在弹雨硝烟之中,一个身着白色体恤,黑色长裤的青年,正面无表情的看了过来。 这人看起来清爽洁净,全无狼狈之态…… 他就是正常的迈步行路,既没有蛇窜狸翻,也没有滚爬高跃。 只是进三步,退二步,左踏一步,右走几步。 关键时候,就侧侧身子,偏偏脑袋。 然后,就见到一道道空气白痕,从他的身周掠过,激起阵阵微澜。 就好像…… 就好像,所有人都在配合着他。 所有子弹都会拐弯一样的全都避开了他。 当然,他那行动看起来慢,实在是,快得惊人。 每一次踏步行步,都走在所有人完全无法预想的方位。 即算是有人能用子弹织成一张死亡之网,也总是在罗网将成之时,被他一步踏出。 ‘是张南,果然是他,比起情报资料中的描述,更要厉害许多了。’ “未卜先知。这难道是未卜先知?” 欧阳晓只觉得无比荒谬。 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是普通特战士兵,守卫着这方庄园。会出现这种情况,他还能想通。 但自己的手下,自己明白。 每一个士兵身上,他至少投入了千万级的金钱,还是美金。 这种层级的金钱的投入,效果是爆炸性的。 他手下的卫队,虽然看起来跟普通特战士兵没以有太多不同,内里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如果说普通战士出枪和瞄准需要0.3到0.5秒,这批战士,从瞄准到出枪,绝不会超过0.1秒。 更有几个潜能激发超强的,能够做到0.07秒之内让子弹出膛。 这是什么概念。 代表着,在这种战士出枪攻击之后。 一般人甚至思维都反应不过来。 眼睛也只能看见残影,严重甚至连残影都看不到。 完全看不见战士手臂的挥动,枪指的方向,而自己已经中弹了。 而这批战士装备的子弹也是特制的,穿透性比起寻常达姆弹,强上五倍到十倍之多,有着破甲、撕裂等效果。 是专门用来对付强横肉身的武器。 欧阳晓曾经试过。 二阶兽化基因改造者,在一对一之下,面对这种战士,三秒钟之内就会被暴雨般的子弹撕裂。 并且击破其恢复能力,从根源上直接击杀。 现在的问题,并不是枪枝子弹的威力不够大,而是根本就打不到人。 欧阳晓,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发现,那来袭的白衣年轻人,似乎事先能够知道每一个士兵的出手意图,并且提前走到安全的地方。 他的速度也是快得惊人,好像移形换影一般。 别说击中要害了,呼啸的子弹,只是打得院子里石头爆裂,树木摧折,却连他的一根头发丝,一片衣衫都没有沾着。 太荒谬了。 一念及此,欧阳晓眼睛又开始发光。 对方越厉害越好,一旦收服,那就是天赐猛将,到时真正面对最后的争夺之时,自己可以占据更大的优势。 欧阳宇,欧阳亭那些人,又怎么比得过自己? 转眼之间,张南已经到了跟前,欧阳晓心里并不慌乱,反而有些想笑。 他心里笃定,还有着底牌没有亮出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真言法咒 既然对手无论如何都不能威胁到自己,那么,就越强越好。 眼前场面表现出来的,显然还不是改造战士的全部战力。 这批人,除了速度够快之外,还有一个优点,就是身体强悍,反应灵敏。 反映到实战上面来,就是应变极快。 几个彪悍战士,疾冲而上…… 身形如狼行猪突,一闪就到了张南跟前。 出手击发扳机的同时,左手一翻,雪亮匕首如蛇信一般,遵循着奇妙弧度,就划向张南腰肋。 另一人,却是如风跃起,四肢张开,手脚宛如面条一般的抽出嘶嘶风声。 还有一人灵蛇一般滑入草丛,双腿弹动伸缩,象是没有骨头。 远攻近打,舍命缠绕。 这些人并不是仅仅能够远远躲着放枪,其真实攻击力也是极强。 他们练的是军中实战搏杀术。 有拳击和泰拳的影子,也有柔术、踢术、擒拿、寝技的散招,顺手拈来,都是杀招。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不怕死。 有人说,不怕死才不会死。 许多人也在奉行这句话。 但是,张南会告诉他,这话其实是错的。 怕死的,才会活得长久。 进庄园以来,他第一次出手。 出手就再不留情…… 石破天惊。 侧身闪过两颗子弹,耳旁感应到灼热锐利的空气震荡,他知道,自己虽然已经练到了十二重楼第四重,肉身超凡脱俗,生机无穷,其实仍然不能承受这种子弹的打击。 一颗两颗可能没有关系,但只要被人集火,一轮攻击之下,就会粉身碎骨。 院子里的这批战士比起想象中更要强大许多。 以至于,张南也只能先躲,而不能先攻。 他发现,对手最大的不同,就是如同机械人一样的精准。同时,还有着超乎正常血肉之躯的快捷,其动作之灵敏,反应之快速,实在是以往从未见过。 这些人就是天生的杀戮兵器,比起离江安全署那些吃干饭的警员来,不知强上多少倍。 他甚至怀疑,对方只要出动一两个,很可能就能把离江安全署给挑了,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周旋。 但这又如何。 面对暗算自己父亲的黑手,好不容易查到了蛛丝蚂迹,并且亲手诛杀了执行人员,他自然不可能放过有可能的幕后指使者。 那个使用精神攻击借物幻形攻击自己的对手,来得十分蹊跷,实力也很是诡异。 虽然没有给自己造成太大麻烦,但张南知道,这只是因为自身的特殊,其实真正说起来,对手很不简单。 就算是放在另外一个世界,这种杀手,也是十分难缠的。 他不知道,田正龙等人,把那个精神攻击者称之为邪灵,并且大为忌惮。 但他明白,如果放任下去不做理会,自己的亲人朋友,很可能就会迎来更凶狠的报复。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不乘胜追击,把对手杀怕、杀尽,有些事情还真不好应对。 毕竟不可能一天到晚二十四个小时,总是守在家人的身边不是。 那么,对于阻碍自己解决麻烦的,自然就是必须铲除的绊脚石。 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头,这些都不重要。 敢上前,那就做好死的准备。 面对群攻,他第一次拿出了自己从来没用过的手段。 “临……“ 一声轻喝响起。 在所有攻击者的心里眼里,眼前忽然天翻地覆,庭院摇晃起来。 他们就象站在翻滚飘移的海盗船上,重心全失,地面轰轰隆隆,如同一座座火山冲天而起。 欧阳晓面色大变,身形倾侧之间,放声嘶吼,“小心。” 他身后本来悠闲看戏的如同山岭般的壮汉铁岩再也站不住了,脚下一踏,地面狂震之中,冲了过来。 那高瘦干枯汉子也是大惊,同一时间身体摇摆如柳,晃了晃,眉间黑镜轰然炸开,露出一双全是眼白的凶眸。 眼角之处青筋爆起,两手穿花蝴蝶般的出现两柄半长银枪,抬枪跨步,就要激发。 “斗……“ 张南心里不起波澜,又是一声冷喝。 身形一长,右手缩开如莲花,捏宝瓶印,扑扑两声闷响,敲在疾冲而来的四个战士头顶。 说来也怪,四人各据方位,却是同时中招。 一人高跃在天,四肢张开; 一人蛇形于地,射击的同时,双腿绞缠。 另外两人,分成左右,攻击腰腹颈项。 姿态不同,出手各异,偏偏同时发动,悍不畏死。 但正是这四个靠近身旁各据方位的战士,同一时间,额头顶门,同时印下一拳。 轰…… 四声如同一声。 四个战士身体同时一顿,头颅齐齐炸开,爆成血雾。 而张南身体一挤一缩,身形如面条一般就挤过围攻几人跌落的尸体,夹着狂风,到了欧阳晓跟前。 眼中一片血光。 在那方世界之时,张南主修生死轮回功十二重楼,这是根本核心功法,凭借一根银针,生死人肉白骨,直窥元神叩问天道。 不得不说,医生这行业,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终归还是辅助为主,从来就不擅长于杀人。 他们擅长的是治病救人,菩萨心肠。 但是呢,虽然修的是医道,问的是长生,并不擅长于生死杀伐,但是,医修也有着其独特优势。 境界高深之时,任凭什么样的伤病,都可以治上一治。 到了顶级医修时,号称可以跟阎君抢一抢生意。 这样的辅助修士,不说功德,就说得到的感激,自然是不用去说。 称之为万家生佛一点也不为过。 而张南就是这么一个医修。 那么,他收不收诊费呢?当然是收的,而且还不是寻常的黄白之物。 任凭什么珍奇宝物,奇功妙诀,只要想要,总有人帮他弄来。 生死杀伐的秘技和手段,他自然也是有的。 即算是不想做为主业来修持,只要稍加涉猎,就能样样精通。 这不关天赋的事,实在是条件太好。 因此,从这方面来说,修行界的厉害医生,从来不是什么软弱的职业。 张南一生修练,也曾尸山血海,也曾快意恩仇。 又怎么可能没有降魔手段? 这套九字经言。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其实并不是密宗经言法咒,而是他治好一位道儒双修的厉害元神修士,得到的诊金。 跟寻常人不一样的是,对方把这九字经言融入了道儒两家思想,既有辟邪降魔的浩然正气,又有血杀护道的无上法则。 一经使用,就能牵动天地元气,以势压人。 此时,对手攻势凌厉,以兵阵杀人困人,他也就没想过巧招破局,而是以堂堂大势进行碾压。 生死轮回功的真气以阴阳为本,能演化世间万法,用出真言法咒来也是轻松如意。 唯一遗憾的,就是这个世界元气到底不足,本来足以排山倒海的攻击,也只能攻击身前三尺之地。 当然,这已经够了。 “救我……“ 欧阳晓心都提到嗓子眼里,突然间的变故,让他脚步都已站不稳当。 五脏翻腾的同时,只见到一只手掌遮天蔽日般抓了过来。 手掌还未到达,他仿佛已经沉入无底深渊。 无穷杀气侵入脑海,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引颈受戮。 第一百六十章 不是猛龙不过江 “果然,他已经杀进去了。” 方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远远的看着那占地庞大的西式庄园,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乌潭鸿桥十字路口惊心动魄的陷阱截杀之后,以张南大获全胜而告终。 匆匆吩咐警员处理后续情况之后,方芸和田正龙带着十来个手下,一路追着张南的踪迹,来到城北。 宜水城北,狼岭山下是高档小区,更有一些富豪高官,贪图此处山青水秀,会在此处兴建别墅,一眼看上去,就与城南完全不同。 少了城南熙熙攘攘的人气,却多了一些自然野趣,连空气都好上一些。 耳边响起密如暴雨般的枪声,呼喝惨叫声隔着老远都能听清,因为修练出了一些成果,方芸五感敏锐,察觉到的东西更多一些。 她甚至能在脑海里推演出张南的行进路线,从门口,穿过平整大院,跨过湖水石桥,直攻大厅,势如破竹…… 这位辣手神探,嘴角不由勾起一丝浅笑,显得十分娇美。 不过,此时的田正龙和一些警员,却是面色难看得很,并没有多余的心思,也不敢去欣赏这份美丽。 “还是这么毫无顾忌,这一下,有些人就开始抓瞎了,以为个个会讲规矩,怕是要吃上一个大亏。” 卫兰心也是叹息不已。 张南的行事方法,一直如此,说得好听就是快刀斩乱麻,为了完成既定目标,从不迂回曲折。 说得不好听,就是一莽到底,事情完全不过脑子。 她也不知道这种做法是对是错。 但显然,如果说在宜水城有那么一个人有资格这样做,无疑,只有张南。 因为他足够强大。 田正龙已经变成苦瓜脸,先前的鸿桥十字路口出的截杀人命案子,他都没有皱眉,此时却有些扛不住了。 “那家古堡庄园是跨国集团向阳集团的产业,如今在此主持的是欧阳晓,城府深沉,很不好打交道。张南就这么冲了进去,这下可糟了。” 他一边来回踱步,眼神十分焦虑:“我要是早知道那于阳会逃到向阳集团分部,早一点拦截下来还要好一些,如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啊,很可能张南都有大危险。” 向阳集团是跨国生物医药机构,同时也是宜水城的财神爷,单是旗下公司员工就有七八千人之多,涉及到各行各业,每年宜水城的税收收入,向阳集团占有很大的分额。 别说是宜水安全部门,就算是官方高层,也得巴结着一点。 没办法,这个年头经济挂帅,有钱就是大爷。 做事出格一点,为人嚣张一点,完全不是个事,只要能为地方带来效益,能拉动民生经济,就已经足够。 身为宜水安全部门副局长,田正龙得到过许多内幕消息,知道向阳集团远不是平常的制造业龙头企业那么简单,他们暗地里还掌握着一定的武力。 并且,那些名为保安,实质上为私兵的家伙,其武力格外强大。 他也不是没有派出人进去探查,结果不用提了,惨烈得很。 无论动用什么样的手段,他手下的警员,甚至连最外围的防护都没有打入进去。 对田正龙的看法,方芸并不认同:“那可不见得,不是猛龙不过江,张南既然敢闯入进去,当然有他的把握,田局你就不用替他闲操心了。我只是好奇,被这么一逼迫,不知那欧阳晓会不会给我们一个惊喜。” 这段时间,方芸追询着电磁信号,来到宜水,排除掉几个可能的犯罪集团,最后目标锁定了向阳集团这个庞然大物。 其实,向阳集团的嫌疑,在离江市的时候,就已经稍现端倪,只不过,没人会把这家公司当做主要攻略目标进行严查。 原因还是那个原因,对方的国际影响力太大,没有真凭实据,实在是不好操作,就算是想要申请搜查令,都会面临无数难题。 最明显得就是天长日久的扯皮。 在离江码头之时,罗格教授放出了电磁信号。 离江众生组织实验室虽然毁灭,但谁也不知道这位主持负责人,到底把多少资料,多少信息,传了出去。 追踪电磁信号,并不是那么顺利。 不是追踪不到,而是可能性实在太多了一点。 怀疑的目标城市足足有三个之多,尝阳城是一个,堰山市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宜水城。 在三个可能存在众生组织的城市之中,宜水城是嫌疑最小的一个。 因此,也就由刚刚加入特事处,最不受重视,实力也最弱的方芸来负责。 李逸则是单人独马去了尝阳城,他是三阶实力,独当一面,自是轻松无比。 而叶子桐和清泉道士、明惠和尚则是到了堰山,听说那里的民风十分彪悍,很有几股势力明暗争锋,他们还没有搞清形势,更谈不上锁定目标。 本来,方芸也只是试试运气,她稍微试探了一下各方黑白势力,发现并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正感觉十分束手束脚的时候,就发生了张南踢馆的事情。 然后,在设伏与反杀之间,于家嫡脉长孙于阳,竟然浮出了水面,还一带一路的把张南引到了向阳集团分部,偏偏还见到了很不寻常的东西。 依稀觉得无比熟悉。 远远望去,那围杀拦阻张南的制服保安,其人动作十分不正常,不但行动快捷,反应奇快。 而且,还个个都是神枪手。 方芸虽然自忖身手很强,但她把自己代入进去之后,就发现,如果这一次是自己强闯进去,很可能尸骨早寒。 只要上来五六个保安围攻,她就很难保证自己能安然无损,很可能就会受伤,甚至被围攻杀死。 “改造,决对是基因改造。”方芸眼里放光。 如果不是跟在张南身后,她根本就不可能发现这一点。 二十多人动作如出一辙,风格凌厉,全是军队作风。 并且,体魄十分强横,又不太像是练了哪门哪派的外门硬功。 这种情况,她已经见过好多次,只有众生组织的基因改造人,才会是这种表现。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受阻 “应该就是他们了,田局,以正规渠道没法进行搜查,但如果是现在这种突发事件,应该可以进去搜查的吧。” 方芸本来就没抱太大希望,这时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有些功劳,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她想要忽视都不行。 事情很明显了,这片占地十分广阔的庄园,建筑与山体连在一起,如果有什么秘密实验室,那是很好隐藏的。 田正龙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 “方警官,没那么容易的。” 因为特事处的身份并没有光明正大的摆出来,方芸此行也只是以三江府安全局的特派警员身份协助处理地方案件,因此,田正龙这样称呼。 “宜水向阳集团分部我盯了很久了,他们最厉害的并不是这些保安。而是欧阳晓身边的两个人,那两人……” 说着话,田正龙脸上神情甚至变得有些狰狞,隐隐透着恐惧。 “怎么,他们很强。”方芸眉毛挑了挑。 “他们不是人,我们有一些兄弟,就折在那里。我有个侄儿,刚从京城回来,自告奋勇的打进了向阳集团,结果,前不久他死了,听说是被一个身高两米的壮汉,一拳擂死的。” 田正龙说到这里,就有些哽咽。 远远的院子里,可以看见张南已经杀穿那二十多个保安,一掌一个,连杀四人,冲到了欧阳晓的身前。 一个身形高达两米有多的壮汉,前跨一步,伸手如同莆扇一般的,把张南的攻势挡了下来。 这是张南第一次停顿。 田正龙深吸一口气,聚精会神的盯着,心脏怦怦跳。 就是那人。 方芸也很紧张,低声道:“情况不对,我们跟上去。” 她急奔几步,紧紧盯着庄园里影影绰绰的人影,还有拳拳到肉的嘭嘭巨响,心里不觉有些担忧起来,转头问道:“你那个侄子的实力如何?” 田正龙紧紧握紧手里的短枪,沉声道:“他的实力,我不知道怎么判断,只知道当时他与精武会馆的李恩卓交过手,两人拼了一个平手。” 李恩卓什么实力,方芸现在是很清楚的了。那个精武会馆的金牌教练,其真正实力其实比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严格说来,应该是处于同一层次。 如果田正龙的侄子真如所说的那么强,那么,能一拳打死他的壮汉,又是什么实力? 是三阶,还是更强? 事实上,不用再猜了。 眼前的局势,很好的诠释了那如山岭般壮硕的大汉,到底是如何强大。 倒不是力量真的强横到不可力敌,而是这人特别能扛。 身体就像是石头一样。 张南一手抓落,眼见得欧阳晓就要落入他的手里…… 他不关心对方是什么身份,有着什么背景,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抓住他。逼迫交出刚刚逃入后院,气息渐渐远去的那个幕后黑手。 他心里隐隐有所感应,如果再迟一会,对方很可能会真的脱出掌握,就此鸿飞冥冥。 仙人指路这法门,也不是万能的。只能大约的指出一个方位,一个地点。 而且,还不能相隔得太过遥远。 否则,就会失去踪迹。 如果自己不立刻抓住那人,对方很可能在最短的时间,逃出很远很远,甚至远离宜水城。 这怎么能忍? 然后,一个肉山一般的壮汉就站了出来。 这人出手也不见得很快,但是,张南出手一抓落在他的胸膛,却发出钢铁般的轰然铮鸣。 在他的身上激起了点点灰屑,溅起一团团火星。 咦…… 张南变爪为掌,掌心雷光闪动,光华闪动。 原地打了个焦雷,五雷天罡掌啪的一声就印在壮汉的膻中穴上。 二次发力。 滋啦啦…… 一团电芒绕身,烧得壮汉身上黑衫冒起丝丝青烟,头发根根竖起如同刺猬一般。 他张嘴噗的一声就吐出一口黑血,伸手擦了擦嘴角,呲牙一笑:“你给我挠痒痒吗?” 安德鲁左手一划拉,就把欧阳晓护在身后,右手握拳,一拳当头砸了下来,发出嗡嗡巨响。 就象大锤轰落。 爆鸣震响之中,能看到空气泛起层层涟漪…… 张南眼神诧异,轻叹道:“身体很强,力量也很大,又不太像是什么硬功。好像是全方位提升,连内脏都变得强悍了许多。” 事实摆在面前。 以张南见过的三阶高手来看,就算是罗格教授和那位金馆主,都根本承受不住自己随手一击。 而眼前这家伙,接连承受两次打击,还接了一记雷电伤害,却只是轻描淡写的吐了一小口血。 这就有些不简单了。 张南还清楚的感应到,随着这口淤血的吐出,身前的大块头身上的伤势其实已经恢复了。 那受到震伤的内脏和血管,好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自我修复。 生机涌动,体魄更加坚固了一分。 幸好,眼前这壮汉脑子有些不太好使。 否则,今天,自己是别想抓到那位逃逸的幕后者了。 又不是没看过自己怎么杀进来的,对自己的身法速度应该有了足够的体会才对,但就算这样,他仍然挥拳胡乱攻击,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的确,那壮汉一拳打落,仅仅只是打中张南退去后残留在原地的虚影。 “真是白瞎了这力量和体魄,打不中人什么用都没有。” 张南轻笑一声,就要绕过壮汉,直接攻击欧阳晓。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么多人之中,只有这位年轻人,一脸高高在上的表情,他才是首领。 只要抓住他,什么事情都好办。 嗖…… 思维转念间,张南正要跨步前行,眉心一冷,升起警兆来。 他向后踏出一步,一颗通红子弹头已掠过眼角。 张南左脚还未落地,就感觉不对。 他身形一扭,如同鱼跃水面,轻盈曼妙的向右滑行半米,地面无声无息的就多了一个深洞。 然后,他又感觉心脏处发凉,想也不想,右足点地。 身体斜斜侧开,退了三米,这才站稳下来。 一点虹光闪了闪,嘭的一声击在院角大树之上,轰的一声就出现一个深洞,洞口还燃着片片火光。 这时,他才转头向一旁看去,就见到欧阳晓的身旁,已经多了一个身材高瘦有如竹杆,双眼翻白见不到多少黑仁的中年男人。 中年手中拎着两把长筒大枪,握手粗大,看起来颇有几分科幻色彩。 这人的枪口此时还冒着丝丝青烟,显然是刚刚激发的。 即算是以张南的眼力,也不是很能看清他出枪收枪的动作。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是误会了一些什么 “好快的出枪速度。” 方芸暗暗心惊,脱口轻呼。 她感觉,如果是自己处于张南那种情况下,恐怕一枪都躲不过。 如果说,先前的那二十多个制服保安出枪速度已经远远超越了正常军人。 那么,这位高瘦中年人,出手速度,才是真的挑战人类极限。 他在0.1秒的时间之内,足足开了三枪。 并且不是胡乱出手,攻击精准,算计精微。 这证明,对方游刃有余,出枪并不勉强。 ‘也不知师父面对这种枪术,能不能躲得过去?’ 方芸有些不确定了。 想到往日里见过师父演武,对照一下,她这才惊醒,心想多半是不成的。 这位瘦高中年才是向阳集团欧阳晓最后的底牌吧。 有着足以抵挡任何攻击的肉盾巨汉,又有着出枪快到看不清影子的厉害枪手,也难怪,就算是见到张南攻到眼前,欧阳晓也是毫不担心。 因为,他有着足够的底气,应对一切。 “所以说,自从我侄儿出事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派人前来,宜水城也默认了再不去干扰向阳集团的内部事务。他们做了些什么,我们是真的不知道。” 田正龙无奈苦笑:“希望他们能给我几分面子,能放过张南一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虽然实力很强,似乎也不敢激怒官方。 有什么事情并不做在明面上,而是暗地里在捣鬼…… 自己身为宜水安全部门主要负责人之一,上门讨个人情,应该问题不大。 只不过,有些事情想想总是那么憋屈,让人难受得很。 “我这两个手下还看得入眼吧,张医生,你真是让人惊喜啊,差点就让你抓着了。”欧阳晓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躲在魁梧巨汉的身后,伸着手指头点了点张南,侧着脑袋问道:“只要你把黄芽丹的制法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并且,担任我们的医药顾问,我就放过你一次。并且,不找你家人的麻烦……” 刚刚有那么一刻,欧阳晓差点被吓得尿了裤子。 瞬息之间,对面的那个医生就已经突破二十多个护卫,直直杀到自己身边来。 其凶悍狂野处,让人差点以为身处荒野丛林之中,眼前扑来的就是一只饿到极处的大虫。 那一抓,就差那么一丁点就抓到自己的脑袋了。 他好悬才没有失声惊叫出声。 这时看到安德鲁能挡住攻击,吴明更是连出三枪,逼得张南步步后退,他才放松下来。 心里却是十分恼怒。 若非还记着人才难得,此时就要下令活捉对方,抽筋剥皮了。 “一个肉身强横,力量很大,一个神经反应快到极点,速度奇快……又不太象是练了什么厉害功法,难道也是兽化基因改造出来的?” 听到欧阳晓的威胁,张南倒是没有什么怒意。 双方交手,无所不用其极。 别说什么不动对方家人的屁话,真的有机会,擒拿人质这是最轻松的做法。 如今人心不古,永远不要高估坏人的节操。 倒是对方的要求,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这家伙竟然与众生组织有关,更或者这里就是那个组织的分部。 难怪会有这么多高手。 基因改造组织,不就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改造,然后出现各种难以理解的能力来。 “哼,你永远也不会理解生物科技的伟大,区区兽化基因改造算得了什么?你看看,他们哪里有半点非人迹象。事实上,他们比你都更像一个人类。” 欧阳晓面色虔诚而又狂热,似乎是一个为了真理而努力奋斗,不惜牺牲的斗士。 他高高昂起头,眼里闪着莫名光彩:“人体最是神秘,潜能无有穷尽。可惜的是,这种潜能往往被封锁在体内,写进了人体基因里面,根本利用不了……我们立志于解开人身本来宝藏,解开这种枷锁,希望实现全人类进化。 只要能找到人体密码,打开基因封锁,就能一层一层的解封身体潜能,让普通人类也能达到超人地步,最后堪比神灵,寿命大增……” “所以,你们就进行人体实验,把无辜的人当做猪狗一样对待?” 门口,田正龙眼睛通红,怒声斥道。 他或许在小节上有些不注意,也常常跟一些势力进行利益交换。 但是,对于大是大非,却是从不糊涂。 这几年,宜水城出了许多桩无头悬案,也失踪了不少人员,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有段时间,他派出卧底打入向阳集团分部,也是因为怀疑了这个地方。 但一直以来,从未得到过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时,不知为何,欧阳晓自曝内幕,也让他终于明白,事情的源起到底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实验。 无论什么样看起来伟大的理想,如果以人命为条件,那这种进化,必然是邪恶的。 “原来是田局,这话出了这个门我是不认的。我向阳集团打开门做生意,遵纪守法,按时纳税,可不接受你的指控。” 欧阳晓愣了一下,也不多加理会,他晒笑一声,又道:“张南,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刚刚的冲突我可以继往不咎,甚至不追究你杀了我几个手下。否则,不但你自身难保,你父母亲人也会出意外……好好考虑一下,不要自误?” “你知不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拿我的家人来威胁。” 张南站得松松垮垮的身形,突然挺得笔直,蓬的一声,身上腾起黑白光焰来。 黑白气流环绕周身,烈烈大风卷动着,一股庞大压力出现在庄园之中,所有人都感觉喘不过气来。 “看来,你是误会了一些什么……本来还想好好看看你们有着什么样的手段的。” 张南眼中闪过一丝好笑来。 的确,那壮汉身坚体固,很能抗击打……枪手速度和神经反应也快得反常。但是,如果只是凭借这一点,那也算不得什么? 有些手段太伤天和,他本来不太想用的。 这时也顾不得了。 他前跨一步,身体就象失去了影子一般,黑白光焰一闪,人就到欧阳晓的身前。 “挡住。” 欧阳晓亡魂大冒,开口暴喝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姐姐的下落 欧阳晓自问已经很有诚意了,开出的条件,也不容得张南不接受。 却不知为何,对方不但不答应,反而突然发作。 而且,看这出手威势,比起先前来,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至少,先前闯进来的时候,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异象,也没有什么威势。 可现在呢,还没出手,就有一股极强威压降临心头,让人就象末日到来,心头沉甸甸的好似大祸临头。 气势好强。 如仙如神,如鬼如魔。 这看起来就有些不象人了。 就算是不用脑子想,这时的欧阳晓也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先前的张南出手杀人闯阵,其实只是在随意玩玩,并没有动真格的。 此时才算是认真出手。 安德鲁也察觉到了危险。 他狂吼一声,身体前冲,双手交错胸前,挡在欧阳晓的身前。 肌肉块块如同鳞片一般的鼓起,闪耀出金属光芒来。 骨骼摩擦,发出铿锵利声。 旁边的吴明,森白眼眸中闪过一丝血红厉光,双手短枪如同绽开的鲜花般,炸出一片火光。 呯呯呯呯…… 火红炽热的子弹呼啸着结出一片光网。 直线,弧形,碰撞溅射。 在一秒不到的时间之内,他双枪连发,足足射出了三十颗子弹来。 在安德鲁身前织成一片死亡之网。 这一刻,他也不是求攻敌,只救阻敌。 因为,这位本来老神在在的枪手,身为三阶基因锁打开的高手,也察觉到了森然入骨的危机。 “生死……轮回。” 张南似在叹息,似在缅怀。 他双手结印,如捧莲花,似缓实快。 右手捏出剑指来,黑白光焰流转着,变幻着,到最后锵的一声,指尖射出三尺剑形来…… 剑光漆黑深沉,就象黄泉之水。 只是目光触及,所有人都象是看到了人间最是悲惨一幕。 红尘皆苦,万念俱灰…… 这剑一出,那组成光网的三十多颗子弹上面摇曳的红色光尾,陡然熄灭。 哧…… 所有子弹齐齐被剖成两半。 看起来只是一剑,短短时间之内,却是剑影漫空。 张南在瞬息之间,斩出了三十剑。 一道玄光,斩过壮汉躯体,从左肩到右胯。 黑气如沸,所过之处,骨肉销融。 这道剑光极其凌厉,本来能挡住张南五雷天罡掌的肉身,却没有挡住分毫,直破入骨,堪堪斩到脊椎,差点把他斩成两截。 “啊……” 安德鲁痛苦到了极点,嘴里狂喷着鲜血,一张脸扭曲着,仅余的右手抓起欧阳晓往后急扔。 整个人不退反进,低头挺肩,向着张南环抱而来。 劲风狂飙。 咻…… 飞起半空的欧阳晓被那高瘦中年吴明接在手中,脚下点动着,急速后退。 连退十多米,撞开一道门户,咣的一声,就躲进了一条金属通道之内。 同一时间,就见到那两米四五的巨汉,如同被王水泼中一般,在黑光剑影冲击之下,整个人开始化为血色碎片,紧接着开始融化。 如春阳融雪,几个呼吸之间,原地就只余一套衣物留在原地。 “安德鲁……” 通道里传出一声心痛而又愤怒的吼声,带着丝丝恐惧,那是欧阳晓。 他圆瞪双眼,被枪手吴明拖在身后,双手挣扎着,远远看着,却是不敢出来。 张南斩杀安德鲁,一个跨步,就到了通道口,看着通道四壁密密麻麻的蜂窝状小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原来还有着这种倚仗,难怪你口气大得惊人。” 这条钢铁通道,无非就是射出种种子弹来。 在狭窄的环境下,很难躲闪就是了。 心头萦绕着的淡淡危险感觉告诉张南,自己冒然闯进去,或许会受伤,负出一些代价,但决没有生命危险。 眼前的对手,却一定会死。 他眼中闪着寒光。 右手黑色死剑更显幽深,勾魂夺魄。 而身体之上,却显耀起萦萦白光来,似乎早上六点钟的太阳,带着无穷暖意,更有着蓬勃生机。 包括欧阳晓在内,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张南这是想硬扛着陷阱和攻击,冲进通道杀人。 张南的生死轮回功很奇妙。 生之极,可治病救人,生死人肉白骨,无所不能。 死之极,却是杀生害命,斩妖除魔,所向无敌。 张南一直怀疑,自己那生死轮回宗的根本大法,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医修功法。 或许,只是因为修习这套功法的人,看到了无穷生气的妙用,从而针对性的开发了许多救人妙法来。 从而被人传为医仙,如此而已。 他修为恢复到第四重,精神力大涨,已经能够初步划分生死二气,操作掌控。 只不过,平常时候,他并不想用出这一招。 纯粹的死气十分霸道。 不但侵蚀万物,同时,对人的心性也有着负面影响。 表现在外的,就是会让人时常想起种种不开心的事情。 心情变得沉郁灰暗。 有厌世倾向。 张南并不想自己变得苦大仇深,这个世界很美好,做人还是多想一些快乐的事情最好。 但是,眼前遇到的对手,的确是把肉身修到了极处,普通手段很难杀死。 如果跟他纠缠下去,没有取得压倒性优势,不但会让那幕后黑手逃之夭夭,更会助长此间主人的嚣张气焰。 正如对方所说的,也许,自己家人都可能遭受攻击,那就麻烦了。 既然如此,那还犹豫什么,直接动用禁招,抹除掉算了。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撕破脸了,没什么好顾忌的。 区区功法反噬,凭借自己目前的精神修为,暂时还挡得住反噬,最多事后好好休息两天。 “停,停手,我认输了。” 欧阳晓心中又是一阵惊惧,他侧头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吴明。 同样开启三阶基因锁的瘦高个此时面容极为严肃,额上汗珠已经滚滚落下。 显然,这位平时眼高于顶,看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属下,已经心虚胆寒。 他甚至连枪都不敢开了。 实际上,真正正面对决,吴明的实力并不比安德鲁要强。 两人拼死厮杀的话,多数是安德鲁活到最后。 同样的三阶基因锁,也就是先天顶峰实力…… 欧阳晓最是清楚,其实,吴明的真正厉害之处,并不在硬拼杀敌,而在偷袭刺杀。 但眼前的对手,有着未卜先知的本事,显然不是偷袭所能奏效的。 失去了最强的攻击手段,吴明简直如同案板上的鱼肉,根本就没有半点机会能战胜对手,更别提还要保护一个人。 这是地狱难度。 见张南不管不顾的就要踏步闯进通道,欧阳晓已经急了,他带着哭腔吼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实话告诉你,如果我今天在这里出事,你姐姐张婧也活不成……” 第一百六十四章 没有证据不代表没有做过 此时的张南身上异象十分明显,让人感觉好像走错了片场,这并不是现代都市,而是神话剧场。 他的身上有着荧荧白光,手中剑形黑气缭绕,看起来既圣洁又黑暗,矛盾统一组合在一起,看着就让人心惊胆颤。 尤其是,他眉眼之中早就没有刚刚进来之时的无所谓,眼眸深处,带着森冷寒意。 其杀意刻骨,让欧阳晓就算是隔着一条十米长的通道,也感觉心里发冷。 直冷到了骨髓深处。 最重要的是,身边最大的依仗,吴明与安德鲁两人,一人心虚胆丧,不敢出手;一人更是尸骨无存,被那黑色剑气斩中,此时除了一套衣物残留着,还能证明他曾经在世上存在过,就什么也没有了。 说实在的,欧阳晓害怕了。 就算是通道之中全是机关,那些专家都说当世完全不可能有人冲得过来,他心里也不托底。 因为,专家还说过,凭借安德鲁的基因激发状态,其防御强得离谱,只要不是大威力热武器集中轰击,完全不可能有生命危险。 想要伤到他都很难。 然并卵。 那个号称防御其强,极难杀死的三阶基因锁肉身专长高手,此时都已经化成灰了。 欧阳晓感觉十分冤枉,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跟眼前的煞星对上,根本就是无妄之灾嘛。 “该死的于阳,就是他,一定不能放过他。要是早知道追杀他的敌人这般强大,我吃饱了撑的才会帮他挡刀啊?再大的代价也比上我自己的命……” 至于庄园里那残余的十多个瑟缩一旁的保安,欧阳晓已经是全然不报半点指望了。 那些人被张南一路冲一路杀,枪弹反弹,近身格杀,短短时间之内,就只剩下了十多个人。 也许是没有反应过来,也许是彻底害怕了。 那些保安只是在一旁装腔作势,并不敢真的上前开枪拦阻。 虽然开枪没有用处,但也不能不作为啊。 真正到了生死关头,欧阳晓才发现,自己平日里最是自傲的势力,其实不堪一击。 他福至心灵,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不经脑子就说出了张婧的事情。 如果此时还有什么人可以阻挡对面那个杀神的脚步,也只有他的亲人了。 “对,你姐姐张婧,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家了吧?她每一次回信是不是全都报喜不报忧,声称一切都好,很快就可以回家?最近的一封信,是不是两个月前?” “你知道她在哪里?” 张南终于停下了脚步,眼中杀意更盛。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只要欧阳晓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就要下杀手了。 “在纽约,现在确实很好,只是研究任务排得很紧,因为保密原因,也不能与外界接触。但是,我可以带话进去。并且,帮她解决合同事情,保证她完好无损的回家。” 欧阳晓心里一喜,连忙说道:“她负责的那个项目是我二哥欧阳宇在主持。在团队之中,她的任务虽然繁杂,却也算不得十分重要,只要我开口,相信二哥总会卖个面子。” 面临生死关头,欧阳宇生怕张南不肯相信,说得十分诚恳。 当然,事实上,他二哥欧阳宇还真的不一定能卖这个面子。 张婧在团队中的作用,比他嘴里说得更要重要百倍。 不过,这些东西就不用跟张南说了。他怕对方心里一个不爽,不管不顾的又杀了过来。 张南身上闪耀的白光让他感觉十分不妙。 白光流转不定,无穷生机酝酿其中,偏偏还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华丽外象。 亘古,恒久,不可摧毁。 虽然并没有试探过,但欧阳晓就是有这种感觉。 他怀疑,自己眼前这条号称能阻挡任何人入侵的通道,也不一定能阻拦得住对方。 他不敢试。 “张南,别相信他,我怀疑,欧阳晓主持的向阳集团分部,一直在进行人体实验,他的手中沾满了无辜市民的鲜血,小心他这时用的是缓兵之计。” 听到欧阳晓讲条件,而张南又有些动心了的模样,田正龙急了。他连忙紧赶两步,在一旁喊话道。 “田局,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你哪只眼看到我这里进行过人体实验了?” 欧阳晓眼睛都红了,恨不得一口把田正龙吃掉。 心想这家伙就是喂不饱的白眼狼,好处照收,没想到仍然没有放弃,一直在盯着自己。 看来,前段时间清理出去的几个小老鼠,应该就是他派出来的的卧底了。 早知道,就不用顾忌太多,直接送他下地狱,这时候也免得许多麻烦。 “没有证据不代表没有做过。”田正龙也许是豁出去了,这时毫不退让。 “从三月份到现在,宜水市总共失踪一百三十五人,虽然多数人是一些外来务工人员,失踪了,也没有家属报警。 但是,有些事情做得再隐蔽,也总是免不了漏了痕迹。他们也有老乡,有朋友,人不见了,总会心存疑惑,有人会四处寻找,会难过…… 我查过劳务市场,这批人的共同点,基本上都曾经到向阳集团应聘过,这你怎么解释?” 田正龙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他一点也不想放过。 错过了张南在场,等到欧阳晓反应过来,他想要将对方绳之以法,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无论是光明正大的走程序,还是暗地里使手段,他都没有这个能力对付向阳集团。 凭借多年的执法经验,他早就怀疑到了向阳集团。但对方显然不是一个小城市的安全部门可以随意拿捏的。 现在是法制社会,随便什么都要讲究证据,光是怀疑没有屁用。 甚至,他还怀疑在宜水官方之中有着蛀虫跟向阳集团勾结。 调查取证的工作,迟迟不能得到进展,甚至连搜查令也申请不下来。 以至于,他越级上报,向省府安全部门申请特事人员前来查案,这也是逼得没办法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要不,你们上 当然,田正龙并不会承认,之所以如此卖力,死盯着向阳集团不放,其实是因为他的亲侄子田原,也在一次调查之中失踪了。 那是他故去的大哥独生子,也是老田家这一代的一根独苗。 田原一直寄养在自己家中,从小就十分听话。 聪慧、阳光,前途远大。 学什么东西都很快。 高中毕业之后,考入首府,见过世面经过历练。 毕业回来的田原,更是意气风发,手段不凡。 田正龙有时在想,等老了之后,说不定自己还可以靠着这个侄子养老,跟着一起享福。 但是,种种想法,终于还是镜中花水中月。 每当想到那一天的情景,他就后悔的捶胸顿足。 其实,世界上有阳光就有阴影。 就算是黑夜再黑,终究会天亮,会阳光普照。 一些灰暗的东西,这么些年来见得多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田正龙并没有太多感怀。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也轮不到自己一个小城市的小官僚来先天下之忧而忧。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当时怎么就没有坚持阻止,而是让侄儿田原进行潜入计划…… 脑海里转过无数念头,田正龙声泪俱下,继续指控道:“张南,这种罪大恶极的人渣,怎么能轻轻松松的放过?你就算不想抓到先前指使伏击你的幕后那人,也该想一想宜水城那些被谋害的无辜之人……你现在如果放手,那是对人民生命财产的不负责任。” 张南眼神动了动,杀意顿消。 他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田正龙,伸手做了个手势:“田局说得很对,这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必须得抓捕。要不,你们上?” “呃……” 田正龙傻眼了。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十来个警员,发现所有人全都眼神瑟缩,一声不吭。 平日里争先恐后抓捕贼人,觉悟很高的这些警员,此时多数人都紧紧握着手枪,眼睛是盯着脚尖,眨也不眨,似乎要看出一朵花来。 ‘这群兔崽子,没有一个顶用的。’ 也难怪这些人不积极。 刚刚其实还有一件事,所有人都选择性的忽视了。 这也是那些保安不敢靠近张南的原因。 在欧阳晓被吴明拉着手臂退入通道的同一时间,张南悍然出手,用出生死轮回功死剑,把魁梧巨汉安德鲁斩得灰飞烟灭的同时,他还做了一件事情。 他身形来去如电,伸手抓住一个制服保安,就扔进了通道入口。 然后,就见到那个保安,被通道中亮起的炽亮白光切割成一片片肉块,只发出一声极短促的惨叫。 肉块铺陈在钢铁地面之上,青烟袅袅,触目惊心,其中还散落着那位保安随身携带着的半自动突击步枪,也被均匀的切割成了无数小块…… 这种情况下,还有谁敢闯进去抓人。 当然,有一个人或许可以。 这也是田正龙费尽心思鼓动张南的意义所在。 刚刚张南那恍如鬼魅般的行动速度,还有身上那磅礴浩大的气势,给了他们巨大的信心。 方芸摇了摇头,有些看不下去了,她低头按了一下左手黑色手表,突然说道:“张南,后山之上,发现直升机离去。” 对于田正龙的做法,她其实是不赞同的,但是,毕竟没有直接统属,对方要做什么事情,有着什么想法,也不用询问她的意见。 如果换做她来,虽然也想着一鼓作气的把向阳集团拿下,好好搜索,却不会推着别人向前,自己躲在后面。 她比谁都清楚张南的性格,知道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温和,实质上性格十分强硬,从不受人要挟,也不会让人凭借一点小手段就左右得了。 田正龙的做法太低级了。 不但没起到作用,更是出现了反效果。 欧阳晓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一半,他笑着道:“张南,你看我们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甚至我还能帮到你,对不对,有什么事情大家坐下来谈谈不是更好吗?何必打打杀杀的呢?” 这话其实挺有道理的。 如果他不是仍然缩在吴明的身后,随时准备躲进拐角处,说话的信服力就更高了。 “我是欧阳家第三顺位继承人,多少有些地位,如果出事了,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的。到时说不定家族里面就会迁怒旁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对不对?” 欧阳晓定了定神,继续说道:“你放心,张婧那里,我一定帮你在二哥那里美言几句,只不过是一个小合同,随意解除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你刚刚追击的那小子,他现在已经坐直升机离开,说不定已经到了三江府,我也没办法抓他回来……” “那人是谁?” 张南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只不过,他手中那道黑光幽幽的虚幻剑气已经渐渐消散,却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是于阳,听说还是你的表兄。唉,摊上这么一个亲戚,你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不过,这跟我真的没关系啊,于家和我们只不过是合作关系,有着一些生意往来,毕竟都是做的医药行业…… 据我所知,他之所以对你心存不满,也是不想于家的遗产落入到你的手里,一分一毫都不愿意……当然,你若是想要寻他麻烦,我可以派出人手找出他的踪迹。” 欧阳晓十分配合的把于阳卖了个干干净净,说的也是在情在理,很好的就描述出了一出家庭伦理悲剧出来,让人都没有理由不相信。 张南不置可否,看了看四周,笑道:“我刚刚好像不小心杀了你不少人。” “误会,全是误会!先前我也是被于阳所蒙蔽,以为张医生您是闯进来杀人放火的歹徒……至于他们,因公殉职,我会好好补偿的,张医生也不用太过自责。” “原来是误会啊,就这样吧。” 张南笑了笑,转身就走。 沿路一些制服保安,远远的躲开,枪口垂下,这次倒是真的怕引起误会。 只看他们眼里的屈辱,不难猜出这些人在想着什么。 不过,这些跟张南没关系,他并不关心别人的想法。 第一百六十六章 离奇自杀 于阳见机得快,既然已经逃走,那也就没办法了。 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些事情暂时不能解决,可以慢慢来的。 这一次,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锁定了幕后黑手的身份。 同时,也知道了姐姐张婧的消息。 前一世,张婧的死讯,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当时据警方传来的消息,说是自杀。 可是,张南连尸体都没见到,等他赶到大洋彼岸的时候,只看到一个骨灰盒。 还有一封似是而非的遗书。 遗书上面说,因为工作太忙,因此患上了抑郁症。 然后,有些厌世。 在一个暴雨狂风之夜,一时想不开就割脉自杀。 因为她单身一人居住,自杀之时并没有什么人发现,所以…… 这种说法,张南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从小到大,姐姐张婧就十分好强,性格阳光。 这一点,就有些象老妈了。 无论处于什么窘境之下,都不会缺少生活的热情。 对明天永远充满希望。 更何况,还有她最热爱的事业。 生物学。 她想做世界上最伟大的生物学家。 这个梦想还没完成,怎么可能会自杀? 当然,张南不相信自家姐姐会自杀,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遗书上面,字里行间,竟然没有一个字提到父亲的病。 张家人全都知道,张婧从学医改为生物学专业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张震的旧伤怎么也医不好,她对医学失望。认为在二十年之内,根本发展不出医好这种伤势的技术。 想让父亲恢复如初,就只有另辟蹊径。 因此,她就从生物学入手,希望找到一种方法,进行细胞组织培育。 把坏死的细胞重新换过,从根本上治好父亲的病,或者说是旧伤。 治伤这事,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科学研究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团队,需要资金…… 后续发展,张婧并没有跟家里说得太多,但是,张南明白,这份研究的初衷,张婧一直没有忘记的。 她就算是自杀,也一定会治好老爸的伤才死。 不可能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走掉的。 由此可以判定,张婧是他杀。 那么,又是谁害了她?死前是不是经历了一些悲惨的事情? 张南什么都不知道。 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没有能力查个水落石出。 直到他阴差阳错的到了另一个世界,过了许多年,这件事,也一直埋在心底,让他很难忘却,以至于最后也成为渡劫的一道心魔…… 这一次,从欧阳晓这里得到的消息,让他至少明白了一点,就是现在张婧还没有出事,但是情况并不算好。 如果要营救的话,就得尽早了。 当然,欧阳晓的鬼话,他其实一句话也不信。 但是,不管信不信,有一件事,对方说的至少没错。 那就是,身为向阳集团宜水城负责人,欧阳家的少爷,绝对有权力跟人签下合同,也有权力解除一个合同。 不管姐姐张婧到底还是在纽约,真的处于保密研究状态,还是一直都在宜水向阳集团秘密基地之中,被人控制着。 张南都不能够直接杀人。 他担心这位欧阳家的三少爷,一旦发现没有生路,很可能鱼死网破。 那样的话,张婧就危险了。 自己就算想要为民请命,把田正龙嘴里说的毒瘤铲除。也要等到确定张婧的真实位置,并且确认她的安全才行。 否则投鼠忌器,太过危险。 决不能冒险。 …… “我要你帮一个忙。” 刚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热饭,方芸又找上门来。 “巧了,我也想找你帮一个忙。” 张南笑道,伸手示意对方先说。 “还记得那次在离江码头的情况吗?当时李逸他们都没想到罗格教授玩了一套金蝉脱壳的把戏,差点就让他带着实验资料逃了。”方芸提醒道。 张南点头:“是啊,那次还是我发现不对,抢先拦截了罗格教授,没有放走一个。” “所以,特事处就欠了你一个大人情啊,但因为你不属于编制内人员,其实功劳却没有多少的,太可惜。” 方芸叹息。 “我也不要什么功劳,对于这种邪恶组织,只要力所能及,顺手帮帮忙也没什么。” “不,这功劳很重要的,上次不是说给你争取一个名额吗?其实我要对你说声对不起,那名额虽然是给了,排位却在极后面,很可能排到三年之后去了。” 方芸斟酌了一下词句,小意说道:“这对你很不公平的。讲道理,你在夺回精元石的事件中起了极大作用,后面又是一力挽回局面,破坏掉众生组织的计划,就算是给你一个最靠前的名额,也不足以酬功。 遗憾的是,特事处那边,情况很复杂……这个提议一出来,就有人反对。结果你现在知道了,就把你排到后面去了。” “然后呢?” “现在有了转机……” 方芸笑颜如花:“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如果你帮忙再把宜水城的众生组织捣毁,拿到资料,我敢保证,所有的反对意见都将消失。” “这就是你不愿意发信息到特事处请援的原因,你想独吞功劳?你的好处又在哪里?” “同样有机会得到名额,并且,可以是最近一批。” 方芸深吸一口气,面上闪过一丝潮红。 显然是想到了美好前景,很是兴奋。 张南眼中并没有什么喜意。 他明白方芸的意思了,这次还是请自己出手。 唯一不明白的是,对方为什么拿名额来说事,难道其中还有自己所不了解的秘密? 方芸瞧着张南表情,皱眉苦笑道:“你看,我都糊涂了。有些事情没有跟你说清楚,难怪你不理解。” 她侧头细细打量了一下,笑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张南你这段时间,修为应该没有多少长进了吧,技能方面或许可以进步。境界和功力,却是卡在了某个瓶颈。” 张南抬起头来,眼中精光微闪:“你知道一些什么?”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三大势力 张南是真的有些惊奇了。 显然,眼前这个女警官还真的知道一些内幕。 这样也对,毕竟有着强大的背景,更有着不为人知的消息渠道。方芸所了解的东西,比自己要多多了。 如果不是因为重生回来,张南其实就是一个小老百姓,从来没有接触到上层社会,更不会接触到这个世界最深层的秘密。 随着这段时间接触到的人与事,他感觉自己前一世根本就是过得懵懵懂懂。 有很多事情,其实一直摆在那里,只不过,没人说穿,许多人就会一直蒙在鼓里。 也包括张南在内。 “其实你也感觉到了吧,这些年来,空气更新鲜了一些,所有人的体魄都不知不觉的变得强壮了些吧? 人类的寿命从以前的活到六十岁就算长寿,现在基本上都可以活到七八十岁。九十岁一百岁的老人,也很常见了。” 方芸神秘兮兮的说道:“也许你会以为这是生活质量提高了,医学水平发展了的原故。但仔细想想,真的是如此吗?” 张南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如今细细思索,还真的很可疑。 就算是生活条件并不太好的农村里,吃不起好东西,也看不起病的那些老头老太太,随随便便就活个八九十岁,都不在话下。 相比起来,古代,甚至前面几十年,就算是皇室宗亲,或者达官贵人,也很少有人能活到七十。 人生七十古来稀嘛。 这都已经成为名言了。 意思是什么,活到七十岁的,古往今来,就特别稀少。 那么,为什么这些年来,人类的寿命变化了呢。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方芸给出了答案,她说,据可靠机构研究表明,这是因为世界多了一种奇妙的能量,能让人更健壮,更长寿。 或者说,世界在进化,人类也在跟着进化。 这完全是不知不觉中的自然演化。 方芸靠近了些,小声又道:“事情要从十三年前说起……” 随着方芸的述说,一些隐密缓缓揭开,张南都差点以为自己在听神话故事。 如果不是确认对方的身份不太可能说谎,他很可能拿起棍子把方芸赶走了。 北起百慕大群岛,西到美国佛罗里达州的迈阿密,南至波多黎各的一个三角形海域,几十年来,那里曾经失踪过数以百计的飞机和船只。 世称百幕大三角未解之谜。 按常理来说,这里总是发生事故,那么,就长点记性,不去还不成吗? 但人类这种生物,总是喜欢作死。 越是神秘,就越是好奇,越想探查个清楚。 于是,前赴后继的总有许多飞机和船赶到那里,不停的找啊找的,想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然后,既恐惧又兴奋。 哇,又出事了。 再重新开始新一轮的震惊…… 事情发生在十三年前,华美两方不约而同的派出潜艇探索,那天海中起了巨浪,探查范围并不算广,甚至,双方的潜艇离出事地点还很远。 也不知美方船长出于什么心思,好死不死的下达命令发了三颗鱼雷,倒不是攻击华方潜艇,而是攻击三角区域正中间所出现的漩涡。 这种做法以前有没有引发变故不知道,但这次显然是惹了大祸。 鱼雷爆炸之后,突如其来的,漩涡也跟着炸了开来。 并且,亮起一道五彩奇光。 同一时间,两国指挥部里关注到这一幕的所有人,全都惊呼出声。 那里无端端的出现一只怪兽。 一只庞大得过份的怪兽,体长足有两里路长,体型巨大,一动之下就卷起无穷海浪。 身上却是鲜血淋漓,许多地方能看到金黄色的骨头茬子。 这是一只受了重伤的怪兽。 怪兽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似蛇,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掌似虎……好吧,看起来很眼熟。 称这东西之为怪兽的,当然是美方人员,而华国这边,当然认得这是什么生物,那就是龙。 是传说中的图腾,神话中的生物。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就很有趣了。 所以说人类习惯性作大死。 各国军舰不停出发,美其名曰捕猎。 华美两国静悄悄的想吃独食,没成功。 到后来,基本上有着海上力量的国家,都派出船只赶赴三角区域。 然后,所有船只全军覆没。 这只黑龙,向着陆地进发,所过之处,海浪滔天,水漫长空,岛屿沉没。 短短半天时间,百慕大群岛就消失在海平面上。 于是,全世界凡是有资格知道这次事件的人都开始恐慌起来。 按这条龙的行事方式,如果不加以限制,很可能把亚欧大陆都能淹掉小半。 就算最后海水退潮,但是,城市肯定会被摧毁,伤亡数字,根本就不用计算,肯定是个天文数字。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不知哪一国先行通过,总计一百三十三枚核导弹,落在了那片海域,差点把三角区域变成一片死海。 龙兽从那以后,再没有出现…… 据各国官方隐密消息透露,那条龙应该是死了,而且,还留下了遗产。 所谓的遗产,当然不是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 而是一种叫做精元石的玩意儿。 这东西,看起来不太起眼,顺着洋流潮汐四处漂荡,出没也没什么规则。 但是,却有着极其巨大的研究价值。 于是,围绕着精元石,西方称之为血晶石的东西,各国又开始明争暗斗。 大打三六九,小打天天有。 大海之中,炮火连天。 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精元石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但是,事情的发展却是十分戏剧性。 因为这种仿佛不应该出现在此方世界的东西,有三个组织从中得到了益处。 那就是众生,诸神和天门。 众生组织专门研究血晶石之中的血脉传承,号称解开血脉迷局,促进人体进化…… 他们得到三大国家十几个大型财团的支持,终于取得了一些成就。 而诸神组织,却不限于一国一地,并没有什么严密的组织架构。其实是一种松散联盟,是由一些或大或小的家族组成。 所有家族的共同点,就是想要倚靠自己的力量,或者运用仪式,或者虔诚祈祷,沟通域外神秘生物,或者说是沟通神灵,从而得到一些好处。 当然,这种做法有些赌运气了,有些赌来了很大好处,有些却是惹火烧身,引来无穷恶果,并且遗毒无穷。 至于天门势力,主要集中的华国。 这一派利用精元石的方式与众生和诸神组织很是不同,而是作为一个媒介,用来开启异空间大门,从中取得好处。 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张南听到这里,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和平稳定的社会,竟然有着如此惊天内幕。 难怪,出现了许多奇特的力量。 第一百六十八章 想要吃独食 介绍过如今的国际大局势之后,方芸才说到正题。 “上次离江那处兽化基因实验基地被捣毁,你知不知道,收获最大的其实并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李逸。” 她眼中极其隐晦的闪过一丝不忿,若非张南眼神极好,根本就看不出来。 “那李逸听说出身京城,家族势力极强,在军方和政界都有人,他到三江府特事处,较真来说,并不是想要做出什么成就来,也从来没想过要拼命博杀,偶尔会到各个小城市走走过场,捞点功劳也就罢了……却没想到,在离江得到了这么大好处。这一次的天门开启名额,少了谁都不会少了他一份的。” 张南算是听明白了。 这个李逸背景十分深厚,他到三江府特事处其实是来镀金的,平日里做事是得过且过,保命为先,到处混混资历那种模式。 但就这么一个人,在离江事件之中得到了很大好处,从而锁定了天门开启名额。 难怪方芸心里不舒服。 看看她的经历就知道了。 在东南行省各小城之中,接下无数大案要案,还搏得了辣手神探的名声,想想也知道其中定然有着风刀雨剑,凄凉无奈,拿命搏杀的情况也是时有发生。 就算如此,她也只是堪堪成为特事处的正式成员。 张南不知道特事处审查功绩到底是哪一种方式,但无论怎么评价,眼前这个女人都很容易。 或许是为了职位上的上进,或许是为了实力上的提升,她算是费尽了心力,四处奔波终年无休。 没有看到希望的时候,并不会有着太多得失。 方芸会如此纠结,应该是看到了希望。 “那你呢?也有这个机会?” “当然,咱们这一行,毕竟还有法规制度存在,小的方面或许还可以徇私,大方向却是有功必赏的。” 方芸笑了笑,认真说道:“李逸在离江市得到兽化基因改造资料,当时在场的人,算他职位最高,实力也最高,也是他在主持事务,因此没人能夺得他的功劳。 但是,现在在宜水城,可没有什么人来抢功。 你也看到了,欧阳晓的那些手下实力如何,尤其是他们那种打开基因锁的方法。相信就算是京城研究院的那些老学究,也是很想得到的。” 从方芸的话里意思可以听得出来,对于众生组织的基因技术,有很多国家都是十分垂涎的,就算是华国也不例外。 因此,对于这些建造在大小城市之中的生物实验室,多数时候,官方都是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只有真正闹得天怒人怨了,那时才来收割。 俗称摘桃子。 这也很好的解释了一个深藏在张南心中的疑问。 所谓大国,不但是国际武装力量的强大,对内镇压力量的强大,也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但是,他在离江,在宜水见到的情景,却没有很好的贯彻这一点。 官方对众生实验组织种种邪恶行径,反应未免太慢。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必有原因。 “你竟然想把这个消息瞒下来?” 张南诧异。 这女人的确是不简单,其魄力和胆量非同小可。 “你就不怕自己把这事情弄砸了?若是没有找到实验资料,或者被欧阳晓弄出更大的事故来,你很可能会吃不了兜着走。” 顺着方芸的思维去想,张南就明白了对方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她是想吃独食呢,也不怕撑着自己。 先前在欧阳晓的宅院之中,张南既然杀了不少人,也彻底得罪了对方…… 以他的行事方式来说,对待这种敢于威胁自己家人的目标,肯定是不管不顾直接清除。 即算是那通道之中有着危险。 但如果张南真的爆出全部底牌,他相信,还是能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杀掉欧阳晓等人。 到后来,与其说是欧阳晓说了张婧的事情,让他投鼠忌器。还不如说,是方芸在其中拦了一把。 当时,张南眼角余光,就看到方芸在一旁不断打着眼色。 她不可能是催促自己痛下辣手,而是在请求缓一缓手。 方芸苦笑;“再给我两天时间,一定会有机会的。而且,你也不用担心你姐姐的事情。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调出了海关出入境纪录,发现她如今还在纽约,并不处于欧阳晓的控制之中。” 停了一停,方芸又道:“我查了一下内部档案,发现当初与张婧签下劳务合同的是一家名为寰宇实业的公司,其法人代表名叫欧阳宇。” “欧阳宇?跟欧阳晓是什么关系?难道不是与向阳集团公司签的合同?” 关于姐姐张婧的事情,张南并没有问父母。 他怕问得太过仔细,会引起老妈于萍伤心。 他更怀疑的是,其实于萍也被人骗了…… 她很可能不知道张婧到底是从事什么工作,其工作环境和如今的状况,基本上也是不清楚的。 “欧阳宇排行第二,欧阳晓排第三,他们是兄弟关系。实际上,他们各自负责一摊事务…… 比如说,欧阳宇的寰宇实业,研究的是器官移植和细胞培育;而欧阳晓的主攻目标,则是基因进化,打破枷锁。 不得不说,欧阳家这些人,不但生意做得大,头脑也都很不错,全都弄出了一些成绩。 对了,欧阳晓名下的产业,叫做破晓实验室,也是隶属于向阳集团的子公司……从那天的情况来看,他的研究成果,用处很大,至少不比离江罗格教授的兽轮基因改造要差。 如果冒冒然的杀掉欧阳晓,我怕,这处实验室很可能会启动自毁程序,所有的研究资料,都会付之一炬……” 说到这里,方芸有些惭愧:“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实验室的真正入口,到时还想请张南你帮一把手。这次的功劳太大,我敢保证,不但能让我得到名额,你也可以。” “名额真的这么重要?” 张南皱了皱眉。 说来说去,一切的许诺都只是空头支票,就这么让自己打生打死,未见其利,先见其害。 随便答应下来,实在是很不明智的一种做法。 第一百六十九章 什么时候动手 方芸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很是确定的说道:“是非常重要,张南你也发现了,这段时间的实力增长太慢,这是有原因的。 虽然因为那头龙兽的原因,天地元气发生了未知的变化,也让一些人能达到超出以往许多的能力。 但是,这个提升是有限度的,只从此方世界入手的话,想要突破三阶,进入四阶,基本上很困难。” “你是说,加入天门启动计划,能够突破到四阶?”张南眼中精光一闪,有些不信。 “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有机会。目前所知的,已经有八人从天门计划中获利,其中有五人,已经达到四阶。可以说,在三大势力之中,天门成功的机会最高。” “诸神和众生也有不少人突破了?”听到方芸讲述,张南也知道了方芸所说的四阶是怎么一回事。 在三阶先天,更进一步,达到精神引动天地元气的地步,发挥出远远超越人体肉身本来的力量,就是四阶。 如果按照古籍上的论述来形容,那就是天人合一,举手皆有天地大力相随,不类凡人。 “当然,否则他们又凭什么能与天门号称三大势力,相提并论。而且,有小道消息声称,有个别人已经开始冲击五阶,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这一下,张南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如果说,天人合一之类的四阶力量,对他的吸引力还不算太大的话,也不会惧怕的话,但更高一层的力量,就让他不得不警惕。 很明显不是自己现阶段所能对付的力量。 “五阶力量,是什么表象?” “不清楚,我师父没说,资料里面也没有记载,也许是身份不够,还不能查询。” 方芸声音很诚恳,颇有几分掏心掏肺的意思。 她明白,要想得到,就得先付出。 如果不把事情说通说透,把利益摆在明面上,对方肯定不会出手。 就算出手,也可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 张南沉吟了一会,抬头说道:“什么时候动手?” 对付欧阳晓的破晓实验室,这其实是两便的事情,不但能为普通百性讨个公道,更能出了心里的一口恶气。 以为是谁都能威胁自己家人不付出代价的吗? 最重要的,当然还是方芸的那一句话打动了他。 ‘能取得突破。’ 如今的张南真真切切的发现,自己的实力,已经有许久未见长进了。 自从突破了第四重楼,身体和精神力量得到蜕变之后,他发现,无论是怎么补充生气,或者是服用年份久远的药材,他的身体都仿佛达到了一个极限。 元气一进入身体,就象是漏勺一般的漏了出去,这跟另一个世界完全不同。 尤其是,他的精神力也好象出了问题。 相对于别的人来说,他的精神肯定算是强得可怕,甚至面对那些四阶实力,也有可能战而胜之。 但是,再怎么精神强大,生死轮回气威力惊人,却始终与整个天地格格不入。 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阻碍着自己,让自己不能更进一步。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如此一来,做为根本功法的生死轮回气,也自然不能提升,迟迟达不到生死人肉白骨的地步。 本来,他还以为,这是一种必然的积累……等到修练足够长的时间,治疗的病人够多,积累的生死二气能从量变引发质变,从而得到突破。 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也许真如方芸所说的那样,是因为本世界限制,不能从本土得到超过某种界限的力量。 想想也对。 如果真的能够凭借修练一直晋升,这几大势力,就不会如此心心念念的想办法研究了。 又是研究基因,又是拜神祷告,又是穿越空间的。 其中肯定有着足够大的好处。 逻辑是合理的…… 方芸的话看上去也不象是骗人。 所以,张南决定了,插上一手也不是不可以。 面对未来可能收获的巨大利益,现在吃点亏,也算不得什么。 方芸笑脸如花:“最迟三天,就开始发动。事实上,我比你更加着急。还有,我已经托人随时关注纽约那边,一旦得到令姐的消息,就立即通知你,到时可以配合你行事。” “那就拜托了。” 张南也笑了。 方芸虽然是个女人,但做事敞亮,许多事情做在前面,说得明白。 与这种人合作,至少不必担心被狠狠的坑上一把。 当然,就算是想坑自己,也得掂量掂量,张南自问以自己的真实实力,如果不是那传说中突破四阶的“高手”前来,相信也不会有太多危险就是了。 …… 回到乌潭诊所的家里,张南只是告诉家人,自己在协助安全署查案救人,并没有特别为难的事情。 他看得出来,张震同志心里其实有着许多疑问,对自己的解释并不太相信。 至少,老头子心底深处那种隐藏的担忧,瞒不过张南的眼睛。 但是,张震却没有多问。 毕竟是年轻时候闯荡四方的老江湖,这点城府还是有的。 倒是于萍,她并不知道张震再度遇袭的事情,一直开心得很。 她一个劲的在厨房里忙活,说是要做个大餐来庆祝一下,并且,还要请来一些朋友聚会。 也难怪她开心,张震十多年来的旧伤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痊愈了,让她心里去了一块大石头。 最值得高兴的当然还是张南出息了的事实。 许多专家都表示无能为力的伤情,在他的手中随随便便就治好了。 这种事实,让她感觉无比自豪的同时,简直是兴奋莫名。 她看到了以后更美妙的前景。 当然,唯一美中不足的还是自家女儿,已经两年没有回家了……为了一份说不出好坏的工作,在异国他乡打拼,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更不知道的是,女儿过得好不好。 她想要解约,可是,如今根本就没有这个条件,别说八千万,就算是一点零头她们家也拿不出来。 “妈,这钱你拿着,日常家用。” 没钱的时候想着有钱,有钱的时候,却偏偏又有些惊恐了。 于萍看着张南掏出来的银行卡,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长吸一口气,担忧的问道:“你哪来那么多钱?不会是……” 第一百七十章 忍字头上一把刀 “放心吧,是治病所得到的诊金,我自个还留着一些,这钱来路都很正当,不用担心是歪门邪道得到的。” 张南一看就明白了于萍在想些什么,这显然是在担心。 他笑着解释钱的来路,这事得说明白了,不然老妈绝对不会收下的。 “治病有那么挣钱吗?” 于萍惊奇的同时,也微微放下心来。 想到儿子的神奇医术,能人之所不能,她就释然了。 也许那些求告无门的重症病人,还真的宁愿舍下万贯家财,换一个身体健康。 如此说来,这钱来得倒也不算违心。 虽然有那么一点趁人之危的嫌疑,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应该也没有什么后遗症的。 “那我帮你存起来,以后给你娶媳妇。” 不再担心钱的来路之后,于萍立刻开始操心其他的事情。 张南哭笑不得,也不再劝,这事随便,娶媳妇的事情,也不知到猴年马月了。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又掠过孟瑶的影子。 那个女人自从留下一封信和一个玉佩之后,就杳无音讯。 问过方芸,也是说不清楚。 好在,唯一让人不那么担心的是,孟瑶当时的离开,应该不是受人逼迫要协。 这样的话,有朝一日总会相见,也没有什么好挂念的。 只是可怜孟爸孟妈,儿行千里母担忧,就算是女儿,其实也是一样的。 他们肯定是在担心,但又无从寻找。 …… 自张南等人离开之后,欧阳晓就一直阴沉着脸,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狠狠的摔了几个古董花瓶。 还把自己最爱的那个乾隆笔洗,砸了个稀巴烂。 过了好久,他才平息心里的惊悸,恢复了正常思绪。 开口朝门外唤道。 “都进来吧,邦伟到了没有。” 两人推门而进,一人身材高瘦,走路无声,没有什么存在感,正是吴明。 日常生活中,这人十分不起眼,不是亲眼见到他出手,绝对没人会想到他会是一个让三阶先天高手都心怀惊惧的厉害枪手。 另一人却是五短身材,满脸横肉,一双吊帚眉斜斜立起,面容十分凶恶。 他是赵邦伟,原为南美一带的国际雇佣兵,是天生的突击手。 不但枪械水平很高,最厉害的是一把匕首神出鬼没,杀人从不用二招。 这人经过基因实验之后,意外开了三重天锁,实力是翻了翻的往上增长,攻击力变得极为强大。 到了这时,他抛弃了热武器,认为枪械实力总有上限,而人体实力无限…… 于是,专门花心思在一双匕首上面,攻击力比起吴明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平日里,安德鲁和吴明负责欧阳晓的安全防护,赵邦伟就负责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多数时间,会清除一些敌对势力,或者强抢一些资源。 赵邦伟最是擅长正面攻坚…… 论速度,与吴明相比或许稍有不如,论防御也比不过死在张南手上的安德鲁,但论攻击力,他却是最强的。 真说起来,吴明和安德鲁其实都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老板,我才出去没多久,连总部都差点被人挑了,那头蠢牛竟然还死在了别人手里,真是没想到啊。” 他笑嘻嘻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叫老板的时候,更是没有什么尊敬的意思,好像只是例行公事:“要不要我帮你出一口气,趁那小子不备,把他干掉。” “不要小看他,邦伟,那人比你想象中更要厉害……当时吴明和安德鲁都在场,全都挡不住他,想想就知道他有多难缠。” 欧阳晓对赵邦伟的吊儿郎当完全不在意,对有本事的人,他向来如此,特别能容忍。 他还清楚,对方并不是对自己不尊敬,而是天生散漫惯了。习气如此,改不过来的。 就算是天王老子当面,这家伙也是如此恶形恶状。 不过,有一点还好,不管欧阳晓安排什么任务,即使是有着生命危险,赵邦伟也从不推拒。 那是二话不说,真敢拼命。 只要有着这个好处,其他一切,都不算个事。 “切,我看老板你是被人吓虚了胆子。不就一个毛头小子吗,再强也超不过三阶实力,难道还能挡得住我的螳螂双臂?” 赵邦伟嘴巴一咧,露出一嘴大黄牙,神情变得血腥狰狞,“只要一声令下,我就灭了他的满门……若不是趁着我不在家,哪里容得他来撒野?” 吴明在一旁听着,目无表情。 他向来就是如此,不争辩,不表现。 在他的心里,自己其实是一个刺客,真的太过高光,显露在所有人面前的话,就离死不远。 不过,这一次他不说话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要隐藏想法,而是,他觉得赵邦伟说得也许没错。 如果先前赵邦伟真的在场,那人杀进来的时候,也许就不能这么轻松的全身而退,安德鲁也不会死。 他比谁都明白,这位同事出手有多凶残,实力又是如何强大。 每一重基因锁的开启,都是一种侥幸,实力也有着天渊之别。 他有时会想,也许自己和安德鲁两人联手,都不一定是这个家伙的对手。 有了赵邦伟的表态,欧阳晓心里安定了一些,摇了摇头:“暂时还不忙走这一步棋,那人还有用。” 真正能成大事者,自是能容人之所不容。 张南直愣愣杀进来,打杀了自己不少手下,并且,连安德鲁也身死当场。 若说不难受不憋屈,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他恨不得当场就把张南抓住,挫骨扬灰,都不能平息心里的怒火。 但是,只要想着自己实验室的进度问题,他就觉得,相比起可能从对方那里得到的好处来说,些许仇怨也算不得什么。 完全可以忍一忍嘛。 忍字头上一把刀。 这刀刺在心里,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 欧阳晓眼中闪着冷光,话语却很温和:“邦伟,这些天,你就和吴明一起跟随在我身边,搜集资源的事情暂且停下。 实验进行到关键时刻,怎么也解决不了那个难题,这事依我看还要着落在张南的身上。如果能够把他那黄芽丹的制法弄来,一定能取得突破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是。”赵邦伟没有什么异议,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向来也不喜欢动脑子。 “其实也不一定需要丹药的制法。”很没存在感的吴明突然开口说道。 “怎么说?”欧阳晓一愣。 吴明仍然是没有表情的死人脸,好像主意不是他出的一样,说出的话却是挺有操作性:“老板你无非就是想要得到那黄芽丹,想要解决基因突变的时候元气不足的问题,普通的药物,总是会与基因药物发生反应。 这样一来,就需要温和无害的强大生命力,这也是当初罗格教授想要抢到黄芽丹的本意……但是,抢得到抢不到暂且不说,其实,这事可以合作的。” “合作?” 欧阳晓眉毛微轩,狠狠一拍大腿,突然站起身来,笑道:“对,可以合作……我真是糊涂了,总是想着怎么掠夺,思维形成了惯性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啊。其实,对付那人并没有那么难,不是吗? 他呵呵笑着,似乎理顺了思绪,吩咐道:“东边的那小矮子对女人很有一手,听说还能把人调叫成母狗,百依百顺的。 这手段确实很厉害……我们不是有人在那里开设了养殖场吗?通知负责人,让他们联系一个厉害的高手来。等老二完成了实验,那张婧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之后,就把她要过来,让我看看到底能调叫成什么样子。” “这……” 吴明目瞪口呆。 对欧阳晓的脑洞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他的心里隐隐浮现一丝阴影,似乎这是一个特别糟糕的决定,却又不知怎么劝说。 吴明其实想说的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把敌人变成合作伙伴就很不错。 但是,他没想过自家老板要做得那么邪啊。 说来说去,还是要从人家的姐姐那里入手,调叫成母狗,亏他想得出来。 不过,细细想来,这种方式的可行性也很大就是了。 如果真能做到,又何惧那张南不屈服? 的确有很大可能收服对方。 因为,从得来的消息中可以看得出来,张南很显然十分重视自己的亲人。 姐姐被控制,由不得他不听话。 如果能成功,不但收获了一个天才医师兼制药专家,并且,还是一个极其厉害的实战高手。 只他一人,就能抵得上亿万金钱…… “就这么办。”欧阳晓越说越高兴,倒是还没有昏了头。 他知道这种谋划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接着又道:“打听一下那张南的行踪,那药物太重要了,先稳住他,去找他谈笔生意。我就不相信了,还有谁不爱钱?” …… 第二天中午,张南应约来到潍坊餐厅,这是一家西餐厅,装修得十分豪华。 前世今生的,他很少来到这种地方,并不是消费不起,而是不太喜欢西餐的口味。 今天答应了老班长萧圆,来见一见当年的同班同学,叙叙旧什么的。 为了不让她觉得自己眼界太高不理人,张南也只得勉为其难的走上一趟。 在他的记忆里,这些十分“久远”的人和事,也值得再回顾一番,毕竟那是许多年前的青葱岁月。 方芸那里行事暂时还没有成功,他索性也不再去理会。 听说,连安全署田正龙他们,如今都不再盯着向阳集团,更没有不依不饶的寻欧阳晓的错处。 张南自然也不好强自出手,坏了方芸的计划。 那就再等一等。 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没什么着急的。 “这里。” 刚走进餐厅,就有侍应生躬身行礼,欢迎光临。 张南随意点了点头,抬头望了望,就见到萧圆那张极具英气的大脸,笑得灿烂。 老班长使劲的挥了挥手,叫了一声之后,又连忙跟四周说了声不好意思,吵到你们了。 萧圆领着张南进了南侧的包厢,贴心的给张南点了一份套餐,更是倒了红酒,才神秘的说道:“你猜怎么着?精武会馆的消息全被封锁了。 我特意查了一下新闻,发现上面只是提了一笔,说精武会馆因为经营违规,暂时停业整顿。你踢馆的事情,完全没人知道。” 她叹息一声,不知是在替张南惋惜还是在庆幸。 惋惜着张南的名气没有打出去,庆幸的是,张南没有惹上大麻烦。 这种情况,显然是官方部门在后面收尾。 “封锁消息了吗?鸿桥十字路口的消息呢?你查到了没有?” 张南若有所思的问道。 他倒是没有关心报纸,实在是在那方世界呆得太久了,完全没有看电视和看报纸的习惯。 甚至他连网络都不怎么关心,这时听得萧圆提起,方才想起,自己有可能曝光了身份和实力,这事也许会有着一些影响。 前一天在鸿桥十字路口遭遇伏击,他可是把一辆失控货车踢下了河,救了一些学生。 并且,在路人面前大打出手,杀了精武会馆的金馆主和一个暗中偷袭的精神能力者。 当时那么多人看着,保不齐就有谁把现场拍摄了下来,或者卖给报社,或者发在网上。 “鸿桥,鸿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萧圆拿出手机搜了一下,疑惑的问道。 张南眼尖,发现老班长搜索到的消息,全是一些八卦新闻,当然,还有一些被屏蔽的信息已被删除的图标。 “哦,没什么,就是随意问问。” 他心里则是在想,官方的实力其实比想象中更大。 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就知道,不知道的人,休想从网络上和新闻平台上面得到准确消息。 其实很好理解,这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锅。 那天的事件,就算是有人跟身旁的人说起,说有人一脚踢偏大货车,打得路面崩塌,石柱碎裂,并且,还杀了人。这消息也得有人信。 如果换做是前世这个时候的张南,他也是不信的。 “怎么就我们两个,不是说还有同学吗?都有谁?” 偌大的包厢,空荡荡的,张南有些奇怪的问道。 萧圆有些不自然,笑道:“她们可能是迟到了。” 实际上,是她早到了。 张南被约的时间,自然也是提前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癞蛤蟆就是癞蛤蟆 随意聊了一会,讲了些高中生活的趣事,慢慢的,张南脑海里尘封的记忆开始鲜活起来。 门口传来敲门声,门打开,就有一声尖叫响起。 “圆圆,好久不见了,也不来找我,真是想死你啦。” 来的是一个满身名牌,浓妆艳抹的女人,她张着双臂,疯子一般高声尖叫。 隔着还远,张南就闻到浓郁的香味。 他眉毛跳了跳,好悬才从记忆中搜索出来对方的名字。 那是当年班上的生活委员,性格很是开朗活泼的张琳,没想到变成这样了,身上多了许多风尘气息。 也许是嫁了一个土豪,也许是奋斗出了成绩,暂时却是分辩不出来。 她的旁边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斯斯文文的十分清秀,头发黑亮的垂落下来。见到萧圆和张南,只是矜持的笑笑,没有张琳那么闹腾。 这是王海若,班上的学习委员,就喜欢诗歌散文,说话细声细气的。 记得她当年个子瘦瘦小小的,没想到这么些年没见,如今长得高挑健美。 不过,张南还认得出来,实在是对方的气质其实没变。 仍然很有文青气息。 “咦,我先前还以为班长叫我们来见谁呢,原来是张大帅哥啊,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越来越帅了。帅哥,还记得我们吗?” 张琳十分自来熟的靠近上来,左打量右打量,跟个花痴一样,突然转头看向萧圆,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圆圆,你老早就过来了吧,谈得怎么样,有没有擦出火花来?” “你想死啊,别乱说,人家跟孟瑶学姐好着呢,你要是想挖墙角就自己上,别扯上我。” 萧圆爽朗哈哈笑着,脸上不经意的红了一下。 王海若在旁抿着嘴巴轻笑,看了看张南,也是眼睛一亮,不由得多看了一会。 她发现,跟记忆中的某个清秀男生比起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是坐在那里八风不动,似乎就像一座山一般。 看起来身上没有什么肌肉,心底深处却觉得很有力量,很让人安心。 这感觉很奇妙。 “我记得张南你好象是考进了离江医大,现在应该是毕业了吧,分在哪个医院?以后我们哪里不舒服了,就去找你,你可不要嫌烦。” 王海若突然问道。 张琳也是望了过来,眼睛里全是好奇。 “那你可要失望了,我毕业是毕业了,现在离江开了一家小诊所,叫福安诊所。你若是身体有些小感冒之类的,不担心我治坏,倒是可以去找我。” 冷场,立刻就冷场了。 张琳噗哧一声就笑出声来,眼睛望向一旁,看了看萧圆,微微摇了摇头。 王海若有些尴尬,连忙说道:“开诊所也挺好的,至少自己做老板,也不用被人管着,自由得很。” 说完,她神情就又有些清冷,对张琳说道:“你刚从国外旅游回来,也不说歇息几天。我们这些人里面,算你嫁得最好了,什么活也不用干,过着少奶奶的富足生活,还能到处游玩。哪象我累死累活的,整天有干不完的工作。” “你也不错的,都市白领,月薪上万,不愧是我们班的才女。听说年底你就要升职,薪水还得翻番。” 张琳容光焕发,笑得面上的粉都有些要掉在地上:“按我说,咱们女人的青春很短,就得多谈几个男友,多方比较,才能称心如意。 象我,前面七个男朋友也都不怎么样,就因为不甘心,多换几个,才终于找到自己的白马王子。 好吧,张南有些后悔过来了。 这是辆公共汽车。 他有一种想要掏耳朵的冲动。 他发现,自己完全与她们聊不到一块去。 年少时的记忆毕竟是记忆,这人一长大了,就变得无比庸俗。 他默然端起红酒喝了一口,发现怎么也喝不惯。 还是喜欢那醇香绵长的烈酒,不太习惯这种酸溜溜带点果味的东西。 张琳呵呵笑了几声,捂着鲜红的嘴唇花枝招展,正要说说这次去夏威夷的趣事,眼角一转,突然站了起来,招手道:“李文兵,这边。” “看看,这才是我们班最有出息的,李总现在开了一家制药厂,日进斗金,谁能想到,他以前在我们成绩倒数第一。” “好你个张琳,又在编排我。”门口进来的是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手上海蓝色的名表,闪闪发光。 他拖开一张椅子,摇了摇头:“我这是小本生意,一年能挣个小几百万就了不起了,哪里比得上人家向阳集团的区域经理。 看看人家周玉晨,年薪千万,金领都不足以形容他,我现在这点生意,还得靠他关照呢,这才是我们中最出色的校友。” 说完,他伸手让了让,介绍了一下身旁一个西装笔挺,眼神犀利的男人。 这人扫了一眼几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南:“哟,真巧啊,竟然遇到了你,张南,许久没见,我还以为你跟孟瑶双宿双飞,过着甜蜜的日子了呢。 没想到工作也丢了,还被人抛弃了,早知如此,也不要占着茅坑啊。这不,什么都没捞着。” 周玉晨幸灾乐祸笑着道。 萧圆的脸色黑了下来,不高兴道:“张琳,他们是你叫来的吧,怎么能这样?” “怎么啦怎么啦,这不都是同班同学吗?互相聚一下也没什么。周玉晨更是难得遇到,他是上一界的学长,跟咱们也很熟,现在成就高了,以后有什么事,或许还要请他帮忙……” 王海若也在一旁打着圆场,“是啊,张南同学现在虽然过得不怎么好,但是有着我们这些同学帮扶,说不定能换一个好一点的工作。” “你们……”萧圆气得满脸通红。 “算了,又没什么交情,有什么值得生气的?班长,犯不着生气,他们是什么嘴脸,好多年前我就看穿了,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张南好笑的摇了摇头。 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也没想过要多做来往,他也不是受不得别人几句奚落的人。 有些人,只当笑话听听就好。 “哼,还是这么故作清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前段时间,我听说孟瑶好像是去了国外进修,某人却是开了个诊所。癞蛤蟆就是癞蛤蟆,天鹅永远是天鹅,怎么也走不到一块去的。” 周玉晨眯着眼,嘴角全是嘲讽。 还记得当年,他摆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在校园表白,结果,孟瑶拉着张南的手就离开了,看都不看他一眼,这件事一直被他当成毕生恨事。 他完全没想过,当时的孟瑶跟张南关系一直很好,两人早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甚至双方父母都有意让两人早早的订亲…… 本来就是他在一旁挖墙角,没挖到反而记恨别人。 这些事,当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可以居高临下的鄙视对方。 ‘可惜暂时还没问到孟瑶到底在哪里进修,否则这时候就可以去追求一下,比起这种社会底层的下三滥,我才是最适合她的。’ 周玉晨这样想着,看着几个同学过于热情的眼神,心里十分舒畅。 呯呯…… 门被敲响了。 他转头望去,就见到三人推门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的是一个笑容满面的青年,身后跟着一个瘦高中年,还有一个五短凶悍黑衣汉子。 周玉晨愣了一愣,身体立刻矮了三分,脸上挤满了笑容,声音都微微有些变调,连忙迎了上去。 “老板,您怎么过来了?” 来的是欧阳晓,身后跟着的是吴明和赵邦伟。 第一百七十三章 烫手的山芋 这一刻,周玉晨就差没有摇尾巴了,看他弯着腰伸手迎上去的模样,脸上挤满了阿谀的笑容,几人看着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这位校内风云人士,精英学长,哪里还有先前的半点高傲? 合着对待自己这些同学就是高高在上,对着一些有钱有势的人,就如此低三下四。 萧圆终于明白,这位号称混得最好的校友,到底是怎么混出来的? “不就是向阳集团的少董事吗?听说还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用得着这么低三下四?”她撇了撇嘴,心里直犯恶心。 张琳表情却完全不一样,听到来人的身份,她的眼睛一亮,象是百瓦的灯泡一般,脸上更是泛起桃红…… 王海若这个一直都清冷淡漠的文青女人,此时眼里也有了些热切。 更别提那李文兵了,想要向前,又担心失礼。 他直愣愣的看着周玉晨,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眼前这位可是国际大公司的少董事,从指甲缝里漏出那么一丁点机会来,就能让人挣得盆满钵满。 他恨不得前去套近乎的是自己,能在欧阳晓的面前混一个眼熟,有可能代表着千万上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可惜的是,周玉晨根本没有回头,也没有介绍熟人的想法,只是恭敬的向前,想要说上几句话。 欧阳晓脸上带着矜持笑容,脚步微微一顿,瞟了一眼伸手过来握手的周玉晨,却没有理会。 他好像记得,对方是自家公司名下正规产业的一个小经理…… 到底叫什么名字,倒是忘记了。 现在正事要紧,却是没有什么心思跟他说话。 他径直走过周玉晨的身旁,走近张南,看着还有三米多远,就不敢靠近了,只是笑道:“张医生在这里同学聚会,倒是让我好一阵找。这次冒昧打扰,却是想跟张医生合作做一笔生意。” “哦,我倒是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向阳集团掂记?做生意就不必了,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什么直说吧。” 张南神情淡漠,脑海里却是排除一个个可能,陡然想到一件事。 记得当初方芸曾经说过,罗格教授在临死之前,曾经在电磁屏蔽的情况下,把一些资料和信息传输了出去…… 这么说来,自己拿出来钓鱼的黄芽丹,肯定是落入欧阳晓的眼中了。 这事很好推断。 田正龙一直盯着欧阳晓,认为他在做人体实验。 也就是说,这位名义上做正规生意的欧阳家少董事,其实是众生组织的一个窝点。 由此可见,罗格教授应该跟他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到底是怎么联系的,张南不得而知,但他只要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就行了。 说实话,黄芽丹对他来说,其实并不算多么重要。 就算是把制药方式教导出去,把成药理念都传授出去,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一个问题就是,这种制丹方式,其实很玄学……全靠他的生死轮回气,操控生死二气,让生机勃发,死气潜藏。 换做机器来制作,张南并不认为有人能做得到这一点。 当然,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也有可能,对方有着超出现实的黑科技可以做到。 但多数情况下,是做不成丹药的。 这其中的内情,欧阳晓肯定是不明白的。 这位不是傻子,当然也能明白,随意开口要人家的药物配方,肯定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面对一个刚刚杀掉自己许多手下的厉害高手。 更不可能提出太过过份的要求。 这样一来,欧阳晓的目的也就清楚了。 他是想买药…… 花费巨额金钱来购买丹药,用来辅助实验。 从这里也能猜想得到,自己那种治病救人的丹药,对于众生组织的基因实验,应该有着十分奇妙的作用。 以至于,对方都能够抛下仇怨,亲自找上门来。 “好,张医生果然是爽快人,我就直说了,不知张医生可不可以卖给向阳集团一样东西?” “如果是想买丹药,那就没必要开口了。 我那药物制作起来,十分困难。自己用还不够,哪里还能卖给别人?” 张南一口回绝,连对方的条件也没听。 “一个亿,我给你一个亿,只要卖给我十颗药就行。”欧阳晓开价了,他伸出一根手指,笑道:“我可是很有诚意的,张医生不妨考虑一下。” 欧阳晓也有着自己的考量,他需要十颗丹药,看起来有些多了。 但在他的设想之中,这数量,其实还有些少了。 毕竟并不是用来治病,而是用来进行基因实验,里面涉及的环节太多。 想要一步达成所愿,量少了还真不成。 之所以开价一个亿,就不得不说起张婧的违约金了。 当时欧阳宇的寰宇实业,与张婧签下合同,其违约金达到了惊人的八千万之多。 对于一些富豪来说,这笔钱只是一个很小的数字。 但只要想想乌潭诊所的现况,就能明白,他们张家连一点零头也是拿不出来的。 所以,基本上,张婧就不存在违约的可能,想要离开寰宇,根本就做不到。 正是看准了张家的难处,欧阳晓相信,自己开出的价格,对方完全不可能拒绝。 丹药是很重要,但能重要过自己姐姐的自由吗? 他好像看到了张南兴奋之极的答应下来的情景了…… “不卖。”张南摇头,脸色都没变一下,好象对方嘴里说的并不是一个亿的生意,而是开价一块钱。 完全没有牵动心思。 “好,吴明,立刻打钱,一手交钱,一手……什么,你不卖?” 欧阳晓愕然,他挖了挖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张南都懒得答理他了。 只是冷笑一声,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他当然知道,这笔钱,根本就是极其烫手的山芋,自己根本就拿不到,拿到了也花不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狗肉上不得台面 如果方芸说的是真话,在不久的将来,欧阳晓很快就要倒霉了。 他曾经调动的所有资产,都会成为赃款。 谁也无权动用。 就算是排除掉这个因素,张南也不会跟欧阳晓进行交易。 他担心自己卖药得到这笔钱,会夜夜睡不安生,会内疚。 不用问,欧阳晓拿着自己给的药物肯定是用来给无辜百姓进行实验用的。 拿人命来做的基因实验,不管是成功也好,不成功也罢……只要想到自己的药物用在这种场合,张南心里就十分不舒服。 他就算不行侠仗义,惩恶除凶。 也不可能助纣为虐,为虎作仗。 现在没有直接出手拿下欧阳晓,已经算是对方的运气。 若非答应了方芸,要等着一个消息,不想打草惊蛇的话,张南早就动手了。 他可是还记着,日前欧阳晓曾经威胁过自己的家人……他是个记仇的人。 旁边几人全都长长吸了一口冷气。 到底是什么药? 只是张南独自制作的十颗药,就能卖一亿的价钱…… 偏偏人家求着,他还很不乐意,就象是根本看不上这一个亿。 假的,全都是假的。 不会是两人在唱双簧,故意想骗人吧? 想想又不可能。 先前可是听周玉晨说了,对方是他的老板,也就是宜水向阳集团董事,家财万亿的富豪。 这种身份,怎么可能给张南做托,替他做局。 张琳眼睛睁得象两个灯笼,眼皮底下粉底刷刷直往下掉。 这一刻,她根本就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尖声叫道:“张南你傻啊,这么个好机会,你还不答应?” “是啊,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家里的诊所,一个月的营业额,也就只有个四五千吧。眼前可是一个亿,够你挣十辈子的了。” 王海若也是急了,连忙在一旁插言。 说真的,她虽然不太看得起这个老同学,认为对方只是芸芸众生中的最底层……是一个为着衣食辛劳奔波一辈子,偏偏没有太多计划,也没有太多出息的普通人。 虽然是这么看待对方,但毕竟是老同学,总还是有着几分顾念的。 这不,就帮着出主意了。 倒是周玉晨,嫉妒得心口直疼。 刚刚被晾在一旁,小小的丢了一个脸,他心里委屈难受愤怒,没地方发泄,也不敢表露出来。 自家老板如此重视张南,让他差点没忍住发狂。 最让人难受的,还是张南的态度。 明明占了天大便宜,还偏偏还一幅爱搭不理的样子。 就象当年,对方也不见得有多重视孟瑶,冷冷淡淡的。 但是孟瑶,就爱跟他呆一块…… 周玉晨嫉妒得快要疯了,他嘴唇发颤,突然走前两步,伸手戟指:“张南,别给脸不要脸了,我老板出这么大价钱,算是看得起你。 你不去感恩戴德,还在那里推三阻四的,真是狗肉上不得台面……” “放肆!”张南脸一沉,抬腿踏出,一脚踹了过去。 “一直嗡嗡嗡的跟只苍蝇似的,烦不烦人?” 嘭…… 一声闷响。 周玉晨就像破布娃娃一般的,被一脚踹得倒飞五米有余,啪的一声挂在墙上。 停了一停,才滑落地面,软倒在地。 喀啦啦响成一片的声音传入耳中。 不用问,他胸前骨头都断了不少根,嘴里一个劲的溢出鲜血。 这还是张南已经脚下留情了。 只是把他踹成重伤,没有当场要他的命。 “啊……” 张琳尖叫出声,拖着王海若一起后退,连脸都白了。 而唯一在场站着的男同学李文兵,却是一声不吭,带着惊惧眼神看着张南,偷偷的就掏出手机,背在身后按下号码。 萧圆捂脸叹息。 她早就猜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别看张南长相斯斯文文的清秀儒雅,不生气的时候,跟他相处起来十分舒服,如沐春风那种。 可一但他生起气来,却是凶悍得如同狮子猛虎。 出手必伤人。 周玉晨先前在聚会之时,居高临下的又是讽刺又是嘲笑,更是拿孟瑶出来说事。 她就有些担心张南会忍不住出手伤人。 事实上并没有。 其实,萧圆还是挺佩服张南的度量的。 她自问如果换做自己处于同一种情况之下,早就捋起衣袖打人了。 哪里还能云淡风轻的当做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 结果,结果仍然没有什么两样。 周玉晨逃过一劫之后茫然不知,仍然一个劲的挑衅,都不带停的。 这一下,任谁都帮不了他了。 其实,周玉晨的死活,也不关萧圆的事。 在她看来,这位留洋归来的海龟,虽然在向阳集团做了高管,或许也称得上一声成功人士,但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他那人渣的事实。 读高中之时,就已经学会挖人墙角,见着美女就走不动道,这种人能是什么好人? 周玉晨一直都是宜水一中的风云人物,家里有钱,也有一点小背景,最关键的学习成绩极好。 所以,他的小道消息一直没断过,萧圆也听了好多。 经过证实的,这一位在宜水一中之时,就曾经弄大过不下五位女同学的肚子。 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就这样,还敢来追求孟瑶。 没被人打死,算是很命大了。 因此,她没有半点想要求情的想法。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同时,这也是萧圆先前见到周玉晨也跟着过来,心里十分不高兴的原因。 自己好不容易请来张南,跟一些老同学见见面聊聊天,是很开心的一件事情,全被一颗老鼠屎给搅了。 看如今这样子,周玉晨不死也得残,算是大快人心吧。 萧圆眼中波光一闪,不动声色的转头再看了一眼李文兵,嘴角微撇。 那一位,是在报警吧,希望到时不要太过吃惊。 欧阳晓脸色有点不好看。 倒不是害怕。 而是张南的所作所为,简直一点面子都没给他,说得文雅一点,那就是‘视他如无物’。 自己虽然并不爱搭理这个叫不出名字的属下,但总的来说,打狗也要看主人。 毕竟是在谈生意对不? 并不如那天追击和拦截,两方都在生死搏杀,这情况有点不一样的。 在欧阳晓的心里,自认为已然拿捏到了张南的把柄,笃定对方不敢对自己出手,害怕的情绪一旦没有,对有些事情就分外不能容忍起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身边多了一个人。 赵邦伟。 这是他手下的王牌,有太多麻烦事,都是对方帮着处理的。 他对赵邦伟的信任和倚重,更是远在吴明和安德鲁之上。 欧阳晓眼神扫过,隐晦的使了个眼色。 赵邦伟马上就领会到了。 本来冷冷盯着张南的他,一步就踏了出来。 右脚落处,包厢狠狠的抖了抖,似乎整个房间都摇晃起来。 “哧哧”锐声响起…… 萧圆等人望去,就见到随着那个矮壮身形的中年人一足落地。 地面大理白石地面,已经裂开一道道蛛网般的纹路……碎石飞溅开来,一只脚面已经深深的陷了进去。 “早就听说张医生身手厉害,今天一见的确是名不虚传……不知能不能赏脸出手?大家切磋一下,共同提高。” 这话说得礼貌,更是依足了江湖规矩。但是,赵邦伟话语里深沉杀意和疯狂的气势表明,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而是在认认真真的挑战。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眼角的那丝睥睨更能表明,他有着必胜的信心。 ‘好强的脚力。’ 萧圆眉毛狂跳,好看的五官都震惊得差点挤到一块,嘴巴变成了o型。 那日在精武会馆,看到金泽珠和李恩卓等金牌教练出手,迎接张南的挑战之时,萧圆就表示大开了眼界。 那两人的脚力也算厉害,一脚重重踏落,能在石地上踏出一个小坑来。 但是,与眼前这个矮壮汉子比起来,那两位金牌教练简直就如同婴儿一般柔弱。 矮壮汉子落脚之时,并没有象金泽珠那般狠狠蹬地,而是轻飘飘的,仿佛普通人平平常常的走路。 脚步落下,却是如同山崩一般声势骇人。 这举轻若重的本事,即算是外行看热闹,也能看出其中含金量。 萧圆甚至怀疑,以这人的本事,就算是手里拿着一根稻草,也能敲出巨锤般的力量来。 血肉之躯在他面前,跟纸糊的差不多。 他竟然还向张南挑战? 萧圆心里有些担心起来。 这是生意没谈成,就要出手伤人了吗。 还没等心乱如麻的萧圆定下心来,张南已经轻笑出声:“比那个安德鲁的确是厉害一点,你叫赵邦伟吧,听说做事不怎么地道……切磋可以,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在张南的精神力感应之中,这个身材比安德鲁矮了一大半的汉子,身上的气血磅礴,的确是非同小可。 对方露出的手臂肌肉,看起来象是钢铁一般发着淡淡光泽,坚硬至极。 在精神感应之中,又如橡胶一般的充满弹性。 刚柔相济,气血如长河。 这种肌肉骨骼,这种气血体魄。 张南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丑陋的矮个子壮汉,实在是自己重生回来所见到的第一个炼体高手。 的确是炼体。 或许在身体防御方面,比起安德鲁来,也没强上多少。 但是,论起对格斗术的掌握和力量的运用,却比安德鲁不知强上多少倍。 其攻击力暂且不说,看不太出来。 但是,危险性一点也不小。 浓浓杀意侵袭而来,萧南身上汗毛毛孔都有些触电般的麻痒。 ‘有资格跟我动手。’ 如果三阶先天阶段也有一个分级的话,安德鲁和吴明的战力,其实只能排在先天前期。 而赵邦伟,至少到了先天后期,甚至达到了巅峰。 而且,他没有明显的短板,各方面都是均匀的强大。 不,还是有一个短板的。 那就是这人的精神力量,远远不及他的肉身力量。 这方面并未取得平衡。 面对别人,或许还没有关系。 面对张南之时,这种弱点,就很致命了。 张南眉锋一拧。 迎着对方如虎啸般抓来的一只手掌,也不拦腰作势,直直站着,一拳后发先至,轰到对方的手心。 先试一试力。 赵邦伟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嘴角狞笑着,手爪突兀加力,嗡的一声沉闷声音响起,空气炸开一团团白纹。 真空爆! 张南眉毛跳了跳,却没有改变招式,恍如对方变招加力的行为完全不存在一般。 拳爪相交。 “轰隆隆……” 原地打了一个焦雷。 劲风狂卷。 靠得太近的桌子椅子全都被撕裂,碎木粉屑乱飞。 地面一层石屑蓬的升腾而起…… 两道人影同时往后退了三步。 张南面无表情。 赵邦伟面上却是升起一丝红潮。 这是气血上脸,心脏负荷太大了。 他心里一凛,暗自惊讶。 看向张南的眼神就有些慎重起来。 同时,心里也有了一些不解。 心想自己解开第三重基因锁,更是练了二三十年的外门硬功。两者结合之下,除了面对那些经过独特机缘渠道达到顶尖层次的四阶实力高手,在三阶这一档次,基本上就称得上无敌了。 可是,自己一爪攻出,附带的血罡之气,触及到对方那毫无异象的拳头,竟然没有占到一丝便宜,隐隐然还略处下风。 有些不太好接受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是真不甘心啊 赵邦伟一直以来就是个谨慎的性子,看起来他虽然暴躁凶横,内心深处却是细腻无比。 这时试出了张南的本事,看到了取胜希望其实很小,就不准备再打下去了。 因为他明白,自己已经使出了全部力量。 除了没用上专精的匕首之外,这一式虎爪,已经集中了全身精髓,甚至还打出了真空爆。 就算眼前是一砣钢铁,也能打成碎块…… 这样的攻击力,对方都能轻轻松松的抵挡。 到底有多强? 安德鲁死得不冤…… 赵邦伟这样想着,就想后退。 他今天的任务只是保护欧阳晓。 如果能顺手杀人当然最好,杀不掉也没关系……到时候纠集人手,寻找机会围攻就是。 杀人并不难,更不争在一时。 他算盘打得挺好。 也没想过张南愿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 张南没有被人攻击却不还手的习惯。 赵邦伟身形一退,他就跟着向前追击,如影随行,速度比对方还要快上许多。 前伸右臂骈指为剑,指尖黑光萦绕,带着不详的气息。 “打了就走,有这好事吗?咱们再切磋一会。” 一句话还没说完,剑指已然刺到赵邦伟的胸前,指剑闪烁着,连出十三剑。 十三剑化为一剑,一道粗长的黑色剑光,象是激光一般,直直破开赵邦伟拦截双臂。 气劲汹涌之间,一点黑芒,倏忽之间,就打入赵邦伟的体内。 同一时间,呯呯呯,三声枪响,响在耳边。 子弹呼啸着,成品字形,封住张南前冲身形。 预判精准,反应神速。 张南一进一退身如幻影,子弹临身之前,他已经退了回去,好像从来就没有移动过。 “啧啧,这枪法,的确是很不错了。可惜你不通武道,否则,我还真不一定能胜得过你。” 或许赵邦伟的实力比起吴明来说要强上不少,但是,在张南看来,吴明对自己的威胁还在赵邦伟之上。 人类之所以征服大自然,其最大的原因就是善用工具。 工具用到了极致,也能移山填海,威力无穷。 吴明的武技或许不够,但对枪支的利用,却已是妙到毫巅。 赵邦伟退到欧阳晓身边,脸上阵红阵白,烦恶欲吐,内心深处感觉十分不对。 刚刚对方不依不饶的运指成剑,攻击过来之时,他本来可以完美封挡。 凭借着坚韧无比的躯体,以及强横的力量和完美技巧,他自信随便对方怎么攻,十招八招之下,根本就不可能取得半点成果。 即算是对方实力超出常理的强大。 但不知为何,他在出手拦截之时,无端端的精神一阵恍惚……象是昨晚没有睡好,精力不济,打了一个瞌睡。 这瞌睡时间十分短暂,却很致命。 正是因为一瞬间的分神,他感觉到有什么不太美妙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心里不知为何,就升起了一丝悲凉。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死。 “走……” 赵邦伟憋红了脸,咬紧牙关护着欧阳晓向后退去,完全没有找回场子的想法。 他只想着早点回去,检查一下身体,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 吴明反应更快,早就先一步退出包厢,双手执枪,并未抬起,保持在随时激发的状态之下。 能看得出来,他的眼神茫然,显然是已经全力运转基因锁的力量。 很可能,他还能用出0.1秒之内射出三五颗子弹的秘技来。 这种枪法,就算是张南,在短时间之内,也只能躲,并不能硬扛。 庆幸的是,张南一直冷眼看着,并没有再追。 退出包厢,再退出大堂,几人依稀还能听到身后飘来的一声冷笑。 欧阳晓微微有些茫然,不解的看向身旁紧紧护着自己的忠心耿耿下属。 还没等他问话,赵邦伟身体晃了晃,张嘴就吐出一口血水。 血水喷落地面,沾湿衣襟,十分刺眼。 欧阳晓惊惧的发现,血水里面,还有着细小的一块块肉片。 那鲜红色泽,滑腻质感,一看就明白,这是内脏碎块。 “快,快快,回去,送他进培养槽。” 欧阳晓一下就慌了。 安德鲁死的时候,他只是有些遗憾。 并没有太过失望。 一个只会防御,没有太强攻击力的护卫,也算不得太过有用。 一般情况下,基本上没人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欧阳家不惹人就算不错了,根本就不会有人敢于惹上门来,更别提敢杀自己这个嫡系子弟。 也只有张南那种对上流社会一无所知的乡巴佬才会不管不顾的大打出手。 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其实,今天提出做生意时,欧阳晓仍然是很有优越感的。 在他看来,合作之时,其实是对方占了大便宜,自己是在施舍。 送出去的东西,迟早要连本带利的收回来,有朝一日终究会收服对方。 但是,此时眼看着赵邦伟也跟着快要步其后尘,他就有些失落了,甚至还有了丝丝恐惧。 那位看起来并不需要太过重视的医生,其手段之狠,胆量之大,真是匪夷所思。 难道他完全不怕向阳集团欧阳家的报复? 甚至,还不怕他姐姐遭遇不测? 欧阳晓很不理解,很委屈。 这时候,自然也不可能还想着什么合作的事情。 他就算脑子再笨,也知道想要得到黄芽丹根本就没戏了。 根本就不是钱的事,而是对方没有合作的想法。 强扭的瓜不甜。 既然用药物控制实验进程的打算已经失败,那么,就妨走一走另一条路。 “送邦伟进培养槽,并且,开启兽化基因实验…… 我就不信了,结合兽化基因和天锁开启技术,就不能弄出成果来。 只差最后成型,‘兵器’就要达到完美。不做完这个实验,我是真不甘心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跌眼镜 “老板,我总觉得情况不妙,不如这个实验不做了,咱们早点撤走。”吴明皱眉,他觉得自家老板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了,失去了以往的冷静,象是一个赌徒一般的孤注一掷。 两个半成品,合在一起,并不一定会出现成品。 十有八九是会出现失败品。 还很可能引发不测后果。 这一点,如果换做是以前的欧阳晓,应该会懂的。 但如今,他不想懂。 “听令行事,不用多说了。” 欧阳晓阴狠的看了那家法国餐厅一眼,再不回头。 …… “吐血了,走不动道,可能快不行了,那矮子刚才受了重伤吗?” 萧圆收回探出的脑袋,惊异的看着张南,想问又没好意思问。 “如果救得及时,很可能不会死。但也不一定,能不能活?还要看命。” 张南嘴角一扯,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在惋惜。 “你就不怕接下来不好收场?”王海若很不理解,震惊的同时,又摇了摇头。 心想张南这种做法,完全是好勇斗狠脑子发热。 他很可能要倒霉了。 她脚下就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 这是不想跟张南为伍,生怕受他连累。 动不动就要打死人…… 连同校学长,也一脚踹个半死,还有什么他不敢干的? 餐厅经理,正要向前来讨要赔偿的事情。 地板都被打烂了,桌椅也碎成一块块,损失挺大的,他一个打工的担不起这个责任,也没必要去担。 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四五个身着黑色警服的男人急冲了进来,走进了包厢, 为首的是一个面黑如铁,身形壮健威武不凡的警察,一眼就能看出这位是个性子极其刚硬的人。 “谁报警?” “警察同志,是我报的警。这里有伤者,不知能不能救活。” 李文兵长吐了一口气,象是见着了亲爹一般的,几个箭步冲到警察身前,转身指着张南,是他打得。 “哦,是张南啊,那没事了。他既然动手打人,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高大警察笑出声来,又道:“张医生,这人什么身份,怎么得罪了你?” 张南跟着笑:“好像是向阳集团的一个什么经理,在国外留过洋,回来做了合资企业高管……他倒没怎么得罪我,一点口角而已。郑队长,你徇例办案就行。” “口角啊……明白了,这人一定是口很臭!连你这么好脾气的都受不了。这些所谓的精英人士,一直都是这个德行……叫救护车吧,早点收队。” 郑队长轻描淡写的就把事情平了。 看得四周所有人全都呆住。 张琳张了张嘴,看了一眼张南,一句话也不敢说,就象被吓坏的鹌鹑,身体还不停的打着摆子。 王海若低着头,羞恼得不敢抬头。他先前还质问张南,想问问对方是不是收不了场。 还一个劲的想要撇清干系,最好是同学都不用做了。 结果呢,人家张南根本什么都不用做,事情的后续早就处理妥当。 此时没脸见人了。 只有萧圆,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笑得十分轻松。 李文兵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眼神变得十分愤怒。 “他伤了人,就不管啦?你,你就不怕传出去?” “这又是谁?”郑队长皱眉。 “我是福源公司的法人代表,希望警察同志能秉公处理这次事件。” 李文兵冷冷望了张南一眼,又想到先前欧阳晓开价一事。 心想,若是让那个少董事知道自己出了力气,以后,肯定会多关照一二,自己的公司也有壮大几分。 其实他跟张南没有仇,本来不至于这样针对。 但一来关系到利益,二来,他愤恨于张南阻了自己的财路。 眼看着周玉晨重伤,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理事,这条线就断了啊,这还了得。 “你们有仇?我发现,张医生你还真的走到哪都得罪人。” 郑队长好笑道。 张南摇头:“没仇,这位还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学呢,也不知哪来的正气凛然? 他开了一家小型制药厂,年入几百万那种,背靠着向阳集团弄点好处…… 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是有的吧,刚刚他还在替欧阳晓鸣不平呢。” “原来如此。”郑队长恍然大悟,脸色冷了下来,“带走,仔细隔离调查,查查那制药公司往来帐目,尤其是税务方面。” 几个警察象是看死人一般的看着李文兵,如同抓小鸡一般的把李文兵抓住,粗暴的把他双手扭在背后,铐了起来,要押出餐厅。 “怎么了,你们干什么,呜……” 这是被堵住嘴巴了。 “就不打扰张医生了,告辞。”郑队长办完案子,也不耽搁,走了两步转头取笑道:“算上精武会馆,再加上今天这家制药公司,算起来,张医生已经整垮两家公司了。希望能看到你再接再厉,把向阳集团也弄垮,哈哈……” “玩笑开大了。”张南无奈,“我也不是针对他们,奈何,偏偏要上门找事。不给点颜色看看,都过不了我自己这一关。” 看着郑队长挥手离去,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萧圆是不知说什么好,生怕打击到两个女同学的自尊。 而王海若和张琳两人,则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张南,她们甚至有些担心张南找麻烦。 刚刚的事实证明了。 在自己两人眼里认为成功人士的那些同学,对张南来说,只是可以随手碾死的蚂蚁。 都不用刻意针队,只是随意歪一下嘴,就能把人整得倾家荡产。 好象,听那郑队长说了,在宜水城影响力巨大的精武会馆,也是这个老同学弄垮的…… 她们是真的被吓到了。 从小在宜水长大,谁还不知道跆拳道精武会馆的名气和实力? 连那些人都斗不过张南,自己先前还表示看不起,现在想起来,唯一感觉的就是后悔。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另外一个入口 “这次多谢郑队长了。” 出得餐厅,张南笑着说道。 虽然说可以拿出自己特事处编外客卿的身份来,就算是伤了人,也没有什么大事,但是,毕竟还是有着滥用权力的嫌疑,传出去了并不太好听。 此时安全署主动示好,主动帮自己解决一些麻烦事情,并且,还派出大量人手保护自己家人,一直守候在乌潭诊所旁边,这多多少少是个人情。 “是我们应该做的,还没有多谢张医生仗义援手,否则,这次的案子想要取得突破,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指不定就会弄出天大的乱子来。” 郑元礼笑得很爽朗,摆了摆手不以为然。 两人交谈了几句,他的电话就响了。 走到一旁,伸手遮住话筒,郑元礼突然脸色大变,声音变得细微且压抑。 “田局,什么,兽化基因改造……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郑队长满脸歉意:“张医生,我有事先走一步,今天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后续会解决妥当的。” “你先忙。” 张南笑着说道。 看着郑元礼带着手下的队员匆匆离去,他的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掏出手机,想拔通方芸电话,想了想又停了下来。 主动提出帮忙和被动接受请援,还是有些区别的。 自己也算是跟官方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终归还不是体制中人,严格说起来,只是一个合作者的身份。 在事情并未明朗之前,不适合掺合太深。 回到餐厅,萧圆和张琳、林海若几人还没走。 也不知是不想走,还是不敢走。 张南感觉,还是后者居多。 几人尬聊了几句,气氛就变得沉闷起来,全然没有刚开始见面时的活络。 至此。 萧圆同学发起的聚会,经过一番插曲之后,自然不可能再继续下去。 除了这位女班长的态度仍然未曾改变之外,剩下的赵琳和林海若,看向张南的时候带着敬畏和疏离,生怕说错一句话,引来不测的后果。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想要回忆一下往事,说一说高中时候生活的趣事,也有趣不到哪里去了。 笑都笑得勉强,还怎么交谈。 本来就不是一个圈子了,也没必要硬生生的凑到一起去,张南倒是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只是萧圆有些唏嘘。 一方面感叹于张南如今的地位或者说是神秘,一边惋惜那些老同学的市刽和俗气,或许也能称之为生活的无奈。 但无论怎么说都好,这次同学小圈子的聚会算是彻底的失败了。 两人约好了,有空的时候出来喝杯咖啡,就各自告辞离开。 张南还没回到诊所,不出意料的,就接到了方芸的电话。 “安全署得到线报,欧阳晓的破晓生物实验室正准备进行危险实验,很可能会出现不可预料的后果。同时,还发现一个很可疑的情况,那些高层工作人员,似乎有些恐慌。还有一些人正在收拾行装,有撤离的可能。” 方芸的话里透着一点紧张和焦虑,不等张南回话,接着说道:“张医生,事关重大,不知你是不是随时可以出动,这次真的要麻烦你了。” “没事,既然答应了下来,你就放心吧。什么时候动手?” 张南毫不在意。 心里倒是对安全署的田正龙印象有些改观了,欧阳晓那里刚刚有了一些行动,这边就知道了,显然,他也不是表面上那么没用。 很可能,在欧阳晓的生物实验室关键位置上,其实有着安全署的卧底存在。 更可能,那位可敬的警员先生,此时是冒死传回消息,所以,官方才会如此紧张。 方芸的声音平静了些,带着丝丝感激:“张医生能答应那是最好了,成功的把握又大了一些。我们发现,实验室的所在位置有些难点,白天不太好动手,这里还有着许多市民,一旦对方狗急跳墙,很可能伤及无辜,等晚上再动手吧。” 张南听明白了这意思。 除了实验室的位置处于人流集中所在地,并且,她肯定还要调集一些人手。 这些也不必要多说。 到时候就知道了。 …… 晚上十点。 无月无星。 张南借口出门散散步,就出了诊所。 出了长长的巷子,有车在路口等着。 开车的是个熟人,卫兰心。 她此时也穿着制服,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显得干净利落。 一接到张南,就紧踩油门,一路疾行。 只过了十多分钟,就到了城北。 夜色下,森林公园显得十分幽静,除了惨白的路灯,能隐约看清道路之外,就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行人,走在林荫道上。 也没看到多少车辆往来。 不远处,狼岭如同巨兽一般匍匐在城市一侧,山风吹来,树叶哗哗。 “师姐说了,这一次行动,最主要快准狠,不能给对方反应机会。” 经过假山,小湖,穿过一个游乐场,两人下了车,卫兰心带路径直上山,台阶越走越窄,很快就到了一片密林。 卫兰心这时才开始介绍情况:“那天,你没有直闯通道是对的,据可靠消息,欧阳晓在他家庄园里面布置了许多机关,科技含量很高。即便武力再高,毕竟是血肉之躯,没有经过允许,基本上不存在通过的可能。” “就算是调派大队人手,以炮火开路,一路打通弯弯绕绕的通道,也没有用。对方完全可以得到反应的机会,安全撤离。” 卫兰心很是无奈:“因此,方师姐只能另外想办法。这两天,动用了许多人力物力,才开始锁定具体方位,也找到了另一个入口。当然,准备还有些不足,若不是安全署传来消息,今天有了变故,我们也不会如此仓促行事的。” 张南闭上眼睛,凝神感应了一下四周,心下了然:“这里应该就是另外一个入口了,难道,那处实验室所在是公园的地下,工程一点也不小。”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来指挥? 工程何止是不小,如果从狼岭半山腰这里有一个通道的话,直通公园地下,这基本上,要打出数里之遥的地道。 考虑到现代化实验室的规模和设施,张南更加诧异了。 比如通风、水电之类的东西,这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好的。 想要在地下建造出这种地方,单凭区区一个公司的力量,很难做到。 就算这个公司是合资的,也不行。 可想而知,这处地下建筑的建成,应该少不了一些暗地里的交易。 这些不管自己的事,张南也不去多想。 从半山腰往下望去,隔着树林、湖水,微弱灯光之下,还能看得见欧阳晓的庄园。 那里灯光通明,却又十分安静,很可能正在对峙当中。 最大的可能还是安全署正在准备当中,或许下一刻就会发动。 当然,这种安静也可能是欧阳晓特意造成的假象。 庄园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以张南的眼力,也是看不清楚的。 “走吧,看看这处入口,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埋伏?让方芸不敢进攻。还有,我要知道,实验室里的突发事故到底是什么?” 张南抬腿超过卫兰心,拔开树枝,向前走去。 他感应到了,那里正有着密集的人气,整片山坡附近,埋伏着超过三百人,离得最近的一个气息十分熟悉,那是方芸。 “我来回答吧,兰心也不太清楚的。”方芸迎了过来,她的身后,不远处还有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军装汉子,呈环形站立,静寂无声。 一个身材略显削瘦的青年军官,跟在她身后,落后半步。 “这是王上校,我从宜水基地请来帮忙的,主要是拉网布防,不让欧阳晓逃走。毕竟,我们并不知道,这处实验基地,到底会不会有着另外的通道?” 青年军官若莫二十七八岁,浓眉大眼,啪的敬了个军礼,又过来握手:“张医生,我是王志国,听上级命令,这次任务以你为主。 我们317团负责协助,同志们都是好样的,你有什么计划,尽管指挥,我们绝不会拖后腿。” “我来指挥?” 张南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看着王志国满脸严肃的模样,就知道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 转头看向方芸,这位女警官悄悄的眨了眨眼,嘴角出现一抹笑意。 他不知道这位方警官到底是怎么联系附近的基地官兵,又是怎么跟这些人介绍自己的,但毫无疑问,方芸对自己的确是十分看重,甚至称得上是依赖。 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若论有谁对欧阳晓手下实力了解最深,张南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可以谦虚的。 等会行动,无论哪一种情况,破晓实验室也不可能束手待毙,肯定会反抗。 对普通官兵来说,就很危险了。 从那日所见的精英保安的实力判断,欧阳晓的那些手下,其实一点也不弱。 他的实验室,肯定是取得了一些成果,能够大幅度提升手下战力…… 真让这些士兵与那些所谓的“保安”正面拼杀,肯定会伤亡惨重。 换做自己指挥行动,倒是可以减少一些损失。 这也许就是方芸的用意所在。 张南也不推辞,问道:“说说吧,到底是什么情况?” “主要是三点信息,第一,据警方卧底传出的消息表明,欧阳晓正在进行禁忌人体实验,强行采纳从离江传来的兽化基因改造技术,结合并不完善的基因锁开启技术,同时进行生化实验…… 第二,目前情况表明,安全署高层,与向阳集团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也有可能是安全署执行人员给欧阳晓通风报信。我们的行动还没有开始,对方已经得到了消息。 现在,田正龙那些人,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全面发动起强行进攻庄园。但是据我判断,他们攻不进去,可能还打草惊了蛇,让欧阳晓直接退走。 第三点,如今发现的山腰通道,进入五十米处,有着一条大蟒盘踞,很难通过。” 方芸说得很简单,话里透出的信息,却是让人挠头。 张南早就知道众生组织的进化实验,根本就毫无人性,倒没有什么惊奇的,第二点所说的安全署有着内奸,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倒是通道口还有着巨蟒守门,让他挺意外的。 巨蟒,到底有多巨? “带我去看看。” 已经发生的事情,不用多去纠结。 以张南的想法,既然安全署的行动已经暴露,那就不用再做指望。 此时最正确的做法,肯定是兵贵神速,能够直捣黄龙。 杀入实验基地,取得实验资料。 至于擒拿欧阳晓,能做到当然最好。 就算是让对方逃了,也没什么。 按方芸的说法,只要得到那些资料,就可以了。 行动即使不算完美,也算是完成任务。 对于方芸所说的名额和机会,说实话,他很有兴趣的。 他想看看,那么多人所梦寐以求的机会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前景。 或许,还真的有可能让自己的修为快速恢复也不一定。 这是其中一个好处,还有一个好处,方芸没有说出来,大家心照不宣。 张南帮了特事处这么大的忙,他要提出一点要求,对方是不是也要答应下来? 毕竟欠了人情,不还也不好。 那么,张南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提出营救张婧的要求。 甚至还能要求官方势力帮助自己查找孟瑶的行踪。 不管张婧和孟瑶到底是不是很危险,至少总得知道她们具体所在位置,所处环境才是。 在寻人方面,国家势力比起个人力量来,当然要强上许多。 方芸带路…… 很快,就绕过密林,到达悬崖一侧。 这里有一个黑幽幽的山洞,旁边有着被割断一堆堆的青绿色藤蔓。 当时刚刚寻到此处之时,这里一定是与四周峭壁上面被藤蔓挂满的景象一模一样,也不知方芸她们到底是怎么寻找过来的。 很有可能是一寸寸排查。 还没进入山洞,张南就闻到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他转头望去,就看到方芸、卫兰心两人眼中微微出现不忍之色。 倒是王志国,神情依然平淡,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第一百八十章 拦路巨蟒 张南敏锐的精神力,能感应到,王志国的情绪波动其实挺剧烈的。 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毕竟是铁血军人,生死置之度外了,意志更强一些,不受外物影响。 手电光线并不及远,山洞延伸深处,有着迷迷蒙蒙的白雾。 一股潮湿阴冷的感觉,浸入衣衫,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 灯光照耀着,地面时不时的出现一具具身着制服的战士尸体。 地面土石狼籍一片, 这些人或者趴伏在地,手伸直举着武器,或者扭曲成奇怪的姿势。 应该是在临死之前,还使劲挣扎了许久。 可是,奇怪的是,这些尸体,却没人抬回去。 张南眼眸眯成一条细缝,眉头微皱,眼中泛起蒙蒙白光…… 在他强大的目力之下,很快就看明白,方芸等人任由这些战士尸体倒在山洞之中不去理会的原因了。 那些尸体的身上,衣服里面,正有着无数小米大小的蚊虫在挤来挤去。 蚊虫浑身泛着血红色,应该是吸饱了鲜血。 可想而知,在这些蚊虫还没吸血之前,体型可能更加微小。 难怪,血腥味之中,还夹杂着一些焦臭味。 张南目光掠过身后那些人手中端着的火焰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里有着许多吸血蚊,也不知是什么特异品种,其毒性极为强烈。 只要被叮了一口,就疼痒难忍,然后窒息,想救都来不及。” 方芸神情慎重了一些,她身上气血微微鼓胀,身上有一层微弱气流出现:“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没有防备,派出的战士在这里死伤惨重…… 不过,如果气血修行贯通一气,达到力贯毛梢的地步,就可以抵御蚊虫攻击。” 张南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十余战士,点了点头。 这就说得通了。 身后跟着的个个气血健旺,外门硬气功,至少达到了力贯皮膜,蚊子一下子叮咬不进。 但是,这样练体水平的士兵并不是很多……跟进来的人就有点少了。 “蚊子的攻击还不算为难,硬扛着我们都能冲进去,只要进去的人多了,慢慢用火焰清理,硬推也能推过这条通道。 只是,前方还有一条大蟒,就有些难办。冲了几次没冲过去,地型又不适合以大威力炸弹开路,就被挡住了。” 王志国沉重说道。 张南终于看到了。 他无视身旁令人心烦的嗡嗡叫声,蚊虫撞在身上,时不时的发出细微的炸裂声音,那是蚊子被撞成一团血雾。 极目望去,山洞通道中间,有着一汪水池,也不知道水是从哪里来。 水池中间,浑浊灰黄色的浊流深处,探出一个硕大扁平头颅出来。 这头颅双眼灰白,在手电光芒照耀之下,象是两只坏掉的探照灯一样,看起来令人心惊。 暗绿色布满细纹的蛇吻处,一条腥红舌信吞吐不定,带出一道道残影。 水池旁边,还残留着四五支突击步枪,以及一些破烂衣服碎片。 似乎感应到有人进来。 哗啦啦水声响起。 那蛇首突一兀立了起来,就象一颗大树一般,蛇身蜿蜒激起波浪。 这巨蟒身躯足有水桶粗细。 好大的蛇。 张南眼中精光一闪。 他听到身旁所有人呼吸全都变得急促,就算是蚊子嗡嗡声响成一片,仍然难以掩盖。 “开火。” 枪声响成一片,十余支突击步枪火蛇迸射,打得那蛇身火星四溅,不断迸射出星星血花。 可是,转眼之间,那蛇就象不知疼痛一般……巨大的眼珠之中,闪过一丝说不清什么意味的光芒。 蛇头伸缩,呼的一声卷起腥风,就到了跟前。 蛇信弹出,啸声震耳。 “退……” 王志国吼了一声,瞄准舌信来势,前冲一步手中就出现一面精钢小圆盾。 轰…… 他整个人倒飞而出,跌飞五米,翻滚在地。 爬起身来的时候,他手中圆盾已经飞到一边。 张南眼尖,就发现,那块厚厚的小盾,中间已经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 而王志国胸前的防弹服上面,也出现一个显眼的凹痕来。 差点也被击穿。 随着蛇头退去,蛇信消失,王志国呛咳数声,嘴角带着丝丝血迹,不好意思的向前两步说道:“就是这样了,只要进入那蟒蛇的攻击范围,它就会伤人。 好在不知为何,这条蟒蛇并不会追击。也许是智力不足,也许是大脑之中被下达了什么指令。” 方芸脸上也露出为难之色,笑得十分苦涩:“我也不是对手,这条蛇的防御能力和恢复能力很强。子弹打中它,用处不是太大,过不一会就恢复,除非拿人命来填……”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不知怎么说下去了。 其实,方芸心里并不确定,真的拿人命来填,能不能堆死这条蟒蛇? “你看到那条蛇的头顶没有?鼓起的肉包象不象是一支角。在传说故事之中,这就是一条快要化蛟的蛇了,也不知破晓实验室是怎么弄出来的。” “不是化蛟,是返祖现象,蟒蛇的体内没有妖力。” 张南摇了摇头。 跟方芸这些人不一样的是,他是真真正正见过化蛟的蟒蛇的。 在那个世界。 如果真是那种东西,方芸和王志国根本就不可能走到这么近前。 对方一口吐息,就能把他们全都给吹死。 更别说还有呼风唤雨等奇奇怪怪的妖术。 眼前的巨蟒体型虽然很大,看起来也很吓人。 在张南的眼里,却也不算太过厉害。 最多只是血肉强横,力量巨大罢了。 ‘有可能还是在基因上面做了文章,也不知实验室是怎么控制这条大家伙的,是扔在这里废物利用吧,也就是说,这其实是一条实验失败蛇。” “轰隆隆……” 远处传来一声声轰鸣,山洞地面碎石簌簌而落。 张南知道,这是安全署开始围攻山下庄园,或许还动用了大威力武器。 也不是没有好处。 有着安全署在明面上吸引注意力,这边攻击通道的行为,出现拦截的可能就会更低一些。 尤其是眼前有着一条拦路巨蟒的情况之下。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成为了地狱 “可恨,这个通道不适合动用炸弹,否则把这条烂蛇炸成肉泥。” 王志国缓了过来,重得的喘了几口气,恶声恶气的发着狠。 如果说前面的蚊虫攻击,他还能硬扛,面对巨蟒就没有一点办法了。 “东西带来了吗?” 张南回头问道。 “带了,要弓,还是要剑?” 一直跟在后面一语不发的卫兰心,连忙走向前,把提着的黑色长木盒打开。 “剑。” 张南伸手接过卫兰心递过的长剑。 抽剑出鞘。 这是一柄汉代形制的长剑,长一尺三寸有余,剑身有着雪花纹路,剑刃锋锐…… 特事处出品,任张南所请,方芸特意寻来的。 张南掂了掂,感觉十分趁手,他轻轻挽了个剑式,身周出现七朵森寒花朵来。 “剑不错,你们退开一点,蟒蛇我来对付吧。” 一剑在手,张南身上气质又是一变。 原本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此时身上出现极其锋锐气息来,变得咄咄逼人。 王志国和方芸等人感觉肌肤一寒,眉心发冷,不由自主就退开了五六步。 心里不由得暗暗咋舌。 这才是高手,还未出手,就让人心里完全生不出与其为敌的心思。 张南也不管身后这些人的想法,抬步就往前走。 他的脚步并不快,就象是吃了晚饭后消消食散步一般。 全身放松,并没有半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跟那条凶气逼人的巨蟒比起来,他这种毫无防备的进攻姿态,气势约等于无。 王志国惊疑不定,连忙喊道:“张医生,那条蛇的生命力很强,如果一剑杀不死,千万别逞强,让我们配合你慢慢围攻……” 话还没完,蟒蛇忽然动了。 动如山崩。 呜…… 一阵狂风席卷,舌信吞吐尖啸之中,整条蟒头蟒身象是火车一般的跟随着碾压而来。 腥风狂卷而过,王志国喊话声音不由自主就吞回了嗓子眼。 然后,他就见到一弯弦月出现。 准确的说,这弯月并不亮,反而漆黑一片。 但不知为何,就是给人月亮的感觉。 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柄剑划出一道美妙弧形,斩过狂风,斩过蛇信,也斩过蛇吻…… 漆黑剑气掠过三丈,痕迹残留空中,直直延续半息时间,才渐渐消散。 狂冲而至的暗绿色蟒头陡然顿在半空,哗…… 血水洒落,随着剑光消失,整个蛇头,包括舌信,从两眼中间均匀分成两半。 同时,整个蛇颈蛇身,将近三分之一长度,从中间裂开两半。 蛇头嘭的一声,就跌落地面,整条蛇变得焦黄,灰枯,就像死了无数年一样。 “这……” 王志国嘴巴张了张,感觉十分干渴。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走向前去,并蹲下身体,细细的看了好一会,才站起身来。 “你怎么做到的?张医生。这条蛇就象是被吸走了所有水分,死了许久一般。” 张南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收剑归鞘,默默体会了一番身体里收集而来的磅礴生机,转而扫了一眼四周,说道:“蟒蛇已死,剩下的就是这烦人的蚊子了。” 他长吸一口气,抬掌在胸,一掌向旁轻出。 “啵……” 空气泛起涟漪,一缕细细雷芒出现,转眼就炸成一团。 喀啦啦。 殷殷雷鸣声中,那雷电光芒很快就散开成网,完美的绕过方芸卫兰心和王志国以及十余位战士,远远近近扫荡了一遍。 空气中全是焦臭。 沙沙…… 所有嗡嗡响声全都消失,蚊虫如雨落下。 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张南提步前行,说道:“发信号吧,把所有人都叫进来,里面这时候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要救人,要捣毁这片基地,人少了不行。” “哦哦,好的。” 王志国如梦方醒,不可思议的看了张南一眼,立即下达命令,很快就听到一大片脚步声由远至近。 紧跟在后。 方芸抿嘴一笑,快走几步,跟上张南:“幸好有你帮忙。” “那是当然,这次若是功成,下次见到你,很可能就要叫方首长了。” 张南揶揄道。 方芸这女警官什么都好,为人爽直,头脑聪明,做事大气,就是这上进心有些让人难受得很。 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这女人官瘾较重,总想往上爬。 她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机缘,说着实力上升的事情,但张南却是听明白了,对方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样的。 方芸想要的其实是功劳。 她对实力没有太多渴望,对地位的提升反而更看重一些。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缺点。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也有着自己的理想。 如今两人合作,各取所需而已。 事实证明,张南清除蚊虫,召唤大队人手进入的举动一点也没错。 一路又斩杀了几只基因怪物,来到一处宽阔的基地之中,自然就有专业人士破开铁门。 亮灯光之下,四处都是乱转的工作人员哭嚎着,还有数百分不清是人是兽的怪物,四处扑杀啃咬。 实验基地已经成为了地狱。 数百个培养槽全都破裂,一些奇形怪状的或通红,或暗绿,身上流着脓水的狰狞怪物扑了出来,嘶吼着攻击四周。 嘀嘀铃声尖锐响起,空气中充满不详。 枪声响成一片。 蜂涌而入的战士一边救人,一边击杀怪物。 这些人的战斗素养其实都不错。 先前被堵在山洞口,只是因为他们的枪械没有用武之地,打不穿巨蟒的防御,此时面对这些比狮子老虎还要强上一些的怪物,却是进退有度,一路平推。 局势一点一点的被控制。 “好险,再来迟一点,要是让这些怪物跑出基地,跑到大街上去,不知要伤到多少人。” 方芸叹息道。 “实际上,已经有一些跑出去了。安全署的人正在拦截。” 张南侧耳细听,精神铺展开去,伸手悄悄的掐了一个指诀,辨了辨方向,抬步就走:“找到欧阳晓的踪迹了,跟我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拳 “大头,以最快的速度关闭基地电脑,中断自毁程序……长子,你进行拆弹,有没有把握?” 王志国大声下令。 “没问题。”有两人出列,高声应道。 “第一大队跟着张医生,第二第三大队,清除基地,接应安全署。” “是。” 轰然应喏声远远近近响起。 张南听得暗暗点头。 官方势力出手,就有这个好处,无论遇上什么样的情况,都有相应的专业人士处理。 一切善后问题完全不需要操心的。 …… “来得好快,幸好我动作也不慢,有了这个东西,换个地方,我又能另起炉灶。嘿嘿,张南,我算记住你了。” 狼岭峰头,藤蔓后面钢门无声无息的就开启,一行人推开藤蔓幕墙,走了出来。 为首一人衣冠楚楚,脑后绑着金红马尾,一双眼睛狭长锋锐,正是欧阳晓。 他此时正提着一个黑色手提箱,回头望了一眼山脚,看着火光处处,冷声说道:“山田博士,赵邦伟的融合实验经过,操作过程,都是你一手掌控的。让你再来一次,还能重现吗?” “当然可以,就算有着疏漏之处,不是还有实验记录吗?科学研究这种事,最怕的是没有方向。 只要找对了方向,剩下的就是不停实验,反倒是不难。以欧阳公子的手段,实验品想必不会缺少吧。” 一个身材矮小的小胡子中年缓缓颔首,语气斩钉截铁,显得十分自信。 小胡子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矮壮,脸上长满钢针般黑毛的身影。 那矮壮身影,脚下时不时的就踩出一个深坑,似乎不能很好的控制自身力量,踩得地面泥土石头粉碎。 如果张南在场,就可以认得出来,这人正是跟他过了一招,并且中了一式死剑的赵邦伟。 他并没有死,只不过,脸上手上不知为何长满了黑毛,身体更显得强壮子一大圈。 而且,从眼神可以看得出来,这家伙此时好象有点傻。 眼仁腥红,血丝密布,瞳孔全无光泽,茫茫一片,似乎是丧失了神智。 “追上来了,老板快走。”吴明焦急说道。 他并没有多少闲心去讨论生物研究的事情,只是一个劲的催促。 从战场上得来的经验告诉他,此时其实十分危险,一股杀机牢牢锁定自己这行人,走得慢了很可能就走不了。 “怕什么,吴明,你还是那么胆小,这不是有着邦伟吗?他的实验很成功,实力至少提升了一倍。若不是所有实验品耗光,留在这里已经没用,就算宜水官方攻击,我也不会离开。” 欧阳晓嘴角微撇,说实在的,他其实很想看看,经过基因锁开启和兽化基因两重改造之后的赵邦伟,到底能厉害到什么地步。 也许,能够跟传说中的四阶高手拼上一拼吧。 究竟会不会输,都还两说。 至于身后追击的敌人,说实在话,欧阳晓并没有放在心里。 “不行啊,在我感觉当中,那人的实力还没有全部暴露出来,他很可能还有着保留,就算是现在赵邦伟,也很难是他对手。” 吴明无奈道。 他看着身旁不发一言的赵邦伟,心中微微有了些悲凉。 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经过层层改造之后,这还是原来的他吗? 没有神智,没有记忆,算是一个傀儡了吧。 这样,就算实力再强,又有什么用。 欧阳晓摇头,有些不满:“吴明,你不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张南再厉害也就这样,先前算是胜过邦伟一点,强得也不算太多。 这一次,真对上他,咱们并不是没有赢的机会,更何况,我还有着这个。” 说着话,欧阳晓眼里闪出一丝凶光。 他伸手从旁边护卫手中接过一杆火箭炮,稍稍瞄了瞄,轰的一声,一炮打了出去。 巨响震天,远处五六百米远的山腰处,就有一团火光炸开。 “卧倒。” 刚刚冲出山坡的一群人四处散开,王志国惊叫大喊一声,抢先扑在树后。 几个反应不及的士兵,在火光中,只来得及惨叫半声,就被炸得四分五裂。 方芸娇喝一声,这时也顾不得后退,她走得较慢,火光稍弱,就如同一只豹子般冲了出去。 手握长刀斜拖身后,气势一往无前。 “原来是特事处的人,还有宜水驻军,我道是谁会有这种效率。好,好得很,杀了她们。” 欧阳晓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随手扔掉火箭筒。 这种笨重武器,只有一击的机会,下面冲上来的数人速度十分快捷,如果再不走,就走不了。 最后下达的命令,自然是给赵邦伟的。 随着声音落下。 赵邦伟那浑身长满黑毛的身形,突然转过头去,向着山下一声咆哮,吼声如雷。 他放足狂奔,一路毫不避让,拦在路上的大腿般粗细的树木,象是纸糊的一般,被他撞得碎木横飞,从中截断。 一路往下,十树棵大树,哗啦啦全都折断。 一边往下冲,赵邦伟的身躯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转眼就变成二米,三米……浑身肌肉隆起,象是一个巨人金钢,踩得地上烟尘四溅。 挟着厉风冲击下来。 山顶。 一台巨大直升机,已经缓缓降了下来,弦梯落地。 欧阳晓提着手提箱,就走了上去。 回头望去。 他的嘴角兀自带着一丝冷笑。 …… 疾冲而上的方芸,只冲出数百米,霍然抬头,眼中就出现惊色。 她脑后的蓬松秀发,被狂风吹袭向后席卷。 吹弹可破的面上肌肤,也被劲风压得凹陷下去。 耳中雷声震鸣,一只巨大的黑色拳头已经摆到面门前方。 拳头还没击实,厉风啸叫着,方芸身体已经被吹得倒飞而起…… 脑子里一片空白。 惊骇当中,她这时才看清那拳头的主人。 一个三米有余的怪物。 有些眼熟的怪物。 就算看清敌人是谁,也知道自己远远挡不住,可是,方芸却完全想不出任何办法。 甚至,在强大气机压迫之下,她感觉四肢僵木,动弹不得。 眼见得,就要被这一拳,擂成肉酱。 第一百八十三章 长驱直入 “小心。” 方芸心里正绝望,突然就感觉僵木麻痹的四肢能动了。 腰间一股巨力横向袭来,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如腾云驾雾一般的飞了出去。 百忙之中回首一瞥,就见到一只纤长玉润的手掌,无声无息的按在那轰隆隆有若奔雷的巨大拳头之上。 一大一小,一黑一白。 两者看起来十分违合。 手掌与拳锋相撞之处,激起一圈圈空气涟漪。 血光、白焰吞吐撕裂…… 无数气浪冲击爆裂,嗡的一声闷响,原地烟尘滚滚,树木横飞。 方圆十米之内土层倒卷。 王志国等一些战士惊惧之下,连忙卧倒,躲避着夹裹着碎木泥土的轰击。 听着呜呜风响,一时半会都不敢抬起头来。 激冲下山的三米巨汉狰狞面容上面闪过一丝愕然,立刻又显现出狂喜。 他看清了拦挡自己的是谁。 那是一个身着白色体恤,身形修长,眉目清冷的年轻人。 正是当日在餐厅之中,两人对得一拳,打得自己五脏破碎,差一点就当场身死的对手。 即算是如今经过改造,头脑里不能过多思考,他还是从本能处,觉得这人就是自己最想要找的。 埋藏在心底深处的一丝丝惊凛立刻消失无踪,眼中不知何时就出现疯狂暴戾,当下仰首咆哮一声,脚下一踏…… 数十米地面土浪翻滚着,庞大的身躯向前一窜,卷起狂风,向着倒飞出去的白色身影又是一拳轰去。 方芸刚刚落地,就看到张南控制不住身形,对拳之后,就向后倒飞,撞断了两棵大树。 她的眼神也很好,此时更是能看清,那一直平淡从容的面孔之上,此时罕见的出现一丝严肃。 嘴角也出现血渍。 显然,刚刚的碰撞交手之中,张南全面处于下风。 这还是方芸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她的心脏狂跳着,差点跳出嗓子眼来。 有那么一会,她甚至忘记了正要上机逃逸的欧阳晓,还有他手中带走的实验资料。 “不好,快开枪拦截……” 巨大轰鸣之中,方芸的声音是如此无力。 事实上叫了也白叫。 巨汉前冲的动作快捷刚猛,全身血焰如沸,威势极强,一股气息沉甸甸的压落。 普通战士被压得连战术动作也做不出来。 能在狂风之中,用尽全力站稳身体,就算是很不错了。 恶风扑面…… 张南倒飞的身形,由斜飞渐渐变得垂直。 他的眼睛里面没有太多情绪,深邃得如同映照漫天繁星。 ‘果然,还是小看了这个时候的基因技术了。经过多方面激发之后,虽然算不得太过稳定,但在当前的局势下,从肉身方面而论,却是已经达到了某一方面的顶点。” 张南硬碰硬的接了一招,有些遗憾也有些喜悦。 他发现,眼前这位打开基因枷锁,并且进行兽化改造之后,其身体的强横之处,已然大幅度超过了自己。 按理来说,这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虽然说,张南的根本核心法门是生死轮回功,现阶段主修真元内气,但他的肉身经过生死二气随时冲刷,已然突破了正常情况下的极限。 并且是经过二次突破的极限…… 没有极其特殊的理由,理论上是不存在比他更完美的躯体。 理论本来就是用来打破的,他见到了。 或许,可能,有着某些方法,可以另辟蹊径绕过这个极限。并不像方芸所说的那样,只能从另外的世界来寻找突破资粮。 从这一点也证明,他一个劲的堆积真元力的做法其实是可行的。 虽然灵魂不知受到什么限制,自己的境界处于第四重楼,再难向上突破。 但只要自己收获的生机和死气足够,总有一天,会从量变化为质变,从而打穿世界限制。 喜意在心中只存留了那么一刹那,心里又升起遗憾。 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本来就容易遭受天忌。 就如眼前的赵邦伟,他得到了极其强大不可抵挡的肉身力量,强横得跟个怪物似的,但是,脑子却已经没有了。 从对方那猩红狂乱的眼睛里,张南怀疑,这个大家伙此时已经只剩下基本的分辨能力。 或许,还记得一些熟人,余下一点简单的情绪反应。 直白来说,就是这种改造,把他改傻了,甚至已经忘了多年战场搏杀的一些经验,只会本能的猛打猛撞。 缺陷大得无法形容。 但无论怎么说,都是一种很值得借鉴的思路…… 脑子里转过千般念头,万种思绪。 张南的身体动作一点也没有停止。 他的精神向着四面八方铺开,能看到每一个跟上来的战士的踉跄翻滚,看到方芸在担心至极的尖叫。 也看到了三百米远处高岭之上,正踏上直升机的欧阳晓嘴角那一抹嘲讽。 大局已定了吗? 未必。 迎面而来的狂风碎叶之中,一个拳头挟着血光,轰到胸前。 张南没有顺势闪避,右足轻点空中飘过的细枝,身体陡然一停。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血晕,身体内部生死二气急速流转,一股庞然生机,出现在掌心。 白炽光焰闪耀当空,照得所有人都微微眯起眼睛。 “对拳吗?也接我一拳。” 张南一声轻喝,拳锋处白色光焰迎风一展,就化为黑白双色轮盘,身周也出现一道道黑白气流。 如同一个大大的阴阳鱼笼罩周身,不停旋转着,呼吸之间,四周灰蒙蒙一片。 血焰巨拳刚刚打到,赵邦伟那张如同布满肿瘤的黑毛巨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他发现自己打出的力量,被那黑白光焰一触及,就已消散分解…… 这种形容或许不太准确。 如果他能细致的掌控每一分力道的话,就能够察觉到自己的拳力,此时不知不觉的迎来了无数力道。 有横推,斜缠,旋转,拖曳…… 本来凝成一条绳的强横力道,经过黑白光焰奇妙的撞击之后,已经化为扑面的清风。 吹动张南的几根头发,没有造成半点威胁。 黑白光芒陡然大盛,化为一道光柱,从拳头接触之处,如滚汤泼雪一般的长驱直入…… 第一百八十四章 打不穿? 喀啦啦。 爆裂声中,赵邦伟青筋环绕,肌肉鼓囊的右臂就象是泥土铸成一般,被这股光焰一击崩散。 同时,他的胸口心脏处突兀就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无数碎肉向着身后激射。 血雾嘭的一声,溅成一片扇形。 “这是什么拳法?” 赵邦伟眼中闪过一丝清明,身体像是放了气的皮球一般极速缩小。 他嘴里不停流着鲜血,挣扎着问道。 “拳法?不,只是随意出手,以力压人而已。” 张南有些怜悯的看了眼前这位对力量毫无所知的“兵器”一眼。 经过改造得到力量,终究比不上自己一分一毫修练出来,并不能完全掌控。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源自于力量的品质决定,谁输谁赢。 张南所修份属医家,但从不闭门造车,只要对自己有用的知识和理论,都会拿来就用,细细钻研。 他当然明白,为什么对方的力量明明胜过自己不止一筹,却偏偏不堪一击。 原因很简单,因为,自己用的并不单纯只是纯粹肉身力量。 练精化气,练气化神,从某一方面来说,气胜于精,神胜于气,在人体进化途中,是力量的进化,是层次的跃迁。 从上古到如今,已经有着无数仁人志士验证过了这一点。 而赵邦伟他们这些人,终身迷恋肉身力量,或许能够突破此世极限,但是,面对张南那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死二气轮转消磨,终究是不堪一击。 一拳对撞,力量被分散,筋骨被磨损,再被张南精与气合,凝炼一体的拳劲,打穿心脏,如破腐土…… 其实也不能说,这种路子就一定走错了。 如果,对方的人体基因锁开启的力量,与兽化基因获得的力量能够彻底融合凝聚,再化生血脉,全面掌控,也不是不可以得到另外一个层面的纯粹力量来。 可惜的是,这一点,赵邦伟是做不到的。 他的力量看起来雄浑无匹,却是散乱不堪,各自为政,遇到张南精奥奇妙的生死轮转,立即就现出了原形来。 黑白光焰如同巨大长剑一般撕裂赵邦伟的身体,倒卷回来,同时,吸走的还有对方身上浓浓的黑气白气。 缩水大半的赵邦伟那半猿半人的身躯,此时已经变得枯槁灰白,唯一贡献出来的就是张南手中更显威势的黑白光辉。 “走,快快,不要停。” 欧阳晓脸都白了,脸上的嘲笑还没有彻底收敛,就看到了山坡处惊悚一幕。 他张嘴大骂,见到下面所有武器又齐齐开火,不由一阵心悸。 吴明反应永远是快人半拍。 在欧阳晓吼声还没出口之前,已经神奇的推出一面厚厚的精钢大盾来,如同门板一般的向前矗,拦挡身侧。 噼噼啪啪子弹如雨。 击打在钢盾和机身之上,溅起一团团的火星。 “打不穿,哈哈,打不穿……” 欧阳晓只是微微一愣,又狂笑起来。 他伸手遥遥指了指张南,眼里闪过无穷怨毒。 “好一个张南,等我回去,会好好泡制一下张婧的,你害死你姐姐了,知道吗? 还有,官家力量总不能日日夜夜守护你家父母吧,等着吧……” 声音入耳,就算是枪炮轰鸣也遮掩不住。 方芸担忧的看了张南一眼,心里也是急了。 刚刚解决一个拦路虎,再想攻上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对面的飞机已然渐渐升空。 她很后悔,当时为了不暴露意图,免得对方提前摧毁资料,她没有调动大批驻军。若是调来几架飞机,封锁天空也好啊。 她本来心想,在自己这方突袭之下,欧阳晓应该没有这么快反应过来,等到想逃的时候,应该已经没有机会。 却没想到,自己两面夹攻,还只是攻破外围,这位欧阳公子已经抛弃了实验基地,早早的就准备脱身离开。 显而易见的,对方这是打定主意,无论攻不攻,他都准备离开。 这就有些坑了。 螺旋浆嗡嗡急转之中,草木堰伏。在哈哈狂笑声中,越飞越高,眼见得就要加速前行,离开山巅。 很快就会离开宜水,向南出发,进入公海…… 到时候,想追也没法追了。 “失败了吗?” 方芸心里升起巨大的挫败感。 准备了这么久,又是联系安全署,又是调动当地驻军精锐,扔下了数十条人命,然后只是摧毁了实验基地,主要罪魁祸首却逃之夭夭…… 最重要的是,最为关键的实验资料,也没有拿到手中。 这还谈什么功劳,铁铁的要拿一个大大的处分。 甚至严重点,还要被一撸到底,从此身陷斗室,连师父都救不得自己。 这是决策失败,倒也怨不得别人。 倒是张南,也被自己连累到了。 不但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惹来仇人掂记,以后时时刻刻都要小心来自海岸对面的威胁,连自己的亲人也送入到了火坑之中。 她看着张南,眼里全是歉意。 一张精致娇媚的面容,此时少了一些容光,整个耷拉下来,显得十分灰败。 双手无力垂落。 此时攻击已经没用了,对方的直升机机身显然是防弹设置,更别提还有那特制的钢盾。 配合吴明那恍若作弊般的神经反应能力,在不求攻击,只求防守的情况下,更是能完美的拦截每一颗子弹…… “张南呢?” 心情沉落到底谷的方芸,突然发现,身边少了点什么。 那离着自己不远,刚刚还站在大树树巅的白衣身影,却是已经不见了。 她心里重重一跳。 猛然转头望去。 远远近近发出阵阵惊呼声。 那是…… 方芸定睛望去,就见到烟尘火光之中,有一条白线,划过一道美妙弧线,向前向上急速突破。 从山腰到山顶,更是拉出一条长长的烟道来。 直升机直冲高天,排风驭浪,正要远离。 气浪光泽着向四面八方涌去,吹得树木沙沙狂响…… 一道白衣身影逆流直上,足不沾地一路踏着树巅,陡然当空一跃。 第一百八十五章 幸不辱命 “扶摇……” 一声清喝响在心底。 方芸只感觉自己所处地面突然一震。 轰隆隆声中,几棵树木炸裂开来,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向上窜起,地球象是瞬息之间失去了万有引力一般。 视线当中。 那道白色身影更是夸张,就如旗花火箭一般的冲天而起,如利箭般快捷,又带着丝丝飘逸。 白影升到顶处,在狂风之中,已经差不多与直升机平齐。 虽然仍然隔着两百米之远,但不知为何,给人一种感觉,那直升机已经逃不出他的追击。 这是…… 方芸忍不住就摒住呼吸,落在地上的她都忘了爬起身来,跟所有战士一样,只顾着睁大双眼。 看着远处一幕,一眨也不敢眨。 张南的身体窜升到最高处,伸手一抹,右手指缝间就夹住三根长长银针。 全身白光缭绕中,三道深沉若渊的黑气,已经附在针芒之上。 伸手划过半圆形,微振五指。 “咻……” 尖锐刺耳的啸鸣声刚刚传到耳边,那三道黑白相间的针芒,已经跨过两百余米距离,到达欧阳晓的身前。 明明烟尘四起,视野不清。 所有人都好像看得分明。 三道针芒,穿过机身,再刺破钢盾…… 一道针芒直直穿过欧阳晓的眉心; 另外两道同时刺穿吴明和驾驶员的太阳穴。 三人同时愣住…… 欧阳晓的脸上还带着得意笑容,手指已是无力。 手提箱哐啷跌落机舱;吴仍然明双手举盾,双眼已经茫然。 直升机驾驶员吭都没吭一声,身体一侧翻倒在地。 巨大直升机失去控制,凭借惯性前冲一阵,接着就翻滚滚着弯弯斜斜撞下山坡,一路嘭嘭啪啪的撞断了几棵大树,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 四周一片静寂,所有人都只看着那道白色身影缓缓落地,过了好一会,才发出一声震天欢呼声。 “幸不辱命。” 张南回过头来,笑吟吟的说道:“去吧,那手提箱应该很坚固,资料被保护得很好。你拿到之后,第一时间就送走,免得夜长梦多。” 这话可不是说笑。 任凭再严密的组织结构,再清廉正直的队伍之中,总是免不了有几个不知所谓的败类。 唯一能保证不出问题的,只有速度。 只要行事够快,相信没人能阻止方芸得到这份天大功劳。 大华国的方针政策,无论是对内对外,对于一些先进的技术,都有着无限的渴求之心。 虽然众生组织十分邪恶,行事不择手段。 但不得不说,他们在某些方面,还是有着独到之处。 至少,在庞大的资金支持之下,他们还是取得了一些成果。 这种成果,无论是哪一个势力拿到,都是值得庆贺的。 就算不能直接拿来就用,也能借鉴其中的一些思路,少走许多弯路。 强大,就在于一点一滴的积累,这事无关善恶。 当然,这些东西,张南本身是用不着的。 他走的路子比起这些科学研究,更要精细一些,前途也更远大一些,没必要去舍本逐末。 他想要的只是那个名额,或者说好奇更多一点。 既然此方世界对个人实力有着压制,那就试一试前人趟出的另一条道路,绕过规则,取得突破。 千千万万人为了进化,为了机缘而努力……那么多聪明脑袋想出来的方法,应该比起自己一个人瞎摸索要强上许多。 张南不会妄自菲薄,同样也不会狂妄自大。 至于欧阳晓事前的威胁,张南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经历了许多,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明白,有些极端组织的行事方式。 如果欧阳晓还活着,他凭借着手中的权力,自然是想报复谁就报复谁,想怎么操作都可以。 在海量资金的支持下,张南只能说,会很伤脑筋。 但是,欧阳晓既然已经死了。 那么,为了一个死人,无论是哪一个组织,相信都不会投入大量财力物力来为他出气。 除了一些亲近的人会最后尽一点人事之外,很快,宜水城发生的事情,就再也掀不起半点波澜。 这才是组织大人物行事准则,也是众生常态。 因此,欧阳晓必须得死。 “哦哦,我这就去。”方芸眉花眼笑,急匆匆向着直升机坠落之处奔去,这一次她要抢在最前面,保证不出一点意外。 经过张南时,还不忘惊叹出声。 “张南你那飞针攻击太厉害了,我看比起导弹来都不差半点,精确攻击,杀伤力无以伦比。” 张南失笑摇头。 这才哪跟哪? 如果让方芸知道自己把原本能千里杀人灭魂的御针术,用成了暗器模式,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身为医修大佬,在那方世界,张南别的优势没有,除了一套生死轮回根本法可以叩问天道之外,他不但身无长物,更是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护身保命本事。 但是,架不住他医术高明啊,并且,有救无类。 只要遇到了,对方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魔头,他基本上会尽力施救,行普度众生之事。 这一点,与佛门大开方便之门的做法,有些异曲而同工的味道。 经年累月治病救人,不得不说,张南积攒了庞大的人脉,也得到了许多人的感激。 不但有纯粹精神上的,还有一些物质上的感谢。 普通的金银珠宝自不必说,张南比较看重的还是一些独门技巧。 这套飞针术,其实并不是针术,而是剑术。 当初南离山女修红尘道人俗家侄孙女患有极阴绝脉,活不过二十岁,红尘道人四处求医,求到了张南这里。 这位女修虽然出手狠辣,修练的是无情之道,手底下有着无数血腥,名声并不见得很好。 但多数时间,她杀的都是一些恶人妖魔,对亲眷十分看顾。 对于亲人最后一丝血脉,自己的亲侄女,她是看得极重。 按照张南的行事风格,对于这一类的修士,自然不会拒绝。 当下,也不求回报的用“九阳针法”治好了小女孩的极阴绝脉,并且帮着调理好对方的身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另类的强大 从一个随时都可能死去的病秧子,变成了一个修练无情天书的极佳天才,小女孩因祸得福,可以预见的从此将会一飞冲天。 红尘道人,自然是感激莫名,她倒也有趣,并不习惯于宝物上的感恩戴德,而是传授了一套红尘针法给张南。 这其实不是一套治病救人的针法,而是杀敌护道的剑法,是飞剑之术。 能千里杀人,威能极其强大,取其红尘如网,颠倒迷离真意。 飞针一出,任凭海角天涯,都是在劫难逃。 当然,张南并不是剑修,对飞针杀伐的技能也没太过重视,因此,就没有修到至高顶点。 当初,也只是能修到针如密雨的地步,最多攻击百里之遥。 但这已经是他手里最得力的几手攻击法门了。 这一次对付很快就要逃离的欧阳晓,看着无论是狙击炮还是突击步枪,都无法攻破对方防御,他才借用强横的生死轮回真气,用出这套针法来。 在真元死气的附带攻击之下,锁定敌人,摧毁凡铁,那就跟玩一般。 只不过,把好好的一套仙家针术,用成甩手箭,张南还是有点羞愧的。 这当然不是学得不到家,而是条件不允许。 谁叫他并不能牵引天地元气,灵魂并不能获得蜕变呢,也只能将就着用用了。 …… 回到家里,已经十二点多,张爸张妈还没有睡熟。 听到张南开门进屋的响声,老两口才关灯。 在灵敏的听力之下,张南甚至还听到一些十分肉麻的甜言蜜语。 当然,多数时候,是在操心着自己的婚事。 并且,还在猜测着自己到底这么晚回家,是不是与哪个女孩出去约会了。 爸妈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总是猜不明白。 张南无奈摇头,摒蔽了来自主卧室的微弱声音,进了浴室,洗去身上的硝烟和血腥。 回到卧室,静静打磨真元。 从赵邦伟身上得来的灵感,张南证实了以往一直以来的设想。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前行一步,并不需要顾忌太多平衡。 灵魂力量,也就是精神力量,这么些天来其实已经到达一个瓶颈。 张南感觉到,自己再进一步,就能灵魂出窍,巡游天下。 可是,四周的空气,就象是一张重重天网,把整个头顶灵窍死死封住。 明明境界到了,灵魂力量却始终得不到进一步蜕化,冲破肉壳。 肉身力量呢,也到了一个临界点。 虽然超越了极限,比起开了三重天锁的赵邦伟还要强上不止一筹。 他的嘴里,甚至都重新长出了四十颗晶牙,血肉深处所有旧伤新伤,都会随时修复,能掌控肉身每一丝劲力,调用每一分气血。 随意动一动手,他用出这方世界最是擅长的血气功法,明暗化劲互相转化,伤人于无形。 还能用出丹气罡气来,透体攻击,无坚不摧。 但也仅仅如此了,再想肉身进步,也已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是世界的格局决定的。 其实,众生组织的研究,也只是到达这一步而已。 再强一点,就会存在许多缺陷。 或者是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兽头毛身。 或者是基因链十分不稳定,一点点刺激,就很可能让那基因改造体细胞崩溃。 当然,他们的改造也不是一无是处,在某些方面,的确是比张南要强一些。 思路也算不得太过错误。 人体有极限,一些动物也有极限,但话又说回来,总的来说要看看是什么动物。 比如,方芸嘴里所说出来的百慕大三角洲龙兽。 如果是那种生物的基因得到解析,并且植入到人体之中,很可能就会迎来新一轮的实力进步,那可是飞跃性的进步。 但天道有常,有得有失。 想要得到这种强大的生命基因,倒是并不难,想要控制利用,却难比登天。 以人身这种弱小的体质,融合如此强横的细胞,不亚于蛇吞巨象,里面的第一个难关也是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其实还是生命力不足的原因。 这也解释了当初无论是罗格教授,还是欧阳晓,都对张南拿出来的黄芽丹垂涎三尺的原因了。 想到这里,张南不由得皱了皱眉,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生死轮回功所炼制出来的丹药。 也许是因为司空见惯,在张南这里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所以下意识的忽略了,这种来自于另一个世界,能够单独剥离生机和死气的丹法,对于这个世界的用处。 希望他们组织,没有真正把黄芽丹的测试结果传回总部吧。 这时候,张南才发现当初为了钓鱼,把自己的丹药随意送了出去的行为,的确是有些孟浪。 的确是收获了金钱,也引来了官方的重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些东西,危险性也跟着增大了。 总的来说,虽然是利大于弊,隐患还是不小。 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吧。 除非,自己的实力更强一些,让所有敢打主意的人,都不敢动任何的歪主意。 到那时…… 张南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旋即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他从赵邦伟那里得来的灵感,就是可以堆积某种能量。 肉身基因改造是一种,真气自然也是其中一种。 他发现,自己的生死轮回真气,虽然限于精神力瓶颈,并不能取得实质性进步,比如液化和固化…… 但是,却可以让身躯如海,大量累积生机死气,存储在身体每一个分支窍穴之中。 这种方式,就算别人想要模仿也是做不到的。 比如,别的修士积累真气,没有别的方法,除了年深月久的修练之外,就是寻求各种天材地宝。 但是,问题出来了。 任凭哪一种天材地宝,总是偏向于某一种属性,或者温补,或者燥热,或者寒凉。 吃多了,不说吃出病来,凭借着单一的功法控制,总是免不了会让某一项属性极速增长。 从而超出身体的承受力量。 比如修练烈焰功,你精神力没有太大进步的情况下,火焰热力增长过快,控制不了,就很可能让身体燃烧起来。 这样不说实力进步了,反而要分出大部分心力去控制去压服,得不偿失就是这个道理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同喜同喜 寒冰类的功法和补药也是同样的道理。 而张南的生死轮回功,天生分属阴阳,自带平衡掌控能力,更是能够轻而易举的从治病救人之中得到生死二气。 比起别人辛辛苦苦的服药增功,有着种种优势,这又是别的修练之士很难比拟的了。 他少了一种转化的过程,效率自然大大不同。 本质上,功法仍是那种威力,攻击起来,却可以用海量真气把人给淹死。 换句话说,他的攻击跟旁人有些不同,能够全功率运转。 输出量不变的情况下,再不担心真气衰弱。 当然,这仍然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真要取得决定性突破,还是要依靠别的方法。 他伸出手掌,运转功法,掌心就多了一团鸡蛋大小的黑白光团。 黑光白光泾渭分明,旋转不休,这是从巨蟒和赵邦伟身上吸取来的东西。 换做以前,他会当做消耗品,用在治病救人,或者攻击敌人那里,如今却想着再循环利用。 化入体内经脉,或者存于各处窍穴之中。 功法三转,光球消失不见,张南的身体若有若无的胀大了些许,又恢复原样,身体里传出浩大的水浪声,四周明灭不定。 …… 森林公园和狼岭发生的血战,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 第二天醒来,张南活动过身体之后,特意看了一下本地版块的网络新闻,还打开了电视,买了几张报纸。 结果,一片风平浪静。 也不知是不是官方有意的遮掩,还是市民并不关心这类消息、习惯性的表示不信的缘故,反正,张南也乐得清清静静的没人打扰。 梳理一身所学,帮着老爸坐镇诊所。 正事没有办了多少,倒是乌潭诊所的名声,向上又推了几个层次。 周边的七姑八姨,老少爷们,这时全都知道了,转角老诊所老张家的儿子学成医术归来,竟然成了一个神医。 无论是什么样的病症,到了那里不说立即治好,至少都能给出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 而且,能亲身体会到种种神奇疗效。 即使是绝症患者也不例外。 以至于,有一些对治病不抱希望,终日苦熬等死的病人,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前去治病,然后跟着也变成了张吹。 门庭若市,对乌潭诊所如今的情况来说或许还是有些夸张,但人流的确是多了许多,整日里听到呼儿唤语之声,笑语不绝。 张南也没什么不耐烦的…… 有病人上门,来了就治。 顺便收集一些生机死气。 修练是积累,治病救人也是积累。 只待有朝一日灵魂取得突破,就会省去许多打磨增益真气的时间,一跃成为新境界的巅峰,倒也不算是浪费时间。 …… “张南,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 方芸到来的时候,张南刚刚吃过午饭,午休一小会,就听到有人找。 张爸张妈眼神诡异的看着张南出门会友,并没有多问半句。 尤其是张妈于萍,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就差叫自家儿子把客人邀请到家里来坐坐。 事实上,方芸还真的进过屋,还买过一些礼物。 跟于萍也聊得很是投缘。 那天之后,张南就再也没有听老妈念叨过孟瑶的事情。 他能说什么好? 只能说不但男的会喜新厌旧,女人同样也是。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孟瑶一直以来的态度不确定,到这时更是杳无音讯……于萍难过之下,在心里可能已经放弃了那个曾经结下个亲事的女医生。 这方面,连张震都没有什么发言权。 “不是都谢过了吗?”张南笑着道:“看你穿是这般正式,是要离开宜水了吗?恭喜了。” 可以预料的是,方芸这次离开,肯定会升职。 并且,还有着一些别的好处。 “同喜同喜,你这次也能得到机会了。总部来信,说是今年六月中旬那一批,有我们两个的名字。” 方芸脸上全是喜色,又带着满腔感触:“真是不容易啊,这种机会,以前大多数都是那些二代们才有的…… 我这回去三江府述职,情况就不一样了。以前还是试用期,亏得你帮忙,立下大功。我师父说,以后不但可以常驻三江,并且获得进修机会,以后的路子就算是顺了。” 方芸话语里满是感触。 方家虽然也有点背景,比起那些名山大派,或者全国各地的大家族来说,她就没有什么优势了。 只能说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凡事还得多靠自家努力。 有些重要机会,更是只能靠着拼命才能得到。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一步一步稳步前行,真正走到某个位置,前路一定会比别人更加宽广。 田正龙也在一旁笑着,眼中有着泪光,神情有些释怀,又有些向往。 见到张南的目光看来,他感激道:“宜水城的毒瘤终于清除掉了,那许多无辜百姓,还有那些英勇捐躯的小伙子们,也终于可以瞑目。我要替他们好好谢谢你,张医生,你真是我们宜水的救星。” 说着,就敬了一个军礼。 这话一点也没说重。 其实,田正龙还有一句话没说,现在的宜水不说河堰海清,比起以前却是要好得太多了。 不但清除了向阳集团挂阳头卖狗肉的实验室,排除了社会隐患,更是从公职队伍中揪出了几个败类。 这些人虽然只是极少数,但无不身处要害位置。 以往,田正龙无论想做什么事情,都感觉重重掣肘。 最无力的那段时间,连自家亲侄子都折了进去。 若非有人通风报信,哪里会如此艰难。 有心想要整顿,但他位卑言轻,又没有什么功劳,哪里能够做得到? “我也是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田局用不着这么正式。”张南肃容答道,从肩章上面能看得出来,田正龙已经升职了。 他还能看出,其实田正龙并不只是为了升职而开心,更多的是为了宜水城的长治久安在欣慰。 这人或许不算标准意义上的正直警官,他也会有着一些私心,也会与别人有着违反纪律的交易。 但是,总的来说,他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并且,还心系百姓,认真办事。 这已经很难得。 …… 送走了方芸和田正龙,张南心里也有点兴奋。 六月十五日,自己就要提前进入紫竹学园。 听说,三江府的那个学园是个很奇妙的地方。 名义上是一所高校,实质上,是天门招生培训基地。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他就可以见识到天门的真面目。 久不动弹的修为,或许就可以动上一动。 医术也有很久没有进步了,也是时候提升一下。 平日里遇到的疑难杂症,那些治不好的病症,到时也有些办法。 当然,在此之前,首先还得想办法出国一趟,争取在六月十五日之前把事情办妥。 姐姐张婧那里再也不能拖。 这事托给了方芸去打探,张南信得过。 比竟有着多次并肩作战的情谊在,相信对方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当做自己的事来办的。 …… “小南……于家又来信催促了,听说,你外公如今已经不能理事,说是,说是想见我们一面……” 刚刚回屋,张南正准备接着去诊所坐诊。 于萍接完电话,冲到客厅里,有些惊慌的叫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骨肉亲情 毕竟是骨肉亲情。 虽然老人家以前做得太过份,这么多年也没有理会过自己这一家子,但临到老了快要死了,想要见见女儿。 面对这种要求,于萍却怎么也做不到无视。 纠结了好久,终于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倒不是真的想要去接受那笔遗产。 “去看看也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前面那二十年的养肓之恩总不是假的。在他眼里,我本来就是一个穷医生,你跟了我就是一生受苦。出于父亲的一腔爱护之心,做法虽狠,也不能说是错到哪里去。” 张震很豁达,笑着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张南才发现,老爸比想象中更硬气,也更宽容。 也许是这些年的痛楚,早就磨平了生活的棱角,也磨平了心中的不忿。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他不知道,导致自己受苦这么多年,夜夜疼痛煎熬,难以入睡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那家人。 这个消息,张南没有说出来。 他觉得,如果让父母知道了其中残酷的事实,可能会更痛苦。 “我……” 于萍眼角微湿,泪光盈盈,她被感动了。 这么些年两人互相扶持着,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其实是很幸福的…… 当年的选择并没有错。 她轻轻拉着丈夫的手:“我就回去看一看,了了心愿,也不多做耽搁,好不好?等回来了,咱们过自己的日子,不跟于家有什么牵连。” “好。” 张震笑得很温和,同时还不忘叮嘱:“小南你跟着去了,也不要与他们起了争执,咱们以前没求着他家,以后也不用求人。” “当然,本来就是陌生人了,只是走一趟而已,没什么关系的。只要他们不来惹我,犯不着起争执。” 张南笑着点头称是,眼神深处却是没有半点笑意。 当日于阳匆匆逃离,还借用了欧阳晓的渠道,从这里可以看得出来,那小子路子野得很,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怎么可能不来惹自己? 就算自己一家人不再过去,等到对方腾出手来,肯定也会再次上门找麻烦,更何况送上门去。 不发生争执才是有鬼了。 而且,不要忘了,当日跟于阳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中年人,死在了咖啡厅中。 据方芸说,那中年人名叫于贵,是三江于家的外务执事。 这人地位算不得很高,但他的职位一点也不简单,平日里协助家主处理一些家族产业,过手海量钱财…… 按理来说,于贵只会忠于老爷子,也不知他怎么跟于阳混到一块去了。 总的来说,这么一个人死在那里,即算不是张南亲手所杀,而是受到功法反噬而死,但这笔帐肯定也会记到张南的头上来。 有些恩怨,早就说不清谁是谁非,纠缠日久,有得麻烦。 但是,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张南也没有什么逃避的意思,他也不想挑明。 为人子者,孝字当先,父母有什么心愿,满足了就是。 至于暗中的魑魅魍魉,暗地里再解决。 …… 三江府距宜水不远。 车程四个小时不到。 正好,方芸要返回述职,听说张南和于萍两人要去三江府,当即约好一同上路。 她现在也算是官方高级特派人员,有专人接送。 张南也就乐得蹭个顺风车。 张震没有跟来,当日商议是不是要去见过于家老爷子的时候,别看他说得轻巧宽容,好似毫无芥蒂。 但依张南观测,他的心里其实也不是全无怨恨。 嘴里不说,但想让他也跟去于家,却是有些难为情了。 好在于萍也知道这一点,并没有强求,只是带着张南上路。 一路上,于萍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拉着方芸的手跟她扯了一路,也问了一路,从家庭出身,到职业三观,谈理想,说未来…… 就差没有问上一句,你愿不愿意当我媳妇了。 张南坐在副驾驶位,听了一耳朵,尴尬得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插话。 方芸此时全然没有辣手神探的半点影子,耐心好得出奇,她什么话题都能接得上。 到了后来,甚至还与于萍谈起琴曲和插花来,哄得于萍眉开眼笑的。 “阿姨,如果在三江府时间不紧,哪天有空了,我带您到处逛逛海边的步行街。那里一到晚上就很热闹,商品也比较齐全。” “好的,小芸你快点去述职吧,等我有空了就去找你。” 下了车之后,于萍还意犹未尽,拖着方芸的手舍不得放开,连忙答应。 看着车辆走远,她才回头,古怪的看了张南几眼,上上下下的打量几番,笑道:“我家小南还是很有魅力的嘛,连这种很厉害女警也对你有意思。” 张南无语:“妈你想多了,我跟方芸只是普通朋友的,最多就是谈得来……” “你就是个木头!”方妈妈立刻化身侦探,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儿子一眼:“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她念了一句诗,摇头叹气:“你以为谁都愿意陪我这老太婆瞎扯一路啊?只可惜她是个警官,平日里破案抓贼,太危险了一些…… 先前我还探了一下口风,光是她手里抓到的凶恶贼人就有数十个之多,还亲手击毙过七八人。啧啧,这女孩好是好,你驾驭不了。” 敢情在老妈眼里,自己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医生。 针术毕竟不比武术,张南在诊所里也只是医人,并没有表现出比别人强的力量,家里人不知道也是正常。 也许老爸张震会知道一些,但是,他也不会在家里说起。 张南张了张嘴,不知怎么说了。 难道说自己也曾经杀过不少坏人,前不久还跟人打打杀杀的。 还破坏了两次恐怖组织的大行动。 这若是说给她听,还不知会多么担心呢。 再一个,若真这么说,老妈还以为自己对方芸有什么想法。 当下只是不出声,随她怎么说了。 幸好,目的地到了。 于萍随便说了几句,不再执着于般配不般配的问题,她抬头望着眼前的山庄门楣,微微有些伤感。 “二十多年了,许久没有回来,我都快不认得这里了。” ‘观澜山庄’ 于家所住之地的确不凡。 他们家住在山庄里,占地十分宽广,屋宇古色古香,院墙之中花草繁盛。 这里依山傍水,远处,还能看到海天一色,景色极好。 从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于家财势很是不凡。 能在闹市之侧,占据如此宽广的一片好风景地盘,想想,也简单不到哪里去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福伯 “四小姐回来了。” 还没进门,就有一个白发苍苍的干瘦老头迎了出来。 老头看上去六七十岁模样,精神很好,走起路来脚不沾尘,远远的就露出笑脸。 “是福伯啊,这么多年了,你也不见老,身体也是那么好,还是原来模样。” 于萍又再叹气。 “早就老喽,我只比老爷小了两岁,今年也有八十三岁了,没两年活头。哎,这么多年没有见到,四小姐也不回来,老爷他……” “他怎么了,身体好些了吗?过两天就要过寿了吧。” 于萍连忙问道。 “是,老爷时常挂念着四小姐,这一次,还生怕你不回来呢。” 见到于萍,福伯很是欢喜,寒喧了几句,就迎着两人进山庄。 并且,招呼着下人安排住处和饭菜,很快就匆匆的告辞离开。 似乎很忙的样子。 一路走来,张南发现,山庄里人员很多,各司其职。 远远的,甚至还有着一些年轻人在打磨拳脚,挥舞器械。 房间很幽静,家具古色古香的,很好的诠释了大户人家的排场。 这方面,张南没什么可挑的。 不过,他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那就是,这位叫“福伯”的老人,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自己是谁。 好像自己不存在似的。 而且,这老人嘴里口口声声叫着四小姐,那岂不是说,老妈前面还有三个兄长或者姐姐。 这么说来,四妹到家了,老爷子不出面,兄弟都要出来见一下的吧。 可惜没有…… 还有这住处,看起来倒是并不显得寒酸,刚刚进来服侍的下人,也没见到有谁多么热情。 他们娘俩就象是普通的客人。 来到了客房。 “福伯是老管家,管理内务事宜。当然,外面的生意,有时候也能插手进去,在山庄里权力不小。记得小时候,老管家对我们几兄妹都很好的。” 于萍若有所思的看着福伯离开的背影,脸色很快就变得有些难看。 来之前本就想到会有种种情况发生,但真的面对之时,还是心里难受得很。 管家是这种态度,主人的想法还用猜吗? “没事的,就当作来三江府旅游吧,既来之则安之…… 至于其他的,本来也没有太多关系了,重不重视都不要紧,妈你也别难过。” 张南随意望了望四周陈设,嘴里说得好听,心里悄悄的出现一丝阴影。 很可能,事情并不象是信里说的那么一回事。 什么老爷子病重不能理事,或者做寿时想要见见离家二十多年的女儿…… 这些都是借口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到底把人叫来干什么? 眼前的待遇。 这是有人想要瞒着老爷子给自己家人难看吗? 想不通就不想,张南也并不是太在意。 上一世,在他的记忆里,老妈并没有来到三江府于家。 因为老爸旧伤发作去世,她难过之下,根本就没有心思出行。 这一次,却是不一样了。 “不行,我得去问问看。”于萍坐了一会,见到没有什么人过来,老管家也不见了,她就再坐不住。 “老大他们几个人,难道还不许我见见父亲?他们就这么狠心,太过份了。” 她招呼着张南不要四处走动,就沿着记忆中的道路,往后院而去。 ‘这是知道我不招山庄里某些人待见,所以,并不带我一起过去。’ 张南应了一声,默默坐着思索一会。 想了想没有事干,索性就运转周天,纯化经脉之中流淌的生死轮回气。 …… “于萍真的过来了,还带来了她们家的小崽子,真当遗产是这么好拿的吗?”山坡一侧练武场上,几个身着宽松丝绸武服年青男女正在活动着手脚,一个大约二十五六的青年把手中钢剑一扔,嗖的扔到兵器架上,面色很不好看的说了声。 这是于家三代于星海,也是于阳的弟弟,两人是大房于成栋的儿子,是亲兄弟。 因为于家老爷子身体不大好,这过两天要做寿冲喜,于星海提前从国外回来。 刚刚听到于萍也回来了,老爷子还有遗产要给她,心里很不舒服。 “是啊,太可笑了,都私奔了二十多年,跟我们于家根本就没有关系好不好?这时跑回来,以为那十几亿就这么好拿?”另一个青年于万里出声附和:“还是得想个办法,把那个贱人赶走才行。” 他是二房于成梁的儿子,平日里跟大房并不对付,但在根本问题上,却是站在同一战线的。 眼见得老爷子就要不行了,这时少一个人分遗产,当然是好的。 于阳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坐在石桌旁,端着茶杯,时不时的回头望了一眼西侧小院,突然开口道:“嘴炮有什么用?做人还要留点口德,你贱人来贱人去的说,又伤不到别人一根毫毛,有什么用?” “说她贱人怎么了,我们于家家大业大,何等身份?可她倒好,跟着一个穷医生私奔,把于家的脸都丢光了,既然敢做出这种丑事,就别怕人说。 倒是于阳,你跑到宜水去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们不知道吗?还不是想让她答应把遗产全都转到你的头上去。这时却来装好人? 前几天那些阴私手段没起到什么作用吧,听说还折了阿贵,真是有趣……” 于万里摸着嘴唇边的小胡须,一通数落,笑容里全是嘲讽。 于阳还没回话,于星海脸色一沉:“别以为就你一人高尚,自己就没做过阴私事情?你把公司的钱拿来放高利贷,损失了七八千万收不回来…… 还有,逼死了几个女大学生,差点让人闹到家里来。这又怎么说?” “你……你又做了什么好事,在国外那个分公司还不是被你挖空了,一整天的就知道拿钱包小明星,听说给一个白人小妞玩得团团转,给人买别墅买游轮,完全是个哈巴狗模样,有脸说我吗?” “行了,这里互相揭短有什么用?”于阳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冷笑道:“于万里,有本事你敢当着那于萍的面说吗?对了,还有那张南,现在被迎进了西院……你不是自诩足智多谋吗,看看能否想个办法弄弄他。” 旁边一个年约二十岁的女孩眉间闪过一丝不忍,弱弱出声:“都是亲戚,不用做得……” “闭嘴,于明月,你三房若是想要少分一份财产,那就早点说好了。” 女孩被这话一堵,就不吭声了。 于万里跟个疯狗似的,见谁咬谁……他转着手里的车钥匙,侧头想了想,招了招手。 一个壮健汉子走了过来,恭敬行礼,小声问道:“三少爷。” “去西院,把那张家的小崽子叫来,就说我们几兄弟想见见他。” “这……”壮健汉子有些为难:“老爷那里?” “叫你去你就去,怎么?不想在于家干了。”于万里眼神一冷。 于星海在一旁也接着道:“你担心老爷子怪罪?放心去吧,毕竟那小杂种是于萍私奔生出来的,家里并没有承认,别把他当什么少爷。” “是。” 健壮汉子恍然,转身去了。 第一百九十章 疑惑 张南运转心法,连转三个周天,觉着浑身气机滚动如珠,全身十分舒畅。 他收功站起,走到窗户前,发现四周的仆人,正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洒扫的、擦抹的,打理树木花苗的,各自忙而不乱,紧张有序。 似乎真的是在准备着什么典礼,偶尔听到交谈,还能听到这些人在悄悄议论着祭祖的事情。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表示对家主病情的担心…… 难道老爷子生病不能理事了,于家的人全都视若寻常,无所谓吗? 张南微微有些纳闷,却也没有多想。 只是想着老妈于萍去了有好一会了,这时没有传来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见到老爷子本人了。 以于府的气氛来看,很可能,她会很失望吧。 张南推门出去,屋外阳光正好,风中吹来花草的香味。 他就想着是不是四处转转,看看老妈少年时成长的地方,比如她经常念叨着的青草湖、野菊岭之类的。 其实离得远也能看到的,青草湖就在山下,沿着梯田小路一直往下,就见一池碧波,四周垂柳依依,很是诗情画意。 一侧向阳山坡之处,那里老树藤蔓牵绕着,各种野花红的紫的蓝的,盛放开来。 应该是还没到季节,菊花尚未盛开。 想到这里,他信步就走,想到湖边去坐坐。 老妈去见自己的外公,最多见不到人,见到了人也最多不是很开心,张南倒是没有什么担忧的。 他决定,这次前来就是带一双眼睛,一双耳朵,面对于家很可能会出现的什么麻烦事情,他一点也不会插手。 为什么这样想,事情很明白了。 把许多年没有见到的“私奔”的女儿外孙也叫回家,而且是以重病名义。 并且,把于家二代三代全都聚集起来,一起开堂会,想想也能知道肯定有大事。 做寿或者是病情严重,想要见一见亲人,这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祭祖的话倒是说得过去,张南却不觉得真实情况会是如此。 因为,见到张南出现,四周打理庄园的一些保安和保洁的眼神,微微有了些怪异。 “张少爷,老管家说了,家里的祭礼还在准备着,有些地方还需修葺整理,还请您暂时不要四处走动……” 一个保安上前来拦住,恭敬说道。 “哦,只能在客院活动,不能四处走动?”张南眯缝着双眼,细细打量了这个身材健壮的保安。发现对方低着脑袋貌似恭敬,眼神却十分漠然,应该是例行公事,骨子里并未见得多么重视。 想必也是有人吩咐过了,不然,区区一个保安也不至于如此放肆。 “这么看来,并不是请我们来做客了,而是想要软禁吧?”他嘴角带了点笑意,转头说道:“老管家,你不解释一下吗?” “唉……张医生你还是安静等着老爷的召见吧,家里事情很多,就不要添乱了。” 老管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张南可以发现自己正在一旁,他从花树丛中转了出来,看了一眼张南,无奈说道。 语气平静无波。 “召见?呵呵……原来你认识我是谁!我妈呢,现在在哪,不是说要见上最后一面吗?见过了,我们就要离开了,赶时间呢。” 张南话语里带着些微讽刺,抬眼望了望后院方向。 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更没有生机或者死气格外旺盛的反应。 倒是不远处的山坡上面,有着几股气息,极为不弱,波动也很剧烈。 想来,于家老太爷,自己名义上的外公应该是在那里,于萍也应该是找到那个方向去了。 左侧远处练武场里隐隐传来的喧闹交谈声,张南倒是没有关注,他知道,这些人肯定不会待见自己,也没必要多去自找没趣。 “还请张医生不要为难老朽,来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样子,别给主人家添麻烦。” 福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干瘦的身体里,气血迫人,更有一丝十分隐晦的力量流转不休。 张南知道,这肯定是修习了某种内修心法……他甚至还能分辨出来,对方身体里正在流淌着的神秘能量属性,似云无定,似水兴波,与当日在宜水城面对的精武会馆金老馆主身上气息十分相似。 很可能他还不知道那个金馆主已经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张南有些好笑的想着,暗暗琢磨是不是于阳并没有把宜水城的事情汇报上来。 这事很有可能,那小子去了宜水城找自己家麻烦,毕竟见不得光,有所隐瞒也说得过去。 否则,这个老管家绝对不敢就这么自高自大的站在面前。 “如果我一定要逛一逛呢?” 张南淡声说道。 “那老夫就不得不……”刚说到这里,一个制服彪形大汉走了过来,轻声笑道:“请问,您就是于萍女士的儿子张医生吧?” “是我,有什么事?”张南点头。 大汉面无表情,没有回话,先是向老管家行了个礼,笑着请示: “福爷,正好几位孙少爷也想见见这位张医生,不如就让我带他过去吧。” “孙少爷有请,是去练武场吗?”老管家瞄了一眼张南,不知为何就改了口风:“也好,年轻人聚一聚,也有一些共同话题,毕竟都是同龄人,又是亲戚,也是得亲近一下。” 张南笑了起来,这却是有趣了:“孙少爷,应该是我那几位表兄吧,早就听说过,还没有真正见过呢。” 唯一差点见着的于阳,当日只是匆匆从宜水离开,自己紧追慢追没见着对方的影子,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是,就是他们。” “头前带路吧。”张南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心想对方这是笃定自己在于家不敢太过份还是怎么的,这就敢出来见面。 第一百九十一章 作死 沿着碎石花径,绕了几个大弯,就到了中院一处宽广的练武场。 张南就看到一大群男男女女,正好笑的看过来。 这些人眼神直愣愣的,带着俯视和全不在意,就像是大观园中见到刘姥姥一般,颇有几人笑得揶揄,这是想要干什么? 更有几人眼神冰冷,一股浓浓的恶意完全不加掩饰,让人心里十分不舒服。 在角落里兵器架旁边,一个稍微熟悉的气息传来,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他跟其他人有些不同的是,身体稍稍缩着,躲在几个男女的身后。 “哈,你是于阳吧,在宜水没见着,来这里还没一会,就看到你了,是你叫我过来的吗?” 张南一眼就锁定了他。 “不是我。”于阳眼中闪过惊慌,转瞬就装做若无其事,脸色有些难看的笑道,“几个兄弟想见见表弟,与我无关。” “哦?” 张南不置可否。 咦…… 于星海、于万里等人全都面现疑惑,有些不对劲啊。 这样子,如果没看错,明明是于阳还有点害怕对面的乡下亲戚,这怎么可能? 或者说,他们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协议,已经取得了共识? 可是也不太象。 要知道他们之间其实是有着仇怨的,当年的决定,是几房长辈商量之后做下的,而且,动手做事的时候,还是大房牵头。 于万里性子急,冷哼一声道:“我来说吧。” “你就是张南。”他伸手指了过来:“多大了,还在上学,或者是已经工作了?” 这话很不客气,就象是审犯人一般。 “刚大学毕业,开了一家诊所,几位应该都是表兄吧,有何见教?”张南皱了皱眉,心里则是很是生厌。 他甚至懒得问过对方的名字。 只是保持表面上的礼貌,倒没有别的意思,纯属个人修养。 “别胡乱攀亲,你算什么东西?也许是不知哪里蹦出来的诈骗犯,就想坑我们于家一点财产呢,表弟,你也配?” 于万里脸色一沉,呵斥道。 张南摇了摇头,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他感觉没什么好说的了,本来还以为于家这几个年轻人,会玩出什么样的花样来。 或者说,设计一两个象样点的圈套和陷阱来对付自己。 却没想到,只是单纯的口头折辱,这种做法,连小孩子都不屑于去玩的吧,太高看他们了。 他转身就走,如今是在于家,倒不太好立即翻脸,暂时先看看老爷子到底是在玩什么花样,找到老妈,先把她送回去再说。 于星海几人也是一起附和:“对,我说于萍那人,也不知怎么形容了。这么多年没见过,结果等到老爷子身体不行了,就眼巴巴的跑回来,不是说有骨气吗?有本事老死不相往来,这是生怕于家的脸没有被丢尽吗?” 见到张南想走,于万里却是更加来劲了,他走前两步:“站住,话没说清楚,想要到哪去?” 他语气更加严厉:“你是不是偷了我于家什么东西,才想急忙离开?早就听说,于萍家在宜水城穷得揭不开锅,日子过得不怎么样,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阿振,把他带过去,仔细搜一搜身,看看是不是藏了什么贵重物品?” 这话十分阴狠了,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笑了起来。 于万里这人,行事方式极为毒辣,不但拿着公司的钱放高利贷,更是不顾别人死活的催逼。 上次因为一点口角,就害得别人家破人亡,把那个女大学生玩过之后,还卖去黑窖…… 反正做事没有底线。 “这个主意不错,好好搜一搜身子,把他的衣服也换了吧……臭烘烘的。到保洁女工那里选几件贴身衣服,给他穿上。我看他长得这般模样,倒是适合某种职业。”于星海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在一旁有意无意的煽风点火,完全不怕事情闹大。 这几人目的当然很明确了,是想要折辱张南,让他恼羞成怒,最好忍不住发作,然后就好好整治一番,把事情闹大。 再闹到老爷子面前,让他母子两人脸面全无。 这样一来,于萍母子两人前来于家,无论是什么目的,全都得泡汤。 偏偏还没人敢说他们不是…… 说起来,也只是年轻人之间的口角之争,算不得什么大事。 更是掩藏在纨绔行为之下,随便两句就可以解释清楚。 话虽然说得恶毒,老爷子也不会太过在意。反而会对气急败坏大喊大闹的张南心生不满。 毕竟,嫡亲孙子和私奔女儿养出来的野种,谁轻谁重都不用细细衡量。 于万里有恃无恐,自认为得计,伸手一招旁边的彪形大汉,喝道:“阿振,还等什么,给他搜身,把衣服都剥了,一点眼力劲也没有。” “是。” 叫阿振的大汉快步走了上前,就要扭住张南的双臂,把他提起来。 在他眼里,张南身材修长清瘦,眉眼斯文,象极了读书读傻了的书呆,他一只手就能捉住。 见到这情景,四周众人全都脸上挂满笑容,嘻嘻哈哈的笑着看戏。 没人发现,于阳已经退得更远了。 于明月眼中露出不忍之色,张张嘴,想想了没开声。 “啪……” 一声脆响。 阿振眼前一花,就发现目标就不见了。 然后,在众人的尖叫声中,于万里笑得前仰后合的身体,飞了起来。 他还在半空,嘴里就飞出几个白色的细小东西,腥红点点溅射,那是脱落的牙齿和鲜血。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再打脸 于星海、于明月几人惊讶的发现,先前高昂起脑袋,眼眸横斜的于万里,此时已经变得脸蛋扭曲,说话嘴角漏风。 “你……你打我?” 于万里彻底被打懵了,甚至都想不起发怒吼叫,只是惨嚎。 先前,他眼睁睁的看着张南走向前来,一巴掌看起来也不算很快,可无论如何就是躲不了。 此时左边半边脸上挂着一个红紫色的巴掌印,可以看得出来,这巴掌是斜着抽在他的脸蛋上面。从耳根到嘴角,整张脸都被抽得有点变形了,十分狼狈。 离他不远处,张南笑吟吟道:“你嘴巴太臭了,说话很不好听,太没教养。所以,帮你爹妈教育教育你。” 他摸了摸右手掌心,似乎很遗憾对方不经打,有些没过瘾。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于星海反应过来,怒不可遏。 在他心里,于家是三江府有名的富豪家族……于家这些子弟,都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平日里,不欺负别人,已经算是很好了。 从小到大,基本上就没有吃过什么亏,更别说挨打了。 一般情况下,往往是他们看别人不顺眼,然后想打就打,想整就整的。 可现在,看到什么了? 被一个从小城市里来的‘野种’当面打脸,而且,对方打了人,还没有半点惧怕,就象理所应当似的。 这还了得? 对,张南在他心里,并不是什么表兄弟,就是野种。 无论兄弟们怎么争吵怎么斗,但是,至少他们在身份上是相同的。不比张南,这就是一个自甘下贱的于家女人生出来的杂种…… 那女人好好的富贵不享,跑去跟一个游方土医生结合,根本就是玷污了于家的家族血脉,这种事说起来就丢人。 “阿振,你眼瞎啦,把他抓起来,吊起来打……” 于万里被打得晕了头,只懂得哭嚎,于星海却是变得更加凶狠,指着张南狠狠发号司令。 阿振就是那个彪悍的壮汉,是于家保安队长,一身硬功很是不凡。平日里对家里的几个孙少爷也是极为尊重,出去捞人平事什么的都很拿得出手。 一听于星海叫喊,阿振脸上也挂不住了。 他刚刚也没有看清楚,张南到底是怎么跑到三少爷面前,还打了一巴掌的。 他面容凶狠,一个虎扑冲上,双臂张开,嘴里发出一声大吼,就攻了上来。 张南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掌抽出。 啪…… 不知为何,那巴掌似乎变得虚幻了一般,奇怪的绕过了阿振的手臂,结结实实的又抽在他凶狠的脸上。 发出鞭炮般的炸响。 嘭! 阿振吭都没吭一声,刚刚扑到,就脑袋一沉,斜地斜撞倒在地。 摔了一个嘴啃泥,脑袋把地面都砸出一个小坑来。 不得不说,他的硬功练得还真的挺不错,这时候都还没有晕厥过去,四肢不停的抽搐着,怎么也爬不起来。 可想而知,这一巴掌打得有多重。 众人甚至怀疑,很可能这位彪形壮汉被打成了脑震荡,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张南抽回手掌,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只是笑眯眯的盯着于星海,“继续叫人啊,再骂两声狠的,我就放过你。” 他虽然在笑,话语却是冰冷得很。 “你……你。” 于星海终于害怕了,他脚下不停后退,似乎眼前就是一头猛虎,接下来就会一口把自己吞食掉。 平时也练过不少武术,说起来七八个壮汉,也不放在眼里,可是,此时他却提不起半点争斗的心思。 回头看看于阳,眼里全是求助。 却发现,于阳已经退得很远很远,脑袋低垂着,根本连看都不看他。 七八个持枪保安哗啦啦的冲了过来。 更远处,就有一声苍老的呼喝声传来。 “住手。” 张南听得出来,这是接待自己的那个老管家发出的声音。 不出所料的,这老头果然是一个高手。 比起保安队长阿振来,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他发现练武场中的一幕,开口喝止,声音还未彻底落下,人已经到了跟前。 想来也是明白,就凭于星海那三脚猫的功夫,无论如何都挡不住张南的攻击。 “你叫住手就住手,那我多没面子啊。” 张南冷笑一声,手臂抬了抬,一道掌影重重印在于星海的脸上,仿佛先前一刻重演…… 于星海修长壮硕的身躯,象是风筝一般向后倒飞了出去,红的白的飞舞半空。 啪! 他重重跌倒地上,捂嘴痛嚎起来。 痛。 实在是太痛了。 张南出手其实也说不上有多狠,最多打肿对方的脸,打掉几颗牙齿而已。 但是,他是一个医生,对于人体各处痛点和交叉神经那是极为了解的。 虽然一时半会之间不好出手太狠,每一丝劲力都抽在对方的面部三叉神经之上,那种痛楚,铁打的汉子都忍不住,更何况两个从来都没有吃过苦的纨绔…… 于万里和于星海,此时痛得已经失禁了,地面湿了一大块,更出现一些深色块状痕迹,场中奇臭无比。 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连手里的昂贵手包都跌落在地,捂着嘴一阵干呕。 这时候,她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排行最前的孙少爷于阳会躲得远远的,并且,眼神深处还有着畏惧。 原来如此。 “放肆,你就这么做客的吗?” 老管家福伯刚刚赶到,就发现已经来不及阻拦。 他不由大怒,伸手成爪,抓向张南的后颈,烈烈风声响起,如鹰啼似虎啸。 众人惊骇的发现,老管家手爪前方,有一丝丝蓝黑色的如同焰火般的寸长光焰吞吐着,一路啪啪做响,凄厉鬼啸声中,似乎连空气也腐蚀掉了。 这是先天罡气,老管家竟然是三阶高手。 于阳停下脚步,脸上闪过喜意。 于万里和于星海,不断的痛嚎着,翻滚之中见着这一幕,眼里也全是解气,感觉连疼痛都降低了一些。 张南终于回头,不知何时,一只白晰如玉的手掌出现面前,无巧不巧的捏在老管家手腕之上。 第一百九十三章 断臂 呜…… 啸声停歇,老管家整个前冲之势停住,不能寸进。 “你也知道我是客人啊,于家就这么待客的吗?老家伙,你管得太宽了。” 话音一落,张南眼里闪过一丝厉光。 捏住福伯右腕的手指微微一抖…… 喀嚓! 呜呜厉啸声中,老管家另一只手爪堪堪抓到张南的头顶,就感觉右腕剧痛,一股波纹向着手臂延伸,半边身体发麻,五脏六腑也跟着抽搐起来。 耳中听到喀啦啦一连串爆响声,从右手手腕到手肘,再到手臂肩部,骨头一层层爆裂,力量更不停歇,直接冲接内腑。 “怎么可能?” 老管家顾不得再攻击,满腔怒意如冰雪消融,只余下震恐。 他根本没有想过对手会这般强大,竟然可以把自己攻出去的先天罡气消弥于无形,同时还反震过来。 一招。 只是一招。 自己就已经一败涂地。 难道他是先天后期? 就算是从娘肚子里开始练,也不可能这么强吧? 只能断手求生了。 千头万绪从心里一闪而过,老管家倒是当机立断…… 他想也不想,全身气血鼓荡,一声暴喝,内气炸开。 右手从手肘处炸出朵朵血花,碎肉断骨四下乱飞,整个人倒窜出去十来米远,脚下踩得坑坑洼洼,方才停了下来。 “张少爷出手够狠,老夫算是见识到了。”老管家强忍着断臂疼痛,面皮狂跳着,冷声道。 “一般般。”张南摇头:“知道我是少爷,你这老东西还敢出手攻击,真是不知死活。” 他睥睨四顾,冷笑道:“怎么?还有人不服?” 目光扫过之处,那些手持长枪的保安,全都垂下枪口,不敢出声。 只听到广场之中此起彼伏的痛嚎之声,这是于万里和于星海,他们还没能止住痛楚。 这时,他们倒是学乖了,并不敢下令让保安围攻。 连三阶武力的老管家都是一招而败,这些普通保安,上来多少全都是送菜,一个不好,对方凶性大发,下达命令的人,很可能会更加危险。 这一点,任谁都看出来了。 …… “好。”山坡之上,远远看着这一幕的道袍中年人摊了摊手,笑道:“于老爷子,你看,结果出来了吧?真正能独当一面,气运最强的后辈已经自己跳出来了,也不知这个结果你满意不满意了?” “呃……”一个头发花白,身材雄伟的狮鼻阔口老头愣了一愣,眼中幽光闪闪,好一会才道:“满意,只要是于家后代血脉,无论是谁,老夫都会满意。” 他转头吩咐道:“小狼,把萍儿带过来吧,这些年她在外面也受苦了。都是我关心不够。却没想到,竟然生了一个好儿子。” “是,老爷。” 一个黑衣汉子象是幽灵一般的飘了过来,面无表情躬身应是,身形动了动,就飘下山坡,往后院去了。 道袍中年人眼中波光一闪,不动声色的微微摇头。 他身旁的高挑少女低垂眉眼,默默的续上两杯茶水,突然笑道:“二叔也觉得那年轻人很厉害是不是,不如,咱们下去看看。我实在太好奇了,三江府年轻高手是不少,我却从来没听说过,有谁是他这样的。” “呵呵,子桐。他的年龄看起来比你还小,实力上却比你要强太多了。平时你谁也不服,这一次,可被人生生比下去了啊。”道袍中年呵呵笑着,取笑起来。 “师叔,我已经很努力了。再说,修为强不见得就实战强,若是让我一剑在手,他不一定能打得过我的。” “怎么,贤侄女练的不是寻龙掌和点脉指?她的剑法很是不凡。” 于明尚雪白眉毛挑了挑,好奇问道。 “对,小丫头看不起家传的寻龙点脉,甚至还看不上这门相法星术,这不,就另拜了一个师父学了些剑法,年轻人心花眼花,就由她去了。” 道袍中年叶秋山摇头苦笑。 “那真是可惜了。”于明尚十分配合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在可惜叶子恫没有学得家传星相法门,南方地面上以后就此少了一门厉害传承。 还是可惜一个女孩子学着别人打打杀杀,不成体统。 叹了一句之后,于明尚又皱起眉头:“叶道长,我这命数真的不可更改了吗?” “叶某有心无力啊,生死定数,于老这么多年,应该也能看透了吧。” 叶秋山无奈道:“逆天改命的本事,我这一门是没有的,最多也只能看看面相罢了。” “看透倒是看透了,只不过是有些不甘心罢了。算了不说这事,我这几个儿子和孙子孙女,真的没有一个气数过人?” “这一点倒是不好说,气数这事本为虚幻,时移事易,简单来说,一个人的命数其实会随着所做的事情不断演变,有时候会变好,有时候会变差,谁也说不准。 佛家说行善事、积阴德,修来世。道门说见性修命,超凡脱俗羽化归真,都是一种求变求得更好的做法。 但是,话又说回来,以现如今的情况来看,却是不能强求太多。” 叶秋山眼神飘远,落在远处山坡下边一个气宇轩昂威风凛凛的年轻人身上,眼底深处,有着说不出的激赏。 “我明白了。这几天,还请叶道长留下观礼……” “那是当然。”叶秋山欣然应下。 “多谢。” 于明尚诚恳致谢,似乎是认命了。 对这位忘年老友所说的命数,他一直是很信得过的。 甚至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只有十天生命的事实。 这人老了,总有那一天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的。 看起来释怀,并不一定是真的能够释怀。 无论是生前事,身后事,他都不一定能够放心,总想着再活个五百年,好好享受着这无边荣华。 这一点,于明尚自己知道,叶秋山也知道,同样的叶子恫也知道。 这位浣花剑高徒自然不是吃了没事干,跟着自家二叔公前来给人算命,她当然是带着任务来的。 山坡下面的练武场中的争执,在当事人看来是大事,在于家二代几人看来也是大事,在于老爷子这里就不见得了。 他也只是笑笑而已,不知到底在想着什么。 于家老大于中荣和老二于耀堂两人,因为自家儿子各自被扇了一巴掌狠的,当场丑态百出,他们不但是面上挂不住,心底深处更是恨之入骨,这谁都能看得出来。 恨谁,当然是恨张南了。 同时,还有于萍。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危险速走 于萍终于见到了自家老父亲,跟她想象中的一样,十分慈和,见到了之后,就说这些年没见十分想念。 两人父慈女孝,于明尚更是交待了身后事,说起自己如果故去,宝贝女儿肯定要回家族帮忙打理,决不能让于家就此败落。 这一点,于家二代兄弟几人,其实也是没办法阻拦的。 值得一提的是,于家二代老三于延兴,从头至尾都是一言不发。 老爷子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既不跟两位兄长争执,也没有对四妹于萍表现出什么恶意来。 这一点,倒是让张南纳闷得很。 而且,他也有些弄不懂于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一片其乐融融,看起来很真实,其实很虚假。 若真是亲情至上,同心共力,自己老爸老妈又岂会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若说那种种事情只不过是于中荣几兄弟瞒着家主做下的,张南是坚决不肯定相信的。 只要想一想,就算在宜水城那种地方,于家不待见张震的消息都有不少人知道,老爷子能不知道? 张震这么些年来一直身怀旧伤,十分落魄,而张家的祖传医经和针法,也落到了于家的手里,这难道也会瞒着老爷子? 前尘旧事,到底谁是谁非,张南已经不再去追寻。 当年张震是救了于老爷子,还是借着治病为名,暗自勾搭人家大户人家小姐,这些事情张南一点也不关心。 他只觉得,眼前的情况有些古怪。 于家平静得太过份,或者说,老爷子心胸宽广的太吓人。 他两个孙子被自己打成死狗,跟了一辈子的老管家福伯,更是被打断了一条手臂。 这样,就只是一笑而过,还一个劲的夸奖自己年少有为。 真有这么好的外公,当初又是在哪里? ‘危险速走!’ 张南坐在客房,趁着没人注意,掏出了一张纸,发现上面用眉笔写着四个字。 字迹后面的惊叹号红艳艳的,还带着一丝清香,张南猜测这应该是口红写的,颜色的区别,表示着重点。 这是先前在练武场跟于老爷子见面之时,跟叶子恫擦身而过的时候,从对方手掌中弹到自己衣袖之中的。 叶子恫身上没有背剑,头发绑着柔顺的马尾,就象一个女大学生,气质清朗柔和,跟第一次见面的英武凶猛完全扯不上关系。 但是,那道繁花盛开的剑蕴,却怎么也改变不了。 或者说,在张南的敏锐感知之中遮掩不住。 如果张南不是与她并肩作战过,而且,还曾经贴身针灸过这一位。恐怕还不能确定身份。 但是,确认过眼神,再探查过气息之后,张南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位看起来娇娇俏俏的女子,绝对是特事处那员女将。 百分百肯定。 那么问题就来了。 堂堂特事处办案人员,她怎么就吃了没事干的,跟着一个江湖相士跑到于家来打下手。 她难道真有这么闲? 不见得。 从方芸那里得来的消息,就能知道,如今的特事处,因为众生组织和诸神组织的事情,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基本上每一个人都要独当一面。 连方芸这种刚刚转正的家伙,都要负责宜水城的大案子,叶子桐这种资深高手,自然不可能闲着不动。 还有,方芸无意中说过一个消息。 天门重启,不但是各家各派,世家高族,还有各组织官方精英人员,都在争取名额。 传统门派和大家族之中到底怎么选拔人才获取名额,她是不知道的。 但关于特事处的名额,还是有着名目的。 那就是破案,立功。 谁的功勋足,谁的实力强,谁就更有机会获利。 这也是理所当然。 由此可知,叶子桐来于家,应该就是破案来了。 这里面,于秋山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张南并不清楚。 他此时唯一关心的是,到底风险来自何方,到底会不会把自己牵连进去,当然,这是肯定的。 只要母亲于萍还不能看破所谓亲情的迷障,自己想走都走不了。 想要不被牵连进去,简直难如登天。 “见也见过了,要不,咱们早点回家吧,老爸已经在家等着了。” 虽然知道希望不大,张南还是想要劝一劝。 “你这孩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好不容易你姥爷认可了我们……眼下他就要不行了,就不能多陪几天吗?当年的事情,他也是不得已。” 于萍眉毛一竖,大发雌威。 得,你是妈。 “关键是你在这里呆太久,那些人还不以为您是来抢家产的啊,看看他们的嘴脸,横眉冷目的,可有谁会理睬我们? 说不定,暗地里还有着许多手段在等着咱们呢。” 张南苦口婆心:“不会是老妈您也想着于家的财产吧?如果是这样,当我没说。” 于萍被气笑了,伸手来打:“你倒是不贪财,哪有这么说你舅舅他们的……唉,先前就算是你表兄他们说话不太好听,也不要下那么重的手啊,尤其是福伯……”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侧头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道:“再过两天吧……明天就是祭祖,虽然父亲这么些年一直没认我这个女儿,但再怎么说,血浓于水,祭祖的事情,我能够参加还是要参加的…… 妈答应你,祭祖完之后,咱们就回,不去争这个家产。不管于家以后是兴旺还是败落,终究不关咱们的事情。” 劝不动了。 从很小时候,张南就知道,于萍别看个子小小性格温和,但是,骨子里却是执拗得很。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什么都不管的,就跟着老爸张震远走高飞。 就算被于家再怎么威胁,也不曾回头。 同样的,她还有些愚孝,这么些年来,有时会以泪洗面,想着自己的娘家人,想着于老爷子和过世的老母亲。 至于,当初娘家是怎么对付张震的,她的心里并不太会记仇。 也许是记了这么多年的仇恨,早就已经淡忘了吧。 ‘总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于家吧?’ 张南心里微微烦躁。 他倒不是害怕什么凶险,而是觉得有些事情,真的没必要掺和进去。 从前世到今生,他对于家的这些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如果不是因为老妈的缘故,单凭于阳父子几人的所做所为,他早就提着宝剑杀上门去了。 那些家伙,简直该杀,多让他们呼吸一天的空气,都会让心灵不畅快。 第一百九十五章 祭祖惊变 “二叔,这样会不会不好,虽然说于家一家老小大多不干好事,但是眼睁睁的看着此事发生,终究有伤天和。况且……” 夜色微微,灯光星星点点,太阳下山不久,丛林之中已是一片深沉。 叶子桐面色十分纠结,远远的看着于家那片连绵宅第,心有不忍的说道。 “况且我还在其中推波助澜对吗?”叶秋山冷然一笑,不以为然道:“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那位张医生,怎么说他也算你的救命恩人……我当然不会害他,先前你不是把消息传了过去吗?如果他不笨,肯定会找机会离开的。” 叶子桐还是不放心:“怕只怕,他想走,有人不想走。”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算了,子桐你也不要操太多闲心,你不是说了吗?那张医生实力十分强横,不说力挽狂澜,单单只是保命,应该是没问题的。” “唉……如果,我是说如果。二叔,你若是不推断于老爷子的寿数,并且,不去帮他看宅第风水和血脉气运,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叶子桐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星光。 叶秋山却是笑了:“没有叶道士,还有李道士,这事其实跟我也没有太大关系。有些人鬼迷了心窍,不论别人怎么说,怎么劝,该做还是会做的。 子桐,你如今身在公门,想要前程远大,就不要有妇人之仁。不说心如铁石,杀伐果断还是需要的。 从大局上来说,于明尚走出这一步,对社会的稳定其实是有好处的。要知道,事件在可控的时机爆发出来,比一直隐藏着,等到无法挽回要好上许多。” 他的说法其实没错,只要叶老爷子的寿元没有改变,有些事情总会发生。 先前所做所为,并没有起到根本性的作用,无非就是帮对方下一个决定而已,就是挑一个好日子。 至于在旁观礼,那只是说说而已,叶秋山嘴里随口应下,转眼就告辞离开,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有些事情很私人,尤其是于家如今正准备要做的事情。 真要是他这个外人在场,反倒是不好办了。 说到这里,叶秋山又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世界不同了,总有一些人,本就受到上天眷顾,比别人得到要多,却还想要更多……贪心不足,引来灾祸,古往今来,都不算少见。 比起某些‘幸运’儿,我们这些习得传统小术的所谓道门人士,如今却是被抛下太远,也只能打打边鼓看看戏罢了。好了,今天真正的主角已经到来,希望不要牵连太广,损失太大才好。” 影影绰绰的,就能看到大路上黑暗之中,有着许多人疾行赶到。 眼力更强一些的,就能发现,这些人身着制服,全副武装,疾行之中队形不散。 更远处,还有船只从湖水之上开了过来…… 竟是十面埋伏之局。 “立下这次大功,你的名额也有希望了,听说特事处处长洪家老儿的女弟子方芸都已经得到名额,已经后来居上,乖侄女你就不急?” “哪能不着急?只希望这次不要弄成一出乌龙,那可就糟糕了。”叶子桐缓缓解下后背的长剑,抽剑出鞘,眼中光芒闪烁,气息转眼之间变得锋锐起来。 “好不容易申请了“天剑”发动,决不能无功而返。否则,二叔,我就要跟你浪迹天涯讨饭为生了。到时候你可得收留我。”叶子桐苦笑,神情却是渐渐的坚定起来。 “讨打,我那是看相算命,哪是什么讨饭?是凭本事吃饭的。”叶秋山呵呵笑道,佯装不高兴的骂道。 “开始了。” 远处一声炮响,紧接着钟鼓齐鸣。 整片于家宅第,尤其是正堂所在,所有灯光齐齐亮起,照得恍如白昼。 “……同祖同根,同愿同向。血浓于水,四海共襄……拜祭呼应,相得益彰。敬慰拜告,状惟尚飨!” 于老爷子嘶着声音,以长长的咏叹词高声吟唱。 他手里举着三根长香,鞠躬礼拜。 因为不是大祭,并没有邀请专门的司仪,而是亲自操刀。 祭台点上香火,奉上饭、茶、帛、酒、肉……他面容肃穆,十分虔诚,其余人等,跟着一齐鞠躬。 这一次,于家大宅此时无论是嫡出庶出,男丁、女丁全都到场。 对,就是祭祖。 以于老太爷的话来说,这一次临时祭祖,选在做寿前一天,其实是为了接运。 他感觉身体大不如前,渐渐的感觉时日无多,为求得祖宗保佑,度过此次难关……因此,召集血缘亲属齐聚一堂,拜祭祖先。 按理来说,在南方地面上,出嫁的女儿一般情况下,是不能参加家庭祭祖的。 不知为何,于明尚似乎没有看见一般,不但让于萍也参加祭礼,而且,还让张南这个‘外孙’也跟在一旁。 索性也没人提出异议就是了。 一方面是因为于老爷子平日里威权太盛,他做出来的决定,别人万万不可置疑。 另一方面,当然就是白天的事情发酵原因了。 这位远方来的表兄弟,不但丝毫没有做客的想法,更没有小家小户低声下气的作风,一来就反客为主,不但欺压教训了主家嫡脉几个年轻孙辈,更是胆大包天的把老管家的手臂打断了。 其横行霸道作风,简直令人侧目。 好吧,他的实力出乎意料的强横这都算了。 最令人不敢相信的是,事发之后,老爷子竟然没有半句责备,反而温言勉励,大加夸奖。 这是夸他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吗? 反正是,于家没人能看懂这种操作。 眼见得张南也要参加祭礼。 虽然所有人都心里奇怪,却也只能憋着,问都不敢问一声。 生怕引来对方的攻击,或者说,让老爷子不高兴。 “焚献冥币纸钱……子孙上香祭拜!” 随着于老爷子的长长吟诵声,以于中荣、于耀堂、于延兴三兄弟为首,身后跟着于家一众孙辈。 齐齐跟着鞠躬。 于萍本来也在前面,前行的时候,不知为何,脚下一绊,身体发软,就落到了后面。 张南见着,眼中波光微闪,就扶住母亲。 看起来是在上前,其实他在倒退。 呜…… 屋内一阵风起,纸钱乱飞,火光大盛。 于老爷子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 前排十余个祭拜之人身体突然顿住。 地面一片红光次第亮起。 张南心里一紧,转头望去,就见到于老爷子那张沉肃的脸庞,此时变得血红一片。 这还不止…… 他的身体原本枯干消瘦,只余粗大骨架能看出年轻之时身体魁伟。 但这时,浑身肌肉却是如同吹气的皮球一般,急速胀大。 骨骼喀啦啦齐齐爆响。 身形变得更加雄伟,转眼间就长高长壮,撑得衣服都裂开道道缝隙。 脸上的皱纹也跟着舒展开来,水嫩光滑。 看上去不象个将近八十岁的老翁,反而象个三十四岁的壮年人。 一身精气迫人,身周黑气缭绕。 第一百九十六章 惨烈 “不好。” 张南手中一沉,就发现被自己拖着的老妈身躯一个劲的往前栽倒。 他定睛一看,见于萍已是双眼迷蒙,一道道红黑气流缠了过来。 再抬眼望去,前方于家二代三兄弟,此时脸上带着古怪笑容,身体象是被蚂蟥吸干了鲜血一般,变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于延兴回头望来,双眼深陷,宛出两个凹洞,面上老皮皱起,就象七八十岁一般。 “爹……” 身边的于明月一声哭喊。 后方女眷尖叫响成一片,连滚带爬的就要跑出大堂去。 喀嚓,木头裂开,那是供台之上祖宗牌位炸了开来,帷幕撕开处,就见到另一座木雕塑像。 那是黑脸独角,红晴獠牙的一座雕塑,只是一眼望去,就让人打心眼里倒抽一口冷气。 此时此刻,塑像上面发出玄光,如烟如雾,笼罩在大堂之中。 最浓最黑之处,就是于老爷子于明尚所在方位。 原来,刚刚的祭礼,真正拜祭的并不是什么列祖列宗,而是这尊雕像。 “诸神,众生,天门,这三大组织势力极强。众生分布最广,天门前途最好,而诸神却是最诡异莫测……” 方芸说起世界如今的格局之时,曾经说过一些话。 张南当时姑妄听之,却没有太过往心里去。 尤其是诸神,在他想来,自己安安稳稳的治病救人,提升医术和修为,并不会无端端的撞见这种诡异组织。 却没想到,一次满足母亲心愿的回门行为,就遇到了这么惊悚的事情。 只能用惊悚和邪恶来形容了。 眼前的一切,张南在那个世界并没有见过。 虽然那里有着各类修行之士,但是,如眼前这般并非人类的东西,早就消失在了岁月的长河之中,大多数也只留传说。 情况很明显了。 于老爷子一定是不甘死期将至,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开始拜祭邪灵,想要把寿命提升上去。 或者,就是从邪灵那里得来了一种方法,一种提升修为和寿命的禁忌做法,那就是把所有亲人的血脉寿元气运,归于一身。 这种方法肯定还有着各种束缚,并不能随便牺牲普通外人,就能达成所愿。 在一些传说故事中,说起僵尸类邪魔开始尸变之时,最喜欢的就是吸食直系亲人血脉的鲜血,这样可以最快的速度提升实力。 想必,这个仪式也同样如此。 问题的重点在于同一种血脉。 那么,无论是儿子孙子,还是女儿外孙,其实都在其中。 短短一瞬之间,张南就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心中凛然,也并没有太多意外。 此前种种疑问全都得到了解答。 这哪里是想要在临死之前见亲人最后一面,却是想要亲人的血脉和灵魂来壮大自己。 “吼……” 于明尚仰天咆哮一声,身体四周黑红色气流已经变得如同实质,就象湍湍水流盘旋不休。 蓬的一声闷响,无数黑红色水珠溅散开来,向着大堂所有人扑了过去。 于明月与几个女孩,还没跨出大堂门槛,被这黑红水珠一冲,身上黑气蒸腾,尖叫声中,就化为森森白骨。 至于于阳、于星海、于万里等人,因为靠得太前,早就被那黑红气流吸成一堆骨粉。 张南微微一叹,心想自己本来还准备慢慢来报仇,把父亲这么些年的痛苦还回去,这一下却是不必了,连仇人也找不到。 不对,还有一个于明尚。 他本来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对方,也并没有想好,是不是报仇。 当然,对方如今实力大涨,他即算是想要做点什么,也已经迟了。 此时此刻,能全身而退就算不错。 首先得护住老妈于萍。 黑红光芒扑展过来之时,张南身上也跟着亮起一团闪亮白光,不但护住了自己,也在于萍的身前铺开一层。 于萍此时身体倒是没有受到伤害,也没有被那黑红气流侵蚀,但是,精神上受到的打击却是无以伦比的。 “父亲,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哭喊道。 白日里因为于明尚的回心转意,让她心里十分高兴的同时,也暗暗遗憾于这时光来得太晚。 她很想回去告诉张震,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却没成想,事情的变化太快。 一切其实是骗局。 父亲的原谅其实并不是原谅,而是想要自己的命。 “你还叫他父亲吗?早在二十年前就不是了。” 张南摇头,双足轻轻点地,就拉着于萍倒窜出大堂,四周白骨倒下吱吱嘎嘎声音连成一片。 黑红气息向着院子外面弥漫,一些保安婢仆,跑着跑着就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身上骨肉脱离,衣衫化灰。 他这时半点阻拦于明尚的想法都没有。 一股沉甸甸的压力压在心头,心灵深处重重示警,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魔鬼筋肉人十分难以对付。 因为,他看到于明尚脑袋上面,此时已经开始长角。 尖角冲出头颅,寸寸生长,浑不似人。 那是一根漆黑螺纹独角,上面闪着乌黑玄光,一看就深藏伟力,好象随时都可能爆发。 “嘭……” 张南退得快,于明尚追得更快。 刚刚倒飞而出,张南拉着于萍的身体还没踩实地面,眼前黑光一闪,于明尚就到了跟前。 他的手爪如同漆黑钢爪,呜呜怪啸着,已经探到了自己的胸口。 黑光缭绕中,张南感觉心烦欲吐,一颗心呯呯跳动着,仿佛就要跳出胸口。 他只来得及伸手一拦,白光黑光交相撞击,一股无穷巨力就砸在他的胳臂之上。 四周黑白光波如水般蔓延。 屋宇倒塌,树木催折。 远处还没被波及到的一些保安等人,被这股波纹一冲,轰隆隆声中,就跌飞远处,嘴里狂喷鲜血。 张南心口一闷,眼前发黑。 身体倒飞的同时,单手如绽莲台,五指弹拔着,与接着而来的厉爪碰撞了十五下。 强大的推力让他再也控制不住身形,往后疾退。 生死轮回真气如同大水退潮一般,突兀之间就消耗了一大截,他差点一口气没有喘过来。 ‘这样不行,老妈在身边,又不能借力打力迂回绕击,单单凭借着如今三阶层次的肉身和真气,完全不是对手。” 电光火石之间,连接十余爪,张南大略明白了对面于明尚的实力层级。 也不知他是怎么练的,或者说不是单纯练将出来,而是经过某种力量灌输和改造,其肉身和能量此时绝对已经达到四阶。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天剑 当时方芸曾经说过,本世界的力量因为有着重重限制,很难突破至四阶。 但是三大组织,有某些人能够经过一些特殊的手段突破这个界限。 眼前的半人半怪形状的于明尚显然就是如此了。 他为了得到这种力量,也为了自己的寿命延长,失去了很多,当然也得到了许多。 “哈哈,儿子孙子又如何,我能活很久,更能活得很好。以后会有更多的儿女子嗣,我会长生不老……” 于明尚大声咆哮,狂热至极,越攻越猛,头顶独角玄光一闪,一股黑沉沉迷雾扑了过来,那雕塑也跟着黑光一闪,一股阴恻恻笑声响起。 仔细听的话,就能听到于明尚的声音带着重叠,一副不属于他的声线,也在同时低笑,似乎是在唱和。 “我来了。” 这声音极为低沉,响在张南的心底,有一股极强的压迫力悄然生成。 张南眉心金光闪动,心里就是一沉。 “原来是夺舍,这是一个双重骗局。” 眼前的于明尚骗了自己家人,骗了儿女孙辈,也骗了宅子里的所有手下,成全了他的祭神之礼。 有望延长寿命,实力大涨。 从某方面来说他是成功了。 但是,实际上他是失败了,连灵魂肉身都丢掉了。 另一个不知名的生物,从另一个世界探出了自己的触觉,在于明尚身上复生,相信,接下来肯定是鸠占鹊巢,后果凄惨。 张南开启天眼之后,就能看得出来,于明尚身体之中,正在逐渐生成一个暗影,正在逐步侵蚀替代他的灵魂。 那股强横意识,正要全面接管于明尚的身体。 在对方哈哈大笑声中,精神开始替换,肉身生出鳞片,血脉起了根本性变化,气息也变得更加强大。 这已经不是原本的于明尚了,而是一个未知的生物,强大的生物。 力量还在增长。 从木雕处联通了某个不知名所在,一点一滴的灌输在这肉身之上。 如果说刚才还是堪堪达到四阶力量,只是几次交锋,现在已经达到四阶中期,力量还在狂涨之中,很快就会达到四阶后期。 或许,有可能达到神秘不可知的五阶。 到时候,以这东西表现出来的邪恶嗜杀性格,三江府都会跟着糟殃。 张南此时已经顾不得隐藏自己的身手,他左手一振,已经昏迷过去的于萍就象纸片人一般,被远远的送了出去。 直飞数十米远,轻柔落在山坡之上。 左手漆黑,右手莹白,双手盘旋交击,如飞鸟凌空,巧织网罗。 一张虚虚淡淡的黑白光网,死死拦在身前。 气浪冲击之下,轰隆隆巨响声中,四周屋宇倒塌。 他一步一退,看起来虽然节节败退,却是毫发无伤。 “好,好,这生机死气,真是无比纯正,难得的还是同根同源的血脉。 吞了你,我就能恢复大半实力,这方世界将成为我的猎场。” “于明尚”哈哈大笑着,身上骨刺一点点冲将出来,身形变得更是狰狞凶恶,双爪指尖更显锋锐,出现黑亮幽光。 嗡的一声,方圆十米院中地面往下一沉,沉下两尺有余,一股庞然压力死死压在张南的身上。 吞噬…… 双爪狂舞中,于明尚张开血盆大口,獠牙外露,嘴角裂开直到耳根。 黑气如潮水般从他的嘴里吐出,向着张南吞噬而来。 张南只感觉脑袋微微晕眩,全身气血涌动着,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向前栽倒。 似乎前面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吸力奇强,每退一步,都感觉肌肉酸痛,骨骼震鸣。 他反手轰鸣着打出黑白两色光轮,长吸一口气,沉喝道:“还不动手,我就离开了,让你们自己上。” 这声音听起来虽然不大,但却群山回荡。 远处震惊莫名的叶秋山和叶子桐全都面色一变。 叶子桐心中一急,重重的按下手中按钮。 隔着十里之遥,一个临时指挥部,身着军装的中年人眼中放光,狠狠的拍在高台按钮之上,大喝一声:“发射。” 高天之上,如同亮起一轮太阳。 轰轰雷鸣之中,剑形白光直刺而下。 这剑顶天立地,长逾百米。 一出现就占据所有人的眼球,一时之间,只见白茫茫一片,再也看不清四周半点景色。 张南心头升起无穷警兆,只来得及退出两步,耳中就听得呲啦啦锐响,眼前就是白光耀目,再也看不分明。 他眉心微痛,百忙之中,身前布满生死轮回真气。 嗖的一声,身体就被狂猛震力,震得倒飞而出。 落地更不停留,一把扶起老妈于萍身体,足尖点地,几个起落,就落入山林之中。 远处于家宅院之中,一阵阵白光闪动,爆雷轰鸣着,火焰扑天盖地向着四方席卷。 火光之中,就能看到身高两米四五的于明尚此时已经缺少半边身体,他仰天痛吼,只余一颗眼珠的丑陋面孔之上,全是狂怒。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咆哮狂怒,并不能改变什么。 于明尚身上气息也跟着跌落七八成,一蹶一拐的向前冲击。 还没冲出两步,就听到炒豆般的响起此起彼伏,无数红色白色蓝色光焰摇曳着尾光,向着院内集中。 轰炸…… 连续三波攻击之后,就有十余个矫健身影直冲过去。 为首一人十分眼熟,手中剑光星星点点如繁花盛开。 ‘浣花剑法,那是叶子桐。这次给她们当枪使了,帮她牵制住那怪物邪灵……”张南心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又不由的暗暗心惊于先前那道恢宏浩大的光剑。 官方的力量其实一点也不弱。 当然,首先要给他们准备的时间。 那是远远超越如今自己本身的力量。 正面接上一击,即算是自己,不死也残。 当然,凭借着敏锐的心灵感应,想要打中自己也很难就是了。 实际上,如果没有张南牵制,先前的白光光剑击下,也很可能被那怪物躲闪开来。 只能说两相凑巧,互相成就。 很快,场中战斗接近尾声,一声凄厉惨吼响起,符文飞起,笼罩四周,那黑影左冲右突,终于化为轻烟消散。 一股庞大的生机,在张南的身体极细微处升起,他身体陡然一震,眉心金光微闪,就发现,自己的四阶瓶颈已经裂开了口子,生死轮回真气变得更加凝聚,微波闪动,已经有了化液的倾向。 ‘难道,灭杀这种东西,还有着潜在福利,可以提涨修为,是功德吗?’ 张南心中一喜,又有些不解。 于萍此时醒了过来,看着变成废墟的一片院落,不由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对于普通人来说,先前这种变故简直是颠覆性的。 张南叹了口气,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老妈,只是沉默着。 在叶子桐转头望过来之前,扶着于萍直往城区走去。 官方的收尾活动,他此时不想参于。 只想先把于萍安顿下来…… 有些事情,发生的已经发生了,睡一觉醒来之后,她的心情或许会好些。 心里还有着许多疑惑未解,相信特事处会给自己一个解释。 这个不急。 第一百九十八章 心结 第二天一早,好容易把于萍劝得睡下。 眯着眼歇了一会的张南,刚刚理顺了身体里爆涨的真元和血气,全身上下只觉无一处不舒畅。 刚到一楼大厅,酒店门外就有人找上来了。 是叶子桐。 这一位没有身着前几日所见的休闲套裙,一脸柔弱的姿态。而是身着笔挺制服,气质英武,手中提着长盒。 看得出来,那是她的随身宝剑。 一个剑客不带剑,总会觉得少上一些什么。 “张南,这次真的要感谢你,洪处长也说了,你真是我们特事处的福星。” 一见张南,叶子桐就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 眼里还有着丝丝庆幸。 应该是在庆幸着张南没有真的听取自己的建议,早早离开。 不然,以昨晚那种架势来看,即算是有着‘天剑’这种武器,也不一定能圆满收场。 “昨天那一战洪处长亲自到场了。” 张南心中一动,想起了在精神感应之中看见的某个身着军装的威严中年人,于是问道。 “是,天剑作为省会城市的镇守重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发动的,为了这次攻击的机会,我可是许下了不少承诺。好在没有出什么漏子,否则我就惨了。” 叶子桐双手合什,又再次感谢。 “不用谢我,当时的情况,我也只是适逢其会,倒不是有心帮忙。其实也是想要自保,连还手都做不到。” 这是实话,也是谦虚。 当时的战局,情况到底是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倒也不必非要口头上揽取功劳。 而且,他并不是特事处的体制中人,官方的功劳,对他来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好一个自保。”叶子桐眼神闪烁了一下,心里却全是惊叹。 她可是记得当时的情况。 在‘天剑’击落之前,张南一边护着母亲逃走,一边回身交锋,与那变身的于明尚殊死搏杀,并没有真正落在下风,而是有攻有守。 这就很不简单了。 当时离得远,叶子桐看不太清晰,但事后从监控上其实可以看清,两人在短短一瞬间,出手无论是频率还是威力,都远远超出了特事处的预料。 在‘天剑’击落,于明尚身受重伤、残了半边身体之后。 叶子桐联合特事处五位高手上前,还是花了不少手脚,才彻底把那家伙干趴下。 还有三个同事受了重伤。 如此直接的比较,让叶子桐真切的体会到了张南的强大。 这位看起来并不算锋芒毕露的张医生,其真正的实力,绝对远在她们的想象之外。 也许,以往对他的判断,都不算太准确。 ‘幸好,一直以来,都是以拉拢的姿态面对他……’ “这次事情?”张南心里其实有着许多不解,但涉及到特事处,或者说涉及到国家的安全布局,他也不太好仔细询问。 “你不问,我们也会告诉你的,以后,指不定还需要你的帮忙呢。这事说来话可长了,就让方师妹跟你详细说说吧,她正好有事要找你……” 叶子桐伸手指了指大堂门口,方芸身着便服,正笑着向这边挥手。 说完这话,看看大堂里有了客人走动,她就不再多说什么,向着电梯走了两步,小声道:“伯母那里,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跟她说的。 关于于家的家产问题,大部分见不得光的产业会收归国有,有一些正常的资产,如今,却也只能让她继承了。” 这事。 倒是意外之财。 张南笑了笑,表示认可。 他知道,对方的这种做法,其实就是官方的补偿了。 张南无意中的所做所为,尤其是当晚牵制住变身的于明尚的行为,的确是立了很大功劳,后续影响极其正面。 叶子桐带着一个西装整洁的斯文中年男子进了电梯上楼,方芸就走了过来。 “走吧,那是专门处理遗产事务的律师,这一次,你发财了。” 似乎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方芸笑了笑,就不再多谈这个话题,只是眨了眨眼睛,“这么早来看望你,不请我吃个早餐吗?” “求之不得。” 张南很上道,点头道:“这里你应该很熟,带路吧。” 两人的关系比较复杂,从一开始的怀疑与被怀疑,帮助与被帮助……到后来并肩作战,更是互相合作,谋求发展,可以称得上一声战友。 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信任。 如果只是叶子桐代表官方找上门来,他还可能会怀疑对方会有着什么不好的心思,坑到自己。 但是,方芸呢。 他觉得,肯定是不会的。 “说说吧,昨天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一个状况?按理来说,于家的祭祖目的,特事处早就已经了如指掌,你们却偏偏没有提前行动。反而等到制造血案之后,才开始动手,这事我要一个说法。” 两人坐下,匆匆吃了一点东西,张南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正容说道。 这话可以问,也可以不问,但是,不问出来,他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 虽然说,于家的人是生是死,跟他没什么关系。 甚至,两家还有着一些仇怨,有些人死了比活着要好。 张南还想过自己动手,去解决某些麻烦。 但无论怎么说,有一件事总是绕不过去的。 于家再怎么对不起张家,他们两家其实算是亲戚,有着血脉联系的,他不好置之不理。 张南把事情问清楚,并不是帮自己问的,而是帮着母亲于萍问的。 从一回来之后,于萍就有些失魂落魄,既伤心难过,又愤怒难堪。 种种情绪,张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知道,想要让于萍走出心理阴影,终究还要慢慢开导,还要有合适的理由。 这样云里雾里的什么都不清楚,可不太行。 弄不好,这件事就会成为心结,一直埋藏在于萍的心里,会让她很不开心。 第一百九十九章 救援 “张南,其实这事不得已。” 方芸微微抬起头来,看着窗外的阳光,叹了一口气道。 “你看看,外面行人匆匆,各行各业照常营业,所有人脸上都没有什么慌乱和恐惧,就象一直处于和平稳定之中。 不,这片土地,真的一直没有出现大的动乱,百姓安居乐业。” 她似乎是在述说着某种社会现状,说得牛头不对马嘴,张南却渐渐的坐直了身体,侧耳细听。 方芸神情严肃,又道:“如果你出去国外看看,就会知道,我们国家的这种现况是多么难得。现在的世界其实已经变了,大多数人之所以浑然不觉,更没有在社会上引起任何恐慌,其实并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官方的决心。” “怎么说?” “比如于家的案子,如果提前发动,是可以逼得于明尚露出马脚来,把危险消于无形。但是,抓一个于明尚这样的野心家容易,想要抓到那种邪灵本体,却是难于登天……你不知道,在三江城里,跟于明尚同样情况目标,足足有着十七处之多。” “你的意思是说,那邪灵到处布子,引诱别人进行血祭,不到最后一步,不会真身踏足于这个世界。”张南有些明白了。 显然,昨天所见到的怪物邪灵,并不是没有脑子的东西。 方芸无奈道:“的确是这样,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虽然特事处的做事方法稍微有些残酷,但为了毕其功于一役,只能发动大量的人力物力设下陷阱,再引蛇出洞。 这样,才能用最小的牺牲打赢这一仗。” “最小的牺牲……” 张南沉默了一会,轻轻点头,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昨晚上那一战,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在场挡住了变身的于明尚,以官方的那种架势,其实也不会放任那怪物冲出来。 最多,多死几十人,也会集火把它消灭掉,这一点倒是真的。 但是,如果没有布下陷阱,没有‘天剑’的及时激发,那怪物恢复实力之后,再大加杀戮,也不知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所以,提前的“预知”,还有设伏,才会格外显得重要。 从这一方面来说,官方的做法,似乎也没错。 “这种情况多吗?”张南问道:“我是说,想要侵入的邪灵多吗?” “多,只要世人心里的贪欲不灭,根本就无法杜绝。” 方芸眼神中有着无奈。 “否则,诸神组织,又怎么可能成为三大势力之一? 在我们国家还好,国土之外,那些有着独特信仰的一些地域,已是乱成了一团。 你不知道拜的神到底是善是恶,过来之后,那些东西到底是会安分守己,还是会暗中弄出一些事端来……” “最难受的是,每一次过来的家伙,其实力至少都是四阶以上,有些甚至还达到五阶甚至更高。这种实力,真的作起乱来,很难对付。” “好啦,这事情已经发生,过去也就过去了,张南你不是托付过我一件事吗?有消息了。” 方芸说到这里,就转过话题。 “米国什尔州康科德城那里,发现了张婧的踪迹,不过,她……” “她怎么了,是不是有危险?不是说在纽约的一家科研机构之中吗?”张南神情一震,目光凌厉,紧紧盯着方芸。 “别着急,情况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方芸压了压手掌,连忙说道。 “据国际刑警传来的消息,那座小城之中,昨天发生了变故,你姐姐似乎是在逃逸,她的身后追着许多大兵…… 奇怪的是,你姐姐并不象资料中说的那般孱弱,她一边战斗一边逃亡,并没有落到下风……现在,我们的人正在准备潜入营救,进一步的消息还没有到来。” “还等什么?我亲自走一趟吧。” 张南站起身来,结了账,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只能希望张婧能撑得更久一点了。 好在有着特事处提供消息,如果依靠自己一个人的话,等得到消息,姐姐的尸骨早就可以打鼓了。 “也行,我请示一下,陪你一起去吧。” 方芸的办事效率很快。 张南只等了一个小时,她就办好了手续,还来了护照。 两人也不耽搁,一路直奔机场,再过几个小时,就到了大洋彼岸。 出了机场,远远的就有人在旁大声招呼。 “这边,这边。” 一个身材高大的白人青年挥舞着双手,他的身旁停着一辆蓝色汽车。 青年的头发呈现紫黑色,眼睛却是蓝色,皮肤白得不太正常,鼻子微微带着些鹰勾,目光十分犀利。 “师妹,你真的过来了,好久没见,师伯还好吗?” 他十分兴奋,看到方芸,连忙上前套近乎,“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你们走这一趟,在这片地方,师兄我熟得很,只要等着就可以了。 你不相信别人,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这家伙说着十分蹩脚的国语,一字一顿的,张南倒是听得懂。 他有些奇异的看了一眼方芸,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一个外国师哥。 “是我师叔卫通湖的弟子,师叔讲究有教无类,早年就到了国外开武馆,在欧美这边很是有名,因此……你明白了。” 方芸干笑一声轻声解释,神情微微有些尴尬:“他入门比我还早,实力还可以。” 敢情她也觉得眼前的白人师兄,有些不伦不类。 解释了一句之后,方芸话入正题:“别说那么多了,杰克师兄,张婧现在情况怎样?你怎么没有亲自出手?” “用不着的,我们有专门的救援组行动,专业的事情,由专业人士来负责。 师妹,别说我看不起人啊,你们对这边的情况不熟悉,真要逞强加入进去,弄不好,会好心办坏事。” 第二百章 第一选择 杰克似乎强势惯了,一来就自顾说着自己的作战计划。 中途没有问询过张南的意见,可能在他心里,这位看起来清秀斯文的年轻人有什么想法都不重要。 若不是因为三江特事处官面请救国际援助,杰克根本就不想插手,当然,这其中是不是还有着几分师门情谊的原因,肯定是有的,却不是那么重要就是了。 按他的说法,如今的张婧,正被寰宇公司的生化军团围困,眼看着已经很难脱困。 想要救出来,除非海量的军队士兵靠着生命去填。 所以,救人,并不是第一选择。 最重要的,还是要先与张婧取得接头,拿到她手中的资料,再进行曝光,利用官方手段,来逼迫寰宇集团让步。 “你们的第一选择,有多少把握救人出来,能不能保证她的生命安全?” 汽车出了机场,向着西面方向风驰电掣,过不多久,就能看到一汪大湖碧水连天,风光好不秀丽。 张南坐在后排,听到杰克唐如此说辞,突然插嘴问道。 “张先生,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把握,我们还真没有,只能说尽力……你可能弄错了,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两个敌人,而是有着完整的军事集团。 他们的科技水平,甚至不弱于世界先进国家,在有些方面还有超出。想在重重围困之中,带出目标人物,有些不太实际……” 张南脸色一沉。 “不行!无论如何,必须救人。你们办不到的话,只要带路就行了,其他的我自己来。” 先进,有多先进? 不救人,自己跑来这里干什么来着? 杰克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张医生,你可能不清楚情况,不知道眼前的局势有多么棘手。 你的资料我也看了,医术高明,身手强大。 但是,这可不比在小城市里小打小闹,我们面对的是军队,面对的是生化军团。医术是救不了人的,别闹了。” 他摇着大脑袋说话慢条斯理,倒是没有生气,只不过,语气中的嘲弄,却是丝毫不加掩饰。 “杰克……”方芸脸色变了变,看了张南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冷声道:“事前说好了,我们的第一目标就是救人,并不是什么任务资料,莫非你要临时变卦?师叔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杰克神情一窒,讪笑道:“叫我唐存周就行了,师妹,你们国家有一句话说得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两害相权取其轻…… 我这种做法,是对民众的负责,也是身为一个国际刑警的良心所在。 你想想,要是得到对面的资料,就可以研究出他们的弱点,以后面对时,会少死很多人。”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 那就是,如果能得到对方以人命弄出来的改造方案,很快就会补足帝国官方一些实验不足,很可能就会取得关键性突破,让士兵的个人战力再次跨越一个层次。 这可不是一点点功劳。 他很可能凭借着这个功劳迅速上位,在而立之年早早的达成人生理想。 “不用多说了,等会看看城内的情况,你们就知道了,我决不允许有人破坏这种大好局面。” 杰克唐大手一挥,面容变得冷酷,仿佛先前师兄师妹一派亲切,完全是个幻觉。 “你……” 方芸气得心口疼,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带着歉意看了张南一眼,然后木然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 张南这时候倒是没有生气了,他算是看明白了。 方芸得到的消息,也的确是对方给的人情,但是,在具体事务之上,以她的身份,却是没有太多主动权。 这也正常。 无论国家层面怎么交流,有什么样的外交关系,时代毕竟是跟以往不一样了。 以前,所有办案人员,有纪律管着,对国家和政府机构全都心存敬畏。 上面命令一旦下达,底下的办事人员,肯定就必须遵从,不敢有丝毫越矩。 但现在的环境之下,个人力量得到大幅度提升…… 有些极个别人员,甚至能够与政府机构正面对抗。 在这种情况下,有些人的性格开始变得张扬,理想主义者和野心家层出不穷,连官方的办事人员,也开始彰显个人风格。 最明显的例子,就如眼前这位杰克唐。 连‘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种搞笑的论点都说出来了…… 一方面可以看出他心里那强大自信;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得出来,他对于身后的组织,其实并不盲从。 他有自己的办事方法,有自己的骄傲与坚持。 这种骄傲的来源,张南当然知道是什么。 是对方身体里如大河般滚滚流淌的磅礴血气。 ‘怕不是已经抱丹成功,气血凝练如丹,体魄强横,堪比熊虎,也难怪方芸拿她没办法。 这家伙已经堪堪踏入三阶层次,距离凝练出罡气来,也只差一步而已。’ 实力强,才有话语权,张南深深明白这一点。 他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旋即消失不见。 车内气氛变得有些沉闷,中途,杰克唐说了好几个笑话,想逗方芸开心,都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即算是他开始回忆述说当初大家在一块学武练功的事情,也没有作用。 然后,他也渐渐感觉到无趣,不再多说,只是例行公事的交待任务进程。 并且,联系一些搭档,比如,侦察高手、电子信息专家…… 汽车行进了约莫大半个小时,围着一汪碧波荡漾的大湖,绕了很大一个圈子。 道路蜿蜒向上,穿过层层林木,就跨过山岭。 从悬崖一侧的密集树叶缝隙之中,一眼看到了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或者说,那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只见一座充满异国风情的小城镇跃入眼帘。 错落有致的建筑物之间,宽广的大路小道之上,有着一道道血红色的身影来回冲击,呜呜怪叫着。 这些身影身上普遍带着血迹,衣衫破损,肌肉呈现瘤状突起,神情也十分呆滞。 张嘴嘶吼之时,獠牙外翻,看起来不太像人类,反而有些像是僵尸,或者是吸血鬼。 一跃十来米,手指指甲锋锐,撕裂人体就像是撕开一张纸片,力量奇大,破坏力极强。 除了这种象蚂蚁一般密集的身影之外,还有一种兽形怪物,隔着里许路就能见着一个,来回游荡着,应该是在寻找着什么。 更有一些身形巨大,奇形怪状的怪物,在那里横冲直撞。 破坏房屋,摧毁车辆,并且,还会时不时的从花草树木阴暗处,掏出一个个人形物体,塞入口中。 于是,就有人绝望惨叫。 浓烟滚滚,血腥随风飘来,看上去,宛如地狱。 “只能到这里了,再往前就会进入对方的监控范围。” 杰克唐停车熄火,拔开浓密枝叶,抬眼望去。 第二百零一章 千钧一发 “生化危机……” 方芸张开小嘴,震惊叫道。 眼前的一幕与记忆中的某场电影微微有些相像。 那奔走游荡的‘人’群,岂非就是丧尸。 角落里阴暗中凶悍扑击,速度快若闪电的兽形生物,就象是爬行者。 而那体型巨大的怪物,看起来已经不太象人形,岂非就是暴君。 因为,方芸已经见到了,那种块头特别巨大的家伙,不但力量无穷,行动迅速。 而且,两只粗壮胳膊上,还各自端着一柄带有科幻色彩的巨大枪械。 嗒嗒嗒,子弹如链…… 攻击起来,前方一处建筑物,都被撕成碎片,轰然倒塌。 “这种乱局,想救人?我可没疯。”杰克唐嘲讽的看了一眼张南,冷笑一声,又道:“佩里,把目标影像调出来,扫描周边环境,估算一下,看夜影能不能潜入接触?” “ok,小事一桩。” 趴在草丛里的一个身着丛林迷彩的眼镜青年爬了起来,麻溜的取下肩上的双挎包,取出电脑,噼哩啪啦一阵敲击。 时而眉飞色舞,时而皱眉苦思。 过了一会,他重重的敲了一下键盘,吹了一个口哨,笑道:“搞定。” 说完,就把电脑屏幕转向,推了过来,侧着脑袋解说道:“杰克先生,你看,目标现在躲藏的位置很是巧妙,处于十四层高楼平台拐角,三面空旷。只要堵着一处入口,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唯一的不好之处,就是她们堵住了危险点,同时也堵住了自己的生路。她们暂时还算安全,可是,凭借自身的力量,并不足以突围。” 屏幕上这时候出现的就是一幕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杀场景。 主角是两个女人。 或者说是女孩。 两人身形都不算太过高大,一人手中握着一柄合金钢斧,挥舞如同轮盘,守在大厦顶楼进口处,如同绞肉机一般来回冲杀。 那些嘶吼着的血色筋肉人影,哇哇叫着,只要一冲进来,就变成一团看不出人形的肉块。 光轮舞动不休,似乎可以一直舞到世界末日,时间的尽头…… 唯一能看出情况不对的,就是这个女人身前的怪物越来越多,更有一个高达两米七八的巨大怪物,也跟着挤出了半拉身子。 火光闪动,子弹有如暴雨般的覆盖过来。 在这种悍不畏死的攻击之下,女人且战且退,可是,已经快要退无可退。 在斧光之后,能看见,女人目光冰冷,身材窈窕,时不时的转头大叫,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在她的身后,是一个面容稚嫩的女孩。 她的身材还没有彻底长开,脸上还带着惊惧之色。 她一手拎着手提电脑,时不时的敲打几下键盘,百忙之中,捡起身边的大型短枪,啪啪啪射击。 看她脚下的步伐,已是退往楼顶边缘。 却没发现,楼房下面,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数也数不清的人影怪物。 “果真如此。” 杰克细细看了一眼,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竖起大拇指道:“佩里,你的技术还是那么可靠,好了,现在看看夜影在哪?是不是已经闯到了目标身旁,情形不妙啊。” “不用看了,试过了强闯,第一重围困都闯不进去,只能暗地里潜入了,所有重武器都不能带。” 悬崖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几人同时转头,就见到一个人影从虚淡透明之中渐渐的就显形出来。脚下步伐古怪,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就穿过十多米距离,到了几人身前。 一股奇怪的恶臭味随风飘来,几人不由得全都捂住鼻子。 这人身材瘦高,看不出具体年龄,皮肤黑漆漆的尤如木碳,黑得发亮。 张嘴说话之时,露出白生生的牙齿,晃得人眼晕。 最惹人注目的是这人头上那数之不清的小麻花辫,头顶之上,能看出一条条一缕缕的沟渠,说不出的恶心。 “那些大块头和感染者不难对付,最麻烦的还是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游荡者,就是那些野兽啦……它们的嗅角极为灵敏锐,无论用怎么样的隐藏方式,也逃不过它们的感应。 不对,那应该不算是嗅角了,我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一点味道,甚至还把尸油和血液涂抹在了身上,不知为什么,竟然也被发现了。 据我推算,很可能是身上带着的这些武器,被什么不知名的手段感应到了。” 说完,他也不待杰克确认,身体抖了抖,哗啦啦的,就扔下几支长短枪,还有匕首短刺等东西。 “连你都没法骗过去吗?” 杰克唐眉头紧皱,突然挥了挥手,斩钉截铁的说道:“不用多想了,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艾伦你抛掉一切高科技武器,裸身潜入。 我估计,寰宇集团有着什么特殊仪器,可以检测到一些大威力武器。” “队长,这样不好吧……不是说,对方还设置了自毁程序,一旦发现不对,有可能引爆小当量核弹。” “所以要快,我这里只是稍加接触就会退回,争取吸引大量注意力;你那边隐藏身形靠近。一拿到东西,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手段。 争取打一个时间差。” 杰克唐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说到‘手段’两个字的时候,有着森冷杀意,还不忘偷偷的看了一眼方芸,无奈道:“方师妹,你看,这也不是我不救人,实在是想救也没法救了。 目前,寰宇公司的监控机制到底是怎么样的还没有弄清楚,但以他们往日里的行事风格来看,康洛德城里绝对已经被瞄准了,随时可能发射核弹。” 这话很好理解。 虽然不知道,康洛德小城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城市里的人为什么大部分人都被感染,变得凶残嗜血。 但是,如果不想让这些怪物走出城市,四散冲击周边地区的话,肯定会有着某种防御机制。 联系到众生组织的行事作风,就可以明白他们最有可能的做法…… “他们不怕事大,但也不会想要弄得全世界震惊。很有可能抹除眼前一切……目前之所以仍然没有发动攻击,应该就是张婧她们手中有着他们志在必得的东西存在。” 张南一直静静的看着手提电脑的屏幕,看着那团斧光遮掩之下跳跃搏击的身影,眼睛模糊了。 这女人看起来很是陌生,似乎只是存在记忆的最深处,在太久远的岁月之中,悄悄淡了痕迹。 但是,总有那么一种情绪,一种刻入骨髓的亲切熟悉,很难忘怀。 那是张婧,是自己的亲姐姐。 上一世,不明不白的就‘自杀’的姐姐。 在那段昏黄的记忆中,那个笑得满面阳光,嘴角有着小酒窝的亲切女子,此时已是面容冷肃如铁,出手如电。 纵横突击中,一人独战怪物浪潮。 “还没出事,还来得及,真好。” 张南长长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换我来吧。” 第二百零二章 擅自做主 张婧这时候已经有些绝望了,她感觉到大脑深处一阵阵的疲倦无法扼制的冲击,并不是身体没有力量了,全身细胞以无法言喻的速度在死亡重生,血液沸腾着,力量似乎没有穷尽。 这也是她能挡住潮水般怪物冲击的原因所在。 但人的身体可以坚持,精神却坚持不下去了,她很想睡,直睡到天荒地老,再也不用醒来。 斧光如幕,拦住屋顶三丈之处,死死挡在身后稚嫩女生面前,她的眼睛迷迷离离,头一次,对自己能够杀出重围没有了丝毫信心。 “大姐,你一个人逃吧,不用管我了,往正西方向,五里之外有一处山崖,从那里走。” 葡萄已经放下了手中一直紧紧抱着电脑,她叹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觉悟,两行清泪掉落。 手中枪火不歇,眼角余光看着张婧一头青丝渐渐的变得灰白,脸上也布满皱纹,心里知道,今天真的是到了绝境了。 ‘我一点也没有后悔跟随你,也不会责怪你的选择,相信,凤梨和苹果她们在天有灵,也不会后悔。’ 葡萄心里这样想着,手下却没有停,子弹激发,枪枪正中眉心,那些血色皮肤怪物冲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对张婧发出攻击,就被击杀一大片。 可惜的是,子弹不太多了,并且,耳中还响起一阵阵奇异沉闷的咆哮声,那是游荡者。 地面轰鸣着,整座楼盘都开始感觉到轻微的颤抖,连‘大块头’也到了。 “要死一起死,葡萄,我已经对不起凤梨和苹果,绝不能把你扔下。” 声音有些飘忽,张婧话语仍是那般坚定。 再撑一会,只要再撑一会,把怪物主力吸引过来之后,她们就可以从楼顶一侧,利用新研发出来的变异背甲逃掉。 在这之前,至少要消灭七只大块头和三十个游荡者,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得下去。 张婧咬了咬舌尖,剧痛之下,精神又是一振,身体恍如烈火焚烧着,手中的钢斧却是稳定得一如开始,没有丝毫迟疑,斩断一个个的血色头颅。 “没用的,欧阳宇一定在旁看着,这些怪物背后有着指挥系统,并不是一味的盲目攻击。” 葡萄冷静了下来,劝了一句,终于不再劝。 其实,她们两人都知道,自己两人被一波又一波的怪物围追堵截,对方并没有派出所有兵力冲击,而是仿佛添油一般的投入各种力量,一层层加力,无穷无尽。 打的主意自然不用多想,都能知道,那就是想要把自己两人逼得精疲力竭,这仍然是抱着活捉的念头。 但是,用自己团队苦心孤诣研究出来的基因生化技术,来进行惨无人道的标本实验,这种做法,根本就不是自己几人可以接受的。 被骗了。 当发现真相的那天,张婧几人再也不能忍受,只能反抗,可是,却已经太迟。 她却发现,欧阳宇的实验室,竟然还存在外围的生存实验,用整个城市的所有人来做基因进化实验,而她们,身为始作俑者,也是技术支持者,既可悲,又无奈。 只能当做别人伤天害理的工具。 让人情何以堪。 …… “你不能去,看清自己的身份,医生。” 听到张南的话,杰克唐微微一愣,笑出声来。 “我知道你对张婧很是担心,但是,就凭你的实力,还没进入城区,就已经被怪物吃了。 你死不死的,我倒不在乎,只不过,坏了我们的任务,那就不太好。”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是带着命令语气,挥了挥手,“夜影,拜托你了。” “好。” 那头上织着百十条脏辫的漆黑脸露出白生生的牙齿,似乎是在笑。 他眼神淡漠的扫了一眼张南,没有说什么,把身上的作战服,一件件的取下,露出一套贴身的紧身衣来,随手捡起一柄匕首,五指一拧,舞了一个刀花,就藏在腕后。 张南笑了笑,看了一眼方芸,“你在这里看着,如果可以的话,立即联系交通工具,救到人之后,立即赶回国内。” 当初跟方芸的约定就是,自己帮她获得功勋,然后对方尽量调动特事处的力量,来帮助自己得到姐姐张婧的消息。 这一点方芸完成得很好,甚至比想象中还要好,更是直接把自己带到了张婧的身前不远处。 原本,他还以为要一重一重的通关,面对厉害大组织,大杀无数场,才可以救人的。 眼前这样,那是最好不过。 只是一些怪物。 并没有那么复杂。 也不等方芸应下。 他身形一动,就要下山。 呜…… 一缕劲风突然到了肩头,空气发出呜呜轻啸。 张南侧身一闪,退开两步。 发现是杰克唐五指如钩,生生抓下,一掠而过。 “你什么意思?” 张南有些生气了。 这家伙刚刚发布的命令他也算是听明白了,只关心一些实验资料,并不是很在意张婧的死活。 如果放任他们行动,很可能会出现不能接受的结果。 所以,张南根本没有想过让杰克唐他们动手,而是打算自己来。 至于,对方同不同意,那重要吗? “我的命令你听不到?别破坏我的任务。” 见到张南闪开他的一抓,杰克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转眼又面冷如铁,“这是战场,你懂不懂?方芸,我只是答应帮忙,事先可没有说过会让人破坏行动。” 方芸摊了摊手,嘴角一撇,轻声道:“他不归我管,带到这儿,随便你们怎么安排……我只要安排交通工具,就算是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她比谁都明白张南骨子里的强硬,倒是很好奇杰克唐会怎么处理…… 国外的师叔行事方式与国内大不相同,说起来是有着几分香火情面,有时也会合作。 但是,方芸知道,真的有什么大事,想要指望师叔这里帮忙,根本就不可能。 事实上,这次的寻人行动,方芸许下了很多人情,花费了不少代价。 根本也谈不上谁欠谁。 就如刚开始见面之时,杰克唐口口声声叫着师妹,似乎很是亲切的样子。 实际上,他又何曾真的看重过自己这个师妹。 怎么行动? 如何救人? 他根本就没有问过自己的意见好不好,完全是自说自话,径直作主了。 第二百零三章 不自量力 “好,过河拆桥是吧?张医生,我劝你不要自误,老实呆在这里,否则我不客气了。” 杰克唐面容一冷,阴狠笑道。 “哦,你要怎么不客气,想拦阻我救人吗?” 张南的目光一寒。 先前还不确定,此时再清楚不过了。 杰克唐的意思,肯定是让那个黑脸男潜入进去,等到张婧那里的战斗到了最后关头,或者说,等到她全无反抗之力的时候,再出手夺取资料。 很可能,他并不想得罪试验场后面的众生组织代言人。 而是想乱中得利。 那么,他又为什么要答应方芸的请求,寻找张婧的踪迹呢。 对了,也许他只是想要糊弄了事,还一个人情。 更或许是方芸从一开始,提出的要求就没有救人这一项。 其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交易,张南此时不再关心。 他抬眼望向山下城内,看着那楼顶上的攻势如潮,心里微微焦虑了些,冷声道,“滚开,别拦路,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他的脾气向来这样,没有什么冲突之前很好说话,就跟个老好人似的,但一旦有人阻路,连自己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什么国际刑警,什么国外组织,对于一个志在医道,叩问天道的人来说,什么意义也没有。 何况,这事还关系到亲人的性命,谁来了都不好使。 “好,看来你是在华国和平环境之下呆久了,完全不知道外面的可怕,以为谁都会捧着你惯着你吗?” 杰克咬着牙说了一句,似乎是被激怒了。 他身形一缩一涨,全身筋肉暴突,一头金发根根竖起,喉咙之中发出呜呜轻啸,猛的扑了过来。 原地出现一个半人深的大坑,地面草叶连根拔起,劲风如浪一般的扑天盖地向着张南汹涌而去。 几人眼里仿佛出现一个巨大无比的暴猿扑击而下,更有遮天一棍从天而落,要砸碎眼前一切。 “猴形,金刚变……” 方芸在一旁看着,眼皮狂跳。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师叔在国外虽然名气不太好,也不太招国内同门待见,但一身本事,却是非同小可。 听师父说,就算是他自己出手,也不定铁定能赢。 不得不说,对形意十二形的开发创新上面,师叔已经走到了前面。 就比如这一式暴猿金刚变,就是从形意十二形中的猴形脱胎而出,取其精华,发扬光大。 在原本的灵巧快捷之上,加入了暴戾刚猛,有着掀翻一切打碎一切的意境。 武道这条路,各花入各眼,从来就没有谁敢自称最强。 但是,无论从哪一门一派的眼光来看,拳术能打出意境,影响人的精神和视觉心灵,那就已经是极为上乘的拳术了。 而眼前的这位便宜师兄杰克唐,显然已经到达了这一步。 论起真实战力来,已经达到了三阶,比起方芸来,还要强上不少。 难怪他一直以来并不把国内同门放在眼里。 不提外国人有了一点本事,就自高自大目高于顶的原因,他本身的强大也是原因之一。 “井底之蛙。”张南轻笑一声,根本理也不理当空砸落头顶的一拳。 他头也不回,肘端反轻,五指如同拈花一捏一弹。 一缕锋锐气机,呈现黑白二色,如同幻影般破开层层气浪,无声无息的直冲杰克唐胸前膻中穴。 嗤…… 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响。 杰克唐身形刚刚冲到,手臂砸落一半,那种擎天之势只是演了一半,就如银幕之中的剪影一般,从现实跌入了虚幻之中。 草叶飘舞落下,泥土翻滚停滞。 他的脸上,还残余着狰狞之色,此时却僵住,渐渐变得迷茫和惊恐。 因为,他根本就没发现,自己这一招是如何被破,身体又为什么动弹不得。 想要开口喝问,却感觉舌头象是吃了十七八斤辣椒一样,极为麻木,转都转不过来。 嘴里只是发出呜呜呜的怪响。 象是在哭嚎哀叫。 噗嗤…… 方芸看着这可笑一幕,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每一次见到张南出手,总是免不了十分震惊。 明明他出手之时并没有用出什么了不得的功夫,也没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威势,但就是让人难以置信。 刚刚出招,她也看清楚了。 张南就是屈指一弹,一缕黑白玄光射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如果不是她一直坚信着张南会有惊人举动,很可能,还不能发现那细若无物的一丝气劲。 完全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她笑得象是花朵一般。 身体左右摇摆。 煞是引人。 就连张南也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看归看,张南的手却没有停。 一指生死轮转制住杰克唐的血脉运行之后,他脸上没有半分得意之处,微微前跨半步,侧过身来。 咻…… 一道亮银色光芒从他的肘腋之间掠过。 斩得空气出现道道白痕。 张南似乎并不意外,眼前空无一物,也看不到人影。 他轻飘飘的一拳击出,打在空处。 发出嗵的一声闷响。 哇! 空气震了震,原地就出现一个瘦削人影来,跌在土泥之上翻滚几圈,灰头土脸狂喷鲜血。 却是那个黑脸白牙脏辫的家伙。 他不知何时已经隐藏了身形,在杰克唐攻击的同时,已经摸到了张南的身边,发出暗袭。 方芸也有些暗暗称奇。 她自问如果换做自己处于张南的境况之下,别说挡不挡得住杰克唐的暴猿金刚变,这位名叫夜影的家伙,自己就首先挡不住,说不定,等到当场栽倒,都不会发现他在哪里。 果然,如今全世界都发生了变化,不能小看任何一个在外行走的角色。 指不定就有着某种看不明白的功法,能让自己阴沟里翻了船。 第二百零四章 救人 一瞬之间,杰克唐和夜影两人同时重伤,失去了行动能力。 夜影还算好的,只不过内腑受到重击,养上一段时间就没有什么后遗症。 杰克唐就麻烦了,张南恼火他的口出狂言和自私自利,不顾她人性命,攻击之时加入了一丝死气。 就算能解开截血之术,也不知道要病上多久,能不能没有后患,连他自己也是不清楚的。 “别,别,都跟我无关,我只是一个技术。” 旁边眼镜青年见到张南望来,眼神有些惊恐的连连摆手,差点把手里的电脑也砸了。 张南双眼微微闪着金光,认真看了对方一眼,发现这人果然四肢松驰,下盘浮动,身体内部也没有一丝半点能量的痕迹。 这就是一个没有修练过任何武道的普通人。 肯定如他所言,就是凭借一身信息技术加入到杰克唐的团队之中的,对自己没有威胁。 那就不用动他了。 张南回头望了方芸一眼,再不多话,身形晃了晃,就消失在山坡密林之中。 再也没有半点动静。 “哪去了?” 方芸刚想点头,想告诉张南自己早就准备好了回国的交通工具,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发现张南已经不在眼前身边。 四周只余山风,还有杰克唐几人的沉重呼吸声,山上山下再也看不到张南的身影,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进了城? 最大的可能,也许已经到了张婧的身边不远处了。 方芸默默想着,就叹了一口气。 眼镜青年看到张南消失不见,才放松下来。 他自问是斯文人,从来都是跟一些精英相处,并不习惯打打杀杀的,这若是被那个什么医生打上一拳。 啧啧…… 看了看此时还在地上蠕动着爬不起身来的夜影,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心里又暗自庆幸起来。 这得多痛啊。 原来,没有什么实力,被人当做是拖油瓶,也不是什么好处也没有啊。 “医生,对,那个张医生,方警官你是从哪里找来的,也是你们特事处的吗?我怎么没在战力排行榜上见过他?” 惊悸过后,又有些疑惑。 眼镜青年忍不住就问道。 方芸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事实上,包括她在内,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张南的一身本事在哪里学来的。 只知道这家伙前半生是一个死读书研习医术的乖乖学生,完全看不出什么出彩之处。 但就是突然有那么一天,他竟然掺杂进了众生组织基因实验案件之中了。 在离江之时,几件悬案都与他有关,虽然没有证据,但特事处已经有了共识,这位医生甫一出手,就凌驾于许多人之上,完全看不出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底牌。 就连三江特事处实际掌权人,自家师父,也不得不重视这个新出道的所谓医生,多次叮嘱要跟他搞好关系。 这份诚意,最终还是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近些年来,特事处所有行动加起来,都没有这两个月的收获大。 不但得到了众生组织一些足以改变形势的科研资料,并且,还破解了一次邪灵入侵。 若是当初策略错误,没有进行拉拢,而是想要专政对付,此时三江特事处肯定会一个头有三个大。 把这样深不见底的家伙推到对立面,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东南行省会闹出多少乱子来。 很可能会动摇到三江特事处的根基吧。 想到这里,方芸忍不住就打了个冷颤。 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心中转念之间,突然耳中就听到隐隐雷鸣之声。 她抬首望去,就看到城内那处十几层楼的楼顶之上,此时出现一片蓝白光芒。 光芒越来越亮,即算是在白天,也感觉十分刺眼。 明亮光辉之中,无数怪物身上血色不断融化,就如蜡炬一般的化为粘液,滚滚向下。 四方吼叫着的兽形怪物一只只扑击进去,就如飞蛾扑火,没有起到半点作用,渐渐的身体就变得虚幻变形,直至化为焦灰。 庞然大物般的三米多高怪人,手中热武器根本就突入不进去。 无数子弹风暴,只要射向那团炽亮光辉,不知不觉就已经偏离方向,向着一侧流淌而去。 一侧的大楼,被子弹洪流打得千疮百孔,轰然倒下。 楼顶依然是楼顶。 等光线稍暗,已经看不到张婧和葡萄两人的痕迹,只有一道黑白两色光芒,向着山坡方向疾速奔行。 身后怪物嘶吼着咆哮着追击着,有如潮浪。 “竟然是强行闯入救人,那是什么,黑白两色好像是他的本源真气,威力一直高深莫测。蓝白光芒呢? 对了,是当初青城崔子恪攻击他的那道五雷天罡掌……没想到,这种雷霆罡气已经被他用到了这个地步,隐隐有着天威的感觉。只差一步就能引动天地共鸣,达到天人合一的地步了吧。” 方芸虽然没有达到很高深的水平,但师承不凡,最关键的是她能够翻阅一些机密资料,听闻一些常人无法接触的消息。 此时当然明白,这种力量层次代表着什么。 也许,离世界上那些传说中以某种独特方式得到力量的四阶先行者还有一点距离,但也差不多少了。 据方芸的观察,她甚至敢打包票,即算是境界上还没有突破四阶天人合一,其能量反应上,绝对不会比那些人要差,甚至还要强上不少。 ‘他到底是怎么修练的?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天材地宝用以辅助?’ 方芸百思不得其解。 修为这事,一切都取巧不得,无论是从异世界得到突破,还是祭祀邪神得到赐予,更或者是改造躯体得到进化,无不有迹可寻。 唯一的例外就是张南。 刚刚开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学毕业生,一不小心就超出了平常人极限。 过了没多久,对方已经开始超凡脱俗,直破先天。 如今又能运用神秘能量,用出浩大攻势来。 好象,他的修练完全没有瓶颈,其修为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这怎么可能?”方芸仍然不可置信。 事实上,她刚开始看到城内那般危险的情况,也没有抱着多大希望,并不认为张南鲁莽冲下去救人,能得到一个很好的结果。 现实比故事更离奇。 她没有猜到开头,也没猜到结局。 远远望去,一个高挑颀长的身影,一手拎着一个女人,奔行有若狂雷疾电,直望山坡而来。 眼见得只要一分多钟就可以到达这里,地面如洪浪一般冲击的怪物,根本无法阻住他的脚步。 后面跟着的只能吃灰,身前阻拦的,只是一碰,就打着旋地往四下纷飞。 那团黑白光芒,黑得人心发慌,白得如天空炽阳,轮转无尽,偏又透着某种永恒坚固的味道。 “撤,撤,快撤,核弹发射了,该死的家伙。” 第二百零五章 屠夫眼泪 方芸还在内心感叹之时。 耳边就响起一声嘶心裂肺的惊呼叫声。 眼镜男此时再也顾不得手中电脑,双手颤抖着,把手中吃饭的家伙往外一扔,就跑过去拖起杰克唐和夜影两人,吃力的往后挪蹭。 动弹不得的杰克唐和夜影两人眼中同时露出惊恐神色来。 若是他们还能说话,恐怕也会破口大骂某些人的不守规矩。 这里离着康洛克城还太近,完全没有把握可以逃过震波和热浪。 方芸心里一震,转头望去,就见到被眼镜男扔在草丛之中的电脑屏幕上面一个红点使劲闪烁着,发出嘀嘀尖锐报警声。 “得不到就毁灭掉吗?” 她眼眸一缩,想也不想,伸手接过杰克唐两人,一手提着一个,头也不回的就往山坡上奔去。 只要越过山顶,到了另外一面,就可以逃过核弹爆炸的冲击。 以她的身手而言,离着几里路,按理来说,一些余波也很难伤到,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躲远点好。 她的速度自然比眼镜男要快上许多,就算拖着两个人,也比他快上不少。 两人刚刚奔过山顶高梁,眼前就是强光耀眼…… 方芸想也不想,身形一伏,拖着重伤两人就窜进一处坑洞之中。 脚下用力,身形一沉,就沉入土层之中。 这时候,眼镜青年有没有躲好,爆炸余波会不会伤到杰克唐和夜影两人,她根本就顾不上。 心里却是有一种悲伤涌上心头。 张南呢? 他似乎还没有冲出城区吧? 就算有着什么爆发速度的方法,也逃离不了城区太远。 刚刚这核弹攻击,比想象中的威力还要大上不少,连城外几里处的山岭都轰塌了大半边。 他带着两个女人,又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血肉之躯又怎么可以跟现代化尖端武器相较? 她的眼睛一片漆黑,已经看不到东西。 强光之后,就是极度黑暗,然后就听到一声无法形容的巨响,四周突然就变得寂静一片。 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又似乎沉入到最深沉的黑梦之中,完全感受不到自己在哪。 方芸心脏狂跳着,又感觉有些庆幸。 好在这是小当量的核弹。 科技越发进步的时候,也越能控制威力。 甚至还能控制事后的辐射。 幕后的攻击者,显然并不想闹出太大的乱子来。 他的目标应该就是把山下的小城整个抹除,尽量不影响到周边地形。 这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可是,难道那些家伙,从一开始就打算对这座城市进行全方位攻击,再把眼前的一切全都掩盖起来。 他们怎么可能这般大胆,完全不担心后果的吗? 普通市民在他们眼里又是什么? 蝼蚁吗? 一股极致悲哀直冲胸臆。 方芸想要张嘴大喊,却发现自己喉咙嘶哑,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只余心脏狂乱跳着。 脸上凉凉的,她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脸眼泪。 巨大如同蘑菇一般的黑云整个遮住天空,四周阴沉沉的看不清景象,方芸心里如被绞住一般的难过,突然就发现身边有着微风轻荡。 眼角余光看见,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正悄悄的立在身边,叹息声入耳入心。 她猛然转头,入目所见,却是张南。 张南手中还提着两个身影,此时还没有放下。 身上却是不沾半点尘土,只不过,他的周身此时涌动着一股深沉有若火山即将爆发般的愤怒,还有一股让人心底发冷的寒意。 “你……你没死,你还活着。” 方芸心里只觉要高兴得快炸开了。 她结结巴巴的问了一句傻话。 “没那么容易死。”张南眼眸动了动,心底升起一丝暖意。 眼前这个女人虽然行事目的性太强,但终归还是把自己当朋友的。 她这满脸泪水,哭得象个傻子一样,是在担心自己吗? 不过,此时没必要深究这些。 既然救了人出来,就没了什么后顾之忧,那么,背后的黑手,是不是就应该付出代价了? 他把手中两个晕过去的女人推给方芸,长长呼了一口气,沉声道:“你看着她们一会,我去去就来。” 旧恨未消又添新仇。 拿核弹来轰我,好,希望你们想清楚了后果。 方芸兴奋的情绪还没有退去,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却没有发现张南左手无声无息的掐出指诀来。 仙人指路。 有因必有果,凡经过必有痕迹。 以杀机为源,以仇恨为引,如今的张南修为虽然还不能做到真的指出一条路来,只是锁定敌人方向还是做得到的。 以为远远的攻击就让自己没有办法了? 张南认为,自己很有必要告诉对方,你有炸弹,我有神功。 …… “完美!” 高高的宫殿式住宅区,二楼,此时正有一群人在鼓掌赞叹着。 窗外能看到碧幽幽的湖水,震荡的余波到了这里,只能激起丝丝微澜。 阳光照耀之下,湖面翻起千千万万金鳞,美不胜收。 二楼豪奢的厅堂之内,一侧墙壁之上映出图案来。 那是一座巨大的光屏,能看到光屏之上影像闪现,正是一片废墟。 一个城市,到处铺满黑白灰烬,浓烟散尽,灰蒙蒙的,间或能看到火光耀目。 影像掠过城中心,向着四方扩大,再看到群山,看到湖泊,还看到山下的公路和机场。 “这种情况下,所有一切都完美掩盖,也不会留下一丝后患。同时,还得到了微型h1歼灭弹的实际数据。 再过不久,等到实验成果运用到世界各处,老板,您又可以再进一步了,再不用局限于北美一地。” 身着白大褂的中年人眼角带笑,高声赞叹着。 四周一些身着笔挺西装或胖或瘦或男或女,也都齐齐恭贺。 一个身着天蓝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英俊青年,缓缓站起身来,脸上带着矜持笑容。 他谦虚的摇了摇头,双手微微下压。 掌声渐渐停歇。 “这是大家的功劳,放心,在座诸位,都能得到好处。 我这人做事从来公平,大家付出多少,全都记在心里……只可惜,张博士没能坚持到最后,偏偏要有一些不知所谓的坚持。 不然,以她的功劳,唉……” 欧阳宇轻轻捂着心口,眉间有着化不开的哀伤。 张婧没有跟自己走在同一条路上,或者说,对方最后选择了反叛让他痛心疾首。 这一刻,心中的遗憾无以言表。 毕竟,这么些年,他唯一动心,真心真意的爱恋着一个人,偏偏要下令把对方整个催毁,连同那满城感染者。 第二百零六章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许下了承诺,只要实验成功,就正式追求她,同时,也与她共享这份荣耀。人类进化,世界晋升之时,当有她的光辉,可惜……” 欧阳宇说到这里,不由得悲从中来。 他一点也没说假话,的确是这样想的。 想到那在城内挣命,最后消失在炽阳火焰之中的身影,忍不住就哽咽难言。 “宇少爷,请节哀顺变。” “请节哀顺变。” “请……” 四周众人全都出声劝慰,眼前场景好像并不是在庆功,而是在一处追悼会上。 有人眼里闪着沉痛之色。 有人却是暗地里心生窃喜。 谁都知道,这次的实验之所以取得如此巨大突破,张婧的生命团队,在其中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如果不是她,根本就不可能有着如此重大的成果出现。 她解决的问题,说起来对实力的提升并不算太大,甚至还比不上兽化基因改造,和基因锁开启技术。 前者能让人类体魄无限制增长,并且出现各种奇奇怪怪的能力。 后者,却是能在精神和肉身之上,打破人类天生局限,达到不可思议的境界。 这是开创,前景之远,应用之广,都让人惊叹,值得付出毕生精力来改善。 但正因为前景太过广阔,这两种科研方向,都不免有着种种缺陷。 兽化基因改造,很容易就会迷失了心志,造成各种各样的怪物。 准确的说,象兽多过象人。 就算是战力强大,没有心性的配合,变得凶恶嗜杀,不分敌我……甚至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在人类社会的大环境下,又怎么可能获得认可。 无非就是生物兵器罢了。 而基因锁的开启,看起来没有兽化基因改造那般极端,但也有不好的地方。 如果说,兽化改造是异体排斥冲突,那么,基因锁开启之后的人类,就很容易生命基因链条崩溃, 而且,还有一点不完美的地方,那就是,这两种方法都没有太多进步的余地。 只要解开一重锁,想要进步,就要再次开锁,每一次开启基因锁,都是一件很看运气的事情,十个里面能活下一个,就算不错了。 所以,这种研究方向,得到的终究也不能大规模应用,只能是花费天大代价培养出极个别的单兵武器。 强是强了,时不时会自爆,数量还少。 而张婧主持的寰宇公司生命团队,却解决了一个至关重要课题,那就是细胞无损分裂技术。 虽然现在的成果还不算特别完整,但是,可以看到的成果就是,让每一个普通人类可以无损强壮一倍,寿命也延长一倍。 并且,还能有着极其强大的恢复力…… 比如断手断脚的伤势,只要花费足够的代价,找到稍微珍贵一点的药物补充能量,就可以强壮分裂细胞进行修复。 最重要的是,经过改造之后,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可以再次改造,也可以修练进步。 有着可持续发展的潜力。 这种成果,一旦发布,全世界都会疯狂。 尤其是相对于那些不懂得修练,或者说年纪大了,不适合修练的人,简直具有致命的诱惑力。 偏偏这个世界上,那些身具高位者,有财有势者,大多数都已垂垂老矣…… 只要把这种基因液控制在手中,不说一统全球,单单是制造出一个庞大的权势集团,可以说轻而易举。 这样一来,或者还可以脱离众生组织,自己做自己的老大,再不用听命任何人。 如此,方才是借壳上市借鸡生蛋的最完美案例。 至于在实验之中牺牲的满城市民,那又有什么重要的? 他们为了伟大的理想尽上自己的一分力气,人民会记得,世界会记得。 不对…… 没有任何人可以记得,这里还有一个城市,还有一城百姓。 欧阳宇拿出洁白绣着花瓣的手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 他决定收拾心情,展望未来。 “诸位,未来是我的,也是你们的……” “不对,那是什么?”正当欧阳宇要说一些激励斗志,拉拢人心的话,来为这场盛宴画上句点,身边不远处一个工作人员,突然惊呼起来。 欧阳宇心中不悦,转头望去,就想呵斥…… 属下太不懂事了,没有眼力啊。 话刚到了嘴边,耳中就听到四周一片喧哗,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屏幕之上。 这…… 这是? 屏幕之中,出现一张人脸,那人剑眉星目,眼神淡漠,似乎是在望着这边,又似乎眼睛里没有任何东西。 但是,透过屏幕,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直透心肺的寒凉。 那是一种视生命如蝼蚁,操生控死的杀机。 “是他……” 欧阳宇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暴怒起来。 “谁来告诉我,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十万当量的爆炸,竟然没有受伤。还有,张婧在哪?难道也没死?” 问题严重了。 先前之所以发动核弹,本来就没在计划之中。 只不过是作为一种操作预案,进行备用而已。 事情的发展,往往是那么离奇。 满城的怪物,全都受到操控,只要耗尽张婧团队的体力,消除她们的反抗力量。 欧阳宇相信,自己动之以情,说之以理,应该可以征服对方。 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弱点,之所以达不到目标,是因为没有找到方向。 他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把握,把事件处理得更加完美。 事实上,国际刑警方面的来人,也早在他的算计之中,真正发动起来,那些小老鼠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 毕竟,众生组织不是吃干饭的,其潜在势力遍及世界各地,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强大。 但是,有计划,也就有计划破灭的可能。 然后,所有人就见到有这么一个人,如同神兵天降一般的直冲城内。 并不知道他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是何身份? 只看到他双掌御雷,如摧枯拉朽一般的,就把那些感染者击倒化灰,硬生生打出一条通路来。 接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生命工作室剩余两人救走。 按那种速度和实力来算计,只要被他逃进山区,不管采取任何手段,都有失败的可能。 这怎么可以容忍? 第二百零七章 完美改造 没有谁比欧阳宇更清楚。 在生命基因研究之中,张婧到底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 如果被人救走,不但,他的成果会变得一文不值。 而且,还可能会迎来反人类的罪名。 满城感染者的事实也会跟着暴露。 隔着遥远大海的那个国家,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财团,有没有太大势力?指不定就直接掀开了盖子,到时真的不好收场。 有鉴于此。 欧阳宇想也不想的,就下达命令,进行三号计划。 身为众生组织一方主持,他从来不缺乏决断力。 也不缺心狠手辣。 对别人狠不算太狠,对自己狠才算真的狠。 就算是把自己真心爱恋的女人一同埋葬…… 心里有再多的不舍,也只是在心中犹豫了一秒半钟。 于是,在十余秒时间之后,核弹从天而降,整个城市摧毁。 那时候,屏幕中的人影还没有逃到山林。 甚至还没有出城。 他相信,无论是什么人,只要处于城中,都将是死路一条。 却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安慰自己。 对方没有死,不但活得好好的,反而找上门来了。 按照影像显示,离着此处庄园,也只有三里路。 三里。 想到视频之中,看到那人的速度。 欧阳宇倒抽一口冷气。 不可能是上门来请自己喝茶的吧? “防御!全部出动,开启天网,锁定庄园。” 这命令下达得稍显迟了一点。 远远就是一声长啸传来,如龙吟如虎啸。 紧接着就有如台风过境。 哗啦啦树木摇晃,暴雨般的打击,从远到近呼啸而来。 半声一声的惨叫,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的过来,快得惊人。 枪支开火的声音,连成一片,子弹跳动着尖啸着,乒乒乓乓乱七八糟。 欧阳宇甚至听不清楚,在这一刻,到底有多少人在耳边狂吼。 他狠狠推开窗户,就见到湖边广场上,一道黑白光影,身周裹着蓝滟滟光芒疾奔而来。 光影的行动看起来毫无章法,时高时低,时左时右,时而又划出一道道奇妙弧线。 进进退退的,一刻不停止,怎么形容呢,就象是无头苍蝇一般在那里乱转。 但欧阳宇知道这并不是乱转,而是极其精准狠辣的作战计划。 那团蓝色光影所过之处。 树上,地下,水中……所有或明或暗的士兵,其中或许还有着各级基因改造者,全都被杀了个干净。 如果此时拿电脑建图,就能发现,对方攻击之时没有多浪费一点路程,完全是最大效率前进。 一个人横扫占地数百米宽的一个庞大庄园,所过之处,生灵绝迹。 欧阳宇甚至发现,自己最喜爱的三只宠物狗,七只宠物猫,还有五只精品观赏鸟都被割了喉,此时全都在那蹬腿,挣命…… ‘鸡犬不留,这才是真正的鸡犬不留。’ 他惊恐至极,恨不得以最快的速度把敌人歼灭。 可是,当下那些平日里引以为傲的高手防卫,此时也仿佛鸡崽一般引颈待戮。 最让人心惊的,还不是对方的心狠,而是这些现代化武器的攻击效果。 一片片弹幕打出去,对方就象是幻象一般,身体晃了晃就穿越过来,完全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这并不代表武器威力不足,而是操控武器之人的反应,跟不上对方的行动。 对方的行动,完全是降维打击。 “怎么办?” “老板,还是快逃吧!” “我要离开,别拦我……” 大厅内响起一片喧闹,随着轰隆隆响起传入耳中,鼻中又闻到一股股血腥味,还有恶臭味。 也不知是远处死掉的人开散发出来的气味,还是大厅内已经有人开始屎尿失禁,多半还是大厅里众精英弄出来的。 他们吓坏了。 不过,此时已经没人关注这一点点小事。 所有人关心的是自己的生命。 美好前景就在不远处,可是,如果连命都没了,那再多的成果,再伟大的发明也是没用的。 几个白大褂早就摊倒在地,就算是沉迷于科研,他们也不会无视眼前的凶险。 偏偏平日里运动得少了,此时想跑都没有那个力气跑,腿软得不行。 “铁尔,布拉琪,你们动手,把那人杀掉。” 欧阳宇惊怒之下,一掌拍在桌子上,杯盘都跳了起来。 “是,老板,那人就是跑得快了点,跟个跳蚤似的,也不见得多强。”一个声音嗡嗡响起,就算是在无数枪械轰鸣之中,也遮掩不住他的嗓音。 这是一个身高三米的巨人,本来坐在屋角阴影处,还不太显眼。 此时站起身来,如同一座山般,让人心惊。 全身腱子肉一股股隆起,闪着暗金色光芒。 这并不是搽了什么健美的药油,而是本色如此,每一块肌肉都带着爆炸性的力量。 他伸手轻轻拔拉了一下窗台,钢条崩崩声断折,身体一伏一起,就如豹子般的窜出了窗台,跃过十余米,落地悄然无声…… 他伸了个懒腰,嘴角荡起阳光笑容,全身筋骨发出鞭炮炸鸣,一股气劲向着四方震荡,震得空气隐隐闪动波纹。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铁尔这样想着。 铁尔之名,就是北欧神话之中的战神,欧阳宇把这个名字给了手下的成功实验者,可以想象,他心中的满意与期望。 对,这就是基因实验的第一例完美者。 从满城感染者中活过来的第一个标本,不但力量如神,迅捷如鬼,而且,还聪明得不太象人类。 这才是进化的希望所在。 欧阳宇甚至都决定,下一步,要把自己也改造成这样,甚至更好。 当然,体型就不用弄成三米这么高大了。 太高的话,人生会少掉很多乐趣。 很可能找不到匹配的伴侣。 而另一人,是一个女人。 这人看上去不见得多美,没有站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忽略掉她。 但是,等到她应声而出的时候,厅内所有人,包括欧阳宇在内,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最完美的黄金比例。 配合上最完美的风情。 看到她,就象是到了阳光海岸,跟自己最心爱的恋人在一起……只愿余生静谧,一生只爱一人。 这是一个能让人想起世间一切美好的女人。 于是。 欧阳宇就把这女人的名字改为布拉琪,以美神之名呼唤她。 她是第二例完美者。 布拉琪只是轻轻一笑,好象百花盛开,身影已经出现在宅院广场之中。 欧阳宇相信,无论那个杀上门来的敌人是如何心如钢铁,也铁定会化作绕指柔。 没人舍得对这种尤物下杀手。 但只要稍一犹豫,迎接他的必然是百劫而不复。 因为,这个女人不但改造成功,身手极其强大的同时,还开发出了天然魅惑。 经过八百三十七例实验表明,无论是聪明是愚蠢,是意志如钢的百战士兵,还是身经千战的富家公子。 就没有一例,不被布拉琪所迷惑的。 如果不是欧阳宇亲手缔造出来的产品,又下了死命令不许对方把这份魅惑用在自己身上。 恐怕,连他这个身为老板的男人,也不可能抵挡得住对方的笑容。 第二百零八章 以巧破力 张南突进如风。 眼神淡漠冷然。 手中暗金色的短匕,破风无声,一挑一刺之间,收割人命就如割草。 在他眼里,这些人已经不是人类,也不值得怜悯其生命。 从核弹洗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判处庄园之中所有人的死刑。 尤其是主建筑处二楼大厅里面,那一群衣冠楚楚的败类。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即算是以张南两世为人的心志,想通了前因后果之后,也不由得心里泛起丝丝寒意。 这还是和平年代。 可是,在他看来,比起那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其实也不见得温情到哪去。 有些人的心,天生就是黑的。 张南绝不承认,这是因为对方攻击到自己,并且试图伤害到自己亲人的缘故,从而心生杀机。 他只是看不惯有那么一些人,把普通人并不当人,那么,这种人也没资格继续生存在这个世界之上。 一直以来,他专心行医救人,积累功德,对争斗杀伐大术并不怎么关注。 所以,出手之时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厉害招数。 但是,层次的差距实在太大。 比起这些还没有脱离常人范畴的所谓精锐士兵,他也根本就不需要有什么特别的手段。 更快的反应,更大的力量和速度…… 只是一个冲锋,就已经杀掉十余人。 在子弹还没有击发之前,他的心灵就开始示警,未卜先知般的避过枪枝的瞄准。 局外人看来,形之于外的,就是他能够在枪林弹雨之中散步,无论子弹再密集,都无法击中他的一片衣衫。 “去死。” 张南一个跨步,跨过五六米,匕首前端白光探出如针,哧的一声刺穿了风景树下一个士兵的喉咙。 脚步一绕,就划出一道弧线,躲过三颗子弹,身形半转,划过假山一侧士兵的颈项…… 他没有回头观看那喷出的血花,耳中就听得一声暴吼。 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头脑也微微晕眩。 一个庞然巨大黑影呼的一声挟裹着厉风扑到。 张南心脏猛的跳了一下,精神映照一切,就发现了来人是谁。 那个三米高的巨汉,离着本来还有三十来米远,只是七八步,就跑到了自己跟前。 地面翻滚着,铁牛割地一般炸开一个个大坑。 一拳如巨锤般的擂到自己面前。 拳还未到,拳风已经禁锢四周,身周空气变得如同泥沼一般十分沉重。 让张南的灵动身形也不由得微微一滞。 好大的力量…… 张南眉锋一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力量如同大象,灵巧象是狸猫。 这巨汉的表现十分惊人。 根本没有修练过,也没有能量运转的痕迹,单凭着力量就打出真空炸裂般的威力,就连他也不得不说一声了不起。 ‘又是改造人。’ 张南暗暗称奇,他发现这家伙比起当日在宜水城中所遇到过的基因锁开启者还要强上不少。 而且,并不象欧阳晓属下的那几个基因改造者那般各有各的缺点,这是全方位的提升。 给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超人,超脱的人类。 看上去就有一种完满强大的感觉。 再退已经来不及,身周空气化为绳索紧紧锁住四肢,躲也躲不开。 那就不躲。 张南嘴角微撇,深吸一口气,左拳抬在腰间,拧腰错步,一拳轰出。 咣…… 一道波纹向着四方席卷。 假山哗的一声被这波纹炸成万千细碎石块,激射出去。 旁边躲闪不及的两个士兵,被这碎石打得千疮百孔,吭也没吭一声就倒在了血泊中。 张南只觉得自己象是撞上了疾驰而来的火车头,拳头剧痛的同时,身体不由自主的倒滑出七八米。 脚下皮靴都磨掉了一层皮革…… 而那三米高的巨汉却是上半身后仰,蹬蹬后退三步,转眼又站直身体。 “够劲,力量不小,再来……” 他哈哈大笑着,身形一伏,狂风又起,巨大的身躯带出一声汽笛鸣叫般的啸音,以拳为锋,又轰到了张南面门。 这是逼着张南硬拼了。 以力压人,眼见得占了上风,他哪里还不懂得怎么做。 铁尔既然被冠以战神之名,肯定不可能只是蛮力取胜之人,虽然他的力量的确是大得离谱。 但是,没人知道的是,他从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基因改造的奇迹。 在改造成功的时候,他的脑海里,还被灌输了古往今来所找到的各种战场杀伐技能。 比起身经百战的士卒,他更聪明,更懂得利用一切机会。 如果不是植入脑门的芯片能够指挥,就算是欧阳宇,其实也是对他很不放心的。 因为,欧阳宇也想不到有什么手段可以制止对方的攻击。 这一点,张南显然是体会到了。 跨过生死轮回功第四重楼之后,他本来以为自己的身躯已经极致完美,达到了这个世界的临界点,再上升一点也不可得。 但现在发现,其实,所谓的巅峰,往往并不存在。 总有一些人,有着各种方法打破……极限,相对每一个人来说,是不同的。 就象眼前这人一样。 但这又如何,自己又不是仅仅靠着肉身吃饭。 望着疾扑而来,恍若山崩的一拳。 这一次,张南没有硬挡。 他的双眼闪烁着淡淡金光,眼前世界仿佛变了颜色,扑来的铁尔庞大身躯在他眼里已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黑白两色贯穿周身的各种线条。 有直线,有曲线,有的崩紧,有的缠绕。 组成各种奇妙的图案来。 张南认不出这些图案代表什么意思,但他知道,每一个节点能够掌管人身什么作用。 比如: 疾速攻来的结成花瓣模样的线条,也就是铁尔的拳锋,波纹激荡之中,却有着一处极其微小的漩涡。 而漩涡正中心,黑白两色变幻莫定,极不稳定。 就是这里。 张南冷笑,手中短匕如电刺出,一道黑气幻化针芒,嗖的一声,就刺中漩涡。 以巧破力。 以点破面。 就是这么简单。 哗……大风吹过。 铁尔的雄壮身形突然顿住。 从极动到极静,看起来十分违和。 他保持着冲锋的姿势,身体再也动弹不得。 他的脸上肌肉扭曲着,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怎……么会这样?” 一句话没问完,铁尔巨大身躯就象被推倒的积木一般,整个垮塌。 从肌肉到骨骼,在无数声爆裂脆响之中,炸成了一团肉泥。 腥红血液从七窍流出,双目已经失去了光泽。 第二百零九章 超维打击 “知识就是力量,告诉你也不懂。” 张南叹息一声。 如果换一个场合,说不定他还有一些兴趣,跟这人好好比划一下。 这人的先天体魄实在是太强了,只要稍加修练,肯定就会实力大进,虽然依旧挡不住自己,但是,也不至于败得这样稀里糊涂的。 据他的估算,从三江府邪神一战之后,也许是这个世界的上限又提高了一点。也许是他的所作所为,对这个世界有着功德。 他发现,自己身上的某种限制似乎又解开了一点。 表现在外的,就是他的精神力又强大了一些,更能掌控真气和肉身气血。 只要再进一步,就很可能干涉物质。 因为精神力的强大,配合着轮回宗观五气的天眼,他不但能看人身五气枯荣,还能看到能量走向,血脉流动和肌肉运作方式。 从根本层面剖析人体一切。 这也是一个医修的基本修养。 从凡医到仙医,不能看清一切的医生不是一个好大夫。 所以,力量交锋,尽管还差眼前对方一筹,在运转轮回真气之后,再选择弱点攻击……对付这种单方面的攻击,就如推倒积木一般简单。 “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看上去还弱了一些。” 极远处山顶之上,被绑着双手的眼镜男眼中放光的盯着草地上的电脑屏幕,并不在意自己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张南离开山顶准备来庄园寻仇之前,自然不会忘记,这个国际刑警团队中几人的不可靠。 他们很可能会向上汇报,也有可能向着一些财阀告密。 城市被毁的一切,几人虽然同仇敌忾,但身为成年人,张南总不可能单凭别人的一些态度,就放心大胆的信任别人。 他嘱托张婧和方芸、葡萄几人,在自己回来之前,看管好杰克唐几人,不能让对方接触到任何电子仪器,更不能放他们自由。 都已经核弹洗地了,就算不用脑子想,也能明白其中有着极其重要的东西,足以让一个财团,甚至一个国家心动…… 报仇归报仇。 利益还是很重要的。 更何况这种利益还关系到国际形势。 虽然张南并不一定清楚,这次的事件其中好处到底有多少,但或多或少,总要把头一口汤留给自己国家才是最好。 所以,山顶的局势就是,杰克唐、夜影和眼镜男全都被绑得牢牢实实,说话是能说话,行动自由是半点也没有的。 稚嫩脸女孩名叫葡萄,年龄看起来不大,其实也已经二十二岁了,她是少年大学研究生毕业,出国留学深造。 在加入生命团队之前,与张婧就是闺密,当然,死去的苹果和凤梨两人也是这种身份,她们都是志同道合的天才年轻学生,总想着有那么一日做出天大成绩来。 而张婧更是抱着一个希望。 那就是能突破细胞迷锁,让血肉重生,从而达到让自己父亲站起来变成正常人的野望。 她从小就看惯了张震隐藏着的痛苦一面,对医学已经失去了信心,就另想办法,从别的方面入手。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没错,这条路的确是可以走通。 但是,其中需要付出的代价,却是未免太大了一点。 看着底下那变成废墟康洛克城,她眼圈都红了,陷入了无边的自责之中去了。 如果不是张南赶到,也许自己早就死了吧。 就这么死了,其实也没什么,就陪着她们一起,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赎罪。 可是,放任那么一些人渣收获胜利的甜美果实,心里实在是很不甘。 眼镜男的问话,注定没人回答。 也没人答得出来。 因为,就连对武道涉猎很广的方芸和杰克唐两人都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只看到张南出手匕首一点,对面那个威风八面的巨汉就已经变成一滩烂泥。 而那浩大的冲势,肉眼可见的力量,在这轻轻一点之下,就仿佛消失于无形。 只能说,世间总有着各种奇妙手段,没到那个境界,就永远也不清楚。 “那个女人?” 方芸只看了一眼,脸色就红了,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 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婉转媚意。 她用力转头,不敢再看屏幕上锁定的布拉琪那张脸。 转过头去,就见到杰克唐和眼镜男几人更加不堪,已经流出了口水,双眼放光,十分不堪。 即算是心里沉痛,葡萄仍然忍不住有些好笑,她也不太敢看屏幕上面的影像,转眼又变得紧张,在一旁嘀咕道:“这是我们团队的研究成果了,刚刚那个无缘无故就被打倒的大个子,和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全都有着很奇特的能力。不好,希望小南不要被她迷惑了。” 总是听到张婧闲暇时候说起自己弟弟,说他是如何听话,学习是如何厉害,以后必然会是一个仁心妙手的大医生。 这些话,葡萄几人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在脑海里也有了张南的形象,那就是一个微微有些害羞,木讷寡言的书呆子。 结果呢,现在看到,与其说他会成为一个专研医术的沉默书呆神医,还不如说他是一个百战余生的杀手。 要是凤梨和苹果能看到这一幕该多好啊。 一直在封闭的空间里,没日没夜的做着实验。 突破了一个个关口的同时,她们渐渐就发现了不对,发现了拿满城百姓做实验的惊恐事实…… 她们向往自由,向往着…… 可惜,她们已经回不去了。 葡萄心里一痛,发现屏幕中影像又变了。 不由得就大声叫了一声好。 那个衣着暴露,长腿蜂腰的丰满女人,身体象蛇一般的向前飘过,头发一根根缠绕着,眼见得就要绞上张南的喉咙。 她的眼里荡着层层波光,眼底深处却带着丝丝杀意,右手刚刚抬起,就又无力垂落。 “美神竟然也奈何不了他,这是什么攻击方式?” 葡萄欢呼一声,差点跳了起来。 张婧紧紧捏着拳头,也松了开来。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背上已全是汗水,刚才有那么一刻,比起先前被围在怪物堆里还要紧张。 不知何时,刚刚缠到张南脖颈上的黑发,上面有一丝柔柔玄光,顺着发梢,流淌而过。 就算是隔着屏幕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玄光直达头皮,再到肌肤。 布拉琪嘴角的笑容还没彻底散开,整个人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经变成灰黑色,她双眼一翻,双手无力垂下,仰面倒地。 已经失去了呼吸,死得不能再死。 第二百一十章 所以,你该死 “那女人很厉害吗?” 方芸有些不解,看着张婧两人的表情,感觉不同寻常。 在她心里,张南无论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都是理所当然。 实在是,奇迹出现太多,她已经习以为常。 正常人谁能从核弹爆炸的城市里逃得生天,正常人,又哪里会敢于在国外与一个极限组织正面生死拼杀? 想起张南从城里冲出的一幕,她此时仍然感觉惊叹不已。 明明前一刻,还离得老远,甚至还在山下。 强光亮起之时,隐隐约约就见到一道黑白光芒盘旋着,直冲山顶,连那冲击的气浪也没有追上他的身形。 这还是拎着两个人跑出来的结果。 当然,这种速度,也有张南头上插着九根银针的原因。 但是,正因为那九根银针,方芸才更加感觉奇妙。 传说中,有那么一些人可以靠着银针刺激穴位,激发潜力达到神奇的境界,做出一些令人不敢相信的事情来。 她以往没有见到,今天算是见识了。 然后,再见到张南冲破重重阻拦,一路赶尽杀绝,也就不奇怪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张南并不在乎有人在看他,更不在意头顶上的卫星也许已经拍摄到了自己的行动。 他只知道一点,自己需要抢时间。 抢在众生组织反应过来之前,做完自己的事情。 该死的人,必须送入地狱。 研究成果,也必须送回国内。 这一点,他还是有信心的。 给他信心的,恰好不是别人,而是眼前满面泪水大声求饶的年轻人。 大厅里已是尸横一片,无论是身着黑色西装,还是白色大褂,看起来是好人还是坏人。 他都不曾手下留情。 他没想到的,那个下令核弹洗城的年轻人会如此不堪。 “如果你再硬气一点,我也许还会高看你一眼,现在看来,你跟城里的那些普通百姓,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并不存在高人一等。” 张南说出了判词:“所以,你该死。” “放我一条生路,我有钱,全都给你,还会帮你遮掩一切,组织也不会查到你的身上来。” 欧阳宇双膝一软,差点没瘫倒在地,他的裤子已经湿了。 寂静的庄园之中,只听到他的大声求饶,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我放你一条生路?你又怎么不放那满城百姓一条生路?” 张南突然就有些无趣,手中暗金色匕首划出一道弧线,血光闪过,一颗头颅飞了起来。 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寰宇公司的负责人,身上也有着改造痕迹,生命力强得惊人。 不过,并不打紧,无论再怎么生命力强大,被斩断头颅都会死。 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下,发现再无活口,张南眼神闪了一下,转身跃出窗台,落地再不停留,一道黑白光影,向着远处山顶疾行。 身体里面生死轮回真气运转,配合强大的体魄,他徒步奔跑起来,比最快的跑车还要快。 只是一会儿,就跑到了山巅。 “不敢保证,在我去到那处庄园之前,欧阳宇有没有把实验成果传出去,我想多半是没有的,但是,不妨碍众生组织提前得到消息,从而采取行动……” 说起来,这也算是身处敌境。 张南不敢太过冒险,他就算自信能够正面迎战任何强大对手,但是,面对一个国家发力,只能说,再多的自信都是自大。 “方芸,你有没有直接联系官方上层的渠道,用暗语!” 事情太大了,救人可以,但想要离开这里,却不太保险,张南觉得,有必要把国内官方牵扯进来。 没理由让他们坐享其成,一点力气都不用的。 “有,怎么上报?”方芸答得很果断,同时还向张南请示,不知不觉之中,她已经摆正自己的位置。 虽然说起来,她才是正规编制,有着背景,但是,在张南这里,这些都没用。 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所立功勋,她自问自己差对方太远。 所以,出门在外,必须尊重对方的意见,不能擅自作主。 对方芸的做派,张南其实很满意。 “据实上报,不用隐瞒!”张南和声道。 他转头看了看,杰克唐还没说话,眼镜男立刻开口弱弱的叫唤起来。 “我们保证什么都不说,什么也没听到,等你回国了,也不会上报。” “我信不过。” 张南笑了笑,手中出现三根银针,指尖轻弹,针芒如电没入三人的颈项之中。 眼含怨毒的杰克唐,满头脏辫的黑脸男,还有眼含讨好的眼镜男同时眼皮一翻,软倒在地。 “你杀了他们?”方芸眼皮狂跳,深吸一口气。 张婧和葡萄两人眼中却是微微有些不忍。 又有些担忧。 她们先前也算是知道了,眼前这几人并不是什么众生组织的人,而是前来查案的国际刑警,或许还抱着一些混水摸鱼占便宜的想法。 总的来说,他们代表的也是官方,虽是他国的,可却并不算是坏人。 “没有,我哪会随便杀人,不管如何,这次行动,他们还算是帮了一点忙。” 张南笑道:“放心吧,他们只是被制住了血脉,会昏睡一个对时,到了明天这个时候就醒过来了。不出意外,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国内。” 他伸手指了指电脑,又道:“别耽误时间了,立即上报,说明情况,就说这里的实验已经解决了基因排斥,制造出了相对完美的基因战士,具体主持人员……” 张南微微迟疑,看了张婧和葡萄一眼。 “把我们两个也说出去吧,这事脱不开身了,主动一点也有些好处。”张婧突然插嘴。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件事之后,想要保证家里人的安宁平和,不为国效力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否则,最好的结果,就是被某个野心家再次控制起来。 到时候,还可能连累到家人,反而不美。 第二百一十一章 风雨欲来 三江特事处。 洪元化坐在宽大办公室之中,眉头紧紧皱起。 桌上堆着如山的案卷…… 他一页页翻过,时不时的写下批示。 这都是近段时间东南行省特殊案件的结案报告,不能放置不理。 一些影响较大的案子,还要从头开始复盘,看看其中是不是有着疏漏。 会不会有人为了功劳,从中玩弄手段。 坐在这个位子上,洪元化从来不会吝惜于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人心,无论是对属下亲信,还是对各市各县的具体行动人员,他都抱有怀疑态度。 这才是对无辜受害者最大的负责。 洪元化一直这样认为。 他有一个外号,叫做“镇三江”,这是江湖同道喊出来的,也是官方承认的。 不仅是称赞他的拳法厉害,能镇压一方。 更是颂扬他的思维细密,行事谋慎。 担了这个名声,也坐了这个位置,就有保土安民的责任。 洪元化从来不敢大意。 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学生,是那么的无知,永远在路上。 这种行事方式好是好,但未免太煎熬了些。 尤其是前段时间,不但要进行一些新人的选拔,还要维护各地平稳,可谓是伤透了脑筋。 洪元化的身体毕竟不是铁打的,他也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正打算坐在椅上眯上一会,就听到门被敲响。 “进来。” 一个衣着整洁的制服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小声说道:“处长,新晋探员方芸从国外传来加急信报……” “哦,是小芸啊,快拿来我看看。” 洪元化猛然抬起头来,合上手里的案卷,揉了揉眼睛。 工作了几个小时没有休息,很是费脑子,即算他是罡气圆满的三阶巅峰,距离四阶只有一线之隔的武者,也有些疲倦了。 但是,听到方芸来急信,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脏重重跳了几下,所有困倦消失无踪。 眼神也变得凌厉幽深。 这次国外之行,说起来还是方芸的私人提议,后来,渐渐变成了特事处的重点项目。 是从什么时候变化的呢? 从那个年轻人越来越重要开始的。 刚一开始,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医生,身手还不错,牵连到重要案件之中。 本来,他的身上还有着诸般嫌疑。 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发展的,那小医生从嫌疑人身份,华丽转身,变成合作者。 最后,更是成为特事处的编外人员……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近段时间特事处破了几件大案,并且从中得到许多好处,甚至对整个国家的实力提升都有着不小的作用。 连洪元化也不得不承认,这其中的大部分功劳,都在张南身上。 让他轻松了不少,并且获得了上级的嘉勉。 于是,如何跟张南相处或者说交易,不招致对方反感的同时,继续得到最大助力,也成为特事处一个重要项目。 合作项目是由小徒弟方芸负责跟踪的,也是洪元化亲自认可的。 而且,他为了表示重视,还派出了精锐人手,暗中保护张南的家人。 这事做在头前,洪元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他知道,凭借张南的头脑和实力,应该都看得清楚。 这个人情肯定做到位了。 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利用一切可利用的。 洪元化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 对远赴国外的这次救援行动,洪元化本来并不算是太过上心。 他觉得这事本身就没有太大难度,何况,还有着大洋彼岸的同门师弟协助,更是轻松解决。 可是,方芸竟然发来了加密急信,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当初是怎么交待来着,没有万分紧急的事情,不能动用这条渠道沟通。 他看了一眼a4纸上写满的数字2238694523……,手指轻轻抖了抖,表情却是没变。 “行了,你继续跟踪城北离奇阴影杀人案件,这封急信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处长。” 中年女人点头应下,出去之后,又关上房门。 等她出去,洪元化脸色变得严肃,伸手一扫,就从背后书架之上挑出一本厚厚的书籍出来。 《周易》 这是跟方芸约定的暗号。 对照纸上数字,他从周易里面一页页翻过,时而拿笔记下一些文字。 一边写,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动作也越来越快。 “好……” “好一个张南!好一个众生组织。” 前面还语气赞叹,后面已是咬牙切齿。 伸手揉碎纸上字迹,他拔通电话,连拔三次,才接通。 “首长,三江府特事处有事上报……” …… 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 张南不知道国内的支援到底赶得及赶不及。 但无论如何,他不可能原地等待。 他信奉一条准则,那就是凡事多做几手准备,想好最坏的结果,那么结果就不会太坏。 前半程已经成为通杀的赢家,他并不想后半程输得一干二净。 或许在某些人眼里,那些实验资料更重要。 他却不这么觉得,必要时候,他甚至可以放弃一些东西,只要保证亲人朋友安稳就可以。 当然,这只是一种不得已的做法。 应该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之所以紧张兮兮的多方准备,不是张南神经病发作,而是他知道,相对于一些组织,你永远不要想当然的去思考其行事作风。 下了山坡,发动车辆,还没到达机场。 张南就感觉心跳加速,眉心狂跳。 他想也不想,就驱车转换方向。 打开地图细细看了几眼,转向一条小路。 “我们不去机场了吗?” 张婧也紧张了起来。 “是不是前方发生变故。 她觉得自家弟弟变得很神秘。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偏偏又是请援,又是变道的。 难道他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许多事情。 说来也怪。 城市虽然被摧毁,但是,从寰宇公司的作风来看,这件事情明显不怕被人发现,他们背后的组织肯定有着各种善后手段。 事后呢,张南又把公司高层一网打尽,并且,没有放过任何人通风报信……这样看来,就没有危险了不是。 但看看张南的做法又不太像,他好象把这回家之路当做一场战争来打的。 “别问我,问就是不知道。” 张南懒得解释了。 “你可以理解为‘小心驶得万年船’,当我是在做无用功吧。” 这话听起来象是玩笑,他的神情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张婧和葡萄满脸不解。 呼吸也微微急促,她们也开始紧张了。 一直没有出声,而是探出头拿着望远镜四处观望的方芸坐了下来,解释道:“张南一直很神奇的,放心吧,有他在,什么都不怕。”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夺船 “看,前面是个度假村,那里有渡轮。” 方芸突然轻呼一声,松了一口气。 回家的路,一条就是走空路,一条自然是走海路。 空路当然要安逸一些,没有什么波折的话,又快又稳。 走海路的时间就花得太长了,跟偷渡一样,就有着种种困难。 比如,没有客运港口,或者是没有船…… 但这不重要,依张南的意思,还是从海上回去更保险一些。 坐在飞机上,即算是以他如今的实力,真的被各种导弹锁定了,那才叫乐子大了,躲也不能躲,逃也不能逃。 毕竟他也没长翅膀,不会飞。 就算会飞了,身边的人又往哪里逃。 所以,一路前往海边,有困难不怕,克服困难也要上。 方芸从来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张南一说,她就立刻执行。 至于会不会影响两国邦交,对她的前途又会怎样,这一刻,她真的没想过。 只能豁出去了。 …… 两个小时之后。 滋…… 汽车发出尖锐的刹车声。 几人下车,穿过海滩比基尼女郎,在所有悠闲渡假男女诧异的眼神里,往海边急速冲去。 “不要留手,保护好自己。” 张南沉喝一声,身形化为黑白光影,一闪就到了水边。 然后就听得轰隆隆一连串震响,沙土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十来个躺在沙滩之上涂抹着防晒油的男女,突然从身下抽出短冲锋来,瞄准几人立即开火。 瞬间子弹横飞。 远远的海面之上,一团火光亮起,七八团黑影带着光尾,向沙滩之上袭来。 张南冷哼一声,奔跑之中,伸足一踢。 脚下蹦起几块鹅卵石。 他伸手抄住,轻轻捏成五六块,看也不看空中,手腕抖动间,几道光影带着尖啸,向半空击出。 他的身形停也未停,贴地疾奔,身上黑白光焰闪烁着,一闪就到了海面之上,足底踏波,起伏之间,身体如同柳絮一般随风轻荡,就跨过十多米远。 半空之中,几颗石子带着尖啸与炮弹相撞,轰…… 炸开一团团火光。 方芸咬紧牙关,从背后抽出一柄短刀来,脚下狠狠一踏,沙石炸开,身形猎豹一般的冲进那些持枪男女身边。 刀光掠过一人咽喉,手臂前探,钉入另一人眉心。 她的身体蜿蜒游动着,时而贴地疾行,时而腾身飞跃,出手快捷,刀刀夺命。 方芸最拿手的本事是形意十二形中的龙形和蛇形,精研龙蛇合一。 她不但拳法大气彪悍,刀法也极其不错。 平日里看起来娇媚温和,一旦出手,却是霸气纵横,还带着一些诡秘阴柔。 她知道眼前的情况不比国内,稍加迟疑,很可能就会马革裹尸,难归故土,哪里还敢留手。 只是两个眨眼时间,她已经连杀八人。 子弹横飞之中,肩部一痛,身体微微发麻,她来不及停下检查,精神已高度集中,倏忽来去,早就杀了两个来回。 倒是张婧,出手没有那么狂野,现实也容不得她学着方芸一样冲杀,因为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葡萄。 这位面容看起来很稚嫩,性情也很柔和的学妹兼闺密,其实没有经过改造,只是服用过一些增强体质的药物。 真的面对攻击,葡萄完全没有太多自保能力。 所以,张婧的任务就是防守,她守住两人不受伤就算成功。 这就是张南在车上安排的遇袭应激反应。 张婧手中钢斧舞成一团光轮,她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眉毛斜挑,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坚毅,就如先前在城内怪物围困之时。 子弹扫过之时,被那钢斧劈出一团团火星,终于还是攻不进去。 岸上尖叫哭喊的人流越奔越远,乱成一团,血光闪处,十七八人躺在腥红沙地之上,十分惹眼。 方芸长吁一口气,停下动作,望向海面。 张婧也放下斧头,紧张望向那艘洁白游轮。 一道人影踏波而行,半截裤腿已经湿透,但是,终于还是冲上船去,没有受伤,也没有被拦截。 她们眼尖,看得清楚,在冲击的过程之中,张南抢先飞石挡住了两波炮弹,闪过了密如暴雨的重机枪扫射。 从水幕之中射进船内…… 呼啸哀号声从船尾到船头,只是十余个呼吸时间,船上就举起了白旗。 “好快。”方芸看了看自己手中短刀,赞叹道。 “厉害!” 葡萄举起白生生小拳头,大声喝彩。 张婧张大嘴巴,倒抽冷气。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她还是有些象是做梦未醒一样。 一人之力,攻击一支现代化军队? “这家伙竟然是我弟弟,猛得一塌糊涂。什么兰博,什么敢死队,全都弱爆了。就好像在看科幻电影。” 虽然自己也趁着寰宇高层不注意的时机,偷出了药物给自己打了一针,进行了改造,如今已经不算正常人,也有了一些特别能力。 但是,看着张南的行动力,仍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荒谬。 第二百一十三章 吓得失禁 随着世界发生变化,战斗方式也有了很大改变。 以往面对现代化军队之时,要么束手待死,要么就只能用同样的军队来对付,而有那么一些人,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凭借着个人的修练,渐渐的超脱众生之上,能让自己的意志得到舒展,从某方面来说,这批人是先行者,也是自由者。 刚开始的时候,有些先行者还没有彻底认识到自己掌握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又能获得什么样的权势和地位。 但随着时间逐渐推移,总有那么一些人,终于打开了思维的牢笼,放飞心中的野望。 于是,世界各处都出现了一些试图掌控一切,和打破一切的人物。 对于国家机器来说,这是一个极其不妙的趋势,或许有人想阻挡,有人想压制。 但是,时代的大潮滚滚向前,并不以人的意志转移。 更不是那些掌控了权势数百年的财阀和寡头可以控制的。 就象新赶来的这艘游轮,就是自信凭借自己的权势足以掌控一切的人物,而他们,真切的应证了时代已经彻底改变的无奈事实。 张南并不太想知道来的究竟是哪一方势力。 这些不重要。 反正,在异国他乡,无论哪一方势力碰面,都是敌人。 都不会让自己轻轻松松的把实验资料带回国家。 他从来不会妄想,自己救人和杀人的行动可以隐瞒下来,先前种种行动,也只不过是想着拖延一点时间而已。 这就已经足够了。 “发射……” 坐在船首的大胡子中年眼中闪着冷酷光芒,重重挥了挥手臂,外表酷似游轮,实际上的武装战船立即发威。 导弹,重机枪……同时开火,狙击手占领高位。 “他们以为可以隐藏起来逃出国外,哪里能够想象得到我们的实力?” 旁边一个白人青年笑嘻嘻的说道:“此次拦截行动,叔叔取得首功,回去之后,肯定能再进一步……等回到学院,我也能够好好的吹嘘一番。” “暂且还不能大意……”大胡子蓝斯嘴角一弯,眼里有了些笑意:“你千万别胡乱吹嘘,若是让人知道你跟恶名鼎鼎的雇佣兵团‘恶魔弯刀’有关系,你的前途基本上就没有了。” 看着海边沙滩上的的血战,大胡子摇了摇头,落入自己的伏击之中,就算是再精锐的兵力,只要不是十倍于己,基本上不要想着反抗,越是反抗死得越快。 不过,其实也没区别。 蓝斯想要的就是那份实验资料,对留不留活口并没有要求。 老板下了死命令,许下惊人赏额,他很心动。 这次行动之后,自己就可以安稳退休,去边远地带买一个小岛,也做一做土皇帝,再不被人管辖。 把妻儿扔在家里这么多年,总不是什么好事。 多年的血腥杀伐日子,也过得够了。 正当蓝斯展望成功,畅想未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就是一眯,双手撑着几案,猛的站起身来。 打翻了桌上的茶杯也没注意。 “那是……” 是修练者,糟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达到哪个层次。 如果是一阶二阶,倒还没什么,如果达到三阶,无论是修武还是修法,全都极难对付。 自己就算是完成任务也会损伤惨重。 一直以来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蓝斯当然听说过一些传闻,他甚至还见过一些厉害的高手。 有些人,他的‘恶魔弯刀’都不敢去招惹,只能好声好气的奉承着,希望有朝一日遇到极难完成的任务之时,可以请到对方帮上一次忙。 眼前那个年轻人一动起来,就如同闪电般,直接踏着海浪前行。 水浪翻腾,只是打湿了他的裤腿,而天空之中激射而去的导弹弹头,不知为何,全都齐齐炸开,气浪冲击而下。 只是激起道道海浪波纹,好像放了七八个巨大的烟花。 这…… 不好,很可能是三阶修炼者,不知道是炼气流还是炼体流。 看这威势,甚至还在自己印象中那几位三阶之上。 他张嘴欲呼,声音还纠结着没有出口,就发现,自己喝令停手讲和的举动,其实已经失去了意义。 战场不是儿戏…… ‘你能决定什么时候开战,但是,什么时候停战,却是我来决定。’ 张南以实际行动,告诉蓝斯这一点。 他一脚踏上轮船,双足用力,狠狠一踏。 水浪滔天,船身下沉三四米有余,船上所有人员全都不由自主的腾起半空,手中举着射击的武器,也稳定不下来,子弹乱飞着,更是打伤了不少自己人。 这只是第一步动作。 张南前冲的动作恍如山崩,没有半点留手。 身影过处,肩膀一沉…… 撞上身着防弹衣的战士,那人身上骨头发出细密的一连串爆响,身体如同炮弹般穿过数十多米,一路砸翻五个人,重重轰击在前舱大门上。 钢板被撞得扭曲变形,一团血水流淌而出。 张南伸手一抹,在怀中抽出七根钢针,生死二气轮转灌输进去,针尖探出锋锐气机,针身笔直。 身形腾空跃起的同时,他甩手一挥,七根银针或直射或曲行,划出一道道诡异的线条,各自盯上前后甲板处正举枪瞄准的各个“神枪手”。 这些人身体一震,眉心就多出一个细小血孔来,眼神也变得茫然。 轰然倒下。 船舱之中一片血腥气升起……张南一路突击,随手杀人,或掌或拳,或腿。 他出手也没有什么固定的招式,只是感应到危机,看看谁手中有着武器,就出手灭杀。 不到十个呼吸,从船尾到船头,已经倒下五十多全幅武装的大汉。 其中还包括七位一阶炼体者,和三位二阶枪手…… 在他的手里跟普通人没有两样。 只余下一些身着工作制服的船工,哭嚎着趴在地上,高高翘起屁股瑟瑟发抖。 “魔鬼,这是魔鬼。 蓝斯抖擞着嘴唇,想要开枪射击,他摸了几次枪,都没有准确的摸到在哪,扑鼻的血腥味之中,似乎闻到了一阵阵臭气。 他转头一看,就发现自家侄儿脚下已经多了一摊水渍,还有黄黑色不明痕迹出现在洁白西装裤上。 这是? 被吓得失禁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们的船 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何止他一人,就算是百战余生的老兵,遇到不可抵挡的敌人,也会心神崩溃,这不关胆量的事情,而是人性。 蓝斯深深确认了这一点。 身影由远而近,舱门钢板打着旋子从脑袋旁边飞掠而过,直入大海,彻底击垮了他的斗志。 “投降,我投降……“ 此时的唯一一条生路是什么,蓝斯比谁都明白。 “我会开船,还认得海路,可以送你们去任何地方。” 一边大声叫着,一面竖起了白旗。 张南一掌拍下,劲风如涛,手掌停在蓝斯的头顶之上,发丝齐刷刷向后飘起,终究还是停下手来。 “希望你象嘴里说得那样有用。” 他有些诧异,心想难道这些当官的随时准备着投降求饶的吗?竟然连白旗都准备好了。 不过,这人很识时务,却正是自己需要的。 来袭队伍表明,自己想要回去,并不是那么容易,敌人的反应比想象中还要快速。 “只希望国内增援队伍来得及赶到,否则的话……” 他自己倒是自信可以逃掉,但是身边那几个女人,想要全身而退就很难了。 压下心里的担忧,张南喝令游轮开到岸边,接了张婧、方芸几人上船,只是抛下一片尸体,直向海洋深处而去。 实际上,情形并没有那么险恶。 真正反应最快的,其实是那些随时待命的雇佣兵团队。 他们的行动比较快捷。 照蓝斯的说法,就是国家机关的办事效率一般比较低下,审核军情,再到命令下达,武装集合,至少需要半天时间。 在这段时间之内,他们需要应付的就是一些同行而已。 对那些人,身为‘恶魔弯刀’雇佣兵团团长的蓝斯很有经验。 事实果然也象他说的那样。 一路航行,沿途只有三波小型队伍追了上来。 这些人完全构不成威胁。 有着张南这种‘大杀器’在船上,蓝斯心里苦涩的同时,又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投降得很快,不用象属下弟兄,以及这些同行一样,葬身大海。 以至于,他心里根本连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只希望全心全意的帮助这一位到达目的地,还希望着对方不是那么心狠手辣,并且信守承诺,在逃险之后,能放了自己。 当然,这也只是希望而已。 人在绝望之时,只要有一点可能活下去的机会,都要牢牢把握住。 至于侄儿爱德华,从头到尾都躲在旁边瑟瑟发抖,根本没有发挥出半点用场,连打下手开船都不会。见着这样,蓝斯也唯有摇头苦笑。 毕竟是没经过风浪啊。 “离着烈火佣兵团覆灭已经三个小时了,是不是已经没人追了?” 葡萄拍着小胸脯,想到先前的杀戮,心有余悸的问道。 她时不时的用眼角余光看向张南,只觉越看越好看。 等到张南回过头来,她就象受惊的小鸟一般,低头缩脑的,好像也被吓坏了。 ‘你先前还被怪物围攻,也没见你害怕……’ 张南有些无语。 心想这姑娘比自己年纪还大呢,怎么好像长不大呢。 他笑着答道:“不是没人追了,接下来要面对的很可能就是正规军队,已经超出了我们的应对范围。” 身后并没有出现大规模军队出现的痕迹。 最重要的,是没有军舰出现。 他抬头望向远处空中。 眼波一闪。 心里微微一动。 空军出动了。 “离华国海域还有多远?” 张南厉声喝问。 “还有五十海里,阁下。” 蓝斯连忙答道。 他的耳中也听到一阵阵嗡鸣声,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凭借着这么多年所经历过的一些战争经验,可以肯定,那是机群联合出动攻击的声音。 ‘完了,到底是跳海逃生呢,还是被机炮打成碎片。’ 面对正规军,情形就完全不一样,最重要的是,这艘渡轮之上,并没有对空武器,怎么说呢,就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久守必失的道理谁都会懂。 即算是对方不击沉自己这艘船,也挡不住空中炮弹覆盖啊。 “投降吧,只要撑到贵国军队来援,还有一线生机。”蓝斯觉得自己这句话发自肺腑,绝没有半点私心。 却发现几个女人恶狠狠的小眼神瞪了过来。 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多话了。 因为,他看到几人正在拆卸着机枪,搬到合适的位置之上。 这是。 准备死硬到底。 他捂住眼睛,没眼看,也不敢提出意见。 ‘难道他还有着对付空军的办法?’ 蓝斯不知道,心里隐隐的有了一些疑惑,看着旁边张南不动如山的站在那里,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论及耳聪目明,张南敢打包票说,他比这船上的仪器还要强上一些。 生死轮回经突破四重超凡界限之后,尤其是他的天眼观气水平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他能看到各种生机死气。 还包括杀气,生机。 身后经过的远方,常人看不到的层面上,一片黑压压的气机出现。 不但是空际,还有海底深处。 空中来袭的敌人很好理解,应该是战机。 海中呢? 是潜艇还是海怪? 想想世界上如今很少有海怪传闻,应该就是前者了。 好在逃亡行动够快,先前只要稍加耽搁,现在已经玩完了。 这些警兆,只是看在眼里,他的心灵深处,就狂乱示警。 背后、手心,也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 衣袖遮挡处,手指掐动着,前路一片空蒙,怎么也看不清楚。 张南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当年他在准备渡劫之时,也是这种情况,无论怎么算,怎么准备,心里总是象压着一片阴云。 ‘这是真正的九死一生之局。’ 张南心里转着百般念头,进行了种种预案,脸上却没有半点波动,只是暗暗下了个决定。 以后若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来到海上。 当然,也不能去到天上。 自己不是鸟,也不是鱼,实力还没强到无视国家机关的地步,也不会隔空杀人,千里阻敌的本事,苟着点发育才是王道。 “好了,不用我们动手了,援军总算是到了。” 无边压力如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张南的心灵。 他正想殊死一搏的时候,心灵突然一松,抬头望向前方。 就见到前方海面之上,出现两座巨大阴影,并排航行,水浪层层叠叠推了过来。 无数蜂群一般的战机,从甲板之上冲天而起,嗡嗡声响彻云宵,在前方天空列出接近十数里宽的战斗阵型。 “那是……”方芸张大嘴,喜极而涕。 “是我们的船!” 第二百一十五章 信息封锁 “这次的功劳很大,组织不会亏待你的。六月十五日之前,你可以住在长林小区,那里离学院近一些,环境清幽,上课也方…… 当然,你要回去住一段时间也行,这个不强求。” 洪元化语气温和,给人的感觉就象隔壁邻居一样,相处起来,没有半点压力。 当然,如果忽略对方体内那种浩大气血能量的话,就更加象一个普普通通的机关工作人员了。 “好。” 张南点头。 已经是从海上回来的第二天了。 那一战终究还是没有打起来。 这也验证了一个道理。 越是人少,越是打得凶狠。 真的场面大了,力量持平的情况下,就会各有顾忌,反而打不起来。 别看又是飞机,又是潜艇,甚至连航母也出动了,这都是拉出来吓唬人的。 真的全面战争,事情就太大,谁也担不起责任。 一番对峙之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甚至没有开一枪,没有打出一粒子弹。 接下来。 无非就是互相扯皮,打一打口水仗。 也不知道平息此次事件,华国到底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又会做出什么样的让步来。 但无论怎么说,实验记录和成果全都拿到手中,就算在某些事情上面稍微让一让步,也是万分值得的。 这一点,张南从洪元化脸上的笑容上面感受到了。 “小芸,你带张南去新住处,于萍女士也在那里等着了,想来也有很多话要跟他们说。” “放心,师父,您去忙着,张南交给我了。”方芸微笑。 …… 紫竹学园,说是学园,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里是一所大学校园。 实际上,在张南看来,这就是一所私家休闲园林。 既没有来来往往的学生,也没有挂出什么勤学多思的标语,反而是有着各个年龄阶段的男女在那里舞刀弄剑,打拳踢腿。 嗯,跟个公园差不多。 还有两个女的,拿着斗大的毛刷,在石板地面之上划着大字。 张南偷眼望了一下,发现,那字写得骨肉停匀、筋络通畅,看起来十分美观,一眼就知道下过苦功。 风吹过,竹叶哗哗轻响,鼻中就闻到泥土草木清香。 “学园中多少人,要怎么争取名额,加入天门计划之中去。” 张南越看越疑惑。 跟着方芸在一个中年阿姨那里登记个人信息之后,就被告知十五号过来参加考核。 也就是走个流程。 平日里上课可来可不来,当然也可以旁听,或者做任务积累功勋。 登记完,张南仍然是满头雾水。 他并没有从中看出,到底那所谓的“天门计划”是怎么一回事。 “听说只有五十多人,大部分都不在学园里面,都在外面做任务,挣功勋值,那东西很重要。” 说起这个,方芸还心有余悸。 应该是想起了这段时间的任务。 说是九死一生,那是夸张了点,但无论是哪一项任务都不简单,单凭她自己一个人是怎么也完成不了的。 她能得到足够的功勋,张南在其中帮了太大的忙。 说起来也好笑,差不多可以称得上一路躺赢。 所以,交对朋友很重要。 “天门计划在外面提都不能提,你问我的话,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知道。不到计划实施的那一天,也没人会讲。” 方芸无奈摇头,眼里闪过一丝不豫,“据我猜测,应该是存在信息封锁,知道的人不会说出来,或许是想要取得先期优势。 也许,我们这些人进去,并不一定都是合作关系,可能还存在竞争关系……” 这就没办法了。 张南知道,方芸一手形意拳已是达到身随意走,随境而变的地步,拳法练到骨子里了…… 尤其是,她身为三江特事处处长洪元化的关门弟子,背景也算深厚。 这种身份都不能得到准确的消息的话。就证明这所学园,并不想象中那么简…… “天门计划”比想象中更为重要。 ‘越重要越好,希望能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张南暗暗想着,就提出告辞。 家里一摊子事情还没解决,跟方芸分开之后,转了几个弯,就到了临时住宅。 特事处的权力看起来不小。 分配给张南的临时住宅是一座小型别墅,听洪元化的意思,是随便住多久都行。 张南进去,见到于萍和张婧两人眼圈红红的,态度还算是温和,至少没有象昨天那样,一见面就几乎吵起来。 应该是经过了一番争执之后,终于取得了共识。 张爸爸坐在院子里抽烟,晒着太阳,时不时的探头看一眼客厅里的母女两人,眉眼间全是无奈。 至于葡萄,仍旧是那么没心没肺的,嘴里叨着酸奶,哼哼有声的打着游戏。 低微枪炮声从手里捧着的电脑音箱里传出,她的身体也随着音乐,颇有节奏的一晃一晃。 “真的要去吗?好好的找一份普通安稳的工作,成个家不好吗?咱们家里又不缺那些钱,你去那里工作怎么看都没什么自由,一年到头也难得回家……” 说着说着,于萍眼泪水又往下掉。 张婧没说话,显然是下定了决心。 事实上,全家人都知道,经过前面那一档子事情之后,张婧的工作,已经不由得她们自己选择。 开玩笑了,生物学实验甚至弄得全城人都发生变异,最后闹出核弹洗城的事情来……如张婧这种高尖端的技术人员,能随随便便的放到社会上去不做监管? 不说浪费人才这方面的因素,就说危险性…… 一旦被有心人利用,闹出大事来谁负责得起。 “妈,你就别劝了,是帮国家做事,又不是前面那样替私人财团打工,闹不出什么事来。这种工作不安稳,还有什么工作安稳?” 张南笑了笑,插嘴劝道。 他知道两人的分歧所在。 这些年的担惊受怕,尤其是那一晚于家被彻底夷平的情况让老妈于萍真的怕了。 再加上隐隐约约猜到了张婧在国外的凶险,得知她还要从事生物研究,心里有着担忧也是难免。 说起来,她的性子虽然偏倔强,终究还是一个喜欢安稳,不喜太多风浪的传统女人。 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 第二百一十六章 计划不如变化快 “你还说,你也不是一个省心的。”听到张南在一旁说话,于萍心情好了一些。 要说这段时间最开心的,其实还是看到自家儿子有出息了。 他不知为何,医术大进的同时,为人做事,更是面面俱到,关键的是挺有能力。 听说连省城高官都与他有了交情。 方方面面都说得上话。 最奇怪的还是那一身强大的实力,连许多大人物都称赞不已,这段时间已经有好几批客人前来拜访,那些人一看身份就很不简单。 种种桩桩,比起孩子他爸年轻时,也不知要强上多少倍了。 “对了,那个方芸姑娘,跟你关系似乎很好,经常在一起的,是不是……” 于萍呵斥了一句,眼圈还红着,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下,就想到另一件事上面了,“明天周末了,要不请她过来家里吃顿饭。你老妈我的手艺很不错,保管她吃了还想吃,都不想走。” 张婧眼里精光一闪,也来劲了,“是啊,方芸性子沉稳大气,长得又是花容月貌的,最关键的是她似乎很是信任你,说什么都听,不如……” “你们说啥啊?就别瞎操心了,我跟方芸就是普通朋友。”张南闻言也笑了。 这是哪跟哪,自己跟方芸真的什么也没有。 就算有,也是共同对敌做任务的战友情谊。 看她们母女两人说的那个一脸偷鸡的暧昧模样,好像自己跟方芸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似的。 “普通朋友?谁还不是普通朋友走过来的? 我说小南啊,你可不能挑花了眼,这个看不上,那个不合适。这一点千万别学你姐,都二十七八了,还没谈个恋爱,说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于萍恨铁不成钢,眼里全是不满。 张婧眉毛一跳,“又关我什么事,这种事情要随缘,象小南,这才叫红鸾星动……我工作忙,这些年也没时间谈恋爱。以后到了国内,许多事情都是水到渠成,妈你不用担心。” “对对,平日里你也得留意着些,一天冷着脸,拒人千里之外的,也不知给谁看。这一点,你得学学葡萄,你看那孩子多开朗……” 葡萄听到有人叫唤自己名字,抬起头茫然看了一眼,咧嘴一笑,嘴角还沾了些奶渍。 低头又自顾自的打游戏去了。 看着她这呆样,于萍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婧眼里也全是柔暖,神情微微唏嘘,似乎是想起了另外那两个姐妹。 …… 家里人算是安顿好了,老爸老妈以后是仍然在宜水开诊所,还是在三江城管理于家产业,张南都觉得可以。 姐姐也救了回来,已经受到邀请去往京城科学研究院工作,如今享受着国家特殊高科人才待遇,出行还配备保镖…… 家里没什么可操心的,张南才有心思来处理自己的事情。 他回到离江,回到自己的福安诊所。 护士小云做事仍然是那么伶俐,比起以前来,倒是多了几分从容。 本来就是医学生毕业,学了一肚子的理论知识。 这段时间,多了许多练手的机会,更是在张南的手把手教导之下,接触了不少疑难杂症。 对于一般的病症来说,小云半点都不怵。 看病开方抓药,应付幸福里街道左邻右舍的一些小病,完全不是问题。 不说日进斗金吧,至少能运营得下去,也能保证自己优裕的生活。 张南一回到诊所,就听到里面老老少少在七嘴八舌的叫着“云医生,云医生”的,叫得亲甜。 “不赖啊,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比起大医院的主治大夫一点也不差。” 张南笑呵呵的走进大堂,笑道。 “那是,云医生医术很不错的,治好了我的老寒腿。”拄拐杖的老爷子在那里感叹。 “还有还有,我这偏头疼,这段时间打针吃药也好了不少,估计再过半个来月,就会彻底好起来,真是好姑娘啊。” 老阿姨捂着自己花白头发,满脸都是感激。 “我家里有个小子,是个注册会计师,小云医生人这么好,又这么能干,不知道要不要考虑……” 一个秃顶老头笑眯眯的挤了过来,大声嚷嚷。 好吧,什么人都有。 张南本来还以为,等到自己一回来,就会看到乱成一团的诊所…… 有许多慕名而来的病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却没想到,会见到这一幕。 小云的确做得很不错。 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桩心事。 过段时间去三江府,这个诊所至少不用关门大吉。 跟几个相熟街坊打了声招呼,张南就往楼上去。 他要收拾一下,这次出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到离江,有些人是得告别。 “老板,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也不怕诊所倒闭。” 小云上楼,推门进来,笑着揶揄道。 “怎么会,你现在已经出师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差得还很远,有几个病人,大医院都不收了,你看是不是……” “行,你联系一下,明天让家属把病人送到诊所来,我看看。”张南点头,“以后,这家诊所就全靠你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得闲。 至于收入,也不用说帮我打工,咱们对半分……你要当做自己的事业来做,毕竟是我们合伙的第一份事业。” “这怎么行?老板。”小云急了,“我” “别叫我老板,小云,我们本来就是同学,在医院里你也帮了我不少,怎么也能算是很好的朋友了,朋友之间用得着在乎那么多吗? 有你撑着这间诊所,我放心得很,其他的不必说了。” 小云沉默了一下,眼波闪了闪,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争执什么,只是笑道:“这段时间我研究了几个新菜,中午就尝尝我的手艺,保管你吃得停不下来。” “好,那我有口福了。” 计划不如变化快。 张南本来还想着慢慢发展,开个诊所治病救人,积累生机和死气,一步一步解封自己的修为。 说是解封,其实是把过去的路重新走上一遍。 他认为,有着前世的经验,再次修行,会少走很多弯路,也会少了许多遗憾。 取得的成就,怎么也会更好一些。 但是。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世界毕竟不一样了,现在的环境,也不容许自己突破瓶颈。 想要在那条路上走得更远一些,彻底掌控自己的命运,也许还得多方寻找机缘。 这样一来,枯守一地,就不再那么合适。 第二百一十七章 信物 吃过中饭,张南买了一些礼物,去了一趟孟家。 孟建国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已经准备结束修假,重新工作。 孟妈妈结束了烧烤摊,盘下一家小店,正在装修之中,过段时间就会开业。 张南到的时候,孟雪正在家里打扫卫生。 她周六下午没课,也没有出去玩,在家里帮爸爸妈妈干活,一边拖地,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张南侧耳细听,发现小姑娘是在背着英语单词。 真是够努力啊。 “张大哥,你来了。” 见到张南进屋,孟雪开心得差点尖叫出来。 她跑了两步迎上,神情就变得有些局促,“我姐还没回来,也没有联系家里……” “我是来看你们的,孟瑶不是说去了国外吗?可能工作太忙,正在进行封闭学习之中,你张婧姐姐记得不?前两天回来了,她还不是两年多没有音讯,这次回来,不走了。” “真哒,那我要找她玩。” 孟雪眼睛一下就亮了。 不知是听到张婧回家的消息,去了老大一块心事,还是想着能看到久未见面的大姐姐,心里开心。 反正张南是没听出来。 有些时候,人都要学会欺骗自己,才能过得开心一些。 “孟伯伯,萧阿姨,我来看你们了。” 张南好不容易糊弄了孟雪小丫头,扯着嗓子就进了屋。 “来了就好,还带什么礼物啊?” 跟孟雪不一样,孟建国夫妇两人并没有提起孟瑶。 张南也有意识的转过一些话题,说一些这段时间治病的事情……还说,父亲张震的旧伤已经好了,邀请他们一家过去做客。 说得最多的,还是张婧的事情。 这事没有什么保密要求。 孟建国一家也不是什么外人,张南因此没有隐瞒,把张婧的经历一点点说了出来。 从她以工作团队合伙人名义加入寰宇公司,一直到最后满城怪物,核弹洗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其中的曲折惊险处,让孟建国时不时的惊叹出声,直呼好险。 当然,在说起这次情况的时候,张南并没有提起自己在其中起了多大作用,更没说自己杀了多少人,只说是国家力量插手,进行营救…… 在孟家呆了一下午,说了一些“故事”之后,明显能看出来,孟家一家三口的气色好了许多。 准确的说,孟建国夫妇脸上的难堪和担忧少了许多。 本来孟瑶与张南有着婚约的。 多好的孩子啊。 医术又高,又懂事能干。 “孩子没福气,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前段时间,孟建国心里有着巨大的阴影,刚刚病好,就发现大女儿失踪了,什么消息都没有。 就如当头一棒,打得他差点没缓过气来。 听说张婧安全回来,高兴的同时,也不免有了些期望。 这就有先例了,毕竟有个好的榜样。 也许,孟瑶出国是真的,有些公司进行封闭式管理,还有着保密要求,并不允许跟家里联系。 过上一段时间,可能她又回来了。 “孟伯伯你们不要太担心,我会留意寻找的……”临别时,张南安慰了一番。 他想到自己胸前挂着的那块弯月形玉佩。 这是孟瑶留下的信物。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玉佩里面蕴含着一股奇异的能量,与那精元石中的力量性质也差不多…… 张南也曾猜测过,会不会是被某方势力绑架离开的?但想着孟瑶还有时间写下信件,并且,字迹也没有凌乱缭草,想必,也不是那么危险。 很可能,有着什么机缘也说不定。 也只能这样想了。 …… 三江府,长林小区。 回国已经有七日。 三天前,张婧和葡萄两人已经去了京城,接下来的工作算是国家机密,张南没有去打听。 只要姐姐能安全,能有自己的事业,其他的事情,他并不准备事事关心。 张震休息了几天,说是想念乌潭诊所的那些老顾客,又放心不下屋旁的几畦菜地,就念叨着要回宜水。 于萍的性子虽然倔,但从小接受的教育却是传统夫唱妇随那一套,她也没有什么必须留下来的理由。 把于家公司托人管理之后,就又重新回到宜水去做全职太太。 对于二老的人生选择,张南并没有什么发言权。 他也不想干涉他们的工作和生活。 只要开心就好。 值得一提的是,回去之前,张震和于萍两口子对张南的工作还是很放心的。 也不知洪元化怎么弄的,给张南挂了一个省军区医院肿瘤科主主任的职,算是高级医务人员,还是吃公家饭,这一点特能让二老安心。 对于父母来说,其实真不求自家儿女大富大贵。只要安全、稳定,基本上就足够了。 也不会太过操心。 不过,也不是没有烦心事。 于萍就时不时的会念叨着,让张南早点带女朋友回家,最好是先上车后补票,生儿子结婚,两件喜事给他一起办了。 好说歹说的,把于萍想抱孙子的念头暂时打消,张南终于清静了下来。 在等待学园考核的日子里。 他多数时间是在磨砺自己的精神力…… 总感觉很长时间没有根本性的进步了。 生死二气可以积累,身体里的真气越来越雄厚,但无论他怎么运转,就是不能进行液化。 如果按照正常修练进程,到了他这种境界,应该会是水到渠成的。 以气化液,真气化为真元,从而蕴养身体和精神…… 精神壮大之后,也能触摸到天地规则,在一定范围内可以操控元气,引动天象。 事实上,无论是怎么努力,他都做不到这一步…… 似乎是外界天地少了一种压力。 更妥贴一点形容……就是天地元气并不是那么浓郁,并不足以挤压体内经脉,经脉中的真气只能不停的增量,不能得到质的突破。 这就很无奈了。 他静静坐在地板上面,精神一点点磨砺,向着四面探出。 缥缥缈缈之间,感觉到身周仿佛有着一层薄纱,又象是一座钢铁巨门,怎么也冲破不了。 精神化针,越来越锐利,左冲右突,刚刚凝固很快又崩散。 第二百一十八章 惊变 张南叹了口气,把精神散开,潜入脑海。 睁开眼来,眼里金光微微闪动……他伸指一弹,一根银针穿破墙壁,直射五十余米,就开始下沉。 哧的一声轻响,没入树干之中。 ‘还是只能当做暗器,银针射出之后,就再也不能接着操控,也只能到达这一步了。’ 他遗憾的站起身来,在那个世界的巅峰时期,他可以用精神附着细针遨游百里千里,杀敌护身,莫不如意。 现在的极限距离却只能射出区区几百米…… 有东西阻拦的话,连百米远都射不出去,比起手枪子弹强是强点,用处也不是很大。 ‘不过,至少目前是够用了,无论是治病,还是保命。’ 张南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很会宽慰自己,能够压下心里的种种负面情绪。 做不到的事情,他也不会过份纠结,至少不会影响到平日里的生活。 不过这样一来,他对于‘紫竹学园’的天门计划更加上心了。 正如方芸说的那样,这是机缘。 或许,就能让自己突破。 不管是什么原理,又为什么能够绕开瓶颈,他决不会放过。 连日打磨精神,虽然仍然没有突破,精神却精粹了一些,同时,心情也有了一些烦闷,他决定出去逛一逛。 来到三江府,自从那次解决了于家事情之后,他就只是去了绿竹学园一趟,其他地方哪也没去。 想着是不是把方芸叫出来喝喝咖啡,但转念一想,对方应该正在忙着特事处那一摊子事,也就不打扰她了。 打了个车,来到沿河风光带,空气中飘荡着食物的香味,灯光迷离闪耀,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晚风轻拂,一股湿润新鲜的水汽直扑入鼻中,张南深深吸了口气,耳中就听到一阵叮叮咚咚的琴声。 琴声嗡嗡,如溪水流淌,不缓不疾,穿林而过…… 有一种世事如流水,往日不可追的独特韵味。 最难得的是,琴音里透着不争不抢,无悲无喜的一股子禅意,只是听到,就让人心灵平静。 “咦……” 张南停下脚步,抬头望去,远远就看到一处雅致门面,里面有一个白裙少女正在弹琴,弹的还是古琴。 七弦。 少女看起来算不得多美艳,脸上不施脂粉,简简单单一身白裙,如同容谷幽兰。 干净、质朴,平和,静美。 怎么说呢,这人,这琴,完全能让人忘记她的长相,只是看上一眼,再也拔不出目光…… 登山望景,眼前就是最美的风景。 小店里里外外,街道行人全都驻足细听,也没什么人吵吵嚷嚷的,生怕打扰了这份幽美。 不简单。 张南心里嘀咕着,少女很可能是出自哪家秘传,她身上气息或许算不上特别强大,精神修养却是极为不错。 更是能在滚滚红尘俗世之中,领悟了以音传情,以琴言志的境界,可以称得上一声琴音大家了。 正欣赏间,心灵忽然性动,潮浪般的焦灼一闪而过。 张南眉峰微皱,这是心血来潮。 他收回看向少女琴师的目光,转眼望去。 还没有发现异常点究竟在哪,耳中就听到极其细微的不谐调声音。 这道声音夹杂在琴声低语之中,格外刺耳,声音虽然不大,却有着深浓戾气。 张南只是听见,眼神就有些森冷。 “这次抢着过来,算是来对了……秋十五,你不会跟我抢吧?” 声音微微沙哑,不细听还真听不到。 旁边就有一个女声响起,“平十八,最好不要胡来,目前少主最看重的就是新月祭礼,不要节外生枝。” “不要这般不近人情,只不过是玩几个小妞而已,有什么关系?这些土著也弄不出什么乱子来,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 “还差五个灵秀童男童女才能满足新月祭,你最好上点心,坏了事情,休怪我不讲情面。”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完事之后,就立刻忙正事,。”男声陪笑道,“其实也不耽误什么时间。” “毛病……事成之后,少主随手赏下几座城,想怎么玩都成,偏你这么急色。” 女声很是不满。 “以后是以后,没想到土著中也有如此出色的女人,享受了再说。” 这话一落,现场气氛突然变化,一股氤氲弥漫四周,所有人都固锁原地,低语声,赞叹声、惊叫声,全都消失不见。 琴声也跟着嘎然而止。 服务员正在倒着咖啡,水液停止流动…… 有人打着节拍,双手舞动着,霎那之间就停在半空。 拥挤的人流中,一个头发染成半黄的青年,正要跨进店内,一脚抬起半空,停了下来,身体僵滞…… 四周客人面上表情还未来得及惊恐,全都已经凝固下来。 一道身影如同烟雾般从店外人群之中窜出,闪了闪就到了弹琴少女身前,伸手掐向她的脖子。 影子停下,这时才能看得出来,是一个身材干瘦,尖嘴猴腮的猥琐中年男子。 在张南的眼里,所有景象似乎全部拉长,唯一正常的就是那个干瘦男子。 还有,旁边不远处,双目冷厉泛着寒光的中年女人。 她的手中正牵着一个女童,女童眼神十分茫然,表情呆滞。 嗡…… “般若波罗密”。 少女喉中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娇哼,嘶哑的琴声一停复起,她的面上全是惊恐,心脏狠狠的跳动一下,震动白裙泛起波纹。 她那只洁白纤长手指似乎用尽全力,弹拔在琴弦之上……一根钢弦嗖的刺破空气,划出道道波纹,直刺干瘦男子咽喉。 “好辣的小妞,还能动?” 干瘦男子轻笑一声,伸指一弹,就弹开刺到咽喉处的琴弦断口,摇头,“没用的,乖乖就范吧。” 他抓出去的手根本不停,已经搭在少女的脖颈之上,稍稍用力一抖,就擒在了手中。 这一下变起肘腋,张南都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一直以来,他虽然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变化,早就不是记忆中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模样。 但总的来说,还是抱着轻松快意的心态来度过这份重生以来美好的时光。 唯一的担心,就只是家人的安全,以及修为的突破。 前生不可追,来日自可期。 大抵就是这么个想法。 却没料到,自己出来散个步,也能遇到稀奇古怪的事情。 一男一女嘴里说出的话迷雾深深,却也透着说不出的血腥无情,若非张南精神力习惯性的弥漫四周,单凭眼睛和耳朵,还不能发现其中隐含的危机。 这时,那干瘦男子一出手……张南发现,四周天地都仿佛已被扰动,元气涌动间,封锁四周。 怎么可能? 这是四阶的力量。 天人合一,引动天象。 不是说这个世界有着限制,不能突破四阶吗?那瘦子又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一十九章 伏击 “动手!” 一身暴喝突然响起,如深山虎啸。 张南都感觉耳鼓微微发痒,还没来得及感叹出声这人的嗓门忒大。 就看到原本坐在屋角,低头支着下巴喝咖啡的男人旋身急转,长身而起,两个大步就冲到干瘦男子身后。 一拳轰出,音爆如雷。 劲风激荡中,桌椅杯盘四散飞起。 被他身躯一撞,就如同纸片般破碎。 同一时间,被擒在干瘦男子手里的白裙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喉中发出似琴似箫的低吟。 张南精神一凛…… 随着声音入耳,他感觉到一股不可抑制的燥热起自心底,眼前就出现重影,好像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在身前跳舞弹琴,心情变得舒畅迷醉…… 这是陷阱。 他认出来了,那装做客人喝着咖啡,突然暴起扑击的是个熟人,前几天正好见过。 正是特事处大处长洪元化。 他出手激荡风雷,身上罡气吞吐,一拳真正有着气吞河岳的味道。 张南怀疑,前面就算是一堵墙,也会在他的拳锋之下打个稀烂。 而那看起来象是一朵小白花样的十七八岁模样弹琴少女,竟然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一声长吟,引得张南都心绪不宁,眼前幻象层出不穷,精神都有些动荡了。 而且,他还发现,小店之内,稀稀拉拉坐着的几个客人,全都腾身而起,有人握枪瞄准,有人手持长剑…… 剑光绽放出千百繁花来,看不出刺向哪里,却已是封锁住干瘦男子躲闪之路。 这是李逸。 更有一人,手持鹅卵粗细的长枪,前冲疾刺。 破风啸叫的枪尖,闪了闪,就已刺到干瘦男子平十八的腰肾处,寒光如电。 竟然是方芸。 不用问了,眼前肯定是特事处的行动计划。 张南心里恍然的同时,又感觉有些不对。 洪元化一拳打中,眼中就露出丝丝喜意,拳力还没有彻底爆发,就感觉眼前的那具干瘦身体,就象是涂了油一般的,向侧方微微滑动着,已是避开了后心要害,借着拳力蓬的腾身跃起。 本来刺向平十八的腰肾的一枪锋芒,也因为这种突然变故,变式不及,只是刺穿了他的大腿,鲜血淋漓。 平十八面色陡然变得凶狠狰狞,他张嘴哇的一声吐出大口浓稠鲜血,嘴里大叫一声:“好胆”,腾起半空双腿交错绞动,绷的一声,那精钢长枪弯成半圆,嗡的一声就弹了出去…… 方芸吭都没吭一声,被枪柄打在胸前,她只来得及双手合拢急挡,身体被抽得倒撞出去,跌入酒柜后台,打翻了几十瓶酒水…… 这还没完,平十八一脚弹飞方芸之后,不顾那花谢花开的剑光,身体象是失去地球引力一般,在空中游鱼般闪动着,翻手铁掌击下。 目标正是白裙少女。 他心中最恨的显然就是那弹琴少女,若非对方弹琴引诱自己捉人,又怎么会掉落陷阱之中? 背后那一拳虽然以卸力之法,卸掉十之六七,但剩余的强猛罡气仍然有着开石裂碑的威力。 平十八甚至怀疑自己的内脏已经开始破碎,刚刚吐出的那口血,里面就夹含着内脏碎片。 劲风如同实质,掌心向下按落,一阵阵空气波纹象是浪花涌动,把白裙少女控制在原地,动也动弹不得。 看这威势,等到掌沿击实,白裙少女的脑袋铁定会象西瓜一般被击碎。 张南心中一动,正要向前,就听到一阵竹叶萧萧声,本来美不胜收的剑光,突然从繁化简,如同激光般点在平十八的右肩之上。 同一时间,店内爆豆般的枪声响起,平十八身上溅起四五道血光…… 却是店内其他人动手了,他们反应较慢,这时才找到瞄准激发的机会。 先前洪元化几人发动太快,人影掠动移形换位如同幻影一般,看到了都反应不过来,更别提开枪了。 平十八身上受伤,身体又腾起半空,更忍不住出手攻击白裙少女,终于身体停顿,被枪手找到了机会攻击。 平十八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竟然会在这家小店里面中招,不但出手无功,而且连逃都没法逃…… 他落在地上,身形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忍不住就用最后一分力气扭过脑袋,看向店门远处。 “不好。” 洪元化看得真切,心里就升起一丝不妙感觉。 这瘦子神情不对。 被伏击重伤垂死,难道不应该是绝望无助吗,怎么反而象是有所期待? 张南心里咯噔一下,也明白了先前感觉到什么不对。 从一开始,那干瘦汉子平十八开始掳人,出场气强十分强大,威风不可一世。 他就已经忽略了对方小声交谈的那个中年女人,先前还出言呵斥平十八不可乱来的那位。 脑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空气中已经出现一种隐晦波动,一道乌光有如灵蛇般,在店内旋绕一周。 噗噗噗…… 几声细微响动中,那五六个便衣打扮的精锐枪手,突然就无声无息的软倒在地。 收剑在手的李逸刚刚放松下来,眼前乌光闪动,心里发寒……他想也不想,手中剑光暴闪,身形暴退、 当当…… 叮当两声脆响,他手中光华闪闪的长剑,呯的一声就碎成十七八块,一缕乌光到了眉心。 李逸亡魂大冒,这一刻,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笨重得让人发哭,锋锐气机已刺到眉心,可是,双腿却重若千斤。 身侧大力涌动着,洪元化反应倒快,反手一掌拍在李逸的肩头,一股巨力打得李逸侧飞出去。 嗖…… 原地出现一道椭圆形空气通道来。 耳中才听到一连串的闷声嗡鸣。 张南眼尖,此时也看清了那飞起杀人有如灵蛇的乌光是什么东西,而是一支凤尾木簪,泛着黑沉沉的光泽。 却是一直站在外面的中年妇人动手了,她此时眼神冷厉,身上杀机涌动,右手呈剑指立在胸前。 木簪来去如电,看也看不清楚。 第二百二十章 神秘 ‘精神寄托,驱物刺杀,象是飞剑术,又不太象。’ 张南一看就明白了中年女人用的是什么招数。 他心中一震,心中情形不妙,这时离店中太远,想要救人都不好救,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想。 不能逃。 洪元化一眼看清那乌光是什么,却已是陷入危机之中,那木簪如奔雷闪电,一闪刺空之后,就象没有惯性般转了个弯飞了回来。 在他闪念之间,又刺到了他的咽喉之前。 好快。 洪元化眼神凛冽,全身骨骼爆响,衣服如同充气一般向外鼓起,一圈波纹向着四方震开。 拳锋青黑色罡气几乎凝成实质,一拳轰出。 这时候躲是来不及了,只有以强破强,以攻对攻,希望能够挡得住这奇诡的木簪刺击。 “不自量力。” 中年女人冷笑一声,眉毛微挑,木簪速度陡然加快。 哧…… 洪元化那刚猛一拳激起的罡风如同薄纸一般被整个刺穿,血光忽现,从拳面到手前臂,已是被穿出一个血洞来。 木簪速度稍缓,破开他身周的罡气,已是刺到喉咙前方…… 完了。 “师父!” 方芸刚刚强忍住浑身剧痛爬起来,就见到这一幕,她面色惊恐,呼喊出声…… 可是,这时候就算是她没有受伤,身体完好,也来不及救了。 随同跟来伏击的几个枪手已是被乌光穿过眉心,早就倒在血泊之中,而那白裙少女被干瘦汉子的掌风波及,此时也是瘫倒在地,骨软如泥,站都站不起来。 李逸差点被乌光击杀,幸好被洪元化推开,此时控制不住身形,飞撞在一侧墙壁之上,身体都还没跌落,洪元化已是陷入必死危机之中…… 而且,可以想见,那道乌光杀了洪元化之后,肯定不会收手,到时腾出手来攻击,店内众人一个也别想活。 正绝望间,方芸眼神一凝,就发现刺到洪元化咽喉前面的乌光突然顿住,显露出木簪本象来。 一圈圈的空气波纹也消失不见,木簪就象是死蛇般叮的掉落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洪元化额上汗珠掉落,背上已经全湿,他愣了一愣,转头望去。 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洪处长,你们这陷阱布置得有些简单了吧,竟然没有排查四周,这里还有一个歹徒呢,差点就被她溜了。” “张南。” “张南!是你。” 洪元化呆住。 方芸狂喜叫道,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转眼就又担心叫道:“别被她逃了,小心。” ‘心’字还没落音,张南就感觉手中一空。 被抓住背心,用真气控制住血脉的中年妇女身体仿佛失去了实体,变得虚幻不定。 他冷哼一声,“逃不了!” 手中就爆起一团雷光,雷光之中夹杂着深深的紫黑之气。 “我记住你了。” 黑气之中,中年妇女眼神凶狠扭曲,挣扎着尖嚎着,刚刚腾空飞起,被黑气一扑,化为一道烟气渐渐融化。 只余凄厉的声音刺得耳膜生疼。 “这是什么人?” 张南眉头微皱。 最后这一招,他条件反射般的用出生死轮回功…… 在死气侵蚀之下,对方身体虚化都无法抵挡这种攻击,结果象烟雾一般被击散。 眼前星星点点的光芒,化为一团团生机死气,被风一吹,就消散在空气之中。 是死了呢,还是逃了。 应该是死了吧? 张南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此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洪元化苦笑一声,“是这类人独特的本事,他们本来就不是实体,不过,你刚刚出手,似乎把那女人的精神印记也摧毁了,等于把她杀死了。” 说完,他目光奇异的看向张南,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张南,这是我们杀死的第二例,以前唯一击杀的一例,是死在核裂变之下的……每一次遇到这种敌人,我们都会死伤惨重,这一次托你的福,还算是好的了。”洪元化目光扫过让内血泊中的几个枪手,沉痛说道。 “这都是什么人?怎么敢在闹市动手?简直是肆无忌惮。”张南很是不解,众生组织就算是做出一些事情,还懂得遮遮掩掩呢。 可是,先前这一男一女,简直把三江城当做他们的游乐场,交谈之中,完全没把官方放在眼里,也没把百姓生命放在眼里。 怎么形容呢? 他们好象是把自己放在至高点上,看周围的人群都是蝼蚁,想杀就杀,想捉就捉,完全没有半点在意。 “此事说来话长……” 洪元化长长叹息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他招了招手,一队身着制服的汉子鱼贯而入,收拾现场,默不作声的又快速离去。 张南发现,包括方芸、李逸在内,都没人理会躺在店面中间的干瘦男子平十八的尸体,最多只是看上两眼,就不再多管。 张南心中疑惑,却没有多问,联系洪元化先前的话,他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一些什么。 方芸似乎看出了他心里在想着什么,脸上挂着虚弱走了过来,无奈解释道:“这种怪物就是如此,只要一看到情况不对,就会逃逸。 那人不是死了,而是逃掉了。” 似乎在印证着方芸的话,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干瘦汉子就有了变化,他的身体慢慢的就开始虚化,从手脚开始,再到头颅躯干,化做一点点星光,闪动着消失不见。 原地只余下一块小巧玉佩,弯月形。 这…… “就是这样了,他们的身体似乎是假的,不过,事前谁也看不出来,有血有肉,同时,还有温度,会说话,会做恶……” “好在,先前那个女人没有逃掉。” 方芸说着又高兴起来,她走了两步,捡起那块玉佩,若有深意的看了张南一眼,“是不是很眼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会再跟你说。” “……”张南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了,看着方芸手里的翠绿色弯月玉佩,心潮起伏。 岂止是眼熟。 这种玉佩他也有一块,而且,还一直挂在自己的胸前,如今被衣服遮挡着,时时刻刻发出丝丝凉意。 那是当初孟瑶失踪之后,留了一封信,也留了一块玉佩。 与眼前的玉佩形制色泽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胸前的触感还在,张南甚至会以为他自己的玉佩掉了。 …… 第二百二十一章 无力 “张医生,好久没见了,你的出手还是那么惊艳,这次真的多亏了你。”李逸上前,十分热情的握了握手,象是故友重逢。 “李兄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张南笑道。 上次一起合作对付众生组织基地,张南象是未卜先知一般的堵住罗格教授携带资料逃逸,更是无声无息的就斩杀了包括罗格教授在内的离江分会众生组织高层,着实让李逸面上无光得很。 因此,当初分别之后,也不知是面子上挂不住,还是真的不想与张南多做牵扯,这位一看就出自大家大族的家伙,再没有联系过张南。 此时虽然看上去仍旧是十分温和,感谢的时候,也是出自真心,但张南还真没有在意太多。 他知道,这种世家大族的贵公子类型人物,从小的培育方式,就是以有用或者无用来分辩周身众人的。 看起来对你好,并不一定真的对你好。 结合前事,张南就明白了,自己当初在离江得罪了崔家,甚至是青城山,后来又不怎么给特事处石清泉和明惠等人面子……李逸的疏离也说得过去。 那些大家大族之间,本就互有交往,不说一荣俱荣,基本上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物。 张南使出暗手,除掉崔子恪,明面上,别人不一定能说出不是来,暗地里对自己的忌惮那是可想而知。 准确的说,这是把张南当做异类来看了。 直到这次,张南直接或间接的救了在场几人一命,李逸的态度才又恢复热情…… 张南难免会多了一些腻味。 跟他相处,远不如与方芸在一起来得舒服自在。 这倒不关男女的事情。 “这位就是你们经常谈起的张医生吗?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小妹白依依……” 白裙少女也上前来,先前见到李逸在前寒喧,她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并不抢在前面。 这时候上来,落落大方的握了握手,自我介绍道:“早就听说张医生这次会与我们一起获得名额,心想肯定也是身手不凡的厉害人物,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你。” 她的眸子中似乎要滴出水来,不知为何,张南老觉得有些不自在,这一位年纪不太大,看上去也十分清纯,眸子深处却有着惊人的媚意。 怎么形容呢? 给人的感觉就象是对自己很有意思。 错觉。 绝对是错觉。 张南眯缝着眼笑道:“哪有那么厉害,我只不过是厚着脸皮,从特事处争取一个名额过来,实在是,机缘动人心。” 他说得很含糊,其实心里面是真的迷糊。 什么样的机缘?他直到现在还弄不清楚,听方芸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等到出发的时候才能明白细节。 这也是很好理解的事情。 如今形势大变,看似平和的局势之下,暗地里酝酿着狂风暴雨,官方有什么行动,有什么机缘,的确要谨慎一些。 传出去了,好处不见得有多少,坏处却有一大堆。 可以预见的,至少会引来一些突破无门的明里暗里的敌人。 那又何必呢? 眼前的白依依绝不象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张南心里有底,随意应付过后,就和方芸一起离开。 倒是白依依,看着张南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眼睛,直到看不见,嘴角微微勾起,暗自嘀咕道:“有趣,精神修为比我这炼心琴音还要强许多……” …… “说说吧,我想知道那玉佩到底有什么来头,不要拿什么诸神组织的事情来糊弄。” 走过一段街道,前方河水荡波,小亭绿树。 张南找了一个安静的临河小亭坐了下来,看向跟在身边的方芸,眼神淡然。 方芸只感觉心弦一震,见到对方眼中的漠然冷意,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些酸楚……她面露苦色,无奈道:“不是我想瞒着你,这事干涉太大,连特事处都不能确定情况的,加上前面一段时间,你还在,还在……” “还在考验期对吗?” 张南面色没什么变化。 官方的做事方式,他也知道,总是左考验右考验的,这不放心那不放心,而且还层层保密。 如果不是自己人。可想而知,各种信息封锁,让人想吐。 “其实在我看来,对你没有什么值得保密的,只希望你不要说出去,就算见到我师父,也不能提。” 方芸纠结了一会,突然一挑眉毛,也不待张南回话,她指了指东边:“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条龙兽吗?” “记得,当初你说了,从龙兽被核弹击杀之后,世界就有了变化。” “对,但是,张南你想想,这种生物,有可能是我们这里土生土长的吗?”说到这里,方芸也就打开了匣子。 “不说其生命力的强大,就说攻击力,当初可是被那家伙灭了好几个舰队,总共二十多万官兵全灭……” 你也许觉得不算太难,但是,那可是兽类,并不是高智商的人类,它是硬碰硬的,还掀起了巨大风浪……最后,投下的核弹,也并不是什么十万吨、百万吨的中小类型,而是五千万吨……” 方芸竖起三根手指头,表情奇异道:“整整投了三颗命中。” “三颗五千万吨的核弹头爆炸。” 张南深吸了一口气,明白这其中的含金量。 上次任务遇到核弹洗城,听方芸和杰克唐他们说,那只是五千当量的。 这其中威力相差就是万倍。 五千万吨爆炸开来是什么概念? 张南不想多做衡量。 当时的各国部队肯定不是核弹多得没处放,一股脑就胡乱攻击。 而是因为一颗两颗的还炸不死。 那龙兽的厉害可想而知。 还有,方芸有句话,他没有忽略,对方可是硬扛的。 就算是自己前世的渡劫期,正面受五千万吨核弹爆炸,估计也会第一时间化作飞灰……他十分确定,地球上绝对没有这种东西存在。 “你的意思是?” 张南问道。 方芸点头,“对,跟这龙兽一样,我们怀疑,刚刚出现的那两人,应该也不是我们地球人,或许来自异空间,或许来自外太空……” 她指了指天上,神情有些惶然。 面对这样的敌人,无论是谁都会全身无力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借一步说话 说到龙兽以及刚刚这两人的来历,方芸也是无奈,“具体情况因为还处于保密情况下,我的权限不高,只了解一些皮毛……听到风声说,现在不但是国内有些家族都十分悲观,海外的一些大组织,大财团,也开始各自培养自己的力量,并且作出种种准备,比如,修建防空洞,比如积蓄粮食和药品……” 张南越听越感觉不对劲。 这完全是应对末世的做法了吧。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股势力躲在外太空,正窥视着地球…… 联系到先前躲在一旁偷听那‘秋十五’和‘平十八’两人的对话,从他们话里那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可以判断出来,这些人并不把普通百姓放在眼里。 如果他们不是傻子,就是有着足够的信心和底气。 而且,对地球的所有人都不抱丝毫善意。 土著什么意思? 是赤果果的蔑视。 简直不加丝毫掩饰…… 某一个国家对待深山老林里的‘土著’是怎么操作来着,无非就是两种方式,一种是奴役,一种是屠杀…… ‘从玉佩看来,孟瑶的失踪竟然与这股势力有关,不知是被迫,还是她本来就与那势力有关连?’ 不然,留下的玉佩又怎么解释? 想到这里,张南的脸色很是难看。一方面心惊于如今的危急形势,一方面担忧孟瑶的事情可能难办了,可是,连特事处都得不到什么具体消息,他自己想找也找不到。 偏偏现在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去问。 方芸侧着脑袋偷偷看了张南一眼,小心说道:“张南你不会是担心孟医生了吧,也不用太着急,这个须得慢慢察访,毕竟曾经出现过很多这种例子的。” “怎么说?” 张南精神一振。 方芸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刚刚这两人的实力如何?” “很强,以你们的境界划分,他们都摸到了四阶的门槛,能够有限度的借用天地元气……”张南沉吟两秒,“如果不是伏击,你们很可能难以得手。” “何止是不能得手,他们还有着几手底牌没有用出来,如果不是攻其不备,今天的抓捕行动,就会出大问题。” 似乎想起了某些往事,方芸脸色变得难看许多,“我想告诉你的是,这种人并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有许多,会随时出现在地球的任何一个地方……并且,或许可以打败,却还很难被杀死……” “在这种形势下,人心就变得有些古怪了。”方芸神情悲愤,那一次就算是见到众生组织到处绑架人口做实验,她都没有这般愤怒,这时可以看得出来,这位平日里看起来很有办法的警官,此时全是茫然。 知道得越多,越是压力深重吗? 方芸又道:“孟瑶的失踪,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也并不是她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 她很可能是被这类人盯上了。 但凡一个势力入侵,总免不了有许多人借用其名头,或者利诱,或者威逼,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谁的心里在想着什么……有那么一些人会背弃自己的国家,背弃自己的立场。 当然,他们或许只是想要活着,被眼前的风雨吓坏了。” 叹了口气,方芸再不讨论这个话题,眼前的当务之急,显然就是‘天门计划’。 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应对风风雨雨。 “过几天可能需要应对考核,你是我们三江特事处特荐进入其中,因功获取名额,面对考核之时本来只是走个过场就行了,但张南你在离江的时候得罪了某些人,不得不防备着有人从中作梗,就提前一些时间进入学园,好好准备一下。” “好。” 这个问题,张南早就仔细考虑过了,他何止只是得罪一些人,能得罪的基本上都得罪光了。 如果不是一直跟方芸合作做任务,有意无意的找了特事处当靠山,恐怕崔家、青城、武当,甚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隐在暗中的家族,都会找自己麻烦。 现在从正规途径加入天门计划,就不用考虑来自暗中的针对,只要能应对明面上的刁难就可以。 到底是什么样的计划呢? 张南很期待。 …… 六月十八,无风,艳阳。 天气变得燥热起来。 有人开心,也有人失落,高考刚刚结束不是很久,一些偏远省份已经可以查分了。 是从此走入名牌高校,踏入社会精英阶层,还是从此黯然落幕,为了糊口而辛劳度日…… 人生第二次最大的机会,就这样悄悄的来,悄悄的走。 抓住抓不住,也没有后悔重来的机会。 而张南,也面对一个机会,或许重要,或许不重要。 但无论如何,张南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孟瑶的事情暂且没有头绪,当日咖啡店内的伏击事件,也悄悄的沉入了水底,再没有人提起。 网络、报纸、电视上面,也没有半点新闻。张南知道这事急不来,自己如今实力还稍嫌不够,身份名位也不太高,得不到某些信息,接触不到某些事件也算是正常。 这样一来,早点提高自己的实力,突破现阶段的瓶颈,争取早日达到四阶才是正经。 据方芸所说,如今的形势,把国内国外修行人士全都算上,达到四阶的也不算太多,总数都没有超过一百。 至于更上一层,她都没听过名字。 不排除有,但绝对不多。 如果自己更进一步,或者两步的话,就算是身处这个纪律极严的社会架构之中,也会成为不可忽视的人物,那时再要办某些事情,就会容易许多。 “张医生,借一步说话。” 说话的是绿竹学园的副校长萧东湖。 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中年人,身上书卷气息很浓。听说本来是京城大学的历史教授,对二十四史研究很深。 但这只是他明面上的身份,实际上,在这所绿竹学园之中,他代表着特殊事务部门,也就是特事处。 张南能进入绿竹学园,最终获得十人名额之一,还是通过他的门路。 什么? 考试…… 不存在的。 这所学园内的学生,全都是搞关系走后门进入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违反纪律 别问张南怎么知道的,他一眼扫过,就明白那些来来往往的男女学生,完全不是什么正经的学子。 他(她)们一个个的全都水嫩得很,衣着低调奢华,举止大方,而且,长相全都在标准线上,说白了,这就是一些精英子弟。 当然,其中免不了会有一些衣着古风,或者身着道袍,或者披着袈裟的年轻人。 也不全是年轻人吧,张南甚至还看到一些学生满脸胡须,一派成功人士的派头,很可能已经奔三,或者奔四了。 这样的人也来求学,争取名额? 张南不太能接受,但可以理解。 “有事吗?” 张南跟着萧东湖走到小湖凉亭边,看看远处嘿嘿哈哈的练体学生,还有更远处射箭骑马的学生,心里觉得十分神奇的同时,也有些纳闷这位副校长找自己的来意。 “张医生,听说你的医术十分神奇?” 萧东湖呼吸略显急促,眼神深处有着期待。 “神奇倒也谈不上,还算是可以吧,怎么,萧校长家里可是有谁不舒服,我可以去看看。” 话不能说得太满。 虽然如今修为大涨,医术也达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但张南却绝不认为,他就什么病全都可以治好。 人吃五谷杂粮,什么病都会出现。尤其是吃过如今研究进化之后的蔬果肉食之后,种种奇病怪病,只有你想象不到的…… 没察到真正病源之前,张南只有保持虚心。 “那倒不是,不在我家里。” 萧东湖不知怎么说,他艰难纠结了一会,猛然下定决心,挤出笑容道:“听说张医生擅用鬼门十三针,能疏理神志,扶正袪邪,有件事要拜托你……当然,也不让你白忙,违反纪律也是顾不得了。” 他偷偷的塞了一本书过来,语速很快的说道:“你抓紧时间,仔细把这本书看完,然后毁掉,记得,进去之后,在洛阳郡守府,找到一个名叫萧静初的女人,治好她的失魂症,并给她带句话,就说,就说,她母亲天天以泪洗面,身体一天天不好了,让她回来见上一面……”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张南越听越是迷惑,有许多话还没来得及问,就见萧东湖匆匆转身掩面离开。 这是哪跟哪? 递过来一本书,然后叫我去洛阳找一个人治病。 刚刚说的不让我白忙呢? 好处在哪里? 张南晃了晃脑袋,就见三三两两的学生已经靠近亭边,也不知是什么想法,他把那本薄薄泛黄的书册塞进怀中,装做是在观赏风景,也不打招呼,就离开湖边,去了住处。 问题的重点其实并不是书的事,而是,刚刚萧东湖透出来的信息,让张南心中一动。 现在还有哪个城市有什么郡守府吗?这好像是古代的官制,如果不是说的现代,那么就跟“天门计划”有关。 如今国内国外都在打探着“天门计划”到底是什么计划,知道的人就知道,不知道的人,无论从哪里去打听,都是只听说一个名字。 张南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在防备些什么,但是,他知道,就算是方芸,也不明白其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流程。 拿出书来,封皮显示这是一本思想品德教育,实际上并不是,翻开十来页,就发现这原来是一本宋代史,有那么一段历史,字缝之间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标注了岳飞抗金时期南宋朝野变迁,对几次大战,更是有着独特的描述和评价。 咦…… 张南发现其中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跟历史书不同的是,他发现手写笔记中描述的岳飞当时聚拢数十万大军,秘密支持皇长子,并曾几次上书朝堂,早立太子。 从而惹来皇帝忌惮,必除之而后快。 难道,这才是真相。 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对,肯定是有关系的。 这半个来月,张南在绿柳学园之中,学的并不是正统学科,不但学了礼仪,各朝历史,并且,还开了书、数、射、御等课,尤其是对射箭和书法的要求比较高,而请来的一些老师,大多是国学精湛的老教授。 当然,还少不了一些隐秘流派的拳师和兵器大家,来担任格斗课教师。 本来,张南只以为学园之中是在进行素质教育,他也只是随便涉猎,并不精研,但联想到萧副校长如此神秘的举止,就隐约明白了,可能,这些教育并不只是走个形势,而是很重要很重要。 书本并不算什么,反而是萧东湖副校长这种暗示,其中透露出来的某种隐秘,让张南不得不重视。 没跑了,天门,天门,这只是扰人耳目,其实是另外一个世界吧。 而且,将要进入的世界还是宋代,是岳飞抗金时期。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明示。 洛阳郡守府? 放心,只要情况是真的,那个什么萧静初的情况还有得医的话,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也不知道萧静初到底是萧东湖的什么人,听语气,不是妹妹就是女儿。 如此说来,肯定就不是现在这一批得到名额进行天门计划的人选了。 不知有多少人回来,又有多少人得到收获? 知道这个信息,对张南的帮助,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就看他怎么准备了。 如今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他双手一搓,就把匆匆看完的薄册搓成细碎纸屑,看萧副校长那神秘兮兮的模样,张南也不敢大意,顾不得在学园之中吃午饭,匆匆出了校门,往城中心走去。 那里有个市立图书馆,史料最全,他准备去查点资料。 也不用准备纸笔,凭借如今的精神力,只要看过,基本上就能刻在脑子里,想忘都忘不掉。 说起来,毕业虽然才半年不到,在张南心里,却已经过了数十年了,曾经学过的历史已经忘得差不多,他甚至说不出宋朝的几个皇帝都叫什么名字。 这时不得不去补一补课。 ……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人都是有私心的 萧东湖匆匆走回办公室,推开门,就见到校长苏永正站在挂式世界地图前面,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 他心脏狂跳几下,强行压下心虚,笑道:“苏校长怎么有空过来,我给您倒茶。” “不用了。” 苏永正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眸子幽深难测,只是看了一眼,就让萧东湖如同坠入深渊之中,仿佛心里所有隐秘都被看了个清楚明白,又象赤身露体立在冰雪之中一般极不自在,打心眼里升起一阵寒意。 “你的做法,我是理解的。” 苏永正缓缓戴起老花眼镜,遮住了那双凌厉得过份的眸子,眼前就是一个发丝花白的温和老人。 “其实,如果是我的女儿处于这种境况之中,恐怕也会象你一样的做法。但是,纪律之所以是纪律,因为有人遵守,才有存在的意义……你主动辞职吧,对大家都好。” “校长,那……” 萧东湖面色苍白。 苏永正微微摇头,突然笑了起来:“那个学生的履历没有问题,你算是找对人了,他的医术真的是神奇得很,还真有些希望救回静初那孩子……” “谢谢校长。” 萧东湖长出一口气,感激道:“我就去打辞职报告,以后,就当一个哑巴。” “也不用太过自责,人都是有私心的,其实,若非如今处于非常时期,我也不会这样不近人情。”苏永正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了萧东湖的肩膀,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他回头不知道是不是自言自语,小声感叹道:“我都没想过,这所学园之中,七百八十个学生,竟然发现了十九个国外间谍你信不信,呵呵……” …… 六月十九,阴。 白虎执位,宜纳财开市,添丁进口…… 张南不知道绿柳学园为什么选了这么一个日子发动“天门计划”,不过,高层有高层的想法,有他们的道理。 也有可能是因为校长苏永正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并不相信这些“封建糟粕”。 不过,选什么日子,对张南来说没有意义。 他只关心,今天的事情是否顺遂。 首先,当然是实战关和意志关。 特事处的大力引荐,只能起到一个入门的作用。 他是空降进入十人名额的。 比起那些苦读三年,四处做任务以求得到的功勋的学员来说,他省掉了许多步骤。 说起来,对有些人不公平。 但张南自问,比起那些靠着师门长辈或者家族力量完成功勋任务的学员来说,他的资格算是来得更艰难一些。 所以,对于是不是抢了某人的名额,张南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他心安理得。 当然,世界上从来就没有那么多公平的事情,身份背景其实也是公平的一种。 你羡慕别人投胎很好。 别人还羡慕你天资聪慧。 这都是命,强求不得。 “从所有学生之中脱颖而出,无论是实力还是功勋,你们都无可挑剔。但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算经过重重考验,证明你们全都合格,格斗关和意志考验关,仍然是必不可少的……” 苏永正站在最前,看起来象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他发丝花白,身形微微佝偻着,眉宇之间有着化不开的浓浓愁绪,就象是经年劳作在田头埂上,堪堪糊口的乡村老汉。 如果不是手中没有拿着旱烟管,张南几乎可以确定对方的确是种了一辈子的田。 倒不是说他形相不好,而是很贴地气。 当然,这只是外象,在张南敏锐的心灵之中,却发现,这位苏校长身体里面隐藏着一股浩大的血气,似有若无,缥缥缈缈。 他一举一动之间,似乎可以牵动着这片广场,刚开始的训话,并没有太过用力,却一句一字的钻入每个人的耳膜,记在每个人的心里。 润物细无声。 这是个厉害高手。 究竟有多高,张南不清楚,单论境界的话,张南觉得,比起被限制突破的自己还要强上几筹。 “……你们中间最年轻的,也有十七岁,年长的二十九岁,都曾经完成过功勋任务,想必明白实力的重要性。如果没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此行也只是走个过场,别说得到好处,甚至连生命安全都很难保证…… 至于精神意志考验,那是硬指标,相信你们也曾听到过一些风声,意志不达标,根本就无法通过此次计划。 最后,不要忘了,你们代表的并不是一所学校,也不是个人荣辱,而是代表这个国家,说得更远一点,是为了整个人类……你们所得越多,对这个世界好处越大。” 听到这里,张南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几个学员,这一会,他发现,有几人心跳格外急促,似乎是很兴奋。 一个当然是熟人李逸,他也在这批名额之中,此时脸上仍然带着温和笑容,面色平静,张南却感觉到此人心潮起伏,隐藏在暗地里的,应该是一种迫不及待。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张南目光闪了闪。 自己这种毫无背景的学员,都能靠着‘一笔交易’从萧副校长那里得到信息,那么别人呢? 想到萧东湖,张南意外的发现,这里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校长苏永正旁边站着的是一个面黑如铁的中年人,那是教导主任王建国。 没道理教导主任在场,而副校长不见人的。 “萧副校长辞职了,听说是荣调京城。”方芸在一旁小声说道,神色有些疑惑。 原来如此。 张南明白了,肯定是事情败露了。 却不知为何没人来找自己麻烦。 不过,眼下并不是多想这些的时候。 关注现场。 李逸暂且不说,还有两个精神状态明显不太正常的学员,也引起了张南的关注。 一个白衣胜雪,笑容妩媚的少女,那是白依依。 她知道一些什么很好理解,这一位加入了伏杀秋十五平十八的战局之中,作为最重要的诱饵,若说她没有背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要知道方芸这位特事处处长的关门弟子,当时只是在一旁打打酱油,对于真正内幕根本就不清不楚的,只是一个劲的听说听说……而白依依可以。 另外一个就是眉锋狭长,眼睛也细长的青年,看上去二十六七岁,面色冷漠,他身上气血波动也有些不对劲,同为三个心情激动的人之中一个。 不知为何,张南老觉得这人在偷偷的关注自己。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人心惟危 “那是崔子珏,青城真传弟子,他的弟弟你是认识的。”方芸见到张南几次看向冷漠青年,小声在旁提醒道。 好吧,崔子恪其人,张南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自己的五雷天罡手,还是在他那里解析学来的。 明面上来说,崔子恪因为陷害自己不成,反而丢脸,最后死在众生组织手中。 更是丢了精元石。 他的死亡,完美洗脱了张南的嫌疑,更是让自己得到精元石,最后立了功勋,这事闹得…… 实际上,崔子恪是怎么死的,绝对瞒不过有心人。 基于谁得利,谁有嫌疑的原则,就可以锁定到自己身上来。 至于众生组织的狐狸基因改造者,不说他的实力能不能杀得了崔子恪,又怎么可能无巧不巧的找到崔子恪,并且,还把他当场格杀? 虽然其中还有着许多细节未想明白,但不妨碍崔子恪的兄长崔子珏对自己有着仇恨之心,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些天在学园之中进行旁听,张南忙着练习剑术、枪术、箭术、骑术,还不忘学习礼仪书法瑶琴,一直处于紧张的学习节奏之中,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认识同学。 以至于眼前十个将要进行‘天门计划’的学员都认不全。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与自己有着恩怨。 好在方芸善解人意,趁着上面苏校长长篇大论的时机,介绍了各人来历。 李逸就不说了,来自京城,背景深不可测。 白依依来自崖海琼山,她的师父白老姆在当地有着很大名声,更有一些奇怪的本事,在世界大变,武道复苏的这段时间之内,算是一个极厉害人物。 崔子珏是三江府本地大家族出身,最厉害的,他还是青城道派的真传弟子,师父百灵道长性格火爆,又极其护短。 这人很不好惹。 唐锋是一个黑脸壮汉,肌肉扎实,气质剽悍,来自东南海军基地。 唐锋的旁边是一个柔柔弱弱的仿佛初中生一般的女孩子,名叫王沁,来自方山,究竟什么本事不知道,听说也是出自道家一脉。 “还有,那个满脸笑嘻嘻的家伙,是八卦传人,叫吴建连,来自东海振兴武馆,据说已经抱丹炼罡了。他这人,怎么说呢?” 方芸说到这里,皱了皱眉,不知怎么形容对方的性格,只是一句话带过。 抱丹炼罡,那应该也快三阶了。 张南仔细看去,就见到方芸嘴里那笑嘻嘻的青年。 这人个子不高,身材瘦削,看着不太起眼,却给人一种危险感觉,就象是一条毒蛇,悄悄的伏在草丛中。 他站在那里,一直足跟提起,只靠两只脚尖站立,一双眼睛总是不经意的望向别人的腰肋所在,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发起攻击。 还有三人,就不用方芸介绍了,张南在追回精元石一役之中认识过,还与其中一人有过矛盾。 正是叶子桐、石清泉和明惠三个。 叶子桐的功勋任务,张南还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就是于家祭祖。 而清泉道士和明惠小和尚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立下了什么功劳,张南就不知道了。 不过,看他们这时候气定神闲的模样,想必是已经实力大进了,有信心通过最后的实力考核和意志检验。 “我先来吧。” 李逸笑着下场。 每个人都要进行格斗测试,过关条件就是在格斗老师那里走过十招。 一个身着休闲麻布宽松衣服中年抚着颔下长须,也拿着一柄精钢长剑走了出来。 “李逸同学,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李逸长剑斜引,行礼道。 嗖…… 中年剑光一闪就到了李逸眉心,剑光如练,刺出一道白线来。 很快。 李逸似乎早就有所准备,对方一动,他手中长剑早就舞出一团团剑花,身前身后落英缤纷,无数花瓣飘落。 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在场眼光稍差的,只能看到李逸身前身后全是残影,中年人出剑如风,剑剑狠辣,却始终攻不进去,十招既过,中年人身形一退,就又到了高台旁边,收剑入鞘。 “不错。” 这时候,方芸等人才看清,原来李逸身上衣衫已经破开了几道剑痕。 衣袖肩膀处有几个布片飘落。 他不但没有失落,反而很开心,行了个礼就退了开来。 “恭喜李兄了。” 旁边的白依依拍着胸口。 “侥幸过关,追风剑果然很快很难挡。”李逸笑道,额上此时才渗出汗珠来。 也难怪他高兴,因为在那教官的衣袖上,也有一道剑痕,裂开了一个口子。 方芸也看得心惊,不由得紧张起来,强行镇定道:“虽然文教官把实力压制在三阶初入,但是剑法技巧却不会留手,能拼成这样,李逸的繁花剑法,也的确是很厉害了。” 原来是压制实力。 张南明白了。 他先前还奇怪,站在高台前方的三个格斗老师气息全都十分强大,比起洪元化都差不多少,排除掉各自的一些底牌之外,论及境界应该全都是三阶后期顶峰的样子。 不用问了,应该也是被如今这个世界限制的一批高手。 也不知是什么出身。 张南来的时间很短,有许多东西不知道,但是方芸知道。 “这位文教官是军中请过来任教的,以祖传追风快剑出名,他真若是用出全部的实力,不去压制境界的话,李逸想要抵挡十招是不可能的。” 张南点头表示认可。 高手相争,胜负只在一招。 实力若是相差过大,无论是以力量欺人,还是速度碾压,真打起来,就那么三两剑的事情。 甚至,有可能一剑都挡不住。 如今李逸差不多跟文教官打成个旗鼓相当,只是稍落下风,这就很难得。 证明他的技巧纯熟,经验丰富,实战强大。 这么说来,那个拳脚老师,还有个枪法老师,想必也会是同样压制境界,否则,这批学生很可能一个也挡不住十招。 更别提过关了。 方芸之所以不曾细说考核的事情,也许是因为自己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认为这种考核无论如何,都奈何不得自己。 可是,她哪里知道,这事其实没那么简单。 张南眉心微微跳动着,精神感应中,崔子珏眼中似乎有着诡异笑容。 而那个手握长枪的络腮胡教官有意无意会看向自己。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张南精神力曾经达到过某种境界,如今虽然境界跌落,凝不了三魂,聚不了七魄,但是,专心一意之下,还是能够感应到许多别人感应不到的东西。 “那大胡子教官来自哪里?怎么还盘起了头发?”不知道就问。 方芸捂嘴轻笑:“那是道髻,他有些不修边幅,挽得不好而已,古教官来自青城山,修体炼道的高手,怎么了?你不会担心他会暗中……放心吧,有校长在呢,没人敢乱来。” 场中叶子桐已经下场,也没人关注两人在旁细声说话,方芸即算是担心着等会自己能不能过关,此时也被张南逗笑了。 那是你不知道萧副校长的事情,是不是最违规乱来,只看代价是不是足够的大。 张南提高了警惕。 又是青城。 不是他天生多疑,而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如果自己也认为那大胡子教官会象前面对待那些学员那样出手,面对突如其然的全力攻击,很可能会措手不及,吃个大亏。 那么,他到底会怎么做呢? 想到下一关的意志考验,张南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事实上,如今的张南,与这个世界本身修练起来的那一批人,并不占太多优势。 包括肉身的力量,真气的强度和精神修为,相对于几个中年教官,或许会强上一点,强得有限。 据张南暗自分析,那就是眼前的天地元气浓度还不太足够,并不足以撑起突破四阶的道路。 换种说法,就是本世界成长起来的人们,天生被世界压制,如果没有外力相助,很难自主取得四阶以上的精神突破。 精神突破不了,肉身和真气自然而然的,也不可能被揉捏成一体,取得关键性突破进化。 这就是世界的局限性所在了。 从方芸那里零零星星得来的消息,也证明了这一点。 这个世界的有识之士,看穿了这一点。 众生组织妄图从人身基因之中寻找答案,结合外来因素“被杀死的龙兽”基因,弥补本身基因不足,不断试错,推进人体进化。 而众神集团,估计是想要靠着祭拜外来精神体,也就是所谓的“神灵”,再来获得推动力,让精神得到转化,从而让生命本质也从根本上得到进步; 而如今张南所参加的“天门计划”呢,从萧副校长的“泄题”中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目的自然不是什么真的开什么天门,而是从未知的世界之中获得资粮。 总而言之,靠的也是外力。 真正凭借着自身修练,不假外求的突破境界,得到突破的例子,一个都没有。 张南不认为自己是这个例外。 所以,他还是很看重这次的“天门计划”的。 也不容许有人破坏。 他仰起头来。沉吟了好一会。 场上似真假假的比斗已经打了七八场了。 不出所料的,被选中名额的精英学员,一个个的有惊无险的通过。 张南的心神却微微有些游离,没有把全部心神放在这场考核之上。 他总感觉在遥远的天边,似乎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是那天插手杀死秋十五、平十八的后患出现了吗?” 张南心里猜测着,却是不敢肯定。 秋十五被一掌打灭,并不像平十八那般,有着一团光影脱离身体离开,洪元化说了,这是真正的灭杀了对方的投影精神烙印,是很好的一件事情。 但当时,张南就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似乎被人盯上了。 尤其是,自那以后,他就发现自己拿在身上的玉佩变得凉嗖嗖的,好像是有了反应。 细细感应下去,又发现那块玉佩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这次出来准备争夺名额,就把玉佩放在了临时住宅里,却仍然没有逃脱掉这种感觉。 仍然有人在窥视自己。 有些糟心了。 这种感觉依稀熟悉,就象在那个世界之中,自己临近渡劫之时,心里隐隐约约的总是一阵阵的不安,明明做好了种种准备,内心深处仍然有一种不安稳。 最后,他明白了,归根到底,天劫只是一种考验,过了就成仙做祖,不过,就灰飞烟灭。 在天劫来临之前,他之所以忐忑不安,碾转难眠,其实源自于本身实力的不足。 不足以应付种种考验,或者说,是心灵深处给予的示警。 天灾来了,蛇鼠虫蚁四处乱爬…… 源自于一种不可抗力来临的无力感。 基于此,也让张南对眼前的天门计划,更是看重了几分。 也许,真如方芸所说的那样,无论是自己,还是这个世界,都有大敌窥视一侧,很快就要发生不忍言之事。 世界各大国家有识之士,都在努力求变求存。 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增强实力,渡过如此难关。 “毕竟不算是嫡系,我的消息还是不够灵通。并不知道计划的目标是什么,也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做?” “也许在那些大家族子弟或者那些体制中人那里,早就明白了,此行的最终目标是什么……但就算是如此,还有人阻止自己加入计划之中,这是一点意外都不想出现吗?” “张南,到你了。” 校长苏永正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张南一眼,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深意。 张南应声出列。 在高台下方一侧武器架上取下了一支钢铁长枪,掂了掂,发现沉甸甸的十分坠手,就有些满意,站到场中静静等待。 他其实不会用枪,也不会用剑,连弓箭之术也是最近这段时间,在绿柳学园恶补的。 凭借着精神力的天生优势,和一双天眼的特异,箭法倒是练得很是不错,枪法上面,那就是个笑话了。 之所以选择长枪,却也不是胡乱选择,张南数十年如一日的修练针术,主要出发点虽然是为了治病救人,但万物相通,各种运用手法、力量入微、精神操控,都与那战场杀伐之术有着异曲同工的妙用。 在他心里,可以把长枪看成一支巨大的银针,自己所要做的,无非就是“刺”出去,再收回来。 只要力量足够,速度够快,精神入微,心到针到,不对,是心到枪到,也不是什么难事。 抛除掉专门的枪法修习,这其实是极上乘的武道理念。 也就是人兵合一之路。 他抖了抖枪身,钢枪振出一个碗大的圆弧,嗡嗡做响,震得四周学员老师的眼睛全都一亮。 这手法,有点名堂。 崔子珏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阴冷的望了过来。 梳着歪斜道髻的大胡子教官朗声大笑道:“枪法不错,这次我来。” 他大步走了出来,伸手一招,武器架上一柄青锋长剑就到了身前,伸手一操,随手挽动,场中松涛阵阵,清风徐徐,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崇山峻岭之中。 天空白云朵朵,青山断崖,仙人舞剑。 李逸眉毛一挑,轻咦一声,他算是看出来了,大胡子中年道士教官,此时看起来虽然与前面的几次测试之时并无什么区别。 但是,他一剑在手,却是精神与力量融为一体,化生意境出来。 这竟然…… 是全力施为。 白依依神情一怔,目光在张南身上扫过,又四处看了一眼,深深的看了崔子珏一眼,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方芸眉心紧紧皱起,眼里底深处有了些愤怒,想要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没说。 她就一个小字辈,特事处的身份,在绿柳学园之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更没有什么发言权。 先前能保证自己过关,还是靠着教官没有那么认真的原故,此时此刻,难道还能指责某位测试教官太过用力? 原则上来说,就算全力施为,也不算违规,事后最多说上一句见猎心喜,见到高手忍不住一时就用力过猛了。 至于被考核的学员没有通过,那自然是运气不好。 运气也是一种实力不是。 第二百二十七章 用力过猛 “出手吧!” 大胡子教官笑了笑,似乎没有半点针对的意思。 他的长剑轻轻在身旁划出圆弧,所有人都感觉到四周空气中有一股莫名能量汇聚在两人身前三丈之内,风儿时而合拢汇成漩涡,时而散开成无形无影,锋芒越来越盛,到最后,一股锋锐密布场中,无处不在…… “道家御风之术,结合在剑法意境之中,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说是让我先手,其实已经悄悄出招了。” 张南感觉到这股剑势锋芒,心里也是暗暗赞叹。 如果是一般的三阶实力高手,面对对方这种精微奥妙的道家剑术,打起来也必将是处处掣肘,很可能,一出手之间,就被操控了思维,步入了剑法陷阱之中去了。 那么,对方的打算是什么呢? 在精神感应之中,张南更是清楚的察觉到有一股恶意正在形成,他的眼睛并没有被游移的剑锋牵引,而是看向了大胡子教官的左手之上,发现对方五指捏成奇怪的印诀,一股能量隐隐生成,竟然对自己形成威胁。 真正的杀手不是剑术,不是意境,而是道术。 是诛神刺,还是精神冲击波? 张南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对面大胡子道士的真正水准,是用不出诛神刺这种高端道家精神攻击秘术的,应该是以手诀结合咒语,用出精神冲击波来,出奇不意之下,想要伤到自己的精神。 他大可以在剑术之上放水,暗地里却是全力以赴,攻击自己的精神灵魂…… 好算计。 灵魂精神一旦受伤,别说参加什么天门计划了,以后再想修练进步想都不要想。 当然,接下来的检测意志强度,自然也是不可能通过的了。 指不定,自己在那一关会因为精神受伤,而导致检测途中痛哭流涕大出洋相。 “这就是你们的报复吗?” 张南脸上浮起笑意,目光扫过崔子珏和大胡子道士,他眉毛微挑,眼中多了几丝冷意。 来而不往非礼也,不妨试试看,到底是你们的道术厉害,还是我的底蕴更强。 “小心了。” 张南轻喝一声,手肘架起,手腕轻抖,脚下微微用力,身形起伏之间,一枪刺了出去。 看起来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式中平刺。 目标直指大胡子道士的胸膛所在,枪法既没有什么精妙变化,也没有留存许多变式,唯有一点值得称道。 那就是, 稳。 张南一枪刺出,就像是挑着一座大山般,枪芒动处,罡风如墙,排山倒海。 “好力量。” 大胡子道士暗中喝了一声彩,脸上就泛起得意神色来。 力量用得越猛,越是全力以赴更好。 这样,就更不会防备自己的精神攻击。 他脚下微动,剑走轻灵,一点寒星绽放,身形如同一抹游鱼斜斜窜起,就要闪过枪芒,破开枪势…… 左手所结印诀处,陡然泛起丝丝烟岚,一道巽风印法,就要攻击出去。 却在这时,眼前枪芒突然从亮白变为纯紫,一抹雷光出现,转眼就轰然炸开。 紫白色的雷光先是出现一点,紧接着就如同大火燎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大胡子道士猛扑过来。 “怎么可能?” 五雷天罡法他不是不认识,这还是自家门派最拿手的降妖伏魔手段,以前只是一种底蕴,近些年来,也可以用出种种莫名的威力来。 但无论如何,大胡子道士却没想过,有人能把五雷法门用出眼前这种浩大的场面出来,竟是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他那清风游鱼般的身法步法,被这电芒扫过,全身过电发麻,就显得僵硬无比。 左手中的巽风印还未彻底激发,所有精神念力,被一冲而过,涓滴全无,只余一个空架子,牵引不了空气之中半点元力。 最坑的是,他手中有着清风明月之势的长剑,流畅刺出的剑锋,更别说攻敌了,被一股沉重有若山岳的力道压住,根本动弹不得。 轰…… 两人一触及分。 张南后退半步,脸色愕然,似乎是在意外对方的不堪一击。 大胡子道士却是倒飞出七八米,重重撞在高台一侧,咣的撞坏了无数砖石。 他的头发焦黑发直,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被火烧过一般。 裸露的皮肤处,出现一个个青紫半透明的血泡,空气中全是烤肉焦香味。 外伤倒还罢了,最主要的是心灵的打击。 大胡子茫然看着天上飞过的鸟群,死死盯着张南,嘴里挤出两个字:“你……你!”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一时失手,用力过猛。” 张南满脸尴尬,扔掉长枪不好意思说道,“我也没想到这位教官力量这般弱小,看他先前的架势招与意合,意与神合,还以为是个厉害高手来着。” “咻……” 众精英学员全都倒抽一口冷气。 心想好狠。 把人打成这般模样,还不忘踩上一脚,嫌弃人家太弱。 你说你这么弱你说一声呀,装得二五八万的像个高手似的。 我刚刚用力,你就倒了,这不能怪我对不对。 张南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了。 校长苏永正表情奇异的望着张南,突然笑出声来:“有意思,你也过关了。” 其他几位教官以及教导主任,看向张南的眼神就有些忌惮了。 也不知他们在忌惮一些什么。 反正,学员群里的青城高徒崔子珏此时低着脑袋,缩着脖子,生怕张南注意到他,显然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大胡子道士不是别人,就是崔子珏亲近的一位师叔,平日里还教过他不少剑法窍门和道术真要,真说起来,比起崔子珏,大胡子的实力还要高上许多的。 结果呢。 这么厉害的一个师叔,竟然一招之间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这种情况,确实是万万料想不到。 “也许,想要出一口气,报得仇恨,只有请师父百灵道长出手……师父一定能赢他吗?” 他眼神怔忡不定,心里念头急转,力不如人,就只得认怂。 身为家族精英子弟,并不象旁人想象的那样脑子糊涂行事纨绔,而是最懂得进退。 他此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装死狗。 自己表现得十分无害,想必不会惹来针对。 因为,他十分害怕,张南如果一个想不开,在众人面前以切磋名义来挑战他,那就坏事了。 就算考核通过又有什么用。 真的被打得生死不知,还能拥有名额,还能进行天门计划吗? 这事悬得很。 第二百二十八章 自强者天助也 “不过,只要过得这一关,等到进入那方世界之中,所有力量都要从头练起,那时以有心算无心,再来对付他,却是容易得多。” 崔子珏象鸵鸟一般的把头深深埋起来的举动,虽然令人不耻,结果还是有用的。 就连张南这种全不顾忌形象,有仇必报的选手,此时也失去了继续攻击的欲望,主要,其实还是不太想让所有老师和学生反感自己。 人家都已经认怂认得这么彻底了,你还痛打落水狗,有些过了。 说起来,他如今混入这间学园,有求于对方的计划,却是不好表现得太过嚣狂。 因此,没有再多说什么,事情也就揭过。 医务人员抬走大胡子教官进行治疗,十个学员继续进行测试。 意志测试简单得令人不敢相信。 所有人上前,轮流握住一颗琉璃般晶莹石头,经过一种莫名的压力测试之后,就算是过关了。 别人是什么感觉,张南不知道,但当他握住那块石头之后,就发现自己如同溺水般,陷身于黑暗粘稠的环境。 压力越来越大,心跳越来越急,象是有着灭顶之灾就要临头。 一波波的危机感涌入心头,让人忍不住就想后退,想要挣扎。 这种感觉刚刚出现,正有了一点味道的时候,张南就挣脱开来。 看着方芸几人头上滚落的汗珠,也明白了这是什么测试了。 其实就是制造精神压力,让人升出危险感来,就如刀锋临头,决死冲锋。 是懦夫,还是勇士,意志坚不坚强。 在晶莹石头的神秘力量攻击之下,无所遁形。 张南回头看了看崔子珏,见到这位也过关了。 想必先前他们打的主意就是伤到自己的精神,然后在这一关意志关无法通过。 可惜的是,现在自己也没办法再做什么手脚,只能暂时放过他了。 毕竟这么多人看着。 怎么也得大气一点。 …… 测试毕竟是测试,并不是什么战力,要求也不会太过严格。 实际上,测试之前的选拔和功勋,还要来得重要一些。 十人过关之后,来到一所守卫严密的建筑前面,走过长长的钢铁通道,一路往下。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 就算以张南的博闻强记,此时也被四通八达的钢铁通道绕得迷糊了。 这里不但戒备森严,各种先进的武器层出不穷。 更是到了地底极深处,也不知是在防备着谁。 以张南的推算,就算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想要攻入进来,也是痴人说梦。 说不定刚刚进入地底通道一百米,就被各类武器打得连渣也不剩。 “到了这里,我也不再隐瞒大家,之所以,对接下来的计划没有过多讲述,其实也不全是因为保密的原因。” 苏永正叹了一口气,一直毫无表情的面上,多了许多唏嘘,“在我看来,天门计划是最伟大的计划,面对危难之际,我们不要想着去躲避,去臣服,自强者天助也,这也是你们参于到计划之中的根本原因。 绿柳学园并不是作为单独的基地存在,我可以告诉你们,这种基地全国各地存在十三处之多,耗费了我国所有国力,这并不是过家家,而是有所图。 你们可以理解为,参加天门计划,就是想要从异世界掠夺一些什么,当然,不是实物,而是虚幻的地位和实力以及名望等东西。 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清楚,实际上,我们这些人,对于接下来你们将要面对的状况都不了解,可能,你们的出身会是帝王将相,也可能会是贩夫走卒,更可能陷身生死危局之中,反正,无论是哪一种处境之下,都要发挥你们的聪明才智,让自己爬得更高,变得更强,引领世界的走向,这件事至关重要,关系到我们这方世界的强大,也关系到你们每个人实力的突破…… 机会很难得,你们务必慎重对待,不可轻言放弃,哪怕是身死魂灭,要知道,你们代表的并不是自己,还有国家,还有全国人民的希望。” 苏永正好像说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只是给大家打气,灌一灌鸡汤。 张南注意到了,其中李逸几人听到这话,就变得热血沸腾,神情十分亢奋。 而象是方芸和王沁以及吴建边几人,就是满头雾水了,想问又不敢。 过了一会,方芸终于还是忍不住。 “校长,我知道得服从命令,从中获取一些什么,能不能……能不能详细的说说我们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没有,以免走了弯路。” 这话问得在理。 苏永正难得的露出和霭笑容:“详细的嘛,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跟你说吧,前几次计划,有人去了唐朝,有人去了宋朝,还有人去了蛮荒世界跟猛兽跳舞,死法千奇百怪,但凡撑过来的人都得到了极大进步,对了,你们的肉身是进不去,进去的是精神或者灵魂,更或者是脑电波,但千万不要以为,肉身没有进去就没有危险了,精神折损也很严重,轻则躺上一年半载修养,轻则变成白痴。” 说到这里,苏永正不经意的看了张南一眼。 他显然发现了,先前张南实战测验之时,暗暗下手伤害到大胡子教官精神那一幕了。 好在,张南还有分寸,并没有太过狠辣,因此,苏永正也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谁针对谁,谁干掉谁,都是自找的,与他没什么关系。 听到这里,张南才明白,萧副校长,也许是因为担忧自家女儿太过,把希望赌在无数分之一的可能之上,这次的天门计划,去往哪个世界,其实是随机的。 也许会进入前面几批曾经进入过的世界,也许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古怪世界,如果事前准备得太多,到头来进入的是陌生地方,做了许多无用功的同时,而且还会误导大家,反而不美。 反倒不如什么也不说,没有先入为主,就没有成见,更能得到好处。 这就是苏校长的想法了。 同时,张南也明白了这所绿柳学园为什么只是进行素质教育的原因了。 他发现,在学园中,所学习的科目,其实都是实用性很强的一些东西。 比如君子六艺,格斗射术、琴棋书画…… 学通了这些,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总能多一点谋生的能力,就算是落到了山贼窝里,身体不算强壮,也能凭借着所学所练,获得保命的本事。 这就是未雨绸缪了。 能在外人窥视之下,偷偷摸摸的建立起十三处基地学园,并且,还没有闹出太大动静来,基本处于保密的状态之中,张南也不得不佩服幕后的策划确实厉害了。 就是不知,对面到底会是什么个情况,会不会有着惊喜。 …… 很快,张南就知道了,惊倒是有了,喜是没有。 第二百二十九章 没有回来 经过‘战前动员’之后。 众人精神有了一些变化。 也许是责任,也许是热血。 毕竟,此行并不单纯是让参于当事人得到好处,还关系到国家和世界,能不能得到某种奇怪的晋升能量。 也许,达到一定阶段之后,很可能元气浓度会变得更多,锁住所有人晋升的瓶颈不再存在也说不定。 这是苏校长的原话,也是美好的期望。 当然,也是众多前沿科技研究者的一些共识。 再往下走了一会,粗略估计,到了地下约莫一百五十米的深处,张南几人就来到一处硕大的洞窟大厅之中。 灯火通明。 四处都有身着白衣的研究员忙忙碌碌的走来走去。 沿路见到了如同一座座小山一般的机器,闪着各色光芒启动着,有人小声讨论,有人大声争执,有人癫狂大笑…… 大厅四周,布满蜂窝一样的入口和出口,也不知道全都通向哪里。 张南怀疑,三江府的地底,都有可能被挖空了。 国家一旦发动起来,其伟力让人惊心动魄。 “耿院士,接下来,你给他们进行准备。” 苏校长到了这里,也是嘘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他负责了。 旁边一个清瘦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伸手引领众学员跟随,到了一处厚厚的钢铁墙壁前。 他紧走两步,伸手在墙上一处仪表数字盘前面按了好一会,还对了虹膜和指纹,墙壁在嗡嗡声中,就裂开了一道道口子,露出十个钢铁房间出来。 张南注意到了,这些房间,不知用什么金属做成的大门,足足有两米厚,里面就看到了一个舱室形制的东西,里面有着蓝汪汪的液体闪闪发光。 四面无数管道连接在那个舱室上面,用处耐人寻味。 “你们几人按照各自编号进入房间,躺在舱室之中……” 看着众人奇怪的眼神,耿院士笑了起来,“不用脱衣服,也不用担心在营养液之中呼吸不良,放心,躺到里面就躺在最舒服的大床上一样,舒服得很。 反倒是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得小心一些。就算没有完成任务,也要以保全自身为要,等到了时间,平安回来,就是胜利。” 这位耿院士话语说得恳切,并没有大多数科学狂人那种冰冷感,有人情味得很,这也许就是他来进行最后心理指导的原因所在。 “……你们莫要不放在心上,我就告诉你一个数据吧,前面太远几批的就不说了,就说上一次,进去十个,完好出来的只有五个,有大收获的只有两个。三个精神受损,必须休养五年以上,休养期间就是精神病人,跟个白痴似的。最后还有两个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是什么意思?” 白依依一直带笑的小脸,此时也是僵了一僵,开口问道。 其他几人也是心里一惊。 苏校长先前可没有细说这种事情。 也许是苏永正并不认为这种事情值得大宣特宣。 无论完成什么任务,关系到国家和人民,肯定就会有牺牲,这哪里值得多说。 张南暗暗感叹,不愧是主持一方的大佬,苏永正不但实力强得惊人,也不知哪里得来的机缘,明显早就踏入四阶层次,精神与天地元气时常交换之中。 张南感叹的是,这一位连心肠也是那么刚硬,对生死看得很淡。 估计,他不但把自己看得很轻,把所有人的生命都看得很轻。 耿院士脸上有了些伤感。 “没有回来就是字面意思,我们这些人也经过了研究,最后确定,这两人的身体没有死亡,但是精神已经迷失,如果没有意外,就永远回不来了。 所以,我要告诫你们的是,梁园虽好,终非吾乡,你们无论是在那边取得了多大的成绩,享了多大的福气,应该想到所有一切都是虚假,这里还有亲人朋友在等着,国家也在等着你们功成归来。” 张南恍然大悟,萧副院长用尽心力,拿出仔细研究的成果,为自己女儿拼一个未知的生机,原因就在这里。 萧静初应该就是没有回来的人之中一个吧。 可惜的是,按苏永正校长所说,这次进入,其实并不一定会确定于什么世界,一切都是随机的,想要碰到萧静初的机会,无限等于零。 “如果真的碰到,念在那本书的份上,顺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帮一下忙。” 想到萧副校长那凄苦的模样,张南暗暗想道。 说起来,那本书其实对他的帮助很大,里面有着许多细节,当然,只是在宋朝的某一段历时间阶段。 这种资料的来源,他也可以猜到。 应该是萧东湖花费了很大代价从那完好出来的五人那里问来的,一点一点记录下来,以备下一批进入者参考。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想要救自己的女儿。 这种精神迷失的病症,张南其实见识过的,在另外一个世界之中。 分不清虚假和真实,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在这种情况下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一点生机都不会存在。 因为,连本我都失去了,哪里还有得救? 巧合的是,张南正好能救,他的鬼门十三针,可引动世间生生之气,疏导情志,变假为真很是拿手。 这就是术业有专攻了。 与方芸告别,互道珍重之后,张南进了最后一个房间。 随着厚重铁门缓缓关闭,他抬眼望了四周蛛网般密布的缆线,也没有多想什么,就躺进了营养舱之中。 这里还是挺安全的,别人也没有谋害自己这批学生的必要。 这些仪器和缆线,应该是为了观测生命指标,或者观测某种不能宣之于众的隐秘而存在的。 反正与自己无关,此时只是安静的等待,等待着天门开启就可以。 第二百三十章 进行传送 漂浮在液体之中,就如同睡在漫天星空之中,感觉从所未有的好,液体之中有着一种奇特的生机弥漫在体内。 “国内的科技手段有这么厉害了?”张南细细体味身体的舒适自然,心中也有些惊讶。 这是事前预想不到的。 不过,转念一想也算是正常。 自己得到的消息都是寻常网络和电视之中。 而这些信息,其实很局限。 科技的研发,往往第一时间,不会作为民用,只存在高精尖研究所之中。 而且,前沿科技一般都是耗资巨大,成本太高,民间也用不起。 ”全部就位,接通能源,请确认进行传送~”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一间广阔的大厅中,数百个身着白衣的研究人员,眼睛也不眨的看着墙上十个屏幕。 屏幕上面一团漆黑,中间有着七彩光芒浮沉闪耀,这些光芒有明有暗,左第一个屏幕上的彩光更耀眼,比其他人要强上许多,显得极为特殊。 “好强的心光!十号是张南吧,他的灵魂力量有这么强吗?别人最大都是乒乓球大小,他却有蓝球大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情况,看来这次他要给我们一个大惊喜啊。” 耿怀中满脸兴奋,脖颈处青筋鼓起,哪里还有半点斯文模样。 “快快,大家密切关注十号屏,做好笔录,观测张南身周环境所在模样,我有预感这一次一定能取得突破。” 随着大厅里机器一阵急骤嗡鸣声,又有数百块或大或小的屏幕亮了起来,全都显示那漆黑夜幕下流溢七彩光芒的空间。 数百上千块晶莹带着血丝的石头,在大厅之中的凹槽之中一点点融化,化液化气,空气扭曲着,时而显现出一片呼啸狂风,时而变幻为火焰,转眼又化为山岭岩石,大河滔天…… 如果张南在场,就会认得出来,那凹槽之中数百块石头,就是精元石。 当初崔子恪得到一块,还引来国外众生组织的基因战士前来抢夺,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不过,如果让崔子恪知道,他为之付出生命的精元石,在这里有着数百块之多,很可能他会从坟堆里气得活了过来。 这石头还有一个专业名词,也是在白衣研究员之间内部流通的名字,叫做“虚空石”。 其用途嘛。 当然是用来时空穿梭最具性价比。 起先,华国得到这种石头的,就是在野武者。 他们也没有别的利用方法,先是发现了,石头里面蕴含的精元力量极其强大。 可以让外门硬功炼体武者,化生出元气来,打通经脉,获得内气。 从而达到内外双修境界,让修为大大长进。 因此,精元石之名就不迳而走,并且,在武者之间掀起了腥风血雨。 但少有人知道。 这种石头,其主要作用,其实并不是用来补充精纯元气,那只是龙兽血肉精华的附带残留作用,其真正让人震惊的是,那种能够穿梭虚空的能力。 准确的说,石头之中蕴含着丰沛至极的虚空能量。 于是,国家力量发动起来,经过多次试验,开发出了最重要的用途。 那就是时空穿梭。 当然,相对于龙兽本身来说,这种虚空力量仍然显得薄弱了许多,只能护住精神穿梭虚空,并不能做到实体传送。 难免有些遗憾。 但是,相对于华国以及全世界,对于虚空方面的研究空白来说。 哪怕只是传送精神,也是一种等同于“神迹”一般的成果 在惊喜欢叫之中。 众人眼前,就出现了一艘船。 白帆,龙骨,雕着繁杂精细的花纹,在虚空之中静静航行。 船上,似乎有着几个人影,正在那里对饮交谈。 “这是……” 虚空中竟然还有船。 所有人都惊呆了。 苏永正眼眉一跳,身形一动,差点把脑袋顶到了屏幕上。 他敏锐的感觉到,自己这些人,似乎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 张南躺在营养舱中,渐渐的就感觉迷糊起来,眼前一黑,似乎沉入甜甜睡乡之中。 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思绪,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此时竟然没有眼耳鼻舌等器官。 所谓的“看”,也只是一种感觉。 能察觉到自己如今只是一个光团。 处于迷蒙七彩夜幕之中,远处无边无垠,看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身周还有着九团细小白光。 白光外面笼罩着薄江的一层血红色光罩。 “这是?” 对了,我现在也是一团精神光团,或者说灵魂聚集体。 此时脱离了身体的束缚,进入到某个地方,正在不断的漂流。 而那九团细小白光,应该就是李逸、方芸等几人的思维集合体了。 七彩光波涌动,他们身外的血色光罩泛起波澜,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破碎一般。 一股巨大危机感涌上心头…… 这让张南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其实并不安全。 思绪谈不上远与近,他只能尽全力感应着。 只觉得随着十团白光的如同光影般的掠过,空际中有着各色巨大光团,或远或近的从身周掠过。 有些光团发出炽亮金光,就象太阳一般,只要稍加靠近,就会融化掉。 有些光球散发出橙白微光,但牵引力也很微小,根本吸引不到自己。 不知为何,从血色光罩之中,得到了一些信息,他知道,那些光球其实都是一个个世界。 只要进入其中,就能发现新大陆。 但问题是,怎么进入? 里面到底适不适合人类生存,或者说,有没有生命危险。 这些全都不知道。 张南终于明白,什么叫随机了。 显然,自己十人这些光团,就是随波逐流,漂到哪里算哪里,可能撞到一个合适的光球,融入进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我是谁 正胡思乱想着,张南精神感应中,就“看”到了一艘大船。 船上有两个峨冠博带,打扮极为精致华丽的人影。 正在一边喝酒一边小声交谈。 声音忽大忽小,说着从来没有听过的话,但却偏偏懂得什么意思。 “在这里竟然还会碰上人。”张南大感兴趣,也十分惊奇。 不过,下一刻,他就感觉到一股寒意,直凉入骨髓。 如果,他如今的这团精神光芒之中还有骨髓的话。 “咦,还有土包子单单凭借着精神微光进行漂流,这是偷渡吧,也不怕死?” 一个声音诧异的响在心底。 张南发现,身周另外九团光芒没有丝毫反应,似乎是没有意识。 但他却能知道船上那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不就是了。 自己九人顶着薄薄的血色光罩,随时都可能熄灭在七彩光辉之中,人家怎么过的,在同样的环境之下,还开着精致的帆船,乘风破浪前进。 当然,这里的七彩光芒,比起海里最大的风浪可能都要危险百倍。 一旦这层血色光罩磨灭,张南可以想象自己几人的下场。 “我明白了,这是不知在哪里捡到了虚空兽的一点血脉,护住灵魂传送,也算是奇思妙想了,不过,终究还是太过冒险了。” 随着他的话,如斯响应,张南的灵魂一紧,一阵心慌。 他发现身周有一团细小白光,突然被七彩光芒绞过,无声无息的就熄灭掉了。 “谁,是谁……” 张南心里一寒。 他细细感应了一下,发现熄灭光辉的是那个东南海军基地出身的精壮汉子唐锋。 测试时这人出手十分彪悍,战意十足。 原本张南还觉得,这种人无论在哪里生存能力都是极强的。 这次天门计划,他很可能就能取得一些收获。 却没料到,在虚空之中,也没干什么,就这么熄灭掉了。 熄灭…… 虽然没有证实,但他就是明白,这位唐锋战士,基本上是回不去了。 正如耿院士所说的那样。 并不是精神受损,花上几年修养的那样,而是灵魂溃灭,他那营养舱中的躯体,很快就会成为植物人,再接着,就会失去生机。 张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还没等他细细分辨,远处还有交谈直接传进心底。 灵魂的感应实在神秘莫名。 他没有任何动作,也象剩余的身周八个光团一样,无知无觉的漂流着。 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几人好像是沿着特定的道路,似乎是哪个地方有着某种吸力传来。 就象锚点。 快…… 再快一些。 张南心里暗暗呼喊着。 他此时最怕的是,那船上两人妄动什么歪心思。 这时候,自己这些人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也动弹不得,岂不是任人宰割。 “青少爷,你有没有发现,这些人好像有目的性在漂流,他们在虚空海有着陆点。” 另外一人说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如此弱小的灵魂,也能虚空偷渡,并且存活下来,对面的那个世界看来很适合生存……” “如果青少爷找到其坐标,把这个小世界收入囊中,定然可以让大夫人刮目相看,其他人也不敢再指桑骂槐,处境就会大大改观了。” 另外一人似乎是个仆从,一切为少爷考虑。 少爷声音之中也透着喜意。 “可惜这次最重要的是去黄龙真君那里应卯,迟延不得。否则,倒是可以跟着这些人去看看。 不过,你这奴才倒是懂得我的心意,这次提的建议很好,回去大大有赏……就这么办。” 张南心里一震,突然有一种想远远逃开的冲动。 但他仍然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远处七彩虚空之中,一点青色光波,象流星闪电般,没入自己的光团之中。 穿过血色稀薄光幕之时,竟没有半点阻碍。 “糟糕。” 张南心里暗骂。 他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手脚,不过,凭借以往的经验,也能明白,无非就是锚定、烙印之类的东西。 这种东西如果不是第一时间发现阻挡,就很难驱除。 “这下麻烦大了。” 虽然不知道此去何方,但是,张南明白,如果让对方找上门来,那肯定是一场灾难。 就算自己回去,那会更麻烦,坐标既然在,如果让对方找到地球来,那又怎么办。 他倒没想过自己能不能对付得了那船上的主仆二人,连比较的心思都不该有。 自己几人的灵魂光团,就象小小的星光一般,而对方的灵魂光团,竟然壮大到能够凝成人形,自主交谈,中间相差得何止两个层次。 粗步估量,对方的这种情况,其灵魂之强大估计离那凝成元神都不远了。 如今自己被世界限定修为,灵魂很难突破,又被这不知所谓的“青少爷”精神印记锁定,哪来的底气对抗? 帆船已经去远。 张南一时之间,没了办法,心想只有见步行步了。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会,又或许是漫长岁月,虚空中并没有时间的概念,等到光影变幻时,张南突然就感觉全身剧痛。 无边的声浪涌入耳中。 呜呜尖啸…… 马嘶人吼,鬼哭神嚎的! 眼前一片血红,鼻中就闻到淤泥和血腥的味道。 身体疼痛之中,更感受到了刻骨的冰寒。 这是? 一来就被人困在泥潭当中,死到临头? 透过眼球处流过的血水和雨水,蒙胧之中,张南看到乱箭如同飞蝗一般,破开雨幕,向着自己射杀而来。 “这是在哪?” “我是谁?” “有没有这么倒霉,一来就要死。希望耿院士说的是错的,死回去了不要修养五年那么久。” 也难怪张南心里绝望,没有太多抵抗的心思。 眼前无论怎么看都是死局。 偏偏,他感应不到自己体内有半点真气残留,以凡胎肉体,受损严重流血过多的情况下,对付四面八方身着甲衣的数百上千的敌人,想一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对,这具身体不正常。” 刚刚穿过时空过来,灵魂就落在这么一具身体上面,虽然不认为自己这次能逃出生天,但张南还是没有束手等死的习惯。 胯下马匹越陷越深,箭支呼啸着密不透雨射到身前,危急当头,他条件反射的抓紧手中长枪,舞出一团光影来。 呜呜风响当中,四周箭支摧折,多数化为粉屑,只有两根力大劲雄的箭矢射入肩部和手臂。 张南闷哼一声,心里却是陡然升起了喜意。 我附身的这具躯体竟然力大无穷,神经反应极快,比起来之前的那具身体也不遑多让,除了没有真气在身,战力也很强啊。 这样的话,配合上强横的精神力,也不是不可以闯出一条生路。 至于身上的重伤,如果换做别人,肯定是受不了,光是流血,都能流死。 就算生命力强盛,一时不得便死,但是,受创多处之后,身体失去能量供应,疼痛加剧。就会反应变慢,力量变小,精神恍惚,不受控制的会晕过去。 在箭雨之中,精神不济,想想也知道是什么后果。 迟早就是死路一条。 而在张南这里,却不存在这个问题。 身为一个医生,你若问他最是擅长什么,那肯定是医病治伤,止疼防晕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 绝境求生 张南首先要做的,并不纠结于自己现在的身份到底是谁。 来之前的校长说话,尤其是副校长萧东湖的“重托”赠书行为,已经让他猜到了一些东西。 虽然苏永正口口声声讲着不能事先说得太明白,以免让众学员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导致更加危险,但是,那老头终究还是说了不少东西。 不同的世界,或许会拥有不同的身份,当然,很可能直接就处于危险之中。 但张南没想到会有这么危险啊。 一来就险过剃头,太坑人了好不好。 回过神来,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如同流光一般掠过心头…… 也许是因为生死刺激,在危机之下,他的身躯从冰凉变得滚烫如火,精神也变得无比亢奋。 是回光返照? 不对,是绝境重生。 “原来,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准确的说,眼前的这员武将,已经死过一次了。 从他身上穿过十五支长箭的时候,就已经精神恍惚,魂飞渺渺。 剩下的挣扎也只是多年锻体修练出来的强横躯体的自主抽搐而已。 首先,最重要的当然是镇疼。 电光火石之间。 张南精神力如狂潮一般从眉心冲出,化为尖针一般的存在,刺激大脑各处穴位,他的眼睛亮得惊人,血污泥泞满布的面庞似乎隐隐透着红光。 四肢百骸如同过电一般的,从剧痛到麻木,神经末梢传来的感触无比细腻柔和。 肌肉骨骼之中,一道磅礴大力,从极细微处升起,联成一串,上下贯通。 “喝……” 张南大喝一声,双目圆睁,黑亮粗若儿臂的亮银大枪再次舞起。 这一次,不再是大开大阖,而是迷迷蒙蒙,如烟如雾。 枪身震荡成圆,枪尖刺出一片亮晶晶的细密网罗出来。 “天衣无缝,巧织罗网……”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枪法,张南一直认为自己既不会剑法,也不会枪法,他会的只是针法。 争分夺秒、救死扶伤所练出来的缝合伤口所练出来的针法。 那些年,他独守空山,用针刺木,刺石,刺铁……最后达到一针刺落,连绵成网,裁云做衣,天衣无缝的地步。 但凡张南经手的病人,无论多大的伤口,他一针刺下,开始缝合,可以做到在伤者还未来得及感受到疼痛的时间之内,就已经把伤口缝好。 这个境界,有个专门的名词来形容。 “针过无影,虚空留痕。” 于是。 张南针法大成。 不得不说,成为一个神医,尤其是一个修仙练道世界中的神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面对的种种复杂情况,很可能超出许多人的想象。 张南能够以医问道,别的不敢说,在医术的范畴之中,他的信心从来不弱于人。 就如眼前。 此时此刻,生死关头,在那个世界修行数十年练就的一套针法,自然而然的就如刻在灵魂之中,随手用将出来。 不拘手中是大枪,还是细针,此时人与器合,器与神合。 只觉得手中长枪,与自己的手臂融为一体。 眼前滂沱大雨,以及比雨滴还要密集的箭雨,被这股细密枪纹一扫,箭杆化为木屑炸开,箭头叮当反弹。 “嗡……” 淤泥小河中间,黑马背上,张南身体四周,就出现一个短暂的空间,空气也被枪杆扫出一圈淡淡白痕,烟雨四溅,如同神迹。 竟有封锁八面之威,再无一支利箭可以穿过他的防守。 当然,能做到这一步,跟他的精神异常有关。 强大的精神贯通身躯每一寸肌肤,每一分血肉,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一起,而这具身体本身又是天生神力,不知怎么练的,力量强横无匹。 握着手中的大枪就像是握着一根稻草一般,全无半点吃力。 张南还注意到一点。 这具身体其实还练过某种不知名的呼吸吐纳术,随着一吸一吐之间,有有生机涌入身体,让疲惫变得更少,时时保持着精力充沛。 如果不是头脑不太清醒,荒不择道的自己闯入这条淤泥小河之中,根本就不可能陷入万军围攻,箭雨穿心的绝境之中。 单人独马,陷身小河淤泥,千军万马围攻,乱箭如雨…… 原来我就是那位历史上大有名声的猛将兄杨再兴,传闻杨家将后人。 杨再兴。 而这一次,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率领精骑三百,直面金人十二万大军,杀进杀出,亲手挑杀金兵金将两千余人的最后一战。 也就是在这里,被万箭穿心,最后被焚烧尸身之时,烧出箭头两升之多,死得惨烈悲壮。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这没问题。 但是,有问题的是杨再兴以绝世猛将之姿,最后送行的,并不是什么势均力敌的高手。 而是不敢靠近,躲得远远射箭的金兵小卒。 这就有些讽刺了。 所谓君子当不立危墙之下。 到底是怎么跑到河里,陷入泥中的? 是吃饱了撑的,还是筋疲力尽,慌不择路,掉入河中…… 这些东西,张南不算太清楚,他也没有时间想得清楚。 脑海里一些记忆如同光流一般闪过,此时也来不及梳理。 杀破重围才是正经。 …… 箭雨还在袭来,可是已经很难造成威胁,三个呼吸之中,张南镇痛止血,神力又生,站稳脚跟。 胯下看不清颜色的骏马哀鸣着缓缓倾侧倒下,他的精神反倒健旺了一些。 脑子里的记忆更加真切,如同电影一般,在短短数个呼吸之间,就展开了一个人的一生轨迹。 如果不是张南本身精神力量强横,此时此刻,恐怕早就承受不住这股冲击晕倒当场。 幸好,所附身这人的身体实力虽然很强,其垂死之时的精神烙印却不算太强,大可以安全承受下来。 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夺取的是什么人的躯壳。 也弄明白了所谓的“天门计划”到底是怎么个名堂。 原来就是用一些独特的仪器,护送精英学员的精神体,或者称之为灵魂,穿过某个不知名的通道,达到另一个世界,附入新死之人的躯体之中,代替对方活下来。 当然,在这其中并不是没有风险,也不一定能有收获,说起来,是龙是蛇,是生是死,全看运气。 张南如今不明白的是,绿柳学园的“天门计划”到底需要他们这些人得到什么? 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好处,突破于在那方世界封锁的境界。 学园本身,以及国家到底又想得到什么? 很快,他就感受到了,自己得到的是什么。 随着身体腾空而起,脚踩淤泥,身若狂风般卷过水洼,一枪绽开刺死十余个士卒之后,他就明白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一员头戴牛角毡帽,身着金甲,背后披着黑色大氅的金将狰狞笑着冲了上来,挥舞着巨斧,如同车轮旋转般斩了过来。 魁梧至极的身材压得身下高头黑马都有些不堪重负。 第二百三十三章 弓弦疾响 “射,射死他。” 一声咆哮响起。 箭矢如影随形。 张南挺身,跃起,踏波疾行直奔堤岸,身体起伏之间如同大鸟,灵巧而又凶猛。 耳中听到有人大喝,弓弦疾响…… 马蹄轰隆隆如雷般靠近。 数百骑反应很快,分波逐浪之中,从弓箭手阵营之中,窜将出来。 为首大将大声喝喊着,斧光当头斩落。 锐风如割,四周雨滴全都炸开,空气抽离,他的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 这是一员枭将。 张南心中一凛,心脏处重重跳了跳,如火般的力量涌入双膀,他想也不想,腰身往下一折,如同不倒翁一般紧贴地面草丛,双腿发力,伸手在地上拍了一掌,炸开一处大坑。 借力起身,避过斧光斩击,他手中的长枪毒蛇一般窜起,毫无征兆的带起一溜水芒,闪电般刺入金将咽喉之中。 “呃……” 完颜礼眼中全是不可置信的光芒,斧光斩到一半,就已脱力停下,车轮般的巨斧咣的一声掉落在草地石上,发出沉闷响声。 喉咙处一股血泉迸涌,有着嘶嘶风声。 全身力气也随之消失殆尽。 他腰身发软,身形一侧就摔落马下,身体本能生机还在不断抽搐着,眼神之中全是不可思议,有那么一些后悔。 只余身下神骏黑马,还在原地打着圈圈,不时仰首狂嘶…… 马首拱着完颜礼庞大身躯,豆大眼泪掉落下来,似乎想要把自己的主人叫唤醒来,再次上阵杀敌。 可完颜礼只是瞪圆双目,眼中渐渐的就失去了光彩。 不该追的。 明明看到对方已经身陷绝境,也已经伤重力疲,怎么可能更厉害了一些,那枪快得自己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最让他难受的是,这员让自己伤透了脑筋的宋军大将,原本也不算太难对付,他勇则勇矣,却是有勇无谋。 带着三百人就敢直冲十万大军…… 他是怎么想的。 先是放对方长驱直入,杀至中军,再四面合围,一点点的磨灭对方所率军兵,最后围三阙一,把对方赶入小商河之中。 此时外无援兵,十面埋伏。 就算是对方多长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脱出生天。 完颜礼不但勇力过人,更是智计突出。 这一战,他自问当为首功。 杀了这员悍将,在元帅完颜宗弼面前也算是露了个大脸,说不得还能升上一级。 却没想到。 明明如同瓮中之鳖的宋将,这一刻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但在筋疲力竭之后,重新又变得勇猛无匹,本来大开大合的攻击方式,其枪法更是变得绵绵密密,阴谲诡秘,而且无孔不入。 只要挡我三斧,被拖住原地,手下儿郎就可以四面合围,再次困死他。 想法是好的。 唯一没想到的是,只是一个照面,自己就已死在对方枪下。 恨啊。 “将军……” “完颜将军。” 远远近近的惊恐大喊响成一片。 疾冲而上的金兵无论是步是骑,脚下全都顿了一顿,停了下来。 再次冲上前来,已经不复先前狂猛。 “哈哈……” 张南一声长笑,翻身上马。 提枪在手,锐风响起,再杀十余个士卒,就再不恋战,拔马回身,直冲入雨幕之中。 此时此刻,与先前的重重围困比起来,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这个时候千军万马征战沙场。 靠的是勇力。 打的是士气。 有将领的军队和没有将领的军队,完全不一样。 前者就是虎狼,后者却是一盘散沙。 趁着金兵还没有缓过心神的当口。张南打马扬鞭一冲而过,没入蒙蒙烟雨之中。 “好马。” 张南感受着胯下起伏,耳旁风声呼呼而过,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声。 在杨再兴的记忆之中,这种良马可遇而不可求,不惧军阵,自避刀枪,更是后力无穷,能善解人意,随着骑士的心意前行。 事实上,当张南一枪刺死完颜礼之后,这匹本来还伤心欲绝的战马,还想反抗。 但是,当它感受到张南心里的杀意之后,立刻变得驯服无比。 动物在某些方面比人更灵敏,更能趋吉而避凶。 远远的,金兵金将如潮水般涌来,被张南一冲而过,破开一道口子,再挡住追击而来的稀稀拉拉长箭,已经算是脱出生天。 第二个意外之喜,就是这具身体本来具有的战技了。 也就是枪法。 如果说,先前张南脱出重围的枪法,只是针法演变……其枪法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也就是说,他能挡住箭雨,凭借的是细致入微的精神力,能看清敌方来势,看清箭雨轨迹,可以提前躲闪或者格挡。 再加上独特的针法细到极处,方能护住全身,水泼不入。 最后,也是仗着这种变化,出其不意,一枪刺死了完颜礼。 虽然也算厉害,终归不是真正的战场杀伐大术。 在杀敌争锋的战场上,用起来,自保有余,攻掠不足。 但如今记忆中涌现的这套枪法,就有些不同。 其精奇奥妙之处,不但弥补了张南针法细腻有余刚猛不足的缺点,更是有着方方面面应对战场各种局势的妙招。 战马踢踏而过。 张南一枪在手,心与枪合,锋芒吞吐…… 只觉手中长枪从先前细密烟雨倏忽一变,时而刚猛如雷霆,时而细柔如柳丝,能守身侧三寸之地,能攻前后丈八之地。 枪如游龙,往来回环,无不如意。 再加上这具身体源源不断,永无穷尽的体力,他感觉,就算是再多上几千几万的金兵,自己也可以杀几个来回…… “不对,先前就是这种虚假的强大,才让原身步入死局,不得善终,前事不远,我可不要重蹈覆辙……” 张南头脑一清,精神力转了转,就把心中的狂妄重新压下。 记忆中的这套枪法才是真正杀敌如麻,防身护命的杀伐枪术,是真正的宝贝啊。 张南心中大喜。 仔细研究了一下战技,他才有心思关注这具身体的不对劲之处。 心脏处有如火焰腾起,无穷动力灌输全身,不但变得体魄惊人力大无穷,还会让头脑时不时的变得冲动,做事不计后果。 也就是说,脑子一热,就算是把天捅出一个窟窿,也不会惧怕。 难怪会做出三百人冲击十万人军阵的事情来。 简直是一莽无前。 张南都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这是傻,还是傻? 第二百三十四章 六合梅花枪 记忆中的这套枪法,全名叫做“三猛三巧六合梅花枪”,俗称杨家枪。 眼前光影流动,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没日没夜的练着这套枪法。 直到某一天,他的枪法大成,骑马冲阵,纵横捭阖,无不如意。 这枪法强到什么地步呢? 可以这么说,细柔之处,可以拿着儿臂粗的大枪刺绣雕花……刚猛处,却是可以舞动大枪开山裂石,击石成粉。 再加上杨再兴奇怪的身体,好象永动机一般的心脏供应力量,他就是战场上的大杀器。 张南甚至认为,单凭这力量和枪法,这具身体的实力,甚至可以跟进入之前的自己拼个生死。 这就有些不可理解了,在他印象之中,这只是单纯的肉身力量,记忆中也没有什么抱丹炼罡的举动,只是照着粗浅吐纳术,不断强化身体,打磨战技,怎么就强到这种地步了。 感受到空气中有若烟丝般的细微能量,张南心里若有所悟。 他尝试着运转身体气血之力,想要凝结出生死轮回真气出来,却发现,经脉中空空渺渺,没有一丝反应。 元气自然是有的,经脉和身体也没有缺损,可就是提练不出真气来。 而头脑中的精神力,也只是能够操控肉身和气血流动,完美掌控住每一分力量,并不能做到丝毫外放,比如探测四周环境,测敌攻击之类的,那更是没有。 “原来是这样,每一个世界都有不同的力量基石,我在地球之时,也不能完美复制修仙世界的力量,而在这里,更不能运转生死轮回气和精神力量,这是法则不同……” “如此一来,就得好好探究此方世界力量的根本,争取让实力更进一步,否则,迟早还会步入杨再兴那种危险局面之中。” 想到三百余骑冲阵,九死一生的际遇,张南心里不由升起一丝阴郁。 就算杨再兴再傻,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做出如此无脑事情来。 到底是什么原因。 让他做出“寻死”的举动来? “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驻马小村旁,远处一队金兵踌躇不前,似乎是想要前来拦截厮杀,又有些不敢。 张南停在那里,没有理会,他精神沉入脑海,细察己身,又发现了一些不同的地方。 这具身体并不是没有修练之法,那种简简单单的吐纳之术,结合各种奇妙的动作,锻炼的其实是身体筋骨皮肉,再到内脏血髓…… 一点一滴从外到内,让身体得到进化。 不知为何,张南的精神力格外活跃,虽然只处于本身身体之中,并不能放出体外来。 他能够察探到身体最细微到每一个细胞层面之上,这是原身远远不能比拟的。 这时就发现其中端倪。 原来。 杨再兴已经修练得筋骨如铁,皮肉坚韧,甚至连内脏,都有了变异痕迹。 准确遥说,他的心脏已经变成了琉璃色泽,喷射出来的血液粘稠清亮,没有一丝杂质。 还有,肺部那里,也悄悄的有了异化的痕迹。 如果按来时地球的实力境界来衡量,把五脏全都琉璃化,应该就是四阶层次。 那么,下一步会不会就是修练血液和骨髓? 把人练得不像人,进化为真正的人间凶器,这就是原身在走的道路吧。 张南心里暗暗琢磨着,若有所悟。 单独修练肉身,竟然也能达到四阶,甚至更高一层,这一派修练法,难道是出自兵家。 想到历史长河中消失的种种传闻,张南有些不敢确信。 但他却已经不再小看这套练体法。 其立意之深,前途之远,比起地球之上新兴而起的种种功法,不但没有落了下风,反而更胜几筹了。 关于原身修练方法的事情,虽然给了自己许多启发,张南却没有多做思索。 这事可以慢慢考虑。 真正让他欣喜若狂的还是精神深处出现的一丝隐晦力量。 似乎是先前脱出生天,再一枪刺死完颜礼万夫长后出现的。 刚开始的时候还不算太过明显,他只是感觉到精神健旺,似乎再次尘战三天三夜都不会累,看看象是精神力大涨,却又不太象。 仔细观测之下,他就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识海精神之中,已然悄悄的多出了一缕紫气。 象是一根丝线一般袅袅缠绕在脑海之中。 能让思维清明。 稍加引动,化入血肉之中,轰的一声,就如火上浇油,身体气血蓬勃涌动,他的面色变得血红,深呼吸几次,再来感应一下身体。就发现力量又大了数十上百斤之多。 再内视脑海,就发现那缕紫气,已经消失了三分之一的模样。 “原本这具身体双膀晃动就有两千斤力,只是消耗了一点点紫气,就让身体强壮了不少,这是?” 张南说不清是什么东西,隐隐猜测着这应该就是“天门计划”的目标所在了。 难怪苏永正校长说了,随他们怎么闯,尽量地位更高一点,名望更大一点。 这不就是了。 杀了金兵的万夫长,随手灭掉上百金兵,就获得了这丝紫气,那如果直捣黄龙,杀了金兀术,或者说灭了金国,恢复河山呢,又会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这股紫气还能带回去,不受世界瓶颈的压制。 是气运?还是天数?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的本源之气,经过自己这么一搅和,就收集在了身上。 退走之后如果带回去了,是不是就会对这个世界带来损害,自己进来走上这一遭,也许就是一种掠夺的行为,对那方世界有着极大补益。 “天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想到各种典籍之中曾经有过的描述,张南心中转动着古怪的念头,心里却是涌起一种渴望来。 回首望去,那里旆旗如海,战将如云,金兵大队人马又扑了上来。 强忍住杀回去,看看能不能多挣一些紫气的妄念,张南拔转马头,也不顾那远处不敢上前的小股金兵,冒雨直冲入小村之中。 他在那里看到了人影,身形有些熟悉。 第二百三十五章 凶险万分 四处横尸,血水顺着雨水流淌。 潮湿的空气中腥气扑鼻,屋宇倒塌处,一片地狱情景。 这, 就是战争。 张南心里涌起一阵悲伤。 还没来得及继续感叹,远处就响起惊喜呼声。 “将军,您还活着。” 刚刚踏马入得小村,远远就有两骑奔了过来。 当先一人跑到近前,滑落下马,滚伏在地,哽咽说道:“属下以为,再也见不着将军了,只见到无穷无尽的金兵围困上来……待到末将杀出边界,就发现兄弟们全都失散,将军也不见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张南身上的插得密密麻麻的箭矢,既是惊恐又有些难过:“属下失了护卫之责,请将军责罚……” 他身后是一员沉默彪悍的汉子,也跟着低头请罪:“请将军责罚!” 说失散,当然是说得好听,其实是全都死了。 虽然这是前身做下的蠢事,张南也有些感同身受。 这都是自己的嫡系军马,也是仅剩的班底,就这么一战打得全军覆灭。 心疼的感觉怎么也压抑不住。 他下马扶起高瘦汉子,沉声安慰道:“这不是你们的过失,是我太大意了,我对不起战死的兄弟们。 长贵,石头,你们很好,还记得回来寻找,这次不但没有过错,还有功劳。至于金兵贼奠,来日方长,再做计较。先回营吧。” 这两人就是原身杨再兴从九龙山带到岳家军的嫡系。 也是最早跟随他的两员悍将,背弓的叫肖长贵,身材高瘦,为人机变不失沉稳,执镜的叫王石,力量很大,做战悍不畏死,性格沉默寡言,不喜说话,不过,只要交待什么事情,都会不折不扣的完成。 平日里无论是冲阵还是安营立寨,这两人都是跟在他的身后,任劳任怨,做了好多事情。 虽然勇力不见得很强,但却是得力的帮手。 张南本来以为自家这个便宜将军已经当到头了,手下三百嫡系打得一个不剩,却没想到还有两个亲信手下活着,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哪里还舍得责罚,连忙安慰。 过了今日再说,至于手下兵力有损,到时想办法再补足就是了。 肖长贵心眼较多,这时就有些犹豫,想说什么,又把话吞入肚中。 只是动作未免就迟缓了一些,被张南看在眼里,“长贵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将军,现在回营,王总管那里须不太好交待。” 张南冷哼一声,“交待?哪里用得着什么交待,不用理会,此事本将自有分数,回营吧。” 说着,他就拍了拍得胜钩上挂着的头颅,上马就走。 “是,将军。” 肖长贵一愣,与王石两人也急急上马跟随。 过了好一会,方才喜道:“这,将军杀了金贼万夫长完颜礼,难道这是他的头颅,还有这匹乌云踏雪……” “咦,这马儿叫乌云踏雪吗?名字很不错,的确是好马。” 乌漆麻黑的大黑马,马蹄一圈白毛,看起来煞是好看。 张南笑道:“的确是那贼子的脑袋,这一次,就是他带兵设下陷阱,差点被困死在了小商河,好不容易,我才杀将出来,却没料到他会把脑袋送上门来,这份礼倒是不好推拒,只得收下了。” “将军神威不凡,稍加发力,贼将授首……” 肖长贵的马屁拍得的确不是很好。 但张南却不挑剔,闻言哈哈大笑,三人三骑,趁着大批金军还没有追上来,穿过林间小道,直奔颖昌城。 …… 宽广的地下大厅之中,所有屏幕都渐渐熄灭。 屏幕中的光影越来越是模糊,直到再也不见。 厅内数百人全都长长吁了一口气,有悲伤,有放松,有赞叹,有激昂…… 一直面容平静,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的校长苏永正,此时也是忍不住有些激动。 他狠狠的挥了挥手,沉声说道:“没错,就是如此,幸好这次有张南加入其中,否则,还真不知道对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有了这第一手资料,以后再次进行计划就要顺当得多,也会有更多收获,最重要的是,能够免除无谓损失。” 说到损失二字,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刚刚这一会,就象连篇大戏一般,从一开局,就在七彩通道之中丢了一人的性命。 “可惜了东南海军的唐锋,还在半途之中就没有撑下去,这次不知怎么向军区交待。” “唉,这也是命,没办法的事情。” “幸好,其余九人都到了目的地,虽然情况不尽如人意,好歹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剩下的事情,就看他们各自发挥了。” 耿院士性格就像他的姓氏一样,真的那么耿直。 他并不关心是不是有人丢了性命,再也回不来家乡,他关心的实验是否功成,任务是否有了进展。 屏幕中刚刚显现的自然是九人跨入另外一个世界的情况,全都历历在目。 白依依的精神光点附身在一个街头卖艺女子身上,原身这时正在卖身葬父,颠沛流离再加上营养不良,她心力交瘁,当场倒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不得不说,白依依实在是机灵,她只是愣怔了一小会,就立刻接受了自己的人设,把一个无依无靠的落魄江湖女子演绎得维妙维肖,同时,也引动了一个贵妇人的恻隐之心,被买入府中。 不管是做为粗使丫环,还是做为琴女歌伎,总算踏出了立足的第一步。 …… 李逸则是出现在豪华府宅之中,附在一个久病身亡的世家公子身上,他醒过来的时候,正有如狼似虎的恶奴要把侍奉身前的侍女拖出去杖毙。 从他嘴角的黑血可以看得出来,这一位,似乎是被药死的,也不知是谁下的狠手。 如果不是李逸附身活了过来,想来还会牵连许多人丧命。 不过,随便想想也能知道,李逸接下来的际遇也不算是多么轻松,还要迎接世家大族不知哪里来的风刀霜剑。 …… 而方芸呢,却是出现在一处极其宽大的草棚中,眼前就是堆积如山的衣甲鞋帽,这是一所洗衣房。 北风呼啸着,她十指纤纤早就裂开了无数道血口,身材瘦得皮包骨头。 看她模样,还要洗掉这堆衣服。 原身也是怎么也熬不下去,一头栽落水中,再也没浮起来。 更没什么人发现。 方芸降临她的躯体之中,好不容易才爬上岸来,喘息了许久,才慢慢回了一些元气。 也不知她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 明惠出现在一所寺院之中,冻饿交加。 吴建连出现在山贼群里,抢劫商队的时候,被人在腹部捅了一刀。 …… 各人都有各人的际遇,无不凶险万分。 第二百三十六章 第一桶金 “我终于明白了,那几次为什么只有少少几个人得到收获,光是活下来就很艰难了。毕竟是掠夺对面的世界本源力量,有着种种反噬也算是可以理解。” 耿院士叹道。 “这次若非张南的灵魂心光强大到一定地步,还不能照亮前方,说到张医生这个人,你们怎么看,他直接就附身大将,还是历史名人呢……不知接下来会不会再次带给我们惊喜。” 他的脸色悲喜交集,说着话还不忘死死盯着大厅中间的一个透明容器。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丝紫气。 张南猜不到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来历。 但是,绿柳基地之中的这些研究人员心里却是清楚的,他们更是经过繁杂的公式,证明了在某种行为模式之下,可以获得这种力量。 也知道这种紫色气息有着何等妙用。 不但能提升个人实力,更能打破世界的局限。 如果收获够多。 有朝一日,这个世界甚至会得到晋升。 不说人人如龙,地球宛如仙界,至少会比现在强大许多,也能让本土诞生的力量更加强大。 从而更好的应对外来敌人。 这才是希望的曙光。 主事者,把这种力量导致的变化,称之为位格抬升。 这才是“天门计划”实施的本意。 就算牺牲再多,耗费再大,只要是有着收获,都是值得的。 “希望一切顺遂,这一次误打误撞的,倒是要感谢萧东湖副校长了,他心怀执念,自作主张把标注的宋史送给张南,没想到竟然有些用处,是巧合也是运气吧。” 苏校长不知怎么说了。 远处主动辞职的萧副校长,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去京城,而是守在一个封闭的金属房间外,老泪纵横。 他并不知道大厅里所发生的事情,如今也没有资格参予其中机密。 但多年苦劳,却也没有被彻底隔离,还是被允许在有限的地方活动。 例如上一批进行计划的金属房间通道处。 有一间房外面,就可以从窗口看到里面的人。 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躺在营养舱里,脸上万年不动的没有一丝表情,眼睛紧闭着,宛如冰封。 如果不是胸口还有着细微起伏,基本上已经可以判定她的死亡。 这女人,就是萧静初,也是萧东湖的女儿。 “两年了,乖女儿,你还能不能回来? 我这次托了人去救你,你一定要等着,不要出事……” 说起来,萧东湖其实已经魔怔了,但无巧不成书,他抱着万一的心思,到处求人,终于迎来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 到底是把这丝“气运”用在精神提升上面,还是用在肉身强化上面。 张南有些纠结。 “精神力量提升的话,能量完整无损的带回主世界去,这也是天门计划的最终目标,个人实力也能得到最大效率提高,按理来说这种选择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但是,如果只是提升精神力量,在这个世界又不能放出体外,更不能实时增加战力,接下来的险恶局面,很可能难以应付,走得不够长远。” 这其实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主要看的是长远利益还是眼前利益。 一路策马疾行。 张南想了良久,终于还是慎重其事的把自己收获的“第一捅金”用在提升肉身强度上面。 紫气如烟一般,在精神的掌控之下融入肉躯,他只感觉到胸口处光芒一闪,火红色琉璃形状的心脏更显明亮透澈……肺部也跟着亮了起来,有着三分之一的部位整个化为亮白色,象是最华贵的精金似的,耀眼生辉。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浓浓的血雾喷出口鼻,夹带着乌黑杂秽之气,身体就是一轻,只感觉坐在马上如坐云端,轻飘飘的。 吸入肺部的空气又清灵许多,整个身体如斯响应,起了连锁反应,细胞更紧致完美,肌肉更加强大,骨骼也更是坚固。 他捏了捏手中亮银枪杆,捏得枪杆嘎吱嘎吱响。 低头看去,就见到枪杆之上,已悄无声息的被捏出一道道指印来。 “好家伙,只是肺部转化三分之一,身体力量就已经提升八百斤有多,如斤加起来,都快三千斤力量了,这是全方位的提升,体质也强了许多,身上的伤口变得发痒,很快就可以自主痊愈……” 张南默默体察着身体的变化,心里不可抑止的升起喜意。 身后肖长贵和王石两人惊咦一声,抬头看了前面马上的自家将军一眼,只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起了变化,又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对了,那个身影看起来更显伟岸,威势也更强了。 难道又强大了一些。 不对啊,刚刚冲阵回来,身受十余箭疮,更是失血过多,在伤好之前不说实力退步许多,怎么还可能进步呢? 两人心里猜测着,想不出其中原由,却不由自主的信心更强一些。 一直以来,将军身经百战,总是越战越强,也许是天命相护…… 跟着他就是了,其他的不用多想。 话说回来,有这样强大的主将,自己跟在身边,也能多立功劳,生命也更加会有保障一些。 原本袍泽伤亡殆尽的悲痛,渐渐的就从两人的心里消失。 张南敏锐的感应到了身后两个属下的心灵变化,却没有多做理会,总的来说,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自己的选择看起来没错。 之所以选择强化肉身,是因为张南想明白了。 生意还在做,自己还要在这个世界呆上不知多久,那么,就有必要继续投资…… 先提升肉身,提升当前能够发挥用途的实力,就算这股力量以后带不回去。但是,实力强大了,自然能更好的应对危局,撬动本源,收获更多力量。 也就是说,用这份力量做为本钱,他可以做成更大的生意,得到更多紫色气运。 就如滚雪球一般的,紫气越来越多,到最后精神力也可以更加壮大,到得那时,才是真正收割的时机。 眼光要长远,布局要精细。 这才是可持续发展之道。 做出了选择之后,力量又强大了不少的张南,这次再无顾忌,打马入城,直闯军营。 当然,还不忘把那几个故意拦路的看门官抽了几鞭子。 打得几人头破血流。 这是杨再兴的本性。 在张南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那位猛将兄,本来就是鹰视狼顾的性子,并不会太过体恤普通兵士,更何况是有人针对于他,这哪里还忍得住。 如此性格,张南并没有想过要改变。 至少,在初来乍到的时间段,他还需要继续维持这种人设。 第二百三十七章 无双虎将 蹄声的答,三骑奔行在街市之上,并不急着中军大营复命。 刚刚来到这里,有些事情在心里纠成乱麻,还没有想得清楚,张南正要细细疏理思绪。 比如,以后自己该要如何行止,到底是维持原来杨再兴的道路,扮演一个勇猛无双的粗莽武将。从无脑冲阵,到受伤隐退,消失在众人眼中…… 还是抛弃一切原则,踏破一切规矩,按自己的心意,锐意进取,走出一个不一样的前路来。 从安全方面来说,自然是前者更好,也不容易引出什么麻烦来。 做起来也简单,就是借着受伤的机会,退居幕后,不再直接充当锋矢,头铁硬扛那数十万金兵…… 先前与肖长贵和王石稍做交谈,别的还不是十分清楚,但有些事情却是明白了。 在如今所处阵营之中,自身地位其实并不算太高,准确的说,就是一个打手,充其量级别高了一点。 他的身份就是一员裨将。 所谓裨将,按宋制来说,职级在牙门将之上,比不上偏将副将。 更加比不上什么主将大将了。 他的直属兵力,其实就只有几百人。 亏张南还以为,自己的手下有数千兵马,一直战斗,到最后剩下不多而已。 却没想到,原来就是一员小军官,领兵不多。 这种待遇,跟原身所表现出来的勇武并不相配。 想想也明白,能够带着三百人冲击金兀术十万大军,从早上战到天快期黑,最后还是敌方用计赶入小商河淤泥之中,才被万箭穿心而死。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荒不择道,且战且退。 杨再兴是可以从万军之中再杀出来,然后逃到宋营驻地的。 如此勇将就当一个统领三百多人的小军官,可想而知,他是怎样不招人待见了。 因此,如果以伤势为借口,直接缩头,不去出头争锋,并不会有什么阻碍,以他的身手,即算是跟随着大军冲阵,也会十分安全。 第二条路,危险是危险了一点,甚至还可能里外不是人,不但外有强敌,还得面对内部的倾轧排挤甚至陷害。 但这条路也有一些好处,那就是自己能得到更好的收获。 来之前,苏永正校长说得虽然不多,核心目标却是点明了的。 天门计划的精髓所在,就是他们这些人,能取得的成就越大,改变原有格局越多,就能收获到大量的源力。 也就是张南自己所理解的气运之力。 问题在心里盘旋了一会,张南并没有纠结太久,就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多选择。 不说他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想好好完成任务,得到更多收获。 就说当初在传送之时遇到的那两个帆船人影,曾经射出一道青色光点,如今正附在精神之中,怎么也驱除不去。 这明显就是实力不够。 实力怎么来,境界怎么突破?能不能赶在对方动手引动青色烙印之前,就消除隐患? 张南没有别的办法,保险起见,他唯一能做且必须要做的,就是加速获取紫色力量,不但要锻造出强横肉身,更要以身养横,把精神力提高蜕变,缩小与那青色光点力量品质的差距,再来一点点磨灭掉那丝力量。 需要赶时间。 否则,迟早都要玩完。 同时,四周传来的窃窃私语声音,让他彻底明白了自身如今面临的局势,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退路可以走。 此时暴雨初歇,家家打开大门,偷偷看着长街之上走过的三人三骑,尤其是见到张南身上箭杆密布,宛如刺猬般模样的雄壮躯体,眼神中全是震恐。 “那是杨再兴?” 有人认得他们,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传得满街百姓都知道了。 “游奕军传来消息,说杨再兴领着三百铁骑直冲兀术十万大军营盘,彻底陷身重围,从朝到晚,杀了整整一天时间,还说恐怕已经救不回来了,却没想到他自己杀出来了。” “错失良机啊,如果当时有一军出动,从侧面杀出,很可能真的冲乱金兵大营,取得天大战果。” “胡说什么呐,先前大雨倾盆,视野不清,金兵野战极强,乱战之中,又得靠多少兵马,才能杀穿军阵。依我看,还是谨慎点好,一旦中了埋伏,就全搭进去了。” “也不知杨将军身上伤势可有大碍,看那箭杆,怕不是中了数十箭,这样都不死,真乃虎将也……” 有人担心赞叹。 箭杆插在身上,已被削去箭羽。 张南本想拔出箭杆,包扎伤口,想了想,暂时没有这样做。 身上血迹淋漓,箭杆参差,看起来就十分恐怖,他想看看,自己已经这副模样了,事后迎接自己的到底是叙功,还是问责? 听到旁边的议论,肖长贵和王石面色复杂,张南心里却是没有什么波动。 先前一战,即算是颖昌百姓,也知道城中并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往救。 当然,还真不能怨怪人家主将心狠,实际上,为了搭救陷身重围的小股兵马,再把手下军力无谓牺牲,没有太多必要。 “……果真是无双虎将啊,就算是身处绝境危局,也能杀将出来,身被数十疮,面不改色……” 有人在旁附和。 也有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什么虎将,我看就是一介莽夫……明知不敌,偏要冲阵,手下亲信三百余将士终于也死了个精光了吧。 听说杨将军身经数十战,次次都能全身而退,跟着他的军士次次都是损失惨重,现在不知道已经换了多少批人了。” 这人的声音不敢太大,换做原来的杨再兴肯定是听不到的,但如今张南经过紫气洗唰身体,精神力比起原身更是强上许多,耳聪目明得多,就听得清楚,脸色更加黑了。 想想也的确如此。 不能带着手下士卒升官发财,只是带着亲信手下送死的将官,又有什么荣耀的。 不称他一声灾星,已经是人家很有口德,说话不太尖刻。 “兄台慎言,不该说的不要说,传入中军执法营耳中,你不要命啦?”旁边一人呵斥,“我听说杨将军为人桀骜,不得上官所喜,所以,次次都是极为艰难的任务,次次九死一生。 这一次损兵折将回来,一个不好,王总管怪罪下来,很可能会承担不起……” 张南驻马细听了几句,心里隐隐有着同感。 他也发现气氛有些不妙了。 难道刚刚死里逃生,还有人敢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开始打压功臣良将。 连街头百姓都明白其中的凶险,当时的猛将兄为什么就没有发觉这一点呢? 张南摇头,这事看来还是得依照自己的方式处理。 他眼中冷光一闪,面色如铁,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来。 脑海里的紫色气息一点点渗入五脏六腑,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有痛楚传来,反而出现一股极致的骚痒,弄得心血时不时的亢奋翻腾,就想大打一场。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不但无功,反而有过 颖昌城中心最大的豪宅所在,此时旗帜林立,戒备森严,已成中军驻地。 张南下马,禀告上去,很快就有人引他面见统制。 一进军营,就见十数顶盔贯甲的武将或坐或站,齐唰唰的望了过来。 坐在中间的是一个年约四旬,笑容温和的长脸高大汉子。 正是中军统制王贵。 王贵这人怎么说呢,张南来时就已经补了功课,知道这人在岳家军中位高权重,深得岳飞信赖,常常把中军相托。 除了岳飞本人,比他地位略高一些的,就只有张宪了。 这是一员老将,老是老谋深算的老,武力或许不见得有多强大,但是,调兵遣将统合军力很有一手。 平日里协助岳飞管理兵马和后勤,为人谨慎,逢人先笑三分。 唯一让人有些不齿的事情,现在还没发生,等到岳飞被十二道金牌召回临安之后,这位忠心耿耿的王统制继任鄂州驻扎御前诸军都统制,并且经过一番折腾之后,默认宋廷对岳飞的诬陷之词,压制诸军反抗情绪,最终陷岳飞于死地。 对于每个人的操守,张南不予评价,面对刀斧临头,有些人贪生怕死也是常态。 但王贵还是有些不同的,他身为岳飞身边最受信重的大将,最后却做出如此选择,虽是迫于无奈,但怎么也让人喜欢不喜来的。 当然,这跟张南无关。 他首先还得复命。 “统制大人,末将此战虽未竞全功,却也大有斩获,追击兀术十里,斩杀三千余金兵,并取得金贼大将完颜礼首级……” 张南微微躬身,朗声说道。 如果换成原来的杨再兴,此时早就开始请罪了,出兵之前,也不知怎么弄的,他还立下军令状,声称不斩兀术决不回还。 确实,按原来的轨迹,他的确没有回来,于小商河中被万箭穿心,死后箭头都能烧出几十斤来,死得惨不忍睹的说。 但现在不是没死嘛。 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立下的军令,有没有真正完成,他杀了金兵是真的,斩了金将是真的。 因此,就是有功的,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他是这样认为的。 四周众人微微一怔,全都愕然。 似乎有些意外张南的夸功。 很快就有人上前验过张南带回来的头颅,点头认可。 王贵叹息一声,上前两步,目光复杂的看着张南身上箭矢断杆,沉痛道:“杨将军辛苦,这一战危险万分,能回来就好。对了,你麾下兵将呢,莫不是全都折在兀术阵中……” 说着说着,王贵捶胸顿足,十分惋惜道:“都是百战精锐啊,就这么生生没了,可怜了他们的家人,此时正倚门相望。罢了,总算不是全军覆没,可堪慰籍了……放心,你们的仇不会不报,等元帅赶到,就全军出动,定然取得完颜宗弼的脑袋,告慰战死将士英灵。” “岳元帅快到了?” 张南心思敏锐,听到这个消息,隐约明白了中军驻军不动,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了。 如今中军兵力略显不足,或许是拖住对面大军,分兵四面出击,先清除金兵各方羽翼,然后四面合围,寻求决战。 当然,他们还生怕金兀术大军察觉有什么不对,因此,还会时不时的派出小股兵马不断骚扰,让金兵十万大军不能分兵回援…… 而杨再兴自然就是这种骚扰攻击势力的其中一股。 原本的吸引仇恨之举,偏偏被他打成了决死冲锋。 这事干得。 “对,岳元帅主力既到,我们就全军出击……再兴你立下大功,本来当赏,不过……” 王贵面色为难。 旁边一个身着铁甲、面呈淡金色的威猛大汉出列,抱拳大声说道:“总管,杨再兴贪功冒进,无功而返,虽然略有斩获,但损兵折将,却是功不抵过,说是要赏,也说不过去吧。” 张南目光微凛,记忆中这人叫呼天宝,职级远在杨再兴之上,是中军大将。 军中演武之时,曾经被杨再兴打落马下,丢尽颜面,因此就记恨上了。 这家伙实力其实不弱,练得骨骼如钢,肌肤似铁,兼且身高力大,冲阵勇猛。那次被打落马下,灰头土脸之后,逢人就说是自己的战马不太争气,一时失手。 但让他再来挑战杨再兴,以雪前耻,却是不敢的。 事后呢,就免不了事事针对,仗着他的职位远高于杨再兴,那是特别恶心。 这次之所以三百余骑冲击十万大军,呼天宝出言挤兑挖苦也是一个原因。 按说这种军中较武,输赢常事,也算不得什么,不至于记恨到如此地步。 但这事也要看是什么人。 杨再兴呢,以他的狗脾气,打赢了对方,那自然是目中无人,见着了就说对方手下败将,骄傲得不可一世,这也没谁了。 对方是上司呀。 听到呼天宝的说词,王贵还没说什么,旁边又有一员黑脸大将走了出来,“对,若是人人都象杨将军一般,咱们岳家军还没打上几仗,手下士卒就已经死光了,还谈什么收复河山,驱除金虏?依我看,此战不但无功,反而有过,当罚……” 这位是呼天宝的弟弟呼天庆,说话更是有理有据,为人阴险得多了。 帐内本来还有些人认可张南先前的夸功,被这么一说,看向张南的目光就不对起来。 倒不是觉得他真的没有功劳,而是这种行为,的确是太过残酷。 人家不说爱兵如子,你打着打着,就把亲信手下全部打光。 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啊。 斩了数百上千金兵有个什么用,金兵数十万,个个能战,而岳家军真正的敢战能战之士,已经越来越少了,这样无脑拼下去,迟早会兵败如山倒…… 所以,此风不可长,想要取胜,还是要动点脑子打仗才行。 感受到军帐内各人情绪,那种疏离和排斥,是如此的明显,如此的格格不入,张南突然就明白了。 记忆毕竟只是记忆,就象过电影一样的,从脑海流过,有许多事情没有触发之前,并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此时被人如此针对,他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情。 这些人本是宋室官兵,还有一些人是良善百姓,原身却不一样。 当时蓸成啸聚一方,领兵十余万劫掠四方,他就是曹成部下大将,后来,曹成兵败身死,他还带兵直接反抗朝廷,在岳飞带兵攻打之时,曾经偷袭杀死岳家军大将韩顺夫,并且,阵杀岳飞亲弟弟岳翻。 后来兵败,岳飞也不知道是气量太大,还是另有原故,并不记恨他杀死了自己的弟弟,只让他归降官兵,让他报效国家。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不堪一击 这样就很明白了。 且不说原身家世如何,但从他成名开始,就是身处流寇群中,还是其中的头牌大将,并且,四处劫掠反抗朝廷。 这种身份并不让人喜欢。 流寇出身倒也罢了,岳家军来历复杂,什么身份的都有,只要心存报国,往事也就不提。 但杨再兴还有一个污点,怎么也洗不脱的,他在两军作战之中,还亲手斩杀了岳飞的亲弟弟岳翻。 虽说岳飞不记恨,其家人也已经原谅了这家伙,但架不住岳家军手下将领会多想一下。 表面上不在乎,不等于真的不在乎。 或者说,为了家国大计,有些事情不能太在乎。 内心怎么想谁又知道? 可别忘了,即算是岳飞对杨再兴真的一丝芥蒂都没有,岳翻本人跟岳家军的这些武将也算是同僚,是袍泽,也是有着交情的。 于是,杨再兴身处岳家军中,地位就有些尴尬了。 无论他怎么做,这黑历史怎么也是洗不白的。 阴暗一点的想法就是,你不是武力高强吗?那就多杀一些金兵金将,然后以身捐国,这就算是发挥最大的作用了。 所以说,有些事情不能深思。 想多了就刻骨生寒。 张南沉吟了一会,看着义正词严的呼天宝呼天庆兄弟,还有满脸痛惜的王贵,以及四周面色各异默不作声的众将领,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毕竟不是原来的杨再兴了…… 不但没有惶恐,反而有些想笑。 就这些人,也想驱除金兵,恢复河山,怕不是在做梦。 按原来的轨迹走下去,有些事情,意外其实就是必然。 张南没说话,他身后默默跟着的王石恼了,这家伙就是一根筋,跟块石头似的,他可以跟着杀敌,也可以跟着送死,就是不能跟着受委屈。 “我们将军出生入死,斩将夺旗,一战灭杀数千精锐金兵,身被数十箭伤,差点丧命。总比某些人躲在后面贪生怕死暗箭伤人要强吧,如此大功,不加重赏反而责罚,怎能让人心服?” “放肆,中军大帐,哪里容得你一个小小队正口出狂言。” 呼天宝勃然大怒。 是, 杨再兴武力很强,就算是官职不高,他也不敢当面做得太过,还得依照规矩办事,让对方心甘情愿的领罚受死。 可这长得四四方方象石头一样的大头兵算什么东西?也敢讲自己是在贪生怕死。 他话音未落,锵的一声就拔出长刀,闪电般当头砍下。 眼神中全是阴冷。 这是杀鸡儆猴,杀给张南看的。 就看看你在中军大帐之中,敢不敢以下犯上。 只要胆敢出手,就是大罪,当场被捉拿下狱,甚至直接斩杀都有可能。 呼天宝看起来象个小人,出手之时却是威凌四射。 上身肌肉膨胀,两只手臂粗得象是常人大腿,刀光一闪而下,就象没有半点重量,破风之音啸叫呜咽,眼前就是一座山,他也能一刀两断。 变故乍起,账内众将领却却没眼睁睁看着,眉头也不皱一下。 更别提出言喝止了。 军中最重规矩,重视上下之别。 一个区区队正,胆敢出言顶撞辱骂中军大将,那是自己找死,被杀也怨不得旁人。 严格说来,大家都认为杀得对,没什么不妥。 除了张南。 他沉默不语,实在是还没决定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岳家军众人,以后又该如何行止。 说来说去,他毕竟不是以前的杨再兴,原身的恩怨情仇,在他看来就如过眼烟云,并不放在心上…… 还没想得太过清楚。 呼天宝就要杀人。 还是斩杀自己唯二的两个手下。 这还了得。 那就不用多想了。 不如快刀斩乱麻。 嗖…… 张南突然抬头,在啸叫刀风之中,一点银光如同星光炸开,众人眼前一花,呼天宝手中急速斩落的长刀,就碎成十来段。 咣啷…… 金铁坠地,呼天宝如遭雷击,蹬蹬蹬连退五六步,强行站稳身体,脸色已是变得雪白。 银枪锋锐,血光缭绕,枪尖直愣愣顶着他的喉咙,已经破肉半雨,血丝渗透出来,殷红扩散。 张南轻笑道:“只不过是炼骨三品境界,就这水平,也敢在我面前出手,你怕是活腻歪了。” 直至此时,空中的枪影方才消散,嗡鸣声不绝于耳。 只要他手腕一拧一送,就能在力尽之后,再次生出生力来,把呼延宝喉咙刺穿…… “枪下留人……”王贵面色大变,一股羞恼之意涌上心头。 胆子真是太大了。 这还是在中军大帐之中,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杨再兴就敢碎刀伤人,更是拿枪指着中军营大将的咽喉,看样子,还要不依不饶。 他想也不想就拔剑在手,一剑横斩。 剑光如轮,这是想要斩断枪尖,救下呼天宝。 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是他中军大将,自己如果不表露态度,不闻不问,以后还怎么带兵? 怎么服众? 比他更快反应的是呼天庆,兄弟连心,呼天宝手中长刀刚刚破碎,在枪芒笼罩的那一刻,他就俯身前冲。 喉中咆哮着,背上巨斧落在手中,力劈华山一个抢步当头斩落。 这是攻敌之所必救。 若是张南还想继续攻击,就要承受这一斧之力。 “哼……” 张南冷笑一声,长枪倒未直刺,手腕一抖,就枪尖锋锐就振出一个箩筐大小圆弧,枪身震荡间,震开王贵一剑横怕,与立斩斧光交错而过,后发而先至的拍在呼天庆的胸前。 钢甲蜂鸣炸响,碎片四溅。 呼天庆吭也没吭一声,斧刃再也斩不下去,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被枪刃拍击得倒飞出去,跌飞十余步远,跌在地下翻了两个圈,嘴里狂喷鲜血。 看他胸前微微凹陷,恐怕已是断了不知几根骨头。 内脏受伤自是难免了。 枪芒一放一缩,圆弧消散,锋锐仍然顶在呼天宝的喉间,仍然入肉半寸,好像根本动也未动。 只不过,王贵手中断成两截的长剑,还有呼天庆倒在地上狂喷鲜血可以证明,刚刚的一切并不是幻象。 而是那个身上插满箭杆的重伤男人,呼吸之间,就击退两位大将的攻击,并且,呼天宝的生死仍然在他的掌控之中。 吁…… 众将领倒抽一口冷气。 齐齐后退两步。 第二百四十章 不要伤了和气 所有人都知道,杨再兴很厉害。 他那套杨家枪法,似乎是出自嫡传。是鼎鼎有名的杨家将后人。 但是,所有人都不会承认这一点。 天波府忠义传世,杨家满门英烈。 怎么可能出现一个流冠出身的痞子呢? 这完全不可能。 大多数时候,大家都会认为杨再兴其实是冒领杨家之名,他就是出身寒微,招摇撞骗,实际上并没有得到杨家枪真传。 即算如此,杨再兴身为流寇其间,凭借着劣势兵力,也与岳家军打得有来有往,更是杀将破阵,很有一段时间并不落于下风。 单凭武力,整个岳家军,除了岳元帅本人,只有张宪还能稍稍压住他半头,这样的勇力,就算是再看不上他的为人,也不得不说一声厉害。 但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这些将领就算承认杨再兴厉害,也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勇猛匹夫,也只能给大军做个先锋,冲阵敢死而已。 真的怎么重视是没有的。 在他们心里,自己也比杨再兴差不到哪去,弱也弱得有限,真正对阵交战,没有三五十合,也很难分出胜负来。 这是武将的自信,也是实情,真正切磋比武的确是如此。 但那只是以前的杨再兴。 如今却不一样了。 随着张南入驻,杨再兴再非往昔,不说他五脏淬炼,在紫气的冲刷之下,力量体质大涨,就说他的精神力远远大过原来,能够从极细微所在掌控全身力量。 最重要的是,他能够凭借天眼看清对手招式,未卜先知般的看清别人体内气血走向,抢先一步攻击对手,这种实战能力,说是强上一倍都有些小看他了。 因此,就出现眼前的局面。 呼家兄弟就如小孩一般在他手中并无半点还手之力。 而中军统制王贵总管大人亲自出手,也是落得过剑断当场的下场,脸面全无。 三人出手,竟然全都没有挡住他的一招。 如此威风,如此煞气,让人心中顿生寒意…… ‘若是他狂性大发,反出兵营,帐中大将至少要死上一半吧,就算是号令全军围杀,在他死之前,自己这些人又能撑得住几个回合?’ 冷兵器作战时期就是如此,一员顶级大将的威慑力是无以伦比的。 人多势众不可怕,权倾天下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无法无天,偏偏又能随意决定自己生死的绝顶高手。 与他同处一室,简直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心里特别没底。 “杨将军,你欲何为?” 王贵扔下手中断剑剑柄,后退两步,只感觉面上火辣辣的。 眼前的杨再兴明明失血过多,面色苍白,眼中还疲惫得全是血丝,可以他的眼中,却生似眼前就象一头呲着獠牙的白额大虎。 就欲择人而噬那般。 “杨将军休要发怒,先前呼家兄弟说话也是口不择言,语出无心,大家同为军中兄弟,大战在即,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是啊,是啊,呼家兄弟说话鲁莽,老牛在这里替他们赔个不是,用不着打打杀杀的吧。” 这却是看着王贵下不来台,就有两位将领上前打圆场了。 这两人张南也是认得。 斯文清矍那人名叫董先,未语先笑,看起来颇有几分儒将风度。 另外一人长得豹头环眼,虬须如针,却是牛皋。 同样身为中军大将,位高权重。 结合脑子里的不知是演义还是正史,张南知道,这两位以后会在岳飞死后,同样高官得做,骏马得骑。 过得是相当惬意。 不用问了,在岳元帅死后,这两人肯定是投另外攀了高枝,得到了重用。 难怪偌大的岳家军中,除了岳家子女,竟然无有一人反抗,替岳元帅喊一声冤。 说实话,对于这种人,张南是看不起的。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事情不是还没发生嘛,并不能以他们以后的所做所为,来判断他们的忠奸。 话又说回来,这些人到底是忠是奸,又到底是忠于何人,是宋室还是岳家,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现在还是泥菩萨过江,过得并不怎么样,哪里需要操着那些闲心。 此时正好有个台阶好下。 真杀了呼家兄弟,别的不说,岳家军自然是呆不下去的。 这跟张南的计划不相符。 “这次就饶你狗命,我杀不得完颜宗弼,还杀不得你呼天宝不成?不知死活……” 张南手中银枪一收,枪芒如同蛇信闪动。倒转枪来,枪尾重重矗在青石地面之上,入石盈尺…… 整个大帐被震得簌簌发抖,灰尘滚滚掉落。 张南身上杀气凛冽,眼神睥睨,一时半会之间,竟然无人敢于对视。 尤其是呼天宝,脸色如同刷了一层白粉,没有半点血色,张了张嘴想要放个狠话,嗓子却像是干得冒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才吓得狠了,此时死里逃生,背心已然失透,呼天宝竟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眼前也微微发黑眩晕。 好险。 “以前也没见他这般厉害啊?怎么这一次强得如此离谱。” 呼天宝心里全是疑惑,只是低着脑袋,再也不敢炸刺。 军中最重武力。 差距不大,得来的就是嫉妒。 如果差距大到一定地步,无法追赶的话,那就只能臣服。 就如岳元帅本人。 说起来,他对老百姓当然是很不错,但若说对手下将领,却谈不上太过和霭,讲究的也不是以情义结交,而是以威严勇武服众。 谁不知道岳元帅性如烈火,忤逆不得。 又有谁不知道岳元帅武力盖世,专治不服。 说起来,所谓的威信,其实是打出来的。 如今的杨再兴,竟然也有了这个苗头。 这让人如何是好。 有念及此,董先呵呵笑道:“杨将军追赶兀术十里,杀乱金兵,更是斩了完颜礼,着实是大功一件,听闻那贼子诡计多端,很难对付,这次死在杨兄弟的手里,的确是大快人心。” “对,再兴你放心回家养伤,这次有大功于朝,自然不能不赏,来人,取黄金百斤,丝绸十匹,再加上……上品文房四宝两套,再兴你家孩儿如今正到了启蒙年龄,正是求学的时候,将军府总要帮忙物色一个学识渊博的先生才是,总不能耽误了他。” 王贵的话听起来更是暖心。 从关注身体健康到日常生计,再到对方小孩的家庭教育问题,那是考虑得周到细致,让人绝无半点后顾之忧。 饶是张南明知道这家伙只是嘴里说得好听,指不定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他仍然感觉舒服。 不愧是行营中军总管,能够把十万大军安排得井井有条,决无错乱,王贵的确有着过人之处。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官人…… 雨后,斜阳晚照。 昏黄的日光之下,西方泛起彩霞,美不胜收。 张南走在前头。 肖长贵和王石两人捧着丝绸和黄金,跟在身后,完全无视了街坊百姓那通红的眼珠子。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为什么要从军,为什么要杀敌,除了收复河山,解生民于倒悬,救万民于水火的高大志向之外。 当然是封妻、荫子,升官、发财。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说出来的。 打了胜仗,立了大功,当了将军,发了横财。 就是如今张南的真实写照了。 也难怪别人羡慕嫉妒恨。 无论是哪一朝哪一代,人心莫不如此。 刚刚在中军帐中,除了一开始的些许不愉快,在张南展现了本身武力之后,就变得欢聚一堂。 他升了一级,如今已是偏将衔,可以独领一军在外,不过,此时因为兵员紧张,又即将爆发大战,暂时没能补充手下。 王贵亲自发话了,接下来,只要招募到士卒,就会优先补充到杨再兴的破锋营中。 这就已经足够了。 不管对方是空言许诺还是真心重用?张南其实并不放在心上。 反而是别人眼里无足轻重的金子和丝绸,他看得更重一些。 在他看来,自己这具肉身,其实还有着许多潜力,并没有彻底发掘出来。 连年征战,又不懂得调养,身体看起来十分强壮,实际上是在破坏性透支。 真正过了壮年,就会每况愈下,指不定天天骨头痛内腑痛,老的时候延绵病榻,手无缚鸡之力,苦不堪言。 年老之后会怎么样,张南当然不会太过关心。 以后能在这里多久,现在还不知道,指不定很快就能完成任务,回归地球,想得太过长远也没有太多意思。 但是,长远不在乎,短期还是在意的。 身体存在暗伤,就不能百分百的发挥力量,也会影响身体进步速度。 这就是关乎生死的事情。 于是,一些药物的辅助就必不可少。 珍贵的药材,无论在哪里都是十分昂贵的,没有金钱想也别想。 所以,这金子和丝绸就很重要了。 也许是为了安抚,更或许是因为心里隐隐约约的惧怕,王贵这次难得大方,赏了百斤黄金,这是一笔极大的钱财,在颖昌城里, 院子都不知可以买上多少座了。 这里指的是毫宅,军中大将居住的那种,不是杨再兴居处这种普通民居。 岳家军虽然号称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打掳,指的也只是不骚扰地方百姓,不对贫困百姓下手,但是,对于为富不仁的富豪劣绅,就不在此例。 该治还是得治。 杀了几个典型,就能收拢亿万贯家财,军中人食马嚼的也尽可够用了。 至于是不是为富不仁,也是很好分辨的,端看那些有钱人是不是与金贼勾结。 那到底是不是勾结了金兵做了顺民呢,也决对不会冤枉到人。 这片土地,被金兵占据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岳家军打回来之前,那些地方大族,土豪士绅能够混得风生水起,弄出万贯家财。 你若说没跟金贼同流合污,那怎么可能。 以为金兵的刀子不利? 我之英雄,彼之仇寇。 若说岳家军在宋室百姓眼里,自然是救星,是英雄。 在那些金国将士和顺民眼里,自然就是万恶难恕。 没什么可说的。 以往的杨再兴或许没想过这么多。 张南心里却是门清,他知道,眼前的岳家军虽然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但却好景不长,很快就要走下坡路了。 不遭人嫉是庸才嘛。 何况,岳元帅还挡了许多人的路,得罪了太多人,包括高高在上的某人。 他不死谁死? …… 还算宽阔的民居稍显幽静,院子中几只鸡咯咯叫着飞来飞去,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小男孩拿着木剑追来追去,嘴里大呼小叫着。 “杀,看我杀贼……” 那不是贼,那是生蛋的大母鸡,孩子。 张南看得哭笑不得。 看着虎头虎脑的小孩,心里一阵柔软。 身体本能告诉他,这是自己的儿子。 不对,是杨再兴的儿子,名叫杨继周,从襁褓之中就跟随着征战,如今渐渐的长大了,懂了一些事,但是,却养成了野小子的性子,没有一点斯文劲。 事实上,不能要求太高了。 多数时间出门征战,颠沛流离的一个战将,哪里还有太多时间陪伴在家人身边。 更谈不上好好教育孩子了。 土黄色厚纸紧贴的木制窗户突然打开,女人柔美的脸蛋出现在几人眼前,“继周,你再闹小心你爹回来揍你啊,快回来温书……” 女人声音很好听,又透着丝丝无可奈何。 很明显的,孩子对她的威吓之言已经习惯了,并没有什么惧怕之心。 仍然拿着木剑跑来跑去,跑得额头冒汗,他听到叫声,回头看了一眼,脚下绊蒜噼啪一声就摔在地上,紧接着,小孩又再次一骨碌爬起,不吭一声的继续追击。 好象那几只母鸡是他的杀父仇人一般,不依不饶的。 “你还跑,都出汗了,小心着凉。” 女人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哐的一声,她放下窗户,从屋角里摸到一支扫把,气汹汹的推门出来,这是要揍人了。 就算是生气,女人仍然不显半点凶恶,眉若远山,眼如春水,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显得十分柔弱。 不可忽视的是她那没有血色的苍白面色,还有手臂衣袖卷起处,能看到的青黑筋络。 一看就有些病态,更有些营养不良。 张南一眼就看明白了。 这应该是日夜操劳,没有得到好好休息,并且还天天担惊受怕,导致的气血两虚之症。 这样下去,也许过不了太长时间,就会香消玉殒。 生在这个时代,丈夫出门征战,一个人在家拉扯着孩子,更要操劳生计,想想也知道有多苦。 身体虚弱也很正常了。 女人紧走两步,突然感觉不对,她抬起头来,愕然望向院外,眼泪水唰的一声就下来了。 手中扫把无声跌落。 “官人……” 第二百四十二章 因果和执念 “官人,你怎么了?” 女人踉跄奔到跟前,面色煞白,身体打摆子一样的轻颤,却是没有乱了方寸,连忙上来搀扶…… 实在是张南身上的箭伤太过吓人。 先前为了能让自己看起来更悲壮一些,也好开口邀功,他身上插得乱七八糟的箭杆,仍然矗在那里。 还有,破烂衣甲上面大块或干或湿的血迹,无不证明这一战的惨烈和凶险。若是没人就近探察他的脉膊和心跳,乍一看之下,谁都会认为此时已经命不久矣。 “没事的,慧娘,只是看起来伤重,实际上是轻伤。” 张南正不知如何应付前身的老婆孩子,纠结之间,见到慧娘担心得摇摇欲坠的模样,嘴里却是鬼使神差的柔声安慰了起来。 他只觉得,如果不这么做,心里会有愧疚感。 晃了晃脑袋,张南清醒过来。 此时才明白当日萧副校长请求他治疗自家女儿萧静初的失魂症由来。 “天门计划”异想天开,能让一个人奔赴另一个世界,成为另一个人。 看起来很厉害,很神奇。 但世上的事情,不可能就只有收获,没有付出。 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一些什么。 既然违背常理的得到一些机会,那就要承受一些危险。 例如,活成另一个人,在别人躯体里面,接下别人的故事,自然而然就会受到另一个人的影响。 张南细细体味着内心情绪,发现,这其实是肉身的反作用力。 也就是说,这具肉身本身,也有着悲与喜,爱和痛。 虽然已经没有了意识的主持,本能犹在。 这也是张南刚来之时,见到金兵就杀心大起,见到慧娘就心生愧疚的原因了。 有些人精神强大,意志坚定,受到的影响要弱一些;有些人精神意志微弱,随着天长日久,很可能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种行为,按某些教派来说,其实就叫因果。 也叫执念。 就别说肉身这么神秘难测的东西,平常买一套二手房,也会出现类似的各种各样问题。 新房主住进新购进的老房子之中,时不时的就能感受到前任房主留在屋里的信息,从墙上的挂画到壁砖的饰纹,以及地板的材质和客厅的小孩涂鸦,无不影响到住客的心情。 甚至,前房主在外欠了赌债跑路之前,被人问出了住址地点,还可能迎来一拨人甚至数批人的泼油漆、堵门跟踪等狗皮倒灶的事情。 这就是因果。 对张南来说,肉身的因果,他其实可以承继,也可以用强大的精神一点点控制清洗肉身中的每一丝精神烙印,斩断种种执念,不顾因果。 但这需要的时间不短。 否则,若是修练之时,甚至杀敌之时,时不时蹦出种种匪夷所思的念头来,反而会坏事。 倒不如顺天应人,替肉身了断因果,完成执念来得保险一点。 他化自在,和光同尘,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那就, 顺其自然。 想到这里,张南不再斩断心里时不时出现的种种念头,刹那间就决定了怎么行事。 杨再兴的执念是什么? 他平生愿望难道是战死沙场?当然不是…… 他也是人,吃的五谷杂粮,也有人的欲望和眷恋。臂如,眼前的这么两个人,女儿和孩子。 也许,在征战疲惫,满身伤痕之时,这两人所在的地方,才是最温暖的港湾。 “真没事,若非完颜宗弼跑得太快,这次就可以拿下他的狗头了,慧娘,你看,这次立了大功,还得了中军赏赐,家里柴米不多了吧,正好买点好东西,给你娘俩补补身体。” 看得出来,原身并不是很顾家的性子,家里不说一贫如洗,也算不得多么宽裕,这从家里的摆设也可以看得出来。 肖长贵和王石在一旁,眼眶也悄悄的红了红,低头默不作声。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家中的情景,更或许是想到那些还没回来,永远也回不来的一些老兄弟他们的家人,永远也等不到他们了吧。 见到此景心中未免就有些难受。 “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我先去请大夫……” 慧娘急得都快晕了,听到张南还在吹牛,眼中既是心痛又是责怪。 骗鬼呢,身上都快成马蜂窝了,还是小伤,吹牛也不是这样吹的吧,欺负自己没见过世面。 “真不用。” 张南无奈,自己的身体不一样,一身医术不说惊天地泣鬼神,哪是寻常大夫能比的。 这么点伤势,扎上两针,自动就恢复了。 此时也说不清楚,他就干脆不说了。 一把拉住慧娘,吩咐道,“你去烧点热水,准备一些干净的纱布,等下要用。” 或许是担心得很了,慧娘的手很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张南想了想,轻轻抹去她脸颊上的泪迹,和声道:“真没事,伤口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 “嗯。” 这年代就有一点好,女人并不会一个劲的坚持自己的意见,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张南的脸色,试图最后一次分辨他是否说的假话,嘴里还是乖乖应了下来。 转身就回屋烧水,准备伤药。 安抚了慧娘之后,张南注意力就移到了身边三步远处的小男孩。 男孩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子,愣愣的看着他,似乎想要靠近,又有些不敢。 “过来,继周。” 张南笑了笑,走过几步,摸了摸小孩脑袋:“你害怕吗?” “我不怕。” 小男孩很勇敢的重重点头,侧着头问道:“父亲,你是上阵杀金狗了吗?” “是,男子汉大丈夫功名马上取,杀贼报国等闲事。” “那我也跟你一起杀金狗。” 小男孩立刻高兴起来,跃跃欲试。 “呃……” 张南无语。 你这还太小了吧。要真让五岁小儿上阵,大宋国早就亡了。 他满脸尴尬,前身的教育方式看来真的很有问题,这么小的孩子不应该灌输一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不说让他有个快乐的童年,至少得多认几个字,学点微言大义吧。 这么下去,以后铁定是个老粗。 大字不认得几个。 跟他老爹一个样,最后就是当炮灰打手的命。 旁边的肖长贵倒是觉得很好,闻言哈哈笑道:“小公子胆量豪雄,长大了一定很有出息,将军后继有人了。” 王石习惯性的沉默,他平常时候不爱多话,是一开口就想杀人的性子,此时也在一旁狂点头,不用问,这石头也是如此认为的。 胆量嘛,还真挺不小,最重要的是这份向武之心。 拿着木剑追鸡赶狗胡乱比划的,随便看上一眼,张南就发现小家伙筋骨着实不错,是练武的好苗子,说不定日后真的能有成就。 “长大之后,或许吧。”回忆起进来前看过的宋史,他感觉杨继周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以后会干出什么大事吧,不过,那时候,杨再兴早就死了不知多久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铁憨憨 笑了几声,肖长贵叹息:“等到小公子长大,金兵或许早就已被赶去了关外,天下太平了,那时英雄也无用武之地了。” 看得出来,肖长贵和王石两人对岳家军的前景还是很看好的。 此时十余万大军一路向北,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打得金兵节节败退的,眼看着就要打下开封,收复旧都,直捣黄龙…… 在这种情况下,岳家军对形势普遍乐观也说得过去。 毕竟,此时还没人会想到,这十余万大军,会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随着岳飞被召回,前面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 只是可惜了那些义士和百姓了,拖家带口倾尽余财的支援这支军队,出人又出力,流血又流汗,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华丽丽的转身。 是金兵反攻清算,杀得人头盈野。 胜与败,就此反转,北地哀鸿遍野,再无血性。 大宋的最后一根硬骨头,也被硬生生的打折了,再没了希望。 想到这些事情,张南有些唏嘘,却没有多说,此时就算说出来,别人也是不信的,哪怕是自己亲信手下。 他沉吟了一会,在桌上拿起几锭金子,再选了几匹绢帛,转头看向肖长贵两人。 “长贵、石头,你们拿点回去,这些天就好好休养,战事暂时就不用管了。” “将军,不可。” 两人连忙摇手。 “叫你们拿着就拿着吧,跟着我一起南征北战的,这些年都没过上一点象样的日子,也苦了家人,可惜了铁头他们,现在……” 虽然是前身的锅,张南却有些感同身受。 把手下都打光了,就剩下这么两人跟着自己,这叫什么事? “你们回去之后,到前锋营申请五百新兵,先整顿好再说,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据我估计再次上阵的时间也不远了。 对了,还有,多关注一下前线战事的消息,最主要是知道岳元帅的准确行程,看看他到哪了。” 既然决定了,要继续以这个身份行事,获得最大的收益,那就不能混吃等死。 更不能随波逐流。 有些事情,必须得到改变。 就算不为了这十万军兵义士,以张南的本心来说,也不愿意见到金兵占据北地作威作福,中原一片腥膻。 “是,将军。” 两人满脸感动,上马离去。 …… 水还没热,张南又逗弄了一会小继周。 他发现这小孩性子有些直,脑子简直不太转弯,俗称铁憨憨。 好吧,除了岳家军的未来需要改变。 小朋友的未来也需要得到改变。 年纪还这么小,除了每天舞刀弄剑之外,张南惊讶的发现,小家伙还有一项功课。 那就是每天早中晚三个时间段的马步锻练。 难道就不怕损伤到骨骼内腑,导致以后生长畸形。 就算不会长歪,太小练体,身体积累的伤势也是一个不可忽略的问题。 这样长久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英年早逝,落得一身伤呢。 没学问就是没学问,前身果然就是一个莽夫…… 教小孩都不会教。 王贵不是送了文房四宝吗?还说了要帮着延请饱读诗书的老儒前来教导小孩,张南可是当真了,改天就去催催。 “官人,坐过来。” 慧娘吃力的捧着大盆热水过来,再搬了一只马扎,坐在张南身后。 好不费力的把碎甲脱下,剪去污血垢结的衣服,就看到一根根箭矢穿过皮肉,此时伤口狰狞裂开好像小孩的嘴巴。 她捂着嘴,轻声抽噎了几声,倒是没有耽误事。 拿着热水轻轻抹掉血迹,认清伤口,就准备拿剪子剪去箭杆。 “不用这么费事,取箭的事我自己来吧,你站远一点。” 张南长长吸了一口气,放松崩紧的肌肉,伤口处就显得有些松驰。 “喝……” 他伸手在胸口重重捶下,四方嗖嗖嗖,箭落如雨,叮叮当当的掉满一地。 箭伤看上去是很惨,实际上,张南早就经过初步处理了。 插满全身的箭杆,只是卡在皮肉里,并没有深处骨骼和内腑。 此时一口气血激发,肌肉蠕动,身上箭矢瞬间全被挤了出来。 紧跟着的是血丝如线,向着四方激射。 张南闷哼一声,脸色白了白,伸手一阵狂点,把伤口流血处又全都封死。 “拿针来。” 他吩咐慧娘道。 虽然是普通的缝衣针,张南用起来也并没什么不顺手的感觉。 他五指如拢琴弦,轻拢快抹,五支针对应五脏,插在胸前……一股躁意从心口爆开,气血翻翻滚滚向着周身洗涮,空气中,就有一股莫名能量从身周裸露的毛孔处直入体内。 紧接着,这股热意,就化为清凉,伤口变得凉嗖嗖的,气息也更加健旺了一些,眼睛也明亮了许多。 这一点,就算是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的慧娘和小继周都能清晰的感觉他的变化。 与先前判若两人了。 “不碍事了,只要稍加修养,到明天就该收口生肉……” 张南笑笑说道。 医伤治病方面,他是专家。 如果不是害怕吓着慧娘,让对方以为自己是妖怪,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当场就好得七七八八。 这个世界的武学道路,与原本来处地球,大处没有太多区别,但小的方面还是有些不同的,至少,他就没有发现真气存留的痕迹。 内气能不能修练他不知道,自己也没有专门修习过,如今不太好试验,至少,自己的生死轮回真气,却怎么也运行不了。 他原本以为,也许是此方世界天地之间的生气淡薄,个人身体内部的生机很难激发,结果不是。 运用五行针法的时候,他仍然能够激发出强大生机,用来壮大本源。 但是,在这一步就有了变化,生机并不能结合身体内部的死气组合成轮回真气,而是潜伏于肉身深处,至最细微处锻练体魄,强壮肌肉骨骼。 直至五脏六腑。 也许是每个世界的元气属性不一样,比起原来的世界,这边的天地元气更显重浊一些,特别适合肉身的修练,对真气和内气的修练,反而没有增幅,甚至还有着阻滞。 第二百四十四章 谨慎点为好 古语有云,入乡当随俗。 既然是这么个情况,那就没必要一直紧守着自己原本道路,肉身修练道路其实也不错,对自己的眼界是一种很好的开阔和补充。 不修练真气,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医术或许失去了太多神奇之处,比如断臂重生,白骨生肉的手段,他肯定是用不出来了,但是,治一些常见的重症难症,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可喜的地方。 比如现在,张南就发现了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他发现,肉身强壮得就象有了灵性一般,正在自主呼吸,快速恢复。 每一个细胞都仿佛是嗷嗷待哺的孩子,渴求着空气中的每一分养料。 伤口处痕痕痒痒的感觉传来。 让人能体会到生命成长,春草萌芽的感动。 大脑识海内视之处,精神力可以见着,那一楼紫气,宛如烟云聚散,随聚随消。 肺部彻底变成银白,脾脏紧接着就染上一层土黄,肾部也开始涂满漆黑…… 一种莫名奇妙的安全感,悄悄然的出现在心底。 这是肉身从内到外的强大,所能拥有的自信和安心。 更不容易受伤,更能力压旁人,受了伤也会更容易长好。 体魄的壮大,再回馈精神,让精神变得更加强大。 相辅相成,锐意进取。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些紫气的作用。其实并不用特意的选择究竟是用来强壮体魄还是强壮精神,这本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东西,无需偏废,可以共同进步。” 感受到身体的强大变化,张南心中喜悦,差点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一来,就更不能放过所有获得紫气的机会了,如果校长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就有必要努力爬到更高处,尽量改变更多事情,最好把世界原有的轨迹弄得面目全非,越是变化大,越是收获大……” 张南心里升起明悟,也有了觉悟。 目标既已定下,当然也不能太急,许多事情,还是一步步来。 这么一阵折腾之后,有妻儿在旁,明面上伤势也没长好,他也不太好演练一身所学,去把杨再兴的武学跟自己的见识融合在一块。 但只凭身体的感觉,他就能明白。 真论及实力,经过自己一番操作,如今实力大进,如果以主世界那边的境界评定,也差不多有着四阶实力了。 三阶实力已能劲气外放,临空打一寸,举手投足开碑裂石,杀人如割草,可敌百人千人。而到了如今的实力,张南可以肯定的说一声,此时才是万人敌。 普通人,已经被他彻底拉开了距离。 此时血肉强横,皮膜如鼓,骨骼如钢,内腑强大体力无穷。 就算是冲入万人军阵中,只要没有相差不多的同等级武将拦截缠斗,他甚至有把握全身而退,连受伤也不会。 当然,以前的杨再兴也能独闯万军,但那是在赌命,一不小心就玩完了,即算是冲出阵来,身上也被射成蜂窝……现在则是不同,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不对,按理来说到了四阶就是精神强大足以显形,能撬动空气能量,做到天人合一,如今的精神力并未体现出这一点。” 张南又有些糊涂了,所学越多,就觉得所知越少。 他细细思索了一会,陡然一拍脑袋“我倒是糊涂了,很明显了,这个世界压制精神外放,反而放大了肉身的威力。体现出来的自然是精神力沉入每一个细胞每一分血肉之中,能够祭炼五脏,由外入内,细致入微,岂非也是精神力长进的标志……” 这么一想就明白了。 两个世界的规则不同,从而导致力量的外显不一样,本质上是一样的。 原来的杨再兴,虽然号称勇猛难当,冲阵杀敌威风无两,在岳营之中,终归还是有那么一些武将与他相当,或者稍差一点的。 比如张宪、郑怀、张奎、何元庆、岳云等人,平日里不作生死搏杀,切磋的时候,基本上就很难分出个胜负来,打个百十回合不算怪事…… 但是现在,以张南的估计,自己再遇上这些岳营的顶级猛将,如果是生死搏杀,很可能会出现碾压的战果。 以前应对还算吃力的张宪,面对如今的自己,决对走不出十招。 无论从力量上,还是从招式上,都会压制住对方。 更别提运用精神力处处测敌先机,看穿对方气血流动,真的生死搏杀,那更加别提了。 他甚至敢于打个包票,对方在自己手里走不过三招。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敢说,在岳营之中,或者说在宋金之战之中,有着足够的自保能力,才有资格奢想更多,而不是如同炮灰一样,今天不知明日事。” 想起张宪岳云几人,张南心里升起巨大自信的同时,内心也有一些警醒。 他知道,先前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其实是实力骤然提升,而出现的一种错觉。 实际上,虽然更加强大了,却也不是没有能够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人和事。 就算是如今,对这支军队的主帅岳飞,他仍然看不清底。 还有,前些日子死在金兵阵中的高宠,比起自己如今也并不差上什么。 高宠其人,是岳营战将之中,唯二两个让他惊叹的人。 那位仁兄可是狂妄得很。 一人一枪打得金兵丢盔弃甲,望风而逃,鼎鼎有名的实力派元帅完颜宗弼,也就是金兀术,连他一招也接不下,被追得象狗一样的四处逃亡。 他的实力够强了吧,连岳飞对上了他也不敢说必胜。 但就这么一个猛将,却全无价值的死在了牛头山。 实在是他的脑子并不好使,比起原来的杨再兴还要莽。 说得难听一点,他是自己作死。 当初在牛头山,他追着金兀术进了矿山,威风一时无两。 被对方设伏拦截,滚下十架铁滑车。 面对轰隆隆滚落重达数千斤的滑车,正常人正常做法,自然是闪避开来。 身为顶级武将,身体力大无穷,行动速度也不至于太慢。 滑车在轨道上冲下来,就算滚得再快,也不是躲不开。 可他偏不。 滑车算什么,能挡得住我的力气吗? 高宠就是这样想的。 他接连枪挑九架滑车。 一枪一个,挑飞出去,以至于骨酥筋麻,肌肉酸痛,胯下马匹也被巨力震死,然后,等到第十架滑车轰隆落下之时,他一时脱力,再也无法抵挡,想逃也没机会逃了,就这么被压成了血酱肉泥。 头铁吧。 所以,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 张南虽然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但仍然不敢太过自大。 这个世界很大,自己看到的未必就是全部。 至少,他还听说过在金国,有着一个名叫普风的国师,教出了很多厉害的武将来,听说那人使着一柄禅杖,疑似佛门中人,还有着神通。 具体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无论怎么看,对方都不会是什么弱者。 很可能就是这个世界的底蕴和天花板,真正正面对敌,自己还不一定打得过。 还是谨慎点为好。 第二百四十五章 溃不成军 这个世界不但有着江湖武者,还有着传说中的炼气士。 以前的杨再兴自恃勇力,根本就不把这两类人放在眼里,觉得对方无非就是装神弄鬼,捉对厮杀小巧腾挪或许手段惊人,战场决胜,简直是不堪一击。 但现在,张南绝不敢这么想。 但是,话又说回来。 无论还有着多少未知高手,自己练得更强大一些总是没错的,也更有把握应对接下来的风风雨雨。 …… 慧娘是个很温柔的女子,照顾起人来,那是无微不至。 “官人,你好好躺着养伤,千万不要乱动呀,可不敢让伤口迸裂了。” 她柔声细语的叮嘱着,轻轻掖上张南盖在身上的被子。 眼里的温情浓得泛不开。 刚刚扶上床前,她又换了新的热水,替张南把全身上下细细的擦抹过了,并且,把他每根手指都洗得干净,还打了一盆热水,让他泡了泡脚,消除疲惫。 然后,就小心翼翼的给他的伤口撒上伤药,扶上床躺着。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女人就是这么乖巧。 习惯性的以夫君为天,习惯性的把自己放在从属的位置上。 张南两世为人,一世就是普普通通的现代医生,另一世只是颠沛流漓,并且埋头苦修的医家修士,基本上也没经历过这种体贴与照顾。 此时感觉竟然极好。 小继周又跑到院子外面玩去了。 慧娘干完活之后,就掩上门,落了栓,掀开被子一角,轻轻侧躺下来,静静偎倚在张南的身边,呼吸可闻。 闻着鼻中的淡淡皂角香味,感受到身旁女人如水般静谧的目光,张南就感觉到身体躁热起来,手脚也开始有些不听使唤…… “官人,你伤还没好,不急啊。” 慧娘一愣,脸颊火烧,身体没有退缩,反而靠得更近一些了,呼吸微微急促说道。 “好。” 张南一阵羞愧,换了个身体,连定力也差了许多。 心想这肯定是杨再兴的锅,是肉身影响到自己了。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淬炼了五脏,实力升阶,体魄气血得到提升,从而血气沸腾很难控制的原故。 …… 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一天半。 到了第二天下午,张南再也躺不下去了。 他感觉到骨头发痒。 觉得再装伤,就很没必要。 于是,就掀开被下准备下床来活动一下筋骨。 爬起身来,拆下身上包扎的布条。 不出意料,那些伤口已经长好。 随着布条揭开,就有死皮大块脱落。 露出来的新鲜皮肤,象是新剥壳的鸡蛋一样,看起来十分细嫩。 手指按了按,触感表明,这伤好之后新长出来的皮肤肌肉并没有表象那般娇嫩,同样的结实厚重,刀剑难伤。 “唯一有点区别的,相较于以前古铜色的皮肤有些不协调而已,对实力已经没了影响。” 张南心下判断着,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骨头喀啦啦一阵爆响,音韵连绵,有金铁回声。 鼻中闻到一阵浓香,带着丝丝甜味,张南耸了耸鼻子,分辨出来,这是老母鸡炖山参的味道。 应该是慧娘把院子里家养的母鸡宰了,并且从药铺里买来了山参。 换做以往,这种消费就会伤筋动骨。 这一次,张南从中军营中领来了不少黄金绢帛,手头就要宽松许多,时不时的补益一下身子,也是承受得起。 都不用张南招呼着,慧娘自然把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毕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丫环出身,曾经见过世面,操持一个小家的水平,那是绰绰有余。 远远望去,看到慧娘娴静的侧脸,张南心里就暗暗赞叹,原身的确是有福的,身为一个降将,竟然得到岳家看重,不但不再因前事怪罪于他,还把贴身得力的丫环赐于他为妻侍。 慧娘其实是岳老太君身边的丫环,年岁渐长,即算是岳母再怎么依赖看重,也不得不考虑她的终身大事。 当时,以岳府的声望来说,总能许上一些好人家,不说达官贵人,平常的饱读书生,贫寒秀才,还真配不上这样如花似玉的女子。 按理来说,慧娘最有可能的结局就是许配给岳府某位亲信将领,从此也过上无忧无虑的官家太太生活。 可惜的是,也不知慧娘哪根筋搭错了,喜欢上了杨再兴这位出身流寇,又跟岳家有仇的降将。 也是经她一番周旋,主要还是杨再兴足够诚心,多番努力,岳老太君终于冰释前事,更是把如同亲身女儿一般的丫环,许配于她,从此以后,杨再兴就舍命相报,生死相随。 而慧娘也是情深意重,相夫教子。 这笔帐算起来,也不知谁赚了谁亏了。 但无论如何,在张南看来,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老婆,现成的。 儿子,现成的。 开心不,快乐不? 听到动静,慧娘端着碗,碗里油亮的汤水撒着葱花,她嘬起小嘴一边吹着,眼睛里全是责备,“官人,说了你不要乱动,我来喂你。伤还没好,就爱乱折腾……” “已经好了,不信你看。” 张南掀起衣衫,露出伤口处皮肤。 如果不是生怕惊世骇俗,他早就可以好转,能忍到现在才说,也算是定力惊人了。 慧娘定定看着,突然放下手中汤碗,泪眼滂沱的扑到他的怀里,“官人……” “受伤了也哭,好了也哭?”张南满眼无奈。 “我差点就见不着你了。”慧娘声音闷声闷气的,哽咽道。 “不会的。” 张南叹气。 所以说因果难还。 幸好刚开始的时候,自己决定继续以杨再兴的身份活下去。 若是不再回营,从此打马离开,改头换面,换一个身份生存的话,这孤儿寡母的两人在家,又该是如何难过? 他于心不忍。 过了好一会,慧娘止住抽泣,“那还吃不吃鸡汤?” 伏在丈夫的怀里,她能感受到那股惊人热意,还有某处醒目的变化。 抬起头来,媚眼如丝问道。 “等会再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张南轻笑道。 “嗯……” 慧娘细心的拉上窗帘,把门栓好,屋里光线就变得黯淡。 她低着头碎步靠近,脸红得象火烧一样,小声道:“官人,咱们快点,小继周玩得累了,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放心吧,小家伙不到天黑不会归家……” 此时,城外背嵬军主力正与金兵铁浮屠相遇,当面接开阵势,刀兵并举。 张南也迎来了他自己的战争,杀得对手溃不成军…… 第二百四十六章 寂静无声 “将军,大胜。” 肖长贵满脸喜色,急匆匆的跑向张家宅院。 池塘水泛碧波,轻风吹拂着,他的声音似乎引起阵阵回响,仔细听来,就能发现,原来是城内远远近近都有人在高声大喊大胜的消息。 院中静悄悄的,肖长贵推门进去,嘴里兀自喜道:“背嵬军以强破强,勾镰枪大破拐子马,岳元帅果真神人也,这一次……” 话音到此,嘎然而止。 肖长贵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精彩,张大嘴巴,眼睛瞪得滚圆。 院子中间,寂静无声,一朵暗银色的梅花倏忽绽开,花瓣层层叠叠,如波浪翻滚,连绵无尽…… 再细细看去,如清晨鱼白时分感受到的一分朝寒,森冷之意迫人眉睫,肖长贵忍不住就打了个寒噤,此时方才看出,那哪是什么巨大梅花盛开,原来是枪芒。 刚刚看清那层层叠叠的花瓣是枪芒锋锐组合而成,一股疑问不可遏止的就从心里升起。 “使枪使得如此快法,怎么可能寂静无声……” 他想起了一个传言。 传言真正的绝顶高手,武器挥动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外泄,力场开始内敛,就会把破空声音也控制起来。 与这种高手交锋之时,先不说能不能抵挡得住,想要逃开那是绝无可能。 唯一的应对方法,就是以巧对巧,以力破力,力不如人,必死无疑。 “将军的枪法大进了,不对,是实力大进。” 眼前的场景并不是枪法技巧的提高可以形容的。 无论是力量、速度、反应力,以及生命气场,都在狂猛提升。 “若是前两天将军就有这种实力,又是怎么样的情景。或许,当日就已经斩杀完颜宗弼,也就没有岳元帅今日大胜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肖长贵突然感觉到心里的激动全都消失,似乎先前城外的大捷也算不得什么。 眼前花谢花飞,花残花落,蒙蒙细雨飘洒起来,组成六方六朵梅花的枪势突然一变,就变得密如丝雨,铺天盖地…… 肖长贵退了几步,再定睛看去,发现原来是一种错觉,眼前枪锋锐芒划过天空,整个小院似乎都被那细密如丝般的光芒笼罩,每一根丝线都力蕴千钧,空气泛起道道波纹,可以想象得到,此时无论是人是马,是山是石,只要一落入其中,肯定会被绞成千万碎片。 这还未完。 细密枪芒乍现还收,眼前红滟滟的光芒忽然闪过。 所有枪芒都收了回去,化为一个红通通的圆球,气血光焰冲天而起,映照得满院血红。 嗡…… 一圈宏大波纹扫过院中,方圆三丈地面之上,石头、小草、碎瓦全都啵的一声轻响,化为粉末。 直至这时,才有殷殷闷雷声传来。 云消雾歇,雨驻风停,那轮气血红日也已不见,就见到院子中间一人身着白色麻衫站在那里,伸手轻轻抹过枪锋,眉宇飞扬。 肖长贵倒吸一口气,眼中全是不可思议,他愣了一会,脸上就是狂喜。 “将军,您这枪法……” “前日险死还生,破而后立,伤好之后就想明白了一些问题,武力有了一些长进吧。” 张南毫不在意的说道。 这么说也可以。 实力是长进了,不过,并不是什么破而后立。 而是到今日为止,他堪堪用完了脑海里的几缕紫芒。 被另一个世界垂涎三尺的本源力量,层次的确极高,张南只是在战场上活了下来,杀了一些金兵金将,并且威压中军,改变了猛将兄的命运,得到的一些收获,就已经足够自己把五脏全部练通。 此时此刻,五色五光,五脏强壮无比,散发出红白黑黄青五色,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随时随地运送到整个四肢百骸,以及身体最细微处。 在这宏大的肉身气血支撑下,他还感觉到自己的头脑此时已是无比清明,精神覆盖之下,能调动每一根肌肉纤维,每一处神经末梢。 天地在眼前仿佛变了模样。 天更蓝了,草更绿了。 城池处处人来人往,生机勃发处,让人不由自主的萌生出感动。 天道有常,人生无常…… 以薄弱之躯掌控天地大力,再推动天下大势,的确是十分不简单。 是的,他五脏练通之后,就是六腑扫平,真真正正四阶大成,再接下来,就是换血炼髓,练成无瑕无垢之体,那是五阶六阶所走的肉身之路。 这一刻,张南明白了自己将要行走的是什么道路,修炼之路,百折千回,殊途同归,无非就是求一个超脱。 来之前,张南本来还想着怎么绕开四阶的瓶颈,让自己的精神显形,达到另一个阶层,如今进来这里,还不到三天时间,没想到,已经悄悄然的翻越过去了。 肉身练到这个地步,神意合一,一举一动无不顺心如意,力量掌控妙到毫巅,甚至能够掌控自己的精神和灵魂,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超脱。 更难得的是,他已经可以锁定传送通道中那青色人影留下的精神烙印,现在虽然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摧毁,但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清除隐患也是迟早的事情。 “城外是怎么胜的,详细说说看,是不是两方决战,以步对骑,然后以地趟刀法结合钩镰大刀,斩断马腿,破了金兵集结如山的重骑军阵?” 寒喧了两句,张南揭过枪法的事情不提。 肖长贵为人沉稳,又够忠心,但枪法和力量这事,与忠心什么的完全无关,重要的是,张南就算一五一十的说个清楚,没有那个前提条件,对方也学不会,用不来。 那又何必打击他。 “对,对对,就是如此,将军足不出户,竟然有若亲见,真神人也。” 肖长贵越发感觉到自家将军的神奇了。 只觉得自从那次决死冲锋之后,不管是处事作风,还是头脑武力,都恍如脱胎换骨,与以前相比,判若两人。 “别拍马屁了,岳元帅手下精锐背嵬军偷练地趟刀,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虽然看练起来有些难看,效果是真的很好。 完颜宗弼自忖智计无双,为人却略显狂傲,最是推崇举堂堂正正之兵,不战而胜的兵法至理,这样一来,怎么可能不狠狠的吃上一个大亏。” 第二百四十七章 挫折教育 评论了两句,张南就不再多言。 他难道告诉肖长贵,自己所得来的消息,其实是历史书上写着的吗? 钩镰枪大破连环拐子马的故事,电视小说都快编烂了,他就算再不怎么关心宋史,其实也是知道的,算算时间,正是这个时候。 “去打听打听,梁兴几人的举动,拔付给我们的五百步骑,也得加紧练兵了,如果我猜得没错,很快就要大战了。” 张南沉吟了几秒,突然说道。 梁兴就是忠义军首领,说白了就是民间义士自发组成的精锐军马,响应岳飞“驱除金兵,还我河山”的号召。 在张南看来,除去岳飞那些亲信精锐兵马,真正奋不顾身一门心思抗金的就是这些人了。 他们才是最重要的,也关系到自己接下来的大计实施。 “您是说,北上攻城?开封城墙高池深,恐怕很难破城吧。” 肖长贵先是兴奋,紧接着就有些担忧了。 自己手下的兵丁全是招募的新丁,并没有经过战场血腥洗礼,若是打一打顺风仗还可以,若是充作先登攻城,恐怕一鼓之后,活不下几个来。 这也许就是王贵总管的本意吧。 说来说去,有杨再兴这个名声在外的厉害“猛将”带队,到哪里都是冲锋陷阵的命。 难怪队伍越打越少,势力不涨还缩。 张南摇了摇头:“也许不是攻城,而是野战。” 他知道,完颜宗弼经此一败之后,却是败而不馁,紧接着,就会倾尽全力反扑,到时又是一场血战,而在这个时候,宋室朝堂,想必也开始“扯后腿”行动了。 也不知,与金国联系的,到底是宋室奸臣自作主张? 还是高宗皇帝在亲自操刀,舞动着指挥棒? …… “学儿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树荫下,石桌旁,杨继周小家伙此时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端端正正的坐着,稚嫩的童音磕磕绊绊的读着《论语》。 这当然是张南特意要求的。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改变一下教育孩子的方式。 王总管答应的饱读老儒,不出意料的没有请到。 据说,人家老书生一听是给三百骑兵闯阵的疯将军杨再兴家孩子授课,就吓得跟什么似的,连连推辞,开出再高的束修都没用。 传令兵还活灵活现的学了一句,说是担心教不好杨家公子,怕被一枪捅死。 看看, 这什么名声。 请不来饱学之士,张南也不是没办法。 没有张屠夫,他还偏偏要吃这个带毛猪。 因此,就准备亲自操刀上阵了。 再怎么说,也是经历过新社会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人才,不说高中大学那些太过深奥的知识,教一个学前班,还真不能说不行。 而且,包管成才。 过不多久,他端起茶杯恶狠狠的灌了一大口水,感觉有些筋疲力尽了。 然后拿着小树枝改造出来的教鞭,随时准备督促扭来扭去,又有些不得安生的小子。 小家伙皮得很,不看紧了,他根本就读不进去书。 远处厨房里慧娘时不时会探出脑袋,看着这爷儿俩的授课日常,抿嘴直偷笑。 心想,叫一个上阵杀敌的猛将来当夫子,也真是太过难为他了。 “停,继周,你把前面两句的释义讲一下,这次不能瞎编了,不然就罚你抄个一百遍。” 终于,张南还是走上了体罚小孩的道路。 因为他发现,对于小孩来说,有时候讲道理根本就行不通。 你讲上一百句,还不如抽上一鞭子。 “学了知识……就经常复习,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爹爹,我没感觉到快乐……” “啪!”这是小树枝抽在桌上的声音。 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也许是被抽得习惯了,委屈的一边抽噎背书,还有勇气提出心里的疑惑。 “我读书的时候,也没有感觉有多快乐,只感觉苦不堪言……”张南也有些挠头,他突然发现,自己是不是找错了范本。 家里只有一本《论语》,还是杨再兴平日里拿来装逼摆谱的东西,有时候遇到有学问的人来家里做客,他也不好太过粗鲁,就会摆上这本线装手抄书,装做很爱学习的样子。 张南想到要教小孩识字读书,有现成的书本,就先教上了。 话说,他并不需要让小孩家家的长大了去考个科举,学什么不是学,能识文知义就行了。 说到读书这事。 其实,张南也不指望家里的铁憨憨变得多有学问,有一点他是赞同原身的观念的,在这个乱哄哄的年代,学文其实真没有什么大用,宋室南迁,苟延残喘,无论官员还是百姓,都仿佛刀斧临头,朝不保夕,真正起到作用的还是自身的武力,手中的刀枪。 那为什么又要读书识字呢? 张南认为,学习的过程不见得是要变得多么厉害,而是要学会怎么接受新知识,怎么用不同的思维方式去解决难题。 记忆,理解,举一而反三。 用过去的例子,来指导自己的人生,知礼仪、明得失,晓祸福……如此方能活得长久,更能做出一些大事情来。 那你要说,有许多目不识丁的家伙,最后干出泼天的事业来,这又怎么说。 好吧,只能说社会是一所大学。 人家在社会的颠沛流离之中,在凶险的血腥杀场中,一点点的学习成才,其实也是一种学问,不能说不认识文字,就是没学问。 所以,失败是成功的老娘,受的挫折有多大,他的成功机会就有多大。 既然接下了杨再兴的身体,也必然承继了对方的因果。 那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的应付过去,便宜老婆,便宜儿子,他能不管吗? 化用蓸人妻的一句话,我今天受了恩惠,汝妻子吾养之,如此而已。 怎么养,当成自己的呗,这样最简单。 在教导小孩上面,也就容不得他打马虎眼了。 使劲读吧,也让这铁憨憨尝一下当初自己被书山题海所支配的恐惧。 这才刚开始背书,才哪到哪,日子长着,慢慢来。 张南眯着眼睛,看着被拘束在桌子旁边的小继周,眼神意味深长。 第二百四十八章 比枪 不论是学文,还是习武,都得适可而止,劳逸结合。 虽然说是下了狠心,要把小家伙培养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张南却并没有太过严厉。 看看小家伙的任务完成,学得也差不多少,就放他自个儿出去玩了。 他自己也有事情。 并没有太多时间耗在教育小孩身上。 比如,修练枪法…… 也不单纯只是在练枪,而是在锻练身体和精神的统一和谐调。 再怎么用得顺手的肉身,毕竟不是原来自己的肉身,他得一点点的打上自己的精神烙印,等到原身的所有本能和执念,再也无法影响到自己的时候,这具身体,才算是称心如意。 如果换做那方世界之中的说词,就是已经把分身炼化了。 当然,这个分身有些重要就是了,如果受损,他担心自己的精神或者说是灵魂,也要受到很大伤害。 他的枪舞得很慢,一点点熟悉着极细微力量,把自己的见解缓缓的加入到杨家枪法之中。 先前练枪只是练巧练力,现在才是练心练意…… 枪尖之上,一缕半透明的虚幻枪影探将出来,随着枪杆缓缓转动,空气被撕裂发出哧哧声响。 煞是惊人。 此时的家中,只有他和慧娘在,倒也不怕别人看出他枪法之中的奇怪之处。 “官人似乎有了很大不同。”慧娘看着看着,只觉今日的丈夫在院中练枪之时,多了几分飘逸洒脱,少了一些勇猛暴烈。 这种感觉,完全就是出自心底,一经浮现,就再也按捺不住。 “而且,他的花样也多了许多。” 也不知想到什么,慧娘手中木勺一个没拿稳,咣的一声掉在石板地上。 她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张望,发现院子里那练枪的身影并没有关注自己,于是长长吁了一口气,脸却悄悄的红了。 “如今的官人,我其实更喜欢一些。” 站在门边,慧娘眼中倒映出人影,神情渐渐的就有些痴了。 也不知为何,心中最深处,却是隐隐作痛,一股悲伤不知从何而起…… 等她醒觉,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这个年代,除了一些贵门宗世,普通人家之中,女人向来都是附庸,多数是没有太多地位的。 这其中,尤其以书香门第和沙场将领,更加突出。 在这种人的眼里,不说女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却也差不了多少。 杨再兴虽然对老婆孩子也算是不错,但终究也少了一些关心和体贴。 这一点,张南自然而然的从骨子里就有些不同。 他以为这些事是小事,没什么关系,也不会暴露什么东西。 但无疑忽略了女人那种可怖的直觉。 更何况是枕边人。 但有些事情,不能说,也不必说,只能默默的藏在心底。 …… “杨蛮子,听说你枪法大进,是不是真的?” 张南正在细细思索着两个世界力量运用方式的不同,想要最大效率的统合自己的优势,耳边就听到一声娇喝。 紧随娇喝的是一串如同银铃般的轻笑声。 眼角就看到一团红影。 那是一个身着劲装,大红披风的女人,柳眉星目,樱唇琼鼻,神气飞扬。 女人裹着烈烈劲风,闪了闪就穿进院中,奔到了张南的面前。 比她身法更快的,是一道闪电般的亮银光芒,咻的一声就刺到眼前。 不愧是岳营第一快枪手,有着冷电银枪大号的岳家长女岳银瓶。 她自幼好武,不爱红妆爱武装。 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骑马打仗,心气之高不让男儿。 这不,战场事了,一来颖昌,就跑到杨再兴这来比武了。 “好快的枪!” 张南忍不住赞叹出声,身体如同风筝一般倒扯着向后飘退。 枪芒如电闪动,哧哧光影迷乱人眼,但是,却根本追不上张南后退的步伐。 待到女人一枪力尽,仍然离着张南的身体足足有一拳之远。 “咦,王贵那家伙果然没说假话。” 岳银瓶收枪在手,倒是停下了追击。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她一枪突袭,自问天下之间,也很少有人能避得如此轻松自在。 就好象刚刚张南的身形,是被她的枪风所激,整个人变成了纸片,毫不受力。 她竟然完全看不出对手用力使力的法门。 之所以找上门来,也是听说了张南以三百骑冲击十万金兵大营,并且全身而退的消息。 当然,只是如此的话,也不见得有多么稀奇。 岳家军中谁不知道杨再兴就是一个狂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只要想干什么事情,就算是上天入海,也敢去干的。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有些奇怪了。 听说这位脑子里从来就少了一根筋的蛮子,这一次不但言辞犀利,不让旁人,而且,还一枪败退中军大将呼家兄弟,更是逼得王贵不得不赏。 这就很不简单了。 王贵其人,岳银瓶那是十分清楚的,知道这人就是一个笑面虎。 笑面虎也是虎,他的武力极为不弱,比武力更强的,还是他的手段和心计。 一般情况下,都很能镇得住场子的,否则,岳飞和张宪领兵在外,也不至于让他来坐镇中军。 这其实从侧面证明了他的能力。 但就这么一个厉害角色,在杨蛮子这么一个小小裨将面前,被逼得不得不低头。 即算是他的缓兵之计,那也很了不起了。 因此,岳银瓶就认为,杨再兴肯定是实力大进,变得很强,而且,强到整个中军高层,都不得不正视对方的武力。 岳银瓶于是好奇了。 她不但家学渊源,而且,还拜师名家,一身枪术集两家之长,的确是武力不凡。 岳飞虽然不赞同女孩子家家的人整日厮杀在战场上,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女儿,的确是一员难得的猛将,不用可惜。 以往,岳银瓶也会时不时的找杨再兴挑战,比一比枪法。 若是披甲骑马,两人持枪对冲,她还有些落于下风,但如果只是步战腾挪,以巧对巧,杨再兴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当然,这也与她的身份有关。 比试切磋与战场搏杀不同,往往并不能无所顾忌的猛下死手。 原来的杨再兴力气是大,招式也狂猛,却未免失之于精巧细腻。 这也跟人的脾性有关。 倒是与杨家梅花枪法无关。 其实道理很简单。 两人打起来,因为岳银瓶女性身份的原因,并且对方又是岳飞女儿,杨再兴不可能以伤换伤,或者以力伤人。 两人的差距并没有大到那个份上。 舍弃了自己的长处,以自己的短处来对敌,可想而之,切磋比试的结果会如何了。 每一次,岳银屏都是兴高彩烈的来,趾高气扬的离开,而杨再兴就会躲在房里郁闷半宿,连慧娘都找不到太好的办法来安慰他。 甚至,他还不能在慧娘面前诉苦,因为,两个女人亲如姐妹,那是从小结下的交情了。 真的比起亲近来。他不见得比岳银瓶更亲。 这就有些坑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我把你当侄女 一点点记忆串结成珠,联结成线。 渐渐的就变得鲜活起来。 张南看着眼前这个英气逼人的女人,也想起了对方的身份,明白了她来这里是干嘛来着。 刚刚有那么一刻,他还以为是有人看自己不顺眼,前来刺杀自己呢。 “也不是那么快嘛,银瓶丫头,你应该叫我一声杨大叔,不要没大没小的。” 张南如同落叶般闪过枪芒,笑呵呵说道。 “我让你充大叔……叫你大叔……” 岳银瓶一听,气得肺都快炸了,这话显然是她的禁忌,她最不爱听的就是别人说她小。 虽然的确是挺小的。 比起杨再兴足足小了十五岁啊。 可是,见鬼了,平日里,怎么完全没觉得眼前这笑嘻嘻的可恶家伙是老一辈呢。 对于自己一枪无功,岳银瓶心里微微有些羞恼,手中银枪吞吐之间,就绽开满天星辉,触肤生寒。 她身形左奔右突,闪电腾挪,冷电光芒如影随形,咻咻啸叫之声往复回还…… 小院之中四面八方全是红色恍若烈焰般的身影。 张南有心观望岳银瓶的快枪之术,更是对小姑娘枪锋嗖嗖泛起冰冷霜意的枪术很感兴趣。 倒是没有还手出枪,而是继续躲闪。 身影像是游鱼般的在冷电光芒之中,随波逐流…… 他的精神映照四周,眉心微微发痒。 空气中能看到亮银色锋刃划出一道道奇异轨迹。 单独一枪并没有什么特意之处,除了快还是快。 但只要所有枪招联结到一起,就组成了一个奇异的阵型,牵引空气中的一丝冰冷元气。 枪法愈快,时间越长,这股冷意就越发更显强大。 即使以张南如今的体魄,也感觉到四肢微微僵麻,血液流通不畅。 “原来如此。” 张南心里隐隐就有了领悟。 明白了岳银屏的“冷电银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当然并没有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之所以能引动一丝天地元气,展现属性攻击,其实是招式巧妙造成的。 从这里也能看出来,授予岳银瓶枪术的那人,肯定早就打开了四阶之门,明确了天地元气和精神的关系,并且,依靠着这种境界领悟创出了普通人都能用将出来的枪法。 提前接触四阶之力。 果然,江湖之中每每都有奇人,自己还是不能小看天下人了。 还有一点奇怪的事情,张南发现了极为了不得的东西。 也许,原来的杨再兴并不知道,但他身为一个新社会的四有青年,却是敏锐得多。 精神感应中,他发现,这位风风火火的红衣女子,看起来虽然是在大发雌威,一点也不客气,其实却是招招留手。 比如,这套冷电枪法,并没有任何一次刺向自己的心脏和咽喉以及眉心等要害处。 再比如,枪法之中,其实还有一招灌输天地元气的大杀招,只要引动前面的枪招,叠力出击,猝不及防之下,以原身的本事,很可能就会当场弄个灰头土脸,吃个大亏。 即算是以自己表现出来的本事,也有可能躲不过去。 但这姑娘,就是这么不尴不尬的继续攻击,被躲开了招数,也不羞恼,简直是乐在其中。 与其说是比武,还不如说是在跳舞。 好羞耻有木有。 张南看明白了对方枪招中蕴含的深意,差点就惊呆了。 我去。 这是干啥。 心中一震,他差点就没躲过岳银瓶的快枪。 我把你当侄女,你竟然想上我? 十五岁啊,相差也太大了吧,如果成亲够早,生下来的儿子也有你这么大了姑娘。 他又想到,若是岳元帅知道这事,会不会气得吐血三升,当场身亡。 这样,也省掉了朝廷的十二道金牌。 也不用秦桧绞尽脑汁的构陷罪名了。 直到这时,张南才醒觉,自己附身的这具身体,原本的猛将兄,猛则猛矣,实际上长得特别耐看。 什么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英武盖世就是特别形容他的。 难怪以一介降将之身,能得到岳老太君的谅解,根本就不计较对方曾经杀死自己二儿子的事情。 而当年如花似玉的小慧姑娘,也是芳心暗许,想方设法的嫁给了他,并为他生儿育女,生死相随。 这不,连岳银瓶这位傻大姐,也不顾年龄差距,就差摆门车马,上门倒贴了。 一点也不在乎猛将兄脑子缺了一根筋,时不时的跑到敌军营里去送死。 她抱着随时可能守寡的危险,想要沾上来,到底为了啥,还不是那一张脸。 这就是一个看脸的社会。 没想到,走过了一个世界,跨过了茫茫时空,自己竟然变成了一条颜狗,一口老糟,张南也不知从何吐起了。 同时,他也明白了,原身猛将兄为什么不招岳家军众将喜欢了,冲锋陷阵九死一生的活计,一直以来为什么会落到他的身上。 原因很简单,他帅啊。 只要是个男人,就不想他好。 张南觉得自己似乎又解开了一个千古难题,正在风中凌乱,就听到岳银瓶怒声喝道:“你是看不起我吗?怎么不还手?” 紧接着,如雨般密集的枪芒,硬生生就写成了生气二字模样。 张南有些无奈。 他既然看穿了某些事情,哪里还敢这么同岳银瓶僵持下去。 这就是一个大麻烦。 “好了,到此为止吧,再比下去,这院子都被拆掉了,慧娘会生气的。” 他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齐齐震荡,无穷大力出现,伸手就是一抓。 三丈之内,罡风怒吼,空气中一阵波纹缠绕激荡,呜呜声中如大海扬波。 无穷吸力出现。 岳银瓶耳眸一缩,就像炸毛的猫咪一般,身体一伏一起,就急速向后退去。 只是刚刚退了三步,眼前就是漆黑一片,只见着一只大手遮天蔽日般向着自己扑来,四周空气固锁有如凝胶。 她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就是一轻。 再回过神来,就看到隔着三丈远处,那个身着白色粗麻中衣的男人,手里正掂着自己的亮银枪,在上上下下打量。 硬生生的,竟是多了一股闲逸自在感觉。 好像先前的比试,他并没有太过用力似的。 “这……” 岳银瓶有些灰心。 她抬起双手看了看,兀自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兵器竟在照面之中被夺了过去。 “若是那家伙攻击的并不是我的武器,而是脑袋,又会如何?” 想到这里,岳银瓶浑身发寒。 愣了一小会,她眼中又爆发出惊人的神彩,呼吸紧促。 “教我,教我,杨蛮子,刚刚这一招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要学。 你若是胆敢藏私,我就把慧娘接回娘家住,让你日日独守空房。” 第二百五十章 银瓶 记忆中得来的影像终究浅薄,亲自与这位岳家二小姐打交道,才知道对方的“难缠”。 这个难缠指的倒不是姑娘家身手有多么难以抵挡,而是对方貌似跟原身熟络得很,熟不拘礼的这种,看上去还跟慧娘关系好得不行,惹得她大发雌威,事情还真不好收场。 总不能狠狠的揍她一顿,以示疏远吧。 不说岳银瓶身为元帅女儿的特殊身份,以军中将领排位来说,那是远远的高过自己,她若是存心找碴,事实上比王贵还要难以应付。 就说对方的这片朦朦胧胧的心意,张南还真不能以对付敌人的方式来对付她。 “行,行,我教你。别动手动脚,矜持,女人得矜持。” 看着岳银瓶张牙舞爪冲了上来,张南连后退,拿她也是没有太多办法。 好不容易等到岳银瓶安静,他斟酌了一下,问:“你想让我教你什么?以枪法而论,你的枪路已经自成一家,以灵巧快捷为主,换一种路子未必有现在这样的威力。” “不是枪法,是先前那种……象是绳子绑缚一样的感觉,还有,眼睛似乎也看不清对手,导致出手的时候判断错误。” 说到正事,岳银瓶没有太过疯疯颠颠的,凤眼发光,英气勃勃的脸上神情严肃,倒是有着几分威仪。 她伸手比划了几下,倒是把张南先前出招的架势学了个三四分。 只不过,形似而神不似,少了一些精髓罢了。 不愧是岳家军巾帼不让须眉的厉害女将,悟性和眼光一点也不缺,先前只是体验了一次,就学了一些皮毛去了。 张南倒是没有太多藏私的想法,笑呵呵摸了摸下巴:“说穿了也没什么,这只是精神力的一种运用方式。 我们平常时候是练力练巧,练到极处,精神和力量统合,融入招式之中,就需要练意练势……” 张南试图以对方明白的语言来表达。 “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就比如你那冷电枪法,是以枪布阵,用无数枪影牵动天地之中一丝冰霜力量,让枪招威力无限增强,很难抵挡。 按理来说,这么一点冷意,对人的伤害其实微乎其微。但却会让人误以为身处冰天雪地之中,从而进退失据,反应变慢,就会中招身死。 所以,力量和技巧并不是绝对致胜因素,对手的感受也很重要。 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的精神和意志足够,就能在动念之间引动这股力量,让对手五感错乱,处处都是陷阱,这时候,随意出手都极难抵挡。” 张南总结道:“我出招之时,你看到天黑了,看到狂风起,其实天还亮着,也没大风,一切都是你被我的招数所迷惑……气势被压制,十成力量里用不出五成力量来,怎么可能不败?”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说得直白了,有许多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奥义,其实就是那么简单。 “你是说天人合一。”岳银瓶一下就注意到了其中关键所在,这是精神力量的运用。 “难怪师父多年以来,经常会坐在雪山之巅,我还以为她是有着什么伤心事情,一直沉迷过去,这样想来,她应该是在冥思增强精神力了。 师父还说过,真的绝顶高手,与天地融为一体,万象随心。可打开智慧之门,能测敌机先,更能操生控死……” 话说得玄乎,大体意思是一样的。 岳银瓶越想越是兴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神往,看得出来,她的师父,在她心里的地位很高,如同神人一般。 修练的方法,张南其实也已经点明了,那就是冥想增加精神力,功法她是会的,师传心法寒梅观想图,就是妙诀。 只不过,以前的岳银瓶爱动不爱静,对这套观想图完全不曾在意,多数精力放在了枪招之上。 这时明白过来,以后练功的侧重点改变就是了。 道理很简单,练起来也简单,想做到却不简单。 想想师父数十年如一日的修练,岳银瓶心中一震,看向张南的眼光顿时怪异起来。 甚至多了一些若有若无的崇拜。 “杨疯子,你竟然达到了这一步,就算是爹爹……难怪呼家兄弟两人挡不住你的一招半式,王贵那老滑头,也不得不妥协。” 完了,这是越陷越深了吧。 张南感觉头皮发麻。 他倒是忘了一件事情。 这女人本来与原身杨再兴性格相投,那就是武疯子一般的人物,平生就爱打仗练武。 而在军中,又是强者为尊。 真正能够折服这种人,就能得到崇敬,当然,也能得到仰慕…… 若是以前,杨再兴只比她强上半筹,有些情绪也只是在心里萌生,并不是那么明显,经过今日这一场切磋之后,就好像火上浇了油,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个,慧娘今天包饺子……” 被岳银瓶灼灼眼光看着,张南感觉身上爬满了十万只蚂蚁,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噗……” 岳银瓶忽然笑出声来,横了张南一眼,似乎看懂了,小声骂道:“没胆鬼。”侧身从张南身边走过。 并且提高声音喊道:“小慧姐,我饿了,你那饺子弄好了没?” “吆,我道是谁,原来是岳女将,一来就知道瞎撩我家官人,还不来帮忙。”慧娘支着手抹去额上细汗,出言讥讽。 她们两个还在岳府之中时,关系就已经很好,出门游玩都是粘在一块的,虽然一个是小姐,一个是祖母身边的大丫环,但女人的友谊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跟年龄,跟身份并没有太多关系。 “就来,就来。”岳银瓶完全没了战场杀将的威风,霎时间就变成古灵精怪的千金小姐:“我不会包饺子,但我会剁肉,小慧姐我帮你。” “用力小一点,别把砧板剁坏,这是最后一个了。” …… 美美的吃过一顿饺子,算是给岳银瓶二小姐接风洗尘了。 也不是没好处。 肖长贵还没前来汇报前线具体战况,二小姐就把此战的因果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 她身为岳家军游奕军统制,手下多是骑兵斥侯,对于情报,比其他将领知道得更多一些。 “前两天,你遇到的金兵主力是完颜宗弼想要突袭偃城,毕其功于一役……” 第二百五十一章 隐忧 岳银瓶眉飞色舞:“他想得很美,只要打败父帅这一路精锐,朝廷六路大军就会土崩瓦解,再也没了抵抗能力。 却没想到,我们早就布下天罗地网,正要把他陷在堰城之外。” “只要完颜宗弼一死,金兵不足为虑,攻下开封,直捣黄龙,都是指日可待。” 说到这里,岳银瓶脸上满是兴奋,却又有些遗憾:“可惜的是,最终还是让他逃过一劫,最后没能得竞全功……” 张南听着岳银瓶说起日前战事,眼前就依稀明白了双方的战略思想,以及现在宋金之间的实力对比。 不得不说,如今正处于一个十分关键的时刻。 无论是哪一方都败不起。 关乎国运。 金国那边,完颜宗弼实在是难得的帅才,不但野心勃勃,而且军事能力极强。 偏偏,他还掌管了金国对外征伐的兵权,甚至影响到了金国皇帝完颜合刺的皇权。 在这种情况下,金兀术就少有掣肘,指哪打哪,一路攻城掠地,多胜少败,打出了赫赫威名。 南宋这边,从朝堂中枢,到前线将领,都是闻“金”色变,这威风多半是他打出来的。 而金熙宗完颜合刺呢,与此时的南宋皇帝其实是在互相比烂。 这家伙正在学着汉家法度,重用儒生,设三师、三省等汉家官制。 并且,完颜合刺深爱汉家文化,喜爱作赋作诗,喜欢雅歌儒服,并不喜欢骑马打仗。 说起来,他其实并不喜欢发动战争的,只想守成和享受。 跟完颜宗弼比起来,就是两个极端。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主战派完颜宗弼一死,前线大军溃败,金国朝堂立刻就会缩了回去,不说攻击,连守御都做不到。 岳家军就是看明白了这个道理,趁着金兵攻击的当口,也想要一战功成,眼前这局势,也是最好的机会,正好将士用命,万众一心。 很有可能把完颜宗弼干掉,然后顺势攻城,追亡逐北,恢复河山。 …… “两边想到一块去了,就有这么巧。” 张南感叹。 岳家军想要干掉金兀术,而在金国那方,自然是心心念念的想干掉岳飞岳元帅。 六路大军,其他人并不是很难对付,例如刘光世、韩世忠、张俊等人打仗虽然也很厉害,但他们听皇帝的。 只要宋室朝堂不想打了,他们那些军马就等于废物,有也等于没有。 而岳飞却不同,他打仗厉害,手下精锐强大这是一个方面,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头够铁,性子够横。 一门心思想要直捣黄龙,打到金国的老巢去,谁说都不听。 再加上,他的个人威望太高,打到哪里,就有百姓和义士闻风景从。 队伍越打越多,实力越打越强。 这么一个人,除非在战场上把他打死,否则,绝对不会退兵,也不会苟和,提出什么条件都不好使。 他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其他的意见。 从原身记忆中,结合岳银瓶所说的局势,张南脑海里就有了岳元帅清晰立体的印象。 不得不说,这位能在历史留名,的确有他伟大的一面,也有着难以否认的时代局限性。 刚开始时,岳家军喊出的口号是“迎回二圣,收复河山。” 这代表着广大沦陷区百姓的心声,上下一心,团结了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到后来,他的军力越强,威望越高,官也越做越大了,甚至还操心起了皇室继承的事情来。 这也不能算错,但凡名臣良将,没有不想自家朝廷能长治久安,延绵万世的。 宋高宗赵构,因为早年逃出开封之时,被金兵追得骑马逃亡,一路逢山过山,遇水泅渡,伤到了身体,再也不能生孩子了。而他早年生的儿子和女儿,都被金兵捉走,也不知此时是死是活。 这样算来,南宋朝廷不就绝了后吗,万一赵构有个头疼脑热,三长两短的,岂非是绝了朝堂延续,这怎么能行。 于是,岳元帅大人就开始操心上了,他替皇上出了主意,上书请立太子。 他想立的太子是谁,就是赵构的养子。 也就是宋太祖那一脉的族侄,赵眘。 张南不愿意多想,赵高宗为什么不收养自家亲哥哥的孩子当养子,反而收养了宋太祖那一脉的子弟,但无论他怎么看,都觉得身为皇帝这种生物,不到万不得已,肯定是不愿意把皇位传给旁人的,立了太子不就是告诉别人,以后他得传位给自己的养子了吗? 这种事情,怎么想心里都会很难受吧。 偏偏岳飞不这么想。 从这里看来,岳元帅其实并不是站在皇帝这边想问题的,而是站在朝廷和国家这方面。 忠于皇帝个人,还是忠于国家,这里面区别大了去了。 他背上刺下的字也是“精忠报国”。 这并不能给他加分,也不能让皇帝高看一眼,反而心里像是吃了苍蝇一般的难受。 结合前些年岳飞喊出的口号:“迎回二圣,还我河山。” 这就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 迎回了徵钦二帝(就是前两任被金国捉去的皇帝),那他赵构将要如何自处。 是把皇位还给父亲和哥哥呢,还是害死他们,或者囚禁他们。 自家侄儿呢,以后要不要传位给他们。 若是把持皇位不作理会,底下的臣子又会怎么想?会不会串联反叛? 尤其是岳飞这等忠臣,会不会带兵响应他们,逼迫自己下台? 种种不确定,种种担忧,宋高宗赵构也只想喊一句mmp,宝宝心里苦。 尤其是如今岳飞威望越来越大,眼见得就要立下不世之功的当口。 他甚至连开口下旨斥责也不敢。 你说,要是逼反了这位前线统帅,若是来个自立,十余万岳家军反戈一击,南宋岂不得易主。 到时候岳元帅带着收复河山,迎回二帝的巨大威望,他说什么都是香的,甚至连宋高宗说话都没有他好使。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换一个立场,跳出历史长河来看眼前的人事,张南终于看明白了,眼前的大好局势到底是怎么败坏的。 除了岳家军本军之外,无论是面对的敌人,还是身后的根据地,全都不希望他们能赢。 这一仗还怎么打。 岳银瓶这些人身陷局中,只看到好的一面,看不到接下来的凶险,这也是人之常情。 甚至于,张南还不能提醒,说了也没人信。 他能说身后的朝堂,甚至皇帝都不愿意打胜仗? 说出来,恐怕所有人都当他是失心疯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扬名 “可惜这一次决战,你没有上场,否则,以你的武力,还真有可能把金兀术留下来,帮你报得血海深仇。” 岳银瓶说完战局,还意犹未尽的叹道。 这话从何说起呢。 张南翻看了原身的记忆,发现杨再兴还真的跟金兀术有深仇大恨。 原身的身世,从他的传承枪法,其实也猜得出来。 他其实是宋室忠臣,杨家将的后人。 只不过,是隐居的后人。 因为心中那谁都知道,又谁都不敢直说的愤懑和失望。 天波府杨家不再出仕,从此隐居不为朝堂出力,也算是可以理解。 在民间,满门忠烈这话就是至高褒奖。 对杨家将本家之人来说,那简直是一把辛酸泪,苦楚无处诉。 忠烈是什么,说得是好听,其实是战死的死人。 因为朝廷重视,杨家人连妇女孩子都要上阵杀敌,死得剩下几个孤儿寡母。 只担个好名声,家里人差不多死完了。 这样,等到他们没有太多用处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得到朝堂更多的赏功,也只是担个好名声而已。 原身杨再兴的父亲,就只学文不习武,后来考了进士,外放为一县县令。 金兵攻来的时候,其他官员逃的逃,降的降,而他老子杨邦义也是头铁。 不但坚持不降,血染征袍,豪气冲天,血书一幅:“只为赵氏鬼,不为他邦臣。” 不愧为杨家子弟。 性格一脉相承,那就是头铁,不怕死。 金兀术敬其忠烈,于是没有怪罪,仍然让他就任溧阳县令,想用时间磨一磨,暗收其心。 的确是,人才难得嘛。 然后,杨邦义就拿头碰柱子,没有碰死,被救回来了。 金兀术再去亲自劝降,迎来的却是狗血喷头,杨邦义怒骂:“你这女真贼子,也敢入侵中原,迟早被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嘴炮一时爽,一直嘴炮一直爽。 好吧,金兀术大怒之下,失了耐心,露出凶残面目,于是,就把杨邦义割舌剖腹剜心,弃尸荒野了…… 父亲死后,家人星散,母亲病亡。 于是,杨再兴流落草莽,最后被地方豪强曹成裹挟为寇,称霸一方。 后来,岳飞受命剿匪,就把曹成这支贼兵剿灭了,双方大战数场。 杨再兴在那一战之中,身为曹成兵马的武力担当,杀了好几员岳军大将,还杀了岳飞的亲弟弟岳翻。 最后因为兵微将寡,被岳军大将张宪率大军围困,山穷水尽只得投降。 据张南估计,杨再兴之所以能够不死,还是他的身份原因。 身为忠烈后人,虽然从贼,虽然与自己有仇,岳飞还真的不好杀他。 其中也许还有几分爱才的意思在内。 他让杨再兴跟着自己杀金狗、兴汉统。 实际上,这正合了杨再兴的心意。 他当时身为贼寇,多数时间其实也是攻掠金兵控制地盘,说不上是洗白,报仇的心思多一些。 自归降以后,他也没了别的想法,只是如同疯狗一般,咬着金兀术,心心念念的想要拿下对方头颅。 不顾生死。 脑海里闪过原身的身世和过往,张南心里暗暗有了盘算。 他发现,自己在岳营之中这种不尴不尬的地位,多半是作出来的。 不结交同僚,不爱惜士卒,也不管是胜是败,只是一个字,干就是了。 这样打仗,又怎么能够提升声望,更谈不上获得军心了。 连自己的老部下,这么些年,也渐渐的打光了。 被万箭穿心,是偶然,也是必然。 他毕竟算不得天下无敌,将军难免阵前死。 “有些事情必须得到改变,否则,这一次过来,不但会一事无成,很可能还会兵败身死……” 苏永正校长没有说,如果在这边死了,到底会有多少损害,但从进来前那些慎重告诫,可以看得出来,就算是不死,也会有着很大的后遗症。 据张南估计。 如果在这个世界一旦身死,就算精神力能回去,也会损害极大,不说灵魂受损变成植物人,躺上一年半载的神经衰弱,并不是什么奇事。 更别提什么突破境界,得到收获了。 所以,自己决不能太过大意,不能跟原身一样的浪,保命为先,再来谈改变局势和立功的事情。 有些事情,还是必须未雨绸缪的。 先看看从何入手? …… 吃过晌食,张南带着小继周出门走走。 他这次没有着甲带枪,而是身着士子儒衫,腰佩长剑,看起来就是个书生秀才,并不算太过起眼。 身上的血腥杀伐之气,经过精神力统合敛藏,也没有半点泄漏出来。 之所以带着小孩出门,也是想着让小孩见见世面,增加阅历。 跟前身的教育方式完全不同。 你说,小孩才四五岁,在后世这还是个学前班的孩子,这时候就开始打磨筋骨,扎马练枪,生活过得枯燥无比,又不开始学习文化,长大了除了能当一个打手,还能做什么。 他就不同了,教育得从娃娃抓起,武力可以以后再打磨,暂时并不用当成主业。 文化知识和社会阅历,却必须得从小学起,头脑清晰了,会思考,会举一反三,再练武起来,也会事半而功倍。 便宜儿子也是儿子不是,总得费点心思。 也许是城外二十里处的大捷消息传入颖昌,此时街道上到处一片喜气洋洋,百姓奔走相告,一片生气勃勃。 有人一边跑动,一边大声呼喊:“岳元帅大败金兵,直捣黄龙就在眼前,咱们的好日子就快来了。” “是啊,听说岳爷爷这两日就要进驻颖昌,以后再也无须担心金狗欺压,城外的田地也将重新分配,立功者授田赐银……” “不知背嵬军还收人不?大壮,咱们是不是也去投军,只要杀得一只金狗,就能升官发财,分田分地。” “同去,同去,就算背嵬军不收人,加入忠义军也行。再不济,听说杨再兴将军三百骑冲阵,损失有点大,定然是需要补足人手的,先前就听说,有人在募兵……” “杨将军啊,的确很厉害,三百骑冲击十万大军,追得金兀术狼奔狗突,差点就杀得金酋,追随他杀敌也很不错,只不过,难免危险了一点。” “哼,杀敌报国,只在今日,难道你怕死。” “谁怕死了,去就去,那些将军都不怕死,我这一条烂命,怕个球?” 四处全是议论纷纷。 似乎对面的金国很快就要灭亡,他们也立刻要走向人生巅峰。 杨继周抬起头来,挺着小胸脯,走路带风:“父亲,他们在说你。” “别说话,多看看。” 张南摸了摸他的头,继续往前走,过不一会,他就停下脚步,眼前的茶馆里传出喧哗声,好像听到有人在说书。 说的还是自己。 “肖长贵办事不错,还知道替我扬名。” 张南眼中精光一闪,知道这肯定不是百姓自发宣传,以自己前身作风,其实并不得人心,不可能有人会自发自主的宣扬自己的勇名的。 这多半是两个手下做的好事。 拉着杨继周的小手,两人走进茶馆,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事实证明,无论在家里多么活泼,多么机灵的孩子,如果不带出来走一走,多经一些阅历,总不免会有些小家子气的。 小继周进了茶馆,见得人多,就有点忐忑局促了,小脑袋使劲低着,又是好奇听着四周鼎沸人声,又生怕跟丢了老爹。 待张南被茶博士迎着坐了下来,小家伙还死死的揪着他的衣角,完全弄不清状况。 “坐吧,吃些点心,别怕。” 张南好笑道。 “我没怕。”小家伙一听涨红了脸,许是被转移了注意力,心里的紧张少了点,爬到椅子上坐好,跟点心有仇似的,拿起就往嘴里塞。 只是塞了一口,咀嚼两下,就眼前一亮,也管不得这地儿人多,更顾不得怕生了。 随着耳中一把声音抑扬顿挫的讲着故事,他一下就听入迷了。 台上醒木重重一拍,老者须发戟张,声音转向激昂:“杨将军大吼一声,金狗休走,一面拍马舞枪,直赶上前。沿路只见无数金兵就象秋后的麦子一样,一片片的被伐倒。 金兵大惧,逃散开来,金兀术更是力老筋疲,再也抵挡不得,没奈何,就只能望风逃避,一直逃出数十里路,差点就没被杨将军刺落马下,并且割下项上人头来……” “好!” 茶馆众人一声大彩,气氛变得更加热烈。 老者自然是说书先生,说得倒是精彩,如果讲的故事主角是另外一个大英雄大豪杰,指不定张南也会高声喝彩。 可现在,就尴尬了些。 他刚刚注意算了一下,在说书老人嘴里,小商河一战,他骑马冲阵,至少杀死三五万金兵,直打得金兀术脱帽割须,逃亡数十里,差点就没有全军覆没那种。 “过了,太过了。”张南溜眼一瞅,就见到小继周正在一旁脸蛋红扑扑的看着自己,眼里全是崇拜,他突然就不太想说啥。 毕竟,眼前的一幕,间接来说,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经历过现代社会的信息洗礼,张南一直都很明白,舆论攻势的重要性。 尤其是在这个消息并不灵通,是好是赖,全靠口口相传的年代。只要有人敢吹,甚至能把死人吹成活人,活人吹成仙人,把女人吹成凤,把男人吹成龙。 嗯,他其实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如今正逢大捷,北地民众,正迫切需要知道前线的一切,知道宋室英雄如何英武神勇,把金兵赶走,收回大片土地。 凡是不畏生死,上阵杀敌,并立下功勋的将士,都有必要被大吹特吹一番。 这其实就是颖昌城的政治正确,错是没有错的。 至于,是不是把杨再兴吹得只比岳元帅差一点点,有些吹得太过了,只要没人管,百姓也肯信,那就是好事。 为什么要安排肖长贵做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来扬名,张南是有着自己考虑的。 知道历史的走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不多久,岳家军肯定会随着十二道金牌的来临,从而分崩离析,而自己这些人后果堪虞。 明明是能够一战复国,再战灭金的强悍军力。 一转眼就风吹雨打去。 要问谁最可惜,当然是张南这种某方面有着先知的家伙了。 他想得到一些什么,凭借如今的身份和本事,自然是不够的。 一方面声望不够,地位也不够。 另一方面功勋不够,很难让人信服。想力挽狂澜,总得有人听有人跟随才行。 否则,手下只有那么大猫小猫三两只,又哪里能够继承“遗志”,继续抗金? 打打游击还差不多,想要维持住如今的攻击势头,那是想也休想。 但如果从长计较的话,一点点再行积累,积累出名望,积累出强大兵力,又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了,等到岳家军的忠义之人死光逃光,时移事易之下,指不定,南宋都没了,自己都还没成事。 最好的结局,自己能占据了一座山头,能骚扰一下地方。 这让他情何以堪。 好不容易得到名额,来到这个世界,他可不是为了当一个贼寇来的。 古语有云:“惟名与器不可假人。” 又云:“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说的其实都是一个道理。 有着足够的名望,有着大义在手,时势在我,再紧抓权柄,就可以干大事了。 道理基本上就是这样,那么,第一步,他别的也干不了,就只有扬名。 虚名这东西,在有识之士眼里,自然是很可笑。 但在这时候的老百姓眼里,那就是声望,是值不值得跟随,值不值得效死的重要原因。 岳飞为什么队伍越打越大,实力越战越强。 就是因为打到哪里名声就扬到哪里,四处有人投靠,兵力有如滚雪球一般的壮大。 就算是乡间孺子,田头老翁,也听过岳爷爷大名。 张南暂时不指望自己的名声,能超过岳飞去,但这不是在努力吗? 一步步来。 反正,岳飞没出问题前,他是老老实实……一旦出了问题,群龙无首的时候,种种无聊的做法,就可以起到很大作用。 茶馆中的说书先生,只是其中缩影。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应该还有着无数人在以各种方式帮他扬名。 张南不用一一去看,他相信肖长贵和王石两人。 据他估算,待到从王贵那里拿来的金子差不多花完的时候,颖昌城街头巷尾差不多就全部听说过杨再兴大战十万金兵的故事了。 并且,随着人流往来,还会向着周边各大城池传扬而去。 这时候的军就是民,民就是军,并没有泾渭分明。 也就是说,无论别人信不信,这十余万大军之中,从将军到士卒,基本上听说过这回事。 台上的说书先生说了一阵杨再兴大战十万金兵,追得金兀术逃亡之后,紧接着又说起岳元帅深谋远虑,背嵬军大破拐子马的战事来。 这一回,就多了许多干货…… 把堰城大捷说得活灵活现,让人如同亲见。 这也是张南的高明之处,说谎的最高境界,并不是鬼话连篇,而是九假一真。 岳家军大破金兵自然是真的,背嵬军大战拐子马也是真的,杨再兴三百骑冲阵是真的,那么,在这其中,是不是真的杀得金兀术逃亡数十里呢? 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谁要说是假的,说杨再兴没杀那么多人,没有追杀金兀术。好,你出来,说说当时你在哪,是不是亲眼所见,凭什么说人家没有做到。 没看到,就提出质疑,那自然是嫉贤妒能,是小人。 因此,说书先生嘴里的故事,并不单只是吹捧杨再兴一人,他还吹了岳元帅和麾下众将,只不过,杨再兴是其中最闪亮的那颗星而已。 其中的弯弯绕,当时,张南跟肖长贵说了好久,说得口干舌燥才把这事说明白。 满意于自己的手笔,张南忍不住就多喝了一杯茶,在满场欢呼声中,就听得一声不合时宜的叹息:“大祸临头,尚不自知,所有人只顾着歌舞升平,却看不出背后的危机,可惜可惜,奈何奈何!” 那是一个身着灰布长衫的中年书生,脸型清瘦,带着病容,此时不知哪根神经没有搭对,在众人兴高彩烈之时,却是眼中含泪,痛心疾首。 第二百五十四章 如山如海 “林秀才,明明情况一片大好,你却在这里危言耸听,到底是何居心?” 旁边一人大声喝斥。 四周气氛都有些诡异起来。 看向那中年文士,眼神全都有些不善。 林秀才却是摇头,眼神怜悯的看着众人:“你们不懂,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如今岳家军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是打了胜仗,甚至还可能胜上几场。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每胜一场,危险就越是靠近……” “胡说八道。” “放肆!”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胜了还有不好的,莫不是金狗的奸细?” “林秀才,你好好说道说道,哪里有危险,又怎么胜不得了?” 林秀才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出其中的道理,话到嘴边,又似乎有着什么样的顾忌,只是长叹道:“不可说,还是多做点准备吧,等到金兵卷土重来时,到时也好提前离开。” 说完这话,他脸色沮丧,意兴阑珊,再不介意别人到底信不信,拈起两块糕点塞到旁边的小女孩手中:“朝英,多吃点,等会咱们出城,一路往南,这里不能久呆。” “爹爹也吃。”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高兴的接过糕点,似乎还不知道世事艰险,对着中年书生甜甜一笑,完全没有在意众人的喧闹。 张南手指微微一抖,差点把茶水都溅了出来。 小姑娘这名字好熟。 姓林,名叫朝英。 这就有趣了。 历史,演义,野史,趣谈…… 谁知道哪一种说法是真,哪一种是假? 正所谓,真做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是真亦假。 自己从一个世界,到达另一个世界,这么不科学的事情,也已经发生。 那么,再见到一些不科学的事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难怪当初过来之前,绿柳学园校长苏永正有过告诫,尽信史不如无史,一切全靠自我发挥,不要相信所谓的历史。 需知尘封中的往事,谁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往往,有些重要事件的发生与结局,都是上位者所希望看到的模样,越是正史,越是流传广泛保存完好,就越不可能不受到当权者的影响。 好吧,这话,张南是信的。 他如果当了上位者,写史者写到自己头上,敢说自己半句坏话吗?那得小心脑袋。 就算史官不怕死,家族和亲人怕不怕死? 行,你舍得全家人命不要,都要写下真实情况,流传下去,那么,我能不能烧书? 面对权力机关,这只是基本操作。 更何况,这方时空,不见得就是原来那个上下五千年呢。 也许是无数时空界面之中的一出小小剪影,因为偶然或必然的一点改变,导致面目全非。 张南如今关注的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该如何发展,又会出现什么样的格局,有什么样的力量,他只是单纯的对林家父女感兴趣了。 倒不是好奇于为什么虚构中的人物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而是对林秀才感兴趣。 自己能看清宋金之战的走势,那是有原因的。 说起来,多多少少就是作弊。 但这位明显有些落拓的中年书生,身在这个时代,处于迷雾之中,竟然也能够看穿一切,得出一个相差不多的结果来。 这就很不简单了。 要么是哗众取宠的妄人,要么就是智深若海的高人。 而张南倾向于后一个。 “先生请留步。” 茶馆掌柜的是一个满脸堆笑的胖子,已经上了年纪,两鬓已经花白。这人看起来脾气就是极好,走上前来抱拳一礼,亲自端起茶壶给林秀才续了一杯水,笑吟吟道:“依我看来,先生所言似乎意有所指,在下驽钝,不知可否明说。 若真如先生所言,这偌大的颖昌,以及……真到了那一日,说得清楚了,大伙儿也好多上一线生机。” 说到这里,胖掌柜长长叹了一声,眉宇间就全是愁苦了。 他没有说得太清楚,但众人都明白。 若真的金兵杀了回来,他们这些人,以及北地诸多城池,那数十万数百万的黎庶,将重新变得惨不堪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异族入侵战争并不是胜胜败败的过家家游戏,其中的血腥和野蛮,自不必多说,只要经历过的就会懂。 真的到了那一天,有许多许多人当狗都不可得,生死两难。 所以,就算林姓秀才真的是胡言乱语危言耸听又如何,听听又不会坏事。 胖掌柜自问三教九流见过不少,一双眼睛揉不进砂子,就连他都没看出来对方是在虚言诳骗,就好像先前所说的话,全都发自肺腑。 他心里一颤的同时,不问个明白,心里着实难受。 林姓落魄秀才停下脚步,眼神一动,也不走了。 他端起茶杯,一口饮下,生生喝出烈酒的豪壮之气。 “若说岳元帅这次北征,如果忽略朝堂因素,就算是金国有着国师坐镇,手中黑风珠也妖异难言,但也不是不可以奋死一搏。 真的没有其他变故的话,直捣黄龙,也有着五分成算……” 五分其实已经很高了。 别看众人吹得牛逼上了天,其实宋室积弱已久,能看到胜利的一线曙光就已经很满意了。 茶馆众人听到这里,就觉得这林姓秀才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恶。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这般悲观呢? “先生说的可是那金国国师普风?听说妖法厉害,诡异难挡,难道咱们南朝好汉之中,也有哪位英雄可以抵挡得住?” 胖掌柜更满意了,期待的问道。 “区区一两个高手,就算是再厉害,总有办法对付的,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层出不穷……真到了那么一天,咱们这里,自然而然会有隐士高人出山相助,这也不是不可能。” “的确如此。” “可惜的是,如今岳元帅虽然连战连捷,却已是孤军深入……不说后方粮草会不会按时到达,就说那张俊、杨沂中的兵马已然后撤百里,刘光世、韩世忠等大将驻守大江,寸步不前…… 朝堂诸公什么想法,还不能明白吗?” 这话说得有些大逆不道了。 虽然很隐晦,却是事实。 言中之意,无非就是说朝堂后方,并不支持岳元帅抗金,已经在准备断他后路了。 要么撤兵,要么战死。 后方断了粮草都是小事,甚至越是往前攻击,越是得罪朝堂。 有人在拼命的扯着后腿。 除非岳飞能够一直胜下去,凭借这一支孤军饿着肚子打下开封,再打过漠北,千里征途,直接灭国,再挥师往南,灭了宋室,否则,那是无论如何也讨不了好的。 但是,问题又来了,以岳飞的性格,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吗? 明显是不可能。 果然,按他的说法,如今虽然看起来一片大好,却已是进退两难,骑虎难下之局。 还谈什么直捣黄龙,能保得不败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林秀才话一出口,张南只听得茶馆之中,出现一大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胖掌柜也是变了颜色,嗫嗫嚅嚅口不能言。 林秀才神情有些失望,自嘲一笑:“罢了,说这些也没甚意思,能看到问题的人所在多有,能解决问题的却无有一个,国事维艰,可惜可叹。” 这人显然是个读书读到骨子里的人物,见识不短,胆子也大,只不过生不逢时,无用武之地而已。 如果不出意外,这次的北伐金国,的确会象他说的那样发展,自此无功而返。 从此,宋室暗弱,再也没有一搏之力。 直到后来联蒙灭金,再被蒙古所灭。 汉家天下名存实亡,连皇帝也被赶到东南海边被杀,汉人被杀得十不存一。 活下来的,也只是苟延残喘,沦为猪狗。 在张南看来,这一战,其实就是其中的转折点。 导致汉家天下气运全无。 如果在这时候,能做点什么,改变局势,获得的本源力量,很可能会如山如海。 第二百五十五章 拿下 “少谈国事,少谈国事。” 胖掌柜听得林秀才毫无顾忌的言论,心里震动,暗里大叫不妙。 他急急抬头四下张望,诚恳劝道:“先生说得很有道理,的确称得上真知灼见,让人佩服得很,但是,也要当心小人如鬼。 有些话知道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要是惹来祸端就不太好了。” “掌柜的有心了。” 林秀才深深看了胖掌柜一眼,作了个揖,又摇了摇头叹道:“有些事憋在心里,着实是不吐不快。这天下明眼人其实所在多有,可惜的是,大多数有识之士,都是知道了不说,更别提从中努力周旋,实在是可悲可叹。眼见得局势就要滑向不可测的深渊,实在是让人郁闷难解。” 张南看得真切,这林秀才显然也对刚刚一时义愤失言有些后悔。 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些。 可是,他却没有发现,先前在他发表宏论的时候,已经悄悄的有人离开了茶馆。 那人眼神闪烁,又带着丝丝得意,去做什么不问可知。 “见识才学都很不错,更是有一些书生意气,有些人就是这样,就算是一直到老都难改脾性。” 如果没有意外,只可惜了这个小女孩,跟着时不时惹祸上身的父亲,往后的日子会很艰苦吧。 心里暗暗想着,张南转眸望向那小女孩,就见到小家伙完全没有什么担忧,只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手里的绿豆糕细细啃着,时不时小鼻子轻轻皱起,很是快活的模样。 吃得很慢,也很认真。 就连沾在嘴角的小芝麻颗粒也小心的用手指刮下,放在嘴里轻啜。 平日里她应该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美味的糕点,这时就有些珍惜。 吃完了手中的绿豆芝麻糕,小女孩眼里就露出失落神色来,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到处看着,似乎还想要。 待到看到张南这一桌,桌上的八色糕点,先是一呆,紧接着就再也移不开目光,喉咙处还不经意的动了动,显是馋得很了。 杨继周小朋友察觉到了这股视线,坐在椅子上全身扭来扭去,只感觉十分不自在。 他有些无助的看向张南,想要说什么,又有些不敢。 “想去就去,随你。” 张南秒懂小家伙的心思,点头笑道。 杨继周大喜,端着糕点盘子就跑向小姑娘那,两条小短腿迈得飞快,嗡声嗡气红着脸,“还要不要吃?” “嗯……” 小姑娘微微迟疑,抬头望向自家父亲,见中年书生没有注意这边,又实在是忍不住,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起糕点就吃,吃得眉毛弯弯。 许是分享了食物,两个小家伙很快变得熟络,吱吱喳喳讲着张南都有些听不懂的童稚话语,很高兴的样子。 “行,这么小就知道泡妞了,比你老子要强得太多。” 张南有些哭笑不得。 不论是在哪一个世界,长得漂亮的女孩总是很受欢迎的,这不关年纪的事情。 只不过,他事先还以为自家这个便宜儿子会是个木讷寡言的性格,没想到竟是看走眼了。 还只有五岁不到,就有如此闷骚,长大了看来不得了。 还有林朝英。 如果自己插手,许多事情起了变化,她的生活应该也会变得大不相同吧,会不会仍然在某一天,喜欢上某一个一心向道的道人,然后过得一生悲苦? 应该是不会了。 想到这个时候不知流落在哪个地方的重阳真人,张南心里突然就升起了一些荒谬感。 从没有如现在这一刻,如此深刻的体会到,自己所做的每一个选择,所有一言一行,其实就已经在改变世界。 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鸟儿已飞过。 此方世界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其实已然改变。 这就是本源力量之所以能够被窃取,自己这些人能得到好处的根本原因吧。 ‘那些精元石的作用,比想象中还要大,能够突破时空壁垒,达到另一个世界,并且得到好处,补益本来世界,这是很难想象的一件事情。’ 那么问题又来了。 这么厉害的精元石,其来历也仅仅只是龙兽身上的残留,那么,龙兽又来自何方?它所在的地方又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很厉害? 有些猜测只是猜测,如今的张南显然还没有能力对这些问题进行解答。 他只能一步步走,先安身立命,得到改变未来,增进实力的资粮,第一步很重要。 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就这么静悄悄的发生。 …… “让开,金人奸细在哪?” 门外一声尖锐厉喝响起,就有几人推开桌椅,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谭六指……” “竟然是他,不好。” “肯定是林秀才先前说的话引起别人注意了,这是要扣帽子,以言罪人吗?” 茶馆之中轰然喧哗起来。 胖掌柜也是猛的退了两步,脸色煞白。 离开了林秀才几步。 他狠狠的看了一眼,阴鸷军服中年身后跟着的那个笑起来很得意的猥琐青年,心里暗叫不好,怎么就忽略他了呢? 这青年名叫沈三儿,是个无赖,平日里时常在各店各街道上面混吃混喝,一般情况下还算有眼光,不会太过惹人嫌弃,除了死皮赖脸之外,也没别的恶行。 但是这人有一点不好,就是喜欢传一些小道消息,东家长西家短的,有时也会靠着贩卖一些有用没用的消息,弄个三瓜两枣的度日。 先前肯定是听到林秀才的大论,敏锐的感觉到这是对朝廷不满,就向着岳家军告密了。 这时候的岳家军中派系众多,各有各的想法,有人忠心朝廷,对赵家忠心耿;也有人只是单纯的想要赶走金兵,奋勇杀敌。 并不去理会谁坐了江山。 据张南估计,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其实并不太想打仗,只想填饱肚子,或者是上战场捞一捞功勋,以备将来升官发财。 意识形态就很不一样。 战斗的时候,以岳飞岳元帅的威望,或许可以压下各种分歧,一致对外。 但是,平日里在地方治理上面,就各有各的心思,做事方式也不一样。 “是他,就是他,先前编排皇上和朝堂诸公的就是那个酸秀才。” 沈三人神情激动,心想这赏钱算是拿到手了,又可以开心快活一段时间。 想到天香楼那些妖媚的小娘子,他兴奋的直发抖。 “拿下。” 谭六指面沉似铁,一声冷喝。 沈三儿比几个捕快还要积极,三步两窜就冲到林秀才面前,抓向他的手臂。 第二百五十六章 蛮横 “放肆,我到底犯了什么事情,无缘无故就来抓人。” 林秀才连退数步,大声喝道。 什么话也敢往外说的人,又有功名在身,当然有着自己的底气,至少胆量不缺,这时喝斥起来,也有一些威严。 唬得沈三儿几人有些不敢向前。 “耽搁什么,动手。” 谭六指面无表情,冷幽幽的哼道:“犯了什么事情?到狱中慢慢交待不迟,到时跟你好好分说分说。” 这话一落,沈三儿和几个捕快再不迟疑,恶狠狠的就扑了上去。 手中的钢棍铁尺一阵乱打。 下手凶得很。 茶馆众人惊叫着往门外跑去,有些人躲避不及,只是缩在屋角,暗道倒霉,心想千不该万不该来茶馆喝茶。 更是后悔,先前听到林秀才谈论军事国事的时候,就应该早点离开的,依谭六指的脾气,很可能还会多捉几个人回去,好好一阵敲打,榨一点银子出来。 这种事情不算稀奇,谭六指在颖昌城中更过份的事情都做过,仗着他身后有人,行事嚣张得很,没人治得了他。 当然,也是那些有权有势的高级将官,并不曾把心思放到城池之中,不太关心小民的生计。 此时关键还是准备城外的抗金战争,城内的一些小小争端,随便安排一些人,进行严厉处置,有些严苛和错漏也是难免。 林秀才十分愤怒,左遮右挡连连闪避,嘴里兀自分辩。 可是,却没人理他,那捕快得了势头,手中铁尺钢棍舞得风车一般,噗的一声就有一杆铁尺打在林秀才的肩上,痛得他一抽搐。 身上一痛,他再也不忍不住,回身就是一掌。 呯…… 一掌印在最是积极的沈三胸前,打得他身体后仰,仰天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脚下连连后退,更是撞倒了两个捕快。 “大胆,还敢拒捕。” 见到手下几句捕快,纠缠来去,一直拿不下林秀才,谭六指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暗暗估摸了一下,就发现,别看对面那秀才身形干瘦,象是风吹就要倒下似的,其实掌法颇为巧妙,就算自己上去,也不是一招三式之下拿得下来。 一个不小心,还可能让对方逃窜出去。 他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扫了一眼四周,就见到已经停下吃糕点,正要嚎啕大哭的小女孩。 沈三可是汇报过了,那秀才是带着一个小女儿。 谭六指冷笑一声,也不去围攻林秀才,两个箭步窜上左侧,伸手就抓向小女孩脖颈。 拿到了你女儿,还敢反抗不成,到时只能任我宰割。 林秀才一见此景,肺都快气得炸开。 “卑鄙?有种冲我来。” 他也顾不得再抵挡两个捕快,背后硬受了一钢棍一铁尺,双掌一错,疯虎一般的冲将上来,就要拦阻谭六指。 “来得好。” 谭六指一声阴笑,也不去抓小女孩了,只是半转身,抽出腰间鬼头大刀,迎风一声斜斜斩下,竟是早有预谋。 林秀才刚刚救女心切,却没防备到对方的目标,其实一直就是自己。 刀光斩到头顶之时,他已经止不住冲势,只来得及双手交错举起格挡…… 眼见得,就要被这沉雄一刀从上到下劈开。 谭六指眼中全是狰狞狠厉,手上更是加力。 “哇……” 小女孩放声大哭起来。 “五虎断门刀。” “是要杀人了,好狠。” 四周来不及离开的茶客颈子一缩,有认得这刀法的客人惊声呼喝起来。 张南冷哼一声,他发现,原来素有美名的岳家军,其实也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清明自守。 事实上,在古代,当兵吃粮,上阵搏杀,只要打过几仗,杀过一些人之后,就算是再仁善的百姓,也会变得凶残嗜血。 这些人既没有什么学问,也不懂得礼仪,如果有人触犯他们,定然是不懂得手下留情,出手狠辣,做事恶毒简直是标配。 自古以来,兵与贼,从来就是同类生物。 张南坐在椅子上并没起身,身形一动,连人带椅子如同滑行冰面之上,一撞就撞出四五丈远,已经到了林秀才的身前。 面对当头一刀,他伸出右手食中二指,两指一夹,就夹住呜啸着劈落下来的厚背鬼头刀。 刀身嗡的一声停住,劲风扑面,吹得他的头发微微向后飘起。 张南抬起眼来,嘴角荡起一丝嘲讽,看着冷厉中年谭六指:“我也想知道,林秀才到底犯了什么罪,竟然喊打喊杀的?” “找死,胆敢阻拦执法营。” 谭六指不答反怒,双眼血红,杀机更盛。 这时还有人胆敢从中架梁,真是不知死活了。 他双手用力握住刀柄,手臂筋肉隆起,扭动刀身。 就要割断对面这年轻人的手指,顺势再一刀劈落,把眼前两人全都斩在刀下。 腰部用力,双手一上一下,发力。 咦…… 谭六指脸色一僵,顿在当场。 两臂震动之下,差点就扭到了骨头,虎口剧痛传来,竟是挣裂了口子。 他不但没能扭动刀身切断对方的手指,刀身就仿佛陷入了山石之中,半寸也动弹不得。 用出的力道越猛,反震的力量越大,心里就是一股虚弱袭来。 眼前这个斯文清秀的年轻人,看上去好像二十多岁,也好像三十多岁,看不出具体年纪,双眸之中带着戏谑,似乎有些眼熟…… 没想得通透,谭六指心里早就有了一些惧意,心知这一次却是踢到了铁板,声音却越发尖厉,色厉而内荏。 “本人乃前锋副将王将军旗下,专司甄别擒拿金兵奸细,你是何人,休要自误。否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都这样了,还敢出言恐吓,不愧是前锋营的,平日里果然是骄横惯了。”张南被气笑了。 “问你他犯了什么事,你耳朵聋了吗?拿王雕儿来吓我?” 说完,张南眼中冷光一闪,两指用力,嘣的一声就拧断了厚背大刀,屈指一弹。 刀尖夹着厉啸,呜呜声中钉在冷厉中年的肩膊之上…… 血光闪动。 余劲击得冷厉中年倒飞五六丈,摔到大门边上,不住哀嚎起来。 众人转眼望去,心里就是一惊。 只见那谭六指此时躺在地上,挣扎着爬都爬不起来。 他的左肩之处,已是肉烂骨碎,森白的骨头茬子暴露在空气之中,白的红的,十分渗人。 张南之所以出手很重,一方面是因为这个谭六指实在太过份,颐指气使欺压百姓不说,做事更是毫无节操,对三四岁的小女孩出手的事,他也做得出来,真是全无底线。 看不惯对方的行事方式是一点,最重要还不是这个,而是这位前锋营的家伙,竟然连自己这位三百骑勇闯十万金兵大营的大红人也不认得,还拿前锋营副将王雕儿来吓唬,简直是不知所谓。 张南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正名。 就眼前情况来看,自己的名声还远远不够,差得太远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刺头 若说前身杨再兴,即算是再怎么勇武狂烈,身为军中将领,天然对级别还是有所忌惮的。 至少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得罪上官。 前锋营副将王雕儿,虽然并不算什么太了不起的大将,妥妥的比他现在的官职要大上两阶,按理来说,要教训这位王副将手下的执法官,还是不怎么合适的。 但是,张南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完成前身的执念,继续把抗金之路走下去,内心深处的想法,其实还是想着,怎么改变历史,怎么得到更大收获。 这么一来,做事情的方法,就没必要依照原身的性格行事了。 事实证明,猛将兄的性格有缺陷,做人做事,费力不讨好。 除了战死沙场,死后被人说上两句英雄了得,就再没有半点有益国家和家人的地方了。 这种结局,张南是怎么也不愿意接受的。 ‘打了就打了,反正接下来的局面大大不妙,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就此离开另起炉灶……说不定会另有起色。’ 面临一艘注定即将沉没的大船,张南有些纠结,对自己将要何去何从,他并没有想得太过清楚,只是凭借着直觉做事,想要离开,又觉得有些不舍,看到机会,又抓不住机会。 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人士来做。 先前听到林秀才的种种说辞,他觉得以前还是有些小看了这个年代的读书人,至少,人家对时局看得通透,所思所想,更能贴合这个时代的脉博。 他需要这么一个人来帮自己理清思路。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要更多。 这也是他出手相助的一个原因。 小女孩林朝英眼中的泪珠将落未落,手中被咬了一半的五仁糕还愣愣的拿在手里,有一部分被她小手捏碎,掉到了地下,都不知道。 小孩子是很容易满足的,只要有了感兴趣的东西,就可以不再理会身边发生的任何事情。 她吃得很欢快的时候,就看到有人跑了进来喊打喊杀。 不但要捉自己父亲,还要伸手来抓自己。 她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实际上是吓得有些懵了。 惊慌恐惧的情绪还没有开始酝酿,电光火石之间,她就见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叔叔拦在身前,把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坏人全都打倒了,而自己父亲一点也没有受伤。 这让她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嘴巴一张一合,只是发出轻微的哼哼声,就象小猫一样。 这时,一张笑眯眯十分温和的大脸凑了过来。 又有一块很香很软的绿豆糕被塞到手里,很好看的叔叔笑着说话,“朝英,你继续吃,别噎着,也不要担心,没有事情的。” 不知为何,见着这张脸,小女孩心里就很安定,没来由的她就觉得,这个人很厉害,甚至比父亲还要厉害许多。 有他在,没人能够欺负自己。 “嗯……” 她很是乖巧的猛点头,拉着杨继周继续吃东西去了。 说不担心就不担心。 心还挺大的。 张南暗暗好笑,心想这位不愧是未来的抗金女侠,鼎鼎有名的绝顶高手,也是古墓派的创始人。 似乎,她的某位徒孙与自己这具身体的曾孙还是玄孙会有些交往,发生一段可歌可泣的不伦故事。 不过,这个世界有了自己插了一脚,也不知还会不会出现那些人那些事。 林秀才神情微微有些尴尬,他倒是不像自己女儿那般没心没肺,事情过了之后,到这时他的心里才涌起一股后怕情绪来。 先前若非这位看起来又年轻又沧桑的白袍青年援手,自己很可能已经凶多吉少,当场死在谭六指的刀下也说不定。 就算是没有当场身死,被捉拿到大狱之中,下场也自不必多说了…… 女儿还小,若是失去了父亲,她可怎么办? 自己这脾气和性格实在太过不合时宜了,难怪有人指责说酸臭之气难当,日后定然口舌招祸,不但害人,而且害己。 果然如此。 “这位兄台,刚刚多谢了,不知怎么称呼?” 林秀才长长一揖在地,额上冷汗未干,诚恳道谢。 张南却没有看他,转头望向茶馆大门处,眼眉微轩,“林兄不必客气,等会有事跟你细说,先打发了恶客再说。” 恶客? 店内刚刚松了一口气的众人,全都把心提到了骂子眼里。 轰轰轰…… 随着密集的脚步声起处,刀枪出鞘铮鸣声震耳发痒,黑压压一片甲士当中,就有一员身着银鳞细甲,披着大红披风的青年将领走了进来。 这人双目深陷,眉锋如刀,鼻染高挺,气质阴冷酷烈。 身上煞气缠绕,看着店内众的目光就象是待宰的鸡猪牛羊一般,没有半点温度。 一看就知道是位身经百战的悍将。 “王雕儿!” 谭六指先前还把他的名头搬了出来,只不过没人在意,这时见着本人,心里全都暗叫不妙。饶是胆大有如林秀才,这时候心里也七上八下起来。 他有些忐忑,身边的这位笑眯眯的厉害青年是不是还会护住自己,又能不能护得住。 “惨了。” 他暗暗叫苦。 “我道是谁敢动我的手下?原来是杨再兴,你擅自出手伤害同僚,就不怕军法,莫非以为我王某人的刀锋不利,斩不得违法乱纪之人。” “哈……” 张南听得有趣,笑出声来,“这话若是岳元帅来说,还有那么点意思,可你王雕儿算是哪颗葱?胆敢放此狂言。” 前锋营和选锋营并没有互相统属,张南自问,这位王副将根本就管不到自己头上来。 再说了,就算是本部上官,他愿意鸟,对方才是上官,不愿意鸟,这家伙什么都不是。 莫非他还能咬自己。 谁不知道杨再兴就是个刺头,除了岳飞那是谁也不服。 这么些年来,他是腥风里来,血雨里去,整天过得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根本也没想过巴结任何人。 因此,在岳营之中,也就混得人憎狗嫌的,除了打仗,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交际,自然也谈不上升官发财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戳心窝子 有时候,张南其实觉得,前身的这种脾性也算是不错,如此一来,就算自己做得再出格,再是狂妄,也没人会怀疑他有什么不对。 只会让人觉得,他神经病又发作了。 就如眼前的王雕儿,见着自家得力手下被打得伤重难起,对面打人者还是一副牛气轰轰,天老大我老二的作派,也一点不觉得奇怪,只是冷哼出声:“别人都说你杨再兴勇猛盖世,领兵直闯金营十万大军,还追得金兀术狼奔狗突,好不威风。 可我却只看到你那忠心耿耿的三百手足,几乎死伤殆尽。除了取得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小功劳,什么都没捞着,甚至,还差点把命给扔在了小商河畔,真真是笑死我了。” 说是笑死,其实他是一点也没笑,眼神反而凶厉。 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拔刀斩人。 “啧啧,有你这么一个长官,的确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可怜那些无辜将士,就因为所遇非人,然后抛尸荒野……” 王雕儿口舌如刀,字字句句都扎得人心口发疼。 如果是原身在此,这时恐怕已被气得七窍生烟,说不定就会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情来,接下来的发展,自然是不管不顾的先行大打出手,然后被捅到中军统制那里,接下来,原身肯定要吃上一个大亏。 不但声名扫地,还会降职罚银,日子又会过得艰难许多。 理由总是会有的。 这么些年来,杨再兴有时升职,有时降职,总是在基层将领的职务上打着转转,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说实话,以他的身手和功勋而论,这种职位,实在是太不般配了。 岳家军中有个说法,先出手伤害同僚,不管有没有理,都会挨批。 这跟战场上有些不一样。 在战场上,先下手为强,越是出手毒辣,越是让人赞赏。 但是,在面对友军和盟军之时,先行挑衅出手,无论是不是有理,都要担责。 岳飞治军严酷,动辄鞭打大将,其脾性暴烈之处,有许多人可是领教过的。 指望他跟人讲道理,那基本上是不可能。 尤其是这些年,岳元帅的威望越来越高,胆子大到敢于插手立皇储的事情上去,在军中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任谁也不敢触了他的霉头,不敢违了他的军法。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带着你的忠狗滚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张南不是杨再兴,他可没有前身那种点火就爆的狗脾气,听着对方的冷嘲热讽之言,心里不但没有愤怒,反而有些想笑。 不就是打嘴炮吗? 身为新世纪网络洗礼过的时代男女,谁还没有在网上喷过人,谁先忍不住谁先动手谁输。 如今虽然已经换了个身份,他的基本技能还是没丢的。 他自问,自己医术要排第一,若说气人,就要排在第二了,武力还要排在后面。 “我说王雕儿,你是想立功想疯了吧,知道的人会认为你是忠心朝廷,忠心皇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特意败坏岳家军的名声呢。 污良为匪,随意抓人当做金兵奸细,没你这么做事的啊……这么弄下去,都不用金兵打来,岳家军自个就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出声了。谁要胆敢说一点公道话,就要冒着砍头的危险,连皇上都没你那么能干啊……” 张南冷笑说道,看不出一点动怒的迹象。 “你……” 王雕儿气炸,一口气堵在胸口,堵得人心口痛,一时半会偏偏还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言语来。 心里却是暗暗诧异。 这位向来只懂得打仗,脑子里少一根筋的蛮子,怎么就变得如此牙尖嘴厉呢? 字字句句戳心窝子。 实际上,张南可不是胡言乱语,乱喷一气的。 他是有依据的。 无论是从野史上,还是从萧副校长那里得来的宋史人物批注都有明,眼前这个家伙其实是有问题的。 这时候的王雕儿,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做事手段凌厉,做人八面逢源,深得上官看重。 岳飞也对他信任得很,把治安肃反的任务交托到他的手中。 而他呢,平日行事,把一切行为都掩盖在一片公心之下,为岳家军肃清奸细做出了很大贡献…… 当然,被抓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奸细,也没太多人关心就是。 或许是对朝堂不满,对徽钦二帝心存留恋的某些不太知趣的遗老遗少也说不定。 就连他的名字,也有说道。 之所以名叫王雕儿,倒不是他爹妈给他取了个这么傻逼的名字,而是形容他的嘴巴很臭,又喜欢打小报告递材料……暗戳戳的告状,就象一只雕儿般叽叽呱呱的十分让人讨厌。 在张南看来,也不得不承认对方隐藏得的确很深。 轻易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若不是他从史书和杂记上面了解到这一位后来会牵头诬告岳飞,并且,在岳飞扑街之后,还做了高官得了善终…… 他也差点就信了对方的义正辞严。 还真不会想到,这位岳营忠狗,嘴里忠心表得响亮的家伙,原来是站朝廷那边的,是打入岳家军中的一颗隐蔽棋子。 这样的军官,在岳家军中其实很多。 大多数人,岳飞平日里也将就用着,真正在重要事务上,却并不会视之心腹。 王雕儿也算是本事,一直没人怀疑他,有很多隐密的事情,他的参与度都是极高。 到了后来告发岳飞,指证其叛乱谋反的证词才显得那般可信。 有细节,才是真相嘛。 这一点,连岳飞可能都没有事先想到。 似乎是被说中了心事,王雕儿好不容易才平息心中的怒火,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眼神更显冷厉,看着张南半晌没说话。 “好,很好,我算是见识到了杨将军的口舌了……我身为四品参将,协理前锋军权,论职位,却远在杨将军之上,这没错吧。 你见了上官不拜,反而嚣张狂妄,这是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了?” 王顾左右而言他。 争论一些没有证据的事情,其实挺没意思的。 不得不说,王雕儿的脑袋瓜就是转得快。 他也不跟张南分辨对错是非,只是拿职品来压人。 无论是在朝在野,还是在军中,官大一级总是能压死人的。 而官小的就没有说话的权力。 这是共识,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凡是违背这一点的,注定没有好下场。 大帽子压下来,在场人又多,消息也掩盖不住,过了今日,杨再兴的名头就算再勇,也会臭了大街,不会有任何一个上官喜欢,也不会有任何一人会提拔他,然后就沉沦下僚,一生难得上进,不是战死,就是憋死。 够狠,够毒。 张南也暗暗赞叹,对方的确是很难缠。 如果自己还是原来那个杨再兴的话,的确会被他坑得死死的。 但可惜不是。 他也从来没想过要靠谁去升官,没想过替谁卖命。 从一个世界走到另一个世界。 他可不是为了给人当手下来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强者有理 所以,张南并不准备踏进王雕儿的语言陷阱。 你讲规矩,我讲资历,根本就不接招。 他呵呵一笑,“我在战场与金兵血战之时,没记错的话,王将军,你还在吃奶吧。” “你……” 王雕儿差点被噎得吐血,心想你一个匪寇出身的低级将领,被别人捧一下勇猛,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他发现自己不该与对方争论有理无理的问题,说来说去,既然是在军中,就还是得按照军中的方法也评判对错。 “听说,杨将军武艺大进,连中军大将都不是你的对手,差一点就可以与岳元帅比肩,不知,敢让兄弟见识一下你的本领?” 再怎么阴沉狠辣,王俊仍是一个年轻人,他也有自己的傲气。 年轻人总是这么热血。 从来不会认为有哪个老家伙会比自己强,就算当时比自己强,也会认为自己很快就能打败对方。 这时挑战,依足了军中规矩,强者有理,弱者放屁。 没人能挑出半点错误来。 甚至,张南都不能避战,只能接受。 至于能不能打赢,能不能让眼前的这个老家伙丢掉面子,乖乖的束手就缚,然后抓到大牢里狠狠折腾,王俊却是没有半点担忧的。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不打过,谁会认为自己不如别人。 这一点,张南倒是不意外。 这个世界,武力强弱,不但看招式,还看力量,谁强谁弱还真的不好分辩。 并不是说,你武力比人高,你的身上就会出现什么异象,比如头顶三花,身上罡气环绕,缥缈若仙…… 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臂两条腿。 是骡子是马,真的还需要拉出来溜溜。 所以,这时候的武将就是打出来的。 按理来说,杨再兴身为宿将,身经百千战,血雨腥风里来来去去的,也算是证实过了自己的勇名,更是被众人鼓吹了好一阵子,任谁都得高看一眼的。 但别忘了,这个年代的信息传播方式。 靠的是口口相传。 人嘴两块皮,怎么说都有。 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往往会有一些领军文臣,手无缚鸡之力那种,也会被人吹得如同天神下凡似的。 什么百战百胜,不战而屈人之兵。 什么吹口气,敌军灰飞烟灭的。 反正是厉害得一塌糊涂。 只要胜了,什么都好说。 若是败了,那什么也不必说了。 这种大环境下,越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武力,越是不太可信。 杨再兴呢? 名气是有,但并不仅仅只是好的名气,还有恶名。 每次上得战场,他打起来就是奋不顾身,手下的折损率比其他将领更大一些,这就有得说道了。 你说你强,为什么连自己的手下也护不住,打得艰难无比,自己每次都是险死还生。 这不能证明自己强,只能证明走了狗屎运。 没死是命大…… 因此,王雕儿敢于挑战,并且有信心能取胜,并不是异想天开,而是有他的逻辑存在的。 起码从道理上来说,是说得通的。 “呵呵……” 张南笑了。 他都没搞清,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信心? “你确定……要挑战我?” 张南指了指自己,笑得前仰后合,并没有把手放在剑柄之上。 并没有带着长枪在身边,他甚至连剑也不想用,以他敏锐的精神力感应,王雕儿的实力实在是说不上太强,气血力量马马虎虎,招数技巧暂时不知道,但从对方给自己的威胁感来看,算不得厉害高手。 就这,胆子也太大了点吧。 “不敢应战的话,就跪地认罪,否则,就接我一刀。”王雕儿气势大盛,也不知他从哪里看出张南不敢应战了。 “凭你也配。”张南笑容一敛。 他伸出小指头挖了挖自己的耳朵,又道:“跪地认罪?这倒是好主意。” 话音一落,身形就象微风中的柳絮一般,轻飘飘的从椅上腾身而起。 象是一片云烟。 无声无息的就飘到了王雕儿的身前。 看起来速度很慢,实际上快得无法形容。 众人眼里清清楚楚的看着他转身挥臂,手掌划过一个完美舒畅的弧度…… “扑……” 如击朽木。 手掌轻轻印在王雕儿的左脸之上,感觉并不算太用力。 但王雕儿却是如受雷击。 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直直飞出五六丈远,叭叽一声摔出门外,噗的一声溅起大片尘土。 “咻!” 众人瞪眼看去,就发现王雕儿趴在地上,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青紫,红肿,半透明。 “咳咳……”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挣扎曲伸着,全身抽搐。 翻着白眼的双目,透着茫然无措。 随着两声咳嗽,他的嘴里就喷出鲜血,夹杂着白生生的细碎物什,那是几颗大牙…… “将军。” “王将军。” 四周铁甲军士全都慌了手脚,七手八脚的跑过去扶他起来。 看向张南的目光闪闪缩缩的,并没有一人试图冲进店来动手,更谈不上愤而围攻了。 能看到的,他们的眼里尽是恐惧。 王雕儿的本事,再没有谁人会比亲信手下更清楚。 平日里打熬力气,切磋比试之时,王雕儿打手下几十人,打着玩一般的。 其武力,在这些军士眼里,简直是惊若天人。 可这么厉害的将军,在对面杨再兴的手下,却是宛如三岁稚童,完全看不出半点抵抗能力。 对方只是手掌一挥,他就应声而倒,木头一般的,实在让人敬重不起来啊。 军士们当然不会认为王雕儿突然之间就变得傻逼一样不懂得躲闪格挡,上过战场的人还没有这般天真。 那么, 真相只有一个。 是他没有反应过来。 对方速度太快了。 眼前这位看起来笑眯眯很温和的对手,其真正的实力,比想象中要可怕百倍千倍。 也许,市井传闻之中那种不可思议的战绩,并不是胡乱吹嘘的。 盛名之下无虚士,说的就是他了。 这时候,只能灰溜溜的抬起被一掌扇得懵逼的王副将,飞速离开。 就连被打得动弹不得的谭六指,也被几个军士揸手揸脚的拎着离开,并没有一人,扔下狠话。 军士最讲实力,也更懂得保命。 强就是强,弱就是弱,面对强者就不要挑衅,命是自己的,只有一条。 听说那杨疯子连十万大军都敢闯,金兀术都敢追出十余里,也许还不至于杀害身为同僚的将领,但若是杀一些不知尊卑的军士,那就跟杀鸡似的。 事后决不会有人抱打不平。 强者恒有理,有实力有特权,就是这样子。 第二百六十章 良禽择木而栖 “杨将军救命之恩,林某没齿难忘,异日必将报答,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林书生满脸感激之色,牵着小女儿朝英上前。 张南一愣,就想起了以前听到的一个笑话。 以英雄救美的事情来说,如果被救的美女说“愿以身相许”,那就是看中了救人者,对方是个帅逼。 如果被救的女人说结草衔环,来生做牛做马什么的,那就是没看上,对方是个丑逼。 于是,只是记在心里,有机会了再报答,以身相许那是没有的事情。 林安博如今的说辞就显然有这么几分意思了。 说的是异日必将报答。 就说明他现在并没有追随自己的意思。 ‘明明知道自己如今是用人之际的……你当场报答不好吗?’ 从这里也能看出前身的名声到底有多差,虽说这两天大肆鼓吹,终究还是让人看低了几分啊。 如果换做是岳飞在场救人,恐怕这位林秀才已是哭着喊着要为之效力了吧。 张南心里微微有些苦涩,倒是没有怀疑自己的计划能不能实施得下去,心里也未免沉重了几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巧了,杨某正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不如借一步说话。” 心里想得有些多,张南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丝毫,只是笑眯眯的邀请林安博父女上门做客。 林安博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就见两个小家伙兴奋的在一起嘀咕上了。 “能叫你爹爹教我武功吗?”小女孩偷偷的瞅着张南,不敢细看,小脸红扑扑的。 低声问。 “能,他的枪法很厉害,我也学了,我可以教你。”这是杨继周在显摆。 “我不要学枪法,女孩子用剑好看一点。” …… 林安博听得心中一动,就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几人到了杨家院子。 张南扯着嗓子招呼了声,“慧娘。” 慧娘这人脾气极好,家里来客人了,她也从不问对方身份和来历,只是热情招待。 当下上了两杯茶,用托盘取了一些精细点心。 比如各色糕点、蜜饯之类的,显然是哄小女生用的。 她的名字一点也没取错,果然很聪慧。 双方见礼之后,慧娘就拿着零嘴去哄小姑娘。 “好吃吗,吃完了婶婶再给你拿。” “好吃,婶婶你真好。” 小丫头高兴坏了,一张小嘴吃得叭叽叭叽的,就象老鼠掉进了米仓似的,吃得两眼微微眯起。 早就把自家老爹忘记了,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着院里陈设,盯着小继周练枪舞剑的身影,羡慕极了。 “你也想学啊?”慧娘一眼就看了出来。 “嗯。”林朝英脑袋小鸡啄米一样点着。 她这几年跟着林安博东奔西走的,饥一餐饱一餐,别的没见识到,倒是见多了各种惨事,年纪虽然还小,对个人的实力,十分渴求。 “要是真的有杨叔叔那么强的力量,娘就不会死了,自己也不会东逃西躲,不敢回去故乡。” 她练武的心思,甚至比杨继周还要强上几分。 眼神只能说是炙热。 张南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见她乖得像小猫一样,心里就有些喜爱,解下腰间的长剑递给她:“拿去玩吧,不要伤着自己,以后杨叔叔教你剑法武功,现在兵荒马乱的,四处漂泊也不是个事……练好了武功,以后可以做个厉害的将军。” “我要做将军。”小姑娘接过剑,吃力的挥动着,看得出,她学过一些剑法,不太成系统,身体却是协调得很,气机通畅,的确是一个练武的好根骨。 张南这话,却是准备把她收留下来,或者当弟子,或者当女儿。 至于其父林安博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 林秀才在一旁看得苦笑,叹了口气,也没说话。 两人喝了一会茶,也不待张南主动询问,他已经忍不住,正容说道:“杨将军勇则通矣,却是独力难支……以往虎入深林,龙潜浅水,如今想要奋起,时间恐怕是来不及了。” 林安博说得文雅,实际意思,张南算听明白了。 对方其实是说自己以前的根基不稳,名声不足,想要上位,很难。 “还请先生谋划。” 张南不以为忤,只是笑着问计。 手下的肖长贵和王石两人或许称得上一声将领,如今正在招募的五百兵丁也算是起家的资本,称一声兵微将寡都是在捧他了,如果不想个办法,想要在岳营中崛起基本上没有太多指望的。 这时候,一个本土的谋士就很重要。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专业的事情,让专业人士操作起来,更是轻松省力。 再说,张南虽然两世为人,以前的心思并没有放到这种权谋上去,即算是隐约知道一些大背景,大方向,操作方面也感觉千头万绪,无从入手。 岳家军即将崩散,大敌当前,怎么做,才能收获最甜美的那颗果实,其中艰难不足为外人道。 林秀才象是便秘一般,眉头紧急着,纠结了好一会,方才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有三策可献给东翁,如能抓住机会,还有可为之处,若是不能,也只能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山头,结寨自保,以避兵灾了……” 思考过后,林安博终于还是过不了心里的坎,他做不到前脚被人救了之后,后脚就施施然离开。 现在称“东家”,却已是定下了主从。 没有叫“主公”,张南也很好理解,实在是自己的身份不足以让人纳头便拜。 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只是做个西席、客卿、门客之类的,出谋划策是可以,但拼尽全力、挥洒热血就不必了,他对自己没信心。 对林安博的一些心思,张南洞若观火,也没什么失望的。 历史上那些让人纳头就拜,身具“王者之气”的,并不是其人本身有着什么让人折服的伟力,或者说,这个因素很小。 一般来说,以聚众,是因为本身就人多势众。或者是身份高贵,随意登高一呼,就有人响应,这是本钱。 他们普遍的特质,就是让人看到了种种成功的希望。 至于从微时开始,就有人跟随,甘愿效死,生死不渝…… 这只是戏文小说里的故事。 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发生的。 良禽择木而栖,可不是一句虚话。 第二百六十一章 名望 定了主从身份,林安博少了一些纠结,多了一些恭敬。 其实以他的眼光看来,这位对自己有着救命之恩的将领,与往日里市井军中听来的传闻很不相类。 怎么说呢,传闻很有些失真了。 如果对方仍是传闻中的鲁莽模样,他自然是有多远走多远。 即算是表现出再多的善意,关系到自身以后的前程,那还是得慎重再慎重。 还是那句话,他自己的生死倒不是很重要,他关心的是女儿,可不能跟着也一步踏进火炕,不如就此离开,有能力了再回帮对方一把。 但眼前这种情况,就有些意思了。 林安博是真的感觉到了几分“王霸之气”,对方身上的某种特质,很是引人心折,似乎真的有着几分成事的可能。 那就不妨多说几句,停留一段时间,看看再说。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不但不象别人认为的那般清高,比起生意人来,他们更懂得待价而沽,选择从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林安博字弘文,靖康二年,自信满满的参加科举,自问学识已足,不但本科举人能中,更能一鼓作气中得进士,金榜题名。 却没料到,刚刚考完试,还没等到开锣放榜,金兵就已南下叩关,挺进开封。 皇帝和百官都做了阶下之囚,他们这些手足缚鸡之力的书生秀才,那更是全无还手之力,死的死,逃的逃,更多的是屈膝以事金人贵族。 有些人扔了面皮,屈膝做了外邦之奴,丢了祖宗,也失了气节。 有些人从此颠沛逃亡,整日里东躲西藏,用自己的微薄力量进行抗争,总希望着有朝一日,宋室挥军北上,收复故土,报仇血恨。 而林安博就是后一种人。 逃亡路上,他的妻子因为缺衣少食,忧心之下感染了风寒,一命呜呼…… 他匆匆的找了一面草席掩埋之后,又一路往南,平日里替人写信授课,多少挣一点银子,好歹能把女儿慢慢养大。 对这种流浪士人来说,可想而知,打败金国,收复河山的吸引力到底有多大。 无论是从生活出发,还是从志向出发,投靠岳飞,出谋出力,都是理所当然了。 但当他来到岳家军控制地盘之后,就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尤其是这些时日,北进攻略的几路大军停步不前,朝堂又传出了即将和谈的消息,林安博细加分析之后,就发现,情况已然大大不妙…… 因此,先前在茶馆之中,说起这些事情来,他才会那么怒气勃发,口不择言。 一方面是怒其不争,一方面是心伤自己梦想的破灭,如此而已。 很显然,投靠岳飞也不是那么靠谱,自己到底何去何从? 张南的意思他一眼就看明白了。 虽然是有着救命之恩,但让他彻底追随于一个看不出太多前途的普通将领,以身家性命相托,的确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但眼前也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事情总是走一步看一步的。 见到林安博慎重拜下,张南开心问道:“如今局势紧张,危机迫在眉睫,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不敢。” 既然决定出谋划策,林安博也不再矜持,眉锋一凛,正容道:“将军想要成事,必须做到三点。” “请讲。” “第一,就是扬名。”林安博解释道:“这一点,其实将军已经着手施为,但还不够,不但要传扬勇将之名,更要传忠义之名。 岳元帅麾下军队为何越打越强,人员越打越多,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的名声。一听岳飞之名,上至朝堂,下及黎庶,谁不知道他精忠为国,义烈无双。与之相比,其勇武善战之名,反而不算重要了。” “的确如此。”张南细细想了一下,发现岳飞的名望的确是很高。 岳家军中,那些精锐基本上来自于大江南北,每过一地,都有豪杰之士竞相投靠。 中原大地并不是没有英雄,而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有时候,并不单是需要报国之心,还得有报国的门路。 而岳飞的名气至少保证,加入其中,定然有希望得偿所愿。 无论是求名,求功,还是报仇血恨光宗耀祖,只要加入岳家军,全都有希望。 这就是名望的作用了。 名声这东西,看不到摸不着,说起来虚得很,实际上十分重要。 岳家军之中,真正的精锐,号称十万,张南在前身的记忆中得知,其实这些精锐,总共加起来也不到三万。 而其中精锐之中的精锐背嵬军,数量更少,只有步兵一万五,骑兵三千这么多。 这一次北征,连番恶战之后,损耗也很巨大,其精锐兵力数量更少了。 这么一点兵力,就弄出席巻天下的大势来,凭什么? 无非就是岳飞这个名字而已。 有他的旗帜在,众多反金人士就有了主心骨,金兵畏之如虎,朝堂也心怀戒惧。 对于这一点,张南倒是看得通透。 对宋室朝廷的想法,也挺理解的。 如今岳飞名望太高,一呼百应之下,早就势大难制。 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把他供起来,不再领兵打仗,最多做个文官参赞一下军机。 如果还让他打下去,随着收复河山的希望越来越大,真的拿下了开封,打败了金国,直打到漠北,取得灭国之功,还怎么去封赏他? 除了把皇帝让给他做,还能怎么办? 到得那时,世人只知岳元帅而不知皇帝,只听岳元帅指挥,一声令下,做什么都成。 这还了得。 到底是赵家天下,还是岳家天下了。 不得不说,身为掌权者,想得就是有点多。 你有没有反叛的心思不重要,有这个实力也不行。 所以,有些时候,实力强了会招灾,名气大了也会惹祸。 岳飞必须死。 这就是南宋上到皇帝下到群臣的想法。 而且,还不能让他取得灭国之功,否则就来不及了。 按张南的想法,如果想要破局,岳飞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就是在铡刀临头之前,先行一步发动,直接反了。 这显然也是做不到的。 成也名声,败也名声。 别忘了岳元帅的名声是怎么回事。 是“精忠报国”。 他只要一举起反旗,人设就崩坏了啊。 前面口号喊得山响,要打金兵,要报效国家,忠于皇帝,这样召唤起来一大票人,转眼就说要造反? 这不是伪君子,真小人吗? 那还有谁会跟他? 当然还是有的,只不过少了一些,以后的路难走一点,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希望。 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岳飞的性格问题,他总是抱着侥幸心思,对朝廷还抱有期望,那是决不会反的。 就是太阿倒持,生死授于人手,没救了。 所以,动手的先机,他也是抢不到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朝廷剥了他的军权,并且,即算是心中不甘不愿,也不得不乖乖的跑回朝廷受死。 “莫须有”的罪名是怎么回事? 无非就是随便寻一个错处来深挖。 但凡做官领兵,还有不违规的吗? 就算做清官做成包拯和海瑞那样,想要找毛病,那也是一找一大推。 自己立身清正,家人呢,仆人呢?总能寻到错处的。 总之,照林安博的话来说,岳飞如今是名望太盛,进退两难。 而张南这里,却是名声点错了方向,传出的勇名,并不让人太过信服,也根本无法给别人太多信心,相信他能带领众人打退金兵,保住地盘。 这样,危机是没有,但是,好处也没有。 “因此,将军必须扬名,才能集众。不但要传扬勇武之名,更得传扬忠义之名。方能取得名份。” 林安博话语铿锵,目光闪闪。 第二百六十二章 出谋划策 一旦认了主从,进入谋士状态,林安博精气神立刻不同,颇有几分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味道。 张南发现,他还是有些小看这年代的读书人了,这批人每日里研究着四书五经,先贤思想,向往着治国齐家,牧养一方;更是时时刻刻在揣摸人心,脑瓜子的确是好使得很。 这是一个把书读活了,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年代,而林安博显然就是其中佼佼者。 跟现代社会的那些读书人比起来,或许在见识上有很大差距,在思维深度上却是一点也不差,甚至犹有过之。 “东家祖上传承天波扬府,如今虽是人丁不旺,但名望却一点也不低。林某游学期间,就听过不下三个版本的杨家英雄话本,但凡说起杨家往事,谁不说一声忠烈满门,如此声名,不用实在太过可惜了。” “的确如此。”张南眼睛一亮。 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太过在意自己的隐性身份,现在想起来,自己的确是身在此山中,不识真面目。 这个时代,人人讲究忠君爱国,忠字当头,孝义为先。 你跟别人说民主,说自由,信不信别人当场就喷你一口浓痰。 所有人都在无条件的服从朝堂,忠诚皇帝,就算是叫他们去死,也不怎么懂得反抗。 一切苦难当头,委屈不公,都认为是自己命不好,是有奸贼当道,不可能是皇帝不好。 即使皇帝亲自下令杀他们全家,也会当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引颈受死得了,并没有太多怨言。 所以,在这种褒奖愚忠,宣扬愚忠的年头,有着一个忠义名声,那是千金万金都买不到的利好。 林安博又道:“还有,最奇妙的是,岳元帅打出的迎回二帝口号,东家你也能打,甚至更加名正言顺,还不用在乎如今的朝廷……” 说到最后一句话,林安博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声音变小了许多。 这话意思,张南也听明白了。 迎回二帝迎的是谁? 就是徽、钦二帝。 姑且不论这两个皇帝治国如何,是不是明君,但他们代表的是故国。 是正统。 杨家将活跃的时代,效忠的也是那个大宋。 甚至北地中原所有百姓认可的其实还是这两个皇帝。 而如今的南宋皇帝赵构呢,只是一个逃亡过江偏居一隅的儿皇帝,根本就不是第一继承人。 说白了,尊他为帝其实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前些年,赵构还哭着喊着要迎回父兄,要报仇、要雪耻,近些年来,他已经不再喊口号了。 只是一个劲的想要与金国求和,想要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好日子,完全不记得还在金国苦寒之地受苦受难的皇室成员,包括他的那个皇帝父亲,皇帝哥哥,也不想再听人提起。 这种做法,真的很令人心寒,有些仁人志士是不太想要效忠于他的。 这也是岳飞喊出“迎回二帝、恢复河山”能蛊惑许多人的原因所在。 宋室江山人心还在。 金兵虽然占领了北地大部分土地,实际统治了宋朝数百万百姓,终究还是控制不了人心。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就算暂时性的虚于委蛇,屈服了下去。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遗老遗少,谁不是垂泪直至天明,想念着宋室王朝,做梦都想着恢复以往的江山。 这种想法,有着历史的局限性,但不得不说,的确是大部分人所想所思。 林安博出得这个主意,说起来是求的忠烈之名,解决的还是名份的问题,大义的问题。 想要出头上位,总得有个名声,不然就是山贼土寇,又怎能干成大事? 真的打出了这个口号,一以贯之。 张南甚至还可以不再去理会如今偏居江南的南宋小朝堂。 他有理由这样做。 你那皇帝是自封的,我效忠的从来就不是你赵构,而是徽钦二帝。 所以,朝廷但有所命,别来找我。 随便怎么到行逆施,竟然不会被当成反贼,真被逼急了,还能反咬一口。 林安博的计谋好就好在这里了。 有没有正义名份,真的很重要。 真的操作得好,是可以登高一呼,应者如云的。 林安博提供的这个思路,其实并不新鲜,也不深刻,他只是因势利导的给张南做了个人设……一个适合时代,也适合他身份和性格的人设。 单凭这一策,就不愧为合格的谋士了。 “第二策呢?”听林安博这么一说,张南隐隐把握到了这个时代的脉搏,虽然他现在兵微将寡,却似乎看到了前路所在。 “第二点,就是立威。” 林安搏单手一挥,儒雅之中竟多了几丝英武之气。 这些年来,他东游西荡的,四处逃逸,却也不是没有收获,不但看惯了民生艰苦,也看透了军人的本性。 军中强者为尊,大部分人都是不学无术的,将领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除了以大义驱驰、以利益牵引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以威严压服。 你比他强,什么都可以,比他们弱,那什么也别说了。 “立威这一点,将军其实已然在做了,但还不够。最好是在战阵之上搏得赫赫威名,盖压同侪。因信生爱,百胜不败……” 林安博斟酌着说辞:“岳元帅名声远播,实在是跟他这些年多胜少败,恢复实地有关。将军不妨也从这方面入手,有些时候无过就是有功。” “不错。” 张南点头。 虽然是前身做下的事情,他还是有些汗颜。 话说杨再兴是很勇猛,但这些年来,却还真说不出打了什么可圈可点的胜仗。 他虽然杀了不少金兵金将,但是,手下的队伍也基本上打光了。 这样一来,又怎么可能得到将士信任。 楚汉相争之时,当初项羽实力惊天,手下兵精将猛;刘邦声势弱得太多,但最后为什么是刘氏取得了天下,而项羽却只能自刎乌江。 一个队伍越打越少,一个队伍越打越多,谁能给天下人更大的信心? 人心向背,此消彼涨,刘邦胜过项羽其实是理所当然。 林安博其实是在隐晦的劝诫,让张南以后不要热血上头,每一战都争取必胜,不能打的仗不要去打,免得损兵折将,失了声名。 就算是杀了再多金兵,让金兀术颜面无光。若是不能取得实质性的战果,在手下兵士眼里,在百姓眼里,其实也根本加不了太多分数。 最多被人称道几句,这人勇猛过人,是员悍将,如此而已。 第二百六十三章 十万精兵 “第三策就是争权了。” 林安博说到这里,神色更认真了些。 他小心的看了张南一眼,见对方没有什么不满,暗暗松了一口气。 身为一个谋士,谁不想主家再进一步,甚至再进数步呢。 权力当然是最重要。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 “岳家军本部精锐,尤其是背嵬军,将军是无法插手的,即算是岳元帅退隐,也会掌握在大公子和二小姐的手中,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张南深以为然。 凡是大将都有自己的亲军,吃最好的东西,享受最好的待遇,并且,也会首先得到提拔。 因为恩重,所以,亲军这种,很少会背叛主家。 要么在战场上拼光了,要么以后跟随岳家后人退往家乡,种田糊口,或为家丁,或为护院。 这世界的风气如此,强求不得。 林安博只是猜测着岳飞有可能被逼退隐,倒没有想到更深的一些东西。 张南却是知道岳飞会大难临头,而岳家军那些亲军精锐,到时到底会如何,他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心中隐隐有个想法,时机尚未成熟,此时不说为先。 林安博踱了两步,皱着眉头,又道:“除了背嵬军之外,还有朝廷委派的一些大将,包括前军、中军的一些新进将领,这些人都不好拉拢折服。 一方面这些人都是忠于南方朝廷,令行禁止之下,决不会违抗圣旨;另一方面,他们的家小如今都居住在江南地界,心有顾忌,一旦有变,立即失了战心,拉拢过来,也没什么大用的。” 这批人说白了就是见风使舵之辈,哪方势强,就听谁的。 如果张南能有着如今岳飞的名气和势力,倒是可以试着争取一下,现在是想也别想。 “因此,最值得拉拢的,也最有把握得手的,其实就是忠义社的五万忠义军,还有那三千草莽……” 说到忠义军,林安博展颜一笑,智珠在握。 为什么说这批人是最好拉拢的,因为他们的特殊出身。 真正说起对南宋小朝廷的忠心,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 他们其实就是北地百姓自发抗金的人马。 这些年来,有些人死了,有些人转战各方,由小股人马,越聚越多,在一些带头大哥的领导之下,也颇为打出了名声。 岳飞还没有带兵打过大江的时候,这些人就一直在零零散散的抵抗金兵…… 当时不成建制,只是偷袭、伏杀,打一打游击战,让金兵十分恼火的同时,的确是算不得太大威胁。 但当岳飞奉朝廷之命,以忠义之名,挥军北上的时候,这些零散部队陆续来投,编入一军之中,威力就展现出来了。 由于是自发抗金,忠义之心和战力自然不用多说。 全是好汉子,是汉家好儿郎。 唯一的缺点,他们的组织性纪律性可能会差一点,除了岳飞那是谁都不服。 应该说,谁带他们抗金,他们就跟谁,甚至不要金银,不要前途,只要抗金,倾家荡产都不怕。 一旦岳飞不抗金了,他们自然也就离开了。 正因如此,他们并不得岳飞的十分信重,也不受朝廷看好。 而这,就是张南的机会了。 “至于三千草莽,他们看上去是乌合之众,不堪大用,真的论及实力,实际上他们才是诸军之首。”林安博叹息道。 “怎么说?”张南心中一动,“莫非是一些江湖高手。” “就是他们。别看只有三千之众,但来的全都是有些名声的高手,各门各派各山各岭都有好手加入,这些人的门人弟子众多,深扎民众底层,如果真的全部发力,随随便便可以拉出十万大军出来。 只可惜,岳家军所有将领对于这批人并不喜欢……” 林安博满脸遗憾。 这其实是军队和江湖的天然不合导致的情况。 论江湖争斗,小巧腾挪,自然是这些江湖高手厉害,但是如果集结成团,成建制的拼杀起来,则是军队更胜数筹了。 一方是强弓硬弩,大马铁甲;另一方手持刀剑,掌毙腿击,想想也能知道谁更占优势了。 正面战场上,军队自然会占得上风,这是器物的胜利,是纪律的胜利,倒不是实力的原因。 林安博的意思,就是这些人其实没被用对地方。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武将对江湖人天生不屑,认为他们是乌合之众,派不上大用场。 对于这一点,张南其实是不认同的。 江湖高手用来正面硬拼,排出阵式打仗,那是暴殓天物,浪费大了。 正兵对阵,奇兵扰敌,后世种种经典战例表明,真正的高手在战役之中,发挥出来的能力,往往是那么不可思议。 这批人的真正用途,其实就是刺探情报,伏击,刺杀,以及断粮、下毒等等。 换句时髦点的话来说,他们适合的其实是特种作战。 让江湖好汉跟普通士兵一样硬冲铁骑,那只能说领军大将脑子有坑,也对他们不公平。 “他们现在驻扎何地,杨某不才,正好前去讨教一番。” 张南听得心里痒痒,双眼发光,连忙问道。 关系就是走动出来的,与江湖人打交道,就得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打上几架才显得亲近。 摆着军中大将的臭架子,目高于顶,别说拉拢他们了,不结仇就算不错了。 张南并不是原身杨再兴,并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以将军的勇名,还有杨家将后人的身份,亲自前去结交,当然是好事。但是,如果全无缘故的直接上门,难免被人误会,让人觉得是上门挑衅就不太好。 不如让我带路,林某与终南白衣神剑有点交情,他是三千草莽实质上的四大首领之一,以访友的名义前去招揽,以示同进共退之谊,如此更好。” 张南点头认可,“的确,江湖人最重面子,给了他们面子,舍生忘死都不算什么。” 忠义社五万大军,三千江湖高手,只要真正折服这些人,就算等到岳飞失了兵权,军队消散,自己也可以随时拉起一支十万人的队伍出来。 有实力,有势力,再有名义,到时候无论是进是退,都是轻松自在。 比起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收获自然要强上无数倍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因为他能打 “杨将军。” 外面传来请见声。 得到应可,一个书吏领着几个兵士,嘿哟嘿哟的抬着一件长长物什进了院子。 看模样是兵器。 张南眼尖,老远就见到是一柄长枪,枪身连同枪尖,泛着淡淡金芒,看上去极其吸引眼球。 ‘金枪?’ 他走上几步,伸手拎起,掂了一下,就赞叹出声:“好枪。” 这枪锋锐度没有试验过,单凭上面的血煞之气就能看出不凡,应该是在战场上经过无数场血战残留下来的兵器,如此还能光亮如新,就能看得出质量很是不错。 其坚固和锋锐,根本就不用怀疑。 最重要的还是枪身重量,让张南极为满意。 他粗略的感受了一下,估摸着能有六十多斤重,以现在自己的力量来说,虽然还是稍嫌轻了点,但比起先前使用的那柄亮银枪,就趁手多了。 “这是?” 他疑惑的望向书吏。 “是二小姐,她今日出城之前,就派小的送上兵器,说将军力大,很难找到趁手的好兵器,这杆金枪得自金兵大将,正合将军使用。” 原来是她。 岳银瓶早就说过,会在颖昌城内稍加休整,立即就要赶赴朱仙镇探察敌情,她竟然还心挂着自己的兵器问题。 张南心里升起一丝暖意。 心想那日比试,看来是给了这个岳二小姐很深的印象。 这不,就专程给自己换了一柄合手的兵器了。 真是有心。 说来也怪。 自从张南入驻这具身体之后,凭借着强大的精神力,牵引搬运气血,体内的五脏得到进一步强化,如今短短几日过后,他的五脏六腑跟以前相比几乎换了个横样,形之于外的,就是他的力量也大幅度增长,体魄不知强横了多少。 如果说以前,他的单膀力量能达到四五百斤,早就是厉害无比的武将猛将,如今几乎翻了个翻,达到了非人的八九百斤力道,再用原来的兵器,就感觉有些轻飘飘的。 有心想学着金兵将领般,拿着狼牙棒大铁椎之类的重兵器杀敌,想想又没干。 实在是,用那种武器,看起来太过粗莽,对自己的形象太过不利了。 如今有着这柄金枪,就再合适不过了。 “替我谢谢银瓶将军。” 张南笑呵呵的欣然收下。 正好,兵器在手,有军士牵来上次掳来的踏雪乌骓马,翻身上了马,跟家里人说了声,就带着林安博准备出城。 结交拉拢忠义军和绿林军的事情,宜早不宜晚。 毕竟,大战一触即发,随时都有可能开打,不趁着休息的时间去办这些事情,怕是忙不过来。 一路打马出城,看着城中军营中透出来的森严强军气象,张南也不由得暗暗感叹。 不管中军统制王贵做人如何,其治军手段还是很不错的。 也难怪,岳飞领兵在外之时,往往都会让张宪和王贵两人轮流掌控中军。 尤其是王贵,他还负责着后勤储备等军务,实在很是重用。 若说这人没有才干,那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可惜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就算是相处了一辈子,也弄不清心里在想着什么。 也许是这段时间肖长贵两人的“宣传”工作做得到位,张南的勇武之名得到极大传播。 这次到了城门口,驻守城门兵曹张琳见着,老远就迎了上来。 态度十分恭敬。 “杨将军是要出城征战吗?要不要提前准备鸡蛋和豆料?末将提前准备食物,以为将军洗尘歇脚。” “不用,就出城逛逛,很快就回营。尔等用心守御,仔细来往客商,休让金兵奸细混入城中。” “喏,末将不敢懈怠。” 张琳拍着胸膛保证,声音深厚应道。 张南瞄了一眼这位城门将,见对方面容忠厚恳,气息沉稳,不由暗暗点头,温言勉励了两句,带着林安博打马出城,扬长而去。 城门将微躬着身子,待到烟尘渐散,看不到马匹影子,才站直身体,满面唏嘘长出一口气。 “大人,那杨再兴如今兵微将寡,与我等相比也好不了多少,对大人您的好意如此不屑一顾,也太过嚣张了吧。” 旁边一个年轻军士轻啐一声,不满说道。 他一面搬来凳子,请张琳入座,一面叫起屈来。 “啪……” 张琳没有坐下,反而脸色黑沉,反手一个耳光扇在年轻军士的脸上,打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没扑倒在地。 “放肆,杨将军也是你能胡乱编排的吗?这种话不要说,以后连想都不能想。” 他厉声喝斥了声。 见着年轻军士眼中含着泪,全是不解和委屈,心中一软,解释道:“铁头,不要怪我不提醒你,有些人咱们得罪不起。 你是我本家堂侄,我才对你这般要求严格,带你加入岳家军,也是想要有个出息……但是无论做哪一行,最重要还是要带眼识人,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张琳语重心长。 “……你只看到杨将军如今兵微将寡,似乎没有得到重要,但你要知道他近些时日到底做了些什么?枪挑呼家兄弟,掌掴王雕儿,可以称得上一声横行霸道,可是,却无人敢上门找他麻烦,甚至连中军王总管,也让他三分,你道如何?” “可能是因为他跟岳元帅关系亲厚,别人给他面子,不跟他计较?” 铁头醒悟过来,迟疑说道。 他想起了自己的事情。 自己因为堂叔的关系,刚刚进入岳家军中,就成为兵曹亲兵,比起普通士卒月饷都要多上三百文,平日里吃得很好,事情却没有多少,这兵当得,简直不要太舒服。 所以,关系背景,那是顶顶重要的。 “屁的亲厚。” 张琳恨铁不成钢,看着自家堂侄象是看到一根朽木。 头一次有些怀疑,自己把他带到军中是不是错了,这样下去,浑小子迟早捐躯沙场,到时候怎么对得起家乡的老嫂子? “那是因为他能打。你别看咱们中军大帐那些将领一个两个的把杨将军贬得一无事处,什么丧师辱军,什么狼狈不堪,但你只要有脑子,就想想,换做任何一个人,能在金兵十万大军之中杀个三进三出吗?” “那……那不是他们在自己吹嘘吗?不当真的吧。又没有什么人亲眼见到过他冲击金兵帅帐。” 第二百六十五章 前路 “蠢货,你没听说过,杨将军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的伤势吗?”张琳眼中闪过余悸:“他身上插了三十余支狼牙浮屠箭,箭箭入肉三分。就这样,还生龙活虎的跑回来争功,带伤枪挑呼家兄弟…… 还有,你知不知道,这种浮屠箭到底什么人在用?这是金兵勇士级精锐所用的弓矢,入选条件是能开两石强弓,一般都是做为元帅亲兵使用的,若是杨将军没有亲自面对帅旗,怎么可能引动对方铁浮屠精锐围攻。” “也许……也许……” 铁头还想强辩,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当然清楚能开两石强弓的精锐弓箭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入军营时,他其实也参加了入营测试,当时的成绩是怎么样的呢,他连一石硬弓也拉不满,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只是拉出个半满,就这成绩,比起普通军士来也强上许多了。 也正因此,堂叔张琳才把他调入亲军之中,准备好好培养。 能开两石弓的,无疑就是精锐。 听说,在岳营中,这种精锐,能直接加入背嵬军中,月饷三十两雪花纹银。 能面对成千上万的精锐围攻,还能硬生生的杀将出来的杨再兴,到底有多厉害,只要用脑子想想,也就知道有多牛了。 他打了个冷颤,想到先前自己出言不逊,不由得脖子一缩,只感觉全身冷嗖嗖的。 这个年代,强者为尊,尤其是在军中,你可以不尊重官职,也可以不遵守道义,但是,不能不敬畏强者。 在己方,有着如此强者领军,就会多上无数生机,而在敌方,见着这种厉害猛将,那就只能引颈受戮…… 所以,就算是中军总管,面对这种超脱于规则之外的猛将,其实多数时间也要哄着一点的。 否则的话,逼反了对方,那真的是麻烦大了。 …… 骑马狂奔,气血震荡。 张南只感觉心身俱畅,手中金枪,胯下黑马,与己身连成一体,起伏之间,大地不断延展。 呼呼风声吹过耳畔,他只觉得身上每一寸肌肉,每一分血液都在呼喊高叫,从骨髓深处透出一股子昂杨振奋的痒意。 这是想要挥枪大战,身体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肉身还在不断强大。 随着一丝丝一缕缕的紫气丝线注入脑海不知名的地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在升腾,在改造,渐渐的就与这片天地,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似乎一举一动之间,殾能牵动着天地元气,随手攻击都如山崩。 虽然是错觉,但张南也极其满意自己的进境。 经过了几个世界,他能够从极其细微的层面剖析出力量的精微。 在主世界,之所以不能顺顺当当的突破到四阶境界,原本的想法,是因为那个世界的位格不够,因此限制了自己的灵魂提升。 现在看来,这是不正确的。 至少是不完全正确。 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发现,追根究底,自己不能突破进入四阶,还是因为在那个世界的根基不够。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当时,张南感觉到自己达到三阶顶峰的时候,他也只能学着别的修武人士一样,把全身气血凝聚一块,生成内气,再压缩成真气。 虽然他炼的是生死轮回真气,性质有些不一样,从本质上来说,却没有太多区别。 肉身的修炼,其实只修到了内脏这一步,并不涉及到血髓的变化。 说白了,就是没能从根本细胞血髓方面进行蜕换。 这不是功法的缺陷,而是世界元气不支持。 就算你服用再多的补药,补益再多的元气,因为外部空间之中的元气浓度不够,体内的元气浓度再强大,也会不知不觉的漏了出去,这就是平衡。 而在此方世界呢,情况就有些不一样。 据张南如今的体会,他觉得,比起自己的来的主世界,这里的元气浓度,至少提升了一个档次,如今就算是把身体五脏六腑全都快要祭炼完满,他还没感觉到身体装不下去。 区别就很明显了。 在原来的世界,身体达到极限之后,无路可进,只能压缩气血,凝成丹状,生出内气来,再蕴养灵魂,这就是先天。 而同样是先天。 这个世界的武者,可以不用气血凝聚成点,而是全身气血达到一定密度,还能无限量的灌输入体,改变肉身,蜕化生命层次,自然而然的生出内气。 如此,内气的磅礴浩大比起那小小的丹状,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对灵魂的蕴养,也根本不是同一档次。 四阶的道路,涉及到精神灵魂,按理来说,与身体强壮与否,其实关系不是很大。 但恰恰相反,体强则魂强,以体养魂,以魂养体,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 “只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 道家讲究一个性命双修,即是说肉身和精神不可偏废,缺一不可,否则就劫难重重,难以破关,还是很有道理的。 张南经历过医修道路,比谁都清楚阴阳平衡,生死转换的道理,这时就明白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有着无数的资粮可以运用,得到收获之后,首先提升肉身,其实是最正确不过的。 肉身强了,灵魂就强,突破四阶如水到渠成。 而这种强大的灵魂,等到返回之时,却是不会退化的。 就从侧面绕过了主世界难以突破四阶的难题。 这也是方芸等人说得云里雾里的机缘。 那些达到四阶,甚至五阶的先行者们,当然都是各自有着自己的机缘,他们用着各种方法绕过了世界压制,而今,自己也走在正确的道路之上了。 想到这里,张南身心欢畅,只觉前路一片光明。 因为世界规则不同,他暂且不忙着内修生死轮回气,如今只是一个劲的堆甲堆防堆力量即可,由外而内,一步步的转化精神,灵魂与肉身齐头并进,相信,这样修到最高顶点的时候,再不会出现天雷轰顶,而肉身崩溃的无奈事实了。 所谓心魔、或者外魔、内魔,所有阻碍的出现,归根究底,终究还是源自于自身实力不够,根基不足。 如今这种修持方法,才有希望超脱以往,直至巅峰。 第二百六十六章 士为知己者死 远望平野辽阔,大河滔滔。 临河不远处,一大片营盘黑压压的座落着。 壕沟木垒,侦骑四散。 更有刀枪如林,呼喝震天。 单看这气象就是不凡。 并且,这支军队扼守要道,所立营盘依山傍河,与颖昌城互为犄角,守望相助,领军将领胸中自有丘壑。 “不象是乌合之众啊,颇有章法的样子,忠义社这支义军战斗力没有想象中的弱。” 张南心下嘀咕。 世人都认为,岳家军中的精锐只有背嵬军,看来是错误的,能与金兵数十万精锐交锋,并保持连胜纪录,想想也不可能只是区区几千上万的岳家亲军能做到。 这种不甚精锐,跟宋室朝廷兵马比起来,恐怕一点也不弱,甚至还要强上不少。 “毕竟独领五万大军,梁兴将军虽是出身草莽,也自有独到之处……他家祖上也曾领军,传有刀法和兵书……只不过,前些年因为投身商事,祖传的本事丢得差不多了,后来才一一捡起……” 说到梁兴的履历,林安博了如指掌,一一道来。 并且,对忠义社这支义军的主要将领和人事关系,也细细说了一番。 看起来,象是一心一意的在替张南谋划着。 “金兵南侵之后,宋室仅余宗室逃逸无影,扔下了北地无数百姓叫天不应,哭地无门。梁兴就是不甘屈服的一些势力之首,当初就带着一些人逃入太行山中,聚集各路好汉,打出抗金旗帜。 这些年来,他们这支军队转战白山黑水之间,很是打了一些硬仗,虽说败多胜少,但也算是北地一面响当当的旗帜,说到梁兴赵荣,谁不竖起大拇指,称上一声英雄。” 后来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原本单凭这些自发聚集的义军,游击骚拢还行,真正面对铁浮屠,那自然是羊入虎口,支撑不了多久。 正逢岳家军北上,岳飞忠义闻名,连战连捷,声势极盛,即算是面对金军精锐也丝毫不落下风,于是,忠义社梁兴等人就看到了希望,赶来投奔。 如果不出意义的话,随着这些英雄好汉陆陆续续的加入,岳家军又不犯什么错误,还真的有可能打败金兵举国之力,完成恢复河山的壮举。 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 谁能想到,如火烹油如花着锦的岳家军,转眼就要烟消云散呢? 也没谁能想到,这支在北地颇有声名的忠义军队,到后来会遭受残酷镇压,流血漂橹,曝尸荒野。 张南心中叹息。 他似乎看到了这支军队的丝丝怨念与不甘。 兴致勃勃的来投奔,想象着完成抗金大业,没想到,寄以厚望的领袖,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了,迎来的反而是金兵清算。 所谓的盟友,到后来,也只是袖手旁观,不动一兵一卒,看着他们被金兵杀了个精光。 从此,北地无声。 刚刚靠近营盘三里,就有一骑白马银枪,身背雕弓疾驰而来。 来者三十余岁,面黄无须,身材十分魁梧,双目精光凛凛。 “来者何人?” 他一声暴喝,手中银枪高举,气势如潮般涌来。 好一员虎将。 张南眉毛一跳,手臂微微发热,竟然也生出几分迎战的心思。 这就是古代,在某种特定场合之下,更是会感染人心,想挥枪跃马,大战数场。 从这,也能看出来将不凡,引动了张南这具身体本能的好战之心。 见猎心喜。 “可是赵荣将军,别来无恙。” 林安博眼力不行,等到了近前,他才看清来人,高声叫道。 “原来是林军师,有些日子没见了,也不知达成所愿了没有。” 看到林安博,来人收枪在马腹一侧,拱手一礼。 “唉,这次差点被当成金兵奸细,抓到了大牢之中,落到王雕儿之手,我就再也见不着诸位……军师之名就别提了,只不过恰逢其会,出了几个主意而已,当不得如此称呼。” 林安博面色灰败,想到之前在颖昌城内所遇,心里仍自有着几分不平。 他何尝不知,留在忠义社之中肯定能得到许多人敬重,但是,事情不能只看眼前。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时的安定,未必能一世安定。 如果岳家军不重视来自后方的威胁,忠义社也只会跟着这条船静悄悄的沉入海底,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他就明知不可为而为,跑到中军所在驻地去,希望引起领军将领的重视,当然,这种做法不切实际,岳营多数将领出自宋室朝堂,他们看不到事情的危险,或者是别有用心,并不会接纳一介在野秀才的“胡言乱语” 林安博在市井传播消息,也只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寄希望于民众之口,引动舆论,希图获得岳飞重视,让其多加防备。 想法是好的,现实很残酷。 这种做法,明显为当权者所不容。 攻讦朝堂诸公,挑拔离间,那还得了,不把他当做金兵奸细,那就怪了。 “哈哈……”赵荣仰头大笑,他早就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了:“我就说嘛,林军师又何必杞人忧天,就算是朝廷想要求和,那又怎么样,现在我们就打到了开封府边上,转眼就要直捣黄龙,我就不信,看到这种局势,老官儿还想着屈膝投降,根本就没理由嘛。” “你就安心的呆在忠义军中,看着我们大获全胜就行,你那说辞连梁将军都听不入耳,岳元帅更不会理会了。” 这就是岳家军所有人普遍认知了。 所以,这也是所谓先知的无奈之处了,有时候并不是看不到危机,但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 天下之大,知己难寻。 林安博之所以半推半就的答应张南,为他出谋划策,其中不但有着救命之恩的原因,理解他,相信他,更是占了很大的比重。 一肚子文韬武略,也要货卖识家才行。 所有的谋划,不被人采纳,就算你智谋通天,也是无用。 士为知己者死,就是这个道理了。 笑过之后,赵荣脸上又露出怒容来:“王雕儿岂有此理,竟敢胡乱入罪军师,还请稍安勿躁,待我点齐兵马,闯入中军,问他一个是非黑白。” “不用了,那王雕儿被杨将军打得生死两难,如今正在中军营房躺尸呢,算是给我出了这口恶气。 来来,这位就是面对十万金兵,三进三出,杀将无数,全身而退的杨再兴杨将军。他是天波府杨家将后人,日前一战若非兵少,定然叫金兀术灰头土脸,不敢南侵。” 林安博伸手向张南拱手一礼,笑呵呵的说道。 这却是执下属礼数了。 赵荣面色一怔,象是明白了些什么,面色不由一黯。 “原来是你,这些日子,将军威名如雷贯耳,闻名不见面,不知可否当面请教一下将军神威。”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赵荣深吸一口长气,朗声说道。 第二百六十七章 谁赢谁输 离着忠义军营盘约莫三里之远,有着一座低矮石山。、 山势起伏蜿蜒,有如卧虎。 临近平野一侧,山顶平崖断壁之处,青灰色的平台之上,聚集着数十男男女女。 有人大口喝酒,有人大块吃肉。 有人高呼酣战,有人吟诗作文。 这种自由散漫之处,与山脚下的严谨营盘,相映成趣。 男男女女围在中间的是一块空旷石坪,纵横交错的不知被什么兵器划出道道沟壑,纵横交错,竟是硕大棋盘。 棋盘之上,还摆着一块块或青或白密麻整齐的大石头。 这是棋子了。 东首一位白发苍髯狮鼻阔口的老汉高声大笑:“净元老和尚,你的拈花指功和破戒刀法,的确是精深奥妙至极,论及巧妙,老夫是不及,但比较功力深厚刚猛,老夫却要胜上一筹了。” 他声音未落,肌肉虬强有如老树盘根的右手呼的化拳为掌,一掌击出。 山顶卷起狂风,磨盘大小的青色石头被风卷起,轰的飞了出去,飞出五丈有余,陡然顿在半空,直直落下。 落在巨大棋盘之上,砸出一个深深坑洞出来。 落子。 “好一个铁掌镇三江,上官施主,你连下一百零八手,掌力仍然雄浑自如,绵绵无尽,的确是虎老雄风在,可惜的是,这时是下棋,不是比武,算起来,老纳却是要胜你半目……” 老和尚说话不温不火,灰色布袖轻轻一拂,手指深藏袖内,啵的一声轻响,一道指劲就射了出去。 地面一块同样大小的白色石头,象是被炸药炸起一般,翻翻滚滚的落向身前数丈之远,石头飞起的速度虽然不快,其轻巧处,却还要胜过白发苍髯老头。 只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老和尚余力其实已经枯竭。 要知道,刚开始棋局的时候,他的拈花指力,射动石头移位,可是轻飘飘的有如落叶飘零,无声无息的不带一丝烟火气。 此时弄出如此阵仗来,已经是控制力有些不足了。 他赢了,也输了。 论功力,自然是铁掌镇三江上官英胜上半筹。 论招式精巧和算力棋力,老和尚要强上一些。 见到此景,人群之中远远站立观战的一位青袍中年道士哈哈一笑,骈指为剑,哧的一道白色气流冲出,锋锐之气迫人眉睫。 剑光闪动着,棋盘之中数百块石头,轰然分开。 “此局作和,不用下棋了,两位技巧都在伯仲之间,不必非得分个高下,来日上阵杀敌再论胜负吧。 山下好像有变化,不知来的是哪一位?难道是颖昌城派来送信之人。” 说话之人面容清矍,眼神明亮,背着长剑,竟给人一种飘飘欲飞之感。 尤其是,他身上带着一股子让人极其舒服的冲和平淡之感,偏偏骨子里又有着无与伦比的锋锐气机,让人不敢有半点轻视。 正是终南神剑叶问天。 “叶道兄这次猜错了,颖昌派谁送信,都不会派他来的。” 旁边一个道姑笑呵呵说道,她拂尘轻摆,白衣飘飘,有着出尘之姿,“那人我正好认得,正是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杨再兴杨将军。” 轰…… 道姑话音一落,山顶一阵喧哗。 “是他。” 所有人都定睛望去,看着一骑神骏黑马之上,手提金枪英武俊逸的骑士,神情略显异样。 大多数人眼神炽烈,有着跃跃欲试之意,羡慕嫉妒之情溢于言表。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但凡练武之人,谁不想人前显圣,傲里称尊。 杨再兴的勇名以往也能听到,倒没有太多出奇之处,但近日来却有些不同了。 传闻他单骑冲阵,直面金兵十万,更是杀得金兀术望风而逃,从十万精兵围困之中三进三出,最后全身而退。 这种战绩就跟神话似的,让人几乎不敢相信其中真实性。 若是以带兵将领的身份来说,杨再兴的这种战果还是有着诸多令人诟病之处,他手下伤亡殆尽,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但在这些江湖好汉的眼中,这种缺点,就全然不算什么缺点,反而更是衬托了他的勇武。 试想,自己手下全都死光了,然后单人独马从敌阵之中杀出来,是不是更显其英勇难敌。 “假如我能打败他,是不是也能象他一样的在十万大军之中冲进冲出?” 有人这样想着。 在这两国交兵的当口,任何一个有志杀敌的武人,都会觉得这是莫大荣耀。 “全都稍安勿躁……” 叶问天手扶三缕长须,伸掌压了压众好汉的兴奋激昂之情。 “你看,忠义社的赵将军开始挑战,有好戏看了。” “何止,这次连梁兴也坐不住,提刀上马出营,看来,也要上前试试身手。大伙儿细细观瞧,武将修练方法大不一样,但也有可取之处,不妨多看看学学,来日上了战阵,也能多上几分保命本事。” 上官老英雄笑呵呵的说道,似乎不太在意。 只不过,他那飘扬的白色须髯能暴露出他的心情并不算平静。 …… “请指教。” 端坐如钟的赵荣一挟马腹,踢踏碎步转眼裹挟疾风,冲阵如龙。 手中银枪跳跃着弹入掌中,咻的一声带着啸叫刺出。 呜呜声响,眼前就爆发出一片细碎花痕,乱花零落如雨。 萧萧风寒。 森冷寒芒如光似电般的,在寒风花雨掩映之中刺到了张南胸前喉间。 快, 准, 狠。 好一式暴雨梨花枪。 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真是梨花胜雪,春寒入骨,深得赵氏枪法真传,果然不同凡响。”山顶处,道姑开口叹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赵将军这一套暴雨梨花枪精妙繁复之极,就算不是骑马着甲,我们这些人中,能够胜过他的人也不算太多。” 这话说得还算中肯。 武将与江湖人士的区别就在这里。 武将冲阵,讲究人马合一,攻防一体,凭借着手中长兵,胯下大马,出手就如同山崩潮涌,能正面抵抗冲击的极其少有,不是真正的江湖大高手,对上了,基本上就是一个照面被带走的份。 但是,若下了马,卸了甲,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比起招式精妙,纵高伏低,江湖人士有无数种手段避强击弱,把武将斩杀当场。 原因很简单。 功法修练方式不一样。 大多数江湖人士内练一口气,贯通经脉,并不会用残酷方式打磨肉身,说白了就是攻强守弱,运用起内气来,自然是怎么打怎么有,更是灵活百变,但真正硬碰硬打斗,身躯天生较弱就是一个无法逃避的难点。 而武将天天打熬肉身,把身体练得跟石头似的,有些人更是练得神力生出,能扛能挨。 我受你一刀一剑没有太大关系,但只要受了我一招,那就是骨断筋折的份。 当然,如果江湖武者,练到了后天转为先天,真气洋洋无尽的境界,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任你披甲骑马,也能打得人马俱碎。 这种高手也是少之又少。 如今的山顶上,终南神剑算一个,铁掌镇三江上官英、老和尚净元大师、道姑玄月仙子都算半个。 当然,没有真正面对,谁赢谁输还要两说。 第二百六十八章 技近乎道 “玄月仙子出身昆仑,眼力过人,一点也没看错,赵将军这套暴雨梨花枪的确得了其中三味,有技近乎道的威能,其巧妙之处已经达到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的地步,要想应对,只能见招拆招,就是不知杨再兴的扬家枪法是不是能够巧中出奇了。” 终南神剑叶问天一点也不掩饰话语里的激赏之意。 显而易见的,他十分欣赏赵荣的枪法。 认为对方枪法比之对方三国时期的祖先赵云枪法,也不遑多让。 的确是难得的大将之才。 所谓技近乎道。 就是说对方的枪技已经到了顺手拈来全是妙招的地步,完全不用多想,心手如一,意到枪到。 这话倒不是跟玄月仙子说的,而是跟身旁跟着的八九岁小男孩说的。 小男孩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山下战场,小脸涨得通红。 听着师父的话,他有悟于心,此时正沉浸其中,完全不知身在何处。 不得不承认。 终南神剑叶问天,不但剑法高深,道德深广,还是一位好老师。 他随时随地的都不忘记教授徒弟,说话之时往往会点出别人的优点,让徒弟发现,并且自行思索。 事实上,叶问天猜错了。 张南并没有准备用扬家枪法中精巧招数对敌。 他这次前来,是依林安博三策之一,前来立威结交的。 千言万语不如打一场。 想要夺权,或者说结交,你不强,谁听你的? 所以,现在若是与对方以巧对巧,打上几十上百回合,就算胜了也是输了。 这样万万不可。 “好枪法。” 他体内气血震荡有如大海狂潮,巨力蕴藏其中,外象却一点也不显出,端坐马上岿然不动。 轻喝一声的同时,眼中已经看清了对方枪法真髓所在。 这套暴雨梨花枪,事实上他是见过学过的。 杨家枪集历朝历代枪法精要,号称三巧三猛梅花枪,总共十二路枪法之中,就有两路出自赵子龙的梨花枪。 运用巧妙,存乎一心。 虽然眼前的赵荣用将出来,与自己所学有些不同,大体上却是没有什么变化的。 其枪招每每化为圆弧,环转无尽,尤如密密丝雨,一圈圈缠绕过来。 枪尖锋芒如针如刺,重重幻影之中,枪法阴柔刻骨,无声之息之中,又有着穿透一切的力量深藏。 柔中带刚,阴极生阳。 这才是梨花枪法的本质所在。 面对这种枪法,只要一着不甚,就会饮恨当场。 单纯的防御一点用也没有。 当年,长坂坡曹操百万大军,赵子龙能够杀进杀出,这套枪法的借力使力,不到最后一刻獠牙不显的枪法立下莫大功劳。 梨花漫天,枪芒看着还远,喉间只是一痛,寒气已经触及皮肤。 这一刻,似乎蒙蔽了所有人空间距离感觉,再看不清枪刃所向。 但这,并不包括张南。 他精神力观照四周,全无遗漏。 赵荣枪芒如电,力量将吐未吐之际,他已经动了。 金枪如同怪蟒翻身,手腕一抖,就抖出一个偌大的枪花。 若梅花绽开,如怒龙腾空。 金芒大盛。 后发而先至,一枪横拦。 这一招出自三猛招数,也是其中精髓,霸王枪。 以力胜巧,刚猛雄烈。 咣…… 如大钟敲响,两骑之间就象卷起一个漩涡,空气震荡绞缠,劲风如浪,吹得两人衣衫烈烈飞舞。 金银双枪一触即分。 金枪巍然有如巨石大岳,而银枪却如同被摧折的小草一般,随风摇摆,狂乱不堪。 一招之间,高下立判。 赵荣胯下马匹哀嘶一声,控制不住倒退了三五步,手中长枪应声冲天而起,差点握将不住脱手飞出。 他的虎口崩的一声就裂开了无数细密伤痕,点点鲜血流淌而下。 不但如此,赵荣还感觉到,自己持枪右臂,连同半边身子也隐隐发麻,气血一滞,好悬没有歪下马来。 “好大的力气,好霸道的枪招。” 他大喝一声,身经百战的经验,虽败不乱,身形在马上一晃,划出一个圆弧来。 以胯带腰,以腰带肘,以肘带腕,顺着对方枪势余力,侧划圆弧,枪势如龙似蟒,从腰间转过,侧斜着嗖的一声刺到了张南的腰侧。 这一招,极邪极巧。 竟从意想不到的方位出招,让人措手不及。 “好……” 远远近近的传来一阵喝彩声。 对赵荣死里求活,败里救胜的精妙招数大为佩服。 张南眼中光芒一闪,嘴角微微弯起。 “没用的。” 金枪如同咆哮金龙,跃腾而起看看去势已飞,却于不可能之中,生出生力来,枪尾微微一挑,就把赵荣的古怪枪招斜斜震开。 于是,赵荣空门大开,看着眼前梅花又绽,金芒电闪,锐啸声中,就象见到一条巨蟒腾于云层,穿山跃涧到了身前。 这一刻,他甚至生不出丝毫抵抗的心思。 无穷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寒意刺骨,冷水浇头。 一股绝望刚刚涌起,又复消退。 金枪枪尖,只在他的喉间轻轻一点,并没有刺伤一丝皮肤,又复退了回去。 寒意残留心头。 赵荣勒马停步,收枪挂在得胜钩上,眼神微微有些灰败的拱手道:“这是张翼德的桓侯枪?” “正是,赵将军承让。” 张南收枪在手,笑道。 刚刚一枪三式,他用了霸王枪,梅花枪,桓侯枪,看上去没有什么精妙,但却难敌难挡,威势无双。 让人就算再来千百遍,也根本想不出任何破法。 只觉得他出枪有如神龙经天,无迹可寻,就算是挡住了,也根本受不住那股大力,只能引颈受戮。 这一次,是真正的打击到赵荣了。 同时,也打击到远远近近观战的大多数人。 “只是两马交错一个回合。” 山顶之上的江湖武人,越是实力高强,越是能看出其中的精妙之处。 “以猛对巧,举重若轻。单凭这一手至刚至猛的枪法,就能看出其人不凡之处,单论枪法,这人很可能问鼎天下第一。难怪,能从金兵十万大军之中杀进杀出,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叶问天叹道。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一枪定江山 “会不会太夸张了。” 听到叶问天的感叹,别人还没说什么,白发老汉上官英首先就有些不舒服了。 若说终南神剑能胜过自己半筹,他是相信的。 但是,若说一个沙场武将能胜过自己,那他是一万个不服。 即算是枪法,天下第一这种名头,也不能随便用的。 他是得承认,对方骑着马冲锋,携枪出手威势难当,但真的两人放对,自己凭借着登萍渡水的巧妙轻功,和开山裂石的铁掌掌法,定能把那金枪打落,把铁甲打成齑粉。 这是源自于千百次江湖征战的信心所在。 “再看看吧。” 叶问天淡然一笑,也不争执。 俗话说,老小孩老小孩。 那是一点也没说错的。 无论是不是修武之人,到了年纪大了就越发的不肯认输,凡事都要争个赢面,对面子看得比谁都重。 河洛英豪上官大帮主威震江湖数十年,让他自认不如一个后起之秀,无论如何那是不行的。 因此,就不必争,且看看先。 “赵荣既然已败,梁兴自然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他也要出手了。” 山顶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山下赵荣已经准备打马回营。 他心情十分灰暗,感觉脸面无光,偏偏这次还败得心服口服,生不出什么不满的心思来。 这种情绪十分酸爽,郁闷难言。 也怪不得,他平素自认身为天下顶级武将之列,面对金人名将,也能生死一战,可是,面对刚刚张南的枪法,竟然会无端端的生出不可力敌的情绪来。 这是羞耻。 也是无奈。 “简直丢尽了祖先的脸,后代子孙不肖,一至于此。” “我输得也太难看了些,就算是支撑个十招八招也好啊。” 心里正乱七八糟的同时,不知怎么交待场面话,耳中就听到蹄声的答,吼声如雷。 “杨将军枪法果然厉害,也接梁某一刀。” 眼前光芒乍现,如雷似电。 蓝汪汪的一道刀芒掠过丈许,从身侧斩了过去。 这时方才听到一声恍若裂帛般的刺耳刀啸。 “惊艳一刀。” 赵荣心头一震。 这一刀从蓄势到出刀,斩得天空闷雷殷殷轰鸣,空气都被斩出一道细密波纹涟漪。 给人一种见证了千古沧桑,朝代兴衰的感觉。 一刀斩春秋,岁月无痕。 “好一式春秋刀法,直似关二爷复生。” 上官老爷子高声喝彩,拊掌大笑。 张南本来漫不经心的表情陡然一凝,气血沸腾中,眉锋微微挑起。 他也兴奋起来了。 “这种爆发取势的攻击,极有可取之处。” 当梁兴还在远处,策马冲锋之时,就有如暗夜里的火炬一般,在他的精神感应之中灼目耀眼。 对方一刀劈来。 张南就感觉到眼前心中竟然全都只是这一刀,刀光充塞整个天地一般,四面八方空气有如凝胶,躲闪不得,退让不得,唯有投身其中,以身试刀才是唯一的应对方法。 当然,这只是幻觉。 对方刀势所牵,引入春秋大势之中,如果以力对力,正是中了对方的诡计。 以不备对蓄势,怎么看都是不明智的应对方法。 只要一刀硬挡,立马会被对方刀势借力,一刀重似一刀,滚滚有如长江大河。 待到第三刀出手,那才真正是力拔山河,势不可当。 这也是关二爷出手对敌,就靠着前几刀取胜的原因所在。 因势胜,因力胜。 往往跟他处于同一档次的武将,就因为估量不足,应对不当,连他一刀都挡不下来。 斩颜良诛文丑,千里单骑,立下赫赫威名,春秋传世号青龙,简直是非同小可。 因此,张南根本就没有理会梁兴的当头一刀,枪芒一震,金光洒落,飘飘扬扬梅花盛开朵朵。 先前如龙似蟒威不可当的大枪此时变成绣花针一般,绣出一朵又一朵细密繁复的花纹来。 有如蛛网,又如白云,飘忽不定,密集如雨。 梁兴的惊艳一刀斩在枪芒之上,浑不受力,就象被裹在万千蛛丝之上的蚊虫,怎么也挣脱不开。 淡蓝刀光跳跃着挣扎着,金光却是越来越盛。 眼见着就是千树万树梨花开,花瓣处处,迷人眼目。 让人看不清到底枪尖在何方。 只看到一片花海,无穷无尽。 陡然间,一点寒光从中刺出。 眼前花朵徐徐消失,残影还在,枪刃已到眼前。 那柄金枪就如农夫手中的锄头,君王手中的印玺,自然而然的破开春秋刀式,点到了自己的胸腹之间,奔雷之势嘎然而止,落在胸甲之上轻如鸿毛,悄无声息的又收了回去。 “最后这一枪是郭子仪的汾阳枪法?一枪定江山。” 梁兴低头望着自己胸甲之上的一点白痕,心中怅然若失,又振奋莫名。 有一种朝闻道夕死可焉的冲动在心里浮现。 身为武将,见识到超出自己想象精彩的武技,那是如同饿了三月之后见到大块肥肉一样,忍耐不住。 想要问个明白。 “对。” 张南笑答。 “先前你是以梅花枪和梨花枪化为绕指柔,再以汾阳枪分开阴阳,以极柔之力化为极刚之枪,以快打慢,破开了我的刀法?” “没错。” “杨将军枪法雄奇,又能自出杼机,梁某自愧不如,受教了。当日听到消息,我应该就能想到,也只有这等武力,这种枪法,才能在十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地。” 梁兴释然,展颜笑道。 看得出来,他并没有什么嫉贤妒能的想法,跟他的长相一样,直爽憨厚。 只是想着己方能多出一位极其厉害的武将,来日面对金兵之时,又多了几分胜算。 “事实上,我这杨家枪法也是得自前人遗泽,主要是练得精熟而已,倒是梁将军和赵将军,一身武艺令我佩服得很。” 这是实话。 “好了,咱们就别互相吹捧了,强就是强,弱就是弱,咱们武人没有那么多虚伪劲,我算是看出来了,咱们绑在一起,也打不过你。” 梁兴呵呵笑道:“军营虽然禁止饮酒,今日高朋来到,却也可以破例饮上几盅,杨将军,请。” 这时,就不说什么不醉不归,战事随时可能爆发。 但是,喝喝酒,谈谈心,以他们主将的身份还是可以的。 第二百七十章 换血 喝酒什么时候都可以,倒也不急于一时,张南有心而来,当下也不拿大,笑着拱手道:“固所愿,不敢请尔,不过,今日来此拜访诸位英雄,除了梁兄、赵兄这里,还想见过诸位大师和北地豪杰。” “如此甚好,这边请。” 梁兴两人不以为忤,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安博,就欣然应承下来。 这就是实力的不同带来的身份不同了。 原本的杨再兴,在岳家军中虽然算得上名气不小,但着实没什么实权,因为性格原因,也不太跟其他同僚交际,与梁兴这支忠义军,更是很少打交道。 说起来,双方只是闻名,真正交心是没有的,称得上一声认识。 这时候,几人交谈起来,如同故交,说来说去,还是张南靠着自己的枪法和力量挣来的重视。 千万不要小看武人的自傲和惺惺相惜。 名声是一方面,武力就更加重要了。 岳飞能够吸引众人四方来投,跟他一直抗金的理想有关,也与他的满腔忠义有关,最重要的还是他够强。 以往的张南对这位元帅大人没有什么概念,到了军中,时不时的听人说起,才知道,岳飞的武力其实极强,近来虽然因为位高权重,很少有着带兵冲锋的举动,但他初初起兵之时,那可是凭借着手中一杆长枪,打得金兵束手。 岳家军中,这个号称猛将,那个叫做无双,就没有任何一人敢说对上岳飞不败。 他的名声,其实是打出来的。 即算是梁兴和赵荣等北地忠义将领,也不得不佩服有加,自叹不如。 隐隐然把北地枪棒第一的帽子,戴到了岳元帅的头上去了。 这种威望自然是巨大的,让人打心眼里高看不知多少眼。 根据林安博和梁兴这些人的说法,张南大致上可以得出岳飞的武力高低。 大概,可能,或者,比自己目前的力量层次还要高上一丢丢。 因为,传闻中岳飞面如冠玉,皮肤极好,而且,头脑聪慧,学什么会什么,一接触就是精通。 在练武的闲暇之中,随意认一认字读一读书,就能够写出千言奏折,并且写出满江红这种气势磅礴的千古诗篇来。 并且,他的书法也是极好,堪比饱学帮儒士,若非知道他是一介武将,说不字,别人还会以为他是终年苦读的书生。 术业有专攻,这种常识在他的身上,简直不存在。 别人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张南却是知道的。 无非就是体魄强壮到一定地步,身体无漏无垢,然后补益精神灵魂,以致于脑域大开,对任何知识,任何技巧,都是一看就精,一学就会。 是灵魂强大到某个境界的表象。 结合自身的情况,他就可以判定出来,岳元帅的实力,以这方世界的修练道路来论,肯定已经练通五脏,达到换血生髓的地步,在身心方面全部超越普通厉害武将,达到了某个神秘境界。 而张南如今凭借着收获得来的紫色本源力量,一点一滴修练强化体魄,渐渐的也达到了如此境界。 也就是此方世界武将炼体的特有境界,换血重生真先天。 打赢梁兴赵荣两人不是目的,得到两员大将的真心佩服才是。 寥寥几句交谈之间,张南就发现,自己精神观照识海深处,又有大股的紫色气流涌动汇聚着。 这种境况表明,刚刚做的一切,看起来不太起眼,其实有着莫名巨大意义。 虽然,忠义军梁兴等人对自己只是多了一些好感和认同,但只要机会来临,这支军力,就十有八九,会归入囊中。 几人往小河畔矮山头一边交谈,一边行去。 张南表面毫无异样,身体内部同一时间,却是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识海中紫色气流丝丝缕缕垂下,不为人知的燃烧强化躯体,五脏六腑全都大放毫光。 紧接着,身上的所有血气都微微动弹了一下,整个血脉网络有了极其细微的改变,似乎天地间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能量渗入其中。 心脏跳动得更有力,气吸显得更加绵长……更深层面,他的血液也变得更加粘稠、沉重,精神更加健旺了一些。 梁兴“咦”了一声,细看了张南一眼,惊诧叹道:“原来,刚才杨将军出手,竟然还未曾全力以赴,梁某这些年日夜打熬体魄,苦练武艺,感觉全练到狗肚子里去了。” 若说先前还有着丝丝自傲,认为自己也不输张南太多,现在的梁兴才是真正的心悦诚服。 他发现,眼前这位脸上宝光盈盈的青年将领,突然而然的,身上就多了许多威压之感。 如此感觉,他平生只在一人身上感受到。 那就是面对岳飞之时。 也就是那一面之后,他才死心塌地的加入岳家军一起抗金,从此无悔无怨。 赵荣的感觉显然也不迟钝,紧走两步跟上,也是面色惊骇。 “这是换血先天了。” 话里的酸楚和艳羡之意,此时就算是聋子也能听得出来。 “难怪杨将军敢于单骑冲阵,原来如此。” 达到换血境界之后,体魄强横到什么地步呢,故老相传,体力无穷无尽,能从天地之间随时随地吸取力量,只要不是一招打死,就能永不停止的在战场杀伐来去,力量生重不息。 这种武将根本就不怕敌人围攻,更不怕力竭不支,招招都能打出最强攻击。 十万军队在他们眼里,也只是等闲。 对于武将来说,这种力量当是梦寐以求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达到换血先天一关,就算是再没有其他机缘,只靠着时间硬磨,假如营养充足的话,也终有一天能换血完满,骨髓蜕变,完成真身无漏这一步,在传说中这就是陆地神仙的境界了。 怎能叫人不万分羡慕。 “侥幸,侥幸而已。”张南心里也是欢喜,嘴里却是谦虚:“这些年一直想着恢复河山,只恨自身实力不强,于是终日苦练,终于有了一些成果,比起岳元帅来,自然是差得太远。” “我看不见得,假以时日,杨将军或许可以后来居上,武力上超越岳元帅也不是不可能。” 林安博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插了一句嘴。 梁兴和赵荣两人对视一眼,也点头称是。 这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这些时日,朝廷和北方议和,种种不利北伐的消息传来,岳飞既要烦心前线大战,又要被后方各种困扰,若说他有多少精力练武,那肯定是假话。 而杨再兴呢,却能一心一意,锐意前行。 两人既然处于同一境界层次,一个专心一致,一个分心他顾,到时还真不好说谁更厉害。 当然,这只是武将之间的一点小小心思,不足为外人道。 只是,两人心里隐隐的就有了一些特殊的想法。 只叹天下之大,英雄人物层出不穷,这抗金大业,也算不得孤注一掷,真是大有可为。 第二百七十一章 内气先天 “哈哈,先前在山上见着杨将军神武,老朽还恨不得也上前比划两手,正想前去请教一二,请……” 刚刚走到半山腰,一声雄浑苍老的声音传来。 几人抬眼看去。 山上几人迎了上来。 走在最前的是一个青袍高冠、面色冲和平淡的道士。 道士背着长剑,玉白黄绦剑柄看起来就象是装饰品,但张南却绝不敢如此认为。 实在是这道士气势太足了,身上一股锋锐之气,直插云宵,在精神感应之中,他整个人就象是云层缥缈之间的一柄灼灼宝剑,刺目夺心。 ‘道家心法已达先天,并且,剑术极高……’ 张南第一印象就察觉到,不由多看了两眼。 心里也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这就是王安博曾经说过的老友, 终南神剑叶问天了。 道士的身旁,拉着他衣摆的是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也是身着道袍,此时正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 应该是见着了自己先前在山下的战斗。 这个年纪的小孩向往跃马杨枪的豪烈,暂时还不太会掩饰心里所想。 张南点头微笑,予以鼓励。 小家伙脸一红,连忙躲闪了一下。 说话招呼的却并不是叶问天,而是他身边紧赶两步走上前来的高大老者。 老者狮鼻阔口,意态豪雄。 “可是号称铁掌镇三江的上官老英雄当面,早就听闻老英雄单凭一双肉掌,毙杀金贼无数,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哪里比得上杨将军不畏生死,直闯金兵大阵的豪气。” 上官老头中气十足,哈哈大笑起来,震得众人耳鼓都有些发痒。 “来来,杨将军请,认识一下我们这些老弟兄,好汉子。” 说着话,上官老头就上前把住张南的手臂,亲切引路。 ‘这是被忽略太久,还是见到了合乎自己心意的军中武将,所以欣喜万分了吧。’ 张南一边客套寒喧,心里嘀咕着。 想想也就明白了。 其实,真正说起来,这些江湖高手,肯定对岳家军上层,尤其是岳飞岳元帅有些不满的。 虽然因为其忠义之名,以及岳家军的势力强大,从而投靠过来。 却也是听调不听宣。 这是江湖人的习性决定的。 他们天生就很难接受那些严苛的军令。 而身在军中,却免不了要听从指挥,比如冲锋陷阵,比如与金兵士卒以命换命。 都是报国,都是抗金,这倒也罢了,就洒下一腔热血,也没有什么贪生怕死的意思。 但有时候,他们自然而然的就会觉得自身一身所学,在军中竟然死得毫无价值,颇有一点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意思。 来的时候至少有着四五千豪杰,这打了几仗之后,就已经丢了近半性命,要说大的功劳基本上没有。 如此就有些尴尬了。 因此,这些江湖汉子就游离在大军之外,要说心里不苦闷那是不可能的。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后面的发展也证实了这一点。 岳家父子死去之后,岳家军分崩离析,不但是忠义军,甚至这些江湖高手,也没有什么人为岳飞鸣个不平,或者报仇血恨什么的。 只是看着对方楼高千尺,看着对方楼塌了。 心里或许是有着惋惜,有着遗憾,但是悲伤却是没有的。 导致这种情况的出现,岳家军平日里对这些人的轻视是一方面,还有一个方面,应该就是林安博之死。 如果不是遇到自己,很可能这位忠义军名义上的在野军师,就无声无息的被以金兵奸细之名害死在大牢之中了。 …… “这位是终南神剑叶问天叶道长,所学玄门真诀高深莫测,剑法更是惊人,天下难逢抗手。将军你别看他象是三四十岁,实在是驻颜有道,如今已年过古稀。” “七十多岁了?杨某见过前辈。” 张南有些惊异,行礼道。 仔细看了一眼,却又有些惋惜。 叶道长身上经脉之中气机浩大,隐隐给人压迫之感。 可惜的是,他修练的那股极强真气,似乎隐隐压迫着自己的肉身,剑意的锋锐之气,直透四肢百骸,想必不是他有意炫耀,而是压制不住。 ‘我明白了,肉身是根基,精神灵魂才是核心。即算是走的内炼真气的路子,也不能放弃肉身打磨,精神祭炼。老道士可能是只修一口内家先天真气,修到后来真气越强,精神控制不住力量,导致经脉和内脏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按理来说,道家讲究平衡,修练之时并不会偏废一门,张南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时刚刚认识,也不好多问。 只不过,他又多看了旁边那小道士一眼,野史上面说得没错的话,终南叶问天这一脉,似乎专门修练的先天一气,到后来都是寿元不长。 重阳真人,也是修练到顶点之后,问鼎天下第一不久,就撑不住道蜕仙去。 别人都是因为弱小而死,就是他家这一脉,功夫练得太强,因强而亡。 张南暗暗探测了对方体内真气的强弱,发现,除非对方精神力再次提升蜕变,否则,很难承受这股如同出鞘之刃般的先天气息。 这也是他在山头见到的唯一一个先天境的高手。 第二百七十二章 终究要靠自己 “这位是少林净元大师,他身边的是他师侄真明师傅,专擅破戒刀法和拈花指;这位是出身昆仑的玄月仙子,号称揽月欺天手,精擅手上功夫。” “黑脸庞的是河洛一刀孟天涯,孟老帮主,一手刀法出神入化,名震天下。” 除了这几位一看就进入四阶层次的大高手,林安博果然交游广博,又介绍了其他一些有名有姓的各派高人。 “青城派的谷元浩,精擅天遁剑法,宏大威猛……蓬莱司马林天王补心针和破月锥法,阴柔难测……伏牛过天风,九节鞭法精妙难言……” 张南一一道声久仰。 在他的精神感应之中,这些人普遍与军中武将的修练方法不太一样,体内一股元气十分强大,流转不息,应该都是修的由内而外,从而达到内外兼修的境界。 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双方的传承不一样。 传闻中武林中人的功夫,其实脱胎于道家练气术,因为天地灵气一日不如一日,练气术再没有以往那般神奇,只是变成江湖末技,再没有了神通。 而军中练体法,其实脱胎于“兵家”天星杀道,首先就是采自天地元气和星辰元力,打磨血肉脏腑骨髓,由外而内的改变肉身,达到超凡脱俗境界。 两种方式,也谈不上谁高谁低,练到极高点,其实也是殊途同归,照样由体到魂,壮大灵魂,以达到增长寿元,驻世长生的地步,走不走得长远,只看个人了。 ‘这种力量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同样是在打根基,如今我选取了军中练体术,在达到无垢无漏境界之前,并没有必要改修。’ 经历过几个世界,张南对修练道路十分明确,虽然心动于各人的修练方法,心里欣赏,却不至于被影响到。 他一眼就看到了修练的本质,明悟自己的道路该要怎么去走,心里有数,当下也不多问各家绝学,只是说着一些闲话,大家入席吃酒。 …… 酒过三巡,大家面酣耳热,就有人大骂金狗凶残,回忆当初家乡被屠戮,百姓流离失所的事情来。 说起当前形势。 与颖昌城里普遍乐观情绪相比,张南发现,这些江湖人对此战北伐,竟然多数感觉悲观。 这也许跟他们的消息灵通有关系。 当然,还有林安博的原因在内。 前线打得火热,胜仗连场,背后里做的什么勾当,以及金兵动向,他们基本上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宋室小朝廷心心念念开始求和,是所有人心里的一根毒刺,无论他们怎么想,也绕不过去。 若是真的宋金和谈,他们这些人又何去何从? 张南听着这些人大吐苦水,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说一说武学,谈一些道经佛法。 他精神力强横,又接受过现代社会的海量知识学习,再有经历几个世界的见识,此时说起来自然是头头是道,字字珠矶。 这让所有人都大感兴趣。 就连终南神剑叶问天,以及净元老和尚等人也都有一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 更别说上官老爷子一些江湖粗人了。 见张南侃侃而谈,说起战局和朝堂,抽丝剥茧一一道来,更是心有戚戚,大感佩服。 看张南的眼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林安博在一旁听着,心里也是暗暗称奇,原本还有着读书人的自傲,认张南为东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这种感觉此时不知不觉的就消失无踪。 先前介绍众人之时,他虽然对张南执礼甚恭,把自己放在下属位置之上。 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没有明说,自己已经拜了东家,为人僚属。 这种情绪极其微妙,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堂堂读书人,拜在一个粗鲁不文的武将手下,实在是好说不好听。 以杨再兴以前的名声,所有人都知道,对方只是一员猛将。 什么是猛将,普遍的印象当然是打仗不用脑子,一味的猛冲猛闯。 这种人,说起来令人畏惧和欣赏,但怎么也谈不上佩服的。 尤其是读书人,打心眼里对这类人还是带着鄙夷和俯视的。 一方面依靠其势力和武力,一方面又有些不屑其人。 这就是文人对武将的天然心理。 至于为什么投靠岳飞的时候,不会有这种心结,道理也很简单。 一直以来,包括林安博在内,其实并不认为岳飞是单纯的武将,多数时间是把这位岳元帅当做文人来看待的。 不信,你看看他的诗文和书法,饱学老儒都不一定能比得上他。 林安博这时听得张南纵谈古今,说起前线的战事,以及往后的发展,心里惊讶万分的同时,不由得又悄悄的生出了几分信心。 也许,自己真的跟对了人。 “……所以,不管如何,想要取得北伐抗金的胜利,关键之处还在于迎回二圣,否则,南北军民就不能有志一同,各以为政之下,就会被各个击破,难以成事。” “对,的确如此。” 上官英一拍大腿,站起身来有些义愤道:“这些时日,南宋赵家官家已经不再提迎回二圣之事,就连……就连岳元帅也只是提出恢复河山,迎回圣眷的事情,并没有提及北狩二圣的事情,依我看,南边已经打算是放弃了吧。” 问题就严重了。 如果南边朝廷放弃迎回二圣,那么,就是放弃了铭记靖康之耻。 他们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守着南边花花天下,尽享太平,至于北地,至于那些仇深似海的百姓,到底如何,他们是一概不理会的。 只不过,会在酒醉昏昏之时,喊上几句金狗该死,如此而已。 如此一来,对于北地百姓而言,他们的奋斗目标就没有了啊。 他们忠诚的是哪个君,报的是哪个国? 终于变成了无国无家之人,一腔热血报国无门。 张南的话,直白的点明了眼前的矛盾所在,北伐能不能进行下去,能不能取得好的结果,其实终归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别人靠不住,南宋小朝廷自然也是靠不住的。 众人震惊的同时,心里也悄悄的起了悲愤之意。 全都感觉有些茫然。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一诺千金 “其实,情况还没有坏到无法挽回的时候,杨某倒是有着一计,可以扭转局面,收复河山,迎回二圣,就不知各位信是不信。” 说到这里,张南淡淡开口。 “此言当真?” 上官英首先就沉不住气,老爷子老而弥辣,急冲冲的问道。 张南展颜一笑:“当然,就怕各位到时没有胆量。” 他也不把话说透,只是点到即止,至于如何行事,现在事情还没变化,说再多也是枉然。 就是那句话了,信他就行了。 如果不信,你说一千一万,也是没意思得很。 “胆量自然是有的,就怕你做不到。”上官英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梁兴等人也是点了点头。 真的面临生死关头,抗金大业不容破坏,那么,不管眼前这位到底是空口白话,还是真的有着盘算,总好过不作为不是。 何况,对于杨再兴此人,他们还算信得过对方的口碑。 这就不得不说前身的生平往事了。 杨再兴当年家逢变故,流落江湖之后,被大寇曹成所裹挟,虽说与平生志向相左,但承蒙知遇之恩,却也算得上忠心耿耿。 曹成身死覆灭之后,剩下杨再兴一支兵马,对抗朝廷剿匪军岳家军,那是恶战连场,最后被大军所围,终于山穷水尽,不得不投降当场。 这也算得上是有始有终了。 之所以投降,其实还是因为岳飞岳元帅的人格魅力,以及强横武力。 让他看到了另外的希望。 那就是杀金狗,报仇血恨。 从那以后,因为岳飞的不杀之恩,并且许下誓杀金狗的诺言,杨再兴就一去不回头,心心念念的与金兵扛上了。 他不顾生死,这些年来与金兵交战不下数百次,多少次九死一生,也不改其志。 这种人,真的是一诺千金的表率。 你说他没脑子也好,一根筋也好,就是不能说他不守承诺。 因此,张南此时说出的话,可信度就高了。 如果是以前没见面之时,在众人印象当中,杨再兴就是一个武力强点的莽夫,手上又没有多少势力,那他说什么,就跟放屁一般。 但此一时彼一时,今日见过之后,包括梁兴在内,全都发现,这人跟自己印象当中的杨再兴完全不一样,不但勇猛超出想象,甚至能跟岳元帅比肩。 而且,他的见识和思想也是超人一等,从军略到战术,从朝堂到民生,所说所言全都可圈可点,让人佩服之至。 这么一个人,就算目前仍是孤家寡人,全无名气,也不至于一事无成。 更何况,有这么多人看好他,并且愿意在机会来临的时候追随他,真的可能做出一些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来,也不定。 书上往往说起某人王霸之气和个人魅力,其实并不是真的有这东西。 而是权衡各方面的能力,来认识一个人是不是有前途,是不是值得投资。 此时的张南,就给人一种奇货可居的感觉。 因此,他说出话来,才能获得所有人的重视。 当然,这还不够。 投资只是投资。 还带着一种不太信任,居高临下的感觉。 张南要的是追随。 他哈哈一笑,把酒碗放下:“此次前来,除了要认识一下诸位高人豪杰之士,杨某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切磋武艺,增进修为。” 如果我没看错,上官前辈、孟老英雄已经按捺不住了吧。还有净元大师、叶真人身上内气蓬勃昂扬,应该也是跃跃欲试。 不知哪位前辈先行赐教一番?” “好,果然痛快。”上官英酒碗一扔,双掌交击,咣咣有声,“杨将军果然豪气,眼光也的确惊人,连叶真人身上的剑气蕴藏的挑战之意也能看得出来,就让老夫先行试手,咱哥俩好好比划比划,来人,给杨将军牵马备甲……” “不用,咱们以武会友,哪用得着兵甲,杨某正好习练了几招散手,正好请教。” 张南连忙推辞。 真的大马长枪在手,就算是打赢了也不光彩。 这毕竟不是战场。 要想武林中人倾心佩服,没有别的方法,你得比他强,强得全无异议,心服口服才行。 老头虽然自视甚高,想要见识一下全副武装的杨家枪法。 张南却不愿意。 胜之不武,败了就更难堪。 “你确定不用骑马?那老夫就占大便宜了。” 上官英哈哈大笑,他并没有丝毫小瞧张南的意思,先前在山上就看过了对方那神乎其神的枪术,这时只不过面子相关,真的让他面对骑马持枪的张南,还有些忐忑。 但是步战的话,老爷子却有十足的信心。 试问山上诸位,除了叶问天,他是谁都不服。 “请。” 张南伸手作势。 四周众人让开,围成一个大圆,全都兴致勃勃的看着。 “接我一掌。” 上官英须发戟张,脚下一动,身挟狂风一步踏过五丈之遥,轰隆隆一掌击来。 云从龙,风从虎,老爷子暴喝一声,出手虎威凛凛,一掌打得面前空气震荡出道道涟漪。 众人看得心神摇曳,差点就脱口失声喝彩。 这一掌给人一种感觉,无论怎么躲闪,掌势落下,总要印个正着。 但是,面对铁掌镇三江的震天铁掌,任谁都不敢说正面硬碰硬的强接下来,就算能接得住,也会被那股强横巨力震得口吐鲜血,五脏移位。 “托大了,应该借助马力,借助长兵周旋,单凭腾挪换位的手上功夫,杨将军恐怕难以抵挡。” 梁兴和赵荣几人,全都暗暗叹息。 枪法强,力量强是一回事,但那是借助马力做到的,如果没有马,他们这些武将,自问面对上官英这一掌,恐怕会凶多吉少。 叶问天面色丝毫不变,只是眼神慎重的看着张南脚下,在他的眼里,这位似乎有些托大的青年将军,此时仿佛与这山岭连成了一体。 人就是山,山就是人。 道姑玄月仙子却是好奇的望着张南静静垂在身侧的双手,眼神幽深,难以琢磨。 第二百七十四章 名震江湖 “这就是名震江湖的震山掌了。” 身前空气如沸如墙,无铸劲风之中,一股庞然巨力轰到胸前,力量缠绞扭曲着,遵循着不知名的方式不停震荡穿透,就如无坚不催的钢钻前进,并且带着数吨火药的爆炸力量。 而张南本身,就感觉自己如同落在了漩涡之中,掌风未到,竟然有一股吸力,引得他的身躯就要站立不稳,直似要扑到上官英老爷子的铁掌上去,挺起胸膛接上这一掌。 “好掌法。” 无论事前有多么期待,真正面对之时,张南仍然不得不赞叹一声,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武林绝学,果然是每一门都有着独到之处。 一门震山掌,果然能打出震山碎岭的无俦威风,难怪这些江湖高手都是自视甚高,天不服地不服的。 有着如此本事,基本上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主宰许多人的生死,想不看高自己一眼两眼,都不可能。 精神力如盈盈水波散向四周,面对这一掌,张南心情平如秋湖,映照一切。 上官英经脉之中内力的运行,冲撞,肌肉骨骼的发力,血液流转,身形进退全在他的脑海里瞬间成像。 力量冲击过来,侵入自己的体魄,穿透几分,震荡几分,落点最终会在何处,一点一滴映在心头,他的思绪似有若无,双足微微踏地,并没有理会这一掌的威势,只是含胸拔背,自顾自的伸展手足。 左手划圆,右手成弧,一引一荡,轰隆隆的拳头就砸了下去,就如平日里晨起早练,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懒扎衣,搬拦锤!” 精神力达到了一定高度之后,不但能观人,还能观己,观人气脉运行,力量运转。 观己体魄极细微之处,血液流经,骨髓生发,因势利导,借力打力。 只是一个架势摆出,他的身体内血液轰鸣有如大河滔滔,骨骼筋络动弹之处,铮鸣有声. 众人眼里,他的身形无限拔高,就如崇山峻岭一般带着一股极其厚重雄阔,迫人心神。 轻飘飘一拳砸落,似乎并不是血肉拳头,而是偌大一只闪着金光车轮大小的擂鼓瓮金锤。 打得空气暴烈如雷,劲风狂卷。 “不好。” 上官英心头暗叫不妙。 白须白发被这股劲风吹拂,齐齐向后飘飞,眼前一黑,呼吸也十分不畅。 被这一拳威势所迫,他只感觉身体如处万顷狂浪之中,脚下不稳,精神深处却是漆黑一片,如坠梦里。 他狂喝一声,身上内力更是增强三分,再顾不得半分试探之意,掌风如割,狠狠撞击而去。 噗…… 泥牛入海。 挟裹上官英老爷子毕生修为的一式震山铁掌,还没击到实处,被那划圆的一只白晰修长五指轻轻一搭,就感觉击到了无穷深渊之中去了,所有内气、力量,竟然变得不知所踪。 而自己的身躯也被这股力量牵引,有着飘飘欲飞之感,数十年修持的内力,差一点就散了开来,用错力道的憋屈让他心里难受得想要吐血。 这一刻,他仿佛不是在跟眼前这位青年将领试招,而是向着眼前座山岭,向着身前这片天地出招,是如此的不自量力。 更可虑的是,对方随之而来的一拳,轰到头顶,如巨山崩溃,让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硬挡。 事先还没比试之前,上官英决不会想到局势会发展到这种状况。 面对当头一锤,他眼神一凛,想也不想,沉腰坐马,双掌交错,向上托举。 一招之间失了先机,想赢已经不可能了。 数十年修练的内力,数百上千战得来的经验应变,让他在任何逆境之时都不会放弃抵抗,一见不妙,就变成以本伤人,摒弃掉最花巧,最精妙的招式比拼,那就只比力量,只比功力。 不管再玄再妙的招法,真正攻到我身上来,总要发力不是,那就看看谁的功力强,谁的力量大。 老爷子老而弥辣,此时脸膛胀得紫红,白须白发直立起来,有如暴起的狮虎,更带着一丝丝壮烈气慨。 轰隆隆……咣。 劲风狂袭,烟尘滚荡之中,四周旁观之人全都向后退了数步。 更有一些修为较浅之空,被这股气浪一冲,面上全都露出难受的神情来。 双方交击之处,声浪如雷,震得他们耳鼓发疼,面如刀割…… 定睛望去,就见到一道人影倒飞而出,落地一个踉跄,退了七八步之远。 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形,站在原地如同风车一般的喘个不停。 正是上官老爷子,他的面上阵红阵白,眼里犹自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明眼人看得出来,刚刚这一拳硬接,他已是吃了大亏,好悬没有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站在那里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多异样,明显可以看得出来,他正抓紧时间在调匀呼吸,压下躁动的心血内气,如果此时有人追击,他恐怕就会凶多吉少。 再看另一面的青年将领,却是气息不乱,面色平和,双手重新垂落两侧,一身长衫随风飘拂,连一点褶皱都没有出现,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过手一般。 谁胜谁败,此时已是一目了然。 “不会吧。” “上官老爷子,他,他……” “一招也没挡住,被打退了五六丈之远,若是杨将军乘胜追击……” 众人哗然。 铁掌镇三江,可是天下有数的大高手,称之一声绝顶也不为过。 现在山上的众豪杰之上,除了终南神剑叶问天,没谁敢说一定能稳胜他。 就算与他持平的,也只有寥寥数人。 这可不是吹出来的。 听说,上官英曾经上过少林后山,与少林当代主持净海禅师比掌,当时平分秋色,不分高下。 再看看眼前情况。 想象着真实战场的情景,众人不由全都打了个冷战。 一招之内强弱分明,如果是在战场上遇见,那自然是随手补上一击,上官老爷子可就凉凉了。 大丈夫既然从军抗金,自然免不了会想到,总有一天可能会力战到底,马革裹尸,但每一个江湖高手都不会认为自己差人太多,只会觉得即算是死也会死得轰轰烈烈,不负勇名。 但如果在战场上遇上了杨再兴这等勇将呢? 那是不是会死得毫无价值,无声无息,就如野草一般。 想到这里,就让人神沮气丧。 连自己这批人中名满三江的顶级厉害大高手上官英老爷子都是这种局面,大多数比他差得太远的一些所谓高手,此时一颗心全都凉到了骨子里。 第二百七十五章 捡到了宝 “厉害!” 压下心头沸腾的气血,导气归经,上官英喘匀口气,双手抱拳,大声喝了一声彩。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杨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刚刚这一手锤法,差点把我这身老骨头给劈散了。 你以山为马,化拳为锤,身具龙象之力,老夫远远不是对手,佩服佩服!”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上官英败得很快。 但是,上官英老爷子就这么直白的说出自己的不敌的事实,面上没有一丝难堪,一片光风霁月,也是让人心折。 也难怪他以古稀之龄加入抗金队伍之中,仍然深得北地英杰敬佩,遵为四大首领高手之一,对他的命令也是心甘情愿的听从,果然有着让人称道的人格魅力。 张南对上官英其实也是十分佩服的。 他比这些人知道的还多一些。 如果一些野史之上记载得没错的话,这位老爷子等到岳家军风流云散之后,独自带着一支人马活跃在抗金一线之上,直至身死。 在他死后,他的侄儿上官剑南对朝廷彻底失望,离开了韩世忠的大军,投身江湖,接过上官老爷子的衣钵,号召两湖豪杰,一直活跃在金兵后方,抗争一辈子。 谱写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来。 所以,上官英老爷子不但本人忠烈,他的家庭教育其实也极好,教出来的亲侄儿也是心怀天下,勇烈无双。 对于这种人物,无论从哪方面着想,张南也得多给几分面子。 他哈哈一笑:“上官老英雄过奖了,你的震山铁掌摧山裂石如摧腐土,狂猛难当,我若非用出神炼之术来,恐怕还很难抵挡得住。” 这话无非就是互相吹捧。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根据的瞎捧。 刚刚这一招,看起来时间很短,实际上,已经尽展两人所学。 而张南更是动用了自己三世为人的强大精神力,观人观己观天观地。 把所有劲力都剖析得仔细明白,说白了,这是从更高维度来控制现场比武,胜得理所应当。 在场的人,当然也知道张南的话是谦虚之词,倒是叶问天,注意到他话里未尽的神炼二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突然问道:“依老道看来,杨将军已经练到血如汞浆,骨如星霜的地步了吧,肯定已是练成了逆反先天的金刚之体,离着陆地神仙的地步也已经不远了……只不过,老道有些不解的是,杨将军明明未曾练气,又怎么可能把身周三丈之地,联为一体的?” “嘶……” 逆反先天? 众人惊诧。 上官英眼神一愣,有些恍然。 他也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败的了。 先天就是先天,无论是炼体还是炼气,达到这个境界,放之江湖之中,就是一派大宗师,可以开山授徒,名传千古。 如今的山上,只有终南神剑叶问天,可以称得上一声先天高手,他的拿手功法,正是先天功。 但是,即算是先天炼体高手,也只是体魄雄强,在硬碰硬打斗之时,能占尽便宜,更能随伤随好,劲力悠长。 怎么也不可能把山势与己身联成一体,变成自己就是山,山就是自己吧。 联想起先前自己一式铁掌攻击,就如打入山岭打入大海一样的感觉,上官英心里其实也有着诸多不解。 叶问天这话问到点子上了。 玄月仙子也跟着反应了过来,她眉毛一挑,环视四周问道:“杨将军刚才接招之时,并不只是身体发力,而是勾联四周地气,以身周三丈地面一起承受力量,难道已是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地步?” 听得她的提醒,众人才如梦方醒,仔细望向张南的脚下。 此时尘烟早就散尽,众人望去,就见张南身周三丈之处的地面,果然有些异常。 比起旁边的地面来,要微微下沉,矮了半分有余。 若是不细心还真的看不出来。 内力高手接招破招,硬打硬碰之时,如果遇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手,也会借力卸力,很少有人会头铁的一味硬撑。 就如上官英,他先前接了张南威猛难当的一锤轰击,力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只能借力飞退,落地卸力。 狠狠的在地面踩出了七八个深深的大洞出来。 此时兀自泥土翻飞,十分显眼。 这样做有个好处,就是把所有力量都泄入地面,省得原地爆炸。 就算硬撑下来不被打爆,也会损伤到四肢骨骼,严重点甚至会损伤五脏六腑,受到内伤。 但张南这边则不同,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仿佛上官英那强猛一掌只是幻影,没有打实一般。 力量的作用是相互的。 这种情况显然就很不科学。 此时听得玄月仙子提醒,所有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将军并不是没有卸力,而是卸力的手段太过高端,自己等人眼力不足,有看没有懂。 那么,问题来了。 他既然不是炼气高手,根本调动不了天地之间的元气,身体之中也没有多余的元气运行,为什么可以勾联三丈之地,让这片山岭,这片大地,都跟着他一块应敌呢? 而先前上官英运起全部功力,只是跟这片山岭较劲,又怎能不败? 这种玄奇的手段,比起张南体魄逆反先天,练到顶级还要令人心颤胆寒。 “莫非,这是天人合一?” 所有人心里都有了如此猜测,包括叶问天在内,眼神里也悄悄的多了一丝狂热。 老道士也没有了先前的淡定从容。 天人合一,从来都只是传说。 一念之间调动天地元气,挟山超海,水火刀兵…… 那是神话传说中才有的手段。 陆地神仙之所以被称为陆地神仙。 就是因为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手段。 可是,那种人物,千百年间就只出现一个,而且,还不一定能证实是不是真的。 眼前的这位青年将军也到达这一步了吗? 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这一刻,在他们眼里,这位原本只是冲阵杀将的战场猛将,比起岳飞岳元帅来,还要神秘得多了。 林安博静静的在一旁听着,此时也是心脏怦怦乱跳。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心不甘情不愿的暂且委身的东家,当时只是勉为其难的应承,却不料,无意之中好像是捡到了宝。 第二百七十六章 施恩望报 “不是天人合一。” 张南笑着摇头。 这个误会可就大了。 在他的印象之中,天人合一的说话,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来之前的那个世界都有着传说,以自己那一世生死轮回宗的修练经验,可以明白,这种境界,其实是灵魂蜕变,修成元神的境界。 勾连万物天地,引动世间元气,一举一动之间有着天地大力相随,“天人”两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那是自己目前远远达不到的境界。 如果以主世界的境界划分,就是五阶。 前三阶不管炼体还是炼气,到了三阶顶峰,就到了人体极限,后天极限。 就如以前的张南,卡在三阶顶端,怎么也突破不了。 有些修练传统武术的,会另辟蹊径,抱丹坐胯生出丹气,从而炼罡气到见神……种种弯弯绕绕,也无非是想从后天转化为先天,让整个生命从此蜕变,增长寿元,强壮体魄,变成另一种高等级的生命。 这种做法也只能称之为伪先天,生命本质其实没有变化。 那是因为世界的压制,也是天地元气的限制。 这个世界也是一样,如同上官英等人,练到了三阶顶峰,后天极限之时,再进一步也是相当艰难。 虽然世界压制没有前一个世界那般巨大,想要突破也是千难万难。 叶问天凭借着高人一等的天赋,一部先天功,硬生生强行突破先天,倒是做到了这一步。 但是,他的先天内气,却是硬生生的压迫得自身体魄受损。 先天内气越是强上一分,就离生命大限更近一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张南的判定之中,这位叶真人,过不了一些年,就会硬生生的练死。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所以,严格来说,叶问天达到了四阶,上官英、玄月、老和尚等人,全都只是三阶极限。 而张南呢,他来到这方世界之后,因为改变了一些事情,得到了一些收获,在紫色本源力量的燃烧支持之下,他从三阶极限突破到四阶,换血炼髓,也只是在四阶道路之上狠狠的跨出大大的一步。 真正要四阶圆满。 还是需要强横体魄蕴养灵魂,让灵魂壮大到超出常人想象地步,发挥出种种妙用来…… 眼前还有很长一段道路要走,他的灵魂还没有强大到夜游、日游、出窍驱物境界,更谈不上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生成元神,离着五阶差得有些远。 因此,所谓的天人合一,是不存在的。 那是神仙和凡人分界。 不过,这些道理,也不需要跟眼前这些江湖豪杰讲得太明白就是了,反正是他们所不理解的玩意儿,太过高深莫测。 他沉吟了一小会,就摇头说道:“说天人合一还言之过早,杨某之所以能做到如此地步,只不过,是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而已。” 说白了,这只是精神力的运用小窍门。 精神与肉身从来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 虽然他的灵魂不能出窍,精神也不能干涉现世,但是,只是在体内运行,比如内观、外观,体察物性,运转枢机,却是能从另一个玄奇层面,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就象是比别人多了一双眼睛,也多了一个发动机。 不但能看到更多的东西,也能让自己在应招对敌之时,从神秘层面生出力量来。 打个比方,他的精神力强大到一定地步,就能更好的统合整个身体的力量,把一分力量用出十分出来,也能更好的剖析敌方的力量,无论是破坏还是模仿,以及借力打力,挪移转换,都是轻而易举。 更别提,在精神力运用之中,能看清身体深处最细微处的种种暗伤,见到身体内部浩如星海的种种穴窍神灵。 传统武术修练中有一句十分牛逼的话语,也代表着一个境界,那就是打破虚空,见神不坏。 在张南的看法之中,这其实是精神健旺到一定地步,生出来的内察力量,能更深层次的掌控自己的肉身,看到细胞层面的损伤……在这种情况下,有针对性的进行修复,身体时时刻刻调养到最佳状态,当然就是不破不坏,如同金刚永恒了。 当然,这种做法,也只是修复,并不是真的就永恒了,寿命到了该死还是得死。 但是,直到死前最后一刻,身体都是最佳状态。 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而张南的精神力强大,比起这种状态来更胜一分,不但能内察,还能外观,探出精神触角来…… 这才能把上官英那种震山碎石的庞大掌力一点一滴全都牵引分散,引入身周三丈地面之中。 那一刻,上官英的敌人并不是张南一个人,而是整座山,整片大地。 试问,他又怎能不败? 话又说回来了,张南用出了这种精妙招数,精神力的运用妙到毫巅,所有人竟然都没看穿到底是怎么回事,反而想到了神话传说上去了。 不能不说,这些江湖高手的确是丢了许多传承,看不到前进的道路。 “这么说,我们的路子都走错了?” 俗话说,听话听音。 玄月仙子眼神一亮,追问道。 她鼻翼开合,鼻尖微微渗出汗珠来, 感觉自己应该猜到了事实的某些真相。 好厉害的小姐姐,果然不能小看古人。 张南不由多看了这位据说来自昆仑山的隐修道姑,心思灵敏得一塌糊涂。 不过,对方的问话,也是正中下怀。 拜访忠议社,拜访江湖高手,从来就不是目的。 张南的目的,其实就是先来拉一拉关系,等到机会来临之时,希望这些人可以成为自己的得力臂助。 让他们以身家性命相托,追随自己…… 这种奢望,当然不可能是简简单单就可以达成的。 一起喝酒吃肉,坐而论道,可以,那也只是泛泛之交。 打斗折服,技压群雄可以有,那也只能获得敬佩。 想要得到别人的报答和追随,这些做法其实不够。 得施恩,得让别人看到好处。 不管是帝王将相,还是平民百姓,总是有他们的利益诉求,你不能空口白话的就要求别人怎么怎么的,而是要来点实质的。 做为武人,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那自然是武道进步,看到提升希望。 不管是叶问天,玄月仙子,上官英老爷子……包括梁兴、赵荣在内,他们心心念念的应该全都是这个。 授艺之恩,就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江湖人最重信诺恩义,真的得了好处,想昧着良心不受这份人情,都不可能。 一念及此,张南笑道:“杨某幼时得逢仙缘,师尊羽化飞升之时,曾传下先天无上大道,明悟以精化气,以气化神,以神锻体的道路。 先前种种,也只是精气神的一种运用法门而已,看起来神奇,说穿了也就这么回事。” 这时自然是说得越玄越好。 同时,也把自己神化,编出一个仙人老师出来可以的。 第277章 咱俩试试手 张南这般吹嘘,其实也是不得已。 也有着他自己的考量。 他毕竟不是原来的杨再兴了,不管装得再怎么像,肉身也是原装的,归根到底,他的思想,以及言行总是与前身有很大不同的。 而且,他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很可能还会表现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出来。 总不能只运用前身的能力,把自己本身具有的精神力,一些小法术,还有医术等等全都隐藏起来吧,这叫自废武功,智者不取。 在他全力以赴,不加隐藏的情况下,就会出现越来越多与前身不一样的东西。 那时,又怎么说? 改变,总需要很光伟正的理由,否则,天长日久的,即算是身边人不说,别人暗地里也会悄悄怀疑,指不定就会有一些流言传出来,那就不美了。 所以,他需要一个合理合法的解释。 总不能让人联想到邪魔附体头上去,这样的话,对名声很不好。 机缘巧合,得遇仙人传承,这就是最好的解释了。 可以把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解释得理所当然。 以后,无论他做出的事情再怎到惊世骇俗,别人也只会自动脑补,这样就很好。 这个年头跟现代社会有些不一样,不但讲究一个天地君亲师,讲究忠义当头,报国为先。还特别相信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 并不会象后来那般,处处都唯物主义,你说什么仙人、鬼神之事,别人只是表面笑嘻嘻,心里mmp…… 乍一听到这些玄奇的东西,总会心里打一个突,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 尤其是有着证据在前,那更是如此。 张南只这么一说,叶问天立刻就惊了。 “仙人?” 他双眼放光看向张南,紧张道:“不知这炼气化神,以神锻体需要怎么做?是不是能解决肉身和真气的冲突?” 这就是病急乱投医了。 终南神剑叶问天老道士直觉感受到,这个东西对自己很重要,也许能解决自身目前的麻烦。 自从气返先天,剑术变得更加神奇,生成剑气之后,叶问天自问天下难有抗手。 志得意满之时,他却惊异的发现,自己的肉身竟然一天天的开始枯朽。 表面上看不出来,内里的虚弱却是一天不如一天。 心里焦虑的同时,他倒也没有太过慌乱,这些年来,除了抗金杀敌,他翻遍道书武籍,一直追寻着解决的方法,可惜的是成效一直不大。 有时候,他甚至动过云游天下,探访名山大川的念头,把眼前的事情彻底放下来。 但总的来说,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为了个人的私事,抛下家国大事,老道士自问有些做不出来。 最主要的,当然还是他并不对自己能找到前辈传承抱希望。 仙人传说久已不闻,有限的几个隐士高人,在他眼里,比起自己也强不到哪里去。 因此,他就只能迁延日久,一天天这么熬着,杀杀金狗,眼睁睁的看着身体一天天的大不如前,这种煎熬不足为外人道也。 叶问天,其实并不是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 他自幼上山,终南访道,是正宗的道家传人,競競业业修道六十余年,对仙人存在的问题,那是一点也没有怀疑。 此时听到张南扯谎,心里只是艳羡万分,心怀激荡之间,不由问起以神锻体的诀窍来。 其他人本来只是随意听听,见到老道士这般表现,神情也变得无比慎重。 炼精化气他们都是懂的,炼气化神,在道家术语之中听过,他们也有着一些感悟。 内气强大之后,自然而然的就会精神健旺,有些人甚至能做到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交战杀伐,比起普通人来说,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但以神锻体这话就没有听说过了。 内气对肉身加持之后,能够有着种种妙用,这是基本知识,也是他们强大的理由,但精神这东西,本就是虚无缥缈的,又怎么运用起来? 用什么方法才能强大。 对于这些,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即算是一些有名的道家佛门典籍,所记载的东西也是云里雾里,语焉不详,一辈子钻研都不见得能钻研出正确的法门来,更别提这些半吊子修士,专业的武人。 那当然是看不懂的。 叶问天话一问出,就感觉有些冒昧,老脸不由一红。 初次见面,就打问别人的修炼诀窍,这种做法太过无礼。 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不是叫人难堪吗? 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张南微微一笑,没有半点介怀,“叶真人问得好,这事涉及到精神修炼的窍门了……军中将士修练法门,与江湖横练相似,基本上都是打磨身体,强壮体魄,这是一切的根基所在。” 他话音一转,就说起了当下修练的路线来。 “而在座的诸位高人,从小扎马锻体,待到身体强度达到一定层次,就会认知经脉,分清五行,开始修炼内气,打通穴窍,让内元一天天壮大起来,对不对?” “对,正是如此。” “莫非杨将军的修练法门还另有门道?” 众人附合问道。 叶问天、上官英、包括玄月仙子,净元和尚等人,全都眼含期待,静静听着。 连梁兴和赵荣等军中武将,此时也是聚精会神的,不敢分心。 张南并没有什么藏私的想法,他踱了两步,微微挑了挑眉,笑道:“但,无论是军中修练,还是江湖秘籍,哪一种修持方法,其实都没有涉及到精神灵魂的修练。” “三足鼎立,这是最稳当的,是最坚固的根本,少了一条腿走路,根基就会显得漂浮,不稳,就如叶真人,此时一身真气逆返先天,已经强大得令人惊叹,对身体也造成了种种损害,但你若是认为,这是因为体魄不强的缘故,那就大错特错了。” “杨将军,你竟然看出来了?” 叶问天眼眸一缩,呼吸急促问道:“不知有何解决方法?” “方法当然是有的,补足缺失的一环就可以了,古往今来,你们看看那些年岁渐高的老人,是不是都会口舌木讷,思绪迟缓……更有一些高僧大德,道门先辈,是不是肉身尚未枯朽,就已经悄然长逝,或许有些人美其名曰,这是功德圆满,飞升上界,在我看来,这其实是灵魂消亡,精神不存,只留遗蜕了。” “没错。” 这一次,净元和尚也是出声应可。 佛门对这种东西最有发言权了,有些高僧大德坐化之后,留下来的遗蜕,那是刀砍不伤,火烧不毁,直如金刚不坏之身一般……或者是留下了许多圆滚滚的舍利子,千年不毁。 但那又如何,这些高僧终究还是不在了。 若说他们都已飞升上阙,肯定是不可能的。 即算是最虔诚的和尚,也不会这样想,到了净元和尚这个年纪,就会感应到其中的大恐怖之处,无论你修为多高,实力多强,到头那一身,难逃那一死。 所谓升仙成佛,在这个世界,这方天地,从来都是一个传说。 传说之所以是传说,就是因为不会实现。 只是心里最深处的祈愿而已。 张南又道:“只是讲述,你们也许不能明白灵魂壮大的好处,不如我就当众献丑,演示一番。 叶真人,你内炼一口先天之气,剑气威力无穷,不如全力攻我一剑,咱俩试试手。” “这……” 叶问天有些犹豫。 第278章 太托大了吧 叶问天之所以犹豫,也不是没有考量的。 他的剑术与别人不同。 毕生修炼一口先天之气,蕴含剑术之中,生成剑气之后,锋利强大无比,斩金断铁如摧腐土,几乎可以称之为无坚不摧。 这样的攻击力,在他的认知之中,无论什么样的肉身,都是很难抵挡的。 除非跟他同样的修练出先天之气,才能互相抵消格挡,否则,就只能避让开来。 这样的话,试剑又有什么作用呢? 他可不相信,张南能够凭借一身军中硬功抵挡得住。 若是真有那么容易,他也不会因为肉身承载不住自己的剑气,而感到苦恼了。 “杨将军体魄强横,也很难抵挡神剑之威吧。” 旁边就有人悄悄议论了。 “是啊。即算是当初威猛不可一世的金军大将完颜金弹子,也在叶真人的神剑之下负伤逃遁,差点就当场被砍死,那家伙的体魄练得如钢似铁,力量大得不象人。” 完颜金弹子何许人也,金兀术当初能打下大片土地,打得宋军望风而逃,这家伙功不可没。 在战场之上,甚至能与岳飞正面交战不落下风,武艺算不得太过精奇,但是其先天禀赋却是无与伦比,一力降十会的情况下,几乎可以应对任何战局。 唯一的弱点,就是这人狂妄自大得很,自从打遍岳营大将无敌手之后,更是不可一世,对自身的防护几乎不在意。 其武力和性格与岳营的高宠差不多,名声比起现在的杨再兴来,还要高上不知多少,更别提以前的杨再兴了,真上阵了,就是一两锤的事情,完全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连这种人都在叶问天的神剑之下负伤,可想而知这剑术到底有多强。 当然,那一战之中,叶问天也没有讨到好处,在完颜金弹子的锤击反震之下呕血三升,差点没把命扔在当场。 他是攻强守弱典型,剑气是强,身体不行。 “放心出剑吧,伤不到我的。” 看出了叶问天的担心,张南无所谓伸手示意道。 他既然这样提议,当然有自己的把握。 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想看看叶问天的先天剑气到底是怎么样子的。 每个世界的规则都有些不一样。 张南以前的确是修练过生死轮回真气,按理来说,来到这个世界,精神力量既然保留了,身体气血也能够正常运行,生死二气打通经脉,生成真气内气之类的也必须轻松自在才是。 道理是这个道理,真正运用起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发现,自己行气通脉之时,完全感应不到生死二气,所吸收到的药物和食物营养也是自然而然的补充到肉身气血当中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身体的原因,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原因了。 不支持张南原本修持的生死轮回真气,规则有变。 当然,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时间足够,他还是有可能把这种力量重新研发出来。 但眼前大战在即,却是没有太多时间让他细心琢磨破解。 能够观摩到别人内力运行,体悟内力本质,在精神力的解析之下,就能省下很多时间。 有时候,有些关窍只有一张纸那么薄,一旦看清楚了,悟透了,也就那么一回事。 从这件事中,张南还悟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般的世界之中,力量规则再怎么变,肉身气血的力量规则不会有太多改变。 这才是最本源的基本力量。 还有,精神和灵魂的力量也不会变。 能不能用出来,用什么方法用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至于元气类型,和行气方法,以及各种法术、法则,甚至到广义上的大道规则,那更是各有不同,每到一个地方,就必须入乡随俗。 不能让世界适应自己,而要让自己改变,来适应世界。 这才是强大起来的最佳捷径,没有他途可想。 “杨将军小心了。” 终南神剑叶问天一生不弱于人,当然也有自己的骄傲,闻言心里微微恙怒,又立刻压下心里各种不合时宜的心绪,只是沉心静气,持剑当胸,轻声道:“我这一剑可摧金断铁,斩切万物,一旦发出,自己都不能完全控制。将军能化解就化解,不能则避开,千万不要硬挡。” 话是这样说。 叶问天心里其实也极想知道张南是怎么应对他的先天剑气。 从先前的交谈之中,他隐约猜到很可能是凭借精神和灵魂的力量。 但怎么也想不出到底精神力量如何运用,才能化解抵挡实打实的锋锐剑气。 不过,此时并不需要想得太多。 只要出剑即可。 全力出手。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张南摇了摇头,暗叹一声。 心知不能怪老道士眼界太浅,脑洞不够大。 实在是,环境最能影响一个人。 他根本就想象不到天地无比宽广,世界无奇不有。 这个世界的力量限制了他的想象。 “接招。” 真到了出手之时,叶问天倒是没有先前的婆婆妈妈,身形一晃,如缩地一般跨过三丈距离,咣啷一声,抽剑出鞘。 半空中出现一道闪亮白芒。 夺目耀眼。 剑光白亮炙热,锋锐之气迫人肌肤,刺骨生寒。 众人闷哼一声,就连连后退,更有一些人连忙半眯起眼睛,连直视这道剑光也做不到。 只觉得嗡的一声,眼前就一片白茫,根本就看不清剑锋在哪,又是如何攻击出去。 更让人惊叹的是,那光芒闪烁之间,瞬移一般就到了张南的胸前,随后才发出轰鸣雷音。 剑气吞吐剑剑锋之前,约有三尺,哧哧响声不绝于耳。 上官英和孟天涯、净元和尚几人全都控制不住脸上的惊叹神色。 这一剑他们也看过许多次了。 每一次都是这般惊心动魄。 但无论哪一次,都没有眼前这一剑这般煊赫辉煌。 似乎这一剑既出,就有了生命和意志一般。 一往无前,摧山断海。 “老道士也被激起心里的豪情热血了吗?这是对手难求吧。” “也许是他看到了自己更进一步的希望所在,心气不一样,剑术也有不同。” 如果说,以前每次看到老道士出剑,都有一种冰冷刺骨的死意。 眼前这一剑就能看到生机勃发,那一种昂扬之态。 更离奇的是,多了这么一点希望和生机,这一剑的威能似乎更大了许多。 剑光未到,地面一层石屑悄悄腾起,草枝变成粉末飞扬。 这是被剑光森冷寒气所激。 “好强。” 上官英眼眸缩成细针,一眨都不眨的看着。 “面对这一剑,他又会怎么应对呢,难道也是硬碰硬,不会吧,还真的想硬碰?” 在滟滟华光之中,他似乎看到了张南的右手悄悄抬起,两指骈拢成剑,也是一剑点出,目标,正对剑芒刺来之处。 以血肉之躯面对神剑之威,他竟然连长枪都没用。 太托大了吧。 不由自主的,上官英心里升起一股荒谬感来。 第279章 谢将军指点 从叶问天一剑刺出开始。 张南就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世界的内气修练方式,也小看了这个世界的剑术。 终南神剑叶问天,不愧为神剑之名。 他这一剑出手,竟然有了一剑破法的姿态。 也许是因为所修方法的不同,或者是世界规则不一样。 无论是威力上,还是剑速之上,比起主世界那些内气修练者完全不是一回事。 甚至,这一剑使到极尽之处,天地之中,有着无数稀薄的元气煞气被引动,更增几分强横。 他怀疑,自己如果以正常方式应对,很可能就会被刺个透明的窟窿出来。 难怪这些江湖豪杰都十分佩服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老道士,实在是对方有着别人难以比拟的强大。 不可抵挡的强大。 不过,幸好还处于自己的理解范围之内。 张南眼中精光一闪,体内热血如沸,面色却平静如水,头脑象冰水淋过一般的清明无碍,精神力铺展四方。 他看到了无数石屑草粉纷纷扬扬。 看到了剑锋折射过的阳光扫过微尘,也看到了无数锋锐至极的细碎剑芒,组成一道奔腾煊赫的剑气长河。 空气被斩断、刺破,震开。 气流挤压着破碎着,湍流激荡之处,但凡阻挡的一切,都被这道气芒光辉消融刺破。 这一刻,他比叶问天本人更清楚这道剑气的真正本质,明悟其运行方式,生成道理,以及威力,流向,还有集中和分散的要点所在。 也就是说,他看清了叶问天剑气之中每一分强弱之处,看清了每一分内气的运行轨迹。 这样,就简单了。 他骈指作剑,似慢实快的轻轻一点。 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那道剑气刚刚刺到胸前,就哗的一声,如同破散的大浪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散射而去。 剑锋兀身向前,却不知为何,跟张南手指相触之时,无端端的往上微跳,被一指点在剑锋一侧。 嗡…… 剑锋跳起,哧的一声,就射入高空。 如同山风吹过竹林 哗啦啦一大片脆响。 四周锋锐剑气激散开来,巨大石头棋子上面,就被斩出无数细碎线痕。 几人退得稍慢,被那气流掠过,身上就出现血痕,一柄长刀咣的一声,被一道稍大的气芒射中,当场就断成两截。 “嘶……” “这是怎么回事?” “叶真人的剑气被破了,被一指点破。” “那一指到底是什么名堂?也没见有多么强大凌厉,就这么轻轻松松破了神剑之威,甚至还打落了叶真人手中长剑。” 事前,所有人都认为,即算是名震天下的杨将军能挡住终南神剑全力一击,也必将十分艰难。 很可能一不小心还会负伤。 当然,更多的可能,就是这位杨将军使出浑身解数,用精奇奥妙的枪法来应对,翻翻滚滚打上数百招,然后来个不胜不败之局。 这已经是很高看对方了。 实在是,叶问天的终南神剑之名太过响亮。 虽然在军阵交锋之时并不能发挥出太大的作用,不能以一身之力扭转战局。 这方面让人有些诟病之外,但如果单对单的步战。 他们认为,就算包括岳元帅在内,天下武人,也很少有几个能挡得住这位神剑真人。 这其中决不包括杨再兴在内。 但事实胜于雄辩。 眼前这位的表现太过惊人。 他完全没有身处下风的自觉,而是十分托大的以血肉之躯应对神剑之威。 当所有人认为他会凶多吉少的时候。 他轻轻松松就破掉了无坚不摧的神剑,并且把对方的剑打飞了。 那可不是普通刚刚习剑的热血青年,而是号称天下第一剑的终南神剑。 这一派虽然没有什么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理念,但要打得连剑也握不住,任凭哪一个剑客都已经是败得不能再败。 换句话说,如果真的生死相搏,叶问天此时此刻,已经死了十七八回了。 场中两人的差距真有那么巨大? 众人一时感觉眼前光影变幻,一切的一切都有些不太真实起来。 “叶真人,还没悟到什么吗?” 张南一指击飞叶问天手中的长剑之后,收手背在身后,长衫随风猎猎,气度一时无两。 “神聚则力聚,神散则气散,你这一剑,看起来凝成一股,力量圆满无缺,实质在最细微的层面上,却是千疮百孔,一击就散……” 这话说得玄虚。 叶问天却是听明白了。 他愣愣站在原地,眼中全是惊喜莫名。 “这是以神御剑,不对,是御枪……没想到杨将军的神念之力这么强横,能看清别人看不到的事物。” “的确如此,你这一剑,如果以江湖武功来破,实在是破无可破,就算是军中武将,披重甲执长兵,也是力强者胜,是挡不住这一剑锋芒的。” 说到这里,张南话音一转:“但如果从道家修法的层面来说,这道剑气强是强了,却失之分散,神气不相统合,只要击破其中精神,单纯的剑与气,就不算什么了。” “谢将军指点。” 叶问天隐隐明白了自己的毛病在哪了。 张南说得太明白了。 简直就象私塾教师在教授蒙童一般,完全不作遮掩。 意思是说,他的剑气虽然逆返先天强大无比,但是精神力不足,没有彻底控制住这一剑,换句话说,就是说他的神念控制不住体内内气,导致内气过强,如同失去控制的洪水一般,损伤到堤坝。 先天内气如洪水,而他的经脉就是防水的堤坝。 这道理很明白了。 先前张南之所以能轻松破掉他的剑气,并不是因为那一指有着什么无比巨大的力量,而是凝聚胜分散。 就是技击之道所说的攻其弱点,一击就破。 说起来虽然简单,需要的眼力、指力以及时机掌握那是缺一不可。 别人也许看不明白。 叶问天却是深深的体会到了。 当时张南出指之时,那种针芒般的指劲,竟似要刺破天穹,只是出现那么一瞬,离得也很远,竟刺得脑袋微微眩晕,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那一刻,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因此,也就握不住手中宝剑,脱手而飞。 这也是他对张南的神念御剑的道理这般信服的原因所在了。 高手相争,力与技,神与意全都同时侵凌抗衡,有了明显的短板存在,那根本就全无抗手之力。 “我有一法,可以增强神念,壮大灵魂,不知叶真人愿不愿学?”看看火候到了,张南方才开口,笑着问道。 轰…… 四周响起一片喧哗。 气氛变得无比热切,所有人都眼巴巴的望了过来。 听听,这是什么话。 增强神念,壮大灵魂。 就算有些人头脑愚笨,弄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总也知道张南是想教授刚刚破去叶问天神剑剑气的方法。 也就是说,要把这种天下无双的技艺授于别人。 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学习呢? 又能不能学会? 这话如同一声轰雷,让众人心里既渴望,又忐忑。 第280章 传法 “杨将军愿意将这等神奇法门传给老道?” 叶问天心脏狠狠的跳了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说他并没有太多门户之见,但只要扪心自问,如果让自己把终南绝学“先天功”随意传将出去,他也是不愿意的。 更何况,对方手里掌握的明显还要高深不止一个层次的妙法神功。 “当然,如今大战将起,金兵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再次来袭,叶真人实力越强越好,再不济,也能解决身体隐患……”张南神情诚恳,一派光风霁月。 他环视四周,“不但叶真人,各位前辈高人不嫌麻烦的话,都可以学一学。实力壮大起来,才能更好的杀戮金狗,护我河山。” “好。” 叶问天难掩心头激荡,长须飘荡起来,脱口赞叹。 “我等也可以学习?” 这却是意外之喜了。 四周静了一静,轰然响起喝彩声。 上官老爷子一张脸都胀得血红,像是喝了十七八碗烈酒一般。 先前的硬碰硬输掉,他虽然心里并没有什么芥蒂之心,内心深处终究还是有些失落。 站在一旁,替后生扬名吹捧之时,或许发自真心,总也不免多了几分酸意。 但是,见过张南接了叶问天一剑,并且用出深不可测的奇妙手段来,他就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其实根本就不应该。 相比起那种看得见的武力,这种超越武力之上的广博与神秘,那是自己永远也难望其项背的强大。 如果能得到传授,或许自己也能百尺杆头再尽一步,也能像终南神剑叶问天一样,看一看先天之上的风景。 这是毕生的渴望。 对于一个武人来说,比起杀金狗,达到人生理想还要来得直接,满足。 在场具有同样想法的,显然不止上官英一个。 欢呼声此起彼伏,梁兴、赵荣两人也是喜笑颜开。 越是实力达到某个层次,就越能理解精神灵魂的强大到底有着何等妙用。 不但能加速修练,在与人交战之时,也能多上许多保命把握。 “将军高义。” “杨将军万岁。” 欢呼声中,甚至还有一些粗莽汉子浑不吝的喊出了“万岁”的口号,也不怕越礼违禁。 张南偷眼望去,就见到那是几个膀大腰圆的大嫂在起着哄。 不由哑然失笑。 看来,又是这个身体的颜值惹的祸了。 所以,不管在哪个朝代,人一旦长得好看了,上到七八十,下到七八岁,都是喜欢看的。 见着就会多出一些亲切,多出一些信任来。 这不能说不是一个悲哀。 该死的看脸的社会。 虽然喊话太过出格,但好在,在场的都是武人,倒也没有谁来制止,说出一些扫兴的话来。 全都带着渴望期待眼神看着张南。 不敢错过一字一句。 …… 张南一直认为,单凭一时的热血,理想和信念,并不足以令人彻底奉行。 同样,一时的亲切,也不足以让人彻底偏向于他。 无论是哪个年代,越是聪明人,就越是有着自己的理念和向往。 说白了,就是利益需求。 自己想要达到目的,得到一些想要的东西。 那么,就要想明白,别人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而不是空口白话的说一些大话和套话,说一些理想和未来。 终究要给出一些实际的好处。 尤其是在这种朝生幕死,今日不知明日的局势之下,能让一个武人增强实力,增加保命机会的好处,那是怎么也不可能拒绝的,也是最深入人心的东西。 在如今讲究恩义的年代,足以让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所以,别说这些人求着教,就算他们不想学,张南也得想个法子王婆卖瓜,把这套精神力修持法门推广出去。 不但是为了名声,或者想要求得收获。 即算别人学过就不再理会自己,那在战场上多杀几个金兵也是好的。 总的来说,在这个年代,金国蛮夷如此猖厥,汉人百姓如猪如狗,任凭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感觉心里憋屈得慌,总要做点什么,才心里安乐。 当下,张南就传下“七星观想法”。 生死轮回宗除了根本大法,炼气秘典,生死轮回功之外,也曾收罗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繁杂法门。 以往,张南一心学医,也一心求道。 以医问道的同时,只关心是否能破关破劫,能否长生不死,倒是没有分心修习那些杂七杂八的旁门之术。 待到雷劫难渡,心魔毁灵之后,他侥幸重生,就发现,无论在主世界,还是在这个宋朝社会,自己的根本大法,根本就无法象原来那般贴合天地,也无法一往无前的修持进步。 这样一来,就要随时随地的了解世界规则,适应世界规则。 一些小窍门,小法术,也就自然而然的派上了用场。 他发现,越是低端的功法,越是能够无损挪用。 而那些契合天的高深法门,反而难以入手,学会了也难以精通,天生的水土不服。 最好用的法门,其实是肉身气血修练法门。 但可惜的是,当时张南有着仙家法门在手,根本就看不上世俗炼体法门,嫌弃这些东西太过庸俗低弱,还不如一剂汤药强化肉身来得快活。 这也是后来,他想要学点本事,还要从头学起,从头锻练的原因。 而“七星观想法”,也是他从记忆里翻出来,用来奠基的的精神修持法门。 在这个世界,虽然不能精神离体,也不能用出法术来,但是,只要精神力够强,灵魂修持得足够壮大,就能完美掌控肉身,无论是血气,还是元气。 无形之中,就能战力大增,寿元绵长。 比起修仙法门来,这种功法的效用自然是狗屁不如。 但比起这个世界,这些江湖英豪的功法,却不知要先进强大多少倍了。 并且,与他们以前所修法门,全无冲突。 是额外的增长。 这份礼可就大了。 山风徐徐吹拂,矮山这上除了张南传法的声音,再也不闻杂声。 就算是远处的虫蚁鸟雀,这一刻也是杳不闻声,一股玄妙的道韵在山头环绕,叶问天如痴如醉,盘膝打坐,闭目凝神,似喜似悲。 张南能够看到,他身上的先天一气,渐渐的从暴烈转为祥和,身上气息,反而不如以往那般锋锐,一点清光从眉心渗出,映得他的眉心盈盈发亮。 果然是能够按照道书残篇修练出先天功的厉害人物。 天赋之高,无以伦比。 一旦明悟了某些关窍,立即就进入了定境。 不但是叶问天,在场三千余男男女女,也是或快或慢的渐渐进入定境,在张南恍若催眠的声音里,渐渐浑忘一切,精神壮大,陷入畅美定境之中。 入定。 坐忘。 281 敢于亮剑 脑海里七颗斗大的星星,先是若隐若现,再到大放光明,继而就见到漫空繁星,明月当空。 心灵平如明镜,能照见半生往事,悟透半生修持。 每一分力量,每一分感动,都在心头回想,虽然实力没有立杆见影的立即增加,但每个人都仿佛看清了前路,以往不理解的,不明白的,一一看得清楚。 叶问天首先醒来,脸颊犹有泪痕。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行了一礼,“今日方知我是我,原来以往的道路竟然有着如此谬误,若非将军指点,后果实难预料,今日再造之恩,叶某没齿难忘。” “叶真人客气,能有所得,全融真人根基深厚,实不敢居功。” 张南乐得谦虚。 人情做到位就行。 这些人能靠着江湖粗浅武艺,练到如今这种情况,天下大有闻名,不得不说,这种人其实也算是精英。 至少,在毅力和悟性上面一点也不缺。 能有所获,也不全是因为他所传的这套精神修持方法的功劳。 也不枉先前浪费一些紫色本源力量,用精神感染众人。 怎么说呢? 按常理来说,传功传法不至于能有如此功效,实在是张南不计工本,忍痛燃烧本源力量,以灌顶之法,传授法门,把所有人都引入某种定境之中。 就算是最愚蠢的,在这种气场之中,也会得到一些好处。 更何况,在场的江湖高手。 想要不得到好处,都有些不可能。 经过刚刚观想一次,叶问天身上的锋锐之气再也不见,冲淡平和雍容之气,布满全身,看上去就象明月清风,令人心生舒畅。 其他人也大有所得,各自激动莫名。 上官英也发现,自己身上的霸烈刚猛气息,竟自多了几分柔和。 心下欢喜,他就象小孩一样的挥着铁掌,力量刚柔如意,收发自然。细细感受了一番,他发现,自己身体深处的一些细微伤损,此时竟然一点点的开始修复。 力量也开始掌控自然,最奇怪的是,身体深处,竟是多出了丝丝生机。 不出意外,他又能多活几年。 如果再取得突破的话,寿元也将大增,多活几十年也不是奢望。 这…… 这还是刚刚修练,冥冥中的直觉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虚假,而是真实。 “老夫也是一样,好处太大了,真是不可思议啊。老夫这一生的愿望就是打败金狗,除了这个愿望之外,杨将军但有所命,无有不从。” 老爷子说得乱七八糟的,激动之余,也许下了诺言。 “就是如此,杨将军高义,这功法实在是难以形容,今后但有所得,全赖将军大恩……” 陆续醒来,众人纷纷向前道谢。 如果先前只是看到同道之人,感觉到一些亲切,此时再看张南,就有了根本性的不同。 无论是不是受到儒家影响。 在这个年代,天地君亲师的观念总是深入人心。 传下如此大法,兼且影响深远。 一个“师”字都不足以形容这种恩情。 这也是大势所趋,就算有某些人心里不以为然,至少在表面上也要感激,也要遵从,否则就会被人指着脊梁骨斥骂,那可受不住。 ‘成……’ 张南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耗费这么大的代价,当然不是无所求。 原本也是做一个试验,现在看来,真的效果很好。 这个世界的精神修持方面,其实还是一片荒漠。、 习得七星精神观想法之后,不说改变这个世界修武的方向,至少,他们的修练上限绝不再相同。 以后,制约他们的成就唯一的方式,再不是功法,而是各自的天赋,还有这个世界本身蕴含的元气,以及这个世界本身的限制。 张南倒没有什么危机感。 在他看来,这些人的实力越强越好。 一支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才是春。 只有这个世界的力量等级变得更高,所有人都发挥出聪明才智,才能推陈出新,让他从中得到更多好处。 再怎么说,改变了历史轨迹,他就能得到更多本源力量。 壮大体魄,蕴养灵魂。 这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 正所谓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杨将军此举无私,造福天下武人,实在是莫大功德,我少林上下也感激不尽。” 老和尚净元大师好不容易挤上前来道谢。 他低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白白胡须一抖一抖的。 少林寺其实也是有着观想法的,例如弥陀观想法,白骨观、不净观、天女观等等。 以往,所有僧众都是把这些当做佛学底蕴,说起来头头是道,真正修练的却是寥寥无几。 不是别的原因,而是这种修练精神的方式看起来简单,修起来危险。 动不动就会走火入魔,或者陷入心障,或者妄念重重,一不小心就会功行大损,不说收获的问题,不出现危险都算是成功了。 哪象先前所修的七星观想法,不但没有半丝凶险,所有人都飘飘欲仙,直接领悟其中真髓,心灵修为大涨的同时,连内力都有了极大增进。 这种体验,比起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玄虚观想法,不知要强上多少。 “果然不愧是仙家传承,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先前竟然全都练错了。 净元大师隐约可以猜到,这应该不是功法的原因,而是因为有人引领的原故。 传说中佛祖说法,有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只要不是愚钝之极不堪造就之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大有收获。 先前的一幕,比起传说中的传法,也不遑多让了。 简直让人震惊莫名。 就连净元老和尚如此淡泊之人也是激动得胡须都翘了起来,其他人更别说了。 “青城上下感激不尽……” 青城谷元浩也上前道谢。 “我蓬莱……” 张南挥了挥手,止住众人道谢。 “杨某只是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说起来,这天下百姓都得感激大家,若非你们一直转战各方,让金兵有所顾忌,如今北地百姓恐怕更要凄惨许多。说起来,如今局势还是多赖大家,以后并肩作战,多杀几个金狗最重要,区区小事,也就不足挂齿了。” 这倒不是吹捧。 在朝廷看来,所有的江湖豪杰全是乌合之众,真的用处没有多少,反而会搞乱军纪不好管理。 但在张南心里却不是这样认为。 这些人代表的其实并不是军人,而是百姓,正因为有那么一些人不堪压迫,敢于亮剑,时不时的就杀官造反,流血五步。 金国想要彻底的统治汉地百姓,就不能做得太过火。 在彻底的冰冷之下,终究还是需要几分温情。 就算是假装的、虚伪的,也是好的。 如果没有江湖这一把血腥利刃当头高悬,那些异族当权者,就会更凶狠十倍百倍。 那时的天下,才是汉族真正的地狱。 282 只欠东风 经过传法一幕之后,现场变得其乐融融,亲如一家,对未来也有了些美好畅想。 有些人明里暗里的表明了追随的想法。 有些人矜持一些,倒是没有说太多,只是表明感激之意。 但是,张南深信,只要机会来临,这些人不问可知,铁定会成为自己的班底。 这样也就足够了。 告辞的时候。 叶问天、上官英、梁兴等人直送出五里之远,依依不舍。 临别,叶问天拿出一本泛黄绢布小册,递了过来:“老道知道杨将军一身横练惊天动地,精神圆满自在,不假外求,也没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回赠,这本先天功,乃老道熟读道藏,补足归纳而成,希望能给将军修练带来一些启发。” “正所愿尔,不敢请尔。杨某正好想要精气神同修,正要寻找一本内修法门,真人所赐,我就厚颜愧领了。”张南慎重接过小册子,明白这应该是叶问天毕生所学了。 他也没说假话。 精神修为,灵魂修持,原是天生携带而来,是自己的根本修为,不曾退化太多。 这一点就不用多说。 而肉身精气血气,却是杨再兴本来具有的。 原身本就天生神力,气血强横,达到三阶顶峰境界。 经过紫色本源力量的加持燃烧之后,他功候突飞猛进,此时不但突破四阶,而且,还往前狠狠的迈了一大步。 粗步估计,已经达到了四阶中后期以上,如果等到换血炼髓成功,眼见得就要先天大成,下一步就是直窥五阶。 所以,肉身修练也是不缺的。 精气神三修,反倒是炼气的修为,还有着许多不足。 原本的生死轮回真气,在这个世界不知为何有些格格不入,似乎不太符合这个世界的规则。 那么,想要齐头并进,其实还需要一种内气修练法门。 只要入得门来,再结合自己的见识和经验,就能突飞猛进,达到三元合一的成就,到时凝炼阴神,出窍日游都不在话下。 灵魂强壮才是根本,无论哪个世界,只能压制,不会退转。 这才是最长远,也最有前途的修练。 所以,这本内气功法,其实也挺重要的。 因此,张南全不扭捏,欣然接受。 见到叶问天身旁那个八九岁小男孩眼神热烈看着自己,一眨不眨的,当下笑道:“这是叶真人的高徒吧,一身剑骨也是非凡,不知叫什么名字?” 这个年龄段,又是跟着终南神剑叶问天身旁,张南有了一些猜想。 似乎与野史之中某个传说中的名人身世有些相类。 “这是小徒王九九,父母都被金人所害,老道见他骨骼清奇,为人忠厚,就收在身边随时教导。来,小九,拜见杨将军,以后你要勤苦修练,保家卫国。” “果然姓王,九九,重阳。” 张南心里恍然,他伸手在路旁老树上折下一棵枝条,骈指作剑,几下就削出一柄小木剑来。 凝神数息,精神打入进去,木剑隐隐光芒一闪,有一种莫名的韵味出现,又悄然消失。 木剑变得古朴自然。 张南递了木剑过去,笑道:“相见就是有缘,我身上没有带着什么好东西,就随手做了一把剑,小九,你日夜带在身边,多加揣摸,希望有一天,你能够修道有成,青出于蓝。” 当着人家师父的面,说青出于蓝的的话,其实是有些不礼貌的。 但是,如果是叶问天的话,就没关系的。 短短半日相处,张南就看明白了,这个老道士其是是个心胸极其开阔的英雄人物,对自己的小徒弟就象对待亲孙子似的疼爱,夸他的弟子比夸他自己都要让他高兴。 更何况,他送的礼物可不简单。 “这太贵重了吧,使不得使不得。” 王九九还是一脸迷糊,刚刚接过小木剑,叶问天就震惊推辞。 “唉……只是送给小孩的一点小玩意,不碍事。叶道长就不要客气了。” 张南佯装不高兴,他知道叶问天看出了小木剑到底是什么东西。 其实就是张南自己的一身所学,精神烙印,其中包括了七星封神针法,也包括了七星观想法,更包括了自己阴阳生死的一点领悟,最重要的是,里面有着一点意志力量。 他没有明说,先前那一指破除叶问天的先天一剑,里面除了高深的精神修为,还包含着一股无所不破的意志。 说剑意、枪意还有些不足,但实质上是一样的东西。 武技和道法这东西,到了高层次境界,其实终究会走到同一条道路上去。 法术练到高等层次,每一分元气就会有着自己的思想,有着灵魂。 这叫法有元灵。 而武道练到高等层次,也会有着自己的意志。 叫做武意,剑意、枪意、刀意等等。 张南虽然如今用不出来,但他高屋建瓴,以前曾经掌握过,用出一点真意来,还是可以做到。 如今送出小木剑,实在是对王九九有着巨大期望。 这一点,叶问天虽然没有看得太过明白,道心通明之下,却也能感觉得到。 只知道这份礼物很重要很重要。 小孩正在打根基的时候,如果路线正确,以后的前途当然不可限量。 张南不但给了王九九一份,他还在想着,如果家里小子杨继周真的有心习武,也给他来一份,林朝英小丫头不是想要跟着自己习武吗,也给她一份…… 算是自己留给这个世界的馈赠吧。 毕竟,他并不是只讲收割,不讲奉献的性子。 约好后会之期,张南带着林安博打马回城。 背后就看到一骑跟了上来,却是玄月仙子。 这女道正双目炯炯,一言不发的跟着自己。 张南好奇,放缓马速:“仙子这是送我回城吗?还是舍不得分别?” “呸,你果然是花花肠子,吃着锅里望着碗里。” 玄月仙子脸色一红,笑骂道,听语气十分亲切。 却没真个生气。 张南有些纳闷,先前在山上之时,他就觉得这位道姑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同,似乎很是熟悉的样子,完全不像初初相见的陌生人。 不用猜,玄月仙子自顾自的揭晓了谜底:“一看你就没把我那银瓶师妹放在心上,见到师姐了都不认得吗?” “哦哦,你是……” 张南突然醒悟过来,出自昆仑山上的修道士,岳银瓶岂非正是拜在昆仑山,她的师父也是一位坤道,原来这位是她的师姐。 难怪看起来气质有些相近。 这也怪张南来到这个世界的时日不太久,记忆也有些缺失,毕竟不是自己所经历过的东西,不可能把前身听过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牢固,此时见到熟人,竟然没有认出来。 玄月仙子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见怪:“杨将军,金兵很快就要卷土重来,这一次,金兀术尽起大军,势在必得,此战非同小可……师妹如今修为突破正在关键时刻,我得前去护法,暂时肯定顾不得你那边,一切小心为要,千万不要逞强。” 说完打马径自离开。 “要开战了吗?” 张南眉毛一跳,转瞬又平静下来。 “正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283 天下兴亡 这一日。 张南正在院中仔细揣摸着一本经卷。 时不时的会站起来舞动腰间佩剑。 剑势虽然缓慢,剑锋过处,光线微微扭曲着,泛起丝丝波纹。 杨继周和林朝英两人得了招呼,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的瞧着,时不时的还会拿着小木剑跟着模仿三招两式。 玩得好不开心,也没人来管他们。 张南这是在钻研终南神剑叶问天送给他的小礼物,那本泛黄绢册。 也是对方的拿手本领,先天剑气。 自从发现自身所学有着偏向,张南早就想着寻找一本此方世界的内功秘法练上一练,有了这本剑经之后,自然不会放过。 精气神三者合一,对自己的实力提升很有帮助。 看看日头快上中天,本来微皱眉头的张南,突然轻咦一声,脸色豁然开朗。 “果然可行,只要把后天练出的精血化为内气,再无限压缩,遵循特定的穴窍运行,就能得到先天之气。 幸亏这具肉身千锤百炼,五脏祭炼完毕,血髓也开始进化,虽然还没有完全成功,基本上也算是先天之体,再来修练这先天气剑,真正是相得益彰。” 张南持剑在手,面上喜意浮现:“也不算太难,看看现在攻击力如何?” 他凝神静气,调匀呼吸,气血涌动中,一缕先天气机从经脉浮现,破五关冲七脉,经由手腕手指,直达剑锋。 随着剑锋斜斜挥出…… 一缕莹白色气流,直冲剑锋三尺, 嗖的一声,就刺破空气,在空中画出一道光晕。 不远处的堪堪一握的灰黑枣树,被这道光晕触及,无声无息的缓缓倾倒下来。 “糟……那可是慧娘亲手移栽过来的,说是入秋之后就可以打枣给继周吃。” 见着枣树倒下,张南心里就闪过一些影像,记起了枣树的来历,也记起了慧娘每天浇水施肥,仔细照料的情景,他的脸色就是一僵。 正要想个办法,哄得慧娘高兴,不再关注这棵被隔空砍断的小树的时候,远处就传来隆隆鼓声。 鼓声先是极为缓慢,然后越来越快,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蕴在内。 第一时间,张南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鼓声,不过,身体的反应十分诚实。 血液涌动着,他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精神亢奋起来。 “原来是聚将鼓……” 显然,这是大战已起,正式迎敌,聚将交锋的鼓声。 三通鼓响,不到者斩。 “玄月仙子的消息很灵通啊,说这两天大战要起,果然没有错。” “金兀术卷土重来,这一次来者不善。” 张南眼中精光一闪,挎剑在腰,喝道:“备马,聚兵。” “是,将军。” 侯在一旁的肖长贵和赵石两人高声应和。 远远近近的就响起啼声,高呼喝叫声音也开始传来,颖昌城就如被巨石投入的湖面,从安静变得无比喧闹。 慧娘紧赶两步,从厨房中跑了出来,还系着围裙。 她的右手牵着孩子,左手死死捂住嘴马,眼中水光闪闪,却是一句话也没说,看着张南披甲持枪,策马而去。 …… 张南披甲策马,紧赶慢赶的,终于在第三通鼓响之时,赶到了中军大帐。 沿路所见,到处慌乱一片,呼儿唤女,喧闹不绝。 驰道之上,战马来回奔驰。 详和平静的颖昌城,转瞬之间气气氛就变了。 身在北地,就算是对岳家军再有信心,在大战来临之际,也有着对未来的不确定,也有着丝丝恐慌。 金兵凶残,早就深入人心,在这种时候,没谁能安心呆在家中,有些人无助的祈祷着神仙菩萨的保佑,有些人搜出家中藏着的刀枪棍棒,准备到了最后关头,也好拼一拼命。 更多的人,却是收拾细软,拉着自家小孩,细细叮嘱着。 这是准备着万一战败,就开始逃入荒野,也许能逃得一条生命。 这时候,就算是最亲善金国,心存反复的大小商人,也不敢有一丝侥幸。 金兵实在是太凶残了。 如果一开始就投降以做顺民,还会半死不活的给上一碗饭吃,虽然活得猪狗不如。 但如果是经过交战,再被攻破城池,可以预见的,逃亡不及的百姓,唯有死路一条,城池也很可能被血洗,这可是有着前车之鉴的。 “即算是岳家军的威名,也不能十足十的给人信心啊,金兵的残酷才是真正的深入人心。” 张南心里转着念头,面沉如铁,一路踏马而过。 在这种局势下,仍然坚持反抗,转战千里,北地忠义军和那些江湖好汉,真是不容易。 事实上,如果有得选择,这些被金国统治的汉民,又有几个想屈膝在异族铁蹄之下呢。 他们…… 只想活着啊。 看着那一张张或慌乱,或麻木,或希冀、或痛恨的眼神。 张南无比深刻的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苦难。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 张南赶到之时,发现自己已经算是来得最迟的了。 中军大帐之中黑压压的站满了人。 四周列着一排排精悍之气逼人的黑甲士卒。 最远处立着一个中年男人,半眯着眼睛,披着红衣大氅,身穿玄甲,站在那里有如老松,纹丝不动,气势威严雄烈。 这就是岳飞了。 张南来到此方世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奇将军传奇元帅。 记忆中的影像总是那么模糊,远远没有亲眼见到这般触动人心。 此时真正见到,才发现,这位岳元帅身上气息渊深如海,即算是隔着还十余丈远,敏锐的精神力也能察觉到,对方体内的磅礴有如大海般的气血。 即算他此时没有一丝动作,单纯只是站在那里,身上的气息,就把大帐之中所有文臣武将压制住了。 “血气健旺,内力雄浑,内外兼修,几有返朴归真之态。难怪最后这几次战役,他基本上没有怎么出手,名声却越来越是响亮……” 张南默默的估算了一会,发现,单论身体的强悍和内气的充足,不论精神力的话,岳飞的根基赫然还在自己之上,绝对是已经换血炼髓成功,已经达到先天境的厉害角色。 按主世界那边的实力评判,他其实已经达到四阶中后期,只待精神灵魂圆满,就能达到后期,甚至有望一窥五阶风景。 当然,一般情况下,那是做不到的,如果没有真正的修炼精神灵魂秘法,他一生都不可能达到。 但即算如此,这位文武双全的岳元帅,其实也差不多快要摸到这方世界的天花板了。 就是不知道,为何以他这种本事,竟然硬生生的被十二道金牌追回朝堂,最后还冤里冤枉的做了刀下之鬼,死在了小人之手? 只能说皇权太过深入人心,心不够强大,练得再强也是枉然,一道命令就可让人身首异处。 284 一触即发 看过了岳飞之后,张南心底叹息一声,移开目光,不再细瞧。 视线一转而下,看向两旁站着的军将。 数十员将领,个个顶盔贯甲,杀气腾腾。 他在前列看到了张宪,王贵等人,也看到了岳云、牛皋、严成方,也看到了呼家兄弟等人,当然,还看到了忠义军的梁兴、赵荣等人。 梁兴和赵荣冲在中间偏上的位置上,严格说来,以他们的兵力,这个位置其实并不算太过适合。 不过,在岳家军之中向来如此。 一般情况下,并不以军功和能力论高低,能不能上得高位,还得看与主帅的关系是否亲厚。 这从岳云、张宪、王贵等人所站最靠前的位置就能看出来。 不是自家儿子,就是自家老兄弟。 兵马权力只有交在这种人的手里,岳飞才会放心。 “原来,鼎鼎有名的岳家军中,也是任人唯亲的。” 张南只感觉大开眼界,看看自己站在队伍末尾,本来心里还有着丝丝不平,这下也没啥感觉了。 原身与岳飞之间不但不算亲厚,反而还有着隔阖。 官职也不算太高,原来是个牙将,如今升了个裨将,可是可以带兵五百,实质上,在岳家军中什么也不算。 无论是按资排辈,还是以统兵能力来论,原身也根本就没有太多值得称道的。 之所以,在历史上杨再兴的名气还算很大,说起来,并不是因为他打了多少胜仗,有多么厉害的原因,唯一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死得太过壮烈,太过传奇了。 很得说书者亲睐。 独闯金兵大营,被万箭穿心,死在小商河的泥泞中,当时大雨滂沱,以寡敌众,英烈之气直贯千古,对不对。 死后收尸,他的身体里面烧出了无数箭头来,让人不由得感叹其英武不屈,死战不休。 话又说回来了,终究是战败了,是身死了。 在当时的年代,可能并不会让所有人动容。 将军百战死,处处青山埋忠骨。 战死沙场本是等闲。 死成什么样,怎么死的,这些人根本不会皱一下眉头,也不会过份高看几眼。 何况,这还没死呢。 所以,他的地位不高,总在情理之中。 想要跟岳家军的亲信将领平起平坐,那是门都没有的事情。 难怪当时林安博很是有些犹豫,就算是拜个东家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的确。 张南自己以局外人眼光来看,他其实也看不出,自己有哪里值得别人投奔的。 无兵无权,有勇无谋。 即算唯一值得称道的勇字,在当初那段时间,也不是太过突出。 只不过,聚将之时,没有见到岳银瓶其人,张南微微有些奇怪。 想到玄月仙子所言,他又有些释然。 那位银瓶二小姐,这些天听说正在突破关头,她的任务又十分特殊,所率领的游奕军,四处突击探察,实在是脱不开身,没来大帐也不算奇事。 …… 升帐,聚将,分派任务。 主力背嵬军指挥岳云坐镇中军,伺机正面迎敌金军铁浮屠。 中军统制王贵负责后勤粮草,张宪领兵在前。 其他将领各司其职,各自领了命令在身。 梁兴、赵荣也得了个左翼守护,见机行事的军令。 张南呢? 他发现,自己没有作战任务了,这就有些尴尬了。 似乎被人忘却了。 也不是闲着吧,只是跟着几个牙将裨将一起,领着数百新兵,深挖壕沟,布置拒马。 当然,还有就是一起鼓噪呐喊,充充场面的事情了。 如果乘胜追击,这些新兵就能跟着一起上去捡捡汤水,若是兵败后退,他们自然就是断后的人选。 “这样也好,至少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不必第一时间加入选锋营,冲锋杀敌。” 张南其实也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以前,岳家军虽然连战连捷,也只是在小战役上面取得优胜,真正大军对决是没有的事。 自从十日前,与金兀术正面交战,击破连环马,岳营将领信心大增,看金兵再也没有畏惧恐怖的心思。 试想,连金营最精锐的兵马都败了,还有什么能力阻挡岳家天兵。 这是所有将领发自内心的想法。 于是…… 人人争先,个个奋勇。 全都希望第一时间,冲上前去杀敌夺旗,争取一个头功。 眼见得大胜在即,就要直捣黄龙,在这历史时刻,又有谁会舍得把这种天大机会让给别人。 张南想明白了这点,暗暗有些好笑。 对自己的任务,也没有什么抗拒之心。 他知道,这一战其实只是刚刚开始,远没到结局的时候。 迟早会有上场立功扬名的机会,暂时不必焦躁。 …… 大军开拔,出行二十里,远处就见到鼓声如雷,黑压压一片人山人海,望不到边际。 平阔草地上,四处都有人马往来穿梭,喊杀不休。 那是零星的战斗,双方还未交兵,就有斥侯探马前突,不断斩杀对方的游骑。 这里两三个,那里七八人,残酷而血腥。 张南眼力运足,四处望了几眼,就发现,岳家军毕竟堪称精锐,在探马对冲之时,竟然没有落得下风,反而略略占优。 这只是试探而已。 他提枪跨马,跟在中军之后,没有冒然行事,只是吩咐手下士卒安下营盘,挖出壕沟,布置好拒马…… 数万兵马,同时忙碌着,喊着号子,只是过了半个时辰,此处营盘,就变得有模有样了。 渐渐的,大军连成一线,前前后后的组成十余个方阵,布满平原之上。 军容鼎盛,煞气惊人。 军心可用。 张南的视线只能看清,身前不远处的三千铁骑和五千步甲,这是岳营精锐背嵬军。 这些人气势强盛,全都跃跃欲试。 果然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精神面貌与其他军马完全不一样。 单看体魄,也是个个健壮,比起常人要高大一头。 岳云身为背嵬军统帅,他骑着白马,舞着银锤,来回奔驰,高声打气。 时不时的就会传来一阵阵吼声。 近万人一齐咆哮,威武雄壮之气直冲九宵,张南远远看着,也不由得微微有些心旌摇动,气血翻涌。 战场气氛果然很会感染人心。 难怪每每大战当头,总有许多人舍生忘死,怯弱之人,也会变得勇猛无比…… 他知道这是原身杨再兴的习气在做怪,微微运转真气,压下动荡心绪,精神宛如平湖,一波不起,只是冷眼看着。 气可鼓不可竭,这时金兵离得还远,激情太早,到时候心身疲倦,就不太美了。 背嵬军骑兵最前方,一员体形彪悍,尤如黑碳般的将领策马高呼,眼冒血光。张南认得,这是岳飞十年前亲自收服的流匪吉青,对岳飞十分忠诚,头脑有些不好使。 但他最是擅长骑术,神力惊人,因此做了骑兵首领。 而步兵铁甲统领则是一个手持红蓝双铁棍的虎背熊腰的壮汉,这人名叫姚震,是岳飞的娘家侄儿。 他赤着上身,手腕粗的棍子舞得呼呼做响,肌肉块块鼓起,看上去力量武艺尽皆不凡。 日头稍稍偏斜,这时,远处也渐渐的响起闷雷般的蹄声,地面震颤起来。 众人心里一紧,探眼望去,就见到地平线上,黑压压的大阵缓缓压了上来,刀斧林立,再也望不到边际…… 金兵来了。 285 斗将 待到近前。 金兵阵容越来越是清晰,此时已经可以看出一个大概。 四周喧嚷人声不由一阵安静。 张南隐隐的就能听到,身前身后都有着倒抽凉气的声音。 “嘶……” 如同海浪一般涌来的首先就是骑兵,个个头戴牛角帽,身上有甲…… 有经验的将士此时都能大略估算出具体数目。 排除后方那无边无沿的步兵方阵不说,前方的骑兵方阵至少就有着三万。 三万骑兵!! 比起岳家军的骑兵足足多了一倍有余。 其中轻骑两万余,卷起阵阵狂风。 最惹人注目的,还是位于中间,那沉黑色的一万重骑。 人马俱着甲,看上去就如一块块死沉死沉的铁砣,只是拿眼看着,就有一种厚重严实,坚不可摧的感觉袭上心头。 这就是金兵精锐铁浮屠了。 比起岳家军的精锐背嵬军还要多上不少,最关键的是,这些人全都是骑兵,比起步兵来,天然又有着优势。 “拐子连环马,铁浮屠重骑……” 肖长贵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啸叫,眼珠子都红了。 也不独他一人是这种反应,即算是对岳飞再是崇拜,再相信能打胜仗,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有些紧张起来。 兵凶战危,没谁能有足够的把握。 对方的将领也不是什么鱼腩弱者。 而是完颜金兀术这种天生将才。 几乎可以与岳元帅相提并论的名将。 真说起来,如果兵力相当,胜负各占半数。 更何况,对方的兵力要远远强胜于己方,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这时候流传着一句话,那就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可是,眼前到来的十余万女真步骑,终究会被岳家军打得分崩离析,直接追杀到了开封城外,再与朱仙镇决战。 只能说,岳家军实在太了不起了。 撼山易,撼岳家军难,这句话,最后成为了真实。 当然,也变成了一个笑话。 一旨令下,这支连战连胜,气冲牛斗的强大军队,最终象是泡沫一般,只吹出一个好看的假象。 实在是可悲可叹。 张南暗暗叹息一声,有心想要做点什么,但现在显然轮不到他出场。 中军大帐之中,有着许多大佬,立功心切,怎么也轮不到他这员外围小将。 对。 在这场会战之中,张南其实就是一员小将,虽然他的年龄一点也不小了。 …… 两阵对圆,各自望气。 望军容,看地势,再估算力量对比。 为将者须谨慎再谨慎,举堂堂之兵,克敌制胜,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行险。 这不但是岳飞的想法,也是对面完颜宗弼的想法。 双方按兵不动,此时当然就轮到双方武将出场了。 张南对这种情况也算是十分理解。 这个年代的战争与后世大不一样。 打起仗来,不但有着体力的限制,最重要的还是有着士气的限制。 体力就不用说了,跑步的打不过骑马的,士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接触之时,真正打起来,也只有一顿饭的功夫好杀,这时如果分不出胜负,基本上就要靠新力军了。 如果没有新力军,身体疲惫的一方,就会失败。 体力的问题好说,大家差距都不大。 这时就要看士气了。 如果一方士气高昂,那可是怎么都不会累,战力也会提升三万到一倍有多。 越打越有劲,既不怕死,也不怕累…… 真正出现如此局面,那想要不胜都很难,一般情况下极难翻盘。 曾经出现过,几百人就破万人的战争,从中就可以看得出来士气的妙用。 真到了极端情况出现,甚至会出现一个人赶着千军万万投河自尽的情况。 有鉴于此,双方对阵,首先就争的士气。 那么,士气要怎么出现呢,怎么提升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斗将了。 否则,双方准备森严,既不斗将,也不斗智,只是蛮横无脑的全军冲锋,那打起来就是一团稀烂,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谁胜谁负,要看老天爷。 这种仗,除了没脑子的将军,一般没人会去打。 风险太大,划不来。 斗将的时候,当然也是有风险的,武将若是胜了,自然是士气大涨,凭空增添许多胜算。 如果败了,士气猛跌,那也不用进攻,能防住就算胜利,好过全军溃败。 但总的来说,无论是岳家军,还是金兵方面,对于自家的将领都是信心十足。 全都认为自家的将领够强。 真的斩了敌将,挟斩将之威,率军突击,就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怎么也会占到很大优势。 事实上,这个时代,若是没有同样强大的将领阻挡,真的有一员虎将冲阵,那可是横冲直撞,甚至可能冲乱阵脚,决定一场大型战役的胜利。 所以,当金兵方阵裂开一道口子,一员金铠稚羽年轻小将冲出阵来的时候,张南一点也不意外。 那员小将手持双枪,金光灼灼,胯下乘骑赤红色的大马,马身如血,奔跑起来快如疾电。 他挥舞着双枪,舞出一团金芒,冲到两军阵前中间地带,看看快到一箭之地,就勒马停下,高声叫阵:“岳蛮子,你家昌平王殿下在此,快快出来受死。” …… 双枪小将,昌平王殿下,而且,实力不凡,敢于在这种重要战役挑战岳飞…… 张南心念疾转,搜索原身记忆,发现没有这个人的影像。 然后,他就回想起主世界中曾经看过的正史野使传记之类的东西,终于锁定一个人物。 那就是…… 鼎鼎大名的双枪陆文龙。 曾在宋金之战出场,在野史中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似乎, 好象…… 这家伙很厉害。 岳家军在他的手上,狠狠的吃了一番苦头。 张南精神凝聚双目,眼圈四周隐隐泛起淡淡金光,透过对面数百步远距离,他看到,那员坐在赤血大马背上的年轻小将身上的古怪。 论起气血强大来,比起岳飞自然是不如的,即算是比起原身杨再兴,以及岳营诸多大将来,也没怎么强。 但这家伙的枪有问题。 或者说,他的枪法有问题。 张南眼中闪过一道道枪法轨迹,似乎看到了那枪身四周缭绕着的气流,空气中闪过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波纹。 “他的枪很快,非常快,并不单纯是力量和速度,而是有着其他的原因。” 脑海里细细分析,张南隐约的明白了对方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段,有着什么样的底牌。 286 抢功 张南打马上前,靠近帅旗。 对于陆文龙的枪术,说不好奇,却是假的。 他想要看得更清楚。 隐隐中,他觉得,对方的某种方法,其实也可以学过来。 似乎也没有太多难度。 “将军,你也要请战吗?” 肖长贵跟在身后,小声问道。 他的语气微微低沉,似乎有着担忧。 虽然没有张南这种眼光,肖长贵也算是身经百战而不死,自然也有着预感,觉得对面上前叫阵的小将,很不好对付。 “不是,你看看,这情形,轮得到我出手吗?” 肖长贵转头望去,不由笑了,“那些大将已经抢得不可开交,的确是轮不到将军出马了……不好,便宜了那呼天宝呼天庆两个夯货,只希望他们碰个头破血流吧。” 赵石头也在旁满脸不忿,“实力一般,抢功倒是一流,可恨。” 张南听得好笑,再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官职为什么升不上去了。 连手下部将也是这种观念,对岳营似乎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对同僚也没有太多的敬畏和尊重,可想而知,原身杨再兴是什么样的脾气和性格。 他能升官倒是奇怪了。 不过,对于肖长贵和赵石的话,他是一百个赞同的。 陆文龙挑战开场就辱骂岳飞,对于岳家军来说,简直是挑战他们的信仰,无论内心怎么想,是不是真的崇拜岳飞,明面上,总要表现出来愤怒之情。 这其中,反应最快的就是呼天宝和呼天庆兄弟。 他们也不等军令,听到陆文龙的话,立马红着眼睛,狂啸着策马舞刀,猛冲上前。 有几个将领,本来还有着一点矜持,正想扔出几句场面话,就出场应战,却没料到被人抢了先,不由得全都捶胸顿足。 头功难得。 尤其是在大会战之时,如果立了首功,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这一次失了机会,怎么让心中遗憾。 马蹄轻快。 呼天宝兄弟二人已经跑了个首尾衔接,呼天宝马头在前,满脸兴奋,大声吼道:“兀那金狗,胆敢大放狂言,看你呼家爷爷斩你狗头。” 话落刀落。 呼…… 一道雪亮刀光如同匹练般,卷头盖脑的向着陆文龙脖劲卷去。 刀借马力,马借冲势。 刀光有如霹雳,呜呜尖啸。 单看这一刀,在张南看来,其实与梁兴的惊艳一刀,也差不了多少。 力大招沉,气势凶悍。 “咦,我倒是有些小看他了。” 当日在中军大帐,张南一枪出手,呼天宝刀光尚未展开,就被枪刃指住咽喉,看起来像个草包。 这时看来,对方也许只是不太适合步战,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应对失措,一着落错,就满盘皆输,倒不是真的那么差劲。 真让他披甲上马,打起来,实力倒是还行。 难怪,在那些江湖人眼里,武将必须披甲骑马,这样才是完整的武将体。 否则就是自废武功…… 说的就是呼天宝这种人了。 可惜的是,这样的呼天宝,仍然有些不够看。 实际上,这家伙就是来搞笑的。 他一刀落下,眼尾嘴角全是笑意,眼见得刀光临头,对方仍然没有怎么动作,呼天宝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一刀斩下敌将的结果。 也看到了自己立下头功,升官发财的情景。 喜悦也悄悄的泛起心头。 却没注意到,对面血红大马上面的陆文龙,一双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笑意。 不知何时,他胯下轻轻一挟,红马就象通灵一般,轻飘飘的原地一个小跳,横移三尺。 刀锋咻的一声,紧贴陆文龙斩了个空,然后就听到风响。 陆文龙手里金光闪闪的陆沉枪,象是突然消失了一瞬…… 再出现时,已经出现在呼天宝的胸膛处。 从前胸到后背,一枪沥血,刺了个对穿。 正好刺穿心脏。 “怎么会……” 呼天宝双眼圆瞪,还想舞动长刀,却发现,身上的力量如潮水退去般,眼前发黑…… 他低头愣愣看着胸口,直到眼睛被血雾彻底遮盖,也没想通,对方到底是怎么出枪,又怎么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好快的枪。” 远远近近传来一阵阵惊呼。 端坐帅台的岳飞眉毛一皱眉,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就前倾数分,紧紧盯着远处陆文龙的双枪,似乎看出了一些蹊跷。 “狗贼,你胆敢伤我大哥。” 呼天宝还没倒下,呼天庆已然发狂。 他先前被呼天宝的马匹挡住,并没有看清两人交手的真实情况,只以为大哥一时不慎,被敌所乘。 眼见着一枪刺穿呼天宝的胸口,他的脑子轰然剧震,什么也顾不得了,策马上前疾冲,刀光舞成一道长长波纹,斜斜斩落,这一次,却是想要把陆文龙连人带马,全都斩成两片。 陆文龙嘴角的讥笑越发浓郁了。 他右手金枪挑着呼天宝的尸身举在半空,甚至都没扔出去,胯下马匹足步轻弹,象是跳着欢快的舞蹈,蹄声错落中,就到了呼天庆的眼前。 此时刀光尚未斩落。 他的左手枪嗖的一声,如追风逐电般,刺穿重重气浪,轰然洞穿…… 这一枪快成了光影。 呼天庆刀斩半途,身体一震,离马飞了起来。 他两手力量一虚,再也砍不下去,心口剧痛之下,全身力气也跟着没有了。 “竟……竟然。” 鲜血涌出,呼天庆一句囫囵的话都没有说完,也匆匆步了兄长后尘。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陆文龙仰首长啸一声,眼神变得狰狞起来。 他双臂轻轻一震,呼天宝呼天庆两人尸身已经四分五裂,散成无数块,血水哗啦啦洒落。 “岳蛮子,你就这般胆小如鼠,只会眼睁睁的看着手下送死吗?来来,跟你昌平王殿下好好过上几招。” “风,这是风的力量。” 张南眉锋一挑,他终于看明白了陆文龙枪法之中的古怪到底是什么了。 并不是单纯的力量,也不是单纯的技巧。 在出枪之时,陆文龙的全身,包括他的双枪,其实都有着一丝隐晦的天地元气缠绕着。 尤其是他出枪之时,那股力量成形,青黑色的气流缠绕着金色枪声,看上去并不显眼,却能把他的双枪无限加速,几乎超过了人眼极限。 看到了,已经迟了。 更离谱的是,速度快到,他的枪甚至能刺穿空气,发出爆鸣。 用耳朵听劲,其实也不行,当你听到风声时,早就中枪。 “这样,就难办了。” 张南转眼看向帅旗方向,就见到岳飞仍然端坐,八风不动,先前的慎重已然不见,似乎并不在意敌将的威风。 “果然不愧是名将,真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稍乱的定力。” 张南暗暗想到。 自己看来还有许多东西要学,至少,这种高大上的逼格,自己远远比不上岳元帅。 287 神风 “情况不太妙啊。” 张南暗暗嘀咕着。 却没有出言请战。 他看到了,随着呼家兄弟的阵亡,就象捅了马蜂窝一样,岳营又有几员大将动了。 在这种关头,自己上前请战,简直是自讨没趣,不管打赢打输,都落不着好。 “到底这一战是怎么赢来着?”看着岳云一马当先的直冲阵前,张南还有心思想着自己看过的野史。 好象野史里没有说得太过清楚。 只知道,这位金枪小将,后来归顺了宋营,加入了岳家军,反过头来攻击金兀术,打得金兵呜呼哀哉。 让人不得不佩服岳元帅的人格魅力…… 似乎也不是人格魅力,应该是反间计…… 到底是怎么策反陆文龙的,张南记不清楚。 在这之前呢,好像是岳飞高挂了免战牌,被打得紧闭营门,丢了大脸。 这样说起来…… 思绪到此,岳云已经挥舞双银锤轰然砸落。 咣咣巨响当中。 夹杂着枪芒破风咻咻锐啸。 刺得所有人耳鼓发痒发麻。 “好锤。” 张南眼神一亮。 岳云的武艺自然不是呼家兄弟所能比拟,在岳家军之中,普遍认为,岳飞排第一,岳云武力排第二,到底是不是实情,当然也没人追究就是了。 张南从前身的记忆中也知道,至少,以前的杨再兴是从来没有赢过这位少将军的。 能成为背嵬军主将,每每担任最重要的任务,一直以来,也从来没败过的岳云,的确有资格骄傲,四猛八大锤,他排第一。 就是岳飞被害死的时候,朝廷官家也不敢放过岳云,一定要把他一同弄死才甘心。 从这里,也能看出这位少将军的可怕。 他才二十三岁,如今已经炼脏完成,开始换血,双膀力量随手千斤,还有着巨大的提升空间。 这才是他最让人忌惮的地方。 岳云双锤一舞,打得整片空间嗡嗡作响。 空气凝固如胶,双被锤风打成碎片。 劲风狂卷,一锤当胸轰到,陆文龙也不敢硬接,眼神慎重的扭身劈开,伺机出枪反击。 枪影婆娑,金芒漫天。 锤风狂啸,轰得空气都隐隐透出火光,热浪袭人,银光如潮。 偶尔之中,枪锤交击,就发出震人心魄的巨响,气浪向着四面八方冲击,草叶泥土翻飞。 如果只是听声音,肯定所有人都会认为岳云占着上风。 但如果认真看去,却会发现,他锤招虽猛,有镇扫八面之威,对手也根本不敢接他的猛锤,只敢侧击卸力。 实际上,他却是步步后退。 连人带马,都是且打且退,白生生的如同冠玉般的额头上面,已经渗出了豆大汗滴。 呼吸声也是越来越急,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这时,双方交锋,也只是过了十七八招而已。 陆文龙枪芒如电,狂笑道:“力量倒是很强,可惜只是蛮力而已,痛快,震得爷爷双手都麻了,接我神风八枪。” 枪法随之一变。 原来阴柔诡谲的枪法,突然变得狂烈起来。 一股青黑色的狂风猛然大盛,一双金枪再也看不分明。 只见满场银光之中,金芒若陷若现,呜呜啸叫之中,宛如一道光影,来去无踪。 岳云更加吃力了,只是封挡了三锤,嗖的血光闪现,他的肩头银甲飞起一片,早已中了一枪。 “不好。” 岳营正在观战的几员大将心下大惊。 变起肘腋之间,此时已经来不及细细思考,数马狂冲,就有一员黑脸大汉高声呼喝,“金狗休得猖狂,接我严成方一锤。” 暴喝声中,马如流星,锤如泰山压到。 说是一锤,其实是双锤。 擂鼓瓮金锤。 以碾压之势扑天盖地轰向陆文龙。 配合着岳云一双亮银锤,四锤并举,拦挡狂风金枪。 “好蛮子。” 陆文龙越发亢奋,手中双枪宛如云烟,来去缥缈,胯下血红大马来回冲撞,狂嘶吼叫,枪影蒙胧闪现,来去如电,完全看不清攻向哪个方向。 只是挡了数枪,严成方就已心力交瘁。 先前看着倒也没什么,真正面对之时,他才知道岳云的压力到底有多大。 倒不是力量不及,他只感觉眼神不够用了。 脑袋也感觉一阵阵眩晕,他怀疑,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那神出鬼没的双枪洞穿心脏咽喉。 简直防不胜防。 “这是什么鬼枪法?” 严成方一时大急,此时进又进不了,退又退不去,双臂如挽千钧,越来越感觉吃力。 噗…… 血光一闪,他右手肩窝一痛,金枪神出鬼没的洞穿肩井,差一点点就刺穿肺部。 若非岳云银锤救得快,他此时已经被对方左手金枪洞穿,挑在了枪上。 “当当当……” 岳营之中终于按捺不住,看看情势不妙,鸣金收兵了。 陆文龙哈哈大笑,正要乘胜追击,把两人刺落当场,斜刺里又有一员大将,手持混铁漆黑双锤,冲入战场,这将边打边退,却是接应,却是已然失了心气,没想再赢对方。 实际上,虽然三员大将围攻,也根本没有占得什么优势,仍然居于劣势,只是且战且退,好悬没撤回来。 黑风漫天,枪影如林。 三员锤将也是越打越是心惊,张宪一看,再也忍不住,拍马舞枪也是上前,才堪堪抵住败势,慢慢退下。 张南端坐马上,左手握着雕弓,右手已经按在了箭壶之上,看到这里,才微微放下心来。 既已鸣金收兵,此时战局也乱才一团,士气低落至极,出不出手已经不重要了。 一念及此,他刚刚松了口气,就发现对面马队动了。 隆隆蹄音传来。 整个骑兵方阵,也缓缓起速。 这边背嵬军也是喝喊上前,立盾为墙,长枪林立,全军紧张起来。 这是防着对方挟大胜之威冲阵。 不愧是百战之师。 岳飞虽然没想到战局斗将会变得一塌糊涂,却也不至于措手不及,被对手偷鸡得手。 不过,最可虑的还是那陆文龙。 真的被他杀发了性子,当头冲入背嵬军中,还真有不小可能被他冲出一条血路。 再被铁浮屠顺势冲击,很可能就会被冲开口子,大军危矣。 不过,这种情况基本上不会出现。 岳飞的背嵬军从三万人打到现在不足万人,那是靠人命打出来的血肉长城。 不死到最后一兵一卒,对面的骑兵根本就冲不进来。 想到这里,张南心里又是暗暗叹息。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如果一支军队,要靠荣誉和牺牲来战胜敌人,那就算是胜了,也是败了。 他眼角余光,已经看到,三千江湖好手,此时全都冲到阵前,手持斩马刀,勾镰枪,蓄势待发,个个面容严肃。 张南立刻就明白了。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谁再顾忌是否会战死沙场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不拼命又能如何呢。 就算战败,也要拼掉对手有生力量,这是所有人的想法吧。 288 那把弓,我送的 “需要有人限制住陆文龙,否则这一战难打了。” 张南心头闪过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发现一匹白马逆流而上,穿过岳云等人的防线,直冲陆文龙。 那人身着红衣,枪如冷电,刺出朵朵寒梅,破开青黑狂风,向陆文龙当头洒落。 “来得好。” 陆文龙高声喝彩,枪势又盛。 被那朵寒梅冷电般的枪芒一逼,金枪呼啸着,反卷而来。 “是二小姐。” 肖长贵惊呼一声,满眼愕然。 张南眉头紧皱,心脏狠狠一跳,不得不说,他也开始紧张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别的不说,在岳家军中他也没有太多的归属感。 只不过,身为汉族,身为汉将,他天生对金狗蛮夷不爽,想多杀一些异族,这是同理心。 若说真的对这只宋军有什么代入感,其实并没有。 但岳银瓶不一样。 两人不说相谈甚欢,就说,对方女孩心里那若有若无的情绪,以及处处想着自己的一些心意,就让他怎么也不能当做路人漠视。 就跟颖昌城里的慧娘,或者是杨继周小朋友一样,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牵肠挂肚的。 这种感觉或许是来自原身杨再兴,或许有一点点来自于男人的虚荣感。 但是,所有的都不重要。 张南觉得,万事随心而行就可以,不用考虑太多。 做为过客,如果都不能活得恣意,那也未免太过怂包了。 “小贼受死。” 岳银瓶战意狂烈,比起岳云都不差什么,果然不愧为巾帼英豪。 事实上,她的枪法威力,比起她大哥岳云来,也不弱上分豪,灵变之处尤有胜之。 比起当日跟张南比武切磋之时,又要强上许多了。 “玄月仙子说她银瓶师妹已经突破,果然不是假话,这一阵,或许没有那么危险。” 张南手中雕弓被捏得嘎吱做响,箭已在手,双眸金光隐隐,紧紧盯着战局。 此时却没人发现他的不同。 人喊马嘶,所有人都奋勇向前,已经做好迎战金兵冲击的准备。 呼家兄弟连一招都没撑过去,岳云、严成方等人围攻也是节节败退,此时此刻,没谁会认为岳家二小姐,真的可以抵挡对方,只看能挡住多少招而已。 岳飞已经披挂上马,长枪在手。 不能不说,这是最大的耻辱,战局刚刚开始,主帅就要上阵。 不说赢不赢,单说这个局势,已经败了。 陆文龙双枪融在风里,神出鬼没。 岳银瓶枪法虽快,却也快不过风。 她接了五枪,险之又险的再次互换三枪,终于心神疲惫。 被一线金光扫过,头盔跌落。 洒下如云秀发。 寒意刚刚袭上心头,她眼神就是一凛,只见一缕金芒带着一溜火光,从自己的冷电银枪锋刃处掠过,直直刺向心脏。 这时候,已然格挡不及。 双臂酸麻之下,用力已尽,她就算想要同归于尽也做不到。 眼见得就要一枪穿心。 “不要。” 岳云眼眶睁裂,怒吼向前,一锤如雷击落,却离得尚远,已经来不及了。 四周响起片片惊呼。 肖长贵和赵石看得真切,也是狂吼出声。 他们也全都清楚,岳家二小姐跟自家将军关系很是亲密,早就暗地里把这位英姿飒然的二小姐当做了自己人,当做了主母。这时见着危局,全都震惊出声。 紧急关头,肖长贵眼角一跳,却发现,身边三丈处的将军已经人立马上,如同青松站得笔直,正挽雕弓有如满月。 箭已上弦,箭尖之上泛起淡淡七彩波光。 “崩……” 象是身边打了个焦雷,弓弦震响处,箭光一闪,就消失不见。 身前不远处,一道淡淡光晕泛起波纹,空气被穿透出一个圆形通道出来,久久不散。 这种奇景,入眼入心,让人震惊莫名。 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远处三百步战局之中,陆文龙金枪堪堪刺到岳银瓶的胸前甲衣,嘴角狰狞刚刚浮现,立刻就脸色大变。 他再也顾不得加力刺下去,只是匆匆回枪自守,双枪成十字护在胸前,转成光轮。 咣…… 一声金铁大鸣,震得四周空气如沸。 陆文龙闷哼一声,双手金枪齐齐一震,向外如翅展开,身形急骤后仰,牙齿急咬,就咬住箭尖。 他还没放下心来,就感觉那箭仍有余力,就要洞穿自己的口腔,锋锐之气直冲后脑。 百忙之中,他身形倒翻,连翻三个跟头,才消去余力,牙龈已经渗出血丝来。 他落在马下,双枪矗在泥中,单膝跪地,抬头远远望去,心头隐隐发寒。 “好厉害的箭术,不但破了我的神风八枪,还破了我的环身黑风盾,这是什么力量?” 心中一凛,只看到如山如海的人影之中,有一将立在马上,看不清脸目,似乎年纪并不算大。 这只是瞬息之间,从张南射箭救人,到陆文龙咬箭落马,再到借力腾身,上马提枪…… 岳银瓶已经调转马头,几员岳营大将也急速退去,没入大阵之中。 铁浮屠重骑滚滚而来,却见陆文龙驻马而立,只能跟着停下。 攻击的机会稍瞬即逝,再想继续冲阵,就会付出巨大代价,这一点,不但金兀术看得明白,骑将首领也看得明白。 “可惜。” 远处金兵狼骑之下,金兀术叹息一声。 “好险。” 岳营之中,岳飞也是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回首诧异的看了张南一眼,眼波闪了闪。 岳银瓶死里逃生,早已汗湿重衫。 她遥遥望见张南,看到对方放下的雕弓,不由抿嘴一笑。 心里涌起甜意来。 “那把五石强弓,是我送的。” …… 289 免战牌 金兵罕见的没有追击。 宋营岳家军斗将遇挫,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到办法,元帅下令,高挂免战牌。 于是,深挖沟渠,严防死守,勒令不允出战。 跟张南想象中的不一样。 看着死气沉沉一片的营帐,张南心里嘀咕: 我还是有些误会这个年头的冷兵器战争了,与后世不同的,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思想建设,也没有太多信仰。 占了上风的时候,自然是一鼓作气,怎么打怎么开心。 一旦落在下风,看看形势不妙,登时全军气沮神丧,怎么看都不象能打仗,能打胜仗的样子。 而且,与史书和戏文中的记载也不一样,这里的领军将领,性格也是格外谨慎,决对不会打没把握的仗。 只要一看到苗头不对,很快就缩了回来。 宁愿错过机会,也不愿犯一点错。 应该是如此了。 民间称:“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岳家军不但很猛,而且很稳,稳得张南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不就是一场斗将输了吗? 上至元帅,下至士卒,竟然全都不认为挂起免战牌有什么不对。 张南一口老槽憋在嘴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 中军大帐,气氛很是沉肃。 与开战之初的意气昂扬,完全不同。 最是不同的,就是站在靠前的几位大将,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岳云伤在右臂,算是轻伤。 严成方和张宪,伤到肩部,更是严重一些。 伤得最重的还是何元庆,他被一枪挑在腹部,此时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仍然面色苍白,显然失血过多。 张南记得,这位就是第五位出场拦截陆文龙追击的混铁锤巨汉。 平时冲阵他自然是勇猛至极,怎么打怎么有。 但是,当时呼家兄弟身死,岳云、严成方等人全都遮拦不住,陆文龙用出神风八式的拿手枪法,正是越打越疯的时候。何元庆再冲上去正面拦截,可想而知,承受的压力到底有多大了。 好在众人救援得及时,只是被枪锋刺入,没有接下来的挑抖动作,何元庆还是捡回了一条命,算是幸运了。 至于岳银瓶,也挨了一顿训斥,垂头丧气的站在队伍中间,好悬没被打了一顿鞭子。 她自作主张出战,也不知是不是身为主帅女儿的缘故,因此,被格外严厉对待。 倒是张南,因为射箭救人阻敌有功,得到了口头上的几句赞赏。 然后,他的位子就悄悄的往上挪了几位。 不知是别人内心敬重,故意相让,还是因为呼家兄弟死了,空出了两个位置的原因。 张南心里不起波澜,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看这一次到底怎么应付过去。 据野史记载,陆文龙其人最后还是归顺了宋室朝堂,后续怎么发展,他也很好奇的。 因为,无论他怎么猜,都猜不出,到底有什么办法,让陆文龙这种嚣张至极的金兵将领反水。 而且,那家伙还是对面金兵主帅完颜宗弼的义子。 也就是干儿子。 深得兀术信重。 这种情况下,想要把他弄得反水相助,恐怕没那么容易。 “诸位,你们或许会以为挂起免战牌会丢了面子,但事实如此,却是不得不为。 那陆文龙的枪法武艺倒还罢了,他的双枪却是明显经过血炼,并且修习过歪门邪道,很难对付……” 岳飞打破沉闷,叹息一声道。 话是这样说,他的眼中却全然没有什么失落,只是从左到右一一扫过,希望有谁能提出有用的建议,找到解决敌将的办法。 岳飞的声音厚重沉稳,不疾不徐,说的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言语,听在众将耳里,本来微显慌乱的心思,立刻就稳了下来。 这就是他的人格魅力了。 张南暗暗点头,窥一班而知全豹,他大概知道了,为何包括原身在内的那么多好汉义士,都会敬佩崇拜岳飞,不顾生死的一心一意的想要追随他。 不得不说。 一心抗金的岳元帅还是很能让人安心的。 虽然他的脾气,略显固执,也略显暴躁 牛皋大喇喇的出列,大声说道:“那小金狗虽然懂得左道之术,但只要元帅出马,定能手到擒来。” 说话之时傻气直冒。 张南却注意到了,这家伙说的话虽然是拍马屁,但他的马屁却是格外与众不同,竟然不象虚假,而是发自内心的信服。 偏偏众将之中有大半都是点头附和,并不认为他在拍马屁。 厉害…… 张南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小看这些古人了。 牛皋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是一条十足十的莽汉,但真把他当做莽汉来看,其实是不正确的。 能爬到前锋统制的位子上,他粗中有细,心里也当然会有着很多算计的。 这一点,就算不用脑子也能猜得出来。 要不然,等到岳飞出事之后,他也不会随同众将一起,提供岳飞的黑材料,终于把忠心耿耿的岳元帅踩到了泥巴里面,再也不得翻身。 你若说他是撒谎吧,其实不是。 身为一个在外领军的方面军将领,违规的地方肯定是有的,犯忌的想法,那更不用说了。 真的计较起来,小毛病也能整成大毛病。 所以说,这家伙粗莽归粗莽,着实算是个聪明人。 同样是莽汉,与不献计只拍马的牛皋相比,吉青就显得蠢笨了许多。 他是背嵬军的马军统领,每仗争先,天不怕地不怕的,想到啥就说啥,即算是许多大将都打了败仗,他仍然信心十足。 这就纯粹是傻了。 “哪里需要元帅出马,即算是赢了也不光彩。只要我吉青带着手下弟兄出战,定能把那小子活活擒下,先前只不过一时不防,没有赶上,让那小贼逞凶。真要上阵,对付他却也不难。” 他的话一出口,众将脸色全黑了,尤其是岳云、张宪等人。 这不是说他们全都没用吗?还比不上一个马军统制。 “哦,吉将军,可有良策对敌?” 岳飞却没有不高兴,反而饶有兴趣的问计。 他知道吉青的脾气,知道这家伙就是没心眼,但是,作战之时,往往脑子会特别好使,总会误打误撞的立下大功。 或许,他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方法。 290 策反 听到岳飞问计。 吉青更加得意。 黑黑的方脸上面腾起血色,满面笑容:“元帅离得远,先前没有看得太清楚。我老吉却是注意到了,那双枪小贼虽然马快枪快,但也不是没有缺点。只要抓住一点,要败他易如反掌。” 他指了指站在后排的张南,又道:“我跟在少将军的身后,看得真切,当时二小姐遇险,却是杨将军射箭阻敌,挫了对方的锐气……连杨将军离着很远,都能一箭退敌,假若埋伏一些神弓手,伺机射箭,对付他不是难事。” “射箭?” 众人看向吉青的眼神全都古怪起来。 岳飞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身形微微后仰,笑容微微僵住。 “对,就是射箭,但凡速度快的对手,一般来说,很难抵挡箭雨,任他三头六臂,顾左不顾右。” “行了,还不退下。”岳云在一旁再也看不下去。 他刚刚也差点被唬住,还以为手下这位骑军统制真的有了大发现。 若真这么容易也就简单了。 没看到那陆文龙身周旋绕黑风,连锤击都能引偏,区区箭雨,射到黑风漩流之上,早就飞得无影无踪了。 让他出列献计,果然不太靠谱。 见到吉青有些不甘不愿的退下,脸上全是不服,岳云有一种抚额叹息的冲动,忍不住解释道:“你先前离得远,没有看清,我等围攻那人之时,也有数十箭射在他的身上,一点用也没有,不是被他中途击落,就是被他身周黑风引偏,至于杨将军那一箭,很可能是巧合,可一而不可二,不能把希望放在射箭上面。” 好吧,把我的精神附箭攻击,当成了巧合一箭,你可真会想。 张南也没办法了。 事实上,精神引导箭术,在这方世界,还真没谁用过。 再一个,精神力无影无形,全凭感觉,一般人看不到摸不着,随便乱猜也是正常。 他总不能跑出去自己解释,然后再来印证。 那太丢人了。 岳银瓶在一旁听着自家大哥的话,就如便秘一般的面色胀得发红,想要反驳那一箭绝对另有奥妙,绝非巧合。 可是,看着黑沉一张脸的父帅,她心里就是一虚,什么话也不敢说出来了。 张宪肩膀缠着白布,还有血迹渗出,可他一点也不在意,此时开口道:“元帅,传闻那金国国师普风实力莫测,能呼风摄人,法力强大。我观那昌平王殿下,很可能传自他的门下,没有奇门秘术,真的很难对付。” “这样就不太好办了。” 岳飞也是皱起眉头。 牛皋的话也只是听听而已。 如果单纯武艺比拼,他亲自出马,要拿下敌方那员小将,还真不是难事,也不过三招两式就可解决。 这一点,岳飞很有自信。 但是,如果对方用出那种驭风手段来…… 他先前在阵前看过了。 即算是自己上场,也不能说有十足把握,能应对那种急速攻击。 若真漏了一枪,身上挂点彩,那可不是士气低落的事情,很可能大败亏输,全军覆没。 身为主帅,不能轻动。 一动就得有必胜把握,否则,有个闪失,仗都不用再打。 岳飞也很无奈。 他觉得,名气一天天变大,地位一天天的变高,有许多事情,反而没有以往那么自由,要顾及到方方面面。 “银瓶,不知你家师父可在左近,能不能请她过来?” 想了想,岳飞转头看向自家二女儿。 在他的印象中,女儿的师父,那位老道姑,可是有着真才实学,不但武技高深难测,还懂得道门法术,是真正的隐世高人,如果请她出手,对付敌将那种左道法术,那是轻而易举。 “父帅,师尊年前就在雪山之巅闭了死关,这几年都不可能出关的,远水也救不得近火。” 岳银瓶心中焦虑,他拿眼看着张南,很想举荐,可是,却不知怎么开口。 岳飞治军严格,治家更是严厉。 他早就怀疑女儿与某人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平日里严防死守的,这时如果岳银瓶开口举荐,那肯定是黄泥巴掉裤裆,怎么也说不清楚。 ‘可惜大哥跟个木头脑瓜一般,他离得那么近,难道还看不出先前救我那一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奥秘,巧合个大头鬼。’ 按理来说,岳云举荐是最好的,他在岳飞面前也最说得上话,可偏偏,他根本就没有这个自觉。 也没那个眼光。 不但是岳云,张宪、严成方等满帐大将,眼睛都是瞎的吗? 想到当日在杨家小院之中,与‘杨再兴’比试枪法的经过,岳银瓶心急如焚,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为好。 其实,在场与她有着相同想法的,还有两人,那就是忠义军的梁兴和赵荣,他们也知道张南的实力到底强到什么地步,也知道他除了武艺超群之外,还有其他的神秘本事。 可是,有些场合,有些话,却不适合他们这种中途加入的将领来说。 梁兴两人偷偷看了一眼张南,见到对方微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眼光闪了闪,也没有插言。 正在气氛尴尬的时候,左侧靠前一个文士出列,朗笑一声,行礼道:“元帅且勿担忧,要对付那员小将,易如反掌。” “咦,王先生可有妙策?”岳飞转头,见是王佐,连忙问道。 心想出谋划策,还是要看文臣,问武将倒是问道于盲了。 王佐神情矜持,面带浅笑:“换一个角度来看,在下有一计,不但能破得那员小将,而且,还可以把他策反,为我军所用。” “怎么说?” “元帅之所以感觉为难,是因为不知道那昌平王殿下真实身份是谁?据在下所知,那昌平王殿下身为金兀术养子,其真正身份并非金人,而是宋人,其父乃潞安州节度使陆登,真正名字叫做陆文龙。” “竟有此事?” 帐中一片大哗。 那昌平王殿下,原来还有着这种身世,众人都是始料未及。 语不惊人死不休。 王佐捋须微笑:“当初潞安州被金兵所破,节度使陆登夫妇自杀殉城,只留下半岁婴儿,被其奶娘照料,因故不在府中,从而逃过一劫。 后来,金兀术敬佩陆登夫妇忠烈,就收养了这个婴儿,见其聪慧可喜,就收为养子,并且带回金国,延师授艺……巧得很,那位奶娘正是在下同乡旧识…… 先前那位昌平王殿下,实际身份当为陆登之子陆文龙,身为忠烈之后,之所以如倒行逆施,是因为他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只要有人跟他说清往事,得其奶娘证实,必然归宋,反金。” 291 人不对,话在理 “原来如此,王先生是想混入金营策反陆文龙?” 岳飞明白了。 他缓缓摇头,这太危险了。 就不说危不危险的事情,也不要把金人想得太蠢啊,如此重要的大将,金兀术怎么也会防着一些,有宋人混到金营,再怎么看也不可能成功。 “元帅可是担心,王某不能取信于金人?” 王佐昂起头来,也不等回答,笑得有些狷狂:“此事易耳,只要大造声势把在下赶出军营……当然,在下身上还要挂点彩……” 话音一落,他就抽出腰间长剑,顺手挥落,斩向自己的左臂。 这人出手很快,身手竟然也很灵活,说着笑着,就抽剑自残。 动作十分快捷果断。 众人刚刚震惊于敌将的离奇身世,还没有缓过神来,他已经抽剑斩落。 “不可。” 岳飞连忙伸手,因为离得尚远,又没有提前预料到,竟是来不及阻挡。 岳云等帐中武将,也是齐齐大惊,没有一人能反应过来。 张南静静听着,看着,有一种见证历史的感觉。 他终于见识到这个年代的文臣幕僚,到底是如何行事的。 一言不合就挥刀自残。 为了某些理想,真的可以抛头颅、洒热血。 对王佐此人,他不想评价,只能说,这人十分刚烈,也极为可怕。 有这样的敌人的话,真真的会寝食难安。 但有这样的手下,的确是一件幸事。 为了所谓的计谋成功,他完全不把自身安危放在心上。 也正是这种人多了,岳家军才能越来越强,常胜不败。 如此人物,无论是死了,还是残了,都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情。 但真的依他计策行事,张南却是不想。 满帐武人,结果需要一个文人自残来对付敌将,这样会不会是一种耻辱。 别人怎么想,张南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着实不愿意,让王佐的计谋实现。 那样,就算是赢了,其实也是输了。 就说那陆文龙,杀了宋营大将,把岳飞骂得狗血喷头,打得岳家军众将束手,高挂免战牌。 到最后,什么事也没有,还有人好言好语的劝其归宋,高高捧起。 竟然是一点代价也不曾付出。 一点惩罚也没有。 也不知岳云这些将领,真的面对同朝为官的陆文龙,到时又是什么想法。 呼家兄弟虽然骚包傻气,与原身关系也不太好,但总的来说,张南还是要认为这两人死得着实有些冤枉了。 他们应该会死不瞑目吧。 王佐咬紧牙关,挥剑斩落,寒光一闪,众将来不及阻拦,眼见得就要血光迸射。 “咻……” 一声锐啸响起。 大帐中亮起一道雪亮白光,嗡的一声,王佐手中长剑咣啷就断成两截,只余剑柄抓在手中,斩了个空。 他身体前倾,踉跄两步,愕然回头。 不知何时,由中末尾一员银甲将领走到中间,长剑出鞘,面无表情的缓缓收剑入鞘。 众将看得清楚,刚刚那道雪亮白光,并不是什么弓箭,也不是有人近前阻拦,而是那银甲将领手中长剑挥出的一道剑气。 “杨再兴。” 这一次,岳飞都微微动容。 他离得不算太远,剑气激发之时,他能感觉到一股锋锐之气迫人眉睫。 竟然给了自己深深危机感。 这就不简单了。 剑气的威力倒也罢了。 这份神速反应,却是让人不得不惊叹。 岳飞离得不远不近,王佐挥剑之时,他也只是扑前两丈,伸手拦截,离得还远。 岳云离得不远,腰中长刀,也只是出鞘半截,拦阻更是不及。 其他将领更别说了,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只是开口呼喝。 而张南呢,却是离得最远,可是,他出手也是最快。 一道剑气斩断王佐手里长剑,别人的刀还没有出鞘,他已经救人完事,归剑返鞘了。 这是什么反应速度。 如果真的正面交锋,恐怕,在场这些武将,还没出手,他的武器已经递到别人要害处了。 当然,岳飞倒不是心惊于他出手的快捷,而是对方的观察力。 他竟然提前预料到王佐会挥刀自残。 自己当面都没有看出来。 “好快的剑,好强的剑气。”其他将领倒是没有想过太多,只是看着张南,心里隐隐有些忌惮。 全都重新审视这位有名莽撞的边缘将领来。 “王佐,你这是看不起我们了吧?先不说计策能否成功,就算是成功了,那是不是还得把陆文龙请回来,高官厚禄的养着,那又对得起今日死难的兄弟,对得起在场受伤的这些将军吗?” 这话一出,满帐皆惊。 尤其是岳云、张宪等人,面上全都有些挂不住。 更有些与呼家兄弟交好的将领,眼中就透出不善神色来。 先前岳元帅挂了免战牌,众人丧气,倒是没有想得太多。 再之后王佐出谋,又是疾风暴雨一般的开始自残,想造成既定事实,把计谋推行。 他们也没有想得太多。 心里有的,也只不过是敬佩王佐的刚烈,为国为民而不惜身。 完全没想到,万一策反成功之后,又该怎么与人相处。 到底是不是值得? 先前两军交锋之时,陆文龙的猖狂性子,所有人都看到了,到了以后做为同僚,是不是还得忍着他。 最重要的是,那家伙口口声声骂着岳蛮子出来送死,他们这批岳家军的武将,就这么轻轻揭过,那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元帅可以忍,部下决不能忍。 主辱臣死,就是这个道理。 主将也是主不是。 张宪、牛皋等人看着义正辞严侃侃而谈的杨再兴,心里说不出的古怪。 这位以前也是身在贼营,最后归顺的。 他不但杀了岳家军不少将领,还杀了岳元帅的亲弟弟。 反正,岳营众将领看着他就十分难受。 连岳元帅自己,也有着说不出的感觉。 所以,先前这话,谁都可以说。 岳云可以说,张宪可以说,王贵可以说,甚至牛皋、吉青都可以说,就是杨再兴不能说。 有着说不出的违和。 说话的人不对,但话在理。 帐内还是有些将领附和的。 “杨将军所言在理,战阵之上,胜败赢输,打过再说,没有必要自残肢体,用出苦肉计来。” “王先生书生意气,你倒是爽快了,我等却是面目无光,此计不可。” “元帅请三思而后行。那金狗小贼猖狂无礼,岂能助其威风……” 292 唇枪舌剑 岳飞顺水推舟,暗暗叹了口气,双掌下压。 “何至于此,王先生此计不妥。” 说起来,如果真的行此计谋,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引得众将群情汹涌就不太好了。 明摆着看不起他们。 包括也看不起自己这个元帅。 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如果王佐一剑斩断手臂,苦肉计不行也得行,总不能让对方白白砍了手臂不是。 否则必然寒了手下众位幕僚之心。 但现在不是还没砍断吗? 安抚众将更重要一些。 梁兴、赵荣看着张南只是一道剑气射出,寥寥数语之间,就控制了场上局势,不由大感佩服。 他们心知此事还没完,只是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 等着后续。 张南其实并不太想出这个风头。 他只想自然而然的立功、扬名,并不想表现得吃相太难看。 但眼前的确是最好的机会。 他又有些忍不住。 如今正值决战,可以预料的,眼前这一战,其实事关宋金两国的势力消长,一旦错过,就不知要经过多少曲折,才能再出现如此大好局势了。 没人知道这一战的结果到底如何? 此时又是金兵势大,金将难敌。 众将死的死、伤的伤,连岳飞本人,也没有十足把握胜得敌将,如果此时出手,力挽狂澜,那必然全军耀武,扬名天下。 比起自己率领着几百兵怒闯金营几十次,几百次都要有效果。 所以,就算是没有逼格。 就算是毛遂自荐,亲自操刀上马,做一些与身份不符的事情,也是顾不得了。 张南收剑在鞘,也不理会王佐满含怒气看着自己的眼神,笑道:“王先生此计怎么说呢?计谋自然是好的,但却考虑欠周。” 也不等王佐反驳,他自顾自又道:“区区陆文龙,也值得如此大费周折?如今朝堂是什么局势,想必王先生也是知道的。 你的计谋就算是成功了,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总要从中说服,多方奔忙,我问你,是一日,还是三日,或者七日?” “这……” 王佐满脸疑惑。 张南言词锋锐,毫不停顿:“若是平常时日倒也罢了,如今高挂免战牌,一意防御,尽等计谋成功,或是有人参奏一本,说元帅在此畏战怯战,又会如何? 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是王先生的罪过,还是岳元帅的罪过?” “是啊。” “还真有可能。” “要是真有小人上奏,解释不清的。难道还把苦肉计的事情报上朝堂,官家会相信吗?还要不要把陆文龙勇武难敌,众将无计可施的事情报上去,会不会又下旨斥责岳元帅无能?” “还有,会不会临阵换帅,认为岳家军不堪重任?” 被张南一言点明,众将登时炸开了锅,全都议论起来。 王佐登时愣住,他先前出谋之时,只想着为国为民,完全没想过,这事的发展还可能陷主将于不义。 若真的出现这种后果,那他可是万死难辞其咎。 岳元帅会不会被朝堂猜忌呢? 早就有这个苗头了。 免战牌的确是不能挂得太久,更不能不出战,还不能败战。 “你这些说辞,也只不过是猜测而已,皇上英明……”王佐面色苍白,越想越是不妙,看看岳飞脸色,他的心更是沉了下去,忍不住就分辩。 “好,皇上英明,不会怪罪,但是,宋军北征,战线太长,粮草不继,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金国仓促应战,后方兵力还没有赶到,只有金兀术十万兵马,与朝廷兵马兵力相仿,正是最好的时机。 若是时间拖得太长,错过了机会,北伐一战功亏一篑,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兵贵神速,岳家军一路往前,直攻开封,后方兵马粮草其实离得还远,看起来势如破竹,实际上也是危险得很。 如果一路狂飙,连战连捷,那当然是最好,尤其是拿下开封之后,得到补给,更是有机会直捣黄龙,打到金国王都去。 但如果战局坐挫,或者拖的时间太长了,就会出现很多变故。 比如后方那些投降派,那些汉奸和细作,尤其是只愿和谈不愿交战的宋室官家,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不知道。 只能说,夜长梦多。 张南猜想,岳飞之所以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去,也有岳家军自己的原因。 如果无缘无故的,就把北征主将召回,没有理由临阵换帅得,十万军将,就算全是傻子,也不肯答应啊。 因此,时间太长,久攻不下,肯定是取祸之因。 “王佐,你为了个人声名,而置主将安危于不顾,置北征大局于不顾,实在是,目光短浅……你这里还在行使计谋,那边厢很可能就和谈成功了,到时是进是退?你也想跟着求和吗?” 张南沉喝一声,目光凛凛。 王佐神情茫然,后退数步:“不,不会,不会这样的,我……” 虽然连日行军准备作战,对后方消息了解不多。 但帐中文武,多少也有着一些隐秘渠道,知道后方的一些小道消息。 秦桧奉官家之命,现在恐怕已经赶到对面,或者在开封,或者在金营,正在商谈割土求和的事情。 这种事情有着前科,大家都是相信的。 而且,他们甚至能想到后续发展,只要战局稍稍不顺,很可能朝堂就下令撤兵返回。 那的确是等不得了。 这话挑明,岳飞也是目光如冰,额头冒汗。 王佐更是苦着脸,连忙向岳飞行礼请罪,转望张南,无力道:“杨将军既然指出此计不妥,不知,有何妙策应对眼前局势?” 这是柔中带刚,反将一军了。 张南心中好笑,知道这家伙丢了面子,又被自己站在道德高处训了一顿,心中大为不服,这是想要找回面子。 典型的死鸭子嘴硬。 他的逻辑也很简单,挑毛病谁都会,但是,要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才是难事。 有本事,你就解决眼前危局啊。 的确是问到点子上了。 幸好,我有所准备。张南暗暗想着,他长吸一口气,陡然放声大笑。 身上气机升腾,再不掩饰气血和精神,骨骼喀啦喀啦一阵爆响,筋络嗡嗡弹抖余音不绝。血液哗哗有如长河流淌…… 精气神无限拔高,身上隐隐约约的血焰轰的一声腾起三尺有余。 293 请战 四周众将一片轻呼,不由自主就退出三五步,看着张南,眼中一片骇然。 都不用出手,只看这种威势,那种站在原地有如山峰压顶般的气机,让人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何时变得如此厉害?’ “气机圆满,换血炼髓真先天。” “不止,还有一种奇怪的压迫力,在他面前好像有些提不起劲来。” 嗡嗡嗡…… 除了岳飞眼神奇异的望着,岳银瓶、赵荣梁兴早有所料之外,包括岳云张宪在内,全都震惊莫名。 只感觉眼前这人如同崇山峻岭,只要举手投足,就能把自己压为齑粉。 “此事容易得很,陆文龙区区小儿,仗着一点异术投机取巧,哪用得着阴谋诡计来对付,兵法有云,堂堂正正之师,大兵碾压之势,方为良策,王先生以为然否?” 张南笑声一歇,似笑非笑的看着王佐。 说什么话,要看什么人。 如果是没有展露实力之前,张南这般说法,肯定会被人吐一脸口水,认为他不自量力,好作大言。 这时候身上血焰外放,精神外放,站在那里,气势强横至极,差点把岳飞都压下去了,这时候再来说这话,那就是自信心十足,没人会认为他装模作样。 王佐身前劲风激荡,直感觉自己如同处在大浪潮水之中,心中一虚,连退七八步,嗫嚅无言。 他一直认为自己所言所行皆出公心,全都是正确的,此时看来,原来一切都是自作主张。 都不用太多的证明,身在这个年代,就算是本身武艺不强,但见识总也短少不到哪去,是不是真正强大,一看便知。 这时候,再来说对方没有本事对付陆文龙,怎么也是说不出口的。 牛皋心里五味杂陈,狠狠的吞了一口口水,酸溜溜的道:“大话谁不会说,看上去卖相很好,谁知道真打起来行不行,要是也挡不住陆文龙,枉自丢了性命,那可就糟了。” 往日里沉沦下僚,自己看都不怎么多看一眼的小将,这时候威风八面,言辞如刀,掌控全场,他老牛是一万个不服。 岳银瓶怒极,喝道:“牛皋,你不行,就不要把别人也想得那么不堪。杨将军实力如何,也不是你有资格评判的,实话跟你说,前几日我跟他切磋过,都挡不住三招。” 这话是真的。 众将全都看明白了。 他们都知道,岳银瓶虽然是女儿身,但是性子直爽得很,有一说一,从来不在正经事上吹牛。 她既然说了,挡不住杨再兴三招,那就真的挡不住。 实力差距太过巨大。 嘶…… 要知道,先前一战与陆文龙交战之时,岳银瓶可是挡了七八招,而且还是在陆文龙用出神风八式、黑风绕体的情况下。 虽然也不是陆文龙的对手,但也不会只挡三招那么少。 这样换算起来。 杨再兴岂不是比陆文龙还要强上许多。 赵荣这时笑呵呵的插嘴道:“杨将军的实力勿庸置疑,以末将实力,那是一招便败,不真正与他交手,永远不知道他的强大。” 梁兴:“正是如此,那日回营之后,我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杨将军到底是怎么破了我的刀招,随手施为,妙到豪巅,依我看,陆文龙也大有不及。” “果真?” “看走眼了。” 众将惊异。 若是岳银瓶一人说话,还有人半信半疑,但是梁兴和赵荣都替杨再兴背书,声言对方强大,让人不想相信都不行。 忠义军虽然不是朝廷正规军,战力其实一点也不弱,尤其是梁兴赵荣二人,都有大将之才,一身武力非同小可。 他们两人说起杨再兴来也是佩服莫名,任凭是谁,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因为,这两人其实代表着北地民间武力。 此时,就连岳飞都不得不正视杨再兴的武力问题。 他心里半是高兴,半是遗憾。 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 行前被张南身上气机一逼,他身上也涌出三尺血焰来,无数花纹在血焰上流转,与张南身上血焰相映成趣。 只不过,隐隐之间,似乎有一种更神秘的力量,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心头警惕。 那力量无形无影,却又真实不虚。 “你这也是异术,是与陆文龙一样的力量?” 岳飞文武双全,内外兼修,自问见多识广,张南身上的力量,他竟然没能看出根底来。 只知道气血力量和内气修为同样不弱,与自己相比也在伯仲之间,更多了一些神秘,具体如何,就不清楚了。 没听说过杨再兴在哪里学有道法佛法,怎么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强压下心里的胡乱猜测,岳飞自问强大,还压得下对方,倒也没有多想,径直问道。 “那倒不是,陆文龙的枪术与法术结合一起,其实就是引动天地元力,主要表现为风。而我这具有单纯的精神力量,没有属性,不过,只是对付陆文龙,已经绰绰有余,还请元帅应允杨某出战,是擒是杀,都可以。” “杨将军上阵,自是手到擒来。” 梁兴笑呵呵在旁说道。 赵荣跟着凑趣,“先前早就憋了一肚子气,那金贼实在猖狂,又有法术在身,我等实在难以抵敌,杨将军出马,那自然无须畏惧,他的法术在强大精神力攻击之下,根本就起不到太多作用。” “那是当然,那小金狗护体黑风,在杨将军的箭下,还不是随意就破开了。若非他见机得快,先前一箭就射杀了。” 岳银瓶憋得很了,这时候才揭穿其中真相:“同样的异术,力强者胜,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没有妖法优势,陆文龙想要杨将军枪下逃得生天,想必也难得很。” “原来如此。”众将恍然。 岳云脸上有些发烧,只觉得火辣辣的。 他一直在说杨再兴那一箭救人只是巧合。 却原来是自己有眼无珠,看不明白。 岳飞眼睛眯了眯,笑着道:“明日应战,我亲自擂鼓,为杨将军助威,拿下陆文龙。” 294 仍然是一匹狼 第二天。 天清气朗,是一个好天气。 宋营士气虽然不足,却还是纪律森严。 在各家将领督促之下,早早的就埋锅造饭,轮饭用食之后,过不多久,营外就响起一阵骚动。 金兵上前骂阵了。 极尽侮辱之能事。 原本,在士卒心里,肯定是要硬撑着敌兵的骂声,做缩头乌龟一些时日,等待着主将想出破敌妙法,才能出战。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战鼓擂响,免战牌取下,营门开处,一人一骑缓缓出营。 后方不远处跟着的则是游奕军、选锋营,摆出来的,竟然不再是严防死守的龟壳战阵,而是寓攻于守、攻守兼备的灵活方阵。 这一点,张南也不得不佩服岳元帅的心胸。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原本还以为,无论岳家军中再怎么信任自己的武力,面对陆文龙的异术枪法,估计心里也要打一个突,要防着出现日前大败的情形。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防守,谨慎一些才是王道。 结果,没想到,岳飞竟然摆出了孤注一掷的阵型,时时刻刻不忘记偷鸡。 与对面金兵不约而同的,全都摆出了相似的攻击阵型。 这位元帅大人更是罕见的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亲自赶赴阵前,擂起战鼓。 鼓声隆隆。 …… 宋营如此,金营自然更不会坐失良机。 在张南的猜测之中,完颜宗弼肯定也是懊悔于日前一战的准备不足。 这时就变了战阵。 张南出阵之时,身上血焰蒸腾,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强横气势,一人一马一枪,竟然给一种千军万马齐齐冲杀的惨烈。 金兵被这股气息一激,也许是出自于草原的狼性和野性,不但没有迟疑和震怖,反而兴奋了起来,齐声咆哮喝喊,陆文龙马快,在震耳欲聋的喝彩欢呼声中,一马当先的迎了上来。 两骑越来越近。 在陆文龙身后,与先前一战不同的是,金兵铁浮屠方阵后面,却是跟了黑压压一片的宋人骑兵。 除了衣甲有了改变,面相更显狰狞之外,这批宋人骑兵与岳家军完全没有太多区别。 足足一万余人。 后面还跟着衣甲不全,眼神嗜血的两万步兵,纪律看起来不怎么好,但这批人战意十足,有一种疯狂的味道。 张南知道,这应该就是金营之中有名的辽东汉儿军了,也是金兀术麾下恶名远扬的屠夫军队。 全军都由宋人组成,但是,对待同族,他们并没有半点温情,反而烧杀抢掠,更是凶残无比。 所以说,有些时候,汉奸永远比真正的异族还要让人痛恨,总有那么一些人,面对异族之时,就象绵羊一般,全无反抗之心。 一旦投降异族,也不知是打开了身体里哪一种属性,立刻变得象是恶狼,比真正的异族还凶,还狠,对待同族挥刀之时,再没有半点犹豫。 这支军队的主将,冷冷驻马前方,时刻关注场中,随时准备攻击。 这人瞎了一只眼,身上气血强横,手持三亭大刀,身上还背着弓箭。 这是辽东军的主将韩常。 听说,他在跟随金兀术战于富平的时候,冒着箭雨冲阵的时候,被流矢射中一目,当场血流不止,翻滚落马。 可他一点也不在意,只是扑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土,洒在伤目之上,止住血流,再次上马,一鼓作气,攻破城池,兵不收刀,屠杀焚烧抢掠而去,只留下满城焦尸。 他们说白了就是金兵的敢死队,虽然是宋人出身,战力却一点也不弱,斗志也一点不弱。 曾经破城无数,战功赫赫。 金兀术把他派在最前,以为锋矢,显然是想着等陆文龙得胜之后,跟随其后一路前冲,不惧消耗的冲开一道口子,以为铁浮屠开出一条血路,彻底击破岳家军中军。 …… 黑红两马越来越近。 张南骑在马上,金色长枪斜指地面,血焰腾腾处,枪锋所向,空气隐隐扭曲。 常人看不见的层面,他精气神三者合一,一人一马混然如一,身周十丈,所有风吹草动尽入心田。 空气中肃杀之意越来越重,数万一齐齐呼喊。 隆隆鼓声中,陆文龙手中陆沉金枪一指,怒声叱道:“来将通名,昨日可是你在暗箭伤人?” 昨日追击之时,他被张南一箭射落马下,虽然没有受伤,却是大大虚惊一场。 因为这一箭,也导致他的追击行动就此泡汤,不但没有杀了最后阻拦的那员女将,更是让岳家军抓住机会重组防线,以至于功亏一篑。 所有的功败垂成,其实都源于对方躲在远处的冷箭。 虽然陆文龙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的箭支可以射穿自己的防御,并且,余力未尽,还差点射伤自己,但他心里并没有太过忌惮,只是怀疑自己当时太过大意,没有全力以赴。 他不相信,有着神风八式,有着黑风漩流,攻防两端都达到顶端的情况下,还有人能威胁到自己。 这时见着正主,他心里有三分怒气,七分却是兴奋,要报这一箭之仇,就在眼前。 他双枪架在胸前,马蹄踏花,如踩舞步。 身体微微前俯,眼眸似鹰,带着丝丝狂野。 这是精神气血统合一起,专心一意正面迎敌的姿态。 看得出来,他嘴里不见得看得起对手,内心还是有一些重视的。 至少,比面对岳云之时要慎重得多。 张南没有动作,拖着长枪骑在黑马之上,巍峨如山:“我是杨再兴,记住了,若有来生,你不要认贼作父,杀戮同胞。” 对于王佐所言,张南其实是不认同的。 什么不知道身世,什么知道之后就会反正,这都是屁话。 真正享受了金朝的荣华富贵,手中也已经沾满了汉人的鲜血,不管他的出身源自于哪里,他的阵营其实已经注定。 就像某一个故事中说的,自幼在王府之中长大的青年,被人捅破真相,他是要跟着自己的铁匠老爸,王妃母亲一起浪迹天涯,还是要跟着王爷养父,一意孤行直接走到底,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选择题。 家仇国恨,对这种自幼就已经易服易心的人,离得太远了一些,根本不会触动内心。 张南估计,计谋之所以有一线希望成功,只是因为反间。 或许是那位所谓的乳母自杀劝诫,或许是提前制造出陆文龙反宋的假象,引起金兀术的误会,从而逼得陆文龙无路可走,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不反也得反。 这里唯一的问题,就是金兀术到底信任不信任自己的养子陆文龙。 很简单,但凡枭雄,谁也不会信。 只信自己。 金兀术显然就是这么一个枭雄。 他肯定宁愿杀错不愿放错。 以往之所以收养陆文龙,也不见得是因为亲近和感情,多数还是千金买马骨,做给宋室投降官民看的,是不是会怀疑自己的养子背反,都不用问,他肯定会怀疑。 这才是王佐自信能说服陆文龙归宋的真相。 如此一来,陆文龙就算是背反金国,归入宋营,并不是他忠心宋室,认同自己的汉人身份,反戈一击,多数还是因为痛恨自家养父对自己的不信任,还有,报复被金兀术遗弃的痛恨。 他骨子里仍然是那种嚣张狂妄的性子。 仍然是一匹狼。 所以,张南根本就没想过劝降,也没想过对方是不是忠烈之子。 此时此刻,阵斩敌将,比起生擒或者劝降对手,显然更容易激励士气,所以,他决定全力以赴。 295 有点浪费了 但凡异族,畏威而不怀德。 是狼就改不了吃肉的习惯。 尤其是已经品尝过鲜血甘甜的恶狼。 所以,只有以杀止杀,才能震慑敌我,也才能达成目标。 张南目光幽冷,有如寒冰,静静看着,心里一念不起。 听到张南自报名姓,陆文龙却是不惊反喜:“原来是那个狼奔鼠窜,险些死在小商河被万箭穿心的莽夫。” 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听说,那次你把手下兵马全都扔在军阵之中,好歹逃得一命,总是有名有姓的家伙,你也算是有资格死在我的手里了……我会把你的脑袋做成夜壶,以纪念你的勇武。” 陆文龙笑声未歇,胯下红马小跳着,突然化为云烟,一道红光挟着厉风前冲,转瞬就到了张南眼前。 他双手金枪一摆,如大鹏展翅,划出烈烈狂风,啸叫着交错着,向张南当头斩来。 “神风……” 他一出手就是神风八式。 金光如潮如浪,只见金光不见枪影,尽显狂野之势。 嘶…… 宋营岳家军所有人看到,全都暗吸一口凉气。 心想这位竟然一出手,就是绝招,看样子,比起日前单战岳云他们,更是要强悍了不少。 也许是吸取了教训,生怕夜长梦多,所以,一出手,就是异术结合枪术,完全不给别人救援的机会。 “不会出事吧?” “杨将军能不能挡得住。” “危险……” 这一刻,即算是对张南信心十足的岳银瓶,也忍不住咬紧银牙,双眉紧皱,手心汗出如浆…… 见着陆文龙人马合一,如龙一般的卷过,双枪卷起狂风暴雨。 金兵营里却是响起一阵咆哮,士气更显高昂。 黑风啸叫着,狂乱迷人耳目,再看不清枪影所在,张南坐在马上,没有动弹,只是感受着点点锋锐刺到自己的咽喉和胸膛所在,密如急雨。 别人虽然看不太清,他的精神敏锐,密布四方,对面陆文龙从出枪到收枪,每一分劲力的转换,每一分肌肉的收缩胀开,每一丝血液奔涌,都在他的脑海成像。 他甚至能察觉对方心中的意图。 想要刺穿,把自己挑起来的险恶用心。 危险…… 个屁! 他嘴角微撇,冷晒一声,在陆沉双枪将将要刺到身上之时,双臂微微一震,金光有如泉涌,身前腾起无数零落花瓣…… 叮叮当当…… 闷响,锐响入耳,一圈圈狂潮般的劲气袭卷四方,草枝泥土纷飞入,两人两马交错,滴溜溜不停旋转着,黑红相间之中,再看不清谁是谁。 只见到无数青黑色气流之中,千朵万朵繁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一瞬间,陆文龙已经出了九九八十一枪。 他额头冒汗,身上热气蒸腾,脸红如血,只觉眼前就是一座洁白花海,一座高山。 而自己所有的攻击,都像是攻在虚空无垠之处,看看就在眼前,却永远攻不到目标所在。 对方鲜花渐渐的就织成了光茧,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也攻击不穿。 甚至于,对方的鲜花枪幕光圈越撑越大,逼得他做为攻击一方,也不得不离得更远,一股无力的感觉静悄悄的就掠上心头。 明明没我快的,怎么可能挡得住。 陆文龙心里怒极,却又无计可施。 他每一枪攻击,只见到花影一闪,力量就用不真切,向着一边 “好一套暴雨梨花枪……你,只会挡吗?” 陆文龙越攻越急,心里却焦躁难言,张口暴喝道。 枪芒更盛。黑风狂涌急旋。 “想要早死早投胎,那就如你所愿。” 张南呵呵长笑一声。 枪法陡然一变。 满堂花海之中,突然往内塌陷。 金光亮起,迷迷蒙蒙的枪影闪动着,枪声震荡成弧,大圈套小圈,嗡嗡闷雷响起,无数光圈连成一片。 轰隆隆…… 一阵炸雷震响。 无数圆圈之中,陡然亮起一道炽亮电芒。 闪了闪就扑到陆文龙身前。 似乎有青烟袅袅。 空气都被点燃炸开。 “雷霆?” 陆文龙心头大惊,连忙回枪自守,双枪结成十字光轮,身前黑风凝结成甲,有着神秘花纹涌动着。 咣…… 被一股强横巨力击中,他连人带马,滑出七八丈远,双臂酸麻之间,却是长长出了一口气,哈哈笑道:“我小看你了,没料到你的枪法竟然也不简单,还能暗含雷霆力量,可惜依然破不了我的神风。” 话是这样说,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眼中的忌惮和惊惧。 此时撂下大话,也不过是撑场面而已。 张南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满意:“只不过是试枪而已,用不着高兴得太早,再试试这一枪如何?” 说完就动了。 他眼中金光微微闪耀,双眸似能看通看透一切,手中金枪似缓实快,隐隐的也出现丝丝缕缕青黑色风流。 竟然与陆文龙出枪之时异象大为相似。 不过,也有不同的地方。 在风流之外,突然就炸起无数细小灸白色电芒。 电芒闪动着,枪速更快了三分。 力量更是强上十分。 呲啦。 空气中带起一圈白痕,久久不散。 白蹄黑马擦身而过。 只余陆文龙,连人带马,还保持着双枪化轮护在身前的姿态。 却是仿佛已然凝固。 喀嚓…… 哗啦啦一阵暴响。 僵立原地的陆文龙突然整个垮塌下来。 落在草泥地上,散成无数碎肉块,人尸马尸混成一片,血水洇开,早就看不出原形。 张南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意。 心里却是有些欢喜。 他先用暴雨梨花枪守势,并没有攻击,主要目的,当然不是没有力量攻击,只能防守。 而是,他想看看这个世界的另一种力量。 如果说岳飞和叶问天两人代表着在朝和在野的代表武力顶端层次,把武技和功法全都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那么,眼前的陆文龙的神风八式和护体黑风,却是让张南看到了另外一重天地。 就是所谓的异术。 在张南看来,这其实是阴阳五行变化,也就是天地之力的运用。 来到这个世界,张南也曾试过把自身所学融合到本世界体系之中,包括生死轮回功,还有医修轮回宗的一些针术和阴阳法术,可惜的是,受限于两个世界的规则不同,没有现成的例子,他从零开始解析,终究不能尽如人意。 现在看到陆文龙亲自演示,在他的精神扫瞄能力之下,条分缕析的,他一点点学通,感受到其中的劲力变化,一下子,就融会贯通。 不但明白了怎么牵引天地间的能量,明悟一丝风的规则,更是把自己早就明悟一点的五雷天罡术,也融入到枪法之中。 一法通,百法明。 转瞬之间,从他手里用出来,有着强大的精神力支持,他的枪法更是挟裹风雷,不但在速度上完胜陆文龙,在威力上,更是甩了对方不知道几条街。 全力一枪风雷刺出。 陆文龙引以为傲的神风八式,就如一张薄纸般不堪一击。 被刺穿震荡,连人带马散成血肉碎块。 “只是可惜了那匹汗血宝马。” 张南心里微微有些遗憾。 这一招初初成就,却是没有控制住其中威力,有点浪费了。 …… 嘶…… 四周静了静,宋营之中,突然就响起震天喝彩。 “杀!” 张南一枪刺穿陆文龙,把对方震成无数肉块, 却是没有停留。 举枪高呼,声震四野,胯下黑马疾如狂风,一路向前。 带着悍厉杀机,向金兵方阵杀去。 后方宋营兵马,被这一声暴喝惊醒。 杀…… 岳银瓶娇喝一声,眼里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神色,却是早就反应过来。 拍马扬鞭,紧跟身后…… 身后游奕军,也是狂呼乱喊着,呜呜哇哇的往前疾冲。 紧接着蹄声如雷,大军动了。 296 冲阵 这些时日,张南本来一直琢磨着怎么把自己一身所学运用到这具身体中来。 不能让世界适应自己,就得让自己适应世界。 穷则变,变则通。 张南心理年龄虽然已经老大不小的,但是,他的行事作风,却是一点也不迂腐。 来到,看到,学到。 他不但在那些江北绿林好汉身上学到一些武技,包括叶问天的先天一气剑法。 更是在交战之时,学会陆文龙的神风八式。 精神力强大,能够感应到天地元气的力量,有些东西就变得象是一张纸那么薄,悟通之后,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在心里回荡。 一时之间,心到意到,气到力到,身上血焰蒸腾三尺,出枪风雷相随,出枪速度快到看不清影子,并且还兼顾着五雷天罡法的雷霆撕裂之力,一枪就把陆文龙连人带马震成碎片。 斩杀敌将之后,张南气势更盛,抬枪前指,双眼微带金光,催马向前,越来越快。 身后岳银瓶反应很快,高喝声中,游奕军两千轻骑紧跟向前,紧接着,就是背嵬军,忠义军,骑兵一动,步兵方阵,也跟着缓缓向前。 鼓声隆隆…… 张南精神感应到身后动静,心里也不由得暗自感叹,有着神队友的感觉的确是很不一样的。 这个时机,其实是最好的时机。 在他的预计当中,其实只有岳银瓶一支军马会及时跟上来。 岳银瓶特别相信自己,她随时准备出击,一点都不意外。 但是,岳飞和岳云父子两人,也能如此神速反应,立即做出最佳应对,只能说,有些人天生就有着敏锐的战场嗅觉,能够把握住任何一次机会,并且,该冒险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 当然,这也是因为自己先前单挑陆文龙的时候,展露的枪法太过出奇有关。 无论是谁,看到风雷齐动,一枪刺出,连人带马都震成碎块的场景,估计都忍不住惊叹的吧。 金枪平端身侧,张南马速越来越快。 黑马跑成了一团影子,前方嗡的一声,就出现一篷黑压压的乌云。 那是无数箭支铺天盖地的射来。 箭雨刺破空气,因为数量实在太多,密密麻麻,发出战机蜂鸣声音。 “挡住,挡住,射箭……” 金军辽东汉儿军大将韩常强忍住心头震撼,声嘶力竭高声吼叫着,脖颈处青筋高高鼓起,他夺过一张大弓,连珠三箭射出。 随着命令,四周腾起飞蝗般的箭雨。 把冒着箭雨冲来的一人一骑彻底淹没。 还没等他松下一口气,就见到黑蒙蒙的箭雨之中,一团金色光球向前急速滚动,箭杆碎屑炸成粉尘,一圈圈一层层向着四面八方激射…… 他的心脏狂跳起来,全身就象是浸入冻水之中。 “又来这套?” 箭雨如墙如潮。 如此处境,张南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太长时间,已经遇到过两回了,他一点也不陌生。 当日在小商河,自己迷迷茫茫搞不清情况的时候,尚且可以凭着一杆银枪挡住,此时明悟风雷用法,精神力蓬勃壮大的情况下,应对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一杆枪舞起来,只能看见迷迷蒙蒙的金色枪影,枪刃两侧狂风卷动,隐隐有着电芒窜动。 利箭只要射进他的身前三尺之内,就被无俦气劲卷动,绞缠,变得全无力量,然后被他的枪劲震成粉末。 箭头落地无声。 金光啸叫旋转着,张南连人带马,一头闯进五万辽东军中,血浪翻涌。 血色韩字大旗十分显眼,旗下那员身形特别彪悍的将军特别狰狞,张南根本就不管前方拦路的那些普通军将,枪芒一闪,嗖嗖声中,前面就开出一个大大口子。 有人英勇前冲,有人左躲右闪,更有人怯懦后退…… 精神感应到种种思绪,乌云踏雪黑骑一闪而过,只是十数个呼吸时间,就已经赶到血色旗帜之下。 所经之处,一片残肢断臂。 血如大浪。 韩常兀自高声喝喊,却没发现,自己一边大叫着,身形却是一点点的后退。 在无穷杀机的冲袭之下,他有心想上前迎敌,内心深处却绝不这样想。 陆文龙被一枪震成碎肉的情景还在眼前…… 眼见着那一人一枪一马,越来越近。 他终于忍不住,狂呼一声,掉转马头,急急后撤。 身后亲兵组成血肉之墙,挥舞利斧大刀,腥红着眼睛,开始断后。 更有无数金兵,如同飞蛾扑火般,嗷嗷叫着冲向张南冲刺前方。 “人多要是有用,就没有顶级武将什么事情了。” 这个时候,张南还是忍不住感叹。 在这个时代没有热兵器洗地的年头,武艺和力量还是很有用处的。 真正强到一定地步的武将,那就是战场上无解的bug。 他发现,在无数士卒刀枪围攻之中,其实并不见得有多危险。 因为,往前冲刺的时候,身前身侧,总共也只有七八支兵器可以攻到自己。 也就是说,他同一时间,只用应付七八个敌军就可以了。 真正交战起来,这些人的兵器还并不能使出全力,这样就会更简单。 而且,凭他的力量,还可以把当面敌人整个身体挑刺起来,砸向身侧身前的敌人,这样,应付起来就更轻松许多。 至于身后,真正前冲速度够快的话,敌人根本攻击不过来。 如此一来,能不能杀穿敌阵,能不能一人敌万军,最制约武将的,其实还是自身的体力,能不能支持长久的厮杀。 对张南来说,这一点也根本不是问题。 他此时练通五脏,换血炼髓,身上旧力未尽,生力又生,几有源源不断,生生不绝的感觉。 每时每刻都能保证自己处于最巅峰的状态。 一杆长枪挥舞如轮,枪尖绽放出无数金色花朵,马蹄如雷,冲过之处,倒伏一片。 一枪挟裹狂风,须臾之间,就追到韩常身后,隔着丈余远,杀气已是浸人心肺。 韩常脸色惨白一片,全无血色,就这么片刻之间,他知道,挡在自己身后的那些亲卫士卒已经死伤殆尽。 而对方的马也是好马,速度一点也不慢。 偏偏,此时此刻,自己前方还有着许多辽东军挡住去路,逃的速度并不算很快。 更远处,浮屠铁骑才刚刚提速不久,想要冲击救援都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必须得挡一挡,否则,必死无疑。” 韩常面上全是慌张之色,早就没有先前的凶悍狰狞,给人一种感觉,他只是顾着逃跑,眼见得金枪呼啸快要刺到后心,他突然马身一侧,身形如同面条般,电光火石之中扭成了麻花。 双臂衣甲啪的炸裂开来,露出如同长着无数肉瘤肌肉虬结双臂。 鼓胀肌肉的双臂根根黑筋炸起,弯转如轮,倒拖身后的阔大长刀,象是被风卷起一般,咻的一声就跃上半空,斜斜一刀斩落。 嘶啦…… 裂帛声中,一刀斩落,雪亮刀身映照阳光,如银河坠落。 297 拖刀计 “好一式拖刀斩。” 即算很是不齿这位汉奸将军的为人,张南也不由得打心眼里暗暗赞叹一句。 这一刀的威势,甚至隐隐超过了梁兴的春秋一刀。 最厉害的还是对方的演技。 只能用神乎其技来形容。 如果不是精神中感觉到恶意如针般刺来,单凭双眼,他其实也并没有看出这家伙竟然不是一心逃跑,而是一心杀人。 每一个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战将,其实都不能小看,再怎么也能有一手拿手的绝活。 传说“拖刀计”和“回马枪”都是战场绝杀之招。 张南本来没有见识过,也无从猜测两人交锋之时,到底凭什么能让对手大意之下受死。 这时就见到了。 绝杀之招的名头,并不是因为攻击力太强。 而是靠的演技。 所以,每一个厉害的将军,其实都是好演员。 刀光如雪崩一般的斩到头顶,张南马速未降,嘴角微微翘起,内心啧啧感叹的同时,手中金色大枪突一兀至极的已经消失在风中。 就如三月春风掠过柳梢,又如情人的手,轻抚眉角。 这一枪,只是快。 快到人眼看不到…… 所有人,甚至以为他根本就没有出枪,只是一头撞向那雪浪刀光之中。 岳银瓶就差点叫出声来。 只有韩常知道。 他只觉眼前光影微闪,似乎是错觉。 耳中好像就听到了风声,那不是刀声,而是血水迸射破风声响。 喉咙痛疼感觉尚未传来。 手中疾速劈下的长刀,已经失去了力量。 被对方银甲上面缠裹着的缕缕黑风一绞,就绞上了半空。 “好快的枪!” 韩常滚下马鞍之时,脑海里再也来不及转动第二个念头。 那一枪刺穿咽喉,也奔碎了他的大脑。 生命力瞬间流逝,一头栽倒在地,落入层层叠叠的士卒尸体之中,没有溅起一丝尘土。 “韩常死了。” 身后欢呼声响遏行云。 辽东军听到欢呼,如同炸锅一般失去了战心,有的向前冲击,有的向后退,人喊马嘶之声,乱成一团。 当然,多数是往后逃的,也不管是不是会阻住金兵主阵的迎战骑兵。 更不管,会不会冲散了主力方阵。 金兵督战队恶狠狠的挥刀斩下后逃的士卒头颅,根本就挡不住人流。 张南并不理会,只是驱赶着乱兵,一意向前。 突破这片轻骑,再冲破刀盾兵,眼前一片开阔,就是渐渐起速的铁浮屠重甲骑兵。 但是,对他来说,无论对手是谁,都没有区别。 没有真正跑起来的重甲骑,既笨重,又迟钝,不比一些耙子好多少。 他象是一支利箭般,一头扎了进去。 …… “后退者死。” “铁浮屠出动。” 金兀术远远看着这一幕,身形晃了晃,差点没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这时候,本来也不是攻击的最佳时机,但更不是转身后撤的时机。 对方来得实在太快了。 他顾不得心疼养子陆文龙的身死,惋惜愤怒的情绪只在心里酝酿过几个呼吸,就被张南急冲而来的身影惊到了。 那人他很熟悉,也不止一次冲过阵。 但无论哪一次,他都没有像如今这般惊心动魄。 再多的人命,也阻不住对方冲击的脚步。 某一刻,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只是孤零零一人,立在无边旷野之中,迎接着对方的攻击。 督战队砍得人头滚滚,其实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张南一头扎进了铁浮屠重骑之中。 很快,他就以自己的方式告诉对手,没有冲起来的骑兵,到底有多么不堪一击。 长枪轰鸣啸叫着一枪连人带马挑起,炸开一团血雾的同时,也牵连到三五骑同时倒下,身后骑兵避退不及,如同连锁一般,叮铃咣当之中,人马惨嘶响成一团。 他跑出一片之字形,马到之处,乱成一团。 一人一骑,竟是把整个铁浮屠近万铁骑生生逼停。 等到身后岳银瓶轻骑赶到之时,已是一场血腥屠杀。 没人手下留情,也没人胆敢留情。 战场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岳云背嵬军,忠义军轻骑随后掩杀, 再然后,宋营步军方阵也跟着动了。 如雷喊杀声响起。 …… 待到张南快要杀穿铁浮屠之时,金兀术长长叹了一口气,毅然决然掉转马头,再也不向看上一眼。 “撤。” 远处金铁狂鸣。 弓弩齐发,不分敌我,射出一片死亡禁区。 四处散开的金兵一层层如海浪般压上,中军后营轻骑兵裹着帅旗向后,渐渐就远去了。 见势不妙,立即转进。 金兀术并不是什么平庸将领,他赢得起,也输得起。 更能看清战场局势。 一旦无法挽回,也只有壁虎断尾。 再说,以现如今金国的实力,他可以连败许多场,只要一战得胜,就可以赢得一切。 而宋室这边,却是一场都不能败。 只要败上一场,就是亡国灭宗的后果。 这一点,不但金兀术知道,岳飞也是知道的。 “穷寇莫追。” 岳飞长长吐了一口气,只觉云里雾里。 这一仗打得稀里糊涂,赢得莫名其妙。 比起以往每一战都血拼出来的胜利,他感觉都有些不真实。 昨日里还在挂着免战牌,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对付敌军大将,想着怎么应付汹汹而来的金兀术。 一夜过去。 就这么赢了。 既没有什么厉害的战略战术,也没有付出太多的人命。 颖昌决战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胜利了…… 胜利了。 最让人眼热的,当然还是那些战马铁甲……当然,还有俘虏过来的那些降卒。 除了杀死的逃逸的,收降的足足有三万有余。 这批士卒,无论是整编进入选锋营,充作敢死队,还是做为劳役苦力,都是很好用的。 “这样再来几次,恐怕连金国国都也能打下来。” 从没有哪一刻,岳飞如此笃定自己这支军马,一定能够直捣黄龙。 而不象以往那般只是喊喊口号而已。 “杨再兴。”岳飞看着驻马小山坡上,红色披风随风烈烈的身影,目光忍不住深幽了几分。 他还看到,自家二女儿岳银瓶此时咯咯笑着,策马小跑着奔了过去,此时笑颜如花。 头一次,他心里没有生起无边怒意。 心绪难言得很。 298 在下轻狂了 原地修整数日,庆功封赏,编练新军。 岳家军一片繁忙兴盛。 比起前些日子。 无论是军中,还是城中百性,此时的气氛更显高涨。 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美好的前景。 就连元帅岳飞也是一样。 平日里面色严肃有如锅底般的脸孔,也时不时的带上一些笑容。 听中军大帐士卒说了,那一晚元帅大人罕有的喝醉了。 还跟几个老兄弟进行了一番搏戏。 这在步入高位,成为方面军元帅的岳飞来说,是很难见到的举动。 当然。 张南也得到了一些好处。 他再不是以前的牙将裨将等见不得人的官职,而是连拔几级,成为选锋营统制将军。 实领二千骑兵,三千步卒的实权将军。 …… 这一次,他提前数日,赶到开封城外将近百里处的尉迟县。 探马来报,前方四十五里就是金兀术八万精锐驻扎之地,东北方向九十余里就是开封城。 “终于到了,只要再胜得一场,就可以直攻开封,改变历史就在眼前。” 张南站在山坡之上,瞭望北面,目光幽幽。 他知道,原来的历史之中,从靖康年间,开封被金兵攻破之后,汉族就日渐走向衰亡。 北宋灭亡,南宋小朝廷渡江苟存,一直到南宋彻底被灭,真正的汉室最后一些血脉被蒙古蛮兵逼得崖山跳海,从此汉族名存而实亡,中原大地全是腥膻…… 从故纸堆里看看过往,这个时候的宋营兵马,在岳飞的带领之下,打到朱仙镇,其实是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最好的战果。 可惜的是,被某些人的私心彻底败坏了。 不但败坏了一个朝廷,也败坏了整个汉族的气运。 如果能够扭转如此局面,我又能得到多少本源点。 那紫色力量,很可能会多得用都用不完吧。 想着有的没的。 张南忍不住差点咧开嘴笑。 幸好,他还记得杨再兴的人设,那就是一个冷口冷面的冷血战将,得了,还是绷着脸吧。 “天门计划”也的确是很不凡。 比起众生组织的造神计划还要靠谱许多。 想起主世界的一些事情。 张南心里隐隐觉得,也许,国家的这种传送门,并不止绿竹学园一个基地。 并且,其他的国家也不是无动于衷,很可能也在暗自行动之中。 相对于一个世界的资粮,能够从无限的未知世界中获取营养,无论是哪一个国家,哪一个领导人,都不敢无视。 比较起来,什么“众生”组织,“诸神”组织,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小儿科罢了。 想到其中巨大利益,张南没来由的心头又掠过一分阴影。 也许,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不到某一个层次,即算是自己,也不可能看穿迷雾。 孟瑶的悄然离去,连方芸借助官方力量也寻不到任何蛛丝蚂迹,这其中又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隐秘。 想起来,心里头总是有一种难言的怒意。 还有,在借助仪器传送之时,他们在某个通道中遇到的那艘奇怪的帆船,里面那个青色人影,他在自己身上布下的精神光点。 如今都找不到丝毫异样,又有着什么样的隐患? “应该是实力还不够的原因,等到精神力量再上一个层级,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中不妥。” 不用脑子去想,也能知道,对方所做的事情,肯定有着极其险恶的目的。 如果不能在这个世界就解决掉隐患。 张南担心,自己若是把那个未知的危险带回主世界。 那可就真的会出大问题。 说来说去,还是力量不足。 那么,首先就从推平金兵,打下开封做起。 越多的改变,越多的收获,我就能越来越强,到那时回头再来看,这时的纠结以及麻烦,也许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那里就是朱仙镇了……” 林安博眼中泪光隐隐,似乎想起了多少年前的往事。 那时,他还青春年少,他还壮志满胸,考试前一年,途经朱仙镇,还在里面住过数月之久。 也是在那时候,他认识了一个足以铭记一生的温柔女孩。 可惜的是,那一切都已被铁蹄踏破,即算是悄悄的跑回去,想要凭吊往昔,也再找不到旧日模样。 “只要破了朱仙镇,再攻入开封,擒杀敌酋。就能直捣黄龙府,攻入五国城,迎回徵钦二帝……到时东家进退自如,进可……” 林安博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看向张南的眼神,亮得吓人。 比起那一日在颖昌初见之时,他此时的态度判若两人。 那时候的丝丝矜持早就消失不见,剩下的全是庆幸和期盼。 “弘文,前方许多风雨,还须更加谨慎,以后的一切,慢慢来吧,此时言之过早。” 张南突然开口,打断了林安博的话。 他神情淡然,眼神平和,象是映着一汪深潭…… 很多事情只能按步就班,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战局倒是好说,还有些难题不太好解决,说起来,自己如今也只是选锋营的一员统制,这样的身份和地位,在岳家军之中,都排不上前十。 更不要说,在宋室之中,在别人眼里,自己虽然一战成名,但真不能让百姓和将士们多么看好。 名不正则言不顺,说起来还是时机并未成熟。 “是在下轻狂了。”林安博一愣,猛然醒悟过来。 有些事,在心里想想就好,但说出来,就显得城府不够了。 这时只有两人在此还好,若是真的人前说出这种话,那把岳元帅放到哪里去了,又把宋室朝廷放到了哪里? 再说,他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岳飞,毫无疑问,短短的几天观察,他就能看出来,那决对是一个十分倔强的老头。 固执起来,别说九头牛,就算是九头龙也拉不回的。 是正面翻脸呢,还是侧面挖墙角? 或者说,架空他? 显然不实际…… 所以说,选择很重要。 一旦选错了,别说错失良机,很可能就是身死族灭,空留遗憾。 而岳飞显然就是选错了的典型代表。 他若是铁了心想掌握兵权,对朝廷置之不理,一心一意的攻打金兵,以战养战。不说另立皇朝,保命保家还是做得到的。 无论怎么做,总比放弃军权,回去朝堂束手待缚要好得多吧。 总的来说,他毕竟是一个武将,再怎么装做是文人,还是少了文人的几分诡诈阴险,太过耿直了一些。 …… “地势并不算好,此地易攻难守,要把营账左偏三里。” 许多思绪在脑海里一晃而过,张南就再不纠结,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要做好当前的事情。 太远的不去想,想多了反而会扰乱心志,无利有害。 他收回心头杂乱念头,专心观察地势来,五十里地说远不远,战局一触即发。 他不但要做好行军攻击的准备,也要做好被敌人攻击的准备。 “咦,那是什么?” 林安博跟在后面,时不时插言,拾遗补缺,他左望望右望望,突然,惊叫一声。 远方山林转角处,一骑当先,马上骑士伏身急奔,身后数百骑蹄声轰鸣着,卷起阵阵尘烟…… 很快就离得近了。 “危险!将军速速回营。” 林安博面色大变。 299 一见难忘 林安博看得不太清楚,以为是金兵大股来袭。 所以惊慌。 张南的眼神比他要好上许多倍,却是没有担心。 他不但看清了转过树林,跑到旷野的骑兵到底是什么人,还看清了对方并不是前来袭营的金兵。 而是在追逃。 逃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头戴暗金色高冠,身披月白长袍,手里没有长兵,只有一把利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在他的身后,追赶的是差不多三百骑金兵。 全都身着黑甲,头戴羊角头盔,个个精悍彪壮。 应该是金兵中的精锐铁骑…… 远远看去,少女眉间还带着稚气和英气,紧皱的眉头显示了她内心的不平静,但也没有太多绝望神气。 “应该是有着底牌,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竟然是从金兵占据的方向逃过来的,她到底是谁?” “是个女人,不对,是员女将,她受伤了。” 随着双方越奔越近,林安博也看清了,这时却没有叫着危险,请张南回营。 似乎也明白以东家的脾气,看到了同为宋人的女子被金兵追赶,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而且,身后临时营地处,肖长贵已经听到动静,人喊马嘶中,大队人马开始出营。 只希望,那女子能跑得快一点,能撑上一会,不然,想要救援都来不及。 感同身受之下,林安博忍不住就有些紧张。 事实上,他多虑了。 骑在小红马上的少女明显比他想象中要厉害许多。 嗖嗖嗖利箭破风声中,小红马左跳右蹦着,似乎有着灵性,避过了大部分箭矢,余下的,也被她持在手中的宝剑一一斩落。 能看得出来,少女剑术很是不凡,尤其是她的灵感极为敏锐,象是脑后长了眼睛一般的,能分辨出箭支袭来的方向,全无遗漏。 只不过,这种操作,对她来说,显得负担太重了一点。 奔逃不过百余丈远,因为花费心思躲避格挡箭支,速度未免就慢了一些,渐渐的,金兵已然追到。 呼…… 一支狼牙棒当头砸落,嗬嗬狂笑中,那些金骑完全不理会远处动静,只是一门心思想把身前的女人斩杀。 或者说,他们有着足够的信心,在宋营兵马反应过来之前,完成任务,再行离开。 月白长袍女子眉毛一拧,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觉悟,心知再想逃逸已经不太可能,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惜人太多了,若是少一半,不,只要再少三分之一,也不是不可以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 她掉转马头,身形如蛇般扭动着,从红马背后瞬间消失,紧接着又从马腹左侧窜了出来,手中长剑斜斜划出,恍如游龙一般刺出。 剑光连闪,哧哧声中,三员金骑同时颈间喷血,惨叫跌落马下。 一根狼牙棒轰的横扫过来,从她的头上掠过,打掉金冠,满头乌丝洒落。 “好一招龙蛇合击。” 身形如蛇,出剑如龙。 以拳为剑,破冰袭杀。 极得诡异威猛的精髓。 这种招式张南依稀之间见过,尤其是少女用出来的神韵竟是发外眼熟得很。 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胡乱都能撞到熟人。 张南跃下山坡,身形还在半空,见到少女马上出剑的一幕,已经猜出了对面到底是谁。 是方芸。 他的记忆没出错的话,这个时代,其实还没有形意十二形,也没有龙拳、蛇拳合击的招数。 当然,就算是有着这种招数,每个人风格不一样,打出来的神韵也自不同,他自问老眼尚未昏花,不会认错。 那么,方芸到底附身到谁的身上,看样子身份还不低。 出奇的是,她看起来用的是同样的招数,实力却已大大增加,初步估量,已经达到三阶初段。 很可能是得到了一些好处,形之于外的就是修练恢复功力的速度增涨无数倍。 就象是这个时代层出不穷的各种天才一样。 林安博只感觉身旁劲风起处,眼前光影一晃,本来站在身边的将军,已然跃到山下,在树木草从上点了数点,身形如同猎豹般,起伏纵跃着,几个呼吸已经扑到战局中去了。 血红披风,被风吹成一条直线,眼里还留着残影,金光闪动着,就有龙吟虎啸响起,追到那少女身后的金骑哗哗如同麦子一般的倒下。 银甲一个纵跃,就跨上马匹,金色长枪一展…… 风起,雷鸣。 风雷声中,金光划出一道道闪亮丝线,纵马狂跃之中,杀出一道血浪来。 这…… 林安博简直看花了眼睛。 刚刚提起的心,又立马放回到肚子里。 “我也是好笑了,以将军的本事,莫说只是眼前的数百骑,就算是千军万马,只要没有特别厉害的武将挡住,他也可以杀几个来回……” 林安博大放有心的同时,月白衣袍少女就是看呆了,呆坐马上,看着一人一枪纵横来去,手下无一合之将的银甲骑士,眼睛一眨都不眨。 陡然间,她眼前一花,就见那银甲骑士金枪一晃,就一化为七,金芒呼啸着,七个金兵咆哮声嘎然而止,眉心齐齐绽开血花。 噗噗连响。 已是被点中头颅,炸开一片血雾。 “这是七针封神,把针法化用到了枪法之中去了。” 少女隐隐有着猜测,见着这一式枪招,一点灵光跃入脑中,忍不住脱口叫道:“张医生?!” 终于认出来了。 张南嘴角微翘,心想不愧为辣手神探,观察力就是不凡。 或许还有女人直觉的缘故。 果然,真正厉害的家伙,无论到了什么环境,都能脱颖而出。 如锥入囊中,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不用问都能知道,这位女警官处身环境肯定很是恶劣,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她竟然凭借一己之力,生生逃了出来,竟然被她找到了一线生机所在。 当然,如果没有遇到自己,她最终是否得救,还在两可之间,但这已经很不简单了。 用出七星封神针,不对,七星封神枪法,当然是为了在熟人面前表露身份。 有些隐秘,其实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并不适宜说出口来。 而两人互相之间才知道的隐秘,才是最终的确认方法。 就如他的七星封神针,如方芸的龙蛇合击拳法。 都是独门技艺,一见难忘。 300 老乡见老乡 “是杨再兴,快逃。” 只是过了十余个呼吸,追来的金兵黑骑,已经倒下百余骑。 剩余的骑士再也不复先前的凶戾嚣狂,全都亡魂大冒,一员特别魁梧,象是首领的胡须汉子嘶声喊叫着,拔转马头低伏身躯,转身狂逃。 人的名,树的影。 或许在岳家军中,那些大将还会有意无意的把杨再兴的功劳淡化一些,把对方的勇武也淡化一些,这也只是出于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好胜心在作怪。 不太想承认自己的同僚之中有远胜于自己的武将存在。 那样对自尊心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但是,在金兵阵营,上至金兀术,下至普通士卒,却无不畏之如鬼。 杨再兴的名声,甚至早就传到了开封城之中。 尤其是在金人贵族之中,更传得如同厉鬼魔王。 威慑力尤在岳飞之上。 毕竟,岳飞在多数时候,只是作为一个主帅存在,一般都是指挥作战,并不亲自动手。 近些年来,更是不以勇武闻名。 早些年间,岳飞杀出赫赫名声的时候,当时金营之中,也不是没人可以抵挡。 当然,岳飞不懂得奇门异术,不太被神话也是一个原因。 上次战役,十万金兵不是败在强大的岳家军之中,而是败在一个宋人武将的手下,连勇冠三军的昌平王殿下,也在阵前被对方一枪刺成碎肉,尸骨无全。 倚为长城的铁浮屠在他的枪下也是不堪一击。 每每谈论起来,金军上下,全都寒心彻骨,此时见到张南本尊,也见到对方神鬼莫测的奇异枪法,哪里还有半点斗志。 金骑狂乱逃逸,张南随后追杀,又杀了百余骑,终于追赶不及,眼看着将近三十余骑丢盔弃甲的跑入树林,向着各方离开,他也不可惜。 策马回来,命令刚刚赶到的肖长贵部收拾残局,追击逃敌,不要前来打扰自己,才走到方芸身边,笑着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看上去,你过得还行。” 方芸此时模样,比起主世界中之时,显得更加年轻几岁,称一句少女绝不为过。 值得注意的是,她身上的月白长袍,上面绣着山河星月,腰间玉带,隐隐有着凤纹。 头上复又戴上的金冠,上面有玉珠轻轻摇晃,显得十分华贵。 一看,就不是平凡人家出身。 只不过,与她服饰有点不太相配的是,方芸那双手却是裂开无数的细纹,仔细望去,那是冻得开裂的伤口,还未长好口子,隐隐有着血液渗出。 这是一双劳动人民的粗糙大手,与衣饰长相决不相配。 所以,她是受苦的贵女,平日里决没少在冰风雪雨之中劳作,比如,洗衣浆衫。 “一言难尽……” 被汗水和血水糊成大花脸的方芸,闻言露出一丝苦笑。 “说起来,我还是公主,但这个公主却是一点也不好做,简直是九死一生的才逃出来,差一点,你就见不到我了。” 在张南的视线之中,方芸悄咪咪的把那双裂开伤痕粗糙黧黑的双手藏了藏。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想让自己的惨状暴露在熟人面前。 或者说,是女人特有的爱美之心在作怪。 张南心里暗笑,表面上却是一点也没显露。 想到自身处境,略略有着猜想,张南跟着叹了一口气,小声道:“是啊,我们这批人,似乎跟受到诅咒似的,依我看,那个传送装置其实是大有问题的,你消息灵通一些,有没有听说过有谁过来就是顺风顺水的。” “好像没有。” 被张南这么一问,方芸有些发怔,皱眉想了想,才恍然大悟道:“等回去了,得把这事反馈给校长他们,还有特事处。”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迟疑,斟酌道:“也许这是必须的代价,否则,很可能引来不测后果,比如会引起某些反击机制。” 张南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们这些人来到此方世界,说得好听是旅游,说得不好听,其实是偷渡。 并不只是偷渡这么简单,他们不但观光,游历,而且,还想偷偷摸摸的窃走这个世界最最得要的一些东西。 把世界本来轨迹改变,把世界诸如气运,本源窃走一部分,这算不算小偷。 不算。 这是大盗。 如果此方世界的老天真的有着感觉,肯定会愤怒无比的一个雷劈死他们。 所以,依附在必将死去的人身上,延续别人未走完的命运,这才是精元石传送瞒天过海的意义所在。 “这个技术太过高明,一看就不是华国或者现在地球应该具有的技术。” 张南心里嘀咕着:“那么,如此高端的时空传送技术,又是从哪里得来?或者说,是精元石中本来就具有虚空能量,学园之中,并没有解析清楚,只是单纯的激发应用?” 有些疑问,这时自然是问不清楚的。 方芸早就说过,她其实也不知道。 只是立下功勋,换取一个名额,一个提升的机会。 对于官方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又怎么保证自己的收获,她也是一点眉目也没有。 大家都是新手而已。 “先跟我回营吧。” 具体事情,可以慢慢再问,张南看到方芸脸上的汗珠了。 虽然已然脱险,她的汗珠似乎越来越多了,先前逃跑的时候,应该是耗费了极大体力,快要脱力。 尤其是左肩还渗出血迹来,手臂也有些肿大,可能受了震伤。 “我说你扶一下啊,还有没有绅士风度了?” 方芸点头跟上,走了两步,就感觉双腿一软,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换了一个身体,似乎连性格也有了些许改变。 本来沉静从容的方警官,刚刚这句话中,多多少少有了些娇嗔的味道。 难道是死里逃生,心情巨大起伏之下露出了本性,更或者是被这个身体的记忆所影响到了。 毕竟,这具身体也只有十六七岁,如果换在主世界,也只是刚刚初中毕业。 “行。” 张南从善如流,笑了起来。 他不但扶了一把,还拦腰把方芸一把抱起,放到马上。 “放下,放下,别动手动脚……” 方芸一下子就急了,脸都红到耳根。 “没那么严重,这个时代还是蛮开放的,程朱理学还没有出现,到临时营地还有两三里路,走过去太累。” 张南好笑道。 有人说,在异国他乡见到老乡,总是会多了几分亲切。 这里何止是异国他乡,简直就是异世界。 张南整天装着不是自己的自己,总觉得生活太过沉闷,这时也难得看一看这位方警官的窘态。 301 喜事 “不是,我这身份有些不一样,是公主。” 方芸急了。 说话有些焦虑,倒不是在炫耀。 张南说的那些规矩是民间的,真正的皇室和官家,要求得更严格一些。 要是让人看到了,她与别的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对她的名声不利,并且,对张南如今的身份也不利。 她不知道张南现在是什么身份,但无论怎么看,也是一个带兵的将领,是官…… 这样问题大了。 “你是公主,不会是金国公主吧,那你跑什么?不对,这套衣饰似乎是宋朝装饰,是大宋公主,难不成是徵宗或者钦宗的女儿?” 方芸苦笑道:“是高宗的女儿,叫赵神佑,四岁的时候被金兵裹挟着进了五国城……” 她面色一黯,眼中有着了些悲意,长长吐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宋金议和,被金国大臣送到开封,准备作为筹码,送到南朝去。” 说起这些事情,方芸话语平淡,但张南却能听出其中的凄风苦雨。 从野史上得来的消息,似乎如今南宋皇帝,那位泥马渡江的宋高宗赵构,把妻子儿女全都丢了,被金兵捉到了极北之地的五国城,野史上面甚至还提了一下她们的悲惨遭遇。 方芸手指上裂开的无数冻疮,就象老婆婆的手,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了。 应该是在洗衣房,每天化开雪水洗衣浆衫,下着苦力,做着奴隶要做的事情。 当然,还算是得益于她的年纪还小,又正逢宋金议和的关键年月。 否则,她的遭遇可能还要惨上一百倍。 史书上记载,她的姐姐、娘亲,就苦不堪言。 俘虏并没有人权,即算是以前身份不凡。 …… 一路说话,就到了营门口。 林安博这时才急急赶了过来。 他愣愣的看了方芸两眼,目光尤其是在她的眉心停了一会,那里有着一粒十分显眼的朱砂痣。 “莫非是公主殿下,可有信物?” 厉害啊,自己都没想到,这家伙一眼就认出来了。 想想也不奇怪,林安博毕竟是古人,对服饰违制方面的东西特别了解,并且,他很可能还掌握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小道消息。 但也不可能一眼认出来吧。 张南满眼疑惑的看了过去。 他发现林安博脸上有着惊喜,也有着迟疑,还偷偷的看了一眼自己,不知到底在想着什么? “有。” 见着生人,方芸显得清冷矜持了几分,轻轻答了一句,也没多话,就在脖子上一抹了一下,取下一块玉佩来。 玉质光洁柔润,上面画着云纹和龙纹。 神龙飞腾,云纹朵朵,雕工极好,活灵活现的。 “果然是神佑公主,草民拜见公主。”林安博拉开架势,大礼参拜。 站起身来时,犹疑和忐忑已经不见,面上全是兴奋之色。 时不时的视线看向张南,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心里一定有什么想法,这时场合不对,不能多说。 张南立刻明白了自己这位幕僚的心思,当下也不多问。 只是招呼着肖长贵,安排一队人马,把方芸护送去尉迟县,跟小慧住在一起,并且,安排一些婢女仆人侍候。 以方芸明面上的公主身份,并不适合留在军营之中。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张南忽略一些程序,并没有立刻报于岳元帅知道。 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也觉得,方芸的存在,其实是一个机会。 回到住处,张南支开手下众人,看向林安博,问道:“说吧,你怎么想的?” “主公,大喜啊。”林安博没有回答,先是恭贺。 看他那压抑着的兴奋面孔,张南眸光闪了闪,笑道:“能救出公主,算是大功,的确是喜事。” 他的脸上却没有太多喜色。 虽然救回来的是宋高宗赵构的亲身女儿,在所有官员和百姓来看,这是难得的喜事。 但对赵构来说,其实并不见得是好事。 那一位,当初就可以抛弃妻女逃亡,导致家小被金兵抓住,这些老弱妇孺一路北迁,其苦处实在难言得很。 其妻妾就不说了,如花似玉的女人落到如狼似虎的金兵手里还有个好? 他的五个女儿听说也被抓住了,三个小的,没满两岁,抵抗力太弱,全都冻死在北迁路上。 只有两个大一点的女儿,一个四岁,一个五岁,也就是赵神佑和姐姐两人,跟着当时的康王妃进了洗衣院,从此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从经历从结果来看,当时的康王赵构,简直不知怎么形容。 莫说是女儿,就算是亲儿子,他其实也不怎么挂念的。 要不然,他当皇帝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想过,从金人的手里把自己的妻子女儿赎回来,他甚至没有只言片语提及,很可能是把那件往事当成了毕生耻辱。 早就当做没有妻子女儿了。 这时候,自己若是报上去,说救了他的女儿,救了南宋的公主,指不定没有功劳,反而暗地里会受人迫害,嫌他多事丢了皇室的脸面也说不定。 反正,自古以来,天家的心思总是稀奇古怪的,只要坐上了那把椅子,所谓的骨血亲情,早就不存在,并不能以常人视之。 “的确是大喜。”林安博眼神闪烁着,咬了咬牙说道:“这事得瞒着,一旦有了机会,登高一呼,神佑公主就是正统。” 他呼吸急促,声音更小了三分,宛如呢喃,“更何况,公主云英未嫁,将军又英武盛年……” “行了。” 张南连忙喝止,他终于明白林安博到底想的是什么了。 难怪自古以来,即算是一些山大王,也有人怂恿着对方在乱世为王,动不动就挂个帝号,占据一两个县城当个土皇帝。 实在是,这个年头的无论是文人还是武人,全都脑后长有反骨。不看到机会还好,一旦看到丁点机会,就要赚个从龙之功。 自己如今兵不足一万,将不足三个,肖长贵和赵石全都算上。 文臣只有这落地举人一个…… 他就敢怂恿着自己行大逆不道之事。 以前劝他投靠的时候,自己只是随口忽悠着,展现一下未来的美景,没料到他竟然已经当真了。 “此事暂且不提,先说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张南错开话题,问出心中疑惑。 302 智珠在握 “认出来其实不难,当年神佑公主刚刚出生之时,曾经天降异象……” 这当然是扯淡。 但林安博说得煞有介事的,张南也不打断,只是静静听着。 “神佑公主眉间有着红痣,幼年时就极为不凡,三岁之时,就能背四书五经,并且,还画得一手好画,这种皇家秩事,一时传为美谈…… 当然,最重要的,神佑公主样貌酷似传说中观音座下的龙女,时人称之为观音婢,连万岁也对她十分喜爱,早早的就封了郡主,并赏下了许多珍宝……” 明白了。 原来有神话传说的原因在里面。 所以,一看到眉心长了红痣,而且还穿着皇家服饰的少女,林安博那是瞬息之间就认了出来。 他话里的“万岁”当然指的不是宋高宗赵构,而是赵构的亲爹,宋徵宗赵佶。是那位治国一塌糊涂,书法却是一代宗师的“瘦金体”大家。 金兵入城之前,这位艺术家被吓坏了,匆匆把皇位传给儿子宋钦宗,结果父子双双被抓到五原城,受尽屈辱而死。 而他另一个儿子,偷跑出城,逃到南方,如今就是宋高宗。 林安博也不顾张南的面色十分精彩。 此时眉间眼角全是喜意,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前景,连日来的压抑一扫而空。 之所以压抑,其实是因为宋营近些时日传来的消息有关。 自从颖昌决战之后,岳家军取得大捷,收获许多,本来就应该乘胜进军,以当时宋营兵马旺盛士气,打起仗来自然是一个人当两三个人使。 凭着这股锐气,一直打到开封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 奇怪的是。 接连七日过去了,岳家军不但没有出兵,反而各家将领各据地盘,安营扎寨,一副防御的模样。 似乎之前打的并不是胜仗,而是一个大败仗似的。 这就有些蹊跷了。 人多了,消息就不能保密。 这两天林安博也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根本原因,并不是岳飞不想进攻,不想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拉稀跑马,而是他被人拖住了。 陷入了两难的选择之中。 朝堂飞马传信,连发十二道金牌,勒令岳元帅返朝述职。 并且,把麾下兵马,交付给鄂州路安抚使李回统领,接下来,自然是撤兵回朝。 这仗不打了。 明明大好形势。 后方却说是要议和,已经谈得妥当。 这让岳飞怎么想? 让他麾下兵马怎么想? 所以,岳飞都为难得“生病”了。 此时此刻,安抚使李回和宫中大太监王承宗,已经到了颖昌,正在找机会面见岳飞,想要当面宣旨。 真要让他们见面,除非正面抗旨不遵,打起造反的旗号,否则,岳飞自然不可能违背旨意。 只要想一想,他背后还刺着“精忠报国”四个大字呢,如果扯旗造反,以前所经营的名声,全都崩毁一旦。 这让他怎么做得出来? 更何况,打心眼里,岳飞就不愿意违抗皇命,平日里他再怎么性格刚硬,对于这个朝廷,对于这个皇帝,他还是很认同的。 所以,他虽然还在迟疑,还在为难。 但所有人都知道,接旨是迟早的事情,也就在这两天。 就算是民间,百姓和士绅,也大约知道了,这场仗可能很难再打下去了。 跟个人的性格有关,与实力也有一些关系。 岳飞麾下的正规军大多出自南方,包括张宪王贵等亲信将领,更别说朝廷委派的一些大将…… 他如果摆明立场,违旨进军,那不但手下这些人要被打成叛逆,他们的家小,也自然而然的成为反贼,没人能够承受这等后果。 皇帝不想打了,想要和谈,你这领兵在外的人还自作主张的打仗? 张南甚至会觉得,背嵬军中有些人,很可能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扯岳飞的后腿。 更别说后方粮草,还要以朝廷名义运送。 他一旦造反,除非抢掠民间,否则,很难保证手下士卒不饿肚子。 还有后方韩世宗等将领在虎视耽耽。 左也难,右也难。 这事明摆着,很难收场。 一旦岳飞真的回转朝堂,不管他的际遇如何,北地这些士卒,除了朝廷撤回的正规军,所有的诸如背嵬军、忠义军,以及江湖好汉,全都要迎接金兀术十万大军的报复。 到时候,后方无粮,前方有狼,群龙无首,兵无战心。 想打也没有办法。 只要是明眼人,就知道,如果岳飞回朝,这场仗就输了。 数万军士豪杰,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如今宋军所占领的城池百姓,将重新迎来金兵的反扑,命运将会比之前惨上十倍。 这让人如何承受。 “主公,必须早些决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天赐良机,不可错失啊。” 林安博想到这里,见张南神情讳莫如深,不由急了,赶紧劝道。 这都开始叫主公了,态度如何可想而知。 “看看再说,不能操之过急。” 张南沉声道。 他知道林安博的想法了,其实心里早就有了些盘算。 但做事并不是这么做的,总要有个契机。 鲁莽行事,不说成不成事,总会多伤元气。 他还想着尽量多捞一点人心,少一点流血,最好,能保住如今岳家军的大半战力,到时候对付金兵的时候,才会轻松一些。 若是一个操作不好,还没打金兵,先就内乱起来,杀得血流成河,金兀术肯定会笑掉大牙的。 这其中有着一个难点。 单凭杨再兴的勇名,或者说单凭他杨家将后人的忠烈之名,或许可以让人信任,让人服从,但若是当面锣对面鼓的对抗朝廷旨意,他的本钱,甚至连岳飞都不如。 不管北地百姓怎么想,在南边那些人心里,他妥妥的是个反贼,是个山贼土匪,即算是打赢了仗,也是如此。 更何况,如今的北地百姓,也不见得会信服他一个勇将,也不会有太多的人想着投靠于他,说来说去,他差的其实还是一个大义的名份。 扯着微钦二帝的牌面,倒是可以,总的来说,其实也是自己骗自己,一块遮羞布而已。 那是无可奈何之下的最后一步棋。 毕竟,宋高宗登位已经十余年,无论南方北方,多数百姓,已经把这位当成正统了。 天然就具备皇室威严。 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真要是扯起后腿来,信不信张南在前方打仗,打下无数城池,后方赵构可以派出人手,不费一兵一卒的就全都接收。 这样就有些坑了。 所以,张南一直觉得时机不成熟。 眼下,这不就是多了一个选择了吗? “主公,我看神佑公主态度极为不错,您看她会不会配合我们行事?” 林安博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这家伙在想什么? 张南摇了摇头,古代的文人啊,呵呵。 “应该不成问题。” 关键问题上,他倒是不去隐瞒林安博。 如果是原来的赵神佑,他不敢保证,单凭救命之恩,就让对方火中取栗,担最大的风险,违背孝道的做一些事情。 但现在的赵神佑只是方芸,是主世界的一个女警官,还是自己的朋友。 当然,在某些事情上面,她还可以蹭到很大好处。 只要知道计划,肯定是十成十答应,想让她不加入都不行那种。 “那就好,那就好。” 林安博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看着张南的眼神古古怪怪的,似乎有些想歪了。 “能取得大义名份的,除了皇帝的旨意,当然还有一种人,天然就具备优势,那就是皇子公主……” “你是说……” “让她来安抚底层军将即可,至于钦差和高层将领,相信以主公的本事,这些人听不听从并不紧要。” 林安博一扫狗腿的模样,摸着胡须,智珠在握。 303 传旨 安排在颖昌城的情报人员传来消息,十二道金牌已经在路上,钦差大臣也到了左近,具体行止却不清楚。 张南猛然醒觉,据史料记载,似乎岳飞曾率兵直打到开封府下…… 在金兀术出城逃逸,阔别十余年的东京城也即将一鼓而下的当口,他才接到金牌诏令。 那这一次,情况是否有变呢? 张南并不清楚。 因为,有些事情其实已经大为不同了。 陆文龙没有阻住宋军太多时间,岳家军也不象原本轨迹上的那样损伤惨重。 也就是说,宋营兵马,并不需要太长时间的修养,就可以再次动兵,很可能会赶在金牌召令到达之前,就打下开封城。 这种情况的出现,即使以张南的淡定,也不由得悄悄的多了几分揣测和期望。 总的来说,打下开封就好。 这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靖康耻”尤如压在所有大宋军民身上一座巨山,打下开封多多少少也算是搬开了一些,算是报了一些仇恨。 汉族气数和金国气数,此消彼涨,结局也将改变。 …… 七月二十,大雨初晴。 还在“生病”之中的岳飞,一反听闻消息当初的颓唐,也不知是不是想出了办法拖延住了传旨钦差,竟然加速编练大军,全军出动,直扑尉迟县。 大军前行,通过峡谷,背山傍水,连营五里。 探马如蚁一般撒了出去,前方杀声连绵,已然处于试探接触之中。 前方三十余里就是朱仙镇,金兀术就在那里。 只要胜得这一仗,金兵主力已残,就可直接拿下东京,稍加修养,直捣黄龙,打到漠北也不是奢望。 到了这时候,十年以来,数次百伐的战略目标,基本上也就实现了。 午后升帐,聚将擂鼓。 岳飞站在高台之上,目光平静如渊,一点也看不出他心里的急躁,只是看着北面,有兴奋,有期望,有忐忑不安。 四野军阵林立。 这一次的战前动员,张南终于不算是个看客,而是站到了前排。 他是选锋营统制,多数时间做为前锋攻坚之用。 他也清楚自己的任务,听到岳飞沉厚的声音发令之时,并没有什么意外。 “朱仙镇就在前面,很可能就是最后一场恶战,诸位,行百里半九十,此时正是关键时刻,此战没有退路,只能胜不能败。” “杨再兴,你率本部人马,急行三十里,正面攻营,不计损伤。” “是。” 张南凛然接令。 岳飞面上带着淡淡笑容,继续下令:“岳云,你归于中军阵前,紧跟杨将军身后,看好机会,自行决定是否进攻,何时进攻……” “梁兴……” 一条条军令发布下去,众将莫不凛然,一一听命。 即算是有些将领心里转着七拐八弯的念头,在决战之前,全都收了心思,不敢多想。 他们知道,这个时候的岳飞是最危险的,最不容人忤逆。 等到三通鼓响,众将各领军令,正要散开之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声,一个尖锐的嗓音传了进来:“皇上有旨,撤兵回朝。” 众将转头望去,就见一员骑兵身着内侍衣服,趾高气扬的骑在马上,手中高举金牌,嘴里大声高喝。 一时之间,四处兵将只是看着,时不时的响起大片喧嚣声,竟不敢拦。 “来了。” 岳飞心里一个咯噔。 目光变得极为复杂,也十分无奈。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心里隐隐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丝侥幸也终于没有。 这一骑刚刚跑到跟前,后方远处又有一骑奔驰如雷,骑士大声高喝,“皇上有旨,撤兵回朝。” 紧接着,就是第三骑……第十骑,第十二骑。 连下十二道金牌,选在同一日,在进军决战当口,召集众将动员的时候发动。 这…… 张南微微摇头。 在朝廷面前,所谓铁桶一块的岳家军,其实跟个漏勺差不多。 传旨钦差不但可以直闯军营,而且,还能算准军队的动作,选好时机发动。 这里面没有几位大将配合,说到哪里去,张南都是不肯相信的。 是防着岳飞抗旨啊。 事实上,这一次的传旨钦差十分阴险。 从金牌亮出,到开始传旨,双方直面,全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容不得岳飞隐瞒遮掩。 也容不得他有一丝拒绝接旨的可能。 十二道金牌并不是传给岳飞的,而是传给十万大军,所有将士的。 皇命大如天,沉甸甸的压下来,谁能抗得住? 至少,岳飞抗不住。 他不愿,也不敢。 十二道金牌悉数到齐,紧跟身后的两人出场,气度大有不同。 一个身着朝服,头戴高冠的老者,神态威严,策骑缓缓而来。 他的身旁,落后半步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高瘦中年,这人脸上似乎一直挂着笑容,有一种目空一切的感觉。 老者的身份自不必说,就是鄂州道安抚使宋回,这次前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监督记录传旨过程,兼顾安顿十万大军。 而那脸色惨白的笑面中年,都不用观察其他,只看他身上的袍服,就能知道这位是宫中大太监。 想必就是宋高宗的亲信得用内宦,司礼监王承宗。 传旨官是文臣高官和内侍总管,可想而知,赵构对于此次的和谈到底下了多大的决心。 而且,张南还发现了一些猫腻。 他发现,那位王承宗总管下马之时的姿态,与宋回完全两样。 落地无声,连草叶都没有压弯半点,感觉轻飘飘的。 如果只是这样,也只能说明这位大太监轻功很好,跑得很快。但配合他身上那雄浑如山,偏又柔媚百转的妖娆气质,就令人大为惊异了。 “轻重随心,天人化生,竟然是一个极其难得的大高手。” 张南心里嘀咕着,左右瞄了一眼,依他评估,如果排除自己在外,在场众人,除了岳飞和终南神剑叶问天,所有将领单打独斗,没人是这位大太监三合之敌。 再然后,就是紧跟这两位钦差身后,默默无声传旨待命的十二金牌太监。 在张南眼里,这些人虽然气质偏向阴柔,但气机流转磅礴,竟然全都不弱,估摸着,应该也堪堪到了三阶。 其实力,比起在场诸将,都差不到哪去。 “这是防备着岳飞一意孤行……预备方案也准备好了吗?” 如此阵容,再以圣旨相压,那是不听令也不行了。 果然,无论在哪个时代,江湖总是比不过朝堂的。 至少,在“集众”这个方面,就是如此。 304 国在哪里? “鹏举老弟,想见你一面可真难呐。” 宋回笑呵呵说道,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别的心思,满脸全是喜见故人的欣慰。他拱手一礼:“皇上的旨意,想必你也知道了,要不要老夫再当众宣读一遍?” 王承宗也在笑,说的话却是皮里阳秋,挟枪带棒的:“还读什么啊?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岳元帅要一心光复河山,迎回二圣,想要立下泼天大功来。不会是要抗旨不遵吧?” “不敢,只是如今北地形势特殊,战机难得,实在不忍中途放弃……飞,勤于王事,只想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待此战再胜,打下东京,再行班师。” 岳飞诚恳说道,声音照样淳厚,张南却从中听出了一丝软弱来。 忍不住心里暗叹了一声。 他转头望向一侧,就发现,终南神剑叶问天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女扮男装的赵神佑公主身旁,右手若有意,若无意的搭在剑柄之上…… 四周诸将,有些人是满面沮丧,眼珠通红,有些人却是喜形于色,长长吁了一口气。 再远处,所有军阵都鸦雀无声,整个十万大军,这一刻,比打了大败仗还要难受。 士气跌到了最低点。 王承宗突然仰头哈哈笑了起来,声音尖锐高亢,刺人耳膜:“放肆,皇上怎么做,怎么想,还要你来教吗?我只问一句,今日你接旨还是不接旨,若有半句不愿,我立刻返朝复命……” 远远近近所有军将百姓,全都愣愣看向岳飞。 一时之间,耳边只余呼呼风声,还有压抑至极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是以退为进,直接逼问…… 根本就不给岳飞陈情表述的机会,只问一句,接不接旨。 张南四面望去,注意到,那些领军将领,真正愤怒的其实还不到三分之一。 也许,连年大战,有些人已经归心似箭,早就想要回到南面花花世界当中去了。 更或者,他们认为,遵从皇命,本是天经地义,并不值得愤怒。 不管这份命令有多么的违背常理。 宋回见到场面僵冷,眉毛忍不住跳了跳,上前一步,打着哈哈道:“王公公休要急躁,岳元帅公忠体国,天日可表,怎么可能抗旨不遵呢?那样不就是造反了吗?他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家族着想吧。” 这才是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要么造反,抄家灭族。 要么一意孤行,挥军北上。 就这么简单,你选吧。 他语气一顿,看着岳飞的面色彻底变了,方才施施然的高举圣旨,也不打开,悠悠说道:“鹏举老弟,如今宋金两国议和,永为兄弟之邦,实在不宜大动兵戈…… 还有,连年征战,国力疲惫,民不潦生,你又何苦要坚持北进呢?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安享太平不好吗?就算让你打破朱仙镇,攻进东京,那又如何?金国元气未伤,随时卷土重来,可我大宋已经打不起了……” 说到这里,宋回语重心长的叹了一口气,“依我看,还不如见好就收,以战促和,老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日酬功,入主枢密,封妻荫子,岂不开怀? 皇上还需要你的继续辅佑,可千万不要自误,也不要害了手下将领,若是全都被打为叛逆,你又对得起谁?” 这老儿不愧是文官,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高高的大帽子压下来,入情入理…… 岳飞想要争辩两句,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张南清楚的见着,岳飞的雄壮身躯颤抖着,心中怒意沸腾,如同火烧。 整张脸都变得胀红。 他四顾茫然,见着无数人躲闪目光,身形不由自主的就佝偻了几分,终于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嘶声道:“飞,接旨。” 接下卷轴,岳飞眼中含泪,仰天悲叹:“所得诸郡,一旦皆休!社稷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 “元帅……” 叮叮当当的大片兵器跌落地面,数万人齐齐哀泣。 “不能撤军啊。” 更远处,无数百姓哭喊着,挤挤攘攘的想要挤到前面,却又不敢。 听到远远近近一片哭声,岳飞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双手掩面,转身喝道:“众将听令,撤军,返朝!” 不管是松了一口气的王贵张宪牛皋等人,还是眼睛赤红,满脸不甘的梁兴赵荣等人,此时全都沉默无言。 还能怎样呢? 此时此刻,只觉无数绳索束缚在身,让人不得自由。 大好局势,就此一朝断送。 朗朗乾坤,真是朗朗乾坤。 …… “且慢!” 正在十余万军将百姓凄凄惨惨戚戚,无奈接受现实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一声沉喝。 喝声有如炸雷,震得四野空气嗡嗡做响。 把所有声浪都压了下去。 岳飞脚步一顿,迟疑转身,就见众将堆里出来一人,银甲金枪,大红披风随风烈烈,身上血焰腾起三尺,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杨将军,你有何话说?” “元帅,还请收回成命,这旨接不得啊。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时形势大好,正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张南双眉斜挑,语气铿锵,目中精光四溢:“个人生死荣辱,比起汉室江山,孰轻孰重,请元帅三思。” 虽然明知岳飞终于还是不敢对抗皇权,终于还是把大好局势一朝断送。 张南还是忍不住再劝上一劝。 即算是不为自己的收获,为了这个世界无数汉人百姓,也得多多争取。 这支大军,终究还是岳飞一手带起来的,他如果继续北征,会少去很多波折,也少伤一些元气,少死许多人。 凭借着他的威望,把金兵赶出中原,重复河山的日子,也会更快一些。 “君命难违,你退下吧,此事休要再提。” 岳飞满脸无奈,语气却很坚决。 接旨之前,还能求一求情,也只是心中最后的不甘,但他从来没想过违旨不遵。 对背后刻字的男人来说,忠君的思想已经刻到了骨子里。 就算明知此行回去就要身死,估计,也会坦然受戮,不敢反抗的。 张南愣愣的看着岳飞,终于还是失望了,他明白了,为何岳飞明明有这种深厚修为,无双武力,却在风波亭被人轻轻松松害死,而他一手打造的岳家军,也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然后,就此消弥无影。 实在是,这人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子“忠诚。” 张南目光渐渐转冷,没有一丝温度,不但没有退下,反而语音高亢:“元帅糊涂啊!” 他踏前两步,提枪在手。 冷声道:“奸臣当道,君王昏馈,乱命岂能听从……元帅,你明知此举不妥,仍然如此作为,可把这万里河山,数百万生民放在心里?” 张南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越加激昂悲愤:“此时退兵回朝,倒是成全了你岳飞忠君之名,但是,报国呢,国在哪里?在金狗蛮夷的铁蹄下哀号呢…… 数十万黎庶,就因为你这一腔私心,就此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你也忍心?” 一字一句,声声责问,渐渐形成排山倒海之势。 伴随着四周隐隐约约的哭声,更是动人心魄。 一声炸雷,电光闪烁,狂风呼啸四起。 这一刻,天地都在应和。 305 图穷匕现 “妖言惑众,杨再兴,你敢当众诋毁圣上,找死!” 王承宗勃然大怒,尖声呵斥,伸手一挥,身后散落站着的六名内侍突然间就动了。 就象狂风中被卷起的枫叶,六人打着旋子,腾地飘起…… 落地两个起伏,手中寒光乍现,带出重重虚影,已是结成六棱雪花阵,把张南围在中间。 锋锐刺骨。 静寂无声。 这时候,所有人才看得清楚,那六个内侍先前空无一物的手中,此时全都拿着一柄黑柄细剑,剑身在金色阳光之下并不反光,隐隐透着暗沉沉的晕红,远远看着,一股血腥味直冲脑海。 这些人动辄结阵,眼神漠然,出手之时没有一点声音。 神情冷厉阴沉,很明显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杀人抄家也惯了,出手之时并没有任何感情波动,这是宫中培养出来的高手。 每一个都堪比三阶三流的江湖好手,其功法诡异阴谲之处,甚至让人在大白天都感觉阴森森的。 喉咙,胸口,小腹,尾椎、腰肾,后脑,全在六柄细长刺剑的攻击范围之中,又阴又毒。 张南静静的看着岳飞,听到王承宗大太监的喝斥,并没有转头看上一眼,似乎并不在乎他怎么想怎么做。 六人如鬼魅一般的扑到之时,他似乎也并没有反应过来。 在四周远远近近的细微惊呼之中,他手中金枪突然跳了起来,绕身半旋,呜呜作响,枪头朝上,重重往地面一顿…… 轰…… 地面摇晃起来。 空气中荡起层层波纹,涟漪散向四面八方…… 冲过来的六人六剑,全都身形一停,似乎不是站在平整的大地之上,而是站在万顷碧波之中。 整个人东倒西歪,似乎要被大浪卷入海底,又象是要被卷起半空。 利剑刺出之时,先前的狠辣和嗜血,此时全都已是笑话。 六剑刺落之时,力散剑斜,甚至已经看不准,落下之时,就连张南的一片衣衫都没有挨到。 几人心里大惊,一声尖厉快退的响声刚刚听在耳里,还没来得及往后飞纵,喉咙就是一凉。 噗噗噗…… 闷响声连成一片,有喷泉呲呲冒起,带着腥红。 六人吭都不吭一声,仆倒在地,散成一个雪花形状……地面血液涸出,很快就好大一滩。 王承宗身形前突,掠风而起,刚刚扑到一半,又无形无影般的退了回去。 他的面色铁青,怨毒的眼神多了几丝闪烁。 “杨再兴,你竟敢辣手杀害朝廷使者,要造反吗?” 他转头看向岳飞,声色俱厉,“都说岳元帅军法森严,令出如山,没想到还有人不听指挥,这就是岳家军的态度?可想清了后果?” 大太监倒是清楚得很,既然对方敢肆无忌惮的杀人反抗,那么就不会在乎自己钦差的权威,真的硬扛起来,自己就算是能杀得对手,却也难免面上无光。 更何况,从心里面透出来的寒冷,让他明白,对面这位以前名声并不响亮,近来才光芒乍射的将军,其实并不那么好惹,自己还不一定打得过他。 修为到了先天之上,精神自生灵应,气机相牵之下,多少能感应到许多东西。 比如,胜败,生死。 就如此时,王承宗觉得自己再一意孤行单独出手,很可能会出现不测后果。 ‘不愧是宫廷里出来的,权术用得不错。什么欺软怕硬,狐假虎威,借势压人,都是顺手拈来,毫不勉强。’ 张南嘴角微弯,笑容依旧淡然温和。 他顺手挽了个枪花,枪尖斜指地面,血水淅淅沥沥滴落。 目光终于转向王承宗,拱手行了个礼。 “这位公公,你怕是脑子不太好使,造反的大帽子,杨某可承受不起。不过,北伐金狗,迎回二圣的事情,却是做定了。眼见得河山恢复在望,东京一鼓即下,这个时候,谁下旨都是没用。” “你……你!” 王承宗气得差点吐血。 他所依仗的本来就是皇权。 所有人都敬畏万分,不敢丁点违抗的圣意,在对方眼里竟然狗屁一般,这还怎么谈? 除了煽动众将,或者压迫岳飞,其他的再也没用。 这时候,就难办了。 幸好, 幸好对方并不是主将,只是岳家军麾下的一员偏将,并没有多么大的威望和权力,并不能指挥全军。 也幸好,岳飞已经接旨撤军。 如他所料的,岳飞脸上挂不住了。突然沉声开口,“杨再兴,还不退下自领责罚?我意以决,休要多言。” 安抚使宋回适时在一旁冷哼一声,眼中怒意深藏,“桀骜不驯……” 这时哪轮到一个将领出头,还敢大打出手,出手杀人,真真是岂有此理。 等到自己掌握军队,这种人坚决不能容。 他已经提前把自己代入了主帅,把这支大军看成是自己的,最是不能容忍有人挑衅权威。 对于安抚使宋回的话,张南听之不闻,只是定定的看了看岳飞,发现对方是认真的,并不是假言呵斥…… 他终于彻底失望了。 “岳元帅,我请你听一个故事。” 张南挥了挥手,旁边军阵里就有一人走了出来,揭开头上笠帽…… 秀发如云,凤冠轻轻摇曳,珠光闪闪。 眉心一点红痣嫣红如血,肌肤细嫩,眼神中却隐隐透着沧桑。 她身上一袭宫装长裙在风中飘摇,更显得腰如弱柳,肩如刀削,透着一股子难言贵气。 “这是,好像是皇家凤仪。” “她身上穿戴是公主装束,不会真的是哪位公主吧,怎以可能进了军营?” “没听说过当今官家还有女儿啊。” “假的吧,身为公主怎么会亲临前线,又悄悄隐在阵中?” “皇家公主谁敢冒充,那可是杀头抄家灭族的罪名。再说,还有元帅,有钦差在场看着,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事实上,明眼人还是很多的。 方芸一走出来,只是一个亮相,四周就响起一大片窃窃私语的声音。 只觉今日大戏连台,让人脑子都差点转不过来。 心里失落又期待,再到疑惑又兴奋。 总感觉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即将发生。 306 以情动人 方芸刚刚出场,走到近前,四周将士百姓,全都心里猜测,议论出声。 他们倒不是奇怪军中怎么会出现女子。 岳家军有些义士来自四面八方,拖儿戴女的,女人其实不少。 杀敌不分年龄,也不分性别,岳银瓶麾下就有着许多女兵。 忠义军中、绿林军中也同样有着不少,甚至,百姓后勤军中也有一些大娘大婶。 所有人只是疑惑着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公主打扮的少女,而且,看这模样和气度,隐隐有些“眼熟”,不对,是耳熟。 眉间一粒血痣,似乎在哪里听过。 “神佑公主。” “莫非是神佑公主,不是说她被金兵掳去了吗?十余年没有回来。” “据小道消息称,金兵那边有意把公主送回朝堂,做为和谈的条件,还真有可能是神佑公主。” 前段时间沸沸腾腾的和谈事件,此时终于发酵起来。 消息灵通之士,看着眼前的公主,再联系一些消息,脑子里自然而然的补充了许多故事。 岳飞神色迟疑,想了想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看着,等待张南,看他想说什么。 安抚使宋回眼珠瞪得老大,嘴唇嚅嚅,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 大太监王承宗,老脸抽搐着,如同见鬼一般,又是懊恼,又是不安。 他明显察觉到,接下来肯定会出现自己不想看到的局面。 原则上,他比任何人都害怕,此时出现的是皇家之人。 太监的权力本来就来自皇权,离开了皇室,什么都不是。 说白了,王承宗既然身为宦官,无论他的权力多大,终究只是皇室的奴婢,见到皇室中人先天上就矮上一头,在场也数他心里最是为难。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方芸出来之后,眼神哀伤,如玉雕成的面上,在阳光照耀下,如同死物珍宝一般,没有一点儿生气,让人打心眼里就生出疼惜,难过来。 她一开口就是前朝后蜀被灭之时花蕊夫人的绝唱,竟然十分应景。 张南也不由为方芸的“演技”暗暗喝彩。 不愧为主世界破案如麻的“辣手神探”,能文能武,连演戏也会。 此时情与景融,意合神伤,开口就抓住人心,让人侧目。 即算是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普通军士,也能从中听出浓浓的悲哀和不忿,听懂其中意味。 诗句太直白露骨了。 这是被骂了,骂他们这些将士们全都是没有卵蛋的货色。 金兵打来了,不思报国杀敌,反而整天想着求和投降,全无脊梁,真是令人不齿。 岳飞和宋回两人,说起来是在场文学造诣最深的,一听这句诗,更是整张脸都红得发黑了。 他们多多少少还讲究一些风骨,被一个女人这样骂,的确是十人难堪,就算这人是公主也一样。 方芸的说话没停,刚刚的诗句只不过是开场白,她语意轻柔、悲凉,声音偏偏还不小,如同杜鹃啼血,直入人心。 “当日皇祖父赏赐玉佩之时,我朝千里沃野,富有四海,君臣同心,万民安乐! 靖康元年,我才四岁,那时每天都是快乐的,总以为这种美好日子能天长地久……一朝天地翻覆,大难临头,当然不能接受……万余宗室嫔妃被凶蛮金兵挟持北迁,一路尸骨遍地,有如人间地狱。 三个妹妹年幼体弱,不堪风寒,被生生冻死在北迁路上,被扔到路旁零落成泥…… 后来,母妃不堪折辱,吐血身亡,而佛佑姐姐也不堪金人贵族逼迫,投井自尽……” 四周一片寂静,没人插话,间或能听到压抑低沉的抽泣声。 听别人的故事,伤自己的心。 尤其是方芸(其他人眼里的赵神佑)那种淡漠凄凉的语气,说着昔日往事,想着当初的四岁小姑娘,从地狱里一点点的爬出,想着那些金枝玉叶,就此凋零成泥…… 天空阴沉沉的,风意喧嚣,似乎要下雨。 可比不过人心中的大雨。 方芸面容微微扭曲着,似乎是想起了记忆中一些不堪的往事。 她用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奔涌的情绪,继续又道:“皇祖父冻饿而亡后,被金兵焚烧尸身熬成灯油,并打烂残骸,埋在沼泥之中。” “皇伯父如今还是苦囚之身,再看不到一点光明,开始的时候他还抱有希望,写了几封血书,托忠义之士带往南方,想着有朝一日能回返故土,不再受到折磨。到了后来,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就渐渐的死心了,被金人贵族欺压凌迫,只是唯唯喏喏,如同马牛……” 说到这里,方芸再也不能保持平静,两行珠泪滚滚而下,她仰头高呼,“往北千里,全是我大宋子民累累白骨,是金人贵族的血腥牧场。如此屈辱,如此仇恨,你们能放下吗?” “不能。” 轰的一声,无数人齐声高吼,声嘶力竭。 宋回和王承宗在旁看着,面色立即变了。 可是,这时群情激昂,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 人心向来是最古怪的东西,可以柔肠千转,也可以壮怀激烈。 凡是身处高位的人,就算是最傻的,也能知道,最好不要跟所有人都对着干,只有避其锋锐,击其暮归,才是正确的做法。 也就是说,等到所有人被煽动起来的情绪落下之后,再来谈撤兵回朝的问题,其实跟以前也没有什么区别。 那就等一等,且自忍耐。 张南面色沉肃,心知现在火候其实还是有些不够。 在场将士百姓,只是赵神佑惨酷的“经历”激起悲悯之心和羞耻之心,并没有切肤之痛。 这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真的要他们对抗朝廷,还是远远不够…… 当然,这也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点了一把火。 不妨再浇一点油。 他右手高举,高声喝道:“神佑公主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她逃出金营,刚好遇上选锋营,脱出生天,但是……” 话音一转,张南声音转厉:“还有千千万万的大宋百姓,在金人的铁蹄之下苦苦挣扎,处于黑暗之中,他们呢,我们能坐视不理吗?” “不能!” 四周的声浪愈发大了些。 张南还没停歇,继续捅着刀子,捅到所有人的心窝深处。 “你们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夺回来的土地,全部让给金人,让父母妻儿再次回到金人刀锋之下日夜哀号?甚至盼不到朝廷的一兵一卒救援。你们能够眼睁睁的看着,祖祖辈辈都与金人为奴吗?” “不能!” 萧然痛心疾首,遥指苍天,“皇上和奸臣宁愿做狗,也不愿挺起胸膛做人,把拿下的千里江山,就这么割让给金人,难道你们也愿意跟着一起做狗?” “不愿意。” 四周黑压压的一条条胳膊使劲伸着,一张张赤红的脸,眼里全是血丝。 张南发现了,忠义军、绿林好汉们,岳家军将近一半的人在那里怒吼着,当然还有些人低着脑袋,脸色纠结,想跟着喊,却也不敢。 尤其是那些本来身居高位的将领们,包括张宪王贵等人,脸上更是带着些许不满。 这些人见识更广,能更早的看出张南的意图所在。 心生寒意的同时,并没有被煽动情绪,并且,已是暗暗起了戒备之心。 307 出其不意 山崩海啸之音,如同海潮暴涨,一浪高过一浪。 张南狂呼:“杀金狗,夺回东京,今日正当其时,诸君可愿与我共同杀敌,杀……” “杀!” 千千万万的怒吼声响起。 先是忠义军,再是后面数万百姓,再是岳家亲军,再接着是朝廷所部兵马,也跟着被激起了热血。 一起嘶吼起来。 岳云纠结万分的看了自家父亲一眼,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他不知道说些什么。 因为,他身后的背嵬军也有一大半的人在扯着喉咙,红着眼睛,梗着脖子怒声高吼着。 这其实也是他想要做的呀。 军心可用。 张南心里暗暗想着。 如果一直保持这种气势,即算是岳飞回朝,带走大部分军队,其实也不是不能打赢金兵,完成恢复河山的壮举。 “大胆反贼,胆敢冒充公主,蛊惑人心……” 王承宗眼神冷厉,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所有一切根源,其实就是基于赵神佑的身份。 她是公主,天然就具备了号召力。 尤其是以身说法,把自己的悲惨遭遇一点点说将出来,再引起所有人感同身受之心。 如果承认场中的少女是真的公主,那么,此局无法可破…… 公主受辱,徵钦二圣的苦难,千万百姓的苦难,没人能淡然无视。 即算是再冷血的性子,听到这个消息,都很难忍受。 这一刻,有种情绪高于生命,高于生死。 但如果…… 不承认公主身份呢? 把这些事情斥责为假呢? 所有愤怒,悲哀那只是因为虚假的谎言,是不是就可以了? 在宫中多年的权争生涯,让王承宗明白,皇室和大义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如果没有神佑公主出现,单凭杨再兴一个普通将领,说破大天去,在场将士百姓也不敢跟随他行动的。 公主的存在,多多少少解除了许多人心里的障碍。 让他们明白,这不是造反。 而是大义,是正统。 相反,自己这位前来传旨撤兵,赞同和谈的钦差反而成了愚弄皇帝,自作主张的奸臣。 王承宗脑子转得快,行动力的确也很强……话音一落,身形就是一晃,化为虚虚淡淡的影子,一扑就到了方芸的身前,袖口裂开处,有着幽幽暗暗的光芒闪动着,那是一柄细剑。 无形无影,无声无息。 老太监一出手,比起行前六位内侍来,快了不知多少倍,也不知隐蔽了多少倍。 众人眼眉微眨,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见到一缕寒光,已经刺到了神佑公主的眉心所在。 尺长罡气刺爆空气,宛如幻影。 “不好!” “快退开。” 远处无数人身形动了,手舞兵器冲将出来。 更有许多人狂怒喝喊。 可是,全都来不及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位让自己内心柔软万分的少女即将惨遭不测。 “此路不通。” 悠扬剑鸣有如凤鸣歧山。 清越,高昂。 幽幽暗暗的细剑光影之中,突然,如大日初升,一缕晨曦闪现,白光耀目刺眼。 剑气,那是无双剑气。 不知何时,远远站在一旁,按剑静立的青袍高冠道士如同移形化影一般早就出现在柔弱少女身旁。 一剑刺出,剑芒煊赫。 他身上气势再也不加遮掩,如万丈山峰矗立,令人难进半步。 叮…… 轻微细碎的声响传入耳中,如同针刺一般,所有人都感觉脑袋一晕,眼前出现重重幻影。 青红两道影子一触即分。 一刹那间,两人不知交换了多少招,各自出了多少剑。 身前身后,剑气如霜,草叶泥土碎成粉屑,一大圈烟尘蓬的腾起半空。 方芸脸上神情不动,心里却是崩崩如同打鼓一般。 差一点。 差一点就被一剑刺死,她完全没有反应,甚至没有提起应对的心思…… 手指只是刚刚动了动,还没有摸到袖中短剑。 这个世界的武道的确是很高明。 好在,还有保镖(叶问天)在身边一直小心戒备着。 张南还真的靠谱。 他不但早就料到这种情况,并且,还准备了应对手段…… 方芸的背后已经出了细细密密的白毛汗,却终于放下心来。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给人感觉就像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贵气凌人,让人佩服万分。 剑圈波纹震荡着,余劲未消,叶问天退了两步,仍然护持在神佑公主的身前,面色淡然从容。 他长剑横在胸前,身形稳如山岳,左脸颊上,直到眉心眼角下方,有一道细细血口,已经渗出殷红鲜血来。 显然是先前两人互攻之时,密如急雨,生死一线,差点被老太监一剑斩破头颅。 而王承宗倒飞如鹊,借力飞退,肩头靠近脖颈处也中了一剑,血痕深深,也没讨到好处。 一个照面,两败俱伤。 众人倒抽一口气。 尤其是三千绿林豪杰,更是隐隐心惊。 叶问天的实力,没谁比他们更清楚。 那可是号称终南神剑,隐约有着天下第一剑的名头,一道先天剑气无坚不摧,剑技之巧妙已经可以触摸剑道至理,竟然在短暂交锋之中没有讨到丝毫好处。 从这也可以看得出来,太监总管王承恩,其实极为不凡。 至少,在出手的快捷上面,身法的诡异上面,甚至还胜过叶问天一筹。 眼见得神佑公主脱离危险,王承宗突袭无功,众人全都齐齐吁了一口长气,却没注意到大太监倒飞的身影却是越来越快,身形化做一道诡异的弧线,闪了闪就到了张南身后…… 寒光化影,轰隆隆声中,细剑斩爆空气,发出雷鸣震响,一剑挥落。 十分突然。 借力飞遁,明明是受伤退避之局,结果却于不可能之中生出生力来,出手比起攻袭赵神佑公主之时,还要快上三分。 看得出来,王承宗先前竟然还隐藏有一部分实力,并没有全力出手,现在才露出狰狞獠牙。 剑气吞吐三尺,暗暗幽幽,迅雷不及掩耳。 他竟然以自身受伤为掩饰,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然失败的当口,发动真正的攻击,目标直指张南。 出手深得出其不意精要。 这一下,就连岳飞都没有想到。 308 简单粗暴 张南闲闲悠悠站着,似乎没有丝毫准备,先前所有人的情绪被激起,也似乎与他毫无关系,只是在看戏而已。 剑锋啸哪着吻上他的左侧大动脉处,幽光先至,雷鸣再起…… 右手不知何时,已然悄然抬起,明明看起来极慢,任何一个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实质上却是极快。 比刺砍而来的细剑还要快上三分。 仿佛花在开,水在流,五指细结兰花,拇指中指轻轻按下,张南右手三指,已经静悄悄的捏住了森寒剑锋。 风停、 雷歇。 老太监王承宗前刺如狼奔的恍惚身影突然顿住。 由极快至静止,身上长袍被劲风打得啪啪做响。 他的脸色胀得通红,红得有些发紫。 只感觉手中剑如同刺入铜墙铁壁之中,进而镶钳在了里面,不但难以寸进,还拔不出来。 拧腕,振臂,扭腰,吸气,再次前冲…… 仍然不动。 他心头大骇,额头已然渗出豆大汗滴。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如此力量,这是什么反应力?” 危机扑面而来,心脏狂乱跳动着,王承宗双腿微微用力,气贯全身,正想弃剑后撤,耳中才听得一声轻笑。 “白费心机。” 此时只过了一息而已。 劲风如浪,只是吹起他的几根发丝。 旁边老和尚净元先是替张南捏了一把冷汗,先前大太监的袭击让他感觉心惊得很,自忖如果自己处于张南的那个位置,不说猝不及防,一时大意,就算是全神贯注,也是挡不下来的。 那一剑既毒且狠,偏偏快成幻影,等到自己看清楚,反应过来,已经被斩断了脖颈。 这种功力和诡异招式,让见多识广的少林高僧,也不由得暗自感叹。 朝廷不愧是天下最大的势力,隐藏得够深,即算是只占据江南小半壁山河,在无数资源,无穷人力的堆积之下,也能找到最好的功法,最天才的苗子来修练各种奇奇怪怪的武功。 出身内侍,先天不足的太监,都能练成这种高深诡异武功,在皇宫内院之中,也不知还藏着多少高手? 心头刚刚闪过一丝震惊,还没来得及发散扩大,他就半张着嘴,再也合不拢了,完全没有高僧的模样。 “那是,拈花指。” 张南悠悠闲闲一指捏住剑锋,如拈兰花,午夜闻香,姿势说不出的自然而然,有着不动如山偏又飘逸风流的禅意…… 似有意,似无意,不在此间,不在彼间,不在中间。 那银甲将军,这一刻,身影映入眼帘,恍恍惚惚中,就如佛祖说法,棒喝众生。 “好一式拈花指。” 欧阳英忍不住也大声喝出声来。 他与净元老和尚切磋交手不下七八回,对这门特别能装的佛门功法,那是熟悉到了骨子里。 虽然不知道运功手法,也不知道其内蕴核心,但一见之后,就战意全消,十成力量使不出七成来的感觉,却是怎么也忘不了。 “是了,当时杨将军说过,精神修持到一定地步,一法通百法明,自然而然能看清对手所有招式,并且模仿出其中神蕴和思想来,竟然说的不是假话。” 不但不是假话,而且还说得谦虚了,几可以称之为全盘复制,并且推陈出新,青出于蓝。 他认为,就算老和尚净元当面出手,也远远比不得这一式拈花指。 因为交流武学之时看过两次,然后就学到这种地步吗? 实在是可敬可怖。 那么,我的震山铁掌,是不是也给他学了去? 想到这里,欧阳英心里又是一惊。 转念失笑出声。 对方既然有这种本事,精神修持到令人恐惧的地步,天下又有什么招式,什么功法学不到,哪里看得上在江湖上也只是堪称一流的震山铁掌,事实上,对方随意出手,都不比铁掌功夫要弱。 想到这里,随之淡然,老头乐呵呵的看着大太监王承宗那双惨淡惊惧的眼睛。 ‘这阉人有难了。’ …… 王承宗只是停顿了一刹那,眼见得利剑出手,进也进不得,抽也抽不出来,无论侧搅还是横劈,或者竖斩,四面八方震荡用力全都没用。 他再也不抱侥幸,心脏一炸,如同着火一般,他的身体向后急退,象是被狂风吹起的落叶一般,斜斜飞起。 喀嚓…… 如捏兰花的三根如玉手指轻微交错,张南面上表情未变,玄色细剑已经被捏成两截。 他右手五指轻轻划了个弧,向前顺势一拂。 嗡…… 断裂的剑尖化做光影,以看也看不清的速度,须臾之间就追上了王承宗的身影,咻的一声,从他的左胸处穿过,带着几丝血光,射入茫茫空地之中,扑的一声就扎进土里,再也不见。 王承宗脸色茫然,身形刚刚倒跃腾起,眉间还没绽开喜意,就感觉心脏一痛。 还在半空,他半带惊讶,半带恐惧的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胸口竟然多出一个碗口般大小的深洞。 前后通透。 阳光从背后照来,穿过胸部,照在身前地面。 “皇上,老奴为您尽忠了……” 王承宗喊了一句,就已声嘶力竭,再也喊不下去了。 他脑袋发晕,大脑再也转之不动,意识迟缓消失,身体依照惯性,缓缓后飞,跌落地上,溅起丝丝尘土。 四周一片寂静。 “有这份心气,早干嘛去了,多杀几个金兵,都好过自相残杀,勾心斗角。” 张南轻轻摇头,就如拂去了衣衫上的灰尘般全不在意。 对自己人穷凶急恶,对外族人摇尾乞怜,这种人活着也不过是浪费粮食,杀一千个一万个,他都不会有什么恻隐之心。 只是遗憾着对方有些不禁打。 自从经过小山比武,交流各家所学之后,张南又有了一笔不小的收获,此时紫色光流源源不断,如同小溪一般的注入脑海不知名所在,从而能滋润肉身灵魂,各方面不断强大。 表现在外的就是思维运转更快,世事通明,能更好的观测领悟天地运行规律,把自己一身所学都统合总结。 比较前一世的修行,他此时方才发现,前世为了求快求速,锐意精进之下,其实还是藏着许多不足之处,境界是高了,根基却并不那么稳当。 有一种用力过猛,磕绊前行的感觉。 此时不再关注提升的问题,只是契合天地运行,自然万物之理,肉身一点点进化,精神一点点拔高,竟是如同水过山林,无声无息的就已奔行千里。 “也不知道老太监的武学是不是葵花宝典,就算不是,也是同一类型的武学,果然,太监用出来的功夫,比起正常人来,总是多了几分阴森迅捷,是因为身上少了一点东西的缘故吗?” 轻轻松松斩杀了王承宗,张南完全没有在意对方是朝廷钦差大臣的身份。 还有心思想着一些荒谬的东西。 “来人,请宋大人和岳元帅下去休息,各军整军备战。” “喏。” 肖长贵哄然应道。 他与赵石带人上前,眉眼之间全是喜意。 林安博在一边站着,如处云里雾里,眼睛瞪得滚圆,“这便夺军权了吗?好简单,好粗暴。” 309 本性难移 “你竟敢杀人?” 岳飞一直冷眼看着,心中一片空白,好悬才回过神来。 实在是太过震惊了,以他身经百千战如同钢铁一般的神经,都有些控制不住心中恐慌…… 这是什么回事。 还是在自己的岳家军中吗? 莫非,刚刚是在做梦。 等到看明白张南并不是在开着玩笑,也不是为了怂恿自己的这个主帅坚决抗金的时候,他不知为何,心里刷的腾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杨再兴,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杀害朝廷钦差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还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我可以网开一面,从宽发落。” 岳飞声色俱厉,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哈……哈哈!” 张南微微有些发愣的看着岳飞。 不愧是能把自己玩死的大佬,历史上就没有比他更屈辱,更悲哀的超级武将了。 他不是在战场上战死的,也不是在病塌上老死的,而是被自己人坑死的。 死了就死了吧,天下谁人能不死。 但他死了之后,即算是过了千百年,仍然没人给他说上一句公道话,没人指责他的仇人半句。 是秦桧那些奸臣吗? 张南觉得不是。 上不能保家卫国,下不能护持家宅。 想必,他的最后一点香火,也被朝廷所派兵马斩尽杀绝了吧。 史书上没有说起岳家,岳母,以及那些岳氏嫡系和族人的下场,似乎那些手著青史的人不屑提笔。 但想一想,这其中很有可能是为尊者讳,不愿意写那么一些鸡毛蒜皮的狗血之事来“污蔑”朝廷,“污蔑”皇帝。 岳家的老老小小,在别人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而已。 如此大功,如此结局,岂不可悲可叹。 ‘抗金的事业,你担负不起,那就由我来继承吧。’ 想到这里,张南一颗心就变得更是坚硬,再也没有先前的侥幸心理,也不对岳飞再抱半点希望。 “我就知道,说来说去,还是绕不过岳元帅你这一关,就算你先前已经领旨放下兵权了,也是一样……这样吧,我们不妨打个赌,就在这万军之中,比上一场。 若是你赢了,那就一切依你,杨某决无二话。若是元帅输了,那自然是依照前议,你交出兵权,好好的做个富家翁,就此不问国事,归隐林泉,如何?” 张南看了看不远处岳银瓶那纠结难过的神情,再看到四周将士情绪百转,左右为难的模样,他心里暗自叹息,突然说了这么一番话。 箭在弦上不能不发。 让又让不得,又不好真的当做敌人对待,那就只能折中处理了。 毕竟岳飞只是选择上愚蠢了一点,他的功绩,他的威信,是怎么也抹杀不了的。 他不是个坏人。 “大胆。” “狂妄无礼!” “杨再兴你怎敢对元帅动手?” 几位大将齐声喝骂,怒发冲冠。 刚才,张南与苏芸一唱一和,并且,还说了一个故事,说得底层军士将领,全都气愤真膺,嗷嗷大吼,叫着要杀金狗复河山。 如果换做平日,这种情况,自然是好事。 军心可用,士气高涨,此时借势挥军北上,战力凭空要增涨三分,胜算也大上三分。 但偏偏这种情况,却是杨再兴弄出来的,跟元帅没关系,也跟他们这些被元帅被朝廷看中的高层将领没有半点关系。 那些士卒情绪特别激昂,连他们这些将领也开始弹压不住。 竟然有失控的趋势。 被别人影响了啊。 这就尴尬了。 就像是我老婆生儿子了…… 但孩子的爸爸不是我。 于是,见到张南口出狂言,想要在军前夺权,把岳飞也赶下元帅的位子,张宪、王贵、牛皋、董承等人全都忍不住了。 倒不是全力维护元帅的威严,而是担心自己等人。 如果是平常时候,张南这么做法,简直就是笑话,就算是岳飞不再担任全军统率,也根本轮不到一个权力边缘的小小偏将啊。 即使以张南积功升迁之后,担任的选锋营统制一职,在岳家军中,从上排到下,他也得排到十名开外了。 这么一个将领,何德何能统御全军,担起抗金的职责? 他哪里来的资格? 无论怎么说也只是个笑话而已。 但今日此时,却不能以笑话视之。 所有将领和幕僚都能看得明白,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那个传说中出现的神佑公主。 她一个故事,就拉去了十万军心。 也让杨再兴统御全军有了足够的大义和名份支持。 如此,就不得不重视了。 一旦被对方得逞,自己这些人哪里还能讨得了好。 元帅的兵权都被下了,就算是不用脑子想,也能明白他们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将领,接下来到底是什么样的际遇。 尤其是张宪王贵等人,根本连想也没想过,要依附在张南的麾下做事,后果,他们根本就承担不起。 不说反叛朝廷的事情。 比如王贵,这么些年一直压着杨再兴,没有给他一点升迁机会,若说里面没有猫腻,没有成见,那是怎么也说不通的。 还有张宪,平日里就是岳家军元帅之下第一大将,位高而权重,一言九鼎,除了同村长大、亲若兄弟的岳飞,他又怎么可能随意屈居人下。 最重要的是,八年前,就是张宪亲自领着大军,把杨再兴围困擒拿。 还差点下令放箭把这位杨家将后人当场射死。 若不是岳飞胸怀广阔,怜惜人才难得,哪里还有后来的杨再兴,说起来,他们其实还有仇。 这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八年,对于手下败将,张宪仍然有着心理优势,不能世事变迁而改变。 他冷冷望着张南,厉声喝道:“杨再兴,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胆子敢独揽军权,敢号令全军造反……八年了,你骨子里仍然是一个贼寇啊,全无半点忠义,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310 骨断筋折 张南眼睛平静无波,等待着岳飞的应战。 他自觉得这种做法是最好的,是对元帅最负责任的选择。 反正已经决定撤兵回朝述职,已经心灰意冷,那么,是谁继续掌控军队,对岳飞来说,其实没有太多区别。 之所以,不愿交付给自己,一方面是不想交给对朝廷不恭,对皇帝不敬的桀骜之士。 另一方面,其实还是面子上挂不住。 安抚使宋回好歹也是跟自己同朝为官的顶尖大臣,他接手兵马还说得过去,可是,他杨再兴是什么鬼。 不就是自己麾下的一员猛将吗? 说得好听是猛将,说得难听就是自己的得力打手,如此而已。 什么时候轮到一介打手来当老大了? 尤其是对方还肆无忌惮的斩杀了朝廷钦差王承宗总管,这可是泼天大祸,试问在这种情况下,谁敢答应把兵权交给他。 信不信转过头,朝廷就会把自己这些人全都打成叛逆。 你说跟你岳飞没关系,是手下部将杨再兴自作主张? 鬼才信? 他目光如渊,盯着张南,也不应下赌局,有心想要强行下令,让众将士拿下这个犯悖叛逆之徒,嘴巴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明明白白的,一股大海狂澜般的气机死死压在自己心头,对方身上的血焰虽然已经收敛潜藏,内里那种刚猛霸道的气势,却是越升越高。 在岳飞的感应之中,天空此时布满黑沉沉乌云,无数狂雷默默酝酿着,形势一触即发。 君王一怒,伏尸百万。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杨再兴已经展现了自己的决心。 一言不合,很可能会出现自己怎么也不想看到的情形。 先前那种如神如魔般的武力,岳飞其实有一些没看得太明白。 真正放单面对,他觉得,能不能打赢,完全是五五之数。 自己有底牌,对方也不弱,输赢的确是看不分明。 如果下令众将动手,全军围攻,岳飞还是有着这个信心的,毕竟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岳家军,再怎么样,他还是能指挥得动。 但,话又说回来。 杨再兴会让他安然下令,自陷死地吗? 要是他真的撕破脸,彻底激怒对方,对方会不会立刻悍然动手? 让这员敢于单骑冲阵十万金兵铁骑的莽勇之将杀发了性子,挡得住还好,挡不住的话,前些天枪挑陆文龙,击杀韩常,摧枯拉朽般的攻破铁浮屠,让金兀术狼狈而逃的情景,也有可能再次出现在岳家军中。 那么,是战还是不战呢? 这一刻,岳飞脑子里转了千百个念头,从没有哪一刻,有如此为难。 杀机刻骨,战意如狂潮般涌来…… 岳飞权衡着利弊,都有些没听清手下亲信将领们的怒意和喝斥。 张南却是听清了。 他精神观照四方,对所有将领心中所想都大约有了一些理解。 有些人怒发欲狂,有些人嫉妒如火,有些人暗暗担心…… 更有些人暗自压下心事,想要背后捅刀。 张宪王贵等人,却是义正辞严。 真是好笑了。 张南嘴角弯起一点弧度,没有回头看向众位大将,只是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张宪,看来你们还是认不清形势啊,这世间说来说去,总是强者制定规矩,弱者只能认命……” “命”字刚刚出口,余音还在,张南身形就已幻成虚影。 所有人眼前都是一花,眼前就出现十余幻像,如水映波光,看不分明。 还没来得及转过念头,就发现,张南金甲红氅的身影,已经无声无息的到了张宪的面前,离着三尺不到,几乎面对面挨着。 竟是比起先前老太监王承宗的出手还要快上许多,诡异许多。 就像他本来就应该站在那里,本来就应该出掌攻击,没有一丝违和之处。 呜…… 在张宪骇然狂退的前一刻,一只白生生有若玉石般的手掌,已然轻飘飘的按到了他的胸前。 速度快如雷霆幻像,出手有若山崩海啸。 张宪眉毛狂跳,心里的愤怒和凛然,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他眼前一黑,耳膜嗡嗡狂鸣,如同身处万丈海底深处,再也看不清,听不明。 眼中心里,只看到一只手掌越来越大,直至遮天盖地。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张宪强行压制心头的惊惧狂怒,心灵平静如水,身在意先,手指一弹一拔,险之又险的长刀出鞘,如同一抹闪电般的横在胸前……气机流转全身,他手臂突然胀大,青筋高鼓,拧腰沉肩,就要发力斩出。 不管看不得清,挡不挡得住,反正,你打我一掌,我也要斩你一刀。 以命搏命而已。 十年战场生死,他在突如其来的攻击之中,做出了最好的应对。 自问对方就算如神如鬼,也不可能冒着被斩断手臂,斩断胸腹的危险,硬生生的顶着还要攻击,肯定要迂回再攻,这样,等到身边几个将领反应过来一起围攻,再有全军精锐动手,杨再兴一人之力,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想法自然是好的。 却没料到,他的刀锋还没斩出,力量刚刚贯通刀身,那只白玉般的手掌速度陡然加快。 原本是轻飘飘的按过来,如同过柳梢,转眼就变成狂雷天降,轰的一声重重压在自己的刀身之上。 那似乎并不是一只肉掌,而是一座巨山。 轰…… 刀身嚓的一声裂响,像是被铁碎打碎的琉璃一般,分崩离析,玉色手掌长驱直入,全无阻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按在他的胸前甲叶之上。 铁甲崩毁…… 张宪身体象是稻草一般的向后飞起,心口剧痛,嘴里狂喷鲜血,轰的一声,就摔飞了七八丈之远,重重跌落地面。 可怜他一刀都没斩出,就已被打得重伤倒地,动弹不得。 这可是岳营顶尖大将,在张南面前,就连小孩都不如…… 众将脸上一阵抽搐,还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应对。 就发现那员银甲红氅的将领根本就没停下手中动作,身形闪烁着,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宛如鬼魅一般在岳营众将身前身后闪动着。 紧接着王贵,牛皋、董承等人更是不堪,连张南怎么动手的都没有看清,已经挨了一掌,瘫倒在地。 一息之间,岳营六名顶尖大将全都毫无反抗能力的被击倒在地。 不是吐血重伤,就是骨断筋折动弹不得。 虽然不会危及生命,但没有一年半载的休养,是怎么也难再上战场的。 看得出来,张南其实已经手下留了点情份。 他只想掌控兵马,完成大事件的和平过渡,倒没想过血腥震压。 这些人虽然对自己不满,但终究还是宋室战将,这些年来血战沙场,多少也算是立下功劳,双方立场不同,谈不上是敌人。 但饶是如此,在场剩余没有受到攻击的将领,仍然是心头大惊,急急拉开距离,别说正面相对了,此时全都勾着脑袋,生怕眼神不善,把那位凶神恶煞招惹过来。 无端端的被打上一掌,生死不知,岂非自讨苦吃。 “住手。” 以岳飞的沉稳自恃,此时也被气得七窍生烟。 他怎么敢,他怎么下得了手,这全都是岳家军精锐悍将,没有倒在金兵阵前,竟然一股脑的全倒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虽然已经不认为杨再兴还是自己人,但再怎么说,也有同僚之情,他就能下如此狠手? 311 刀枪无眼 岳飞一身武力之强,自忖生平难逢敌手。 他内外同修,横练金身如钢似铁,内修真气大海无量,骨血内脏已经祭炼完全,早就达到先天无垢的地步,单纯以武力来论,实际上比上官英要强上许多,比起终南神剑叶问天都要强横一筹。 外炼超过上官英,内炼持平叶问天,战技和修为,体魄和内气,没有一处缺陷,这是全方位的强大。 也就是说,他强得很平均。 可以应对任何一种恶劣局势。 但从另一方面来讲,平衡其实就代表着各方面不是极为特殊。 就比如现在,他的内力和体魄其实并不比张南差上什么,但是,身形闪动着,总是追在张南后面吃风,想追都追不上,更别说拦挡攻击,救下手下将领了。 从张南突然出手攻击。 岳飞就跟着一起动手,每一次都只能跟在身后,明明近在咫尺,象是远在千里,两人一前一后,就象是两条平行线,再也不能交际。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南“行凶”,心痛得难以呼吸,偏偏无可奈何,只得喊道:“依你就是,杨将军,我就与你正面一战。” 他有种感觉,如果不肯一战,眼前这位突下重手,这些天好像变了一个人样的猛将,很可能会岳营亲信一网打尽,这叫人情何以堪。 张南身形飘忽,不像是杀伐攻击,反象是野地踏青赏花,他反手一拍,突破何元庆挥舞得泼水不入的暗金色双锤,嘭的一声击在他的胸前,打得对方吐血飞跌。脚下一踏,不知为何,就到了姚健的身前。 这位是岳飞娘家侄儿,也是背嵬军步军统领,平日里不但深得岳飞信重,更是杀得金兵尸横遍野,端的是一员悍猛之将。 可是,这员悍将,此时脸上全是茫然,手中混铁棍握在胸前,似扑似挡,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他只能瞪大双眼看着那只如玉手掌如鲤鱼跃波,挟着刀斧之势,轰然击到自己胸前。 干脆的,他双眼一闭。 不管了,反正挡不到,攻不了,只希望不要伤得太重。 不幸中的万幸。 最差结果,就是重伤。 多少可以保住一条性命。 比起死在金人手里自是要好上许多了。 等了一会,他却没感觉疼痛临身,睁眼一看,那只白玉般的手掌已经收了回去,对方也没有继续攻击,早就转身过去,背对自己了。 姚健如蒙大赦,额头面上全是汗珠,蹬蹬蹬连退数步,重重喘着大气。 他在右看了看,就见到四周众人全都怪异望来,倒是没有谁出声嘲讽。 好险。 这时,姚健才回过神来,想起刚刚最危急关头,似乎听到元帅说了什么。 似乎是答应赌约了。 他竟然应战了。 被逼得。 …… 张南所以停手,倒不是因为跟姚健有着什么深厚交情,事实上,这家伙以前也很看不起杨再兴。 两人武力相差其实不大,也有过切磋,身份却决不相同。 姚健身为元帅外甥,又掌控着岳家军最精锐兵马背嵬军步军,不说举足轻重,也是一员排得上号的大将,而杨再兴只是边缘小将,武力虽高,却是并不怎么招人待见。 可想而知,在军营之中,姚健对待杨再兴的态度是怎么样的了。 不说敌视,无视肯定是有的。 张南出手伤他,简直没有一丁点的心理压力。 停手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岳飞答应赌约了,不管对方答不答应,他反正要掌控全军,把那些不服的,反抗的刺头将领,全都干趴下,省得以后麻烦。 军令不能,是为将大忌。 以他的身份,想要全军听令,唯一的做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所有比他更有威望,更有身份的将领,全都没法领军。 当然,这种做法是不是合适,会不会有些太嚣张了。 他不会理会。 我就是这么嚣张的人。 否则的话,不管岳飞还当不当元帅,这支岳家军永远姓岳,不会姓杨。 他停手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姚健的做法,还有众将的眼神。 那是一种惊慌,敬畏、认命。 所有大大小小的将领和幕僚,全都眼神怯怯,失了战心。 这样也好。 看来是屈服了。 有大义名份在身,有武力压制,只要不想找死,还想着建功立业,有着一丝念想,就不会铤而走险。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有些时候,血溅五步,只是因为无路可走,有生路走谁又会专走绝路呢? 至于是不是心服口服。 这个张南表示不用担心。 威望只所以存在,是没有比较。 岳飞不是答应赌约了吗? 只要光明正大的赢下这一场。 无论再硬颈的岳家军将领,包括岳云在内,也不得不承认岳元帅本人亲口承诺的事情。 即算是心里再怎么不甘不愿。 也得安安心心听令行事。 这样,其实就已经足够了。 …… 既然答应军前比武。 那就没有再多生波折。 这一次,就连宋回也不敢扯着朝廷命令硬顶。 王承宗惨死当场,六名内侍也抛尸校场,剩下六名仿佛鹌鹑一般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现实告诉这位安抚使。 对面的将军,并不是什么讲理的性子。 跟他也别谈什么文贵武轻的屁话。 一言不合,就一枪捅死。 他完全不把朝廷当回事的。 这就叫书生遇上兵,有理讲不清。 暗里虽然腹诽着,宋回也只能表示自己乐见其成,笑容满脸的,完全没有先前的趾高气扬。 至于回去怎么添油加醋,诉说杨再兴的坏话,那又是另一回事…… 反正,张南觉得无所谓。 他早就把南朝宋室预设为“敌军”,扫平北面之后,总是要跟南方做过一场,这时不管是讨好,还是得罪,其实都没区别。 反正,在对方眼里已经是可以诛九族的反贼了啊,有本事,赵构老儿能把自己弄死到风波亭去,以为人人都像岳飞那么傻吗? 怕是想多了。 …… 在十余万军士百姓诡异的目光之中,岳飞和张南两人双双骑上战马,手握长枪,隔着十数丈遥遥对峙…… 岳银瓶双眼含泪,一溜小跑到了岳飞马前,哀泣道:“父亲,你已经被朝廷下令去职,如今已是白身,何苦还要阻拦再兴行事呢?不如就此罢手,让他带着我们这些人去打金狗、收复河山,这样不好吗?也是父亲您的毕生大愿啊。” “孽障,你怎么不去劝杨再兴,他如此胡作非为,胆大包天,已经惹下天大祸事。如此不忠不义之人,某羞于为伍……” 岳飞呸了一声,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心脏剧痛。 这个女儿养得。 简直没法说了。 当初见到她跟杨再兴苗头有点不对的时候,就应该把她的腿打折,不让乱跑。 岳银瓶被骂得面色惨白,摇摇晃晃的又跑到了张南的马前,眼泪珠子终于掉了下来,完全看不出英武女将的气度,象是一个无助的可怜弱女子:“再兴,你不要跟我父帅打好不好?刀枪无眼,伤到谁都不好。” 312 山崩海啸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银瓶,你还不明白吗?这一次十二道金牌召回元帅的举动,已经可以看得出来,朝廷下了极大决心,和谈的结果无可改变,与以往相比大不相同了。” 张南骑在马上,心里有些无奈,温言说道:“此战北征,金人损失惨重,金兀术恨元帅入骨,想想也能知道,和谈的条件,十有八九就会谋害于他,回京之后凶多吉少……我抢夺军权,打败元帅,逼其归隐,金人的报复目标再不放在他的身上,如此,还更安全一些。” 听起来是诡辩,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岳银瓶的脸色和缓了几分,再不是那般凄楚。 实际上,这段时间朝廷的风声,她也听到了,有时也会十分忧虑。 但不到黄河心不死。 与岳家军中所有将领一样,她其实也对宋室南朝抱有一些期望的,希望此次父亲被召回,也应该会象以往那般,只是走个过场,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复起,再次北伐金国。 这当然是自己欺骗自己…… 张南摇了摇头,一针见血道:“你可见过哪一次召回元帅,会把他的兵权也收回朝廷文臣的吗?并没让岳家军麾下将领代管……十二道金牌同一天发出,从这里也能看出皇上的焦切心情,生怕事情出了意外。或者说,怕元帅不接圣旨……疑忌之心昭然若揭,细思之下,令人心寒。 如今情况不一样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真如我所料,朝廷诸公与金人携手,和谈条件是元帅的一条命,清除和谈的后顾之忧,又会如何?” “这……” 岳银瓶悚然心惊。 “还有。”张南语气转柔,“不把你父亲打败,破了他的不败威名,咱们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有什么结果。” “什么?”岳银瓶正想着很可能会出现的可怕后果,突然听到这话,神情就是一怔,怀疑自己没有听清,脸颊却是悄悄的腾起一朵红云。 倒是忘了难过。 “我是说,等到打败了岳丈大人,再挥军北上,破了金兵,咱们就能光明正大的成亲了。”张南语气更温柔了,眼睛里全是笑意。 在他的记忆之中,岳银瓶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一腔心意全在杨再兴的身上,为了这事,也不知被岳飞训了多少次,罚了多少回,可她就是痴心不改。 只能说,缘份天注定。 虽然这已经是以前的事情,跟如今的张南没有太多关系,但是,占其躯体,承其因果。 总不能告诉岳银瓶,说自己并不是杨再兴吧。 那未免太残忍了。 反正,承担起这份情缘,对张南来说,也不是什么苦差事,反而觉得挺不错的。 与人无伤,与己有利,何乐而不为。 说起来,他的真的很欣赏喜欢这种敢爱敢恨,英武飒爽的女人……这个年代也没有后世那么多条条框框,完全不需要做出太多为难的选择。 当然,给岳银瓶承诺,是不是有着把岳家军全部顺理成章拿到手里的原因,张南表示决对没有,只不过,能够轻松一点,没人想要挑战难题。 首先,就要打破岳飞的不败神话。 听到张南半是调笑,半是认真的话,岳银瓶左右看看,只觉无地自容。 她的声音变得跟蚊子叫似的,“那你,不要伤了我父亲。”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也不要受伤……” “全都依你。” 张南哈哈大笑,策马前行,斜举长枪,身上血焰升腾,高声道:“请元帅赐教。” 岳飞面沉如铁,看不出心情如何,也提枪上马,策马徐行,身上气机如山如海。 …… 张南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野史还是真实,是平行世界,还是真实世界投影,反正,无论世界怎么演化,历史怎么荒谬,小处可改,大势不可改。 比如,宋室艰难,金国强盛。 比如,岳元帅被害死,南宋苟安。 种种桩桩都如历史洪流一般滚滚向前,是世界存在的根本,据张南推断,这也是本源力量所在。 上下五千年,文明发展,波澜壮阔……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如果没有外力存在,很可能再来千百次,都是同样的发展,同样的故事。 回头来看,每一个故事之中,都记载着,岳元帅文武双全,是天下有名的顶级武将。 他最大的标签是忠义,比忠义更传奇的其实是武艺。 百战百胜,不是吹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或许在金国一方,多数时间只是把岳飞当做一个帅才,一个居于后方指挥,谨慎而凌厉的名将。 但是,在张南心里,或者在以前的杨再兴眼里,这位,才是岳家军中最大的bug,是最难对付的人。 看着岳飞胯下马匹越来越快,手中丈八沥泉铁枪平举肩侧冲过来的时候,张南就发现,自己还是稍嫌低估了这位历史名将。 身上血焰腾起三尺有余,茫茫红光之中,可以看到岳飞皮肤有如玉质,毛孔闭合,举手投足之间,似乎与这片天空,这片大地联成一体。 他不是一个人在冲锋,身后好像有着千军万马,一枪刺出,有如大海扬波,无穷巨浪轰然压了过来。 张南可以肯定,岳飞的境界肯定已经达到了四阶先天后期,触摸到天地屏障,他或许并没有专门炼魂,不懂得精神力的运用。 但是,武力达到了如此境界之后,自然而然的能引动天地之间的元气,动辄龙象大力相随。 如果说,当初的陆文龙只是凭借着异术逞威,黑风之术诡异难测,杀得岳家军众位大将抬不起头来。 是以奇胜。 那么,岳飞的攻击,就是堂堂正正的山崩海啸之势攻击,是王道正道。 他不懂得异术,只是单纯的气与力合,力与意合,首先就给人一种不可阻挡的感觉。 岳飞力量奇强,出手之时,并没有太多花巧,枪走中宫,震荡混圆。 轰隆隆声中,前方出现一个水桶大小漩涡。 水桶中间,无数枪尖,密密麻麻出现,完全看不出,他在一瞬间,到底刺了多少枪?最后又是刺向哪里? 呜呜劲风呼啸着,劲气如锥如刺。 张南只感觉,自己从眉心到咽喉,再到胸腹之间,全在岳飞一枪笼罩范围之内,随着沥血铁枪刺到,身前空气变得无比稀薄,多出了一股吸力来。 他就算端坐马上,不动如山。 也免不了打心里有一种前方空虚,身形前倾,即将迎上枪刃的感觉。 313 夺魄连环枪 “好枪法。” 张南暗暗喝彩。 所以说,那些江湖武人,对付战场将领,生死拼杀总免不了处处落在下风。 真遇到了岳飞这种级别的武将,不但轻功内功很难派上用场,连以命搏命的本钱都没有。 一枪锁死前方虚空,气机牵引,左右躲避无能。 遇到这一枪,除了挡,就是以攻对攻。 当然,还可以比一比各自的伤害承受力。 但是,跟全身重甲,兵器长有丈八的武将来比伤害力和防御力,凭凭再一根筋的武林高手,也不会这么傻。 ‘知道我也学会了风雷异术,所以,不顾身份,抢先进攻,以堂堂正正山崩之势逼我硬拼,是打算凭借自己的武力境界,以力压人。’ 张南眼波一闪,看到枪势,立即就明白了岳飞打的是什么主意。 看来,那一日陆文龙的神风八击,给了他十分深刻的印象。 岳飞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着实是忌惮得很。 因为,异术从来就不讲理。 你认为不可能的,偏偏别人就能做到。 是让毕生修练的武人,十分难堪的一种本事。 这一次,或许是为了取胜,或许是为了尊严。 但更可能,是为了对朝廷,对皇帝的忠诚,岳飞决不想自己失败。 他甚至并不在乎面子上过不过得去。 四周看到他抢先进攻的将领,全都面色讶然。 完全没想到平日里威严大气,无所畏惧的元帅,面对手下将领的挑战,还要抢攻。 岳云和岳银瓶,站在一旁微微半张着嘴,差点认不出这个枪枪抢先的是自家父亲。 “你想多了,我根本就没想过用出风雷之术。” 张南嘴角微弯。 这时候用出道术来,是可以速胜,但有一得就有一失,对于广大将士百姓来说,这样做的好处其实并不大。 在他们心里,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可以是将军,可以是元帅,可以是皇帝……但最好不要是神仙,或者妖怪。 就算是用异术胜了岳飞,在旁人眼里也是胜之不武。 事后很可能会听到这种流言闲语。 “若非岳元帅不懂得妖术,杨再兴不可能赢得了他。” “你说杨将军是不是被妖怪附体了?” “说不定是神仙转世呢?” “就算他是神仙转世,不怕受伤。我们又不是,既不会仙术也不会妖术,怎么打得过金兵?上阵就是去送死吧。” 所以,一旦用出风雷之术打败岳飞,就是承认真实武力其实比不上对方,对麾下士气的提升远远没有用武力打败那么大。 这一点,张南早就想得明白了。 事实上,他也无需多做考虑。 处于同一境界之中,岳飞其实是最好的对手。 在自己刚刚把神意、内气、血罡炼为一体的同时,遇到如此对手,能更好的把所有力量融为一炉,感应到天地,为进一步修练直至天人合一,奠定基础。 枪刃及体同时,张南手中金枪代斜背,有如孔雀开屏一般,绽放出万道金芒。 一朵朵金色梅花环绕周身上下,连人带马护得严严实实。 当…… 无穷大力涌来,一浪接一浪,永无穷尽。 张南接一枪退一步,乌云踏雪马微带踉跄,气喘如牛。 眼看着,在海浪般翻滚的枪势之中,花开又花谢之中,他连退了十七八步。 若非人马一体,气贯周身,他胯下马匹,此时已经四蹄弯折,支撑不住了。 “这是闻名天下的夺魄连环枪吧,果然枪枪连环,其势无穷。” 张南发现,随着双枪交集,岳飞或刺或扫或劈或斩的枪招,越来越沉,气势越来越强,到了第十八枪的时候,攻击的力量已然达到八九千斤。 如同这些枪势会叠加一般,枪杆混圆笼罩人和马,震荡出足有水缸大小的圆弧,身前左右,全都封得死死的。 只是前进,前进。 无孔不入。 张南眼神越来越亮,虽然步步后退,却是神采飞扬。 在他记忆中,是见过这套枪法的。 不过,是以杨再兴的视角。 那时并没有如今这么深刻的体会。 如今的他,眼光自然不同。 这套枪术,其实并没有其他巧妙,就是力量和震荡。 枪走中路,取其力与速,逼得对手不能不挡。 然后,他的枪还比别人长,足足丈八,比起张南手中的丈二金枪长了三分之一。 一寸长一寸强,永远不是虚话。 尤其是在同级战斗中,他能攻击到对手,对方不能攻击到他。 不能不说占了许多便宜。 若只是枪长力大倒也罢了。 常人攻击之时,总要回气。 但是岳飞的这套枪术,却是连环借力法门。 每刺一枪,能回力三分,然后叠加在下一枪之上,等到枪势连环,形成燎原之势,就再也不可阻挡。 他炼体炼气同归先天,还能初步触摸到天地元气的所在,回气的速度也是快得惊人,直有生生不息之威。 这样一来,只要不在第一时间破了他的连环之势。 那就败局已定。 换做他的对手不是张南,而是旁人的话,此时恐怕早就认输了。 实在是,在这种情况下,任凭谁都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四周的军士将领,此时悄悄的就变了脸色。 先前被赵神佑公主,被张南激起的不忿与热血,在岳飞有如神助般的无双枪术之下,渐渐的就冷静了下来。 岳银瓶左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担心的喊出声来。 “如果他真的败了,事后不好下场……无论如何,我要护着他离开。” 这位女将眼睛一眨不眨,强行平息心头的悸动,眼角余光已经开始打量四周路线,考虑着,会有几人拦截自己,能不能杀出一条生路。 想来,岳家军这些军将,就算是想要捉拿自己两人,面对自己的时候,也不可能下狠手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才悄悄安定了少许。 见到岳银瓶的担忧神情,玄月道姑前行两步,与她并肩而立,轻声道:“师妹,你是关心则乱,难道没有看出来吗?杨将军还没有动真格的,他挡了这么多枪,你看过他主动出手攻击过吗?” “对啊。”岳银瓶眼睛一下就亮了。 她左右看看,就见到忠义军的将领,以及那些江湖高手,全都神情轻松,并没有太过担心。 心里隐隐就明白了一些什么。 不论其他,单论杨再兴的本事,这些日子展现出来如神如鬼般的神奇枪术,还有那奥妙无方的精神运用之法,自家父帅再怎么强大,怎么可能逼得他一枪都反攻不了。 事情很明显了,他没用全力,前面连挡十七八枪,步步后退,也许只是在观摩枪术。 就像前些日子跟人比武切磋一样。 边比武边学习。 学到的拈花指,比佛门高僧用出来还要好。 “如此重要的比武,他还有心学习……” 岳银瓶一时无语,脸色十分精彩。 玄月哑然失笑,揶揄道:“看样子,你还是很希望杨将军赢的。也太偏心了,真是有了情郎,忘了爹娘,” “哪有,师姐瞎说什么?我当然希望父帅得胜。” 314 有法必有破 旁边众人各怀心思。 岳飞枪势连环,中宫直进,越攻越猛,他一枪刺出,枪尖震荡雷鸣,突然沉声大喝:“杨再兴,你这杨家六合枪虽然不凡,但还不是我的对手。让我看看你的风雷枪法……否则,单凭这点本事,可夺不了军权,只能乖乖受罚。” “行,既然岳元帅想看我的真实本领,那就接我一枪看看。” 张南闻言就是一笑。 如果真的硬碰硬攻击防御,双方接招破招,比力量比速度。 说起来。 他还真的没把握赢得了岳飞。 论及修为境界来。 岳飞的实力,甚至还隐约在自己之上。 毕竟,对方早就练通筋骨血髓,逆返先天,枪法圆满,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弱点。 但若是单纯只是要胜过他,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想。 排除掉风雷道术,张南有的是手段应用。 肉身和灵魂,修性和修命,才是一个人所有实力的体现。 张南先前只是见招拆招,并没有特意运转自己的精神力量。 此时热身完毕,出招之时,精神观照四方,双眼若有若无的射出点点金光来。 声周飘零开谢的梅花陡然一敛,金枪一转,破空无声,身前就出现点点星光。 一点, 两点,三点……七点。 天空突然就变得幽幽暗暗,七点星芒越来越亮,所有人已是完全看不清。 枪尖隐没,运枪无声。 当! 清脆枪杆交集声音传出,并不刺耳。 岳飞气卷山河般的枪势,首次停了下来,长枪收在腰后,蓄力再发。 “来而不往非礼也。” 张南长笑一声,星点缭乱,拖出长长的光尾,一点华光,已经刺到岳飞胸前。 岳飞枪芒刚刚蓄势完毕,将攻未攻,只感觉手臂一软,气机脱节,枪尖晃了晃,向着身侧震开。 他心里一惊,枪势盘旋,策马绕行,回首反刺,反打如轮。 轰隆爆响声中。 又有一点星光无声刺到,抡圆落下的丈八沥泉铁枪就如被打中七寸的死蛇一般,变得死笨木讷,一枪落空,刺到身下泥土之中。 本来灌输在枪身枪刃之上将近万斤力道,却象是刺入到了茫茫虚空之中,并没有落实。 岳飞胸口气机一堵,憋闷得难以形容,差点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他血气贯注全身,哗哗大响,内气重新充盈,眼中精光灼灼,双臂一震,就要重新发力。 哧…… 眼前星光耀目,一点金光却已停在咽喉前面。 金风贬肌刺骨,森寒冰凉。 皮肤上面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层鸡皮,岳飞双手持枪的动作陡然顿住,问道:“这是什么枪法?” “封神枪!” 张南单手捉着金枪枪尾,枪平如线,收枪回来笑道:“元帅的枪法的确神奇,枪枪连环,借力打力,用正常方法,的确是很难抵挡。但有法必有破,如果被封住关键发力点,再快的速度,再强的力量也是无用。” 真实的原因,没这么简单。 他用强横精神力窥破岳飞枪法的发力点,对方一切都在他的眼里,看得清楚明白,甚至,比岳飞自己都明白每一枪的走势和着力点。 再用七针封神针法转换的枪术,进行弱点攻击。 枪枪拦截,基本上可以使得岳飞一枪都攻不出来。 宛如站在至高点,一方眼明心亮,一方犹如瞎子。 这样下来,谁赢谁输,根本就不用多说。 “有法必有破。” 这话说得轻松,岳飞却沉默了下来。 也明白了其中微妙。 好一会,他才释然:“我不如你,杨将军,今日岳家军全都托付你手,望你有朝一日直捣黄龙,恢复河山。” 这一刻,他好像老了十余岁,一直挺得笔直如同枪杆般的腰身,悄悄的佝偻了些许。 神情依旧淡然,从眉眼嘴角那细密的纹路,才能发现,他已经是个老人。 “那是自然。”张南含笑点头。 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好不容易来这一遭,怎么可能无功而返。 最大的逆转就是打败金国,再兴汉室。 在这个世界,或者说是再兴宋室,总之,中原大地怎能落入胡人之手? 真要达成这个目标,他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得到多少收获? 同时,也是弥补自己儿时的那种深刻遗憾。 他抬头望天,此时天空乌云散尽,阳光射落下来,四野风平。 遥望北方,那里战鼓隐隐,金兀术不知是在厉兵秣马,还是觉得大局已定,失了防备呢? 不用急,很快就知道了。 希望能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惊喜。 岳飞回头,深深的看了自己亲手打造的强军一眼,再看了看岳云和岳银瓶,一句话也没有交待,转身拔马离开。 “父亲。” 岳云和岳银瓶连忙追去,想要说些什么。 岳飞只是挥了挥手,却没停步,一骑踢踏,已是去得远了。 张南知道,这一次的岳元帅跟以往再也不同,他失去了理想,失去了心灵寄托,此去应该是真正的归老林泉。 从他的神态能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准备放下来了。 这样也好。 那些年,岳飞其实也有多次辞官不做,但每一次回到家乡,其实就是为了下一次起复做着准备。 他相信有那么一天,总会重新披挂齐全,北伐金国。 相信自己的目标终有一日会实现。 但这次不同。 从十二道金牌传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有些事情终归是走到头了。 朝廷根本就不想再打下去了。 或者说,那些人根本就不想赢。 他很迷茫,不知道别人究竟在想着什么。 只是想起那一年初夏,母亲在背后刻下的“精忠报国”几个字。 “或许,我一直做错了。” …… 岳飞走得爽快,没有留恋,也没有难过,似乎是经历过风雨,终于停歇下来的宁静与淡然。 四周将士沉默下来,他们隐隐能猜到这个结果,从公主和张南站出来的那一刻起。 不。 从十二道金牌传来的那一刻起。 众人全都面色复杂,有不舍难过,也有如释重负。 他们见证了一个神话的崛起,也见证了一个神话的落幕。 以后何去何从? 先前的热血还在激昂,心灵深处却很是迷茫。 能赢吗? “少将军,背嵬军仍然交由你统领,我希望见到一支如山巍峨,无坚不摧的强军。” 直到再见不到岳飞的背影,张南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岳云,慎重道。 这是岳飞离开前的嘱托,也是他的愿望,岳云心里虽然仍有着疙瘩,终究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 他看了看岳银瓶一眼,抱拳应诺:“请将军放心,云在一日,这支背嵬军每战争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好,此战无忧矣。” 张南大喜。 岳飞离去,岳云表态,这支军队才算真真正正的收入囊中,也少了内讧的损耗。 破金兵指日可待。 几人军前商议,很快就议定了进军的章程。 当下用岳云领北嵬军,岳银瓶仍然统领游奕军,梁兴赵荣领忠义军,其他将领各自不动。 只不过,那些炸刺的高层大将,张南却是挑选亲近将领替代,他们这些人让人看管着,没有随军前行。 随着岳飞离去,这批人也跟着失势,或者归隐,或者独自返回南方。 在北征岳家军中,再也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至于钦差安抚使李回,张南倒是没有为难他。 他并不在意,这家伙回去到底怎么饶舌?说自己好话也好,说坏话也罢,反正无所谓。 只要此战过去,金兵败亡,一切都不再重要。 整军备马,直指朱仙镇。 大战一触即发。 315 军前论策 相比岳飞还在军中之时,这一次的军前会议显得寒酸了许多。 这时候,也没人在意就是了。 大帐中稀稀拉拉几员大将,除了岳云、姚健、岳银瓶、梁兴赵荣等人,就是忠义军中提拔上来的一些偏将牙将在场。 这批新进将领大都是野路子出身,家人也全都死在了金兵手中,别的方面没有太多出色之处,有些人甚至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 但他们胜在一腔热血,并没有什么私心杂念。 只要让他们继续打金兵,征伐北地,叫他们去死都愿意。 所以,在张南拿下了原有的岳家军一大批高层将领之后,竟然没有引起多少波澜,情况就再次稳定了下来。 比他先前对事态的估计要好上许多。 张南坐在帅位之上,静静的看了看底下众将群情激昂情景,若有所思的目光扫过岳云。 这位便宜大舅子此时面上神情淡淡,既看不出什么愤慨之情,也看不出什么悲哀之意。 岳家军即将开始又立即平息下来的“内讧”风波,起主要作用的就是他了。 有岳云在,这支军队乱不了。 当然,之所以担心各种不受控制的情况发生,也只是因为刚刚开始“夺权”,很多事情还没理顺,也没有带着大军狠狠的胜上一场。 等着时日迁延,张南有信心把这支大军全部掌控在手中,其中包括岳云等反应不太激烈的原本将领在内,也同样如此。 “也许,他心里其实也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张南收回目光,大略猜测着岳云这么干脆利落的俯首就拜的原因。 岳飞接下圣旨,准备撤兵回朝,别的将领或许有些还在乐见其成,想早日回到南朝享受花花世界,打久了仗,总是不免厌倦,也总是会思念家乡。 没有谁,会愿意拒绝高官厚禄,衣锦还乡。 尤其是在朝廷已经下了圣旨的情况下,给了他们足够的放弃理由。 但岳云心里,绝对是不甘不愿的。 即使不谈多年期望,前功尽废的难过,只是心里隐隐约约的不安,就能让他升起十二分的警觉。 跟他父亲不一样的是,岳云对南宋朝廷,对那位皇帝其实并不是那么死心塌地。 岳飞幼小时候就得了忠君爱国教育,这些年来一直身体力行,渐渐的,就成为了天下忠义的象征。 他成就了岳家军,岳家军也成就了忠义无双的岳大将军,被高高捧起之后,再也无法回头,就算是心里想一想大逆不道的念头都会觉得愧疚难受。 以至于,就算是岳飞心里再有警觉,再怎么觉得不对,也会认为一切理所当然。 君命大于天。 他不敢违抗,也不想违抗,就算是身死族灭,也没有太多抵触心理,雷霆雨露都是天恩,没什么不可接受的。 岳云则不会如此,平日里在军中,他基本上就是一员领军作战的大将,除了少将军这个身份能给他带来不少光环之外,对朝廷的忠心,看起来与岳飞同出一辙,别无二致,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他会担忧前程,也会失落这些年来的努力尽皆白费。 当然,他其实更害怕的是,岳家军还有自己家人,都会被父亲这一次的决定带上不归路。 他并不相信朝廷诸公,午夜梦回时,甚至会害怕得满身冷汗。 所有的想法其实只是多想,没有什么用处。 身为父亲做下了决定,当儿子的又能怎么办呢? 当张南抗旨不尊,并且把父亲挤兑得下不来台,逼得他只能归隐的时候,岳云心里愤怒的同时,不知为何,竟然悄悄的长吁一口气,心思复杂得很。 “毕竟也不算外人了,尤其是妹妹……” 看着妹妹岳银瓶满脸兴奋,披甲备马,英武飒爽的身姿,岳云重重叹了口气,心里又软了几分。 “就这么着吧,反正朝廷也不愿打仗了,就此回去做个富家翁,也决非我所愿,被打成了叛逆又如何?无非是声名有损,对百姓,对天下,总归是有好处的。” “这次进军,都有什么想法,大家畅所欲言,都说说吧,你们也知道我的性子,决不会因言罪人。” 张南大马金刀坐在椅上,右手支着下巴,声音温和,略略有些放松的姿态,并没有让人小觑半分,反而,看到他的作派,众将心里都安定了一些。 似乎眼前并不是事关事死的血腥大战,而是一场秋猎。 开封城和朱仙镇,只是两个皮毛稍厚的猎物,不值一提。 账下众将还没开口,岳银瓶抢先站了出来,银铃般的轻笑响起:“兵贵神速,此战宜急不宜缓。依末将之见,不能再耽搁了,当点齐兵马,立刻进军为上。” “哦,怎么说?” 这其实是张南心里自己的想法,岳银瓶抢着说出来,也是表示全心支持的态度…… 她说了这句话之后,还不忘瞪了自家大哥一眼,微有些娇蛮。 如果换做他人,这种做法,肯定会惹人反感,但这是岳银瓶,就没所谓了。 众将憋着许多心事,这时候也全都微微勾着脑袋,好像并没有发现场中的古怪。 张南手掌大权之后,不管是虚掌还是实握,第一场军议,很重要。 能行之有效的商量出行军计划,并且取得胜利,就能坐实他的位子,从而上下一心,剑锋所指,莫不从命。 但如果把这场军议闹成了笑话,让别人口服而心不服,打起仗来自然是处处挚肘,也会让天下人看了笑话。 “夺了兵权,却打了败仗,果然是叛逆贼寇,真正上不得台面……” 事后很可能就会传出这等流言来。 因此,军前问策,重要的并不是计策本身,而是各将表态。 最好的进军方略,其实都已经装在诸将的脑子里,毕竟都是征战多年,打老了仗的将领,谁也不比谁傻。 “咳咳……” 岳云被自家老妹瞪得下不来台,哀叹一声走出列来,轻咳两声道:“末将也认同舍妹所言,此时宜急攻,不宜延误时机。” 既然决定认命,岳云终究是直接爽朗的性子,并不喜欢也不屑于去玩弄心计,只是按照自己的经验解释道:“朝廷议和,元帅必然会接旨,大军也会撤回朝中,或星散四镇……种种局势发展,自然不出朝堂诸公意料,金国也不会不知。 尤其是完颜宗弼,此人文韬武略,才具不凡,又是一手经办和谈之事,他也肯定能够知道岳家军会变成什么模样。” 话到这里,岳云顿了一顿,沉吟了小会儿,慎重又道:“所以,这时候的金兵应该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就算是大多数金人将领都没有得到和谈的消息,但是,完颜宗弼的态度,也终将影响到他们的防御措施……” 梁兴眼睛一亮,拊掌笑道:“少将军是说,这时候的朱仙镇并无防备,加急进军,能够出其不意?” 满帐将领都是点头。 细细想来,的确是如此。 心想不愧是岳飞亲炙多年,手把手教出来的将军,岳云的军事素养的确是很不错。尤其是对战场局势变化的敏感,仿佛象是天生一般,对敌我态势看得清清楚楚,洞若观火。 此时随意说上两句,令人不得不佩服。 “以往他一直藏锋露拙,也许只是不想抢了张宪王贵等大将的风头,不愿意让人认为岳家军,只是岳家的私军,以后并不会父业子承……” “而岳银瓶早就知道自家兄长的本事,此时逼得他出谋献策,一方面是让他展露本事,另一方面其实是借此表明态度,让所有人都明白,岳家军从上至下,已经彻底臣服……” 梁兴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看了主座上的张南,再看了看岳银瓶,心想的确是大势已定。 以往认为最大的隐患岳家子女,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解决了,只能说天意如此。 316 名将之姿 “既是如此,那就依此计而行,诸位,务必用最快的速度整军备马,骑兵先行。” 张南拍板认可,当即下令。 “喏!” 众将凛然听令。 与岳飞在时并无两样。 林安博微微动容,想说什么又把话吞入腹中,跟着众将鱼贯而出。 “弘文,可有话说,不妨直言,这一战至关重要,决对不容有失,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对林安博的异状,张南一直有着关注。 这位落第举人虽然看起来身份不高,对军事也没有太多了解,但是,他的大局观其实很是不错。 能在消息闭塞的情况下,早早的就分析出宋金大战的结局,其“先见之明”让张南这个外来者,也不得不道声佩服。 其人才具,对情报的规纳和总结方面也有着擅长。 因此,张南名不正言不顺的掌权之后,首先任命自家这位亲信幕僚为行军长史,参赞军务,分析情报。 当然,林安博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拾遗补缺,提一提建议,说一些自己的看法。 以古人的目光来看问题,尤其是古代有学问的人的眼光,张南一向是比较重视的。 看上去,这一战并没有太多失败的理由,但兼听则明,多听听林安博的意见,并没有什么坏处。 “倒不是担心失败。”林安博恭谨一礼。 此一时彼一时,也许是因为看到了曙光,他的礼数更重了几分,此时总算有了臣下面对君上的态度。 而不是象以前那般,只是西席和东家的关系。 所以说,无欲则刚,并不是一句虚话,文人跟武将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真正有所求,心态肯定就会不一样。 “属下只是担心金兀术再次走脱,若是让他逃回军国腹地,又会纠结兵马,再次南犯……金国兵马,宛如野草,随灭随灭,对主上的大业不利。” 没错。 想到金兀术其人,张南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这人怎么说呢?其实是一个人才,在金国的名声和武功,与南宋这边的岳飞差不多。 都是收获天下人望的大英雄大豪杰。 他刚开始跟随完颜阿骨打参加了灭辽之战,立下赫赫功勋。 更是随军入侵宋朝,一路摧枯拉朽,灭城破军,攻无不克。 到最后更是主持了和谈,占尽便宜,也吸干了宋室最后一滴鲜血,让金国越来越强…… 而宋室越来越虚弱,一直守在南方弹丸之地,再也不能发展,最终只能成为金蒙两国的一颗棋子,被随手利用,也被随手覆灭。 总的来说,宋室之亡,一大半要算亡在这家伙的手里。 而且,金兀术的命也很好,平生数百战,无论胜败,都没有真正伤筋动骨。 和谈之后,他功成身退,到了金都上京,被封为太师,独掌一国军政…… 最后老死了,寿终正寝,享得哀荣。 一生完满至极。 比起宋朝大英雄岳飞来看,此人的平生际遇是不是就象一个讽刺,也是宋朝百姓胸口一道血淋淋怎么也不能愈合的伤口。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张南遥望北面,点了点头,他知道怎么做了。 也彻底明白林安博的担忧所在。 金兵不足惧,但这个金兀术,却是大敌。 无论是以杨再兴想要报仇的执念,还是张南想要得到更大收获的期望。 金兀术不能不死。 他如果不死,金兵随时都会卷土重来,没完没了…… 每一座城池的攻克,每一寸土地的推进,都会艰难十倍。 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金国如今文恬武嬉…… 灭辽攻宋之后,连战连捷,金国从皇帝到大臣,再到大多数武将,早就躺在了功劳簿上开始花天酒地,除了金兀术一人,满朝上下,再无一个英雄。 而且,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宋室自然是再无余力,金国也到了强弩之末,在金国内部,也有了许多反战的风声。 只要得到许多好处,他们最大的希望也是不打仗。 这就是和谈的基础。 如果不出意料,此次和谈之后,南宋就会成为金国的输血基地,赵构也会成为儿皇帝,就这么忽忽过了二十年,直至元蒙入侵。 真正过了一两代,偌大的北地中原,宋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宋人了。 南宋也随手被灭。 所以,想从根子上改变这个悲惨的结局,破坏和谈是其一,打败金国是其二。 打败金国看起来难,其实也简单,那就是把金兀术杀掉。 正如金国想要把岳飞杀掉一样。 只要杀掉这种一力主战的“英雄人物”,事后肯定是一马平川,再无难度。 怎么杀金兀术呢? 如果是其他人,张南还找不到太好的办法。 要败金兵可以,要全歼实在是太难。 十万金兵败了,可以逃,也可以边打边退,在没有绝对的人力优势之下,想要把主帅也砍死,基本上是天荒夜谈。 人家打不过,还不会逃到后方吗? 在重重阻碍防御之下,宋兵又能打到哪里? 真的能把敌军主帅砍死,基本上也可以把国家都灭了。 当然,这只是理论层面上,很难做到。 如果是金兀术,则没有如此麻烦。 原因很简单,与其他的元帅级领兵大将不同的是,这家伙有一个缺点,一个致命的缺点。 每逢领军作战,这人都喜欢身临战阵。 他并没有一般统帅那样躲在后方指挥的习惯,总想在前线最危险处,亲眼看到战局变化,随着形势变化战术。 不得不说,这样的统帅指挥军队打起仗来,的确是极难对付。 就算是一时不查,也只是小败一场,并不会全军覆没。 也没谁能在强将悍卒的保护之下,威胁到主帅的生命。 但时移事易,在张南看来,以前是没有办法,现在却可以试一试。 …… 当张南调拔骑兵,一马当先冲在前方,杀穿朱仙镇外围稀薄防御的时候,也已经看到了金兀术。 从一开始,张南就没想过要带领大军,彻底诛灭金兵大阵。 再怎么措手不及,想要打穿营寨,总要花费不少时间。 就这么点时间,如果是别的平庸将领,也许会军心大乱,就此崩溃。 但金兀术不一样,他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整军备马,组成战阵,虽然开始吃了大亏,损失了不少兵马。 但还是步步后退,虽败不乱,层层设防。 岳家军所部骑兵的推进速度并不算快。 这一战,正常情况下肯定能取得胜利,多半也会跟以前每一次胜利一样,金兀术带着亲军精锐,向后撤退……再躲过追杀,再整军备战,死而不僵。 所以,张南这次就改变了宋军的战略战术,不管其余,只是以点破面,死死盯着金兀术的动向。 就如刚开始附身在小商河之中的杨再兴一样,不管部下如何,也不管金兵如何反应,更不去理会自己会不会掉入金兵设下的陷阱之中,只是劈波斩浪,朝前突进。 一杆金枪风雷大作,前方寨门崩裂飞溅,拒马高高腾起,被他一枪挑开。 凡是挡在前面的,无论轻甲,重甲骑兵,还是长矛方阵,利斧狼牙战阵,在他的枪下,全都被杀得裂开一条通道来。 血路所指,就是金兀术的帅旗所在。 那个一身金甲,手提螭尾凤头金雀斧,胯下四蹄点血赤碳火龙驹的威猛身影格外显眼。 “撤,结苍狼圆光,陷阵。” 金兀术冷冷看了一马当先,宛如神人般冲阵杀敌的张南,眉毛狂跳了两下,声音仍旧冷静雄浑。 帅旗所指,他身边的重甲方阵动了。 如同蚂蚁一般的黑色洪流,依照特定规律轮转不休,一个个送到张南的枪下。 惊涛拍岸,再无穷尽。 从上空看去,金兵八万余士卒,以重甲牵头,如百川归海,汇聚到一点,直面张南这点最锋锐的锥尖。 而金兀术本人,却是骑着火龙驹不慌不忙的后退,看看就到了阵型的后半部,越来越远。 “果然是名将之姿,名不虚传。” 张南感觉到身前敌人如潮水拍来,杀不胜杀的时候,心中越发平静如冰……眼眸透出淡淡金光,看向那团跳跃的火焰。 他收枪在马侧,腰身一扭,已是人立马上。 无视身前身后扑上来的数件兵器,他手成幻影,从身后抽出一柄等人高大弓出来。 弓身雕龙绘凤,箭已上弦。 箭锋隐隐泛着蒙蒙白光。 317 兵败如山倒 张南其实并不怎么懂得兵法,即便是闲暇时分看过一些兵书,也只是纸上谈兵,少了实际的操作经验。 原身杨再兴的记忆之中倒是有的,也谈不上太高深,张南理解起来,更是隔了一层。 所以,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才来做,就一直是张南奉行的理念。 出兵之前,先行定下策略,幕僚拾遗补缺,大将各自指挥,他只需要掌握全局就行了。 当岳云和梁兴等人没有异议之后,张南甚至都不需要考虑太多东西,他只需要用出自己最拿手的本事就可以,那就是踏马冲阵。 在这个年代,勇武还是身为大将最最重要的指标之一,冲锋在前,并不会让人小看,只要能克敌至胜,反而更让人佩服,更能让士气提升。 尤其是斩将夺旗,扭转战局的时候。 挽弓当挽强,擒贼先擒王,永远是速胜的不二法门。 所以,张南一心一意盯上了金兀术,再不顾及其余。 他手中雕弓拉开如同满月,精神力量和内气附着箭矢之上,淡淡金眸望向远处,能看清金军主帅的每一次身形起伏,随着火红马匹身上肌肉波浪般的涌动着,他甚至能看清金兀术脖颈处汗毛微微乍起如针。 弓弦“嗡”的一声狂震。 长箭有如流光。 轰隆隆啸叫着直扑向前。 空气被震起波纹通道,刹那间就穿过数百步距离,一头扎进了金兀术的背部金甲之中。 如穿腐土…… 箭锋炸开一个碗口大窟窿,仍不停歇,再度前行三十余步,贯穿两员护在前方的着甲亲兵,终于力尽,扎进茫茫黑土之中。 金兀术好不容易抢得先机,见着大势不妙,就想脱身离开。 他暗自庆幸的同时,心里倒是没有什么慌乱,只是有些纳闷,心想好好的和谈,本来就已经成功了,不知为何,宋兵又开始攻打。 完全是大出意料。 怒火如沸直冲胸臆,他强行压制了下来,发誓等回去这后,立即调派全国大军,不计一切代价,都要报复。 这次亏大了。 听到身上传来连片惨叫,金兀术心里滴血。 正在暗暗发狠的时候,耳中就听到一声震人心魄的雷鸣,胸口处剧痛传来,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前倾,力量如退潮一般的消失。 他愕然回头,余光就见到,自己从背部到胸前已出现一个老大的洞口,鲜血哗哗的洒落,脑袋也开始眩晕起来。 他费力遥遥望去,就见到远远一处高大黑马之上,有人高立马上,身着银甲,手挽巨弓,冷冷望来,眼中全是说不出的讥诮与淡然。 “我怎么会死在这里?” 巨大的不甘刚刚在脑海中升起,他眼前就是一黑,倒栽下马…… 火龙驹冲前十余步,人立而起,转头回来,围着金兀术一动不动的身体打着转,咴咴叫着,其声也哀。 战马有灵,这时候显然也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死了。 “金兀术已死,降者不杀。” 岳云跟在张南的身后,卫护侧翼。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连敌人也找不到了。 随着张南的冲锋陷阵,前面就会出现一个真空地带,到处是残肢断臂,狼籍满地。 他手中双银锤只是敲死了三个命大漏掉的小兵,心里震惊万分的同时,还有余暇看着张南到底想做什么,为何只是闷头不顾一切抛掉后方大队骑兵向前。 然后,他就见到张南腾身站在马上,弓弦震耳的同时,就见到了前方金兀术象是中箭的小鸟一般,一声不吭的就栽倒。 他想象过无数场景,梦中也曾设想过怎么打败金兵,怎么杀死金兀术。 但当这家伙如此轻易就倒在战阵之上时,岳云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一种破灭的虚幻感,自己这些人朝思暮想的事情,突如其来的就出现在眼前。 狂喜从胸膛中炸开,岳云俊脸胀得血红,陡然大喝出声。 他狂摧战马,高举双银锤,紧紧跟着身前那仍不停留的银甲金枪身影,一路前冲。 身后数万兵马,轰的一声,喊声震天。 “金兀术已死,降者不杀。” 先是小股精锐铁骑,再就是身上隔着数百丈处的大匹骑兵,再到千丈远的步军方阵。 宋军气势如潮,金兵则是气沮神丧,再无战心。 有些人跑着跑着,仓惶失措中就把兵器丢了,把头盔扔了,跑得象无头苍蝇一般。 兵败如山倒。 这时候才是真正的兵败如山倒。 再不是先前那般有意识的且战且退,保留有生力量。 随后,一支主力疯狂逃窜向开封方向,另一支主力却是并不转向,直直向北,看样子,这个方向的大将头脑清醒得很,知道在宋室腹地,已经没有了容身之地,只想逃生,逃到术北去。 “兵分三路,岳云,梁兴,随我攻打开封……” 追击败兵的时候,自然没有那么多讲究,唯有得一个快字就好。 张南压着马速,带着岳云、梁兴等主力直奔开封。 背嵬军、游奕军、踏白军、选锋军、胜捷军、破敌军和忠义社众人各自挑选精锐跟上,其余人收拢战场溃军,分出小股兵马衔尾追杀往北。 追亡逐北是最大的战功收获时机,也是最没有危险的时候。 此时,就算是刚刚加入军中的新兵蛋子,也是嗷嗷叫着奋勇向前。 砍得满头满脸都是鲜血,也丝毫不惧怕。 出发之前张南可是说了,此战若胜,就在西北开府,大家各凭军功,是升官发财,还是吃糠咽菜,就看战场表现了。 自从斩杀了朝廷钦差王承宗之后,再夺取了岳家军的军权,不管是支持还是不支持,这支军队已经算是踏上了反叛朝廷的路,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那么,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没有退路,只有前进。 每个人心里其实都有了觉悟。 胜了就什么都有,说什么都是对的。 升官发财,再建新朝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是败了,自然身死族灭,也没什么好说的。 如此,三军用命,舍生忘死。 …… 天刚期黑,张南已经赶到了开封城下。 只是稍稍休整了三炷香时间,等待着三千江湖高手到场,就下令发起攻城。 没有云梯,没有投石机,也没有累土为山…… 全凭血肉碾压上去。 按理来说,这种攻城方式,肯定会损耗极大,消耗数倍于敌军的人命,还不见得可以得到好的结果。 但在张南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知道,此时的开封城其实是最空虚的时候。 金兀术数次调兵,已是把开封城的精兵强将都带到了朱仙镇。 最主要的是,开封留守大将根本就没有想到,宋兵会这么快就打到城下。 这时候,那些金人贵族,恐怕正要准备晚宴,享受这纸醉金迷的红尘。 而城墙上的守城士卒,全都懒洋洋的无精打彩。 和谈的消息对于宋人来说,自然是知道者不多,但在金兵势力范围内,却是大吹特吹,毕竟是能拿到许多好处的。 前有金兀术兵马大元帅领军作战,挡在城外。 后方已经谈好了停战,那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于是,等到张南大军直奔城下,这些人就傻眼了。 足足过了两刻钟时间,城墙上东跑西跑的,仍然是那么稀稀拉拉的一些士卒。 此时,张南带着的那些江湖好手就派上用场了。 上官英老爷子一马当先,手持双铁匕,轮换前刺石墙缝隙,身形有若鹰雀一般的就扑到城头之上。 他亲冒箭雨,一双铁掌打得空气爆鸣,身前金兵如麦子一般倒伏大片,城头就空出好大一片。 身后终南神剑叶问天,大袖飘飘,借力跃上。 剑光闪亮,剑气横扫。 玄月仙子,净元和尚……等到大部江湖人各显其能的跃上城墙上,四处纵高伏低,城门就吱吱嘎嘎打开了。 随着吊桥放下,张南一马当先,金枪前指,直冲入城,身后蹄声如雷。 318 梨花树下 金国大军覆灭,大元帅金兀术当场被斩杀…… 东京府被夺回,重归宋室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旬日之间,传遍了大江南北。 天下为之大哗。 杨再兴之名,再不是只限于军中,更是传入民间,传入千家万户之中。 时人称之为“再兴神将”。 被誉为宋室再兴的征兆。 这里面,传扬其名声最广,最卖力的自然是北地百姓。 中原大地苦金兵日久,如今看到希望,那种狂热情绪无处释放,简直是疯了一般的把消息传播出去。 更有许多百姓在家里塑了杨再兴的神像,称之为“杨爷爷”。 短短时日之中,杨再兴的威名,比起岳飞来还要强盛许多。 后者只是有着恢复河山的希望,而前者却是做到了,两者谁高谁低,自不用多提。 …… 颖昌城,一所占地极广的豪宅内。 岳飞一身便服,坐在梨花树下,静静的喝茶看书。 他腰身仍然挺得笔直,面容依旧沉静,但是,如果对他有些熟悉的人,就能看得出来,此时的岳元帅很是有些坐立不安。 他眉头紧锁着,隐隐透出一丝青痕,眼神深处多多少少有着一些倦意,不知道是不是耗神太过,此时还没彻底恢复过来。 院门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就有人轻声呵斥,声音又平息了下来。 岳飞侧耳细听,听得不太分明,心里却又烦躁了几分,他皱眉沉喝道:“什么事?” 管家瑟瑟缩缩的跑了过来,吱吱唔唔的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说!” 岳飞更烦躁了。 自从那日传来杨再兴的消息之后,他就一直如此。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是高兴,还是遗憾,或者说两者都有。 再过了一些天,当岳飞已经决定就此承认现实,再不去操心朝堂大事,也不关注宋金战局,只是安安心心做一个富家翁的时候,又传来一个消息。 杨再兴自封大梁王,征北大将军,开府建牙,据守东京。 并且,磨刀霍霍,广募兵马,北征的步伐停了下来,反倒是分派手下将领,直指南方,占据了襄樊之地。 这是防着南宋朝廷了。 “乱臣贼子,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当晚,岳飞喝得酩酊大醉,找个由头发作了家中的一些下人,打得几个不开眼四处欢呼相告的奴仆皮开肉绽。 一辈子忠心耿耿,岳大元帅分外见不得有人自立为王,反叛朝廷,如果他此时有兵有权,都不用二话,肯定是提枪上马,杀上开封。 可惜的是,他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有着勇力的普通富家老人而已。 颖昌城倒是有着驻守兵马,可跟他岳大元帅没有一毛钱关系。 身为曾经的无敌将帅,岳飞当然看得明白。 如果杨再兴真的是忠臣,此时既然败了金兵精锐,攻下了东京,那么,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厉兵秣马,直指北面。 如果换了是他,朝廷没有宣旨召回的话,面对如此局势,又有大兵在手,当攻掠燕京,直捣黄龙府。 至于身后大片土地,自然由朝廷派驻官员,一一收复失地,抚养黎民。 这才是臣子当为。 可是。 杨再兴是怎么做的呢? 他竟然自立为王,在东京大肆封官许愿,练兵图强,摆出一脸二分天下的派头来。 甚至还不止。 这从他派出手下兵马封锁南边沿江一带,据江而守就能看得出来,这是不准备接受南方的任何命令了。 说白了,他虽然还打着徵钦二圣的名头,实质上已经有着侵吞天下之志。 野心之大,简直是匪夷所思。 而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偏偏还跟他混在一块。 听说,岳云那小子已经被封为镇南将军,亲自坐镇襄阳,拦阻韩世忠兵马,还颇为狠战了几场。 岳飞差点被气得吐血。 也不知自家那不孝子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也跟着一起胡作非为了。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不要为难管家。” 正当管家满头大汗,正不知该不该继续回报得来的消息时,旁边一个清冷女声响起。 葡萄架旁走过来的,是一个身着淡绿长裙的雍容妇人。 却是李夫人。 是岳飞的元配。 “夫人……” 岳飞怒气稍歇,看着缓缓走来,面上微有薄怒的妇人,强笑道:“老夫没有再继续关心兵事,只不过,家里的下人,竟然还敢有事瞒着我这一家之主,不整治一番,实在是太不像话。” “然后,再打坏几个?你自个儿去洗衣做饭?” 李夫人面色不愉,声音平淡,可以听得出来,话里蕴藏着的不满,压抑着的怒气。 夫君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硬,眼里又揉不进半粒砂子。 以往在军中,大权大握,又是以军令行事,喊打喊杀的,就算是打坏了某些将领,也没人当回事,最多只是暗地里记恨一下。 总的来说,还需要他带领将士到战场上取得胜利,一切的小节都不算事儿。 但如今赋闲在家,仍然拿军令那一套来约束家中碎嘴婆子、长舌奴仆,这就有些不合适了。 些微小事,只要稍稍训斥即可,哪里用得着打打杀杀的。 这不,弄得府里人心惶惶的,还要她亲自来一一劝慰。 “下去吧,老爷只是心情不好,干自己的事去。”李夫人挥了挥手,让管家退下。 她转头看向岳飞,语重心长的道:“老爷,今时不同往日,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差一点,我们就身死族灭,你还没看出来吗?那圣旨你就不当接。” 虽然不懂大局,但是,对于朝廷争斗的事情,女人却是天生敏感。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夜夜难眠,生怕一睁开眼睛,就已经大祸临头了。 这个老爷就是一根筋,完全不懂得看风看雨的。 真是让人操透了心。 还没有儿子女儿懂事。 想到前事,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这么多年为官做将,我就不相信,你会看不出来,如果接旨回朝,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本来,无论老爷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妾身自是舍命跟随。 可是,现在你已经没有领军作战了,也回不去朝堂,何不全都放下,不再关心那些事情。 依我看,再兴做得挺好的,咱们家不说大富大贵,至少平安无忧了,也没谁再能害得了你。” “何至于此,只是撤兵回朝而已。” 岳飞摇摇头,没有发生的事,谁能说得准。 他其实也有些感觉到事情很是不对,但还是对君王抱有幻想。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立下无数功勋,那是怎么也无法抹杀得了。 他就不相信,赵家老倌会不顾颜面亲自下旨…… 最多,也只是一个回乡归隐,被撸了官职,至少,不会被打成反贼。 “怎么不会?你还以为是当年君臣相得,他要依靠着你来挡住金兵的时候吗?和谈之后,当然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将领呢?尤其是你这位双手沾满金兵鲜血的主战派,那还落得了好。” 李夫人一点也没有被说服,反倒越说越是激动:“我就算是无知妇人,也能明白,不把你彻底扳倒,天下百姓都不会死心,仍然想着与金兵作战,想着恢复河山的大事。” 彻底扳倒的意思,当然是不让岳飞东山再起。 那么,有什么办法,让这种可能彻底消失呢。 死人,当然是没法再蛊惑人心的。 答案很简单,他怎么就是看不明白呢? 319 不当人子 李夫人越说越是激动:“那些天,你手下的将领,全都与朝廷眉来眼去的,个个心无斗志,我不相信你就看不出来。” “你就算不为天下百姓想一想,也得为自家亲人想一想…… 如果真的接旨回了朝,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忠君是好事,但是,代价太大,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妇人之见,妇人之见。”岳飞吹着胡子,气得胸口疼。 但偏偏他自己也觉得事情很可能真的就是如此,只是不肯相信而已。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往日的无敌元帅,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却根本说不出硬话来,这让他脸上也没有光彩,偏偏还不敢发脾气。 对于自家妻子,岳飞是很难拉下脸来喝斥的,她不但深明大义,更是贤良淑德,敬重长辈,抚养孩儿,莫不做到最好。 儿子女儿对她十分敬重,下人也都听从她的命令。 老夫人也对她十分满意,这就很难得了。 岳飞能够心无旁顾的一心作战,李夫人治家的功劳,也不可忽视。 胜利的军功章里,有她的一半。 平日里再怎么样,也不忍苛责,何况,此时对方说得也有些道理。 见到岳飞有些花白的头发,李夫人眼中隐隐带泪:“咱们就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吧,老爷你也不是念恋权位的性子,如此过完下半辈子不好吗? 实话跟你说吧,先前不是管家不说,是怕你接受不了。消息传来,云儿被封为镇南将军,日前接战朝廷兵马,半渡而击,打得张俊后退数百里…… 此时的征北大将军府,已经与南朝隔江而治,地盘也没见得少了南朝多少,麾下百姓甚至还要更多一些。” “他,他竟然不去打金兵,还打起朝廷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岳飞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一掌拍在石桌上,轰隆一声,石桌倒塌碎裂。 他只感觉杨再兴好毒…… 自己半生为国,尽忠君王,结果被这一仗生生打成了王莽似的人物。 过些日子,谁不说岳飞是装模作样,演出来的忠臣。 “那逆贼,那逆贼竟然派云儿出马……” 岳飞气不能言。 “什么逆贼,那是你女婿。” 李夫人笑眯了眼,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岳飞情绪的松动。 先前只是转不过弯来,如今木已成舟,两分天下已成定局,北面这边,更是很快就占了上风,还死咬着一点面子不放,就太没意思了不是。 说来说去,也算是得偿所愿。 他当初踏入军中的理想,不就是收复河山吗?说来说去,还不是在打金兵,宋人力量越大,金国力量越弱,那就是好的。 至于内讧,哪朝哪代没有? “君之视臣为如手足,则臣视君为腹心;君之视臣为犬马,则臣视君为国人;君之视臣为土芥,则臣视君为仇寇……妾身觉得这句话很是不错的。这些年来,皇上可有真正的信重于你?其防备之心,你感觉不到吗?如今倒好,你已不再领军,妾身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罢了,罢了,随他们怎么样吧。” 岳飞意兴索然,面对着已经过去的事情,他再怎么多想也是没用,还不如不再多想,不再关心。 不过,有一件事还是必须要问一问的。 “你刚刚说女婿?银瓶难道与那逆……与杨再兴成亲了?” 岳飞满面茫然。 女儿出嫁了,自己都不知道,这算什么? “杨再兴那小子都没有邀请老夫前去,真是不当人子。” “他邀请我了。” 李夫人笑眯眯的。 礼节当然重要,但是,人家最怕的还是老爷子跑去捣乱,到时难为得很。 “银瓶这孩子也苦,许多年了,你也一直反对,现在杨再兴的身份再也不同,即算是有人说着什么闲话,也没什么的。你这当爹的不去也有不去的好,免得见面尴尬。 还有,不请你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毕竟,说来说去,在有些正统迂腐之人眼里,他们仍然是逆贼,不跟你这忠肝义胆的岳大元帅牵扯一块……” 话里夹枪带棒的。 岳飞无语。 道理虽然是有道理,为何心里就是这般不舒服呢? 事实上,就算是那边派人来请,自己除了骑马提枪,杀上门去,其实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岳飞默然端坐,摇头叹息。 …… 开封府,城主后院花园,绿树繁花掩映之间,一间凉亭,静寂无声。 张南静静的坐在那里,脑内紫气如浪。 阶段性的胜利之后,自然就是收获甜美果实。 随着麾下兵马越来越多,岳云、姚健、梁兴、赵荣等将领四处出击,收拢百姓,安抚四方,攻城掠地,清扫金兵残余的同时,也开始渐渐封锁南面。 磨刀不误砍柴工。 他虽然很想一鼓作气的把金国拿下,但是,饭得一口一口的吃,有些事情还真的急不来。 没有一个稳固的后方,他在前方跑得太快,真的很容易扯到蛋。 所以,招兵练兵,是当前大事。 巩固地盘和势力之外,力量的长进,更是重中之重。 张南无比确定,打下开封,占据中原之后,他已经改变了历史的流向。 也许,是从金兀术栽倒马下,一命呜呼之时算起,历史洪流,已经悄悄的开了一个支流,再不是本来模样。 获得的不止是民心天意,还有紫气。 张南不知道这股力量从何而来,这些日子,他甚至顾不上亲自理政,而是专心一致的炼化紫气,壮大灵魂。 换血完毕之后,体内血液已是奔腾的大河一般,既沉重又轻灵,血液之中星星点点的还会泛起丝丝金芒,那是骨髓起了变化,生出来的新生鲜血。 捏一捏拳头,就能捏出细微空爆声,全身筋脉全都贯通一体,一举一动之中,能引动空气中莫名气机,带起丝丝涟漪。 当然,免不了的,是从心灵之中,感觉到的这片世界,对肉身的隐约重压。 这具肉身,已经被紫气洗礼得达到极限。 想要再次突破,就已经很是艰难。 320 良辰吉日 肉身既然很难再进步,已经触摸到了世界的顶点。 那么,想要再次进步,只有从精神灵魂上打主意。 这本来,也在张南的计划之中。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也逼迫得他不得不转向修练精神。 那就是,这具肉身,终究是带不走的。 上一次的经历告诉他,唯有精神才是本质,在哪个世界都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肉身,只能在此方世界自保,练得再强,就算是强到能引来天罚,甚至破碎虚空,谁又能保证中途不会遇到任何意外? 指不定在破碎虚空的途中,被罡风雷电之类的东西,打个灰飞烟灭,到时进退两难,剩下一点精神力弄不好也会跟着泯灭。 运气好了,说不定会附在某个死鬼身上,重来一次,运气不好的话,彻底玩完也说不定。 他可不敢再赌一次重生再来的机会。 而精神则不同,一证永证,一得永得,就算是回到主世界,也是用得着的。 最多被压制,不会消失。 浩大的紫气差点凝结成液…… 张南内视当中,已经能看到自己识海之中,一个半透明的影子,悄悄的变成紫色,先是淡紫,再是浓紫,最后,泛起一丝淡淡莹白,眉目也变得生动起来,是自己原本模样。 “是灵魂凝实,魂力大增,精神力也能探出体外五十米开外,各种细微处,莫不看得清清楚楚,再无一点遗漏。” 改变世界轨迹,就有涓涓紫气,奔流不绝的投入身体识海之中,越聚越多。 壮大灵魂虽然缓慢,但在不计工本的消耗之下,张南感觉到自己似乎突破了某个界限。 如果换做主世界,此时此刻,不但轻而易举的能突破到四阶瓶颈,更是能一鼓作气的突破到四阶后期,达到出窍、夜游、日游阶段。 能在人前显圣,做出一些神乎其神的事情,让人误以为鬼神。 他甚至能轻而易举的感应到这片天地力量的规则,随意动念,能引动天地元气打击对方。 虽然离天人合一,开山裂河还有着遥远的距离,但是,到了如今这种境界,已经彻底跟凡俗有了区别。 就算是在此方世界,灵魂不能跳出体外,庞大的精神力,也能更精微的控制气血肉身,一分力能用出十分威力来,能看清一部分世界的本质。 有一种错觉,自己好像一拳能打破虚空。 有这种进境,张南也感觉不虚此行。 只觉得这次想尽办法过来此方世界真的是来对了。 凉亭三丈远处,一汪池水碧绿,几条鱼儿轻轻游荡着。 清风吹拂,树叶轻摇。 静谧的傍晚花园,多了几分逸趣。 这里没人敢来打扰,护卫士卒,早就得了消息,远离数十丈开外,而小慧、银瓶等女,却是知道,张南这段时间在闭关修练,争取突破之中。 她们当然也不会担心张南的安全问题。 早在那一日万军之中冲阵,更是一箭射杀金兀术之后,再没人会怀疑他的武力。 也没人认为,会有人傻到想不开,自动寻死的来刺杀于他。 但偏偏还是有人不信邪。 碧波一闪,池中水珠飞溅,一道银白身影,哗的跃水而出,在空中闪了闪,单足点在凉亭圆柱之上。 一剑光寒,似乎无中生有般,刺到了张南后脑所在。 从出水跃波,到腾跃刺击,这人身形虚幻不清,甚至没有发出稍大点的声音。 听在耳里,就像一条调皮的鲤鱼,要跃出水面吐个泡泡一般。 最是难得的是,这人眉眼平静,无悲无喜,仿佛他不是前来刺杀,而是一个人在阳光花木之中静静剑舞。 比这人的攻击更突然的是,张南盘坐软塌的下方。 一处青石黑土突然塌陷,刀光如雪,向上疾冲,从张南的胯下斩来。 裂石穿云的刀气,直似要把整个凉亭斩成两半,更不用说血肉之躯的张南。 刀气勃发的时候,背后那道剑光,更是隐没在空气之中,仿佛从来没有存在……剑锋森寒,离着张南的后脑只有半寸。 出剑之人,没有别的神异,只有一个字,快。 出刀之人,也取一个字,那就是“猛”。 “水遁和土遁?或者说是符文的力量?” 张南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心里倒是有了些兴趣。 如果是在自己的精神力没再突破的时候,这两人的突袭或许能给自己带来一些威胁,也很可能会受伤。 但是,现在却是在自己的心湖投下巨大影子。 从那水中冒出的人影开始潜伏的时候,已经赤条条的露在自己眼中。 而土壤里面一直打洞,一直潜行到自己的坐塌之下,就象是在眼皮子底下一样,完全没有瞒过他的半点灵觉。 看起来是在刺杀,在张南眼里,这就是面对面的正面进攻。 他头颅微微一侧,在剑光刺到皮肤的刹那间,肩膀上就像是长了两个头颅,剑光啵的一声,就刺了个空,无穷力量迸发,震得空气出现波纹。 剑客心里大惊,急忙应变,就要反腕横拉,剑光下沉,把张南的头颅整个斩下。 嘴里狂呼一声:“退。” 他只喊出半声,声音就已憋在嘴里,再也喊不出来,意识崩毁。 轻灵飘逸的身形,就像石头一般重重跌落地下,长剑咣啷有声。 还未彻底失去光泽的双眸之中,悄悄映上一根头发,那根头发不知怎么,突然就崩直如针,脱落下来,从张南的头上弹射而出,直直刺入剑客的眉心。 刀客粗蛮凶厉,嘴角咧开,牙齿参差,他咧着嘴还没来得及大笑出声。 在将要一刀把张南劈成两半的成功时刻,就发现,手中的刀不见了。 刀光消停,手臂挥舞着空气。 他踉跄一下,冲出土石,直冲到张南身前对面。 呆呆的望着双手…… 视线斜引,就见到了刀光,那是握在一只莹白如玉般手掌中的银白长刀,刀身雕着狼吻。 “那是我的血饮刀。” 刀客还没来得及想好是进是退,也没想明白自己的长刀怎么到了目标的手中,耳中响起剑客的呼声,脸颊也感觉到了风声。 他的视角翻翻滚滚,时而见到白云青天,晚霞漫空,时而见到碧波黑土,树木葱胧…… “好快的刀。” 思维沉寂入黑暗之中。 从头至尾,刀客都没有发出半点叫喊。 “不堪一击。” 张南随手扔了长刀,站起身来。 他夺刀挥刀斩下刀客脑袋的同时,头上一根发丝被先天真气激发射出,穿破剑客的眉心,轻松写意,没有一丝勉强。 坐在塌上的身形都没有摇晃半点。 “保护大将军。” “王爷……” 远远的就奔来一队队甲兵,为首者额头满是大汗,还没走到近前,就看到眼前情景,连忙趴伏在地:“属下万死。” 这是赵石。 他跟肖长贵两人也算是苦尽甘来,因为跟着杨再兴的年月太久,算是手下老人,因此,也得了好差事。 肖长贵荣升后勤行军总管,而赵石却是成为护卫首领。 虽然是忠心耿耿,比起天下英豪来,这两人能力还是有点不足的。 但张南却也不在乎…… 他只用放心的人,并不在乎别人武力头脑是不是很厉害。 “无妨,只是两个跳梁小丑,查一查他们的身份。” 对于潜伏刺杀之类的,从来就不可避免。 尤其是张南如今的这个身份。 刀客和剑客来得这么少,这么晚,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至于身份和来历,张南其实也不太关心的,无非就是南边朝廷,或者是金国皇室。 反倒是刺客用出来的种种奇诡异术,有些让人好奇。 但也仅此而已,不登大雅大堂。 面对张南能掌控五十米方圆的庞大精神力,他们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在班门弄斧。 “传钦天监叶真人,择良辰吉日,发兵灭金。” 时机到了。 321 事在人为 九月二十,夜,秋高气爽,北面天气已经有了一些寒意。 张南站在城主观星阁内,仰望繁星,猜测着这个世界的真与假,或者说,与原本的主世界到底属于什么关系这个高深的命题。 一时间没有答案。 北面星空,此时有一片群星,在夜空之中发出妖异光芒,隐隐能给心头带来极大压力。 张南心里微微有些沉重。 “叶真人,你觉得我们这一战能胜吗?或者说,天命在金,本王无论怎么做,都无改大势?” 梁王府钦封的钦天监叶问天,这时仍然作为客卿留在开封,包括那三千余江湖好汉在内,有些人因为羡慕张南所开出的条件,正式加入征北军幕府之中。 或者组建执法部门,或者加入情报部门,大部分还是加入亲卫军之中。 一些不慕名利的,也没有就此离去,抗金仍未结束,热血仍然未冷。 他们基本上都在大将军幕府担任客卿,平日里并不管事,只在大战之时,肩护特殊任务,刺杀以及偷城。 叶问天道袍飘飘,也学着张南抬头望着西北天空,眼睛一眨不眨。 也不知他到底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还是在煞有介事的装模作样。 “命由天定,事在人为,大将军,天命这东西,据道家经典记载,其实是随实在更改的……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老道士并没有云山雾罩一般的瞎扯一通,而是直言表明自己的态度。 那就是不管天命如何,其实只要自己不认命,不甘心,努力之后,也是有可能改变的。 正所谓,大衍五十,遁去的一。 凡事都有一线生机。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张南爱听。 …… 据老道士推算,良辰吉日,就在两天后,九月二十二日。 如今各路兵马都已驻扎开封城外,准备停当。 只等一声令下,立即北征。 朱仙镇决战,历史书上还有着一些记载,但是,直捣黄龙府,灭绝金国一战,张南却没有从任何一本正史野史上看到过,只是有这个可能。 无论那些史学家怎么推演,也都认为,在这个时代,这种环境下,金宋力量对比十分悬殊。 想要以宋灭金,由南统北,基本上难于登天,更何况,在更远处,还有一个承天命所归的野蛮民族,正在静静的发展壮大。 要想改变历史轨迹,获取最大资粮。 张南可不会只想捞一票就走。 他还有一个想法。 想要立下万世不拔之基,让汉人再不受蛮夷之苦…… 这很难。 很难。 但他想要试一试。 可惜的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倒不是生命快要到头,而是他已然发现,从主世界来到此方世界之后,他的灵魂也就是精神力,在三年到期的那一天,就会有一股牵引力,把他牵引回去。 这是冥冥之中的感应。 这也解释了为何当初绿柳学园的校长和导师没有提过怎么回归的问题。 果然是时间到了自己就知道。 假如不回去,又会如何呢? 感应之中,张南更是清楚明白,自己的精神就会一点点逸散,一天天的衰弱下去,直到最后灵魂耗尽,再也回不去。 萧东湖副校长担心自家女儿萧静初,原因也在这里吧。 因为,离着上一次萧静初那一批人来到此方世界,已经过了五六年了,再不回去,就会出大问题。 想着这一战结果不知到底会如何。 自己是不是会完满达成目标,张南决定,还是先行解决了自己答应的事情再说。 先行解决萧静初的问题。 他怕拖得太久,对方已经彻底回归不了。 据方芸说,主世界与本方世界的时间流速有些不同,这里一年时光,在主世界大概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张南倒是不担心自己在这里迁延日久,回去之后物是人非。 他只是担心自己来不及做完许多事情,比如,平定天下,比如奠定强大根基。 他想试一试,如果自己奠定一个王朝,日后,隔了一个世界,会不会还有着源源不断的收获归于自身,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 第二天,辰时,张南早早的起床修练一会,用过早膳之后,看看阳光正好,就动了游兴,想要看看自己治下的这片城区,在战后到底恢复成了什么模样。 还没想好是改装一人独自出行,还是带着仪仗以壮声势,门外就有人来找。 来的是神佑公主,也就是方芸方警官。 此时的方芸早已经没有当日初见之时的瘦骨嶙峋模样,而是脸型丰润,皮肤泛着玉质光芒,显然是得了许多好处。 当日大战,最大的收获自然在张南这边,但方芸做为合作人,在其中也起了不少的作用,表面上,战后她隐入深宫,更是传出了许多喛昧消息,实际上,她却是闲不住的性子,张南把情报部门交给了她掌管,当然,并不是以公主的身份。 在这其中,她的修练并没有拉下,也许是得到了紫气的滋补,实力也象是坐了火箭一般的飞涨。 依张南眼光看来,她现在已经连破两道关卡,堪堪触摸到了四阶先天地步,五脏祭炼正要完满,已是着手准备换血炼髓。 身强才能魂壮。 紫气好像就是万金油一样的存在,不但能强壮肉身,更能蕴育精神,提升感知力、意志力,只要紫气足够,在触碰到世界力量界限之前,完全没有什么瓶颈。 当然,也许是他们的境界还低,还没有遇上需要感悟天地规则的难关。 只要有足够的资粮就已经足够。 有了好处,自然就有了干劲,已至于方警官的心情每天都很好,对张南吩咐的事情,从来不打折扣的全心全意的完成。 从这方面来说,她是最合格的盟友。 这一次前来,当然是为了前段时间,张南吩咐过查探萧静初的消息。 当日在绿柳学园之中,萧东湖副校长只是说了,自家女儿附体之人是在开封城内,到底是哪个位置,什么身份?他就没有查得清楚。 据那几位有所收获,安然回归的学员说,当初刚一进来,直到离开,萧静初只是联系了他们两次,合作办了一些小事,之后并没有深层接触。 他们只能确定萧静初过得很好,好得不想回家。 这也是所有迷失者共同的现象。 分不清虚幻现实。 如果把这个世界当做一个游戏的话,萧静初的这种情况,就是沉迷于游戏之中不可自拔,忘了主世界还有着亲人,有着朋友。 或者说,这些沉迷者,已经不愿意再回归。 她们也许不是知道,呆得太久,灵魂会渐渐同化,并且会日渐虚弱,直至死亡。 可是,她们仍然不愿意回到以往的岁月之中。 可惜了,萧静初还有一个老父亲在日夜关心着她,等着她回去。 “真是不省心啊。” 张南也有些无奈了。 好在,开封城如今正是大将军幕府所在,人流往来,过往履历,只要他想查,没谁能隐瞒。 方芸有着探案的丰富经验,在主世界就搏下了辣手神探的威名。 这一次,张南给了她很大权力,各部门又彻底配合,只是过了三天时间,就把对方的行踪查了出来。 322 乐不思蜀 “参见公主。” 见到方芸不经通报就进了大厅,慧娘和岳银瓶两人微微一愣,连忙站起身来迎接。 “两位姐姐有礼了,只要不怪神佑占用大将军的时辰就好,倒是打扰你们用膳了。” 方芸笑眯眯的道,完全没有什么扭扭捏捏。 跟这个时代的女子相比,方芸再怎么装淑女,其实也是不像。 现代社会教育体系之下的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平等、自由气息,让人心折。 即使是慧娘和岳银瓶心里隐隐有着些许不安,也对她升不起半丝厌恶之感来。 她们知道,这位名义上的公主,实质上跟自家官人亲蜜得很,甚至还会避着自己两人,悄悄的谈一谈心。 但这又如何呢? 她们其实还有些乐见其成,并没有太多嫉妒心思。 看如今梁王府的上升趋势,很可能再过不久之后,就会改一改称号,到时后宫之中,还有许多空缺嫔妃位置,哪里阻止得了。 就算做为正主的梁王本人,也肯定阻拦不住手下群臣劝进充实后宫的誎言。 子嗣繁盛,本来就是一个势力的根基所在。 也是长治久安之理。 “已经查探清楚,五年前,开封城内有一家姓王的大商人,曾经做出许多奇怪的事情,把生意做得很大。” 方芸嘴角微翘,也没有太过避讳慧娘和岳银瓶在场,只是说着一些往事。 “什么生意?”张南眼睛一亮,他猜到了一些什么,“莫非是造纸术,还有开办报纸?” 这些天,他早就发现了,在开封城内,有了报业的雏形。 一些极其隐蔽的消息,公然出现在报纸上面……更有许多贫寒学子,也能在大街上买到廉价书籍,书籍上面有着油墨香味。 他的梁王府中,甚至还出现了几本志怪言情话本。 按理来说,这些东西至少要等到后世明清,甚至更往后的时间线才会出现。 如今还处在宋金交战时期,很显然,是主世界某个脑袋进了水的家伙搞出来的东西。 如果说,自己想着加入大战之中改变大势,这一位就是从日常生活入手,攫取钱财的同时,也在改变着历史进程。 方芸面色古怪:“何止,造纸术,报纸的推广是一方面,还有晒盐,蒸馏酿酒也出现了,当初弄出好大的场面来,听说,其主事者,就是王家大小姐,王心怡。” “那她的下场肯定不太好。” 张南笑呵呵的说道。 没有足够的武力,在不适当的时机推出这些东西,想想也知道,结局肯定不会太过美好。 即算是当初商业极为繁盛,人权很高的北宋时期,做这种事情出来,也会引来许多商人的攻讦和吞并,阴谋手段层出不穷。 更何况,是在金兵占据北地的时候,更是如此。 “这你可想错了,王心怡聪明得很,不但挣下了泼天产业,而且,还保住了大部分,你猜她是怎么做到的?” “竟然彻底投靠金人,果然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没什么华夷之防啊。”张南明白了。 “也许是不得已吧,听说当时她们家的生意做大之后,就有许多的窥视,然后迎来各种手段各种针对,王家很快就面临破产,开始走投无路。 于是,王心怡主动联系完颜熙的次子完颜瑞,声言愿意把其中七成利润献上。 本来,这事也不可能成功,在金人眼里,没有交易和合作这一回事,他们想得到的东西,就只有抢。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王心怡在这途中得到一个大官的帮助,由此彻底度过难关,自此一帆风顺,直至如今。即算是那日咱们攻破开封,她家的日子不但没差到哪里去,反而更好了一些,生意又扩大了。” 方芸有些唏嘘,连她也不得不认为,这位从主世界过来的前辈,真的有几把刷子……只可惜,她似乎忘记了一些东西……人品却不算太好。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本来就已经是两个世界,或许人家就是当游戏一般的玩耍的,随性而为,没有那么多顾忌。 听到这里,张南当然知道方芸所说的王心怡到底是谁,肯定就是那位自己想要打探清楚的萧静初。 也是萧东湖副校长的宝贝女儿。 是她在这个世界的马甲。 让她老爸知道,自己女儿的行事作风,恐怕会气死吧。 他有些默默想道。 “看来,问题就出在那位大官的身上了,他是谁,跟萧静初又是什么关系?” 方芸没有卖关子:“王心怡结识的这位大官,名叫张楚张子言,真真是年少有为,是靖康元年一榜探花,不但姿容不凡,而且才学惊人。 当初破城之后,他见机得快,纳头便拜,因此得了金国贵族的欣赏。 再加上,他在安抚镇压宋室百姓上面很有一手,金廷就任命他做为开封府尹,如今已是三品大员,权力很大。 五年前,王心怡嫁给了他,做了二房妾氏……再过一年,张楚元配吴氏得病身亡,王心怡成为正妻。” 宠妾灭妻。 张南眉毛跳了跳,“好手段。” 这位萧静初不但商业水平很高,而且手段也狠辣。 来到这世界,挣钱、享受,玩帅哥,宅斗上位,玩得溜起。 难怪她乐不思蜀,回都不想回了。 张子言其人,张南也想起来是谁了。 那天破城之后,第一个倒向自己的就是这一位,果然是一表人才…… 言谈之中,他发现这人治理地方的确有着成效,张南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就让他继续任职。 这些日子以来,倒是没听说过此人有什么错处,做事谨慎,做人恭敬,用起来得力得很。 如果不是他曾经软骨头的投过金国,张南倒是想要纳为心腹,多加重用。 毕竟人才难得。 “张子言此人民间风评如何,有没有鱼肉百姓?” 张南眼中寒光一闪,他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明察秋毫,也犯了以貌取人毛病。 “倒没有听说过什么闲言碎语,只不过,张子言虽然只是三品官,但他的实权很大……家中产业极广,生意做到了漠北江南,私底下有着张半城之称,平日里出手大方得很,认识他的莫不认为他是个好人。” 方芸语气平淡低声回道,话中没有什么偏见,也没什么引导之意,她只管搜索情报汇拢总结,并不会掺杂太多主观评判。 如何对待,自然要看张南自己的意思。 两人说起来是在合作,方芸其实知道,自己就是一个打酱油,蹭好处的。 如果不是在主世界之中,两人有着一些交情,算是朋友,这种机会都不会有。 因此,平日里办事之类的,她一直很小心。 并不想因为一些小事,影响到双方关系。 323 斩首行动 “富甲一方?” “沿江一带水灾,中原又闹蝗灾,如果只是休养生息,倒是不愁粮秣,过几天就要发兵漠北,粮草是个大问题……银瓶,幕府能撑得住这次远征吗?” 突然,张南毫无征兆就转了话题。 并没有继续说起王心怡和张子言的事情,而是提到粮草的问题。 岳银瓶有些发懵,完全没有准备,她老老实实的回答:“全靠中原运送粮草,很难支持,唯有冒险,以战养战……若是金人也学着南朝进行坚壁清野,就会很危险,这一战很难得竞全功。” “这样啊。” 张南支着下巴沉吟了一小会,转首看向方芸,沉声道:“我觉得,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首要还是得看人品,才学高下反而居于其次,你觉得呢?” “正是如此。”方芸眼里波光一闪,明白了张南的意思,笑道:“那些为富不仁,首鼠两端,曾经投靠过金国的官员,其实不可重用。还得查一查他们是不是暗地里有着什么龌龊事情,也许仍然跟金人有着勾结。” “有劳公主了。” 张南也跟着笑。 双方一直很有默契,有方芸在身边,张南感觉自己可以少花许多心思。 有些人过得太舒服了,所以不愿意回归,也许她们未必是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但是,贪恋这种温柔乡,日子久了,就会失了分寸。 更可能,她们还抱着侥幸心理,认为即算是灵魂耗尽,也会大梦一场,什么事情都没有,照样能平安回归。 只可怜,家中的老父亲日夜揪着心,看着女儿的肉身一天天衰朽,渐渐的就没了生机。 那么,就让她尝尝绝望的滋味,看看还想不想留下来。 这一刻,张南感觉自己象是来到网吧来抓网瘾少年、问题少女。 留不留,死不死的,其实并不关自己的事情。 若非她有个好父亲,当时还提点了一些东西,帮了自己不小的忙,他才懒得管这种人的死活。 …… 大战在即,方芸的行动很快。 当天晚上,就搜罗了一大批证据,以贪腐的名义把张楚张子言拉下马,打入天牢之中。 还没等王心怡怎么应变,抄家的队伍已经登门拜访。 对于萧静初的事情,方芸也是很清楚的,这一次深刻领会到了张南的意思,根本没有手下留情。 她准备的后手也很足。 只是一天时间,张家已经从钟鸣鼎食之家,一下子就变成了过去式,妇人全都入了官妓营,男丁充入军中,与披甲人为奴…… 至于王心怡本人,后续还有一整套流程在等着她。 保证让她尝到犯官家眷的滋味,那种生活没有一点希望的苦楚。 堂堂公主亲自来操办此事,简直没有一点意外可言。 随意处理了这件事情之后,张南就准备发兵往北。 整治一下宋奸,教育某个得意过头的女人,让她明白在家千日好的道理,这只是一些小插曲。 真正的大事,还是北征。 这一次,张南征募了十万新兵,连同岳家军十万精兵,总共二十万,号称五十万大军…… 五万铁骑,十五万步卒,竖金龙旗,一路往北。 口号是,迎回二圣,恢复河山。 江南江北一时轰动,百姓全都翘首以盼,等待消息。 自此,中土有志之士全都北往,都以加入征北将军大梁王府为荣。 经过半年试探,无数次拉锯战之后,张南率军与燕京城下,一战歼灭十五万金兵,收复燕京…… 并且,分兵攻掠燕云十六州,于是大势已成,城池望风而降。 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此时中都往北,已是一马平川。 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金国有难了。 当然,也不是十拿九稳的事。 在张南的预想之中,恢复河山其实不难,难的是深入漠北,攻入会宁府上京城直至五国城。 那里气候寒冷,城坚兵足,是金国的最后根据地。 如果只是进攻南朝的话,这些金人也许不会拼尽全力,但若是面临灭国之战,他们再怎么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也肯定会豁出去的拼命。 还有,张南可没有忘记当初的陆文龙,也没忘了自己身在开封城大将军府时所遇到的刺客。 这个世界,武道的极限虽然看得到头,但不能忽视,这里其实还有着一些高人,或者说是妖人。 比如,金国国师普风。 传授陆文龙神风八式的那位妖僧。 徒弟都这般厉害,师父怎么也弱不到哪去。 那是一块硬骨头,不可小视。 …… 张南率军一路北伐,南朝却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只是派兵沿江骚扰了一回,被岳云的镇南军狠狠修理一通之后,就息了心思。 赵构、秦桧等人又起了议和的心思。 他们派出使臣来到北岸,仿当初之故技,与大将军府和谈。 他们不但不敢北进,反而还担心岳云等将渡江打过去。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自从岳家军被张南接手,张俊、韩世忠、元光世三路大军在淮河一线被张南率军打败之后,南宋就彻底没有心气。 这么些年来,基本上,这个偏安一隅的小朝廷,已经耗尽了最后一分战争潜能。 张南的所作所为,也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议和的呼声,终于再次高涨起来。 什么面子,什么荣誉全都不重要,只要能苟且偷安,南宋的那些君臣,没什么不可答应的。 虽然说,求和与当初的手下将领,根本看不上的粗鄙人士,心里难免会有着疙瘩,但形势比人强,有些事情,还真顾不得了。 得到南朝议和的消息,张南身在燕京,也忍不住笑了。 他其实还是有点担心前后夹击的。 再怎么孱弱的南宋,烂船也有三千钉,真打起来,自己不在后方坐镇,只要一场小败,就有可能影响到北征局势。 南面有心议和,自然是求之不得。 如今的重心是在北面,只要破灭金国上京,腾出手来。 挟灭国之威,百万大军渡江南下,都不用打,相信那个小朝廷基本上就会崩溃掉。 毕竟,身为朝廷文武大臣,别的人没有,软骨头还是有很多的。 真到了那一步,说不定除了赵构本人之外,其他上到首辅,下到百姓,全都跑过来“喜迎王师”。 …… 夜黑无月有风,离着会宁府上京城十里处,黑压压的藏了三百余人。 三百多个精锐高手。 张南此时没有穿着标志性的银甲,也没有骑马提枪。 他身着乌铁铠,头戴龙头盔,手中提着一把约重三十余斤的青锋阔剑,双眼在微光之中闪闪发亮。 身后叶问天、欧阳英,玄月道姑、净元和尚…… 三百零八人,全都是三湖二流以上,任何一人放在地方上,足以建帮立派,横行一方的角色。 在张南并不藏私,推广了观想法之后,他们的武艺又有了长足进步,尤其是早就修到瓶颈的几位一流顶峰,更是已经突破先天的瓶颈。 不说战阵厮杀,单说偷袭斩首,有这三百人的力量在,张南敢于应战任何敌人。 上京城防备森严,城高墙厚,想要正面攻破,不死伤惨重都不可能。 但是,张南做事从来不会墨守陈规,手中既然有得用的武力,那就要用出来。 他准备亲自出马,带领高手清除最后一分障碍。 没了金兀术的金国,看上去实力未损多少,实际上,军中山头木立,谁也不服谁,唯有皇室还会以正统之名,有着几分号召力。 但如果斩首成功,清除掉皇室……张南怀疑,那些个金兵大将很可能为着谁当主帅争吵不休,甚至,连作战的心思都不会有。 斩首计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当然是内外齐动,偷开城门。 三万精骑已经趁夜赶到,在梁兴的带领之下,藏在二十里外背山平野之中。 只等门户洞开,城内火起,就立即发动…… 为了这次突袭,张南准备了许多手段,比如,佯攻五国城,实攻上京。 比如,明面上派出使臣和谈,降低金国戒心。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准备了数百高手,趁夜偷袭。 324 突破 “你不该来。” 张南目如朗星,静静的看着黑压压的城墙。 “可是我来了。” 方芸面上有着兴奋和期待,也有着丝丝忐忑。 唯独没有的,就是退意。 她等着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安安心心等在东京开封城之中,等待事成。与亲历战阵,参与到这历史性的一战之中相比,所得多少,自不必多提。 她不想错过。 这个世界的事情,还在学园之中,方芸已经从多方面听说过了。 只听说前面的几次探索,是如何如何的艰难,很少得到收获,却没想到这一次自己过来之后,得到了如此机会。 虽然这个机会是张南一手打造出来的。 但是,方芸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身为国家公职人员,最要紧的不是什么私人脸面,而是用尽一切办法,调动一切资源,以完成任务。 在她看来,这次过来,肩负着特事处的重要使命,个人荣辱与收获,反而在其次。 理是这个理,她悄悄的看了张南一眼,心里却是暗暗叹息一声,这一次的历史轨迹,不问可知,肯定是彻底改变了。 就是不知,等他知道其中大部分收获,会被学园基地的仪器收归公有之后,会不会觉得极为惋惜? 三百余人找到城池的东南角,借助火把下的城墙阴影,从巡哨兵士的视觉死角,悄悄潜伏靠近。 离城约有十米,一个高瘦黑影淡得像是影子一般,飘向城墙底下,身体扭曲如蛇一般,蹭蹭蹭沿着特有的弧线,直窜上城。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大型狗尾巴蛇。 “壁虎游墙功?” “司马前辈竟然把这门功法练到如此地步,也算异数了。” 张南诧异道。 偷城斩首行动有三个难点。 张南早就设想过。 首先自然是如何防止被守城士卒发现,只要能悄悄的不引起大的动静上了城墙,就很好办。 否则,只要被敌人阻上一阻,等到城防兵马反应过来,在人海攻势之下,就会步步维艰。 再有什么精妙犀利的计划,也只得泡汤。 其次就是,进入城池之后,如何冲破被惊动的守城精锐兵马,直接杀入金人皇宫内宫? 那里墙高门厚,守卫森严,想要隐秘只是奢想,只要赶到就算成功。 这一点倒不算什么难题。 张南带着三百高手,对于冲破阻碍,并没有太多担心。 再次当然是如何找到金熙宗,进行斩首行动…… 这才是重中之重。 他甚至设想了许多套方案,面对不同的局势,有不同的应对方式。 现在第一步,被蓬莱司马林老爷子的天王补心针,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高瘦人影如鬼影一般的扑到高墙之上后,停也不停,手中光芒一闪,就有数百上千点银星,嗖嗖嗖向前激射,空气中哧哧连声,惨叫一片。 “上。” 随着司马林身形诡异游走,城墙上数十上百的兵丁如同木头人一般,全都身体一僵,轰然倒下,远处惊慌惨叫声响成一片。 张南眼睛微微眯了眯,身形一弹,就窜出十余丈,直扑城墙。 身后黑影绰绰。 这时候自然用不着遮遮掩掩了。 司马林的突袭成功,导致这一段城墙彻底失守……张南等人根本也就去了遮掩之心,各施手段,突上城墙。 单靠轻功很难上去,多数都是用长长的绳索钩爪,如张南、叶问天,上官英等人,更是不依赖于他物,只是拿手掌足尖在城墙上轻微一磕,就磕出深坑来。 然后借力升腾,几个呼吸时间就已上了城池。 大呼小叫中,金兵还没反应过来,只有稀疏的箭矢攻到。 几人掌中劲风一扫,就已把箭支扫落。 上官英老而弥辣,轻吼一声,双掌轰然爆响,就已击垮拦阻小队,身形腾起,蓬的一声就落到城内主干道上。 马蹄隆隆响起,城防军也开始动了,急速调动骑军赶到。 张南跟在后面,长剑出鞘,一个突斩,再次冲前,身形卷起道道清风,认清方向,直奔内城。 身边一根根细针,哧哧掠过,就有间或冲出来的金兵士卒扑倒在地。 “司马前辈的天王补心针,在夜战之中,真是防不胜防,这次当为首功。” 张南前冲不停,精神敏锐的感应到蓬莱密传天王补心针的难缠之处,不由得出口赞叹。 这种针细如牛毛,比起自己平日里所用针灸的银针更要细上十倍以上。 能把如此轻飘飘的暗器打出数十丈远,根根穿颅破脑,手法精妙无比。 尤其是用来对付群攻,对付比自己境界低的敌人,实在是极得用的手段。 从另一方面也能看得出来,自从观想法起到作用,他的实力又有了极大提升,如今已经看到了先天瓶颈,此战过后,立即突破当无问题。 张南目光扫过针芒,脑海精神一动,对其手法和运力技巧就已了然,心中大有所得。 司马林紧紧跟在张南身后,警惕四方箭矢,眼中全是佩服之色,“老夫这点微末小技,比起大将军不世武力,那还差得太远” 拿手的绝招得到张南的赞赏,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蓬莱掌教当然高兴得很。 杀金兵守大义是一回事,江湖中人称雄当世,人前显圣,傲里多尊,又是另一回事。 他得意的望向上官英,挤眉弄眼的,好不得意。 上官英则是卫护张南右侧,双掌如山,蓬蓬击倒一个个敌人,闻言翻了个白眼。 他知道司马林一直在跟自己较劲,每次也都是处在了下风。 这一回,让蓬莱派的老小子抢了风头,心里不知为何,却没有太多不爽。 实在是,对方杀得太快了。 三百余人冲到一半,整个城池已经“醒”了过来。 再怎么没有防备,毕竟是金国上京,守军素质仍然是冠绝一时,很快,就有金兵大将带兵来阻。 马蹄声四面八方传来。 锣鼓轰鸣,黑压压的军士,大声咆哮着急冲而来。 为首一将头戴牛角盔,手握巨型狼牙棒,厉吼着杀到。 “是南蛮,杀。” 箭矢如密雨般扑到。 紧跟着的就是狼牙棒借助战马之力,当头砸落。 “去死吧。” 锋利狼牙啸叫着当头砸向张南头顶,如泰山压顶。 张南冷哼一声,身影一缓,又突然加速,手中长剑反撩,剑锋一道细细光纹,在空气中切割出一道细细光丝来。 嘶…… 金将连棒带人,哗的一声就裂成两半,战马哀鸣着,掉头急奔,象是疯了一般。 张南一剑斩杀金兵大将,脚下用力,身形炮弹般前冲,十余个金兵反应不及,被他坚若铁石的身躯一撞,就撞开了一条血路,身后刀剑如轮,旋风般斩过。 等到金兵回过神来,四处残肢断臂,三百余人,已是冲出数十丈之远。 这就是张南预先设想好的场景。 以前的岳元帅不太看得起江湖义士,认为只适合单打独斗,战阵争锋根本派不上大的用场。 此战过后,张南将会以事实告诉他,那是他不会使用这些江湖好汉。 真正把这批人用在突袭作战之上,再强的精锐兵马,在不能结成方阵,不能预设好战场的情况下,面对这批江湖好手,也只是烂菜破瓜。 尤其是有着张南本身这个天底下最强的锥尖冲阵的情况下,手下自无一合之敌。 325 六合归元 一行人并不恋战。 一沾即走,从围追堵截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直奔皇宫内城。 两刻钟不到,就已看到前方重重叠叠的宫殿,以及内城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的金兵。 能够容纳四匹大马并驾齐驱的厚重城门,红得像血,牢牢堵在眼前,箭矢黑压压的象是一片片乌云,遮盖得整个内城门前方,看不到半点星月光辉。 这时候,一路杀到,全身沥血的众人,已经有人身上开始中箭。 间或有人闷哼一声,倒伏在地,却没人停下脚步,也没人有着迟疑,只是一味前冲。 似乎前面就是康庄大道一般。 呵…… 张南两个腾跃,一手一个抓起宽阔御道两旁的巨兽洁白石像。 脚下轰然狂震,大理石地面被踏碎成碎块。 他的身体急速旋转起来,手中两个五六千斤重的巨大石头塑像,轰轰声急转。 夹杂着无俦劲风…… 密雨般落下的长箭,离着他急旋的身体还有三米之远,就被这股劲风震得粉碎……木屑飞扬之中,他沉喝一声,双手一松。 两只总共万余斤重的石像,炮弹一般的向前飞了过去。 轰…… 重重砸在朱红大门之上。 前一个巨石像砸在红木钢门之上,砸出无数裂痕来。 后一个巨石像跟着轰上,哐的巨响当中,门户洞开,碎木钢块哧哧四散溅开,如同山崩地裂,整个城墙都跟着抖动了数下。 内城墙上的金兵七倒八歪,如滚地葫芦一般的倒伏一地,有些人更是捂着耳朵惨叫起来,只感觉一时半会听不到任何声音。 两下撞击的力道实在太大,声音太响,普通兵士根本经受不起这种极致音波的冲击。 箭雨为之一歇。 三百江湖好汉全都振奋起来,看着最前方一道乌黑甲影闪了闪就冲进门洞,他们发了一声喊,就跟着鱼贯冲了进去,前方再无阻拦。 “完颜檀,你的死期到了。” 张南一声暴喝,手中剑光如狂龙一般碾压而过,直冲皇宫后院。 精神感应之中,有那么一块地方,气血最为密集,也最为强大。 更有一股极强的气机感应,与自己遥相感应。 不用问也就知道了。 那里应该正是金熙宗完颜檀的所在。 不但有高手,而且护卫极多。 终于打穿了层层关卡,到了最后关头,擒贼擒王的战略目标眼见就要实现,虽然心头隐隐升起丝丝警兆,但张南显然不会放弃。 他一马当先,直冲在最前。 剑光如暴雪般冲过,穿门破户,踏高窜底,转眼就到了院落里面。 层层叠叠的铁甲卫士之中,一个身着黄袍,面容雍容狠厉的中年人,脸色阴沉,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 他的身旁还站着几个衣着华贵的女人,各自搂着自家孩子,全身瑟瑟发抖。 这人的身份不言自明,单从眉宇间的气势,就能看出对方长期身处高位,有一种威严霸道的气势。 即算是遇变心惊,衣冠微微有些不整,气势仍然没有弱到哪里去了。 居移气,养移体。 那是面北朝南,一声令下,伏尸百万养成的特殊气势,张南自问决不认错。 找到正主了。 他的心中一喜,又是一凛。 除了当前目标金熙宗之外,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人,黑袍烈烈随风,整个人却如同黑夜之中的明月一般,怎么也让人不能忽视。 明月指的是这人的脑袋,光秃秃的没有一根毛,映照得火把闪闪发光。 当然也是指他的气势,一股庞大气场卫护一侧,晦暗幽深的气机恍如海浪狂潮一般,一波波的冲击而来。 一股似虚似实的黑风,连天接地,以黑袍僧人为中心,向着四方散着无俦涟漪。 离得还远,就让人有一种割肤生疼的感觉。 所有人包括叶问天、上官英、玄月等人在内,这一刻,都仿佛身处重重海浪之中,被这股气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张南面色凝重,眼睛眯成了一根针,细细打量着眼前黑袍妖僧,这是他来到此方世界,见到第一个气势不输自己的人物。 论及精神威胁,竟然还在自己之上。 ‘除了庞大的气血之力,极其富有侵略性的精神异力,应该还有着什么异宝护身攻敌。’ 一感觉到这股气息,张南脑海急转,就已明白了这人是谁,有着什么样的手段。 这也在他的预案之中。 不过,眼前这人的实力,还在他的预想之外,隐隐大有超出。 很显然,这是金国国师普风,有名的妖僧,也是当初在颖昌城外所斩杀的双枪陆文龙的师父。 他仅仅只是传下异术皮毛,就被陆文龙结合枪法,创出了神风八枪,打得宋营兵马束手无策,到了他本尊出马,又有多难对付,张南不知道,他只知道,面对这最后的拦路虎,怎以慎重以对都不为过。 在绿柳学园之中,好像听说过一个理论,那是从国外探索秘境先行者传出来的不知真假的消息。 听说,利用精元石也就是虚空石进入世界之后,如果真的改变够大,收获够多,就会引来世界的反击和排斥。 其原理未知。 但约莫可以猜测得出来,那是攻掠世界的一种防御机制,就像人体自动排毒一般。会制造出种种强敌,来对付一切外来者。 这种理论,其实并没有谁真的证实。 但是,所有获取名额的乱入者,全都得到过告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张南从来不会狂妄的认为,自己就是天下无敌的存在。 就算是天下无敌,这不是还有老天存在吗? 谁知道这个世界会弄出什么样的夭蛾子来针对自己。 眼前这位,指不定就是其中一种。 不能拖延,更不能迟疑,当速战速决。 否则,在这改变历史最紧要的关头,说不定对方打着打着,就会天降神兵,更或许会临阵突破,越来越难对付。 一念及此,张南想都不想,厉喝一声:“六合归元。” 声音未落,身形如电向前。 身后五人一声不吭,有如梅花绽开,与张南一起,散成梅花形状,须臾逼近。 这是一个暗号,只要命令下达,张南连同境界最高的五位先天强手,将会在电光火石之间,布成六合梅花阵,合力出击。 不求缠战,只求速胜,所有人把毕生功力凝成一击,用出绝招。 争取一招定鼎,免得夜长梦多。 本来,张南并不认为自己会用出这一招来,只是看到眼前的局势,他就下了决心,金国国师普风的厉害还在自己的想象之外。 此时自然容不得丝毫大意。 326 暗手 张南厉喝声音刚刚入耳,身后几人同时脑中一清,身体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先前那恍如身处万顷浪涛之中的压力一时全消,人影错落间,六人分为六个方向疾扑而至。 气机牵引之下,目标直指,黑袍妖僧。 速度最快的,还是张南,他精神力鼓荡,突然爆发,强行压制住黑袍的力场控制,身形一扑,手中剑光大亮,雪白剑气划出一道弯月,从拦挡身前的两员金甲武士身边一掠而过,咻咻锐啸着,剑锋直斩普风的脖颈。 血光爆起,两个金甲武士本来彪悍狂野的神情随之一滞,已是被拦腰斩成了四截。 比他稍慢一瞬的,上官英雄壮身影微微一矮,从身侧低伏抢上,象一只行走奔腾在丛林之中的山猫一般,落地无声,右手陡然胀大成倍,黑黝黝的铁掌打得空气爆开雷音,印向普风的左腰肾所在。 空气被打成白浪,隐隐呈现虎噬之形。 这一刻,他须发戟张,眼若铜铃,面红过耳,上半身衣服被劲风倒卷,炸成蝴蝶,已是用出全力。 与此同时,终南神剑叶问天踏步腾空,如一飞冲天的灰鹤般,头下脚上倒栽下来。 手中剑光闪烁白光,一缕极锋锐坚韧的剑气,利箭般射向普风头顶百会。 ‘长河起浪。’ 河洛一刀孟天涯贴地急滑,冲过普风的身旁,回首挥刀,刀光重重叠叠,如大浪般扑向对手。 与这几人威猛刚烈的攻击方式不同的是玄月仙子和净元老和尚。 身形飘忽着,从左右两方交错靠近。 一剑冷如寒月,静寂风声; 一指柔若拈花,笑对红尘。 张南声音一落,六人同时进攻,围在中间的就算是百锻精钢,也会被劲气轰成碎粉。 普风却一点也不意外,眼中泛起黄芒,面色有些不屑。 “井底之蛙,也敢猖狂?” 心念起处,身周就出现无数细小气漩,形成一道绵绵密密的黑色龙卷,把他整个人全都护持在内。 右手拎着重过百斤的水磨禅杖乌光一闪,如同灯草一般的舞动起来。 杖头黑光幽暗,同一时间,击向身前身后左右上下…… 狂风嘶吼,惊魂动魄。 同一时间,他的左手却是悄悄的探入腰间革囊之中。 艺高人胆大,普风自问身具法力,早就超脱凡俗,完全不把几个武人的攻击放在眼里。 只要踏入身周三丈范围之内,所有一切都在力场控制之下,再怎么隐秘凶猛的攻击,失去了突然性,也就那么一回事。 更何况,只要自己瞅准机会,等到紧要关头,拿出黑风珠来,这些人自然是如同待宰的羊羔…… 那可是自己心血祭炼三十余年的一颗宝珠,有着奇异妙用,能牵引海量天地元气,触动天地规则,哪是区区凡人能应对,就算这些人的武力再强也没用。 之所以不一开始就拿在手中激发,只是不想让这些小贼发现不对,立刻逃走。 到时追击出去,就很麻烦了。 “轰轰轰轰……” 六人攻击刚刚及身,禅杖已然击到,普风的反击一点也不慢,感觉就如布网的蜘蛛,等待着飞蛾落网。 劲风扭缠交撞…… 叶问天五人身体一僵,在无穷对撞气浪之中,再也寸进不得。 手中掌指刀剑,就象是刺入千百层牛皮之中,怎么也刺不到尽头,更有一股绵密刚猛之力,悄悄反震过来。 让人骨酥筋疲。 心里刚刚升起一丝不妙的同时。 下一刻,他们象是掉入急劲旋风之中,身形也跟着转动起来,脑袋策策眩晕,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 ‘不好。’ 叶问天还没来得及继续应对,手中宝剑砰的一声就炸成无数碎片。 身体保持原样,头下脚上的倒撞而出,直飞半空,嘴里已是喷出了鲜血。 上官英更惨,他的手掌堪堪击到普风的腰肾所在,黑芒闪过,一条青筋盘结的手臂已被卷成了肉酱…… 他也算是狠厉非常,右手崩碎,他扭腰急退的同时,左掌还不忘打出一道劈空掌,呼的一声阻敌追击。 面上并没有什么痛苦之色。 老爷子老而弥辣,心里又对张南信任非常,这时候,自然是尽力做好自己的事情,他不相信,身为主攻者的张南,会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单纯的围攻。 要知道,记忆中那有若鬼神的的风雷攻击却根本没有出现。 净元、玄月仙子和孟天涯三人,还没来得及靠近,也被那黑风一卷,杖风所激,身体已如断线风筝一般的飞了出去。 各自负伤。 “就在此时。” 张南眼中血光一闪。 叶问天的断剑,上官英的断臂,玄月仙子、孟天涯、净元等人全都无功而返,他看在眼里,心里怒意和惊凛只是露出一丝苗头,就被精神斩灭。 他知道,这是最危险的时候,也是最好的机会。 因为,在他的感应之中,发动了攻击的黑袍妖僧普风,此时才有着一分可趁之机,气机已不再如刚刚照面之时的圆融无缺。 果然,最强的一刻就是最弱的时候。 从一开始,张南识海深处的精神灵魂体,就已经感应到,对方身上有着致命的威胁,一旦攻击出来,别说是上官英五人,就算是自己,真正的面对,恐怕也是十死无生。 更别说完成任务,杀敌灭国了。 不想个办法,基本上这次就是白来了,想逃出去,都有些困难。 在精神之中,普风腰间的革囊那股深沉浩大的力量,怎么也遮掩不住。 这位头戴金箍,身着黑袍的妖僧,旋绕在身周的黑风,其实就是从那革囊之中传出来的。 那只是探出来的些微力量。 已是如此难缠。 如果让他腾出手来,拿出其中的物什全力激发,那还得了? 所以,张南的六合归元阵,其实并不是想要克敌致胜,而是分散注意,等待最好的攻击时机。 再强的宝物,只要力分六处,面对自己这一边的拦截攻击,总会弱上许多,而这,就是自己的机会了。 身周五人攻出的气劲,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牵引着,如长鲸吸水般汇入他的青锋宝剑之中,猛然风雷大作,哧的一声,就穿透如丝如网的黑风幕墙。 剑光消失了一瞬再出现之时,已是挑在普风的左手手腕之处。 这一下,快成幻影,又是突然而然,就算是普风法力精微,也差点没反应过来。 大多数力量,只是护着头颈和胸腹之处要害,对于手腕腿部,就少了拦截,这时候再行变招,调动黑风,也已经有些来不及。 327 拿下 剑气轰鸣着,带着青金色光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普风的左手手腕一掠而过。 普风的左手刚刚抓着一颗青幽幽的鸽卵大宝珠,抽出羊皮革囊来,就被剑光一扫而过。 刚要彻底激发宝珠的精神力量,也被剑光斩断,普风神色大变,条件反射的,身形一虚,就化作清风,向后飘退。 这是任何一人遇到变故都会做出的选择。 危险临头,没有第二种想法。 身外之物,哪里比得上身体重要。 刚刚退出数丈之远,普风心里就是一惊。 “糟了。” 退得太快,这时后悔都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青色宝珠跌落尘埃,在地上滚来滚去。 失去了法力加持、精神激发的宝珠,此时也只是单纯的一颗石头珠子,没有了半分神异,也不会散出护体黑风来。 “我要杀了你。” 直钻心脏的剧痛,从手腕传来,普风却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红着眼睛盯着地上的青色宝珠,焦急和担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想也不想的和身冲上,手中水磨禅杖舞成一团飓风,向着张南攻去。 都不用张南招呼,上官英强忍住断臂的痛楚,足下一蹬,左掌轰的拍出一个巨大掌印。 叶问天以指作剑,身前一划就是一挂长河。 玄月仙子几人面沉如铁,一声不吭,各占方位,全身力量聚成一股,开始围追堵截。 狂风轰鸣着,再次攻向普风。 失去了黑风绕身的普风,明显的就失去了许多威势,也少了许多危险。 这几人都是老江湖,哪里还看不到机会。 刀光掌风震动如雷,剑气指劲密集如雨,任凭普风禅杖挡得滴水不露,也是身形微颤,险险就受伤当场。 他只能无奈的身化轻风,飘忽躲闪着曲折前进,一步步冲向张南,准确的说,是冲向黑风珠。 ‘等我拿到黑风珠,就是你们的死期。’ 普风心里暗自发着狠。 然后,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却让他目眦欲裂。 只见那个身着乌金铠甲的青年将领,并没有进攻,而是捡起地上的青色宝珠,看着自己笑了一笑,一口就吞入腹中。 “不。” 普风眼珠子一下红了…… 如丧考妣的大声哀嚎起来。 就算先前断腕,也没有这般痛苦。 因为,他发现,随着宝珠被对方吞入腹中,自己祭炼了三十余年,深入宝珠之中的那一道精神烙印,瞬间就已被清除,消失得无影无踪。 “数十年的心血祭炼,怎么可能会被人当面抢走,而且,他还能够运用自如?” 一面左遮右挡,一面曲线推进,普风心里滴血的同时,法力感应到一股即将灭顶的危机,他万般不舍,面部肌肉扭曲的挣扎了好一会,终于决定后撤。 身影闪动着,借着一刀斩来的力道,再不挡格,飘退十丈,穿门过户,就要退出宫城。 身形由实化虚,快得象是虚影一样。 张南呵呵轻笑,笑得咨意。 默默感应到黑风珠的功用之后,心道原来如此。 他抬起头来,眼神深处就闪过一丝讥诮。 打了就走,哪有那么容易。 他的身周也卷起一股青蒙蒙的旋风,脚下一踏,就像是融入了风中,瞬息之间跨过十丈,已是到了普风身后。 竟是后发而先至,比起普风飘退的身影还要快上数倍有多。 就连叶问天几人,也根本没发现他是怎么过去的,也看不清他的影子。 “好快。” “比起普风妖僧先前运用珠子的时候,还要厉害许多。” 这时候,上官英、叶问天几人哪里还不知道,那颗珠子到底是什么。 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法器法宝之类的东西,当然,具体属于什么级别的宝物他们是不清楚的,只知道很厉害就是了。 他们更是明白,先前普风之所以那般难以对付,让自己六人围攻都打不穿他的护身黑风,而且,还进退有若鬼神。 这种种力量,其实并不是普风妖僧本来的力量,而是那件法器自带的功用。 是天地力量的加持。 说起真正的本事,失去宝珠的普风,对自己几人的威胁,其实,还远远比不上某位大将军。 至少,自己五人围攻那位杨大将军的时候,仍然会屈居下风,时刻危在旦夕,有一种生命难能自主的感觉。而在围攻失去宝珠的普风之时,却是稳占上风,让对方根本就攻不进来,只能退逃。 从这方面判断,没有宝珠的杨大将军比没有宝珠的普风要强上许多。 拿到宝珠之后呢? 那更不用说了。 “怎么会?” 对于这种身法,普风已是熟悉到了骨子里,他亡命奔逃的同时,只回头看了一眼,就再也跑不下去了,心灵就像是沉入冰水之中。 对方那个身着乌铠的将领模样青年,这时的身法,就是身融于风,掌握了某种规则的外显。 比起自己运用宝珠之时的黑风滚滚,对方用起来却没有半点烟火气,只是青烟一缕,甚至透明若无。 这才是真正的融入了风中,无色无形,心到身到。 念头刚刚转到这里,普风就觉得腰间传来异样。身体也渐渐迟钝笨重。 他艰难的回转头来,就看到一个人影从空气中现身出来,正停在自己的身旁,手中青锋剑,有着一线血珠,缓缓滴落。 “蹬蹬蹬……” 一阵急响,眼角余光之中,那是自己的腰部以下双腿,正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兀自向前奔跑…… 轰! 普风面色茫然,眼中光芒渐渐淡去。 随着剧痛传来,一股细微波动,从伤口处直冲脑海,啵的一声,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南身融风中,突袭一剑,风雷化丝,剑锋从普风的腰部一掠而过,斩成两截,再也不多看一眼。 他的精神有若狂浪一般卷过,就把普风的灵魂撕碎,散成满庭光点。 金国国师毕竟不同凡响,精神力已经凝成实质,在他的天眼之中,甚至能看到一团半透明的白色人形,如果不加攻击,对方很有可能死而不僵,再次作祟害人。 换作另外一人,也不能彻底杀死这位鼎鼎大名的妖僧,但有张南在场,一剑之下,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两截躯体事先后倒伏…… 张南回头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金熙宗,下令:“拿下金贼首脑,但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这是定下基调了。 城外,有江湖人士正在打开城门,蹄声轰鸣着,大股兵马进了上京城。 皇宫之中一片血腥,那些宫廷侍卫先是忠勇向前,过了一会,见到大势已去,就各自星散,逃入街头巷尾之中,再也顾不得皇宫之中的事情。 完颜檀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眼神灰暗,被人拿着绳索绑了起来,也是一言不发。 想必已是心丧若死。 当然,一同拿下的,也少不了金国的一些皇子皇孙。 328 北望山河 三百一流二流高手,夜袭皇宫,斩杀金国国师普风,再生擒金熙宗完颜檀,控制皇宫在手。 然后就是两千江湖好手进城,守住城门处,打开通道,两万精骑随之入城,攻击各处城防兵马,到了这时,大局已定。 等到随后而来的宋营十万大军赶到,在城外扎营,这一战,就基本上再也没有任何变故。 此战破得上京,轻松写意,也是理所应当。 一方面,由于金国完颜宗弼战死沙场之后,兵无战心,各自争权夺利,上京城基本上处于一盘散沙的状态。 另一方面,就是源于张南的斩首战术了。 无论对方怎么战力弱小,毕竟是一国首都,兵精粮足,真要正面攻击,只有逼得对方拧成一股绳,到时候也不是攻不下来,只不过很可能会耗时日久,并且,会损兵折将。 这样一来,对张南北征大计很有妨害。 他可不想花费很长时间在覆灭金国的事情上面。 因此,只能出奇兵。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没错。 捉到完颜檀之后,许多地方就是一战而定,根本就不费力气了。 得了上京城,剩下的最后一支大股金兵主力,就是如今驻守五国城的完颜亮兵马。 完颜亮其人,就是金兀术死后,金国新近崛起的一员精通兵事的高层将领,也是难得的将才,本来,以他的本事,统御五万精兵,守着五国城,更有上京城互相呼应,无论宋营兵马再多,守上一两个月还是做得到的。 但是,等到上京城一鼓而下,五国城就成为孤城,外无救援之兵,内无必守之志。 这时候,他们连怎么打仗,为谁而战也不知道了。 哪里还有着什么斗志。 甚至,担心着宋军腾出手来,把他们围困到死。 因此,如果这位金国右丞相完颜亮够聪明的话,就会立即逃逸,领军北上,或者向西。 北上是蒙古茫茫草原,向西当然是逃去西夏国。 这也正是张南所希望的。 他还希望,这位右丞相,会拉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就是宋钦宗,直接逃亡。 这样,自己就能有足够的借口,插足蒙古或者西夏的土地。 西夏倒也罢了,如今不求进取,只要腾出手来,随便怎么搓弄都行。 就算不去理会,也对汉室江山影响不大,他们的攻击力不足,野心也有些不足,只愿意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好好的种田过日子。 但是。 蒙古却是不同。 如果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发展,如今并不算太过显眼的蒙古,过不了多久,就会进窥中原,先是灭金,再是灭宋。 然后,建立一个蛮族王朝,他们不走了。 汉人就此沦为猪狗。 甚至猪狗不如。 这个民族的侵略性太强,他们甚至会打到西方极远处,战力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无可抵抗。 心念至此,张南就如梗在喉,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身为一个医生,医人是医,医国更是医。 能医得天下太平,才是大医,才是国手。 张南决定,自己必须守一守职业道德。 这个国家有病,这个天下有病,他必须得医一医。 把所有的威胁和危险都消灭在萌芽之中。方不负来此一遭。 当然,为了不引起此方世界的反弹和排斥,他觉得,还是要师出有名为好。 宋朝前一任皇帝,宋钦宗被残余金兵带着北上,自然是最好的理由。 …… 上京城的喊杀声,已经渐渐的停了下来。 张南站在皇宫大殿龙椅旁边,没有坐下。 身前两排站着文臣武将,眉宇之间全是压抑不住的喜色。 灭国之功。 古往今来就是不世之功,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大功劳。 往往,立下如此功绩的大将,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卸甲归田,再也不过问兵事,直到老死。 另一条路,当然是被砍头,再不对朝廷造成威胁 否则,擒杀过皇帝,虽然是异国皇帝,这种将军,谁敢使用,谁又能压服。 看看眼前的梁王、征北大将军,怎么也不象要交出兵权退隐的样子,也更不会蠢到让南宋赵构老倌儿来砍自己的头。 那么,他其实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就是再兴王朝,自立为帝,这才是最正确的操作方式。 主将都要再上一步两步的当上皇帝,那么,自己这些从龙功臣,能得到的好处,自然也少不到哪里去。 不说封国封侯,升官发财封妻荫子,更是题中应有之义。 如果只是占据一小片土地,做一个土皇帝,那也没有什么值得太过开心的。 但眼前的形势不同,覆灭了金国之后,北地和中原,加起来的土地足足有七八个南宋那么大,再如果北侵大漠,西征西夏得手之后,就有十余二十个南宋那么大。 这样的皇朝,想想也知道极为可怕。 谁还会在意南宋小朝廷那么点功名? 所以,这些文臣武将脸上的兴奋,真的是可以理解。 虽然,现在还没有彻底定局,只是看到成功的希望,已经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了这个目标全心全意。 再无二心。 即算是原来的南宋朝廷兵马,或者是对岳飞死忠的将领,也是一样,悄悄的就改变了心思。 …… 一夜过去,金熙宗完颜檀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好了。 那些皇子皇孙,以及皇室嫔妃们,此时全都哀声切切,满脸可怜。 从昔日高高在上,落到如今成为阶下囚,境况变得太快,他们一时半会的怎么也接受不来。 不过,能看得出来,这些人包括完颜檀在内,他们的死志已经没有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 就象当初被攻破东京之时,宋徵宗和宋钦宗那些人,也没谁肯死上一死的。 只是想着苟延残喘,活着就是一切。 尽管以后受尽了苦楚,也受尽了耻辱,也是忍了下来。 如今的金国皇室自然也是如此。 张南倒是没有金人那么凶残,但有些事情不妨有样学样。 他此时也彻底抛开了最后一丝遮掩,直接以梁王名义,“封赏”金熙宗为灭国侯,金人贵族皇亲,自然也跟着贬为平民奴隶,从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人物,就此沉沦社会最底层,做一根发光发热的社会螺丝钉,这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希望,这些人经过劳动的改造之后,能成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奉献,有悔改的四有新人…… 其实,张南只是想给宋室百姓一个交待,一个以牙还牙的例子。 这些人活着受苦受辱,比死了更好。 …… “大将军,完颜亮残余五万兵马,已经出现在草原深处,探马发现,其中有着官家依仗。” 城中百废俱兴,不时有人汇报上来一些难题。 这时,就有一员将领急匆匆赶了进来,趴伏跪地,大声禀告。 张南认得,这是岳银瓶原领游奕军中的一员小将,上京城破之后,就已散入北面草原,随时关注金兵动向。 这时候,果然得着消息了。 完颜亮逃入草原,逃到蒙古金帐所在,不问可知,他是想干什么了。 正合自己的心意。 张南笑着转头:“弘文,你说若是那完颜亮知道前面有着埋伏,他会不会后悔?” 林安博恭敬行礼道:“王爷明鉴,无论那完颜亮是守是逃,结果其实没有区别,败亡只在早晚。” “的确如此。” 张南哈哈大笑:“大家收着一点打,给完颜亮留一点希望。最好是把他赶进蒙北腹地,把俺巴孩汗牵扯进来。对了,传我命令,这最后一战调来岳云,以他为将,总理此事,也算是圆了岳家军的直捣黄龙之志。” 俺巴孩汗,就是蒙古金帐大汗,如今的实力,比起金国来,还要弱小许多。 但是,在不久的将来,在他的地盘之内,会有一个名叫铁木真的蒙古人飞速崛起。 对宋室,对天下,造成天大的威胁。 身为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高尖端人才,张南自然不会忘了这么一个人物。 “是,王爷。” 林安博躬身应是,心悦诚服。 329 谋算 十月份的草原,已然多了一些清冷,天高云远,一望无际。 连日暴雨之后,成群牛羊选择水草丰茂之处,有牧人往来奔驰,高声呼喝着,打着响鞭。 小河边,几个背刀佩剑的男女正下马歇息,补充饮水。 风中隐隐传来争执,似乎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蒙古包旁撒欢玩耍的小孩,心里有些惧怕,不敢靠得太近,又悄悄的缩了回去。 这些日子,听说南边中原的军队打进了草原,大败孩巴尔汗,金帐大军四散逃逸,死伤不下数万人。 甚至,还听说孩巴尔汗父子全都被砍了头颅,高高挂在旗杆上,恐怖至极。 当然,这场黄祸的来由,他们自然也就知道了,是隔领的金国引来的宋室兵马,不管知不知道详情的部落牧民,对金人多多少少都是心怀痛恨,毕竟,跟他们也算是打多了仗,有着仇怨在先。 这一次,又引来强大敌人,连中央王庭大汗,最大的黄金部落,也这么覆灭掉,一半是天意,一半是人祸。 此时,草原各部族全都人心惶惶,生怕那些南人军队一个想不开,就来攻打自己的部族,抢夺自己的牛羊妻女。 消息越传越广之后,草原上原本十分好客的牧民,也变得小心了许多,再不敢留宿陌生路人,尤其是有着南人特征的江湖客。 他们生怕这是那支凶恶的军队派出来的探子,如果让对方探明了虚实,知道自己部落的虚弱,随之而来的恐怕就是天大的灾难。 有几个大部落,已经紧随着金帐骑兵,一起被灭,就因为少了防备之心。 也难怪会出现这种不设防的情况,几百年来,一直都是他们在南侵,很少听说过南人会入侵草原,更别提打到漠北荒野之地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能,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即算是打下了草原,又能怎么样,难道,南朝军队还能在这片广袤荒凉的土地上扎根不成,还是说,那些习惯于耕种的百姓,已经学会了放牧游居? 小河边的几个背刀佩剑的男女的确是南边过来的,却并不像牧民小孩想象的那样是南人军队的探子,严格来说,他们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竟然这么巧,若不是看到李逸师兄的标记出现在山脚河边,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几人想到……怎么样,这一次是不是合作一回?” 一个眉眼森冷,身着青色道袍,背上绑着长剑的青年笑着说道,他的身边跟着一个白衣飘飘,蒙着面纱,负着瑶琴的女子。 女人身段窈窕,不发一言,看上去十分文静,与青年道士的咄咄逼人口吻,隐隐有些不搭。 李逸如今的身份,却是一个大马长弓的壮汉,脸上全是风砂痕迹,看得出来,这个身份,基本上是在西北风沙之地混迹,他身后也跟着数人,看上去个个都很不俗,实力强劲得很。 “原来是崔师兄,来到这边还如此张扬,也不怕被人看出了根底?旁边那位,应该是琼山崖海的白依依白小姐吧,怎么,你也想破坏张南的事情?” 青色道袍的自然是主世界过来的崔子珏,而穿白衣服的就是一同进来的白依依,两人也许是降临的地点距离不远,为了相同的目的,凑到了一块去了。 他们这些人,比起张南来,因为事先有着种种准备,消息灵通得很,进到这方世界之后,虽然没有遇到什么特别大的机遇,倒也有些收获。 看他们身上的气机,竟似全都恢复了实力,甚至比原来还强上不少。 所以说,绿柳学园的名额,真的是一个机缘,只要进入其中,能够活得下来,随便做点什么事情,总会在历史大潮之中留下自己的影子,能收获许多东西。 只不过,比起张南的举动来,那可就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值一提了。 一想到这事,崔子珏就羡慕嫉妒得眼珠子红了。 那可是灭国灭朝,一统中原的大功,也不知到底会得到多少本源之力。 “说得好像你们就不想似的?明人不说暗话,不管你们做不做,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如果能够抢先得手,弄不好就是海量本源之力,能一举达到四阶后期也不一定。” 崔子珏轻笑一声,完全不担心对方会拒绝,也不担心消息走漏。 无他。 他们这些人,虽然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也是同一个学院,同一次行动。 但是,其中也有着竞争关系在的。 谁叫那人太过显眼,把自己竖成了一个耙子呢,不是叫人群起而攻之吗? 也不怪那人,本来就是个小地方的医生,以前并没有接触到他们这个圈子,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 不管怎么做,除了防备此方世界力量的排斥反击之外,还需要防备来自同一个地方所谓“同伴”的任务抢夺行为。 反正,所有人来到这里,都不是为了天下太平,而是为了抢夺资源。 只不过,这份资源不太明显,而看各人所做所为。 如果,如果在大势已经改变的情况下,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行突袭,是不是就会抢夺到大部分战果? 究竟结果如何,他们也不太清楚。 但是,不妨去试一试。 李逸虽然换了一个面孔,却仍然笑得十分温和,就象一个老好人一样,完全看不出心中所想:“也不知,崔师兄到底是想着报仇多点,还是想着资源多一些,不过,针对张南的事情就免了吧,如今的杨再兴勇武之名响彻天下,盛名之下无虚士,我再怎么自负,也不可能说能胜得过他,正面对拼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还有,想必你们二位也打听清楚了,方芸早早的就已经到了张南的身边,专心辅助他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虽然只是得了一些汤汤水水,但是,比起咱们的收获,肯定是好上无数倍的。 有她帮忙,我们的打算图谋,想必也瞒不过去的……清泉、明惠师弟应该也是这么看的吧。” 330 眼光 “没错,我们与张南没有仇怨,犯不着去针对他,大家各凭本事,各取所需就是了。” 出自武当山的石清泉面色纠结了一下,终于还是点头说是。 他身旁光头灰衣的青年僧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这是默认李逸的带头身身份了。 说起来,他们的实力,比起李逸和崔子珏、白依依几人,还是弱了一点,得到一些收获之后,这时还没突破四阶,只是到了三阶中后期。 其实已经不错。 但想要与张南放对,却是还差得太远。 更别提对方如今兵精将广,身旁高手如云,随便拎出来几个,他们都打不过。 唯一依仗的只有出奇不意,兼且了解历史,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但有些事情,知道了也做不到,凶险太大了。 要知道,在这里身死之后,不但收获的本源力量会损失大半,还会精神受创,至少得仗着一年半载的,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后遗症…… 最重要的,是会降低评价,以后再有这样的好机会,就轮不到他们抢得名额了。 失败者总会让人小看一些的。 李逸直接表态之后,不欲再多说这个话题,有些好奇的问道:“叶子桐我知道,她没有来草原,应该是到了西夏,她在那边搭上了皇室,收获很是不小……但是方山、王沁还有吴建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跟你们的关系应该不错,这次怎么没来?” “他们自然在该在的地方。” 崔子珏呵呵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好像李逸几人错过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自顾自的就上马准备离开。 “如果你们改变主意了,可以再联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说远,拔马就冲入茫茫草原之中。 白依依一言不发,深深看了李逸几人一眼,眼眸幽深难测,恍如一朵云烟,飘然马上。 随着琴声响起,蹄声的答,也已经去得远了。 …… 李逸看了良久,长长叹了一口气。 转头问道:“你们觉得,我的选择错了吗?” “随便李师兄决定,我看那崔子珏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过毕竟是青城真传,道门法术玄妙得很,有些看不起天下英雄,也不奇怪。” 石清泉面色复杂,又想起了一些什么,手指微颤:“可惜他不知道张南这人完全不能以常理评判,记得刚刚认识的时候,他连三阶都不是,在学园见着时,我已经看不透他了,即算不是四阶,也差不太远。” “对,特事处那桩邪神附体的案子,外人不知道,我们都是知道的,邪神分身只要出现,就是四阶境界,张南能够单人独剑挡住,从那时起,我就已经不想与他为敌了。” 李逸有些唏嘘,又有些遗憾。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把对方当成一个后起新秀,只是有一点小本领的医生而已,完全没有怎么看在眼里,到后来,对方一路绝尘,让自己追也追不上。 这对自视甚高的人来说,的确是深重的打击。 尤其是对方比自己还要年轻。 “方芸倒是好眼光,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 付出总有回报。 想一想,自己其实也有机会投资那人,现在,想必已经有些晚了。 “那,我们就不参于这次任务了吗?” 明惠懵懂问道。 他对于计谋啊决策啊之类的东西并不太懂,来到这里半年时光了,天天只懂得习武练功,行侠仗义什么的,只要能够动手的,决不动脑子。 有那多余的时间,还不如多念念经,礼礼佛来得自在。 “当然不是,我只说过,不去正面与张南对敌,但不代表,不抢任务。那可是海量的本源力量,真的如果抢得人头,把未来的黄金一族灭在了萌芽之中,对这个世界的大势更改,完全是颠覆性的,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插上一手,事后想起来,我肯定会睡不着觉。” 他抬眼望着茫茫绿草,笑容温和,“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 张南骑在马上,身着金甲,大红披风随风猎猎舞。 身后数百精骑紧紧跟随着,一行人等,顺着斡难河溯游直下,沿途见者退避。 “只是灭一个小部落而已,随意派出一员将领就行了,王爷何须亲自奔波劳碌?” 上官英老当益壮,虽然在上京一战之中失去了右臂,竟似丝毫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仍然豪气干云,笑声爽朗。 他不是练刀练剑,而是练的拳掌,尤其是震山掌更是修练体魄和内力,随便哪只手攻击都差不多威力。 少了一条右臂虽然有些不便,战力损伤却是不大。 尤其是在得了明月繁星观想法之后,他一身修为熔为一炉,踏入四阶,跨入先天,此时气雄神壮,白发转黑,这点伤势对他来说,更不算什么了。 “蒙古金帐不堪一击,被岳云将军亲领北嵬,打得四散奔逃。如今,草原之上,各大小部落全都人人自危,根本就不敢有半点南犯的心思。我倒是看不出来这里还有什么威胁?” 玄月仙子也随声附和,她奉师命游历天下,磨励道心,这次主要是不放心岳银瓶师妹,陪着她一起出来散散心,兼保护她。 看她闲闲坐在马上的样子,来帮忙是假,游山玩水倒是真。 反倒是岳银瓶,自从重立东京,并与萧南成亲之后,往日那火爆刚烈的性子一下子就不见了。 变得温柔如水,夫唱妇随的,满脸的幸福都要洋溢出来。 这一次,攻破金国王廷的那些江湖好手大多数没有跟来,张南带的只是三百亲卫军,是他这几个月来亲自练出来的精兵。 他们的来源,就是经历数战之后,三千江湖客中的年轻后辈子弟。 这批人年纪全都不大,精气十分强盛,因为有着武艺底子,又久经沙场滚打,比起战场上的精兵来,其综合素质要强上不少。 张南亲自传授枪术和箭术,并且以大量资源供应他们,辅以明月繁星观想法。 331 先手 这些江湖后起新秀,进步的速度,比起老一辈来,也不遑多让 可以说,任何一人单独拎出来,都可以称得上一声小将。 有很大一部分达到二阶高段,筋骨快要炼通,小部分达到三阶炼脏,内外兼修。 更有三人已是炼脏完毕,就算是在原来的岳家军中,也称得上一声大将了。 可在这里,只是一员近卫。 按理说,年少得志,武功高强,这些人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轻易不会服人,是不怎么好管理的。 但张南不一样。 他如今的名声响彻江南江北大漠西土,更是对这批人有着传艺之恩。 同时,还不计成本的供应修练资源,在亲卫军心中,简直就是偶像。 有了如此渊源,张南对于他们当然是如臂使指,一声令下,赴汤蹈火莫敢不从。 之所以不带着原来的岳家军与河北忠义社人马出动,张南也是有着私心的。 这一次的行动,其实说起来,还有些见不得人。 嗯,怎么说呢,是不太光彩。 …… 望着前方炊烟升起,河边捣衣声声,一片欢声笑语,张南面色有些复杂,他挥了挥手,身后三百骑如同一人,勒马站住,全无一丝杂乱。 “上官前辈,如果我说,此次行动,关系到未来大宋存亡,也关系到汉族子民能不能抬起头来做人,你肯定不会相信。” 上官英当然不会信,他怎么也看不出眼前的小部落,会对大宋有什么威胁。 不过,自从认识以来,张南的所作所为,没有哪次不是想到前头。 事前,大家都觉得他做事异想天开,完全不可以成功,但后来证明他不仅成功了,而且,还顺水推舟,短短几个月时间,就一统北地。 这次,竟然连金国都灭了,还搂草打兔子的狠狠教训了蒙古人一把,打得草原人心惶惶。 若不是北地中原如今地广人稀,燕云十六州大片土地也是需要好好经营守御,并没有多余兵力出征。他估计这位猛将兄,此时恐怕已经在准备灭西夏、灭土蕃的事情了。 那么,以对方百战百胜,走一步想十步的性格特点,决不会做无用的事情。 既然说了,这个部落有古怪,那就是真的古怪。 “王爷怎么说,老朽就怎么做,动脑的事情,还是算了。” 张南听,不由乐了。 所以说,老爷子这一点好,基本上认可了某一个人,就不问究竟,也没有原则。 如果是终南神剑叶问天和林安博等人,此时就要问一问是不滥杀无辜,做得是不是有些过了。 …… 一行人隐在小树林转角处,远远就听到马蹄声。 远远的见到数百人呼啸而来,为首一个雄壮大汉高哈哈大笑着,向河边冲去。 河边十数个女人,见到大队人马冲了过来,顿时尖叫起来。 有些人连盆都不要,直往河里蹦。 几个彪悍的妇女站起身来,指着马上骑士大声叫骂,似乎颇为气愤。 雄壮大汉裸着半边身子,一跃下马,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 只是走到怯怯低头缩在一旁的一个少女身旁,眼睛发直的盯了一会,陡然仰首一声长啸。 他是在笑,笑声里透着说不出的意气昂扬。 听到这声音,只觉天空海阔,豪气万丈。 长笑声中,那汉子伸手一把就捉住柔弱少女,把她挟在腰间,昂首阔步的回到马前。 翻身上马,把少女揽在怀中,也不管对方的哭嚎嘶喊,就挥着手臂,准备策马离开。 有几个妇人想要上前阻拦,旁边几个壮汉就挥出马鞭,抽得几人满地乱爬。 到最后,见到更有些人抽出弯刀来,几个妇人才瑟瑟躲在一旁,再也不敢出声。 “是条好汉,没想到却做出欺凌妇女的恶事来,还真看不出。” 上官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对那大汉的行径十分看不起。 倒是岳银瓶,出身将门,对周边国度的风俗有些了解,闻言笑道:“上官前辈有所不知,这粗俗蛮人的习俗就是如此。 尤其是漠北草原逐水草而居的部落,更是走到哪抢到哪,他们心中没有什么善恶观念的,抢女人是习以为常。认为是荣耀。” “真是该杀。” 这一次是玄月仙子看不过眼了。 张南点头认可。 他倒不是因为那大汉抢女人的事生气,而是因为知道对方的身份。 这人的确是必须得死。 据探子报来,大汉是蒙古乞颜部首领。 以年代推算,应该是日后的成吉思汗铁木真的祖父。 而此时此刻,这人还没成家,正是英雄年少之时。 征战归来,见到河边洗衣妇女长得漂亮可口,因此动了抢亲的念头。 乞颜部部落人数不多,但是,武力极为强大,在方圆百里牧场,都是很有名声的。 其首领勒安答,是远远近近十分有名气的汉子。 别看这洗衣女此时不情不愿,哭得稀里哗啦的。 过一些日子她就会认命,并且生儿育女,专心为丈夫谋划,抚养孩儿长大。 而以乞颜部的武力,少女出身的这个只有数十户的小部落,根本就不敢有半句反对的话说出来,反而会陪着小心的奉承。 否则,以蒙古草原的习俗,对方顺手灭掉他们的部落也是轻而易举。 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没有什么奇怪的。 张南既然想要得到最多本源之力,那么改变得越多越好。 他怎么也不会忘了成吉思汗这么一个足以改变时代的大拿。 若是等到自己回去,蒙古仍然如同该有的路线那样强大起来,以大宋汉民的尿性,迟早会被他们侵略成功。 忙来忙去一场空,等于白忙了一场。 如果真是这样,张南猜测,自己得到的收获很可能并不会太多。 远远望着,他正要下令出击。 却突然心中一动,微微心悸…… 天色又开始变得黑沉沉,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心头沉甸甸的,很是压抑。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果然是关键所在,气机相牵,天地变色。” 张南微微皱眉,突然感觉到自己此行并不是那般十拿九稳。 很可能有变故。 他勒马观望,还没决定好是不是立即出手,那数百蒙古牧民不远处,就有两骑如飞而来。 马上两人身着长袍,头戴皮毡,脸上画着油彩,看不清长相如何。 一人持弓,一人抚琴。 “杀……” 悠远琴声之中,轰隆隆一声炸雷响起,电光闪烁着,三支长箭如流星疾雨,啸叫着直奔勒安答。 被琴声雷音所激,勒安答一行人全都愣在原地,耳膜嗡嗡做响,头脑眩晕,眼见得就要被射杀当场。 332 抢夺 “小心。” “安答……” 也许是福至心灵,也许是天意巧合。 勒安答仓促受袭,正沉浸在抢占美娇娘的快意之中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身边两个高大护卫从各自马背上飞扑而至,挡在身前。 扑扑两声闷响。 电光闪烁着,两人身上冒起青烟,羽箭穿胸,早就被射出碗口大小的血洞。 只是张大嘴巴,痛苦的喝喊半声,就跌落草地沙尘之中。 “泽雷,沙木……” 勒安答一下就惊呆了,眼睛变得血红,手中搂着的浣纱女子无力松开…… 他瞪圆双目,猛的拔出腰间金色大剑,高举在天。 杀…… 身后三百余骑如洪流一般的上马飞扑,呜呜狂吼着,向那偷袭刺杀的一男一女疾速奔去。 弓箭嗖嗖飞蝗般精准射击,弯刀挥舞,映着日光,有着惨烈血腥之气。 一声令下,安然赴死。 这虽然只是一个小部落的兵马,但令行禁止,战意冲天,其战斗力一点也不容小觑。 从这时已经能看出异日纵横天下的根基所在。 不愧是黄金一族的前身所在。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张南不得不承认,铁木真能建立如此功勋,他本身的血脉继承自然也有些不凡的。 至少,他的外祖勒安答治军之能就很不错。 有些人在没有机会之前,自然是默默无闻,一旦得了机会,就能很快化龙。 但显然,张南已经不准备给那位远远还没出生的铁木真机会了。 突然杀出的崔子珏和白依依两人也不会。 “五雷天罡……” 崔子恪催马疾奔,大漠狂风吹落他头上的纱帽,露出冰冷肃杀的眉眼。 他已经收起弓箭,挂在马身一侧,并且抽出长剑来,剑光映着一泓雷光,有若流霞。 他似乎是在盯着勒安答,也似乎在盯着张南,动作也一点不慢,已是策马一头冲进了三百铁骑之中。 剑光如雷,轰隆隆炸响着,又有一缕光丝连绵结网,从部落战士长矛弯刀之间一掠而过,身前身侧扑扑扑有声。 一具具尸体跌落地上,血水飞溅着。 一路向前,这些人竟似不能挡住他的冲锋半点。 “我倒是小看他了。” 张南冷笑一声。 他的灵魂何其强大,此时已经渐渐的向着五阶天人合一靠拢,基本上能感应到天地之间无形有形的杀机,或者说恶意所在。 这种天人感应,真正的实用价值或许不大,但对于人心,对于环境的敏锐,却是神乎其神,超脱于所有人的理解。 就如此时,他清晰的能感觉到,那个青城高徒崔子珏,其实根本就一直没有忘却自己的杀弟之仇。 尽管张南做了许多遮掩。 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证据。 但崔子珏就是认定了,弟弟崔子恪就是张南杀的。 至少,也是他害死的。 那么,冤有头,债有主,就必须杀了他给弟弟报仇。 虽然是在这方世界之中,真正杀死还是做不到,但是,要破坏计划,抢夺成果还是做得到的,而且,还能让对手重创灵魂,一年半载之下,生活都难得自理。 等回到主世界之后,再来找机会对付,就会轻松如意得多。 从这短短一瞥之中,张南就读出了这么多东西,心情却没有半点起伏,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驻马数百步之外,张南静静的看着有人抢先截杀勒安答一行部落战士,并没有半点焦躁,也不怕别人抢了他的任务目标。 他不动,身后的江湖高手,以及岳银瓶和上官英等人,也跟着不动。 只是,方芸却有些稳不住了。 因为身在军中,方芸此时并没有穿戴神佑公主的专用行头,而是也跟着岳银瓶一般,顶盔贯甲,一幅女将打扮,显得分外英姿勃勃。 “再不动手,他们就要抢人头了,海量……那个,就会没有了。” 她策马靠近张南,小声说着一些隐晦的话。 手中长剑已然捏得死紧,如果不是眼前场合不太合适,说不定已经冲了出去。 不怪她心急,实在是不远处的局势,越发明朗起来。 三百部落战士虽然精悍勇猛,战力难得,但是,出自主世界青城派的崔子珏一身剑法道术更强。 这些人根本就阻不住他。 逆潮而动,劈波斩浪的,他一步步向前靠近,前方不远处就是勒安答,显然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方芸本身的武力提升并不快,如今也只是达到三阶三段,还没能达到此方世界的先天,做不到内气离体。 说起来,她能在短短时间之内,追平岳银瓶,甚至还隐隐有着超出之势,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当然是那种本源力量的功劳。 跟着张南在改天换地的途中,得到了一些汤汤水水,看起来不显眼,但是,只把这些宝贵的资源辅助练功,得到的好处是无法想象的。 比起实力境界来,她什么都不是,眼光却也没差到哪去。 从崔子珏的出手中,已经能看出,对方的剑术和雷光配合,其实力至少达到了四阶水平,战力甚至还在上官英之上,与终南神剑叶问天相比,也没有弱上半分。 说白了,此时的崔子珏已经可以当做一个天下绝顶高手来看待,当然,这是把张南排除在外来算。 而崔子珏身边一同发起攻击的白依依,举手投足之间风云激荡,一圈圈白色光纹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琴音响自每个人的心中,让人心醉神迷的同时,被她一锤打碎头颅。 对, 这个神秘女人,从一开始就是用锤的。 她已经挂起七弦琴,不知从哪里摸出两个西瓜碧玉锤出来,舞动如风,一步三杀,嘭嘭连声,推进的速度,甚至比崔子珏还要快上三分。 刚进来之前就是先天高手,熟悉这个世界的规则,恢复真正实力之后,再融合两方所长,这两人的实力,也如同充气的皮球一般的高涨。 如果不出意外,勒安答根本就挡不住他们两人的袭杀。 这叫方芸怎能不急。 更何况,因为有着先见之明,方芸还在那些部落勇士之中发现有几人的行动轨迹十分不正常。 那是几个草原汉子打扮的护卫,看起来形容粗毫,不拘小节,但是,出手之间,却是深得中原武术的华丽和细腻。 两人用剑,一人用棍,并没有用出全力来,他们只是跟着一起呼喝,悄悄的也向着勒安答身形所在的位置靠拢。 要说没有猫腻,就有鬼了。 联想到自己这一批进来十人,方芸心里隐隐有数。 从那隐藏在部落之中的三个人身上,她还看到了许多熟悉的痕迹。 是他们。 毕竟,方芸曾经多次与叶子恪、李逸、石清泉等人完成过任务,对他们已是熟悉得很。 无论身形样貌怎么样的改变,但气质和武功是改变不了的。 当然也瞒不过身为辣手神探的方大警官眼睛。 这时候,无论是哪一方人手得逞,都已经没有自己这方的份。 扼杀草原的希望,改变未来数百年的天下走势。 这么大的本源力量获取,就这么眼睁睁的从面前溜走? 方芸表示不能接受。 尽管她即将得到的不是大头,也仍然惋惜得很。 333 爆种 “别担心,对方还有高手。” 感应到方芸按捺不住的焦躁,张南摇头失笑,叹息道:“勒安答哪有这么容易杀?他们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 连方芸都能看出来的问题。 张南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话音一落,就见勒安答身旁一骑瘦小身影,突然身上金光大作,头上皮帽霍然炸开,露出一个脑袋顶门深陷如坑的光头。 这光头面皮蜡黄,面颊上满是褶子和老年斑,也不知是八十岁了,还是九十岁了。 看起来没有半分神彩,身上也没有四两肉,似乎下一刻就会仆死在地。 不过,他行动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从马上一闪,就到了崔子恪跟前,伸出宛如鸡爪的手掌,轻轻一拍。 粗粗动手之时,全无半点威势。 一掌击出,立即狂风嘶吼,怒涛如浪…… 泰山压顶般拍向崔子珏的顶门,快得不容半分闪避。 崔子珏手中雷光闪闪的长剑没有支撑半分,立刻就碎成千万片,无俦掌风,狠狠拍在他的胸前。 轰…… 如同巨锤打碎一个鸡蛋。 崔子珏的身体僵了僵,回头望了张南一眼,眼神十分古怪。 砰的一声,立时四分五裂,血洒草原。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所有计划还没有完全实施,假想中最大的竞争对手也没有开始抢夺,竟然会被一个貌不惊人的光头老人一掌拍死。 真是死得憋屈。 光头老人身体一个倒翻就到了白依依身前,嘿嘿怪笑一声,探出枯瘦乌黑的手爪。 轻轻一拈,就抓碎了轰隆隆砸过来的碧玉小锤,捏拳如鸡嘴,点在白依依眉心。 白依依身上铮的出现轰然琴音,却不能迟滞半点对方的动作。 娇美如玉的脸蛋,在那漆黑如墨手指点到之时,就先一步炸开成一团血雾。 身体倒飞十丈,重重跌落尘埃。 溅起无数尘土。 这两人本是突击有如虎狼,悍不可当。 可是,当光头老人出手之时,他们也死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场面十分恐怖凄惨。 “长生天,长生天……” 四周一声狂热呼喊,那些牧民和战士个个打了鸡血一样,身上散发着浓浓血光,高举兵器狂呼纳喊。 “所以说,任何重大的举措,都会迎来极其迎来的反扑,在陌生的世界之中行事,必须谨慎又谨慎,小心又小心。” 张南微微点头,这种发展才符合他心中的想象。 “如果我是李逸,肯定是头也不回的赶紧逃离,决对不会抱有侥幸心思。” 他转头望向急骤扑出的三条人影,语气平淡,听不出心中的所想的说道。 方芸骇然望去。 就见到李逸手中已经绽放出千万朵繁花,层层叠叠的涌现而出,剑光如碧波般淹没勒安答身前五丈所在。 而在他的身侧,一人剑分黑白,精奥难言,把五个部落战士卷入其中,从后方截断了勒安答的退路。 不远处,一人身上散发出浓郁金光,就如顶着一口大钟般,向前疾冲,一棍打落,象是要把天都打塌掉一般,恶狠狠的打向勒安答的头顶。 此时此刻,白依依那无头尸身,刚刚落在地上,溅起尘土。 光头老人也在远处,来不及回援。 不得不说,他们找的这个时机其实十分不错。 但很明显,鉴于认知的浅薄,或者说,低估了这方天地的险恶,他们并没有发现勒安答身上的变故。 天地之中,有着一股莫名气机出现,勒安答身上金光一闪,端坐马背的身躯突然胀大三分,变得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他全身肌肤,一瞬间染成金色,如同庙中的神像一般,望之不似生人。 喝…… 眼见万千剑光临体,一棍当头砸落,勒安答突然狂吼一声,手中剑光闪闪的巨剑悍然横扫。 一道大日般炙热狂烈的剑光,如轮般环斩而出…… 冲在最前的明惠,身上的八重申金钟罩,如同破纸一般的轰然撕裂,身体瞬间被斩成两段…… 石清泉阴阳两分的剑光,也好不到哪去,闪了闪,身形只退了半步,就被金色剑光掠过,半边身体融化,惨叫着一头栽倒,眼见就是不活了。 而李逸,却是反应最快。 他那繁花剑雨猛然倒卷,身形御风而起,倒翻三丈之外,足尖一点,又要跃起。 却没发现,一个光头灰衣老人已经静悄悄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不知何时,已是悄然跨过数十丈距离。 他面带悲悯之色,一只黑漆漆手掌已然拍到李逸的头顶。 这…… 李逸面色惊愕,此时旧力已尽,生力未生。 还没来得及再次用出剑招阻挡,就被一掌拍到沙土草地之中。 原地只留下一滩浓腥血液,众人耳中,还能听到残留的骨骼破碎余音。 灰衣光头老人看起来干瘦矮小,出手之时却是凶悍万端,如魔似佛,无可抵挡。 不但是张南,身边的上官英、岳银瓶,以及那数百精锐狂热江湖高手,也跟着脸色变了。 原本以为是轻轻松松的一次出手,甚至还有着胜之不武嫌疑,没想到,猎兔子猎出一头巨龙,这就有些尴尬了。 张南微微感应了一下青铜镜湖泊上空那滴溜溜乱转的青色光珠,心下稍定,陡然下令。 “搅局的人死光光了,动手。” 一马当先持枪冲击。 滚滚黑潮涌动着扑向勒安答。 事实上,张南其实并不算太担心那灰衣老头。 他已经看出了对方出手的路数,这是佛门密宗的手法,走的三脉七轮的路子,实力虽然高深莫测,还有着法力牵动天地元力的手段存在…… 但总的来说,这种实力还没有超出自己的应对范围。 他更关心的其实还是勒安答。 先前崔子珏、李逸等人发动之时,他的灵魂外感,早就看得清清楚楚,勒安答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草原汉子。 一身血肉虽然打磨得十分强悍,也有着佛门内气功的影子,总的来说,实力层次并不算太过高深。 再怎么高估他,最多也只能称得上一声一流高手。 跟岳银瓶的实力差不多,比起上官英来,还要弱上不少。 这么一个部落首领,面对其他的草原好汉,在战阵交锋之时,自然是大英雄,大好汉,让人折服。 也有着壮大部落,四处侵略的本钱,真要想挡住自己的袭杀,他恐怕连一招都顶不住。 但是呢。 面对生死危局之时,这位明明不太厉害的部落首领,竟然如有天助。 突然之间,实力就跨过几个层次,出手威力大得出奇。 身上的金光,也十分可疑。 若说这不是天地之力对自己这些“天外邪魔”的反扑,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简而言之。 这家伙不合常理的“爆种”了,更不知道他会不会再继续无限制的狂暴? 334 这是作弊 天空黑云越压越低,一缕缕森白电芒在云层之中闪烁,似乎要酝酿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压得放马冲击的一行人心灵沉甸甸的。 若非张南当先在前,恐怕在场这些江湖武人转换过来的精锐侍卫,这时已经撑不下去。 就算不转头逃走,也不可能再继续进攻。 实在是,眼前的灰衣老头太过凶悍,部落首领勒安答实力提升得也太过诡异。 就像是,怎么形容呢。 就像有如天助,获得无穷加持。 人, 能跟天斗吗? 恐怕不可能。 面对如此怪异局面,最好的局面,其实就是转身就走,再不回头才是正经。 不管不顾一头撞上去,即算最是胆大包天的江湖武人,其实也是不干的。 得益于这段时间张南神乎其神的表现,做什么都无所不成,他麾下将领,以及江湖好汉才没有当场崩溃,能够强压心神跟着一起冲锋,竟然没有一人转身逃逸。 其实,张南自己也感觉很满意了。 “这是作弊啊。” 他策马冲锋之时,还有心思看了看漫天黑云,微微有些凛然的同时,紧了紧手中金枪,眼神有些决绝。 眼前的情况,张南以前也不是没有感受过,在另一方世界做医修之时,他一股作气曾经修到过渡劫层次,曾经感受过同样的待遇。 相比起那种全意抹杀修练之人的破灭雷霆,眼前的黑云压顶,也许只是警告。 心头感应到的,此方世界也许没有什么主观意识,只是一种大意识集合体,感受到了自己所作所为所造成的威胁,自发的做出应对措施。 并没有达到一定必须把自己抹杀的地步。 那么,事情还有转机。 “天意助敌,又该如何?既然作弊,那么就一起作弊。” 张南分出一丝心意沉入脑中识海,看着那青色镜面般一平如镜的识海湖水,以及湖水中间一颗青光灼灼的珠子,心里定了定。 紫色本源力量如烟如雾,沉入光珠之中,蓄势待发,沉心凝意,只是一意向前。 幸好,先前灭金之时,自己等人与那普风妖僧一战也不是没有收获。 青色光珠,自然是普风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所谓“黑风珠”,被张南得到之后,他发现,经受紫色本源力量的灌输,能够部分牵动本世界规则,这其实是跟天意同样类型的力量。 只要对方反应不及,自己动作够快,也许能在世界防御机制彻底被激发之前,就大局抵定…… 本来慢悠悠发展的乞颜部,在天人感应之下,突兀之间,就把毕生将要行走的道路浓缩在一起,升华蜕化。 勒安答身上越来越盛的金光,与天空之中越压越低的黑云遥相呼应。 而那些蒙古战士人人身上血光炽烈,只要有人被锤死,立即就有一道血芒扑向其首领大汉勒安答身上。让他身上气息无止境的升腾,手中弯刀金光闪亮,背上短矛震震如雷。 另一边的那顶门凹陷的老僧,却是如佛如魔,妖邪诡异偏又宝相庄严,出手之时简直如同摧枯拉朽。 …… 一枪风雷隐隐,张南人马一体,身上气流旋动,似乎整个人都融入了风中一般,听不到马蹄响处,枪芒闪烁之中就刺到了勒安答的身前,直指眉心。 此时就是抢一个时机,他也不去理会灰衣老僧…… 他总感觉,那个模样很不显眼的老僧,不是很容易弄死……但对方眼中苍茫漠然的神色,让人想到高天,想到神佛。 如果能避开这家伙,直接达成目标,就会轻松许多。 所幸,自己如今最大的攻击特点就是快。 只要清除掉勒安答,就能从源头上斩断黄金部落的崛起根基,这一点,张南深信。 天意兴衰,其实也要有着依附人选的,不是每一个草原人都能成为铁木真,也不是每一个被天意眷顾的草原部落,都能成为黄金部落。 人的心性不同,成长际遇不同,以后的成就决然不同。 所以,只要勒安答当场身死,以后即使草原上再次兴起其他的厉害部落,厉害的首领人物,也不会是原来那般模样。 大势已然被更改,未来就多了许多不测。 张南想得明白,一个世界历史大势,基本上就是其所存在的根基,如同河流一般的滚滚向前。 一旦截断其流向,肆意更改之后,其中的利益会多得烫手,而且,还是源源不断的收获。 长枪如龙,闪着淡淡七彩光芒,以超出众人反应的速度,刺到那血眸大汉勒安答的咽喉。 眼见就要一枪刺穿对手,完成此次任务,也获得最大成果。 张南眼中却是殊无笑意,心脏跳动如鼓。 身后还没赶上来的众铁骑,已经看不太清,四周景色也变得虚淡。 就像处身于浓墨疏影的黑白画卷之中。 这个世界一下子就失去了颜色。 耳中这时才听到一声苍老狂呼:“大黑天……” 四面八方齐齐共振。 方芸突然感觉到整片天空都黑了下来,所有光线都被一种莫名力量吞噬,眼前升手不见五指。 她跟那三百黑骑一样,在乌云压顶的狂烈威势之下,只能保证自己不跌落马下。 这一刻,甚至连方向都有些分不太清楚了。 “真是黑啊。”这一刻的萧南,脸都黑了。 他感觉到,自己这一枪刺出,仿佛过了许久,还没有刺中目标。 对面那位乞颜部首领仍然生龙活虎,就如一个灯泡一般,在四周一片黑白虚影之中,闪着耀眼金光。 “无量金刚法!” 勒安答呲牙露出血腥笑容,手中弯刀轰然劈落,快得恍若跨越了空间。 张南差一点就没反应过来。 刀锋临头之时,他才斜斜抬枪一挡。 锵…… 刀光如瀑,他手中金枪突然一轻,上半截枪身连同枪头就被斩落下来。 金光贴着银甲肩铠闪过,一片甲叶无声无息的就脱落下来…… 同时间,他的身体翻滚着就融入旋风之中,闪了闪就飘出十余米外。 胯下那匹夺自金兀术的四蹄点雪火龙驹一声哀鸣,被沉重如山的压力,压得整匹马都伏倒地上。 仰首挣扎着,说不出的可怜。 雷光闪耀着,众人抬首望来,就见到张南攻不成,反而遇险。 忍不住就发出一阵惊呼。 “明白了。” 他却完全看懂了刚刚的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真正具有威胁的其实并不是变得力大无穷、身化无量金刚的勒安答,而是那位花教上师萨迦。 自己的速度其实远比勒安答要快,但在萨迦上师的大黑天秘法之中,却五感失常,时间空间都被扰乱了。 所以,一枪刺出,半天没攻击到对手。 而对方随意出手,却被无限加速,自己一时不防,差点被一刀两断。 这正如两帮人开战,一边单枪匹马,想当刺客,另一边却是法师加战士。 法师控场,战士猛攻。 打起来,滋味真的很酸爽了。 好在,张南在出手之前就已经考虑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335 底牌 眼前的情况,比起当日与妖僧普风交手还要凶险。 那一次的难点是普风手里的黑风珠…… 对方手持法器,来去如电,法力无穷。 如果不把对手的黑风珠打落,张南只能陷入苦战之中……最后结果如何,还难说得很。 眼前的情形,却比当日还要凶险。 不但勒安答被提升实力,达到此方世界所容许的极限,与自己无限扯平,还有一个看不出深浅的花教上师萨迦。 他身据龙象大力,出手杀人之时轻描淡写,威势无穷,这都还罢了,最重要的是,这一位还能短暂时间借助天威之力,增幅己方。 如此,就不太好办了。 好在,自己也不是没有依仗。 他眼中波光一闪,识海湖水兴波,一道青光从眉心射出,滴溜溜青濛濛,射出无数针尖般的毫芒…… “去。” 张南身形还没落地,心念动处,光珠陡然就化为一道连天接地的龙卷黑风,向着四面八方席卷。 轰…… 萨迦看着这狂龙般冲来的青黑色风柱,面色狂变。 身上半遮身体的灰色羊皮夹衣,已经被利刃般的气息割裂。 须臾之间,面部和胸膛就出现无数道血丝。 “诸行无常!” 萨迦虽然惊异,却没有彻底乱了手脚。他嘴里吐出短促音调,十指如捧莲花,结成奇异印诀。 咒语引动元气,身形就幻成十余个影子,满场闪烁着。 一道劲风闪了闪,到了萧南眼前。 手印屈张着,萨迦右手一捺,大拇指就按到了萧南的额头眉心。 以他先前对付崔子珏白依依等的人的手段来看,这一指只要按着,张南很可能就会四分五裂。 这一点,张南绝不怀疑。 他能感应到,天地无穷大力,就蕴藏在对方的一招一式之中,化天威于平常,这老家伙已经触摸到了天人合一的地步,论及对天地的感应,对力量的掌握,实在还处于自己之上。 不愧是土生土长于此方世界的顶级高手。 “风!” 张南此时唯一可以压制老头的,就是手中有着厉害法器,牵引的天地元气数量,其实远在对手之上。 他脑海内精神元魄极度凝聚,狂催黑风珠,风柱翻滚滚着,猛然一缩,化为一道青黑色甲衣,护在身前,又有无数风刃凝结,向前激射。 哧哧连响中,一根手指已然按到。 啵啵啵…… 一连串炮仗般的响声出现,光影一个个炸裂开来。 最后只余下萨迦一具真身,急急缩回攻击的右手,退出数十米,原地十指急掐。 “诸法无我。” 黑风分合之间,撕开出无数细微的空气裂痕,发出微微爆裂炸鸣,老僧的身体已彻底虚化。 竟是把血肉之体,化为了灵魂之体。 威势无边的黑风扫过,没有伤到他的半根毫毛,反倒是半空中有一根手指按了出来,按在珠子本体之上。 喀嚓!”轻响声中,那珠子已经有了些许裂痕。 张南脑海微微一晕,再也没有了半点耐心。 “终究还是要用出拿手底牌,以此方世界的武技,来对付此方世界的顶级人物,总是力有不逮束手束脚的。” 眼见得老僧身影虚实转换着,从风中一掠而过,又到了身前,而那勒安答宛如巨大灯泡一般,弯刀挥动有如满月,斩杀十余宋兵护卫,身上散发的无俦气茫,震得上官英身形倒撞,吐血飞退。 张南再也不敢耽搁。 再纠缠一会,自己的手下这些实力,就会全部被斩杀殆尽了。 没见方芸那姑娘此时已经满眼惊骇,踌躇不前了吗? 想来已是心存惧意,准备抽身回归了。 的确,方芸眼见得勒安答凶神恶煞攻来,心里一片寒凉。 她倒是没有后悔这次跟来行动。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着风险。 吃饭喝水也可能被噎死呛死的,想要从根源上就抹除掉黄金部落,改变世界大势,怎么可能会太过轻松。 事不可为就不为。 这也是她在主世界的行事风格,否则的话,遇到厉害打不过的敌人,还硬着头皮死顶,她就算再多几条命,也不够死的。 辣手神探这外号听起来十分莽撞,实质上,她决对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物。 刚刚想要回归,忍痛放弃最后的收获,也放弃掉这具躯体,宁愿灵魂受损一段时间,她就看到了张南的脸色。 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有淡然,甚至嘴角还有着一丝从容微笑。 ‘我倒是糊涂了,张南无论哪次行动,都是成竹在胸,他何曾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 ‘连我都能判断得出,这次行动会有着很大风险,他又怎么可能不做准备。’ ‘肯定是有着厉害底牌,再在还没有用将出来,我甚至怀疑,就算整个世界碾压过来,他也有着独特手段抵挡过去。’ 前段时间与张南一卢走过的任务,一一从心头掠过。 方芸咬了咬银牙,心神一定,忍住了灵魂脱离回归的动作,头上却是冷汗淋漓。心知刚刚被敌人的强大所摄,并且,也是被几个绿竹学园的同学惨死的状况所吓着了,差一点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那么,就只管做自己的事情。 高端战场自己插手不进去,先杀部落战士,牵制如有神助的勒安答,倒也算尽了一分心力。 为张南减轻一些负担。 “杀……” 她回首看了一眼岳银瓶,高声呼喝一声,两人似乎心意相通,身后铁流滚滚,冲杀来去,再不迟疑。 心神分了一丝关注张南与灰衣老僧拼杀之处,却是感觉眼角光芒突然转换,黑蒙蒙青幽幽的光影之中,突然就出现一片七彩印痕。 耳中也听到嘶嘶尖锐破风之声。 ‘七星封神。’ 张南左手如兰花绽开,七根银针出现,却没有当暗器般射出,而是猛然拍向自己的脑袋。 七色彩光闪现之中,银针也刺入大脑七处大穴之中。 他仰首狂啸一声,身体就象是胀气的皮球一般,轰的一声变得顶天立地,肌肉虬结,身上甲衣呲拉一声,就被撑得裂开。 他的身体已是豁然长高许多,变成两米四五,身上青筋象是树根一般的盘结凸起,显得十分狰狞。 比常人大腿还要粗壮的手臂,挥舞间,轻轻拈起金枪枪杆,嗖的一声就刺了出去。 嗡的一声巨响。 身侧空间都裂出丝丝黑痕。 天空翻翻滚滚黑云也不由得一滞。 老僧嘴里喃喃念着咒语,正想用出绝杀。 “涅槃寂……” 咒语刚刚念到一半,身形由实转虚,半边身子为虚,半边身子为实,正在这时,枪风如浪般压到,整片空间就仿佛凝结起来,“呯”的一声就化为一面光镜般碎裂开来。 336 雷霆 “怎么可能?” 灰衣老僧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双手护在胸前,身上七轮齐齐转动,射出无穷金光,可是,终于还是不能抵挡这股空间碎裂的力量。 半虚半实的身影就如光影一般,在星光闪烁若隐若现的一枪之下,整个人碎裂成无数瓣。 血水化为雾气,轰的一声呈扇形洒落草地。 意然是尸骨无存。 “萨迦上师。” 勒安答等人大声悲呼。 一股不详的感觉从他们的心头腾起。 哧哧…… 张南身上肌肉崩裂,眉心也裂开一道道口子,身上血液不要钱一般的向着四周蒸腾溅射。 这具身体看起来也有不妙。 他一枪震杀老僧之后,也是有些意外。 ‘原来,用出七星封神针法,刺激肉身精神,竟然一步突破此方世界的极限封锁,但身体也快撑不住了。’ ‘既然如此,就速战速决,不能久撑。’ 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技能,自己的这具身体再怎么强壮,也经不起如此改天换命的针法,撑得稍久,消耗的是这具身体的寿命,很可能还要大幅度损伤到灵魂。 他回身望向勒安答,整个两米四五的庞大身躯,就如一座山般轰隆隆就碾压而至。 手中金枪高高举起,以枪为棍,扑的一声,就砸了下来。 轰…… 刚刚还金光直冒,威武不凡的勒安答,就如鸡蛋一般,被这一棍扑在身上,炸开成一团血泥。 劲风激荡,一圈气流涟漪向着后不断延伸,仅余的数十部落战士哀嚎都没发出,已经如同炮仗一般,呯呯呯炸裂开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方芸早就勒马避开,忘了去杀部落残余战士。 只是愣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张南如神如魔般的身形。 打破空间,虽然只是打裂成道道黑色细微裂缝,就表示他的力量已然超越了此方极限,连空间都承受不了。 历史神话传说之中,有一个名词可以形容,那就是“破碎虚空”。 没想到,他的底牌是这个,真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轰…… 随着萨迦上师身死,勒安答碎成无数段,天空黑云猛然狂怒,隐隐雷鸣响彻心底,似乎已然按捺不住。 一股巨大无形的紫色浪涛,从虚无中出现,将近九成猛然灌入张南的脑海,另一股约莫一成,附入方芸身体。 方芸身体一僵,只感觉飘飘欲仙,坠入最美的梦境。 她身上气血轰轰向上攀升,刚刚突破三阶的躯体,毫无关卡的,就直破两重,一股作气的突破四阶,精神也跟着活跃起来。 四周本来蒙蒙胧胧的,此时变得无比清晰,青草泥土,鲜血,虫蛇,全都在心头一一显现清楚,身周十米方圆,无不映照心底,巨细无遗。 “这是先天。” “我竟然一步先天了。” 方芸似喜似悲,想到自己以前辛苦锻炼十多年,也只是达到二阶后期,实力进入无比艰难。 本来想着也许这一辈子,直到即将老死,能够达到三阶,能够在一个城市中成为馆主开个武馆就很不错了。 毕竟她没有厉害的道法传承,也没有大世家大财团的支持,拜的师傅洪元化,也不算太过厉害,并没有真正突破到四阶。 这种情况之下,方芸想要突破极为艰难。 却没想到,短短时日之间,就因为以前的一点情份,从而依附张南,竟然得到如此回报。 什么叫一步登天,这才叫一步登天。 要知道,四阶先天的境界,在主世界,也算是极其厉害的高手。 在各大门派之中,就是嫡传弟子的层次,世家嫡系家主的层次,放到国际上,也是一方大势力的高层。 特事处之中,这种高手也不算大白菜,可以在一个省级都会任职特事处长的存在。 她感觉到,自家师父都没有如今的自己强大。 师父如今也只是堪堪摸到四阶的门槛,还没正式突破,等到回去了,他会不会惊掉大牙。 当然,要保证这次不死。 种什么瓜得什么豆。 当时给以张南的一分善意,此时就获得了千倍万倍的回报。 不能不说,跟对人很重要。 如果说,以前的方芸只能在底层打拼,作为特事处普通一员,奔波于各式任务之中,为了得到一个进修名额,需要以年为单位不断努力…… 而从今以后,她可以轻轻松松的积累资历,获得提升,甚至可以被当成国家精英来培养,机会大大不同,有朝一日问鼎国家高层,也不是不可以。 而这,也只是得了十成中一成的好处而已。 难怪,这么多人孜孜以求获得名额,一步天堂的机会,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这是最好的时代。 方芸这般想着。 心里又升起浓浓的感激之情。 她转头看向张南,心想自己得到这么一小部分收获都得到如此大的收获,那么,张南本人呢? 他又能得到什么样的提升。 刚刚看过去,方芸就从兴奋之中醒转,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糟了! 张南的确是得了许多好处。 茫茫多的紫色本源力量灌入身体,他只感觉心神融入天地,似乎一举一动都可以牵动海量天地元气,眼前的这个小小部落,四周群山都可以一掌翻覆。 一股强大至极的满足感刚刚从心头泛起,他的灵魂也不断蜕变之中,眼见得就要一股作气突破出窍夜游,再到日游,再到凝结元神。 其中并无半丝瓶颈,从四阶高段直至五阶,终将一朝成就。 心里浓浓喜意泛起,头顶就哗啦啦一声响动,天空闪亮电芒如水波般倒射而下…… 轰…… 闪电光芒大盛,刺眼欲盲,张南全身一僵,被电芒透体而过,身上青烟袅袅。 “不好,竟然引动天罚。” 这是他所料不及的。 也许是这一次做得太过火了。 引动了最终防御机制,从警告变成惩罚,这是最后的排斥。 心里隐隐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他发现,这种雷霆不但紧紧锁定自己的灵魂,精神力被这一道闪电打下,竟然突兀的消失了三分之一。 “不能硬撑。” 张南心里升起明悟。 之前的偷渡,或者改变历史潮流改天换地,也只是不曾触及世界意志的底线,因为,金国本来就要消亡,自己也只是提前了十来二十年之久…… 这种做法,对大势其实没有太多改变。 许多年以后,等到黄金部落崛起,蒙古铁骑叩边,中原重新会处于蒙元人的统治之下,那一战无可避免,汉族的命运也无可逆转。 这才是大势所向。 也是这方世界的历史轨迹。 但是, 自己却是硬生生的扭转了这一切。 天意难测,却有迹可循。 要想彻底的拔乱反正,追根溯源之下,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怎么也逃不过去的。 只是一道雷霆就已打灭自己三分之一的灵魂,紫色本源力量也开始急骤消失,再呆下去,别说保住收获,甚至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能不能还有余力回归也不一定。 要是再硬顶下去,很可能比起当日的萧静初还要惨。 甚至灵魂消亡在雷光之下,再也不能回归也说不定。 他来不及多想,只是了方芸一眼,雷声震耳之下,眼见得天空黑云重新酝酿出一道更粗更大的雷芒,嘴唇微张,比出“继续”二字的口型,头顶光芒一闪,纯金色染成一丝淡青的灵魂虚影跳了出来。 在众人眼里,这光影几成实质,全身散着星星点点的华光,只是一出现瞬间,就有一股强大压力压在所有人心头,在天空雷霆将落未落的瞬间,闪动着撕开裂隙,从原地消失不见。 喀啦…… 水桶般大小的亮白电芒轰然落下。 高达两米多的张南肉身,哧的一声,只撑了十分之一秒,就化为飞灰消散,再不存于这个世间。 原地空荡荡的。 “王爷……” “大将军!” 身后一片哀嚎。 337 截流 “所以说,太贪心了也不太好。” 张南从营养液中抬起头来,扯掉各种维生管路,第一时间就是检查自己的收入。 幸亏回归得快,灵魂并没有受到太多伤损,面对天威,自己能保持全身而退,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不过,自己辛苦打下来的天下,中原一统,再无外敌。 也不知到底会便宜了谁。 北去蒙古草原之前,中原的事情已经安排下来,便宜儿子杨继周虽然脑子不太聪明,但有着那些文臣武将的辅佐,只是面对被吓破胆的南宋小朝廷,应该能守得住那份江山。 也不知,在最后时刻,方芸到底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没有。 他注意到,当时雷霆下击之时,只是瞄准了自己这个威胁最大的“毒瘤”,对于方芸则是全不理会。 如果方芸附身的神佑公主没有受到针对,以她的身份,在张南一手创造的大梁王朝之中,应该也能够发挥出巨大的力量,对稳定朝纲也有一定的用处。 从身体里面,还丝丝缕缕隔空传来的紫色本源力量,他可以判断得出,自己手创的势力,肯定不会就此消亡,但究竟能发展壮大维持多少年,却不容乐观了。 最恼火的其实并不是被世界防御机制驱赶排斥所受到的伤损。 而是回归之后。 只是微微感应一下识海,张南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他发现,那青色镜面般的识海广阔湖面,此时已经缩水了七成,原本已经大部分变成青色,此时悄然退化成金色,还残留一丝淡白。 按紫白金青,灵魂等级来划分的话,自己何止退化一层。 四阶灵魂倒是突破了,但是,好不容易冒险得来的紫色本源力量,却被身体下面的那具营养舱吸纳走了足足七八成。 精神探出去,就发现,随着光芒闪闪的精元石的一丝波动,那股从另一方世界得来的力量,被一种莫名的吸纳力量,瞬息之间就奔腾远去,很快就消失在自己的感觉之中。 截流…… 张南心里大怒。 竟然从自己手里抢走辛苦得来的收获,他面色一青,就要长身而起,视线落在合金钢铸造的墙壁之上时,心中就是一冷。 墙壁上面还有着蜂窝一般的小孔,正正对着营养舱。 心中刚刚涌出一丝想法,敏锐的精神力,可以感应到一股刺骨寒意。 这是国家力量所铸造出来的隐密基地,防御机制的设置都是比照在核弹爆炸中生存来建造的,更不排除有着更多高科技手段。 还有可能做为底牌的神秘手段。 国家得到精元石这么多年了,也研究出了灵魂穿越时空寻找小世界的技术来,若说他们没有培养出什么厉害人物,张南是决对不肯相信的。 借用别人的地盘做生意,会被抽水,这可以理解,但足足抽走七八成,自己九死一生的只能吃点汤汤水水,也未免太狠了吧。 张南不知道是自己一个人受到如此待遇,还是所有绿竹学园的学生进入都会如此? 他心里就是有些不爽,却也不好说什么。 他强大的精神力扫过整个钢铁房间,把精元石和管路传输的波动一点点全部记下,同时也调整自己心里的恼怒,直至变得心底无波。 这才缓缓爬出营养舱,穿好衣物,打开钢门走了出来。 “这一次失算了,为他人做了嫁衣裳,那可是足以让一个人直接跨越五阶的本源力量。或者让十个人跨过四阶层次,以国家的本质,不可能把吃在嘴里的再吐出来。 这么大的损失,不甘心也得忍着,本来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想真正取得最大收获,还是得另寻他法,幸好我已经记下了精元石或者说虚空石的空间波动频率,自己激发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以个人的力量,想要得到三颗精元石组成最小的虚空阵图,知识方面不成问题,石头来源却是个大问题。” 张南又想起了当初那青城派的崔子恪,为了一颗精元石,就敢于悍然动手,不顾一切的嘴脸。 众生组织知道了精元石的消息,也顾不得实验,决然从中截取,不惜直接杀死崔子恪得罪青城派。 从这些事件之中,也能看出精元石的难得和珍贵。 那是各大势力都不可能放手的东西。 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想要虎口夺食,难度不可能小。 但是,为了以后不再受制于人,有些事情再难也得要去做。 …… “啪啪啪啪……” 张南刚刚走出基地通道,耳中听到潮水般的鼓掌声,抬眼望去,大厅之中黑压压一片人头,站在最前面的就是校长苏永正。 这位头顶微凸,戴着黑框眼镜的干瘦中年,本来稍显刚硬的面部线条,此时变得十分柔和,堆积着亲和笑容。 “欢迎归来。” 他上前重重的握住张南的手,眼神中有些狂热:“你是国家的大英雄啊,这一次,我们都没想到收获会如此巨大,前面几次的失败,我们学园的经费也一砍再砍,但有了这次成果,就能更硬气的向国家申请,以后的行动也有了很大把握,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张同学的这次行动,如同教科书般的效率啊。” “是啊,实在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一统中原,改天换地,这已经是超出我们智囊团所设想的最好结果了。” 教导主任王建国也上来恭贺。 “你就是三江府的大功臣,国家不会忘记你的付出,人民也不会忘记……” 他扯了几句官话,话音一转就道:“以张南同学的实力和头脑,只是在外面开一个诊所或者做为特事处的一介顾问,却是太过屈才了,不如来我们学园任教,教导学员们怎么应对小世界中的一些特殊情况,若是多出几个类似的人才,何愁国家不兴。 放心,待遇不是问题。你们这些人的想法我也知道,再有名额定然不会忘掉给你机会的,哈哈……” 张南心中一冷。 再被狠狠的剥削吗? 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各位老师想必也知道了,先前在对面因为一场大战,引发了世界防御机制的反击,如今灵魂受到伤损,至少几个月到半年以内,是没法动用太多脑力,只能好好休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先回去了。” 338 遗憾 张南没说到底是不是留下任教,但意思也已经表明了,明显是不太感冒。 开玩笑了,进一次世界,所得收获让学园抽取七八成。 好在这一次收获够多,自己还能得到一点收益,若是哪一次得到不多本源力量,被这么一抽,剩下的资源那还有个屁用。 打生打死,冒着生命危险在里面拼来拼去的,就得到这么点,他什么时候才能达成所愿。 为国家效力,张南也不是不愿意。 但是,他只要一想到,这股本源力量,终于必将流向于某些“特殊精英”身上,他的心里就在滴血。 那些人不用担着风险,只凭借着“身份”就可以坐着提升修为。 难怪当初方芸说,有些世界和门派,高手众多。 想想也就明白了。 发现虚空传送技术这么多年,利益很可能早就瓜分了。 总有人能得到大头好处,但绝对不是自己。 张南甚至还怀疑,如崔子珏和李逸他们那些人,进一次虚空传送,所收获的比例跟自己绝不一样。 是五五分成,还是三七,二八? 他们得几成? 不过,这些话也不必多问,就从校长苏永正,以及教导主任王建国嘴里的一套套高大上的说词,他也没有什么心劲多说了。 凡是不谈利益,只谈奉献的,全是虚伪的人,想要死命压榨别人的人。 这类人,只会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张南不屑于与他们交往。 就算再没有机会进入,他也不想自己这样被剥削啊。 至于,对方会不会让步,在分成比例上给予让步。 根本不用多做考虑。 在利益获取条件被垄断的情况下,能给出一两成利益,在某些人的心里已经是足够的宽宠和大气了。 这就是体制的作用。 假如。 假如这次自己抽身太晚,被雷霆再击中一次,回来的情况会是怎样? 再假如,自己在战场之中,没有破局,而是死在两军交战之中,回来又是怎样。 想到灵魂受损,长年修养的后果,张南心中又是一冷。 别人不知道,张南曾经做过医修,哪里不明白,灵魂受损,是极为严重的事情,轻则很难进步,重则留下深刻创痕,日常生活都不太方便。 那些死回来的,不知道家里到底是有着什么天材地宝补益灵魂,还是不知道这种严重后果,只是胡乱行事,这一点,张南不想深加考虑。 他只知道,如此付出,跟所得相比,实在是太过不相称。 至少,他是不愿意的。 如今灵魂突破四阶,肉身只要稍加调养,就能顺势突破,五阶之前,应该再无瓶颈。 至于想要突破五阶,在主世界还没彻底升格的情况下,恐怕是不可能。 到时候再来想办法。 “这样啊,那就太遗憾了。”苏永正叹息道。 听得张南并不答应作为绿竹学园的教员,他也只是稍稍失望,旋即不太放在心上。 做为大国重地,别的没有,人才就是多。 实在是没办法了,就可以面向全社会召集,到时候,总有一些人想要得到更大的发展,加入到这个行业来。 实在不必一颗树上吊死。 不答应就算了。 最主要的,还是包括校长苏永正和教导主任王建国这些人在内,都认为这一切的收获都是阴差阳错。 他们只知道张南所取得的成果,得到了极大收获,并不知道其中的具体情况和难度。 问起先前死回来的崔子珏和白依依李逸等人,苏校长等人,也只是知道张南得到大将的身份,阴差阳错的得了岳家军的信重,然后借势用力,全取中原…… 至于,其他人为什么没有取得成果,那自然是运气太差。 而运气这东西,是最靠不住的。 张南这一次可以取得天大成果,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所以,绿竹学园在庆祝过后,一致认为,张南能挽留就好,不肯留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让出利益的想法,他们根本就没想过。 背景这东西很实在,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在别人眼里的地位自然也是不同。 崔子珏等人,不是有着大派作为臂助,就是有着大家族做为依托,哪里是张南能够比拟的。 当下,两方有些不欢而散。 张南收拾行装离开绿竹学园的时候,只有萧东湖副校长相送。 “不管如何,这一次要多劳张南同学救助小女之恩,是我们苛待你这功臣了,老夫实在惭愧。” 萧东湖着实有些羞愧,看向张南的眼神飘忽。 ‘这是个老实人。’ 张南心里暗想。 准确的说,萧副校长还有些书生意气,没有经受过太多官场考验,所以,他的位子才坐得不那么牢靠,很可能是凭借着技术上位。 “不说这个了,各取所需而已。”张南面上不以为意,笑着道;“我听说萧副校长上次因为私自泄密的事情受了处分,这次又官复原职,真是可喜可贺了。” 他说的是上一次,萧东湖把对面世界的消息列成册子,全都告诉张南的事情。 虽然并不涉及太多隐密,多多少少也算是帮了张南的忙。 虽然说,这种给予多半是为了救他女儿萧静初,但凡事问迹不问心,就算是交易,那也是一笔比较愉快的交易。 张南只是奇怪,对方到底是怎么又解除了处分,重新回到了副校长的位置上来的? “这还是多亏了张同学,你在那边收获越大,我也得到更多重视。” 萧东湖呵呵说道。眼中却殊无笑意。 看上去,对地位并没有太多想法。 只关心女儿的安危。 “对了,张南,你得注意一下青城派崔子珏他们了,在对面世界身死,虽然不是真的死掉,但对于个人的损伤也是极为巨大,崔子珏和白依依他们,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们眼里的恨意……” “我明白了。” 张南沉吟一下,轻轻点头。 这是阻道之仇。 有些人,不会怪责自己见事不明,任务不成功身死当场之后,反而会责怪别人怎么不出手相救的。 当时与萨迦和勒安答交战之时,崔子珏李逸他们,本就是存在抢夺任务的心思,这一点,他们并不会认为自己错了。 而偏偏张南和方芸只在一旁静静看着…… 如果大家所有人全部死掉,任务也没完成,全都没什么收获也就罢了。 但好死不死的,张南竟然死里逃生,还得到了海量的本源力量。 这让人心理怎么平衡。 是个人都想不通啊。 “你既然有这等实力,这种手段,怎么就不救一救我们,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身死当场,真是其心可诛。” 大抵想法,差不多就是这样子。 张南一笑之后就随即不理。 就算对方完好无缺,他也没怕过,何况如今。 这一次的收获是被学园被国家收了大头去,但是因为量够足,张南也不是没有收获。 初步估计,凭借着这笔剩余的资粮,他可以把肉身和灵魂全都突破到四阶后段,当然,这需要闭关一小段时间,来稳定修为,提升境界。 到了这个境界,崔子珏等人,再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对手,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萧校长,有一件事,我一直有些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吧,我都跟你泄密过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萧东湖摇头失笑。 反正处分已经背过,说得再多也无所谓。 “不知道崔子珏他们,所收获的本源力量,会被收取几成?” “崔子恪、白依依、李逸、石清泉,明惠是被收取三成,其他人收取五成,你跟方芸收取八成……”萧东湖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 果然分了等级。 张南眼神一黯:“知道了。” 339 焦虑 “果然。” 张南隐约能够猜测到,一同得到名额进入那边世界的学员待遇不同,但真正听到萧东湖把事情说穿,心里仍然很不是滋味。 一想到自己辛苦经营,差点被雷霆劈得灰飞烟灭,最终得到的收获,最后大头被收走,心里就感觉凉浸浸的。 似乎是看出了张南心中所想,萧东湖委婉开解:“你要这样想,能够得到名额和机会,已经是额外得到的机会,毕竟,学园需要成绩,国家需要资源,有些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于崔子珏那些人,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三宗四派,八门九家的子弟,本来就有一些特权,你不用放在心上。” “三宗四派,八门九家?现在社会还有这个?”张南讶异。 他感觉以前上学的时候,完全是孤陋寡闻了,竟然全没有听说过一丁点消息,这还是那个看上去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世界吗? “现在社会怎么了?”萧东湖哑然失笑。 “任何一个时代,总有一些人能够取得十分亮眼的成就,让别人嫉妒羡慕。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先不说兼济天下的事情,达者为先,他们照顾一下自己的家族和门派,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理解的事情。” “比如青城派,就是四派之一,而八门九家,李逸出身于京城李家,崔子钰出身河东崔家,这几个有名的大势力,家中至少有一个半步坐镇。” “半步?” 又是一个新鲜名词。 “就是半步元神。” 萧东湖赞叹道:“修为突破先天,寿元开始大涨,一步踏入超凡境界,但这只是起步,真正的蜕变,还要等到灵魂取得突破,达到天人合一,这时才会踏上成神之路。所谓半步,就是已经能够天人合一,天地大力随身,曾通热武器对这一个境界的修炼者已经失去了威胁,基本上一个人就可以坐镇一方,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势力,想要不兴盛起来都很难。” “还有,前段时间听到消息,有几方势力首脑已经突破了元神境界,出手排山倒海,有惊人神通,我的地位还不算太高,具体情况却是不太清楚。” “元神!”张南眼眸一缩。 元神境界,无论以哪个世界的力量层级来计算,都是绝对的大人物了。 这样看起来,利用精元石穿梭虚空,的确是主世界天大的机缘,能够得到巨量好处的,也不仅仅只是自己一个人。 总有那么一些人运气逆天,更加上他们先行一步,没人能从他们身上掠夺好处,终于取得关键性突破,再不受制于人。 突然之间,张南就明白了,为什么这种和平的社会,竟然会出现无数山头,因为,达到元神之后,就可以御气飞天,须臾百里,并且,还能用出法术来,有着莫测之威。 甚至,元神还有一种功能,只要留得一丝残余,就可附体转身,也就是传说中的夺舍。 真真正正的很难被杀死。 无论是谁,想要对付这种高手,都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想一想,若是元神高手被逼急了,放下身段采取斩首行动,谁会受得了。 谁没有家人朋友? 只要有顾忌,就不可能真正的针对元神。 能够杀死元神真人的,也只有同样的元神真人。 “上面呢?就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上面?上面也是人,也有家族,他们就是最大的家族,大环境如此,想要不被人群起而攻,只能合纵连横,把朋友弄得多多的,把敌人弄得少少的,有些事情很复杂。” 萧东湖无奈,无论什么时代,权利之争,其实就是一部合作与妥协的斗争史。 也许是保秘协议的缘故,这位副院长话也说得不是很透,只是点了几句,似乎是在提醒张南小心从事。 “如果是以前,你只是一个医术厉害的大夫,与别人没有太多的利益瓜葛,也不用担心什么。但是,如今你已经一脚踏入漩涡,再对当前形势不了解,就可能会出问题,绿竹学园不能进了,其他官方的基地都不能进,否则会很危险。” 张南知道他说的是崔子珏的事情,或许还有白依依等人的原因,他这一次在大宋时代,已经把某些人得罪了个遍。 虽然没有正面对敌,对方也不是他害死的,但是,在当权者眼里,自己坐视不理,坐观他们被杀回来,这就是原罪。 没有太多道理好讲的。 还有青城派,听说崔子恪的师父百灵道人性子暴烈,不太讲道理,现在没有上门,可能是有事在忙,难保他们不会出手针对。 还有崔家。 自己早就把他们得罪惨了。 崔子恪身死的事情,的确找不到太多证据牵连到自己的身上来,但如果真的象萧东湖副院长所说的那般,青城派和崔家都有着极其强大的势力,那么,他们恐怕根本就不会理会什么证据不证据的。 当然,自己也不算彻底的白身一个,可以随意拿捏,至少,还是特事处的顾问,多少有个官家背景。 这个身份,在普通人眼里,肯定是很了不起的。 但是,在某些权势人物眼里,那就什么都不是。 一念及此,张南心里涌起焦虑。 比较起来,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些偏弱了。 如今之所以还算安稳,也许是别人还没顾得上理会自己。 或者说,自己只是在小场面上出线,并没有引起真正的大佬重视。 但如果真正被大势力针对,很可能会被别人象蚂蚁一样碾死。 ‘只希望,崔家对崔子珏和崔子恪两人不重视,或者,青城派的道人,并不会太过护短。’ 想到这里,张南也没有多说的心思,与萧东湖说了几句之后,就离开回到自己住处。 三江城特事处分配的房屋,总的来说,还是很安全的。 环境也很不错。 张南回来之后,意外的发现,并没有谁等在那里,也没有特事处的人上门来问个究竟。 本是难得的清静,他却感觉有些不对。 340 必须主动 去了一趟特事处,没有见到洪元化。 对外宣称是出去办事了。 有什么大事需要处长亲自出动,张南心里有些疑惑。 他不是体制中人,也不好过份打听其中隐秘。 只是找到胖胖的袁副处长,问了问孟瑶的消息,得了淡淡的回答,仍然没有什么下文,也就没了办法。 这时候,张南才感觉有些不便了。 跟方芸在一起跑任务的时候,自己虽然不太关心那些案子啊,高手啊之类的事情,情报至少还算得上灵通。 现在方芸还在另一个世界没有出来,无法联系,而李逸等熟识的人,根本没有太多交情,也谈不上上门联系,他的消息渠道一下子就断了。 走出门来,张南只感觉,又回到了往日的平和社会,没有干什么内家外家高手,也没有什么三宗四派,八门九派。 午后阳光打在街道上面,微冷天气,多了一些暖意,由于是周日,四处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男女学生,嘻闹着追逐着…… 走过那日围杀两个怪人的咖啡馆,张南站了一会,当时白依依坐着弹的古琴还静静的摆在正厅中间,阳光打在上面,耀起点点斑纹。 如水音乐在店内缓缓流淌,隔着玻璃门有些听不太清。 当日几人交锋打烂的桌椅墙壁,已然全部修理更换,照常营业的咖啡店,完全看不出曾经发生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普通人日复一日的生活着、享乐着,完全接触不到另一个圈子,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渐渐的发生了许多变化。 或许在城市的角落之中,总会时不时的发生一些事情,往往会被当成奇闻怪谈,或者,当做是无聊人士的造谣。 听到了看到了,也不会相信,即算是相信了,也会有人告诉他少说少提,说出去也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世界仍然是那个世界,知道的人就会知道,不知道的人,你就算把所有证据都摆在他们面前,也不会相信。 只是坚持过自己的日子。 这样也好。 张南摸了摸挂在胸前的半月形玉佩,心里琢磨着孟瑶失踪事情,也许可能与那两个怪人有着什么关系。 心里微微有些担心,却也没有太多办法。 …… 回到离江城,张南开车来到了幸福里平安诊所,来来往往看病的已经渐渐的忘了自己这位主治大夫。 见到他上门,有人点头打了个招呼,当做是一起来看病的客人。 一个脸上有着小小雀斑、身着白大褂的小姑娘忙来忙去的接待着,一边打着键盘,一边开药,额头渗出了点点汗珠…… 另外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男生,同样穿着,正在给一个老太太挂水,嘴里还不停的说着一些食物禁忌,显得很是专业的样子。 看起来“生意”不错,虽然这并不是张南开设诊所的本意,见到这一幕,他心里也有些喜意。 “你好,请问哪里不舒服?” 雀斑小姑娘忙完了手中的事情,抬眼望见张南正在一旁东张西望,笑容有些古怪,她走向前来,笑着温和问道。 “我不是来看病的,小云呢?” “小云,哦哦,你是说云医生,她在里面问诊,有预约吗?不对,你是老板?” 先是有些疑惑,小姑娘上下仔细瞧了瞧张南的模样,声音突然高了八度。 “小声点。” 张南见到一屋子病人,包括那个挂水的男生也诧异望来,摇了摇头,抬腿往小云办公室走去。 “老板,你怎么才回来,打你电话也打不通。” 许是听到声音,小云从房中急急走了出来,眼中全是惊喜。 “咱们诊所又积累了许多疑难杂症,全是大医院确诊为极难处理的病例,也不知道从哪个渠道得知了你的医术,找上了门来……我这里是一拖再拖,如果你再不回来,咱们平安诊所的招牌就该被砸了。” 这当然是开玩笑,不过,从小云的话里,也能看得出来,她的确是很焦急就是了。 回来之前,张南看过手机转帐,发现上面多出了八十三万的存款,分两笔转入的。 在没有治好大病重病的情况下,只靠着一间普普通通的诊所营业,就达到这种收入,并且,因为忙不过来,还额外招了两个小医生打下手。 不得不说,小云的确是经营有方。 虽然,经历过许多事情之后,张南也不算太缺钱,但他终究还是不想放弃这个能给自己正大光明带来生机死气的地点。 每天守着没必要,回来之后集中治疗就可以。 “联系吧,这几天我都在,一并治好……” “太好了,这样的话,我们诊所的名气,基本上可以传到外省去,到时又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小云欢喜得手都不知放哪里了。 她是真心热爱这个诊所,这个事业看起来。 张南有些不忍心,却还是摇了摇头:“以后的经营,逐渐与同行诊所看齐,并不用刻意宣传治大病重病。” “老板你又要离开吗?” 小云一听,就明白了,眼中闪过巨大失落。 “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顾及诊所的事情,日常事务,就全靠你了,我相信你能干得很好。” 突破四阶之后,生死循环,轮回不绝,张南对于从外界吸取生机死气的需求也变少了许多,基本上可以自给自足,因此,也不太想每天守在一间诊所里面治病,他觉得与其天天在这里耗着,对稳固根基,提升修为是很有帮助,也能让医术更进一步。 但现在情况不比从前,他没这么多时间慢慢耗,还不如另外寻找机会。 得到绿柳学园的名额,见识到穿梭到另外一个世界的巨大收获,给他的震撼是巨大的。 这种提升,实在是太快了。 他觉得,如果多一些这样的机会,自己很可能快速恢复修为,超过以往最高境界,真正看一看医修的最尽头的风景,看看能不能彻底战胜生老病死,窥视到永恒的风景。 如果不行动起来,他怀疑,这么慢悠悠的修练下去,很可能等到自己即将老死,都得不到突破五阶的资粮。 别说外面还有着仇人。 想到最后对付勒安答之时,远远瞅见崔子珏眼里的杀机和恨意,张南心里就安定不下来。 崔子珏不算什么,就算他再多得到几次机会,再历练几次,张南也有把握轻松碾压对方,但是,对方并不是孤家寡人,而是有家族,有门派的。 并且,还可能有着三朋四友,全都是背景雄厚的公子哥儿。 谁知道,找上门来的会是什么人。 …… 安顿了诊所的事情,张南打了个电话回家,知道父亲张震还是老样子,自从病好后,也没有关了诊所,每天除了医治一些小病,就是跟左邻右舍喝酒吹水,日子过得十分舒畅。 而老妈呢,自从去了心事之后,生活更是过得安逸,每天不是研究一些新菜式和新糕点,就是出门逛街喝咖啡,整个提前享受老年生活的样子。 据老妈讲,姐姐张婧现在已经去了京都,加入了一家名气不显的研究所,进行某种保密性研究,前一个月还寄了五万元回家,听说是她一个月的工资。 外界的杀伐争夺,与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显然没有关系,张南也不回去,在老妈千叮咛万嘱咐之中,只说自己的工作很特殊,接下来可能需要封闭式训练,不一定能准时接打电话。 “先梳理一身所学,消化这次的收获,接下来就要主动寻找精元虚空石,不能再这么被动的等下去。” 张南坐在窗前,眼神微微发冷。 强大的精神力,能感应到空气之中,静静扑来的危险气机。 每过一天,这种感应更强烈一分。 显然,有些人也不想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过安生。 341 逃逸 夜已深,幸福里没了白日的喧闹,诊所三层,所有灯光都关着。 张南半眯着眼,静坐室内,呼吸悠长,带着一点莫名节奏。 屋角点着檀香。 丝丝缕缕的青烟,从窗户处飘出,在淡淡的月光下,分辩得不太清晰。 ‘事实证明,这种改变历史获取本源力量的做法,是行得通的。只不过,渠道被别人掌控着,想要得到大的进步,基本上就很艰难。’ 内观己身,张南察觉到脑中识海空旷处,那只有脸盆大小的紫莹莹光液,心疼得想要滴血。 原本那可是有着池塘般大小的紫液块。 他回来的时候,在雷霆将击未击的同时,就携带所有灵魂能量,包裹着本源能量,直接回归。 心想已经有着这种收获,对于接下来是不是会得到更多,他已经没有了贪念。 放弃后续也不算什么。 而本来的杨再兴身体,在他窜入空间裂缝之后,似乎见到被雷霆打灭的黑灰。 可惜了自己在那方世界之中日夜修炼锻造的强悍肉身。 杨再兴的身体无论炼得再强,也不是这个世界他的本身。 本身的修为境界,其实仍然卡在三阶顶端,因为瓶颈的缘故,并没有突破四阶,也不能达到夜游境界。 体魄受限,没有蜕变完全,就不能更好的蕴养元魂,境界再高,也高不到哪去。 这几天,返回之后,张南并不是单纯的在忙着治疗病人,其实多数时间还是在巩固肉身,想要突破,就得先打牢根基,避免一切隐患。 而到了今晚,已是准备停当。 总的来说,《生死轮回经》的路子虽然是医道,终归属于道家,走的是性命兼修的路子。 欲修性,先修命,想要建多高的楼,就得先打多深的地基。 巩固肉身,突破体质,不会耽误修炼灵魂。 “燃烧。” 紫色光液蒸腾澎湃,张南的体魄黑白二气流转,半边身体白洁光润,温暖和煦,半边身体漆黑死寂,鬼气森森。 随着时间过去,渐渐的,白气黑气渐渐的就相互纠缠旋转起来,他身上的黑白二气结成虚幻的阴阳鱼幻象,整个人如同凝结在一个圆球光圈之中,眉心金光也越来越亮。 ‘以世界本源力量突破瓶颈之后,修练果然很快。’ 张南面上有了喜色,面上红光一闪,静室当中就听到哗哗哗如长河起浪般的声音,有金鼓铮鸣,长弓震响。 炼五脏,强筋骨,换血炼髓。 满屋清香。 天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他收功站起,内视脑海里涓滴无存的紫色光液,有些遗憾又有些满足的深深叹了口气。 还差一点,才能达到天人合一境界。 身体通透晶莹,洁白光润,无漏无垢,发出清香,这已是先天无垢境界。 而灵魂,也跟着水涨船高,一步就跨过夜游、日游境界,能感应天地,牵引能量。 可惜,最后还是差了一点火侯,并没有彻底祭炼出实体灵魂出来,只是半虚半实,灵魂半不能真正的融入元气当中,至于,等到灵魂凝实成固体,随心变化,飞行绝迹,那是元神的范畴了,现在他根本没有希望。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已经达到当初与普风一战的境界了,四阶中期。” 重走一遍道路就是这么简单。 他遗憾的是,如果在大宋世界所有获得的本源力量都归属于自身,等到消化之后,那就真的元神有望。 不说对敌杀伐的威力,也不提在主世界的地位如何,就说医术的提升,就可以真正达到生死人肉白骨的地步。 医修的医术,大多数时间其实与自身的修为挂钩,凡俗医术总有尽头,不能违反人体本能,这方面强壮了,就有另一方面虚弱,有多少生机,就会出现多少死气。 生死平衡之下,所谓治病,也只是拆东墙补西墙的行为。 而张南的医术强大的根本就是打破这种局限,能够化死为生,再让生死平衡,治病的时候,是从根源上弥补病人的缺损,这才是他能够医治别人治不好的疑难杂症的原因所在。 有这种手段,无论在哪个世界,哪个年代,都足以称得上一声神医。 但再怎么样,对于生死人肉白骨,还是太过艰难。 这一点涉及到了无中生有。 涉及到能量生成。 这一点,以张南如今的境界来说,还是做不到的。 但是,如果他真的能够天人合一,神魂化阳、凝结成元神,就可以区区人身,撬动天地间的神秘伟力,从而参予到人体运行之中来。 以天地能量代替人身能量,人身能量有限,而天地无限,这样,就能做到无中生有,断肢重生,白骨复活。 神话传说之中,那些大拿都能到地府抢人,跟阎罗对阵,连埋在地里已经腐烂变质的人体都能救得回来,那种手段已经是元神手段了。 “真是可惜啊。” 可惜绿柳学园的仪器里面有了后门,不管学员同不同意,无条件的先行抽走了大部分本源力量,自己想要多多截流都做不到。 张南想到上一个世界的收获,再次心疼了一次,就彻底抛开,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行寻找到一颗精元石。 当日回归的时候,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绿柳学园的时空穿梭仪器虽然技术含量很高,但是,张南却并不从科学角度上去解读,他只是把虚空精元石被激发的波动记在心里,再拼图完成,就可以了。 精神力强大到了一定地步,什么过目不忘,极尽推演,这都是属于会者不难的事情。 因为前世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张南别的没有,对于修炼方面,无论是眼光还是见识,都不算新丁。 在他看来,那种仪器,其实可以用阵法的方式来简化,无非就是五行变化,再契合天地频率波动,以打开灵魂通道。 至于接下来的灵魂定位,想要锁定穿锁的目标世界,这一点他却是做不到的,事实上,在绿柳学园也没有做到,在他眼里,那些研究人员其实也没有做到,只不过让他们这些学员撞大运一般,自主选择到达的世界。 这就像有人在上流放筏子,漂流而去,漂到哪里算哪里,反正有收获也好,没收获也罢。 以往每次进行时空穿梭,都基本没有收获,摸着石头过河,也没什么不可以。 对张南来说,他记下了频率,明白了其中根本方法,那只要得到引子,也就是虚空精元石,就可以复制这种情况。 比起当初十人一起穿梭,他只需要自己一个人的能量,打开一个人穿过的口子,初步估计,只需要一颗虚空精元石就可以了。 但问题是,现在到底去哪里寻找精元石的下落。 这明显是属于大势力都渴望的战略物资,上次在离江市出现一枚,已经算是意外。 而自己参于其中,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正常情况下,有着这种好东西,任凭谁都不会轻轻松松的说出来,而是会藏着掖着,换给大势力,或者是换给国家,已换取最大的利益。 而真正见到这种宝贝之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据为己有,就如当日的崔子恪和众生组织的狐狸一样,没什么意外。 所以,想要得到东西,对于张南来说,最大的难点并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消息渠道。 “也许,可以从官方部门入手,一般情况下,凡是精元石出现的地方,肯定会有人命案子发生,不如,先去想办法查一查各地出现的悬案。” 想到就做,张南收拾好随身物品,走出诊所,关好大门。 他准备吃了早餐,再等一会,就去警署。 在街口一家小店,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再啃了两个面包,本来要向着市中心走去的张南,突然脸色微变。 他付了帐,有一答没一答的应付嘴碎老板娘的取笑和打听,转身就往另一头行去,那里,是去东山的方位。 刚刚消失在街角,远处就出现车流呼啸着冲入幸福里,车辆没有鸣笛,只是闪着红蓝彩光,静悄悄的就把平安诊所围了起来。 早起忙碌的街坊,嘴里惊讶的发出细微的惊谎声音。 “警察怎么来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听说这两天张医生回来了,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身后发生的事情,张南没有理会,他想到很可能会发生一些自己不想看到的事情,却没料到会来得这般快法。 警署既然出动,那么,自然是有人从官方入手,城里是不能去了。 张南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身形似慢实快,一溜烟的就往东山深处行处。 342 截杀 茫茫林海,萧瑟秋风。 一个身着笔挺立领唐装的中年背手立在山巅,笑语吟吟道:“道长,子珏和子恪两人可是您的得意高徒,如今一死一重伤,实在让人气愤得很。 即算你再怎么不在意他们,但为了青城的名声,也为了我崔家的面子,有些事情,却是不好袖手旁观。” “哼,老道正从掌门那里得到一个极品坐标,里面有着直通元神的捷径,只要潜心修行,得到突破,你崔家做为盟友不是也能占一些便宜,偏偏要争一时之气,浪费时间。” 说是这样说,手里握着青金色精元虚空石的百灵道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微微倒吊的双眉显得十分凶戾与暴躁:“废话少说了,速战速决,早点解决那个小辈,希望这次你们崔家的安排不要让人失望才好。” 刚刚研究精元石上的坐标,正自跃跃欲试,想要回山潜修,这时被崔广河请将出来,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耐烦的。 “您就放心吧,只不过是一个初入四阶的新人罢了,咱们两个天人合一的四阶阶峰,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他逃出生天去,否则,还当我们这些世家大族全是泥捏的,任凭什么小猫小狗也上来踩上一脚。” 崔广河呵呵笑道:“再怎么名气大的神医,也不过是一个医生而已,看得起就给他几分颜面,看不起,也就那么回事,这个世界,终究还是看力量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觉大合脾胃,轻笑两声,随即再不说话,只是静静等着。 他们都知道,面对这些没有什么背景的新人武修,官方的力量是最好用的。 只要一个协助调查的名义,就能让对方进退两难。 如果那些执法人员,态度更生硬一点,满嘴的捉拿嫌疑人语气,动不动就调动大队人马。 那就更完美了。 即算是配合调查,不去反抗,真的被弄到牢中,面对庞大的权势碾压下来,他又能怎么应对。 当然,也不是不能破局,真正聪明的人,当不至于束手就擒,毕竟,夜长梦多,被捉到牢里去,什么事情都会发生。 这样就只剩下两条路可走了。 一条路是正面反抗,身怀四阶的修为,区区官方普通执法人员,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对手,随手打杀也容易得很。 但是,如此一来,麻烦就大了。 杀人容易,怎么善后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除非以后隐姓埋名,再也不想在这个社会安稳生存下去,否则就只能做为流窜犯东奔西跑,再也见不得光。 这还是没有考虑连累家人的因素。 再考虑到这个原因,真正敢于正面反抗的,着实没有多少人。 打又不能打,不做反抗也不行。 所以,身为一个普通医生的张南,唯一的办法其实就是逃,以时间换空间,先逃开去,再想办法破局。 离江地型简单,一面倚山,三面环水。 想要逃得别人追踪不到,最好的地方,当然是直扑东山丛林,直接出省。 而想要真正逃离青城和崔家的追杀,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路往南,直接到达边境,只要出了华国边境线,追击不便,也就奈何不得他了。 崔广河算计精微,早早的就算准了张南的应对方法,也早早的请来了青城长老百灵道长,在东山必经之路上等着。 他相信,无论怎么样,对方都不可能逃走。 “子恪,别说做叔叔的不疼你,上一次因为事发突然,没有来得及救你,这次把你的仇人也送过来,不枉你生在崔家一回。” 他嘴里喃喃说着话,突然精神一震:“来了,果然不出所料。道长,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你先吧,正好见识见识崔家的扶峦倒岳。”百灵道长眼中精光一闪。 崔家被评为八门九家之一,是中原九家之中唯一一家贴近道家理念的修行者,最是擅长观看山水龙脉,能牵引地气攻击对手,其家主崔广文传闻已达天人合一,精擅一套移山术,神威难挡。 这位崔广河虽然没有崔家家主那么大名气,但是能够在崔家被称为第三高手,修为达到四阶后期,一身本事,自然也有着不凡之处,那就不妨多看看。 或许能对自己的天罡五雷法修为,有着促进借鉴作用。 “好,狮子搏兔也尽全力,张南能在这一次绿柳学园之中胜过子珏那些人,得到最大收获,想必也不是简单货色,还请道长为我掠阵,不要让他找到机会逃跑。” “那是自然。” 百灵道长眼中闪过凶光,微微不屑的冷哼一声。 他可不是崔子恪崔子珏那种二把刀,天罡五雷法全力运转起来,直如天威。 他已经把这门道法练到了第三层雷海境界,感应天地的情况之下,可结天罗地网,这种攻击方式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得到的。 一个区区四阶初段,想要在雷霆漫山的情况下逃出去,想也休想。 …… 张南脚程如风,一步就跨出七八米,短短十余分钟,就跑过了山涧溪水,沿路往上,看到了山巅的影子。 只要翻过这座不高不矮的东山主峰,就能进入河道,到时候,无论往南还是往北,是跨入南方密林之中,还是直接顺流进入河系水网之中,想要离开包围圈都是轻松写意。 “所以说,这些以势压人的家伙就是这般让人不爽了。动不动就发动官家势力,似乎那些人就是他们家养的狗一般,玩弄法律于股掌之间,也是没谁了。” 对于警署大队人马出动来围捕自己的行为,张南其实也没有太多愤怒之情,只是微微有些不爽。 想想,如果换种立场,自己有着这么大的势力,也会调动一切力量行事。 什么公平和规矩,其实只是约束平民百姓的,在真正的高层眼里,这些都如同虚设。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脑中念头微转。 张南就失了与官方人员打交道的心思。 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是一身骚,那样又何必。 现在的局势发展,一切只因为自己的实力并没有强大到让人顾忌的地步。 如绿柳学园的萧东湖副校长所说,那些元神高人,真正来无影去无踪,就算是国家武力,也对他们忌惮十分,只能哄着捧着,甚至联盟合作,不会作太多约束。 无非就是怕他们铤而走险,做出一些不可收拾的事情出来。 ‘提升实力才是王道,大丈夫不争一日之长短,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 计议停当,张南想也不想的,就窜入山中。 这条路他熟悉得很。 以往早晚锻炼的时候,已经来得习惯。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对方做事滴水不漏,早就在前面等着。 一个青色唐装中年人面色阴沉如水,眼中闪着微微得意的神彩,如同老猫捉鼠一般的眼神正居高临下看了过来。 “张南,你这么直接逃离,难道没想过你的父母,还有你的姐姐吗?须知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是青城派的,还是崔家的?我猜你是崔家的,只有你们这种以家族传世的才会首先把目光放在家人身上。”张南眼眸一缩,突然笑了起来,他也不跑了。 “这个社会说不公平也很公平,谁都有家人,如果是青城的道士,我倒要小心一二了,但是你崔家,似乎族人更多,死起来,想必也更会让人心疼一些。” 这就是正理了。 只要放下顾忌,你对付我的家人,那我也对付你的家人。 真正的武道高手潜伏起来,不要脸面的对付普通人,想想也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343 扶峦倒岳 见到张南全不生气,反而慢条斯理的反过来威胁自己。 崔广河微微愣住,心知这些攻心之计全然没用。 对面的医生,看起来年纪不大,实际上就如积年老狐一般,心灵全无破绽。 他看得出来,对方说的一点也不是假话,而是真的在心里这么想。 崔广河不怒反笑,阴恻恻的道:“那也得你能逃出去再说。” 话音刚落,他身形如鹰一般疾扑而下,沿路劲风狂卷,林木尽折。 轰隆隆声音之中,崔广河单足点地,双臂一振,轻喝一声:“扶峦。” 咻咻咻…… 整个山坡突然抖动起来,如同长河大浪一般,土泥石木如波浪一般起伏着向张南狂卷,眼前一片黑压压的,让人看不清四方环境。 张南只觉耳边罡风厉吼,眼前合抱大小的巨木如同攻城大弩一般的向着自己激射,中间夹杂着无量土石,象是要把自己整个淹没似的。 对方不知用的什么手段,竟然与这片山岭连成一体。 山就是人,人就是山。 而山上土木竹石就是他的手足耳目,随着动作心念,随意攻袭,有一种地陷天塌之威。 远处百灵道长轻抚胡须,微微点头,眼中也爆出精光:“不错,崔家的扶峦功,一旦占据地利,的确有着难测之威,这一次是白来了,真是浪费时间。” “还不够。” 张南深吸一口长气,胸膛高高鼓了起来,直似要把身前所有空气一口吸尽。 他的身形突兀之间就长高了许多,原本一米七多的身材,变成两米一二,肌肉电结如同树根,身上黑白二色高速轮转,额角眉心都鼓出棱角来,变得狰狞凶悍。 “六合梅花。” 呜…… 他以臂作枪,以指为刃。 身形猛的前冲,嗖的一声,就冲过茫茫泥石树木。 身前所有物什全都炸裂成粉。 一指就点到崔广河的胸前。 指未到,罡风先行。 噗的一声,崔广河的胸前就出现一朵血花。 他心里微惊,却也不乱,后仰之余,倒射十余米距离,厉喝一声:“倒岳。” 轰…… 整片山林全都翻覆。 唯有张南所立之处,整个塌陷出数十米深的巨坑出来,抗内黄水滚滚,头顶泥石翻天。 “这一下,看你还怎么对攻?” 崔广河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来,嘴角带着丝丝狞笑。 用肉身搏杀之术,来对付崔家的扶峦倒岳法术,他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异想天开。 实在是太无知了。 血肉之躯,就算再强,又能打得了几根钉。 被这无量土石活埋,就算对方再怎么武技高深,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生生被坑,不用多久,就会窒息而亡。 这还是没算那从天而降的土石巨木的冲击力。 崔广河自忖就算是自己面对这种局势,也会在第一时间被压成重伤,全身骨骼不断个七七八八对不起这一招的威力。 然后,被深埋地底,只能等死,想逃也逃不了。 崔家的立身之本,他只是小试牛刀,就解决了对手,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只不过,先前对手那以臂作枪的攻击方法,竟然有着封锁八面之威。 单凭武道就能做到这个地步,而且,还是越级而战破了自己的绝招伤到自己,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不过,再怎么强,终究还是有着境界的差距,防得了自己一招,防不住两招。 “小心。” 正当崔广河重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山顶远处就传来一声暴喝。 怎么?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就感觉眉心发冷,眼中黑白光芒耀眼。 这不是肉眼所见,而是精神看到的。 黑色如墨,白色有如灸阳。 直直撞入心灵深处。 胸口一疼,崔广河正要发力疾退的身形,突然一震,就僵在原地。 他低头看向胸部,就发现那里已经斜斜的被斩出一道血线来,背后滋滋有声,淌着鲜血。 全身气力精神飞速溃散,崔广河想说点什么,喉中咯咯有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山顶的“小心”两字余音还在震荡,崔广河上半身已经倾斜栽倒,躯体分成两截,砸落地面,激起一捧尘灰。 “好凶厉的一剑。” 最后的念头回荡在脑海,他心里不由一阵懊悔。 嘴里说着狮子搏兔必尽全力,可是自己终归还是大意了,先前若是与百灵道长一起出手就好了。 崔广河悔意刚刚萌生,思维已经彻底停止,山上的百灵道长眼中闪过一丝恼意,拔出法剑在手,眉毛倒竖着,沉声道:“我倒是小看你了,小辈,竟然能越级而战,崔家的扶峦倒岳大法都被你破了……青城的天罡雷法,你再破一个试试。” “好法术,打得我好痛啊。” 张南吐了一口鲜血,身上泥石木屑簌簌而落。 他动了动脖子,扭了扭腰,身上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 胸脯,大腿都有着不正常的扭曲,显然先前接了那招扶峦倒岳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 至少断了七八根骨头,内脏也跟着受损。 几十吨上百吨的力道,重重压在身上,他能站得笔直,更是用出了生死轮回剑,一剑斩杀崔广河,实在是已经十分难得了。 也是,跟一个神医来对耗,拼伤互杀,崔广河想多了,也想错了。 张南身上凹陷所在,慢慢鼓起,骨骼飞速复原,血液跟着回流,身上气息重新高涨,虽然如今他依然是四阶中段,但是精神力却早就超出了这个境界,能够强行控制身体每一分肌肉血脉,重新恢复原状。 再加上身体内部生死轮回二气化死为生,全身气机重新恢复活泼泼,斗志竟似比起刚上山之时还要强盛三分。 “天罡五雷大法吗?” 张南看着远处擎剑指天的老道士,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笑意。 “这门法术我可是熟悉得很。” 他不但从崔子恪身上试探出了这门功法的细微奥妙,更是在大宋世界之中学懂了其中精妙用法,甚至能够完美用将出来,灵魂强大就是这一点好处。 但是,如今的他自然不可能运用对方的独门法术,去跟对方死拼。 毕竟,单凭境界差距,就抢不过天地元气的控制权。 身周数里方圆,所有的雷霆元气,都已被山巅的老道士全都掌控在手,一丝丝一缕缕的雷光电芒,如同无中生有一般从空气中出现,四面八方涌向中间,最后结成水桶般粗细的雷光浆柱向着张南攻来。 如龙如蛇。 蜿蜒扭曲着。 344 反杀 毛发倒竖,鸡皮满身。 张南全身肌肉狂跳着,血液僵滞,流转不畅,精神也被这种恍如天威般的攻击所压,有一种阴暗压抑的感觉袭上心头。 他知道这是对方攻击威力太大,真真切切的能危及自己生命,因此,灵魂示警,精神动荡。 如果硬接这一招,很可能会被劈成焦碳。 青城派的法术,果然比起崔家更胜一筹。 当然,也可能是眼前的老道士个人修为境界,比起崔广河更高深。 能够更深刻的体悟到法术的本质,所以,用将出来,就更难抵挡一些。 难怪崔家两个孩子都拜在青城百灵道长座下,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对于自己可能的仇人,张南倒也不是一无所知,他早就从方芸嘴里得知了青城派和崔家的一些消息,心里也经过一些预演。 明确的猜测过将会遇到哪些敌人。 但猜测归猜测,真正遇上了,他还是觉得有些突然。 实在是这些人完全没把规矩和法律当一回事,想袭杀就袭杀,不但速度快,更有官方配合。 多方齐齐动手,太大胆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动用底牌了。” 张南眼神漠然,似乎没有看到奔雷疾电攻过来的雷电狂龙。 比闪电更快的,他五指微晃,就有七根银针插入自己脑袋上面七处死穴之中。 随着银针刺落。 他身上一股血焰冲天而起,直插穹天。 身形须臾间又涨高几分,直达两米七八。 肌肉骨骼幻影一般的膨胀起来,体表结出茫茫多的肉瘤,全都是肌肉筋络强悍纠结出来的节点。 每一个节点里面蕴藏着无限力道,整个身体也发出乌金光泽,浑然不似人躯,更象一介妖魔。 激发潜力,天魔解体。 这就是张南七星封神针法用在自己身上的特殊效果。 封的是神,放出来的是魔。 不但能把肉身强大三倍有多,更是能拔高精神,达到一个莫可名状的地步,能看破天地元气,找出对方法术攻击的漏洞缺点。 张南所学生死轮回功,是生死轮回宗的看家功法,其实就只是一个框架,至于里面到底要填补什么功法,全看自己的爱好。 而以张南现代人的思维,对道与魔的分别并没有什么偏见。 他是拿来主义,好用就学。 所以,这七星封神针法,其实脱胎于当初被他治好重伤的一个厉害魔修。 那魔修修的是不死之躯,最是擅长以命搏命,以伤换伤。 张南发现,自己身为医修,尤其是身具生死轮回二气,能够化死气为生机,最是不怕拼伤,就把这法门学了,化用在自己的医修针法之中,不但能治人控伤,也能激潜化魔。 这时候真正的修为境界比不上对面的老道士,面对可能危及生命的厉害雷霆。 他哪里还有藏私的想法,有什么手段就用什么手段,哪怕事后重伤垂死,只要不是当场身死,就没关系。 关键的是,用出七星封神针之后,自己的实力境界,无限靠近当初在大宋世界最后一战之时。 “就看看到底是那个世界的天意雷霆厉害,还是你这青城派的天罡五雷厉害。” 对于当初大宋世界天谴之时的不战而逃,张南其实在心里耿耿于怀,这时避无可避,躲也不躲,只是咆哮一声,就迎着雷龙向前冲击。 轰隆隆! 张南身上紫红滟光连闪,整个人红了又白,白了又黑,足足闪了两秒钟,终于冲过了雷龙袭击,一扑就闪过二十余米,跨过山坡,到了百灵道士眼前。 他已经感觉全身百分之七十已经熟透变焦,比起当初自助餐上所吃的牛排还要熟上几分。 身上大部分地方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但是,一口血气贯注之气,却有一股滔天大势凝聚胸臆,挥拳砸落,就如天庭降落,银河倒顷。 嗡…… 天空被打出无数细碎裂缝,一缕缕细碎紫色电芒闪烁其中,向着百灵道人头颅轰然擂下,势无可挡。 百灵道长眼中全是惊恐,带着不可思议神色。 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不闪不避,以肉身扛雷,拼着全身变成焦碳也要擂自己一拳,这完全不科学。 自己已然练到天人感应,就要天人合一,能引动天地之间无量元气,化为雷电狂龙,就算是一堵钢墙,在这一招之下都会成为钢水。 可是,竟然没有劈散对方的血肉之躯。 心里惊骇之下,百灵道长就想退后,他只觉眼前这人如妖如魔,完全不能力敌。 “也许只有掌教师兄能够出手灭杀此獠,这次前来劫杀报仇,却是来错了。”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身形一退,却发现自己动也不动,似乎虚空开始凝固,把自己封印当场,只能受死。 毕竟是积年老道,搏杀经验极其丰足,他虽惊不乱,心念画符,吐出一口心头精血,用尽全力,双手结印。 “金蚕脱壳!” 呼…… 一拳擂下,血肉飞溅,衣服化灰,百灵道长吭都没吭一声,就被擂成了碎末。 四周草地泥土之上,响起一片浠浠索索的声音,那是血水射出无数深坑。 眼前已经见不到百灵道长的踪迹,似乎是尸骨无存。 张南却微微一愣。 “咦,竟然被他逃走了?!” 他感觉拳下没有半点灵魂消散的感觉,那血肉破碎的模样,也有些不对劲。 蹲了下来,捡起地上一团大块碎肉,细细观察了一会,终于确定,这并不是人体组织,而是某种急速膨胀的虫子躯体。 是蚕! 果然手段层出不穷。 张南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陡然低头狂呕两声,只是呕出一些焦灰。 “内腑之中,连血液都没有了吗?” 他感觉头脑迟钝,呼吸浅弱,五内如焚。 这次的伤势太重,却是不能在原地多留了。 好在敌人全灭,就算百灵道长逃了,就看他连衣服都原地褪散,被击成粉末,随身物品都全都来不及带走,想必用出这种脱壳代死替身法,也会损伤惨重。 这样,只要找到一个可靠的地方躲起来,养好伤势,就不怕对方再行寻上门来。 医修自带治疗,以战养战,本就是拿手功夫,并不怕对方死耗。 “咦,这是什么?” 正要拔腿就走,张南脑海里精神突然微微一动,感觉到那团可疑血酱之中,有着什么熟悉的东西。 他也顾不得肮脏,伸出手指拔开脏污,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颗青金色的小石头,石头圆圆滚滚,宛如鸽卵,精神感应之中,还能察觉到一股极其奥妙虚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张南哈哈大笑。 这是精元石。 而且,是沾染了此微时空力量的精元石。 换句话说,这块精元石,其实是被人锁定了坐标,只要以独特手法激发力量,就可以找到其中的坐标穿梭时空到达目的地。 这一次,连迷失的风险都没有。 “这是劫杀吗?依我看是来送宝的。” 张南心中狂喜,再也没有心思翻找老道士的钱包卡片等东西,紧握着精元虚空石,身形踉跄着,一步一倾向跨过山巅,淌过河水,直没入莽莽丛林之中。 345 为难 平安诊所。 新上任不到两个月的于新荣署长背手静立,正在等着消息。 他知道自己这个职位是怎么来的,也有心想在任上做出一番大成绩。 因此,听说这位名义上的离江城神医,暗地里做了好几桩无法无天的事情,立刻怒不可遏,亲自带队,不惧风险,一定要把他捉拿归案。 按理来说,身为安全署长,在离江城中也算是排位前列有名号的人物了,平日里只要不行差踏错,得罪那些得罪不起的人物,他完全可以享受一下人生,体验社会高层人士的乐趣。 但偏偏这一位年纪只有三十八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要他象有些老人家那般屁事不干,整天和着稀泥,他却是不干的。 这人啊,一旦有了理想,总是想得有些多,做得也有些多了。 何况,他自忖也弄清了张神医的所有本事和背景。 那就是一个有些奇异巫医手段,也练了一些武术的气盛年轻人,这种人的确是不怎么好对付,以往的事例证明,许多时候,跟这种人较真,根本是得不偿失,一不小心还会把自己拖下水,惹得满身腥臊,政绩仕途什么的,也会受到牵连。 但事情巧就巧在这里了,这位张神医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好日子不去过,偏偏喜欢得罪一些背景深厚的人物,有高官,有能人。 甚至,他还从特殊渠道之中,得知,张神医的仇家之中,有特别厉害的高人。 他甚至亲眼见到了那位高人出手威能。 那可是摧金断铁,破石成粉,能满足人们一切对于高手的想象。 当然,崔家三爷发话,让他插手其中,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上司的上司,如今在京城位居高官,就是崔家的代言人,身为一个有理想有坚持,想干出一番事业的官员,于新荣不觉得自己可以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他来了。 “不需要太过为难她们,先控制起来吧,当做鱼饵,虽然说,嫌犯这一次在劫难逃,但也要防备着他万一脱离,或许还会抱着侥幸的心思,来看望自家的合伙人的。” 于新荣一向信奉凡事必有道理,谋事千里之外。 勒令平安诊所关门,或者寻这位云医生的麻烦,根本就没必要,反而显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 若真的想要出气,也轮不到自己做些什么,自然有人针对那位张神医的家人。 有些人,只要一句话说出去,有数不清的人给那家人找碴,虽然在新社会,做得太过是不可能,但日子过得十分艰难,生不如死,那也不算什么奇事。 世上的事,黑白灰色,也仅仅是某些人的一念之差。 阳光虽好,阴影却从未远离。 “署长,这都过了有一会了,还没有成功,是不是……” 旁边一个面容冷肃,眉间有着丝丝焦虑的中年人向前小声说道。 “不要担心,镇之以静,要么不做,要就做到位,不能首鼠两端,凭白让人看不起。” 于新荣面色平静,微微扫了属下大队长童刚一眼,心知这位跟着自己一同调来离江的一线办事骨干,此时心里开始打鼓了。 毕竟是见多了凶横强悍的江湖人士,知道那些人真的不顾一切,做起事来是如何的让人头疼。 可惜的是,童刚平时接触的层面还是有些低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崔家来人是什么概念。 也不知道青城派百灵道长,代表着什么意义。 孙猴子或许很强,但他又怎么可以跳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旁边也有人在担心。 文静和腾德忠两人脸色奇差。 他们只是离江医学院的实习学生,因为与学姐小云沾点亲带点故,是七弯八拐的人情关系,听说小云在平安诊所干得很是不错,小小一家诊所在离江都大有名声,一个月的营业额,竟然有几十万之多。 他们想得清楚,大医院去不了,即始托关系,花费得金进去了,那里竞争太强,自己也得不到很好的锻炼,因此,就另想办法,心中想着在这家很有名气的诊所,或许会成为自己人生的转折点。 这年头,能学到真东西才最重要。 至于实习的地点实力是不是雄厚,场面是不是铺得很大,那真心没有关系。 前面一段时间,他们很自豪,也干得津津有味。 有小云携带,倒是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 尤其是在张南回来之后,看到了那些已经被大医院宣判了死刑的病人,在他的手中轻轻松松就有了好转,各种医治言法虽然奇怪,完全没有太多道理可讲,但仔细复盘回顾,竟然都很有道理。 张南这人怎么说呢? 对于自己身边的人,从来不小气。 再怎么说,也是自家诊所,给自己打工的人才,不管姿质如何,这两个学弟学妹也总是努力的在治病救人。 他也不吝啬指点一二。 以天下罕有的神医眼光,深入浅出的指点某些医治方法,分析各种病例,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因此,两人还真的学到不少东西。 他们也终于明白了,自家学姐,身为离江第一医院的护士小云为什么会放弃大医院的机会,甘心情愿的跟着对方来到一个落后城区,开一个说不上好坏的诊所,一直诚诚恳恳不忍离去。 简直差点把这家诊所当做自己家一样经营。 以前不理解,现在终于明白了。 能学到本事才是正经。 这种奇怪又佩服的情绪,在今日清晨终于被彻底打破。 当全副武装的安全人员冲进诊所的时候,当听说诊所老板逃进深山的时候,他们突然有了一种幻灭感。 再怎么医术高明,但如果心术不正,怎么也走不远的。 可惜了这家蒸蒸日上的诊所,自己刚刚学到不少东西,以后又要换一家实习单位了。 这都还罢了。 只希望不要牵连到自己两人,如果在从业资历之上留下不可抹除的污点,那可就惨了,以后找工作都难。 跟着一个罪犯做事,正常医院都不会收留,甚至,稍微计较一点名声的小诊所,都不会雇请他们。 还有,小云学姐,这下是真的完了。 她涉入太深,除了是张神医的得力臂助,还是对方的钱袋子。 要说她不会受到牵累,那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346 暂停一切行动 “惨了。” 文静和腾德忠两人,脸色越来越难看,看着小云,都快要哭了。 尤其是文静,全身忍不住就颤抖。 正常人只要见到那么多警员带着武器围着自己身旁四周,都会受不了的。 他们没有精神崩溃,痛哭失声,已经算得上意志不错。 “没事的,张神医是个好人。这些人一定是误会了,他绝不可能是什么嫌犯,放心吧。” 小云本人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只是笑着安慰两个学弟学妹。 如果说,相信一个人就要相信他全部,小云觉得很对。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家老板的时候,当所有人都认为他做下了十恶不赦的事情的时候,那一天,他又是怎么破局,怎么重新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之下。 更何况。 在场的这么多警员,包括那位老神在在的安全署长,他们敢不敢去问一问被张神医治好重症的大爷大妈阿哥阿姐们。 问问他们,张医生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是不是嫌犯? 当众人心思各异,全都等着消息的时候…… 平安诊所大门口突然发出一声巨大轰鸣。 咣…… 一个人影掉落出来,重重砸在大门之上。 “小心。” 咔嚓咔嚓…… 一连串的拉动枪栓声音。 四周众便衣和制服全都拿出武器,紧张望了过去。 那人影身上全是血迹,连衣服都没有,不对,他甚至连皮肤都没有,筋肉裸露在外,触目心惊。 “不要。” 于新荣心中一惊,张口厉喝一声,喝止手下警员的过激举动。 他眼眸缩成一根针,死死盯着那在地上死命挣扎着喘息站起的人影,准确的说,是看着他头顶之上扎着发髻的一根青木龙簪。 “百……百灵道长?” “是我。” 百灵道长看不太清长相的脸孔上面血水澉澉滴落,一根根裸在风中的青筋显得无比狰狞,这时候,除了黑白分明挂着血丝的双眸,仍然看得出戾气深重,他的眉毛都已经七歪八扭,象是两条毛毛虫。 “这次亏大了,不修养大半年,很难恢复旧貌,真是把青城派的脸都丢尽了。” 他心里郁闷得直吐血,嘴里也真的在吐血。 最让他心里难受得的是,那颗能让自己再进一步的精元珠也跟着丢了,上面可是有着掌教真人亲自列下的世界坐标。 后悔,难过,郁闷,心疼…… 种种感觉在他的心头回荡,他简直有些无地自容,不知怎么回去山中,也不知怎么面见同门。 “还有崔广河,被人一剑斩成两端,魂魄俱灭,这一下,不知怎么向崔家交待,也许还可能影响青城派和崔家的关系。” 这一点,其实还是他最担心的。 当初要向张南寻仇,虽然是崔家人做主导,但真正叫得最响,行事最暴烈的,还是百灵道长自己。 两个徒弟一重伤一身死。 百灵道长不得不表现出愤慨,表现出仇恨来,否则,他还真对不起亲手把孩子交给他的崔家老二。 但谁知道,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去电崔家和青城,不对,只联系崔家吧,如今青城正逢大事,抽不出人手来,内容……就说行动失败,老道金蚕脱壳得以身免,崔广河世兄,已经身殒当场。” 百灵道长声音嘶哑,这句话似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话音一落,脚下晃了晃,扶着门楣差点没跌倒在地。 众人想扶也不敢扶他。 想象一下,浑身皮肤都不见的人,又没穿衣服,谁敢扶,单单是肌肤接触,想起来都会痛彻心肺。 “什么?” 于新荣听到这话,有如五雷轰顶,有心想要不相信,但看着眼前百灵道长的惨状,他一颗心直凉到骨子里。 糟了。 先前以为十拿九稳的抓捕行动,结果全面失败。 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嫌犯竟然如此辣手,比起传闻中还要胆大包天。 连崔家三爷都敢一刀两段,青城派有名道真都敢下杀手攻击,逼得险死还生。 这已经不是什么敢不敢反抗,敢不敢跟官方动手的事情了。 他连这种大势力都敢惹,也有能力对付大势力派出来的人手,自己一个区区离江安全署官员,又凭什么跟人家作对? 如果那人真的发起狠来,往后余生,岂不是再难安寝? 于新荣面色惨白,想到了许多。 他身边的童刚也不是笨人,自然也想到了,在场的一些警员,有些胆气稍弱的,甚至悄悄的后退了几步,全都倒抽冷气。 这时候,前些日子离江的一些传闻才终于被他们想起,心里冷嗖嗖的,后悔不已。 好死不死的,偏偏要插手别人的恩怨之中,要是被那人记恨,那还得了? …… “不,不,还有崔家,他们家还有高手,青城派听说现任还有个老神仙,比起百灵道长强上十倍百倍,这事还没完。” 于新荣一个劲的安慰自己,他把听说过的一些传闻,当做内心的寄托,虽然心里完全不认为是真的,但这时候,不多想一些好的,又能怎么样呢? 内心七上八下的,于新荣掏出电话来,按了三次才按对号码,打通了崔家电话。 把百灵道长交待的事情向上汇报之后,他又不放心,哭丧着脸又打了两通电话给上司和上司的上司。 这时候已经顾不得越级汇报的小节了。 这事不通个气,如果上司他们被牵连到了,自己连一丝希望也没有。 电话对面不同的人,态度却是很相似,那就是沉默,难堪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不知是何身份,只是说了一句话:“原地等待,暂停一切行动。” 347 强壮的蝼蚁 于新荣终于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只觉得这深秋的天气,阳光仍然如此刺眼,这身制服穿在身上,真的很不得力。 他回过神来,又看到斜倚在门口的百灵道长,看看对方的脸色更差了,虚弱得直想躺在地上,看看四周,再也忍不住怒气,喝道:“医生,医生在哪,还不快点治病。” 没人应声。 屋内三人神态各异。 文静和腾德忠两人全身发着抖,脚也有些软,他们拔浪鼓一般的摇着头,“这伤我们治不了,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小云也叹了口气,爱莫能助的道:“我们只是一家小诊所,这种疑难杂症重大伤势,一向都是不治的,依往例只能联系老板,只有他才有能力治疗处理。” 这是大实话。 “那还不快联系。” 于新荣咆哮。 话音一落,就见到小云看傻子一般的目光。 心里陡然明白过来,脸色一下变得通红。 这话真的说得太蠢了。 诊所的老板岂非正是嫌犯,别说现在这一会电话不可能打通。 就算能打通,人家怎么可能跑进城里,难道嫌麻烦不够,吃了没事干,偏偏要钻入他们的包围网里吗? 要真这样,先前也不会遁入深山了。 …… 好在,很快就有人来了,并没有让于新荣为难太久。 天空之中隐隐传来闷雷声,震得于新荣耳鼓发麻,心脏狂跳。 众人心里顿时变得压抑烦闷,有几个警员,甚至差点没站稳跌落在地。 这时顾不得摆出埋伏的圈子来,所有人都钻出诊所,抬头看天。 就见一道光影轰隆隆带着重重幻影直落了下来,远远近近的响起一阵阵惊呼声。 光影落在地上,竟然是一个身穿黑色唐装的老头,老头身材高大雄伟,狮鼻阔口,须髯如针。 他环目一扫,四周所有人都感觉眼睛剧痛,眼泪狂流。 再也不敢盯着他细瞧。 老人目光闪了闪,就看到百灵道长的惨状,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一步跨出,就到了诊所门前,挥手打出一团碧绿涟漪,如水波般包裹起了百灵道人的身体。 眼见着几个呼吸之间,百灵道人呼吸平稳了下来,眉毛也舒展开来,应该是好受了不少。 “我对不起广河兄。” 他颓然叹了口气,惭愧道。 “不怪你,道兄连金蚕脱壳替死的法门都用了出来,元气大损,也算是尽力了。天下何其之大,能人异士多有,这次不但是你,连我崔家也看走眼了,广河也合该有这一劫,没什么大不了的,让那小畜生为他陪葬就是了。” “广源家主愿意出手,以您元神神威,自然是手到擒来。”百灵道人心中一喜,眼中又闪过狠色,咬牙切齿道:“望家主带我一程,我要亲眼见到那家伙怎么死的。” “行,还需要你带路,前往交战地点,广河虽然不争气,也得给他收尸。” 崔广源无所谓的点了点头,面色十分淡漠,伸手一拂,就搭在百灵道人的肩上,身周疾风狂卷,呜的一声冲天而起。 隐隐雷鸣声中,人影闪了闪,直冲高天,两人再也看不见了。 “崔……崔……这是什么手段?” 于新荣身体晃了晃,不但没有开心,反而打心眼里涌现出刺骨寒意。 果真有着飞天手段,元神高人,以前不是说了是假的吗? 他脸色漆黑,回首望去,就见到所有手下,全都低下脑袋,不敢看向自己。 是啊, 自己这些人掺杂进了这种事情之中,摆明车马的对付那位张神医,想要捉拿归案…… 真是无比的荒谬。 需要元神飞天的高手来对付的嫌犯,那还是嫌犯吗? 虽然被崔家家主出人意料的身手,差点没惊掉下巴,也无比相信对方一定能成事,抓住某人,但是,不知为何,心里却是悔得厉害,连心脏都渐渐揪紧。 万一,万一出问题了呢? 自己会不会象一只蚂蚁一般,被对方报复,一根手指碾死? “为什么?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世上竟然有着这么多怪物一般的人类,这还是人吗?” 他心里狂吼着,却紧紧抿着嘴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于新荣抬头望天,似乎又想起了刚刚崔家主那种淡漠眼神,直寒透人心的眼神。 那是如同神灵俯视众生,人类看着鸡鸭猪狗的眼神,完全没有半点温度。 或许,这类人已经根本就把自己当做了神灵。 普通人完全没有被他们放在了眼内。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高层的心思,以及新闻管制的深意。 如果把有些事都曝光出来,让普通百姓知道,不但无益,反而有害。 让人知道自己拼尽一生,只是成为一介强壮的蝼蚁,这是多么灰心的一件事情啊。 不如稀里糊涂的过着,反而会快乐一些。 348 一捧月光 “万灵复苏,听我号令!” 崔广源来到先前几人半阵争锋之处,扫了一眼旁边断成两截的亲弟弟崔广河,眼中闪过一丝痛心和仇恨之色。 他先不去管自家弟弟的遗骸,微微静了静心神,走到路边一处草丛之中,拔下几株嫩草,草叶边缘沾着淡金赤红的血迹。 抖了抖草叶,见那血迹震动着即将混结成圆,滴落泥土,崔广源的神色稍显慎重了些,沉思好一会,才用出法术来。 随着崔广源的一声法术,手中草叶,地上泥土,包括身周树木荆棘,林间兔蛇虫鸟,全都浠浠索索的有了动静。 一股波纹向着四面八方汹涌而去,在精神感应之中,整座山似乎活了过来。 不但是脚下的东山,还有远处山脚的漓江,以及更远处的连绵群山。 无穷信息,随着波纹掠过,无远弗近,反馈回来,形成如同萤火虫般的细碎光点,进入崔广源的手心之中。 最后,结成一捧月光。 强忍着无边剧痛的百灵道长安静的立在一旁,看着这位崔家家住施法,心里不仅涌起寒意来。 他知道,崔家的传承本是世欲间扶龙点脉,看相星卜一系,也就是俗称的江湖神棍骗子手段,但却没有想到,一旦给了他们机会,得到更高深的学习进化机会之后,竟然会展现这种奇怪厉害的手段来。 就如先前的元神飞天,须臾千里赶到离江城,又如现在的一声令山,群山响应搜魂之术,真正说起来,种种手段,已经再非凡人。 果然,不成元神,则成蝼蚁。 那么,他把家族中出色的子弟,拜入青城派中,又是所为何来。 自己家族的种种手段法术不香吗? 百灵道人心里七转八拐的,又想起自家门派的天罡五雷大法,还有七星、龙虎剑,又定下心来。 他知道自己只是一时之间被对方的奇诡手段镇住了,刚刚崔广源的所做所为,真正要说厉害,其实也不见得。 比起元神以下境界的修者来说,他自然是随手施为,都是妙境。 但相比起自家青城派掌门千云师兄的道家降魔手段来,自然是差得太远了。 达到元神境界之后的天罡五雷,百灵没有见过师兄亲自演练,但是在古籍中却是见过的,知道能化真正天雷,诛神灭魔,厉害无比。 而这,只是门派之中的一道法术而已。 真正作为护山之本的,还是剑仙之道。 性命交修一口剑,千里之外取人头颅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在如今这个神异渐渐复苏,进化刚刚开始的时代,古老的道承,已经出现无与伦比的光芒。 即算是面对他派的元神,自己倒也不必妄自匪薄才是。 做好了思想建设,百灵道人才有闲心暗自评判着刚刚这道“万灵牵魂引”法术的威力和适用性,心里暗暗佩服的同时,也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那位“神医”终究是逃不了。 能够在二十多岁的年龄段,医武双修到如此境界,百灵道人即算是口上鄙夷其手段见识,但内心之中,其实仍然很是感叹的。 尤其是在对方能够把自己逼得金蚕脱壳,用出大损修为的保命法术来。 让人不得不说一声服字。 可惜了。 你若不死,我青城和崔家哪能心安? “找到了。” 凝固在崔家主手心之中的月光越来越浓,越来越是璀璨,他突然张口说道:“看来,这一次,你们惹上的人物的确是不凡。” 他的面色似感叹,似惋惜,又有着丝丝不解。 百灵道人没有多问,只是被携带着腾空而起,下山,沿江直上,再上山穿过三处山涧,经过五处水潭。 然后,在一处陡峭山崖处停了下来。 “就在这里,但是却找不到具体位置。” 望着弯曲至此,回旋通向远处的滚滚漓江,崔广源停下身形,看不出太多羞恼,只是平淡的说道。 “老道才疏学浅,本事还没到家,随身的一些小物件,先前也在争斗之中损失殆尽,寻人之事,还得看崔兄手段。” 百灵道人谦逊道。 这话倒是出自真心。 如果以前没有见识过崔广源的一些手段来,他倒是有着足够的底气,拿捏起大派的身段来。 但是,如今人家先行一步,再非凡尘中人。 自己不可能不识趣,该伏低做小,就得伏低做小。 道士看起来是山野之人,却不一定是心性简单,心性太过愚钝简单的,也不可能看懂那无数道藏,领悟其中法与法的精髓。 那好,且试上一试。 崔广源没有多说,只是默默看了看百灵道人,笑道:“要找出来,其实也不算难事,既然已经锁定了方位地点,剩下的无非就是看力量的强弱了。” 说到这里,他眼神转厉。 一脚踏下。 “移山倒岳……” 轰隆隆。 整片悬崖,嘎吱吱的就发出无数细闷裂响来。 这片声音一点一滴汇聚壮大,再变成轰隆隆的雷鸣闷响,整个垮塌下来。 地谷深洼处上已经裂开出几十道长长的裂口,能看到底下一些红红滟滟的火光,转眼就被水液所激,炸开成无数水汽。 山岭转瞬之间,就已变了模样。 山底大江翻滚沸腾,被无量山体一激,就改道换流,江水奔腾着咆哮着,整个现场如同天灾一般。 百灵道长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一幕,身形晃动着,好不容易才站稳。 他此时连身体的一些疼痛也已经忘记了。 想着如果是自己被崔广源的这一大招针对,此时恐怕已经全身骨化为泥,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就是元神手段。” 天人合一之后,能牵引天地之间巨量天地元气,能改天换地,移山倒海。 这是传闻中古籍之上的一些描写,但是,百灵道人,却真的没有亲眼见识过,这种手段到底会是怎样的表现方式。 只是暗地里畅想着,自己假若有一天达到这种境界,肯定会很厉害很厉害。 他做梦都没想到,世俗之中一个神棍商人大家族,也能发展出如此天灾般的手段来。 “每一个元神都不能轻辱。” 对这句话,他终于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349 祸不及家人 “竟然没有。” 崔广源本是自信满满的看着自己一脚跺下造成的山水裂痕。 精神扫过四方,半天没有反馈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在他的感应之中,对方仍然处于这块地面,那种存在感印入心海,就如墨渍般清洗不去。 但是,无论他再怎么找,也找不到实质的一点影像。 也抓住对方的半片衣角。 再试了几次,直至山脚十里的漓江水道差点断流,崔广源才终于停下施法的动作,脸色也黑得象是锅底一般了。 “既然藏了起来,不敢露面,那也就罢了。” 他招了招手,远处山林完好的地方,一大批警员正全身瑟瑟发抖的在安全署长于新荣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把那张神医的人际关系说一说,看看他有些什么值得牵挂的。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崔……崔先生……” 于新荣强压下心底的惊恐,什么别的想法也没有了。 见识过了对方有如神灵般的手段,再想一想那位号称神医的年轻人,他的心里嘴里全是苦意。 他是吃饱了撑的,才会答应崔家的请求前来架梁子抓人啊。 好了。 现在人没有抓着,对方可以拍拍屁股就走,自己呢? 可以预见得到,结果并不会太过美好。 “崔家主,还请三思,张南刚刚毕业,听说一身医术半是师授,半是自行领悟,他的天资极其不凡,就算是离江医大的一些教授,对这种神奇医疗手段也十分不理解……” “说重点。” “他家里父亲母亲都还健在,在东南一个小城市之中开了一个小诊所,都是老实巴交的小人物,且个亲姐姐,是生物学的厉害专家,听说被国家科研机构聘用,去了京都……年前在离江第一人民医院实习的时候,还交了一个女朋友,不对,听说是未婚妻,可惜已经失踪,只留下一封书信和一块半月形玉佩,经过多方寻找,遍寻不着……” 于新荣眼一闭,心一狠,把张南的所有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越说越是心惊,只感觉自己的头颅越来越不像是要继续长在脖子上了,凉嗖嗖的。 他硬起头皮,陪笑说道:“崔家主,听说你们这个圈子有一个说法叫做祸不及家人,咱们国家也没有连坐的法律,你看,是不是?” 说出这话来,于新荣心里才真正的松了口气,旁边的十余个警员精英也是狠狠的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们这些日常办案人员,可是明白得很。 有些嫌犯好抓,或者说有着顾忌不敢放手乱来,大多数时候是因为他们有着牵挂。 但如果官方做得太绝,把他们最后一丝顾忌都斩断。 那么,主事的人,也会迎来无穷报复。 问题可就大了。 如果说,这只是普通的行凶杀人抢劫犯,那也好办,没寻到对方的行踪,倒也罢了。 一旦真正的得到对方的消息,随便出动几个特警,或者发动一些民壮,就能把对方捉拿归案,并没有太多威胁。 但是,面对这种孤身一人,能够与那种大家族,大门派别手腕的狠人。 你敢动他家人一根毛试试? 尤其是,他们还听说过,对方可不是没有跟官方动过手,其心性坚硬,毫无顾忌之处,并不下于那些穷凶极恶之人。 …… 似乎是看出了于新荣心中所想。 崔广源沉默了一小会,温和笑道:“于署长你想到哪去了,只是让你派人悄悄关注他的那些人际关系,不惊动就是了。” “一旦有了特别的消息,你直接打这个电话。” 他从上衣口袋处掏出一张镶金名片,递了过去:“祸不及家人的道理,你们懂得,我们又怎么会不懂得,崔家更是家大业大得很……等等,于署长,你刚刚说这位张神医有个未婚妻,已经失踪了,详细说一下。” “是这样的,当时……” 于新荣放下心来,既然没有逼迫对方家人的意思,只是在一旁监视,那也没什么,幸好自己这些人没有插手太深,现在还来得及撇清。 早就听说过了,张神医医者仁心,虽然手段够狠,骨子里却仍然是一个顾念家人,重视朋友的好人一个。 不得罪他太深,总会给人留下一条路走的。 至于张神医的未婚妻孟瑶其人,于新荣出发的时候也做了许多功课,了解了许多信息。 他知道那姑娘与张南在最后一段时间内,似乎有了嫌隙,差点就解了婚约。 其原因吗?自然是因为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公子,那是一个花花公子,如今尸骨无存,有些消息在安全署,却也留了底子。 当下,于新荣把他得到的所有消息全都说了出来,没有半点藏私。 他甚至恨不得早点抽身而走,再不理会这些神仙打架的事情。 对,就是神仙打架。 能让元神飞天的高人出手对付,却还脱身而走的家伙,他能惹得起吗? 崔广源听着听着,忽然笑了。 “我明白了。” 失踪的事,在普通人看来,自然是神秘难查得很。 但是,他却知道许多普通人不会知道的消息,也曾见过几例。 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般,那么,那位孟瑶医生的行踪不难确定。 只要放出一点消息来,也不愁张南不插手其中。 到时就有好戏看了。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能跑多能藏?” …… 最终。 崔广源还是没有继续施法,也没有在这片东岭群山继续守下去。 问清楚了一些事情后,就带着百灵道人返回。 中途,没忘记替自家弟弟崔广河收尸,这些不用多说。 而张南呢,这时候灵魂早就沉入冥冥虚空之中。 早就不存于这个世界。 自从杀死崔广河,逼得百灵道人金蚕替死之后,张南不但没有感觉到事情完结,反而,在精神最深处,察觉到更加深重的危机来。 如果说先前百灵道人和崔广河的追杀埋伏,只象是有人拿刀抵着自己的背心。 那么,这时候的感觉就如对方拿着十支八支重狙顶着自己的脑袋。 动作稍慢一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危机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张南的心灵,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由此可知,他必将会遇到重生以来,最为深重的危机。 生死轮回宗,修练涉及生死二字,精神自然极为敏锐,而张南的灵魂本质,早就达到一个极为高深的地步,虽然并没有彻底恢复前世所有境界,但是,那种感应力却也没差到哪去。 面对危险,他并没有迟疑,也没有怀疑,第一反应就是行动起来。 “逃。” 只要自己逃掉,那么,家人朋友都是安全的。 反而若是自己逃不掉。 对方自然会有千百种方法,可以对付自己家人。 这一点,张南清楚得很。 350 骚臭味 “如果只是四阶顶峰天人感应的高手追杀,对于我来说,应该还是能应付得过去的。” “这种危机力度,天人合一都打不住,很有可能是元神高手出动了。” 张南在心里细细参详了一会,就明白了对方出手之人的实力层级。 虽然还没有正面见着,但是,有些人有些事,原本并不需要亲眼所见才能确定。 秋风未动蝉先觉。 灾难来临之前,就算是蛇虫鼠蚁之类的小东西,也能感觉得到。 更何况,如张南这种专修生死的医修。 这是足以让自己真身体会一下死亡真意的对手。 一念及此,他连半点试探的想法都没有,直接就遁入了山林。 顾不得处理自己留下的种种痕迹,甚至包括受伤滴落的鲜血。 知道此时最重要的是兵贵神速,逃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跨过了三座山,两道河湾,到了一处山崖峭壁江水转窄处,他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山高林密,水深沉渊,精神穿透探查之时,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些吃力。 观己及人。 他知道,自己并不能无头苍蝇一般的逃向平原城市之中,那样,以对方的势力和实力,要把自己找出来,真的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现在是在荒山野岭之中,自己又抢得了先手,要把这份先手彻底保持下去,就不能有半点侥幸心思。 四望景色,张南并没有第二个选择。 运转生死轮回功。 全身气息由生转死,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苍白如雪,血液停滞不再流转,整个人的气息若有若无,随着呼息也开始断绝,他的心脏停跳,毛孔闭合,再也不类生人。 除了身上没有发出腐烂的臭味之外,现在的他比起死了十多天的死人还要没有存在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生死轮回功的生死转换这术的神秘莫测,这是根本功法的高度决定的,无论主世界的元神高人到底主修什么功法,相信都很难破解这种奇怪的手段。” 比起所谓的龟息功,敛息术,生死转换这招,就是仙术与凡术的区别,是从根本上转换的一种神奇手段。 彻底把自己变成一个活死人之后,张南这才微微放下心神,悄悄的避过树枝草叶的阻碍,身体宛如一朵白云,缓缓掠空,窜入大江激流之中。 没有惊起一点波浪。 越沉越深,死气浸润,比最强的酸液还要恐怖的腐蚀溶解之力,一点点的浸入江底。 泥沙浊土全都仿佛不存在一般的,飞速消息不见,江底溶解出一个人形深洞来…… 张南的身形刚刚沉了进去,随着江水滔滔,又有着新的泥沙滚滚扑上,把洞口彻底掩盖住,再没有谁能发现此处曾经有人躲了进去。 “还不够。” 张南清楚的知道元神境界高手的探查能力,并没有太过大意,这时候能够沉入多深就沉入多深。 十余分钟之后,他初步估量,自己已经沉入数百米之深,身体已经能感应到地层深处传来的滚烫炙热之气,深知此时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否则,很可能会出现自己不想遇见的情形。 到了这时候,张南停下身形,再不鼓荡死气向下,而是散向四面八方。 在地底深处撑出一个方圆三米左右的洞窟出来,洞壁光洁紧实,蚁虫绝迹。 他静静躺在洞窟之中,这才有空摸出那颗从百灵道人遗壳之处得来的精元虚空石。 先前种种只是前期准备。 只是依靠着生死轮回功生死转换术是不可能瞒过元神境界高手的灵魂搜索的,张南完全知道这一点。 再加上沉入地底五六十米之深,也是一样。 只要对方心存怀疑,仔细搜索,一样可以搜到自己的藏身之处。 灵魂的同质相引和困果的互相牵绊,很可能会暴露很多东西。 当然,再加上灵魂穿梭世界,再不存留于此方世界之中,那就大不一样了。 所有的准备,到了这一刻,才是真正的撒手锏。 是对手就算是想到,也无可奈何的一种举动。 再怎么融入山水之中,那仍然是在此方山水之中,谁知道这世界上有着多少种法术神通可以把他找出来。 但是,如果灵魂都不存于此方世界,肉身已成死人,那么,就等于再不存于这个世间。 面对不存于这个世界的人,你再大的神通又如何找得出来? 这才是张南最后计划。 至于对方会不会继续守着,会不会时刻关注,危机会不会仍然存在。 暂时就不必多做考虑。 从精元虚空石上得来的一些微妙信息,张南可以肯定,自己一定能得到不少的收获。 只要这一次回归之前能够得到足够的长进,在不会被别人抽成的情况下,自然而然会得到足以抵抗对手的力量。 如此,就可破开危局。 …… 灵魂沉入虚空。 又到了七彩通道之中。 这一次,不知过了多久。 眼前光影转换着,张南大脑一晕,就发现全身十分不自在了。 他发现,自己已经不是人。 …… 一股杀机紧紧锁定自己,张南跑得跌跌撞撞的,身后还流下一串腥红血迹,草叶偃伏。 他越跑越慢,脑袋眩晕发黑,追兵也越来越近,一连串的呼喝声里透漏着浓郁喜意。 “就在前面了,我已经闻到了那家伙的骚臭味,嘿嘿……” “大人能得此功,定然更得县尊看重,事情稳了。” 一个粗豪狂放的嗓音传入风中,震得山谷轰轰做响。 “希望吧,尽人事听天命。黑虎山神淫祀被毁,再难兴风作浪,是已不足为惧……最后关头,却被那小东西拿走了重要物件,未竞全功有些不美。追,前方就已出山,它逃不了的。” 随着铿锵语声,崩的一声弓弦锐响,锐啸声中,就有一道乌光挟着厉风扑出。 如龙吟,似虎啸。 张南心头大凛,早一步心灵示警。 他顺势一翻,就钻入前方矮林之中…… 强忍右腿剧痛,一蹦一跳的出了山谷,眼前开阔,就听到小溪叮咚,看见山花满坡。 351 矜持一些 “在主世界被人追杀,来到此方世界也接着被人追杀,难道最近流年不利?” 张南心里直叫日子狗。 他跑得汗透全身,暂时想不出任何办法。 一来就面对地狱开局,换做任何一人,也会直接骂娘的。 先前,他这一路跑来,早就发现了,自己其实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体型呢,就跟一只鸡差不大,这就有些尴尬了。 若单单只是体型细小,成为动物也就罢了,关键是现在的处境很不好。 在绿柳学园那些天,他也不是没有学到东西。 上课的时候,老师也说过一些干货,那就是,越是高等级的世界,进去之后的压力也会越大,甚至还有人变成一条虫,一颗草。 从这也看出,当时国家进行虚空精元石,开拓出虚空穿梭的技术之时,曾经遇到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也曾经经受芝许多损失。 世界规则不同,天地有灵众生,都可附体,都可修练。 但是,能不能取得进步,得到收获,那就要看天意了。 而天意呢,往往是针对他们这些外域之人。 上个世界,张南已经证实过了。 越是改变巨大,越是如此。 听说,在第一批学员穿梭之时,绿柳基地还曾出现有人穿过世界成为一条蛆,甚至成为一砣屎的情况。 死回来之后,那两个学员,听说当场就崩溃了。 如今还在青山医院呆着。 这样比起来,自己这次能得了白狐之身,也的确不算太惨。 真正凄惨的,还是他一过来,就发现自己正在被人猎杀,后肢被一只利箭贯穿。 强大的气劲撕裂肌肉筋络,震断骨骼,痛楚算不得什么,跑起来就不太灵便。 偏偏此时此刻,由于肉躯所限,他什么剑法剑意,拳法武学,一股脑都用不出来。 至于那庞大的精神力,刚刚探延伸出体外,就有一道雷光从天而落。 若不是躲得快,差点没被雷霆劈散灵魂。 死得不能再死。 “不属于本世界的力量不可以显现世间,受到排斥,天地元气性质不同,组合方式也不同,能隐隐感应到,却不能利用丝毫。” “还有,这具身体,力量微薄至极…… 唯一的优点就是似乎头脑聪敏,按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脑域开发得不错,也就是有着灵性。” 这倒是个好消息。 若是变成一个脑容量太小的动物,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再多的想法就没有,那样,张南想多做什么,也做不了。 生物本质强弱,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就如小鱼。 有些鱼听说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只会躲在水里吐泡泡。 前一个泡泡还刚刚消散,后一个泡泡刚刚吐出,好吧,这条鱼已经把吐泡泡之前的事情忘记掉了。 如这般脑子。 张南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祈求着有大鱼把自己早点吃掉。 早死早超生。 当然,七秒的记忆,他甚至从内心之中都不能升起被大鱼吃掉的念头。 只是可以本能的游啊游,游到死。 判断出自身的优缺点,对眼前的局势其实没有什么帮助。 精神感应之中,张南还发现自己肚子里面,有着一件东西,正在散着温润力量…… 似乎很重要。 也正是身后那些人追杀自己的原因。 可惜的是,他此时并没有理顺这具身体的记忆,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取出肚子里面的东西,想要扔出去也没有办法。 “嘭……” 张南眼前一黑,只觉得脑袋剧痛,思维一下就变成空白,好半天没有动弹。 却是慌不择路,撞在一什么东西上面,软中带硬,硬中带着弹性,差点把自己撞晕掉。 实在是太尴尬了。 “啊呀呀,好可爱的小东西,怎么受伤了? 是箭伤。” 一个娇憨声音疼惜的说着,紧接着,话语里就透出浓浓的警惕。 张南还在眼冒金星之中,动弹不得,只感觉到一双柔软的大手把自己捧了起来,四周风声稍动,整个人已经置身于草丛树荫的遮蔽处。 呲拉…… 是布料被撕破的声音,然后,张南迷迷糊糊之中,就感觉一阵清凉,受伤的右后腿,被什么东西紧紧缠裹了起来。 也不像刚开始那般剧痛钻心了。 他晃了晃毛茸茸的脑袋,只觉得十分不习惯,低头看去,就见自己白狐躯体右后腿处,此时已被灰色布条紧紧缠住,扎出一个精美蝴蝶结来。 布条细线脱落,并不整齐,很显然这是被直接撕下来的。 还有着丝丝血迹渗透出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少女,看起来十五六岁模样,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头发乌黑如瀑,还滴着水渍,把胸前衣襟都打得润湿,透出点点轮廓。 在张南的眼里,少女身形十分巨大,恍若山丘……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是因为自己的体型太小,相比较而言,就显得别的东西太大了。 初步在心里小小的换算一下,就能知道其实对方最多不超过一米六,身材玲珑凸透,健美匀称得很。 少女的皮肤呈现牛乳颜色,一点也不像是经常在山林里跑动的样子。她背着一只药蒌,红的黄的蓝的,有着各式药草,发出淡淡清香。 包好伤处之后,少女忍不住心中欢喜,眼里透着浓浓的快乐,接下来就是捋毛,就着山溪洗去乌渍,并检查一下,白狐躯体的性别。 公的。 好吧。 你捋毛都算了,要不要把后腿拔开,看那不该看的东西。 姑娘,要矜持一些。 感受到她的动作,萧南先是一窘,随即就不动,任由对方操作。 精神力虽然不能探出到外面,但心灵深处的祸福感应,危机意识,却是仍然存在。 这种感应能力一直是他的倚仗,尤其是如今的情况,更是重要无比。 他发现,自从跑到少女身旁,被对方救起之后。 冥冥之中,就有一股详和扑到自己身上,什么杀意杀机,那种乌云盖顶般的危险,全都消失不见。 “道书上,医经上都有着种种描述,人是有命格的,有些人天生就注定要成为大人物,有些人天生就会发财,更有些人会注定倒霉,一生困顿。” 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张南一般情况下都是姑妄看之,姑妄信之,并不会细心的多想。 因为,他相信的是人定胜天的道理。 相信,靠着自己的努力,可以改变一切。 这是一个向往伟大的医者,必须具有的素质,跟他的修为和信仰没有关系。 只是一种处事态度。 但是,话又说回来,张南所经历过的许多事情,往往会告诉他,真的会有一些不可理解,不可描述的情况,每天都在发生。 在行医下药的过程中,他会接触到别人的种种际遇和往事,知道有些人的一生之中,往往总会出现奇迹。 有时会遇到凶星,有时会遇到福星。 多数时间,有些人还会遇到贵人相助,人生就此变得不同。 正是所谓的“穷通祸福自有天意。” “莫非,这女孩就是救星?” 那么, “赌不赌?” 张南一直就是极有决断的性子,心中有了想法,立刻就施行,当下尽全力收敛自己身上的气血和波动。 没有尝试着离开小少女柔软的怀抱,自个逃入深山。 因为,他想起了一件古怪的事情…… 352 附体 张南发现,自己就算附身异类动物身上,眼睛又没瞎,感应能力也极强,刚刚竟然没有发现少女的身形…… 再怎么样,跑起来的时候,也会细心观测周围环境,会听听四周动静。 但是,全都没用,他跑着跑着,竟然会一头撞到她的腿上,差点没把自己给撞晕,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细细看来,他就发现蹊跷所在,这女孩似乎有着一种特质,与这山间林木溪水融在一块,气息和谐,如这山这水,不分彼此。 ‘这少女身上肯定有着什么特殊的地方,或许是体质,或许是灵魂,特别契合此方天地。’ ‘或许能借助她身上的气息,遮掩一些什么……’ 眼前少女似乎是个机灵的,应该会明白自己遇见的是什么事情,也懂得怎么处理。张南一念及此,就再不动弹,任由对方施为。 不出所料,少女显然心存善念,起心救助。 听到后方脚步槽杂,她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抓住小白狐塞进了衣襟里。 被塞进女孩那套灰色粗布衣服之下,张南像是跌入了棉花堆里,被一双手重重按住,鼻中闻到一丝丝奇怪的清草味道,并不算难闻。 “快,就在前面不远了,这边走。” 树木折断声音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咚咚咚的靠拢。 追兵到了…… “啊,你们是什么人,别过来。” 显然,这队追击者也没有预料到山谷林地之中会突然之间有人出现,一时间刀枪并举,弓箭在弦,差点嘣的一声放箭射杀掉。 女孩声音颤抖着,双手紧紧抱着胸膛,听上去十分惊慌。 实际上,这情绪是半真半假,惊是惊了,并没有慌。 萧南被捂得差点窒息,心里却是感叹,无论哪个世界的女人,天生就会演戏。 这一位年龄不大的山野女子,也同样如此,只能说造化神奇了。 “姑娘,不要怕,你有没有见到一只狐狸从这里跑过?白色的,腿上还受过伤。” 为首青年眼睛一亮,死死盯着女孩有些移不开目光。 他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手指划了个圆,比划了一下狐狸的大小。 女子像是山间的精灵一般,粗布衣服遮掩不住骨子里的难言灵秀。 …… 张南所附体的小白狐,身体被少女死死捂在怀中,一点也不显眼。 也有可能是,对方追击之人并没多想。 他们实在想不到,一个山间不太懂事的小小少女,竟然会胆大包天到胆敢欺骗他们。 精神力并不能透出体外,但因为靠得太近,灵魂本质感应力却并没有丢失什么。 在张南的心灵感应之中。 身前不远处,那极其健旺、带着丝丝凶煞之气的数十堆血气光团,并不算什么。 虽然他们拉成罗网,气机联合,一点点的驱赶搜索而来。 即算是张南如今的状况,想要撕开罗网,找出一条生路,也是简单得很。 并不需要其他特别厉害的技能,只要感应气机,抢先脱出就可以。 但是,最前方的两位,却是有些厉害,让他注定难以脱逃。 一人身上气机绵密,气机宛如水波般铺展开来,穿林过水,层层推进,颇有章法。 是精神力运用的感觉。 张南自问不会认错。 ‘应该是一个道士,用出了搜山之类的法术来。’ 而另一位问话的青年,在张南的心里,更是显得恐怖。 对方身上精气冲天,气血澎湃恍如烈日投怀,隔着还远,那股炙热炎阳气机,已是烧烤得自己很口舌焦渴。 更是离奇的是,这股炽阳气机还隐隐结成龙形,似乎在下一刻,会一口把自己吞掉。 在张南的心念中,就像是,像是遇见了天敌一般。 由于离得太近,他这具白狐躯体,全身肌肉会不自然的抽搐崩紧,完全是本能害怕。 感觉到白狐身体的轻颤,少女抱胸的双手,更用力了一些。 直捂得张南差点没喘过气来。 ‘在白狐的记忆碎片之中,这数十人追兵,先前搜山逐岭,砸破了亭山山神的庙宇大门,把庙中供奉的白猿雕像打成了碎片……’ 随后,就是见妖杀妖,遇兽杀兽,箭矢如雨,凶恶得很。 而白狐呢,似乎也是被惊吓到的一些小动物之中的一员,四处乱窜的时候,正好有一块玉符或者珍珠之类闪着幽光的小东西跌在身前。 因为一种莫名的诱惑力量,它想也不想就一口吞落肚中。 这种初开灵智的小东西,没有太多想法,只要是好东西,从来都是吃了再说。 完全不会想到,对方这数十人在山里横冲直撞的,会是进行什么大行动,又会不会是在搜索着什么宝物。 更是不会想到,自己吞了东西,会不会惹祸上身? 当然,张南能够附体到白狐身上,还得感激后面的追兵。 那一箭倒不算太过凶恶,射在白狐的后腿之上,并没有太过准确,只是插伤了半拉腿肌。 箭上面夹裹的一种奇异力量,却对白狐造成了极大伤损,肉身倒也罢了,灵魂却是受了冲击…… 被符箭杀意一冲,小东西的精神就整个消散开来。 这也便宜了张南。 正好附身入主其中。 幸好,白狐的身躯很小,平日里也吃多了灵果灵草,体质还算尚可。 这才是张南在后续追兵连续攻击的情况下,能够躲避隐藏许久的原因。 想明白了来龙去脉,以及自身的处境,张南哪敢迟疑。 这种情况下,比较上一次进入大宋世界,附身在杨再兴的身上之时,还要凶险。 那一次,他还能凭借着杨再兴本身的强横体魄,运用自己的积累,搏命一战,搏出一个朗朗乾坤来。 而这一次,所附身的白狐,基本上没有太多反抗的力量,除了跑得还算快速,他甚至不能用这具‘娇小’躯体做出更多的任何事情来。 难道还能依靠狐爪用出枪法剑法,或者是厉害拳法? 不说精妙不精妙的问题,也不问对方是不是有着道术,能不能克制妖兽身上的微薄妖力。只凭双方体型的巨大差距,真要是被追上了,肯定会被人一把捏死。 他可不想,自己刚刚过来,就被剥下皮毛,做成一条名贵围巾,缠在某位夫人或者小姐的脖子上。 353 恶人 领头青年身上那股子蛟龙王气,如果张南没有猜错的话,应该代表着朝堂。 当然,也可能是他修练了相应的某种王道之气。 而他身后数十人盔甲在身,弓箭在妖,个个令行禁止,凶神恶煞的。 看上去,竟像是正规的军队。 或者说,是用练兵之法,练出来的官方力量。 再联想到他们一路杀妖砍兽,伐山破庙的举动,张南大致上明白了,这批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目的是什么。 而且,他还发现一点。 就是此方世界的官方朝廷力量,似乎极为克制那种妖力…… 白狐身上的微薄玄异力量,被对方的血气煞气一冲,立即消散一空,甚至还牵累得张南的精神也开始萎靡不振,全身也跟着没有了多少力气。 归纳总结。 人道力量较为强大,一路伐山破庙,斩杀树精山妖,山神土地。 也就是俗称的打击淫祀。 凡是不在朝廷正统承认的野神野妖,全都在打击范围之内。 而张南附身的小白狐,就一头闯进了此次行动之中。 …… 听到青年的问话,少女半真半假的打了一个激灵,全身颤抖着指了指山间小涧,怯生生的道:“白色小狐狸?先前采药的时候,见到它跳进水中,顺流漂得远了。” 这倒不是随便编得瞎话。 她所指的地方,小白狐的确是去过的,有着种种痕迹。张南也差点真的跃进水中,临近水面望了一望,他发现这水不但很清,而且还不浅。 如果跳进水中,倒是能够遮掩痕迹,但是,记忆中的小白狐根本就是只旱鸭子,不会水。 张南本人自然是会的,他也不保证自己用狐狸身体到底能不能利用到水面的浮力,毕竟,那四条小短腿,怎么看都不象能划水的样子。 真的若是跳将进去,十有八九会是变成水中的一具浮尸。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水质实在太清了。 并不利于隐藏。 只要有人顺着溪涧继续追击,他甚至连躲藏也做不到,只能等死。 因此,他又缩了回来,然后继续钻林子,直至一头撞在少女的腿上。 少女话音刚落,就有人跑到涧边,细细查看了足迹,并折断草叶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 “有狐狸的足印和气味,大人。” 那人高声回道。 青年首领声音更温和了,彬彬有礼,他看着少女,似乎眼前的就是一个千金小姐,而不是一位山野村姑。 “多谢姑娘告知,在下乃县尉王元化,非是歹人,这次追击妖兽经过此处……”三言两语交待了自身来历,王元化笑意吟吟:“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家住何方?” “我叫莲花,住在山脚下河村。” 许是觉得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也不见得能瞒过对方,莲花神情娇憨,没有一丝防备的说道。 明显的,她没有弄明白对方问话的本意所在。 王元化喉结滚动,暗自吞了一口口水,眼中波光流转,更加满意了。 “果是一方山水养一方人,亭山秀美,才能养肓出姑娘这般人物。” 旁边青袍中年正阳道人伸手捏了一个指诀,“灵眼术,开。” 他的眼睛闪着青蒙蒙的淡淡光华,四处望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 又仔细的望了望眼前的莲花姑娘,在她的面上看了良久,才释然笑道:“青木之体,天生灵秀,十分契合自然万物。可惜却不符我青云宗道法,不然收为弟子也算不错…… 如此体质,最是能够消融煞气,中和异力,王公子真是好运气。” 王元化眉毛一跳,面色却是未变,更未掩饰什么,“还是道长眼光好。” 说完深深的再看了看莲花一眼,下令道:“沿着涧水探查,活要见狐,死要见尸,那东西不容有失,速速寻找。” “是。” 众人听令。 一连串脚步声错杂远去。 时不时还有人高声厉喝。 却是没有多做纠缠。 少女莲花这时候才懂得害怕。 浑身抖啊抖的,颤了好一会,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她也不是傻的,先前的表现,其实多数是演出来的。 目的自然不言而喻,是为了救助白狐,打消别人的疑心。 对面青年首领那种贪婪觊觎目光,刺在身上如芒刺入骨,她身心贴近天地自然,对这种目光自然是十分敏感,只感觉十分难受。 心里还隐隐的有一种不安。 心知很可能会出现一些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少女眉心微皱,再静静的等了一会,发现没人在旁,就从怀里掏出小白狐狸,轻轻放到地上,细声道:“小东西,下次要躲好了,遇见这些恶人千万不要露面,很危险的。” 张南微微动容。 又有些好笑。 那青年首领王元化恐怕永远也想不到,他的一番做作完全做了无用功。 在少女心中,他竟然变成了恶人。 由此可见,莲花其实聪明得很,心灵恍如明镜,能够本能的分清好坏。 可惜的是,她一个山村姑娘,又怎么应对世间险恶。 想的有些多,张南暂时没有半点办法。 他自身难保,还没有彻底掌控这具野兽躯体,当务之急,却是好好消化,早点弄出点实力出来,这种危险至极的情况,他是再也不想遇到了。 踩在草地上,张南稀奇的发现,受伤的右腿处已纱太疼了,他轻轻的小跳两下,深深看了莲花一眼,就钻入草丛之中,转而向着山巅奔去。 既然那些追兵直往山下,自己就再杀回去,再跑到山神庙旧址处,那里一个是已经被彻底搜过,神像虽被捣毁,气机仍旧残留,能很好的掩盖自身气息。 再一个,他总感觉,先前无意中吞下的那团华光,估计与山神脱不了关系,在神庙处也能找到一些线索,甚至得到一些好处。 莲花看着小白狐细小的身形消失不见,站在原地又看了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把这事彻底放下。 “趁着天气还好,要多寻一些药材,晒干了卖个好价钱。快要入冬了,家里也没有粮米,也不知能不能熬得过去……” 354 线索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一个锦袍书生迷迷蒙蒙中猛然从榻上坐起,曼声吟诵,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喜悦欢快。 他身上清气直冲华宇,虽说是白日时分,细心看去,仍然可以隐隐见着那奇丽光芒。 偌大宅院之中,下人仆妇被惊动,猛然欢叫道。 “是少爷,少爷醒了,老天保佑。” “快,快去禀告老爷夫人,好消息,保安堂的陈大夫真是医术不凡,说这时候醒,就这时候醒。” “也说不定不是他的功劳,听说陈大夫昨晚连夜出城不知所踪……” “少爷吉人自有天相,管他什么原因醒来,铁牛兄弟不用死了,他们护卫不力,差点害死少爷,这次吃了教训也好。” 下人议论纷纷,屋外这时却传来一个声音,清越远扬,如钟鼓铮鸣。 “好一个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青云派苍松子前来拜访,还望不吝一见。” 这是高人。 声音远远传来,震得所有人耳鼓微微发痒,心里完全提不起半点反抗之意。 这时,就算最是愚钝的下人,也知道来人非同小可。 还没等他们出门迎接,就有一道清光从半空直落院中,推门进入后院少爷卧室。 …… 这个世界道法显形,手段莫测。 凡间富贵人家在有道之士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想来就来,想去就去,高高在上,对普通凡人并不以正眼相看。 “真人大驾光临,我卫家真是蓬荜增辉,请进。” 锦袍书生卫升急急迎了上来,一来就找到组织,免了自己绞尽脑汗,去想出种种办法,让自己这具豪商之家的世子之身出家修行。 这样也好。 ‘临来之前师门可是下了死命令,这一次任务必须完成,青城派的威严不容挑衅。’ 自己能得到这个机会,可是意外之喜。 原因吗? 自然是因为自家舅舅崔广源。 当然,还有崔子珏和崔子恪,这两个一伤一死的表兄弟的缘故。 因为青城派感觉没有护住崔家拜入山门的子弟,深感有愧,就把一些重要机会放出,作为补偿。 若非这种裙带关系,即算是卫升在青城三代弟子之中排位第二,也不可能得到这种直指元神的机缘,这可是门中前辈都要打破头努力争取的。 听说,这个世界的青云门实力尤为惊人,比起主世界的道门大派还要强盛许多。 其高端实力甚至超越元神之上。 而青城万和师祖当日前来开拓,已是在此方世界青云门中得到实权长老的位子,不但深研本门的天罡五雷法化为剑术,更是融合这边的连山、青云两大秘法,直破重天,证得元神。 这才是主世界青城派的崛起之秘。 只要一个机会,就能大兴一方势力。 从这以后,青城派弟子,就开始大量进入这个世界,山上笑称为进修。 而此时前来拜访的苍松子,自然也不是旁人。 “晚辈拜见苍松师叔。” 卫升恭敬行礼。 “灵光……” 苍松子伸手划弧,一道明光亮起,直入眉心,他双眼泛起金芒,似乎看穿了卫升的五脏六腑,甚至看穿了对方的精神内核…… 一点光辉从卫升的脑袋之上飘起,被他吸纳,苍松子沉吟一下,笑道:“此事易尔,连山一带就是青云门的地盘,想找一个偷渡进来的家伙,很快就能锁定。 对了,那里有旆阳、正阳两位师兄,正在谋划一桩大事,如果他们得知百灵师兄被重创夺宝的遭遇,对待此事,想必也会尽心尽力。” 卫升点头称是:“还请众位师叔伯多多费心,如今崔家正在外边守着……恩怨不做了结,不论是崔家还是我青城,也会颜面大失。这都还罢了,最可恨的是,若果那医生窥得此方世界的元神之秘,就会生出无穷事端来……后面这句,是掌门师祖原话。” “明白了,我立即传讯。” 苍松子抚须笑着,面色平淡。 “倒是师侄你,可不要浪费这次机会,此户人家家境殷实,钱财丰足,正好助你入道。” “正该如此。” 两人哈哈大笑。 …… “咦。” 连山山脉,亭山山巅。 正在东躲西藏奔跑着的张南,突然狐身一颤,扭头望去。 两水分岔处,烟雾迷濛…… 隐约有着城池矗立,看不清楚。 灵魂感应到,似乎有着对自己极其不利的事情发生。 仔细想来,却是想不分明。 “算了,不用多想,现在最得要的问题,自然是得到自保的能力。并且,有机会的话,就要突破原本境界,最好是直达元神。 否则的话,就算是出去此方世界,也万万应对不了主世界的敌人。”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打了一个来了一群。 身为一个医生,张南还真不愿意为了一些个人恩怨与旁人纠缠不休。 真是浪费时间。 可是,有些事情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就如当初的崔子恪,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如果自己不去应对反抗,那么,自然会被对方害得死死的。 还有,后面崔子恪的兄长崔子珏,亲弟弟可以说是死在了自己的手里,他又怎么可以不去报复? 报复来报复去,后面就牵扯了整个崔家,也把青城派百灵道人牵扯在内。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就成为必然。 事情一步步的推着前进。 如果不想屈服,想要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就只能把对方打得怕了,不敢为敌。 这事情才能告一段落。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这话很有道理。 对方实在是不依不饶的找上门来,张南如今自然是没有什么办法,但一旦有了能力,他不吝用出灭派灭家的手段。 身为一个合格的医生,见惯了老病生死,对于那些社会的毒瘤,张南决得若是有空有能力了,亲自出手医上一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 天色渐渐灰暗,暮光照在丛林之中,显得格外幽深。 张南一路跌跌撞撞的,终于来到了一片破落庙宇。 这里残垣断壁,四处都可看到砖瓦石木新近断裂的痕迹。 当然,还能看到被烟火烧灼过的片片灰烬…… “做得真绝啊。” 在白狐的记忆中,张南知道这里原本有着一座威严狞恶的山神雕塑,一只巨大老白猿雕像。 这时已经看不到。 只是从废弃场地之上那无数碎块可以依稀看出玉色大理石的本色。 伐山破庙,做得够彻底…… 四处搜索了一阵,张南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月亮渐渐升上高天。 “快快,四处寻找线索,不可放过一丝可疑之处,虎将军可是说过,谁找到符召,就会得传大法,前途不可限量。” “小的们,都给我上心了。听说那白狐被追着下了亭山,可我不信。狐狸最是狡诈不过,所有人都以为它会下山,很可能偏偏就上得山来,尤其是被县兵搜索绞杀过的地方,更是最易忽略所在……” 一头有若黄牛般的大黑狼高踞山石之上,昂首长啸。 声音雄浑苍凉,音节宛转回荡。 如果是往常听来,张南只会觉得这狼啸叫得好听,威猛。 可是,以狐狸耳朵听来,却又有些不同。 那是一句句的命令,杀气腾腾。 随着啸声停歇,整片山神庙所在区域开始沸腾。 四处鸟飞兽走,虫蛇出没。 355 力量引子 因为外面有着许多动物搜山。 以张南如今的体魄,自然不会再去冒着被发现然后生吞活剥的风险行动。 他只是静静的伏在一颗参天巨树枝叶丛中,找了一个树洞,趴了下来,引入丝丝月光.灌入身体。 月光如水,以奇妙的方式镂刻成繁复烙印出来,一点点生成了力量。 ‘这样,还是有些慢了。’ 虽然能感觉到力量的增长,身躯也变得壮健了许多。 但显然,这种吞食月华,蜕化生命的法门,也不是什么速成功法。 缓不济急,如此修炼下去,远不能达成自己的目标。 但是,不练也不行。 张南发现,自己的庞大精神力量,跟灵魂一起,死死的被锁在白狐识海深处,极难用将出来。 每当他想要探出精神触角,就有一种即将灭顶的危机,刺得自己大脑剧痛,心脏狂跳。 “世界封锁得更严密一些,比起上个世界来,更要难以成事。”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张南如今缺少的,其实还是一个引子。 他毕竟不是重新修持了。 引子,自然是找到了,也就是白日里小狐狸无意吞噬下去的那块玉符。 这时候,张南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他发现,玉符其实并没有什么实体,也并不藏在小狐狸的胃部或者肠道之中…… 被小狐狸吞噬之后,很快就化实为虚,直落入它的脑袋识海之中。 识海这东西,本来也没有什么实体。 无论是否修炼过,识海是宽广还是狭小,都是存在的。 只不过,懵懂迷茫的生物,毕竟不能自主发现这种“器官”的痕迹所在。 只有经过修持,灵魂增长,精神力能灵活运用,才能发现自己大脑之中介于虚实相间的一个空间。 这也是张南的灵魂夺舍占据的所在。 看起来,就像是一所房子,灵魂是其中的主人。 而张南就是客人,一来就赶走了原本的主人,占据了此地。不对,他没有赶走任何人,尽管只是一只小狐狸。 刚刚进来的时候,张南就发现那片片飞絮散乱不成痕迹的精神丝线,里面还残留着惊恐之意。 换句话说,就是小狐狸当时已经被吓晕吓死,导致精神散乱,灵魂崩毁。 那个时候,张南正好入驻。 …… 小狐狸原本的识海本来就不大,张南入驻之后,庞大的灵魂力,狠狠挤了进去,为了不撑爆掉那弱小的识海,从而导致爆头身亡。 张南也只得或主动或被动的收缩自己的精神力,压缩自己的灵魂,这也成就了他的憋屈现状。 有力用不出来。 一旦想用出自己的真正力量,就会被天谴…… 好一个惨字了得。 幸好,张南还是有着自己的办法的。 他的灵魂有着浑厚根本质,也掌握了许多医家秘法和武道秘法。 而此时,他只要弄懂这个世界的功法,再结合天地力量,自然而然的就能轻轻松松的融入本世力量体系之中。 这种做法,在本世界之中,就被称为入道。 功法在哪里? 现成的。 吞下的那块玉符,上面不知用什么东西刻出来的细微纹络,其实并不是什么装饰花纹,而是一种文字。 这种文字不是靠读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张南静坐月光之下,看了许久,也体会了许久,才初步看懂了这片纹络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来说去,这块玉符纹络,其实记载的是一篇修道法门。 或者说是妖修法门。 云纹锦字讲述的是一篇名为太阴炼形诀的功法,入门专修太阴月华之气,洗炼肉身,让骨血筋络同时强大。 第一步,当然是吞气铸体。 “……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 这种修练法门,与主世界的练法微微有些不同,是把身体当做一个整体,同时祭炼,并没有内外之分。 练到高深境界,就能练成不化骨、琉璃身。 结成不化骨,神力自生,琉璃身成就,就能尝试结成妖丹。 妖丹大成,会迎来化形劫。 再看妖类一生所行,是否具有功德,会有雷劫,有人劫,更有风劫火劫。 入道不难,成道不易,妖类修练大抵就是如此。 当然,比起那些凭借着本能的吞噬修行的兽类来说,这种引天地月华力量的功法,自然是要珍贵得多。 张南从太阴炼形诀之中还发现了一些东西,那就是如果吞噬精血修练,会有异力杂染精神和肉身的情况发生。从而导致妖力不纯,成就有限。 但如果辅以太阴炼形诀,就能炼出体内杂质,纯化精神。 把这种危害减弱到一定层次,并不影响根基。 如此一来,其优势自然不用多说了。 “单纯的吞气修练实在太慢,不妨以正统妖类的修练方式来进行(吞吃血食)。反正,我的最大依仗并不是这个世界的肉身,也不是妖法本身,而是自己的灵魂。 只要灵魂不去掺杂杂质,保持清澈琉璃本质,肉身练得再怎么乱七八糟,到时舍弃就是了。 有了后路,有了依仗,张南的做法就可以更大胆一些。 随便什么功法都可以试一试。 更何况,肉身再杂,有着正统的炼形诀,也能炼化掉杂质,让身体纯净。 目前,他的肉身境界也不高。 只是半部太阴炼形诀已经足够了。 一念及此,张南心下大动。 感受到身体内洋溢着的丝丝奇奥能量,微微的弹了弹爪子,发出点点幽光来。 与主世界还有一点不同的是,他只是修练了半个夜晚,收集到微薄的妖力,身体就强壮了许多,而且能用出一些奇妙能力来。 比如,把妖力加持在利爪之上,就能割树如同切割豆腐一般,比起神兵利器来都差不了太多。 这是兽类的天赋所在。 精神力暂时不能散发出体外,以前所学本事用不出来,但也不是说,任何本事都用不出来。 一些技击皮毛,力学运用。 在不涉及到招意真髓的用力用劲法门,在任何世界都是通用的。 限于白狐躯体细小,力量不强,攻击力有点差就是了。 但是,这也不是不可克服。 关键还是得选对敌人。 例如,乌鸦。 356 聪明人 母鸡大小的黑羽乌鸦呱呱叫着,围着这颗老树转来转去,总是不肯远离,已经有一会儿了。 叫得张南心烦意乱。 因为他听明白了黑鸦在叫着什么。 肯定在这,我感觉就在这里,大家快来啊,我闻到狐狸的骚味了。” 也不知这乌鸦平日里就是这种咋咋唬唬的话痨模样,还是它真的有所发现。 反正,张南暂时并没感应到有其他动物过来,应该是别的动物并不太过相信乌鸦。 但这也不是个事。 虽然暂时安全,还没有谁会跑到树上来仔细搜索查找,但在黑乌鸦这种呱噪的声音攻击之下,总有动物会忍不住心烦的加入进来。 这怎么可以。 张南杀心大起。 “这个树洞并不是太过隐蔽,只要有心搜查,完全掩盖不了多久,很可能就会暴露。 黑鸦绕树三匝之时,张南探出脑袋,团身一跃,舒展开来。 长长的尾巴在月光之上闪着丝丝银光,前爪探出如电,搭在黑羽乌鸦的脖颈之上。 哧…… 几点血光溅射。 黑鸦只来得及叫出半声,就被划断脖子,无头的鸟身还没跌落,被森寒利爪抓得牢实。 张南身形并不停止,尾巴在树枝之上轻轻拍了一下,窜到树藤之上。 几个纵跃,就离开了原地,转了几转,到了一个石崖边上,钻进洞中。 这里是早就看好的另外一个藏身所在。 他灵巧的推动一块大石,把洞口掩得严严实实,拔毛吃鸟,吃得满嘴腥甜,一点也不觉得恶心。 “果然,化身异类,连饮食习惯也会改变……” 心理上的一点点不适,被生理上的愉悦感所掩盖。 张南只是迟疑了很短的一小会儿时间。 就已经适应了茹毛饮血的手段。 有些残忍,为了生存,也顾不得许多了。 吃完黑羽乌鸦,稍稍运转太阴炼形法门,加速炼化吸收体内的异力。 很快,就感受到一股精纯的元气直冲全身,悄悄的改变自己身体的构造,不断强大进化。 这股元气,比起太阴月华来,不知要好吸收千百倍。 ‘难怪,这么多妖物都喜欢厮杀之中成长,并不耐烦于打坐修练,两者之间的效率,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嘛。’ 张南心里升起一些明悟。 等到热流渐渐退去,消失无影。 张南的体型也变大了几分。 蓬松的狐尾,长了不少。 “还不够,争取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修到不化骨的地步,这样才能有一丝自保的能力。否则,在这片山林之中,迟早会成为别妖口中食物。” 所谓不化骨。 如果以主世界的武学来衡量的话,就是炼筋骨,练得骨如精刚,神力自生,就算完成。 在妖兽的修练过程之中也是一样。 无论怎么练,本质上是把身体强健起来。 骨骼血液总是跨不过去的坎。 因此,道路其实是一样的。 真正的力量分野,其实还是涉及到元气的运用。 每个世界的基础构架不同,元气的展现方式也不一样。 那些走经脉,周天运行的功法,在这里就运用不上。 还有,精神力本质也不一样,同样不能牵引到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 张南本来得到的天人感应手段,也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必须得对这片天地有了深刻的了解熟悉之后,才能改换精神频率,也改变自己吸纳的元气频率。 如此以往,也才能更进一步的蕴养灵魂,增进本源。 吃干抹净之后,张南静静的听了一会,见没有惊动四周动物,才小心的再次探出脑袋来。 他眼中发出幽幽绿芒,居高临下,俯视四周。 …… 县城之中,王元化已经回了自家偏宅庭院之中。 银杏如盖,亭亭而立。 他端坐饮茶,颇有几分静气,跟白日里凶神恶煞模样,有了很大不同。 这里离着下河村不远,正在亭山脚下,倚山伴河,风光秀美。 本来就是王元化蓄养外室所在。 在这个年代,不多弄几处宅第,多养几个外室,简直称不上什么成功人士。 正好,身为元江县城最为出名的纨绔子弟,他在这一方面,从来不落人后。 也没有太多出奇之处…… 和光而同尘的做法,也掩盖了他曾经做过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端起杯,细细品着清茶,王元化目光幽深,“事情办得如何?” “果不出大人所料,下河村的孙姓书生答应了,接下来会配合行事。” 见着王元化面上露出笑意来。回话的中年人胆子稍稍大了一些,也跟着笑道:“依属下所见,完全不必要转弯抹角的,直接把那小姑娘捉来便是。 王家财势雄阔,一个山野村姑,再怎么清高自矜,也不可能强硬不愿的。” “你不懂,这事须得打消那姑娘的抵抗心思,让她心甘情愿才行。” 王元化摇了摇头。 有些人一看就知道,你夺得了她的人,夺不了她的心。 而自己修练的这吞元化元之术,却必须对方的青木之体真正运作起来。 如此,方可助得自己一臂之力,突破关窍。 若是内心深处有着什么大委屈,一不小心就会连累到功法走火入魔,到时不但不能突破,反而会反噬己身。 这也是他并不用强,只是暗中算计的原因。 倒是下河村那个读书种子孙林泽,真真是有趣了。 “你有没有说过,只要他办成此事,就让他拜入县尊门下,并资助他应考。” “说过了,刚开始说出来意的时候,那书生还破口大骂,怒发冲冠。可是,一旦听说能得到县尊看重,亲自收为弟子,立即就感激涕零,态度大变。” 中年人眼里全是鄙夷,似乎很是不屑孙姓书生所为。 利益当头,什么青梅竹马,什么仁义道德,都可抛在一边。 “这是个聪明人。” 王元化眉毛微轩,笑出声来。 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揶揄。 357 猎杀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 但凡出人头地,如果没有外力相助的话,就会多走许多弯路,甚至终身困顿,一生潦倒。 楚王朝到了如今,阶级不说彻底固化,上升的渠道,基本上也已经差多全部锁死。 说起来,还有着科举这条路来改变命运。 但是,一个穷书生,连书籍都买不起,前辈经义墨卷也借不到,他凭什么就能考过别人,独占桂枝? 这就好比后世,如果一个人连学校都没进去过,连书都没看全,就去参加高考。比起那些名校学生,资深教授指导,如山如海的考前资料训练过的学生相比,他们的优势在哪里? 无论是学习氛围,学习深度,还是猜题押宝,人情关系方面,都远远不能跟别人相比。 想要考上去,也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孙姓书生的选择,其实没有什么意外。 因为,他根本就没得选。 当初亭山县县尊王通,还不是穷困潦倒,屡考不第,再没脸面见到家中的父老乡亲,差点没投河自尽…… 事情的转折就在那年秋日,他遇到了一个长得一脸麻子的姑娘。 在别人眼里,那麻子姑娘自然是生得丑陋,身材肥胖,看到就生不出半点食欲来。 但是王通不一样。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的闪光之处。 于是,悍然休了家中糟糠之妻,迎娶麻子姑娘。 接着,就拜了名师(麻子姑娘的父亲),从此一路绿灯,逢考必过。 再到后来,高中进士,外放为一县父母官。 如今,更是居移气,养颐体,高朋满座,闲时牧养一方黎民,泽被亲朋,过得好不惬意。 连身为侄子的王元化也沾光当了县尉…… 这些年来,王通更是攀附了朝中某位大员,听说,此次考绩能得上等,不久之后,即将高升府城,权倾一地。 种种人生轨迹。 其转折点,其实就是那位麻子姑娘。 所以说,读书人的想法,完全不必从许多方面去考虑,只要看看在最穷困的当口,看看有没有贵人相助? 一旦跨过那条最为艰难的红线,跨过官与民的分野,只要本人不是太过蠢笨,甘于舍弃,总有一天能出人头地。 这就是王元化的认知。 当然,想是这样想,但内心深处,王元化还是很看不起那位孙林泽的。 “若非想让那个莲花姑娘彻底死心,又何必在这种蛆虫般的书生身上浪费力气?” “还有,行人司吴银章,最近盯得太紧,你们行事之时,最好不要露了太多马脚,免得被人抓了把柄,就不太好办了。” “属下省得。” 中年人心悦诚服,连连点头称是。 “大人,正阳道长那里?” “不用去管他,正阳道长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看起来竟似在竭尽全力帮助我家,事情太过蹊跷,龙脉一事也极为虚妄,也不知为何叔父就这般信重于他?” “也许是一心修道的有道修真,听说他们最是讲究机缘,讲究命数。” “或许吧,嘿嘿,有道修真……他还在打坐修法?” “对,一进西院就再未出来,只是说过,等到再次进山之时汇合。” 王元化眼中红光一闪,低头把玩着青花茶杯,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现在体内煞气凝结不散,严重影响到功法运转,真是成也吞元,败也吞元……若非此等奇功,我又如何能这等快法达成先天武宗,并上映天星。 但也正是这种功法,让我体内煞气反噬,苦不堪言,希望这青木灵体能助我一臂之力,能很好的梳理煞气,再进一步。” …… 弦月高挂,树林之中洒下星星点点银白。 张南踩在腐烂的树叶之上,走起路来静寂无声。 他嘴里叨着一只肥兔子,是刚刚傻到一路直冲到自己足边的,正好被他一口咬死,当做夜宵。 太阴炼形法,配合兽类妖类天生的吞噬本能,的确是进步神速。 他此时已经能够感觉到自身体魄渐渐强壮起来。 看起来虽然体型仍旧不是很大,约莫家中一只未成年土狗大小,但是,身上的力气何止提升了十倍,利爪用力拍落,已经能在大树树干之上,拍出深深五指印痕。 身为娇小狐狸,比起正常成年人的力气都要强悍不少了。 这种做法好是好,唯一的缺点其实就是肚子太容易饿了。 饿得眼珠子都发绿。 太阴炼形功法运转,肚子里面就象装了个黑洞。 猎得少了完全不行。 正埋头撕咬着肥兔子,张南有些满意的连吃边边消化,只觉得滚滚热流流经之处,身体生出丝丝气力,骨骼一点点强化。 心灵之中突然就浮现阴影。 影影绰绰细碎光点突然如同水珠一般,被击破四散。 空气也跟着被扰动,后颈之间,如同针刺,心里极不舒服。 “偷袭?” 张南不惊反喜,狐脸之上闪过一丝笑意。 他顺势往前一扑,扑落草丛之中,身形如同柔软无骨,扭曲着反转着,在草面之上划出一道圆弧。 乍伏乍起。 看起来是要逃离,实质上却是已经划弧扑到了对手的身侧,近在咫尺。 张南眼中发出莹莹绿光,已是看清了背后袭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体型壮健的山猫。 眼珠子腥红,动作快捷灵便,落足无声,爪子极其锋利,在月光之下反射出清冷光芒。 哧! 血雾飞溅。 山猫喉中发出一声惨嚎,腥红眼珠现出惊惧情绪来,它转身就要逃走,奔出几步,就一头栽倒,头颅骨碌碌的滚出很远,却是已被白狐一爪划出弯月,斩断了脖颈。 两道兽影一黑一白,来去如电,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之内,张南感应敌兽,向前扑倒,环旋绕击,如蛇如鹰,凶悍与灵动结合,让这丛林里的猎手山猫竟似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不得不说,经过吞噬血食,再运转太阴炼形法炼体,张南的实力增进飞速。 “只要不是厉害的妖类,一般的兽类已经完全不是我的对手了。” 张南磨了磨爪子,微微有些满意。 这只山猫体型很是不小,足足有成年大狗一般大小,血肉很多,虽然听说肉质太过坚韧,极难下咽。但是,张南如今正是增进实力的时候,并不挑食,勉为其难也不是不可以吃上一吃。 不能浪费啊。 358 血牙 “这是今晚上前来袭击的第七只凶兽了,已经初开灵智,妖气凝结。” 张南站在一处悬崖边,看着被自己拍断脊椎,砸碎脑门而死的灰熊,心里也开始有了些兴奋。 这头灰熊体型庞大,全身骨肉紧致结实,如同铁块似的,潺潺流出来的鲜血更是腥臭得吓人。 显然并不是寻常妖兽。 联想起刚刚临死之前,灰熊嘴里吐出的吓唬之词,张南也开始有了一些紧迫感。 再不能这么不紧不慢的猎食。 好在,只要吞噬了这头熊,基本上就可以取得突破。 感受到身上筋骨传来的丝丝痕痒。 张南明白,自己其实已经达到“不化骨”的边缘。 一旦重新修练,以往的积累虽然没有太多用处,但见识层面上,却不是别的只凭本能修持的妖兽可比。 张南修练的速度自然也是不同凡响。 只是区区半晚时光,他已经超过了别兽几十年的修练,这种速度若是传将出去,定会引来满山追杀。 事实上,现在也是被追杀。 张南有些好笑。 大口吞食了熊类妖兽的新鲜血肉,把内脏之类的腥臊之物推入坑中,踢了一些草枝树叶掩藏,多少也能阻挡住血腥味的散发,以免引来更强更多的妖兽,张南这才换了一个地方,躲起来开始突破。 一波波气血冲刷筋骨,白狐躯体发出细微喀啦喀啦声响,在夜色中传出老远。 张南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把心神沉浸入识海之中。 就见到那片玉符开始融化,化为流金碎玉,再结成光网,最后,慢慢渗入自身那被压缩成圆球状的灵魂之上。 然后,就象是铺上了一层丝网,把整个灵魂包裹了起来。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玉符光质开始散发出丝丝波纹,牵引着自己的灵魂也散发出涟漪来。 “这是,同化,认证。” 玉符其实是权柄,本身并没有力量,只要取得认可,彻底祭炼之后,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运用自己的精神力。 也可以,用这种方法,把我的底蕴用将出来。 刚刚的太阴炼形法,张南功侯不算太深,也算是取得了玉符的部分权限,然后就能用出一些力量来了。 想通了这些事情,张南心里有些兴奋。 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快速恢复实力,获取自保力量的途径。 其实并不是从肉身着手,而要从玉符着手,或者说,从里面的纹络着手。 那些纹路,并不仅仅只是一份残篇功法,还有着自己没有摸索清楚的功用。 兴奋过后,张南站起身来,有些遗憾的小小吐了一口气。 不化骨卡在最后一步没有突破,还差了一点火侯。 但是,却也解封了一点其他的手段。 精神涟漪向着身周散了开去,这一次却是以独特符合此方世界的规则散发力量。 远处一条黑蛇静悄悄靠近,沿着树干树枝,爬行着,似乎想要偷袭张南的白狐身体,只是靠近不到五丈,突然就全身崩紧,叭叽一声摔在地上,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张南走了过去,用爪子轻轻拔拉了一下,发现这条小黑蛇身上有着一圈圈的银环,显然身具剧毒。 但可惜的是,被张南精神涟漪一扫,就扫灭了精神灵魂,如今已经变成一条植物蛇,再也没了半点灵动。 “这一招精神的运用法门,既然能够散去毒蛇的魂魄,就叫散魂光吧。” 体悟了一下从玉符之中领悟出来的精神运用法门,张南嘿嘿笑了一声。 对于这种没有修练妖气,没有灵智的普通蛇,张南如今的胃口叼了,并不太想吃。 心里犹豫着是不是再深入一点,进入深山之中寻找更强大一点的妖兽,借助那血气充沛的妖身来突破自己的不化骨。 还没等他决定如何行止,身后哧的一声轻响,眼角余光扫见,一道弯月状光刃,已经挟着凛冽劲风,切割到了自己头颅所在。 “厉害。” 张南侧着身体,千钧一发之间翻滚倒下,堪堪劈过青幽幽的光刃,扑在草丛之中,打了几个滚。 站起身来,张南感觉到肩部剧痛,扭头望去,发现已经有一大块皮毛血肉消失不见,月光下能看到银红色的筋络。 “这是……风刃。” 脑子里转过念头,顺着光华袭来的方向,就看到一头巨大黑狼,正目射红光,死死的盯着自己。 “好肥大的狼。” 第一印象,张南差点脱口而出。 那狼的肩高基本上比得上成人身高,四足落地站在那里渊停岳峙,威猛无比。 眼熟啊,是张南曾躲在一旁见过的黑狼头领。 能放出妖术风刃来,显然已经算得上是妖怪,不能称兽了。 妖狼撑着獠牙的巨嘴,此时刚刚合拢,显然,先前的那道弯月形光刃就是从嘴里吐出来的。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巨大妖狼撑在草地上的四只爪子,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丝丝黑雾,凝成烟雾,就象是踩在云堆里一般。 身体肌肉呈流线黑铁形状,一股子力量和暴虐感袭上心头。 不问可知,这才是真正的妖类,全身都弥漫着浓浓妖气。 至少是不化骨以上境界,有没有结成琉璃身?张南的见识稍显不足,认不出其中征兆,但观其威势,应该离得也不太远了。 这种气势? 一旦出手,完全不是张南这具白狐身可以硬撑抵挡的。 “也正是如此血肉,才能助我突破。”也许是受到白狐身的兽性影响,张南的眼珠子也跟着腥红,竟是不退反进,迎前突击。 狭路相逢勇者胜。 逃避不得,那就战。 正好先前领悟了一式“散魂光”。 就拿正宗的妖狼来试试效果如何。 毕竟,这是张南本质强悍的精神力,以玉符秘法的特殊方式运作出来,威力完全不是普通妖兽可以想象。 黑狼作势欲扑,单爪抓来,黑风厉啸…… 嘴里一缕莹光刚刚生成,就要射出青色风刃。 张南却是闷哼一声,一波涟漪抢先散开,扫过妖狼的躯体。 啵…… 妖狼腥红眼珠之中闪过一丝迷茫,全身动作微微僵住。 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它就立刻又恢复了正常,但是,生死之间,只在一瞬。 张南的银白色利爪已经化为流光,哧拉一声锐响,就掠过妖狼的一双眼珠。 血光溅射,两颗狼眼已被张南精准抠了出来。 嗷呜…… 妖狼痛得大声嚎叫,嘴里酝酿到了一半的风刃也彻底崩散,它毫不犹豫,转身就逃。 比起普通野兽来,成妖的家伙的确是有些不一样,见势不妙就逃走。 黑气随身,妖狼一步十丈,刚刚窜入树丛,身形就是一顿,扑倒在地,在它的阔肩之上,跳下一只白色小狐狸…… 狐狸爪刃沾着血髓,从黑狼的后脑拔出,狐脸上全是笑容。 “不全力攻击是你的第一次失误,受伤之后不思搏命立即逃跑是你的第二次错误,逃走之时不保护要害是第三次错误。” “连犯三次错误,你不死谁死?” 张南嘿黑笑道,借着冥冥之中的感应,一爪吃力撕开妖狼的胸口,抠出一粒光洁玉润的丹丸出来,感受到上边浓浓的妖力元气,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跑去。 这一下,突破不坏骨的资源,再怎么也是够了。 多余的妖元,甚至还能把自己的伤口治好,让肉身更强大。 “不好,统领死了,血牙统领死了……” “快快,报上将军,抓住那只白狐。” “我找到符召的气息了,快追。” 身后大片兽吼声传来。 此起彼伏。 359 祸水东引 张南一爪抓破黑狼胸腹,得到细小如同结石般的妖元丹丸,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大小妖兽叫喊,心里隐隐就升起不妙感觉来。 ‘看来这黑狼是了不起的家伙,还是一个统领,先前之所以遇到并不是巧合,而是对方在刻意寻找。’ 目的如何,从这些家伙的只言片语之中也可以推测得出来。 自己得到的那半片玉符,不但先前那些县衙兵马想要,妖怪其实也想要。 心灵深处刚刚升起不妥的感觉,他立即抽身而退。 莽莽丛林中,一道幽幽暗暗的白光掠高伏低,在淡淡月华照耀下,急速冲下山岭。 还只是冲下数百丈不到,一声咆哮突然响了起来。 呜嗷! 整片山林轰轰剧颤,树木瑟瑟发抖,枝丫抖落,草叶狂摇…… 张南似乎闻到了浓郁的腥臭味,就像是有一种血盆大口,已经咬到自己头颅所在。 “好大的老虎。” 张南狂奔着回头看去,心脏不由咯噔狂跳了一下。 老虎身形庞大,象是一头小象般,身周狂风席卷,青幽色光芒恍如巨浪涛天,一双凶睛黄橙橙的,残忍狠戾,有着极强威慑力。 它一起一落,就跨过十丈距离,沿路树木摧折,碎屑如粉。 云从龙,风从虎。 老虎下山,威势磅礴,尤其是虎妖出行,更是百灵辟易,狂风乱卷,张南只是一见到这等威势,根本连回头张望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只是低头疾奔,恨不得再生出几条腿来。 “白狐,你敢杀我手下统领,快快停下受缚,交出山神符召,我饶你一命。” 原来也是为了山神符召。 也许是为了那半部太阴炼形诀,符召之中,更或者还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好处。 ‘交出符召才是真的没命,没想到一头老虎也会用计。’ 张南心里微微有点意外,却也不算奇怪。 兽类一旦成了妖,灵智大开,不能以野兽观之。 他心神陷入冥冥之中,分成三股,一股择路狂奔,避开树木沟坎。 一股默默外察,察觉到山林下方某一个方向,有着气血人气扎堆,两股元气隐晦强大。 不用问,那肯定是白日里县衙那帮追杀自己的人夜居所在。 一般情况下,张南是不愿意亲身赶去,送肉上门。 此时情况特殊,虎妖追得太急,他想也不想,身形一转,就往气血扎堆处奔去。 另一股心神,自然是放在那颗杀死黑狼统领得来的莹白丹丸之上。 叨在嘴里,气浪冲刷,精神一点点的渗透。 张南脑中思维急转,不断解析,体悟。 丹丸之中所蕴藏的妖气倒也罢了,张南并不算太过稀罕。 再说,别妖的元力并不纯净,根本就比不上自己利用太阴炼形诀得来的纯净元气,他不免有些嫌弃。 他主要想得到的,就是那门风刃的运用法门。 即算是最粗浅,最为本能的法术运用。 其实也是符合世界规则的神秘侧力量。 利用此方世界的规则允许,才能不受排斥的用出自己的力量。 现在他就是想要“师妖长技以制妖。” 当然,还得改头换面的用出来。 随着丹丸渐渐缩小,化为轻烟消失在疾风之中,张南心里升起了丝丝明悟,突然就弄懂了那门风刃术,或者说是风的细微掌握,运转法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双眸一亮,闪动青幽幽莹光,足底一股玄青色光芒无中生有,绕身急旋,唰的一声,身形向前猛扑,速度已然快了数倍。 “风遁术。” 魔改风遁术,本来就是张南当初杀掉金国普风国师的时候,从抢来的黑风珠之中体悟得来的手段,先前只是因为世界规则、元气法则的不同,导致用不出来。 此时此刻,他得了妖狼对风的体悟,改变了思维,重组法力引子,再次用将出来,就没有什么疑难。 白色细小身影由浓变淡,渐渐化为一道蒙蒙青金光芒,绕树急奔,向着山下而去。 只是闪了几闪,就已去得远了。 巨大白虎,本已是追了个头尾相接,正想全力用出大招,把白狐彻底擒下,逼问出符召所在,然后再一口吞下,塞个牙缝。 却没料到,还没等它酝酿出招,身前狐影速度陡增,双方距离越拉越大,直至追到山下,都没有追近二十丈距离之内。 更别提出手捉拿了。 呜哇哇…… 白虎气得嘴里黑风乱喷,七窍生烟,可却无可奈何,只是紧紧缀着。 完全顾不得分清方向。 …… 远处有着灯火,星星点点的火烛照耀所在,两道熟悉的气息,从心底浮现,心灵感应细细分辨之后,张南立刻就知道了,对面到底是何人。 他一门心思祸水东引,都不带拐弯的直奔县兵营地。 ‘就让你们狗咬狗,否则的话,还真难脱身,这老虎太过锲而不舍了,好像挖了它家祖坟似的。’ 张南心里其实也有些郁闷,一来就被几拔人马追来杀去的,自己实力不足,就算想要回头拼杀,也没有用。 实力相差太过明显,他的本尊灵魂力量,暂时还用不出来,只想着先逃过这一劫,静静躲着,先恢复修为再说。 这样刀头舔血,到处乱跑,很可能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早早的就被别人送回了“老家。” 离得近了,两道气息就更加明显。 一股气息如同烈焰般,气血精气冲天而起,雄浑威猛,盘踞在屋宇东南侧。 这一位肯定就是白日里所见到的县兵首领,那种嚣横的感觉,张南不会认错。 另一股气息,锋锐灵动之中带着丝丝缥缈,象是一汪深潭,难以见底。 这股气息默默潜伏在屋舍西北一侧,没有什么波动,给张南的感觉却是更有威胁感。 张南心中一动,脚步一转,就往东南角转去。 气息爆烈,浑如烈焰,性格自然不会太过谨慎,联想到白日里所听所闻,这位“首领大人”才是最好的耙子。 “吼……” 白色巨大老虎已然气急,心中狂怒,从山上追到山下,再追出二十里,竟然还没有追到一只刚刚入道不久的小狐狸。 什么是奇耻大辱地,这就是奇耻大辱。 他还发现,前方那只小狐狸,身上的清风缭绕着,比起自己的驭风术,更多了几分玄妙感。 “一定是符召记载,它学会了。” 白虎眼珠子都变得血红,对身周一切都不再关注,只想要抓住对手,得到宝贝。 它仰头一声狂吼,嘴里风云卷动,一颗皎洁如同明月的光辉出现,厉啸着划过二三十丈,轰隆隆直奔张南砸来。 360 驱虎吞狼 “连妖丹都用出来了,什么仇什么怨?” “不是说妖怪对内丹护得严实,轻易不亮于人前的吗?” 张南正奔得欢快,听得风声,回头一瞧,就有些傻眼。 任凭是人是妖,攻击的速度,总是比身法的速度要快,这一点无庸置疑。 那颗妖丹只是看着,就如泰山压顶般压到,隔着还远,张南呼吸都已不畅,全身白毛炸起,身体却是骨软筋酥,四足发麻,完全用不出太多力气来。 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压制…… 以力压人。 不对,压妖…… 得想个办法,否则别说驱虎吞狼的计策难以完成,自己能够逃得虎口都是奢望。 他眼神一狠,精神震荡着,在光洁如明月般的妖丹就要砸落的当口,毛茸茸的头颅顶门像是裂开一道缝隙,金光漫卷而出…… 虚虚缈缈的金色人影一闪就出现空中,眼神淡漠,映着苍山明月,骈指一划,就是一道青金色剑光划出。 呲啦…… 声如裂帛。 妖丹轰到头顶,被这剑光一冲,就出现无数细密口子,原地狂风乱卷,劲气狂飙。 张南仰头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在白虎怒啸之中,向着前方远遁。 半空之中,一道直欲刺瞎人眼的白色雷光闪了闪,轰隆炸鸣着,就已听不到任何声音。 白虎收回妖丹的同时,也顾不得上面的一些损伤,死死盯着雷光之中,那道白影飞起的方向。 “逃,尽管逃,千山万水,我也不会放过你。” 毕竟是妖怪,比起人类来终究是少了几分理智,一旦红了眼,就什么也顾不得了,白虎身形急窜,几个起落,就落入了屋舍营地之中,伸出巨大的虎爪,顺手拍死几个精壮汉子,橙黄凶睛闪动着,却惊讶发现,眼前的白狐已经失去了踪影。 明显是用出了不能掌控的招数,引来天雷轰击。 应该是受了重创,怎么可能会不见? 白虎百思不得其解。 “妖孽尔敢?” 白虎刚刚落地,一声暴喝响在耳边。 满地血泊之中,就有一柄血色长枪闪现。 枪上血煞之气翻翻滚滚,点点星光映照其中,带着无穷凶意,直刺虎妖头颅。 “王元化?” 白虎虎眼之中闪过一丝错愕。 “你竟然还没离开,这么急着送死?” 枪势来得疾劲,它却没有丝毫巨意,只是随意伸爪一扫,巨大有若山崩般的力量,扫在枪杆之上。 轰…… “杀妖,杀妖。” 数十身着皮甲,精悍狂野的汉子也跟着冲了出来,各举刀枪狂涌而上,“我们有王气护体,代表官府朝廷,百邪莫侵。” 王元化一枪被击退,却是半点不气馁,他借力腾空,长枪举火燎天,一道水桶大小的星光轰然浇下,身上就腾起茫茫光焰来,结成虚幻白色甲胄,有着细密神纹,闪烁不定。 枪尖也腾起半尺银白星芒,气劲横扫之下,地面被割出无数深深沟痕。 “接我一招破军枪法,受死。” 王元化冷声斥道,身随枪进,化为一道白光,威势无两。 “哼,区区武道先天,得了一点兵家皮毛,就敢大言不惭,真是不知死活。” 白虎巨大的毛脸之上,带起一丝嘲讽笑意。 眼中映着雪亮白光,白虎不慌不忙,站在原在不动,张嘴就是一声暴吼。 身前黑风如浪,隐隐结成虎头虚影,獠牙森森。 刚刚刺到的雪亮枪芒,被这黑风虎头一冲,就溃散成星光点点。余劲未歇,直冲王元化的胸腹所在。 王元化只来得及偏开脑袋,肩部和右胸之处就已中了一击。 他还在半空,就逆吐一口鲜血,身形再也控制不住,倒飞而起,狠狠撞塌砖墙,尘土飞扬。 数十位精壮县兵,更是不堪,还没靠近白虎身周,就被余波冲击,如同雀鸟四散高飞,啪啪啪啪跌满一地。 “不知天高地厚。” 白虎随手一击就击破王元化的绝招,虎目四处扫过,闪过一道凶芒……对面这些家伙虽然嚣张无知,不堪一击,但有句话却是说得没错。 他们的确是代表着官府,身上有王气护佑,真的要把他们杀光,自己也会受到很大反噬。 虽然也不是不可承受,但的确是没有必要。 为今之计,最紧要的是要找到白狐行踪。 “哪去了呢?” 白虎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一点痕迹,心里隐隐泛起不妙感觉。 它没有心思与王元化等人厮拼,这并没有什么益处,但王元化却并不这么想。 被白虎一招击退,狂呕三升鲜血,县尉大人已经怒急:“这是你逼我的。” 他脸上轰的腾起无数光纹,身周血光浮现,远处城池之中就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出现,一股浩大磅礴气机,涌上所有人心灵。 耳中就听到声声呢喃,眼中幻像生成,有兵戈农耕人影出现。 “咦。” 白虎凶睛之中首次出现一丝慎重。 “区区一个军头,竟有万民血煞之气护身,了不得。不过,你这么一身煞气孽气,到底怎么来的不知道吗?还没等到成事,恐怕已被反噬之力冲击得神形俱灭……” 白虎摇了摇巨大脑袋,就像是看着一个蠢货。 “虎爷且不跟你一般见识,那半片符召就留给尔等,等到我消化神力,再来与血洗县城……” 它冷笑着,再不纠结迟疑,虎目深深的望了望西北屋舍方向,四足用力一踏,身形倒跃十丈,半空中扭胯转头,已是去得远了。 王元化身上煞气滚滚,强行压住头脑晕眩,嘴里鲜血潺潺流出,只感觉五内如焚。 白虎说得一点没错。 自己这身煞气,的确是难以承受,还没伤敌,就已伤己。 再不想个办法,这“吞天”大法恐怕还没等练成,就已一命呜呼了。 最令人憋屈的还是。 那白虎精临去之前,似乎已经断定自己等人护住白狐,夺了半片符召。 可是,这羊肉没吃到,还惹了一身腥臊。 远远见到白狐进了营地,可是,他根本就没找到在哪里。 完全是稀里糊涂的白干一场。 王元化拭去嘴边鲜血,眼中尽是无能狂怒,压低嗓子轻喝道:“正阳道长,你为何不出手?五雷天罡剑最是克制妖气,配合我这万民血煞,咱们两人联手出击,那虎妖怎以也不可能逃得生天。” “王大人,你高看贫道了,就算是咱们联手攻击,虽然可败了虎妖,但它想逃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叹息声响在耳边。 一个青袍高冠道士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场中。 他的眼里似乎并没有受伤跌落正在哎哎唷唷的士卒,只是带着疑惑看向营帐一角。 “你是没发现,先前虎妖赶到不久,旁边就有一只银狼,一条青蛇跟了上来。” “是银处士和青姑娘?他们也来了。” 王元化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 一个白山君就这么难以对付,若是还有亭山另外两只大妖同时出手,别说是自己两人联手,即算是加上还在县城驻守的旆阳道人,也不一定打得过他们。 361 吞元煞气 白日里携同青云正阳道人,领着不到百人县兵,一路伐山破庙,打灭山神老白猿,追亡逐北,让山上妖类望风而避,王元化难免志得意满。 在他想来,亭山上虽然妖兽众多,除了白猿山神之外,实在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十里八乡传闻中凶恶残虐的三只大妖,所谓的白山君、银处士和青姑娘,根本就是无知之辈传出来的名声。 真的对上,也没什么可怕的,大军一围,就能剿杀。 事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印象中并不怎么厉害的老虎精,单妖独虎就杀到了营盘,来去如入无人之境,自己用尽本事,竟然没有给对方造成多少威胁。 这还是对方没有全力出手拼命,否则的话,自己就算是拼尽这手下数十县兵,全力发挥万民血煞之气去拼个你死我活,老虎死不死不知道,自己是肯定会死的。 这让王元化如何不憋屈。 最难以接受的是,看身旁这中年道士,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一股子暴虐情绪在王元化的心头腾起,转眼又强行压抑了下去。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问出心头疑惑,“不是说,亭山之上白猿山神最是厉害吗?也是唯一的化形大妖,难道情报有误,白虎妖竟然如此厉害,是不是偷偷的也已经化形了?” 妖类化形是一个大门槛,不但能大开灵智,明悟精神,凝聚道体。更是法力无穷……在一些小山头,还可被称为妖王,号令一方。 与化形前完全是两回事。 正元道长呵呵轻笑,明明什么也没说,不知为何,王元化就是从中听出了嘲讽之意。 不知是嘲讽白虎妖的实力,还是嘲讽自己的见识浅薄? “这才哪跟哪?白山君离着化形还远得很呢。如果它已化形,刚刚就不是交手试探的事情了,真打起来,咱们有多远就要逃多远。” 眼角一瞄王元化的不信神色,正元道长就多解释了两句:“王大人,别看我们白日里对付老白猿容易得很,也没有受到什么损伤。那只是因为它刚刚度过化形劫,受了天雷,重创在身,一身实力发挥不出两三成来。 并且,还有虎、狼、蛇三只大妖在一旁虎视耽耽的,想要偷袭抢夺它的山神符召,所以才……” 言下之意,王元化也算是听明白了,这山上的情形原来是互相牵制。 老白猿山神一方独大,不但自凝山神之位,更是已经渡过天雷劫,得以化形。而且,平日里还要与旁边三头大妖分庭抗礼,对抗其联合之势。 自己带着县兵前来,原来是捡了一个大大的软柿子,倒不是对方真的那么弱。 望了望山上苍莽景色,中年道士目光难明,又道:“真说起来,想要对付完好的化形大妖,以贫道的修为,那是远远不够看的,若是旆阳师兄来了,情况倒是好上一点。 不过,王大人暂且不用担心,如今山神庙被毁,老白猿伤上加伤,残躯逃逸无踪,对我们造不成伤害。而亭山之上虎狼蛇三只大妖,只要不逼得太急,也不会联手,不用多过挂怀。” “……如此就好。” 沉默了好一会,王元化才叹息说道,眼神深处却有些不服。 正阳道士眼眉微轩,语重心长:“王大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您那套功法还是不练为妙。天地万物平衡,有得就有失,一味急功近利,恐怕劫难当头。” “道长此言何意?王某自问行得端坐得正,又哪来的灾劫?功法一事,个人私隐,道长且勿多说……只是奇怪了,那白虎妖为何来到山下突然袭击营地,有些蹊跷。” 王元化不欲深谈一些事情,只是扯过话题。 他着实也很奇怪,刚刚都差点要睡着了,没想到白虎来袭,稀里糊涂打了一架,还受了一番奚落和告诫,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无缘无故的当然不会突然前来,引来白虎的自然是有着利益所在,巧了,还是我们的熟人,不对,是熟妖。” 正阳道人神秘一笑,手中长剑雷光大作,红艳艳光芒蜿蜒游走升空,直击东南一角。 轰隆隆…… 原地出现一个深深的坑洞,却是空无一物,只余空气中传来的丝丝焦臭味。 草枝焦枯。 “没有,好狡猾的狐狸,借助代形……” 中年道士眉头微皱,紧走几步,从焦黑土坑中拔拉两下,捡起一根白色毫毛来,伸手一抖就燃成火光,左手掐算,抬头看向幽幽暗色之中。 “我去去就来,大人稍候。” 他完全没有理会王元化脸上神色好不好看,只是一个腾跃,几个起落,就往东南方向追去。 那里山势平缓,河流滔滔,村落隐隐。 “仍然没有放弃对山神符召的争夺吗?”王元化看着正阳道士离开的方向,心里陡然明白了一些什么。 “辅佐县衙伐山破庙是假,想要借兵夺宝才是真,这道士……” 王元化目光幽幽,心里全是挫败感。 他终于明白了,在这些妖怪和道士眼里,自己的一身引以为傲的实力,其实算不得什么。 先前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不一定打得过白虎,最大的可能是对方受伤,自己身死。 同样的,面对这正阳道士的天罡五雷法剑,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据吞元残卷记载,第一重吞噬精元血煞,我已经达成;第二重引星煞入体,以独特法门调和阴阳,也已经做到了。 到了这一步,就已武入先天,虽说气机驳杂,但已跨过了许多人数十年苦修的道路……只是,第三重,要纯化精元,驯服煞气,却有些艰难。” 在他心里,无论是先前斗过的白虎妖,还是身边的这位正阳道士,都没有飞天遁地,牵引一方天地元气攻击对手的本事,还算不得特别高深。 其实力与自己以武入道武道二层,其实是在同一层次,境界相类,手段不同罢了。 只要自己能驯服煞气,练成残卷第三层,那情况又自不同。 “无论如何,要把那青木之体拿到手中,木灵之气最是能够调和血煞之气,得万物生长道理,区区异气煞气,也就不算什么了。 更何况,还能借此加大吞噬手段,进境再不相同。到时练得大兵,生出龙虎大力来,更能刀枪不入……” “还有那白狐,半块符召一定要拿到手中,不能让妖怪和道士得手。虽然那东西对我是无用,但却不能让别人得了去,否则,无论是道士和妖怪,都会变得势大难制。”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王元化此时已经想到亭山县城往后的事情,有这般厉害的妖怪和道士,还有县衙什么事情。 处处被压一头的感觉,并不好受。 …… 362 主子 “又消失了。” 正阳道士一路紧追,遵循着冥冥之中精神深处感受到的一丝道机韵味,跨山越岭,穿过几个村落,终于无奈承认自己追丢了。 就与白日里在山上追逐一样…… 那白狐看起来实力低微,却不知为何,追着追着,就融入到了天地自然之中。 似乎整个狐狸都已被这个世界所抹消。 “难道是那半片符召之上记载着什么厉害的隐形匿迹的法门,而白狐天性灵敏,一学就会?” 想到这里,正阳道士更加心热。 不过,此时再怎么心热也没用,只能叹息着机缘未至,且待日后缓图。 站在矮坡之上沉吟良久,正阳道士终于不甘心的退去。 这半块符召落在白狐手中,以对方的修为境界,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快速消化吸收的,既然暂时找不到,那就放下。 反而是另外半块落在亭山三妖手中的符召,却要防着那些家伙快速炼化,成就山神之位。 那时候就不太好抢夺了。 不过,单凭他一个人,却是对付不了三妖。 “看来,得请旆阳师兄一起行动才可以。” …… “哗哗啦……” 张南细小白狐躯体从一团水草之中钻了出来,抖落身上沾着的水珠,吐了一口长气…… 心灵感应中,那道士已经离得很远了,如芒在背的威胁,也已经不见。 转头看了一眼,就不多看,白花花的十分耀眼。 刚刚没有被道士抓到抽筋剥皮,反而差点被小姑娘的大腿夹死。 “小家伙,你怎么找到我的。” 莲花从浴桶里站起,水花四溅之中,她弯下身子,轻轻捧起张南的狐身,眼里透着浓浓喜悦。 白天在山上跑了一天,她身上衣服都被汗水浸透,刚刚烧了点热水,美美的泡了个澡。 莲花本来就是一个很爱干净的好孩子,一直都是。 正泡得迷迷糊糊不想起来的时候。 就听到水响,然后一团毛茸茸的物什窜入了自己的浴桶之中,竟然是白日里在山上见到的那只细小白狐。 看上去,仍然比巴掌大不了多少……不知为何,腿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蓬松的皮毛滴水不沾,一双眼睛清亮柔和,一看就让人生出无边喜爱来。 莲花也顾不得自己没穿衣服,欢叫一声,就抱着这团毛茸茸,在胸前蹭啊蹭,感受到脸上触及的柔软,舒服得快要醉了。 ‘快穿上衣服吧,小家伙,也不害羞。’ 张南实在没眼看。 他扭过头,微微挣开莲花双手,跳到一旁床榻之上,拉过打满补丁的薄被,把自己盖了起来。 一路被追杀,尤其是抵挡白虎精那颗妖丹攻击,张南用出了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力量,凝出剑芒来,硬捍了一击。 效果是显著的,以他这具狐身的弱小姿态,从快要化形的大妖手中逃过一命,更是用精神力量掩盖住自身的气息,悄悄溜走。 最后还引得白虎妖和王元化大打一场,两方结下梁子。 计划倒是都达到了,自身却也不是全无损伤。 用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全无遮掩的发挥灵魂力量,自然而然的引起了这个世界的排斥,导致天雷击顶。 虽然说,对付他这等小妖,那天雷的力量不算是很浩大,但再怎么说也是天罚,一道雷芒打得他五内俱焚,灵魂差点崩散,险之又险。 差一点就可以收工回家了。 “这种风险,以后还是不要冒了,这一次侥幸过关,算是命好,如果再有下次,十成十会被早早的送回去,灵魂还会大大重伤……” “若不是先前在山上做了标记,知道莲花小姑娘的住处,这次想躲都没法躲,定会被那道士追杀到死。” 小姑娘身上那种融入自然的天生波动,能很好的掩饰自己的微弱妖气。 或者说,能隐藏任何异气。 只要不被人亲眼见到,任凭什么法术,什么追踪手段,也根本找不到他的影踪。 这一点,白日里在小山坡上,他已经试验过了。 想到那中年道士的法术,张南心里微微阴沉。 自己先前逃逸之时,已经做到最好,没想到,瞒过了虎妖,瞒过了县兵,却没有瞒过那道士。 看来,也不能小看这个世界的神秘侧力量,一个完整的道承,应该不会有着任何短板,无论是斗法,还是阵器符丹之术,都一定会有着独特之处。 张南蜷缩在被窝里,默默的反省自己。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一切都以当前世界的规则为上,偷渡者就要有偷渡者的自觉…… 如今,白玉符召里还有许多宝贝可挖,只要沉下心来慢慢消化,很快就能得到自保的本钱,完全不必要冒着杀头风险去搏一个未知前程,稳一手再说。 识海深处,白玉符召仍自发着莹莹七彩光芒,一股隐晦浩大的力量在其中浮浮沉沉,张南看得眼馋,却不能吸收半点。 大抵而言,是这半片符召一直没有真正的属于自己……虽然拿到手中,能够观看,能够隐藏,但想要真正的运用,却是远远还做不到。 那么,就是炼化掉,把力量收归自身。 到底要如何入手? 张南暂时还没有头绪。 一边分出丝丝心神,跟小姑娘互动,不去抗拒她揉毛线团一般的揉着自己。 当然,还有那叽叽呱呱的欢笑声,在张南的心湖深处,也没有激起太多波澜。 “就当自己是一只小猫吧,哄一哄小姑娘算什么,不管是吸猫还是撸猫,都是正常操作,只管享受就好。” 别说,被小姑娘柔软的小手这般顺着毛捋,还挺舒服的。 毕竟是累了,小姑娘玩弄了好一会,终于眯起眼睛打盹,就这,还不忘记把张南的狐身抱在怀里,嘴巴还喃喃念叨着什么。 渐渐的,就沉入梦乡。 而张南的心神,却是开始活跃了起来,静静的伏在被窝里,没有一丝睡意。 不化骨已经炼成。 从黑狼妖那里得来的精元说杂也杂,说庞大也庞大,再怎么说,也是快要结成实丹的狼妖统领。 张南不但从那颗丹丸之中得到些微风的规则,能用出风遁风刃之术,也能间接的撬动自己原本的灵魂和精神力量,虽然不敢肆意动用就是了。 最重要,还是太阴炼形法的突破,筋骨力量大增,骨骼极度强化。 别看他如今身躯仍然极其小巧,实际上,以身体强度和力量而言,以主世界的力量评判,已经是三阶。 真的与那王元化拼杀,当然是撑不了多久,但也不是全无还手之力,在他面前逃走还是能做到的。 这也是他能跑过白虎妖,并能接下对方妖丹一击的底气所在,否则的话,即算是他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抵抗,这具身体当时就会崩溃,本体不强的时候,撑不起太大的力量。 “咦,这是什么。” 张南突然感觉到,白玉符召之中,涌入一丝丝细白纯净的力量,一出现就融入自己的心湖,与本来存在的大片七彩力量遥相呼应。 只是一丝力量,就已引动整片符召,本来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白玉符召,竟似开始炼化起来。 “力量从哪里来得?” 张南心中狂喜的同时,又大是诧异。 他忍不住就张开眼睛,扭了扭身体,从被窝里钻出脑袋来。 入目微光所及,就见到小姑娘莲花此时睡得正香,嘴巴咂巴着喃喃念着“小白”的声音,眉毛弯弯,酒窝深深。 鼻子一端还出现一个透明泡泡,随着呼吸时大时小。 这是连睡梦中也在跟白狐玩耍呢,是有多喜欢小动物啊? 张南脑袋上全是黑线,心里大约明白了那股力量的来源了。 自古以来就有传说,因爱生信。 此爱非彼爱,喜欢宠爱也是一种爱嘛。 因为喜欢自己这具白狐身,小姑娘本身生成的情绪,其实也是一种信仰力量。 而这股力量,就近被指向吸收进入白玉符召,从而引动里面所有的山民信仰,架起一座桥梁。 “变成了我的信徒吗?” 张南心里复杂难言。 难怪主世界那么多女人养猫的时候,把猫宠成了“主子”。 原来并不是没有道理。 363 亲和力 清晨,窗外泛起丝丝鱼白,下河村开始醒了过来。 远远近近的响起鸡鸣狗叫、呼儿唤女的声音。 对于山民来说,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不但睡得早,还起得早。 张南其实没有睡,也没有张开眼睛,躲在被窝里虽然没有动弹,体内的‘大改造工程’却已渐渐步入了尾声。 昨晚明悟了‘因爱生信’的道理,借助从莲花小姑娘这里得到的几丝信仰力量,做为引子,撬动了半块符召之中积存的大量山民信仰力量,终于摸到了此方世界的修练方法。 他本来的境界就已经很高,按这个世界的力量层次来说,就是已经结为妖丹,灵魂壮大,直窥化形境界,也就是道修三境,炼精化气已完成,炼气化神刚开端。 已经走过一遍的道路,重新再来走一次,没有找到窍门之前,自然是处处艰难,一旦有了办法,那就是水到渠成,轻松写意的就一路突破,直接达成。 他能感觉到,随着自己不断炼化符召中的神力,纯化自身骨血,很快的,他的不化骨境界已经完满,身上毛发骨血,全都变得晶莹,无垢无尘,甚至,每一分每一寸血肉,全都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香味隽永绵长,带着草木清新。 ‘只要再把全身调理一次,做到内外如一,我的灵魂就彻底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精神力也能不受丝毫束缚。’ 这一步极有意义。 初来乍到,没有身份,就属于黑户,就如张南先行,动不动就会出问题,受到极大排斥。 他如今的情况,就象是得到了暂住证,没有被赶走的危险,但是也不能做大的坏事,一旦做了坏事,引起注意,同样会被提前遣返。 但是,若身心调整如一,精神体悟到这个世界的规则本质,就可以彻底融入到世界之中,成为其中一员,就是成为这个世界,这片国度的公民了,受到世界容纳。 就如一滴水融入大海之中,再也不分彼此。 这时候,才能全无后顾之忧的夺取好处,提升自己。 ‘每一个世界,都有一个世界的力量规则,看来,信仰神力就是本世界的本源力量之一,至少是获得承认的力量,就象肉身气血力量一样,完全不受限制。’ “啊欠……” 身边传来一声细小的喷嚏声,一片水雾喷到了自己身上,张南无奈的扭了扭身子,离小姑娘稍稍远了些。 似乎是一根白毛,不知为何探入到了莲花小姑娘的鼻孔之中,弄得她鼻子痒痒,终于清醒了过来。 莲花一骨碌就坐起,迷迷茫茫中睁开眼睛,双手高举,美美的伸了个懒腰。 她揉了揉眼睛,突然就醒觉了什么,眼睛瞪得老大,在屋内到处看来看去,嘴角就开始扁了下来,带着哭腔叫道:“小白,小白你去哪了?” 一觉醒来就找自己? 张南翻了个白眼,不想理她。 这不在被窝里吗,先前被捂得透不过气来,是当宠物呢,还是当玩具呢? 能不能不叫小白,很没面子的。 莲花找了一会,终于想起了什么,一把掀开被子,看到张南,立即眉花眼笑惊喜叫道:“啊……我就知道小白舍不得离开我,么嘛……” 一边把张南揉得象个毛线团,一边嘟着小嘴亲了过来。 好吧。 小姑娘的唇瓣的确很是柔软,只不过,口水有些多。 张南微微嫌弃的挪了挪身子,不去理她,只是抬眼望去窗台上面。 那里停着两只鹧鸪,三只喜鹊,一只斑鸠,跳来跳去,盘旋嬉戏着,十分欢乐的样子。 这几只小鸟一点也不怕人,还会时不时的轻轻停在莲花的肩膀之上,轻轻啄点小姑娘的耳垂,亲昵得不行。 ‘怪不得,这么一个小姑娘就敢随随便便的跑到山上去采药,也不怕被野兽吞了,原来,根由是在这里啊。’ 张南终于明白了一切的一切。 莲花姑娘的体质绝对有问题,面对大型野兽会如何,他不知道,眼前所见的,这种小动物亲和力,的确是已经破表。 不管是小鸟还是小兽,见着她就会走不动道,完全不会生起伤害她的想法。 同时,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 那就是,在莲花姑娘的身旁,隐隐约约会有一种极其和谐的气场,天然可以隐匿一切异常气息。 应该是天赋吧? 张南不确定。 他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总是会似有意似无意的凑到对方的身前,这其实是白狐肉身本能在影响着自己。 事实证明,这种做法是很有益处的。 接连两次相助自己躲过了道士追杀,轻轻松松的就让别人追无可追。 如此一来…… 张南心中沉吟。 想起了在山上初初见到那位县兵首领之时,对方看着莲花眼里那灼灼光芒。 眼神很不对劲。 不像是倾慕少艾的喜悦之情,而象是生吞活剥的贪婪…… 希望不会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吧。 承了莲花好大的人情,修为也取得了突破,恢复了不少,张南不由自主的就有些替小姑娘担心起来。 生长在山野小村之中,肯定没见过什么险恶,只希望她一直这般平平静静的过下去才好。 …… “莲花,莲花,你起来了吗?” 过了一会,天光越发大亮,霞红色光线,从东面窗户照射进来,小屋内气温也渐渐升高。 外面就响起轻轻敲门的声音,一个女声带着慈爱柔声问道。 随着声音落下,一个圆脸大妈满面笑容的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小盆,有着浓浓香味传来。 “来,接着,你根叔今日一大早运气很不错,圈到一只傻兔子,肥得很。这不,炖了一大盆,你也吃点。” “婶,你们家里粮食也不多了,自己都不够吃,我就不要了吧。” 莲花面上很是感动,也有些为难。 比起她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来说,隔壁根叔根婶家里三口人更不够吃,这一盆送来,约莫有小半个兔子肉,对自己比亲生闺女还要好上许多了。 “再一个,根叔每天要进山,不吃饱更打不到猎物,眼看就要入冬了……” “傻姑娘,不该你操心的就不用操心了,你根叔本事大得很,咱们家饿不着,反倒是你……” 根婶眼里带着怜惜。 自从十三大爷去世之后,就留着一个小小孙女挣扎着活下来,家里又没个男丁,靠着在山上采药,又能挣几个钱。 最主要的是,身为猎户人家,她们比谁都明白上山的危险。 一个小姑娘天天往山里钻,想想也揪心不是。 “还有,莲花你也帮我家不少,上次你根叔被毒蛇咬了,还不是你寻来草药解毒,这些就不说了,接着。” 364 揪心 两人推推攘攘的,莲花终于是拗不过,许是肚子里馋得慌,也许是想到了一些什么,有些沉默的接过兔肉…… 山野人家,连粮食都少得很,更别说肉食了,当然很珍贵。 出现眼前这一幕,固然是因为山民的纯朴,不肯吃独食。 从两人的交谈中,张南也听明白了一些别的事情。 莲花原来有一个爷爷,是下河村的大夫,专给村里人治一些小病小痛的,热心得很。 也不能说大夫吧,只能说是懂得一些偏方,长年在山上寻找一些药草,不但能拿到城里药店去卖,还能给村里猎户治疗一些诸如跌打损伤的常见病症,人缘极好。 也正是凭着这一手本事,老人家拉拉扯扯的就把莲花养大了,日子也算是过得不怎么艰难。 但自从去年冬天,老人因为早年的伤病,终究还是没熬过去…… 从那以后,莲花一个十多岁的姑娘,也就要自己养活自己。 她幼时经常跟着爷爷上山采药,虽然多数是玩耍,对于采药的行当也算是门清,现在一个人了,就得自己采药晒药,时不时的托村里人带药材到药店去卖。 换一点米粮。 这日子就相当艰难了。 不到一年时光,她已经瘦得很了,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倒下。 但好在,莲花姑娘本来就是一个天性活泼的性子,过得好过得赖的,只要饿不死也没什么。 山里人本来就是这样。 她伤心一段时间之后,就重新振作起来,每天乐呵呵的,倒也没让人担心。 当然,能继续活下来,终于没出什么事情,一方面是因为她继承了老爷子的手艺,能帮着村里人看伤看病有关,另一方面就是她的人缘的确是好。 一般情况下,左邻右舍的有那么一口吃的,也不会饿着她。 这些情况,跟张南的关系不大。 他又不想吃兔肉。 他好奇的是莲花这时候的举动,略有些奇怪。 小姑娘在屋里转来转去的,时而端起兔肉,时而又放下,脸色纠结得很。 更离奇的是,她的脸上还浮现了一丝晕红。 要糟! 张南很明白,女孩子脸上出现这种表情代表着什么。 果然。 莲花纠结了一会之后,就端着兔肉出门走到另外一侧。 沿着土路穿过竹林,就见到另一处半茅半瓦房,一处破破落落的院子。 张南跟在身后,探出精神力看去。 吸收符召内的信仰神力之后,他的精神力已经大致运用正常,再不会受到世界排斥雷击,就连身上散出的妖气也淡了许多,几不可查。 这时候,运用精神力用来察看莲花的动静,自然是可以的。 莲花在大门口站了一会,象是下定了决心,敲门。 “进来。” 里面传来一个沉闷男声,似乎年纪也不大。 很快,院子转角石凳处,走过来一位身上衣衫浆洗得发白的青年,手里还拿着一册发黄书籍。 这是个书生。 张南判断出,他还能看得出来,对方应该是没有功名,否则家里不会一贫如洗成这样子。 他大概能明白,在读书应考的社会里,一旦有了功名,就会有官府接济,生活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一见到莲花,青年书生眉间的皱纹也少了许多,脸上洋溢着浓浓喜意,笑道:“是莲花妹子啊,刚才正准备去找你呢……” “徐大哥,我这里有碗兔肉,你吃了吧,读书很耗脑子的,你营养不足,过不久就要考试了。” 莲花席席艾艾的说着。 少女情怀总是诗。 张南总算是看出来了,莲花小姑娘眼里有着倾慕和佩服,或者还有着丝丝羡慕。 但无论怎么样都好,她总是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送人。 这让张南心里十分不爽。 瘦成这样了都。 她自己不吃,竟然送给小白脸吃。 无论哪个男人,就算是饿死,只要稍微有一丁点骨气,也不可能吃得下去吧。 刚刚这样想,张南就呆住了。 只见那‘徐大哥’眼中放光的死死盯着兔肉,喉结骨碌碌的上下移动了好几下,全不客气的接了过去,十分顺手与自然。 徐大哥嘴里唔唔连声,没有多说话,拿起食箸三下五除二的就狼吞虎咽把兔肉塞嘴里吞下肚,时不时还满足的长长叹气。 许是焖得火候到了,兔肉酥烂味美,浓香扑鼻,青年书生顾不得多话,埋头吃了一会,连汤也喝了个精光,就差没有用舌头舔碗了。 许是吃得太急,他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才想起什么,问道:“莲花你吃了吗?这……我刚刚……” “不碍的,我饱得很。” 莲花柔柔笑着,把碗箸捡到蓝子里,又走到院子一角,拿起扫把,要帮着打扫卫生。 “那就好,那就好。”书生又捧起书册,坐到一边。 这时吃饱喝足,自然没有心思读书的,看着莲花忙来忙去的身影,他的眼中时而会闪过贪婪,时而会闪过痛苦,咬着牙,又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张南站在门外,精神探知到这一幕,差点把肺都气炸了。 “竟然是倒贴吗?还要养着一个穷措大?” 先前他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莲花有着采药的本事,即算是收成不好,就凭借着在村里独一份的本事,弄个温饱还是可以的。 但是,她就是把自己饿得皮包骨头的,完全看不出少女的丰匀挺拔,气色很不健康。 张南还以为莲花本身有病,身子太过柔弱,还想着等自己恢复了人形,就帮她彻底的检查一下,治一治病。 却没想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直接就是饿成这样子的。 因为,她的旁边还有一个吃软饭吃到理所当然的家伙。 真是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身形一动,张南陡然醒觉。 他抬起右前爪,无奈的看了一眼。 现在这个体形,进去了也不能做什么吧,难不成打那书生一顿?又有什么用处? “不对,虽然只是少女刚刚萌动的心意,但的确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怪不得旁人的。” 这叫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只能说不带眼识人吧。 故事里常说,有些书生的品性不端,但是,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年代里,能读书本身就代表着高人一等,自然就有着少女爱恋倾慕。 什么不顾家人反对啊,努力供养读书啊,一腔心意可化碧血啦。 结果呢。 书生高中,转身就与富家大官豪商巨富家的千金结为夫妇,把山野村姑忘到了九宵云外。 这简直是正常操作。 365 遇人不淑 然后,那位呕心沥血不断付出的山野村姑呢,自然是在凄风苦雨夜晚,或者是风雪酷寒的破窖之中冻饿而死。 “莲花,你以后必将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些粗活就不要再做了,累坏了身体就是我的不是了。” 过了好一会,书生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看着莲花忙碌的背影,咬了咬牙关说道。 “一点也不累,就是打扫一下庭院,徐大哥你有没有要洗的衣服?” 莲花笑得阳光灿烂,鼻翼上渗出点点汗珠来,隔着老远,张南都能听到她细微的喘息。 他知道,小姑娘累倒是不至于,明显是饿了没力气干活。 昨晚上就没有吃饭,家里的米缸早就空了呀。 徐大哥低头脑袋,不敢再看莲花的脸,他把书捏得死紧,声音略显冷硬:“莲花,昨日县尉王元化王大人找上我,说想要纳你为妾……王家书香门第,财雄势大,到了他家你算是跳出了这个火坑,锦衣玉食不在话下。” “嘭……” 莲花手里握着的扫把,掉落地上。 她死死盯着青年书生,脸色苍白,不敢置信。 “是那个娶了八个侍妾的王元化?” 莲花虽然不认得对方到底是谁人,但往日里听村里人八卦说嘴的时候,倒也听过县尉大人的名声,那是迎风臭十里。 听说那八个侍妾,在家里过得跟奴婢还不如,今年一年之中,就病死了四个。 也不知道到底是王家的风水不行,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反正,就是一个火炕。 徐大哥紧皱眉头,看出了莲花心里的抵触,陡然一惊,想到对方许出的条件,他急声劝道:“县尉大人倒也罢了,他的叔父县尊大人眼见得就要高升,王元化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去了他家,无论如何,总胜过在山里苦熬日子,饥一餐饱一餐的。” “为何是你?” 莲花的身体晃了晃,气得双手直颤。 这一刻,他倒是没想过王元化本人为人如何。 而是不敢想信,竟然是徐大哥亲自来当说客。 “孙爷爷还在之时,对我极为照顾,你就跟我的亲妹子差不多,你的终身大事,我关心一下也是理所应当吧。” 青年书生苦着脸说道。 “说实话,那王元化给了你什么好处,不说真话,我就算死也不会嫁过去的。” 莲花眼里闪过一丝绝决。本是柔美娇憨的脸蛋上,多了一些英武刚烈之气,宛如出鞘利剑一般,清灵锋锐。 她就算是见识再浅薄,也知道被富贵人家盯上了,这事情落不着个好。 看着莲花另外的神采,徐书生重重的咽了一口口水,喉结滚动了两下,心里却升起不妙来,他知道对方说得出肯定做得到。 说死是真的可能会死,那自己呢,还讨得好去? 肯定是受到迁怒,生死两难。 更别说王元化答应的条件了。 一念及此,徐书生心里涌起寒意,他猛然跪倒在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恳求:“莲花妹子,这种好事你怎么就不答应呢?县尉大人答应我了,只要我玉成此事,就让他叔父县尊大人收我为入室弟子,来年春闱高中不在话下……” “所以,你就把我卖了,姓徐的我告诉你,这事想也休想,我不会答应的,嫁什么人也跟你没关系。” 莲花泪如雨下,再也不想看到院中此人,转身掩面疾奔,远远的就听到压抑的哭声,那是躲在被窝里悲泣,显是伤心得很了。 徐姓书生追到院子门口,张了张嘴想要高喊,却又无力倚在门边。 良久,他才喃喃道:“答应不答应,不管了。反正此事我是说了,王大人说只要做到这一点,就算完成任务,结果无需我去操心。” 张南隐在竹林一旁,咧了咧嘴,他算是明白了那位所谓的王大人到底是什么想法了。 对方明显打听清楚了莲花姑娘的一些人际关系,甚至连小姑娘心里暗暗存着的一些想法也弄清楚了。 让徐姓书生劝嫁,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一步达成目标。 而是想要让莲花小姑娘彻底心死。 一旦戳破了徐姓书生的虚伪自私之处,看到这家伙的真实嘴脸,少女的暗慕情怀自然就会无影无踪。伤心之后肯定就是心灰意冷,再想点办法,肯定就能达成目标。 这么一来,张南也猜想到。 也许,那位王元化县尉需要的是莲花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那么问题来了,如今的莲花小姑娘刚烈心性发作,宁死也不嫁,他又会如何操作呢? 情报有点不足,张南有些没想明白。 他既不知道,为何那王县尉一心想要得到莲花,也不知道对方接下来还有什么行动,也不好提前应对。 最关键的还是自己如今还是狐身,终究还是不好亲自插手其中。 他虽然炼化了半片符召,化了喉间软骨,已经可以说人话,但总不能跑到人前去劝慰莲花小姑娘吧,或者说跑到王元化面前去威胁对方收回成命。 不提会不会吓到莲花的问题。 就说自己如果出现在王元化的面前,唯一的可能不是坐而辩论,而是会迎来大批人手的围攻。 他可没忘记对方对于半块山神符召的渴求之心。 那些道士县兵,还有妖怪。 无论哪一方,只要见着自己的身影,肯定是想要杀狐夺宝的。 所以,当务之急,并不是解决莲花小姑娘的心理问题和婚嫁问题,而是要把符召炼化的最后一步走完,趁着这大好天气,炼成琉璃身,取得自保能力。 否则,总是有一种很不安全的感觉。 几步窜到莲花的小屋,蹲在小姑娘的床榻旁看了良久,张南才腾身离开。 小姑娘只是伤心得狠了,大体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要过了这个坎,她的心情渐渐恢复,就也该没什么事情。 从另一方面来说,徐姓书生暴露了自己卑劣的一面,反倒是好事,有助于让莲花走出幻织的情网,不至于越陷越深。 她毕竟是个坚强的孩子。 366 山匪 思绪幽幽难明,气机洗涮全身。 日已西沉,玉兔东升。 张南躲在河床一处灌木堆下,终于等到了月亮升起。 太阴炼形法不断运转,幽芒大盛。 当月亮腾空的那一刻,他全身大放光芒,骨骼血肉筋脉被月光整个侵染,变成琉璃光色。 一时间,他感觉到灵魂清凉壮大,腾的一声跃出顶门来。 山间清风,水底明月,全都映照在心。 身心如一,得大自在。 他能感应到四周三十丈距离之内的所有细小动静,一点一滴都在精神中浮现,巨细无遗。 更有一种磅礴之势在肉身之中升起。 灵魂沉入身体,神力自生。 轻轻捏一捏狐爪,空气中隐隐就起了雷鸣爆音。 足下微踏沙地,白影一闪,张南就窜出十丈之元,来去如电,动如山崩,静若处子。 “好,已经算是彻底恢复了主世界的修为,如果想要再进一步的话,只需要多一点信仰力量就行。” 想到自己炼化了半块山神符召之中的力量,就达到了如此境界,张南心里不由得又升起丝丝垂涎来。 这是一个捷径。 更谈不上根基不稳。 只要寻找到提升力量的方式,张南完全可以不管不顾的提升,直到达到化形,也就是主世界的五阶,才会遇到瓶颈。 那么,是不是上山去寻找那虎妖呢? 这是不现实的。 张南清晰的感应到,当日自己狼狈逃下山,逃出虎口的那一刻,身周至少有还有着三股虎妖同一层次的力量。 一股力量中正浩大,隐秘缥缈。 应该是跟在县尉身边的那个中年道士,那家伙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的死死跟着,对自己威胁甚大。 还有另外两股力量,与那虎妖相差仿佛,应该也是妖怪。 而自己虽然已经恢复力量,真说起来,比起这几个妖怪和那中年道士,其实也没强到哪去,真的被人集火,不说抢到符召,很可能一个不注意,把命都丢了。 不能硬来。 自然就得徐徐缓图了。 那么,还有另一条路,就是取得信仰力量。 取得突破的关键所在,并不是另外半块符召,而是符召中所存留的山民信仰力量。 那么,就可以试试,是不是能在下河村这里想个办法,让更多一些人信仰山神,准确的说,指向自己存留的这半块符召,然后就可以飞速进步。 想到这里,张南若有所思的看向下河村方向。 怎样才能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光。 他腾的直立起来,眼中碧芒幽深。 “着火了?” “难道是有谁不小心,做饭的时候点燃了房子?” “不对,风中飘来的是血腥味,还有一股黑浓煞气在火中出现,这是出事了。” 放火一般是与杀人事件联在一起的。 想到下河村,想到先前还趴在被窝里的小姑娘莲花。 张南心脏一下揪紧。 出事了。 身形腾起,张南化做一道淡淡白烟,直往下河村而去。 村内余烟袅袅,火光慢慢的小了些,哭喊声却是越发大了起来。 张南白狐身化做一道银光,贴地疾奔,无声无息的就靠近了这片白日里详和安宁的村庄。 放眼望去,就见到尸横遍地、房屋倒塌。 十余个精壮猎户背刀执枪,杀气腾腾…… 他们身上沾满了血迹,全身肌肉崩紧着,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倒下的房屋旁,有男男女女拎着水桶正在扑灭火苗。 “二娃,二娃,你不要死。”一个汉子佝偻着身子,声音空漠,怀里抱着半片孩童尸体。 张南认得那小孩,他早上出村的时候,这孩子正在村外河边摸鱼,活泼得很。 一个妇人嚎吻啕大哭:“他爹……,我以后怎么活啊,天杀的钱独臂……” “两界岭的山匪怎么会来抢掠我们下河村?这里穷困潦倒,又没有什么宝物。” 一个身着兽皮的彪悍猎户眼珠通红,悲愤填膺。 他的胸膛有一道深深血痕,皮肉外翻着,此时却完全没当回事。手中拿着钢叉,捏得木柄嘎吱嘎吱响。 张南的精神力探查上去,就发现这汉子身上气血健旺,身上腱子肉一块块隆起,生命力十分强横。 身上伤口未经治疗,竟是在自行愈合。 “以主世界的实力层次来划分,这个猎户应该达到了三阶顶端,开始炼脏,举手投足数千斤力。 一个猎户队长,就有这种武力。 张南也有些侧目。 是了,亭山之上妖兽横行,如果这些山民猎户不曾习武,也不可能护卫家园。不是被妖怪吃了,就是被匪盗杀了。” 这片下河村落,早就成为一片废墟,哪里还延续得下来。 毕竟是一个有神灵妖鬼的世界,武力层次高一点也不奇怪的。 当然,一般情况下,对于穷困潦倒,只凭着种田和打猎维持生计的村民,也不值得什么人掂记,更不说专门前来抢掠。 “是冲着莲花来的,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盗匪,看钱独臂一行人目标十分明确,掳了人就走,也不恋战,更没有耽搁…… “莲花……只有自认倒霉了,幸好钱独臂并不想损失手下,抓了人就走。否则,我们下河村难逃此劫。” 虽然一触即走,交战时间不长,下河村仍然伤亡惨重,死了八人,伤了十余个,这只是盗匪路过之处,随意所杀。 若非猎户队长伍大友反应迅捷,立即召集了全村猎户严阵以待,更是跟钱独臂拼了两招,今日局面恐怕更加难看。 “大家节哀顺变吧,以后多加防备。只可惜伍老根一家了……”伍大友叹了口气,无奈叹着气。 钱独臂的名声,他当然知道。 对方在童山和亭山两山交界处,立了一个山寨,听说屡次躲过官府的围剿,专司劫掠过往商队,手下残酷得很。 这一次村落遭劫,只是死伤不多人口,被抢了一个女人离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放下兵器,帮着众人收敛尸体。 367 有妖气 只能是逆来顺受了…… 至于报仇或者报官,这些山民猎户想都没想。 报仇实力不够,报官的话,那更是惹祸上身,此时虽然天下基本太平,但官字两长口,吃了原告吃被告,吃了盗匪吃山民,比起真正的匪盗,也强不到哪去。 只不过,有件事,让人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们谁知道莲花的剑法是怎么回事?看样子十分精妙,她练体的功夫并不到家,单单凭借着剑法,竟能伤到钱独臂。如此厉害剑法,我竟然从未见过。” 伍大友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他自问自己不是什么孤陋寡闻的人,十年军阵生涯,也曾骑马冲阵,立下赫赫功勋,如今虽然因为腿伤退役,但眼力仍在。 他能看得出来,莲花的剑法比起自己在军中习得刀斧之术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就算钱独臂的旋风刀法,也是比不上的。 “没见过,她每天采药连糊口都难,靠着众人接济才不至于饿死,平日里也没见过舞刀弄剑,怎么练出来的本事?” 一个中年猎户仔细思索道。 旁边也有人愤愤不平:“若是我们早早学得,今日局面,可能也不会这样毫无还手之力?” 是啊。 看到死伤甚众,其实,大多数猎户,还是有些怨怪莲花的。 有本事不表现出来,也不传授大家,等到出事了,连抵挡都做不到。 真不知说一个“该”字,还是说一句“自作自受”? “只可惜老根叔他们了。” 这话一出,四周也没人接腔,只余远远近近的哭泣之声。 …… 张南从莲花家倒塌的房屋处钻了出来,目中碧光越来越盛,那些汉子或愤怒或无奈的交谈,从他的耳旁掠过。 无数明显不明显的痕迹,映入眼帘,组合成真实的影像。 “我只是出去修练了一天,就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前头拒绝求亲,立刻就有山匪抢劫掳人,未免也太巧了吧?” 或许这些山民猎户会认为,这两件事毫无关系……可能还在怨怪阿青不识抬举,没有嫁给李县尉做妾,没有请来县兵的保护…… 更或者,把高深的剑法武艺藏着掖着,不教给大家! 甚至,有些人会痛恨这个灾星引来盗匪,杀死自家亲人。 但张南明白,这里面其实只有一个原因。 一个与世无争,性子善良的山野女子,何德何能引来强敌? 这不是针对又是什么? 最有可能出手的,只有一人。 伸了伸狐爪,张南细细的分辨着空气中残留的气息,巨细无遗。 他仿佛看到了一队强人,沿途杀人放火,直闯到阿青家门口。 猎父伍老根上前阻拦,被人一刀斩成两段。 根婶手中的竹篮跌落,里面有着白天摘来的野菜,刚刚洗净。 她哭着扑了上来,被人一箭射中脑门,直挺挺的飞撞墙角,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 山匪之中有一人刀法十分厉害,刀风把木屋都斩成两截。 看那木头切痕,光滑如镜……这人的刀法走的是灵巧快捷的路子,而且,力量已然入微。 也就是说他至少也是换血练髓境界的实力,有可能达到先天。 张南还发现一点很古怪的地方。 那就是屋前空地之上,有着九个细细的足印,踩入泥土之中足有三分。互相隔着一段距离,似乎量过一般。 足印前指方向各不相同,明显能看出那人身形腾挪夭矫,灵动无比。 关键的是,这足印他认得,是莲花的。 “她竟然武艺不错,我完全没太看出来。这种敛息藏形的本事,应该是天生如此,没有任何勉强,的确是难得。” “没有她的血迹,是被制住了……而非当场杀死,这样就好。” 无数信息在脑海里流过,只是过了三秒钟,张南身形化为一道白光,在村里稍微转了转,就追循着心灵中的一丝直觉,追往村外,向西南方向扑去。 那个方向远离亭山,只有一些高高矮矮的小土坡,还有一片竹林。 绕过竹林矮山,不远就是官道,可以入城。 “危险倒也算不得什么,对方得手之后,很快就会放松下来,那时就是机会。” “书生不在家里,希望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吧。否则,对莲花来说,人生也太过残酷。” …… “有妖气!” 王家别宅庄园,西北一角厢房之中。 正阳道人停下打坐,睁开双眼,目中精光闪闪,霍然站起身来。 身后五雷法剑锵的一声就出鞘而来,隐隐铮鸣跃动。 “机缘还在,狐狸又出现了?这一次万万不能让它再次溜走,符召是我的。” 正阳道人走出营寨,就见到灯光零落,人影参差,却是少了许多。 “大人没回来吗?” 他沉声问道。 “原来是道长,王大人今晨回了一趟县城,曾叮嘱过。若是道长出关,在此等候就好,他正要征调民夫,演练大阵,准备点穴寻龙。” 山羊须中年人恭敬回话。 “哦……”正阳道人眼中闪过一抹冷笑。 征调民夫点穴寻龙,骗鬼吧。 自己催了他好多次,都在一直想办法推托,这时又拿来做为借口。 肯定是背着自己在做什么阴私事情。 想到白日里见过的那个山野灵秀小姑娘,正阳道人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总有你求上门来的时候。” 正阳道士想到这里,就不耐烦多问,也不等着县兵一起动手了。 他抬足欲走,这时就不好耽搁。 刚刚转念,心头气血狂涌,一阵心悸。 “心血来潮。”他脸色大变,单手掐诀,嘴里念念有词。 “吉中藏凶,功败垂成……” “难道是妖物窥视一侧,这次又得不到符召?我不信!” 正阳道人重重吐了一口气,机缘在前,事到临头需放胆,决不能三心二意,瞻前顾后,否则,什么事都干不成。 他抬首望向县城方向,就见到星光明灭,一道锋锐气机升腾而起。 “旆阳师兄也发现了吧,好,好,即算有一点小小凶险,也不妨事,只要撑过一小会,与师兄双剑联手,再也无人可挡。” 368 追击 成为一只狐狸,有着什么样的体验。 当然不只是能够做为小姑娘的萌宠那么简单。 还是有一点好处的。 至少,他的鼻子变得很灵。 张南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能轻轻松松嗅到数十上百种气味,不但层次分明,更是恍若亲见。 尤其是在这具狐身突破为琉璃身之后,只觉内外通明,心若琉璃,反照四方。 所有的信息都在脑海汇拢,结出一道道奇异的光线。 直指东北方向,二十余里一处小山坡上。 “倒是寻踪匿迹的好办法,狐狸本来就是犬科动物,鼻子灵敏不在话下,按味索敌就是长项……” 张南眼中幽芒闪烁着,在淡淡月色之中,仿佛成为一道虚影。 踏草无声,快速掠过,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莲花的体味很好分辨,就如雨夜池塘的一株白莲,淡淡的清香袭人心脾,久闻而不腻,提神又醒脑。 给人一种清新、洁净的感觉。 让人心思平静至极,不会泛起一丝杂念。 想必,当初下河村的十三爷给自己孙女起名字的时候,也是心有所感,贴近本质。 这股气味,换一个人来闻,或许什么也闻不到,但在张南的狐狸鼻子里,却是清楚得很…… 就算再过两个时辰,他也不会追错了路。 除了莲花身上的这种花木香味之外,还有一股气味,夹杂山野兽类的腥臭味道之中,十分显眼。 那是血腥味,刀锈味,以及战马奔腾渗出来的浓烈汗味纠缠在一起,于张南的眼里组成一只小小马队影像来。 “是这边,没错了,总共二十三骑,经过的速度很快,完全没有过多停留。” 不用问了,结合下河村村民的一些说法,张南能够断定,这支气息最明显的二十余人马队肯定是所谓的山匪,最重要的,莲花跟他们在一起离开的。 应该是被绑走了。 种种迹像表明,这只队伍来去如风,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像是背后被鬼赶着一般,与山匪往常的劫掠习惯完全不一样。 没有踩点,也没有杀人灭口,更没有搜索贵重物品,对于没有挡住自己去路的猎户和村民们,更是没有多加杀戮,这代表什么? 代表着,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万万不愿节外生枝。 莲花就是他们的目标。 目标既然已经完成,那自然是有多快就走多快。 山匪办事,也是需要效率的。 想到这里,张南意味难明的轻笑一声,他已经看到了山坡上面熊熊火光了,更早一步就闻到了气味,除了二十多个刀头舔血的身影上面携带着浓重血腥煞气,更远一些破庙之中,还有莲花,就在那里。 张南身形在急速奔行中,突然停了下来,躲在大石一角,从极动到极静,没有制造出半点声响。 耳中听到熙攘人声,听到庙中有人在交谈,有人在劝说,还有着女声轻微的啜泣声。 琉璃身成就,除了嗅觉更显变态之外,其他五感也大幅度强化,即算是在黑夜里,即算火光明灭,人影绰绰,他也能看清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听清每一句私语最后尾音。 那是约莫二十个身形彪壮的汉子,身上衣着并不整洁,沾着血迹和尘土,大多数人更是蓬头垢面,十分粗犷。 空地处燃着三堆篝火,用木棍支着一些不知名的兽肉,正在烤炙。 有人拍开了酒囊,珍惜的喝上一两口。 深秋山风吹拂,树叶沙沙做响,本是有些凉意。 可这些人全都不介意,衣襟敞开处,能看到块状的肌肉。 训练精良,体魄强悍,野性难驯,很山贼,很凶悍。 确定莲花暂时没有危险,张南的心思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他也不急了,此行当然不仅是救人,还得解除掉后顾之忧。 已经弄清事件的来龙去脉,张南就愿再等了。 从山脚到山坡上面,他只是几个腾身,就直冲火堆处,光影转换处,嘴里发出一声长啸,轰隆隆挟着狂风卷上。 正在笑闹吹牛的山匪,正推推搡搡的,开着玩笑,耳中就听到雷鸣阵阵,狂风大作,树叶尘土疾飞,一股寒凉杀机紧紧扑来,他们全都转过头来,心头一紧,就见到一抹闪亮光华,已经抹到了喉间。 厉风呼啸,鲜血喷溅之中,能看到一道蒙蒙糊糊的兽影来去如电,泛起淡淡银辉的利爪,在月光炎焰照射之下闪着森冷寒芒。 七八个兄弟只是刚刚来得及摸到刀柄,就已轰然栽倒。 余下十来人心头大骇,嘶声叫喊着,一边舞刀身前乱劈乱砍,脚下踢乱火架,身体向后狂退。 “有妖怪,大哥救命。” …… 稍前一刻,张南潜伏赶到的时候,破庙之中却也不是平静无波。 钱独臂半蹲踞坐石泥香台之上,单手握着长刀,手背之上青筋鼓起,仿佛随时都会发力站起,会出刀攻击。 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不敢放松一点。 从这一点看来,这个左臂上面纹着黑蛇,右臂齐肩断掉的披发凶狂汉子,其实内心并不那么平静…… 至少,脸上没有什么快乐,反而是多了一些憋屈。 往年这个时候,他们两界岭的好汉们,这时候就是最闲逸的时刻,并不需要出门劫掠。 岭下的山道上,总会有追逐利润的商客和镖局人马经过;还有一些不怕死的散户,携带着贵重货物,抱着侥幸心理,希望一路好运经过两地。 大家都是为了生计,身为商人,没谁可以一直守在家里不出门。 而钱独臂,凭借着手下数十兄弟,以及赫赫凶名,并不需要多加杀伐,就可以轻易获取路人商客的“买路财”。 他也不需要把事情做绝了,最多抽成狠上一点,让对方多多少少还有些利润,就不怕对方再不行走山下道路。 就算如此,也足够山上盗匪和家属吃得满嘴流油,生活过得平安喜乐。 相比起往日里做猎户,做山民的时候。 这样的日子逍遥一万倍,快活一万倍。 所以,钱独臂从来没有后悔自己决定上山,自从被官府追讨税粮,杀了几个税丁,鼓动威胁全村逃亡的那一刻起,他就再没后悔过。 369 冤有头,债有主 钱独臂总以为这种日子会一直过下去,直到终老山寨,但变化发生了。 自从王林甫担任亭山县县尊以来,他们这些山贼水匪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尤其是等到王元化任职县尉,收拢江湖豪杰之士,大肆练兵,扫荡四方之后,钱独臂的山寨,甚至连维持生计都已经很艰难。 一般情况下,他只是带着手下兄弟躲在山寨密林之中,严防死守,轻易不下山。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恍若疯狗一般的县尉,会带着手下血煞县兵,冲过来喊打喊杀。 这种情况,当然并不是两界岭山匪一家遇到。 其他的山寨水寨,要不被收服,成为王元化手下的一条狗,要么被斩下脑袋,成为新任县尉大人的功勋。 要真说起来,在钱独臂的心里,王元化其实也不是那么强,联合起来,还是可以对抗的,问题是,对方代表着官府,可以光明正大的征召人手,练兵厮杀。 死再多的人,也不会心疼。 而山寨之中兄弟就是那么多,尤其是能打的兄弟,更是寥寥可数,其他人基本上是用来凑数的。 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死一个少一个,真要死得多了,恐怕也不要等到官府攻打,直接就崩盘反水。 自己这个大寨主再怎么有威信,一旦不能保护他们的性命,不能带他们吃香喝辣,他们凭什么还能听自己的命令? 终于,大势相迫,他也不得不妥协。 尽管有些人不理解,但是,想要活下去,活得自由恣肆,只有那么一条路可走。 “大哥,为何要听那人使唤? 那人天性残虐,见利忘义,手下沾满了兄弟们的鲜血,咱们不说报仇血恨,还……” 旁边一个手长过膝,背着金丝长弓的冷厉汉子小声问道,面上全是愤慨:“下河村的这个小姑娘年纪虽然幼小,但却使得一手绝妙剑术,恐怕有着什么后台。 咱们何必替人火中取栗,要是无端得罪了什么厉害高手,日子恐怕会过得更加艰难……” 先前之所以在下河村掳了人就走,连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野猎户对峙,他们都懒得多做理会,只是随意冲杀着,杀了几个人,放火烧了几栋屋。 在占有绝对武力优势的情况下,他们都没有大加屠戮,当然不是因为他们心地仁慈,而是有着特别原因。 原因很简单。 在他们这伙山盗冲进民居的时候,顺手杀死两位不依不饶的中年猎户夫妇之后,这位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突然就爆发了。 她拿起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薄铁破短剑,嗖嗖嗖,竟然连杀了三人。 这次来的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山匪,能让钱独臂带出来完成重要任务的兄弟,无一不是身经百战,武艺不凡的厉害兄弟。 可是,这三人,在小姑娘的剑下跟鸡崽没有太多区别,轻松就被杀死了。 那剑光如幻如梦,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完全看不出路数。 即算是面对钱独臂亲自出手,小姑娘也是连攻了七招,割破了他肩头血肉。 若非力量和速度相差太远,钱独臂恐怕还不能轻易把对方拿下。 技巧其实也是一种强大威胁,真正到了高深地步,就算是力量微薄、速度缓慢,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所以,若说那小姑娘背后无人,她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般厉害剑招。 总不能是一个山野村姑自悟自创的吧,那才是真正的天荒夜谈…… “志常,你以为我想来啊,现在的局势越来越难,那条路已经被堵…… 县兵追得很急,王元化死死盯着,山里的婆娘已经穷得快要揭不开锅。 接下来要怎么过冬?难道跑到县城去干一票大的,自己跑去送死?” 倒不是钱独臂不想抢掠山民,实在是不得已。 他做过猎户,也种过田,知道在秋冬之际,这些苦哈哈们连自己的日子也维持不下去,根本就没有什么余粮。 饿得急了,大多数人都会到山上寻摸一些小动物,树根草叶之类的东西填肚子,就算是抢,又能抢得了什么东西? 更何况,每一个村落之中,能够不被荒废,一直存活下来,总会有着三两个厉害的猎户。 隔山就是妖兽,县衙税重如虎…… 在重重威胁之下,还能活着,没有几分血性,不懂得生死搏杀的村落,已经早就消失在了滚滚大潮之中。 如果抢掠村镇,那么,无非逼人死拼。 就算能够拼赢,得到的只是鸡毛蒜皮,失去的可能就是兄弟们的性命。 几次拼杀下来,要不了多久,他们这个两界岭山寨也基本上名存实亡,没法维持下去了。 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弓志长狠狠捏了捏弓臂,右手轻抚腰间挂着的羽箭,眼中闪动寒光。 “即算是硬拼,再死上一些人,也好过一直受人辖制要胁。 王元化绝不是一个讲信用的人,我看他这次并不亲自出手,很可能不安好心。”冷厉汉子明显不赞同此行出动。 钱独臂咧嘴狞笑:“我当然知道他不安好心,想要我们动手,他在事后收场,保持自己光辉形象。 好吧,我们来做恶杀,冲在最前,他来收尾,成为大英雄大豪杰,剿杀盗匪,救得美人……好事全让他占全了,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大哥你是……” 弓志长来兴趣了,难道还有破局的法子。 钱独臂嘿嘿冷笑三声,却不再深谈下去,只是转过话题:“这次先行糊弄过去,等到来年春暖,我功法突破,成就先天,就有了反制的机会。 王元化就算要攻下两界岭,也要崩掉几颗牙,或许他会知难而退…… 志长,你不要不甘心,人弱被人欺,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前段时间过山虎老刀把子、青风寨言老大他们的地盘全都被一扫而光。就连他们的头颅都被悬在城门口暴晒,被王元化带兵杀得尸横遍野的,手下百不存一,他们哪一个的武艺不比咱们高?势力不比咱们强?” “……” 弓志长无言以对,端起桌上大碗,狠狠灌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今天这事做下,就彻底绑在了王元化的身上,人心散了,队伍也不好带了。 等到对方心生杀念,那时怎么得了?” “就不说别的,他如果为了讨得这女人欢心,替下河村报仇,也不得不发兵攻山灭寨。” “不至于如此,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只是别人手中的刀,对下河村动手绑人,也只是听人命令。相信莲花姑娘,也不至于太过记恨咱们,对不对?” 钱独臂突然抬起头看向被紧紧绑住的小姑娘,嘴角带着嘲讽:“你的心脏跳动速度有了变化,呼吸也变得悠长,听了这么久,早就醒过来了吧?” 虽然是在问,但钱独臂的语气十分笃定。 370 蛊惑 莲花眼皮子动了动,睁了开来,眼中有着血丝,声音嘶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 “怎么可能?刚刚你也听明白了,还得留你跟县尉大人交差呢。 依我看,你最好还是留得有用之身,多加隐忍才有机会报仇。对付王元化,你比我们有优势。” 这一刻,钱独臂的语气竟然有些诚恳,又道:“我是杀了你的邻居还有熟人,并且把你送入了火坑,是很可恨,但还有最可恨的人吧? 你难道就不想把幕后黑手一起解决? 以你的剑术,再练一段时间,就算是我,也不见得是你的对手……突然发难,很有机会亲手斩杀县尉大人,报了血仇,岂不是美事一桩。” 这话的确很有蛊惑力。 “等到那时,你的剑术更高了,亲自杀来两界岭山寨,我钱独臂也决不逃跑,无非就是拼过你死我活而已。 说到这里,钱独臂神情又转为凶狠:“或者说,你不愿意隐忍,现在就想跟我们拼命,或者想鼓动王元化杀了我们,那反正怎么都是一个死字。倒不如杀了你,破了王元化的谋划,我再四处逃亡,逃出亭山境内。 这夜黑林深的,哪里又不可以逃得一命。” 他其实是麻杆打狼两头怕,这次的任务倒不是捉人困难,难在事后怎么活下来。 力不如人的情况下,当然要在夹缝里生存。 只有把眼前的小姑娘安抚住了,不要寻死觅活的,那王元化,也不至于有理由立刻冲自己发难。 自己反而可以在他王家埋上一颗钉子,一棵仇恨的种子。 到得那时,恐怕那家伙也没有多少心思来对付自己这个不具备太大威胁的山寨。 这话一说,莲花眼神就是一动。 她发现,对方的说话竟然还有点道理。 虽然恨不得当场杀死这个凶恶山匪,只想与对方同归于尽。 但是,她难道真的就放过幕后黑手? 根叔根婶他们在天有灵,恐怕也不会安息吧。 …… 长手冷厉汉子听得心头振奋,望着蓝独眼,眼中就全是崇拜。 这么些年,跟着大哥四处抢掠,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过得快活无比。 从以前破落村庄的落魄猎户,到如今数百兄弟盘踞一方的山匪大盗。 任谁见着都得畏惧三分。 从以前被人肆意欺凌的小角色,成为可以任意欺压别人的大人物…… 依靠的,不仅仅只是自己这些人敢打敢杀,最重要的还是钱大当家的头脑。 他往往总能从绝境死境之中,寻得一线生机。 以后肯定会更好的。 长手汉子从来没有哪一刻象现在这般坚信。 …… 钱独臂手握长刀,没有一丝放松,紧紧盯着莲花。 见到她神情变化,心里也缓缓松了一口气。 这手转移仇恨的缓兵之计,实在是经不起推敲,但看上去似乎挺有用…… 小姑娘很好糊弄,毕竟长在山野,心地纯朴。 错过今晚,自己只要活着回去,以后都不是个事。 这几日感觉到心血涌动,就快突破。 只要入得武道先天,化血为气,实力就有了本质突破,与县衙也有了周旋的资本。 到那时就不会任由别人拿捏…… 这盘棋算是活了。 正在这时,就有一声尖锐刺耳的长啸响起,声音滚滚而来,有如闷雷。 间或听到呼呼厉风,掠过耳旁。 更有利器掠风而过的嘶嘶清鸣。 钱独臂心底大骇,直道不妙。 他发现,破旧的山庙供桌之上杯盘碗碟全都震颤起来,屋顶灰尘簌簌直落,身旁不远处的弓志长以及莲花全都摇摇晃晃,已是站不稳当。 “一声长啸,就震荡空气,牵引天地元气,封锁四面八方,这是先天圆满大武宗的境界……听这声音有些像是兽吼,带着重重威压,莫非是凝丹期的妖怪?” 钱独臂脸上出现不可思议的神色。 哪来的妖兽,又为何要找自己麻烦? 莫非是亭山之上的三只大妖出动了? “还是说,为了这个女人?” 先前在下河村见到莲花的剑法,他就隐隐有些不安,这时更是踌躇万分。 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望向莲花,他正要采取行动,就听到外面惨嚎阵阵,噗噗连响…… 鲜血喷溅的声音,如同暴雨洒落。 “好快!” 听着声响,知道自己手下兄弟在这一会儿,就死了十二三个…… 来不及进一步思虑判断,钱独臂再也坐不住,抽出背后寒铁长刀,一刀斩出风痕,破开柴门。 整个人如同旋风般,卷起凌励劲风…… 身旁刀影如雾,向着那一道纵横来去有若幻影的白光斩了过去。 “出手……” 身在半空,钱独臂大喝一声,这是下令弓志长的远程辅助了。 来人很强,单打独斗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此时九死一生,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有先行支应过眼前的攻击,集合所有力量,守住一时半会,才能得到一线生机。 钱独臂的身体转成螺旋疾风,只见刀光不见人。 这是十五岁那年在家里锄地,得到的旋风刀法。 少年时候进入小成境界,他自问难以进步,就四处挑战,在实战之中提升境界。 这倒是一个极好的法子,等到二十岁那年,他就达到一流境界,功力浑厚,刀法诡奇,更是悍不畏死。 在三山地界,很少有人敢于招惹。 并且,持刀四处游荡,横行乡里。 终于,上得山多终遇虎。 有一次,他上门欺辱一家孤儿寡母,被院子里打扫洗涮的一个老头,一扫把打在了右臂之上,打得骨断筋折,皮肉粉碎。 右臂从此就废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改为左手练刀,做人也谨慎了一些,定下心来在家里种田,间或打猎。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狼行千里吃肉,过惯了风光的日子,哪里还能过普通百姓的无奈生活。 在税丁上门欺压的时候,眼看着村人怎么也熬不过那年冬天,他又忍不住了。 拔刀杀了十余人,带着全村人逃到山寨,从而占山为王,剪径为生,也算是过得下去。 总的来说,钱独臂的狂风刀法练了二十年,如今快要以此刀法破入先天。 眼见得以后再也不同。 也不惧怕官府的围剿。 只要行事谨慎一些,做事再狠辣一些,想必,也没谁会傻得去招惹他。 眼前,才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他是这样想的。 刀芒如瀑…… 出刀之时风卷漫空,撕裂庙门前方两株歪脖子树,炸成满天木屑。 迷迷蒙蒙之中,寒光如浪席卷。 在他出手之时,除非力量远胜于他,否则很难穿破刀幕伤到本身。 而这种攻击,他可以坚持一炷香,短时间之内可以斩出一千零八十刀。 他自信,没人可以在他斩完之前,伤到自己。 再加上,身边长臂冷厉汉子那一手百步穿杨,射铁没石的神箭术。 两人联手,就算来袭者是圆满武宗,也不得不慎重以对。 只要拖得一时半刻,想必那位县尉王大人也该到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遇到厉害敌人,最忌讳的就是心虚胆弱,那样一身本事十停中发挥不出一停,反而是取死之道。 钱独臂脑海里没有转过什么任何诡计和阴谋,不想也不敢。 每多转一分念头,刀意就不纯,杀心就不坚,攻击力自然会降低许多。 当然,他并没有想过挟持莲花小姑娘做为人质来挡住攻击,他怕猜错。 万一对手不是冲着这女人来的,自己岂非酿下大错。 等到小姑娘被杀,自己就算能撑到王元化带兵赶到,也是死路一条。 …… 张南一出手,就立刻以狂雷之势攻袭。 出手无情,狠辣无比。 因为他听到钱独臂对莲花的攻心之言。 长啸出声牵扯注意力,明示自己的身份和实力,其用意就是让对手猜疑不定。 惊惧胆怯之下,又弄不清自己的来意,甚至连劫持人质要挟的心思都不会有。 张南并不怕对方拼命,也不怕对手聪明,怕的反而是对手胆小怕事,头脑不太清醒。 其实,在他心里,眼前的山匪强盗,杀了也可,不杀也行。 但是,莲花却不能出事。 371 手中一把刀 钱独臂窜出庙门,身如螺旋,贴地急转,刀光错落有致,连天接地急速切割而来。 十丈之地飞沙走石,什么也看不真切。 只能感觉到凌厉锋锐气劲纵横磋磨,象是要将眼前一切斩成粉碎。 比钱独臂动作更快的,是在破庙之中窗棂空隙之中射出来的三道乌光。 乌光无声无息,以一化三,成品字形,闪了闪就到了张南的眼前,一中眉心,一中心脏和肺部。 随风袭来的是淡淡催人欲吐的腥臭味。 “刀法不错,箭术也好,可惜力量还差了点。” 张南突击的狐身如同幻影一般突然顿住,身后扯出重得残影来,可想而知他直冲进来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旋风三十六斩,还没有斩到他的身前,三只泛着幽黑乌光的长箭已经射中他的躯体。 随着狐身银白毛发轻轻一抖,他的狐身之上就华光闪烁,象是一座晶莹琉璃的玉雕。 啪啪啪…… 三只长箭射中躯体,轰的一声,连箭头到箭杆全都炸开成粉屑,在他的皮肤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钱独臂心头大骇。 斩到跟前的旋风刀不由一滞,只觉斩到了无穷的泥沼之中,每一转都是那么艰难,推进的脚步,也是后力全消。 旋风刀本就追求一个旋字,惯性越大,攻击越强,这时攻到身前,立刻停滞,他心中立刻感觉不妙,身形一侧,就从左侧翻滚着贴地急奔,贴着草地窜到破庙屋侧去了。 攻得快也躲得快。 钱独臂惊得背上泛起重重冷汗来。 他死死的盯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白玉小狐,嘎声道:“不化骨,琉璃身,来的是何方大妖,我可不记得曾经得罪过阁下。” “呵呵。” 张南轻笑一声,耳中听得屋内弓弦再响,知道那射箭的人也是个凶悍性子,并且是个不信邪的角色,乌光再起,他身形晃动间,就化为八九道白光残影,从钱独臂让开的庙门正前方一掠没入庙中。 “志长小心。” 钱独臂心里一疼,大呼出声,连忙跟着扑入庙门,可惜却已经迟了,映入眼帘的,就见到长手长臂的高瘦汗子,此时已双臂下垂,直直挺立在屋宇中心,头颈之间鲜血如泉般喷溅,一点黑影翻翻滚滚,轰的一声轻响,砸落地面滚来滚去的,却原来是被切断的头颅。 而那只白狐不知何时,却已悄悄的落在庙中一角小姑娘莲花的肩膀之上,正轻轻弹去利爪之上的血珠。 还有莲花小脸蛋上面的惊喜神采。 不用问,她肯定是认得这只白狐。 “你……” 钱独臂眼珠子都红了。 他这次行动,本来就心不甘情不愿的,也只是想着隐忍一时,干完活就缩回山寨,直至武道突破,余生不再受制于人。 可惜的是,事前只以为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任务,也已经基本完成,可在最后快要交托任务回山的一刻,落得个死伤惨重的下场。 手下二十三个兄弟全都身死,包括最是亲近信任的弓志长,也死得无比凄惨。 “原来你真的是为了莲花姑娘,在下有眼不识泰山,阁下可想知道此事原委如何,主谋又是谁人……” 钱独臂心里涌起无穷懊悔,心想着先前听到动静,自己就应该把这小姑娘控制在手中,对方投鼠忌器,也不敢这样杀人无忌。 现在却是晚了,依对方的身形速度和出手力量,自己即算是见机得快,转身就逃,也很难逃过追杀。 倒不如,用言语稳住,寻找妥协的机会,也好等到王元化带兵赶到,那时候才有一线生机。 “现在知道也不晚。”张南轻轻开口说道,声音冷漠而又淡然。 他只是单纯的杀人救人,主谋是谁,不说已经知道了,就算是不知道,其实也没什么。 眼前这个独臂山贼首领的确是个人才,但那又如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不让人知道自己这具狐身的实力,才是正经。 他懒得与一个杀人无算的山匪多说什么,只是转头问道:“莲花,你觉得这些人该不该杀?” 多少也得顾忌一下小姑娘的心情。 先前杀进来时,争分夺秒,没法留手还说得过去。 现在钱独臂明显的有了求饶之心,再行杀戮就是虐杀,也不知莲花受不受得了。 “该杀,都该杀,根叔根婶他们……” 莲花一听问话,眼睛都红了,泪珠滚了下来,显然是想起了,先前这些山匪杀入下河村为所欲为的一幕。 一时之间,眼前张南狐身会说话的事情,她都不怎么惊讶了。 “好,就依你。” 张南嘴角微掀。 那小小的狐嘴尖牙,闪着冷光,不知为何,在钱独臂的眼中,却是显得无比狰狞。 不好。 巨大的危机象是潮水一般涌来,差点淹没了他。 “去死。” 他想也不想,左臂血色长刀呜呜化出利啸声,整个身体化为狂风,向前疾转,眼睛瞪得滚圆,死里救生,无非就是搏命一击。 这时候,所有的侥幸,怯懦全都不成,后退一步就是死,倒不如亡命攻击。 他的攻击方向,却不是张南的白狐身,一个是目标太小,二个是知道无用。 刀芒闪烁着,一刀七斩,呼啸着直冲莲花。 只要斩伤这小姑娘,白狐有了牵制,自己才能有机会逃走。 这家伙判断之准,决断之快,让人叹为观止,张南也不得不道一声厉害。 “如果让你突破先天,刀法更进一步,指不定今天还真能逃得出去,可惜……” 他嘴里说着可惜,出手却是一点也不慢。 右爪轻点,已是抢先一步,点在刀光之上。 咣…… 闷响炸裂,血色长刀突然就炸开无数细块,一道气劲涟漪向前席卷,碎块倒飞嗖嗖嗖…… 钱独臂长刀被一击打碎,左臂剧痛,骨骼断裂,左半边身体发麻,心头一惊,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举动,破碎刀片象是雨点般打了过来。 把他打成了筛子。 他眼前一黑,愣愣的看了对面的一人一狐,虽然只是数步距离,却远隔天涯。 轰! 钱独臂仰首摔倒,溅起一地尘土,看他瞪圆的眼睛,显然是死不瞑目。 “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山匪。” 看起来钱独臂似乎不堪一击,实际上,在张南心里,这家伙的实力极为不错,比起主世界的方芸、李逸等人来,也不差分毫。 以大宋世界的武力来评论,可以比得上第一次见面之时的上官英老爷子的战力,无论是气魄还是招法精妙,都算得是很强。 如果再给他一些时间,恐怕也会在江湖上闯出赫赫威名来。 可是,人的时运这事是说不清的。 选择的道路不同,结局也不同。 不过,其实也怪不得这位独臂刀客,身处这方世界,他无论选哪一条路,结局也好不到哪去。 因为,他出身草根,因为,他没有后台。 再强大,也无非就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 372 破军星煞 张南想了想,又在钱独臂身上搜了搜。 搜出一包金块碎银,金子被红布细细包着,约莫有五十两之多,应该是刚刚得到的报酬,还没有捂热。 除了这东西,他贴身藏着的还有一本小册子,书册已经发黄,打开一看,上面绘着一些人影,笔画十分抽象,应该是写意画法。 看得明白就看得明白,看不明白只能说领悟力不够。 这是一本刀谱。 张南只是稍一凝神,就能感觉到笔触线条之间有着轻风旋绕。 “竟然是触摸到一丝规则的入道刀谱,著谱的人肯定是武道大家。” 张南眼前一亮,也收入包裹,一把塞入莲花的手里,示意她收起来。 金银这东西,他一具狐身原本是用不上的,但想着莲花小姑娘的处境,也就留了下来。 下河村出事这后,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莲花其实已经回不去了。 村里死伤十余人,一切的根源暂且不说,明面上终归是莲花引来的。 也许,有些深明大义,不迁怒于人的村民,倒也不会责怪莲花,但总会有一些普通村民,尤其是那些死了亲人的村民,会怨怪,会痛恨。 她注定在下河村已经没有落脚之地。 那么,无论去到哪里,都需要金银。 人,总得生存下去。 是的,张南准备带莲花离开。 “小白。” 莲花紧紧抱住张南的狐身,呜呜的痛哭起来。 先前的委屈、自责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眼中全是茫然。 显然是想到了自己如今无家可归的现实。 她虽然出身山野,却是一个聪慧的性子,先前还想着屈身事敌,想办法报仇,有些关节现在也想明白了。 “不怕,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安身,你不回去下河村,对他们反而是好事。” 张南安慰道。 他其实也不太懂得安慰人。 尤其是现在只是一只小狐狸,说起话来,难免少了许多信服力。 “嗯,听小白的。” 出乎意料的是,莲花倒是听进去了,点点头慎重说道。 “咱们躲到山里去,我要报仇。” 这话说起来有些软弱,却透着一股子斩钉截铁般的意志,莲花的眉间眼中全是痛苦,转眼就消失不见。 这是想起了下河村的往事了吧,别人的死伤估计她不是太伤心的,但根叔根婶与她而言就是亲人一般,死得那么惨,她甚至不敢回去收尸,想想也能知道她心里的绞痛。 至于那徐姓书生,莲花根本就不敢再去多想,白日里刚刚跟她说了王元化想要娶妾的事情,拒绝之后到了天色刚刚漆黑就有人杀上门来掳人。 即算是莲花并不知道一些所谓的手段和套路,但是,敏锐的内心,也直觉的发现一些不妥之处。 “等一下。” 一人一狐正要出得庙门,张南耳朵动了动,沉声说道。 他拖着莲花裤腿,一溜烟就躲到神庙侧后方杂物间中,眉间一缕玄光出现,莫名氤氲气息腾起,两人的身形,在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收敛气息,隐藏身形。 这是精神力的基本运用法门。 张南自从吸收了山神符召中的信力之后,也明悟了一些不怎么大用的小窍门。 只是躲避普通人的目光和感应,还是可以办得到的。 这时候带着莲花,实在不适合与人打生打死。 因为,他能感应到庙外扑来的一股淡淡威胁。 能在自己心灵中投下阴影,肯定就不是先前山匪那般弱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找个地方把莲花安顿下来,再想做什么就会放心一些。 刚刚隐藏好,就听得门外有人沉声下令,“检查痕迹,看看有没有埋伏,封锁四周。” 声音有着钢铁般铿锵,带着杀伐血腥之气。 倒是耳熟得很。 莲花转头望来,两人对视一眼,都听出来了,这发号施令的人,就是那日在山中遇到过的县兵首领,王元化。 山匪首领钱独臂说的其实没错。 闯村掳人事件的幕后指使人,应该是这家伙无疑了。 如果没有张南闯进来节外生枝的话,接下搂的剧本,想必就是县兵巢匪,从山匪手中救出莲花,从而顺理成章的纳入府中。 不说英雄救美,明面上也算是光明正大了。 只能说,这些人个个心里都有着算计,却都全然没有把莲花本人的意志算在其中。 “大人,来袭的是一只妖兽,死的两界岭的山匪,伤口之中都有着妖力残留。从场中留下的痕迹看来,妖兽体型不大,速度很快,攻击力也很强,钱独臂等人根本没有太多还手之力。” 几人进了庙内,有人四处搜索了一下,山羊胡须中年人眼中精光闪闪,上前汇报道:“血还温热,这事发生在不久之前。” “小型妖兽?” 王元化捏着下巴沉思一会,眼眉一轩,“我明白了。” 他游目四顾,眼中闪出了然之色。 “听正阳道长说过,接连两次,都追丢了那只白狐,偏偏两次都在小姑娘不远处。第二次见到之时,白狐甚至可以在白山君手下逃得一命,实力提升很快……” 他拍了拍手掌,目光又变得犀利,“我竟然忽略了小姑娘那特殊体质,青木之体天赋不凡,能融入天地……闪开。” 王元化声音越来越低,突然大吼一声,手中金枪如巨蟒般向前身周击出,划出一道长长半月形波光。 “破军。” 随着金枪横扫,半空中穿过破烂瓦片的就有一缕蒙蒙星光,疾扑在他的身上,结出隐隐银白甲胄来,半月形枪芒之中,也如影随形的出现星星点点的煞力,向着庙宇一侧狂涌而去。 …… 张南静静的呆在莲花的肩上,听着几人讨论自己,也不仅有些佩服对方这些人的精锐。 就凭借着一点点痕迹,就可把事实推算得八九不离十。 正想着是不是想个办法悄然离去,就见王元化发狂一般的突然攻击,一道半月形弧刃斩到身前,星光落下时,心灵深处就升起无穷寒意,滚动如珠的气血,也不由得僵滞凝固…… 那是力量属性在压制。 是星煞之力。 张南心里大奇。 没想到一个凡俗先天境武者,竟然能引动天星之力,手段还巧妙得很。 既然如此,他的精神掩盖之法就起不到太多作用了。 如果再呆着不动,被那破军星煞光刃及体,不用试都知道,自己和莲花两人,肯定会被一斩两段。 373 该死 “融……” 煞光眼见及体,张南低头看看莲花,见到小姑娘眉目详和,竟似没有半点慌乱,心里暗暗点头。 显然是先前莲花见着自己的手段,已经生出无穷信心来,现在,在她的内心之中,无比相信能够渡过这一劫,能够逃得生天,因此,把外部的威胁都视做等闲。 深信,不疑,笃爱,志诚。 可惜我不是真正的神灵,否则的话,莲花还真是最好的代言人,真是十分省心了。 精神力量沿着缕缕的白光信仰丝线探入小女孩的心灵之中,张南运转风遁术,心念一动,一人一狐就融入风中,不留一丝痕迹。 银白裹挟着血红的破军煞气枪刃,呈半月形斜斜斩过庙内一角,砖墙四裂,尘土飞溅,张南和莲花却早一刻离开了原地。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层面上,身形虚淡,左转右绕,到了庙门边,经过王元化的身侧,再经过山羊胡须管家,绕过几个精悍健壮的县兵,然后就见到一个缩头缩脑的书生。 “这,就是当日那位厚颜无耻的穷书生了,果然没有猜错,劫掠事件之中,他应该也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 张南正要牵引着莲花跨过门槛,就此扬长而去,见着书生,心里又升起担忧来。 因为,他感应到身旁同样隐在风中的小姑娘那怦怦乱响的心跳声。 “咦,竟然没有,感觉出错了?” 王元化收枪在手,眼神中全是疑惑,他急急跨前,伸手一捉,捉住风中的气息尾巴,闻了一下,狠狠说道:“迟了一步,刚刚还在这。” “抢了人就走,都不停一下,很是谨慎小心啊。” 他目光闪烁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突然问道:“徐子仲,你与那莲花惯熟,甚至无话不谈,应该知道她平日里最喜欢去哪个地方落脚吧?” 说到“惯熟”二字,王元化的话音里带着讥诮。 他早就打听清楚了,这书生就是一个眼瞎心也瞎的东西。 家里穷困揭不开锅的情况下,仍然整天里捧着一本书,明明学业没有什么长进,却一直考试,不谋生计,就这样,生生累死了爹娘,他仍然没有觉悟。 有莲花这种精灵秀美的女孩子喜欢着,却只想着利用对方,心安理得的吃着对方每天上山挖药得来的粮食……最后,为了前途,还转手就把对方卖了。 这种人真的无法形容。 只能说,为了读书,为了上进,他一切都可以抛弃,包括,亲情爱情和良心。 徐书生一愣。 他本来跟在后面瑟瑟发抖,听到王元化问自己,心里就是一惊:“大人,小生平日里并不耐烦听她说起采药的事情,因此也不太清楚……” “这么说,你就没用喽。” 王元化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语气变冷。 既然没用,那也不必引荐给县尊大人,今年的秋闱和明年的春闱,自然也没有了希望。 徐书生显然听出了王元化的言外之意。 他抖得更厉害了。 强行压住慌乱的心神,脑子急转,忙道:“小生虽然并不知道莲花最喜欢躲去哪里,但是,却有办法找她出来。” “哦,怎么说?” 王元化收起长枪,脸色变得和煦了些,转过身来。 徐书生定了定神,镇定了下来,他拱了拱手笑道:“莲花自小在下河村长大,深得村人喜爱,与大部分人家关系都十分亲厚……自伍大爷去世之后,她失了依靠,只因一些村民帮衬着,支援一些食物,这才没有饿死。” 他智珠在握,侃侃而谈:“据小生平日里所观察,莲花本人就是重情重义的性子,人家对她好,她更会十倍的回报。谁家里有了病人伤者,她甚至会连夜上山采药,不惧艰险……” “说重点。”王元化冷斥一声。 “是。”徐书生连忙道:“只要把下河村村民全都擒拿起来,说这些人窝藏盗匪,勾结山妖,三日之后开刀问斩……莲花为了救人,肯定会自投罗网,试图解救。” 这话一出,连王元化也愣了一下,仔细的打量了徐书生两眼,心里升起一丝寒意。 这家伙就是一条毒蛇啊,那下河村可不单只是莲花关心的地方,也是他生养的地方,身旁所见都是熟人亲朋。 这家伙卖得十分顺手,完全看不出一点愧疚的。 “那如果莲花姑娘不来救人呢?” 王元化幽幽问道。 “不可能,以莲花的性格,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徐书生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又道:“即算不来,也没关系,如果她躲着不出现,那就是抱着侥幸心理…… 大人不妨真的砍了那些村民,到时候,莲花自然会来寻仇……也就会落入陷阱之中了,不正中了大人心思。” “好,很好。”王元化叹为观止,“你窝在下河村真的屈才了。” “大人谬赞。”徐书生恭敬行礼说道。 然后,他就见到王元化长枪斜举,身上星光又起,煞气腾腾,死死盯着山庙门口所在。 他转首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身着灰布衣裙的小姑娘,肩上站着一只白狐,此时,白狐眼中全是无奈,而小姑娘眼睛通红看着自己,眼神失望,痛痕,难过,伤心,不一而足。 他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眼睛里可以表达出这么多情绪。 “莲花。” 徐书生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愧悔,转眼就消失不见。 ‘我没有错,我只想出人头地,要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什么也顾不得了。’ “你该死。”莲花眼泪流了下来,手中寻回不久的劣质铁剑,刺出一溜暗光,嗖的一声,就刺入了徐书生的心脏。 张南这一次没有拦她。 有些事情必须自己解决,才能通达心意。 莲花走到庙门的时候,听到后面的对话,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杀意。 心灵也不再保持住微妙的共鸣,所以,风遁之术彻底失效,露出了形迹,从而被王元化看破了身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过,能让她心头舒服一些,也算是有些收获。 蹬蹬蹬…… 四周脚步急促,数十人围了上来,刀枪高举,弩箭瞄准。 王元化哈哈大笑起来,看着软倒在地叫着救命的徐书生,眼中却没有一丝波动。 书生死不死真的无关紧要,这只是一条好用的狗而已,最重要的是,莲花真的没有逃远。 自己的‘吞元大法’有希望练成,功力再次取得突破。 374 死斗 “白狐,你护不住她,老老实实把山神符召交出来,束手就擒,我还可以留你一条全尸,不做折辱。” 他嘴里说着攻心之言,眼睛却贪婪的望着莲花,仿佛眼前这一人一狐已是囊中之物。 “你也未免太过自信了。” 张南呵呵轻笑,他只是不想多做杀伤而已。 这些人毕竟都代表官方,是县兵,自己想要在这方地面上混迹下去,不太适合树敌太多,所以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倒不是怕了对方。 “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元化冷笑一声,血色长枪吞吐光焰,呜呜厉啸着向前一突,就点到了张南的眉心。 四周荡起盈盈星光波纹,空气凝固成胶,封锁一切。 “破军星煞吗?早就想试试了。” 张南身躯一扭,如同游鱼跃波,穿过层层星芒波纹,闪了闪,就抢先一步,挥爪划过血色枪刃。 轰…… 劲风轰鸣着,一轮圆月隐隐出现在庙中,幽冷,静谧! 迷蒙冷光之中,爪芒如电,击散枪招,闪了闪就轰在王元化的胸腹所在,那精致华美的银白色光甲“蓬”的一声炸出无穷星点。 他痛吼一声,整个人向后倒飞,重重撞在破旧泥雕上面,泥雕四分五裂,轰然倒地。 王元化支着枪,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哇的一声就吐出鲜血,眼中全是骇然:“太阴炼形法,你竟然掌握了。” 这轮月光他自然是认识的,当时攻入亭山山神庙之中,那头老白猿也是用的这种法术,威力奇大,难以抵挡。 不过,那时有着正阳道人作为主攻,自己从旁牵制,倒也不是十分艰难就打灭了对手。 当时,他还不觉得如何,现在真正一个人面对,才知道其中沉重的压力。 按理来说,破军引煞术与太阴炼形法也是同等层次的力量,一者为妖术,一者为兵家要术,真正死拼起来,也谈不上哪一门更厉害。 但是,王元化练这破军引煞术,也只是堪堪入门而已,甚至还达不到小成境界,能够专心一致牵引到星煞护体和攻敌,就很不错了。 而对方的太阴月华已可凝成真形,力量圆转如意,运用存乎一心。 显然,已经达到了大成境界。 入门力量和大成力量的对比,自己的破军引煞术自然是不堪一击。 这倒还罢了。 还有更恐怖的,那只白狐在出手之时,身体琉璃透彻,明净无暇,应该是修练到了不化骨琉璃身的地步。 传闻到了这一境界的大妖,下一步就是凝丹炼形,结出妖丹元神来,对比人类修行者,就是先天巅峰,圆满武宗,比起自己初入先天不远的功候自然不是一个层次。 这还怎么打? 眼见那白狐腾的跳到身前,又要出手。 王元化心里一沉,又是一喜。 他感应到一股极其熟悉的力量在身旁浮现。 不由张嘴大呼:“道长救我。” 破庙顶端嘭的炸开一个水缸大小的破洞,一道水桶粗细雷光轰鸣下击,直击白狐头顶,中途探出无数细小雷电枝杈来,隐隐约约能看出其中隐藏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 五雷天罡剑。 “妖孽,受死。” 这时候,才有一声暴喝远远传来。 “又是你?” 张南心头暗恨。 这该死的中年道士如同附骨之蛆一般,一直跟在身后。 自己的气息只是脱离莲花一时半会,刚刚攻出一招狠的,他又出现了。 这是吃定了自己? 还有,这道雷光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心里升起一丝不妙来。 如果看得没错,主世界的五雷天罡法术,应该也是同样类型,甚至,气息也相差不离。 这道士与青城道士又是什么关系? 联想到自己来到此方世界,就是夺了百灵道长的精元印记石头穿过虚空的,他心里暗暗升起一丝危机感。 可能,也许,自己的身份问题瞒不了太久。 如果这里真的是青城派高人穿梭虚空得到机缘的大本营,自己很可能真的一步踏入到对方的老巢之中了。 这时不管出手不出手,都已露了痕迹。 不是认识不认识的问题,道门中人只要一出手,双方照面,心灵就有感应。 追根溯源,自己的来历,也根本逃不过有心之人的算计。 除非,在这之前强大到对手不敢招惹的地步。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行斩除一切痕迹,把自己的根脚暂且瞒了下来,也能拖延一下时间。 哧啦。 心中想得虽多,也只是刹那而已。 张南狐身前扑后跃,快得如同幻影,雷光延绵轰击而下,被锋锐如琉璃般的利爪连点七下,终于泛起丝丝青烟,露出其中光芒灼灼的长剑来。 闪了闪,张南落地退出七步,方才站稳,他抬起右爪看去,就见到白毛已经焦黑,肌肤裂开出道道血口,爪尖也被电芒长剑切出深深裂隙来。 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中年道士眼带诧异的穿空而落,的种握着宝剑,看向张南,象是看着一处宝藏。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总算是找到了。” 他落地第一件事,就是随手一挥,挥出一把灵符。 四周原本根本就插手不进战局的县兵,全都身形一震,身上闪起滟滟白光,气息突然高涨。 他们分成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围困,把张南和莲花紧紧围在中间。 先前被击倒吐血的王元化,也跟着精神一振,身上气息复又雄浑,刚刚受到的伤势,须臾之间就已经好转。 “我这招甘露咒法如何?”正阳道士欣然笑道。 “不怎么样?”张南狐眼之中闪着深沉杀机,轻笑一声,“单凭这些,可还留不住我。” “嗡……” 在漫空箭雨之中,张南疾扑而上,双爪如电,点抹挑撩,斩切劈刺,以爪为剑,为枪,为刀,连演精妙招数,与中年道士错身而过。 叮叮当当,火星四溅,一人一狐以快打快,宛如两道光影一般倏忽来去。 庙中众人再也分不清哪一个是正阳道士,哪一个是白狐狐身。 只见剑光和爪芒在庙中纵横来去,四周木石纷纷扬扬,碎屑飘飞。 七八个攻得太急的县兵,还没帮上忙,就被这两团光影撞中,喀啦啦一阵爆响,全都筋断骨折的跌倒在地,嘴里狂喷鲜血,显然已是不活了。 王元化眼神怔忡不定,死死的盯着两团光影,心头绞住般难受。 他发现自己又上当了。 原本以为正阳道士只比自己强上一点,再强也强不了多少,没想到对方拿出真本事来的时候,却让人触目心惊。 他发现,正在进行死拼的一人一狐,任凭哪一个,他都对付不了,真正的拼杀起来,自己可能挡不住三五招。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深重的打击。 ‘我要突破,早点突破到吞元大法三层,青木之体一定要得到手中。’ 王元化眼珠一转,就看向莲花小姑娘。 此时的莲花,已经回过神来,正满眼忐忑的看着白狐身影,还有空中飘飞的白毛和鲜血。 都不用猜,她就已经知道,此时的白狐已然落到了下风。 对方青衣中年道士那柄锋厉的宝剑,毕竟非是凡物,占了许多便宜。 375 我听不见 破庙之中,两团光影时高时低,轰鸣着碰撞着,剑光爪影闪动,气劲激射。 庙墙倒塌之处,县兵四散躲避。 这时候,那些不信邪的县兵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余下十余个没有攻击的精壮全都眼露骇然之色的盯着空地废墟,不敢再行靠近。 而莲花姑娘,揪着心看了半晌,终于还是远远瞧着,没敢上前。 她只有不停的祈祷,希望小白不要出事。 却没有发现,本来静静站在一旁替青衣道士掠阵的王元化王县尉,已然悄悄的移动身形,到了她的身边。 “妖狐,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如此精妙的武技和法术,贫道更加好奇你的根脚了。” 正阳道士陡然发现,自己似乎捡到了宝,不但山神符召能够得手,似乎还能完成师门赦令任务…… 他有资格得意。 在五雷天罡剑法连天雷光之中,对方伤势越来越重,两只利爪已经支零破碎,再打一会,都不用再使出其他绝招,就可彻底将妖狐拿下。 其中的原因很好理解。 一个是这柄青罡剑威力的确惊人,心血祭炼之下如臂使指,又无坚不摧,相比起对方那还未经过妖力百炼千磨的利爪的确是占了很大优势。 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雷法天生对妖力的克制了。 对拼双方境界其实相差不多,都是卡在先天境界巅峰,堪堪达到圆满的地步,并未曾踏足元神祭炼,但是,雷法的优势太大了,越是持久拼杀,越是能看出其中好处来。 白狐此时表面上看起来,仍然有着一战之力,但是内里却是千创百孔,破烂不堪…… 此时,只要防备着不让对方逃逸,就能达到目的。 幸好。 王元化并不是木瓜脑袋,反而聪明得很。 他能看出,那位山村小姑娘对白狐十分重要,只要把小姑娘拿在手中,也不怕白狐会单独逃走。 王元化身为先天武者,达到凡俗武者的顶峰,真正打定主意来偷袭一个炼体淬骨都没圆满的小姑娘,自然是手到擒来。 他身形一扑,就扑到莲花身前,伸手如电抓落。 抓住莲花的咽喉,一把提了起来,转首喝道:“白狐还不就擒?否则我一把捏死这小姑娘。” 这才是死局。 不论对方救是不救,都会掉入陷阱之中。 心一乱招式就乱,威力也会大减,面对正阳道士的五雷剑法,只要有了一丝破绽,那自然是自寻死路。 更何况,莲花如今被掐在自己手里,王元化怀疑,以白狐跟小姑娘表现出来的深厚感情,定然不顾生死来救,那就好看了。 “找死。” 不出意料的,张南转身就扑了过来,面对青衣道士的五雷天罡法剑,竟然不闪不避。 身形一闪就扑到王元化的跟前。 哼…… 王元化心头泛起一丝冷意,面带嘲讽,他只是轻描淡定的捏着莲花的脖子,把小女孩迎向白狐攻来的利爪方向,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正阳道士的五雷法剑狠狠劈落在白狐身体之上,几乎要把那具细小狐身劈成两半。 “搞定。” 王元化呵呵冷笑。 正阳道士也是轻笑一声。 本来就占据上风,再施用手段,轻而易举的就把白狐陷入死地,两人相视一笑,默契自生。 还没来得及开口庆贺,正阳道士心头就是一凛,感觉大大不妥,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他脱口叫道:“小心。” 可已经迟了。 眼前光影变幻,整个废墟所在,全都变成了淡淡的黑白色,远处熊熊燃烧的篝火,奔走躲避的县兵,以及挂满得意笑容的王元化脸目,也全都变得不那么清晰,就象陷入最深沉的梦境。 梦里没有色彩,只有黑白。 一个声音响自心底。 生死轮回…… 然后,他隐隐约约就见着,那个本来无比凄苦担忧的小姑娘,此时眼眸变得格外锋锐,嘴角抿出一抹森冷的残酷杀意来。 而女孩手中的铁色劣质短剑,划出一道黑白色的弧光。 光芒似黑似白,非生非死,天地之间仿佛有着无穷生机出现,又变幻为死气…… 正阳道士刚要退去,眼前寒光一闪,脖颈一凉,就感觉视线漂移,升腾向上,接着翻滚了起来。 “是那剑光,生死二气轮转,蒙蔽了我的感观,错判了剑光速度,好神妙的剑法。”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正阳道士又涌起明悟,“我已经被对方斩掉了头颅,逃,快逃,只要逃得内丹,还能保住道境,投胎夺舍,以后还有希望……” 鼓起余力,嘭的一声,他腹中丹田突然就炸开,一颗光洁圆润的丹丸跳了出来,腾的升起半空,就要穿空飞走。 最后的感应之中,就发现那抓住小女孩脖颈的王元化王县尉,早就被剑光斩落腰间,身上血光腾起,差点就被斩成两截。 王元化上半身变成彻底的银白,下半身变成漆黑一片,他的脖颈之间一个玉佩啪的碎成粉屑,身上出现一个七彩光罩,把他紧紧护在其中。 也正是因为玉佩,才没有被那黑白光轮彻底斩碎斩断。 暂时还保得一命。 饶是如此,王大人此时仍然痛得撕心裂肺,在地上打滚。 “还有护体光罩,万民心念?” 张南一剑出手,畅快淋漓之余,也是暗暗奇怪,不过只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或许在自己眼中,以及有识之士的心中,这王元化县尉做出的事情简直是猪狗不如,暗地里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双手绝对已是沾满了血腥。 但是,在不明真相的老百姓眼里,这家伙却是斩妖除魔,伐山破庙,更是清讨山贼水匪,保一境安宁。 这是大英雄大豪杰般的人物。 因此,能得到万民心念护佑,也不出奇。 更何况,还有着高人把这份心力练成玉佩,用来护体。 自己一剑斩不断,杀不死也就理所当然了。 而且,还有一个麻烦,如果自己还坚持要把这家伙杀了,就会有万民怨念缠到身体和灵魂之上,简直是得不偿失。 这保命之法,啧啧,真是阴险毒辣。 反正是划不来。 暂时不考虑这个,王元化死不死的不重要,那内丹不能跑。 张南轻笑一声,操纵着莲花小姑娘的身体彻底融入风中,闪了闪就扑到破空飞走的丹丸面前,探手如鹰啄,把丹丸拿在手中。 “这可是大补之物,道家一脉无比精纯的功力,足足有数十年修为,怎么可能放跑?” 手指刚刚触及丹丸,就听到一个细小尖叫从丹中传出,正是那正阳道士的声音:“你不能这样,我师门神通广大,一旦……” 啪叽! 张南伸出细嫩如葱般的纤纤五指,一把就捏碎丹丸上面腾起的丝丝雷光,碾碎了残余精神魂魄。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开玩笑了,双方已经打得狗血淋头了,连对方的脑袋都砍了下来,只留一个丸子,这时再放回去干啥,让他搬救兵吗? 更何况,这颗内丹对自己真的还是大有用处的。 376 一个悲哀的故事 先前危机时刻,张南借助于山神符召的信仰网线,把精神意识体全都渡入莲花小姑娘的体内……暂时性的附体,用出拿手底牌,生死轮回剑来。终于以有意对无备,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彻底翻盘。 这种做法,本来也只是一个设想,本身很难做到的。 能够完美用将出来,莲花的独特体质和心中的完全信任,有着莫大功劳。 独特的青木体质,能融入自然,欺骗天地…… 张南精神暂时性遁入莲花,在不伤害到对方的情况下,能运用全部力量,不受到世界排斥打击,这是他白狐躯体根本就做不到的。 再一个,莲花的信任,让她对张南类似于夺舍附体的行为,也没有半丝反抗,这才是关键时刻成功的原因。 本来,张南设想着,如果生死轮回功运转剑术,还不能一击摧毁王元化和正阳道士。那么,他还可以用出七星针法,来刺激小姑娘身体的潜力血气,把实力再拔高一层到数层,以摧枯拉朽之势把对方两人打垮。 事实上,这一步只是最后的不得已准备,真用出来,会伤害到莲花小姑娘的根基,让她七痨五伤。 幸好没有用到。 真正以人身携带武器,用出来的独门秘法,比起用狐身拿爪子跟正阳道士硬拼,自然是舒服一万倍。 想到先前被对方拿着宝剑狠狠压制,用雷电轰得自己不要不要的憋闷,张南长长吐了一口气,心头无比畅快。 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病猫啊。 他正想搜一搜正阳道士和王元化身上有什么宝物或钱财,砍怪不搜身,感觉象是少了什么一样,当然,王元化这家伙心太毒辣,还是斩了好,就算有着万民心念反噬,无非就是多花一点时间,拿信仰力量去消磨。 至于看到自己的这些县兵,先前也在围攻自己,也看到了自己和莲花两人的本相,不如全都斩杀。 斩草不除根的坏处,张南也是深深明白的。 刚刚准备下手,耳中就听到轰鸣声,一股沉甸甸的压力镇在心头。 他猛然抬头,就见到远空黑沉沉的,正急速漂移过来。 那团黑云高处,更有雷光漫天盖地,整片月色之下的夜空,都被彻底点亮。 “天象变化,五雷剑罡。” 这是来了个大家伙。 张南一眼望去,就明白了来的是何方高手。 很明显的,这片遮天盖地的黑云和雷光,与先前出手的正阳道士同出一脉,但是,却比正阳道士的实力更加强横许多。 即使如今附在莲花身上,张南也感觉到一阵阵的压抑,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元神? 不对,如果是元神,那是须臾百里,一个闪动,就到了我这地界,我根本就逃不过去。 但对方既然能飞,还能感应天地,引动天象,至少也有了元神的部分威能。 不知道是因为法宝的原因,还是因为实力已经达到最后一步,即将突破。 无论是哪个原因,都不好对付。 心中权衡一二,张南再也顾不得清扫痕迹,搜身得宝的事情。 他伸手一探就抓起自己白狐躯体,扛在肩头,两只长腿一跨,一步十丈,没入茫茫夜色之中。 见势不妙,远遁千里。 这是每一个修练人士都必须具备的技能,那些不信邪的,都已经死光了。 作为一个医生,张南更是懂得知难而退的道理,治不活病人就不要动手,否则,治死了病人,你是吃不着羊肉还要沾一身骚,进退都是两难。 因此,现在逃是最正确的做法了。 根本就不需要试探。 远远的,他回头看了下河村一眼,那里灯光寥落,没有人声。 心里隐隐发出一声叹息,那是莲花的意识躲在识海之中流泪。 她被山贼捉了,村里猎户竟然没有派出一人前来搜索救援,就当做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闭村自守…… 这真是一个悲哀的故事。 …… 绕着亭山,跑出一个大圈,足足跑了二三十里,直至再也感受不到那团黑云和雷电,眼前就见到一条大河。 张南知道这是到了小川河了。 一水绕三山,河似玉带,两岸烟火…… 即算是夜晚,也能看出这河边风光殊胜,山影秀丽。 从小狐狸的记忆中得知,这条河虽然有个小字,但水量却十分丰沛……不但是亭山县的生命之源,更是连接青云、紫霞两座大山的水路枢纽。 河道直往东南,汇入大海。 张南沿河疾奔,当然不是想要进入大海。 他就算想躲,也不至于躲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 何况,还有一件事情没做,他也舍不得离开亭山境内。 亭山之上妖怪那里应该还有半块符召,能对自己的修为进境,起到很大作用。 而且,从正阳道士以及他王元化的所作所为,张南也隐约察觉到其中应该有着了不得的机缘。 否则的话,那些道士吃饱了撑的,才会辅佐一座县城的县尊去伐山破庙,斩妖除魔…… 修练者的德性他是太清楚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着明确的目的,是无利不起早。 有鉴于此,张南当然不想远离。 他还想着在人迹繁华的地方,多弄一点信仰力量,来突破自己的修为,躲到深山里,能骗得几个愚夫愚妇? 月光如水,远远的就能看到亭山县那高达十米的城墙,萧南脚步逐渐放缓。 到了这里,就不忙进城。 望望四周,他眼神一动,东走十里,沿着一条碎石小道蜿蜒向上,到了一座山岭之上。 上面有着红墙绿瓦,却是一座庙宇。 小庙凄冷,落叶零乱,年久失修的庙门上面有着虫蛀的痕迹。 大堂供桌垮塌了一半,布满尘灰。 案桌后面,是一座木雕塑像……此时连头颅都跌在一旁,左臂被刀斧砍成数截,胸部还有利器割痕。 “这是一座废弃已久的神庙,很可能是朝廷人马出手捣毁,百姓也没这个胆子得罪神灵。” 到了这里,张南才回到自己的白狐躯体之中,把身体还给莲花。 一进入狐身,张南闷哼一声,就痛得瘫倒在地,差点没晕过去。 那正阳道士出手好狠,差点就一剑把白狐的琉璃身斩成两半……内脏也变成焦黑一片,被雷火一烤,整个躯体骨肉软化。 至少七分熟。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 377 有救了 “小白。” 莲花回过神来,就见到眼前青山废庙,阶前长草,一只浑身血淋淋的小白狐侧趴在草地之上,奄奄一息。 她怜悯之心大作,还没来得及确认自己身在何处,连忙伏下身体,抱起白狐,惊叫道:“小白,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是受伤了吗?我去找点草药来……” “痛,痛……” 被莲花小手一揽,许是触碰到了伤口,也许是先前挨得正阳道士那一剑,肌肉骨骼受损太过严重,张南全身痛得直打颤。 “啊,好深的伤口。” 把白狐翻过身来,映入莲花眼中的,就是一只快要分成两半的碎肉,如果排除掉狐身那晶莹如玉般的骨血,有着几分神异的话,莲花几乎可以断定,眼前就是一只死狐。 ‘血肉就跟琉璃一样的,通明透彻,差点能看到内脏和血流通道了……’一念及此,莲花突然顿住。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现在并不是一个人在亭山之上采药,而是在下河村被掳掠出来的……并且先前亭山破庙一事,也不是做梦,而是真实。 她依稀记得,当时自己已经全是绝望,只想着忍耐下去,最后能帮根叔根婶等人报仇,杀了山匪,并且除了那幕后黑手王元化。 这也只是最后一点执念作怪,她其实恨不得当场就死去。 因为自己的原因,惹来如此灾难,种种自责和痛苦,让莲花怎么也承受不住。 “根叔,根婶……” 莲花脸色一下就变得惨白。 眼中却是蒙上了一层血色。 惨然道:“小白,我刚刚报仇了,不但杀了王元化,还杀了道士,杀了徐……徐……” 一声‘徐大哥’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莲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最后危急时刻,张南以精神力引动神灵信仰通道,把精神全部寄托于莲花的身上,大发神威,用出生死轮回剑法来,一鼓作气斩断正阳道士的头颅和斩飞王元化的身体。 还有,当时气急,一剑刺死了徐姓书生的事情,都在她的脑海回荡。 事发仓促,她来不及多想,只觉云里雾里,一切都恍如梦中,畅快淋漓的同时,难免有那么几分不真实。 现在回过神来,却是历历在目,记忆刻骨,让人难以接受。 她喉咙中“咯咯”轻响两声,干呕一下,双眼翻白,当场就倒。 “那全是真的,是我亲手杀的,亲手杀的……” …… “唉!” 张南叹息一声。 也顾不得自己伤重难以动弹,伸爪轻轻一探,把莲花扶住放到草地之上。 稍稍感应了一下,就发现小姑娘全身火热,精神混乱,显然是受到刺激太重,已经五迷三道了。 做为一个普通人,一夜之间经历这般刺激的事情,保护性的昏迷过去,不敢接受现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过,莲花如今全身火热,脸颊晕红,精神微微有些错乱,这就有些不妙了。 想到先前莲花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察看自己狐身的伤势,张南心里微微温暖的同时,又有些无奈。 这又是身体发病,又是精神受到严重打击的,如果置之不理,让她自然醒来之后,很可能会被烧成一个白痴。 而自己现在的处境,想救也不太好救,身上的妖力怎么也提不起来,血气虚弱得跟一只普通的山狐也差不多,别说施针救人,想要走得稳当都有些艰难。 还有,先前一战,最后自己逃离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一道遮天盖地乌云雷电来袭,隐隐还能从中看到剑光,也不知对方来人是御剑飞行,还是隔空打击。 如果是隔空打击,倒还罢了,如果后来那人是御剑追击,那么,自己逃出的距离并不是十分遥远,莲花又不太会遮掩气息和行踪,很可能会被对方慢慢追过来。 这样就很危险了。 必须早点恢复身体,得到自保的能力,至少要让身体的伤势稍微好转,不至于影响行动。 他有些焦虑的看了看四周,眼前破庙荒芜,渺无人烟,神像半斜,断手断腿。 庭前草长没膝,门扉对联金漆剥落,只余点点字痕。 张南细细看去,还能辩认得出,那是:“仁心可感天地,妙手普渡众生。”十二个大字。 ‘这是个善神。’ 张南心里默默判断着,他心念微动,就放下莲花,支撑着重伤之躯往倾倒一侧的神像挪去。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 还有,先前控制莲花小姑娘的身体,一鼓作气的就跑到这里来,似乎是冥冥之中有着什么指引一般,他此时细细想过,那种感觉并不是出自自己的心念,而是受到莲花身体本能的指引。 这么说来。 此处神庙应该有些不凡之处。 或者说,与莲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神像虽然已经废弃,仍然能看出其身形的婀娜,是位女神。 张南遵循着一种莫名的感应,走到神像背后,探手在高台基座处摸了摸,突然全身一震,就摸出一颗鸡卵大小的圆球来。 这是一颗椭圆形石头,上面还闪着淡淡金光。 “是残余神力。” 张南心里大喜。 他此时最需要的其实并不是什么草药之类的东西,毕竟这具狐身已非凡身,受到的伤势也不是凡间兵器所伤,而是正阳道士的法兵加上雷法所造成的。 骨血之中,还有着一股子暗力缠绕难去,这伤势如果靠着自己慢慢消磨,很可能需要几个月到一年的疗养才能恢复。 最难熬的是,因为身体的伤势,他的精神灵魂力量也全然被牵制住了,并不能多做一些什么。 一旦散去精神力的维持,他怀疑自己的身体立刻就会四分五裂。 眼前这种局面,当然是来自神秘侧的力量,才能更好的补益自己的身体。 有着半块山神符召,就得到了炼化神力的资格。 此时既然有着无主神力存在,介于神力的万金油性质,身上的这些伤势,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莲花也有救了。” 张南捧着这颗泛着淡淡金辉的石头,只觉十分奇妙,这并不是巧合,绝处逢生,处处宛如上天安排一样的奇遇,绝对是莲花本身带来的。 自己身为异世来客,不被这个世界排斥就算好运了,哪里还能有太多奢求。 378 善心 “余七岁习医,十三出道,一生救治三千八百五十一人,功业感动天地,历三十八载,死后得以不朽,机缘巧合之下成为小川河神……” 神念探入圆石之中,张南眼前波光荡漾着,仿佛换了个地方。 这是一处晶莹明亮的水晶宫,看上去占地不算太过宽广,却是美仑美奂,精致得一塌糊涂,混不似人间造物。 在水晶宫之中,七彩珊瑚假山一旁,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人,女人脸目模糊看不清晰,嘴里喃喃叹息,似乎是在自叙生平。 从言语之中,可以得知,这女人就是小川河神了,还是一生救人,死后不朽,被功德封神的人物。 最巧的是,这一位还是自己的同行,也是位医家。 与主世界完全不同的是,这里灵气丰足,万物可以成妖,功德可以封神。 虽然这种神灵,似乎有着地盘划分,受到许多限制,本事并没有多么厉害,但也是一条登天之路。 只要想想,一生诚诚恳恳的做好事,死了都不怕,还能继续享受人生,在长久的岁月之中,完成自己未曾完成的愿望,这已经是一件极其美妙的事情了。 但看看眼前这位女神的遗留影象,其中还有内情。 她并不是那么开心。 心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 张南又继续听了下去。 女子自顾自的说着话,这影像显然没有灵性,只是事先设置好的,用来说给后来人听。 她眉头紧锁,叹息声中,又道:“然世情如霜,人性多忘,百年奔忙竟然大梦一场……倒不如学那上凌黑蛟,能得个长生久视……” 张南听着听着,心里也有些恻然,眼前这个女人,或者说女神,其实是在自述自己失败的一生。 失败的是人生,也许是神生。 做人的时候怎么说呢?她从小习医,四处奔波救人,耗损精力,本来修为算得上十分高深,称得上以医问道。 以这方世界的灵气来说,她活个几百年,甚至千年,都不算什么奇事,只要一直这么修练下去。 但是,在三十八岁那年,这位不知道名字的女神,因为耗损太重,终于油尽灯枯,被其父葬于小川河畔…… 想着老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幕,临死的那一刻,女神说不后悔心酸,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她这时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错。 救人病痛,度得世间苦厄,那种心灵的满足感,可以让心地善良的人舍生而忘死。 如果,这一生就这么完结的话,当是如此。 但是,她的确没想过,死后还能延续灵姓,得以不死,竟然在无知无觉之中成为小川河的河神。 这是天地的奖赏,对她治病救人功德的一种回报。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成为神灵之后,她更加奉行自己的道路,用尽心力和神力,来维护一方水土,护持一地百姓。 刚开始的时候,倒是还行,白娘娘之名响彻三山四水,东山龙神庙,也是名声大噪,香火鼎盛。 四周厉鬼恶妖,不敢犯境。 亭山县治下,更是风调雨顺,万民安乐。 要说是女神一手造成那种盛世景象,可能有些夸大,但是,她却在其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许多次灾难,都是她耗费本源神力,不计折损寿元力挽狂澜的。 但事情,坏就坏在万民安乐上面了。 试想,一个人真的顺风顺水,日子过得完满了,又怎么可能去拜神。 然后,眼看着东山龙神庙,渐渐的就香火少了,渐渐的被世人遗忘。 有事没事烧炷香,也只是因为习惯,并不是因为祈求保佑。 再加上,官府和大户,也有目标性的淡化龙神的影响,白娘娘之名竟然很快就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之中。 而她仍然初衷不改,不管有信仰没信仰,有香火没香火,心诚还是不诚,都一如既往的庇护四方,并分出化身来治病救人。 这本来就是她奉行的道啊。 神力有时而尽,终于,在一次劫难之中,她力不能及,就此身殒,危难当头,呼唤神力响应,信众心念,响应者却是廖廖无几。 然后,就挂了。 张南摇头失笑,请原谅他的不厚道。 这位生前没有名字,死后封神被尊称为白娘娘的河神,或者说龙神,本可尽享福报,长生久视。 可惜,却被自己玩死了。 也许是个人价值观不一样吧,在张南看来,这位可敬的女神把一生奉献给了他人,真真正正的做到了毫不利己专门利人。 她做人那一生身死的时候,本来是有些后悔的,封神之后,却仍然一心不改。 也许是想着不忘初心,一以贯之,以后定会有个好的结局吧。 如果她的心念一直这样,不计得失,倒还没有什么。最多是在天地之间留传一个美丽的传说,就如千千万万的神话故事一般,被后人当做讲给小孩子的故事。 但是,她毕竟不是太上忘情之辈。 在神生的最后时刻,终于还是彻底后悔了。 最后残存的心念,却是觉得自己的一生,还不如上凌河里的黑蛟。 上凌黑蛟又是什么人物呢,这一位却是蛟龙成精,时不时会在上凌河掀起大浪,并且还要胁沿岸生灵四时血祭,隔三差五的还会吞吃童男童女,其做法之邪恶,简直是罄竹难书。 但话又说回来了,它的信仰香火就是一直源源不断,数百年来,一直到如今都是鼎盛得很,连官府都奈何不得。 据张南估计,如果不出意外,这种情况,应该还会一直延续下去。 而上凌黑蛟,就是白娘娘神生之中的大敌之一,三次大战,她与黑蛟都拼得你死我活,在她为神的那些日子,上凌河两岸,基本上也保持了太平富足,黑蛟都不敢上岸勒索血食。 光影一转,就见到一个七岁女童出现在虚幻之中:“爹爹,这七针通神法,可以感天动地,以肉身封神吗?” “能,只要心存善念,以人心化天心,万事都有可能。” 一个清瘦中年,眼中全是慈祥,笑呵呵的说道。 光影散去,眼前再没有什么水晶宫,也没有人影神迹,只有空山破庙,蛛网残垣。 “神一般的开局,打出了惨不忍睹的结果。” 想着白娘娘一生事迹,再来看那无头断臂神像,张南心里全是唏嘘,只觉一口老糟不知从何吐起。 并不是不能做好事。 圣人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众生皆苦,有怜悯之心是好事,持善心,行善事也是好的。 关键是还得看情况。 当初上凌河金溪村一战,黑蛟威胁村民,要掀起大水淹没两岸,逼迫村民废弃龙神庙的信仰,用污秽泼洒神像,唾骂白娘娘,沿河两岸的村民照做了。 等到白娘娘从闭关中醒来,就发现大势不妙,自己的神力大大折损,甚至伤害到了本源,她没有考虑太多,一边强忍着香火反噬,孽力缠身的苦楚,一面在金溪与黑蛟大战。 终于,护住了沿河两岸百姓,自己却因为伤重,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仍然一如既往的东奔西跑的护持境内百姓,没有降下一丝责罚。 真是仁慈的女神。 379 通神 白娘娘的生平,张南无权评价什么,他只是有些感叹。 当即取了石珠中的神力疗伤恢复。 如果一个人全心全意祭拜一次,就有着一个单元的香火神力的话,这颗石珠上面的神力其实并不算多,约莫有着一百神力。 东山龙神已经逝去,香火神力自然也成了无主之物,张南有着半块山神符召在,当然也可以转换运用。 狐身之上的雷电异力,被信仰神力一扫而空,张南先前大战一场所造成的精神疲惫,也开始消失不见。 身体内外流转精纯的力量,很快,伤口合拢,毛发重生生长,泛着银白光芒。 这时,才有力量来治疗莲花的心伤之疾。 他心里隐隐有着一丝猜测。 猜测着莲花可能并不是那么简单,也许与这东山龙神白娘娘有着莫名其妙的联系。 因为,在他精神力展开的灵眼视觉上面,能看得出来,莲花小姑娘的模样,其实与白娘娘长得有五六分相似。 这绝非巧合。 只能说,她独特的体质,以及她肉身的本能,自动寻到这处废弃庙宇来,定然冥冥之中有着天意。 除了一百单元的神力存留在石珠之中,张南还发现了一处针法传承。 只是精神感应,石珠之中就生成一套功法来。 是‘七针通神法’。 “七针通神法,一针补元,二针强身,三针养魂,四针蜕凡,五针斩邪。六针驭鬼,七针通神。” 这竟然是一套医家神通。 前五针五行,后两针阴阳。 张南默默存思解析,对创出此套针法的高人,大感佩服。其立意之高明,比起自己所掌握的生死轮回经,也只是差上少许而已。 只不过,这套功法的根本,并不是修练自身,而是汲取众生功德,化为无边伟力,来救难救苦。 也就是说,七针通神法,主攻救人,而生死轮回法,却是主攻修身。 一者修神,一者修仙。 当然,无论是哪一种法门,都是高深的医修法门,练到极高处,可以超脱凡俗,只要不是自己作死,就很难死。 此时的莲花身心俱伤,思维错乱,张南正愁着怎么治疗,这时有了本世界的针法,他就再没了疑虑。 毕竟,生死轮回功本质上并非这个世界的功法,用十分力量,不一定能起到五分的作用。 张南用生死二气操探剑法,只是借莲花小姑娘的身体用了一下,就立刻对她的精神和肉身造成极大损害,本来,想着事后慢慢弥补修养,内外双管齐下,还是能把她救回来的。 但现在有了这套七针通神法之后,本来获得此方世界承认的医修法门,在此世用起来,自然比生死轮回法要适用得多。 他预先估计,只需要自己用出前三针就可以治好。 也就是一针补元,二针强身,三针养魂。 就能从根基上治好莲花小姑娘的伤势。 当然,还有一个隐患。 那就是心病。 自古心病还需心药医。 莲花小姑娘除了身体和心灵的伤势之外,还有一个无法解开的心结。 并不是根叔根婶等村民的死。 在莲花的心灵之中,虽然伤痛,但是仇已经报了,就没了执念。 唯一剩下的就是那徐姓书生。 那家伙说起来真的不是东西。 但在莲花的生命之中,却有着不可磨灭的痕迹存在。 少女情怀总是诗。 尤其是这种无法言说的情感,终于化为背叛,那种双重伤痛,能让人铭心刻骨,并不是说说就能放下的。 果然,等到张南以飞快的速度学会七针封神法,以气运针治好莲花身上的病痛之后,他就发现,小姑娘仍然双目呆滞,陷入自己的世界之中,始终走不出来。 “莲花,你没有错,那人该死,活在世上只是浪费粮食,以后也不会是一个好官,心地坏了,就救不回来。” 张南细声安慰。 “我杀了他……” 莲花木然答道。 “那家伙长得也不帅,才学也一般,总是想着寻一些歪门邪道的门路去走捷径,完全没有底线……他还想着害死你全村人去搏一个功名利禄,你完全不必再去记挂的。” 张南又是叹气。 “我杀了他……”小姑娘依旧呆滞。 “这就没办法了。”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对与错,杀对与杀错的问题了。 而是走到了死胡同里,再也走不出来。 即算是明知道,那徐书生不是良人,从小一起长大,崇拜羡慕的那份感觉,已经不只是感情,而是生命中的一段时光。 哪里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只能出绝招了!” 张南犹豫了好一会,才终于决定用出那种不入流的迷神法。 虽然有些不地道,但若是能让莲花恢复正常,有些小节却也顾不得。 张南经过主世界无数信息洗礼,没有那么多执念和坚持。 只要有用的法子,无论正道和偏门,他都可以试试。 具体方法,就是用自己庞大的精神力,配合这具狐身天赋法门,迷神术。 既然莲花受到的是情伤,走不出来,那也不是没有办法。 世人不都在说,能忘记一份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另外再来一份吗。 张南觉得很有道理。 他抿嘴轻笑,身后两条尾巴轻轻舒展,眼中发出绿幽幽的光芒,定定的看着莲花双眼。 “走你!” 庞大的精神力,结成幻像,裹胁着莲花那清纯透澈沾染一丝黑灰气息的灵魂,旋转起来,眼前光影变化,织成美梦绮罗。 面对张南全力运转的迷神术,莲花毕竟只是简简单单的修过一些剑术和练体之术,对精神法术毫无抵御之力,一下子就沉醉于迷梦之中去了。 …… 张南在东山龙神庙里又是得到机缘学到功法,又是救人治病的忙得不可开交,旆阳道士却是心中怒火万丈,动弹不得。 他脚下草地不远处,静静躺着师弟正阳道士的无头躯体,还有昏迷不醒腰间被斩断大半的县尉王元化身体。 至于那十余个侥幸生存下来的县兵精壮,他根本就懒得理会,只是看着对方逃得满山坡都是。 师弟不但脑袋掉了,腹部之上还出现一个碗口大的大洞,里面修来的一颗半实虚丹也消失不见。 在他的感应之中,那颗虚丹,也已经被敌人以特殊手法封镇了起来,带走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那敌人斩于剑下。 从气息感应之中,他发现,对方并不算太过强大,至少,还在自己应付范围之内。 但是,眼前的问题并不是能不能追到敌人,而是自己都有危险了。 剑光闪烁着,刚刚扑下半山腰,耳中就听到一声咆哮,一团白光旋转轰鸣着轰到身前。 他落地剑势圆转,还没来得及开声说话,地面的草枝藤蔓就全都活了过来,如灵蛇一般的缠绕急窜…… 更有一股锋锐刺骨的气机,紧紧锁定自己的背心要害之处,让他不敢腾空施法。 三个方位,呈品字形的杀机,紧紧围绕着自己,让他不能分心,只能专意应付眼前围攻。 “白山君、银处士,青姑娘,你们真的要与我青云为敌?” 旆阳道士眼中闪着寒光,一手横伸在侧,剑光赫赫,雷芒暴闪,厉声喝问道。 380 埋伏 “与你们青云为敌又如何?不为敌又如何?” 一声虎啸响起,白山君从月光之下显出身形来,却是一头体长两丈有余,一人多高的吊青白额大老虎。 此时,这虎掀起嘴唇,露出獠牙,森白牙刃在闪着寒光。 明明是很狰狞的神态,但却偏偏给人一种那虎在嘲笑的感觉。 不等青云宗旆阳道士再说,白虎嘿嘿轻笑一声,幽幽道:“老白猿可有与你青云为敌?如今还不是落得个身死道消,连山神之位都失去了,一缕残魂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哭呢?” “这。” 旆阳道士一时语塞。 这时,旁边一头硕大白狼也从枯木藤蔓之中露出身形来,踱着方步,向前说道:“白虎兄说得对极,老白猿实力是很高的,我们兄妹几人也算是佩服,他做山神有上天护佑,自然没谁敢起什么坏心思。 但他偏偏迷了心思,与你青云道士结交,如此引狼入室,呸呸,是引贼入室……然后,落到现在这般处境,也算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银处士这头银狼明明是兽身,走起路来就象是博学老儒,说起话来也是有理有据,显然也是个狡猾的角色,绝不是随便几句话就可以糊弄得了的。 再感觉一下,身周那腾起的腥风黑气,还有若有若无的威胁感,旆阳道士心中一冷,语气软了下来:“那只是意外,我与师弟两人恰逢其会,并未多做针对白猿山神,一切都是亭山县令的人手在主事。” 他话锋一转,不再纠结于白猿山神的问题,好奇问道:“你们不去想着夺取另外半块山神符召,成就山神化形凝神,怎么想着来围攻贫道?” 这话不问明白,他心里总是不安心。 旆阳道士与他师弟正阳道士不同,性格偏向于沉稳多疑,凡事能躲在身后的,决不冲锋在前。 这时看到自家师弟如此惨况,心里愤怒的同时,也是警惧不已。 难道有什么厉害人物在旁算计? 今天的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陷阱? 还没等他想个明白,白山君又说话了。 “那狐狸修为提升虽然很快,但毕竟修练日短,想要彻底炼化山神符召不太可能,再说,把符召留在他那里,就能随时感应到形踪,逃得再远,也逃不出感应,我们又何必着急。” “倒是你青云道士,时常窥视一侧,不得不防。” 这话是正解。 两份半块符召之间,本自同源,是山神白猿机缘巧合之下凝聚出来,得到一半,另外一半,自然也感应得到,暂时放下也没什么。 白狐势单力孤,处处皆敌,根本就不是自己亭山三妖的对手。 最怕的还是半块符召落入到青云道士的手中,人家有背景,有实力,虽然这一次的行动只是旆阳正阳个人行动,也是为了个人道境前来夺取宝物,但终归不比寻常散修,要难对付得多。 一旦让半块符召落入到他们的手里,不但再也没希望拿回来,自己身上这半块符召都会有着天大危险。 所以,综合判断。 先对付青云道士自然是最关键的。 尤其是现在两个道士死了一个的情况之下,旆阳道士孤掌难鸣,白虎妖怎么想也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旆阳道士有着什么底牌,自己几妖留不住他,也不妨拖延一下时间,让那狐狸逃得远一些,再远一些。 有那狐狸顶在前面,因为杀了青云正阳道士的原因,其他道士自然而然的会把全部火力首先放到狐狸身上,他们亭山三妖也就安全得多。 如今,他最需要的,还是时间。 白虎看起来粗豪,其实一点也不笨,心里的一些打算,也没准备说出来。 只是对着身旁银狼和青蛇两妖打了个眼色,当下不再多言,巨大身形一扑一掀,利爪撕风的同时,一条钢尾打爆空气,反绞向前,几乎看不到丝毫影子。 一动风云起。 白虎的主意很正,妖类与人类修士相比,最大的优势并不是什么妖术和妖力,而是强健体魄。 这时三妖布成阵法,封锁八方,白虎最好的攻击办法,当然是凭借肉身扑击。 一扑一闪之间腥风大作,眼前星月无光,旆阳道士手中长剑一挥,雷光大作,呈半圆形挡在前面。 咣…… 一声金铁巨响,火星四溅。 旆阳道士身形暴退,被震得手臂发麻,一口气还没回转过来,脚下一紧,却被千百条藤蔓锁住。 这些藤蔓看起来不太显眼,真的动起来,旆阳道士才发现,这并不是死物,而是一条条粗鳞大蟒,蛇信鲜红,獠牙外露,就要咬破他的脚下绑腿,注入毒液。 他正想腾身跃起,半空就有丝丝风声掠过,一道如同水缸般大小的半月形风刃,已经贴着道髻掠过。 狼处士算在最前,在白虎和青蛇攻击的同时,早就封锁了旆阳道士的逃逸之路。 三妖联手,即算是旆阳道士满身法术,突发攻击之下,也根本用不出来。 更别提御剑斩杀,纵横绝迹了。 他眼底升起一丝狠色,咬了咬舌尖,一口心头热血喷出,呜呜风啸之中,剑光腾身急转,在蒙蒙血雾之中就化为一条血龙。 龙游苍冥,吟啸四方。 血色苍龙探爪摇头,龙身蜿蜒,腾身而起,旆阳道士身周虎扑蛇吻以及狼刃,全都被绞散,他脸色苍白,以身化龙,剑光为鳞,就要一飞冲天。 吐出心头一口热血,功力折损七八年,旆阳道士心疼得想要大哭,手下却没有一点迟疑,厉喝一声:“九天云龙!” 这是他压箱底的本事。 血龙升天,剑鳞锋锐切割,四周更生出云气来,内里五色雷光闪闪,一绞一缠,三妖全都惨叫一声,齐齐喷血倒飞。 白虎临危不乱,却是长啸一声,狂风四起,黑色的龙卷把银狼和青蛇护住,半块符召出现空中,金色光芒突然大盛,出现一幕画卷来,有百兽人烟,有崇山峻岭…… 大河绕山,浊浪滔天! 一股极沉重极威严气息出现当场。 符召只是当头一压,那血龙雷光当场就下沉三分,身上鳞片崩裂,出现点点血痕。 龙吟狂乱,身上鳞片四下乱飞,化为一抹血光,冲天而起,被血光裹挟其中的旆阳道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再也不敢多留,闪了闪就去得远了,落地停也不停,急速往亭山县城方向而去。 381 真假 “逃了,追。” 银狼落地一个踉跄,闷哼一声,身上全是斑斑血迹,他怒声向前疾奔,就要追击。 白虎额头中了一剑,已然可见森森白骨,鲜血如瀑一般落下,却是沉声喝道:“别追了,那道士接连两口心血,折损十多年修为,更是伤到根基,这段时间不足为患,大事要紧,不要节外生枝。” 银狼愣了愣,停下身法,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突然问道:“青妹,你没事吧?” 他眼里闪着寒光,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小妹怎会有事,还要多谢大哥二哥挡在前面,否则,今天一不小心就会被那云龙术镇压到死。倒是白虎大哥,额头被砍了一剑,也不知能不能撑得住?” 一声娇笑响起,草丛里游出一条水桶般粗细的青色大蟒来,看她虽然皮开肉绽,气息却是流畅,没有受到太大伤害。 “都没有事情,那就是好事,一点小伤岂能奈何得我?” 白虎哈哈大笑,笑声之中,额头金光闪动着,那可见白骨的深深创痕,却是肉眼可见的愈合,竟然不太能看出受伤的痕迹,身上气息仍然十分强大。 就象是先前被九天云龙剑光斩中乃是错觉。 完全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似的。 表面上浑不在意,白虎内心却是暗自痛骂,喊了一声mmp,心想决不能在这两个家伙面前示弱,否则,他们就要打自己山神符召的主意了。 若非自己强上一筹,更有着符召在手,能镇压得住这一狼一蛇,恐怕,山神之位还有得争呢。 “大哥神威。”银狼也跟着大笑,“只待大哥彻底炼化符召,化形成功,就能坐镇亭山,再不惧四方侵扰……” “就是,以后小妹就唯大哥虎首是瞻,定然协助大哥把亭山打造成铁桶江山。” 青蛇也是谄谀着说道。 两妖变脸好快。 面对青云宗和朝廷的压力,他们决定暂时联手,不起二心。 “回山,暂时由白狐顶在最前,只等彻底炼化这半块符召,就去寻找白狐,把那家伙吞了,从而化形历劫,大功告成。” 白虎也是呵呵笑道,状甚满意,没谁把那一只小小狐狸放在眼里。 …… 莲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就像过了一生。 最后,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亭山脚下的猎户女儿,还是一个繁华都市的时代女性。 她梦见自己同样出生在一个小山村。 与下河村完全不一样的是,这里没有妖怪,没有武艺,这里十分详和,生活安乐富足,从小根本就不需要饿肚子,只需要放肆的玩耍就是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烦心事。 因为,她从小就要进书院。 不对,这里叫学校。 分成幼儿园小班大班,小学中学高中还有大学。 反正感觉学不完的知识一样。 她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小孩子有辣么多的作业要做,不做作业难道会死? 总的来说,莲花小姑娘每天都过得很快乐…… 她有一个十分疼爱她的爸爸妈妈,同时,隔壁院子还有一个对自己很好的小哥哥,每天会陪着自己玩,会帮自己写作业,在别人欺负自己的时候,还会帮自己打架。 最重要的是,这位小哥哥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分给自己吃。 小哥哥名叫张南,是一个笑起来很温和,长相十分清秀帅气的小男孩。 跟记忆中的那个徐大哥比起来,不知要强上几百倍。 不对,那什么徐大哥到底是谁,感觉是个坏鬼书生,自己为什么要一直记得他。 时光如水。 莲花与小哥哥的故事一直在继续,从幼儿园,小学、初中、大学,从小山村一直到大城市,两人感情一直很好。 从儿时的玩伴,渐渐的就有了不一样的情绪出现,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眷恋。 毕业后,两人结了婚,回到家乡所在的小县城开了一家诊所,生活算是平安幸福。 虽然,莲花一直感觉这种生活太美好,有些假,但她总是不愿意清醒过来,即算是有些事情模糊不清,她也只当做自己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孩。 当然,无忧无虑,有人宠着的日子,哪里需要什么脑子,笨一点,迷糊一点,也算是正常情况。 就这么,她快快乐乐的过了好些年。 人生也没有什么波折。 她一直以为就这么会过到人生终结,也不枉来这人世一遭。 这时候,亭山之下,猎户之女的记忆,就像多年做过的一个恶梦,也不太清晰了。 至于,梦中的那个“徐大哥”,想起来,也只是自失一笑…… 她觉得梦里的那个小女孩真的好傻,那是没有见过世面,一时鬼迷了心窍了吧。 故事里的事情,总是不那么靠谱。 那一年,莲花生下个大胖小子。 她躺在床上,额上头发被汗水打湿,神情十分虚弱,望着旁边抱着婴儿欣喜若狂的小哥哥,突然有一种心满意足。 或许,人生至此也就无憾了吧。”莲花这样想着,眼前光影变换。 …… 破庙,凉风,冷月无声。 一只白狐尾巴轻轻挥舞,双眼碧绿紧紧盯着自己。 “宝宝,我的宝宝。” 莲花突然惊醒,记忆杂乱而有序,分不清孰真孰假,甜蜜和痛苦在心头一一掠过,最后转为淡然。 她怔怔的看着白色小狐狸,突然叹道:“原来是你。” 她的眼睛再次恢复了灵动,似乎那些心伤和难过,只是上辈子的事情。 “张南,我知道你的来历了,你是不是穿越了?难怪当初在亭山之上,我就觉得一只小狐狸有些不正常,还会知道躲着不出声,晚上也寻上门来。” “你也真是太惨了吧,别人不说穿越成富贵王侯之家的公子,也得穿越个人身吧,至少有个金手指……你看看你,变狐狸了,一来还被人追杀,真是命苦不能怨政府。” 莲花一串话说出来,连自己也愣了愣,跟着就笑。 眼中全是柔和。 什么宝宝,什么读大学开诊所,自然是假的,她现在已经醒悟过来。 但是,眼前的人应该是真的,小狐狸眼神中的温暖,是那么熟悉和真切。 “啧啧。” 张南暗暗称奇,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白狐身的天赋法术了。 这哪是什么幻境,简直可以称得上再来一世。 不但里面的情感如同真实,经历象真的一样,所学知识,所经阅历都恍如亲身经历,这就有些碉堡了。 张南亲身投入,当然知道自己在这次迷神术之中加入了哪些知识点,那些社会背景,所学知识,完全是他自己所经所学所识所思,能够完全无误的表达出来。 因此,所造成的效果就是,让莲花尤如跟自己一样成长起来一般,一起读幼儿园直到大学毕业,包括开诊所的经历,也是详尽推演,完全没有一丝突兀之处。 这不, 就连一些网络小说,莲花也等于看过了,穿越都知道,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妹子? “还记得微积分吗?” “呃,不记得了。”莲花先是信心满满,刚想说记得,再细细一想,却很模糊。 只记得个名字。 张南心里暗笑,当然不记得了,因为自己当初在大学就没有仔细认真去学,心里没有印象,就算是结成幻境,也不能清晰的表述出来。 “太极剑、太极拳之类的就不要当真,那只是公园老太太老大爷锻炼身体的体操,并不是真传,还不如你自身传承的剑法。” “医术倒是真的,你可以记得再牢一点,等会,我还会传你七针通神法的修练法门,治病救人和修练护身,两不耽误。” 张南絮絮叨叨,操碎了心简直。 他突然想到一事,“对了,莲花你那剑法是哪里学的,步法和剑法似乎都有不凡之处,按理来说,你应该没有机会学到的。” 382 手段 张南还记得,先前他从小川河畔赶回下河村之后看到的情景。 说起来,那伙山匪进村抢掠掳人,真的没有什么伤亡,伤了三个,死了两个,再加上钱独臂肩膊处被划了一剑,是皮肉伤。 而村落里其他村民,却是死了七八个,伤了十几个,几乎人人胆寒,个个心惊,不敢动手。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被逼到一定程度,没有被屠村的危险,村民和猎户,还真的不会跟山匪拼死搏杀。 谁没有老婆孩子,谁没有父母亲人? 一旦拼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也是山匪可以大摇大摆进村出村的缘故。 但是,唯一奇怪的是,山匪的伤亡,基本上没有那些村民猎户什么事情,全都是莲花小姑娘一个人造成的。 她就是拿着那把已经生锈的短剑,拼命反抗,伤杀了几个山匪,还在匪首钱独臂那里走了三招,并伤到对方的肩膀,方才被打倒擒拿,这就有些蹊跷了。 山匪本来是一些颇有勇力的凶徒,精擅搏杀…… 尤其是这次出任务,钱独臂带出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山上的精锐,是可以跟官府放对的亡命。 这种人自然不会很弱,会被一个小姑娘轻松杀死? 还有,钱独臂的实力,张南是极为清楚的,至少有着后天顶峰的实力,转眼就可以达到先天,以武问道。 这种人物,已经把武艺练到了骨子里,一招一式,都是妙不可言。 换而言之,那家伙基本上不存在大意不大意的情况,也不存在被人偷袭。 放在军中,被数十数百精卒围攻,都可以杀个几进几出的角色,竟然会被一个山野小姑娘伤到,有再多的原因,也不足以解释其中的蹊跷之处。 “是白胡子老公公。” 说起这事,莲花一脸懵懂,“我也没想到那剑法竟然还挺厉害的,只以为是锻练身体,能让体魄强上一些,走山路也会轻松一点。 只可惜平日里练得少了,早知道,早知道山匪进村,我就日日苦练,也能更强一些,根叔,根婶他们就不会死了……”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流泪。 迷梦之中的经历,虽然还历历在目,此时已经慢慢的淡去,只留下一些情绪和阅历,沉淀在心灵深处。 但是,下河村的所有一切,都是刻骨铭心,怎么也不可能淡忘,一说起来,她就咬牙切齿的,对钱独臂和王元化等人痛恨不已。 虽然那些人已经伤的伤死的死,有一种痛苦却是挥之不去。 莲花流了一会眼泪,就收住情绪,看得出来,比起先前,她已经坚强了许多,接着又道:“那是去年三月有一次上山采药,被一只野狼追赶,我慌忙之下使劲奔跑,跌了一跤,掉到了山沟里,好久都没爬起来……迷迷糊糊之中,就见到了白胡子老公公…… 老公公很亲切的,说是要教我一套剑术,把身体练得强一些,以后就不怕摔跤了,真的没有办法了,还能跟野野狼搏斗。” “我当时就觉得这种剑术象村里林大姐平日里跳的舞蹈一样,应该是没有什么用的。 但是说来也怪,白胡子老公公那么一说,我迷迷糊糊的也就信了,也不知为何,被摔伤的手脚那时候似乎也不再疼痛,就跟着学……舞了一回剑,其实我也没当回事,就回了家中。” 说着说着,莲花就有些迟疑。 这时候,她显然也明白了,那白胡子老头,应该不是简单人物。 随手教自己的一套剑法,就能厉害到这样地步,而且,还是自己没有经常练习的情况下。 “你是说,后面一直没有练习?” 张南也有些诧异。 他能感觉得到,莲花别看身体瘦小,发育也有些不良,只是一个青葱小姑娘,但她的体魄比起普通成年壮汉来,还要强大不小。 双膀一动,也有百十斤力气的。 联想到她家里的生活条件,这又是一桩奇事。 力气哪里来? “有没有失去意识,自动练剑的情况,或者是睡着了不知道,甚至有人偷偷的给你传功?” 张南排除了莲花吃过什么天材地宝的情况,若是真吃了,她也不会这么瘦小,血气会更健旺,身体气血也会残留着药物的痕迹。 “做梦算不算?” 莲花突然想起一事。 “有一段时间,我做梦的时候会特别累,第二天清早起来,都不太想上山采药,只想赖在床上睡个昏天黑地的。” “说一说,那梦是怎么样的?” 就是梦到摔在山谷里,那白胡子老爷爷传授剑术,有时练得不好,他还会拿小树枝来抽我,有时会很严厉,有时会很高兴。 梦到最后,总是我一个人在那里练剑,白胡子老爷爷到底长什么样子,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的头发胡子都是白的,个子不高。” “梦中传法。” 张南神情更严肃了一些,他心中一动,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问题就出在这? 他甚至怀疑,莲花小姑娘那一日根本就没有遇狼,也没有摔倒在山谷里,更没有什么白胡子老爷爷传剑教导,而是躺在了山坡之上做了一个半惊半喜的迷梦。 这种手段,与自己先前的迷神法其实异曲而同工,差不多是同一类的法门。 一个是梦中传法,一个是梦中历情。 假做真时真亦假,弄假成真,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 自己能够做到,一方面是因为狐狸两条尾巴的天赋法术;第二个原因,其实是因为自己达到出窍神游级别的强悍精神力,可以说得上强大。 他的灵魂虽然还不能出游太远,但这种阶段在道家术语中有个说法,就是阴神。 能够称得上一声神,总有着极其奇妙的伟力。 那“白胡子老公公”别的事情不清楚,有一点却可以确定,对方的精神力量,比起自己来,绝对不会差,甚至还要更强一些。 不是谁都会机缘巧合的觉醒天赋迷神的法术的。 单单凭借着精神力牵引,就能让人入梦传法,这种手段不简单。 383 风险 “莲花你练上一段剑法,我看看。” 张南笑着道。 猜来猜去的总是猜不明白,还不如亲眼见上一面。 但凡技艺,都有自己的精髓和偏向,能看出骨子里到底源流何处。 张南经历几世,阅历过人,对自己的眼光,他很自信的。 “好。” 当下,莲花也不多说,找到旁边的一柄百炼青锋剑,在一旁舞动起来。 破庙一战,别的东西,张南也没有来得及多做搜索,只有一些金银玉器随身,这是为了保证莲花以后的生活用的。 下河村很显然的她已经回不去了,张南不得不考虑小姑娘往后生涯。 而长剑,就是最后反击之时,为了用出生死轮回剑法,他随手从地上捡的,应该是精锐山贼随身携带的爱物。 当时有厉害高手再度来袭,张南虽然慌忙逃走,看看这剑用得顺手,也没有扔掉。 许是想着,就算是被追上了,自己也能依靠着附体莲花身体拼死一战。 想到追击的事情,张南又有些奇怪。 他抬头望向来时方向,那里风平浪静,一片沉寂,没有什么追兵,也没有什么杀机。 仿佛先前的暗夜搏杀,只是一场幻梦而已。 这不科学。 想到那道剑光,那团乌云的来势汹汹,张南心里纳闷。 仔细回想了一下,他才注意到一些没发现的事情。 似乎在自己刚刚跑到这处山庙的时候,远处有着强大气劲波动,几股力量互撞互灭…… 那肯定是有人在拼死战斗了。 结合此时的平静,不难猜想得出来,那追来的厉害青云道士,应该是被什么不知名的势力拦截了,最大的可能,就是亭山之上的几个大妖怪…… 张南自问与亭山上的几个大妖怪没有什么交情,但话要怎么说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即算不是朋友,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之下,其实还是能够互相联手一把的。 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刚刚伐山破庙,清除妖怪凶兽的县兵一行,也看到了青云道士随行坐镇,不用问了,这些人与亭山上的大妖怪决对是死敌。 那么,自己与县兵和道士拼杀,妖怪看到机会,会不会从中插上一手,这简直是必然的。 幸好。 张南感受到内心的详和,默默的考量了一会,就判断出来,眼前的这种情况很明显,应该是双方都没占到什么便宜,甚至两败俱伤。 这样,才没有任何一人一妖来找自己报仇,或者说前来夺取半块山神符召。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好办许多。 当然,眼前的重要事情是莲花所练的剑法。 心里想着有的没的,张南的神情却愈发沉重了。 “可以了,不用练了,我想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开声说道。 庙前草坪之上的莲花腾挪来去,灵动缥缈,剑光看着不快,往往会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奇异的一剑来。 张南就这么虚虚望去,似乎看到的不是一个小姑娘唯美的剑人舞,而是看到一头山间苍猿,在那里纵横啸跳,左扑右跌,前探后翻,剑光如霜,若隐若现。 耳中似乎听到了群猴欢叫,嬉戏跳跃。 剑式若莫总共只有九式,却能封八面,随意出手都是妙到毫巅,有着奇异的韵味。 然后,他就见到这片破庙前的野草,开始疯长,有着莫名气机,从四面八方涌现。 “是猿公九剑。” 张南嘿然笑道。 明白了。 当初在大宋世界之中,他也算是结交了好大一部分的江湖豪杰,虽然有许多武功招术都没有练过,却都是看过的。 其中有一位叫“八臂苍猿”的中年清瘦汉子,听说出身于华山脚下,他练的就是这套猿公剑…… 虽然其实力只是二流,在三千豪杰之中算不得出类拔萃,但是,这套剑法其中的独到灵动气质,却也被张南看在眼中,颇为赞叹,从而记在心里。 这时,看着莲花舞剑,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虽然,那位“八臂苍猿”的剑法,比起莲花此时所练的剑法,招数很不相类,但骨子里的精神却是出自同一脉,同一支。 都是仿照猿猴姿态,追求灵动快捷的一套剑法。 如果是在其他情况下,张南完全不会多想。 会觉得这只是一套剑法而已。 指不定有路过高人见到莲花资质出众,从而动了传法的心思。 但是,联想此自己所处地界,以及来到这世界得到的第一手消息。 就由不得他不多想一些了。 猿猴剑法,猿公九剑,亭山之上的山神老白猿。 剑法和山神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种能引动天地元气祭练己身,技近乎道的剑法,就这么无端端的传给一个山野小姑娘,那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张南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的心意,何况对方是大妖,更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他基本上可以断定了,对方传剑一定有所图。 在化形历劫的关键时刻,还能分出心思来教导别人习剑练剑,想想也是很古怪的一件事情了。 再想到莲花小姑娘,只练剑练体不练心,精神灵魂力量弱得可怜的情况,然后,张南就推断出了一个可怕的可能出来。 或许。 可能。 那老白猿自知化形劫时凶险无比,在亭山之下寻找一个后手。 毕竟是历年大妖,就算是再怎么自信,可以度过化形劫,对天雷这东西,总是有着几分担忧的。 他难道就不担心神魂俱灭,从死不得超生。 又甘心自己数百年修为就此付诸流水。 不。 他不甘心。 无论如何,老白猿肯定会准备几套手段,就算是天雷难过,就算是人劫难逃。 他也会给自己留下几套后手,一旦碰到最麻烦最艰难的情况,也能保得一线生机,从头再来。 然后再恢复修为,从此翻盘。 灵魂精神力强大就是有这一点好处。 只要见着一点蛛丝蚂迹,张南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推算出隐藏在暗中的种种计划和谋算。 即使不中,也不远矣。 其实在张南看来,不管老白猿是不是把莲花小姑娘当做“备胎”,用来在彻底失败之后进行夺舍重修的退路。 这种风险,张南都是冒不起的。 384 命运的琴弦 危机这东西,其实就是危险与机遇的统称。 莲花得到好处,也遇到危险。 本来就是题中应有之意。 唯一要做的,她其实就是如何吞下机遇,解决危险。 办法还是有的。 面对敌人的糖衣炮弹要怎么办,老祖宗早就教导过了,吃掉糖衣,炮弹给我打回去。 这需要智慧,需要手段。 莲花没有,张南有。 面对莲花如今的情况,要解决危机其实很简单,那就是重新修练一套凌驾于“猿公九剑”之上的功法,姑且算是功法吧。 凡是能够影响体魄,影响元气运行的功法,一般来说,都不是凡俗技能,总是有着各种附加的用处。 无论老白猿到底是什么谋算,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教导剑术,这么一来,剑术之中肯定就有着什么独特的个人印记,或者说是夺舍的引子。 想要消灭这种引子,如果换做以前,张南还要使劲挠头,想不出太好的办法来应对,但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运气,还是莲花本人的气运,眼前这座庙,这尊神,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后续的一切。 那就是“七针通神法。” 化剑为针,神体双修。 猿公九剑主要练剑练体,七针通神法,主要其实练的是针是神。 神就是精神,也就是灵魂。 结合莲花莫名其妙的青木自然体质,再来练习这种医家神针之术,简直是相得益彰,如同量身定做一样。 想到这里,张南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一双大手,在拔动着命运的琴弦。 看了看残破的女神雕像,再看看青葱懵懂的莲花小姑娘,张南眼神闪灼了一下,笑道:“刚刚在白娘娘这里得了一套仙家医修针术,能救苦救难,斩妖伏魔,更能强健体魄,壮益精神,莲花你可愿学?” “愿意,愿意,学了能不能打败那一只手?” “一只手?” 张南哑然一笑。 没想到,莲花竟然还是一个很好胜的性子。 这样很好。 练武习武,若是没有几分争胜之心,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她说的一只手自然就是匪首领钱独臂,当日在下河村之中,独臂左手刀给了她极大的震撼,自己无论怎么挣扎拼死,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根叔根婶身死当场,也只能看着村民被杀猪杀狗一样的随手砍死。 这种无力感,即算是莲花小姑娘神经粗大,报仇之后就立刻释怀,她也不可能记忆当时的那种绝望情绪。 “钱独臂其实未到先天境界,看起来凶悍,也只在江湖中称雄,遇到真正的高手,他不堪一击,事实上,他连那个县尉王元化都打不过。” 张南有些心疼的跳到莲花的肩膀之上,伸出狐爪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他知道,下河村的一幕,其实已经成为莲花心底的严重阴影,一时半会的还真走不出来。 这个,要靠她自己。 “这么说,我能练得比王元化还厉害?” 莲花一听,眼里突然爆出神光。 对了,还有王元化,若非他的一己私欲,很多事情也不会发生。 至少不会引诱得徐书生翻脸不认人,也不会引来山匪,一切一切的根源,其实就是那个县尉做妖。 可惜的是,当时虽然斩杀了正阳道士,也打败了王元化,因为又有厉害高手到场,张南没有机会再补上一刀。 在那个时候,莲花虽然被操控了身体,神志却是清醒的,她认真的看清了场中的情景,那王元化是被斩了一剑,差点斩成两截。但不知好家伙身上到底携带的是什么玉佩,竟然有万民心念护体,剑气入体,受了重创,却没有当场身死。 不能看到那家伙死去,真的是很遗憾的一件事情。 这世界有神有妖,有道士有法器,自然也就有着什么救命的丹药。 莲花就算是没有什么见识,也能猜得到,那家伙还真的可能不会死,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养好伤势? “等着我来亲手报仇吧……” 她暗暗的捏紧小拳头,侧头望向张南,眼中全是期盼。 “那针法真有那么好?练成了能够,能够打赢王恶贼?” “能。” 张南点头。 “那我要学,小白……不,张南,请教导我针术吧。” 莲花小脸蛋胀得通红,慎重其事的行礼道。 眸子中全是坚定和渴望。 莲花话音一落,张南似乎感觉到那残破神像之上有着淡淡辉光闪动着。 仔细望去,又恍惚错觉。 “好,我相信,这套七针通神法,更加适合你,练会之后,莲花你帮我做几件事情。报仇的事情暂时不急,如果不出所料,这几件事情做好之后,什么事情都不必惧怕了,王元化也是必死无疑。” 张南不清楚那最后追来的青云道士到底如何了,亭山县又会不会有其他的手段,来报复自己,他只是想着努力提升自己,抢时间,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就突破现有阶段。 此世为狐身,只要凝丹化形,结成元神,什么样的风风雨雨其实都是等闲。 所有的无能为力,一切的悲剧,其实只是因为力量不足。 那么,想要早点突破,归根到底,还是要落在神力信仰这一方面了。 有着半块符召在身,张南发现,自己掌握了某种权柄,也就是能够吸收吞纳信仰香火来壮大自身。 这条路很简单,与主世界的道路迥然有异,也是这个世界的特色所在。 张南还发现,这种信仰伤火力量,比起上个世界的那种改变历史一统天下所获得本源力量,在品质上,也丝毫没差。 这么说来,万民心念,信仰香火,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的本源力量。 就是这里的特色产品。 也是自己确定能够收获的东西。 当然,获得香火信仰力量,其实也不全都是好处没有坏处。 众生但凡有求于神,自然就会有怨。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人生处处皆苦。 神灵毕竟不是万能的。 尤其是这种只执掌某一方面的小神更是如此。 那么,一旦没有满足信徒的诉求,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东山龙神庙的白娘娘会告诉你,后果是一个神绝对不想承受的。 因为,人的欲望越来越大,无论你怎么兢兢业业,一辈子护佑,都会心存不满。 你为何不让我发财升官,你为何不让我长生不老? 诉求一日不满足,所有贡献出来的信仰和香火,终有一日会变成怨念和反噬,然后,神灵殒落。 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告诉张南,其实这条路,想要走得长远,并不能只是单纯的做一个好神,好神不长命啊。 385 庙祝 有一件事,张南其实没有说出来,不管莲花懂不懂,他都不准备说。 也许,这个世界的道士和妖怪,以及官府,也都绝不会明白。 他想得到神力,并不是想要做为自己的根本力量。 而是想要做为薪材,壮大自己的灵魂。 甚至这具狐身是不是化形成人,是不是战力强大都不重要。 经过几个世界,让他彻底明白,在另一个世界所得,最好还是要壮大补益灵魂,唯有灵魂的本质,却到哪里都是永恒不变的,肉身可以常换,灵魂却是唯一。 因此,他想要的,其实是利用神力,而不被神力香火所束缚。 这方面,张南一直很清醒。 当然,种种设想,都是以后的事情。 当前的任务,就是借壳上市,借着东山龙神庙,把龙神的名声打出去,吸引四方香火万民信仰,借助这股力量,燃起滔天大火,把自己这具狐身,本质灵魂,锻造得更强大,直至破局。 他可没忘记,在主世界,还有一些对头在守着自己的躯体,自己一旦回归,如果没有自保的力量,分分钟就会被人拿下,那时才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世界很大又很小,他可不会大意的认为,自己能够悄无声息的逃出江南,逃到国外,那些世家和门派的力量,真的全部运作起来,地球也许可以称得上一个村子。 唯有力量,唯有力量,才是真实不虚。 强者存,弱者亡,千古以来,无论哪个年代哪个世界,都无不如此。 他只有把敌人全都碾死,打得别人不敢招惹,只能敬着捧着畏着,才能称得上绝对安全。 从东山龙神破弃庙之中得来的珠子,不但有着一些信仰神力,而且,还有着一些记忆。 里面有一条消息很有趣。 这座庙,在十多年前本来是有着庙祝的,庙祝的来历也很简单,就是白娘娘行走四方,救苦救难之时收养的一个快要饿死的小童。 小童一天天长大,因其信仰虔诚,办事得力,深受白娘娘信重。 神灵将殒之时,也曾布置了一番。 这样,此庙虽然香火不存,但是,只要好生经营,凭借着白娘娘往昔的威望,只要不倒行逆施,应该还是能维持下去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显灵的神灵还有许多,只要庙祝守着,专心传扬名声,多多少少还是能够改善一下神灵的处境,也就能让神庙不被彻底废弃,让所供奉的神灵保住一分生机,有着重生复活的机会。 有鉴于此,东山龙神庙的白娘娘其实也不是没有留下后手。 神像基座底下空间的一粒神力珠子是一个后手,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后手,其实还是庙祝供奉的那柄玉如意。 玉如意里面蕴含着八百神力,结成五千图谱,只要诚心向其许愿,也能驱邪避鬼,能心想事成。 当然,鉴于神灵不存,只是残余神力的缘故,就算是有着玉如意存在,也只能满足一些小小心愿,基本上可以当做一件奇特的法器来运用。 如此而已。 如果事情没有变化,凭着玉如意,再凭着龙神庙中的神力珠子,只要庙祝一心经营,专意传扬神灵名声,治病救人,也许还真的有一天,会迎来希望的曙光。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世事往往并不如人所料。 白娘娘或许有着后手,但她还是不太了解人心易变。 有一天,那庙祝跑了。 跑了。 他只是跑下山去,追求自己的人生和幸福,也没谁能说出什么不对来。 但是,他却把那供奉在庙里的玉如意也带着离开了。 用这玉如意去巴结别人,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一些。 如此行为,可不可以称得上一声背叛。 庙祝的名字叫李三元,如今正是亭山县城的副捕头,他做为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多少实力的穷汉,偏偏迎娶了城中首富张员外家的千金,又端起了县衙的铁饭碗,手中有着不大不小的权力。 其原因更是简单,因为,他把那玉如意送给了张员外。 十年时光,本来身为城中一个普通富户的张员外,凭着玉如意带来的好运,心愿得逞,终于成为亭山首富,即算是县尊也得重视三分。 事情如果没有变化,一直这么发展下去,可以预料得到,张员外最后不但会成为县内首富,很可能会进军三山府,成为府内首富。 而李三元,现在身为副捕头,后面很可能成为捕头,再到县尉,得到品级,最后从吏到官,改命换运,人生也再不相同。 可惜的是,张南来了。 据他估计,那玉如意之中残存的八百神力,足以让自己突破一个层次,凝得妖丹虚丹,也为自己凝虚化实,化形渡劫,打下坚实的基础。 这是一笔极其丰厚的收获。 他怎么可能放过。 如今,他已经准备坐镇东山龙神庙,借着此方道场行事,对于那叛变下山的庙祝,根本就是零容忍。 都是我的,我的。 吃了我的要吐出来,背叛神灵,自然是要受报应的。 首先,就从收回神力做起。 …… 一个心宽体胖的中年人,吐气如雷,挥汗如雨。 他的对手是一个足以当他孙女的少女。 过了好久,尖叫声奄奄一息,细不可闻。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中年满意的摸出一根玉如意来,满意的笑道:“果然是神灵奇物,有着莫测的威能,自从得到此物,我张家生意兴隆,顺风顺水,魑魅魍魉都莫敢靠近,更是美名广传,谁不知道我张大善人……” 新娶的十七房小妾,虽然体柔音娇,也就那么回事。 事情过了,就有些索然无味。 张员外也不去理会身旁的女人慢慢恢复元气,他只是摩挲着手里的玉如意,爱不释手。 这宝贝才是自己发家致富的根源。 区区一个庶出的不受重视的女儿嫁出去,更是舍了一点银钱,为那小子谋了一个县衙吏职,就得到了如此宝物……他觉得,一生之中,所做的生意,最大收获的莫过于这一桩。 386 反噬 “只要玉如意在手,亭山城已经不在话下,接下来就要进军三山府……布匹、染织方面没有什么悬念,只要有着县尊扶持,独占生意都不是难事…… 听说北戎寇边,妖魔四起,朝廷旨意不出京城,更有各州各府招募兵马,欲图自立,接下来的粮食生意恐怕大有可为,不妨试一试水……” 玉如意闪着辉光,张员外长满横肉的肥胖脸颊在光芒的映照之下,不知为何,显得格外睿智,只觉脑中灵感如潮,天下虽大,如掌观纹。 他似乎见到了,不久的将来,张家不但能富甲三山,更是名满江南,直至全国。 甚至搏得一个从龙之功,为官作宰也不是奢望。 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正当张员外心满意足,畅想将来的时候。手中突然一轻,一道七彩光华亮起,玉如意就如同面粉铸就,稀稀簌簌的掉落下去。 “怎么会,宝贝,我的宝贝!” 张员外身体晃了晃,感觉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般。 从未有过的虚弱无力涌上心头,他瘫倒在地,静静感受到手里的细砂粉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玉如意, 碎了。 过了好一会,张员外强忍着头疼,挣扎着爬起身来,顾不得还是夜晚,举着油灯,脸色铁青着,趴在地上检查那堆粉末。 他根本不想接受这个现实。 床上女人也跟着瑟瑟发抖,吓得脸都惨白起来。 她第一次见着自家老爷神情如此可怕。 仿佛要择人而噬。 还没检查出个究竟来,外面就蹬蹬蹬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有着数人赶来。 “老爷,老爷,二少爷不好了。”这是管家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张员外连忙穿好衣衫,强抑心悸,开门问道。 “小少爷睡着之时从床上跌落,摔到头,流血了,还人事不省……”管家满头大汗。 “什么?” 张员外头脑一晕,晃了晃差点跌倒,眼中射出寒光来。 “谁,是谁在床前服侍的,难道全都睡着了,打死,全都要打死……” “是青梅和小兰,青梅守在床……前,小兰服侍在外。” 管家哆哆嗦嗦的回道。 所谓守在床前,当然不是在床边,而是睡在床上,用来暖被窝的。 大富人家的少爷,只有想不到的乐趣,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张员外对儿子那是相当宠溺的,儿子房里的丫环,基本上是随意更换,看中了谁家的女儿,谁家的媳妇,想办法买过来抢过来就是了。 高兴就好。 当然,如果这些女人做得不太好,那就随意打死,这个年代,穷人的日子就是如此,没有什么人权。 “还不去请大夫?”张员外醒过神来,咆哮道。 他女儿生得多,儿子只有两个,可是视若珍宝。 一夜无眠。 张员外家中乱成一团,请了几个大夫,也没查出十四岁的小儿子究竟伤到了哪,为什么就清醒不过来。 “难道是中了邪?” 大夫面色苍白的又是开药,又是问诊的,就是给不出什么有效的建议来。 最后,还是一个留着长须的老大夫期期艾艾的说了句话。 “要不,张老爷去请高人来看看,这不是单纯的病,二少爷的脸色太难看了。” 也难怪他会这般想。 张二少爷别的体症倒也还好,只不过,眉心黑得像是锅底,这哪里是什么跌一跤的人脸色,反而象是传说中的厉鬼附体,或者说霉运当头。 已经不是单纯的医术所能解决的问题了。 看看天色近午,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心思吃饭,这时管家又跑了进来,脸色象是死了爹娘一般,只是嗫嚅着,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说吧,又有什么坏消息?” “是大少爷……大少爷练箭之时,伤到了腰骨,下半身动弹不得了。” “什……什么?” 瘫痪了? 张员外眼神木然,还没反应过来,外面又是蹬蹬蹬一人跑了进来。 这人身着短打,体魄健壮,是府里的两个护卫队长之一,名叫张柄,平日里颇为沉稳,能独当一面。 张员外记得自己已经将他派到城东仓库驻守,今年五成的货物都在那里,准备发往江南,张柄这时应该是抽不开身才对。 “老爷,仓库走水,货物救不回了。” 众人霍然转头,就见到城东方向隐隐有着红光耀目,天空比起其他方向,更显得亮堂一些,刚刚还不觉得,此时一经提醒,就有一股热浪随风扑进府来。 “唔唔……” 张员外仰天就倒,这一次是真的晕过去了。 等到醒了过来,他就看到自家女婿衙门副捕头李三元在旁边跪着,神情灰暗,满眼仓惶。 “岳丈大人,快快,快请出玉如意,小鸳不知为何,今晨突然犯病,胡言乱语撒泼打滚滚,看着像个疯子,可能是中邪了。” 李三元虽然下了山,家里也渐渐的开始富贵了起来,倒是还记得自己的地位和财富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因为早年见过白娘娘神乎其神的本事,对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也就格外相信一些。 自从白娘娘身殒之后,庙中物什再也没有什么神妙所在,他也不再相信什么东西,但真的事到临头,还是想到玉如意。 ‘那是庙里旧物,虽然看不出什么神异来,好像只是一件精良玉石器物。但既然张员外这般珍惜,可能有着自己没发现的用处,试试看也好。’ 因此就求上门来了。 “噗……” 张员外定定的看着李三元,仰头就吐出一口鲜血。 眼见就不行了。 …… “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张员外家里的事情,忽如一夜春风来,传得满城都知道了。 亭山首富之家,名满江南的张大善人,很好的就诠释了家破人亡到底是什么样的场面。 高人来了又走了。 没用。 大夫基本上都不上门。 张员外吐血倒地,病发当场,躺在床上等死,李三元惊惧出门,摔了一跤,人就变得疯疯癫癫…… 回家的路上,一脚踏空掉进池塘,淹死了。 被人捞上来时,尸体腹大如鼓,面目狰狞痛苦,看他死后神情,似乎是在后悔…… 紧接着,张府烟消云散,家仆护卫逃逸,产业被城内各家争抢一空。 听说县衙也插了一手,还得了大头好处。 张家大儿子下半身动弹不得,过不几天,就饿死在街角,没人管他。 小儿子不知去向,本来就是晕迷不醒,据可靠人士分析,很可能被人当做死尸埋掉了。 那一天,张家护卫反乱,挥刀乱杀人,张家的女眷仆人很是死了不少。 自此,这亭山县再没有首富张家。 387 野语 亭山县首富张家的事情,在当事人来看,自然是凄惨万分,在普通百姓眼里,就不太一样,而是茶余饭后可以调剂心情的一些奇闻趣事。 世人往往就是这样,没有太多感同身受,更不会去多加怜悯张家的结局。 无论那张老爷是不是有着善人之名,他毕竟是富人,天生与普通百姓处于对立状态,隐藏在暗中的,谁都知道张家不知道做了多少欺压良善的事情。 所以,张家出事了,大多数人感觉跟过节一样的。 喜闻乐见。 更何况,这次的张家事件,充满诡奇神秘的气息,更是激起了所有人的八卦心思。 清晨,天亮还不久,茶馆开门,卖着早点。 里里外外的就堆满了歇息交谈的闲人。 三五成堆的,就有人悄悄议论:“这事老夫是知道一点因由的,听说是因为那张家大夫人张陈氏,因为死得太过凄惊,不满张老爷的所作所为,怨气爆发之下,张家就完了。” “嘘,是真是假,那宠妾灭妻,难道是真的?” 旁边几人听到这话,心里大奇。 张老爷平生其他的爱好不少,但是,最广为人知的是他最喜美色,酷爱娶妾,这十年来,加上死去的没死的,他总共娶了三十八房娇美妾室。 以这个时代的风气来说,这种行为不但不是什么恶事,反而会是一桩桩美事。 最多有些人就会议论张家老爷年过半百,仍然是龙精虎猛,精力过人而已。 当然,这是官商阶层的看法,并不代表平民百姓这么看。 于是,总有一些人看不惯啊,虽然他们一般情况下并不敢讲出来。 尤其是那些没钱娶妻的平头百姓,听到这种事情,简直是羡慕嫉妒恨得眼珠子发红。 这人有钱有势倒也罢了,还偏偏般好色,把天底下的资源全都侵占了,你叫那些终日辛劳苦苦度日的百姓会怎么想? 有许多穷汉直到老死病死那一天,也没闻到女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于是,就格外乐意编排一些大户人家的风流事件,其中的酸苦难言,不足为外人道。 “不会啊,张陈氏就算化为厉鬼,再怎么怨憎张老爷,也不至于把自家儿子女儿也一起害了吧,不是说冤有头债有主吗?” 有人不解的问道。 一个书生饮了杯茶,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冤鬼这东西,一腔怨气无从发作,又憋了许多年,一旦有了报复的机会,那自然是不分黑白,乱打一气的。 还有,你们难道没听说过吗?但凡鬼物,要寻人替死,消解怨气,一般是从亲近的人身上作法开局的。” “咻……” 众人听得凉嗖嗖的,回想起自己听过的故事,往往有这么一些传闻,那就是一般情况下的鬼物的确是没有灵智的,攻击起来,也不分青红,所以,就有了一些驱邪灭鬼的生意市场。 “想来,张陈氏一个鬼孤零清冷,最是看不得张家的亲人儿女过得快活无边,尤其是见不得张老爷不但没有得到报应,反而享尽荣华的。”书生总结道,说得四周众人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他很满意的享受着这种感受,突然见到身旁闪过一个人影,就笑道:“咦,那不是钱道长吗?平日里老是叫嚷着钱可通神,法力无边,张家的驱邪作法,我记得你也去了,现在怎生如此落魄,莫非是没有真本事,只是在招摇撞骗。” 书生指着门口一个低头耸肩的老道士笑了起来。 老道士看上衣着虽然褴褛,毕竟是专业人士,整日里也在市井混迹,讲几句神秘兮兮的咒语,嘴皮子利索得很。 如此一来,钱道士在底层百姓那里倒是有着几分名气,谁家若是遇到怪事难事,一般会施舍几个银钱,请他上门,能不能真的起到作用不管,但求个心安而已。 这次张家法事,他自然也是去了的。 钱道士被人点名,脸上闪过一丝羞恼,转眼就挺了腰背,捋着胡须笑道:“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张家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只问一句,如果真是宠妾灭妻的事情惹来阴魂报复,为何这么些年来张家一直顺风顺水的,直至今天才开始发作呢?” “为什么?” 这倒是个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谁能说出究竟来,那个书生也是一时语塞,其实他也不理解。 老道士大咧咧的坐了下来,敲了敲茶桌,当场就有晓事的闲人买了茶点放到他的面前,笑着道:“别卖关子了,钱道长,你倒是说说看,这张家灾祸的源头到底是在哪里?” 这人倒是个明白人。 钱老道叹息一声道:“敬神如神在,可惜了张家啊,不但是你们忘了张家是怎么发家的,连张老爷自己也忘了吧,人可欺,鬼可欺,神不可欺,天不可欺。这不,报应来了。” “你是说,那五色如意,白娘娘?”一个老人突然醒起什么事情,惊声叫道。 “就是,这才过了十余年,你们早就把东山白娘娘忘在了脑后,也不想那李三元凭什么得了张员外的重视,还把自家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嫁了给他……不是因为他曾经做过白娘娘庙里的庙祝,而是他贡献了一件宝物。如今宝物被收回,自然引来反噬,别说是我们这些普通道士和尚,就算是再大法力的高人上门,也不敢与神灵对上啊。” 老道士说得遮遮掩掩,云山雾罩的,并没有说得通透,多数时间还是只顾着吃那桌上的茶点。 但是,围观众人,包括那书生在内,全都微微沉默了一下,他们全都明白了。 “我知道了,这些年来,自从张家发迹,从未上过东山还愿……” “前面就算有着怨鬼纠缠,因为有神灵遗宝镇压,自是无事,这次如意毁掉,立刻引来反噬,如此结果也就不足为奇。” “好像那东山龙神庙早就被摧毁了吧,记得上次上山砍柴,老夫去庙里避雨,见到那灰尘满地,屋宇半塌,蜘蛛网都差不多牵满了整个大堂。” “对对,我也知道,年前还亲眼见得县尉带兵推倒神像,若非那庙宇已是废弃多年,已是长满青苔绿草,不好引火,恐怕也会被付之一炬。” “咦,县尉王大人前些日子从亭山上面下来,立即卧病在床,听说已是奄奄一息,县尊大人四处延请名医,也不见好转,怕不是……” “这是得罪了神灵啊。” “难怪,难怪。” 茶馆之中众人说到这里,四处望了望,就见到有几个身着黑色紧身衣,腰间按刀的汉子从街上走过,就不敢多言,使了个眼色,全都散去。 不过,看他们的神色,还有细声说出的话语,偶尔飘来白娘娘的字眼,想必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388 功课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钱老道低眉轻笑一声,就左窜右窜出了城,走了五里,来到一处歪脖子树下静静等待。 过了好一会,就有一个声音传来:“事情办好了吗?” 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丝丝欢快。 钱老道回过头一看,立即满脸堆笑,恭敬道:“莲花姑娘请放心,这等小事,只是举手拈来,如今亭山县内有谁不知白娘娘威名?张家的事情的确太过惨烈,普通百姓一无所有,只当茶余饭后的闲谈,倒还罢了。但是,钱家,李家,陈家等大户,却不敢等闲视之,尤其是钱家太爷,现在正大病缠身,眼见就要归西,他怎么甘心就此去死?” “你把做的事情一一道来。” 莲花看着神色青稚,眉宇之中却是透着一股智慧灵光,显得沉稳大气,完全不像一个山野中走出来的姑娘。 她只是淡声问话,老道士却感觉压力深重,并不敢说一句假话,把自己这些天的所做所为一一说来。 并且,还说了钱家太爷重金求医的事情。 当然,还有李家小儿子被家中恶犬咬了一口,如今正在癫狂哭闹,陈家正房太太精神狂乱得了癔症的事情。 “做得好,这是给你的。” 莲花伸手从腰包中拿出一锭金子递了过去,也不看钱老道笑成菊花的老脸,伸手弹了弹手中长剑,嗡的一声剑鸣悠扬。 她淡声道:“只要把这几件事都办好了,银钱少不了你的,而且,还能传你真本事。但若是想要糊弄了事,张家的事情,想必你不愿也经历一番吧。” 钱老道打了个寒噤,连声道:“不敢,不敢。老道一定尽心尽力帮姑娘办事,不敢糊弄,旬日之间,定要将白娘娘美名传遍亭山。” …… 人的见识和经历,真的决定一个人的气质。 腹有诗书气自华,就是这个道理。 道理通透,人情练达,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令人信服的。 莲花小姑娘虽然看起来,还微微带着几分稚嫩,但是,下得山来,已经没人敢再小视她半分。 若是让原来下河村的猎户再看到她,恐怕已经不敢认了。 这些日子,莲花在山下四处奔波往来,治病救人,打出东山龙神庙的名声;而张南每天都在庙里打坐凝丹,吸收了神力之后,他自然不会放过提升自己的机会。 琉璃身成就,锻体已成,接下来,就是如何壮大本源,让身体进化,直至凝丹化形。 如果是别妖,当然没有第二个办法,无非就是对月吞吐,妖气洗刷身体,游经周身,一点点的把元神躯体练得强大,再慢慢的强壮一口先天气机,直至气化为液,液凝成丹。 这一点没什么捷径好走,只能靠着经年苦修。 但是,张南却不耐烦如此天长日久的苦修,他还是想要寻求更好的办法,山下的一些事情,包括张家的覆没,隐秘的传闻,以及钱家老太爷的病被治好,陈家的正房太太癔症不再复发,这些事情全都出自张南的策划。 莲花也只是经手办事。 把这事情手尾了结,在宣扬名声的同时,也切实的做到了为百姓排忧解难。 自从练会了七针通神法之后,张南发现,莲花办事十分老练,有些自己想到没想到的事情,她都可以办得很好。 而且,虽然莲花心地善良,做人却不迂腐,而是会见机行事。 比如,她会引动气机,让钱家的小儿子狂犬病突然激发,变得力大无穷,四处伤人,更是咬伤了钱家佃户王老实。 然后,在王老实一家求告无门,只能静静等死的时候,她飘然上门治好了王老实被传染的狂犬病,事后转身而走。 事情的发展很有趣,佃户被治好了,自家宝贝儿子仍然发病,治病的高人不知去向,可想而知钱家的焦虑与难受了。 于是,满城追索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东山龙神庙,吹吹打打的把莲花姑娘迎下山去,治好自己儿子的病。 就单单一个治病的事情,就闹得满城风雨,龙神庙白娘娘重新在所有人的心里出现,莲花神医之名也开始响彻亭山县。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办了。 “如果那钱员外和陈员外不太傻的话,肯定知道怎么做了?” 治病不是为了治病,而是为了香火。 与以往的白娘娘行事风格完全不同的,张南和莲花两人,并不会去无怨无悔的无偿医治救助世人,而是有所求。 既然有所求,当然就不会那般无私,反而会玩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偏偏世人都吃这一套。 轻易得来的东西,永远不会去珍惜,反而是付出极大代价,得到的成果,才会让人万般呵护。 生活是这样,信仰也是这样。 雷霆雨露都是天恩,任何高位者都是如此,做皇帝如此,做官如此,做神当然也得这样。 一味的亲和良善,只会让人轻视,让人不放在心上。 于是,东山龙神庙以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姿态,硬生生的闯入了亭山县众人的心里眼里,想要看不到都不行。 接下来,有人欢喜有人忧,治病救人只是第一步,要想守住这个成果,当然,还得迎接扑面而来的风雨。 张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张南,你快点化为人形吧……” 莲花笑呵呵的蹲在张南的狐身旁边,伸出如玉纤手,想要去抚摸那身泛着玉色光芒的白毛,又有些不好意思。 以前不知道的时候,她自然可以无所顾忌的把小白狐狸抱在怀里,使劲揉搓,但如今想到这并不是一只狐狸,内里是一个大男人,心里就无端端的多了几分羞涩,再也不敢肆意妄为了。 但是,从她眼里的神采,却能看到小姑娘对于小动物全无半点抵抗的情绪。 心里面,她可能在想着,你永远不要化为人形,最好能够让我多抱抱。 “七针通神法练得如何了。”张南翻了个白眼,躲开莲花小姑娘有些不老实的小手,沉声问道。 他何尝不想早点化为人形,这不是功候不足吗? 从悲痛中走了出来的莲花,整日里上山下山的忙着一些事情,渐渐的就恢复了顽皮活泼的本性,显得十分娇俏,说实在的,张南还真不好对她太过严厉。 但是,想到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的,而这片世界妖魔遍地,人心险恶,单单留下莲花一个,如果不练好护身保命的本事,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吞得连渣都不剩。因此,却也不得不严厉监督她的功课。 389 危机 “已经练到第三层养魂了,张南,我感觉身体强壮了好多。” 莲花笑嘻嘻的举起右臂,能看得出来,她那纤细的胳膊在湖绿长裙窄袖已被撑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小老鼠模样。 七针通神法,看起来是一套医家针法,专修治病救人之法,其实骨子里还是一套修仙修神功法,从灵魂到肉身,一步步开始进化。 这一点,莲花不明白,张南却是知道的。 这才多少天,小姑娘就已经把针法修到三针养魂,如果说她没有宿慧遗留,打死张南也是不肯信的。 “一针补元,二针强身,三针养魂,四针蜕凡……” 只要修到四针蜕凡,就是先天,而且,比起一般的武道先天,修练七针通神术的莲花,元神更是强大许多,出手威力也会大上许多。 以张南这段时间了解左近的势力来看,再过不久一段时间的修持,莲花只要不遇到亭山三大妖,或者是上凌黑蛟等厉害家伙,一般情况下已能自保有余。 当然,官府之中的一些高手和道士并不包括在其中,比如合纵联横,结交一派,打压一派的手段问题,他相信以莲花的聪慧,应该可以应对得来。 感受到灵魂深处,一点点汇集而来的信仰神力,张南其实很是赞许莲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的。 “既然如此,就不妨再加一把火。” 张南心中思索,想做就做,“莲花,帮我护法。” 耳中听到清脆的应答,张南心灵一动,元魂腾空,直冲山下。 这是他近段时间的成果了。 肉身达到先天之后,灵魂也在神力的蕴养之下得到长足进步,如今已能日游。 这一次出行,除了想试试自己灵魂渡空到底能飞多远,还是想着解决当日白娘娘的一些遗留问题。 白娘娘这人怎么都好,就是太过为别人着想,而不为自己着想。 除了没有收回那柄玉如意中的神力,她还残留了两个神力驻点,镇压了上林村的邪恶僵尸,以及金溪村的黑鱼。 也就是上林尸,金溪浪事件。 当日两村人遇到大难,四处求告无门,就上了东山龙神庙求恳,女神二话不说,就赶赴两地,处理邪恶事件。 并且留下了两处神力化身驻守,防止事件复发。 可能是因为解决得够快,也没有弄出太大动静,更没有后患。 这事过了就是过了。 两村百姓安居乐业之余,也渐渐的就忘了白娘娘曾经出过的力气。 反倒是村里的一些大户,把功劳扯到了自己的身上,从中发了一笔大财。 这些倒也罢了,神灵并不与百姓争利。 但是,让张南想不通的是,白娘娘直到身殒的那一刻,也没有收回镇压两处的神力。 在他看来,这完全不合理。 如果收回两处的神力,她完全可以再坚持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本身就是医修的原因,这般坚持下去,也许就有可能迎来转机,养好伤势,重新做神。 只能说,女神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神。 她身为一个医生,或者一个神灵,完全没有医生和神灵的自觉。 一次性把别人的重病全都治好了,断根了,只收个三两块钱,谁还记得你。 用神力永镇两村,再没有危机感,那些人也不会感念不是。 只会认为你举手之劳,不值得多加记挂。 当然,张南是很佩服这类人的,舍己为人毕竟是很高尚的品德。 但他还是做不到的。 无论任何事情,总得讲究一个可持续发展。 神灵的力量,毕竟依托于神力,或者说依托于万民信仰,没有信仰的神灵,就没有无边伟力,不说自身难保,更是牵累万民。 假如下一次这些百姓再遇到苦难,你这有着善心善行的神灵再也不见,他们又能求到谁的门下。 因此,这两处神力驻留,张南就收了回来。 总共算起来,也有千儿八百的神力点数。 能够让自己的虚丹成形更加快捷一些。 做完了这件事情,张南微微有些心虚,问莲花:“假如山下的百姓遇到苦难,需要你付出生命去救助,你救还是不救。” 莲花呵呵笑:“张南你是说白娘娘吧,我才不会这么傻呢?首先要保护自己,才能救更多的人,我有神力在身,强大己身,并不拘泥于一城一地,可以救治天下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可以了。” 好吧,白娘娘是真傻。 张南看着莲花,许久才叹息一声。 这时候他已经可以肯定了。 白娘娘真的已经入灭,她就算灵魂四散,重新转世成人,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单纯善良的自己。 也许,在临近入灭的那一天,她想着,就算有来世,也会做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从种种特质上来看,张南已经有着八九分把握,可以认为莲花其实就是眼前这个白娘娘的转世,特殊的体质,老白猿的窥视,还有相近的灵性和长相无不证明这一点。 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了,张南也不想跟莲花多说起这些事情,只是微微有些心疼,揭过不提,“来,我都你怎么运针,突破蜕凡境界。” 莲花这些日子上山下山的奔波劳碌着,买菜做饭什么的,照顾着两个人的生计,这些都是小事。 大事就是,她的种种行为,虽然都是在做好事,但是,也不可避免的会触及到某些人的内心隐痛,很可能会迎来重重打击,这一点不得不防。 因此,最好也最迫切的做法,就是提升她的实力。 …… “禀县尊大人,已经查明,城内这些天似乎有人在推波助澜,一切的源头指向东山白娘娘庙。” 一脸虬髯的县衙捕头田中虎此时半点没有在外面的凶神恶煞,乖得像个猫崽。 细心看的话,还能看到他裸露在外的手背之上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他的眼中有着崇敬,有着深深畏怯,并不只是下属见到上司的正常态度。 王通坐在床边椅上,没有转头,只是定定望着床上仿佛熟睡过去的侄儿:“那还等什么?子玉一直以来都在带兵清除邪祀,这事还没彻底了结手尾,他虽然病了,后续的事情该做还是得做。” 王元化损兵折将,好悬才被救了一回来,没有当场身死。 对外当然不能这样说,只能说他病了。 “是,属下立即带人去往东山。”田中虎连声应诺:“定然把那白龙庙夷为平地,只不过,城内钱家、李家、陈家以及那些拜山的百姓,是否也要全部擒拿?” “蠢货,你抓那百姓做甚?他们也只因无法可想,想求得一个安心。大多数人只是被人迷惑。只要除了邪祀根苗,事情就迎刃而解。” 王通终于回过头来,冷冷看着手下,就像看一个白痴。 自己如今就快要卸任县令,去往三山府接任知府,若是传出了苛刻狠辣的酷吏名声,岂不是大大不妙。 如今天下大乱,烟尘四起,若是一切都准备停当,可以立即起兵,那倒也没什么,这不是时机未到嘛。 家族百年隐忍,终于有着一片立身之基,又恰逢朝堂乱象,正是用事之时,不能为了一点小小麻烦就乱了分寸。 390 兵锋所指 “大人英明,小人明白了。” 田中虎挤眉耷眼的笑着,胖大的身体趴伏在地,象是一只柔顺的小猫。 “属下定然把事情办得妥当。” “去吧。” 王通点点头,挥了挥手,不再理会。 田中虎笑吟吟的爬起身来,后退着出了门,转过身来,面上就变得煞气腾腾,转声低喝,“召集人手,披甲,执兵,准备弓箭,狗血,火油等物……这一次,定要把东山龙神庙烧为白地,我倒要看看,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是。” 有人应声跑开,很快,就有数十条精壮汉子集中了起来,在县衙门口集合。 人数倒是不少…… 出乎田中虎预料的是,这些精壮汉子,看起来衣甲整齐,来得也是不慢。 可是,却个个眼神游离,情绪不安。 ‘都是一帮孬货。’ 田中虎粗眉一横,吼道:“都打起精神,又不是叫你们去送死,只是去烧了泥雕木塑,你们怕个鸟蛋啊?王二,躲什么躲?” 说完一鞭子就抽了过去,抽得那躲躲闪闪的捕快痛哼不已。 那人被逼得急了,不由哭嚎道:“头,那可是东山白娘娘,龙神要是怪罪下来,不得了哇,张家家破人亡就在不远,我们打上门去,万一被报复如何得了……自个儿受点苦也就算了,可怜家中妻儿。” 这话说得在理,在场众捕快,整日里在街头巷尾打混,消息灵通得很,哪能不知道近段时间发生的桩桩事情。 听到是要去对付东山龙神庙,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另外就有人在旁吱吱唔唔帮腔:“李……李副捕头前些天,也因为得罪了龙神庙……疯疯癫癫的跑进池塘淹死了,我看这事真的有点邪门。” “哼,那都是有人暗中造势……闻香、白莲的作法,你们又不是第一天听说。如此手法,对付一些乡间愚夫愚妇还是可以的,真的面对刀兵,什么用都不会有。” 田中虎抽了几鞭,把那怯战的捕快抽得满地打滚,见四周所有手下全都心有戚戚,心知不能重压,只得收回鞭子,细声说理。 他温和的解释了两句,又阴恻恻的冷笑:“你们只怕邪神事后施术对付家人,莫非就不怕办事不力,县尊大人怪罪下来,赵石头的事情可是过了不久。” 赵石头,大家都是认得的,也是捕快中的一员。 说起来,那家伙是傻的,年初大伙儿探得城东善堂有着邪祀存在,县尊下令即日铲除……却不料赵石头因为念着少时情份,想要救走一些妇孺老弱,因此就前去通风报信。 结果呢,人没有救走,倒是暴露了他本人,东窗事发,被县尊下令,当场一百零八棍,在大堂之中把身体打成了两截,哀号了一天一夜才死。 这就是不听命令的下场。 想到赵石头,众捕快打了一个寒颤,当下不敢多言。 田中虎见得借助县尊大人的虎威唬住了众人,得益一笑,“得罪了邪神,以后或许会有着手尾。但是得罪了县尊大人,不听号令,立刻就会大祸临头,其中轻重,想必也无需我来多说。 再说了,只要行动够快,做得干净,不放过一个可疑人物,又怎会有什么后患?” 他重重的挥了挥手,凶意毕露,吼道:“斩草要除根,定不能让那邪祀逃得一线生机,谁敢牵连其中,一并擒拿斩杀。” “杀,全都杀了。” 被田中虎这么一鼓动,想想也没有后路可言,众捕快眼中全都闪过一丝戾意。 个个捏紧手里武器,检查身上衣甲战具,气势汹汹的跟着田捕头出了城门,直往东山而去。 道理很简单了,就算这些日子的传闻是真的,那神灵或许还真是善神,只是治病救人,护佑世人。 但是,谁叫这位神得罪了县尊大人,在亭山境内搞风搞雨呢,这就没办法了。 自己等人若是不去打压,就真的会死,县尊大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命令既然下达,没有回转余地,也没人胆敢放水。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那么,就只能把相关人手全都斩杀擒拿,定不能让东山龙神庙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死别人好过死自己。 田中虎走在最前,连连冷笑。 这些手下平日里欺辱良善之时,个个都是饿虎恶狗,凶戾得很。 只要激起他们的凶意,莫说是对付神灵,就算是造反叛变,也没什么不敢的。 那些心底里面有着坚持,有着良善的汉子,早就死得种都不剩了。 前些日子,他跟着县尉王元化也出过几次任务,捣毁过几桩神祀,倒是知道一些内幕。 并不像一般人那般惧怕神灵鬼怪。 什么黑狗血等肮脏物什,其实没什么重要的,只是一项仪式,聊胜于无。 自己尊奉朝廷命令,身上自然有着龙气护体,对付这些鬼神本来就是摧枯拉朽,只要是正常行动,没有什么鬼鬼神神的胆敢反抗…… 这一趟本就是去杀人的,兼且震慑四方。 那些愚蠢百姓,宛如猪羊一般,很容易被人哄骗,自然也容易被人吓唬。 捣毁龙神庙之后,顺藤摸瓜,是不是就得摸出一些信徒来,不对,是摸出一些肥羊来…… “嘿嘿!” 田中虎脸上满是狰狞。 自己可不是贪财,而是奉令行事,正大光明。 …… 听得捕快一行渐渐远去,王元化的宅院重新恢复了冷清沉寂。 公子出事,病卧在床,没有哪一个不开眼的下人胆敢大声喧哗,更不要说,县尊大人还正在此处探病,若是惊扰到了贵人,可是要出人命的。 王通静静看着王元化苍白枯槁的脸,想了想,又探出手来,轻轻搭在王元化的丹田部位,感受到其中的死寂意味,他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想了想,衣袍无风自动,运转血煞,一条赤色蛟龙虚影在身周若隐若现,庞然大力向着床上的王元化五脏侵染而去。 血光蔓延,护住五脏六腑,直冲小腹腰肾,驱赶向下。 力量有如拍岸惊涛,只是漫过丹田三寸一分之处,就再也不能前进。 似乎前方有着万丈堤坝一般,凭凭力量再强,也不可能冲得过去。 “好阴狠的力量。” 王通面色越发难看,虽然知道是这个结果,试了无数次,他仍然不甘心。 这一次王元化伤重归来,幸亏有着万民心玉护体,才保得住最后一口气,也没有伤到灵魂。 但是,想要治好,就很难很难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太在意,以为出手伤人者用的是信仰香火神力或者是妖力。王元化虽然伤重,但只要不惨死当场,自己配合药石之力,再以万民血煞念力驱逐,把异力全都赶了出去,伤势自然也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可是,事情还真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对方那一剑其中夹杂的力量诡异得很,并不是单纯的神力鬼力那么简单,而是仿佛天地本源生死的力量……看起来只是附着在伤口处的一丝余力,但无论什么力量触及,立刻就如有了自己意志一般乱冲乱境,一个劲的破坏伤口…… “把生死二气炼化在太阴月华之中,打入体内,结成奇妙平衡,生生不息,而又死意绵长……我这万民血煞之气擅长攻坚破阵、驱邪斩鬼,对于治疗方面实在是不擅长。看来,必须得给出一好处给青云宗,那些道士很有一些门道,只能求一求他们了。” 王通眼神阴郁,却也无法可想,对那伤了自家侄儿的妖人,更是痛恨万分。 不由得一阵咬牙切齿。 391 各怀心思 王通收手站起身来,扯过薄被,给王元化盖上,动作十分轻柔,生怕弄痛了床上的病人。 他轻声呢喃道:“子玉我儿,这仇为父一定给你报了,过些时日,等风头过了,就找个理由把下河村老老小小斩杀殆尽,定然不放过一鸡一犬。对了,还有那个你想要的青木之体女子,也一定捉拿回来,等你伤好了,怎么处置都成。” “青云宗那些道士护卫不力,这时暂且用得着他们,不好翻脸,只能忍下。异日等到咱们事成,也不能给他们好果子吃。” 他说了几句,就抬起头来,长长吁了一口气,眼中担忧心痛一扫而空,重新恢复从容冷漠。 侄儿自然不是真的侄儿。 表面上,王元化是他的侄儿,其实没人知道,这是他的亲生儿子。 三十二岁那年,王通因为一场事故,被人伤到肾水,至此不能人道。对于这个早年阴差阳错生下来的私生子,自然是万分器重。 明面上是爱护亲戚,培养侄儿独当一面,暗地里,却是要钱给钱,要物给物,一个劲的护着宠着,也养成了王元化目中无人的性子。 在旁人看来,这种性格并不怎么好,但王通不觉得。 他认为,作为男子汉,就是要霸气,就是要目光远大,放眼天下。 王元化这种性格,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才是自己最好的继承人。 走出房门,王通转头望向空处,沉声问道:“旆阳道长还没有消息吗?” “还在闭关之中。” 一个黑衣人影从廊柱后面一闪而出,躬身行礼答道。 这人行动起来象是一个纸人,落地无声,只要不认真看定了他,定然会将他忽略了过去,也不知是修行的什么功法,隐蔽性极好。 “嗯,也难怪,那日亭山三妖出手伏击,他能逃得一命回来也算是不错了。不用日夜盯着西厢宅园,没用的,那里不可能是旆阳道士闭关所在,他一定另寻他处养伤了。狡兔尚有三窟,涉及性命,这些道士比谁都怕死。” 王通思索了一下又道:“观风使那里有什么发现?” 黑衣人影脸上闪过佩服神色,恭敬回道:“伍先生说了,当天夜晚,就发现有青云飞剑破空而走,似乎是求援所用,不出意外的话,过不多久,青云宗定然会有人手前来,对于我们倒是好事。” “好事,哼,也不见得。”王通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笑容,吩咐道:“旆阳道长伤势到底有多重,不要再去打探,去宝库中取三朵炎阳花送到西厢道童手上,其他的什么也不用做,等他‘出关’”。 “是。” 黑衣人并不多言,只是躬身应是,身形晃了晃就消失不见,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王通继续前行,从四面八方就响起瑟瑟嗦嗦的声音。 画廊阴影处,假山背面,草从深处,花树旁边,就钻出一个个的精壮着甲汉子,一声不响的跟在他的身后,手按兵器脚步整齐,簇拥着他向宅子外面行去。 看看就要出府,一个身着青紫罗裙的娇俏女子迎了上来敛衽一礼:“恭送叔父大人。” 女子约莫十六七岁,面容姣好细嫩,眉宇间隐隐带着丝丝贵气,不知为何,更有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茫然和哀愁。 在她身后,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更是低着头,跟着一起行礼,不敢抬起脑袋。 “好好照看子玉,天气还有点闷热,不要让他长了褥疮。药材方面也不要吝惜,过一会,我会派人送来。 还有,求神拜佛的事情不要做了,他的伤没有大碍,过段时间请得高人出手,就会痊愈,你且安心就是。” 面对自己名义上的侄媳妇,真正的儿媳妇,王通眼中有着怜惜。难得的温和说了说话,交待了一些事情,点了点头,抬步上轿而去。 女人默然半晌,静静的看着县尊一行身影,直至再也看不见,才转身回府。 身后体型高挑的佩剑女子挑了挑细巧眉毛,细声问道:“小姐,事情不妙啊,县尊可能太过大意了,没有看得清楚明白。依我看来,姑爷这伤十分严重,死气深沉,伤的地方又十分尴尬,怕是会伤到根基,以后……要不要投书京城,请御医走上一趟,看看情况?” “不用,山长水远的,有哪个御医会答应来此?爹爹的面子可不能随便拿来用。樱桃你有所不知,元化这伤可不是江湖手段,而是妖物出手……涉及到神灵妖怪的事情,非寻常医术能医好的…… 千万不要传书进京,若是让府内知道成亲当晚,他不曾圆房就出征亭山,导致伤重不曾人事……爹爹说不得又会瞎起什么心思,到时反复无常,也不好处理。” 左舒轻蹙蛾眉叹息了一声,又道:“你说这几天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白娘娘是不是真的神通广大、慈悲心肠啊?” “应该是吧,我派人去往金溪、上林等地打探过,护佑百姓的事情确是真的。 而且,那女神似乎特别擅长医道,能生死人肉白骨……凡经她手的病人,无论任何疑难杂症,都是轻松治愈,是难得的大德神灵。 听说,钱家、王家和孙家都有难缠的病人被她座下神使医好了,并非虚言哄骗,而是真的显灵。” 说到这里,侍剑樱桃话语就有些迟疑,微微担忧的说道:“只不过,县尊大人和姑爷他们与四周神灵不太对付,这不,还要派兵讨伐东山龙神庙,小姐您是想着去求恳白娘娘吗?可真做不得的,事后不好收场。” “这样啊,如果白娘娘是真的神通广大,又岂会畏惧区区捕头捕快。这一次田中虎带人前去,岂非笑话。 不用去管理会县尊大人到底与神灵有着什么说不开的恩怨,这事咱妇道人家的也管不着。等府内风声暂息,备好祭礼,我们去往东山一趟,求恳白娘娘大发慈悲。相公的伤说不得还得指望着她。” 侍郎家千金并不知道自家父亲为什么把自己嫁给一个县令的侄儿,她委屈过,痛哭过…… 但怎么也没有办法,这个时代就是如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本人却没有那么多选择的余地。 尽管百般不满,但既然是嫁了,那嫁鸡随鸡,嫁狗得随狗,总得为相公多多谋划才是。 至不济得救回一条性命才行。 在左舒的心里,王元化家里人,尤其是县尊大人对待神灵的态度其实是不对的。 伐山破庙,宏扬王化,也得分清善神恶神,善妖恶妖,总不能一概对付。 面对善神善妖,自然得多加褒扬,引为助力,面对恶神恶妖,杀伐驱逐,也不为过。 象眼前这样无论善恶,一体诛除。 如此处处树敌,种祸非小。 虽然依她看来,此处亭山县城的势力和实力非同小可,兵马足有数千之多,高手如云,浑不似平常府县。 但再怎么强,面对神灵妖怪,并不是凡世争锋,人多是没有太多用处的,总得慎重一些才是。 能弥补关系,就尽量弥补吧。 左舒这样想着,无奈的回头看了看卧房方向,心里隐隐有着不安。 392 齐聚东山 亭山县,城东十里。 孟秋时分,山树野草渐渐就渡上一层深绿淡灰,不那么生机勃勃。 前些时日显得十分幽静寂寮的山路上,此时已是人声鼎沸。 四处都有人呼儿唤女之声响起,认识的或不认识的,或大声或小声议论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 “早知道白娘娘如此灵验,我也不用等到如今,家里的老头子也许早就好起来了。” 老妇人艰难的抬腿上山,举起右臂,拿浆洗发白的粗布衣袖轻轻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山路虽然不陡,山也不高,但她年龄有些偏大,走起来着实吃力了些。 “是啊。当日莲花姑娘找上门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骗子呢,幸好没有把她赶出门去。” 一个胖胖中年女人爽朗说道,看着山上人流,庆幸不已。 “好险,好险,我家二子还曾对莲花姑娘不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多亏姑娘心善,否则,得罪了龙神庙,不但是小狗蛋熬不过今年重阳,家里还不知道会不会撑得下去呢?” 另一个老婆婆却是满面笑容,她体型干瘦,脸庞黧黑,精神却是还好,说起莲花姑娘,更是有着说不出的喜爱敬重。 这些时日,莲花一刻不停的,在亭山县城里城外十里八乡,依龙神庙之名,一路行医惩恶,更是打出了不小的名声。 因为知道信仰香火对如今的张南十分重要,莲花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只是安心扮演神使这份工作,反正也不是欺骗别人,如今打下的口号就是治病救人,扶危去难,普渡众生。 普渡众生暂且不说,治病救人解除危难,以她如今的身手和本事,做起来却是轻松愉快得很了。 人间难事,普通百姓的基本需求倒是简单,无非就是身体健康,能够不饿肚子,能活得下去,有着一些富户支援的莲花,也不吝啬……钱财如流水,会经由她的双手流向一些真实需要帮助的贫困家庭之中,不说让人衣食无忧,暂时周济一下。 出个主意帮助别人谋条生计还是做得到的。 当然,她的主要工作还是治病救人。 不管是不是心有所求,也不管是不是一场大秀,莲花的所作所为,实实在在的提升了东山龙神庙的声名。 这不,随着时日推移,前来上香的还愿的忏悔的络绎不绝,从清晨到天黑,这里基本上就没有断过人流。 山上钟声隐隐,有管弦鼓乐之声响起,青烟如幕,围着偌大的龙神庙,衬得整个仍在修葺之中的庙宇,神圣而又庄严,宛如仙迹。 庙宇金碧辉煌,簇然一新。 庙外广场铺着洁净清石,平整光滑。 稍远处,种着修竹矮松,成行成列。 更远处,圈养着一些黄鹿紫獐……呦呦啸鸣之声,令得这处地界,多了几分野趣天然。 烟雾弥漫台阶,满是三步一跪,五步一拜的。 有数十上百人。 这些人眼神崇敬,眼含感激和敬畏。 更有些人,拜着拜着就嚎啕大哭。 庙宇正堂之中,一尊女神神像慈悲庄严,目光悲悯,让人一看就信服拜下,忍不住倾吐心里的委屈。 这里有一种奇特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看不到摸不着,但一直存在着。 这种情况的发生,张南一点也不意外。 其实,对于苦多乐少的普通百姓来说,不管是求今生还是求来世,他们都有着种种需求,说得出口说不出口的一些想法,总是少不了的。 谁不想过得好一些,更好一些,做人上人,锦衣玉食的,有谁会乐意这辈子苦哈哈的受人欺压呢? 有所求就有所为。 以往是被亭山县官府信仰,不允许百姓香火祭拜,更是把四周的神庙全都打成邪祀,即算是有人有着什么想法,也只能偷偷摸摸的躲在家里上两炷香,意思意思一下,哪里象如今这样大张旗鼓的。 不说灵验不灵验吧,反正这么一套繁复辛劳的流程走下来,基本上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平安喜乐,有了信心应对接下来的困苦人生。 换句话说,也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来迎接往后余生。 困难只是暂时滴,明天会更好滴…… 从这一点来说,与此时朝廷官府的愚民政策,真的没有太多区别的。 看透了信仰的本质,张南一点也没有愧疚的心思,不管是不是能确切的帮到这些百姓,把东山龙神的道场重新经营起来,对别人总没有什么害处。 就当做是做一场心理治疗吧,抚慰苦痛,展望未来,让所有人都有着勇气面对困苦的人生,善莫大焉。 人生苦短,辛劳艰难,又何必让人没有一点希望呢,就算那些许诺都是虚假,只要能让人心灵平静喜乐,那也是好的。 没人看到,在那庄严悲悯的女神白玉雕像上面,有着淡淡氤氲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山路上,有些人爬着爬着身体就不累了,本是疼痛难忍,心情压抑,过了一会,就变得身体舒畅,心灵平和。 如同辛劳挣扎了整整一天,回到家里泡在热水盆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想这段时光能无限延长,那些悲伤的痛苦的往事,渐渐的也变得模糊,有些想不起来…… 一个身着锦衣的大胖子,半闭着眼睛站在广场一角,嘴里啧啧有声,他也感觉到这种奇怪的氛围,心里暗暗称奇。 与那些贫苦百姓不一样的是,这胖子其实并不怎么诚心信仰,他只关心女神白娘娘到底是不是如传说中那样神通广大,能不能给自己的生意给自己的家族带来好处。 当然,该做的还是会不遗余力的做好。 不为别的,就说莲花姑娘治好了家里小儿子的病,事前曾经说好要来还愿的,他可不敢违诺。 城里张家的故事,过了还不久,不说信不信吧,至少心里有着敬畏了。 所以,钱员外就作为还愿主力,来践诺了。 帮着大修道场,重修金身,广传信众,也是理所当然。 除了钱家,还有孙家、王家、陈家…… 城里的大户人家当然都来了。 女扮男装的莲花姑娘,围着道场已经走了三圈了,身后跟了十余个老少男女,那是新近依附上门的无地百姓,看他们心诚,再加上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想着无非就是给一口饭吃而已,莲花全都收下,当做神庙执事仆役来使用。 总不能等到龙神庙香火日盛,所有的事情都依靠着自己一个人来办不是。 此时此刻,身后的十余个男女就十分恭敬的汇报着庙宇的修缮事宜,以及城里各家的香火供奉数量。 如今的莲花姑娘看起来虽然依旧有些稚嫩,但已经没有任何一人胆敢小看,所有人都称她为使者大人。 她这个使者其实就是庙内主持,掌管所有一切大小事务, “只有八百信众吗?还是少了点,钱家主,你们家的供奉钱粮倒是不少,对广传龙神威名的事情似乎不太上心啊?” 莲花瞄了一下山上山下的人数,微微皱眉。 在她想来,这十里八乡的,城里城外,只要有着三分之一的家庭信奉龙神,来的人都不只这么一点。 张南可是说过了,如今正在关键时期,需要最快的速度收集香火念力来炼化神力,不急不行了,此时此刻,他还顶着一个大狐狸头,躲在庙后不敢见人呢。 如此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得加快计划了。 393 杀上门来 也怪不得张南心急,第二条狐尾虽然已经彻底长了出来,却是还不那么凝实。 如果想要凝丹固形,他至少要长出第三条尾巴才行。 化形劫可不是好玩的事情,据他估计,至少需要短时间之内获得三千神力才行。 神力并不等于香火念力,而是香火的集合体,升华体,经由不知名的一种法则,凝炼成超越凡俗的本质,这种力量无论是施展法术,还是炼体炼魂,都有着极大好处。 当然,只要注意,不被神力之中的信仰呼唤所裹挟就行了。 这是属于精神方面的高段应用,张南倒是有些心得。 所有人都说着香火有毒,张南倒是没有不信的意思,有时候无论本事再大,做事小心一些都是没错的。 听人劝,吃饱饭不是吗? 因此,他所收获的神力,并不是用来凝炼神躯,举高神座或者修炼神术,而是一鼓作气的燃烧殆尽,以神力为薪柴,燃尽凡俗妖体,求得清净琉璃无垢无尘之体,如同浴火重生,灵魂无魄也在这种奇异火焰之下变得壮大强健…… 取其精华弃其糟粕。 当然,这样利用神力效率有些低,但至少,不会让香火念力之中的万民心念影响到自己的道路。 只要想一想,脑子里成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呼唤永不停歇的响起,这种经历肯定是很不好受的。 “神啊,救救我。” “保佑我升官发财,等我功成名就了一定会为您重塑金身……” “隔壁张大麻子实在太可恨了,保佑他出门就绊到石头摔死吧。” “钱员外家的小姐长得真是水灵,身材极好,又是个好生养的,龙神保估我得到她,还保估钱员外家的两个儿子全都病死,让我得到他家的钱财……” 如此种种,千奇百怪的念头,变换成声声呼喊,随着信仰香火传入张南的心灵之中,听得他心烦意乱,直想呕吐。 这只是外围利用一下神力而已,就有这么大的妨碍,张南有时还真心佩服,那些沿着正统神灵道路一路晋升的家伙,估计日子过得也不是那么舒畅。 至少得学会无视这种种诉求,最好是练得心若冰清,万事不萦于怀,把这些呼唤诉求当做山间鸟鸣,涧边兽吼,或者当做是蚊虫嗡嗡。 这样的话,至少不会影响到修练。 但无论怎么无视,等到最后信众越来越多,神力越积越厚,这种种呼唤终将汇聚成一股滔天洪流,怎么也屏蔽不了的。 到得那时,身为一个神灵,也会忍不住受到潜意识之中的呼唤影响,做出一些不符合自己本性的事情来。 一不小心就栽了。 这是香火修神的弊端了,很容易被影响到心念,不是失去自我,就是心烦易怒,进退得咎。 好吧,这就是张南想要极力避免的。 如果他是这个世界的本土生灵,还会考虑一下,借助这神力得到无边伟力,再以漫长的时光,来洗涮消磨其中的不利影响,但是,他本来就是一个匆匆过客,没想过一直呆在这种地方,毕竟,另一个世界还有他牵挂的一些人和事。 所以,他所求的,其实是不沾染一点杂质的灵魂,无论去到哪一个世界都能用得上的力量,这种神力就不太可取了。 想一想,在主世界那种人道力量至高无上,人人信奉自己努力,不求神不拜佛的环境下,这神力还有什么威力真的值得怀疑。 只要想到那次遇见的偷渡到主世界的神魔,张南就不由得打个寒颤。 那个神魔能够借助于血祭穿越世界缝隙,侵入到现世之中,不能不说他的实力肯定是很厉害的,但不管那神魔在原本的世界再怎么厉害,过去之后,竟然打不过区区几个没有达到四阶的普通武人,真是一个悲剧了。 当然,现代化的科技武器也起到一些作用,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若是自己几个人不能阻挡牵制住那家伙,再厉害的科技武器,其实也是打不准的。 这样的神灵,张南真心不想做的。 只能窝在一个世界作威作福,又有什么用? 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碰到这个世界的天花板,实力再无寸进。 而道路这东西一旦选定了,以后想改也改不过来。 “快了,快了,只要凝聚三千神力,就可以尝试再次太阴炼形,迎接化形劫。” 感受到一丝丝香火神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途经女神塑像中转,再冲入自己的符召之中,张南无悲无喜,清除杂念,重新全心全意的开始修练起来。 山上的事情交给莲花处理,反正她做得很不错的说。 现在要抢时间。 …… “滚开……” “好狗不挡路。” 平和、清净、庄严的气氛之下,突然就响起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足有二十余人,这些人个个身材高大,一路推推攘攘,嘴里喝骂着,还不时的拿着铁尺和刀鞘挥击百姓。 几个走得慢的老妇老头被铁尺砸在头上,哎哟连声就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眼看着头上就有鲜血潺潺流下,触目惊心。 “娘……” 一个黑粗憨傻的壮汉看着自家老娘被推倒在地,头都被打破了还在流血,他一下热血冲顶,眼睛都红了,拿着扁担就冲了上去。 也没看清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好胆!” 为首身着黑色皂隶,头戴鸡尾冠的壮汉嗖的一声挥刀一斩,血液四溅…… 那满脸憨厚,眼睛血红的壮汉惨叫一声就倒摔出去,一条手臂连着扁担留在原地。 竟是被斩断了胳膊。 “大牛……” 四周响起一片惊呼声。 “是田中虎。” “县衙的捕快,怎么上来了?完了完了,拜神拜出祸事来了。” “我就说了,不要上山来还愿,上一次这龙神庙差点被官府推平,这次声势浩大的,肯定会引来官府的目光,这下完了,我们这些人一个都走不脱。” “先看看那些员外老爷怎么做?” 待得看清来人的服饰衣着,上香百姓全都心惊胆颤,有些胆小的已经拿眼瞄向山路方向,想着一旦不妙就夺路而逃。 钱员外、孙员外、陈老爷子等人此时暗暗叫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们可不比单纯随大流到此上香的百姓,而是前来还愿践诺的,别人能够躲,他们怎么也不能躲啊,莲花当初就说好了,想要自己救人是可以,但是东山道场的事情得做好,决不容许别人破坏。 “田捕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钱员外脸上挤着笑容,排众而出,“请高抬贵手,等会自有重礼奉上。” “是啊,是啊,今日祭礼,还望不要打搅,县尊那里,我们几家自有说道,决不让田捕头您担上责任。” 陈老爷子也跟着说话,他家儿媳妇得了癔症,一直闹得家宅不宁的,四处求医都不得好转,已经基本上被宣布等死了。 这不,幸亏莲花救治,如今已是好转。 不说什么龙神有灵的屁话,就冲着莲花姑娘的神奇医术,也得答应对方的要求啊。 人吃五谷生百病的,谁不会有个头疼脑热的,发起病来,能救当然好,若是不能及时救治,那是人不如狗,生不如死的。 越是富贵,越是怕死,也越是怕病。 他们比谁都明白一个神医对自己以及家人到底有多重要。 能巴结莲花,哪能不尽心尽力的。 所以,陈老爷子仗着自己家里在京城有些关系,这时出头,也没有什么压力。 孙家老爷也硬着头皮,悄声许诺道:“错过今日,一定上门道谢。” 394 霸道 却不料,平日里很好说话的田中虎田捕头,此时却全然没有半点通融,只是黑着一张横肉大脸,冷声喝道:“让开,神像要摧毁,庙宇铲平了,所有人等全都拿下,有什么话,到县尊那里去说吧。” “把黑狗血和黄金汤拿上来。” 一声令下,就有人抬着腥臭难闻的红黑黄浊汤水上来,大跨步的往大殿行去。 那里,女神塑像手托玉瓶,悲悯望来。 “使不得啊,使不得。” 钱员外急了,这是他们近半个月的心血,花费了好大代价才重新立起的道场,若是被捕头搅了,那还得了。 不说劳心劳力一场白费,单单是神灵怪罪下来,恐怕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在治病的时候,莲花可是展现了一些神威手段的,他们虽然不全信,但也不敢不去维护。 钱员外有这一点好处,要么不下注,要么下注了,就要坚持到底,决不会三心二意,首鼠两端的。 “呱噪!” 田中虎眉毛一竖,伸出熊掌一般大小的粗臂,重重往前一推,钱员外吭都没吭一声,被推得倒飞三丈,咣的一声跌在地上,当场就不动弹了。 “老爷,老爷……” 几个汉子冲了上去,眼神惊恐,他们看到钱员外后脑碰到了地面凸起石面,已经被磕出了鲜血。 此时昏迷不醒,也不知是不是已经被磕死了。 天要塌了。 “啊……” 四周响起惊呼声,孙员外、陈老爷子等一些自恃身份不凡的大户,也是脚步一顿,再也不敢上前了。 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这批人上来可不是单纯的打一打秋风,摆一摆威风那么简单,而是真的死心塌地的想要摧毁神庙,很可能还是县尊王大人下了死命令,否则依田中虎平时的行事,不会做得如此之绝。 眼见得再也没人胆敢阻拦,田中虎冷笑一声,径直往前,身旁捕快抬着脏污血水,直跨大殿门槛,就要泼洒。 泼洒黑狗血和粪便这些东西在神像上面,说起来,真实用处其实并没有太大,既不能破法,也不能伤人,但是,其中代表的意义可不一样。 这代表着赤果果的羞辱。 如果一个神灵连自己的道场和神像都保护不了,被这些脏东西淋个满头满脑的,试问,又有谁还会信仰? 自身难保的神灵,又有谁会真心信服? 然后,香火就没了。 香火没了,神灵也就该死了。 这才是狗血等物的最大危害之处。 人心一变,神力全无。 再加上那些信众的信仰反噬。 然后就任凭宰割,生死两难。 道理很简单,本来全心全意的相信神灵,结果发现这个神灵原来是个骗子,没有神力,也没有本事,面对劫难来临,跟自己这些平头百姓一样的全无反抗之力。 于是,就有人会想。 我信错了。 这是假神,是骗钱的。 以前花费的钱财和心力,全都喂了狗吧。 巨大的欺骗感,直让人愤怒填膺,难以自抑。 就算再没人针对神灵,这些信徒弄不好都会亲手砸烂神像,摧毁神庙。 是人,都不会反省自己的错误,而会把错误归咎于他人。 归咎于骗子的。 如此。 成就一个信仰或许要十年百年,破灭一个信仰,只需要顷刻之间。 …… 莲花眼神一冷,右手搭在长剑之上,就要出手。 为首那捕头虽然厉害,但是看上去,也没有达到先天武道境界,跟自己的只在伯仲之间,打起来不定谁赢。 更何况,自己还学了七针通神法,此时已经能用出一点奇异手段,应该胜面不少,至于那些跟着上来的二十来个捕快,虽然个个精悍,在真正的高手眼里却是不值一提。 这些人欺负普通百姓和普通贼匪,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手到擒来,但是,真正遇到高手了,也只是送菜的份,最多可以站得近一些摇旗呐喊。 再多一点作用也无。 “且慢。” 莲花身上气机流转,剑气如峰,正要冲天而起,一个箭步前冲。 耳中就听到了一声清朗喝声。 声音无喜无怒,只是如平湖一般的沉静。 还有看淡生死的漠然。 莲花动作一顿,就停了下来,不气了,也不急了。 她已经听出,这声音就是张南的。 沉心修练,毕竟不是不问世事,有人打上门来了,还是会清醒过来的。 “有他亲自处理,这些人可有苦头吃了。” 莲花怒意一歇,眉毛微挑,嘴角就露出笑意来。 刚刚正要跨入大殿殿门的两个抬桶捕快,一边侧着头摒住呼吸,一边用力举起木桶正要泼洒,突然,他们手臂一软,那桶就变得沉重万分,再也举不起来。 这还罢了。 几人不但手软了,脚还软了,站得摇摇晃晃的,就要后仰,那桶整个就倒覆了过来,桶里的脏污劈头盖脸淋在他们头上。 站在最前的捕快一不小心,没来得及闭上嘴巴,还张口咕嘟喝了一大口。 呕…… 四周响起一阵干呕声,臭气冲天而起。 “是谁?是谁暗算我?” 那捕快一时昏了头,眼睛上面全都糊满了黄白之物,睁也睁不开来,臭气薰得他吐都吐不出来,只觉怒火从心中燃起,什么也顾不得了,眼前肯定有什么人在暗算自己,还想对自己出手。 他心里一迷,就抽出腰刀,一招夜战八方,呜呜呜刀风呼啸着,砍得屎尿横飞,狗血成片。 身旁两个躲闪不及的抬桶捕快,正在拍打着满头满身的脏物,不防那捕快挥刀乱砍,根本就来不及躲闪,被刀锋掠过,一人被刀光斩在颈侧,斩断半拉脖子,咯咯响着倒地。 另一人被当胸捅了一刀,直穿后背,瞪圆双目,哀嚎一声就跪倒在地。 最离奇的是,那挥刀狂舞闭上双眼的捕快舞着舞着,气力就有些不济,刀光散乱之际,手臂一软,刀锋竟然掠过自己的喉咙,斩了自己一刀。 他愣了愣,用尽全力睁开眼睛,不太分明的光影之中,就看到了正对殿门处,那个白玉女神雕像,正悲悯望来。 395 谁比谁狠 “不好。” 田中虎张大嘴巴,眼里就了一些惊恐。 好在平日里见多了一些古古怪怪的事情,也曾经参加几次围剿妖怪的战斗,算是见多识广,见到眼前一幕情景,他第一反应就是中了妖术。 当下想也不想,暴喝一声,提刀前冲,就要窜入殿内。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不能不说,田中虎捕头反应奇快,不管是谁出手,总不会是那泥雕木塑,定然是有人或者说是有妖躲在一旁暗中施法,那么,想要破局,只要把那东西除去就行了。 跟普通百姓不同的是,练武之人心志强大,不畏神不惧鬼,更是不会忌惮妖怪,任凭什么东西都敢上前斗上一斗。 还没等他身形彻底跃起,心里就升起一股寒凉,冷风透背。 哧。 金刃破风之声响在耳边。 低头一看,就看到血淋淋的刀锋从自己胸口穿出,身上气力一点点消退。 “你?” 田中虎用力扭转脑袋,侧目望去,就见身后仅仅落后半步跟着的亲信手下田四,此时正呲牙咧嘴的拿刀刺来,刀锋穿过背心,手臂青筋爆起,这家伙的眼神腥红,就象看到了杀父仇人。 出手毫不留情。 田中虎眼神茫然,身体就像是飘在云端,再没有一丝力气软软倒下,眼角余光之中,就见到跟随自己到来的那些捕快,全都拿起腰刀,互相砍杀,刀刀入肉,也不知道防守,转眼之间就有十余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 田中虎不甘心的挣扎着倒下,最后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眼睛死死瞪着,就象牛眼一样,映照着眼前血腥一幕。 不该上山的。 可惜的是,世上没有什么后悔药。 此时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就是极其诡异的情景。 抬桶倒粪倒狗血的三个捕快,很快就糟了报应,一个捕快没有握实脏桶,怒气勃发,就把身旁两个同伴砍了,再来一刀抹了脖子。 就跟演戏一样。 还有更离奇的。 带头上山的捕头田中虎一身强悍的本事根本没来得及发挥,就被身后亲信来了一个背刺,全无反抗的被杀。 那个亲信自然也没有讨得什么好处,转眼之间就有三四把刀斩在他的身上,差点就被斩成三四段。 然后,就像会传染一样,剩下的二十余捕快,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拿刀互相斗了起来,你捅我一刀,我斩你一下,全都不曾防守只是攻击。 这种打法是无比血腥的,只是几个眨眼,这些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远处还在半山腰的几个望风的捕快,惊得嗓子都沙了,尖叫着掉头就往山下跑,转眼之间就跑得人影不见。 “便宜他们了。” 莲花冷哼一声。 她根本就没有出手。 刚刚的情况,在场也只有她一人能够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无非就是张南利用狐身天赋法术用出来的迷神术。 当日,就是这个法术,让自己经历了另一段人生,恍如真实。 随着修为境界日益增涨,张南的这个法术更显得厉害了一些,不但可以制造甜美幻景,自然也能制造出血腥幻像。 对于能看清这些幻像的人,这种法术其实只是过眼云烟,没什么了不得的。 但是,对于这些只习武术,不修精神的普通捕快来说,眼前所有一切都是真实,他们面对的并不是同僚,不是上司,而是杀父仇人,夺妻情敌,怎能不舍生忘死,用力拼杀? 在场的唯二能够稍稍抵抗幻像的,除了如今的莲花之外,其实也只有田中虎田捕头一人了。 但他一人清醒没用,手下全都中招,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在全无防备之下,身手强悍的田中虎甚至没来得及还手,就悲催被杀,死得毫无价值。 然后,这些捕快陷入迷境之中,自相残杀,死得一个不剩。 只有留在远处,没有进入道场的捕快逃得一劫,那些人却也不敢再过来寻死。 此时就算是再怎么脑子不灵光,再怎么凶神恶煞,也不敢不信邪了。 四周山风寂寂,鸦雀无声。 “赞美至高至上无所不能救苦救难龙神尊者……” 孙员外等人全都一愣,眼里有着庆幸,全身打着摆子,五体投地的拜伏于地。 有人嘶声裂肺的大声喊叫着,紧接着就有千百人跟着大声呼喊。 一时之间,香火念力涌动着,如潮如浪。 “有时候,不能光是一味仁慈,也要见着血火本色,才能让人虔诚信仰。”张南躲在殿内一角,狐尾轻摇,强忍着脑海锐痛,他的精神附着白玉雕像之上,眼神威严慈爱。 妖术杀人,所引起的一点点人道反噬,对他来说,只如清风拂面,不值一提。反正他也不想长久的占据此处神职,掠夺一笔资粮,把自己的妖身提身上去,神位垮不垮?有没有罪孽都无所谓。 下起杀手来,那是全无顾忌了。 莲花得了讯息,向前两步,双手一压,全场静了下来。 “把几个受伤的信徒扶上来。” 396 妖狐必须死 当下,就有人扶着被捕快推攘打伤的几个百姓上前,全都是老头老奶奶,因为躲得不及时,被粗鲁的捕快伤到。 尤其是憨傻的大牛,一条手臂被斩断,伤得很重。 痛得都快要晕过去,此时也被几个人抬了过来。 还有钱员外,已是人事不省,后脑处正潺潺流出鲜血,掺杂着一点白色脑浆子,身体一抽一抽的,恐怕就要不行了。 当下,就有几个下人在莲花的指挥之下,把钱员外也扶到女神像近前。 刚刚扶到庙门口,所有人就见到,白玉雕成塑像上面金光大亮,一缕如同晨曦般的光芒,直直照射在几个受伤的百姓身上。 几个呼吸之间,血液倒流,手臂接续,伤口结痂脱落…… 钱员外闷哼一声,痛苦的神情也跟着舒展,很快就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他疑惑的爬起身来,摸了摸脑袋,动了动手脚,眼神全是奇异。 “我好了,我没死。” 一眼扫过地面倒在血泊里的捕头捕快,钱员外转眼就明白了什么事情。 当下,倒头就拜。 “龙神显灵了……” 有人泪如雨下,跪地顿首。 齐唰唰的,远远近近所有人都拜倒在地,十分狂热,大声疾呼。 “三尾成就已在眼前了,踏出这一步,再无退路,这一次,时间应该在我这边。” 感受到香火愿力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张南心里满意,这次的神力转化率奇高。 体内妖丹圆滚滚,亮灼灼,天空中有一种莫名的神韵与精神牵连在一起,似乎有着压抑,亦有着超脱之机。 化形劫,其实不远了。 接下来,就是燃烧神力打磨妖丹,等待功侯大成,再引来劫数。 浴火方能重生,历劫就可长存。 果然,不会显灵的神不是真神。 难怪,历史传说中那些神灵,总是时不时的会留下一些传说,不是他们喜欢这种人前显圣,而是不得不为。 好事是好事。 只不过,损耗有些大。 先前积累的神力,经过这么一弄,就少了三分之一,就连自己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生死轮回生生之气,也跟着消耗了近半。 为了显灵的效果更好,不经身体接触,单纯依靠着神力和轮回力量治愈众人,救治精神,的确不是人做的活。 张南的狐身之上,泛起白莹莹的光泽,每一根毛发都显得晶莹透澈。 一缕缕银光流转全身,第二根狐尾已经长好,第三根狐尾也露出了嫩芽来,时机快到了。 …… “好大的狗胆,竟然胆敢杀害朝廷捕快。” 县尊王通脸色青紫,一掌拍在八仙桌上,木屑、瓷粉垮塌一地。 前来禀报的几个捕快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不敢抬头。 “你们几个,就躲在后面看着,然后眼睁睁的看着田中虎被杀,然后灰溜溜的逃了?” “龙神……不,那妖物有邪法,田捕头他们中了法术,乱杀一气,然后互相同归于尽……我们,没办法……” “你们怕了邪法,就不怕本县的律法?砍了。” 王通眼神森冷。 话音冷得象是夹着冰碴子。 他觉得有必要杀几个人来发泄一下怒气。 这次损失太大,二十多个捕头就这么一下没了。 最重要的,还不是人员的损失,手下死了可以再招再培养,想进入衙门之中吃公门饭的百姓如沙如蚁,倒也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 只是,经此一事,亭山县,自己这位县尊大人的威严,基本上也就没剩下什么了。 如果不报复回来的话。 “大人饶命。” 几人哭喊起来,却没有一人敢站起来逃跑,被一个神情冷厉的黑衣汉子一剑一个刺死当场,在地上抽搐了好一会才断气。 王通眼中闪过凌厉锋芒,没去理会地上的几具尸体,冷然道:“我宁愿你们全都战死……这样狼狈逃回来,让人怎么看我这县尊。没来由涨了那邪神的威风。夜影,邪神那手段听起来有些熟悉……你应该知道是谁了吧?” “是,老爷,邪神的身份已经查明。”一个影子由虚化实,从王通的身后冒将出来,沉声应道。 “亭山脚下那一战,这些天来,原本还不怎么确定妖狐逃往何方,但从这迷惑心神的法术来看,正是此妖没错了。 当日它伤人逃窜之后,却是动用了山神符召,试图收罗信众汇聚神力,跑到东山之上来了。” “妖狐必须死!” 王通冷哼一声,又想起了侄儿王元化的伤势,眼里直冒寒光。 “……先进行釜底抽薪,断其信仰根源,免得势大难制。” 消息汇拢过来,王通当然知道,当日那妖狐刚出现时,就被正阳道长追得四处乱窜,实力其实有限得很,估计连炼筋锻骨都没有完成。 但是,只过了一天一夜,那妖狐就变得十分强大,能跟先天武者,结丹修道士正面对拼毫不示弱…… 修为增涨的速度,真是太可怕了。 现在,过了许多日子,强到什么地步还不知道,如果再不处理,恐怕这仇都没法报了。 “不要再让它借助神灵之名壮大信众,突然攻击之下,依你的隐身法门足可应对。我赐你戮妖匕,取那东西的头颅来见我。” 说完,王通就从腰间取下匕首,连鞘递了过去。 夜影抽出匕首,就见刃身之上有着金红色纹路,结成一条蜿蜒龙形,屋中隐隐听到一声龙吟,他弯腰恭敬一礼:“定不辱使命。” 说完,身体又化为虚幻,就要消失。 “回来,不要大意,妖狐如果躲在山巅庙宇,很可能立下神域,强闯进去有着风险。最好是先铲除其爪牙,引蛇出洞,方才万无一失。” 怒火消退之后,王通面色重新恢复了平淡,细心又叮嘱了两句。 显然,他对这位叫夜影的手下,却是比那批捕头捕快看重多了,对其出手也更有信心。 397 奇怪主仆 东山,龙神庙。 自从捕快上山,神灵显圣一事之后,白娘娘之名更是响彻三山,尤其是当日神光及体,生死人而肉白骨的手段,更是引得四方传诵。 “听说了吗?田中虎那些黑皮狗上山之时嚣张狂妄,声称要拆庙诛神,结果呢,还没进得庙门就得了天谴……” “钱员外当时那个惨啊,被人推倒在地,脑袋磕在了石头上,脑浆子都跌出来了,眼看着就一命呜呼,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被神光一照,我亲眼见着,那血啊、脑浆啊,竟然倒流回去,魂魄归位,立马就活过来了。” “是啊,还有金溪村的大牛。他手臂被齐肩斩断,也在两三个呼吸之间,就把手臂接好,伤口痊愈,跟没有受伤之前一模一样。” “还有王大娘,她……” 因为当日在场的人太多,都是亲眼目睹。 再是怎么神奇荒谬的事情,被众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的,渐渐的就成为真实。 当然,也有一些人硬顶着不去相信,自顾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这批人大多数都是一些有学问的家伙,比如书生、秀才、以及四方游商,因为学识,因为见识,大多数都明白以讹传讹的道理,有些人更是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不管是信还是不信,普通百姓都会想要求一个心安,会到东山神庙看上一看,上一柱香。 家境贫寒没有关系,东山普渡龙神是个善神,并不会强求有人倾家荡产前去供奉,但有所求,心诚则可。 于是,东山龙神庙一下子就火了。 再加上县衙那一次行动被挫败,更是失了威严,这一次,拜神的声势全无阻挡,浩大非常。 山上山下全都是人。 按理来说,身为龙神使者,治病救人的执行者莲花姑娘,这时候应该忙不过来才对,光是接待上山烧香的百姓,就会把她累趴下。 事实却并非如此,莲花姑娘此时悠闲得很。她背着布袋,怀揣针囊,施施然的下得山来,准备前往上林村。 一战成名之后,想要依附东山龙神庙的失地百姓所在多有,单是庙祝和执事就收了十来个,处理日常祭告之类事物,那是绰绰有余,并不需要莲花日夜盯着。 也正是因为这样,张南也彻底腾出手来,一门心思祭炼丹田妖丹,神力渐丰,修为也越来越强,眼见得离着凝形渡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时候,最是难得平静,没人打扰的日子不要太舒服。 “张南,我准备去一趟上林村,近段时间那里有僵尸出没,尸气太盛,染病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些年老体弱的,根本就支撑不到庙里来,还是上门医治最为安妥。也能更进一步的广传神名,收拢香火。” “安全第一,一旦发现不对,就逃向东山,我会时刻关注。” 张南没有反对,只是叮嘱了一句,就不再多管。 他知道莲花其实是把信仰当成了一笔生意来做,自从知道香火神力对自己的重要性之后,她更是四处奔波,随时不忘拉人拉客入伙。 如果说,那一次的神灵显圣引来的香客有着三成之多,莲花亲自出手治病救人拉来的香客至少有着七成。 莲花的形象适合,人长得十分甜美,带着些娇憨英武之气,最是让人信任。但凡她所过之处,一路治病宣传,拉上山来祭拜的百姓更是虔诚一些,比起那些听到传闻上山观风望色的信徒,奉献的香火之力也更多一些。 神力怎么也是不够的。 越多越好。 因此,就算明知道当日县衙之事,还没有彻底完结,他也不好真正去阻止莲花下山的举动。 此时正要争分夺秒,快一分凝形渡劫,就有把握应对一切。 “放心吧,要对付,也是对付你这位大神,我这村姑只是个医生,担了个神使的名头,做的是好事,哪会有人花大力气来对付?真要有人不开眼盯上我,难道不怕神灵降罪吗?” 莲花呵呵笑着道。 这话其实在理,无论是大战小战,是攻心还是斗力,多少讲究一个兵对兵将对将。 东山龙神庙就坐落山上,又没有搬迁隐藏起来,庙里的大boss也一直健在,就算有人想要对付莲花,也要想一想,彻底撕破脸得罪神灵的后果。 那可不是好顽的。 所以,莲花根本就没有太多顾忌,她比了比自己的肱二头肌,身上气血流转,显得英气勃勃,回眸一笑就按剑下山。 山路之上,两个戴着遮阳斗笠的女人,混在信众群里,亦步亦趋的上山而来。 莲花脚步微顿,笑着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她感觉到这两人气质不同流俗,身形矫健,气息绵长,走在人群之中更是如鹤立鸡群,让人看着就移不开目光。 ‘或许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可能是路过亭山的江湖女侠。’ 只是感叹着龙神庙的名声越传越广,来上香的人形形色色,并不只是穷苦百姓了。 莲花心里很是满意,就不再多看,直往山下而去。 拜天拜地拜神灵,生存在世间,就算再是心灵强大,总会有着许多烦心事,自己并不能解决,也求不到别人帮忙。 这时候,为了找到一个寄托,得到一份希望,想必,会有更多的富户官家小姐太太上山求恳,上到达官贵人,下到黎民百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当初爷爷生病即将去世的时候,我就知道有这么一个龙神庙,肯定也会忍不住上山拜祭求恳,保佑爷爷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莲花是这样想的。 …… “小姐,这样行吗?前两天县尊老爷还派了捕快前来针对龙神庙,听说死伤凄惨,老爷大发雷霆,接下来肯定还有着种种举措……这时候上山,要是被人发现,可是不得了。” 樱桃脸上有着心奋,也有着担忧,细声说道。 山上的人太多了,她们主仆二人躲藏在人群之中,虽然不太起眼,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被有心人发现,这乐子可大了。 事后,亭山左近一定会有人传闻,亭山县尊大人儿媳也上山拜神,许是自知没法奈何得神庙,因此,也只能屈服。 更严重的,还会有人猜测,县尊大人也跟着信奉龙神,就此成为信徒了。 如此种种,一旦曝光,自家小姐,在王家如何自处? 怕是会出大问题吧。 “无妨。” 走在头前的女子手按腰间长剑,脚步一垫,就前进五尺,身形飘逸,声音无波,只是平淡说道:“自来亭山县,我们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从未出门走动,没什么人认得出来。再说,我们的装扮与平常时候完全不同,就算是府内下人见到,想必也不敢相认。” 左诗很有自信,即算是遇到熟人也认不出自己,这段时间,自嫁过来之后,她觉得早就不似自己。 虽然身为女人,总也难免嫁人生子,难免孤守后宅,但身为少女,却终归有着种种遗憾……会想念当初四处游历闯荡,那如火如花的灿烂人生。 这时候乔装出门,也只是小试牛刀,怀念一下往昔而已。 398 三六九等 说是不担心,左舒还是把遮阳斗笠压得更低一些,白纱掩映之下的面庞,一双眼睛左看右看的,显然更加小心了一些。 “我也是没办法,相公如今瘫痪在床,别人不知道,樱桃你还不知道吗?那一次不知道他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奢遮角色,打进他身体的力量实在是诡异莫测,比起我多年修练的紫霞真气更是纯净强横。一般的医生别说医治,能吊住他一条命都算万幸。” “是啊,县尊老爷看看也是个没办法的,听说还在等着青云道士出手,好像他们一旦出手,就能彻底医好似的。” 侍剑樱桃也跟着不屑冷哼一声。 她其实也有些觉得那县尊王通的眼皮子浅,不管实力再强,势力再大,终归修练的是凡俗武艺,不懂得道法神妙,更不懂得敬畏神力和妖力。 “明明就是神力入体,有太阴月华之力,有生死轮回死气,这种厉害的力量,是一般人能驱除的吗?青云宗就算是道法高妙,不付出大的代价,不用出极其宝贵的丹药,根本就无法缓解那伤势。依我看,除非是元神真人出手,才有希望治愈。” 有救是有救,但是,单凭一个亭山县令,能请动青云宗的元神真人吗? 修道人一旦达到元神境界,无不是高高在上,镇压一方,轻易不会出来走动。 但凡有事,手下徒子徒孙一大堆,任凭驱策。 什么事情值得他们亲自出手,亲自跋涉? 王元化只是一个小县城的县尉,在普通百姓眼里自然是高高在上,但是,在他们那类高人眼里就是蝼蚁般的存在。 也不知那县尊哪来的信心,可以请动青云宗高人前来施救。 不但樱桃不明白,左诗也很是不明白的。 没奈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总不能不管王元化。 既然当初没有坚持住自己的理想,没有顶住家中的压力,远离京城,嫁到这南荒之地,即算嫁的是自己并不认可的丈夫,也只有认命。 尽人事,听天命,治不好病,那么,来求一求神灵也是好的。 听说东山龙神神通不凡,别的不说,一手医术强横得难以想象,无论是什么样的疑难杂症,都难不住她。 甚至,断臂还能再续,就连刚刚死去的人都可以当场救活,无论怎么听都象是听神话一般。 这不就是神话喽。 也许, 在普通百姓眼里,这种手段只是理所当然,但在左诗眼里却根本不是如此。 她在紫霞山曾学艺五载,修为虽然算不得太过高深,但是,对修行界的一些事情却基本上了如指掌,明白“生死人肉白骨兼且断肢重生”到底是如何的难办。 她可是曾经见过独臂的元神真人的。 元神真人都治不好断臂旧伤,想想也知道这种断肢复生的手段到底有多厉害。 “再说了,相公是伤在厉害妖怪的手上,我求到神灵头上来,再怎么也不会错。神灵与妖怪,基本上是对立的,尤其是东山龙神白娘娘,听说最爱斩妖除魔。” 主仆二人也不是没有做过功课,来之前,就曾多方打听过白娘娘的名声,此时抱着侥幸的心思,也是想要上山前来试一试。 有时候,不试就没有希望,试了也许就有奇迹出现。 “小姐,我还是有些担心,虽说是善神,可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听说那次田中虎二十多个捕快,死得只剩下三人……活下来的几人,还只是躲得远远的,并没有针对。” 看看就要上得平台,这时已能看见白玉雕像,能看到女神悲悯双眼。 樱桃心里突然就有些不安,小声说道。 “没事,你难道没听说过神恩如海,神威如岳吗?不管再怎么善良的神灵,一旦涉及到信仰之争,那绝对是下手全不留情,怎么狠辣怎么来。” 左诗脚步更加坚定,没有半分迟疑,就向庙门走去。 “可是……” “不用可是了,东西带来了没有?” “已经准备好了。”樱桃有些不舍的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的木盒,“小姐,这株千年紫芝好不容易得来,是你准备供奉紫霞山文月仙姑用来拜师用的,若是在这里献出去,以后……以后就没有希望了。” 高挑的侍剑姑娘,此时紧紧捂着木盒在怀中,小脸都纠结成了一团,显然十分的肉疼。 只不过,再怎么不舍,她也不想违抗自家小姐的意志。 舍了的不是什么物件,而是一段人生。 “唉……” 左诗长长叹了一口气,有希望如何,没希望又如何。 眼下这般光景,自己还不能定下心来,有着诸般妄想,其实大是不该。 “去年下山之时,文月师傅其实已经说得很是明白了,只是我不甘心而已,希望能找到上好的药材搏得一丝怜惜之意……” “文月师傅倒是个好人,性子和缓,教导修行之时也会教点真东西,她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溺爱侄儿了。” “就是,以她侄儿成良的品性,万万不是良配,小姐你一旦答应下来,无非就是成为那家伙的炉鼎,别说修行的事情,日后能保住一条性命苟延残喘就已经很不错了。” 樱桃也是愤愤不平。 想到山上的某个人,她眼里全是厌恶之色。 若非那人,自家小姐也不会拜不得名师,然后只能灰溜溜的躲到山下,再被家里安排着匆匆远嫁。 只能说,时也命也。 两女絮絮叨叨,一番叽叽喳喳的,倒是下定了决心,再不迟疑径直往庙门走进。 “好美。” 抬头望着那白玉女神雕像,樱桃虽然身为女子,仍然看得目眩神迷,忍不住就张口赞叹。 “慎言。”左诗连忙喝止,脸色也红了红。 侍剑的确是有些失礼了,神灵塑像能用“美”字来形容吗?这是不敬吧。 不过说真的,这明明是杂玉石块雕成的石像,看起来却是珠圆玉润,神光隐隐,让人忍不住看了想看,心里就升起无穷信心来。 果然很是不凡。 定了定神,左诗就招呼着侍剑樱桃奉上礼品,点燃香火,向前祭告。 盒子打开,就有三尺紫光升腾而起,香味扑满大殿,四周响起压抑至极的低声惊呼。 “那是什么?好香。” “似乎是药香,是宝药。” “肯定是有着千年药性,都有神光绕身,这药快要成精了吧。” 年约四十岁上下的朴实老农般庙祝连忙迎了上来,伸手延请。 “这位夫人里边请。” 他可是知道,自家神灵对一些金银珠宝之类的财货,其实并不怎么看重。 反而是对于一些上了年份的药材果子,那是十分中意,每次有人奉上好物,连耀体神光都会更亮几分。 看来,这位夫人是诚心的。 家世也很不凡。 一般人也弄不到这般好药,弄到了也保不住就是了,这不难猜测。 庙祝也不敢多瞧,只是引着左舒主仆上前,并且贴心的拉上帘幕,拦了一拦后续信众。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凡是大户,总会有着许多优待,并不同于普通百姓。 倒不是强行分出一个三六九等,而是告诉信徒,越是诚心,越是有福…… 佛祖如此,道尊如此,神灵当然也会如此。 无缘无故的,不想付出的,哪能得到护佑。 399 迷梦 越是靠近神灵。 越是清楚其威能恐怖。 尤其是被莲花多次教导之后,这些庙祝和执事,对于拜神的礼仪流程已是一清二楚,处理得井井有条,虽忙不乱。 左舒没想那么多。 献上宝药之后,点燃檀香,就开始诚心祭拜。 低声默祷。 “信女左舒恳请大慈大悲龙神尊者赐下神威……” 她小时也跟着母亲进庙上香,倒是知道其中关窍,当下把自己所求这事一一说来。 尤其是对家里受伤严重的相公王元化所行所为,以及所受何种伤势说得清楚。 这里不可欺瞒,是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得越是清楚,神灵出手之时就越是省力。 越是情真意切,越是能够请得神灵怜悯。 这都是有着说道的。 当然,也不是说左舒有多关心王元化的伤势,其实也只是不得已罢了。 再怎么没有感情,就算是个名份,前些日子,自己毕竟是嫁了过来,以后余生终将与那人绑在一块,这种关系是扯不脱分不开的。 无论如何,总是要把他医好才是。 一边求恳着,左舒心里一边在哀叹自身命苦。 她其实真的不想嫁的。 什么富贵荣华,在她心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她只求山间之清风,涧底之明月,对于家长里短,男欢女爱,一点也不羡慕。 可是,人的命运往往不由自己执掌,道路的选择本就是没得选择。 左舒轻轻念叨着,自怜身世,泪水潺潺流下,终于泣不成声。 …… “不好,哪来的庞大药力?挡都挡不住” 张南心中一震,躲在后殿隐阁之中的庞然狐身微微颤抖着,全身泛起血色来…… 他霍然睁开眼来。 四周所有影像都映入脑海,一切都清楚了。 远处信徒百姓正在排着长队,不远的地方,有个女人正在默祷,声声入心。 台案上还摆着一株紫光荧荧的玉芝,正散发着腾腾药香。 一股极其庞大精纯的药力,遵循着不知名的通道,直直灌入自己的狐身之中,眼看着血液流动加速,筋络更加强劲,五脏轰鸣有声,气机更显庞大。 刚刚长出一小截的第三狐尾,在这股庞然药力的冲击之下,轰轰有声的急速胀大,生长。 转眼之间,第三根狐尾就生长得与前两根一般大小。 三尾轻扬,结成扇面。 腹中玉润光洁的肉丹,嘭的一声,就凝成实体,上面长出骨质来,更有茫茫玉光闪耀,眼见得就要完满了。 “这是逼着我一步完成,然后就迎来化形劫吗?我还没做好准备啊,这下坏了。” 张南心里一喜,又是一惊。 能够省去许多神力香火,一下就增进修为,直至凝形渡劫的当口,这当然是好事。 但是,福兮祸所伏,一步登天的做法,也有着种种隐患。 如果,靠着这股药力晋升,不去打磨适应,修为强是强了,却少了一些火侯,面对化形劫的时候,很可能就会出现大问题。 会不会被雷霆劈死? 张南不敢搏。 本来,他一直精神内守,神思冥冥的,蕴养着那颗圆灼灼光灿灿的妖丹。 丹丸亦真亦幻,虚实不定…… 他知道这是由海量元力组成,自己只要维持阴阳平衡,不偏不倚,等到彻底稳定下来,能自主运转之时,就是大功告成。 至于神灵身,也就是那座玉雕,他只是分出一分神念附着。 有谁祭告奉上礼品,自然有莲花和庙祝分辩。 若是不够诚心,或者礼金不够,守门的自然不会放进内堂来。 当然,若是有着各类宝药,那自然是呈上供桌。 靠得越近越好。 在凝聚妖丹的时候,按张南的想法,元力越多越好,底蕴越强越好。 他设下的神念自动反应机制,就是“直接吸纳”。 料想,随便什么药力,只要能增进自己的底蕴,那就是好事。 却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把千年灵芝奉献上来,这也太舍得了吧。 经这股奇强药力一拱,张南极力保持的阴阳平衡轰然破开,阳气大盛,阴气隐伏,一股迷迷蒙蒙的气息,向着身周弥散,顺着雕像药盒,直直把左舒笼罩在内。 …… 左舒低首叩拜祭祀着,说着自己的心事。 却根本没有发现,千年紫芝如水般融化,被金光笼罩着,一点一滴的化为五彩光流,涌入神灵光辉,再被吸纳到雕像后方的白狐真身体内。 被这股奇强的药力一补,张南差点闷哼出声…… 他只感觉丹田一热,那枚刚刚凝炼出来阴阳平衡的虚丹,被药力一冲,就大了半圈。 紫芝极阳,阳火如炉。 力道补得太过份了,张南妖丹不受控制的膨胀,眼见得就要崩散开来。 他心里一急,再也顾不得内守丹田,全力运转太阴炼形诀,一蓬月光白日现形,从庙宇顶端潮月一般倒灌了下来。 三尾如扇自然而然的划出道道波光,弥漫整个庙宇。 庙外传来一阵阵惊呼,只见天空日月同辉。 白日里隐匿不见的圆月突然出现,无穷月光向下扑落,转眼又生成一股庞然热浪。 等在远处的侍剑樱桃和庙祝等人,被热浪一冲,连退七八步,只是看着庙内光华隐隐,心里七上八下的猜测着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庙内,抬头看着神灵雕像的左舒,被这月华波光一照,眼神瞬间迷惘…… 她似乎回到了十二岁那年,初初拜入紫霞山。 那时师父很和霭,对她倾囊相授,十分尽责。 也没有讨厌的师兄纠缠着,更没有远远近近那种窥视自己身子的恶徒。 一套入门七彩霞光剑,她练得炉火纯青,深得同门羡慕。 更有望三年之内考入内门,得到真传。 从此逍遥天地间,斩妖除魔,游历四方,再不属尘世中人。 也就在那一年,她跟随师姐下山除妖,久斗力疲,分散撤退之时,被妖怪衔尾追击,危急关头,却遇到了一个俗世佳公子出手相救。 公子如玉,白衣持剑,能满足自己所有想像,好像曾在梦里曾经见过。 两人一见,恍如缘定三生……她剑也不练了,仙也不修了,从此沉入爱河双宿双飞。 说不尽的温柔缱绻,道不完的你侬我侬。 …… 400 什么也不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左舒和白衣公子两人相伴相依,四处行侠仗义,打下了赫赫声名,深得世人爱戴。 紫霞山的霞光剑法,紫气心经她也练到火侯,金丹成就,有望长生。 一切都是说不出的美好。 有一日,两人湖边泛舟,见着黑蛟噬人,两岸黎民哀嚎,十分凄惨。 左舒一怒拔剑,与那公子双战恶蛟,结果两败俱伤。 最后关头,公子断后身殒,恶蛟重伤潜隐,左舒仅以身免,悲痛欲绝。 …… 正当她埋葬公子,想要在坟头自尽之时,她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有了身孕…… …… “好吧,丹成无悔,不是没有劫数,原来等在这里呢。这是天劫,还是人劫,或者说是心劫?” 张南哀叹一声,面色十分复杂。 丹田内的虚丹凝实,一股磅礴大力时时刻刻散发出来。 全身筋肉骨骼晶莹透彻。 内视己身,就见血液中闪着银辉,有如月光一般,流经全身上下。 心念一动,似乎就能调动四方天地元气。 弹了弹爪子,整片庙宇,也跟着微微震荡了一下。 如此气血,如此法力。就算是白虎当面,也能正面击杀了。 即使是当日旆阳道士远远追来的青龙煞剑,也不是不可硬扛反攻。 心里喜悦刚刚升起,张南又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刚才那种梦境一般的际遇,不但是左舒,连他自己也中招了。 他就是那如玉张公子,一时没分清真假,在里面沉醉了好一阵。 太阴炼形法运转到极处,阴阳失衡,极阳之力散佚,把左舒圈在里面。 被真阳之气一激,再由三条狐尾的天赋之力催发,就生出绮梦来。 两人合作做了一个春秋大梦。 无边美梦。 简单点说,就是春梦。 张南的身体自主自发的吸收了左舒的真阴之气,并把满溢的真阳之气倒灌出去,阴阳平衡,妖丹火侯大进,足足省掉了数年苦修。直接一步精淬妖丹,达到即将迎接化形劫的当口。 这一次,就消化了无边药力,重新阴阳平衡,再无后患。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机缘。 巧合的功候圆满。 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有一个大问题了。 真做假时假亦真,刚刚的一场春秋大梦做完,他发现,这竟然不是假的,而是真的。 明明是梦,竟是历历在目,刻到心底深处,那种种桩桩,各处细节,就像自己前世今生。 而且,他还看到了左舒体内生命的凝聚生成。 真。怀胎三月。 左舒祭告念祷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女人是谁,却原来是自己的敌人王元化的媳妇…… 也太巧了吧。 双方对敌,无所不用其极,也没什么好说道的。 对方的伤,他可以治,也可以不治,完全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宝药吃了就吃了,难道还能吐出来不成? 可是,他是真心没想过用这种招数来羞辱敌人啊。 把敌人老婆弄得怀胎三月,这算什么路数? 等等,三月。 这也太快了吧。 现实只过了不到一炷香时间。 张南拍了拍脑门,只觉得这个天赋法术,简直是很坑很坑。 神灵雕塑仍然神辉如波,左舒却是面色古怪,她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眼中就露出温柔慈爱之色来。 这一刻,她已经分不清真假,也不想分清真假。 那美妙年华,让人不忍舍弃,也不忍质疑。 向前两步,左舒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抚过神灵的面庞,呢喃道:“张郎,我知道是你,你没死。而是藏在神庙之中温养魂魄,等得异日归来……放心吧,我会把孩子养大成人,让他象他父亲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说完掩面奔出庙堂,招呼着樱桃离开,直接下了东山。 先前求恳治病什么的,却全然不在意了。 王元化什么鬼?不认识。 …… 张南目瞪口呆。 这女人,真会脑补。 她应该是认为那白衣公子战了恶蛟身陨之后,孤魂无依,然后躲在庙里,依神灵之名收集香火,重聚肉身。 这女人一旦谈了情,恋了爱,就是傻的,完全不管现实与梦境了吗? 不过,那真是梦吗?都怀胎三月了,如果我不是清楚这天赋神通的具体细节,恐怕也会迷失在其中,走不出来。 “原来,上古传闻中,有未婚女子踩到神灵的脚印就怀胎生子的传闻是真的。” 张南满脑门官司。 这算什么,自己什么也没干,就多了个儿子,或者说,是女儿。 这一刻,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脉精神,正在那女人体内孕育和成长。 …… 左舒面色通红,拜完神后,也顾不得多说其他,更没有与身边的樱桃多说什么,只是扯着她就下了山。 直到下了东山,回首望去,只能见到那一座庙宇红顶,方才停下脚步,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 “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樱桃十分不解,跟着自家小姐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见着对方如此慌乱的情况。 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好像眼花了。 小姐的肚子怎么无端端的就鼓起了许多…… 她不敢再想什么。 只能猜想着是不是这段时间对方吃的肉食太多,又成天关在家里没有出去运动,很有可能长了许多赘肉。 但是,这圆圆的弧度,真的很像那啥了。 没可能…… 没可能的。 小姐嫁过来才不久,自己天天跟着,也没见她跟谁圆房,王元化那倒霉鬼更是新婚当日就出去行动,结果瘫痪归来。 我一定是眼花了。 樱桃这般想着,就拿手指轻轻摸摸的戮过去,心想小姐胖了这么多,可能是因为很会长肉的体质,回去了得督促她行动起来,多多运动,听回春堂的大夫说,女人如果不动起来,很可能也会生出许多富贵病,对以后生子也不利。 “你干什么?” 左舒连忙阻止侍女樱桃的放肆行为,羞恼的白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太过生气。 “樱桃,今天的事情,回去了之后得保密,任凭谁也不能说,就当做我们从未出过大门,知道了吗?” 左舒一边严厉说着,一边往回走。 这一次出门,她们两个连车夫都没叫,偷偷混进人堆里出得城门,更是偷偷上山。一路上,凭着过人的身手,躲避别人目光。 若是她们自己不说,还真的不会有人知道。 “是,小姐,你当我是傻的啊,指定不说。” 樱桃笑嘻嘻的应下,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承诺……紧紧跟上的同时,又疑惑道:“先前为何要逃下山,难道是那神灵不想医病,反而怪罪了你,是不是有哪里出了问题。” “没出问题,这事就此揭过了。” 左舒沉声道:“一切都是命,听天由命吧。王元化的伤,我们也不管了,由县尊做主。” “好吧。” 樱桃好奇的内心都要炸了,张了张嘴,什么也不敢问了。 她知道,每次左舒用这种极其严肃的神态说话,那就不能开玩笑,而是要很认真很认真的对待。 401 遇袭 樱桃先前在庙外见到里面光芒大放,感觉闹出好大的动静,正纠结着是不是想闯进去看看,还没确定如何,就见到自家小姐匆匆出来。 最离奇的是,大小姐行走的时候,总是若有意若无意的护住腹部腰肋之处,步伐也微微有些古怪。 反正,就是不太正常的姿态。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说归不说,但忍不住会猜疑。 “别多想了,我很好,普渡龙神是善神,哪能对我不利啊?你记住了就是,别多问了。还有……你眼睛往哪瞧?” 一路走来,她见到樱桃总是好奇的瞟向自己的小肚子,左舒脸色终于憋不住脸,悄悄的红了红,轻叱道。 “没,我是觉得小姐上山下山的肯定累了,要不我扶着?” “没那么脆弱,就你心眼多。” 这个小婢女从小就跟着自己,跟妹妹一样,是最信任的人,就算发现了一点什么其实也没什么。 之所以不告诉她真相,一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毕竟是很羞耻的。 自己都没跟相公圆房,结果拜个神就怀孕了…… 再一个就是,左舒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说得清楚。 此时山风一吹,清醒过来之后,她自己内心也是崩溃的。 难道她要告诉樱桃,自己在梦里有了一段情缘? 梦醒之后,还有了一个遗腹子? 这不是瞎话吗? 更扯的是,这孩子长得太快了吧。 她已经能够感受到肚子里生命的萌芽,宝宝有时还会踢上一两下,很痛,又很甜蜜。 这绝不是错觉。 心血相连的感觉,让她心里都柔软了许多。 避过樱桃好奇探究的眼神,左舒悄悄的抬起自己左臂,侧着身子避过对方视线,捋起衣袖。 衣袖滑落,只见光洁玉润的手臂之上,原本殷红刺目的守宫砂,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只余下一个奇异的黑白阴阳鱼印记。 这个记号不知何时印上去的。 能够感受到里面那奇异的生死之力,循环往复,无止无休。 力量也很熟悉,似乎,可能,真的与相公王元化身体里残余的力量性质差不多,同样的强大、神秘。 也是梦中那位白衣公子所修的生死轮回经力量。 左舒偷偷回望了东山一眼,心知这肯定是那位张公子,或者说那位神灵做下的手脚。 “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庙,绝对不是什么白娘娘在主持?” 左舒心里有些哀怨,有些甜蜜,又有些痛恨自己了,心里藏着无穷疑惑,低着头就往城内走去。 樱桃默默的跟在身后,一句也没有多问。 …… 东山龙神庙。 同样的人声鼎沸,钟声悠扬,琴音回环,香烟袅袅…… 张南好不容易才收拾心情,重新恢复平静淡然。 “城里的反应也太过迟钝了,攻击来得比我预想要迟上一些,也不知这一次,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手段?” 心灵深处,隐隐泛起一股寒意,似乎有着什么与自己相关的事情正在静静发生。 决非好事,而是刻意针对。 这种征兆,其实就是传说中的心血来潮。 自从那次惩戒了上门捣乱的捕快之后,张南就一直在等,过了数日,都没等来县衙的行动,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没想到,在自己功候大进的当口,对方还是来了。 山上没有什么异样,那么,就是在山下。 心里闪过莲花的影像,他大略知道对方的行动目标,无非就是想要斩掉自己的左膀右臂,再进行釜底抽薪之计,断自己信仰,然后再来针对神灵本尊。 这本就没什么难猜的,他相信,对方也不会傻到直接跑到山上道场来。 要知道,但凡神灵都会有神域,神域威能莫测,神灵在其中能发挥出两三倍实力。 一不小心进入其中,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亭山县尊是个谨慎的厉害角色,想必也不会太过莽撞。 前一次来人攻击,也不过只是试探而已。 这一次,肯定是全力出手,没那么简单了。 对方的想法是好的,但再怎么样,肯定不会想到自己如今丹元完满,基本也不太需要神力燃烧提升修为。只要等到时机适合,就能立即渡劫化形。 也不用时时刻刻躲在庙中,可以有多余的心力四处行动。 就算是斩断了信仰,也没太多干系,有神力固然好,没有也无所谓。 此时此刻,面对突袭,正好试试突破后的实力。 嘿嘿…… 张南轻笑一声,半点不迟疑,腾身而起融入风中,窜出神庙跑到后山,一跃而下。 在莽莽丛林之中弹动跳跃着,无声无息之中,速度快得惊人。 空气已经不会成为阻力。 在张南的感应之中,狂风从身周掠过,似乎从自己的皮肉和骨骼之中穿过,全身通透。 到了妖丹境圆满之后,与天地元气更加亲和,对清风遁法,理解得也更加深刻了一些。 就算有道家高人认真看着,也只会发现一道淡淡白影划过林间,若隐若现,会怀疑这是眼花。 “速度快了一倍有余,虽然还比不上当日那道士的御剑腾云追杀速度,但也慢不了多少。比起亭山白虎,在速度一项,应该还要快一点。”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自己还未化形,就算是白狐躯体再怎么强横大力,用起来终究还是有些不习惯。 这么许多年,自己一直是人类身体,习惯了直立行走。尤其是在修习武道之后,习惯了手中拿剑拿枪,或者运转拳脚指掌伤敌制敌。 此时举着爪子,挥着尾巴,怎么都不得劲。 力量大是大了,不顺手啊。 战斗一旦打响,还没出手,首先就得废掉几成武力。 最难过的,是那剑意和武技,也用不太出来。 总不能又来一次莲花附体术吧。 不说操控小姑娘的肉身实战水平下降的问题,真的附体多了,对莲花的损害其实很大。 如此做法,张南不取。 当然,还有一种力量,却不受狐身影响,那就是精神力。 妖丹圆满之后,或许是彻底融入了这方世界……他发现自己能做到心外无物,并且能够轻而易举的感应天地,牵引元气。 有这种精神感应,就可以借助天地之力,凝聚自己本质上强横的精神魂力,不受限制的运转生死轮回之力。 虽然仅仅只是一击之力而已。 然后,短时间之内就会受到世界排斥,不能用出第二击。 这是最粗疏的用法。 也是搏命的打法,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威力却十分强横。 非等闲能挡。 …… 莲花带着两个龙神庙执事,在上林村村民的跪拜感谢之中,踏上归途。 她眼中微微带着一些煞气,眉宇间却有些不忍。 这一次,杀了一些僵尸,救了一些村民,沿途所见,让她的心情沉重起来。 “当日张南问我,若是我为女神,是不是就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遭难,后悔曾经舍身救助百姓?那时我答得毫不犹豫……” “人心多变,人生又多艰。许多事情,本来就没有正确和错误。白娘娘的最终选择,我终于还是懂了。” 远远望见东山,大道之上已经有了人迹,有人拖儿带女,有人步履蹒跚…… 身前十余丈外,一个青布罗帕包着满头华发的老婆婆佝偻着腰身,吃力的望东山行去。 一边走一边咳,咳嗽声揪心揪肺…… 感觉下一刻就有可能断气。 莲花愣愣看着,心里就不可抑制的升起怜悯。 她仿佛见到了岁月的痕迹,也看到了自己未来模样。 或许可以用七针通神法先行治疗一下。 这老婆婆显然是去东山拜神的,治好了她,也算是为神灵宣扬,多增加一个虔诚信徒来。 刚刚靠近,她突然停下脚步…… 颈项间一块玉佩有着炙热之意传来,烧得皮肤灼痛。 莲花长长吸了一口气,目光转为锋锐,死死盯着那老婆婆,挥了挥手,沉声吩咐:“你们两人,快快往后面跑,不要回头。” “是,使者大人。” 两个执事是特意从龙神庙虔诚信徒之中选择出来的孔武有力百姓,并经过神力灌体。 武力不见得有多强,但身体强健、步伐轻快,倒是比得上寻常武者。 他们对莲花言听计从,信服十分,闻言也不敢多问个原因,只是拔腿就跑。 “呵呵,只不过区区一个山野村姑,精神触觉竟然这般敏锐。 妖狐对你十分重视啊,看来,的确是花了不少血本在你身上。”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响在耳边,莲花感觉后心一冷,立即向前扑倒,侧翻闪避。 402 不一样的莲花 莲花站起身来,也顾不得身上沾满的草汁尘土,锵的一声拔剑前指,扫眼看去,就见到眼前的老婆婆转过身来,虽然看起来仍旧颤颤巍巍的,但是气势再不相同。 少了许多枯朽之气,却多了一股诡异阴森。 而在自己身侧左右两边却又无端的多出了两个人影…… 一个是提着竹篮的农妇,一个穿着短褂擎着利斧的樵夫,似乎本来就站在那里,从来就没有移动过。 四周响起一片尖叫声,前往东山神庙上香的百姓此时已经发现不对,大声惊叫着跑向四面八方。 也难怪他们惊恐,先前紧跟在莲花身后的两个神庙执事,此时已经分为四截…… 他们看上去还没有死透,使劲挣扎着,哀嚎声中,血水涌现,浸润枯草,肠子内脏拖出一片。 不用问了,单看那樵夫打扮的中年矮个手中利斧上面一片腥红血水,就能知道到底是谁出手杀人。 莲花倒抽一口冷气,心中愤怒悲伤情绪刚刚升起,就强行压了下去,她伸直手臂,斜压剑锋,感受到身前身后那刺骨的寒意,起伏的思潮却陡然平静下来。 隐隐之中,就能察觉到,三个敌人,包括老婆婆,竹篮农妇和执斧樵夫其实都是假的,也都是真的。他们身上的阴森之气同气而连枝,气息沟通无远无近,流畅自然,很明显,这都是幻像。 集中精神,再仔细望去,莲花就能发现,这三个敌人变来变去,有一股杀意深潜其中。 种种现象表明,这其实就是一个人的速度快到一定地步,在固定位置留下影响人感官的一道道影子,不但能瞒个普通人的视线,更能瞒过精神感应。 在看不见的地方,应该还有着无数看不清的影子,正悄悄扑来,那是对手所掠过的痕迹。 她知道,眼前的对手,实在是自己遇见过最厉害的敌人,就算是当初那个山匪也是远远不如。 甚至连那县尉王元化,比起眼前的对手也差了几分杀意。 真的面对面硬扛的话,很难拼得过去,那么,唯一的办法,其实很简单了,那就是拖延时间…… “这是什么身法?竟然能生成幻像,杀人无声。可惜你选在白天动手,要是夜晚的话,我还真不一定能躲得过去这一剑偷袭。” 自从经历过那场幻梦之后,莲花再不是那个毫无见识的山野村姑,而是多出了二十年阅历的聪慧现代女性,既然明白不能力敌,当然就不会让一些无谓的情绪影响到自己。 就算再怎么想要杀了对方,也得认清现实。 对方一出手就杀人,全无半点犹豫,很明显心性极其冷酷。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小意周旋,等待山上张南的救援才是正经。 “拖延时间吗?正好我喜欢。” 同样是那老婆婆影像出声,阴测测的刺人耳鼓发麻。 “身为那妖狐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面对生死危险,他肯定不会置之不理吧?神灵道场我虽然不敢闯,但若是下得山来,即算妖狐得了神灵符召,能够运转神力,谁输谁赢也得打过再说。” 话是这样说,三个幻影骤分骤合也没有什么攻击的意思,莲花却是陡然色变,低头俯身,反手一剑刺出。 叮…… 一点火星冒出。 莲花再次扑入草从中,身形有如游鱼,贴草滑行,曲折不定。竟是把猿公剑法身法融入到七针通神法之中,挥手就是五支银针射出…… 五针诛邪! 针芒如雨。 虚空之中,一道闪闪烁烁的影子刚刚如影随形的扑到,就被莲花这一式针雨刺中,啵的一声,那影子化做青烟消散。 远远近近的老婆婆、农妇、樵夫同时一声大吼,身形变虚,狂风大起扑了上来。 “我明白了,原来你们都是虚影,真正的杀手藏在暗中。” 莲花几根银针试出了真假,心里就涌现出信心来。 她发现,对方虽然手段诡异难言,修为也高深得很,但却天生被自己所克制。 挟裹神力的七针通神法刺出的银针,比想象中要好用。 似实还虚的影子,原来就是阴气组成,一味的阴森诡异,最怕神力这等阳和之力,一旦触及,立马烟消云散。 而眼前的这些敌人,或者说这个敌人,其分身也好,替身也罢,全是由一条条看不清楚的阴魂组成。 但凡这种以一人化做无量数的诡谲对手,远远比不上一心一意一道攻击那么强大和锋锐。 这样的话,就只有一个办法。 诛邪阵。 莲花眼神坚毅,一挺手中百炼钢剑,嗡的一声幻出五道彩光来。 剑上符文化为锦绣,无数光影向着身前八方笼罩…… 剑尖振动间,一瞬间,竟是刺出了一座五芒七星阵图来。 金光如雨,百千颗化为一颗,如同有着灵性一样,弯弯曲曲,啸叫着点在左前方一寸处。 叮…… 空气中泛起层层水浪波纹,一柄蛇形短匕现出身形来,堪堪刺到莲花胸膛,顿了一顿,被金光所激,爆出漫空火星。 同一时间,就有一个虚淡得看不清晰的黑影出现在阳光之下,似乎是树木照出来的斑痕。 但莲花知道,这其实才是对手的真身,其他的都是障眼法子。 她能看清,那道突兀冒出来的黑影脸上阴冷双眸,眸中有着残酷之意。 攻击来得诡异难明。 挡是挡住了。 火星溅开之时,莲花手臂剧痛,半边身子都变得酸麻无力,身体不受控制的旋转飞跌而出。 饶是如此,她身周剑光仍然结阵,并无散乱。 张南当初传授的时候说得很清楚,如果遇到不能力敌的对手,阵法才是唯一保命的招式,可以弱胜强,坚持得更长久一点,再度寻觅胜机。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寻觅胜机嘛,莲花却知道不可能,双方的差距有些大了,只看能不能多撑一会了。 眼前的黑影只是显现了一刹那,又不知去了哪里。 外围三个幻影却是仰天狂啸起来。 四面狂风乱卷,草枝乱飞,再也看不清人影。 前后一片迷蒙,莲花用力睁着双眼,沉心静气,运剑当胸,不敢放松半步,心知接下来才是最危险的时刻。 先前对方显然只是在试探和戏弄,对付自己也只是随手攻击而已,因为接连挡住攻击,对方恼差成怒,此时才是全力以赴。 五针诛邪,六针驭鬼。 剑锋闪烁中,莲花面上闪过一丝艳红,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来,手中剑光却是幻出六道虚影。 金光一变,变得幽幽沉沉…… 她只觉得有无数锋锐气芒冲击而来,被自己这七针通神第六针阵挡得严实。 虚影随生随灭,眼见得就要突破剑阵。 “不好,挡不住了。” 在危机时刻,莲花终于突破了自己的极限,把七针通神法用到第六针阵,堪堪挡住对方的攻击,眼见得再支撑不了多久,突然,眼前虚影一清,耳中就响起三声钟鼓铮鸣。 “嗡嗡嗡……” 莲花横剑当胸,面上就露出喜色来。 她感应到熟悉而又温暖的气息出现在身边,草枝残叶之中,突然又多出一个白影,狂啸呼喝成三角站立的三个幻影如响斯应,炸裂开来。 403 无可阻挡 白影不出意料的,正是张南。 身为临时神灵,有着香火信仰牵绊,不但莲花遇险他能感应得到,就连那两个神庙执事之死,他也知道。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突然来袭的敌人出手会这样毒辣,竟然对没有威胁的普通信徒,也是出手如此狠。 张南身形如奔雷电掣,身上白毛闪着淡淡金辉,清风一卷,落下地来。 无俦气劲卷袭,三道身影老婆婆、农妇和樵夫,同一时间发出三声闷响,就被击破散成黑色轻烟。 狂风枝叶之中,一人高的白狐立在大道之中,三支狐尾舒展摆动着,四面空气恍如泥沼,那若隐若现的影子随生随灭,四周乱窜着,就是冲不出去。 张南哧笑一声,精神力席卷四方,伸出利爪向空一握,就抓出三道画卷来。 画上清晰的画着老妪、农妇和樵夫,颜色鲜艳,恍若真人。 那三道影子,包括来无影去无踪的攻击,全都是一道道人皮影像,被阴气侵染的人皮画卷。 “原来是一头凶灵,倒是成了气候,不过,你画了这么多人皮,又有什么用?” 在张南庞大的精神力之下,这些小手段却是无所遁形,力量一卷,画卷就破碎损毁。 “妖狐,胆敢毁我化身……我会回来的。” 声音带着一股子气急败坏,似乎知道再也奈何不得张南,渐渐的就飘忽远去。 “想逃,可惜你以人皮作画,总是留了一点精气神,抓住你的气息了。” 张南冷笑一声,身形望空一扑,就融入风中。 在莲花眼中消失不见。 ‘这是风遁术,身融清风。’莲花这样想着,就见到二十丈开外白影一闪,张南的身形再次出现,他的利爪之中,多了一柱人形黑烟,不停的扭曲尖叫着。 “放开我,放开我,你敢下杀手,县尊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显而易见,那被禁锢在张南手中的却是黑影本尊。 被破了人皮画术之后,此时的黑影就像一个怨妇,不断的哀嚎尖叫,却毫无办法。 “没想到,你这凶灵凶神恶煞的,却还如此天真。” 张南笑出声来。 双方已然敌对,更被捉在手中,还来威胁自己,也未免太过好笑了。 只能说,凶灵平日里予取予求,生杀在手,完全失去了敬畏之心。 他眼中精光一闪,手上加力,浩瀚血气鼓荡着,狠狠一捏。 黑影啵的一声就散成千万道细碎烟尘,哀嚎声还未消散,那道道烟丝被金光神力一卷,就无影无踪。 魂消魄散。 “咻……” 正在这时,一道利啸响起。 红光如电,就到了身前,耳中才听到殷殷雷鸣声音,热浪已是扑到身前,一道火柱雷光直冲天际。 “那是一支箭。” 百忙之中,莲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随着狐尾展动,自己已被一股无穷大力推动着,向后连退数十丈之远。 那火红的箭枝炸裂开来,青白色火焰席地燃烧,已是把原来所立地面烧成了一个五丈深,十丈完的深坑出来。 白玉为杆,灵符作画。 这是符箭。 凡间朝堂专门用来诛神戮妖的利器。 “妖狐,你上当了。” 远处响起一声暴喝,就见到对面山坡上,一个高大彪悍的汉子,身上画满了血红纹路,此时正遥遥望来,笑声中全是得意。 炽裂火炎熊熊燃烧着,莲花心里一下子揪紧。 原来先前的画皮黑影刺杀只是诱饵,就是想把张南从东山龙神庙之中引出来,最后的杀招其实就是这神弓手符文箭。 “张南。” 遇到如此威力的箭矢突袭,只要还是血肉之躯,恐怕就很难幸免。 莲花心中剧痛,声音嘶哑只是喊出半声,她两眼一酸,眼泪还没来得及流淌出来,就见到眼前瓦蓝色的火焰突然重重一沉,中间就出现一道白影,银辉冲天。 深黑色的泥土焦灰之中,一个身影突然胀大,直胀到足有小象般巨大,那是一头白狐。 因为体型太大,此刻的白狐看上去一点也可爱不起来,眼中射出两道尺长绿芒,身上银辉化衣,片片鳞甲参差其上,凛然生威。 似乎有着月华降落其身,神圣而又妖异。 在熊熊火光照耀之下,莲花能够看清,狐身之上并没有什么伤损,只不过是那虚幻银甲之上,被烧出数个黑沉沉的孔洞,转眼就重新恢复过来。 没死。 莲花高兴得心脏都要炸开来,连这专门屠神戮妖的符文法箭都不能伤到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很好,你们作死得很成功。” 到了这时候,张南哪里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所在。 攻击神庙,攻击莲花,一切都是假的,对方最根本的想法,其实是想从肉身上抹除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痕迹。 比想象中还要狠辣得多。 这种埋伏,如果不是自己已然突破到妖丹圆满,换做前些天的时候,猝不及防之下中了符文箭,恐怕不死也得受重伤。 果然,那隐隐之中感应到的危机,真实不虚。 凡俗力量,果然也不能小视。 “逃,妖狐已经临近化形,妖气凝甲,堪比白猿山君。” 山坡之上画满血纹的彪形大汉眼光一缩,心里就慌乱起来,大吼一声,转身就逃。 看他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就可以看得出来,此人实力其实也很是不凡,至少达到先天武宗地步,比起先前的黑影凶灵来,也不差分毫。 “这就有些没意思了,打了一半就跑。” 张南冷哼一声,小象般庞大的狐身后背一躬一缩,弹动之间,就如离弦劲箭般穿空而起,几个起落,就紧紧追近背弓大汉身后二十余丈远。 “来得好。” 背弓壮汉面上闪现诡异笑容,身形狂逃之间,脚下错落,不知何时已是从背对张南的方向,转脸正对后方。 弯弓望月。 弓如霹雳弦惊。 一弓三箭。 三支符文箭呈品字形嗖的啸叫着就直奔张南劲射而来,只是一闪就到了张南眉心胸腹左右。 明面上要逃,实际上是要杀一个回马枪。 就是要杀一个出奇不意。 “好弓法,却是饶你不得。” 张南眸光一缩,身影一晃,庞大的身躯突然化实为虚,一道黑风卷落,须臾中就穿过十余丈距离,紧踏几步,一爪挥出,如同拍苍蝇一般重重挥落。 身后三道艳红瓦蓝火光腾起,只能作为突击的背景存在。 “不可能。” 彪悍汉子面上得意笑容僵滞凝固,箭矢刚出手,对方就穿过十余二十丈追到自己身边,还有时间出手抓落,这种速度简直是匪夷所思。 连自己身为神弓手最为自豪的追电逐光步,都拉不开距离。 到底是什么步法。 脑中刚刚转过这个念头,身上红光大盛,一股剧痛传来,他张嘴就狂吐数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风筝一般飞出数十丈。 远远已能看到亭山县城城门。 彪悍汉子再也顾不得回头,他知道自己身上画着的血纹护体阵纹,就在对面妖狐一抓之下全数破灭,再来一击就必死无疑。 当下心虚胆寒,一边扯开喉咙大喊“救我”,一边连滚带爬的直冲城门中。 城墙之上箭矢如雨,嗡鸣不绝。 “杀妖,杀妖。” 当当铜锣声中,有人狂呼呐喊。 而在箭雨之中,一道银白光影轰然穿过,炸碎漫天木屑金粉。 血浪翻滚着,早就冲过城墙关卡,直入城中。 404 谋划 “旆阳道长可有准备妥当?” 端坐演武场高台之上的王通此时全身着甲,右手斜拿青龙画戟,左手轻抚五缕长须,如岭如松。 他面如淡金,一双眸子精光灼灼,气势雄深,并不像一个两榜进士出身的文官,而像是一位无双无对的绝世猛将。 身旁一个头戴葛巾,身着鹤氅的中年文士上前躬身一礼,温声回道:“道长伤势已无大碍,别的不说,御剑封锁四周城门还是能做得到的,据他所言,定不放过一鸟一雀飞离城池。” 文士说到这里,转头望向四周军阵,忍不住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解问道:“大人,只是对付区区狐妖,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吧?” 不远处约莫三百顶盔贯甲,手执长兵的血衣卫士,个个凶悍冷酷,眼珠腥红,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路数所练出来的杀道精兵,观其气血强盛处,比起所谓的江湖高手,也不遑多让。 最重要的是,这些厉害的杀道精兵,若有意,若无意的组成一个奇奥军阵,血气勾连一体,动静之间,引得空气微微炙热。 三百人如同一人,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人动作无比协调,更兼心意相通,看上去就十分不凡。 而在这三百精锐卫士外围,还有将近两千人左右的普通军阵,这道军阵分成六个方阵,呈六合梅花形分布,弓弩整备,刀枪并举,正蓄势待发。 如此阵仗,就算是打一场小型战争都已经足够了。 用来对付一只妖怪,的确是杀鸡用了牛刀,最重要的是,还暴露了亭山麾下庞大的兵力,实在是太过不值当。 也不知县尊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示威? 向谁示威,是对妖狐,还是对青云宗? 或者说是为了报复? 有那么大仇恨吗? 中年文士伍子修只管拾遗补缺,并不是在质疑东家的所作所为,事实上,王通这人一向独断专行,威权自重。 他平日里虽然会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来,但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怎么听的。 这种性格谈不上好不好的,做为上位者,没有‘以我为主’的心态,的确不能成事,但是,听不进人言,那就很容易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要么大获全胜,要么大败亏输,无非就是一个赌字而已。 “子修,料敌从宽,你非习武之人,不知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之后到底是多么难缠,那妖狐功候日进,再怎么高估都不为过,要么就不动手,要动手就不能给它任何机会。” 王通微微一笑,智珠在握,指了指底下众军将,眼中山水空濛,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解释给手下谋士知道。 “时至今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知道你是担心亭山县的实力暴露出去,生怕引来猜忌,不好应对。 你有所不知,日前,京城传来消息,那一位久病卧床,已是不进水米,看看天就要变了。权相秦江封锁帝都,连下乱命……更有宗室起兵勤王,号令天下,看样子,这府城也不用去了。” 他指了指天空,就停住不讲。 不过,伍子修已然明白县尊大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上就露出惊色来。 很早以前,王通就已布局四方,蓄养兵力,以区区一介县令之身,做了知府都做不到的事情,不断清扫四周盗贼水匪,或是收降,或是杀戮,把亭山县城四周经营得水泄不通。 势力更是辐射向周边八县,隐藏触角那更是不用说了,多年经营,一呼百应。 这倒还罢了。 在收拢凡俗力量的同时,王通还广纳奇人异士,派兵遣将伐山破庙,斩妖屠神,其野心之大简直是无法估量。 这一切,伍子修明白,县尊所为,其实就是为了聚势,集气,是为王之路所必行。 据伍子修估计,这份经营,至少还需要五到十年之功,先占据云波府,再横扫南边四州八府,集四州之力,直面中原,方才有一丝希望。 如此巨大谋划,说起来,还只是起了个头而已。 远远没到发动的时机。 当然,除了兵力和地盘的谋划问题,还有一个极其隐秘的谋划,那就是与青云宗一直在偷偷摸摸的进行。 伍子修参予其中不太深,约摸只知道青云宗道士主导的“移山转脉,金笔点龙”,似乎与王家祖坟有关系…… 想到之前种种,伍子修心怀有些激荡。 “难不成,事情还真的大有可为之处?” 王通静静的看着东城门方向,却没有注意手下谋士神情万变,嘴里只是喃喃说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父祖两辈耗尽心血,隐忍谋划,终于等到赵氏衰颓,看到了一线曙光……” “来了。” 突然,四周军阵气息忽变,金戈铁马之气直冲高天,城门处轰的一声巨响,就看到火光炸向四面八方,红芒夺目耀眼。 随着火光炸裂之处,更有道银白光影也不穿过城门,而是从高空一掠而过,城墙上的士卒被冲击得肢体横飞,血雾漫天。 等到白影落在城内,伍子修定睛望去,不由得就倒抽一口冷气。 “好大。” 看起来是一头狐狸,却没谁会真的认为那只是一头狐狸。 看那比起城门都矮不了多少的庞然身躯,只是远远望着,伍子修都打心里透出一股寒凉来。 密如飞蝗般的箭雨从城头城内射了过去,射在那大象般高大的狐身之上,只被银白滟光轻轻一抖,就掉落在地,铺在地上,满满一层。 巨大白狐挟风雷之势轰隆隆的冲进城中,一步踩落,抖掉射中身上密密麻麻箭矢,发出沉闷吼声,“你逃得了吗?” 说完,身体微俯,探爪斜挖,一把就抓住一个精壮彪悍的壮汉,在壮汉痛楚厉嚎声中,一把就捏成血水浆糊。 “那是顾东城,号称仰月神弓的那位。”伍子修也曾参与诛神计划,此时看着就是心惊。 “是他。” 王通紧握青龙弦月戟的右手猛然青筋毕露,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对于手下神弓营统领仰月神弓顾东城被妖狐捏鸡崽一般的捏死,显然也是心疼万分。 他霍然站起,还没来得及发令围攻,就发现,除了顾东城之外,意想之中的诱饵,还有一位竟然也没看到影子。 “夜影没有归来,莫不是已经身殒?” “好一只狐妖。” “威!” 王通举戟作势,身上血光缭绕,四周军阵一声喝喊,声震云霄。 “请道长助我一臂之力。” 他转头看向东城一侧,朗声叫道,然后双脚踏地,腾空而起,手中青龙戟望空一戟斩出。 同一时间,千五百余士卒身上,腾起一阵阵白色气浪,汇聚成云。 三百血卫身上血芒闪闪,与那青龙戟遥相呼应…… 天空唰的一声就象破了一个大洞,白日星现。 一缕光辉扑了下来,凝聚在王通身上、戟上。 戟锋破风狂啸,锋刃前端就生出一个狰狞龙头来。两只血眸森寒冷酷,张开大嘴一口吞下。 竟似把整片东城都笼罩住了。 张南心中一凛,感觉就如毒蛇盯住的青蛙一般,全身发冷。 眼中幻象丛生,眼前出现一条凶恶蛟龙,正腾云驾雾般袭来。 一股先天位阶压制,令他四肢僵麻,如同处在泥沼之中。 “杀妖,杀妖……” 远远近近的,无数声喝喊响彻全城。 405 浴血 血卫奔腾,精兵结阵,箭矢覆天,气冲云霄。 星星点点的血气,如溪如浪,轰然直扑高天,结成浩瀚云海,遮盖亭山县上空十里方圆。 与天空执戟人影合而为一,悍然扑落。 空气中响起一阵沉闷尖锐的吱吱嘎嘎声音,让人耳鼓发麻。 四面都有惨叫痛吼传出,那是无数百姓慌乱惊恐的叫声。 张南眼睛微眯,心脏狂跳,全身血气流速陡然加速,本来大约狂象的狐身,突兀的又大了几分,两只利爪寒光凛凛,喀嚓踩落地面,碎石破土,深陷半尺。 他抬头望向高空轰然击下的一式凶戟,不但没有心惊,狐牙外露,却是兴奋起来了。 “此戟引星聚气,并不只是单纯的先天武宗之力,还有兵家炼煞之术存在的痕迹。再加上底下接近两千强军的军气集合,能镇妖邪,杀异己…… 竟然引动了人道龙气,以人族族气相合,化生为法相雏形,这官儿气魄不小啊。” 心念电转中,张南就察觉到,对方一戟化龙,吞噬而来的攻击力,远远超越了当日王元化的攻击力。 同样的招式,不同的阵仗和修为,用将出来威胁力大了何止数倍。 即算是那日自己匆匆逃逸之时见到的最后赶来的青云宗道士,其攻击力也有些不及。 果然,人间军阵之术,自有可取之处。 这也是理所当然。 否则的话,这大好天地,秀美河山,自然也轮不到人间王朝来掌握,早就是道门佛门以及妖魔鬼怪的天下了。 “这么看来,我竟然成了反派。” 与人族为敌,与满城军士为敌,而自己又身为狐妖,岂不是最好的反而例子。 感受到背心头顶那庞然压下的杀机,张南心中百念千转,不但没有惊恐,反而有些怅然。 只有最浓烈的生死危机之下,才能把这具妖身内丹的最后一丝烟火气磨灭,圆润质朴,与自然和谐,几近乎道。 那么,压力来得越强越好。 经历了风雨,终得见彩虹。 他敏锐的精神力,还感应到一缕冷酷杀机,十分熟悉,正蓄势待发的隐伏在身旁一侧。 如芒在背。 那边屋宇精美,假山亭台。 是那道士旆阳,听说一直在养伤,不排除伤势已然痊愈,会突然出手。 不, 他肯定会出手。 上一次没追上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杀了他的师弟,心里若说没有仇恨,那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再一个,道士和妖怪,简直是誓不两立,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出手攻击自己,简直是天经地义。 那道锋锐剑煞之气虽然隐晦,比起眼前的青龙戟可没弱上多少,一旦出手,同样的天崩地裂,杀生灭魂…… 对于这点, 张南心中有数。 “白娘娘,你生前不争不抢的,一心为善,却没个下场,而世人也渐渐忘了你的名讳,应该是很不甘心的吧。那么,就让你最后的余辉绽放出光彩吧!抢夺人族气数,我也会的。” 面对咆哮而落的血色蛟龙,张南高踞屋顶之上,也不闪避。 他仰首一声咆哮,双爪交错撕扯。 掌爪间就出现一根闪耀七彩玄光的毫针来。 那针一出现,四野八荒,呢喃声响成一片。 上林、金溪,大凌河畔,亭山城内,无数人突然心里一痛,脑海里就无端端的想起一个遗忘已久的名字。 不由自主跪倒在地念诵神名。 “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白娘娘……” 无数声浪化为七彩光辉,升腾弥漫。 金色光斑从千家万户之中腾空而起,山野大河,深涧桑田,但凡人兽生灵所在之处,都有灵光升起…… 瞬息之间,无数光点,瞬间由一种不知名的渠道贯注入那根七彩毫针之上。 “嗡……” 针影如林,幻出一片苍莽丛林来。 密密麻麻的树木次第生长在高空之上,结成玄奥阵法。 “七针通神……” 这就是张南从那神灵金珠之中得来的技能。 是当初白娘娘毕生所修所习的看家本领。 说起来,这一招用出,会损伤到无数信众百姓的精神力,让所有人心神疲惫,必须好好修养一些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以白娘娘的善心,她是宁愿自己身死,如此禁忌招数也是不肯用的,她就是这么一个脾气,宁愿自己负重前行,也不愿与人说一声苦,道一声累。 但是,张南却没有那么多顾忌。 他只求大节不亏,细节就不怎么在意了。 只要不去有意害人。 真正到了关键时刻,该出力气就得出力气,该出精神力就得出精神力。 事前享受到了神灵护持,面对危机来临,那么,做出一些贡献,应该也不过份吧。 他就是这么想的。 按理来说,张南自己不是正牌神灵,没有神职,所收获的神力也被消耗一光,基本上是用不出来的。 但是,此时爆碎东山龙神的最后一丝不甘残念,牵动万民心念,却是可以勉强用出此招绝技。 喀嚓…… 吊在脖颈之上的金色玉珠之上,那颗针形印记化为粉絮消散。 亭山城内,就有一座影影绰绰的虚幻大阵升起。 无数针芒化为金色流星,向着那血色蛟龙冲击而去。 “哗……” 如大水缺堤,巨大声浪轰然拍落。 所有人都感觉头脑一晕,一时之间耳中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血色光芒与金色光芒撞击在一起,两两崩毁溃散。 咻咻啸鸣与血龙长吟直刺心灵。 一圈涟漪四方扫过。 十余座房屋,瞬间就被夷为平地。 县衙前方广场千余士卒,只是被这股气浪微微波及,转眼间,就消失三百余人。 只余血雾腾起,好不凄惨。 至于原本住在县衙附近的居民,吭都没吭一声,就已经炸成粉末。 张南闷哼一声,倒飞十余丈,斜斜落在城门正道向阳路街心,踩出一个巨大深坑来。 身上银光黯淡,嘴角溢出鲜血,眼中碧光却显得更亮。 县尊王通一只右臂此时折成古怪的弧度,手中青龙戟已是断成三截…… 他身体倒仰跌落,身落地翻滚了几下,半跪着爬起身来。 一把夺过旁边一柄黑铁大枪,斜指前方,声嘶力竭的喊道:“结阵杀妖。”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上道道煞气几乎凝成实质。 嘴角却挑起冷酷笑容。 这一声既是对手下五大先天高手护卫下达命令,也是指挥血龙卫变阵。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依先前约定好的计划,呼唤着青云宗旆阳道士伺机出手。 只有这时,他才深深庆幸,自己准备得有够充分。 不但没有把希望寄托在画皮夜影和神弓统领顾东城身上,更没有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军阵之上,奢求一举灭妖。 把敌人想得越强越好。 越狡猾越好。 如今两败俱伤,才见着先前安排的明智。 至少身后还有一个强有力的杀招蓄势待发。 这才是庙算多者胜…… 五个身着赤甲,身上气息强横的战将,隐在三百赤睛血卫之中。在王通喝喊声中,分成五队长龙疾扑而来。 千余黑甲士卒,也在各自统领的狂呼声中,高举刀枪,悍不畏死的分散包抄。 王通眼眸如鹰,尾随在后。 他此时右臂折断,左手执枪,嘴中吐出长长的白色气流。 身上一道煞气光流,愈来愈盛,一边行走,一边调息疗伤,很快就会恢复过来。 到了先天之上,筋骨气血极其强横。 一些伤势,基本上很快就能恢复……尤其是先天圆满,走在以武入道的圆满武宗境界,就算是心脏被刺穿了,也是一时不得便死。 等到战事停歇,再来慢慢调养,就会好转。 当然,如果是有着奇异力量攻击损伤,那就会很麻烦。 比如张南附体莲花,一剑生死轮回,斩进王元化体内的那道奇诡力道…… 是先天武宗无论如何也驱除不了的。 这是入道之后的力量,脱离了血气和真气的路数,可以称之为法力。 那股力道有着灵性,时刻催伐筋脉内脏。 力量就跟活的一样,有着生命力,这才是法力的本质所在。 当然,对付王元化,可以用出这等手段来。 因为实力差距太大,无论怎么都可以。 对付王通,就有些不太灵光了。 先前的两阵相撞,王通受了反震之力,看起来伤得很重,实际上只是硬伤,并没有什么后遗症。 此时气息流转,几个呼吸之间,就压下了身体疼痛,强忍着断臂的不便,挥舞长枪,照常呼喝厮杀。 这家伙不愧是文武双全,心志也极其不凡,担任一个小县县令,的确是大大屈才。 张南暗赞一声,三尾一剪,扫断十余精兵头颅……身形如风疾窜,一爪前探,却是不退反进,同样浴血搏杀。 底牌? 好像谁没有似的。 406 消耗 离着县衙军阵四五里远,左舒主仆两人呆呆站在院中,看着城内不远处恍若山崩地裂般的场景,心里七上八下。 一方面震惊于白狐的凶猛,另一方面却是震惊于县尊王通麾下势力的强大。 白狐倒也罢了,毕竟是妖物,再怎么强大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说机缘巧合,隐忍修炼之后,终于脱胎换骨,有望化形。 它的强大可以理解,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县尊王通这里,就有些不合常理。 他聚集了这么多兵力,究竟想要干嘛? 四周哭喊声,哀泣声不绝于耳,轰隆隆的巨响震裂院墙,左舒站在亭中,神情微微呆滞,仿佛没听到一般。 王通的兵力出乎意外的强大,其实真的不管她什么事情。 只不过,她摸着自己的小腹部,感应到其中孕育的小生命,以及与那狐狸之间清晰可感的那一丝血脉牵绊,脑子里就像是打翻了一桶浆糊一般,完全回不过神来。 “张郎,他竟然是一只狐狸?” “不,我不信,区区山野妖族,未经世事繁华,野性未除,怎么可能变成博学多才,风趣体贴的人类…… 其中一定是有着什么蹊跷之处,或许,是借体修真也不一定。那么,这狐狸,就有得说道了。” 也不知是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左舒终于想通。 看向那白狐左右横跳着杀戮无算的身影,与樱桃不一样的是,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什么惊恐之情,而是悄悄然的多了一些担忧。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是在担忧白狐实力强大,并且攻击余波波及到自己,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在担心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樱桃终于反应过来,急急叫道:“小姐,快快躲开,不要离得太近。 妖狐受了重伤,又被大军围杀,苦不堪言,看看体力也渐渐不支,它很可能狂性大发吞噬百姓,咱们还是躲远点……” 看看自家小姐神情似乎有些不对,樱桃心里更加焦急了,想也不想的,她拖着左舒的手臂,急急忙忙的离开原地。 跑出老远,才醒觉,自己主仆两人已经把这座府宅的主人王元化丢在了屋里,而刚刚竟然也没有一人想起。 …… 城东极远处,莲花站在山坡上,遥遥看着城内传来的光影,感受到地面余震微波,脸色难看。 她提着剑匆匆急奔而行,心里焦急得不行。 刚刚那么一会,她发现,自己凝练在脑海里的五根五彩元气针芒,突然光华大涨,旁边又生成黑白两色毫针出来。 一些运用技巧,时时刻刻的从脑海里生成补足…… 有许许多多的知识,无中生有一般的,自己就会了。 尤其是那些治病的知识,似乎自己千百年来就一直在治病救人,任凭什么样的病症,只要见着听着,就能随手解除。 七针通神术种种妙用,一点点流经脑海,是无比的通透自然。 握在手中的长剑似乎有了生命,心灵通透明澈,眼前这片山山水水都变得大不一样。 总有一种站在极高处的感觉。 世事不萦于怀,心灵无限放飞。 莲花感觉,自己竟然变得有些不太想理会这人世间的种种桩桩了。 “不对。” “我怎么可能没有牵挂?” “人生美好,天下还有那么多百姓处于苦难之中,需要我的救助护佑……还有,张南他……” 想到张南,莲花宛如一盆冷水浇头,彻底清醒了过来。 那里张南还在浴血奋战,自己虽然插不进手,却在这里胡思乱想什么? 刚刚有那么一刻,她竟然想要脱离尘世,不再理会人间的是是非非。 面上闪过一丝羞窘,莲花明白,这不是自己的思绪,而是一种莫名的残念,来源于灵魂最深处的意识。 刚刚生成这缕意识的时候,还是能够影响到自己的,现在彻底融入到了灵魂之中,就没有关系了。 找回了自我。 现在,她功侯大进,人剑合一,更能体悟山川大地之灵气了。 七针通神法一跃进入第六针驭鬼的境界,第七步通神也近在眼前…… 身体气血涌动着,一些平常感应不到的隐藏穴窍一点点打通,她感觉自己修为大进,已经进入了先天武宗的境界。 剑法和修为的进步,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莲花却没有多少喜意。 她明白,这股力量的生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应该是神灵权柄转移。 早就听张南说过,当日那白娘娘最后一丝残念不散,被他得到,化成普渡龙神…… 如今这权柄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来。 那岂不是?岂不是…… 莲花不敢再多想了。 世间本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机缘。 女神已经身殒,自己成为最后的受益者,还有,灵魂中那隐隐不甘之意,无不表明这其中深藏着的一丝意蕴…… 她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也不愿让某个人一直孤军奋战,两行泪珠洒落风中,手持长剑,毅然决然的向前疾奔,直扑县城。 …… 张南来往冲杀,七进七出,杀得血流漂橹,尸积垒土…… 他不是不想擒贼擒王,先把县尊王通干掉,或者说,先把军阵首领直接清除,破掉这恼人的军阵,免得浪费力气。 杀人再多没有用。 这些血卫士兵,其实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经过一些特殊手段练出来的傀儡士兵。 他们不怕疼痛,没有灵智,只知道一味的冲杀拼命。 与这种东西拼消耗,实在是很无趣的一件事情。 有心想要杀出去,又有如同潮水般的精兵围了上来,长兵短刀箭矢一刻不得停歇,轰隆隆挟着血光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冲击着。 自己就是那座海边的堤坝,而这些军士就是海水,永不停歇,无止无休。 王通呢。 到了这时,他竟然不冲阵了,一直躲在后面,时不时的放着冷箭,指挥着军阵运转。 就算张南发狠,拼着自己身上受一点轻伤,干掉三个先天统领,王通也没有上前一步。 “这是打着消耗我体力的主意了。” “先天圆满之后,真元虽然无穷无尽,生生不息,那指的是小烈度战斗…… 如果全力战斗,时时刻刻都处于围攻之中,真元远远达不到生生不息的地步。” 407 捧杀 张南心里还是有着明确的判断,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战斗多久,这样下去不行。 还有一点,不得不考虑。 真元或许不会损耗太快,仍旧能够长时间保持完整战力,但是,这体力却是一个大问题。 无论他的狐身祭练到什么地步,力量守恒的规律总还是有的,招招全力以赴的话,打得越久,力量就会越弱…… 这样一来,就落入到了王通的算计之中。 以人命来换取自己的虚弱,然后再一锤定音。 这样的话,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本来的目的就是立威,算是达到了。 短时间之内,或者说,在自己没有化形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把亭山县城彻底占据下来,更没有必要与青云宗道士拼死。 这个世界的武力层次很高,就连区区一个县令,也是武道凝煞境,先天圆满的高手。 手下更是有着诸多先天境界高手。 就连那些死士,也是个个不凡,单打独斗,面对这种军阵围攻。 张南的确是有些吃不消了。 打了半天,才杀了三四百,看起来处于上风,实际上,亭山县的战力,并没有多大损失。 何况,县城里还有一个与王通同样等级,甚至更厉害一点的道士隐伏着。 随时准备找准机会来捅自己一刀。 想到这里他就没有半点斗志了。 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这里,是别人的主场,蚁多也能咬死象。 三百血卫眼睛血红,就像疯狗一般的咬来,每个气息都有江湖二三流武者的实力;五个足有三阶先天境界的武者跳跃着如同蚂蚱…… 见着这情景,张南就有了去意。 “如果我化形成功,再进一步,凭借着人身灵便,应该可以与这些人周旋。 不说杀个精光,擒贼擒王还是能做到的……定然报得被针对刺杀之仇。 可是,现在这狐身,的确是很不方便,打起来太过吃亏。 不可久留。 去意一生,张南就不再耽搁。 他或许没办法杀得王通,但是,想走还是轻松自如的。 开玩笑了,他又不是没有脑子的妖兽,更不会打昏了脑子,头铁得不知变通。 王通想要以围杀普通妖怪的做法来围杀自己,只能说他是想多了。 临走这前,还有一个人却是绝不能留。 张南心念一动,眼眸扫过匆匆奔走逃离的两个女人,看到了左舒眼中的复杂…… “就让我帮你清除最后一丝隐患吧……”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身形化为轻烟般,就跃到那处宅子上空。 伸爪一挥,一道月牙气刃穿屋破瓦,直接斩落。 王元化双目望天,直愣愣的盯着床帐顶端,眼中的怨毒痛恨直欲吓死旁人。 他动弹不得,尤其是腰部以下,一点感觉都没有。 明明察觉到敌人就在不远处,可是,只能眼睁睁的躺在床上,等着好的坏的消息。 这种煎熬,足以让人疯狂。 两个婢女小心翼翼的在旁侯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引起对方怒火,事后歪上一嘴,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正在这时,屋顶被破开,光刃如电般斩落。 “轰隆隆。” 王元化眼神一动,脸上就露出惊骇神色来。 身体想要翻滚,却是无能为力。 眼睁睁的看着那道气刃斩落,脖颈一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颗大好头颅骨碌碌的滚落床塌…… 杀得王元化,张南轻啸一声,心灵通透。 落在屋顶,弹身又起。 身形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的就落到城墙门楼之上,再次蹬踏,就要融入风中跨入旷野。 “就是这时。” 一声冷笑传来。 剑光经天。 青白剑煞呼啸着宛如长龙,突然从城门口冲天而起。 炸鸣声中,整段城墙被这长龙龙尾一扫,就整个塌陷。 尘灰四起,一道蒙蒙影子直击张南狐身颈项。 剑光未落,剑气排空,地面前方出现一条十丈长的沟痕来。 煞气旋绕着,就要一斩而落。 张南被剑煞钉住,身形一顿凝在半空。 他突然转头,身体一掀正面对敌,眼中碧光瀑涨盈尺,笑道:“等你多时了。” 如同大象般的狐身,放了气一般的,突然就缩小无数倍。 右爪之上的锋锐,亮瞎人眼,出现一缕黑白光芒。 黑得幽深,白得耀眼。 “生死轮回。” 张南脑海一空,精神炸裂,一股庞然巨力生成,黑白玄光大盛,结成阴阳鱼状磨盘……旋转着碾压着,把那道剑光一口吞入。 凝丹之后,他的精神力,能避开世界压制,用出搏命一击,无坚不摧。 黑白轮转,幻出五道指痕来,向着煞剑斩落之处,随手一划。 呲啦,仿佛天空都被撕出五道黑痕。 煞气如烟般破碎,露出一柄清清如水的半透明宝剑…… 被五道光气一撕,如同纸片般就切成了六截。 叮当声中,碎铁片灵光全失,跌落地面。 张南长笑一声,身形望空一跃遁入风中。 远远看到一道白影,消失不见。 远处楼宇之中,旆阳道士张嘴痛叫一声,一口心血喷了出来,翻身便倒。 本命剑器被毁,这一次,他伤得比上次被三妖埋伏还重。 又得浪费疗伤宝药了。 “不要追了。” 王通手执黑铁枪,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看了一眼远处断成数截灵性丧尽的法剑,他面皮狂跳,沉声下令。 …… “没想到,狐狸竟然变得这般厉害,他到底是怎么修练的?” 城东南,一处高峰耸立之处,一虎一蛇一狼,遥遥的看着城内血腥战斗,眼中幽光闪闪,跃跃欲试。 “嘶……白老大,咱们还要按原计划去东山神庙杀那妖狐,抢夺符召吗?要怎么干,我都听您的。” 声音妖媚,带着嘶哑磁性,只是听着就让人浮想联翩。 一头水桶般粗细的大蟒,盘在山岩上,舌信呲呲作响。 如果是个大美人,这么说话,倒是能引起别人心底几分绮念…… 可是,一头盘山大蟒,以无限娇羞的语气说着话,实在让人心里提不起半丝兴趣。 白虎侧头看了一眼,还未说话,旁边一头银狼也跟着连忙表态: “只要大哥下定决心,我与青妹两人定然全力以赴,助你拿下白狐。 大哥得了符召,三妹享用琉璃法身,我只要那狐狸的妖丹就行。” 主意打得很好。 在银狼嘴里,似乎狐狸已是他们的盘中之物,只等瓜分就是了。 “切……” 白虎嘴角一掀,眼中就闪过嘲讽之色。 “说得轻巧,白狐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最后的手段实在是惊人得很,连青云宗旆阳道士的本命法剑御剑一击也能挡下来,威力如何,就不用我多说了,那么,那道黑白光芒谁来挡?” “当然是大哥亲自出手啦?我们三人就数你最厉害,如今又炼化了半块符召,能牵引山川灵气。 别说是对付白狐,就算是旆阳道士一起上来,也根本不是大哥对手。” 银狼赔着笑脸。 408 虚以委蛇 “就是,我也觉得如此。” 青蛇摇头晃脑的说道。 显然,它对银狼的说话,也是十分赞同。 先前城门口,白狐爪间发出森白光芒,一爪就把旆阳道士多年蕴养的法剑斩断,煞气玄钢在他的爪子之下如同泥土一般…… 想到那个场景,三妖心里全都没底。 这时候,银狼和青蛇就有些推托。 只是一个劲的捧着白虎,想让他打头阵。 其实,两妖的行为也无可厚非。 在他们看来,白虎既然要当老大,又想得到最大的好处,直接成为山神,统辖一方。 那自然就要出最大的力,挨最毒的打。 否则,以为什么人都可以当老大的吗? 没有特别厉害的手段。 又凭什么让同样身处一个等级的狼蛇二妖臣服。 它们也看得明白,张南那一道黑白光芒用出来很可能要花很大代价,或许只是底牌,并不能常用。 但无论如何,杀手锏就是杀手锏…… 即算只有一击之力,冒然正面阻挡也会很危险。 一不小心就会身死魂消。 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这不是胆小,能活到成年,活到成为大妖,太过鲁莽的妖怪,早就死完了。 白虎听到狼蛇这般说话,心里暗自咒骂,心想这两货全都不安好心。 一个劲的捧高自己,让自己去打头阵。 若是能够打赢自然没什么,若是打个两败俱伤,甚至是输了,他们自然就轻轻松松的继承自己的遗产。 不但山神半块符召会被抢走,连自己这身血肉筋骨,也会变成别妖的口中血食。 这么简单的算计,难道以为自己会上当。 当自己傻子不成。 说起来,白虎的实力是比银狼和青蛇要强一些,强得也有限。 三妖其实并未达到化形境界,真正面对面单独硬拼,他们连旆阳道士都打不过。 上次能与旆阳道士拼个两败俱伤,打得道士不敢出门,也是因缘巧合,攻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而已。 当然,以多打少也是原因之一。 面对能够硬拼青云御剑术,在旆阳道士和王通血煞军阵联手攻击下轻松离去的白狐。 即算是白虎炼化了符召,掌握了一部分山川地力,打起来仍然是凶多吉少的。 这一点,白虎心里有数得很。 最关键的是,身边这两货色不可靠啊。 表面上那是忠心耿耿,兄弟情深。 真的遇到危险,他们绝对比自己跑得还快。 利益的结合,终归是利益的结合。 不过,这些小心思,自然不能表露出来,否则就很难压制得住这两妖了。 得想个其他说词。 当下哈哈笑道:“明明有更轻松的做法,可以解决那家伙,又何必自寻烦恼,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呢?” 白虎额头上的王字花纹闪闪发光,虎脸上皱起浓浓笑意,似乎智珠在握。 他轻描淡写的问道:“二弟、三妹,还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对付那头老猿的吗?” 见两妖全都若有所悟,不等发问,白虎又道:“老猿修为深厚,又能调动亭山山力,咱们就算三位一起上,也不堪一击。 可是,他却仰慕人族道体,偏偏要化形更进一步,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大哥是说,狐狸也要化形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你先前也见到了,白狐身上月华流转,很显然已经把太阴炼形诀练到贯通全身,琉璃光明。 以至于,天地元气都结成光铠出来。 如果是人类,练到此境,就能寻到煞穴随时可以凝煞聚罡。蕴生元神。 我们妖族想要再进一步,就只能化形,否则,下一步的修练都不好进行了。除非一直走的兽道,那样又会平添无穷凶险。” 不得不说,妖族大能仿人族功法,开启化形一道,善莫大焉,为后来妖怪打通了一条通天大道。 如果没有化形一劫,不改修人道,而是一意兽修的话,妖身是可以练得无穷强大,没有极限,但脑子就会变得不太好使。 还会嗜血嗜杀,引来无穷劫数。 时不时的更会陷入沉睡之中,只懂得本能的吞吐元气,完全不理会外界变化。 简单点说,就是不明天时,不懂地理,更别提趋吉避凶的本事,那是半点也没有。 到得最后,一身血肉骨皮,终究成为修练人士的法器材料。 所以,依白虎看来,那狐狸肯定也会进行化形这一步,毕竟对方也不是傻的。 “就是如此,白狐闹出好大阵仗,聚拢四周人类收集神力,不可能没有想法。 他肯定是在图谋着化形凝煞的事情,那正是我们的机会。” 银狼点着巨大狼头,看向白虎的眼神就有些复杂。 都说老虎是山中之王,一般来说,都会凶猛狂野。 这位白老大却是大为不同,做事做妖滴水不漏,从不冒险。 偏偏每次行动,都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可以预料,以后他们几妖之间的实力会越拉越大。 说好的三妖共治亭山,借山川灵力用来修练,如今好处全然没有自己的份,反而得罪了老猿和青云宗的道士。 等到天长日久,无论是那逃得一命不知在哪苟延残喘的白猿,还是势力庞大的青云道众修,都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也只能跟着白虎一条道走到黑。 想想就郁闷至极。 青蛇仍然咯咯娇笑,似乎听不出两妖的心机暗藏,高声赞叹:“白老大果然好主意,那就不妨再等一等。 反正狐狸身上暗藏着半块符召,我们都能感应得到,也不愁他跑到天边去。” 这话着实没错。 三妖同时笑了起来,各怀鬼胎,却又重新结成联盟,一意对敌。 …… “道长,你没事吧?” 看过了王元化被斩断头颅的尸体,吩咐下人收敛之后,强抑心中悲痛,王通收拾心情,来到广深道士下榻之处。 他不得不强忍心痛,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今日所遇之事让他明白,以往自得的算计也好,准备也罢。面对真正的厉害高手,其实不值一提。 在这个世界之上,除了势力之外,个人实力也决定着成败,不可轻忽。 自己还远远没有达到可以无视高手的势力水平,就不得不小意奉承,多方委蛇。 若是麾下有着十万大军,三千先天。或者说,有着元神高人护佑身旁,区区妖狐,自然是手到擒来。 眼下,自己的实力势力,还是太过弱小了一些。 连家人也护持不住,又谈何争夺天下。 说不定,某一天一觉醒来,就丢了自己的脑袋。 如同冰雪浇头,王通心中发冷的同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与青云宗道士关系处得更好一些。 至少,在自己还没有彻底成势的时候,还是得多多依仗对方。 毕竟,天下宗门,也只有青云宗表达了对自己的善意。 其他宗门都是不怎么理会己方这南荒山野的势力。 这既是优势,也是劣势。 不能浪,得谨慎。 今日的惨剧再也不要发生…… 409 为王先驱 做完心理建设之后,王通的态度也变得极好,早就没有了平日里的若即若离。 上门探望旆阳道士之时,嘘寒问暖的,别提多亲热担忧了。 “无妨,皮肉伤而已,将养两日就可痊愈。 只不过法剑被毁,重练一把就是了。可惜却是让那妖狐逃了,是贫道的过失。” 旆阳道士拭去嘴边血痕,连房间阶前的血迹也清扫过了,此时面上光华内蕴,眼中深不见底。 看上去气息停匀仙风道骨,一派道家高士形象。 也不知真的如他所说是皮肉伤,还是强行装做没事的样子,不堕青云威风。 王通估摸着应该是后者。 他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不懂修练的门外汉,修道门派剑修一脉有什么讲究,他也是听了一耳朵的。 什么“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什么“平生只爱一剑,千里取首级如探囊取物。” 还有什么“一剑破万法,不假外求……” …… 各种说辞,一是表明剑修的强大威慑力,二是说明了剑修的本命法剑的重要性。 一旦失去,简直比丢了半条命还要严重。 哪是什么皮肉伤? 看破不说破。 王通心里这样想,却也没有多说。 毕竟,对方的本命法剑被毁,已经伤心得很了。 若是冒然揭开伤疤,很可能让对方恼羞成怒,反而不美。 会影响到双方接下来的合作行为。 “那就好,那就好。不知道长所说的点龙计划,何时可以动手?” “功亏一篑啊,若是扫清邪神淫祀,大势在手,移山易脉只是举手之劳……” 旆阳道士轻咳两声,十分惋惜的说道。 “这个……不瞒道长,本县已决定宣扬狐妖残虐之名,揭穿东山龙神的真实面目…… 从根子上断掉亭山百姓愿力,定不叫有一人拜神。” “嗯……”旆阳眼中精光一闪:“真能做到?” 说什么揭穿别人的真实面目,从而断其信仰,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十分毒辣的法子。 但是,信仰香火哪是那么容易断掉的? 有且只有唯一的一个办法,那就是强来。 宣扬揭露都没有用。 有用的就是利用官府力量强行禁止。 神灵再重要,比得上家人的安全吗? 拜神是可以,做好家破人亡的准备吧。 这一点,只有官府能做,王通自然是可以做到的。 他强兵在手,下了决心之后,只要是在亭山境内,就没人胆敢违抗命令。 “能做到。” 王通面色狠厉,点了点头。 只是小事而已。 “早就应该如此了,贫道期待大人功成。” 两人相视而笑。 王通心里想着,只要移山点脉一事成功,祖坟气运大兴,潜龙激发,自己的修为也肯定会突飞猛进。 到时血龙凝罡,直破天门,定能生出神通来,一人可挡万军。 最重要的是,气运兴旺之后,可以让自己无论做下什么事情,都是顺风顺水。 毕如占据地盘,抢得先机。 待到天下大势在手,眼前道士,甚至整个青云宗…… 若是尽心辅佐那还好说,若是有着异心,发兵剿灭即可。 至于那妖狐,一巴掌就可以拍死,没什么值得顾虑的。 先前想着灭掉妖狐,也只是想要不费吹灰之力的消除所有隐患。 事到如今,没有杀得妖狐,那也没太多关系。 能成大事者,当忍人之所不能忍…… 私人恩怨暂且放下,日后再说。 旆阳心里也是欢喜。 嘴角露出微笑来。 县尊毕竟身为凡俗,太过没有见识。 只能看到自己给他看到的好处,却没想过,如果真是如此,他们青云宗眼巴巴的帮人成事,那岂不是傻子了。 移山点脉之后,潜龙速发,将会血煞反噬,地脉龙气显形。 只要取得这条龙脉,自己凝煞大成,聚炼青龙罡气,元神有望。 青云宗中,自己也算是熬出头来了。 至于王通。 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气运大涨,但是,那就如回光返照一般,看起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却是昙花一现。 “只不过是为王先驱而已。” 真正的好处,所有的气运,终将为青云宗所得。 王朝更替,生死幻灭,只在翻掌之间…… …… 就在此时,门外一把清朗声音唱道:九转金丹九月圆,木金胎旺好安禅。纯坤月里纯乾足,手把仙瓢酌醉仙…… 声音刚落,眼前就见到一个白袍清矍道士走了进来。 道士一手握着碧绿葫芦,仰手喝了一口美酒,哈哈大笑道:“师兄别来无恙。” “苍松师弟,竟然是你。” 旆阳道士心里一惊,又是一喜,也顾不得气虚神弱,伤势并未完全好转,连忙迎了上去,两人把臂欢笑。 “本山传来剑书,说是会有援兵,我还以为是谁呢?却原来是师弟亲自赶来,今次无忧了。” 说着话,旆阳道士转首望向王通,介绍道:“此乃我山掌门嫡脉师弟,道号苍松子。 他剑术极强,神通不凡,一身本事十倍于我,县尊何不见过……” “原来是苍松道长,王通有礼了。” “有礼。” 苍松子打了个道揖,回了个礼,神情淡淡,“移山点脉只是小事,举手可成,倒是我家师兄的伤势却是不好耽搁。其他诸事,还请县尊暂且勿急,稍待一段时日。”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县尊王通心里一怒,觉得新来的道士态度嚣狂,神情淡漠中带着疏离,摆明了并没有把自己这个县尊放在眼里。 不过,他此时已然摆正心态,自然不会当面发火,仍自笑着,转首看向旆阳道士:“道长但有所需,还请吩咐,那事不急,还望早点养好伤势,应对不测。” 说完,就告辞离开。 见着王通离开,苍松子才展颜笑道:“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若非……” 说到这里他又停下,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只是前来助拳的,没必要多管闲事。 只是看看亭山境内还有哪些妖魔鬼怪胆敢不把青云宗放在眼里,或杀或剿,如此而已。 凡俗一个县城的官儿,的确懒得多做理会。 至于师兄有什么谋算,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并不用多加打探。 想到这里,他就转过话题,转而介绍身旁跟着一言不发的年轻道士:“师兄,看看,我在路上新收了个弟子,道体仙身,资质十分不凡,可还入得了你的眼去?” “弟子卫升拜见师伯。” 此世界的卫家子弟卫升,原是主世界的李文静。 他来自青城派,前脚后脚追着张南进入此方世界,李文静心里其实是有些想法的。 他不但想着要替师门血耻,更是想着更进一步甚至几步。 要知道,这处世界入口,青城派已经把持多年,掌门真人更是在此成就元神。回去主世界之后不说呼风唤雨,也是名声大震,镇压一方。 就连官方实权部门,也对掌门真人捧着哄着,不去触犯,青城由此大兴。 本来,进入此方世界,得到机缘,也根本轮不到他李文静一个三代弟子得到。 这还是因为崔家的关系了。 崔家拜入青城派的子弟损失两位,虽然怪不到青城派的头上,但再怎么说,青城派也得有个说法。 于是,他们就提出补偿,也就是给予机缘。 这机缘,按理来说,应该是给予崔家子弟,但是,青城派也不想生生的给了别家太多好处。最好是给予自家弟子。 因此,李文静就走了狗屎运。 因为,他是青城弟子。 也是崔家家主夫人的外甥,于是,就得到了这个机会。 这是两方妥协的结果。 410 针对措施 看过李文静悄悄打出的手势,旆阳道士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很明显,这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老乡。 当下,就更亲切了一些。 虽然对方的资质并不是真的,而是过来之前用无数补药补出来的。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心头掠过一丝淡淡的嫉妒,旆阳道士只是暗骂了一声“狗大户果然够壕”,就按下心绪。 倒是这个苍松子,身为青云宗掌门嫡传,为人洒脱不拘小节,修为虽然不算太高,与自己只在伯仲之间……但一身剑法实力,却是强得惊人,实在是必须好好结交的。 这次就不妨请他帮忙。 旆阳心里转着念头,面上笑呵呵,显得十分诚恳。 “师侄还没有道号?” “未曾,只等师兄此地事了,就带小徒回山拜过祖师。” 苍松子看起来十分满意这个徒弟。 道体仙身,岂同凡俗,可以预见的,以后定有所成。 掌门一脉人才济济,但怎么说,人才总是不嫌多的。 想必,若是掌门师尊知道自己又收了一个好徒弟,也会高兴得很,定然不吝赏赐。 道过寒喧之后,两人又说起妖狐的事情来。 神情就都有了些慎重。 他们两人只是惊叹于狐狸的功力提升诡异快速,站在一旁静静聆听的李文静,突然心血来潮。 他心里涌起明悟,大约知道了,这狐狸不出意外,就是自己青城派大敌,那个害得崔家两个表兄凄惨无比的黑手,张南。 当然,究竟是不是,还得见过再说,同为一个世界的不速之客,互相见着了,自然会有着感应。 …… 张南回山之后,就一直在等。 等着亭山县城大敌来犯。 或者是青云宗的道士们倾巢而出。 若真是这样,他自然也不会舍不得这片基业,带着莲花远走他乡就是了。 反正,不出意料的话,自己借壳上市取得香火神力的举措基本上就要泡汤了。 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当然,在临走之前。 他还是准备着以这处神灵法域,配合山势最后疯狂一次,把对方坑了。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来。 抬头望天,只见祥云万里,也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祥征兆出现。 心里也是平和舒适,并没有升起半点警兆来。 这就有些蹊跷了。 明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格局。 怎么就什么危机感应都没有呢? 若非先前所作所为,实在做得太过火,也实在是招人怨念的话,我一定以为自己并没有敌人,也不会有危机。 “难道,这才是天劫人劫的真意。” 张南心里纳闷着,又有些了然。 “真的是劫数临头,肯定是措不及防的,能够准备做下种种应对措施的劫数还是什么劫数,那又哪来的凶险?” “事先第一步,肯定是让人放松,提不起半点警惕之心,在安乐享受的当口,迎来灭顶之灾。” 有了切身体验,张南终于明白那些渡劫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那些人无论是人是妖,是不是修练过先天神数,面对天地劫数,终归是躲不过去。 不是他们本事不济。 主要是,到了这个时候,天机隐晦难测。 即算杀劫当头,当事人仍然没有半点察觉。 只以为四周海晏河清,一片太平。 结果就被迷了心窍,神志大乱,身处局中,不得解脱。 不怕你神通广大,总会有着克制之法,真的一脚踏入陷阱之中,后悔也就迟了。 但,张南明明知道自己的敌人在旁边虎视,他怎么肯相信这种表面的平和。 “张南,山下百姓已经不敢靠近东山了…… 王通疯了,他在四处捕杀暗藏神灵雕像的百姓,以谋逆罪下了大狱之中,听说还要秋后问斩。 还有,钱、孙、陈几家,也被抓到把柄,家产被抄没,情况很不好…… 王通还派兵封锁亭山东门,清查四方要道……现如今我们这里根本就没人敢来,别说香火了,就算是食物也买不到。” 莲花说着说着就愤愤不平。 差点要提起宝剑直冲下山去,去找王通搏命。 毕竟是善神转世之身,此世虽然没有那么迂腐,对百姓的关心仍是发自内心,完全不掺假。 “果然来了,王通这人枭雄本性,这么做一点也不奇怪。 只不过,我倒是好奇,他如此行事,就不怕百姓离心,同僚抨击? 难道他不想当这个官儿了?” “他当然不怕。”莲花的消息十分灵通,不愧是经常在山下跑的,有着自己的信息渠道。 “听说,现在的皇帝已然驾崩,朝廷旨令不出京城,各地起兵作反…… 王通可能是看到了这个机会,四处强征百姓入伍,同时收编山贼水匪,想来是有不臣之心。 而且啊,我听到一位逃出来的军士说过,县尊为了祭练出九百血卫,用邪法控制了一些青壮,剥皮刺穴,把人炼成白痴战斗傀儡,手段端的十分凶残。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莲花这些天自然不是什么事都不做。 她不象张南一样,天天蕴养内丹准备渡劫。 除了练剑之外,她还会下山打探消息…… 当然,打猎和采摘野果的事情也是她一手操劳。 不得不说,莲花比起以前是大大不同了。 如果换做以往,别说打猎了,就算是有一只小兔子撞倒在身旁树上,她都会带回家中细心包扎,然后放生。 现在,却是主动杀兽烧烤。 看着撅着嘴巴生闷气的小姑娘,张南心里也是有些柔软。 他知道,并不是因为莲花的心性有了变化,而是照顾着自己的口味…… 每次打到野味,她只是象征性的吃上几口,大部分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如果不是因为张南想吃肉补充身体营养,她恐怕宁愿吃白饭也不愿杀生的。 “那就不等了,越是在此地呆得久了,越是对本地百姓不利。” 张南想了想,终于还是下定决心。 那些百姓本就无辜,县尊王通的所作所为,其实只是迁怒而已。 换句话说,他的种种做法,最终极的目标,就是逼得自己吸纳不到神灵香火,实力也就得不到进步。 这是王通自我认为的。 那家伙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张南,其实已经不再需要香火之力,就连神灵权柄也已经移交给了莲花姑娘。 但无论如何。 只要王通知道自己已经放弃了龙神庙,不再身处东山之上,也不再惦记香火念力,那么,他也并没有必要继续针对黎民百姓。 411 劫数 传闻之中,上古之时,妖物的修练可以一直以兽型直接修成大妖,甚至修成妖仙妖圣,并不需要化形。 不过,这种做法,已然被天下所有妖族所摒弃。 究其原因,其实也不难分析。 上古时期元气充足,随便吸一口气就是如山如海的精粹元气,当然能够支撑得住原身修练。 就算是没有什么高深的功法,修练起来效率低下,浪费严重,也没有什么大碍。 但是,到了近古,或者现代,元气一天不如一天的,再用最古老的方法来修练,效率就太低了。 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吸纳不到足够的元气,不能提升境界。 一直到寿元将尽,也一直困死在妖丹境界不得寸进。 这就有些尴尬了。 因此,就必须学习别的先进方法,比如,凝结先天道体就是其中一种极其有效的做法。 所谓先天道体,其实就是人身。 自从有大妖圣人开辟出这条道路之后,天下群妖莫不欢欣鼓舞,改弦易辙,转而修练化形,主动历劫,想要练成先天道体。 当然,也不是所有妖类都会如此。 有那么一些神兽,他们舍不得自己强横至极的妖身,还保留着原始的修练方法苦熬岁月,全看各妖选择而已。 对大多数普通妖类来说,经历雷劫,化为道体之后。 无论是修练速度,还是修练前景,都要好上许多。 尤其是对张南来说,这并不是一项选择题。 必须得做。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今只能抢时间了。” 他感应不到是不是有人或者妖在窥视着东山,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动手。 被动的时候,那就不妨以迅雷之势,快速引劫,让对方不能准备完美。 大家都没准备,那就看运气。 正好,自己的运气一直不错。 还有着这片地界的气运之子莲花在身旁帮忙。 等那些人跑来,估计会大吃一惊吧。 “走,今夜无月无光,道场不要了,咱们赶紧实施下一步行动。” 看看天色黑了下来,两人匆匆吃了一些果子,半只野兔,张南站起身来,开口说道。 兵贵神速。 不能迟疑。 莲花也不多话,紧紧跟在身后。 她回头看了一眼东山龙神庙,眼里微带不舍,却也没有耽搁。 两人连夜下山,往东而行,跑了大半个时辰。 前面大河拦路,一片平阔,野草遍地,兽类众多。 看起来多是凡兽,并没有什么灵性生物蜗居其中。 此地气息杂乱,又没什么产出,对于其他人来说,并不是好的居住地段,但张南不在乎。 他左右不是前来定居的,而是暂且利用这片地方进行渡劫。 “要渡劫了吗?会不会有危险?”事到临头,莲花还是很担心。 “危险肯定会有,不过这是必经之路。放心吧,我早有准备的。” 张南不以为意。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谈不上百分之百的把握。 只要有着五成以上的把握,其实已经可以搏上一搏了。 至少,比起其他妖类渡劫,他的把握要大上许多。 要知道,成就妖丹,历劫化形的举动,一般情况下,那是数十个里面能渡过一个就很不错了。 修练这事,越到高深境界,越是危险。 金字塔顶端站着的只是极少数人。 “待我开始渡劫,你就隐在山林之中,运起敛息法门,把自己藏好。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现身,明白吗?” 张南神情很严肃。 渡劫这事,别人还真帮不上忙。 这些注意事项,他跟莲花其实早就已经说过,此时再次嘱托,也是随口讲讲,放松一下紧张情绪。 “我帮你护法。” 莲花神情坚定,五指重重捏着剑柄,手背发白。 “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 张南点头。 面对头脑一根筋的小姑娘,你跟她黑脸,跟她发脾气,全都没用,固执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 倒不如应下,嘱托对方小心行事。 否则,这家伙遇到强敌,不管不顾的打起来,真的会白白送死。 “就算我没有渡过劫数,该教你的也都教了…… 还有,记得王元化那吞元功吗?其实也可以用一用的,只要注意分寸就好。 吞噬强敌元力,待到炼煞凝罡,结成元神之后,再帮我复仇就是。” “你不会有事的。” 莲花眼泪珠子都在眼眶里打转转了。 她其实很不舍。 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我当然不会有事,就算渡不过去,也只不过是灵魂回归,只做白来一场,生命没有危险。” 张南抚额叹息,心想还是要说得明白一些,如果事不可为,小姑娘最好能学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 他就算身死当场,也只是受伤。 回到主世界之后,经过一段时间休养,又能变得生龙活虎。 当然,种种前提,是在主世界不能遇到危险。 但是,这些东西就不必要与莲花多说了。 说多了,也只会引起她无谓的担心,没有半点益处。 “对哦,你是分魂夺舍,那你安心去吧,别管我了。” 莲花神情一愣,想起当日那场迷梦……当即大放有心,打着招呼一溜烟就躲到旁边树丛底下,再也看不真切了。 “躲得真好。” 张南哭笑不得。 不知为何,心里又升起淡淡失落。 他转过头,不再多想,当即一跃下山,来到平地之上。 找了一处草地茂盛地方,放开丹气。 轰…… 白气直冲顶门。 四周风起。 黑云卷动着,高天之上就出现一片巨大漩涡。 中间不停压缩,隐隐有着银白电蛇不断生成。 张南知道,妖类化形劫,就是生死难关。 一般来说,能渡过的如凤毛鳞角,极少极少。 偌大的亭山境界,这么多妖类,也只有白猿山神一头大妖曾经渡过而已。 就算是这样,那头白猿还是在渡劫当口被人暗算得生死不知,如今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苟延残喘。 所以,渡劫这事,任谁都不能打包票,不但得看肉身坚固度,还得看精神强度。 最重要的,还要看前来捣乱的人和妖,到底有多强大。 412 雷劫不对劲 莲花心里忐忑不安,想了想还是从树下阴影中走了出来,紧张的握着长剑,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增添更多勇气。 天空越来越黑,狂风呼呼,吹得山林树木摇晃得跟百鬼夜行似的。 莲花瞪大眼睛,一眨不瞅的的看着远处端坐草地上的白狐,担心得小脸都皱成一团了。 “一定要渡过雷劫,一定要啊。我不会让你出事的,谁要来捣乱,就杀谁。” 草地上空云层之上,越来越亮。 沉沉夜色,被撕开一道口子,紧接着大放光明。 四面八方传来呜呜沉啸之音,草叶翻飞席卷漫天,树枝倒垂吱嘎折断,一股沉重压力压在心头身上,莲花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她右手五指握在剑柄之上,悄悄的鼓起青筋。 虽然张南没有拒绝她的护法请求,但她知道,其实张南并不是觉得自己的护法行为有多少作用,而是不忍心拒绝。 但她觉得,张南还是小看自己了。 说是护法就要护法。她莲花可不是食言而肥的性子…… 想要伤害到正在渡劫之中的他,必须要从自己的尸体上面跨过去。 风起云涌中,沉心凝神的张南并没有发现,莲花身上若有若无的泛起七彩神光,眉间悄悄出现一道神纹。 那是觉悟生死之后的光芒。 大河两岸,腾空而起的漫空枯草突然变得沉重无比,齐齐下坠。 天空之中亮白光弧散乱飞舞着,浓重黑云向内一缩,在明光之中变得无比漆黑深沉,就像是天空裂开了一个巨大黑洞来。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张南猛的睁开眼睛,一时之间,竟似失去了对自身的感知,不知道身在何处。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思考太多东西,整个心神完全被那道黑云中酝酿的至高杀机震慑住了。 杀机如海。 他汗毛倒竖,气血凝固,真气流转停滞,思维也变得迟钝。 有些东西没有想起来。 我是谁,我在哪,我想干什么? 脑海疯狂运转着,张南隐隐约约仍然记得自己是在渡劫。 “我附体一头狐妖,现在是在渡化形雷劫……渡不过就是死,渡过了,就能化生元神,从四阶一步登天,直接达到五阶,超脱凡俗……” 此时此刻,当然是要借助天地气机,转化躯体,让狐身化为人身,这是造化之道。 也是妖类转换为先天道体的唯一途径。 放开心神,引动天地气机。 如响斯应的,头顶上方又起了变化。 方圆数十丈地面,被天空那股庞然杀机压落,无声无息的就沉下半尺。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奇特能量,先行降落,侵入张南白狐躯体之内。 “化形开始,再无退路,我一定可以成功。” 张南体魄酸麻,心中就是一凛。 刚刚从迷惘之中醒觉过来,明白了自己的目标,顾不得天空轰然直落的杀机,强行凝聚心神,以无穷毅力存想存想自己主世界的躯体。 从皮肉筋络,到骨骼内脏,一点一滴具现脑海。 血液奔腾,哗哗有声,与大河浪涛遥相呼应。 这一关,如果换做是寻常妖类来做,其实是很难的。 尤其是那些蠢笨无比,懵懵懂懂的妖怪,引动气机之后,被天空气机一压,顿时忘了自身所在何处,迷迷糊糊之中就被雷劫劈成碎片。 当然,精神力强大的妖怪也有,他们的把握更大一些,能够在雷劫震慑心灵的同时保留自己的意志,强撑着化形。 化形归化形,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人的躯体和妖的躯体看起来都是血肉之躯,毕竟是两个不同的种族。 其中细微之处不可细查。 想要完美化成人形,并且保证功能完全,没有天长日久与人类相处,细细观测人族的身躯构成,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一件事情。 所以,大多数心存高远的妖怪,会以历练红尘为名在人类世界之中厮混很长一段时间,有些甚至会混上百年甚至千年。 一方面经历喜怒哀乐和人情世故的历练,用来增进精神力量。 另一方面,其实是了解对方,成为对方,从而掌控肉身。 这是一个必须的过程。 这一关很难,非有大魄力,大意志的妖怪不可为。 轮到张南经过化形劫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为何那些妖怪很难渡过这一关,实在是,没有名师教导。 长在山野之中妖怪,根本就认识不到有些行为的重要性。 也难怪,那些追随仙人追随强者的妖怪往往化形更容易成功一些,而那些山野散妖,想要成道总是显得更难一些。 看来,无论在哪个世界,最重要的东西其实是见识和学问。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对张南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他历经几世,精神之强,可以说在化形这一关的妖怪之中,属于强之又强的异类。 另一个,他本身就是人类出身,这具妖体就是夺舍而来。 与其说熟悉的是狐身,倒不如说,他熟悉的就是自己原本的人类躯体。 打散重组,凝神炼魄这一关,对他来说,就如吃饭喝水一般的容易。 脑海存想人类影像来,那是轻松如意,并无半点难处。 随着丹元弥漫,妖气冲天,引动天地灵机。 他的皮毛骨骼就慢慢发生变化,骨血也变得晶莹如玉,隐隐能见到其中银红色血流静静流趟。 尾部缩短,消失;前肢化为手臂、五指。 后肢化为长长大腿,再到小腿、脚掌…… 狐脸变形,渐渐的就圆润如玉。 “不化骨,琉璃身!” 张南仰天一声闷吼,身形变化加速。 轰隆隆…… 一声闷雷响处。 黑云压得更低了,一道道白光纵横交织,逐渐就生出紫色玄光来。 哧啦…… 一道水桶粗细的紫白电芒猛然击落。 “卧槽,化形劫竟然带着紫色,竟会如此粗大?” 刚刚凝炼新的身体,正感自在,接下来只要过得雷霆一关就大功告成。 张南的心里还没有升起喜意,就发现雷霆很是不对。 413 生机尚存 “不是说,只有手腕粗细的青白雷霆吗?这是针对我吧?换做别的妖怪,绝对是十死无生。” 张南眼角余光见着这雷霆,差点破口大骂。 千算万算,他忽略了自己本非这个世界的生灵。 虽然顶着的是土著狐狸的躯体,内在仍然是个偷渡者。 这种事情,他瞒得过所有人,瞒得过朋友或者敌人,却永远瞒不过自己。 也瞒不过老天。 面对雷劫考验,如果是其他的妖怪,十成里只有一成生机。 那么,在张南这里,难度又要加大十倍。 本来传闻中那化形雷劫只有手腕粗细的青白劫雷,转身一变就化为水桶粗细的紫色雷霆。 这完全不是化形劫的妖怪可以应对的。 就算是换做当日亭山之上渡过劫雷的老白猿过来渡劫,也恐怕会被劈得渣都不剩。 事实上,张南连开口痛骂的时间也没有,只有鼓荡精神,一边强化血肉骨骼,一边不管不顾的运转生死轮回功。 黑沉沉的死气笼罩躯体,其中蕴养着洁白生生之气。 生死之间不断转换着,旋转着,嗡的一声就形成一个黑白巨型光圈。 紫色雷霆轰然落下,也跟着化为黑白二气,与张南的生死轮回之气互相抵消融合…… 既相生,又相克。 “原来这样,道书上说了,雷劫落下,九死一生,毁灭之中蕴养生机,与这生死轮回功其实极为相似。 所以,面对难以抵挡的雷劫,使用此招是很合适的。” 黑白轮回光圈一出现,张南心中微安。 现在就是僵持,只希望在自己的精神力消耗一空之前,雷霆之力也跟着消耗得七七八八。 幸好。 幸好自己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强大绝招,古人云,生命中的每一分经历都能化为成长的宝贵资粮,的确不是虚言。 也幸好化形劫只有一道雷霆,否则的话,这一次真是十死无生。 而如果死在雷霆之下,恐怕不仅仅只是灵魂受伤逃回主世界那么简单了。 雷劫本就是破邪破魂的一种力量属性,一个不小心,恐怕连灵魂都会破灭,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生死轮转。” 张南一声沉喝,全身真元、气血、精神力全都凝结一股,气与力合,力与意合,意与神合…… 全身所有力量全都汇聚一体,结成光灿灿圆陀陀一团光辉,在身前显现出来。 光芒闪烁间,就一道黑白相间光芒遍布全身,虽然只是结出薄薄一层,却自有一种坚固恒久的韵味在其中。 他当然不敢想象自己的不化骨和琉璃身就能抵挡得住这道化形雷劫。 若真如此,那白猿山神也不会在化形劫之时被人偷袭,破了肉身。 更何况,眼前的紫色雷霆比起正常的化形雷劫来,还要强上许多。 没有极其独特和强大的底牌,休想渡过此劫。 实际上,张南也不是没有准备。 生死轮回功出自医家门派,别的好处没有,比起攻击和防御来,都不算是顶尖。 但是,论及保命能力来,就一点也不差了。 这门功法最大的特点,就是生命力。 号称只要有着一线生机,就能长生不死。 除非遇到十死无非,飞灰烟灭的攻击。 否则,总会如同被火烧过的原野绿草一般,待到春风吹过,又再重新生长出来。 因此,只要雷劫一击之下,没有第一时间就把张南从肉身到灵魂全都打灭,他自然而然可以由死返生,生机壮大。 如此神奇的功法,从某个方面来说,足以称得上一声不死玄功了。 当日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之所以被人追得四处逃窜,那也只是因为世界排斥,没有领悟融合此方世界的规则。 简单点说,就是这门功法用不出来。 否则的话,他的动作还能更大胆一些,行事还能更嚣张一些。 并不用那般谨慎小心。 哧…… 雷光如刀。 狠狠轰击在张南身周黑白光芒之上…… 僵持了一小会,就又继续向下。 张南身上的黑白光辉只是坚持了半秒,就已全面失守。 经过拦截,雷霆光柱威势也弱七八分,雷霆中的紫意淡几若不可见…… 只余下手臂粗的一道淡紫白光,直直击打在萧南的身体之上。 紫白色光芒,如水般包裹着他那被无俦气劲轰击得俯趴在地的身躯之上,蓬的就起了一阵黑烟,灰尘溅起五尺有余。 原地出现一个深达数米的巨坑。 光芒闪耀了好一会,直把巨坑底部以及四周内壁烤成琉璃光色…… 雷消云散! 莲花心头一惊,一口气没上来。 她的心脏狂跳着,差点跳出嗓子眼。 “不!” 她眼睛一下就变得通红,四肢也变得酸软,挣扎着踉跄着向前爬行,眼里心里只有那坑内最底部的一团焦黑看不出形状的肉躯。 空气中还残留着丝丝肉香和焦臭味。 雨水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似乎是天空在哭泣。 “不会死——他怎么会死?” 跌倒在地的莲花声音沙哑着,已经带了些哭腔,她甚至不太敢看前方一眼,一股寒意直凉到心底。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一时半会的,她根本就承受不来。 正在这时, 远处山坳之中,三道身影如风掠来。 为首是一头巨大白虎,仰首一声狂啸。 “白狐受死。” 紧随身后的,就是青蛇和银狼。 两妖此时完全看不出半点退缩之意,身上腥风如浪,冲击速度丝毫不比白虎稍慢。 青蛇张开蛇吻,身体一屈一伸,就弹到坑洞前,舌信如箭。 紧随着白虎巨爪之后,发动杀着。 而银狼却是纵身一跃,张嘴露出獠牙,身影变幻莫测,紧锁四方之地。 这是防着坑内焦黑身影逃逸。 三妖早就等在一旁,也看到了雷霆击落,震惊于天雷的宏伟浩大的同时,也是暗暗高兴。 “如此雷劫,简直不能称之为化形劫,而是雷罚。” “就算白狐能渡得过去,也肯定是奄奄一息,决对没有太多反抗力气。” “趁他病,要他命,不能错过机会。” 因此,等到雷劫稍歇,眼见得天空之中有无穷元气升起,倒灌坑底的焦碳身上时,他们已经动了。 反应比起关心则乱的莲花小姑娘还要更快一些。 既然有元气倒灌,那肯定是已经渡过了劫数,最后来临的是天地奖赏。 这也是惯例了。 有劫自有赏。 天道无常,天道又至公。 死劫之中自然而然有着一线生机。 如今,三妖悍然出击,就是想要把这一线生机掐灭。 414 剑指亭山 三妖扑击速度极快,莲花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休想过去。” 感应到三妖突袭,她先是一愣,立即就反应过来。 这种情形无疑表明,张南并没有死,而是已然渡过了无比凶险的雷劫。 否则的话,亭山三妖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想要袭杀坑底的焦碳呢。 还不是想要趁人之危。 想通了这一点,莲花小姑娘仿佛被打入了一针强心剂,只觉得身体每块肌肉,每寸血脉都在放声欢唱…… 手中长剑向前一刺,四周群山轰鸣,隐隐绰绰中就有七根七彩虚幻银针显出身形,向着三妖当头罩下。 “本来没想理会,你却自己找死,留不得了。” 守在外围防止张南逃跑的银狼,腰背一掀,双爪疾挥,身前就出现无数月牙状的光刃来,哧哧割得空气烈烈作响。 铺天盖地的向着莲花切去。 眼看着就要把莲花切成无数段。 小姑娘却眼睛眨也不眨,根本不理斩到身前的风刃,针芒一如既往的结成七彩光阵,望张南身上一扑,挡在虎爪和蛇信之前。 咣…… 本是薄薄虚幻的一层七彩光辉,有着金光爆闪,虎爪抓在上面,闪耀起层层火花,蛇信穿击之下,也被如丝网罗挡住,一时半会不得突破。 莲花被这股强猛气劲一冲,脑子发晕,只觉五内俱焚,张嘴就吐出一口鲜血来。 这时,风刃已然切到身前,她却没有太多惊恐之意……只是呆呆的望着坑内那团漆黑焦炭人影,眼神平静淡然。 “不能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我说过,想要伤到你,就得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我做到了,张南。” “可惜,那个和平安乐的世界是假的,那段人生也是假的。 ……这段时间,是我最幸福的时光,只叹不能长久……” 一声长长叹息响自莲花心底,血光溅射间,她只有惋惜和遗憾,却没有太多伤感。 “死亡其实也不怎么可怕嘛,至少也不怎么痛。” 不痛。 她陡然回过神来。 就发现,想象中切开自己肉身的风刃,其实根本没有切入进来。 并不是银狼手下留情。 莲花诧异望去,就发现,四周风声停了,雨也停了。 包括白虎银狼青蛇,连同那飞舞的草叶,全都停了下来。 好像半空之中有一股莫名力量出现,身周数十丈之内,所有东西都停滞下来。 “铮……” 一声响亮剑鸣,响在心中。 深坑之上,却是出现一个半虚半实人影。 那人影右臂高举,手中凝结出七彩光剑,向着下方微微虚斩。 金铁交鸣声,声音响彻山河。 剑光之中。 原地一座蒙蒙巨山拔地而起,有着大河拦腰,似乎又有百兽嘶吼,灵禽飞舞…… 一股厚重苍凉的意志,压在心头。 从剑光挥落处,就有一团涟漪向着四面八方席卷。 三妖凶狠的杀机,如同冷水当头,突然消失无影,面上全是恐惧神色。 下一刻,白虎和青蛇庞大妖躯就如阳光下的积雪,被这股涟漪一扫,就开始融化。 银狼离得有些远,死命挣扎着,终于能够动弹。 它心里一喜,不要命的向着河边扑去。 刚刚扑到河边,就被那道涟漪追上,半截身子就被打成虚无,残尸掉落。 早就气息全无。 竟是逃都没逃掉。 “就这么没了?” 莲花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站在那里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 那可是亭山之上的三位妖怪,连青云宗旆阳、正阳,甚至县尊王通都要忌惮不已的大妖。 就这样被张南以指为剑,一剑扫灭? 刚刚那道白色涟漪是什么? 一眼见到就全身动弹不得了。 剑气好像与天地凝合一体,难道是天人合一。 “对,就是天人合一。” 张南的声音响在耳边。 经过雷劫化形之后,已算是凝结元神,虽然只有初入,但是也能掌控天地元气。 利用这种特性,想要诛灭三妖,简直是易如反掌。 在此方世界,任何功法妖术,都是对于元力的应用。 如果元力被对方操控,不但用不出厉害招数来,甚至连自身行动力都会被对方控制,那还怎么打? 所以,三妖死得一点也不冤枉。 他们以为张南渡劫之后受伤严重,是最弱的时候,的确也是,却万万没料到,张南的精神力极其强横,根本就不需要天地元气反补就能自行凝结元神。 一念之差,丢了卿卿性命,实在可悲可叹。 莲花只是呆呆望着,早就泪眼滂沱。 她的心里全被喜悦所充满。 渡劫成功,强敌尽灭,还有什么比现在这种结局更完美吗? 没有。 半空中的半虚半实身影转头望来,眉间眼眸挂着温和笑意。 渡劫的确是艰难,但是,渡过去之后,好处却是无比巨大。 虚影化做星星光点,扑入坑底,紧接着那焦碳般的身体就动弹起来。 他身体一抖,身上焦黑碎块漱漱而落,露出光洁如玉的身躯。 肌肉结实,四肢修长,双眉如刀,眼眸如星。 莲花看得十分局促,眼神不经意的扫过,耳朵根都红得发紫了。 连忙蹬蹬蹬跑到山丘之上,拿出衣物。 事前两人曾经想过这事,早有准备。 “快穿上衣服啦,卖肉吗?” “好看不?”张南笑眯眯的。 小姑娘虽然在幻境中经过历练,但是真实情况却是未经人事,不经逗。 张南好不容易摆脱了四肢着地的妖身,恢复人身,这一刻,他的心情极好。 既然解决了三妖的事,两块神灵符召也同时得手,那么,亭山权柄尽在掌握,有些事情就可以插手了。 张南抬眼望向亭山方向,心里隐隐有着感觉。 那个地方正有着一些事情发生。 与亭山县有关,也与自己有关…… 对自己很重要。 那么,冤有头债有主,有些因果必须要了结一下。 415 倒行逆施 亭山之行,虽然是势在必行,但也无须马上行动。 主要是,张南刚刚突破化形劫,肉身经过重塑之后,还有些不稳。 此时,最重要的事情,并不应该是去得到什么机缘,而是必须先沉淀一下,把自己的肉身、精神与这方天地规则好好的体悟训练一番。 达到心随意动,神合自然的境界。 否则的话,这境界只是虚的,真的面对强敌,还是有些束手束脚。 青云宗道士与亭山三位大妖不一样。 三位大妖再怎么强,也只是妖丹后期,还未化形的家伙,不识神通祸福,不明天时人心,只是一味的凭借着强悍的身体本能来做事。 这样的情况下,只要张南能在力量上面强上一头,达到化形境界,以刚刚凝结的元神之力施法,牵引天地元气,就可以把这三妖砍瓜切菜一般的切个干净。 而青云宗不一样。 自己所见过的旆阳、正阳两位道人,就已经很是不凡了。 放在主世界,这种人物已经可以在一城一地坐地称尊,肆虐一方了……当然,这种人物在如今的张南眼里着实还算不得什么,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别忘了,两个道士只是青云宗派出来行走天下积累功德的二代弟子。 毕竟是弟子嘛,做为一个声震南方的大宗门,收取弟子总不可能太过小气,门下弟子也铁定不会是大猫小猫两三只。 也就是说,在青云宗里,这种人物不说成百上千,几十个总是有的。 问题就来了。 弟子都这么强了,那师尊呢,又如何? 不说好不好对付,就算是能够对付他们的二代弟子,那么,躲在后面的一代弟子呢? 是不是会更难对付。 二代弟子都能达到先天圆满凝煞成丹的境界,一代弟子是不是就能直接问鼎元神? 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最可虑的是,除了这些二代弟子的师长,可能的元神真人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青云祖师?还有太上长老之类的人物? 他们的实力又是如何? 元神成就,张南的确是多了几分底气,但正因为看懂了元神的强大,他才更加不敢肆意妄为。 修为提升是好事,却不是狂妄的本钱,目前的自己,还远远没达到可以横行的境界。 说来说去,在这个世界,苟着一点发育最好。 至少,不能光明正大的直接针对青云宗。 偷偷的进山,打枪的不要。 既然知道了青云宗的旆阳道士和苍松道士等一批人准备进入亭山,进行‘移山转脉’的事情。张南就决定,偷偷跟在身后,看看有什么便宜可捡,倒不是一定要报复什么。 个人恩怨总是那么渺小,只要能够活下去,变得足够强大,最后就可以发现,以往耿耿于怀的一些恩怨纠缠,其实不值得一提。 所以,他不但静下心来稳固刚刚练成的元神,更是时刻关注着莲花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一些城内消息。 两人虽然躲了起来,但是,莲花毕竟是时常下乡下岭的给亭山境内百姓治病,有着很大威望。 她真的想要得到一些什么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总有一些不怕死的狂信徒会偷偷的给她传信。 然后,张南跟着也就知道了。。 知道了王通正在给侄儿王元化大办丧事,跟死了亲爹一般的痛苦万分。 这里有些奇怪。 只是一个侄儿而已,用得着这般慎重其事? 张南还是有些不理解的。 按理来说,王通早年去世的兄长王文很会生小子,刚刚成亲不久就连生三个儿子……也就是说,王通县尊其实是有三个侄子的…… 虽然为了王家的香火,必须重视一些,也不必要这般着紧啊,这不还有两个侄子剩下吗。 想不通就不想。 张南约摸猜测着那个被自己顺手斩杀的王元化,很可能与县尊王元化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或许就是借侄子之名养在身边的亲生儿子也不一定。 否则的话,又怎么解释王元化能得到无数资源,而其他两个兄弟基本上就是混混日子,养成废物的模样呢? 办丧事期间,当然不能大张旗鼓的搜山战斗。 这也是接下来张南这里风平浪静的原因之一。 除了这事。 莲花还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知道亭山县如今已然封锁四门,全力追索祭神拜神的东山龙神信徒。 信神可以,只能暗暗藏在心里,决不能表现在外。 否则,县衙捕快就很可能上门查水表,再接下来的一套流程,没人想要体验。 抓人、抄家都算是温和。 灭门、斩尽杀绝的事情,王通也不是做不出来。 明面上的,亭山县所有神灵信徒一扫而空…… 虽然已经拿到了两片神灵符召,对香火之力感应得特别精细,张南也根本察觉不到半点神力了。 所幸,他现在不需要这种虚浮的神力也就是了。 只不过有点替莲花可惜。 东山龙神白娘娘权柄转移之后,小姑娘还真的没有得到太多好处,只是白担了许多风险。 除了“办丧事、清信仰”之外,县尊王通还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大肆搜罗四野村壮,强征入伍。 这一次,他彻底的露出了獠牙,连表面上的遮掩都不要了。 谁敢阻挡拖延此事,就会迎来官府力量的血腥打击。 据可靠人士透露。 这批青壮都被王通以秘法炼成血卫。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血卫是亲卫的一种,以后如果混得很好,说不定还能为官为将,光宗耀祖。 但是,根据信仰神力牵引,莲花却是知道……这批被强行掳去入伍的青壮,其主体神志已然消失。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成了没有灵智的傀儡。 肉身存在,灵魂不见,算不算是还活着? 张南认为,灵魂才是最主要的。 如果没有自主意识,肉身再强也只是一具空壳。 所以,从根本上来说,这六七百青壮其实算是已经死了。 倒行逆施。 完完全全的倒行逆施。 听到这个消息,张南眼神有些发冷。 “可弄清楚了,他强行祭炼六百血卫到底所为何事?” 416 显形 张南也有想过,祭炼血卫的原因,很可能是王通感觉实力不足,想要加强兵力来对付自己。 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对。 上次已经证明,面对真正的高手,这些血卫,也只是比普通精兵顶用一点。 真正用起来,其实效果并不是那么好。 数量再多,也起不到太大作用。 军阵总是军阵,是用来攻城掠地的工具,或者用来控制地盘用的。 但如果用军队来对付单个会跑会逃,会跳会飞的厉害高手,就不怎么有用了。 普通军阵还没那么灵活,自保有余,攻杀不足。 以王通的老谋深算,应该不会做这种没谱的事情。 莲花也皱眉,“王通的做法,应该不是为了我们的事情,其中有一个血卫的精神坚持了许久,在临近消散之前,有过祈祷。” “你从其中得到了什么有用的吗?” 张南眼神一亮。 他倒是忽略了一点。 祭炼血卫傀儡的青壮,其实也是从十里八乡掳掠而来,这么说来,在被捉去之前,他们其实也算得上是东山龙神庙的信徒。 其中更是不泛“狂信徒”这种奇特存在。 而狂信徒的心声,可是时时刻刻都能被所信仰的神灵所感应得到的。 东山龙神庙的神灵权柄转移给了莲花,也就是说,莲花可以监听到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尤其是有着狂信徒专程祈祷,那更是清清楚楚。 对于县尊的谋划,多少也会明白一些。 “是金笔点龙,移山转脉。” 莲花眉宇中有着担忧。 她其实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手段,只是把血卫炼成之前所见所闻一一说将出来。 “听说是要组成大阵,以青云宗的道士为首,迁移王家祖坟,点化山脉潜龙。很可能是为了争霸天下……” 张南微微沉思:“也就是说是为了龙脉?” 他明白自己所感应到的机缘到底是什么了,龙脉这东西,其实也代表一个世界,一方水土的气运所在。 谁得龙脉,谁就能得到气运所钟,所行所往无不如意……如果是修行之人得到,更是能超凡脱俗,突破一切瓶颈。 这东西,对修武的人有用,对修道的人同样有用。 “你确定,青云宗的道士真的是想要帮助王通家族激发潜龙,争霸天下,而不是他们自己想要?”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初步猜测一下,那青云宗的道士惯会巧取豪夺,心性无比冷酷,真的出现什么好东西,万万不可能留给旁人的。” 莲花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更是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怨愤,“天下之间一切都是他们的,灵气、功法、权柄,无论是哪一样,他们都需要。若说旆阳、苍松子等人会为了凡俗官员尽心尽力谋事,想想都十分荒谬……” 说到这里,莲花小脸一僵,转头望来,就发现张南十分古怪的望着自己:“张南,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是不是也想插上一手?” “她”心里升起不妙的情绪。 张南笑了笑,不答反问:“莲花,你说,咱们那个诊所,以后还办不办?有了小孩,也分不出太多心思去救死扶伤不是。” “啊……”莲花脸色茫然,顿了顿,迟疑说道:“你说不办就不办吧,诊所什么时候都可以开,当然是孩子更重要。” 她的脸上更是泛起红晕,显得十分羞涩。 张南眼中波光一闪,突然笑了起来:“竟然差点被你骗了过去,不愧是化形老妖、山神大人。 姜还是老的辣啊,那白虎三妖,给你提鞋都不配,若非运气不好,被人围攻,如今亭山境内当以你为尊。” 若非先前莲花的高谈阔论,泄露了话语里面森冷的本质,张南还没有发现眼前已经换了个人。 莲花脸上的羞红缓缓消退,定定的看了张南一眼,先是迷惑、慢慢的就透出丝丝冷意,嗓音也变得厚重苍老,沉声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老夫自问没有露出破绽来,小姑娘脑中所思所想,我也全盘掌握,模仿得微妙微肖,就连她心里那丝丝情愫,也没放过,表现得恰到好处。” 说到“情愫”二字,苍老声音之中难得的多了些羞愤。 让他跟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样娇羞怯怯的去仰慕一个男人,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做起来,也难免多了一些烟火气息,再怎么模仿得好,心里总是有些不乐意的。 但他感觉得到,对方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发现其中蹊跷。 男女情事本是万变千幻,心思随时可改,模仿得像不像的,本就没有太大关系。 “我忘了告诉你,当日同历幻境之时,在那段人生之中,莲花就算是要生孩子了,仍然牵挂着自己的小破诊所。 她半夜醒来都在念叨着,是不是又有病人上门啦?会不会痛得很厉害,要是有人犯了急病怎么办? 你生而为妖,自小尊奉弱肉强食,就算以后变得强大了,自凝山神之位,也只是因为天地职责护佑一方,并不会打从内心去关心他人,爱护他人。因此,完全不懂得一个女人善心发作是什么样的糟心。” 张南嘴里说得有些无奈,眉眼中却带着回忆带着丝丝宠溺。 “很好笑是不是?莲花就是一个傻孩子,她的内心纯善,在你看起来完全不相干的别人,在她心里,有些时候比自己本身都要重要。 所以,就算是她要生孩子了,也仍然放不下那个破诊所,她会拖着沉重身子去强撑着治病救人,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张南的目光愈发冰冷,身周银光闪闪,一蓬月光如同水波一般,向着四方扩展,幽幽道:“你能看到她心里所想,却终究不是她,不会跟她做同样的选择。 在孩子和诊所病人之间,她第一选择是病人,而你答错了,白……猿……山……神。” 方圆十丈草叶飞舞旋割,树木摇晃如鬼…… “本来,我想着自己突破之后,念在你这老猿平生未做恶事,就随便找一个将死之人,把你的残魂从莲花的身躯里面无损取出来,再附体进去。 毕竟,你对莲花有着授艺之恩,在她弱小之时,也算是护佑一番,如此行事,多少算是还了你的情份,可惜……你竟然贪心不足,看上了她的身体。” 417 看似凶险 这时候,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当初莲花幼小之时,就在山上得了白胡子老头的传功授艺,算是一件机缘。 若是没有变故。 待到莲花年岁渐长,凭着所学的那套猿公剑法,也可以闯出天大名头,不说凝结元神,至少突破先天,达到先天大武宗境界。 毕竟是元神大妖亲传,这套猿公剑法,本就精微奥妙,超脱世间凡俗武艺。内中更是蕴藏老白猿的一丝心念精神,理论上可以达到极高的高度,直到元神之境。 如果说。 只是如果说。 没人有着什么盘算,莲花一直这般练下去,闯出名号,建功立业,纵横天下,也算是人生一大美事。 但话又说回来。 上天的确不会掉馅饼,即算是有,也会是陷阱。 老白猿所授的剑法的确是好东西,东西好是好,就是不怎么好消受。 他竟然把自己一丝魂魄也炼在其中,把莲花的身体当做了替身、备胎、分身之类的玩意。 一旦本体遭劫,就可以凭借着这种替身分身重新成长起来,再次成长到原来的地步,重新复活。 这种手段也只有元神真人可以玩得出来…… 所以说,元神长生,元神不死。 修炼之人一旦达到元神境界之后,就会有着无数种手段延续自己的生命……夺舍也好,附体也罢,反正是寿元绵长,个个到最后都会变成老狐狸一般的存在,很不好对付。 就算是老白猿化形不是很久,只是元神初期,他也能够玩出花样…… 借助于神灵符召,他甚至比别的元神真人做得更好。 悄悄隐藏在一套猿公剑法之中,隐藏在莲花小姑娘的心念之中。 这种手段,隐晦神奥,连张南当初也没有发现其中巧妙。 凭借强大的精神力,张南只是隐隐感觉不对,多出一分防备之心而已。 但是, 自张南渡过化形雷劫之后,精神力更显灵性,对气机的感应更是妙到毫巅。 尤其是他自身成为元神真人层次的高手,对这种境界的力量体悟得更加精细,老白猿的手段自然而然就再也瞒骗不了他的眼光。 “刚渡过化形劫,就比我当初还要历害许多了。这太阴炼形诀,被你炼到阴极阳生,天人化生的地步,难怪身上没有半点妖气了。” 莲花嘴里仍是男人的嗓音,带着丝丝唏嘘,眼底深处杀意深沉。 “这小姑娘对你来说十分重要吧,舍得伤害吗?就不陪你玩了,等到我彻底压服亭山地气,重登神位,再来与你好好谈心。” 老白猿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手上动作却一点也不慢。 他比谁都明白,已经经历化形雷劫,凝聚元神成功的张南,手段到底有多么厉害,实力又到底达到了哪一步。 别说如今只是操控着莲花的身体,不好操作。 就算是自己当初白猿法身未毁,神灵符召在手,有着千种手段,万般法术,打起来胜负都在两可之间。 不。 输多赢少。 至少,对方那生死轮转的黑白光轮,自己完全没有半点信心可以应付。 那种手段,简直可以重开生死,逆转轮回,完全不是初入元神境的法术。 真正面对起来,除了凭借着香火神力硬扛,他完全想不到什么破解的法子。 可是,硬扛也不太行…… 当日旆阳道长御剑偷袭,剑煞如龙,威势莫测,也在那黑白光轮之下煞气消磨,剑胚粉碎。 连最坚硬的本命煞剑都挡不住一式攻击,老白猿自问,自己这把老骨头,尤其是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精神体,完全不能阻挡。 所以,他就只能逃。 趁着对方投鼠忌器,不好伤害莲花躯体的当口,抓紧时间逃亡。 猿猴一类本质上其实偏向于小巧,力量、体魄都不如虎狼狮象;但若说是比一比灵巧,比一比腾挪躲闪,闪避灾祸,那些虎狼之辈,就算是拍马也是追不上他的。 铁剑随手一振,身形转处,就化为茫茫丛林…… 隐约中有一只灵巧白猿,在青山绿水之中弹动着,尽情高歌着。 就见天高云淡,残阳如血,好一派深林晚照图。 剑光一出,哧的一声锐响,身周笼罩的蒙蒙月华就被撕开巨大口子。 莲花被操控的身躯如同离弦利箭一般,冲天而起,直窜深林。 这倒还罢了,更令人意外的是,张南发现,自己贴身放着的那半块玉圭陡然消失。 连同白虎身殒之后,遗留下来的半块符召,也是同一时间化为烟气消散。 远处莲花腾起半空的手中,出现一整块晶莹玉润的玉圭。 玉上金光闪闪,神力隐隐,有着莫大威能凝聚。 竟是于刹那间,就被老猿抢了控制权。 “好一个白猿山神!” 张南暗暗喝了一声彩。 “对了,这山神符召,本就是此方秘境天地,因有感于老猿所作所为做为奖赏凝聚的山神神位。无论我怎么做,第一控制人,永远是这老家伙。” 张南见着这一幕,倒是没什么意外,默默看着已然腾身纵跃而起的对手,甚至没有想过要追。 只是目光淡漠,轻喝一声:“吞元……” 随着这声喝喊,莲花被控制的身躯陡然顿住,森白冷光直冲顶门。 白光敛滟洗涮,一股庞然吸力出现,在她的身周形成一道漩涡。 嗡嗡声中,莲花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跌落。 张南身形一动,跨过数十丈,就把她接在手中,耳中就听到苍老声音不甘的嘶吼叫骂:“卑鄙,无耻,张南,你好阴险,连自己人也种下暗手,埋伏手段。 我不服,我不服,我自凝神位,天意所钟,不管身受何等挫折,都能卷土重来,怎么会栽在你这骚狐狸的手中……” 老白猿气急败坏,嘶吼狂嚎之中,全是不敢相信的冲天怨气。 是啊,他的确是天地主角,的确是手段惊人。 但这些东西,并不能保住他的性命。 一股庞然力量,在莲花小姑娘的灵台之中出现。 一黑一白,光环轮转,越转越快。 一种吞噬力量,席卷四方,把一切异力邪力,灵力神力,所有一切,全都吞噬了进去。 统统融成一股,打碎重组。 这股力量深沉高渺,不与四方牵扯,仿佛自成一界。 老白猿用尽心力,元神残魂狂乱运转,也不能从外界吸纳到一丝灵力,更不能感应到神灵符召和亭山真意。 就象是困在蛛网中的苍蝇,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吞噬消化,全然无法可想。 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归于平和淡然,有着看透一切的落寞:“我知道了,你是外域天魔,老夫输得不冤……” 渐渐的就杳然无声。 张南嘴角冷笑:“连自己人都做下手脚,这不就是跟你学的吗?” 以张南对莲花的重视,既然有点怀疑她身上的不妥,又怎么可能不准备后手? 悄悄的瞒过所有人,甚至瞒过莲花本人,在她的神灵识海之中埋下一粒种子,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是一道生死轮回气,以生机掩死气,随时万变,隐晦至极。 不到发作的时候,任凭老白猿精明似鬼,也不可能发现这一点。 因为莲花本人并不知道,藏在她身体里面的老白猿自然也不可能知道。 一旦张南的手段发作,立刻措手不及,中招身死。 被这股生死二气一口吞下残存元神,化为补品,反补莲花精神。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说起来凶险,其实也不是那么凶险,只是一场算计而已。 418 前因后果 张南在渡劫之前,嘱托莲花以后独自修行的时候,不要忘了“吞元大法”。其实就有些担心莲花不能应付老白猿的附体夺舍大法。 有些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从小在山上采药,遇到老爷爷传法,然后,梦中习剑,渐渐强大起来。 莲花小姑娘的际遇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神奇。 但凡奇遇总是不讲道理的,也不受控制的。 如果是好的方面,那自然什么也不说,闷声发大财就是了。 但如果是坏的一面,丢掉的就不仅仅是生命、肉身,连灵魂转世都做不到。 张南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渡旁人。 种种阴险狡诈的谋划,他历经数世,也见得多了。 因此,听到莲花的过往之后,他就暗暗布下了手段。 趁着莲花中了迷神法术的时候,他早就悄悄的在她的灵台识海之中布下了手段,埋下了生死轮回气,并且藏下了吞元大法激发的引子。 吞元大法其实是当初王元化所修行的残厉功法,可以吞噬万物,化为己有,是典型的邪门功法。 也不知他在哪里得来的。 功法本体就藏在他的贴身玉佩之中,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王元化之所以热衷于清扫山贼水匪,热衷于伐山破庙,就是凭借着这门功法,一点一滴的吞噬他人修为,短短数年时间,就从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达到了先天武宗的境界。 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没有后遗症的话,他很可能以最快的速度以武问道,成就元神……比起他“叔父”王通都要强得多。 可惜,凡事有一得便有一失。 修练了这种功法之后,一身修为提升的确很快,但是功力却是斑驳混杂,日日承受无边痛苦。 更有着神智迷失的危险。 这也是王元化做人凶戾残暴的原因。 视万民如草芥,生杀由心。 他控制不住自己。 正因如此,王元化当日见到了的“青木之体”,才会那般的喜出望外,势在必得。 甚至不惜设下一个又一个的圈套,就想着把莲花小姑娘逼得心丧神死,心甘情愿的助他炼功,成为合用的“工具人。” 他是想要以双*修之法,让莲花的青木之体助自己的一臂之力,纯化内元,突破境界。 再驳杂的元气,遇到对自然和谐,与天地一体的青木灵体,当然没有太多抵抗能力,不得不说,这种做法的确是有着成功的希望。 只不过,手段狠辣了一些。 张南附体莲花,一剑斩杀正阳道士,同时,剑光一转,腰斩王元化,被玉佩华光挡住,没有杀死。 他当即就肯定那玉佩不是普通玩意。 是宝物。 因此,逃离之时,顺手牵羊就拿走了玉佩,从中得到了“吞元大法”。 这种功法的确是残酷狠毒,有伤天和,练起来伤人伤己,张南本人自然不希罕的,他看过了就毁掉了事。 但是,再怎么不堪的功法,总有着其独特适用的地方。 想着莲花的处境,他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这门功法。 老白猿一身所修行的功法和经验,对张南自己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有着自己的道路,更有着足够的经历,并不需要别人的东西。 但莲花不同,她就是一张白纸,幼稚单纯,又没有练过什么厉害的功法,修为也不太精深,如果能得到老白猿一生所修,对她来说,利大于弊。 不对,应该是一步登天。 至少,直至元神境界,她就再不用走半点弯路。 至于根基受到影响,等她成就元神之后,再慢慢精纯元气,纯化心灵就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她本身就是天生灵体,与自然相谐,也不担心吸收得来的修为会不够精纯如一。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既然老白猿的精神体隐伏在莲花的躯体之内,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张南就传授了莲花“吞元大法”,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的发生。 功法一旦运行起来,就能吞噬身体内部一切不属于自己的异气杂气,各种奇奇怪怪的精神灵体。 藏在莲花身体内的老白猿精神体自然也就藏之不住。 莲花心地纯善,心里有障碍,不想杀人杀妖吞掉对手身上的气血元气,萧南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瞒着她也要设下手段。 更是以生死二气为本,在她的灵台识海之中设下一个吞元术式。 在老白猿抢得完整符召,就要逃逸之时,萧南立刻激发术式。 于是,老白猿就悲剧了。 一击之下,就打散其灵魂精气,并且发动吞元秘术,在莲花的身体内部自动运转起来。 这门秘术说起来十分复杂,实际上,只有三步。 第一步吞元夺气,第二步吞灵噬魄气,第三步,能吞灵脉气数,感觉魔气森森。 张南并不在意正魔之别,也不太惧怕其中的因果,用起来也没有太多顾忌。 此时借着莲花的身体用将出来,就见着其中恐怖。 只见小姑娘身躯四周就如出现一个漏斗,四周元气如潮水一般的往她身体倒灌而去…… 最恐怖的是,老白猿被打散的残魂心念,被这股吞吸力一绞一磨,立即化为淡金色的一片粉雾,被莲花的灵魂一口吞吸了下去。 如张南所料,老白猿主持身躯之时,莲花的灵魂本体只是被压制着,不能操控身体,并未消散,也并没有沉迷。 她被抢夺了身躯掌控权,此时正奋力挣扎冲击着,虽然力量微弱,但却永不放弃。 这时得着机会,冲将出来,一口吞噬掉那股巨大的灵魂力量。 立刻睁开眼睛,眼中射出金光。 脱困之后,莲花嘴唇一扁,委屈得不行,扑到张南怀里,嗷天嗷地的哭出声来。 “我差点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一切有我在呢。那白猿再怎么老奸巨猾,也只是妖。 妖怪天生脑子就有些不太灵便,只要多加提防,很好对付的。” 张南笑得浑不在意。 “先前我最怕的倒不是老白猿逃走,而是怕他以我的名义偷偷隐藏,在关键时候暗算你一把,那可就糟了。” 莲花啜泣着说道。 的确,她担心的一点也没错。 明面上的敌人并不算太过可怕,躲在暗中躲在身边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尤其是,借助于莲花的身体,在张南全无防备的当口,来一下背刺的话,想想也知道其中酸爽。 所以,当莲花知道自己中招,身体也被妖怪夺走控制权的时候,她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的身体,而是担心醒来之后看到最不想看到的情景。 看到自己双手沾满血腥,亲手刺杀掉张南。 那是她永远也无法承受的痛。 419 天意莫测 莲花又哭又笑着,闹腾了好久,才不好意思的安静下来。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对。 伸手一指,四周出现五色针芒,中间一黑白虚影若隐若显,草叶飞舞着…… 阴阳为本,五行为化。 七针通神大阵。 四周山影水光映照在阵图之中,凝结成一道七彩琉璃针芒,长约三尺,锋锐之气逼人。 莲花感觉到,这道针芒,似乎能刺穿一切,能掌控一切。 十里方圆,所有地气水气元气,都在识海之中历历分明,组成阵势。 她甚至感觉到,就算身前身后有着千军万马,在自己这道针芒之下,也是全无抵抗能力。 “若是几天前,那三妖来临偷袭的时候,我就能有如今这般厉害……恐怕根本就不用张南动手,我一个就能解决它们。” 一股无以伦比的强大感觉,在心里涌现出来。 莲花只觉心灵圆满自在,舒畅至及。 “这是……” 同时,她伸手侧拿,剑光一闪就到了身旁。 心神一动,青山绿水出现,附在剑中…… 一剑刺出,剑气流光,地面出现一个深深孔洞,深达丈余。 “这……” “哈,是你那白猿老爷爷给你的最后馈赠,收下就是了。”萧南笑出声来。 老白猿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夺舍,最后却成为营养被莲花吸收,助其达到先天圆满境界…… 真是一头好妖,全心全意为他人服务。 张南心里也微微有些羡慕莲花的际遇,只能感叹着这片地界的气运之子的好运的确是无法形容。 或许是好人有好报的另类呈现方式吧。 白娘娘若非一直治病救人,至死不改,又何谈重来机会。 怎么可能重新投胎为莲花。 若非莲花心地纯净,善良无他,又怎么会遇到自己当初附身逃逸的狐狸之身。 自然也就没有后面的许多故事了。 莲花这一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仿佛是一切注定,又似乎是机缘巧合。 究竟哪一个是因,哪一个是果? 真实的背后,是不是注定要崛起的莲花。 这么说来,自己其实也成为了莲花崛起的“工具人”? 小姑娘身处这片天地之中,到底代表着什么?是尘埃,还是高峰,还历史潮流中的变数? 张南不想探究个明白,他只想塌实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时候,完全体神灵符召在手,他才明白,神力香火本身,其实并不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得到的本源力量。 那只是这个世界的特色力量,并非本源。 真正的本源,则是…… 张南看着莲花,眼中略微有些古怪。 自莲花吞噬掉白猿山神的残魂和修为境界之后,一股莫名气机大涨。 看不分明的背后,张南隐隐约约的能感应到,这小姑娘以后肯定会一飞冲天,再也无人能够压制。 她的未来,已经不可限量,也超出了自己的窥探范围。 一念及此,张南微微有些失落…… 就象是自己的孩子终于长大了,脱离了自己的翼护和培养一样,情绪很复杂…… 但是,也不是没有好处。 莲花的气息突变的同时,张南也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或者说自己的元神也跟着突然壮大。 本来还虚虚透明的元神,下一刻就变得金光闪闪,更是悄悄的透出一点青色光辉来。 这光芒亘久,永恒,有着沧茫浩大之感。 这一刻,张南甚至感觉不到无时无刻不充斥于心灵的排斥之力。 似乎这个世界就是自己的本源出身地,是无比的亲切,无比的生动。 “世界也把我当做自己人了?” “果然,真正的本源力量,原来不是香火,也不是信仰,而是气运,也是气数……” 因为自身所作所为,阴差阳错的,张南把自己在本世界的命运与莲花联结在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莲花气数大涨的同时,他也跟着大沾便宜。 这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而那完整的神灵符召,在如今元神境巅峰的精神力观测之下,亦能发现,原来并非实体,而是一种权限。 是规则元气的聚集体,与这方世界息息相通。 如果以现代理论来解析,这就是一段信息波动。 脱离了世界本身这个平台,信息毫无意义。 因此,这块山神符召,张南先前就压制不住,被白猿一召唤就消失飞走了。 本来就不是真实存在,又谈何掌握。 换句话说,这东西的第一权限人员是老白猿,只要他在,谁也抢不走。 如今老白猿形神俱灭,再不存在此间,它的第一权限人就开始转移,转移到了承续所有精神的莲花身上。 这时候,莲花才算是掌握权限的真正的神灵。 在张南的法眼观瞧之下,就发现,整片亭山地界,都仿佛与莲花同气相合,呼吸共震。 “她此时还没发现这一点……不过,随着修为的进步,终有一天,她会发现。这数百里方圆,她其实就是唯一神,无需信仰,也无需祭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么说来,神灵这种职位,对我来说还真的没有太多用处。” 带不回主世界的力量,也只是一件临时工具。 除非自己愿意终老这个秘境,那么,就算在这条路上走到巅峰,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同时,他还在这块符召内,发现了自己以前未曾见过的信息。 “原来这样,我知道那些道士的谋划了。” 张南收回精神力,天地灵气如水一般散向四面八方,感受着这片大地蕴藏生机与博大,心里升起感动的同时,也明白了青云宗旆阳正阳道士等人为何要盯着亭山? 之所以要伐山破庙,聚拢大势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其实是想要得到数百里亭山深藏的那条龙脉。 要达到这个目的,老白猿就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山神白猿数十年梳理地气,庇佑一方。 不但是亭山之上的妖类走兽,连山脚下的人族山村,也受了他很多恩惠。 如此,方能让天地自发凝聚山神神位来。 可想而知,这头老猿的头脑一点也不差,能力也是上上之选。 如果一直这般下去,他化形成功,彻底坐稳神位。 甚至可以提升位阶,并借助龙脉,从而炼煞凝罡,成就元神。 到得那时,就可与大凌河、青云宗、碧霞山分庭抗礼,再不用担心有人算计。 化生元神之后,神域道场就有了莫测威力,也获得了点化手下众妖的能力。 随便动动手脚,都是兵精将广,转眼就能成为一方大佬。 可惜,天不随妖愿。 420 抢先一步 老猿别的都算计到了,却没有算计到自己能不能扛得过劫数…… 天劫好过,心劫难防,最危险的还是人劫。 在老白猿的理解之中,这些年修心养性,并没有大加杀戮,心性平和得很。也不跟别人结仇厮杀,自然没有太多怨气血煞。 兼且有着功德护身,心劫他是不怕的。 而人劫,他也不太担忧。 自问在自家道场之内,就算是渡雷劫的时候肉身有所损毁,也可随时修复。 面对山外的人类,凭借着不化骨、琉璃身的太阴炼形法。 他即使强撑着伤体,杀几个先天、甚至炼煞修为的武将,完全没有问题。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刚开始的时候,旆阳、正阳师兄弟,以及王元化亲率大军攻击亭山,完全讨不到太多好处。 老白猿一剑十三式,配合着山川灵气,大发神威。 打得旆阳道士等人屁滚尿流的,损兵折将。 到后来,老白猿也懒得纠缠,只是指挥手下妖将,阻敌于山外。 …… 可惜的是,他防着了人类攻击,却没防着手下三员大将同时作反。 那一次,青云宗道士联合县衙精锐,从小道上山,直袭神庙。 他们不与满山妖众纠缠,只想断去山神根基。 本来,以老白猿的警觉,出手亲自阻挡,这些兵力根本就奈何不得他。 关键时候,白虎、银狼、青蛇三妖,出手暗算了他一把。 从背后捅出来的刀子,才是更加难防难挡。 一着不慎,老白猿被两方夹击,再加上妖众作反,信仰反噬。 当即被打破肉身…… 只留一丝残魂,逃到了山下,欲图将来。 可是,丢掉了神灵符召,也失去了多年修练的肉身,他想要再次报复回来又谈何容易。 怨念侵袭之下,这家伙就开始黑化了。 而莲花这个天生灵体也正式进入他的计划之中。 这是早年布下的一颗棋子,当时或许没有什么其他坏心思,只是想把自己的得意剑法传承下去,日后也能广传名声。 让世人知晓,自己的神名。 或者在世间留下一桩传说…… 那些先贤圣人们不都是这么做的吗?人间处处都是传说…… 只要传说还在,神灵就永远不死。 可以说,刚开始的时候,他对莲花小姑娘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喜爱小姑娘的清净灵洁。 见猎心喜之下,有心传艺。 但到了现在这个危险时刻,他的想法就有些变了。 残魂附体。 并偷偷的躲在莲花的身体之中,等待一个绝佳的机会,欲图东山再起。 青木灵体,与天地元气自然亲和之体,更是得了白娘娘神灵遗泽,潜力奇强。 他相信自己只要能够夺得躯体,定然会突飞猛进……再以人身修练,要不了多久,就能报得血仇,把那些反骨妖,以及青云道士、亭山县士卒全都斩杀。 如此方能见得神灵本色。 这些就是张南从白猿残魂山神符召之中得到的一些记忆。 此妖的惨痛生平,他倒是并不在意。只是,有一件事情,却是让他大为动心。 白猿身为山神,掌控山川灵气,镇压山岭龙脉。青云宗旆阳、正阳师兄弟,也在图谋这一点,而且,不出意外的,那亭山县尊王通的目标似乎也是如此。 修炼之士,求的是洞天福地,天地灵气,也就是道场。 而凡俗之辈,想要的自是龙兴之地,山川河岳,甚至是整个天下。 说来说去,这两样东西,其实就是同一样东西。 在修炼之士看来就是灵脉,在凡间王朝看来就是龙脉,是起家的本钱,也是壮大的根源。 亭山之上,这条龙脉虽然不能撑起一处洞天福地。但如果让一个修炼道人得到,对境界的提升和潜力的增长,也是有着无比巨大的好处。 如果这份资源被一方凡俗势力得到,当然会气数大涨,有着问鼎天下的机会。 “如今化形成功,下一步就是凝煞炼罡,到了这个时候,机缘和资源,往往比功法和苦修更重要。 “原来是这种好东西。” 张南长长吐了一口气,心中灵机一动,就有了决定。 …… “张南,张南,现在没有威胁了,你也渡过化形劫了,咱们要不要去县城里面寻王通的晦气?帮你报仇去。” 莲花完全没有女神的自觉,一察觉到自己实力大进,兴高采烈的说道。 “不用去县城,只要去亭山就可以了。 如果没猜错,这一会,那家伙带着大队人马,应该已经出了县城开始进山了。” “我一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莲花没有什么怀疑的,知道王通等人去了亭山,更是跃跃欲试。 她可是记仇得很。 上次在东山山道之上被人伏击,差点就身死。 若非张南相救,早就被那画着人皮的鬼影吸血噬魂,生死两难了。 这种仇恨岂能忘记。 最恼火的是,被人伏击倒也罢了。 王通那家伙派出的人手明面上是袭击自己,实际上是以自己为饵,把张南从山顶神域之中钓出来…… 想要一劳永逸的从根本上抹杀。 这就不能忍了。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王通既然起了杀心,时刻不忘设陷杀害张南,那么,在没有达到目的的情况下,肯定还有后续手段层出不穷。 不去找那家伙的麻烦,简直是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莲花眉毛挑成八字,做出一个凶巴巴的表情,握剑在手:“既然胆敢犯到咱们身上,我就出手无情,把他们全都杀了。” 一点也不凶。 “除了王通和那些军将,还有青云道士在场……他们人多势众的,不可鲁莽行事,得想个办法?”张南沉吟了一会,就想着是不是潜伏上山,看看情况再说。 “你别想一个人去冒险,我现在也是大高手了。”莲花已经彻底飘了。 她豪气万丈的说道,“都不用你怎么出手,那些家伙不是对手。” 萧南失笑,心里刚刚泛起的一丝阴影立刻消散,摇了摇头,也不忍拂了莲花的美意,两人朝亭山行去。 莲花有信心这是好事,是时候让她独当一面了。 虽然小姑娘成长得太快,经历得还太少,但是,总是护着不让她战斗,也不是个事。 日后,她总要一个人面对许多事情的。 …… 前些天,三妖出动,趁着张南化形劫前来谋算。 当时雷光电闪,气劲纵横,几股强大气息碰撞交锋……普通人或许不太了解,但真正的高手,其实都感觉得到。 尤其是县城离着并不远。 青云宗道士正在那里。 张南不相信,那些家伙察觉不了。 因此,王通、旆阳等人,肯定就知道,此时的亭山山上,正是最空虚的时候。 在他们想来,无论张南的化形劫是成是败,与三妖之间到底谁胜谁负,都没有余力再做其他的事情。 事实也正是如此。 如果是张南取胜,当然要沉淀渡劫成果,稳定修为。 没有时间出行捣乱。 而如果是亭山三位大妖得胜,那更加不用多说……消化神灵符召,稳定神权,消化白狐躯体,也需要一段时间。 这片空白期内。 如果王通、旆阳等人不傻的话,这个时候出手图谋龙脉,正是最好良机。 设身处地的想过之后,张南就明白,想要破坏对手的谋划,自己也得加快速度了。 绝不能再多做耽搁。 若是等到对方得手龙脉,实力大进。 自己除了千里逃亡,再也无法可想。 杀了青云宗的道士,他可不会奢望,对方心胸宽广,毫不记仇。 421 谁能笑到最后 亭山县城,连日来吹吹打打声音终于消停了下来。 百姓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丧事办了七天,眼见就要出殡,县尉王元化王大人也算是享尽了哀荣。 别人不知道王通到底是怎么想的,暗地里虽然都是痛骂不已,但明面上却是一点也不敢乱讲乱说。 王元化虽然对外宣称是病死,实际上,一传十十传百的,满城百姓全都知道了。 这家伙就在那日狐妖袭城事件之中,被斩掉了头颅。 可以说得上是死无全尸。 一般来说,这种死法,总会引起别人的同情,痛惜。 并且,指天骂地的大骂一句妖孽害人。 实际上呢,还真没多少人会这样想。 因为,王元化平日里所作所为,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大家当着面吹捧对方功业过人,为民做事,背着面谁不知道,这家伙其实恶过南山之虎,凶过地狱厉鬼。 手里下的人命数也数不清。 好啦,不管他平日里再多么威风,多么厉害。 死了之后,也没人再多敬畏一分,没有暗地里偷笑就算是很好了。 哀荣这回事嘛,无非就是琐呐吹得响一点,锣鼓敲得久一点。 是做给别人看的,要说有用,那是真的一点都没。 人死如灯灭。 啥都剩不下…… 这一天,王元化府中渐渐的就变得冷清了下来。 除了一些仪式还没走完,已基本上不再有人关注他。 县尊王通倒是还在思念着这个唯一的私生子,但他却没有再去王元化的府上,而是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九百血睛亲卫,络绎出了东门。 他的身旁,并驰而行的就是青云宗道士苍松子、旆阳道士等一行人。 落后半个马身的,就是五位先天家将。 当然,少不了的还有一个满脸玩世不恭,眼睛骨碌碌乱转的小道士卫升。 这家伙完全没有其他人的肃穆阴沉,在马上扭来扭去的似乎有些不习惯,闪着精光的双目,能看出他心里并不平静。 “终于开始了,师父师伯吃肉,我总得喝点汤。这次机会实在太过难得,如果得到好评,修为大大进步……回去了,也会成为青城派精英弟子,以后际遇再也不同。 当然,修为的提升还是小事,最主要的是完成此次任务。 移山转脉的事情已经暴露,依张南的性格分析,他肯定也在四处寻找机缘破掉危局,不用问,肯定也会参与其中的。 正好师父师伯在场,更有着精兵随身,到时除掉那小子,也不是难事,如此一来,也可以算做我的功劳……” 想到美好之处,卫升忍不住就眉花眼笑。 想到此行即将发生的事情,看向县尊王通和九百血卫的眼神,卫升眼里就有些怜悯。 “这些人可能不知道,对于龙脉,尤其是即将引发的显形龙脉。无论是哪一个修道门派,哪一个修真之士,都是不可放过的。就区区凡人小官,也敢贪图潜龙升天,真真是笑话了。” 伍子修对人心十分敏感,总感觉身边的这小道士神情有些不对,忍不住就眉毛跳了跳。 “搞什么?县尊家里死了人,现在又是上山迁移祖坟,这小道士竟然眉飞色舞的兴奋不已,他高兴个什么劲?” 心里的不满刚刚升起,又感觉不对。 人家高兴肯定是有高兴的理由。 难道说,这次青云宗主持的移山转脉,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伍子修脑子转得很快。 一念及此,就想悄悄提醒县尊王通,让他小心行事,千万不要被青云宗算计了。 转头一看,就见王通面色温和,正在与旆阳道士和苍松子仔细探讨细节,言谈之间,似乎对两个道士十分信服。 “罢,罢了。” “县尊看来也是听不进去的,有些话早就提醒过了,也无谓多说。” 他低垂眼神,再不关注,自己只是谋士幕僚,在县尊心里其实并不多么重要。 遇到疑难的时候,最多问一问计,开拓一下思维而已,真的遇到关键的重要问题,他何曾又听过自己半句? 王通脸上红光隐隐,他是真的高兴。 多年宿愿就要达成……就算是自家唯一的私生子刚刚死去七天,都不能冲淡心中的这份喜悦。 “旆阳道长,你说那亭山之上的三只大妖真的会离山而去?不会有错吧。” 由不得他不关心。 即算此行他手下兵精将强,有着足够的自信可以与亭山众妖别一别苗头。 但是,那虎狼蛇三妖可非易与之辈,同样的先天圆满境界。 身为妖怪,比起普通武人来,还要多一些手段,不太好对付。 最关键的,三只大妖手下妖类更是多如牛毛。 一呼百应之下,到时很可能会陷入争斗的泥潭之中。 这下,眼见得又是到了对方主场,真的打起来,还是很麻烦的。 就算是打赢了,自己这方也会损失惨重。 得不偿失。 到时候影响到正事就不好了。 但是,如果三妖不在山上,那就别当别论。 亭山之上妖类群龙无首,就是一盘散沙,只要吓唬一二,指定狼奔狗突,没谁胆敢上前惹事。 “决不会错的,即算是贫道会算错,我这师弟也不会算错。 县尊大人有所不知,苍松师弟传承了青云宗嫡脉先天紫薇斗数,号称算人算鬼,妙算第一。 他花费了巨大代价开了一课,只要对方不是元神真人,还在三界五行之中,就绝对难以逃过算计。 大人还请放宽心思,莫要多想。” 这话有点吹嘘得狠了。 先天紫薇斗数的确是很强,练到极处,也真的有那么厉害。 但是,运用此术的道士只是一个连元神都没有成就的二代弟子,算得再准又能准到哪去? 无非就是往脸上贴金而已。 不过,这话旆阳就不多说了,以免县尊王通觉得没有把握,心生退意就不太好。 现在箭在弦上,正是最好的行事机会,且不能让王通退缩,以免搅了好事。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大事若成,本官定然亲封青云宗为国教,封旆阳道长为国师,决不食言。” 王通重重挥了挥手,话音铿锵。 他策马而行,速度快了三分,精神更显振奋。 显然已经被忽悠成了傻子。 人在局中,心神俱迷,有些时候,再精明的人总会多出一些非分之想。 尤其,是在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 不过,这天下,这人间,又有几人不曾白日做梦。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有人说是理想,有人说是进取之心,能够认清自己的人毕竟是少数。 多数时候,总是在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就成了呢。 “那就多谢大人了。”旆阳道士跟着也笑,骑在马上的身形纹丝不动,衣诀随风飘舞,风姿俨然。 心里却是暗暗鄙夷。 若是天下这么好取,他青云道雄踞南方已有千年,怎么就没想过扶持一方势力取得江山。 县尊王通野心太大,妄想一口吞天,倒是枭雄心态。可未免志大而才疏,梦做得太美了是真的。 旆阳道士并不担心县尊王通想着什么,诱饵在前,也不怕对方脱了钩去。 他唯一担心的还是身边的师弟。 对方出身掌门嫡系,实力非同小可,这龙脉出世,万一他也有心争夺,结局如何还真不好说。 都怪那只妖狐,偏偏要从中插上一手。 否则的话,也不必请动苍松子前来援手,更不必担心好处落不到自己头上。 422 凝煞与变故 看了苍松子一眼,旆阳有话想说,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苍松子不愧是青云道的真传种子,不但一身修为在二代弟子之中远超同侪,脑子也是极为聪明。 见到旆阳道士的面色,转念一想,就明白对方在担忧什么。 嘴唇动了动,传音道:“师兄还请放心,这份机缘与我无关,此行前来只是同门相助而已。 再说,我走的是庚金剑气的路子,道成无悔。也没法子再做更改,就算眼馋你这龙脉,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那就多谢苍松师弟成全了。愚兄但有所成,异日掌教之争,我定然全力助你,任凭驱策。” 旆阳喜出望外,想想也是这个理,当下连忙传音表态。 话是说得大了。 不过,结盟合作的心思却是真的。 任凭驱策不敢想,需要摇旗呐喊的时候,倒是能指望着旆阳帮一些小忙 很快,旆阳道士就放宽了心思。 他最怕的其实不是三妖碍事,而是这位师弟也来抢夺机缘。 凝聚青龙罡煞,在道家门派之中,这是数一数二的上品罡煞,真正成就,元神结成就有八九分希望。 结成之后更是战力惊人,非同一般。 在这个世界,达到元神真人境界,基本上就是天地任遨游。 寿元悠久,实力强横,走到哪里都算是天下有名的大人物。 如果事成,自己这一脉立刻就能崛起。 至于正阳师弟,他此时已经快要忘记了。 最多自己得了好处修为大进之后,顺手帮他杀了白狐,报得血仇就是了。 或许都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仇人就会应劫而亡。 青云宗的先天神算虽然只能算出一个大概,但是,通过种种迹象,不用苍松子推算,他自己也可以推测得出大概。 东山白狐应该是远走渡劫,此时生死难料,且不去管他。 而虎狼蛇三妖,不出意外的,此时此刻已经追了上去。 接下来是拼个你死我活也好,是和平共处也罢,反正短时间之内肯定是回不来的。 也不用担心它们搅了自己的好事。 之所以这般肯定,那些大妖全都回不来,从常理推断就可以得知。 天地凝聚的山神符召,对于道门来说,或许算不得多么珍贵。 得到了固然好,得不到也没必要拿生命去冒险。 只算得上是锦上添花而已。 但对于山精野怪来说,这道天地凝聚的神灵符召却是天大机缘,不可放过。 得之可望成就正果,胜过山野之间修练千年万年。 走香火神灵之道,虽然失了一些自由,少了一些逍遥自在, 但长生久视,却是不分仙神,全都算是一条上好出路。 在这种情况下,白虎是怎么也不可能放过那道符召的。 明知有着杀身之险,也明知有可能会被人抄了老窝,他也不在乎。 所以,白虎出门远走,杀妖狐去抢夺符召,简直是必然。 虎狼蛇三妖联手惯了,从保险起见,也会一起出动,因此,三妖九成九是不会在家的。 而没有三妖驻守的亭山,就如脱光了衣服的大姑娘,根本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的。 旆阳、苍松子两人的传音交谈,根本没有太过避忌别人。 更不担心有人会发现他们的图谋。 事实上,到了如今,已差不多算是木已成舟,想破坏也破坏了了。 更何况,王通此时已是满脸喜色。 畅想未来。 他完全想象不到激活龙脉,对旆阳道士,对青云宗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 到了亭山山脚,众人下马。 身后长龙一般,九百血卫聚拢,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王通望了望山巅,伸手一挥,“上山,杀光沿路所见诸妖。” “是。” 众人听令,凶神恶煞的冲上山去。 一路刀光剑影,血光四溅。 …… 蜿蜒曲折,盘旋而上。 一行人跨涧越岭,呼喝前进。 山上群兽震恐,四散奔逃。 行不多时,前方更显陡峭,眼前就出现一座高耸入云的雄峻山岭。 “就是这里了。” 山巅,一处平旷山崖之上,这里西风烈烈,老树垂腰。 明明是霜冷季节,却有异草瑶花,长开不败。 花草树木在劲风之中尽情摇曳身姿,一缕缕白色气雾,升腾而起。 众人上得平台,向着山下望去,视野开阔。 只觉山沉水亮,城池隐隐,如同一幅静美水墨画卷,几疑不在人间。 “如此福地,却被一些妖怪占了,真是可惜得很。 布阵吧,王大人,移山转脉,金笔点龙还需大人先行动手,贫道先行开坛拜山。” “有劳道长。” 王通心中喜悦,当即安排人手布阵。 强征青壮,以残酷手法炼成九百血卫,不但是为了异日征战杀伐所用,最重要的还是为了今日此时。 事前已经说好,以九百血气强大的亲卫,阵成九宫,镇压山川地气。借血气移山换脉,激发潜龙…… 这是旆阳道士的提前谋划,也是必须的准备。 如今亭山境内神灵无存,妖怪远离。没人争抢龙脉,时机正好。 布下法阵之后,旆阳笑道:“有劳师弟阵外护法,若是三妖回来,还请挡上一挡。” 终究还是不太放心师弟苍松子。 首要问题还是支开他,不能占据核心阵眼。 否则,主客易位,有些事情不太好说。 “这是自然。” 苍松子笑着应下,带着徒弟卫升下山数里,守在山道口。 看起来,真的没有一点争夺的心思。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心性光明,还是的确如他所说,道途已定,不太看得上这龙脉煞气。 做为同门,恰逢其会,苍松子还真没有置身事外的想法。 能帮则帮。 本是理所当然。 布阵期间,不管来的是什么人,想要上到山巅,就得面对他的太白庚金剑煞。 以庚金剑煞极致锋芒,即算是三妖及时返回,联手攻击,一时半会之间,也是闯不过这座关口的。 苍松子有着足够信心。 远处隐隐传来一声闷雷轰鸣。 众人转头望去, 就见县城方向,出现一朵旗花,红光映入眼帘。 王通心脏狠狠跳了一跳,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元河那小子又在作什么妖?竟然发了号箭,就这么半日时间,也能生出事来。 王武,你回去一趟,把作乱之徒斩杀干净,一个不留。” 这时候最得要的事情,还是山上的事情。 但是,城内出事了也不能不管。 王通心里愤怒,也不觉得到底发生了多么严重的事情,只是淡淡下令。 “是,大人。” 王通身后五个先天家将之中,一个黑甲雄壮汉子沉声应诺。 他手提钨钢大棍,几个纵跳,跨过山岭,一路唏唏嗦嗦。 下山去了。 423 时来运转 王通一行出城之时。 王元化府宅之中,就已经有了变故。 隐藏在光鲜表面下的一些污浊,本来就一直存在,也没人理会。 此时失了遮掩,就暴发了开来。 …… 当闷雷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远,渐渐的听不到声息,连日以来的锣鼓琐呐也撤了下去,王宅之中就多了一丝凄清幽冷。 人走茶凉,本是常态。 更何况,人死了呢? 那就不是茶凉不凉的问题了。 简直连水也没得喝。 王元化受伤归家,终日不起。 宅子里虽然愁云惨雾的,倒还不算特别冷清。 因为,他还有着一线希望治好伤势。 等到哪一天,重新再爬起来。 只要有着这种想法,家里再怎么也乱不了。 但天不从人愿。 那日妖狐进城,大闹一场,县衙附近被打成了一锅热粥。刚开始的时候,王元化府宅因为离得尚远,倒是没有受到太大波及。 实话说,他们家连下人都没死两个。 只是受了一些虚惊而已。 包括左舒主仆,以及各房姨太,还有一点心思仰着脑袋看戏。 不能怪人家胆子大。 实在是,这么大的狐狸,的确是很少见了,一辈子都没见过。 难得好奇。 但是,事情的戏剧性变化就在这里了。 妖狐打着打着,就要逃离了,却不知为何,一挥爪子,就有光波从远处袭来。 好死不死的刚刚斩断了床上躺着不能动弹的王元化的脑袋。 这也太巧了。 好吧,不管巧不巧,因为这一道气劲。 王元化这一房算得上彻底没落下去。 那七日哀荣,已算得上是最后的风光。 没人比王元河更清楚这一点。 深秋的凉意,外界的凄冷,却根本不能压住他心头的火热。 这些天,得到县尊大人看重,他把大兄王元化的后事安排得井井有条。 面上虽然十分悲哀,内心却是唱着欢快的歌儿。 做梦都快笑醒了。 明面上,那位叔父并没有承诺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王元河已经时来运转。 往后的一切,都将全然不同。 原因很简单,县尊王通大人因为身有隐疾,膝下没有子嗣。 这年头,讲究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官当得再大,实力再怎么强,他还是要有个继承人的。 无论是在世人眼里,还是为了家族计较,不管愿意不愿意。 就算是捏着鼻子,王通也得找一个人来继承自己的事业。 这不是开玩笑的。 否则的话,一旦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的事业,岂不是一夜之间就分崩离析。 基于这种情况,没有后人的势力,是走不远的,因为,不能给别人信心,也不能吸引别人的投靠。 尤其是王通本人已经无法生儿子的情况下。 以前早就确定好,王元化将要以子侄的名义来继承一切,王元河一点机会也没有。 他只能暗地里吞着口水,各种羡慕嫉妒恨。 心里什么想法都不敢有。 有想法的几个,早就死了。 但等到王元化身死之后,有些事情就再不一样了。 本来不敢想的,也敢想一想。 本来没机会的,机会也来了。 近段时间,王元河就发现自己的机会来了。 因为在剩下的几个王通子侄之中,他王元河是最出挑的。 也最得王通欣赏。 很早以前就有传闻,老大人会在自家子侄之中,寻一个出色的子弟来继承香火。 收为继子。 以前是王元化,现在当然就是自己。 “当日在茶馆之中听到东山神庙的消息,我就一直在等着这一日,甚至暗中还动了一点手段推波助澜。 果然,只要有心,就不怕晚。” 王元河是个有心人,他时刻准备着,这段时间狠狠的在县尊王通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 对交待下来的事务,那是半点不敢违抗。 处理王元化的后事,他是做得又快又好,完美诠释了一个弟弟到底是如何为了死去的大兄尽心尽力的。 他对人和善,对己严格,处理事情手脚麻利。 对县尊王通就象亲爹一样,不,比面对亲爹还要恭敬听话万倍。 当然,这是因为王通就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只能这样做。 等到事情底定,县尊也出门去往亭山办事,王元河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本性。 他觉得太累了。 必须得找点事呢来放松一下心神。 比如,眼前的这个女人。 “可惜啊,可惜了如此千娇百媚的美人,我那死鬼大兄生前未能一亲芳泽,偏要出门征伐,真真是暴殄天物……” 王元河的目光幽深而又炙热,直愣愣的看着一旁亭亭玉立的左舒。 想要俏,一身孝。 白衣如雪,面容淡漠的左舒,此时此刻,身上竟多了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气质。 眼神深处更是带着一丝茫然…… 就如隐在云端的姑射仙子,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玩。 越是如此,王元河就越是控制不住心头的野火。 想把她扯下云端,肆意胡为…… 就连左舒身旁的婢女樱桃,他也觉得十分娇憨顺眼。 这一位平日里总是拿着剑,呼呼喝喝的就象一颗小辣椒,许是因为对未来的担忧,罕见的有些柔弱。 王元河眼神微眯,挥了挥手斥退下人。 “都退下。” “是,少爷。” 他在办理后事期间主持一切,下人也习惯了听从他的指挥。 如今虽然后事办完,王元化府中的事情,按理再轮不到兄弟出马,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没人敢从中提醒。 几个剽悍护卫互相对视一眼,犹豫了一小会,也跟着应了下来。 静悄悄的离得远了。 在府内,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他们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惟有领头的汉子眼中闪现一丝忧虑。 灵堂刚刚拆除不久,香灰痕迹还没扫净。 可千万别弄出什么丑事来,连累到自己等人就不好了。 想是这样想,只不过,王家规矩森严,下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就算他心里有着什么想法,也是没用。 有些事情必须当做没有看到,闲事莫管。 “想明白了吗,嫂子?” 王元河凑了过去,的声音有些颤抖,鼻翼微微放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脸都是陶醉。 左舒眉头一皱,脚步轻移,避开那滚烫的鼻息,冷声道:“你想做甚?” “我?哈哈……”王元河干笑两声。 他摇了摇头,看向左舒的眼神就有些怜悯:“我想救你啊。” “子玉大兄棺椁旁边那四具小棺,你不知道是谁吧?” 424 怎么都是一个死字 “我那哥哥啊,从小到大,不知坏了多少好姑娘的清白,手底下更不知道有着多少冤魂…… 如今仙游而去,以后的日子,再也享不了无边艳福了吧。” 王元河声音低沉,却压抑着无边的兴奋,面上带着强装的悲哀,可是装得一点也不像,只是十分丑陋,让人看着微微心寒。 “你不知道,叔父大人对他那是特别看重,让人嫉妒万分的看重。这不?就算他已经死了,还吩咐着要把他最宠的几个女人杀了殉情,怕他路上走得孤单……” “你是说,这几具小棺里是碧桃、芳蕊几人?”左舒这次是真的很震惊了。 她这些日子一直牵挂着肚子里的宝宝,担心着让别人发现。 同时,对那天出现的狐妖,也是心存疑虑,每次想起都是心乱如麻。 倒是没有心情去关心别的事。 身边的人多了或者少了,古怪不古怪,凄惨不凄惨,她一概不理。 一直游离在外,机械的走着程序,迎来送往的……却没想到,却没想过。 为什么没人跟自己说上一声呢? 要不然,自己总得讲上一两句情吧。 方蕊、碧桃,兰芝等人也不至于这种结局。 是了。 这种阴私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人胆敢说嘴? 尤其是出自县尊大人的命令,在亭山县,在王元化府中,那更是金口玉言,没谁敢挑衅他的虎威。 一旦有谁嘴巴没管好,乱说一气,指不定就要陪着一起躺棺材了。 不对,有可能连棺材都没得躺。 难怪近段时间家里的丫环婆子战战惊惊的,都不怎么说话了。 左舒脸色极为难看,一时半会不知如何反应。 对王元化的死,她倒是没有太多伤感,本来就没有感情,只是联姻的产物。两人互相之间,只能说是熟悉的陌生人。 不,连熟悉也说不上。 拢共就见过几面。 说白了,这位相公,在她的心中印象极其淡薄,对其人本性更是一无所知。 真正看得仔细的时候,还是前段日子奉上汤药之时,见着的那张怨毒的脸。 听到的,是对方嘶哑恶毒的叫骂。 还有就是动弹不得躺在床上日渐消瘦的躯体。 如此而已。 不说心里升起淡淡的嫌弃吧,也着实喜欢不起来就是了。 只是出于责任,她该照顾还要照顾,该侍奉还是要侍奉。 毕竟,那可是自己的相公,是往后一生依靠的人。 可是。 在这个时候,她竟然听说,王元化的那几个妾侍全都被杀,准备陪葬,她终于震惊了。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万万想不到…… 一个区区沿海荒僻县城的小官,竟然会是如此残忍和大胆。 这哪里还是什么朝廷的县令,百姓的父母官? 跟妖魔差不多了吧。 两叔侄看起来,全都不是好东西啊。 在这些人眼里,普通百姓恐怕就如地里的韭菜一般,割了还会生长,完全不用在意的。 表面工夫做得真好啊,没来之前,家中父亲大人还曾经夸赞过,说王通才力过人,气魄宏大,是务实求真的实诚官员,前途必将远大。 还说,他家侄儿王元化文武兼资,有英豪之气,定能立下功业……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左舒心潮起伏着,缓缓的向前几步,走到一具小棺之前,手指颤抖移开棺盖,就见到一张扭曲的脸。 这张脸她是见过。 当日自己嫁过来的时候,对方还哭得梨花带雨,又是嫉恨,又是害怕的小眼神中,有着连场大戏。 也不知她暗地里腹诽了自己多少闲话。 这小姑娘不太懂得隐藏自己的心事。 明明心里并不待见自己这个大妇,但偏偏会有事没事的凑到跟前,说着家长里短,假模假式的叫自己姐姐。 这张脸还很稚嫩,她叫林芳蕊,才十五岁。 听说是其父贪财爱富,又想攀附权贵,于是,把她半卖半送,送进王元化府中。 刚过来的时候,她还哭哭啼啼,闹出不少笑话。 过没多久,就很是享受这种锦衣玉食的日子了,联合其他或相似或不同的情况进入王家的女人,一起抵制后进者。 平日里的作风嘛,就是穿金戴银的,对下人颐指气使,极有派头。 不过,这女人怎么说呢,心眼倒的确不怎么坏,虽然虚荣现实了点,却不是个恶毒的。 左舒还亲眼看到她给自己手下受罚的大丫环送饼干吃,怕对方饿着…… 左舒手指轻颤着,又揭开另一具小棺,眼睛微微呆滞,只觉得棺材里的那一张张脸,此时有着说不出的讽刺。 父亲误我。 “怎么样,没骗你吧?有些事不让你知道,也是为了你好。 只要你安心听话,我就担了干系,救你一次?” 王元河图穷比现,这时说出了心中所想。 话中意思也明白得很,似乎左舒也逃不过这一劫,也要一起陪葬。 只不过,她的待遇要好一点,得等到最后时刻,才“自杀殉情”。 倒是替她想得周到。 “呵呵,你如此徇私,就不怕县尊大人,砍了你的脑袋?” 左舒眼神越发冷了。心里没有波澜,就算明白自己接下来的下场,也根本没有在意。 “怎么会?我那叔父哪里会关心这点小事,只要随便找个民女改容换貌,填在棺材里,能应付过去也就行了。 你也不用装出一副三贞九烈的模样……我那二哥心思不够细腻,府里下人不敢严查多话,发现不了你的秘密。但是,我一手主持大局,近日来特别注意过你,那件事情,还能瞒得过我吗? 你每天的吃食和药物,只要稍加分辨,就能明白,那是保胎的。 而且,你竟然还偷偷的叫侍女买来酸菜,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好上这一口? 大哥成亲,却是买一送一,占了好大便宜啊。哈哈,我就奇怪了,堂堂礼部侍郎嫡女,好好的京城不呆,那么多乘龙快婿不去嫁,怎么可能远嫁到南蛮乡下来?却原来是做了便宜父亲。” “你还知道什么?” 左舒笑了笑,竟然明艳不可方物。 对方的确不傻,相反还很精明,但他有的地方猜错了。 自己来时的确不是买一送一,只不过是受了别人的陷害,父亲他……却也是个没担当的。 王元河呆呆的看着她的脸,看得有些痴迷,旋即又感觉左舒的神情有些古怪。 他四面望了望,没发现什么不对,当下又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道:“我不嫌弃你的不贞,可是却不想头上多个不明不白的帽子。 你只要说出那男的是谁,我甚至还可以保证不伤害你腹中孩儿,让你生下来,如此够诚意了吧。” 他说得诚恳,眼神深处却有些森冷,心中却想:“叔父大人的命令谁敢违抗?先骗了这傻女人,待享用过了,遂了一时心愿。到时一杯毒酒灌下,给她个全尸也就是了,算是一夜夫妻百日恩。” “这么说来,如果不依你的话,我就怎么也是个死字了,王通就没顾及过我那娘家?” 左舒心里还是有些不解,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怎么不顾忌,侍郎大人位高权重的,谁敢得罪啊?到时推说伤心过度,病殁而逝就是了。 这里离京城太远,想必也不会有哪个无事生非的跑过去替你抱个不平。” 说是这样说,王元河却在内心冷笑,叔父大人都准备谋划大事了,还会在意京城之中那些待宰的羔羊吗? 如今天下大变,听说朝中一夕三惊,时不时的就有大员被下了大狱,被砍了脑袋,弄得人人自危。 左侍郎还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 王通又怎么可能在乎这个。 左舒长叹一声:“多谢你告知这些消息,为了表示谢意,就让你痛快点死吧。正好,跟你大哥一起团聚……” 425 脱得樊笼 “你……来人……” 王元河一听这话,就觉出不妙。 他霍然抬头,见眼前千娇百媚的大嫂,脸上全然没有平日里的见着的温和恬淡。那双如冰似雪的眸子中,全是森冷杀意,让人透骨生凉。 条件反射,他手指抽筋一般的搭在腰间长剑剑柄之上。 王家经营亭山日久,就算是不学无术的这些王家子弟,其实也是修过武道的。 没有其他原因,他们怕刺杀。 王元化带领兵马,杀了那么多“山贼水匪”、“强人好汉”,哪会没有仇怨。 人家对付不了县尊大人王通和县尉大人王元化这两个高手,还对付不了他们的家人亲戚吗? 王元河也是个有心人。 为了防备被人静悄悄的割下头颅。 他外示“废物”的同时,偷偷摸摸的至少练了三门上乘剑法,五门拳脚擒拿。 虽然练习得不算怎么高明,对付七八个普通壮汉还是不成问题的。 面对江湖高手的袭杀,在外无援兵的情况下,至少也能挡个两三招,能拖延时间,等到手下护卫的救助。 这种手段也的确有用,至少帮他逃过了两次必死劫难。 可是,这一次,王元河虽然感觉到了危险,反应也很快,却没有拖延得一时半分。 锵的一声,手中剑刚刚抽出一半,王元河就感觉背心一痛。 愕然低头一看,有半截雪亮剑锋,沾着腥红血迹已是从胸前透出。 “你……怎么敢?”王元河挣扎着不肯倒下,嘴里兀自吐着血沫,不敢置信的看着左舒。 背后是谁刺出来的一剑,他不用回头都能明白。 就是那位老老实实,一直低着脑袋一言不发的侍婢樱桃。 樱桃平日里无论走到哪里,手中都捧着一柄三尺三分的细长宝剑,看起来煞是好笑,在府里还得了个侍剑的名头。 当然,这只是个名头而已。 是众人开的玩笑。 没谁认为,那个子高高,面容稚嫩的小丫环樱桃,会有那么一天,真的拿着那把细长宝剑亲手杀人。 “我怎么就不敢了?” 左舒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冷若冰雪的眸中终于透出些微怜悯来。 “你都说了,我这情况,横竖都是死路一条,是注定要陪葬殉情的,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除了认命之外,还有一条路,你都没想过,那就是趁着城中高手全部离开的当口,杀了碍事的家伙,离开亭山不就得了。” 这话似乎是在解释给王元河听,也似乎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 肯定自己的选择。 的确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嫁到亭山县,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此时离开,这样也好。 她叹息着轻抚自己的小腹,只觉得时不时传来一阵轻微疼痛,那是因为心情激荡引动了丝丝胎气。 也许是腹里心血相连的小家伙,也感应到自家娘亲那种不甘不愿压抑憋屈的心情,奋起拳脚,想着要挣脱眼前的一切吧。 礼教规矩、世间习俗,全是枷锁。 而今斩断束缚,脱得囚笼,只求海阔天空。 念头转过。 左舒心头无比妥贴,只觉眼前再无一物值得牵挂,当即转头看向自家婢女,朗声说道:“樱桃,还是你想得透彻,该出手时就出手,完全不会左思右想,真是羡慕你呀。 不过,平日里也没见你练见啊,怎么,这承影剑术,练得越来越好了,出剑无形无影的,差点把我都骗了过去。” “都是小姐教得好,要杀出去吗?”侍剑樱桃咧开嘴,一张小圆脸肉嘟嘟挤成一团,眼睛眯成了一弯弦月,惊喜望外。 出手杀了人,樱桃本来还在担心自家小姐怪罪自个儿擅自出手,这一下放心了。 她笑呵呵的,挥去剑上的血迹,又道:“我早就不想忍耐了,这座府宅简直就跟坟墓差不多,多呆一刻,都能感觉到身上的腐臭味道。” 有一句话,樱桃没有说,不是她的承影剑术提升了,而是熟练度增加了。 实际上,自来亭山县城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这一日。 心中早就预演了千百次杀出亭山县的情景。 身为左舒最亲近的婢女,她比谁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迟走不如早走。 这时,外面已经有人听到动静,执刀拿枪,呼喝着冲了过来。 “挡路者杀,其他无辜者,就不要多造杀孽。 对了,还要多带点金银珠宝,这一路直到京城,山长水远的,花销可是不少。 咱们以后的生计可得全靠自己,不能马虎。” 为母则强。 左舒自己明白,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儿,自己也得坚强起来。 以往那种任凭别人人安排,一生随水逐流的日子,其实根本就不是自己所需要的。 幸福需要努力争取。 想要的生活,更需要勇气来拼搏来面对。 她抽出随身短剑来,剑上有着霞光晃荡,映得她的脸色妖艳如花。 一道彩光闪过,奔在最前挥刀砍来的两个壮汉,被这剑光一扫,就斩成四截。 “殉情?陪葬?你们怕是想多了。” 一主一仆施施然出得府门,再不回头。 剑光纵横,血溅华庭。 王家府宅之内旧丧未去,又增新丧。 也不知这些看家护院的忠心下人,会不会还有人为了他们大办法事。 这些,左舒和樱桃就管不着了。 江湖人,江湖事,本来就是管杀不管埋的。 昔日高门大院,如今重入江湖,她们走得洒脱,再不回头。 杀了一些不开眼的家伙之后,两人还有时间收拾了金银细软,寻了两匹上好坐骑,打马出城而去。 而此时的亭山县城,因为县尊老爷出门办事,少了大量兵力镇压之后,守门的兵丁也就未免有些懈怠。 见到两人出城,也没谁想着上前问上一声。 可能,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这个关键时候,竟然还有人胆敢在城内闹事杀人。 前段时间的血腥清洗,可是弄得人心惶惶,县尊之名可止小儿啼哭。 上到豪强地主,下到贫民百姓,全都安分守己,不敢放肆。 …… 过了半炷香时间,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文士带着大队人马,脸色铁青的进了府内。 他是县衙主簿。 在灵堂上看了一会,主簿神情微微惶恐,想来想去,还是伸手放出了一只信号箭,炸响半空。 县尊王通出行前,就曾经嘱托过,一般的情况,县衙留守各位全都各负其责,可以自行处置安排。 但眼前,再怎么看也不属于一般情况。 已是大大超出了他们的处理范围。 县尊大人侄媳正室杀人逃逸,府中血流成河…… 这让县衙众人如何处置。 就算有这个心前去处理,也没这个胆量。 更何况,留守的这些人之中也没有什么高手。 面对眼前这种不太正常的凶杀案件,这些留守文官完全无能为力。 只有发出号箭,通禀县尊大人了。 426 按兵不动 亭山崖顶突兀耸立,远远望去,就如一座精美凉亭。 神秀诡奇。 斜斜而下,距二十丈远处,就有微微凸起处,一株老松尽情舒展枝丫,亭亭如盖。 四面斜坡微翘,异花瑶草蓬勃生长……不管是远观还是近看,只会让人叹息一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此处的气候似乎不受四季轮转影响,而是锁定在一年最美的光景,春夏之交的时候。 再加上如云如烟袅袅升起的蒙蒙白雾,更是显得此处如同仙境一般。 就算这里不是山顶,随便什么人一眼望去,都可以肯定,一定是亭山深处最重要的所在。 此时此刻,偌大的亭崖之上,四面如枪杆般笔直站着九百身着黑甲的红睛士卒。 士卒纹丝不动,目光定定的望着前方,没有表情,没有喜乐,似乎,他们连呼吸都没有。 张南并不知道这些军士到底是怎么炼成的,只是听莲花得到的消息有说过,这些人被掳去之后,不管是不是自愿加入血卫军中,都会经历剥皮刺绣等等残忍手段。 接着下来,就会被传授一套独特的血煞功法,让他们修练,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突破层层关窍,成为合格的精锐。 这种过程并不以当事人意志为转移。 好像其中还有着某种针对精神的秘法,让血卫不能反抗。 甚至,从根本思维上面养成服从的习惯。 当然,这也只是传闻,证据自然是没有。 县尊王通也不会承认这一点。 但是,张南此时看着,却是立刻相信了。 他细细看去,就发现,这批血卫竟然真的与傀儡一般,没有任何自主思维,只有服从和拼死这种单纯如同野兽一般的本能。 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听令行事。 如果这种炼兵之法只是炼成傻瓜,白痴,其实也没什么用处。 出奇的是,所有血卫都是血脉通畅,行动快捷威猛,这就有些不简单了。 由此可见,他们至少在武道天赋上,十分不凡。, 这是人为炼制的一些武道小天才。 短短时间之内,就可以取得成就。 据张南判断,这些没有灵智的血卫,个个都已经至少达到二流江湖武人阶段,实力颇为不凡。 大部分的血卫已经达到江湖一流水平,就算是身处这个世界,也算是一方好手了。 他们离着先天只有一步之遥,也是五脏练成,筋骨如钢,准备换血的人物。 而这种人物,王通却可以量产。 如此,就能明白他的野心到底是从何而来。 手段是残酷了一些,也不是无谓的自大。 “不愧是灵气充足的世界,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张南暗暗感叹着这个世界的不同。 只是一个县令的麾下亲兵势力,萧南就忍不住感叹此方世界的实力层次,其实很高。 难怪青城派得到进入此方世界的名额之后,立即就声势大涨,连官方执法部门都不太放在眼里了。 他们的确有着这种底气。 如果可以时不时的派出长老和弟子来到此方世界深造。 说不定,过了一些年之后,青城派会壮大到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 不说元神满地走,先天不如狗。 至少,元神境界的高人,在青城派将再不出奇。 “我们什么时候出手抢夺龙脉灵气?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吗?” 从参天老松树洞口处,莲花的小脑袋挤挤挨挨的从萧南的腋下挤了出来,小声问道。 莲花年纪毕竟还小,也没有经历过多少繁华,还有着一些小孩子心性,就是喜欢热闹,沉不住气。 看着县尊王通和青云宗这些人神秘兮兮的布着阵法,准备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仪式,她好奇得心口都要炸开了。 一方面担心对方快速得手,自己两人得不到半点好处。 另一方面却还是担心对面发现自己。 大战到来,对方人多势众,到时情况可真的不太妙。 大抵是紧张和兴奋情绪在作怪。 两人躲藏的树洞洞口并不大,被一些枝叶遮得严实。 洞口还有着几颗石头发出莹莹光泽,组成一个小小敛息藏形阵法,把两人的气息和声音全都消弥。 只要不是扯着嗓子大声吼叫,相信也不会惊动底下众人。 这里,从巨大老松层层枝叶露出的孔隙望下去,视野既好,又十分隐蔽,的确是偷窥的绝好地方。 能找到这种地方,先一步在王通和旆阳等人到来之前埋伏下来,可以说,前任山神大人功不可没。 老白猿做了山神多年,在亭山之上,当然留下了好几招后手。 虽然有些后手,他根本就没有机会使用。 早早的就被人暗算,只剩下一些残魂,躲在莲花的身体里面,一直不敢露头。 他的种种准备,此时此刻,就全都便宜了偷窥二人组。 埋在莲花灵魂深处的真灵烙印,就是其中一种。 这是老白猿为了东山再起,复活夺舍用的。 还有一种,就是亭崖最中间的这棵巨大老松了。 是为了逃生或者复仇准备下的。 说起来,老白猿也算是下了大本钱,他竟然直接从山腰挖了个地道,再从老树根须之间,直接通到树梢之上。 也不知当时的他到底有多怕死多谨慎,才会花费如此苦功。 得到了山神符召,同一时间,张南自然也得到了老白猿的一些零碎记忆,这里的布置,他也就理所当然的利用上了。 从山腰底下钻洞,避过山巅众人目光,张南带着莲花两人偷偷的经过长长的通道,直接出现在山巅九宫法阵的正中间。 并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这时。 从枝叶缝隙中望去。 能看到旆阳道士念咒施法…… 手掐法诀,脚踩七星,神情肃然,嘴里念念有词。 张南听不太懂对方念的到底是什么,只是猜测着也许是独特的道家咒文。 他能感觉到,随着那奇异声调语气念出来的句子,天地间的灵气有着不正常的波动。 尤其是山崖平台上面升腾飘忽的白雾,在声音之中时而凝聚成虎,时而凝聚成龙。 煞是好看。 他四下望了望,默默的估量了一下敌我两方实力对比,就决定,暂且按兵不动。 还没到图穷匕现的时机。 这里是有着说道的。 你要夺宝,当然得等到宝物出现再打生打死。 否则的话,辛劳拼杀一场,最后闹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就搞笑了。 “不急啊,莲花你看,那九百血卫所站的图案,是不是有一些眼熟?” 427 大坟 从高处看去,阵图有些象是八卦阵图,也有些象是九宫阵图。 整个阵图全都由血卫组成,看上去就象一个奇异的花朵。 九百血卫,就是其中的片片花瓣。 站在中间的县尊大人王通,面上有着喜色,他担任的其实正是花蕊正中心。 “……莫非是吞元大法,似乎有些不同。”莲花看了许久,脑中灵光一闪,突然低声惊叫。 她的灵台深处,曾经被萧南布下吞元法阵,一口就吞下了老白猿的残魂。 当时那是不知道的,只是懵懵懂懂。 但是,如今精神力境界大幅提升,离着元神境界也是不远,再内视灵台,就可以复盘,内观查找出许多细微的痕迹。 她曾多次想象过,要如何才能无声无息的在自己的灵台识海之中设下吞元法阵。 多经琢磨之后,也算是有了一些心得。 此时,看着阵图就有些眼熟了。 “发散思维,发散懂不懂?再仔细看看。” 张南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莲花的小脑袋,“学东西不要太死板,得举一反三,活学活用。” “啊,是逆转过来的吞元法阵……”被敲了脑袋,莲花脖颈一缩,终于醒觉过来。 转眼她又眉头皱起:“不对啊,这样一来,就吸不到灵气了。一旦运转阵法的话,岂不是把自己喂给山岭……” 话音一落,莲花小姑娘骇然转头,看着张南,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对,你没看错,的确是喂给山岭,这是反的阵图。” 张南呵呵笑着,眼中满是嘲弄。 这底下两批人其实就是狗咬狗,你算计我,我算计我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好大的手笔,以九百血卫生祭灵脉,促使龙脉显形。果然,修仙道士的本份来就是夺天地造化,什么都可以夺,人命也算不得什么了,无情得很。” 张南此时都有些怀疑当初王元化身上携带着的吞元大法的来历了。 那家伙死得早,就是不知道,在原来的剧本之中,王元化到底会担任什么样的角色,此时已然不可考。 多想无益。 “那,那王通可要倒大霉……当然,这不关我们的事。只是,若是让旆阳道士得逞,会不会变得很难对付?” “会,他会功候大进……不过,他还是小看了王县尊…… 我不知道这位县尊到底怎么想的,但看他以一介小小县令身份,就敢图谋天下。就能明白,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绝对是有着厉害底牌。” 张南身体伏低,静静等待着,只是偶尔看向山道入口处,却是眼神微微慎重。 以有心算无心,这一局,承了老白猿的人情,他算是胜了半筹。 但是,山道口一股锋锐至极的剑气,只是一感应到,眉心就是一阵刺疼。 凭感应就能知道,那位站在一旁宛如老松般沉稳,一身剑气直冲云霄的中年道士,才是真正的大敌。 单看修为,那苍松子并没有踏入元神境界,他与四周天地元气并没有合为一体。 看起来虽然遗世而独立,飘飘欲仙的样子却多少与这片山岳,与这片丛林,有些格格不入,还算不得天人合一。 但是,苍松子身上有一种极其独特的气质,那就是锋锐,无经伦比的锋锐。 张南只是以心眼看着,把苍松子列为假想敌,就感觉有一股刺痛感直入心灵。 他似乎看到了柄耀白森冷的长剑,要把自己割成百段千段。 无论自己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怎么都抵挡不住似的。 这种感觉当然是错觉。 但从此也能表明,苍松子虽然只是半步踏入元神境界,他所祭炼的剑气,煞气却是非同小可。 “果然,许多志怪小说中都有说,所谓道家修真之士,法力修为是一回事,法器灵宝又是另一回事。 战力的强大与否,从来都不看所修练的年岁。” 这一点比较起来,张南就是大大吃亏。 他以妖身为本,以神力为用,一鼓作气的就冲入了元神境界。 说起来,全都是走的捷径,并不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所修练得成。 别说法宝剑器了,成就元神之前,什么凝煞,什么炼罡,全都是没有的。 也就是说,他是光有功力,没有护道法术法器的脆皮元神真人。 少了许多厉害斗法手段。 真的打起来,他虽然境界超过苍松子,能否完胜得了还不可知。 “这家伙根基很厚啊,凝煞炼罡这一步,肯定不是旆阳道士那种随便找一个地穴凝聚的散乱煞气,如果猜的没错的话,他那剑术凝聚的应该是西方太白庚金剑煞…… 气机锋锐坚凝,非同小可,可能只要稍加打磨蕴养,就能结成剑罡……” “如此看来,青云宗走的是凝煞炼罡再结元神的道路,先护道,再成道。 如此元神,就会有着无与伦比的战力,打下了强横夯实的根基。” 张南静静的趴在树洞口,眼睛似闭非闭,只以余光打量着底下祭礼,默默分析着对方这一行人的实力,心里却是有些启发。 那一世,他身为医修,只关注医术,也只关注长生的事情,对三千大道八百旁门的一些修练关窍其实并没有太过关心。 “因此,最后渡不过劫数,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所谓长生不死,既要求长生,也要求不死。修为道行可致长生,护道护法,才能不死。” “以前倒是有些偏废了,不过,现在醒悟也不为晚。” 张南一念及此,心灵就更加通透。 再看向那山顶的阵图,眼中就出现些许热切来。 “这条龙脉,该争还是得争,不能放过。” 有时候,放过了机缘,就是放弃了长生。 旆阳念了好一会咒,终于准备好了。 他伸手掐诀,手中多出一只金色大笔,沉喝一声:“移山。” 随着声音一落,整个山岭都微微晃动了起来。 在山腹深处,更是发出轰隆隆的闷响,眼尖的话,还能看到山腰处一些树木分布正在急骤变化,本来的小路变得密不透风。 大片灌木丛中,无端端的就出现了新鲜泥土,形成一条宽阔的道路。 更有数处山坡,撕裂开大大裂口,有泉水涌出,形成溪流小河,如玉带般环绕在山腰之上。 移山易脉,金笔点龙。 龙气被激活, 下一步,就要看县尊王通。 王通收起繁杂思绪,面朝东方,正了正衣冠,焚香拜倒:“第十三代不肖子孙拜祭祖灵……” 他一拜倒,整片山岭再次振动了一下,山顶也跟着摇晃。 所有人都差点站立不稳。 随着三拜九叩,原地轰隆隆的就裂开一个缝隙,从地下长出一座大坟。 坟前巨碑耸立,黑气金光旋绕。 428 罡煞 “起……” 旆阳道士一声断喝,脚下踏出七星步。 身周劲风狂卷,手中金笔如挽万钧,缓缓的点向那块巨碑。 碑上就腾起咆哮狂吼的虚幻血色龙影来。 龙影出现,一道沉甸甸的庞然气息,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张南只感觉心灵一沉,象是背上了千斤重物,十分不舒服。 这种感觉来得突然而又诡异。 四周阵阵阴风卷动着,天空也有乌云飘了过来,光线暗沉许多。 “有大家伙要现世。” 转头看向莲花,发现这丫头脸上也有些惊慌,转头左右乱瞧。 看来应该不是自己一人有这感受。 “这龙脉看起来十分不凡,还有着一引动灵性,绝非寻常人所能控制的,不知为何竟然乖乖的变成了王氏的祖灵。” 张南觉得其中有着自己不理解的东西在内。 不过,此时无需考虑太多。 箭已在弦,无论出现任何奇特变故,都不能打消他夺取龙脉的决心。 遇到不理解的东西的时候,就不妨去相信专业人士。 老白猿作为亭山地头蛇,又是这个世界的土著。 他得来的消息决不会错。 既然他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还一心想要谋算好处,那么,其中肯定没有太多凶险。 他做得,自己也可以做得。 若非如此,旆阳道士也不敢主动设局,花费数年工夫,就为了夺取龙脉,凝煞炼罡。 因此,眼前种种,应该都只是正常流程,并非陷阱。 道士所做的一切,都仿佛是在为王通祖先墓葬启灵,激发龙气。 只是在演戏而已。 突然。 远远近近的山岭突然就有了一些奇妙变化。 在张南的视线中,南面一个十余米的山坡突然下沉,现出深坑来。 林间泛起烟岚,雾气越来越浓…… 几个呼吸之间,就化为浓雾波涛。 在阳光的照耀下,整座亭山显得神秘莫测。 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和威压,山林之内野兽嚎叫,禽鸟哀鸣。 有些狂奔乱窜,有些则是伏地不动。 显然是被吓着了。 “势?” 张南若有所思的感应着这股威压,心里顿时有了一些想法。 在老白猿附身莲花,想要逃逸的时候,他曾经见识过了这种手段。 当时,那头老猿手里什么法器都没有,只是拿着一柄铁剑,随手使用出白猿十三式,就幻出青山绿水。 剑光闪动处,恍如整片山水突然活了过来。 一股沉重至极的冲击力出现,硬生生的冲破自己的精神锁定。 然后,再接着化为白猿虚影,从那片山水之中冲天一跃,就跃出数十丈,须臾远去。 这种山水妙用,其实就是势的运用。 与眼前震慑百兽的气机差相仿佛。 借着势的冲击,操控着莲花小姑娘并不怎么强大的身体,也是一跃数十丈,转眼就消失,不得不说这种手段其实十分厉害。 如果不是张南突破元神之后,时时刻刻都封锁了四面八方数里方圆的元气,精神力紧紧锁定莲花的身上,就很可能让他给逃掉了。 当时,他只以为老白猿剑招精深,悟通山水真意。 现在想来,对方其实用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意,而是剑势。 携天地山川之势,破开封锁。 就如眼前的血龙虚影,只是无意识的扭动身躯,整座亭山就已风起云涌,是龙腾之势。 这是张南缺少的一课。 他的本源功法的确是直指阴阳大道,道行也修得够深,元神成就,精神强大得不做第二人想。 随便别的什么修士,与他同一境界之时,决对没有这般强悍的根基。 但是,由于出身医修,对争斗方面着实少用了一些心思。 对这个世界的一些对敌花巧,还是有些不太了解的。 就如,眼前这个势。 他觉得,很有必要学习学习,运用一番。 作为自己的护道手段。 说来说去,这其实是一种精神运用法门,正合自己使用。 一边看着旆阳道士缓缓运笔点到血龙虚影的双眼所在,张南一边忍不住心中好奇,心念一分为二,沉浸入精神修持之中,很快就有了一些心得。 精神意志凝聚,天地之中的元气就会如斯响应,幻出各种形状来。 意识是本质,精神是媒介,而元气是画笔,是完美体现自己意图的最好工具。 最高深境界之时,可以点石成金,心想事成。 就算是悟通一点皮毛,也能借助于这种手段,借助于天地元气幻化真实山岳河海伤敌。 让人陷入真假难分的情绪之中。 最奇妙的是,这种并不是幻术,而是夹杂在攻击剑术之中用出,一分攻击造成两次伤害。 是对肉身和灵魂的同时伤害。 难怪,在古书之上,都有说过,修炼之士对阵,要么赢得利落,赢得全部,让人再也升不起敌对之心。 要么输得彻底,身魂俱灭。 把所有一切全都输了一个精光。 心念电转,山巅平台之上,旆阳道士已经一笔点出两颗龙睛。 云雾狂涌着,那股威压成倍的壮大起来,山上所有兽类禽类,全都失声。 张南感觉自己身体一僵,气血运行的速度,突兀的就降到最低层次。 “好强的威势。” 看着这血龙虚影出现,气势无穷,镇压一方,卫升眼珠子都羡慕得发红了。 旆阳道士的图谋能瞒得过县尊王通,却瞒不过同为一个门派的苍松子道士。 既然苍松子知道了,卫升被带在身边言传身教,自然也就跟着知道了。 如这等机缘,让他如何不嫉妒万分。 “徒儿不必羡慕,以你的仙身道体,等到凝丹圆满……到时为师厚着面皮请托你师祖,带你去往天星外边,凝练玄天罡煞。” “玄天罡煞很厉害吗,比这龙脉凝聚的青龙罡煞如何?”卫升心里大喜。 这些天翻阅道书,恶补此方世界的一些常识,他算是知道了,青龙罡煞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可是千年难遇的好东西。 凝炼此等品级的煞气,异日成就元神之后,也会有着无限潜力,有希望更进一步。 不说成仙得道。 至少达到元神后期圆满,那是板上钉钉。 最主要的是,罡煞的品级高了,就算是斗法的时候,也会比别人更强上许多。 同样的元神后期大修士,在修炼界也是分出三六九等,强大的可以开宗立派,镇压八方。 而弱小的元神真人,甚至都只能作为散修存在,遇到大宗门的弟子,也不敢太过嚣张,生怕被人家长辈找上门来,多年修持毁于一旦。 其中的区别可是真的大了。 429 图穷 “你师祖青莲剑广陵,虽然同为青云宗八大元神之一,却是掌门之尊。掌门令下,其他七大元神莫敢不从。 这所以如此,倒不是什么权位压人,而是他的实力极强。 一人之力,至少可以战平三到五个同等级的元神修士,这就很不简单了。 他以五十五岁之龄叩问天心,凝聚元神出来,当时打下根基的就是玄天罡煞,你说强不强。 而且,他如今更是深得青云三老的器重,被称为最有希望将青云道发扬光大的人物。” 说起自家师尊,苍松子深以为荣。 实际上,他倒是没有太过羡慕师尊大人凝炼的玄天罡煞……因为,他所走的剑修道路配合太白庚金煞气,最是适合自身,也不弱了玄天罡煞多少。 至于元神之后的修练,那更简单了,凝煞化罡,生成领域,直破星天,到时有了防身护命的本事,再来寻找无垠虚空之中的无穷宝藏,就看各自的气运了。 常有传说,某位元神修士气运惊人,得到仙人遗宝,纵横天下,打下飞升的资本,那就算鸿福齐天。 这些暂且不必与徒弟多说,以免他好高骛远。 当下呵呵轻笑:“玄天罡煞论及战力和威压,自是不如青龙煞。 但同为顶级罡煞之一,却有无形无相的奥秘。 炼成护身神罡之后,对元神悟道的修持,比起青龙罡煞来,进境还要快上许多。” 他顿了顿又道:“咱们修道之士,悟道第一,战力反而位居其次。凝练的煞气好不好,就看能不能帮助自己更好的体悟这个世界规则,体悟天地奥秘。 就如为师这庚金剑煞,虽然不如玄天和青龙这种顶级罡煞。 但是,却最为适合为师,修练起来一往无前,破境杀敌有如喝水吃饭。 你也看到了,为师如今的根基,已经远远超越你旆阳师伯。真正出手放对,一个能顶他两个。 因此,他一心求得青龙煞,做下无数准备,也是不得已。 如今他已年过半百,还只是聚拢煞气,未曾凝聚煞气成功。而为师,已经炼罡圆满,若非还想多一些积累,等待一飞冲天,不压制修为的话,早就元神成就。” 这话说得豪气纵横,话里意思很直白。 就算是旆阳成就青龙剑煞,也还需要多年修持才能圆满,等到成就元神,自己也早就远远的超了过去。 事实上,等到自己成就元神,对方可能还未炼罡成功。 到时打起来,仍然还是碾压。 卫升听得心潮起伏,恨不得早点凝丹,早点回去青云道,凝练玄天煞气。 等到自己练就元神回去主世界,到时候还不得让青城山师兄师弟惊掉大牙。 “果然,一切不重要,机缘最重要,金钱也很重要。 若非机缘巧合,家里又舍得亿万钱财,让我事行去准备了阴灵芝,元阳草等奇珍异宝增异灵魂,也不可能进入此世界就是仙身道体。 更不可能得到苍松子道长这等名师看重。 一切的投资都是值得的,可以带来千倍百倍的回报。” 这一刻,对于完成宗门任务,想办法找到张南,清除这个让宗门蒙羞的敌人这种事情,也不怎么放在他的心上了。 遇到了就随手除掉,遇不到,就慢慢修练,派出人手四处寻访。 左右不过是一个小小蝼蚁,哪用得着花费许多心思? 这么想着,卫升对那青龙煞的威压,也感觉如清风拂面,就算身体被震锁得动弹不得,他也只当寻常,沉浸到日后的美好幻想中去了。 …… “不能小看天下英雄。” 张南叹息一声,眼眸之中有着重重青山,绿水扬波。 身上气血突然贯通,变得活泼灵动起来。 既然决定要学习解析老白猿的白猿十三式,他就不再吝啬,把从这个世界得来的金色本源能量,大肆消耗。 十三式在脑中演化,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就如练了数十年一般,所有窍要尽在心里。 领悟之后,他才真正发现,这个世界的剑招剑势,对天地大势的契合以及对天地元气的应用,与主世界的修练完全是两个方向,有其独特妙用。 “很好,又多了一个厉害手段,可以融入到生死轮回功这中。以意为锋,其势厚重,有拙有巧,足以应付所有情况。 把剑招、剑气、剑势全都领悟完满,遇到强敌了,也好过动不动就摆出针阵来。” “七针通神法以及生死轮回功,毕竟都是医修法门,不是战斗法门,也没谁一打起架来,就拼老本的…… 白猿十三剑是老白猿观天地山水创造出来的灵动剑法,不类凡俗,却是有用得很。” 一旦领悟了剑势精要,他就发现,龙影的威压对自己不起作用了。 以势相抗,互相抵消。 心里欢喜的同时,张南又把注意力放到山顶祭拜现场。 情况已经起了变化。 “旆阳,你要做甚?” 山顶突然响起震天巨吼,却是王通。 这时的县尊大人已然发现不对,他双目圆睁,口角滴血,怒目而视。 先前,随着旆阳道士金笔点龙,王通属下的九百血卫吭都没吭一声,全都委顿在地。 倒下都还罢了,最惊人的是,那九百精壮汉子,此时哪里还看得出半点精壮模样。 个个形容枯槁如同干尸一样。 眼见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离死不远。 一看就很不正常。 只是一转眼,他们身上气血就消失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王通更是惊惧的发现,追随自己多年的四名先天家将,也在同一时间闷哼出声,身上血光如瀑,有若实质的被那龙形虚影吞吸进去。 就连他自己,也感觉气血不稳,心烦意乱,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出现。 当即想也不想,长啸一声,手中青龙弦月戟吸纳天地星光,划出一道血影,向着旆阳道士头顶斩落。 不问可知,眼前的祭拜出了问题……并不是什么金笔点龙,移山换脉,更不是激发潜龙,兴旺家族,道士另有图谋。 “晚了……王大人,你的志向我会继承的,以后定当开启一方王朝,扫平天下。” 旆阳道士仰天狂笑,早就没有先前那种仙风道骨的作派。 他嘴角挂着嘲讽,眼神睥睨,看向王通斩来的巨戟,就如看着地上使劲挣扎的蚂蚁。 手中金笔一扬,气机横扫,那戟光血影化为齑粉…… 龙形虚影一声长吟,地面巨坟炸开。 白骨森森处,密密麻麻的青色光点,透着无穷肃杀之意,轰然扑在龙影身上。 龙影身躯瞬间缩小,游走之时狂吟啸叫,长尾轻轻摆动灵动无比,从戟锋扫过,恍如虚影一般的拍在王通身上。 “啪……” 一声脆响。 身上血光隐隐,引动破军天星之力入体的王通,被这道龙尾击中,手中弦月戟哗的一声就碎了。 同时破碎的还有他的战甲真身…… 如同土雕泥偶,一般碎成千块万块,血溅如雾。 原地只留下一团血雾,被青龙煞气吞噬干净。 这位雄心万丈的县尊大人,只在须臾之间,就已尸骨无存。 “血祭龙脉,煞气大成,这才是真正的青龙罡煞。县尊大人半生辛劳,老道自会铭记于心,一路走好……” 旆阳道士笑眯眯的伸手一招,三丈长的青青龙影,就向他靠拢。 他面上青光隐隐,煞气缭绕,身上气息与那龙形,越来越是契合。 眼见得就要合二为一,将青龙煞气收服。 他脸上的喜意越来越盛,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崖顶巨松枝丫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 “啊,那道士神态不对,似乎发现我们了,现在要出手吗?”莲花已经急了。 她天生灵体,对危险的感应,在此方世界,甚至还要强过张南。 旆阳道士心中杀机一动,她就察觉到了。 “不忙,还有变数,等等看。” 萧南面色沉静如冰,看着青龙煞气,眼中闪过一丝灼热,却没有动弹。 430 螳螂捕蝉 张南如今所行之事,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想做的是那只黄雀。 王通和青阳宗旆阳道士一行,在他眼里就是大号的螳螂和蝉。 同样是自己的敌人,他当然要等到对方两败俱伤,或者一方全无防备,或者没有反抗之力的时候,再行动手。 咋咋唬唬的两方还没有打个明白,就跳出来动手,很可能自己就变成两方的目标,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所以,他在等,等王通的底牌,他相信,亭山县尊王通这位文武全才、野心大得要命的家伙,并不是单纯只有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愚蠢。 事实上,真正愚蠢的人,也不可能把亭山势力经营得如此庞大,心气也不至于如此之高。 王通如果没有防着旆阳道士一手,张南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心有所思,张南沉浸心神,元神荡起一亩清光,在脑海里仔细演算…… 精神力如水般铺阵下去,同时,一点灵光入驻亭山山神符召之内,长剑在手,蓄势待发。 他已经看明白,那县尊王通的底牌到底是什么了。 此时,被打成一片血雾的王通,迷迷蒙蒙的有一团血光显得与众不同,鼓荡之中,隐隐与炸开的白骨巨坟相互呼应。 怨气隐晦而又汹涌,有如大海兴波。 山风吹来,树叶飒飒,如泣如诉…… 整座青龙崖似乎起了一些变化。 被旆阳道士控制的青龙煞一点点靠近,摇头摆毛的,似乎不甘不愿。 没谁注意,这道煞气竟然悄悄的生出了一点灵性来。 旆阳看到成功的希望越来越近,他面上笑意越来越浓,咬破中指,挤出血珠,一指按向龙头眉心之处。 那里长角如剑,眉骨高耸 灵光明灭不定。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可以肯定,这道图谋十余年之久的龙脉煞气,终于归了自己。 “只要,只要灵脉到手,青龙罡大成,就可以一鼓作气,成就元神,自此天空海阔,纵横天下。” …… “旆阳,你休想得逞!” 青龙煞气扭动挣扎越来越弱,就如驯服的小蛇一般,动作越来越小,靠着地面越来越近,眼见得就要被旆阳道士控制在手中。 半空突然出现一声怨毒巨吼,无数或尖厉或嘶哑的嚎叫声在其中应和。 “列祖列宗助我。” 血光闪动着,凝出一张怨毒大脸,张嘴狂喝,满山回响。 四周元气蜂涌而来,天地变色。 那血脸并未停顿,一旦出现,就认准青龙煞气,一扑而入。 煞气青龙迷茫懵懂的神情,突然为之一顿,双眼睁开,精光灼灼,带着无穷杀机。 它张嘴仰天狂吼…… 轰。 山岭崩塌,烟尘四起。 青龙煞身上渡上一层血色,就象是见着杀父仇人一样,哪里还有半点温驯之感,张开血盆大口向着旆阳道士一口吞下…… 镇锁元气,吞魂噬骨。 张南只感觉四周所有最细微的层面,全都发生了变化,灵气再也调动不得。 在无穷的震荡之间,那血龙咆哮移动,恍若山崩海裂。 而突逢变故的旆阳道士,动作僵滞不动,眼睁睁的看着血龙扑来……身上无数华光绽放,那是事先准备好的一些防御手段。 啪。 啪。 啪。 光辉升起又破裂,直直破了三层,张南才听到预想之中的骨断筋折的喀啦爆响。 旆阳道士在这股庞大冲击力之下,并没有多余的反抗能力。 只是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向着后方飞起数十丈,跌落草丛中,全身扭曲着,面容也扭曲着。 从得意洋洋到功败垂成,只是一瞬间,快得甚至远远看着从未放松的苍松子也没有反应过来。 苍松子手中一团炙白锋锐的剑光刚刚腾起半空,旆阳道士已经中招,伤重垂死。 “果然有变故。” 莲花侧头看着张南,十分惊奇。 她心里有着万分疑惑,此时却不是什么好询问的时机。 只是静静的看着,心想,这时候,应该就是最后结局了吧。 笑到最后的原来是王通。 果然是当官的,老奸巨猾得很。 王通掌控青龙煞气,不说他有没有起死回生的手段,但凭借着他的掌控煞气的能力,这山上几个道士估计不太好逃走。 除了苍松子离得远,实力太强,有可能逃得一命之外,包括旆阳和卫升在内,那都是十死无生了。 没见到卫升此时都惊讶得有些合不拢嘴了吗? 显然,刚刚的变故并没在他的预想之中。 他脚下一软,就跌倒在灌木丛中,显然是惊得狠了。 张南看得清楚,游走半空的煞龙血脸,其实就是亭山县尊王通的。 失去了肉身和血煞真气,原本已然算得上是个死人的王通,在这片山岭之上,竟然还能插手其中…… 转念一想,就不难明白了。 旆阳道士所谓的金笔点龙,其中不论点化的是不是无主地龙,从中起到作用的,总也逃不开王家的列祖列宗。 这是人家的祖坟,与龙脉葬到一起数百年的王家祖先。 许多年来,龙脉煞气与王家祖先呆一块……潜移默化之下,再怎么无想无识,总有一点灵光保佑,倾向于王家后辈这边。 还有,之所以旆阳道士能够轻轻松松把潜龙点化,逼出龙脉煞气来,王通所祭炼的九百血卫功不可没。 凭借着他们的血祭,让死物提前活了过来,怎么看也是有着后遗症的。 如果王通真的被那一击打得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倒还罢了,精神无主,只能依附主阵之人,也就是旆阳道士。 但凡那王通还有一点思维,龙脉煞气因为先天性的原因,也会亲近于他。 于是,王通也就能掌控这条血脉潜龙,反戈一击。 他又怎么可能让旆阳道士这个夺宝、杀人的骗子得意到最后呢? 所以,王通虽然受骗了,却也爆发了。 他与这片山岭气机,这片祖坟龙脉紧密联系在一起,脑海里全是复仇的怒焰。 此时或许再不去想那些王图霸业,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青云道几个道士全都留在山上,杀死。 他对煞气青龙的操控或许并不能如臂使指。 比起旆阳道士来,权限却要高多了。 青龙煞气被血气一冲,半虚半实的双眸变得血红,张嘴一声长吟,破开旆阳道士的全身防护,打得他筋断骨折之后,还不想停下来。 它张嘴昂首,死死盯着旆阳道士,就要一口啖下。 杀人杀到死,从肉身到灵魂。 大半片龙身,须臾之间已被染红,似乎多出一股莫名意志。 “我王家八代祖先均葬于此,奋九世之余烈,经两百三十四年,终于见到了重新崛起的希望。 都是你,都是你这道士……哈哈,什么激发潜龙,争夺天下?你这个骗子,我要你死……” 王通此时已经有些癫狂了。 他驾驭着煞气青龙,呼啸来去,身上气劲有如狂涛,卷得四方云动,山崖土石如同沙砾一般被震成粉末。 恶狠狠的扑向旆阳道士。 431 谁笑到最后 无边气劲之中,张南只是静静躲在高处,一动也不动。 苍松子更是不敢上前,反倒是后退了数十丈距离。 眼里全是悲悯。 “不是我不救,实在是,师兄自己作死,引发青龙煞反噬,这一下,我都插不进手去了。” 苍松子心情十分古怪,倒是没有什么伤心的。 无论是寻宝夺宝,还是算计人心。 总不能说十成十的成吧。 万一哪里失了手,身为同门,也只得掬一把辛酸泪,说一声命中注定。 其实并不需要太难过的。 长生路上,处处坎坷,莫不如此。 …… 随着血龙龙头扑落。 空间似乎快要被狂猛煞气震出裂缝,出现无数皱褶波纹来。 “这……” 卫升脸色大变,被气劲吹袭,草枝乱舞之中,他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没想到事情就要定局的当口,竟然还会有如此变故发生。 “师伯他。” “没事,你这位师伯啊,最是老谋深算。他或许战力不是很强,但十余年经营算计,应该什么东西都考虑过了。 若是在这穷乡僻壤还斗不过区区一介祖灵,也是命该如此。” 苍松子面容淡淡,眼中全是悲悯,又道:“倒是徒儿你,等会放机灵一点,能逃就逃,逃不了就装死。 你仙身道体,福大运大,应该能逃过此劫的。” 心念传音快得很,只在电光火石之中,苍松子已经跟自己徒弟说了一大通。 看起来十分关切,其核心思想却是冷酷惨烈,没有太多温情。 听得卫升直冷到骨子里。 他有心想提前一步逃到山下之去,可身前空气固锁,灵气不存。 他甚至都不能动弹一下,只能闭目等死。 等那血龙一口吞掉旆阳师伯之后,还会再来吞掉自己吧。 事实上,卫升想多了。 血龙张开的血盆大口刚刚扑到旆阳道士的身前,眼看就要把毫无反抗的旆阳道啖下咬碎,刚刚咬在口中,又停了下来。 龙煞长须狂乱舞着,血红龙睛四处狂舞,打得地面噗噗乱想,就是没有多余的动作。 血色青龙吟啸着嘶吼着,想要攻击,却不知为何,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阻住了接下来的进一步行动。 旆阳道士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上挤出几点笑意,兀自残留着惊容,却没有半点慌乱。 看得出来,此时的他却是智珠在握,并非盲目自信。 他右手抬起,五指用力捏着一颗血珠,血珠上面幻出一张脸目,那是王元化。 此时的王元化面目悲苦,眼中泛着血泪,虽然有些虚幻不定,却是散发出血色莹光,把旆阳道士护得严实。 旆阳道士哈哈一笑,就使劲的呛咳了几声,象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将出来一样。 他嘶哑着嗓音,得意道:“若是没有后手,老道又怎么敢算计王县尊……想不到我这手段吧,这血龙煞气,却不仅仅只有你有着操控权限呢。” 张南目光一凛,猜测着,这应该是旆阳道士抽取王元化的精血魂引,制成的傀儡血珠。 他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在亭山县境内,竟然能瞒过王通的——做出这种事情来,也的确是老谋深算了。 这家伙,对王通的一些底牌显然也有着一些了解,专程等着这等局面出现。 “子玉。”血龙双眼瞪得滚圆,不敢置信的吼道:“你什么时候动了子玉的尸骨?” “哼……你以为我不没有点准备,就来夺取龙脉?王大人,也太过小看贫道了。当年你与你家大嫂做下的丑事,别人不知道,又怎么瞒得过我的眼睛? 世人都道李家嫡脉血骨无存,但贫道却是明白,王元化就是你的亲生儿子,同属嫡系血脉。 此处煞穴,是王家祖灵埋骨之处,除了你,却是还有一个直系继承人呢,哈哈……” 旆阳道士笑得十分猖狂,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很有一种倾诉的欲望。 这也正常,十数年的精妙布局,此时才缓缓揭开谜底。 一波三折之后,绝地翻盘得手。 如此种种,若是没人欣赏,那该多么无趣啊。 “好了,王大人,到此为止吧。为了报答于你的另眼相待,贫道可以收下王元化遗孀左舒腹内孩儿为徒。让你王家开枝散叶,家宅兴旺,也算是圆了今日一场因果。” 这就是胜利者的宣言了。 随着旆阳道士拿出了王家嫡系血脉凝成的血珠出来之后,那血龙对他已经再无针对。 再配合上先前的种种手段,此时他的权限远在王通县尊之上。 同样具有血脉继承权,同样的后辈子孙…… 潜龙兴起,认谁为主不是认。 一方尸骨无存,只余怨念不散;一方神完气足,虽然身体重伤,却是精神健旺,法力磅礴。 有了一些灵智,有着三四岁小孩一般认知的青龙煞气,当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左舒?”血龙全身一震,那张王通血色大脸,竟被气得从龙身附体之上腾起半空……被风一吹,就差点散了开去。 他气得差点都稳不住自己的怨气形体了。 王通当然知道,当日王元化成亲当晚就立即出兵讨伐亭山妖众,回来之后,已是动弹不得。 王元化与左舒根本连圆房都没有,又哪来的孩儿? 不过,既然旆阳道士这么说,那怀了孩儿自是真的。 到底是谁的种? 造孽啊…… 他完全没想过自家亲儿子身上会出现这种事情。 这是绝后了吧,绝后了吧,即算这样,还戴了一顶色彩鲜艳的帽子。 是报应吧。 一时间,无穷血光从血色青龙煞气身上一点点渐渐脱离,毫无抵抗能力的,慢慢的就弥漫到旆阳道士手中鸡蛋般大小的血球之中去了。 这是控制权在转移。 一切都在旆阳道士的算计之中。 同样的嫡系王家血脉争夺,那自然是势均力敌,但如果加上外来力量呢。 旆阳以金笔点龙需要布下阵势为名,悍然血祭了亭山境内九百血卫,也是取得一部分龙脉煞气控制权的,此时就呈现碾压之势。 “给我破灭。” 旆阳笑完,伸手一捏,手中血珠崩散。 随着王元化的魂引毁灭,一声痛嚎如同响在灵魂之中。 青龙煞身上的残余血光,也在同一时间开始崩毁,只余下无数张虚淡的脸孔怨毒吼叫着。 烟消云散。 一点点光芒消融风中,煞气青龙龙身渐渐的就恢复了青青如许。 这是王家列祖列宗,以及王通的灵魂,包括属于王家历代先祖打下的烙印全都脱落。 从此以后,青龙煞气精纯如一,重新恢复了地气灵脉的本色。 这才是旆阳道士所需要的东西。 也是他用来凝煞炼罡、异日成就元神的根本所在。 大功告成。 旆阳直笑得合不拢嘴,再不迟疑,伸手一探,就要抓住青龙煞气。 突然,他的身体微微一个倾斜,脚下站立不稳,耳中轰隆隆什么都听不到了。 四周云气翻滚着,亭崖整个往下直直跌了十丈,从山岭地基之处开始崩溃。 “怎么会?地火勃发,灵气爆动?山塌了,这不可能……是山神,不对,是妖狐……” “恭喜你,猜对了,不过没有奖……” 轻笑响在耳边。 432 一剑在手万法皆破 无穷元气沸腾如浪,卷动着苍山翠岭。 张南身形一动,就从庞然树冠里冲了出来。 一身白衣如雪,气宇高华,长身而立,劲风烈烈…… 站在他旁边的,还有一个眉宇间全是精灵之气的圆脸小姑娘,此时正好笑的看了过来。 随着声音响起,早有一道剑光幻做绿水青山,更有着苍莽之势,斩到旆阳道士跟前。 竟不知他是怎么出手,又是何时出的手? 眼前光影变幻…… 旆阳只觉得自己站在群山脚下,山崖崩塌,无穷树木岩石滚滚而来…… 那即将得手的青龙煞气,也离自己越来越远,很有些不听使唤了。 心灵不断往下沉,旆阳心里直觉不妙,暴喝一声:“青龙行天……” 此时此刻,他的全部精力都被用在青龙煞气之上。 被山神符召调动地力,短暂压制住了此山灵气和龙脉地气,他身上十余年炼就的煞剑也自动用不得。 他只能一个劲的抢夺青龙煞气的控制权。 一旦控制权失手,就是全盘亏输的下场。 他敏锐的感觉到,眼前再次见面的敌人,身上气息有些不对劲的强大。 那种感觉有如面对高天,面对厚土。 是如此宽广无边,而又深沉莫测。 “不会是结成了元神了吧?不可能的,再怎么快速,他渡过雷劫之后,总要将养一年半载,才有足够的精神凝结元神……” “什么亭山三妖,简直全都是废物,竟然连偷袭也做不到。 但凡他们稍微有那么一丁点用处,也不至于让对手毫发无伤的跑到亭山来抢夺青龙煞气啊。 最可恨的是,他们竟然还把另外半片山神符召,也送到了对方手中……” 旆阳道士心里气急,一口鲜血堵在喉咙口,再也忍不住,就狂乱的喷了出来。 这时候,他哪里还不明白,对方抢夺青龙煞气的那种庞大控制力道,其实正是来自于白猿山神的山神符召。 说来说去。 青龙煞气再怎么样,也是属于亭山自行凝结的,面对天生能够控制亭山所有地气灵机的山神符召,那是没有一点抵抗能力。 如果把青龙煞气当做是家里的孩子,那么,山神符召就是家长。 就算那孩子一时之间被人哄骗得即将离家出走,并且分不清好意歹意。 一旦遇到家长赶来,一声“瓜娃儿”叫将出来,小家伙还不是乖乖的跟着回家。 如今的旆阳道士就是这么一个尴尬的局面了。 他千辛万苦的把青龙煞气掌控在手,并且打消了这东西的反抗意识。 没想到,临到最后关头,竟然还有人跳了出来,顷刻间,就把青龙煞气的掌控权抢了过去。 眼见得青龙煞气摇头摆尾的欢快的离自己越来越远,旆阳道士的眼睛都红了。 “师弟,助我一臂之力。” 他尖声厉叫着,看看不能控制青龙煞气,急气攻心,一口鲜血喷出,就有雷光隐隐。 他手中剑光一闪,五道雷光轰的一声劈在剑上,只能用出“五雷天罡剑”来了。 虽然明知道这道剑光奈何对方不得,但不阻一阻的话,一切都来不及。 眼下,就只能盼着师弟苍松子反应够快,手段够强,能把对方打败或者说赶走。 至于把妖狐斩杀,他已经不这么想了。 那股庞大有若天空的神念,轰隆隆的压了过来,元神牵引天地元气的独特手段,让他明白,对方实力提升得太快了。 这时如果还妄想着杀死对手,恐怕是在做梦。 声音刚刚发出,还在唇间回荡,五雷天罡剑芒,只在手间腾起,并未激发。 就有一线森白剑芒,直直刺到眉心。 突兀之间,一道山影,一道水影,抢先一步的映入脑海……只觉山水秀美,林木参天,上有灵猿啸叫腾跃,好一幅山水逸趣图。 “这是亭山景象。” “不好,是心象,元神心象融入剑法之中,剑势大成。” 旆阳实力或者算不得什么,但毕竟是出自名门大派,眼光着实厉害得很。 只是心中转念,立刻明白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东西。 哪里是什么山水逸趣图,对方这是一剑斩来,自己却不知今夕何夕,精神迷糊了,然后呢,结局自然也不用问了。 他喝声未歇,头颅已然被剑光点中,嘭的一声闷响之中,化为血雾粉末…… 一股波纹震荡着,全身血肉同时蒸化为鲜红雾气,被山风吹拂着四散飘零。 尖声厉叫着,一颗淡金色丹丸从他腹内跳出,就要驾风而逃…… “同样的错误,我可不会犯下第二次。” 张南轻笑一声,剑光微微一抖,水浪波纹向外一卷。 “啵……” 旆阳道士凝聚十余年的实丹在这波纹之中炸成碎末,一道虚影随风轻动,转眼就消融在天地之中。 形神俱灭。 苍松道士陡然变色,再也保持不住那种淡然姿态。 他也没料到螳螂扑蝉,还有黄雀在后。 刚刚正要转念动手,长剑堪堪出鞘,对方就已经斩灭师兄旆阳,出手如奔雷疾电,完全让人反应不过来。 “妖狐,尔敢?” 苍松子怒急。 想也不想的,身后长剑腾霄冲起,人随剑走。 一道亮白晶芒,如流光一般,直刺远处萧南。 比声音还要快上数倍。 数十丈距离,眨眼间,就已渡过。 剑尖一点白光,越来越亮,象是黑夜之中升起一颗太阳,让人睁眼欲盲。 而在剑锋直指方向,空间也被刺出一道黑色丝纹来,发出吱吱嘎嘎声响。 “凝煞成罡,果然不同凡响,这种太白庚金剑罡,十分锐利,难以抵挡?” 元神凝结成一股的漫空元气,被这道锋锐洁白剑气一刺,就变得千疮百孔,完全起不到什么阻挡效果。 对方看起来只是随手一刺,威力之强,至少胜过旆阳道士三倍有多。 一瞬之间,张南凝元气,结神阵,并且动用山神符召,挥动长剑幻为山影水光,在身前结了七八层元气护甲。 不过,统统没用。 那太白庚金罡气,就如同最锋利最坚硬的刀子……自己这层层防御竟然就像一层层薄薄的纸张一般,应声而破,刺痛感已到眉心,直冲心灵。 眼见得下一刻,就要随风旋转,把自己连肉身带元神都斩杀在原地。 剑未到,意先行。 好强的剑法,好厉害的传承。 张南暗暗咋舌。 果然,境界不足为凭,底蕴才最重要。 他感应得到,对面这个名叫苍松子的道士,其实早就可以凝结元神。 只不过,他一直在压制境界,培育罡煞之气。 他是想要把这道至锐至利的太白庚金罡煞之气,培育到自己的身体都远远不能承受的境界,方才一鼓作气的成就元神。 因此,就可以在元神之下同阶无敌,并且可以越级对战。 这才是门派厉害修士面对山野妖怪、神灵魔头的底气所在。 他们毫无所惧,一剑在手,万法皆破。 433 问过我了吗? 张南前一刻还在心里暗自遗憾,这一次打灭旆阳道士魂魄,灵魂深处竟然没有吞到多少气运。 这一刻,却基本上不用多遗憾了。 不想个办法应对苍松子的凶悍剑光,恐怕已不是收获多少的事情,而是能不能全身而退的问题。 这个世界实力层次很高,不能保证没有伤到灵魂或者元神的手段,如果一招失手,很可能会有想象不到的恶果。 就算自己能够退出离开,回到主世界,就算那边没人守候围攻,也可能会重伤难愈,甚至会有自己不愿意见到的后遗症出现。 越是实力高强,越是死不起。 张南心里自是明白这一点。 别的不说,如果死在这里,他的元神境界肯定是保不住的,退化是必然的…… 只能希望不要太过损伤到精神,否则这一次不但白来了,反而会吃上一个大亏。 不过,千种谋算,万种计较,张南之所以胆敢虎口夺食,是因为,最大的收获其实就是青龙煞。 只要得到青龙煞,其他方面的损伤,根本不值一提。 元神成就之后,战力方面暂且不说,心灵通透趋吉避凶方面的能力,的确是增长了十倍不止。 就算是见着了苍松子那无坚不催的剑气剑势,张南也一点也没有担心。 白光遮蔽天光,远近山水全都看不太清晰…… 唯一能感应到的,就是那一股极致锋锐,坚不可摧的星芒。 让自己心里升起无穷危机来。 但是,他却奇怪的觉得,其实该害怕,该逃跑的永远不会是自己,而是对面的那个牛逼轰轰的苍松子道士。 他轻轻松松的把青龙煞收在手中,一股亲切孺慕的感觉响应在心底。 本来初结元神,精神力蜕化之后,庞大的精神力虽然可以号令四周天地元气,也可以随时随地做到天人合一,引动无边天地大力打击对手。 但,失之粗疏的是,这种结合力量不够凝聚,不够杀伐有力。 说白了,他现在的状态只是元神初期。 灵魂境界到了,有了长生的资本,却没有护道的手段。 至于后面,从白娘娘以及白猿山神那些残碎的记忆和传承中可以得知,元神成就之后,还有着几重境界。 一重境界一重天,其中隔了天与海那么广阔的距离。 因为世界的规则不同,修练的方式不同,等级的晋升方式也不一样。 张南就算是以前有着许多经验,现在换了一个地方,有许多东西都得推倒重新建设。 他的资料库里完全没有这种元神成就法,也不知道主世界和这方世界的联系到底是什么,有着什么区别之处,又有着什么相同之处。 毕竟,在久远之前的那个世界之中,他的修练层级,只是十二重楼…… 一重楼一天关,灵魂和肉身力量水到渠成,直至引来天劫。 而这里的修练方式,则是从肉身精气修练,到气魄精神修练,到最后凝结成最后的功果。 那就是结元神。 结成元神之后,并不是终点,而是另类的起点。 后续的修行,还有凝五气,结三花,再到通幽、洞冥。 这才是本世界的元神四境。 估计主世界也是如此。 从崔家那个家主元神飞纵千里追杀自己的表现来看,对方应该也是处于元神初凝,没有凝五气达到元神二境。 因为,按老白猿记忆里元神二境,凝结胸中五气之后的元神真人,举手投足就有翻山倒海之力。 如果那位崔家家主达到这一步,就不用无能狂怒的引动天地元气在地层表面轰隆隆玩个不停。 而是一脚踏落,地层数百丈都会陷落……自己说不定会死在那深深的地底,被挤成肉泥。 所以,凝五气,聚三花,就是元神成就之后的又一轮体魄和灵魂的修练。 而青龙煞气,作为上品煞气,则是最好的凝五气的资粮。 凝煞成罡,五气轮转。 青龙煞气入手,他精神就是一振。 元神之力涌过,这道灵脉轰的一声就化为万万千千的小龙,融入到体魄之中。 他的身体须臾之间,呈十倍百倍的强化起来。 长长吸了一口气。 亭山之上风起云涌,整片十里方圆地界,全都变得青幽幽黑沉沉,有无数元气,被这一口吞入肺中。 内视己身,他的肝脏立刻跳动起来,变得青青绿绿,无数细碎青绿色小龙,融入其中,一股浩大的血气罡元直冲心脏。 嘭 嘭 嘭 浩大的心跳声,如擂天鼓,声震百里。 山石滚落,河水翻卷,百兽惊恐…… 张南心灵一震,元神又壮大了许多,只觉天地尽在心中。 他的肉身如同吹了气的皮球一般,不停的生长。 在那道刺眼太白庚金罡元剑气刺破他七重防御,刺到皮肤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已经胀到了三米五上下。 身上无数青绿色小龙,组成青色龙形气旋,龙首嘶吼咆哮着,绕着他的身躯急转……身周气劲呼啸着,结成一层厚厚气甲。 那无坚不催的太白庚金剑气,一刺到青色龙气之上,就如水液滴入土中,游鱼入了大海,再也不闻半点声息。 “怎么会?” 苍松子原本冷漠森寒的眼眸,突然睁得滚圆。 眉毛狠狠的跳了一下。 怎么形容呢。 就象原本是一个无害的,可以随意宰杀的小白兔,就地一滚,就化为吞虎食豹的凶残巨龙。 对面妖狐在转眼之间,体量就增长无数倍。 不但是肉身坚实度,力量强大度方面得到意想不到的急骤增长,就连元神精神力方面也是不可思议的进步。 自己摧枯拉朽的那道太白罡气,堪堪刺到对方的身边,就被妖狐身周自动旋身绕体的劲风吹偏了。 这还怎么攻击。 先前还是花架子,现在就是扎扎实实的高了我一个等级有多的厉害元神修士了。 苍松子眉毛狂跳间,心里就升起无穷悔意来。 早知如此。 自己就不趟这遭浑水了。 身为掌门嫡传,山上资源应有尽有,只等元神成就,稍加试炼就能外放一方…… 数年磨励后,就能成为青云宗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又何必为了一个不受门派重视的边缘弟子来打生打死,甚至招惹上了自己很难对付得了的厉害大妖。 “走,事不可为,无须强为。” 苍松子眼神一转,再不勉强,剑光一转,身周升起银白光雾来,劲风急转,就带着卫升疯狂后退。 他足尖一点,剑啸声中,就已经退出百丈之外,遥遥望去,已经在云空之中化为一个细细白点。 “想打就打,想走就走,问过我了吗?” 张南微微愣了一下,就发现对方已经逃得远了。 他心里就升起一股恼怒来。 不由得发出冷笑。 看到自己元神刚刚成就,还没有形成真正的战力,这中年道士就出手无情,以最强大最锋锐的剑招狂猛攻击。 等到自己掌控青龙煞气,实力大进,他立马不打了,声都不吭一下的直接逃逸,走得比兔子还快。 张南一口闷气憋在胸口,怎么也不痛快。 当下脑海玄光闪过,就是一剑斩出。 青龙狂吟声中,一点青光消失在身边,直破百丈。 同一时间,身周数百丈之内,山水空蒙,整个亭山都变得虚幻起来,宛如虚空镜幕。 元神凝结,五气初初凝结肝木,青龙化形,就算是普普通通的百锻精铁长剑,此时被青龙罡气灌输,也成为了无双锐剑。 只是一闪,就化为一条青青龙尾,扫到急速逃逸的苍松子面前。 434 复仇印记 苍松子松了一口气,他见机得快,在妖狐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离开,脱离险境。 心里的得意还没来得及晕散开来,他眼前一花,就见到山色虚蒙,水意湿润,自己身周竟然已经换了环境。 “不好,剑势影响,山水化虚,咫尺天涯,妖狐已经掌握了隔空追击的手段。” 他见多识广,精神一动,就已发现不对。 危机感铺天盖地的冲击心灵,还没来得及想出应对的法子,就看到一条青青龙影出现眼前。 剑吟龙啸声中,青龙煞气恍如虚影一般的龙尾倒抽,扑的一声,就把苍松子护体一式庚金剑煞抽得星芒四散。 龙尾去势不减,看着就变成一道锋刃,眼前林木深深。 青芒掠过苍松子道士的胸腹,他的冷喝声话音未落,上半身已经被染上一层青绿之色,蓬的一声腾起尘烟。 那是血肉在急速木化崩毁。 此行不可逆转。 “东方青龙,甲木之气,不可能这么快掌握的。” 苍松子道士圆睁双目,看着青绿气息,把自己整个身躯吞没,心中只是闪过这个念头,就感觉心灵陷入无边黑暗之中。 他先前教导徒弟,讲得其实没错,论及修为快速,的确庚金剑煞要比青龙煞要快上许多。 但唯独没想到一点,若是在同境界同层次的交锋之中,青龙煞气威力要大上许多,不愧顶级罡煞之名。 更何况,对方掌握青龙煞气的还是比自己高上一个层次的元神真人。 事情就大条了。 自恃大派子弟,根基深厚,看不上芸芸众生,看不起散修大妖……这一下,苍松子终于以生命证明,话不能说得太满,势不可用尽。 谨慎驶得万年船。 他也不想想,既然那妖狐已经杀了他青云宗的旆阳、正阳师兄弟,又怎以可能与他和和气气的散场呢? 此一战,无非就是你死我活而已。 如果,苍松子能够沉下心来,誓死拼杀,并且放出求援信号,或许还能等到门中高人前来救援。 可是,他一见到对方实力大涨,估计到不能力敌,就失了拼死战斗的心思,只是一门心思的想逃。 一人全无战意,心性天真,还想着带徒弟一起逃亡; 一人实力大进,战意冲天,不管不顾,就想杀人。 有如此结局,也完全不足为怪。 一击之下,把苍松子打成灰烬,实质上,就连张南也微微感觉诧异。 先前还感觉威胁深重的敌人,转眼之间就变得不堪一击,让他差点以为自己杀了一个假人。 身周青龙盘旋狂啸,四周搜索了好一会,才终于发现,刚刚这一击龙尾剑势,的确已经把苍松子杀了个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 想想也理所当然。 他元神成就,五气化生肝脏,木能生火,心脏受木气一激,血气成倍演化,也已初初成就。 元神第二境虽然还未曾完整炼成,五脏进化也未圆满。但是,在青龙罡煞之气的影响下,五脏已成其二,比起刚刚成就的元神境高人,不知强了多少倍。 这还罢了。 青龙罡煞之气,本就是杀伐无双的上品煞气。 炼化在元神之中,确实是杀敌护道,越级作战的厉害宝物。 真打起来,就算是那苍松子也凝成了元神,修练了五气,也很可能也会死在他的手中,更何况如今等级差这么大。 强弱悬殊之下,一击成灰,才是理所当然。 苍松子跟他徒弟先前所说,其实也不算太对。 连保命护道都做不到,修行再快又有什么用,还谈什么元神有望。 活着才有可能,力量才是硬道理。 苍松子出身青云嫡脉,一生顺风顺水,走到哪里都被人奉承着恭维着,根本就不会有人敢对他下手。 所以,他即算是按部就班的修到极高层次,也从师父师叔师兄师弟那里明白到斗法的险恶之处。 他的内心深处,其实还真没把斗法当一回事,只想着异日元神成就,达到别人达不到的高度,成仙做祖,世界称尊。 可惜,事情的发展,远远不是想象中那么如意。 他死得可是一点也不冤枉。 青青龙尾随风狂涨,打灭苍松子道士之后,更是席地卷过,余波扫荡数十丈距离,掠过山道。 卫升茫然站在原地,眼见着自家师父冲上去。 眼见着自家师父被打成粉末。 他还没想好怎么应对。、 那青绿光芒已经掠过身体。 吭也没吭一声的。 卫升的身体就融化在这道绿光之中,化为一片晶莹粉末,飘飘洒洒,只为整片山林增添些许肥料。 “咦,这青龙煞气威力太大,一下没掌控住,余波伤到人了。” 张南收回龙煞,眉头微皱,转眼也就不曾在意。 他躲在树洞之中看得真切,那个小道士似乎是苍松子带来的,同属于青云道。 自己连杀了旆阳道士和正阳道士,如今又多了苍松子,一看就不是普通弟子。 这么一来,反正已经对青云宗得罪不浅。 不说仇深似海,也是势不两立。 多杀一个少杀一个,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张南收回剑煞,感受到身体灵魂的强大,心里无穷欢欣。 这一次来得值。 当日在离江城东南山坡之上,自己没有直接逃走,而是返身作战,打败青城百灵道人…… 这一步,实在是走得太值了。 不回首接战,说不定,自己这时候还满世界的如同老鼠般的逃亡。 更说不定在国内已经呆不住脚,只能偷偷藏到国外去,再也回不去家乡。 而自己的父母家人,也在青城派和崔家的掌控之中,就算没有生不如死,至少结局堪忧。 哪象如今。 得到青城百灵道长的战利品,来到这方世界。 自己连连进步,下次再面对主世界的那些对手,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到底谁追杀谁,还说不准了。 人生的决定总是息息相关的。 在做出种种决定之前,谁也不知道机缘到底在哪,是好运是歹运。 唯一的做法就是勇往直前。 一剑在手,命运才掌握在自己手中。 勇敢的人是有福的。 张南长长吐了一口气,心里有了些感慨,却听得耳边清脆嗓音叫道:“张南,你胸口那是什么?” 声音微微颤抖着,这是莲花。 奇怪的是,她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在张南一剑斩杀苍松子道士之后,发现再无危险,她也跟着蹦了下来。 “什么?”张南低头一看胸口,心脏就狠狠的跳了跳。 血色透出白袍来,犹自发着血光。 他伸手一把扯开胸前白袍,就见到一个血红莲花印记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胸口皮肤之上。 不对,不是皮肤。 似乎是刻在骨髓血脉之中,那一点烙印正发出莹莹红光。 闪烁着,十分不详。 就算是拿刀切割,也是切不下来的…… 张南心里明白。 “草……” 他眼睛一眯,心道麻烦了。 在主世界之中,他一直以来都是行医救人,练武练拳练剑,恢复修为。 一般情况下,遇到了敌人,总是装做武林人士,硬碰硬直来直往的打杀对手,这也让他的思维模式有些固化。 认为所遇到的敌人全部都是这样,就是面对面拼杀而已。 就算是进入了这个有神灵妖怪道士的世界,大多数时间,他也一直是用的武道手段,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法术。 这也是因为以前面对的敌人,包括旆阳道士和苍松子在内,多数都是走的剑修道路。 因此也就误导了张南。 认为这些人都是以力量技巧取胜,以近战搏杀为主。 但是,有些奇妙的手段没用出来,却不证明不存在。 这道血莲烙印,不用问了,肯定是刚刚杀死苍松子的时候,被对方门派以不知名的手段锁定了。 传闻之中,有些大门大派,甚至是高人嫡系徒弟,或者子嗣亲人,都会在身上留下印记。 谁若是杀了他,就会被打上复仇印记。然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接下来,迎接自己的肯定就是无穷追杀了。 这其实是一种独特的诅咒。 听说,一般的血脉锁定诅咒,至少可以锁定几个时辰。 有那么些极其厉害的血脉锁定印记,甚至可以锁定一生一世。 无论隔得再远,对方都有可能找上门来。 除非…… “快走。” 张南脸色黑沉,一拉阿青的手,向着山下疾奔。 十数个呼吸之间,就到了山脚。 他脚步一顿,抬头望向西面…… 435 刚烈 张南刚刚下了山,还没想好向南向北,天空已经变得乌沉沉。 隐隐有一朵青色莲花开开谢谢,竟然把天光都遮住了。 心脏怦怦直跳,气血狂涌,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按住胸口,眼神变得十分慎重,看向西北高空。 这种感觉,是心灵示警了,也叫心血来潮。 以往遇到危机之时,这种感应力量还不算太过敏锐,只是会隐隐有所觉察。 现在,元神感应,宛如伸掌观纹,清晰无比。 危险离得还远,他已经感应到了。 当下,拉着莲花小手,脚下一动,就想踏水狂逃。 还没逃出几步,张南又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 “咱们分头逃吧,记住,我不会死。你无论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再现身…… 换一个地方生活,最好离着青云宗远远的,嗯,去京城是个不错的主意。 等到天下形势再起变化,或者你能够突破元神,七针通神练到圆满境界,有了自保之能,才出来行走天下。” 张南语速奇快,心中暗暗咋舌,对方的报复来得好快。 竟然没有给自己一点点应变时机。 最坑的是,自己感应到了动静也没有用处,这种追击是锁定的…… 无论他是改形换貌,还是藏在河水深处,或者大山底下,只要元神气息不改,总是逃不掉对方的锁定。 甚至,张南还有一种感觉。 就算是自己有着独特法门屏蔽元神气息,也会被对方追到,滚烫的血莲印记在胳膊上烧灼得厉害,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着一种莫名气息,以自己不能理解的方式在运作…… 这就不好处理了。 终究是要正面面对。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张南目光深沉,心中百念千转。 天际云卷云舒,那朵青莲看起来还十分遥远,过不多久,就已经来到亭山山脉,罩住头顶一片天空。 明明还未到正午,整片世界,已经变得视野不清,黑夜提前来临。 张南的心灵似乎被重物压住,沉甸甸的,无端端的生出烦躁来。 清亮透澈的元神精神力量,也被这股压力压回体表,很难色探出外面…… 似乎四面八方都是死路,身体气血停滞,只能僵在原地等死。 有一种独特的情绪,不受控制的从心中涌现。 会死! 逃不掉。 算了,反正躲来躲去总是不免被人追上,还不如拼死一搏,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不,很危险的,咱们一起逃。”莲花陡然爆发,她捏紧手中长剑,倔强的大声哭喊,就象疯狂的野猫,泪如雨下。 敌人还没有现身,已经能够影响天象变化,这都不用问,至少是元神真人。 据坊间得来的传闻,也可以猜测得到,这朵青色莲花云朵的身份。 “肯定是青云宗的掌门青莲真人,我明白了,先前杀的那个道士应该就是掌门嫡脉弟子,不然也不会有着血脉复仇印记……不逃了,咱们跟他拼上一场,要死一起死。” 张南挠头,我能告诉你,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真的死去。 只是灵魂受损,然后可以回到主世界重来吗? 你死了才是真的没了呀,妹子。 就算能说,现在也没时间说得清楚,反倒会被莲花当做是在安慰她。 他向前两步,擦掉莲花眼角流下的泪珠,小声道:“你是傻的,一起拼死有什么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还要长生不老,还要逍遥天地之间,日子长得很呢,我可还舍不得死。 不是我吹,想要我这条命,就算是青云宗的掌门真人,也还差点火候……” 天空闷雷轰响,那朵如山如海的青色莲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了。 张南说完这句,再没犹豫,一掌剁在莲花的侧颈。 嘭…… 莲花如同木头一般,脸上挂着泪痕,双眼翻白人事不省。 晕过去了。 张南知道,这时候再怎么劝,莲花其实也是不肯听的。 小姑娘别看性子柔柔软软的,很听话的样子,骨子里其实十分刚烈。 以往没什么见识,还能被别人几句话糊弄。 但是,在她进入梦境增添阅历之后,尤其是这段时间为了推广信仰力量,一力主持山上山下的神庙事务,更是成长十分之快。 如今的她,很少有人欺骗得了。 面对强敌来袭,尤其是怎么也无法应付的敌人,就算是自己再怎么解释,她也只当做是善意的欺骗。 她说了不能独活,那肯定是真的不想独活。 所以,说得再多,倒不如行动。 只要强行控制住她,不让她掺杂进来就好,并不需要听取她的意见。 等到事过境迁,无论是哪一种结局,相信她也可以理智的面对。 张南扛起莲花,身形遁入风中,急速奔行了一会,停了下来。 长剑如轮拔开藤蔓,在一侧隐秘山崖之上切出一个两人高的大窟窿。 把莲花放了进去,手指连点,布下几颗亮晶晶的石头。 就有云雾土石生成。 紧接着,又生长出草木枝芽出来。 就象这里没有山洞,只是一块平平常常的普通山崖,经历过风吹雨打,一直不曾改变。 随手布下的敛息阵法虽然不是那么高端。但如果没人专门盯着此处进行地毯式搜索,是绝对不可能被发现的。 尤其是在山巅一战之中,莲花小姑娘从头至尾都未曾出手,也没有中了复仇印记。 再加上,山上现场已经没有一个活人,更没有目击者存在。 张南根本就不怕青云宗的道士会把目光放在一个山野小姑娘的身上。 日后就算是见着了,也不会怀疑上她。 当然,前提条件是莲花不会傻乎乎的打上门去,让人发现她曾经身为东山龙神庙龙神神使的身份。 张南重新盖上石板,扯过藤蔓,看了一眼,就再不回头。 身形融入风中,向着大凌河方向狂掠而去。 …… 大凌河。 烟波浩渺。 一艘艘客船晃晃悠悠顺流直下。 船上有商人,有书生,也有一些老实巴交的百姓。 因为刚刚出得港口,还没有远行的疲惫,这些人大多探出头来互相交谈。 说着这段时间的收获,以及亭山境内的奇谈怪闻。 大多数人心里有着庆幸,有着唏嘘。 “好险,出了城就好,这里太危险了,果然是南蛮之地,民风太过野蛮,吃不消吃不消。” “是啊,以前还好,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四处都不得安定,天天喊打喊杀的,这生意真的不好做了。” “朱兄,还惦记那点生意啊,舍命不舍财还是想怎么地?看看王兄,那些布匹粮食,他全都扔给了下人,什么也不顾了……” “别说我了,阮胖子,你还不是一样。钱财事小,人命关天,等去往中原,再来想想发财的事情,眼下逃命要紧。”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全都心有余悸,看着大凌河码头方向隐隐传来的马蹄声,暗暗松了一口气。 在船首甲板一角,也有两个身材瘦削,戴着纱罩斗笠的女子悄悄议论着,不时回头望向一眼。 “小姐,已经安全了,到了凌波府,就能逃脱追击。” 一人小声说道。 “还不能完全放松,大凌河其实也不是很安全。” 船头之上,另一个头上戴着轻纱斗笠的女子轻声说道。 436 梦里不知身是客 斗笠女子时不时的伸手抚摸小腹,眼中有着释然,又有着一些担忧。 这话倒不是杞人忧天,如今这年头,哪个地方都不是绝对安全,出门在外,就是把脑袋绑在了裤腰带上。 山贼、水匪,妖怪、魔头,甚至路上一不小心还会遇到劫财劫色的“正人君子”,完全是防不胜防。 所以,人在旅途,得随时保持谨慎,不可丝毫大意。 透过轻纱,能看得出她的脸色苍白,隐隐透着青色,似乎是有病在身,更或者受了内伤。 外表看不出来,从这脸色上看应该是损了元气。 前来亭山地界之时,她走的是陆路,晃晃悠悠的路上走了数月时间,那时心情大抵是灰暗的。 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自己就已然要离开,而且是逃离。 就是不知道,到了京城之后,父亲会怎么想? “小姐,你的伤没事了吧?”身背长剑的高挑女子担心问道:“要不,就进船舱吧,这里风大。” 背剑女子左臂鼓鼓囊囊,比起右臂来显得有些臃肿。 细心看的话,能看出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并不太灵便。 这人正是侍剑樱桃。 主仆二人风尘仆仆,身上也带着伤势,应该是经过了一番激烈厮杀。 “若非顾忌主簿带兵封锁要道,夜长梦多。杀一个王武,也不至于就这么艰难。” 想起前面经历的那场生死搏杀,樱桃脸上罕见的多了一丝冷厉。 “是啊,这毕竟是别人的地头,能以伤换命,速战速决当然最好。幸好县尊王通王大人把大量高手带到了亭山之上去了。 否则,咱们想跑都跑不了。”左舒笑着摇头。 嫁到亭山县有一段日子了,对这个小小县城里的强大实力,她也有些心惊。 尤其是县尊王通,还有那青云宗的道士,她自问凭借自己两人,任凭来的是谁,都没办法对付。 这次随意派来追杀的是一个家将护卫王武,竟然也会如此难缠,她们也没想到。 “你还叫他王大人?那贼子竟然想把小姐杀死陪葬,真真是毒辣至极。还有,那王元化也是特别恶心,开始我还不知道,后面听到府内下人碎嘴,才明白那家伙原来是…… 依我看,那王家就没一个好人,离纯朴君子差了天远……也不知老爷到底怎么想的,这亲事,竟是把小姐推入了火坑。” 樱桃是个直爽性子,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完全不懂得遮掩……想到种种委屈,就为自家小姐抱打不平,破口大骂。 “你啊,这红尘俗世,恩怨情仇,剪不断理还乱的,哪里能分清好人坏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我也不怪爹爹,唉……” 左舒长长的叹了口气,反倒是有些心平气和,安慰樱桃。 虽然自身际遇实在是并不怎么好,也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也许是因为曾经经历过某些事情之后,再没有太多事情可以牵动心湖。 只是…… 左舒转头望向大凌河两岸风光,看着看着,本是平静无波的眼中,就有了一些伤感。 “那一次,也是在这条大河之上,张郎护着我独战恶蛟,最后血洒长河。 虽然胜了,也是败了……护住了沿河两岸众生,可是,我却再也见不着你了。” 其实,那次从东山下来之后,左舒心里也不是没有怀疑。 毕竟曾经是修行中人,见识还是有的。 就算是修为尚浅,看不破事情的真与假……却也不至于象某些无知蠢妇一般深信不疑。 总的来说,还是她不愿相信那是一场梦。 更不愿梦醒。 …… 要说那是虚假吧,腹内孩儿时时刻刻在提醒着自己,那一段风花雪月的事情,实是真实无虚。 若说是真的吧,可是,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张郎? 有的只是一只狐狸而已。 甚至,东山之上那一捧荒茔,也根本找不到吧? 真做假时假亦真,剪不断,理还乱…… 左舒叹息一声,眉眼耷拉,就有些凄苦。 此情可待成追忆,还不是最难过的。 最难过的,怕就是连追忆都没有,完全是一场空幻…… 旁边的侍剑张大小嘴,伸手掩面,她知道小姐又在想着某个莫须有的张郎了。 可是,她天天跟着自家小姐,从来就没见过某人。 难不成小姐是在做梦? 劝小姐节哀顺变吗?又不知从何劝起。 可是,小姐真的怀孕了啊,真是见了鬼了。 心中各怀忧伤,主仆二人渐渐的就失去谈性。 只是看着波光鳞鳞,觉得四周人声特别烦人得很,当下就想进入船舱。 “那是什么?” 船上突然响起一片惊呼。 紧接着就有几个汉子沉声喝道:“停船、靠岸……” “都不要慌,不要大声喊叫。” 亭山方向,顺流直下,遥远的天空此时已经变得青莹莹一片,一朵巨大青莲似开似谢轰然压下。 隔着还远,庞大至极的压力轰然压落。 数里范围之内,潮平浪伏、。 两岸树木瑟瑟摇晃,发出咯咯声响,似乎不堪重负,就要折断。 船上所有人都感觉身体一沉,所坐船只,也在同一时间,陷下去数尺,差点就被压沉了。 “青云嫡传,青莲万朵……那是元神御剑,是谁惹得他如此大发雷霆?不惜惊扰百姓。” 左舒一眼望去,脸色就不好了。 青莲剑李洛其人,左舒当初在紫霞山学艺之时,听师父说过。 那是青云道鼎鼎有名的厉害人物,天赋才情过人,短短五十年修练,就胜过许多数百上千年的真修元神。 他执掌青云宗二十余年,合纵连横,让青云宗壮大数倍不止。 原本,在南缰地界,还有几个门派与青云宗齐名,互相牵制着,谁也压不过谁的。 这些年来,随着青云宗大刀阔斧的改革,已经彻底把其他几个门派抛在了身后,青莲剑李洛之名更是响彻天下。 他最出名的手段就是青莲领域,玄天青罡……只要被他剑罡领域罩住,号称八荒六合,在劫难逃…… 眼前这万朵青莲飘飘洒洒,把整个大凌河都遮盖住了的景象,除了那位大名播于四方的青莲真人,那还有谁? 要知道,这可是某些数千载寿元的元神祖师都不见得能抵敌的人物,是已经证实早就凝聚五气结成三花的奢遮人物。 “到底是谁惹恼了他,竟然杀气腾腾的赶来?” 左舒看着这一幕,倒是没有联想到自己的头上。 她就算逃离了亭山县,逃亡途中还杀了一个亭山县衙的狗腿先天武士王武,也不至于惹得青莲真人亲自追杀。 两者就是蚂蚁和大象的区别。 只不过,能惹得这位含怒出手。 他的敌人肯定也十分不简单。 自己可得灵醒着点。 千万别遭了池鱼之殃才好。 左舒心知,元神高人的攻击手段,就算是余波也很难经受得起的,就要提醒樱桃小心防备,不要大意。 视线一转,就见身边的侍女呆呆的望着河水上面,眼睛一眨不眨,惊异道:“那人好俊,小姐你看,是不是感觉有些熟悉。” “竟然是他。” 左舒转首望去,身形晃了晃,差点没跌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白衣胜雪,一剑在手踩着水面狂奔的人影,是那么熟悉。 “张郎……” 她好悬没惊呼出声,自己不是已经亲手埋葬于东山之上了吗? 是梦,非梦? 百感交集,一时涌上心头,左舒神情呆滞,眼睛发直。 437 其实不想走 张南一路奔向大凌河,倒不是想着能逃脱对方的追击。 那道强横的元神心念既然锁定了自己,锁定了身上的这道血莲烙印,那无论怎么逃,终究还是要做过一场。 张南心里有数得很,也默默的估算了一下来袭元神真人的强弱。 一路奔逃,其实还是有用的。 无论事后情况如何,最好离着亭山远一点,即算是青云宗事后搜查复盘,莲花那傻丫头也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另外,逃到大凌河上,还有一个用处。 在东山上面之时,他曾经得了白娘娘一粒神力玉珠,里面有着残余心念留存。 从残余心念之中得知,在这浩浩荡荡大凌河,其实有着东山白娘娘的生平大敌。 一头厉害黑蛟。 那头黑蛟,曾与东山白娘娘纠缠一生,死战多次。 到最后,白娘娘身殒,不得不转世再来。 黑蛟当然也好不到哪去,近些年来一直未曾出现,据张南的猜测,那家伙或许是在养伤。 但无论如何,张南知道,那头强横黑蛟肯定是没有死的。 龙族生灵肉身强模,元神坚固,恢复能力堪称吓人。 在哪一个世界的传说之中,龙族都是食物链最顶端的生物。 也就是说,这种生物特别难死。 除非遇上了碾压性的力量,否则,打来打去,总是龙族生灵占便宜的。 而大凌河黑蛟,虽然还未成龙,只是一头妖蛟,但多多少少也会继承了龙类生命的优点。 东山白娘娘既然没有比它强上多少,两方长期处于势均力敌的情境,按常理推断,当白娘娘受到身殒的伤势,那黑蛟肯定也是受伤隐退,躲起来了。 而且,它的伤说不定已经快要好转了。 张南还知道,对方早已证得水君之位,也就是元神境,并不象自己在幻境之中演化出来的那般弱小。 甚至,比起现在的自己还要强上不少。 平常时候,一般的小鱼小虾、普通人类进入河道,黑蛟自然是不愿理会。 但若是威胁上门,有同样等级的敌人入侵地盘,它又会不会出面呢? 听说龙类生物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很有领地意识…… 当然,张南想得很多,也只是美好想法,姑妄一试吧。 …… 青龙煞气护体,再运起清风遁术来,张南的速度快得无法形容。 化做一道白色闪电,贴地狂奔,一步数十丈,踏波逐水,顺流直。 过不一会,就跑出了数十里。 “杀我青云弟子,就算你逃到天边去,也休想活命。” 一声冰冷沉喝响在半空。 青莲陡然加速,以一化十,以十化百,成千上万瓣莲叶飘飘扬扬遮蔽两岸,向着张南当头压下。 这哪里是什么莲花,而是一柄恍若碧玉般的长剑,剑上花开花谢,分出无数道剑影出来。 每一剑都如莲花绽放,形成一片花海,也是剑海。 在这片剑影花海之中,张南根本就分不清哪一剑是真,哪一剑是假。 他感觉到,只要被这片巨大莲花罩住,自己就生死不由自主。 或被擒拿,或被斩杀,简直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当我真的怕你不成?” 既然逃不掉,那就不逃了。 张南目光冰冷,看着如同大山一般压下的青莲虚影,锵的一声长剑斜指。 青龙煞气绕身急旋,龙头咆哮着,隐隐与剑势锋芒凝聚一块。 在无穷压力之下,本来略显生疏,控制不灵的青龙煞气。 这一刻,与精神共振,渐渐的就融合在元神之中。 剑意所指,青龙所向。 “山河一剑!” 张南长喝一声,身形不退反进。 他脚踏水波,腾身冲天而起,手中长剑反撩。 一道恢宏剑气如银瓶乍泄,倒卷而起。 眼前风起云涌,狂风暴雨,山峦如聚,波涛如怒…… 随着张南一剑刺出,似乎整片天地,整片山河都在发怒。 四周空气微微一震,又有成千上万道细微闪电枝芽出现,紧锁身周八面。 看起来是攻,实际上还是守。 以天地山河之势,融入自然之中,抵挡上空扑面而来的千万道剑光青莲。 那青莲只是落到一半,就有无数花瓣被切割飘洒,映得大河十里全都青绿一片。 “啊,他竟然主动与元神真人动手,那可是元神御剑,无远无近、无坚不催,任凭再厉害的守招也是守不住的,这人是不是傻……” 樱桃看得呆了,突然出声,说到一半,又把话吞到肚内,支唔道:“不对,那白衣公子也是元神境界,剑术同样运转天象,激发雷霆,竟然引动大山大河之力克敌。” “不好。” 正说到这里,樱桃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却是突然想到,对方两位厉害的元神真人在肉眼可及的距离之下硬拼,若是一个不慎力量外泄,自己这条船岂不是要变成千万碎块。 所有乘客就算不身死当场,也会掉入江中喂鱼的。 这时候,四周才有些警觉的乘客,发出尖声呜咽,显是发现了其中危机。 樱桃惊慌之中,显然并没注意到自家小姐面色煞白,眼睛却是血丝密布,嘴唇颤抖着。 这并不是被吓得,而是心情激动。 事实上,左舒此时心乱如麻,张嘴就要狂呼:“逃啊,入水逃命,不要硬拼。” 她已经认出了那身着白衣,手持利剑的青年到底是谁,正是自己日思夜想,不得解脱的魔障…… 有心向前帮忙,嘶声叫喊提醒……可是,连她自己也没发现,自己喊出来的声音有若蚊蝇,有气无力。 身体也是软绵绵的,提不起半点力气。 别说上前拼命了,能站着不倒就算是身强力健。 实际上,此时船上所有人的声音,都恍如被冻结。 …… 耳旁一声隆隆闷啸,令人心烦欲呕。 声音尖锐而又沉郁。 听在耳里,明明经受不住了,恨不得快快死去,偏偏又晕不过去。 只是见着远处山河雷霆光影流转,青莲缓缓绽开,有落英如雨,剑影弥天。 剑气切割着,大河之上一片腥红,无数鱼虾大片大片被撕裂。 劲气波纹扫过,就有两艘离得尚近的客船“蓬”的一声化为木屑血雨,好不凄惨。 吱嘎…… 左舒所坐客船,也被一道劲风贴舷扫过,浪涌起波,瞬息就横移十数丈,已然到了岸边。 木头碎裂处,爆开了无数道深长口子,差一点就散了架。 船上众人跌倒了一地,哀声痛叫中,却没人敢骂上半句。 所有人全都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望向交锋之地。 只见一道白影如弹丸一般,狠狠砸在水面之上,砸得整个河面都微微一沉。 那个先前疾冲向上的白袍广袖持剑公子,此时衣着已经已变成红袍,身上脸上裂开无数道口子,鲜血流淌而下。 “至少是元神后期?五气凝铸,三花成就,已经结成了元神领域的人物。一举一动之间,就有排山倒海般的力量。 他的本尊没到,只是一缕精神寄托剑光,竟然把我的剑势剑煞剑心,全都打散,甚至还差点把这具不化骨琉璃身斩得破碎。” 张南暗自摇头,心知双方差距太远,已经不是一些底蕴所能抗衡。 对方都没正式出剑,只是凭借着气势剑芒,就已把自己的所有招数破解掉。 此时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如之奈何。 没办法,不想走也得走了。 438 宁死不吃亏 也不知主动离开之后,到底会对自己的灵魂造成多大损伤? 只希望多少还能挣到一些收获,能够应对主世界那复杂的局势。 否则,事情可就麻烦了。 在临走之前,当然还有一件事要做。 “来而不往非礼也,不给青云宗的老牛鼻子一个厉害瞧瞧,心里怎么也不会舒畅。” “而且,得了东山白娘娘这么多好处,再怎么也得给她出一出气,算是为莲花清除最后一个隐患吧。” 一念及此,张南索性就放出全部力量,就算是被天地排斥离开,也要给他一剑。 当然,怎么出剑,也得有个基本法门…… 不如,祸水东引。 他身体骨骼上面的裂纹越来越多,眼见得这具琉璃妖身,就要彻底散碎…… 趁着那剑出青莲的元神虚影,还有着活捉自己问罪折磨的心思,张南剑锋一转,身上就涌现黑白玄光。 无数青色莲瓣无休无止一般的追击而来,化为一道道锋锐剔骨的剑绳,眼见得就要扑击而下。 张南手中剑光一转,黑白光芒立即就化为两尾游鱼,首尾相连,只是一转。 那千万瓣青莲叶片,随着黑白光轮转动,哧的一声就钻入水中。 一道森白出现在长剑之上,先是一缕,继而成片,再变成一条大河。 大凌河中,水光忽起变化,生出细碎如鳞般的浪花。 点点森白照耀其上,恍如化成一道银河。 这黑白鱼形一转,剑光闪耀之中,就把整段大凌河都融入其中,人就是河,河就是人。 张南这一刻的手段玄奇莫测,生死转换之中,他的全身骨骼也在喀喀做响,就象是要全部恢复过来。 “垂死挣扎?” “任你什么手段,也是无用,剑域,莲心……” 空中响起一声冷哼。 青色莲花在半空只是微微一顿,所有分化出来的花瓣剑气,霍然回缩,化为一缕剑光。 剑呈碧青颜色,上面有着莲花印迹,剑芒吞吐有如烈焰,陡然震荡着,望空一划,斩了下来。 殷殷雷鸣之声入耳,十里烟波之中就划出一道漆黑的水沟出来,差点能见到河底。 时光无限拉长,张南仰头望天,额头出现一道深深血痕,看着当头劈落的剑光,身形纹丝不动。 他面色无悲无喜,长剑缓缓挽出一个剑花来,竖在眉心,望空一引。 “等你多时了。” 他等的就是青莲真人的全力一击。 事前所有经营,所有作势,都为了引出对方最强一击。 但凡用力用老,总是不好改变方向,再被他生死轮回剑意牵引,剑势纠缠之下,自己虽然免不了支离破碎,但是,河底深处的那头老黑蛟却也藏不住了。 黑白光轮转动之间,张南全身骨血“轰”的一声就爆成千片万自碎末,那道青青剑光,却不受控制的向着河中某段漆黑所在斩落,一闪就到了跟前,完全没有反应余地。 那双一直暗戳戳观看着河上交锋的眼睛,先是兴奋莫名,再到惊惧懊恼,到最后变成怒不可遏…… 一声长长凄厉的咆哮之声响起,剑光轰鸣着炸开处,就有一道长约数里的庞大黑色蛟龙升腾而起。 蛟龙望空游走,身上血水如瀑。 他一面惨厉嘶吼,一面张嘴就是吐出一颗黑色水缸般大小幽玄光珠来。 光珠轰轰带着厉风,一闪即逝,重重轰击在天空那青色莲花空间之中,啪,万朵花瓣炸开,一个高冠长须的老道士身形一闪即灭。 闷哼声中,那道士冷哼一声道:“黑檀,我算是记住你了。” “敢跟我青云为敌,我叫你魂飞魄散。” 轰隆隆巨响声中…… 黑色蛟龙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 青莲真人放下狠话,要对方魂飞魄散,因为,这条黑蛟也只剩下魂魄了。 不对,还有一颗快要修成龙珠的妖丹,虽然上面已经满布裂痕。 这正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老蛟呜咽一声,也顾不得回嘴。 在漫天崩碎的肉块血雨之中,元神一扑就到了自己的蛟丹之中,化为一道黑光没入东南天际。 那里海岸辽阔,天地远大,是逃亡的好地方。 “我冤啊,太冤了。自从十年前受伤躲在洞府养伤没招谁没惹谁的……你这牛鼻子老道士在我洞府上边打来打去,还趁我不备砍了一代不狠的,毁我法躯,此仇不报,誓不为蛟。” 黑蛟满心委屈去得远了。 放出狠话的青莲真人李洛也是挣扎着聚拢残魄,引动本命灵剑青莲剑,就要返回洞府。 他明显的感觉到了,那个被打下血色复仇烙印的敌人已经身死,按理来说,报了杀徒大仇,怎么也会很开心才是。 可是,他的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无端端的就跟大凌河黑蛟死拼一招,虽然毁了对方的肉躯,但自己的元神化身也跟着爆碎,说起来,也没有占到太多便宜。 最主要的是,事先说好了,要把那贼子打得魂飞魄散的,却让对方的元神趁机逃脱,这事做得不甚完美。 刚刚想到这里,青莲真人心神就闪过一丝不妙之感来。 “元神逃逸,不对,他没有逃。” “不好。” 心念刚刚转动着,青莲真人就发现,自己控制住的本命灵剑青莲剑,上面突兀出现一道黑白光华。 唰…… 青莲剑已经失去感应。 一个虚虚淡淡的影子把剑捉在手里,黑白光华流转着注入剑身,然后回头望来,微微一笑。 “多谢青莲真人赐剑,他日必有所报。” 空气震荡着,说完这句话,那虚影就仿佛从这片天空抹除一般的,凭空消失掉了。 “不……” 李洛残魂发出一道不甘心的嘶吼,气极冲脑,整个残魂爆碎有如烟花,同时炸开的还有十里大河。 可是,抢夺宝剑的那道虚影再也没有出现过。 …… 迷蒙水雾之中,天空风停雨驻。 一波大浪打来,靠在岸边的客般突然散开,众人象是下饺子一般的落在水中。 左舒反应快,伸手一抓樱桃,倒跃到岸边草地之上。 她死死盯着半空水浪落下,希望能看到某个人影,却是什么也没见到。 “不要……” 悲从中来,左舒再也坚持不住,身形晃了晃,仰头便倒。 终于,还是不能相会吗? “我只想问上一句……” …… 极远处,高秀灵山之中,一座奢华洞府内,嘭的碎石飞溅,有雷霆怒喝响起:“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老爷息怒。” 旁边七八位侍女惊惶不安,猛然跪地请罪。 站起身来,一掌打碎石桌的中年长须道士长长吐了口气,平息下怒火,挥了挥手道:“没你们的事,都退下。” 他五指如轮,急速掐动着,眉头越皱越紧。 “不可能啊,那人最多只在元神初境,即算是青龙煞十分不凡,燃烧气血真元,甚至燃烧灵魂……面对我的分身元神御剑,也应该毫无反抗能力才对。” “怎么可能挡得住我的元神剑域,还能引动我的无量剑光……那该死的黑蛟,竟然躲在那里,我都没有发现。” 中年道士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他倒不是对黑蛟不满,而是心疼自己的本命灵剑丢失。 刚刚又分出元神分身去那里寻找,可是,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一点半点的蛛丝蚂迹。 别说这把祭炼数十年的本命灵剑找不到,那个狐狸化形的元神真人,也根本察找不到半点踪迹。 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世间。 本来随手可以碾死的蝼蚁,竟然咬了自己一口,偏偏还不能咬将回去。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憋屈难当。 相比较而言,嫡传弟子苍松子被杀一事,反倒算不得什么了。 弟子死了可以再收,但本命灵剑被夺,想要再练却是十分艰难。 花费的心血倒还罢了,那些宝材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失了本命灵剑,不亚于断掉他的两臂。 “不行,还是不能放弃,再找一找。” 想到这里,长须道士眼中闪过寒光,本尊身形一晃,就到了高空之上。 辨了辨方向,化做光影,扑落亭山山下,直向东面而去。 这一次,却是悄无声息,化为凡俗形象,一步步丈量土地,寻找有人烟聚集所在,打探消息。 既然凭借着法术找不到对方的踪影,那么,就融入俗世之中仔细寻觅。 那人终究不是石头缝里蹦将出来的,总有理想有追求,有欲望,有执念…… 也许,从这方面入手,才能找到他的躲藏所在,也能找回自己的本命灵剑。 “等找到你……” 青莲真人李洛暗暗发着狠,至于什么争龙计划,什么门派经营,一点也不理会了。 439 回归 回归。 张南睁开眼睛,只觉得心口烦闷,身体一片冰凉。 整个身体几乎成岩石朽木,僵死呆滞,身上的血液几乎没有流动,心脏也冰冷了下来。 不但如此,他还发现,自己的脑子转得很慢。 虽然已经元神归体,这具身体也是自己的原身。但给他的感觉,差点就认为自己是真的死了许久,并且,是被埋在土里已经年深日久一般。 一转念间,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一日,杀了崔家三爷崔广河之后,并且打伤了青城道士百灵道长。 因为预计着后面来的会是自己远远不能抵挡的高手,所以,就提前做出种种准备,藏进了荒山大河之底。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没有丝毫错误。 就算是元神真人,崔家家主崔广源亲自出手,也不能找到深在地底数十米上百米的自己。 更何况,张南藏在地底的同时,不但整个人由生转死,摒弃了一切的生机,比死人还象死人。 还以生死轮回功的死气,把身上携带着的电子设备,诸如手机、手表等物,全部侵蚀毁灭成粉末。 这样一来,无论是以法术手段还是以科技手段,都无法找到他的行踪。 除非,那崔家主能够习得因果手段,否则,做再多的动作也只能是无用功。 但很明显的,元神境,至少是元神初期,是远远没有这种手段的。 张南当时没有修到这个地步,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太过了解对方的水平。但他的见识却不只是局限于这个世界,很多东西还是听过见过。 他唯一担心的,其实还不是自己,而是在独自去往莲花所在的世界这后,原本的主世界到底走不走字? 时间又到底过了多久? 如果时间太久了,会不会已经变得沧海桑田。 当然,沧海桑田,变化再大也没有关系,他主要是担心自己的家人是不是受到了牵连。 虽然有一种说法是两方对敌,打生打死,并不会祸及家人。 但是,这种说法在张南看来,其实并不保险,真正是防君子孙防小人。 古往今来无论在哪个世界,真正对敌起来,不拿对方的家人做法,简直就是白痴。 无论是要挟,还是设陷,或者是其他种种手段……只要有用,多的是不择手段的人物。 不过,现在想太多也是没有什么用处。 先得恢复身体,然后,消化从那方世界带出来的成果。 在察看收获之前,首先,得把这具犹如僵尸的身体恢复过来再说。 “难怪上次在绿竹学园之中,灵魂进入其他世界的时候,需要营养舱营养液来支持身体。”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用这种方法来行事。” 张南暗暗估量了一下身体的生机,就发现,自己这种状态,其实也是撑不了太久。 最多,最多三个月时间,这具假死敛息的躯体,如果不加理会,就会变成真的尸体。 到得那时,才是真的回天乏术。 他看了看自己挖出的洞穴里的泥土碎石痕迹,默默的计算了一下温度和温度,约莫估计了一下…… 这一次去往他方世界,时间其实过得并不算太久。 看看这挖出来的新痕,就恍如昨日。 即算是因为这地方没有太多氧气的原因,这种情况,也决不超过一月时间。 “复苏。” 精神如电波一般的卷过,触及身体最细微的血脉、细胞、肌肉、骨骼。 张南发出一声压抑痛苦的轻吟,极致的麻痒后面就是极致的舒爽。 身体细微震颤了足足一刻钟之久,张南才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能感受到身体里得新流淌着有如长河大浪般的血液,心脏重新恢复跳动,咚咚咚如擂巨鼓; 肺部一呼一吸之间,整个洞穴之中就有大风卷起…… 他霍然站起身来,捏了捏拳头,才发现,自己的这具身体其实有些弱了。 这不是比原来更弱,有了什么隐患。 而是在莲花世界之中用惯了“不化骨和琉璃血”的先天直至元神之躯,这时再来使用这具凡俗之体,感觉十分不自在。 似乎一不小心,动作稍微大上一点,就会把这具身体弄得稀烂。 “当然,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既然如此,那么,磨刀不误砍柴功,也不怕多耽误一天半天的。” 克制住如火焚烧的焦虑,张南静下心来,检测自己的收获,制订身体强化方案。 “脑海中的元神完整个的带了回来,扫描周边环境的距离长短,以及重新联结这片天地的元气规则,都没有毛病。” “这么说来,我是已经真真正正的达到了元神境界,这是精神灵魂方面的成就,因为回归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不可逆转的打击。 因此,并没有受到太多损伤,只是损了一些精神力,这个稍加恢复就可以……” 张南最关心的就是这一件事。 不要辛辛苦苦的修炼成元神,到时发现换了一个世界,自己的境界就已经大幅退转,那才是真正的坑爹。 要想应付接下来的一些行动,元神境界,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否则,不说别人,单说一个崔家家主,就是自己永远不能跨过的坎。 “……还有一件好事,当时算是猜对了。那信仰神力并不是隔壁世界的本源力量,而只是一种高端力量的表现形式。 真正的本源力量,可以带回来的力量,反而是莲花、甚至左舒身上携带着的种种运数力量。” “运数相牵,生命相引,我改变了某些命运痕迹,天地就反馈我多少力量。” 当然,这里面还少不了青云宗几个道士死去的因果催化。 不是吹牛。 张南可以拍着胸脯的说,至少,在那方世界,在亭山山脉一带,上到宗派朝廷、下到黎民百姓,全都被自己这短短数个月时间的经历所影响。 有许许多多的人们的生活轨迹,还未开始,就已经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当然,普通有若蝼蚁一般的生民轨迹,其实并不会给予张南太多气数。 莲花、左舒和青云宗苍松子等人的影响那才是真的巨大。 张南静静默察,就发现,识海最深处,那一团面盆大小的白金色光波,里面多数有着莲花的气息。 440 具有灵性 “也不知她在那个世界过得好不好?只希望等她醒过来之后,会聪明一点,暂时不去招惹青云宗道士。好好的活下去,求得长生,那才是正经。” 微微担忧了一会那个倔强的小姑娘,又想起那个拜神中招的左舒。 不知为什么,左舒主仆两人终于离开了亭山县,一路往北,看起来还是一脸不再回来的样子。 当日在大凌河中一战,张南也分出了一丝丝力气护住了船上的主仆二人,没让她们被余波伤及。 这也是他最后能做的些微事情了。 至于女人肚子里那血脉相引的感觉。 张南却隐隐有着一些感觉,似乎会再见面,也许是在不久的将来。 “当然,最大的好事,还并不是什么元神的突破,或者是气运的获取。虽然,这两样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天大的喜事,但是,比起接下来的这件事情,就不足为奇了。” 张南全部精神凝聚在那道潋滟流光之上,心里全是满足。 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青莲剑此时已经化为一道虚幻神光,凝聚在自己的识海之中,看它时而化为一道光辉,时而化为一朵青莲的情。 这东西很有些不安分。 这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这是青云宗元神后期高人,经历了不知多久时间寻找宝材心血祭炼出来的元神本命灵剑。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东西简直可以做为镇宗之宝的存在。 张南那些日子的修炼也不是没有收获的,他的消息来源,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闭塞,而是比较灵通的。 有着一个神灵的残碎记忆在身,并且,还有着现任的神灵陪伴身边。不说修行界,至少,世俗界的消息,那是休想瞒得住他。 因此,他完全明白,这柄灵剑代表着什么。 道士修行,总有灾厄随身,诸如天劫人劫心劫等等不一而足,这方面只是被动应劫,没谁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无风无浪的一路升仙。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何在种种劫数之中护住自身,一路平安呢? 这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弄到一件护道之宝。 或者是旗幡印尺,或者是剑盾刀枪…… 还有阵、符、丹、傀儡等等外道护身法门,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无论是哪一种,总有个等级划分。 有的是凡器,基本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有的是法器,可以发挥小小的一点作用。 适合练气期新晋弟子修练,也就是先天期直至凝煞炼罡层次,都可以使用。 例如正阳、旆阳道士,以及苍松子所用的宝剑。 可以用精神御剑杀敌,威力也是厉害得很。 不过,这种东西需要时时温养,一不小心,碰撞得厉害了,随时都会损伤。 亭山上面的三个大妖,其实也是有着法器的,例如白虎妖的妖丹,银狼的狼爪,还有青鳞大蟒的最后一截长尾。 所谓法器,就是能够承载法力的器具,要求并不会太高。 只要花费精力,一般情况下,总能祭炼完成。 法器上面就是法宝…… 有着一个宝字,那就大不一样,涉及到天材地宝,是一些罕见的珍惜事物打造而成的宝物。 然后,经过长年累月的法力祭炼,再成为得应手的护道器具,其威力比起法器来,完全不是同一档次。 一般来说,元神真人才有资格拥有一件护道法宝,一宝在手,战力至少会强上一倍不止。 这就是法宝的功用了。 张南最后回归的时候,因为肉身被打坏,又是用出了生死轮回功,打碎了青莲真人的元神化身……借助那段奇迹般的空白,裹挟着青莲剑回归。 这种情况是他也没有料到的。 似乎,天地规则把青莲剑也当做了他的灵魂一部分,并不是一件死物。 但凡生物和死物的区别,具体其实在灵性上面。 这么说来,青莲剑就有着灵性,可以视做活物。 回归之后,张南才彻底明白这一点…… 所以,青莲剑,其实是灵宝。 比起法宝还要高一个档次的宝物。 对于任何一个元神真人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 一般来说,这种层级的镇派宝物,都是存在于传说之中,普通修行人士一辈子都难得见识到。 也不知道青莲真人到底是怎么入手的? 想必,应该是经历了无穷艰难险阻,还不知杀伐了多少次,其中应该还有着无数气运襄助……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此时就完全便宜了自己。 看着在识海中窜来窜去有如游鱼般活泼灵动的青莲剑,张南暗暗欣喜的同时,也不由得悄悄的为青莲真人默哀三分钟。 这是何等的倒霉啊。 不对,不能这样想。 敌人的倒霉当然是自己的好运。 “阴差阳错,不过,我喜欢。” 不是经历了这一遭,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生死轮回功,有着抢夺对方宝物的效用。 虽然用起来危险,很可能会被对方一招打坏肉身。 但是,能够在绝死无生的情况下,觅得一线生机,把对方的宝物抢夺过来,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所谓灵宝,自然就有着灵性。 在再也联系不到青莲真人之后,青莲剑跃动了好一会,终于也开始认命,或者说它也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终于臣服。 441 豪气满胸 经过一番试探,折服,压制,祭炼之后,张南兴致勃勃的招出一道流光…… 伸手一挥,一道青色光华直冲数十米,差一点就破土而出。 他元神一动,那道宛如虚幻的迷蒙青光无声无息的绕着身周急转,但凡遇到这道青光的石头木块土泥,都宛如空气一般的一分为二。 途中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简直像是一道光,比激光剑还要锋利轻巧。” 运用起来,张南甚至感觉不到半点压力,心之所在,元神一动,剑就到了,时间和距离也仿佛不存在一样。 “幸好,我当时就存在拼死一搏的心思,并没有准备与那青莲道士的元神化身周旋,否则的话,早就被斩成十七八段了。” 感觉到这柄青莲剑的宏大威力,张南暗暗咋舌的同时,也有些后怕了。 同时,又为那青莲真人默哀了一小会。 “他派出元神化身,携带青莲剑出行,恐怕打死也想不到有人会抢去他的本命灵剑吧。” 解决了身体活力和灵剑青莲的问题,接下来,当然是强化肉身了。 这才是当日张南一心穿过时空,想要收获的成果所在。 比预想中好上一千倍一万倍的,是他已经得到了青龙煞气,此时再次凝煞炼罡,不到半日,就把身体炼得比那妖狐化形还要强上三倍以上。 肉身和元神本是一体两面。 灵魂越强,肉身也能炼得更强,而肉身强横到一定地步,就算不去修练元神,也会把灵魂培育得十分壮大。 所以,张南此时的目标就是无限制的强化肉身。 身上没有什么天材地宝,天地之中的元气也不太足够,但是,没关系,这本来就在他的预想之中。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支持修行人士达到四阶以上,更别提五阶元神以上的修为增长了。 他有着自己的方法。 那就是,这一次穿过时空改变时事的一些本源力量。 可以说是气运,也可以说是命数,反正是一种莫名其妙,而又神秘莫测的力量。 面盆大小的白金色如水液体急速蒸发,融入身体之中,他的元神轰隆隆壮大的同时,肉躯也象是充气一般的膨胀。 膨胀、压缩,锻打,进化…… 他能看到一根根筋络泛起金光,一个个细胞强壮繁衍; 骨髓生成的血液也逐渐变成了金色,一块块肌肉晶莹透流,仿佛半透明一般的。 身体内部所有残存细渣化为一道道奇臭无比的灰烟,被这股力量一逼,就散入四周土石之中,再也不见。 清净琉璃,坚固永恒。 张南完全弄不清自己的身体到底强悍到了什么地步。 他只感觉,似乎身体一抖,就能把这片大地都震塌掀翻…… “恨天无把,恨地无环……也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这是力量提升太快,心里升起的妄念。 张南暂且不去理会。 他默默的算计了一会,大概估摸着,自己的肉身坚固度,以及力量增长度,大约比起之前提升了十倍有余。 “完全不是初入元神境界该有的模样,应该是因为青龙煞气的缘故,当然,还有那本源力量实在太给力的原因了。” 他原本的力量就不下六七千斤,双膀一动,可以当做攻城锤来用,在四阶先天境界,也算是顶尖的好手。 如今这力量飞速狂涨,初略估算,双臂一动,全力出手,大概能有十万斤力道。 “这还是人吗?” 好吧,早就知道,在这个时代,真正达到五阶的高手,就可以枉顾国法,可以为所欲为,原来根源是在这里。 “就算是狙击子弹也很难打穿,最多打出一个白印子来。” 张南试了试肌肉弹力和坚固度,默默想了一下。 这种身体走将出去,只要不被大威力热武器集火,打得动弹不得只能原地承受,基本上不可能会死。 当然,也不是说,这种躯体就是无敌了,还是有几种武器可以对他有着一些威胁的。 也仅仅是一些威胁而已。 至少,张南就不认为,自己的元神会发现不了从天而降的大威力武器。 再怎么不济,他可以在一秒钟的时间之内钻入地底数十米,想来,那余波打在身上,也只是毛毛雨了。 除非全无防备,睡得很死。 “难怪,那些五阶高手无人可制,可以左右世界格局,可以随时抢夺资源,打破常规……” “终于不用再谨小慎微的处理一些事情了。” 想到这里,张南豪气满胸,只觉得心灵去了一座枷锁,颇有一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自由感。 这种情绪刚刚生出,脸色就是一变。 自己能有这种想法,那别人呢? 别的元神高手暂且不说,崔家家主崔广源,还有青城山的掌教千鹤真人,他们又是怎么想的? 是不是也会枉顾规矩? “他们没有什么可以惧怕的,自然也就不会顾忌太多,怎么行事最有效率就怎么做。 这么一来,我的家人岂不是很危险?” 442 不一样的诊所 张南也知道,识海深处携带回来的那些本源力量的确是极好的东西。 他也有心想要留着一点用来试验记忆中一些手段。 比如,如何让一个刚死不到一个小时的躯体重新恢复活力;如何刺激普通人逸散的魂魄,重新在失去生机的身体之上收拢零散记忆。 这种手段涉及到极高深的生命层次,以他目前的医术和修为,暂时是做不到的。 如果有足够数量的本源力量来做试验,他有一定的把握,彻底掌握这两门技术。当然,消耗太大了,他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说白了,他如今的实力,也只能攻克一些别人攻克不了的普通世俗疾病。 比如,在他人眼里号称绝症的一些慢性病症,再有,就是一些断手断脚的硬伤。 这种伤病看起来十分恐怖,基本上无药可救,但是,对张南来说,只要他的精神力量可以控制病情不会继续恶化……并且,有对症的力量和药材,就可以实施救援,并且取得一定的效果。 而那些涉及到生死灵魂类别重病,以及人的肌体自然老化、生机耗尽的病症,是生死轮回功都无法补足元气的,他也就没法动手了。 这时候,就可以用世界本源力量来治疗,能够从根本上增强一个人的生命本源和寿数,这基本是可以确定的…… 但他舍不得。 所幸现在又没有必须治疗的重症病人,因此,张南就顺手把得来的本源力量用了个精光。 事有轻重缓急,目前的重点是自己的仇人在一旁窥视针对,那种所谓的学术突破,反倒不是那么重要。 等到识海里白金色光液尽数耗尽,张南身上就腾起淡淡青光,环身一周急速旋转着。 这是青莲剑化为剑丝光幕,已经彻底为他的元神所掌控。 因为元神强大到一定地步,青莲剑之中的灵性已经基本上屈服,不说做到如臂使指,也可以一般性的操控和借用其基本威能。 也就是说,他现在能够用这柄灵剑攻击和防御,但是,并不能用出一些繁复深奥的剑术来。 毕竟,元神的强度和境界还不够高深……再一个,这柄剑也不是自己从最初开始祭炼出来的本命灵剑,而是中途抢夺过来。 想要达到青莲真人那种控制力,应该还需要极长一段时间的磨合。 这也是很正常的。 对张南来说,眼前情况其实已经足够使用了。 除了武器的实力额外获得,他自身的实力也有了极大长进。 不说元神力量,在本源力量的滋补之下,基本上无损带了回来,并且还有了一点进步。 就说肉身力量,如今这具本尊,不但强化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举手投足之间有着十万斤巨力相随…… 他的五脏五气更是锻炼到一定层次。 心脏如同火晶石一般,看上去晶莹火红,一股股血气冲激挤压,动静之间,就有血气如长河般涌向四肢百骸; 肺部呈现亮白色,银辉色的光雾层层叠叠,呼吸之间,就有一道道锋锐沉重气息蕴含其中。 似乎只要聚力鼓荡,就会有一柄柄利剑从中喷出,十里百里斩杀人头。 张南知道,这是肺气强悍质变,达到一定的强度之后,自然演化出来的功能…… 运用之法暂且不提。 他的五脏心肺所在,从本来极为柔嫩的弱点处,反而变成了极其强大的底牌。 五脏五气任凭凝炼一处,肉身强度和力量全都翻着倍往上提升,如果全部凝炼完成,他的肉身本质会强壮十倍不止。 尤其是,每一处元气都有着极其独特的妙用…… 这些就暂且不说了,以后得到功法自然可以用将出来。 元神成就,五阶达到;五气凝成二气,元神初境已经走过五分之二…… 除了这个,张南还得到了一柄大杀器青莲剑,自忖自己的实力强大得足以护持住本身,也足以护持家庭和亲人。 当下,也没有太花心思去调养适应,身体一振,就直冲百丈泥石,从地底如同游鱼一般的直冲地面来。 轰…… 水波溅起数十米高,浊浪翻滚滚着,大河中间就如腾起一条浊黄色蛟龙…… 水浪在半空只是凝固三秒,就化为千万细碎波光向着河面轰然压下。 留在空中的就是一个身着白色体恤,头上留着寸发,身上闪着淡淡青光的青年。 张南出得水来,抬头望了望天空,眼神微寒。 刚刚暴露在地面之上,他就感觉到一股无所不在的窥视感,也许是卫星,也许是其他的高科技物品,不过他不在乎。 分辨了一下方向,张南径直向山外呼啸而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细细白色涟漪,转瞬消失不见。 当时被追击之时,因为担心手机存的信号,抑或是手机本身芯片会被高科技监测到,张南把身上张似电子设备,全都用生死轮回气中的死气侵蚀一遍,连金属都融化成灰。 此时身上除了衣服,就什么都没有了,想要联系家人也做不到。 他也不想去哪里借个电话。 这里离着自己的平安诊所不远,既然决定正面面对追杀,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不如就去诊所看看。 问问小云,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之内,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很明显的,平安诊所已经显得冷清了许多,张南缓步进入大堂之中,左右扫了一眼,就没发现一个病人。 记得上次回来,这里人流熙攘,还有一些老头老太排着队……一些疑难杂症的病人,等着来登记,时不时的催问小云说什么时候张医生会回来,什么时候会动手诊治。 现在的诊所,仍然是打开门做着生意,却有了一些“门可罗雀”的味道。 柜台后边,一个长发女人低着头玩着手机,呼吸细细的,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手机屏幕闪着的蓝光,映得她的脸蛋时而发白,时而微黑。 “小云。” 张南开口招呼。 自从两人合伙开办了这家诊所之后,多数时间还是小云一个人在操持,这女孩其实就是一根筋的脾气,事先说好了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最难得的是,小云并没有什么野心,也不怎么贪财,并不会谋取不属于自己的收入。 也不知她一直守着这个破诊所,到底为的是什么? 如果说,当初自己大肆治愈病患的时候,她留在这里还算是有理想有信念,现在这里已经基本上没有了几个病人,她仍然守在大堂内。 宁愿一个人无聊到玩手机,都不愿意关闭诊所离开。 这就不太好理解了。 “张医生,你回来了?” 小云听到声音,猛的抬起头来,眼中一刹那爆发出的神彩,让人有些目眩。 443 下马威 小云站起身来,差点碰翻了凳子,怒道:“怎么这次去了那么久,诊所老板可是你张大医生,而不是我,我只是个打工的。 看看吧,这里一个病人都没有了,我看倒不如关门大吉算了……” 好吧,还是那个小辣椒。 看起来是在指责,实质上是在示警。 张南如今元神成就,精神力运转更是精微奥妙,早就从她的眼睛和面部神态上面看出浓浓的担忧。 当然,都不需要去理会小云那蹩脚的眼色和手势。 她毕竟不是演员出身,再怎么演也很是可笑。 “我记得你不是还招了两个员工吗?叫什么来着,是文静,嗯,还有滕什么忠……” “是滕得忠。”小云笑道:“人家是前来实习的大学生,最想要还是练手的机会,想要得到一些治病的经验。 这里既然没有什么实操机会,当然也就留不住他们了。” 说着话,小云时不时的会视线漂移,看向诊所门外,额上渗出细细汗珠,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这种神态无疑是在告诉张南,这里有危险,有人在监视着。 当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早在回来之前,张南就知道了,肯定还会有人随时关注着他的行踪。 他没有那么多心情跟人躲猫猫,这一次,光明正大回来,早就做好了准备,要面对一切。 不过,他不知道怎么向小云解释。 看到这位圆圆脸小姑娘急得差点要哭出声来,张南终于不得不承认对方着实够朋友,也不忍心再瞒着她,笑着道:“我并没有犯什么事情,一直是守法良民,别担心官方,以后也不会有安全署的人上门找麻烦。你就放心吧。” “真的?那……” 小云脸上全是浓浓的疑惑。 “你是说外面的那些人吗?他们只是想要等到第一手消息,还没那个胆量来对付我。 不过,这些人是得给我一个说法,有些事情却不能随随便便的就这么过去。” 张南眼里闪过一道冷光。 他倒是不在意安全署是不是有着私心? 但是,上一次,这些人配合着崔家和青城的那批人逼得自己逃进大山,虽然没放一枪,也没有实质性的攻击。 那种姿态做出来,却是十分让人不爽的。 考虑到对方也许是听从命令行事,张南也不为己甚,这次回来,也只想要个解释。 实际上,就算这里没有安全署的人手,张南也会直接找上门去。 他心里虽然十分关切家里情况,看小云的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因为,这姑娘也是被监视的一员。 想要了解老家的情况,还得问询官方,这样效率高一些。 “借你电话用一下。” 张南扯过一把椅子,拔通了父亲张震和母亲于萍的电话,果然全都是关机。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把小云的手机放回去,闭目沉思,不再说话了。 诊所里又安静了下来。 “是没有伯父伯母的消息吗?”小云小声的问了一句,就再也不敢多问,这一刻,她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变得无比寒冷,似乎一下子就到了隆冬腊月。 明明暑气还没有退尽,天气怎么一下就变了。 她双手环抱着胳膊,身体微微颤动着。 有好多东西,小云其实都有着猜测,但又不太敢胡思乱想,此时见着这种情景,只是小声劝道:“你还是快走吧,等下就走不成了。” “不用走,我等的人来了。” 等了一会,张南睁开眼睛,温和笑道:“有些事情,小云你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只要看着就好。” 唰唰唰。 门外就响起一大片的脚步声。 脚步声离得还远,就停了下来,只留下一个人继续前行,推门走了进来。 这人身材高大,微微发胖,身上还穿着标志性的制服。 他一进诊所,感受到压抑的气氛,立马把脚步放轻,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大声道:“张医生,我是来报信的,没有恶意。” “于署长……” 小云张大嘴巴,眼里的焦急神色一下就退去,惊讶出声。 于署长歉意的向小云点了点头,又小心走近几步,诚恳说道:“上一次的行动,也是上级部门发话,我只是走个形式,完全没有动手的意图。 事实上,张医生您进山之后,这一个月来,我一直派人在这里等着,把所有消息都打探明白了,就等着告知于您。” “一个月了吗?” 张南才回过头来:“说吧,都有一些什么重要的消息,我希望能看到你的诚意。” 在他转头的一刻,诊所外面,噼哩啪啦就传来一连串的惊呼,还有人体摔倒在地的沉闷响声。 于新荣只觉眼前一花,就像眼前有一座参天高峰轰然倒塌…… 乱石翻滚,遮天蔽日,眼前什么也看不到了,轰隆隆的巨峰落下,耳鼓发麻,什么也听不清…… 他双腿一软,差点就五体投地,趴倒在地面之上。 好在,这种感觉只是出现一瞬。 还没等他尖叫出声,眼前又恢复了那间诊所的模样……屋宇窗明几净,小护士惊喜望来,眼里全是说不出的疑惑。 “果然,果然是有着滔天本事的厉害人物。难怪青城和崔家都联合起来追杀他,还折损了不少人手……真是混蛋啊,面对这种人物,竟然命令我漓江安全署冲在最前面动手,这是想要我死?” 于新荣心里全是愤怒。 当然不是针对张南,而是对上级某些人的不满。 于新荣哪里还不知道,门外那些声响,肯定是自己带来的十余个精锐手下,此时全都趴下了。 他们离着诊所足足有二十余米远,竟然没有一人撑住…… 对方回头隔墙看上一眼。 张南坐在那里动都没动一下。 这是何等伟力? 于新荣毕竟不是普通公职人员,家里也有一些厉害关系,否则也不会空降到一个地级市主持地方执法。 许多奇奇怪怪的消息,他其实也知道得不少。更是知道这个世界上,近些年来出现了普通人根本就惹不起的存在。 平日里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人物引发的案子,也根本轮不到地方部门插手,最多布个线跑个腿,就很了不起了。 可是。 上一次,自己竟然带着许多人傻不啦叽的准备围捕眼前此人,也不知道当时脑子里是在想着什么。 “幸好,幸好当时没有更进一步做出什么事情来。也幸好事后自己准备了许多对策,希望能得到这位的谅解。” 444 选择 小云脸色已经平静下来,只是静静的看着张南和于新荣交涉,心里却仍然是惊涛骇浪。 她这些日子无数次的担心,担心着张南是不是出了大问题。 或许是真的触犯了法律,做出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来,否则的话,又怎么会惹来官方机构的追捕与打压呢? 这种想法是很正常的。 也正是诊所周边所有民众的想法。 当天围追堵塞擒捉张南的阵势太大,看到的人也太多。 事情发生之后,一传十十传百的,但凡对平安诊所有那么一丁点了解的人,全都听说了诊所老板可能犯了大罪,如今正是逃犯。 于是,平安诊所立即臭了大街。 那些老病人老顾客,宁愿跑远一点治病,也不愿跟诊所有什么来往了。 似乎前面那热情巴结的模样,完全是假象。 这些人的态度转变,也不是说就很怕被诊所老板牵连,更不是说不相信张南的治病能力,而是不想与罪犯牵扯到一起。 这是国情决定的,是数十上百年来的宣传所导致的人心向背。 官方说对方是坏人,那么肯定就是坏人,不管是不是冤枉,敬而远之总是没错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病人以及家属对张南遭遇追捕的事情表示同情,记恩的人也只会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并不会为他鸣冤叫屈。 这是生怕惹上了什么麻烦。 于是,诊所就变成了如今的冷清场面 典型的“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所以,于新荣所说的没有恶意,只是受命行事,并没有对张南以及诊所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话其实是不对的。 至少,有一种伤害虽然无形,但已经造成了,并且在持续发生作用中。 那就是名声。 不管张南是不是很在乎这座诊所,面对这种情况,他的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 这毕竟是他重新回来之后的第一个事业,也是他唯一的事业,是他这么些年来所学年持治病救人的本心所在; 就这么被人抹黑,从此再也干不下去,换做是谁,也是忍不下去的。 还有小云。 对张南来说,诊所或者只是一时兴起,但是,这位漓江医院的护士小姑娘可是抛弃工作,抛弃前途,一心跟着他来创业。 她的理想,她的人生,其实已经绑定在了诊所上面…… 对张南来说,这里只是试一试手,顺便回报社会的地方。 对小云来说,就是全部事业,是她的梦想所在。 她还想着借助这个平台,磨练医术,好好经营。想要做大做强,做出名声来,想着事业长远广大。 诊所倒闭后,无法想象的是小云还会去哪里。 或许是去往哪个名不经传的小医院小诊所,找一份微薄的薪资,终生默默无闻的勤苦工作养家,嫁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就此迷茫的过上一辈子…… 也就是说,当初张南信口许下的承诺,就此泡汤。 小云,也许就会觉得信错了人,跟错了人,不说后不后悔,心里的难受,或许会一辈子都无法清除。 所以,这件事看起来小,其实很大。 而这,就是于新荣带出大批人员围捕,大造声势的恶果。 也是张南全无犹豫动手,首先给了一个下马威的动机所在。 一个人,要是没有了敬畏之心,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有什么惩罚的话,那自然就会有许多人跟风。 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做什么事情都要付出代价承担责任的。 张南倒不是想要对于新荣做些什么,他对这位很能看风使舵的署长印象其实并不算坏,但却不能轻轻巧巧的放过他。 说白了,杀鸡给猴看。 “说吧,看看你的诚意,决定我的行事方式,别说没造成什么伤害的屁话了,有没有造成伤害你自己心里明白。” 张南正眼都不多瞧一下于新荣,眼神却没有什么温度。 “他,他们没事吧?全都是无辜者……” 于新荣满头大汗,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了,强压下心脏跳动的惊悸,颤声问道。 他敢肯定,门外十七个亲信精锐手下,此时已经动弹不得,从那惊呼之中可以听得出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极大痛苦,很显然是受伤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如何被伤到?又有多严重? 要知道,这些人全副武装,是拉到战场上都能动手厮杀的好汉子。 从江北到江南,这批人跟着自己已经有些年头了,也捉拿了不少的江洋大盗,擒杀了一些穷凶极恶的罪犯,敢拼敢战,头脑精明…… 但是,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倒下了。 “停,你说无辜就无辜啊,我还无辜呢?诊所治病救人,把多少必死的病人从阎王那里扯了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还有,小云又犯了什么错,现在出去了,恐怕会被所有亲朋好友嫌弃,甚至见到熟人都不怎么抬得起头来,你觉得她是不是无辜?” 张南从来不惯对方的臭脾气。 合着你对付别人的时候,就是理所当然,别人对付你的时候,那就是无辜被害。 这套双标着实让人恼火得很。 尤其,事情的开端,本来就是张南与崔家以及青城的个人恩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既然插手进来,就要承受后果。 小云在一旁看着,暗暗解气,好悬没有破口大骂于新荣一通。 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那又怎么说? 见到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此时被吓得象只湿淋淋的小鸡一样的瑟瑟发抖,说不痛快都是假的。 “除了治病,他还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和来历,为什么连安全署都这么惧怕?” 小云有些后知后觉,就算是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也不会想得太过深远。 本来,她就觉得张南是一个很有本事的医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却始终没有想过,在社会上,在这片土地上,他的种种作为到底代表什么。 此时看到代表官方的暴力机构主事人,也在他的眼前唯唯喏喏,不敢高声,才明白原来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而这个平日里总温温和和笑着的张医生,暗地里恐怕还藏着自己无法想象的实力。 这种感觉很舒坦,很安心。 她只觉得这段时间的担心害怕,全都无影无踪。 想到那一日,对方随口忽悠自己,自己也一口应承下来,帮他经营这个小小的诊所,也不理会任职的地方是三甲医院,以后的前途会怎么样? 现在想起来恍如一梦。 或者,那个选择是我这一生做得最对的一次选择。 小云这样想着。 445 小惩大戒 “做错了事,是要受罚的。” 张南这么说着,就不再多话。 他其实也没怎么对这些人下手,只不过是散开一点点死气,在元神震慑的同时,把那丝死气分成十七八份,潜入于新荣以及门外布伏的十几个精锐身上。 后果吗? 也没有什么严重的地方,并不会损伤到身体的根基,只是会大病一场,十天半个月身体无力,脑袋晕眩,骨头剧痛。 反正,跟癌症晚期患者的身体反应有些象,那缕死气四处游走着,牵引起身体各处的不适,直到消磨殆尽,病就好了。 也就是说,在一个月之内,或长或短的,这些人就是病殃子,十分痛苦的那种,过了这个时间段,他们就没事了。 这也正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的意思。 也是小惩大戒。 张南没这么多工夫与这些人辩个是非曲直,生杀予夺,存乎一心而已。 他们既然胆敢插手针对围捕自己,哪怕没有动真格的,也得付出真实的代价。 而且,时间得久一点,让别人也知道后果。 否则,没有任何回报,若是引起别人效仿就很不好了。 当然,这些事情暂且不说,张南只是冷冷的看着于新荣,也不管他怎么求情,怎么辩解,就这么看着。 外面人的惩罚已经确定,就如于新荣所说,那只是听命行事。 但是,这位于署长本人,号令出于他手,若说无辜那是扯淡。 如果不表达一些诚意,张南怎么肯轻轻松松的放过。 “张医生,我有一个消息,或许对您有所帮助。” 本来想要和个稀泥,蒙混过关的于新荣终于顶不住了压力,他只感觉身体四肢不怎么听使唤,似乎吊着数十斤的重物一般十分不舒服。 全身骨头一阵阵的剧痛直冲心肺。 呼吸也不顺畅起来了。 尤其是,大脑前额叶骨所在,痛楚如潮浪,如针芒一般,一波波的痛苦直冲得自己两眼发黑,似乎下一刻就会坚持不住,当场倒下。 这时候,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 “您的父母,张震先生和于萍女士,已经半月之前被崔家派人请到了三江府崔家之中,听说是请去做客……” 没办法了,这时只得把崔家卖掉,让他们斗去,自己何苦掺杂其中。 他对崔家其实没有什么好感,奈何人家手眼通天,能越过一些无形的屏障,借助某些人的手,向自己下达命令,这是不好违抗的。 于新荣从一个贫苦家庭出身,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再经过多年钻营努力,才得到如今的地位,自然会很珍惜。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权力的重要,也从来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因为,他不能让家里的父母亲人失望,也不想让自己的弟弟妹妹一直生活在穷山恶水之中,永远这么穷下去。 他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做出更多的成绩,走得更快,站得更高。 有些时候,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也必须得做一做。 不去询问是非对错。 若说他是个坏人,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于新荣在平日的工作中,还是能干实事的,也没有太多私心,至少是对得起身上的这身制服,对作奸犯科之辈的打击甚严。 但是,在某些时候,也有许多无奈……这其实就是选择,选了正确的队伍,跟了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做梦都没想过,一个月前一次普普通通的招呼,就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 从崔家和青城来人没有抓到张南的那一刻起,他就意识到不对,心里惊恐忐忑之余,也偷偷的打听了一些事情。 尤其是张南的父母亲人方面,严格命令自己手下不许插手的同时,也随时关注此事后续。 他有些担心,在东山之中失踪脱逃的那位张医生,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回来,然后迁怒到自己身上。 是的,他把张南的怒气当做了迁怒。 站的位置不一样,看法也不一样,在于新荣看来,自己其实是一点也没错的,很多事情只是阴差阳错。 谁吃亏谁占便宜了,也只能认命。 就如以往的很多次行动,上面打了招呼之后,自己只是听令行事。 成不成功另说,后续是没有什么麻烦的。 但是,这种想法,显然不会被张南所接受。 因此,于新荣就只能好好表现,表现出自己的价值,弥补自己的所谓“过错。” 就这,他还生怕对方觉得不满意,一定要把怒气撒在自己身上。 想是这样想,他的心里已经把崔家骂得狗血淋头,直叫晦气,这时说出一些消息来,自然没有什么心结。 因为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从家里电话打不通的那一刻起,张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此时,听到于新荣的消息,他只是眉毛微跳,却也没有当场发作。 “然后呢?还有什么消息,全都说出来吧?能够吃饭说话,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这不是威胁。 而是事实。 于新荣身子一抖。 他这时才明白“神医”两个字的含金量,对方只是看自己一眼,然后,自己就仿佛重病在身,浑身说不出的难过。 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还有,门外的十几人,更别说了,隔着墙壁让那些人同样中招。 这种人物,如果今日不能让他满意,心里还有恨意未消的话,错过今日,对方随便动动手脚,自己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新上任之时,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漓江发生的一些大事,隐隐约约中知道这位神医可能有着不为人知的厉害手段。 但那时候的他心里虽然有些警惧,却着实没当回事。 此时此刻,心里什么想法也没有了,留下的全是后悔。 当下,他根本不敢迟疑,继续道:“听说,三江特事处的方芸已经插手了这事,与崔家多次交涉,并且,还把洪元化牵涉了进来。 具体结果,我的能量不够,没有探听清楚。” 说着话,他还小心的看向张南,生怕对方不满意。 方芸吗? 张南目光之中的冷意稍缓。 446 无孔不入 算算时间,那位“神佑公主”也应该从大宋世界出来了。 自己脱离那个世界之后,最大得益者不是慧娘,也不是岳银瓶,而是这位“神佑公主”。 因为她的独特身份,只要小心经营,后续的庞大气运不用说,自然而然会让她得到最大份额的好处。 就是不知道她带回来的气运本源之力,到底会被绿竹学园分去多少。 “辣手神探”虽然名声听起来不咋地,但是,张南知道,方芸其实是一个恩怨分明、性格果断的女人,做事从来不含糊。 若是她知道了有人在针对张南的家人,依着往日两人并肩作战的情份,出手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是不知道,她如今的实力达到哪一步了。 应该达到四阶了吧? 或许,在如今的张南看来,这种实力仍然不起眼。 但是,能在一个世界的经营之中,连进两阶,这已经是天大的收获了,不知能羡慕死多少同批同年。 不过。 虽然方芸很可能达到四阶以上,但以她的实力和势力,想与元神镇宅的崔家谈事,份量还是小了太多。 最多,她只能给崔家造成一点压力,不让对方行事太过过份。 至于洪元化。 这位三江府特事处处长。 在张南的印象之中,洪处长其实也是四阶实力,做人做事圆滑得很,这也是职业特点所致。 他是方芸的师父,跟张南自己只有过一次合作。 说起来,情份没到那个地步,到底会出几分力气,会想多少办法来对崔家施加影响力,这不好估算。 只能说,如果单单靠着三江特事处的力量,还真没法从崔家手里把张震和于萍救出来。 “还有呢?” 张南不置可否,继续追问于新荣。 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之上,普通人无论是从网络上,还是电视上,总是不能得到最真实的消息。 看起来,似乎地球成一村,天下在眼中,这是个信息极其爆炸的社会。 但真正有用的消息,隐秘的消息,永远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所以,张南想要得到精确的消息,问小云,或者问老家周边的一些人,那是根本没用。 此时此刻,唯一能问个明白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位安全署分署当权人士。 就算是远处那几人,应该也没有于新荣了解得清楚。 远处相隔十里,一座九层白塔之上,正有着一些人拿着高倍望远镜,悄悄的看向幸福里平安诊所。 他们看到了张南全无掩饰的回归,也看到了于新荣一行人急急赶到,甚至看到了那批装备精良的队伍无缘无故的倒下。 从门口透过的天光里。 他们还看到了于新荣脸上的汗珠,以及神情的极度惶恐。 “是在迫问消息了,于新荣倒也不傻,还是第一时间赶过去了。他知道有些事情永远逃不过去,永远都要面对。” 一个戴着金边眼镜四五十岁的中年叹了口气说道。 旁边一个身着笔挺唐装的花白头发老人却是摇头:“到底是小地方小家庭出来的,赌性未免太重……一个月前我早就明白,这淌浑水不是那么好趟,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于新荣终究还是失误了。 倒是方老弟,做事滴水不漏,两方都得了人情,还能置身事外。如此处事手段,实在是厉害得很。” 方姓中年苦笑一声道:“哪里是滴水不漏?是不得不避嫌,我那两个女儿你是不知道,根本不听我这当爹的。 她们要做什么事情,只管直着鼻子往前冲。老哥你不要取笑,现在芸丫头还跟崔家扛上了,虽然没有太大冲突,但是这事怎么说呢?终归是……” 说到这里,方姓中年人也不想再说下去了。 儿女自有儿女福,儿女长大之后,随便做什么事情,福也好祸也罢,要说不牵累到家族,那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但是,事情的发展他根本就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谁胜谁败,因此也只能置身事外了。 不表达意见。 唯一比于新荣好的地方,是他可以不选择,事后即算出了问题,也不会惹出太多麻烦。 而于新荣则不能,必须插手。 “这下好了,既然张神医胆敢回来,那自然是有着把握。这一注,你是押对了。”老者叹了一口气又道: “真是后生可畏啊,张神医的行事手法,那才是称得上步步为营,凌厉果断……当初那几件事情,大家都知道。我觉得宁愿得罪世家大族,也不要得罪这一位啊。” 身为漓江地方的执掌,没有多少事情可以瞒得过他们。 这两人更是明白,有些时候,不要看当前力量对比,而要看事情的最后结果。 据他们了解,张南自从崛起于漓江,所做的事情,就没有一件不成功…… 虽然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给人的感觉却象是一个二百岁的老狐狸。 事后复盘,把所有事端重新剖析,站得越高,就越是明白对方的可怖之处。 对于新荣前倨而后恭,惹来一身臊的举动,他们唯有觉得好笑,并没有什么同情。 这个年头,无论是哪个行业,眼光都很重要。 “王老哥,依你看,张神医的实力到底是不是达到‘不可言说’的地步了?” 虽然是在耻笑着安全署署长于新荣,方姓中年还是有些担忧,担忧着事件后续,转头问向身旁老者。 “八九不离十。” 老者的神情转为慎重。 “这种境界没有一定的衡最,从表象看的话,体现为可以肉身飞行,精神力远胜常人,一般的普通战士根本连他们的身体都近不了。 只要有人针对恶意,立刻就能察觉,换而言之,就是暴力机构对他们没有太大作用……” 说到这里,老者停了一下,眉头紧皱起来:“飞行是没看到,但从张神医突兀出现在诊所门前街道上面,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来看,他肯定有着类似手段。就算不是肉身飞天,至少也不是从山路走过来的。 最重要的是,他那一眼。” 老者长长吐了一口气。 “于新荣不知道自己和手下为什么会出问题,但是,如果了解那些人的手段,就能明白,这只是五阶精神力量的普通运用。 听人说,这叫威压,还有一种说法,叫做‘势’。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攻击方式,但张神医的手段明显十分奇妙。” “这么说来,于新荣是正正踢到铁板了?” 中年人面上浮现喜意,对老者的话,他明显是十分相信的。 这时才有些放下心来。 心知自己这一次,选择没有错误。 即算是不胜,也不会败。 张南其实已经感觉到了有人在暗暗窥视着自己。 元神深处反映明光,四周一切有意无意集结于自己身上的目光,根本无法逃过他的心灵。 甚至,他还能分辨出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间接的反推出一旁观望窥视的到底是友是敌,又是什么身份。 这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行动之前,他反倒是没想过隐瞒自己的行踪,以及自己实力的提升的事实。 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你说破大天去,他们也不懂。 只能让事实来说话。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 有些时候,他必须得亮一亮膀子,让别人明白,自己其实很强,对手也不是那么难以对抗。 看不清楚的时候,最好不要胡乱下场…… 于新荣则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说出的消息,让这位神医满意了没有。 他连额上的汗珠也不敢抹去,继续又说:“还有,听说崔家已经联系了京都,想要把张婧也骗回三江,不过没有得逞,被生命科学院顾白云院士挡了……还有孟家的孟瑶。” “孟瑶怎么了?” 张南心中一震,自己家人会被针对,这是预想之中的事情,但是孟瑶的事情,却是他所料未及。 那些事毕竟已然翻篇,孟瑶离开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自己,也不知道她在何方,过得好不好? 张南甚至没想过以后还会跟她有什么关联。 毕竟已经杳无音讯了不是。 时不时的打探一下对方的消息,这也只是对少年情怀的一个了断。 说起感情来,基本是没有的。 可以说,孟瑶,其实是他生命中的一段时光,想要弄清楚弄明白,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待,也给孟爸孟妈一个交待。 虽然没有多问,但孟家几人心中的痛苦,他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崔家或者青城的人,竟然还把目光放到了孟瑶的身上,这种手段的确称得上是无孔不入。 447 潜入 于新荣从没有哪一刻,象如今这样深刻的体会到“侠以武犯禁”这句话的真意。 他能够感应到对面张南身上深藏的磅礴杀机,那种几乎要把人的神智淹没的恐怖,完全无法忽视,直直映入心底。 “若是说得不好,不让他满意,是真的很可能杀我,甚至杀掉一切相关人员,这不是在吓唬人……” 神意的强弱巨大差距,让于新荣脑子运转都受到了影响,这时候只恨自己了解的消息太少,听到问话,想也不想的连忙回答。” “孟瑶的消息是在中京传来,具体情况我是不知道的,似乎崔家有了一些收获,他们的消息渠道比起我们来,更是要强上许多。” 让那些大家族帮着自己察探孟瑶的消息,张南都从来没想过,他没有这个渠道。 这时听到崔家一下子就查到了眉目,心里着实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省了自己许多事情。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来,上次在山上自己失踪,崔广源往返无功,想必是很急了,竟然会想到许多龌龊的法子来对付自己。 看到张南眉头微皱,于新荣心里又是一紧,生怕张南怪罪他什么用处也没有,又道:“想要救人,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特事处,洪处长那里一直跟进此事,想必能有一些消息,张神医你不是与三江特事处有着许多合作吗?去问问他们应该有着收获。” “崔家千万得罪不得的,他们不但有着五阶以上的家主崔广源,家里人多势众,还与青城派结盟,很是不好招惹……” 于新荣说完了消息,这时就主动上前出谋划策:“想要救出张震先生和于萍女士,可以求助于其他大家族,比如中京李家,他们一直关注三江事务……还有王家,在医药行业有着巨大声势,张神医医术惊天,可以谋求合作。” 说是合作,这其实是隐晦的劝说张南投靠某个大家族,然后才好与崔家进行谈判,也就是说舍弃某些东西,换回某些东西。 至于其中是不是有些憋屈,他是不管的。 于新荣倒不是出的馊主意,而是真心实意的为张南做考虑了。 他认为,张南就算是达到某个极其厉害的境界,能够与崔家主崔广源别一别手腕,面对对方人多势众,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 更何况,他失踪的那段时间,对方更是布下了险恶陷阱在那里等着,把他的父母亲人都“请走”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想屈服,就必须得另想他法。 硬碰硬是最蠢的一种行为。 以于新荣的见识和阅历,能想到投靠他人,抱一抱大腿,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也有一些可以操作的地方。 因为,世家大族之间的争斗一般都是妥协的斗争,今天打得狗脑子都破了,明天又坐在一起喝茶,这种操作几乎是常态。 如果真的有哪个家庭死力维护张南,以往与崔家的恩怨,的确不算什么大事。 张南笑了。 “也不用那么麻烦。” 他挥了挥手,“好了,这里没你们的事,诊所还有事情处理,你去吧。” 精神力笼罩在于新荣身上,对方心跳快慢,以及面部每一分变化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是不是说谎,是不是隐瞒,其实全都瞒不过他的感应。 这么一番问询下来,的确是有些收获。 他知道自家父母其实是作为人质被羁押在了崔府之中,还有特事处的人如今也正在交涉,至少在自己出现之前,还没有危险。 这样就可以了。 而于新荣,本身就是一个见风使舵,首鼠两端的底层官吏……或许有些私心,却也算是听令行事,鉴于他提供了一些消息的份上,张南也不想太过难为他。 等到于新荣毕恭毕敬的退出诊所,带着手下人忍着身上痛楚离开,张南才转过头来看向小云。 “这些天让你担惊受怕了,放心吧,没事的,诊所照开。过几天等风声过去,这里又会恢复原来的。” “张医生,伯父伯母那里……” 小云也十分焦虑。 先前于新荣说的话她也听到了,听明白了崔家是什么势力,张南目前的处境又是怎样的。 “是不是要找李家和王家说和,我去问问学校老师,看看他们跟他们有没有什么关系?” “不必,这事你不用管了,小云你安心经营诊所就是了,于新荣见识不够,只懂得在规矩里面办事,却不知道有些规矩原本就是用来打破的。” 张南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崔家可以做初一,我自然可以做十五。” …… 张南运起缩骨功法,让身形矮了几分,又稍微改变了一些容貌,出来的时候小云都认不出来了。 这也只是一些小手段,只要体魄炼到一定地步,就可以做到。 当然,形态的些微改变,其实瞒不过四阶以上,懂得一些精神力量的高手,那一类人认人其实是靠着气息感应的。 但是,只是对付一些摄像器材,以及那些普通人,也就足够。 他出了诊所,前行数里,拦了一辆出租,就去了高铁站。 三江城离着漓江不远,坐高铁只要一个半小时不到,尽管张南心急如焚,很是担心父母的事情,也没急在这一刻。 御剑飞天快是快了,但是声势太大。 料敌当从宽,张南认为,自己稳妥一点好。 但凡五阶以上的高手,面对同一阶层的人物,隔着很远就会有所感应。 尤其是当对方鼓荡气息,飞天御空的时候,那更是离着几十里,都能察觉得到。 所以,他如果不想让崔家准备得更周全,不想让对方拿着自己父母使出种种恶心手段来。最好的办法,肯定是静悄悄的进入三江,最好能让崔家反应不过来。 有一句话不是说过吗? 明面上的敌人最好付,暗地里的敌人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一路无事,直到下车找人不经意问了一下崔家的驻地,都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 张南租了一辆车,赶到枫园崔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448 无法无天 这是一片占地数十亩的巨大中式庄园,屋宇连绵,假山亭台,池水荡漾。 如果是在山林郊外,有着这么一处大的宅子倒也不算什么。 但是,枫园处于闹市之中,门前门后两条繁华街道通行而过……人流往来,却又不会搅扰到庄园之中住家之人,这就有些不简单了。 只能说,壕无人性。 有钱人的操作方式,往往会让人无法理解,也惊叹莫名。 天色刚刚期黑,庄园里已是华灯亮起,处处光影交错,格外美仑美奂。 张南并不关注这处宅子到底造价几何,主人家又是如何的穷奢极欲,他站在一旁不起眼的围墙之下,元神感应已悄悄的弥漫进入其中。 崔家家主崔广源的实力,他在逃逸那一天已经领教过了,知道对方绝对是早就进入五阶的高人,此时自然不会鲁莽。 精神力若有若无,绵绵无存,铺展而去,遇到有人就悄悄的绕过去。 就如燕子掠水,只是划起一丝丝波痕,并不惊动水中鱼虾…… “东厢没有,西边也没有,正堂有着数道强大气息,空气中还有着淡淡酒菜香味,应该是崔家众人正在聚餐。 有一股气息宛如静夜之下的湖泊,隐晦而又强大,正处于后园之中,仿佛映照一切。” 张南心明如镜,感应着宅子里的气息…… 他也不着急试探,只是运用清灵缥缈的元神力量,打探着庄园内的一切。 突然,他心中一动。 心脏不受控制的狂乱跳动了两下。 “找到了。” 在那深广湖泊般的气机笼罩之下,竟然还有着两个极其微弱的气机,能够牵动自己的心神。 是血脉的悸动。 不用问了,那里肯定就是父亲张震和母亲于萍的所在。 张南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两股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比起普通常人来,更要弱上无数倍。 怎么形容呢,就象是油尽灯枯的老人一般,已经没两天好活了。 喜的是,至少爸妈两人还没出事。 还活着。 张南脑子一转就明白了。 崔家深恨自己杀死族人和子弟,心中若说没有怒火肯定不可能。 既然找不到自己来泄恨,这股怒火就转移到了自己父母的身上。虽然他们还有所图谋,有着耐心一直等待,但等了一个多月,应该也到了极限。 因此,种种手段自不必言。 就不说别的,单单只是不给吃饭,二老肯定就撑不太住了。 张南心中怒火转为杀意,正想冲天而起,直接杀奔那处渊深湖泊气机之处,突然又停了下来。 “咦。” 他思感再次靠近,就发现有了一些变化。 心中听到一声怒喝:“崔广源,国有国法,你这样私自囚禁他人,还把法律放在眼里吗?有什么事情,好好坐下来商谈,不要采取这样极端的手段。要知道张南手段不凡,年纪又轻,谁也说不清他会走到哪一步,请千万不要自误,冤家宜解不宜结。”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张南听出来了,这是特事处处长洪元化的嗓音。 是了。 在三江府,特事处的权力其实很大,尤其是面对辖区内的超凡家族,他们更是肩负着协调与沟通的任务。 更有可能,平日里,他们之间多少还有点交情。 这时上门劝说,也不奇怪。 但是,听洪元化的口气,却好像是谈崩了。 “洪元化,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小的四阶初期来教我崔家怎么行事?给你脸不要脸,滚!” 一声暴喝响起。 然后,就见到人影晃动着,喀啦啦脆响之中,洪元化如同炮弹一般的从崔家正堂处直直飞起,飞过屏风照壁,直直摔出门外。 一声冷喝宛如炮弹一般的,单单凭借着气浪冲击之力,就把这位特事处第一高手处长大人扔出了门外,从这里可以看出崔广源这位五阶大高手的实力。 “你会后悔的,三江府虽然奈何不得你,只要等到中京来人,崔家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洪元化捂着胸口,闷哼一声,吞下快要喷出的鲜血。 对方的确是手下留情了。 五阶对付四阶,那只是举手投足就可要人老命。 但是,洪元化并不领情。 他身为官方代表,被对方从家里硬生生扔了出来,这种羞辱,甚至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崔广源呵呵笑道:“中京来人,那也得他惹得起我崔家再说,你怕是对五阶有什么错误的看法。” “好胆……”崔广源笑吟吟的说了一句,突然转头怒哼,反手就是一掌拍出,空气中隐现龙形,整个宅院都仿佛摇晃了起来。 轰隆隆声中,一道窈窕身影,在池水旁边现身出来,被那龙形气劲一击,整个人向后飘飞。 人影还在半空,就吐出一口鲜血,她手中本来还提着两个人,也在同一时间跌落地面。 “洪元化,你倒是生了一个好女儿,竟然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捞人,可惜实力还是差了点火候。” 那飘飞的人影,落在张南的眼里,早就看得分明,正是方芸。 方芸的实力果然已经大有进步,出手之时无声无息,恍如幽魂;退走之时如电光火石…… 一手一个,拉着张震和于萍两人闪了闪就过了假山,腾空而起,想要翻越围墙,直接扑入门外的大街之上。 张南完全明白她的选择,既然不可力敌,那只能先救人再说。 在外面街道上面,其实布满了特事处的人手,那些人虽然不敢踏入崔家半步,但是,外围布控还是敢的。 完整的计划也很好理解了。 那就是洪元化亲自出马谈事,方芸悄悄然摸了进去救人。 师徒两人各司其责,配合精妙。 按理来说,还是有着几分成事的可能。 可惜的是。 崔广源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无法无天,还要实力强大。 四阶和五阶的差距也大到出人意料。 洪元化基本上没有起到太多牵制的作用,只是一声暴喝,人就飞出了庭院,并且还受了不轻的伤势。 而方芸呢,此时虽然实力大进,已经达到了四阶中段,比起当初大宋世界里的叶问天还要强上不少,但是,在五阶的眼皮子底下潜行救人,也还是差了太多。 刚刚得手,就被崔广源随手挥掌,隔空打伤打退,只看到那一口心血喷出,就知道她一身功力,暂时性被打散五成以上。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崔家,莫非以为我崔广源杀不得人?” 崔广源面色阴沉,眼里闪着汹涌杀机,冷冷盯着方芸,拧指作剑,精神牢牢锁定对方。 这是要下杀手了。 旁边一个中年人也走了出来,冷笑着一把抓起张震和于萍,“这两人怎能被你们救走,他们死定了……生下一个狗崽子杀了我儿,还杀了我三弟,就算是死一百遍也解不了我心头之恨。不过是暂时有用留着而已,等的可不是你特事处……” 这人面容阴鸷,眼中凶光闪闪,话里意思也很明白,他们明显是在等某人过来救人,却不防是特事处出手。 看他的长相,与那崔广源和崔广河十分相似,张南目光微闪,心知这人肯定就是崔家老二崔广泉了。 当时死在自己手上的崔子恪,正是他儿子。 还有死在东山之上的崔广河,就是他三弟。 这样说起来,深恨自己,深恨自己父母、想要杀人也算是理所当然。 但是,正因如此,他才该死。 崔广泉拎着两人,正笑得疯狂,突然,他的笑容僵住……一颗脑袋猛然向前一栽,就从脖颈上掉了下来。 血水冲天飞溅。 449 变局 崔广泉刚刚把张震和于萍重新捉在手里,哈哈笑着挑衅特事处,大言炎炎的说出自己的计划,想要守株待兔,等待某人自投罗网。 洪元化和方芸两人心里一沉,觉得再也没有机会,只能想着退走。 甚至,方芸都已经做好被崔广源接下来补上一招打死的结局了。 她倒算硬气,面对崔广源元神聚气的一式“化气斩”,没有失了斗志。 只是沉腰做势,气贯双臂,双手一拉,就拉出一柄赤色长枪出来……脸上艳红一片,吐气开声,形似跃马前冲,不退反进的向着眼前仿佛斩裂虚空的刀芒刺了过去。 她并不是心里小看元神攻击,而是没有办法。 从先前的出手就知道了,自己和师傅洪元化两人绞尽脑汁设下的计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 对方元神一动,整个枫园之中劲气如浪,似乎连整片天地都在崔广源的掌控之中。 随意举手投足,崔广源出手威力大得出奇,这片天地,这个世界都在排斥着自己,打压着自己。 所有的精妙招式,面对这种来自天地层面的元气打击,单凭身体内部练将出来的先天一口元气,就象一碗水与一片大海相比,是如此的弱小与无助。 所以说,五阶在国际上,其实也称为神阶。 可以是神奇的意思,可以是神圣的意思,就是高高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意思。 神阶虽然也分着高低,并不是绝对无敌。 但是,对于普通武者来说,完全是不可挑战的。 唯有神阶能战胜神阶。 方芸此时就深刻的了解了这一点,心里已经没有半分侥幸。 也明白了为什么崔广源不在意特事处的谈判,很可能在他的内心之中,把特事处的种种说辞当做了蚂蚁挥舞的触须,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或者说,就算是中京来人进行调查,就算是洪元化和方芸今日死在了崔家的枫园之中。面对崔广源这种武力,估计也只会拉拢申诫一番,绝对不会花费大量力气来惩治镇压。 因为,官方势力之中的五阶高手虽然不少,但是,要镇压全国各地,甚至要与境外势力保持着某种平衡,并不愿意发动内讧。 若是五阶高手有了一些损伤,比起特事处损失的一些下层官吏这种后果,那是完全不同的。 “毕竟还是身在底层,对力量,对大势了解不太清楚……这一次在劫难逃了。” 方芸心里升起一种不知是悔还是不甘的情绪,转眼就把这些无用的情绪全都抛在了脑后,一心一意一枪刺出。 眼前没有敌人,也没有了自我,身上泛起淡淡金光血芒,身上气息陡然一涨。 那沉寂在脑海里还没来得及消化的另一个世界的本源力量,突兀燃烧了起来,她身上皮肤寸寸挣裂,力气更大了成倍,气机也强盛了一倍有余。 不得不说,方芸在大宋世界之中得到的好处有些多,多到她甚至没法立即转化为实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也能达到这个境界。 如果是往常,在生死压迫之下,临战之时突破一个小层次,从中阶中段达到四阶高段,她会高兴得跳起…… 此时心里却是一平如镜,完全没有任何起伏。 因为,她明白,就算她提升再多,面对五阶高手的随手一击,仍然恍如蚍蜉撼树,是那么的不自量力。 正当方芸还在绝望与希望之中徘徊着,洪元化眼前全是灰暗,两人全都无法可想的时候,就见到眼前光影突然起了变化。 亮如白昼的枫园前院之中,嗡的响起一声剑鸣。 直直响入众人心里。 然后就见到血光冲天,青芒耀目。 首先,就是崔广源斩出来的一式“天地化气斩”宛如水波幻像一般闪了闪消失破碎,然后就看到,哈哈大笑的崔广泉笑容僵住,头颅掉了下来。 四周响起大片惊呼。 “二叔……” “不好。” “广泉……” 最后一声怒吼,却是出自崔广源的口中。 变化突如其来,他完全没有想到。 刚开始他只是想玩玩而已,并没有想要把特事处两人怎么样。 后来,被那方芸激起了火气,心里涌起怒意,就想随手扼杀掉这个小天才。 也好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崔家虽然是窝在三江府,并不是因为没有能力扩张,而是因为不想扩张,只想安安静静的发展。 我不惹人,希望别人也不要来惹到自己。 只要惹到自己,都要承受百倍打击,不管是谁来了,都不给面子。 正因为心里有着这样的底气。 崔广源甚至整个崔家行事颇有几分无忌之态,除了同样的世家大族之人,他们就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而且,在崔家枫园之内,崔广源经营许久,他自己觉得,只要站在这片土地之上,自己就是神。 没有任何人可以无损来去,也没有任何人胆敢在此地撒野。 可是。 竟然有人在自己眼前,破掉天地化气斩,割裂自己与这片天地的紧密联系,硬生生的把二弟崔广泉的脑袋斩了下来。 最可恨的是,他竟然还没有发现对方到底是怎么出手的。 “那是一道剑光。” 崔广源这样想,他眼神一凛,也顾不得再去攻击方芸和洪元化两人,转头望去。 方芸则是心里狂喜:“人剑合一。” 她已经看到了那道淡青色莹光,显露出似虚假实的剑型来,剑器虚虚停在无头的崔广泉身旁。 剑柄一方,无端端的就多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无中生有般转瞬之间现出人形。 人形先是虚淡,再到凝实,身着一身白色体恤,头上寸长发丝如钢针般锋锐直立,眉眼如刀,眼神冷冽。 “张南。” 不管看不看得懂张南现身的奇异之处,方芸咚的一颗心脏下了肚,眼前就是一片眩晕,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满是冷汗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张南来了,一切都好办了。 这个自从认识以来,一直挑战她的认知,每次见面都能给自己震惊的年轻人,让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信任和放心。 只觉得,在他的手里,没有任何难事。 洪元化刚刚重新冲进院子,见到张南诡异的现身救人杀人,比起徒弟来还有些不如。 他愕然停下脚步,脱口惊呼,完全不可置信。 “御剑飞行。” 很明显,这又是一个五阶。 而且,还是走道门正统途径的五阶真人,或者说神阶高手。 是不是道门正统,其实在国内也有着争执,说重要也不重要,但是,没谁胆敢小看这种五阶。 因为,道门修的是元神,有着各种看不到上限的传承,什么元神御剑,剑气雷音,剑光分化,剑气化丝等奇异手段;更有雷法、火法、冰法等厉害法术。 当然,少不了阵法、符箓、法宝等不怎么科学能大幅度增强实力的攻击方式。 比起其他乱七八糟进阶五阶的,普遍上要强上不少。 青城派与崔家合作,青城派能占据主要地位,原因就是这里了。 崔广源家传江湖相士,擅长风水地气……他得到机缘,学的并不是什么正统道术,而是以武破道,再接着得了旁门左道的一些手段,突破五阶大门。 说起来也算是元神,是五阶,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不可抵挡的秘术和剑术。 也许是他藏得太深,也许是他的的确确是五阶之中的水货,但无论是哪一种,终究不如道门正统的五阶那么震慑人心。 眼前看到张南御剑飞行,杀人无影的手段,虽然是自己这边的帮手,也是今日此事的正主,洪元化还是震惊得无法自主。 他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感受着那割肌刺骨的强悍剑意,心道三江城终于变天了。 450 摧毁 “幸好,来得还不算太迟。” 张南扶住父母两人,伸手轻轻一送,就送到方芸身前,“还没恭喜你修为突破,帮我看护一下,待我消灭群丑,再来与你们说话。” 青色幽幽剑光,就浮在他的身侧,如同有着生命一般的摇头晃脑。 气机牵引着,枫园所有人,包括崔广源在内,全都寒意临身,冰寒刺骨,一时半会之间,竟然没人插话。 没人比崔广源更清楚那道青光剑芒的可怕。 这一会,他发现,天地之中所有元气,竟然全都不听自己的使唤。 经营多时的庄园,所有力量基柱也全都被对方抢夺……甚至,连自己身体内部的精神和气血,也全都被对方这种庞大的气机压制。 想要攻击,又感觉随时可能大祸临头。 这种感觉多少时候没有了啊? 崔广源脸色阵青阵白,心脏狂跳如鼓,却怎么也沉静不下来。 “确定过气息,是同一等级的高手,而且,他的元神力量还在我之上,怎么可能?” 不敢相信,也得相信,崔广源心中一狠,五指箕张,捏出一张四方锦帕来,沉声问道:“来的是谁?我崔家与你可有仇怨,出手杀人就太过份了吧。” “哈哈。”张南神情一愣,突然笑出声来。 “崔家主,你这么针对我,又不远千里把我父母绑进家里,想要引我上钩,竟然连我长成什么模样都没有弄清楚?” “你是张南?”崔广源五指都捏得发白,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侥幸。 他堂堂五阶高人,自问只要不做出谋反的大逆不道的事情,天下之大,任凭纵横。 就算欺了某人,杀了某些人,做了许多出格的事情也没有关系,朝廷不但不敢太过怪罪,反而需要拉拢自己。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有些修为的普通医生,更不会在意对方到底有着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 也就是说,站到一定高处,他完全没有兴趣低头看上一眼。 我对付你,只是因为你该死,并不是因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事实上,张南不知死活的杀了崔家子弟,疯狂打脸崔家,崔广源也并未放在心上。 他也只是想要把对方象一只蚂蚁一般的碾死,并没有兴趣去了解对方生平,到底又有着什么样的本事。 更别提了解张南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这时听到张南自己暴露身份,崔广源意外之余,心里也激起了狠意。 道门元神又如何,毕竟是刚刚突破的五阶,想必还不太熟悉这个领域的一些攻击方式。 如此大咧咧的赶了过来,想要耀武扬威,还太早了。 “百毒寒光。” 崔广源冷哼一声,立刻出手。 心知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假的了。 他能够晋升五阶,自然不是闭门修练得来,也在某个世界之中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劫难,终于成就元神。 面对低自己几个层次的对手,他没有任何兴趣多话,一直高高在上,只不过是个人习性问题。 但是,面对同一等阶的对手出现,就算是不怎么了解对方有着什么样的手段,他仍然不会有丝毫大意。 一旦出手,就再没有半点轻视之心,抖腕之间,就用出了拿手的本事。 只见他右手之中那面小巧四方锦帕迎风而起,蓬的一声,就涨大了千百倍。 一朵五色斑斓的彩云覆盖在了院子上方,数十亩方圆,五彩云气翻滚着轰然压下。 彩云还在半空,喀啦啦一片爆响声中。 无数梁柱屋瓦、砖墙池水,全都开始破裂粉碎,蓝幽幽的光芒覆盖了整个庄园,似乎下一刻,整片枫园山庄所有万物都要崩毁融化一般。 当然,除了崔家家族之中的成员,以及崔广源本人身上,突然就出现一道道五彩光障来。 他们倒是没有受到伤害。 此时全都噤声憋气,眼神狂热的看着这恍如天变般的一幕。 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认知。 “家主竟然还有这等厉害手段。” “冻死他们,不对,这是毒……” “我没事,哈哈,我没事……” 有人惊叹,有人庆幸,有人狂乱……看着崔广源扔出一面小小手帕,急骤变大,眼前立刻万物崩毁,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在他们想来,连屋宇湖石都已经冰冻腐蚀成粉末,天地一片蓝幽幽笼罩,这突然杀了崔家二爷的青年,恐怕也是抵挡不住,只能乖乖受死。 而那特事处两人,以及被捉住关在厢房里折磨的男女,恐怕也全都难逃此劫。 “我倒是小看你了,还有法宝……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一声轻咦传来。 所有人都转头望去,就见到并不是如他们想象中那样,不但张南没事,张震和于萍以及洪元化和方芸全都没事。 他们身周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朵朵旋转的青色莲花。 一道道剑气旋绕绽放,脚下站着的那片土地,根本就没有任何变化,跟四周蓝幽幽的色泽形成鲜明对比。 “那是什么?” 崔广源元神闪念之间,立即就感觉不对。 他想也不想,伸手虚拿,元神跃起,就想腾空飞遁。 没错,他的这面锦帕,其实就是机缘巧合得来的一种法宝。 虽然是旁门左道手段祭炼出来的低级法宝,但是,自问对付普通单凭武道和剑术的元神五阶,只要将法宝祭出,就能把对手融骨化水,冻成冰碴。 他虽然一直以来偷偷的苟在家中,却也不是没有跟人争斗过,同阶高手,也曾偷袭杀过不止一人,心里自然有着自信。 这时候,他的所有自信全都扔到了笊哇国去了,眼见得自己的百毒寒光法术,根本没办法攻破对方护住的一片地方,再也没有半分战心,只想逃逸而去。 这想法很正常。 法宝突然偷袭,都没有办法攻破对方的防御,那对方攻击起来,自己又将如何抵挡? 答案是: 抵抗不了。 崔广源身形化光刚刚腾身而起,就感觉天地突然变了。 无数五彩冰蓝的光芒一扫而空,漫天都是青幽幽的莲花。 自己仿佛落在了广阔莲池之中,鼻中闻到了阵阵莲花清香。 然后,就有一股无法忍受的痛苦从四肢百骸传来。 精神也有些困倦,想要睡着,无穷困意涌上心灵。 他强撑着精神力向外一扩,惊恐发现,自己的骨血五脏,在这片青色莲花暴雨之中,已经被切割成了千片万片。 血雾飞腾之中,他的虚淡元神已经变得十分细小,宛如两三岁的幼儿一般,撑着七彩罗帕直往外飞。 最坑的是,飞起的速度还是慢得惊人。 这片天地变得无穷广阔,无边无际一般。 “不好,这是元神领域。” 崔广源心里一冷,再也控制不住心神的崩溃,哀嚎一声叫道:“饶我……” 他怎么也无法想象,对方这位刚刚晋升的元神五阶,竟然能用出中阶或者后期才能掌握的领域技能来。 五阶与四阶相差天远。 是凡人与神人的分野。 同样的,在五阶之上,每一阶层都有着无法跨越的巨大差距。 比如,五气大成的五阶,比起刚刚跨入五阶的修者,实力至少要强了十倍。 真打起来,就象大人打婴儿一般,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而三花成就的五阶中期,打起刚刚五气大成的初期,那也是动念之间就困死,举手之间就捏死。 完全没有什么反复的余地。 至于接下来的通幽洞冥手段,那是崔广源想象都不能想象的地步了。 在他映象之中,眼前这片青莲剑海,其实就是三花凝成,元神升华铸就的元神领域。 没有特别的法宝和神通,面对这种超越级别的打击,自己根本就没有半分挣扎的余地。 除了求饶,他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这时才想起后悔,晚了吧。” 张南虚虚停在半空,心中映照着枫园中的情景,眼神一片淡漠。 相打无好手。 真的动起手来,哪有手下留情的道理。 更何况,自己已经得罪死崔家了,对方连绑架亲人这种手段都用得出来,还有什么干不出的? 在占尽上风的当口,不去清除隐患、斩草除根,就是自己脑子太蠢。 冷笑声中,崔广源腾空而起的元神啵的一声,就已经碎裂成千片万片,化为一片光粉。 只余下一张四方锦帕飘飘扬扬,随着莲花飞舞,倒是没有损伤。 这是战利品。 崔广源能够挣扎着求饶,没有第一时间碎成粉末,锦帕起了很大的作用。 张南虽然不太看得上这种低级法宝,知道锦帕比起青莲宝剑来差得太远,但好歹也是一件宝物。 无论是卖钱,还是护身,也多少算是有些用处的。 451 雷霆打击 洪元化前一刻还感觉自己处于冰天雪地之中,血液僵冷,四肢动弹不得。后一刻眼前一花,来到了一片广阔有如无边大海的莲池之中。 处处都有莲花盛开,眼中闻到阵阵清香,四周水波荡漾…… 他心知不妙,自己的五感六识全都被精神幻象所蒙蔽,再也看不到真实。 如果有谁在这时候向着自己攻击,恐怕一招都挡不下来。 只得引颈受戮而已。 心中焦急万分,疯狂担忧的同时……洪元化也只希望,眼前这两位五阶高手,能看在自己身为三江特事处官方的面子上,稍微手下注意着点,不要波及了池鱼。 “原来,机密文件之中所记载的五阶出手威力全是真的,真是有着神话般的威力,比起现代的科技顶尖武器来,并没有弱了分毫。在灵活针对攻击和控场攻击方面,更是强上许多。” 这一点很明显。 如果是天基武器、黑子武器攻击的话,在庄园里的达到三阶以上的武者,这时候被锁定者至少可以做到有效躲闪。 不管躲不躲得过去,至少能够在钻地、隐藏,卸力之后,总会减免许多伤势。 而且,因为那些种类武器攻击,总是面伤大于点伤,力量不太凝聚的这个缺陷始终存在,真正说起来,威力着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巨大。 不说别的。 单说场中高呼救饶的崔广源,如果被热武器击中,这时想的是避其锋芒,卷土重来,并不会有太多压力。 然而。 在张南出手之后的这片幻影莲池剑气之前,崔广源身上的寒光障冰蓝之气一闪而破,根本就无法可想。生死关头之下,他逃也不能逃,只能拉下面皮求饶。 洪元化几时见过,这位牛逼轰轰的崔家家主这么低声下气过。 事实上,就算崔广源不要脸的开口求饶,也没能挡下那莲花花瓣剑气的全面侵袭。 眼见得,全身上下在无声无息之中就爆成血粉飞洒。 只留下一个虚虚淡淡的小人身影往外狂逃,然后,淹死在无边碧海之中…… “好惨。” 洪元化心里百感交集,不知是物伤其类,感觉到力不如人的悲伤……还是对崔广源的身死神灭感觉到了一些快意。 要知道,这一位先前面对自己之时,可是训斥儿子孙子一般的开口喝骂,眼横于顶,正眼都不带看自己一眼的。 说不可恨那自然是假的。 但同时,又对张南的辣手有一些挠头。 这又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家伙。 就不能把对手擒下来,再说个是非曲直吗? 或者,交给特事处,再论罪说和……冤家宜解不宜结的道理,他难道不懂? 这时下了狠手杀人,心气是畅快了。 但是,也彻底得罪了崔家,还有青城。 他难道就不怕事后的种种报复。 在场数十崔家子弟,虽然明面上不敢反抗了,仇恨也埋在了心底,以后瞅他一个不注意,再来对付他的亲人怎么办? 就算是他再强,又能没日没夜的护在父母亲人的身边不成。 再说青城派,他们与崔家结盟,盟友损失如此惨重,连家主都身死魂灭,他们若是不找回面子,大派的名声还怎么保得住。 此事后患无穷啊? 不说洪元化的心思百转,又是叹息,又是担忧,内心还留存着丝丝不满。 方芸就没有这么多想法了。 她的眼里闪过的就全是钦羡和敬佩了。 大丈夫敢为当为,一怒拔剑,血海滔天,报仇从不隔夜,也不叽叽歪歪,这才叫爽快。 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大宋时代的那个世界之中,当时的“杨再兴”就是如此……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碾压,抵定大局,再无反抗之力。 不用去考虑什么后果,因为,已经没有了后果。 也不用去考虑什么别人的看法,因为,也没什么人再能表达出更多看法。 有不同意见的人全都死了。 她甚至能够猜测到,接下来张南要做些什么。 果不其然,在崔广源身死的下一刹那。 只见青光跳跃着,蓬的一声,就化为无数细密青芒光雨,飞飞扬扬的落到了数十亩枫园的每一个角落。 远远近近,一声半声的惨嚎哀叫传来。 在看不太清的光影变化之下,就见到一个个男男女女,或者奔腾狂逃,或者团团打转…… 更多的是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被那青色光雨一闪而过,眉心被洞穿,当场扑倒。 “全都是崔家血脉嫡系,不对,还有几个名为护卫管理,实际上是私生子,被崔广源接到了家中,就近照顾着……这一次也全都死了。” 许多人事资料在特事处之中都能查得到。 但查得到,并不代表方芸能做一些什么。 往日里,她只能悄悄的关注着这些人的静静提升,默默争宠……或者一飞冲天,或者惨遭打压,争取有朝一日能多得几分资源,取得更高成就,让崔广源刮目相看。 可惜的是,不管这数十人都有着什么样的想法,有着什么样的宏图壮志,忍辱负重,现在全都成为了梦幻泡影,再也不重要了。 他们全都死了。 死得无声无息,全无价值。 最多只在这个世界留下一声或半声不甘不服的怒吼与惨叫而已。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如雷霆天降,屠家灭门、斩草除根。 张南,还是那个张南啊。 方芸内心轻叹了一口气,心知,那温和的外表之下,其实藏着的是一颗极其坚固的内心。 一旦认定,就决无更改……崔家惹到他的头上,着实是惹错了人,就如当初的金国,也如当初的蒙古。 就算是张南化身“杨再兴”被天雷逼迫得灰溜溜逃回现世之后,方芸经营北梁的那些时日里,仍然能深刻的领悟到张南的手段是如何的决绝和果断。 事后十年,中原大地上,再没有半点刀兵之灾,四夷臣服,百姓归化,偌大土地之上,甚至都见不到一个山匪水寇。 威压天下,力镇山河。 可不是说说而已。 至于,接下来的青城派。 方芸也不担心了。 她倒是有些想要看到,青城派主事之人这时候的脸色。 到底是揭过此事,装聋作哑好呢? 还是硬着头皮,准备迎接这一位不管不顾的雷霆攻击。 一不小心就山毁门灭,可不是好耍的。 452 人情与分配 “你。” 洪元化后知后觉。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刚刚自己走神的那一刹那,对方已经操纵着那神秒无匹的青莲剑器,掠过枫园里里外外,把崔家血脉相关之人全都杀光了。 连最隐蔽的那一个也没有放过。 至于那些外姓护卫,其实就是找一碗饭吃而已。 并没有太多替崔家拼死的决心。 此时被张南的气势所压,已经瑟瑟缩缩宛如惊弓鸟雀,倒也没有被杀。 除了护卫婢仆之外,剩下的直系等人,只余下寥寥十余个,全是幼儿和老朽。 这也是唯一与崔家相关的亲人了。 看这些个老弱妇孺,估计也没有任何胆气,去找张南的麻烦。 连这个心思都不敢起。 厉害…… 洪元化心底发寒,看向张南的目光都有些古怪。 这可是现代社会,并不是什么古代,也不是什么神魔世界……这里讲究法治,讲究人文关怀,并不尊奉弱肉强食。 “怎么,洪处长有意见?” 张南叹息道:“崔广源真是不当人子,完全不管这是在自家的庄园之内,就悍然发动大威力武器。结果,动起手来控制不住余波,把一家子全都坑死了,唉,真是害人害己。” 这是定性了。 洪元化愣了好一会,心里有着千言万语,终于没有说出…… 他的目光在张南手上锦帕上面停留一会,才苦涩道:“实在是没想到啊。崔广源当初从小世界之中得到了神奇的法宝,一直秘而不宣,我特事处也没弄清楚,这件法宝的具体功用,今日才终于明白过来,用起来负作用竟是这么巨大。 张医生,这面锦帕不知可不可以……” 他话音一转,就开始讨要寒光帕。 “师父!” 方芸面色发窘,微微有些发红,连忙阻止。 她有些见不得洪元化这种贪心的模样了,人家打生打死的夺得战利品,你没出一点力气,就想要空口白牙的出声讨要,真是把自己的人也丢光了。 至于嘛,不就是一件法宝。 真若是想要,想办法到秘境小世界之中去抢夺,去祭炼,又不是得不到。 “洪处长好眼光,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张南伸手制止方芸,并没有生气,笑着说道:“这面锦帕本来就是准备让给特事处的,也是想要谢过近段时间你们的维护之恩,若非特事处的全力救援,我父母想必也不会有惊无险,这份人情我是记得的。” 说完,他也没有太多留恋的,把那面锦帕一弹,就弹到了洪元化的怀中,自顾自说道:“锦帕上面有着冰寒之力和剧毒之力,经过特别的手段揉和在一起,祭炼之时要特别小心,不要贪功强来。 崔广源的元神标识,我已经清除干净了,洪处长只管放心使用就是。这样一来,三江地界之上,有着洪处长手持这面寒光帕坐镇,想必也不会有太多不开眼的凶徒作乱,也算是一件好事。” 张南一直来,看事情都是论事不论人。 姑且不管洪元化内心之中这么想,这位三江府秘密部门头子,既然开口讨要东西,那就很好说了。 其实,讨要东西的行为,并不惹他讨厌。 因为他听明白了,对方主要是在自污,是在索贿。 是授人以柄。 说白了,他就是想要把事情的余波,利用官方的力量按压下去。 如此做来,必段要有一个理由,合情合理合法的理由。 这面帕子,其实就是补偿。 或者说,有了这面锦帕法宝,洪元化也能向上面交代,毕竟,崔家嫡系都被一扫而光,这种事情,无论起因是谁,错在哪方,终归逃不过有心人的眼光,也逃不过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插手。 既然有了交代,洪元化就可以借助于这个原因,一力担下此事。 他也不是没有靠山的。 事实上,传武一脉同气连枝,身为形意拳在南方一地代表,洪元化不但在国内有着巨大影响力,在海外也有着一些同道声援。 按理来说,单单凭借传武的力量,在这个日新月异,有着巨大变化的时代完全不顶事。 但不要忘了,别人在进步,在开拓;传武传人也在进步,也会进入各类秘境和小世界…… 他们自幼习武,心性果断,杀伐惊人。真正得到了机会之后,实力进步的速度,肯定比起一般学生和兵卒还要快上不少。 这么些年过去,传武系列的高手们,到底成长到哪个地步,那是谁也说不清的。 就如眼前的洪元化和方芸师徒两人,身怀四阶中段以上的修为,实战厉害。放在东南行省,其实也算是第二梯队的大高手了。 而第一梯队的那些四阶巅峰高手,其实大多数就是各省官方头子,以及大派真传,世家嫡系…… 一家只有那么几个而已。 加起来也只有百多个,比起五阶高手,也多不了太多。 至于五阶高手,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各家各派之中,都是传说,是作为威慑性的力量。 只能听到传闻,轻易见不到他们这类人动手的。 这样看来,在府级势力之中,洪元化和方芸的实力,其实已经可以坐镇一方,真正的实权其实大得惊人。 不但可以按下崔家的事情,也可以有足够的能力庇护住张南的家人。 有他们在三江地界,除非再次遇到如崔广源这种不管不顾能拉下面皮的五阶高手。 否则的话,就算是世家嫡子、大派真传这类四阶巅峰来到三江,也不得不给洪元化几分面子。 尤其是在他得到了百毒寒光帕之后。 不到五阶,没人胆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因为,三江特事处不但有着两个厉害高手,有着厉害法宝,还有着诸多手下帮扶。 真的动员起来,不到五阶就来找事的话,那是生死都不能自主的。 正因为看到这点。 张南才不介意自己稍稍投资一下,把这面锦帕让给洪元化。 不管这位洪处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自家父母被别人绑架之后,他们从中周旋努力,力求保住人质的行为,的确是怎么也不可否认的。 这人情,张南得认。 尽管,这份情多数要算在方芸身上,那都一样,师徒本来就是一家不是。 “崔家的精元石,我要了,至于其他的财物……” “流动资金也归你,不动产之类的,你没法变卖,拿在手里不合规矩,就归公了。我需要拿来堵住一些人的嘴巴。” 洪元化拿到了东西,的确也很好办事。 他也没什么愧疚的心思,分配起来全不手软。 本来,崔家一切都是自找的,惹人踢到铁板上面,也只能怪自己眼瞎,怪不得别人。 看他起高楼,看他楼塌了。 洪元化最多是心里感叹一声,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他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私心。 也不敢有什么私心。 即算是看在方芸面子上,也不愿意得罪眼前的大高手啊。 索要寒光帕,只是为了镇守一地,护佑一方,实力强了,也能更好的打击犯罪。 不管别人信不信,他反正是信了的。 这一次的事件,洪元化也是深有感触。 平日里还不觉得,真正与崔家这种世家大族打起交道来,他才明白,自己的实力真的还很不够。 在别人,尤其是在五阶高手的眼里,他这个三江特事处,其实就是一个笑话。 想理你就理你,不理你就滚一边去玩。 而且,面对种种羞辱,他根本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怪别的,只怪自己太弱,不能掌控一切。 对于崔家的产业,关系到方方面面的,想要移交都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其中的关窍也太多。如果全都给了张南,才是真的不负责。 但是,那些修行相关的药材和宝物,以及一些存款现金之类的,他却是可以做主,全都给了张南。 这事得快,要赶在行政部门来到之前就处理妥当,不然又是一番扯皮,没完没了。 453 幸福指数 “爸,妈,我在三江这里有栋宅子,环境很不错,又是靠近着执法局和特事处,安全方面特别有保障,依我看……” 张南满头大汗的劝说着,他其实拿自己的固执老爸没什么办法。 号称“一根筋”的张震,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过别人劝,就算是当年手脚都被人打断了,他仍然撑着伤躯开一个诊所,不愿意让于萍一个人做事挣取生活费。 尤其是,在于家看不上眼的时候,他仍然咬着牙坚持了下来,顶着对方的针对与算计,咬着牙关把张婧、张南姐弟两人培养成才…… 这种心性,这种骨头,又岂是几句话可以劝得过来的。 就算是这次遭遇了危险,颇为受了一番苦处,他也一点也没怕过。 “吆喝,张大医生现在本事大了,就看不起你老爸……想当年,我也是血雨腥风里闯过的,什么阵仗没有见识过?这一次只是小儿科罢了。 我说小南,不是我跟你妈不肯跟着你一起享福,而是这种日子住不习惯啊,就跟坐牢似的。你姐如今远在中京,而你一天两天的又不着家,这三江府又没有半个熟人,我们一天两天的很难熬的。 而且,在老家诊所,还有着许多街坊邻居在等着我,没有我坐诊,他们得了病要找谁去看啊?不是我吹,少了我的调理,那些老家伙们,至少都要少活十来年……” 好吧,老爸还是这个牛脾气,也还是那么自恋。 而老妈呢? 于萍则是根本懒得与张南多做争论,只是自顾自说话。 经过张南的一番针灸之后,她的身体刚刚恢复了元气,就喳喳声道:“儿砸,你订车票了没?你李阿姨上次约我去静园观鱼,还说要给我量身做两套裙子…… 我跟你说啊,她虽然没有考取各种证书,没评上级别,但圈子里都是知道的,其实她的手艺并不比那些名家要差…… 上次我在她那里做了一件旗袍,真的不知怎么形容,穿起来特别舒服,又特别合身,关键是好看……” 不用问,她也想家了。 恨不得立马飞回去。 并不是故土难离的原因,跟舍不得那方水土其实没有关系。 张南知道,老两口想要回到那个小小县城之中去,也不是不知道那里并没有省会城市三江城安全,没有这边繁华。 但是,话要怎么说呢? 一个人生存在这个世上,过得幸福不幸福,其实并不全由所处环境,所拥有的东西来决定。 你觉得幸福没用,开不开心快不快乐,当然得看自己内心。 人生的所有痕迹,所有意义,其实都取决于他们的经历。 没有熟人,没有朋友,没有工作,没有别人再记得他们,那么,活着,其实就是死了。 在三江城住着,对张震于萍两人来说,就是什么都没有。 这不是住得习惯,住得不习惯的问题。 而是活着与死了的差别。 张震和于萍在一个小地方已经住了二三十年,那里有他们的青春,有他们的拼搏,有他们的奋斗与难过。 就这么硬生生的搬离,说是为了他们好。张南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的。 幸好,他也不是什么固执的性子。 既然父母不同意,那就只能送他们回家了。 这一次在崔家的收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除了一些珍稀药材之外,现金存款之类的流动资金,他也算是收获了小一亿的样子。 还能够分出一部分留给家里,再怎么样也够家中二老花费了。 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这点钱其实也不算特别起眼,就在官方处理崔家名下的公司与房产铺面的时候,小小的转了几笔帐,就无声无息的进入张南的口袋。 据特事处洪元化说,这其实是赔偿张震两人的精神损失费,至于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名目,那不重要,只要张南满意,不再追究父母被绑架的事情,也就足够了。 当然,对张南来说,这钱财还真是够用就行了,并不算太过看重。 他最看重的其实是崔家家主卧室之中藏着的三颗精元石。 精元石红彤彤的,散发出别样迷人的光泽。 分开放还不算太过起眼,但是,如果堆放得近了,就能发现,这三颗精元石很不一般。 红艳色泽之下,成品字等边三角线条下面隐藏着一幅微型山水图案。 精神投放上去,就能看到那里百兽早蛇,有山谷野寨,沼泽学深潭……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世界坐标。 从气息中可以感应得出,这个坐标应该十分不简单。 换句话说,里面存在的力量高度很不平凡。 经过了两次世界穿梭,如今的张南也算是有了些经验,已不算是个土包子。 他的元神强大,精神力强得吓人,此时就可以粗略判断得出,对面的世界的力量层级,很可能比起上次的白狐世界,还要强上许多。 这是一个宝藏。 得到这东西,比起什么收获都重要。 “幸好,洪元化不知道这几粒精元石的价值,他看不出来。 很可能,他还以为崔广源卧室之中的精元石,与枫园中其他人房中搜出来的精元石是一样的,并没有本质区别。” 所以,抢在官方人员进行搜索之前,事先进一步收获战利品是很有必要的。 对张南来说,崔家所有的房产,所有的资金加在一起,也比不过这个坐标的信息重要和宝贵。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是吗? 单纯的崔家财物,也只能造就一个富翁,还不一定能保得住。 而这个坐标用得好了,却是能够造成崔广源这样的五阶元神高手…… 能够镇压一方的强横高手代表着什么,没谁不知道。 这种人物,想要建立一个大家族出来,只看愿不愿意。 单纯的操作难度,其实并不大,也只在反掌之间而已。 张南得到三颗精元石的时候,才明白原来这个时代已经把这石头玩出了花来。 他们用一颗单独的精元石可以组成坐标,也可以用两颗三颗甚至多颗组合成阵法锁定坐标。 可以自如的探索未知虚空的各个世界,把世界的神秘面纱一一揭开,从中汲取营养。 据张南猜测,在一些大势力之间,很可能还存在六颗、八颗,甚至九颗精元石组成的探测阵法……那种阵法背面通往的世界又是如何的强横,张南想不清楚,目前也没有太多的野心去关注。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没有这个渠道,想要也要不着。 那就不如暂且放下不提。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嘛。 如今他有着三个坐标在手,一个大宋世界的坐标,已经被他玩废了,或者说是通关了。 他已经得到了最大的好处,再回去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 因此,这个坐标也就变成了鸡肋。 当然,他还可以去一去看一看,进行养老……但是,那个世界的世界意志,已经记住了他,当初就是一道天雷把他赶了回来,再去的话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妖蛾子。 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就没有太大兴趣。 或许,等到自己的实力更强,强到能够无视对面世界的强横意志,那时可以考虑去看一看岳银瓶和慧娘等人,也可以看一看杨继周那个便宜儿子…… 看看他把中原治理得如何,是不是没有辱没父辈威名。 454 收获与后续 大宋世界的坐标暂时不去多想。 白狐世界的坐标,那更别说了。 因为上次的强取豪夺行为,他在对面惹上了青云门这个大敌。 就算是用屁股去想,张南也能明白,青云门的青莲真人,此时此刻肯定是把眼睛瞪得箩筐大,一个劲儿的守着当日离开的地界。 一旦自己真的出现,很可能立即迎来毁灭性打击。 这并不是开玩笑。 那个世界的力量层级算是很不错了。、 据张南推断,至少,元神后期的力量还是有的。 从那日交锋情况来看,青莲真人以及可能存在的青云门太上祖师,他们的实力很可能达到元神后期,甚至是元神圆满。 仙级力量有没有张南不知道。 但就算只是凝结了三花,或者是达到通幽、洞冥的实力,张南都是应付不来的。 他如今虽然有着青莲剑在手,能够凭借强悍的精神力量,越级用出元神领域级别,也就是三花级别的实力,也不敢说真正面对面能把青莲真人干趴下。 道理很简单。 张南运用种种绝招和法宝,才能达到元神二境的攻击力,而对方本身就是元神二境,甚至还有三境四境的高手。 真的群起而攻,张南就算是逃到了天涯海角,很可能也是逃不过对方的追击。 总不能又来一次生死轮回自爆大法,来进行同归于尽。 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三,得意不可再往。 那种同归于尽的无赖招数用过一次之后,或许对方就有了防备,下一次再用的效果会如何,谁也说不上来。 因此,面对那方世界青云门的敌意,张南没有把握也是不敢进入的。 想这么多纯属无聊,事实上,张南就算是有着把握进去,他也是进不去那个世界的。 那个位面坐标,现在还没有冷却完毕,据估计没有几个月到半年的冷却,他是没法再次进去试水。 如此,在崔家得到的世界坐标就至关重要。 得到的坐标很是陌生,是一个全新的世界,那里并没有他的因果,也没有敌人。不会引起任何势力的注意。 只要等到真元石重新吸收够了天地灵气,能够再次感应虚空,也就是冷却完毕之后,就可以进入其中,再次寻找机缘提升实力。 这是很安全的一种做法。 而且,值得欣喜的是,这三块精元石所锁定的坐标,在精神感应之中,剩余的冷却时间并不算太久。 最多一月,最快半月,就可以再次激发。 …… 把老爸老妈送回小县城,处理好家事之后,张南又去了一趟离江。 相对于老爸老妈那里,还要经过一些妥协换取官方人员的重重保护和预警,离江这里就方便太多了。 张南在这里只有一个诊所,是治病救人的地方。 严格来说,他在这里没有太多恩怨纠缠,也没有太多把柄被别人抓取。 唯有几个稍有瓜葛的朋友并没有太学人的纠葛牵绊,也不怕有人在他们身上下手。 比如,孟爸孟妈,还有孟雪小妹…… 张南这段时间很少去看望他们,去了也是恍恍的遮人眼目,并不会把心里的关注展现在人前。 这样一来,更不会惹到什么麻烦到他们身上去。 明面上,那也只是一个大学教授,一个饭店女老板,还有一个高中女学生,没什么值得惦记的地方。 因此,张南并不担心他们的安危。 而诊所小云这里,更加没有关系了。 在外人看来,张南与小云的关系,实际上就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 虽然诊所如今一直是小云在打理,身为老板,张南对她也是十分信重。 但是说真的,这种关系约定俗成的,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牵绊。 老板的恩怨,决不会牵扯到员工的身上。 就算这个员工身为经理,或者总裁,也是一样的。 诊所里面所接待的病人,如今已经少了许多。 因为上次的官方围捕事件,名声被败坏了不少,就算是官方后来曾有过一些解释行为,口碑的挽回却不是那么得力。 以至于,周围生病的民众,宁愿跑远一些,跑到其他的诊所看病,也不太想来到平安诊所,生怕招惹到什么麻烦。 当然,这种情况的发生,其实与张南久不出现有关。 如今他已经很少出手收治绝症病人了。 没有神迹的出现,就算是再灵验的道观庙宇也会香火零落,更何况一间并不处于闹市的诊所,那自然是要多冷清就有多冷清。 当然,这只是跟以前相比。 真正从病人的绝对数量来说,也不能说很少。在小云看来,每日里来往的病人,其实已经足够她忙了,收入也十分可观。 尤其是碾转各方、慕名而来的绝症病人,总有那么几个默默的等待着,等待着张南的回归…… 等到张南偶尔回来,也不会袖手旁观,总是悄悄的治好了,再告诫他们不要传将出去。 这些病人返回家里,暗自高兴的同时,也是默默的祈祷着张医生长命百岁,好人一生平安。 跟以前相比,有些不同的是,张南并不会主动招揽客人,信就来,等着,不信就不别来,我乐得清静。 因此,在离江地界,现在的张南,已经成为一个传说,一个暗地里的传说。 一个不知会不会到来的机缘。 只有那些身处绝望空渊的病人,为了一线微不足道的希望,才会找上门来。 遇到这种坚持的病人,张南也不会吝于出手,会给他们一线生机。 遇到了,就是有缘,挣的那些治疗费用,反而不太看在他的眼中。 …… 离江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崔家的余波也被特事处强压了下去。 事后并不是没人找茬。 方芸来过几次,说中京那边曾经颇有几个长老发声,说张南出手太过狠辣,有枉顾国法的嫌疑,建议从重从严治裁。 但这种声音,一经出现,就淹没在其他人的口水之中。 不得不说,张南把那件寒光锦帕让给特事处,让给洪元化的做法的确是神来之笔。 舍弃一件中看不中用的奇门法宝,换来的是极为宽松的发展环境,对他来说,利大于弊。 只不过,对于中京议会极为看重法宝的这种情况,张南其实有一些不解,他也问过方芸。 “难道,中京的皇室和议会并没有这种法宝吗?不至于啊,他们实力雄厚,又经营了这么多年,不可能连寒光障这种低级法宝也没得到几件吧?” 方芸摇头:“不是这样子的,东西肯定是有的,但你要看看人数。” 455 气魄惊人 “七大议员,十三长老,还有皇室子弟,各方暴力强力部门……他们也许并不会有很大私心。但居安思危,有自己的想法,一点也不奇怪。” “恨人有,恨己无,这种心思谁都会有……法宝这种极为顶端的战略资源,对于哪一方都不嫌多的。 或许在你看来,那寒光帕只是一件低级旁门法宝,比你的青莲剑域差得不是一丁半点。但是,你要想想,就这么一件旁门法宝,也有着极其巨大的作用。 用在特定的情况之下,而对方没有准备的话,甚至可以屠城敌国,斩首夺旗……这样想一下的话,就能发现寒光帕的难得……” 方芸这时才展现出一丝智多星的本色来。 她以前的外号为“辣手神探”,别的不说,思维之缜密,那肯定不是吹的,同理心比谁都强。 分析起法宝的事情,更是头头是道,对国际环境更是见解独到。让张南也不得不说一声服气。 事实上。 张南省悟过来,还是自己有些想当然了。 这些日子,他多数是在别的世界之中打拼,与主世界的交流并不算太多,因此,就有些忽略了,这个世界虽然已经开始进化强大,多数人还是普通的平凡人,世界还是那个和平的世界。 一件小小的热武器,都可以闹得人心惶惶,更何况寒光帕这种大杀器。 一经激发,数十亩庄园所有人畜都可以被冻成冰雕,融成血水…… 其威力之巨大,在普通人眼里,简直令人发指。 如果不加控制,全力发动的话,在短短十分钟之内,这块锦帕,甚至可以把一个城市都变为死域。 比起那些大威力热武器,例如黑弹、轻弹都不妨多让,甚至还要更加可怕。 因为,这是可以重复利用的可以移动的战略武器,只要没有遇到针对性的准备,任凭对方势力滔天,权力如海,也终究抵不过那面锦帕轻轻一罩。 当时洪元化第一时间,把眼光投放在寒光帕上面,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也不知道,这位三江特事处处长,到底是许下了多少诺言,走动了多少关系,才保住这面杀器锦帕握在手中的。 其中的交易和博弈只怕不那么简单。 “难怪洪元化和方芸并没有把我拥有青莲剑的消息传出去,也没有只言片语上报元神领域的事情,原来不是不愿说,而是不敢说。” 想想也知道,一件寒光帕,就能引得四方侧目。如果是青莲剑暴露出去……首先,洪元化就吃不着葡萄要惹上一身骚。 如果上面下达命令,要他图谋青莲剑怎么办? 如果中京来人,想要暗中下手,对付张南又怎么办。 这是忠义两难全了。 一旦张南和中京来人两方真的打出狗脑子,那洪元化真的是里外不是人。 帮谁都不好。 更何况,在洪元化心里,当日的张南实在是太过深沉狠辣,实力又是强得吓人。 实在是不宜招惹。 他的想法就是,只可为友,不可为敌。 他不相信中京随随便便派出人手,就能压迫得这位神医低头。 一个不小心,就会破坏如今这种大好稳定局势。 所以,有些东西,说出去了,还不如不说。 装糊涂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想通了一些事情,张南才真正明白,自己所拥有的实力,或者说所拥有法宝,在这片大地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威慑力。 也明白了,自己该怎么行事,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青城派呢?崔家覆灭已经有段时日了,他们身为盟友,难道就没有什么举动?” 这话,张南是可以随便问的。 他相信特事处也不会刻意去隐瞒自己。 与自己跟方芸的私人关系无关。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离江城崭露头角开始算起,张南其实算是特事处的编外人员,算是客卿。 说他是官方一员也说得过去的。 那么,问一问内部消息,提前知道青城的打算,做好未雨绸缪的事情,就是理所当然。 “我们也在奇怪……最近没有听说青城山有什么异动,派驻山上的暗桩,也根本没有传回只言片语。似乎他们一下子就瞎了聋了,完全不知道崔家发生的事情。” “而且,崔家还有子弟在青城山修行,这段时间,也不见了踪迹。也不知道千鹤道人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张南眼眸闪了闪,笑道:“越是没有反应,才越是值得警惕……我本以为此事已经可以完结,没成想,还是必须上一次青城山才行。” 崔家在青城山修行的子弟是谁?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结合这段时间得来的消息,张南也大抵猜测得到。 在白狐世界之中,自己曾经杀了几个道士,有中年人,有年轻人,当时那些人对自己的恶意简直莫名其妙。 如今想来,那几人之中必然有人是青城派出身,或者本来就是崔家中人。 所幸当初把那些人一锅全端了,不管是青城的人手,还是崔家的人手,如今都死得凉凉,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只是,青城派能够忍下弟子被杀,长老被重伤的屈辱吗? 显然是不能的。 对名门大派的行事方法,张南再也了解不过。 他们讲究一个不动则已,动如山崩。 如今没有任何过激反应,不正是证明了对方正在蓄力蓄势,准备进行某种强力反击的前奏吗? “不能放任他们行事,否则,面对一派之力的针对性攻击,很可能会很难招架…… 那么,不如先下手为强,直接拜山。” 把力量摆在明面之上,任凭对方有着什么样的算计,都要胎死于腹中,只能明着接招。 反而省了一些心思。 “这样不太好吧?青城派有着千鹤、千山两位元神真人,不好对付……尤其是千鹤真人,据传在三年前就已经三花聚顶,生成青松领域,实力强横至极。 当日,中京论道之时,三宗四派,八门九家五阶排位之争,总共四十八位高人,青城千鹤道长排名第五,一手劫运神雷令人胆寒,你去他家山门所在,恐怕……” 方芸面上全是忧色。 想要劝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据她所知,张南从大宋世界出来之后,所有收获都被官方层层抽成,得到的好处其实并不算多。 倒是那一日在离江东山山脉,被青城百灵道长和崔家崔广河追杀之时,曾悍然反击,得到了含有世界坐标的精元石……于是,就去了一个青城派占据的小世界之中,也许是得到了好处,结成元神,携厉害法宝回归。 听起来跟奇迹差不多。 但不管怎么样的奇迹。 张南去往他方世界的时间毕竟不怎么长,就算他再怎么天才绝艳,比起先行一步的青城千鹤千山等人,终究在修为和实力上要差上不少的。 这事很好推论。 同样的际遇,同样的功法,修行时间不同,资源获取不同,自然境界也不会一样。 方芸已经很宽松的猜测张南的实力,怎么想,也不会是中原在野高人排名第五的千鹤对手。 如此一来,上得青城山上,不说对方是不是设下陷阱,就算是大家全都不玩手段,实打实的正面对敌,他也是凶多吉少啊。 “没事,修行这事,看的是天份和机缘,从来不是看时间长短来决定的。” 张南无所谓的摇摇头,要说信心,他还真没有多少。常理来说,也的确不是青城千鹤的对手,也不怪方芸看低了自己。 事实上,就算是他身为旁观者,也会这样判断。 但是,千算万算,没人能算得清楚。 张南重生归来之前,到底积累了多少经验,学过了多少秘技? 那些本事,在主世界这个新近兴起的修行世界之中,是所有人想都没法想象的神奇。 “其实,我也想要苟着,默默的发育一波,再与青城派了结恩怨。但有些事情真的是宜急不宜缓。等我准备好了,很可能这件事已经不可收拾。” 张南比谁都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 倒不完全是对青莲剑深怀信心。 …… 九日清晨八点,天地阴沉,密云不雨。 有闪亮光芒在云层之中微微闪烁着,似乎下一刻就会天降霹雳,豪雨如瀑。 张南选在这个时候,直上青城山。 不得不说,十分不智。 就连洪元化和方芸都是深深叹息,不知是叹息他的无知,还是胆大。 明明知道青城派真人擅长雷霆,还选在雷雨天气正大光明上山找碴,简直是气魄惊人。 456 你能跟她比 这一次,特事处的人手离得很远,并没有跟着张南身后直上青城山。 洪元化身份不同,代表着官方,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直接站在张南一边。 他只是带领人手,密切关注着事态发展,到了必要的时候,或许会在某些人的授意之下,从中打个圆场。 这就是洪元化的悲哀了。 实力没有达到某个层次,有些重要的场合,他这位本来最有资格发言的人,却根本连靠近都做不到…… “头,我们真的不跟上去吗?五阶大战、领域之争,我还从未亲眼见过。这种交锋只是在加密级档案中看过描述,听说能令江水断流,山岭崩垮,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洪元化身旁,一个身材极其魁梧,穿着厚厚防弹衣的汉子眼里闪着兴奋光芒,跃跃欲试的探头看着山路。 看着张南的身影消失在山林转角处,尚着碎石小阶一路向上。 简直心痒得不行。 洪元化转头一看,就见到自己这位得力臂助、特别行动组一组组长铁宏的奇异表情,心知这位武痴其实心动了,很想从中插上一手…… 他的面色立即冷了下来,呵斥道:“好奇心不要太大,要知道好奇心太大了,害死的不仅仅是猫,还有人。” “你也说了,密级档案之中描述神级高手交锋可以崩山断流,能有几个胆子,敢上前观战? 人家余波侵袭,都不是好耍的,单凭余波侵袭就可以破开你那混元金刚身。” 说到这里,洪元化又是一声叹息。 在平常时候,铁宏的实力其实已经足够了……步入先天,熊罴战体,以及在另一个世界之中得到的混元金刚身,练得铜身铁骨。也粗通精神妙用,能做到天人感应…… 一般的任务只要有他出手,莫不十拿九稳。 那一日,与崔家交涉之时,也是铁宏带队在门外接应,以求稳妥。 就是想着,一旦没有谈拢,真的惹怒了崔家,他特事处的人手还可以凭借着众人之力威压崔广源,或许会让对方多出几分忌惮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们的优势别的没有,其实就是人多这一点值得称道。 当然,事后发展局势证明,洪元化的所有安排其实一点作用也没有。 五阶高手真的动起手来,简直会吓死人。 他准备的这些后手,让对方皱一下眉头的资格也没有。 当时,张南与崔广源在瞬息之间的生死交锋,他这些手下连看都看不懂。 这就有些悲哀了。 看不懂没关系,人贵有自知之明,有多少胃口,就吃多少饭。 身处这个位置,最明智的做法,其实不是什么都去管,什么都想插上一手得些好处。而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你见过崔家枫园的景况了吧,收尾的事情还是你带人做的。” 见铁宏还有些不服,洪元化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按捺情绪说道:“那断壁残垣,崩毁的假山亭台,你以为是怎么做到的?” 铁宏黝黑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难道不是张神医跟那崔广源大打出手,两人纵横来去,波及到了一些建筑物,轰垮假山屋子的吗?” 这种烈度,随便一个大威力热武器都能做到吧…… 就算是他这种先天武者,真打起来,随手拆墙毁屋,也是寻常。 只不过,对方的战斗现场有些大了。 数十亩大小的枫园,那些精美的建筑物碎得很是匀称。 似乎是两人大战,走遍了庄园的每一个角落,看起来,很是势均力敌的说。 “你呀你……” 洪元化一眼就看明白了这个黑大个到底在想着什么。 他太不会隐瞒了,有什么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哪有什么纵横来去?当日出手,张南和崔广源两人总共各自只出了一招,正面交锋,胜生败死。 那些建筑物的倒塌崩毁,是因为泄露的一丝半点余波所造成的……真正说起来,连他们出手威力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真有这么强?”铁宏睁着一双牛眼,张大了嘴巴有些合不拢,脚下不自觉的就退出了两步。 一招之下,就摧毁十余亩地。 这还仅仅只是泄漏的些微余波。 惊悚。 他身后跟着布防的一组成员,听到这话,脸上也是出现惊色,微带仓惶的看向山坡高处。 生怕那里轰来一个狂雷,把他们这些人全都牵连进去。 “那方丫头怎么敢跟着上山,她就不怕余波?” 所以说,铁宏只能做为打手存在,要他镇守一方,其实是不负责任的做法。 “狗熊,你去跟她比?丫头如今已经达到四阶中段,比起我来也一点都不弱,你强还是她强? 我知道你有些不服气,找个时间跟他切磋一下就知道了。 再说了,丫头身为女人,与张南相交莫逆,情份是你能比的吗?真遇到了危险,她还有张南护着。你上去了,谁护着你?” 洪元化把话说得透了,就不再理会身旁的这个莽汉。 说是不担心方芸,他内心深处到底在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他是很肯定的。 无论上面到底打还是不打,方芸代表官方势力,作为见证,真正的危险肯定是不大的。 青城派不说有没有这个胆子对她出手,即算是有,也没有必要。 “轰……隆隆。” 正说话间。 身前不远处,约百余米距离一处山峰,轰的一声就垮了下来。 整个青城山脉隆隆声不绝于耳,林木倒塌,巨石横空。 烟尘向着四面八方激射,微微压了一压,又开始腾空而起,很快就形成一个遍布约五里方圆的蘑菇云。 “这……” “发生了什么事情,山塌了。” “是地震了吗?快躲开。” 埋伏在山脚下的数十特事处队员,此时耳鼓发麻,头脑晕眩着,连忙拖拽着装备,急急往山区外面跑去。 那里一马平川,再强的震力余波,到了这个地方,也已经造成不了多少威胁。 “不是地震,是张南出手了……” 洪元化也跟着退了出来,抬头望了望天,见到天空雷霆并没有狂乱下劈,心头就升起疑惑:“也不是正面交手,应该是试探性的攻击和防御,也许是某种威慑手段吧。” 洪元化别的方面或许不算太过出挑,在全国镇守各地的特事处官员之中,只能算是中等水平。 但他出身国内红门,信息情报方面却是极为灵通…… 虽然,一些极为隐秘的消息他打探不到,普通的事情在他的眼里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 再加上,洪元化这人其实很爱交朋结友,对百家绝学都有着了解,此时一看,就明白张南做的是什么事情了。 当日斩杀掉崔家家主崔广源之后,提前搜索分配崔家资源,张南让出了寒光锦帕这件法宝的同时,在崔家只搜走了两件东西。 一件就是三颗格外艳红的精元虚空石,不问可知,精元石里面藏着极为隐秘坐标,很可能蕴含着崔广源强大的秘密。 这东西,洪元化没脸去争,也不敢去争。 只能装做没见到。 还有一件东西,张南也是得到了的。 457 灾难还是机缘 那件东西就是崔家本身传承功法。 立国初期,这套法门曾经名震大江南北,是力压无数国术高人的地脉之术。 也就是“扶峦倒岳,星移斗转”的所谓神棍术法。 在天地元气不存,灵性全被打灭的火热时代,唯有地脉之术,还算是沾得上法术的边缘。 可以生出种种匪夷所思的奇迹神迹来。 比如,一日夜间,某处荒漠变绿洲。 再比如,河流改道,山川旧貌换新颜。 种种奇术,虽然出现得很少,还是时不时可以听说到的。 这一脉后来渐渐的就隐伏不见,别人只当是断了传承。但洪元化出身渊源流长,还是知道,其实在海内海外,有一些老人还死死捏着一些隐术…… 到如今灵气生发,世界改变的时候,这门地师传承,又开始有了抬头的趋势。 而崔家就是这道传承的拥有者之一。 崔家既灭,他家秘库里面藏着的秘籍,洪元化复制了一本归档,原本其实也归了张南。 当时张南的原话就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拿回去研究研究。” 这一研究,洪元化其实并不相信,他能研究出一个什么花样来。 人家数十年如一日的学习修练,才练出那么一点成绩……他看过几天,不说运用,能不能学会都是一个未知数。 但眼前的这一幕,却是让洪元化大大跌了眼镜。 青城山脉苍翠幽深,雄峻神秀,只在一瞬之间,就已崩塌了东侧一角,看起来就已经不是那么完美。 看那滚滚漓江,哗啦啦声中,就有水浪改道,直接冲入原本的山岭所在深涧之处。 重新形成一条新的河道出来。 岂非正是“河流改道,山川旧貌换新颜。” 而且,比起传说中的那种花费数日数夜的改变,先前只是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完成了。 如此手段,已经完全超出了崔家传承的范畴。 如果再加上这种攻击,还并非张南全力攻击,而是顺手反击与试探的事实。其中深藏的意义,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随手一击,就崩了小半片山岭,如果全力出手,是不是能把整个青城山脉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青城派有难了。” 洪元化心焦如焚,却又有些幸灾乐祸。 其实他也不怎么待见那些所谓“清修”的青城道士。 那就是所谓的“法外狂徒”,官方部门一般情况下根本就管不到他们。 他们不但有自己的地盘,也有自己的财源,各类旅游项目汇拢的资金,只要漏出指甲大那么一块,就可以全面碾压三江特事处。 财大就气粗。 实力强就是牛逼。 那些道士下得山来,其气魄之嚣张可想而知。 尤其是在元气大兴,世界进化的当口,青城派更是走在了前面……是全国有名的名山大川,早早的就入了高层眼目,更不是一个小小的三江官方部门可以随意拿捏。 往日里无论是办案,还是施政方针的实行,洪元化在青城派这里,可以说是碰了不知几鼻子灰。 这时看到对方吃亏,心里的舒畅自然不必再多说了。 舒服归舒服。 他的心里又暗藏隐忧。 若是事情真的闹大了,青城派不怕山门被毁,国内高层还生怕破坏大好河山呢? 到那时,张南岂不是又惹出了大祸。 走钢丝啊。 完全就是在走钢丝。 果然,侠以武犯禁不是一句空话。 洪元化终于明白了,当初大宋朝为何要马放南山。 这完全是逼不得已。 学武之人一旦有了本事,立刻就有一种天不服地不服老子天下第一的臭脾气,谁管得过来? 谁爱管谁管。 “我只是一个躲在旁边看戏的小萝卜头,这些大事,让高个的去操心吧。” 洪元化这样想着,脸色却微微发白,摸了摸身上藏着的百毒寒光帕,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又退了十余步,才压下焦急内心,默默等待。 “只希望方芸不要有事,那些狂妄的家伙,愿意打生打死,管我屁事。” …… “万脉归海,真龙气脉。” 张南冷笑一声,看着眼前的樵夫,眼中全是睥睨:“方芸,你不用躲的,站在我身旁,青城山上任凭是谁,也休想伤得你一根毫毛。” 方芸满脸尴尬。 刚刚那一下实在是把她给惊着了。 以至于,她差点忘了自己前来的任务。 是见证,也是说和。 其实真正说起来。 冤家宜解不宜结。 张南与青城派之间,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利害冲突,追根溯源就是意气之急。 崔家的子弟拜入青城山中。 崔家的子弟惹上了张南。 崔家的子弟凄惨身死。 崔家的子弟请求师门动手攻击张南。 再接着。 就是崔家子弟的师父百灵道长重伤而归,还被抢了重要的精元虚空石。 看看,是不是从头至尾,都是崔家在搞事。 现如今。 崔家已经成了昨日黄花,连血脉苗裔都差点被一招灭光。 再来讨论当初谁对谁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总不能把锅推到死人身上不是。 所以,说来说去,青城派并不是一定会成为敌人,双方存在互相谅解的需求,也有着下坡的台阶。 所谓意气之争,只要不争意气了,任凭哪一方稍微低垂一点高昂的头颅,事情就皆大欢喜。 但问题来了。 谁先低头。 青城派说,你一个区区世俗医生,就算薄有虚名,又哪里够资格与我名山大派来谈数? 张南说,我要一个说法,不肯就打得你屈服。 谁还不是最骄傲的孩子,都是父母惯坏的啦。 方芸心里是这样评价的,但是行动上,却是站张南一方。毕竟,有许多事情,不管对错,总是要帮亲不帮理。 他们是朋友,是伙伴,无论怎么样的局势,自己是不是有力量,唯有并肩作战,死而后已。 这一点,她比自己师父洪元化,还要果敢英武,气魄不输男人。 …… 眼前的樵夫自然不是真的樵夫。 若是随随便便走个山路,就能碰到元神五阶的高人,那张南也就认了。 在这个时机,出现得恰到好处,挡在山路上梆梆砍着柴火的樵夫……是那么惹眼,想要看不见都难。 张南走到半山腰,就停下脚步。 微微感受了一下身前传来浩如烟海的沉重气机,面上微微一笑,就抬起右腿,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踏落。 然后,就是山崩石裂,群山轰鸣,整个青城山塌了一小块。 这都还罢了。 最重要的是,青城山灵秀气脉,在张南一脚踏落之后,很快就变得十分紊乱。 隐隐之中能感觉到一条苍龙在嘶吼,在挣扎。 隐形的苍龙气机,仿佛要冲天而起。 又仿佛下一刻就炸开成漫天灵气。 怎么形容呢。 此时此刻的青城山脉,就象一个大大的火药堆,只要一点火星,就能彻底爆炸开来。 “这扶峦倒岳、星移斗转”之术还真的很好用。尤其是结合了我身上的青龙煞气之后,威力不但放大十倍,更能轻易的牵引地脉,站在山上就是主场。” 张南本来是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想法,牵引地脉试试。 哪料到一脚踏下,威力着实吓人。 他不由叹息,这方世界其实并不是没有极其厉害的传承,各家各派一直都有。 只不过,能使用得很好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在那沉寂许多年的末法时段里,有多少东西已经失传,也失去了运用的土壤。 如今,全都慢慢的开始回归最初了吧。 幸好,一条黑龙天外闯入,落入大海,这或许是灾难…… 对某些人来说,其实是机缘。 458 到底做错了什么? “道长怎么称呼?身为地主,拦路剪径,可不是待客之道。” 紧紧锁住自己的无边气机,随着张南一脚踏落,立即崩散无踪。 那樵夫颔下白须抖动得象是飘在空中的风帆一般,狂乱扫动着,一双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贫道千山。” 这就对了。 无论这老道士装扮成樵夫前来拦路,到底是存着迎客的心思,还是存着教训的打算。 在张南露过一手之后,他所有的打算和图谋,全都得乖乖憋着,不能再表现出来。 先前这一招。 不到一定境界的,还不一定能看得出来张南此术的可怖之处。 千山道长就能清楚明白的感应到,此处山脉与对方仿佛联成一体,人就是山,山就是人。 自家引以为傲的道场,以及山上布下的“玄微九天大阵”在这种不讲道理的牵引地脉水平之下,全都恍如笑话。 事实上,他已经步入元神二境,五气大成,凝结成精气神三花之中的精之花…… 体魄圆满,无漏无垢,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引动海量天地元气;再配合大阵在手,面对区区一个刚刚踏入元神五阶的新人,随便怎么出手都是碾压。 这是大派的自信。 也是千山道人身为名门正传的信心所在。 可是。 刚刚那短暂的气机交锋,却让千道人差点怀疑人生。 对方肩不摇,手不动,轻轻松松的就摆脱了气机锁定,元神强度,似乎隐隐约约还压了自己一头。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把一手普普通通的地脉法术,玩出了让人震惊的水平来。 崔家的“扶峦倒岳”大术,也只能倒一倒无名小山,还是没有高人镇压地脉的普通地域罢了。 他几时见过,一手倒岳法术,真的能够压塌五岳大山的。 青城山脉,虽然不一定能比得上五岳雄奇。但是,论及山脉厚重以及山上灵秀,却也并不差上一星半点。 对方动静之间,就把整座山脉都控在掌中,随心幻灭。 这比什么阵法都要厉害许多了。 难不成,青城山就是他家养的,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修道近百年,经历了意气风发、失落、狂喜的起起伏伏的波澜壮阔,千山道人自问也算是见惯了沧海桑田,看透了人间兴衰。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心境修为,其实仍然十分浅薄。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我不信,我看不见,我在做梦……” 千山道人再怎么崖岸自高,再怎么欺骗自己,也不能真的瞎啊。 他强行挤出几丝笑意,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扔掉自己手中的破烂斧子,一把扯掉装扮用的樵夫短褂,朗声笑道;“老道在这里等着,原本就是掌门师兄派来迎客上山。只不过,见到后起之秀,内心惊叹不胜向往,忍不住就与道友开个玩笑,没想到却被误会了,还请勿怪才是。” 这家伙说起话来文绉绉的。 张南敢肯定,千山道人小时候一定上过师塾,经历过八股文章的洗礼。 “原来,青城派的道士也很好说话的嘛,我就说了,青城名山大派,山上俱是清修之士,怎么可能会不讲道理,蛇鼠一窝呢?这不可能。 崔子恪、崔子珏几人的出现只能证明一点,那就是树大有枯枝……” 张南转头看向方芸,笑着解释道:“家业大了,什么情况都会出现,大丈夫还免不了妻不贤子不孝呢…… 所以,看一个势力或者一个组织是否正义邪恶,并不能以偏概全,总要观看其规矩与法度才是。比如,老道长就是清雅高道,人品过硬,实在是我辈楷模。” 方芸听得直好笑。 但她决对不敢真的笑出来。 她崩着脸,眼角余光能扫见,千山老道士面上鸡皮此时不断的弹抖着,心里肯定很是憋屈,却一点也不敢发作出来。 开玩笑了,遇见一个随时能把自家道场都掀翻了的存在。不缩着,怕是嫌弃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想要把家搬上一搬。 “他是怎么练的?除了庞大的元神气机,还有着这么强悍的地脉之术,最可怕的还是身上那缕剑意。隐隐中就象是要把我的精神劈成碎片一般,身上肯定是有着厉害法宝。” 千山道士心里狂乱转动着,已经把百灵师侄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可恨百灵那家伙把坐标精元虚空石遗失掉了,也不知这小医生到底在对面得到了什么好处?一经回归,就厉害到了如此地步,真是气煞人。” 千山道士自问如果真的与对方生死拼杀,自己还是占据一些胜场的。 再如果加上掌门师兄动手,胜面就可以达到七八成。 但那又如何,不管是不是能够得胜。 想要留下对方的可能的确是不大。 有着高阶法宝,甚至灵宝的护身逃逸,自己这青城派是没办法一锤定音,把对方彻底斩杀的。 一旦真的动起手来,别的损失不知道,这座名山肯定会毁得一干二净,这事无庸置疑。 “投鼠忌器啊,只得妥协了。” 大势力的争压和拼斗,大多数时候其实就是妥协的艺术。 青城派做为东南地界一方大势力,肯定不会少了妥协的经验。 但是,千山道人从来没想过,有那么一天,他们整个门派,会对一个江湖散修妥协。 这是耻辱,也是警示。 万物霜天竞自由,物竞天择,强者为尊…… 你不够强,自然就会受委屈,世事莫过于此了。 接下来的路途,有着千山道人领路,沿途更有各山各府弟子迎接,把张南和方芸二人当成贵宾一样对待,自然就没有了格外的风波。 山顶之上,此时却没有这般平静,而是闹出一出生离死别的戏码。 崔子珏跪在祖师堂前。 他的伤已经大好了,精神也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是,他的脸色难看得就象死了爹妈一样。 他的确是死了爹妈就是了。 这位早就没有初下山之时的意气风发毫气干云,此时全是落寞绝望,沙哑着嗓子嘎声道:“师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459 我就安心了 百明道人眼中全是悲悯,长叹一声道:“你师父百灵如今还重伤难愈,就算伤好了,一身修为也很难恢复过来…… 他的天赋一直在我之上,本来该有望元神的,就因为你崔家子弟挑唆鼓动,落个如此下场,你还问我做错了什么?” 他眼中有着愤懑难过,声音越说越发大了起来:“我不怪你们崔家兄弟行事大胆,也不怪你鼓动百灵出手,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怪你崔家太弱了,轻轻松松就被人灭了满门。” “那姓张的上山来了吗?” 崔子珏眼神凶恨,眉宇之间有着山一样海一般的恨意。 “我要杀了他。” 崔家被灭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自家父亲以及兄弟姐妹全都被斩杀一空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如同鬼神一般强大的大伯崔广源,天下有数的元神高人,竟然也这么无声无息的就死在了三江城枫园之中。 这简直就是旱天霹雳,就跟做梦一般。不过,这是噩梦…… 当日为了争取一个名额,差点被自己弄得进不了大宋世界的那个小医生,就成长到这个地步了吗? 当日在大宋世界之中,自己应该早一点查清他的去向,早一点把他灭掉,阻断他的上进之路,那该多好啊? 再或者,在进入竹林学园之前,就寻一个机会,纠集师兄弟一起出手,把那家伙扼杀在摇篮之中,也是好的。 只可惜,世上并没有什么后悔药可吃。 从大宋世界回来之后,崔子珏就到了山上养伤,魂魄受损,他不适合四处走动。 一动不如一静,因此,也没有亲自前去报仇。 但是,他还是求恳了师尊动手,希望报得杀弟之仇。 没想到,这才是惹祸上身。 是毁家灭门的危机。 家主亲自出手都没有杀死对手,反而让对方以奇迹般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你能杀得了谁?”百灵道人摇了摇头,面色渐渐变得淡漠,“要怪只能怪你们惹错了人,崔家被灭咎由自取,弱肉强食而已。我青城立派千年,家大业大的,不能为了既定事实再冒风险……” 百明道人语气转厉,既而又道:“青城身为名山大派是不假,势力不弱于旁人也是真的。 可是,入门当初第一天,叫你们背诵的门规第二条可还记得? 不得欺凌弱小,不得无事生非…… 这么多年来,师长叮嘱,同门监督,难道你们全都不放在心上吗?不用眼睛看不用耳朵听也能知道,一个小小年纪就能根治绝症的神医是多么了不起。 你们怎么就能够不加拉拢,反而得罪得死死的呢? 更何况,更何况,他还有着一身不俗武道修为……在没有资源没有传承的基础上,修为竟然还要超过你这等名门子弟,这代表着什么你知道吗?” “我恨。” 崔子珏咬牙切齿,“师祖和师叔祖那么强,就不能护住我?还有宗门大阵,劫运神雷,难道也没有用吗?三宗四派之一,就被一个小医生逼得低头,我算是看错了……” 百明道人只是静静看着,再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是崔子珏最后的发泄,是对门派不能护住自己的失望与绝望。 “我不想死……”崔子珏泪流如注,喃喃说道。 他也不是什么蠢人,这时候,这种情况,他哪里还能不明白青城派到底想要做什么。 百明道长的身份其实就是青城派执法堂堂主,他亲自出面,没有第二个原因。 唯一的原因就是需要明正典型,惩戒弟子。 在青城山上有句话。 “宁见阎王,不见百明。” 说的就是这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中年道长了。 这人平日里并不多话,一旦说得稍多,那就是体谅弟子即将身死,最后的怜悯而已。 这时候,抢在张南登上山顶的时候,前来处置弟子,无非就是想要彻底了结因果,平灭恩怨。 杀死敌人是一种方法。 但若是杀不了敌人呢,那就只能牺牲自己人了。 把对方的仇人杀干杀净,自然就再没有恩怨可言。 这道理很简单,平常时候,崔子珏也会这样逼着别人作选择。 没想到,有那么一天,这种选择降临到自己头上,还成为了可悲可怜的牺牲品,他实在是无法接受。 也不得不接受。 “我师父……” “他不会有事。毕竟,他跟崔家无关,又毁了前程。 修为没有了,一个残疾的老道士,根本就没有威胁,张南并不会在意他到底是死是活。” “那我就放心了。”崔子珏脸色木然,“能活着就好,我和子恪最对不起的就是师父……只希望门派以后能够善待他。 听说我家还有三岁小妹、一岁的大侄儿活着,请师伯转告他们,千万不要打听仇人是谁,就让他们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吧。” “你放心,没人会多嘴多舌……崔家灾难是因为煤气泄漏爆炸所致。新闻上有报道,暗地里也成为公论……张南既然没有选择斩草除根,想必以后也不会动手。” “如此,我就安心了。” 崔子珏低垂头颅,用力一挣,噗的一声就吐出一口心血来。 眼看着呼吸断绝,扑倒再地,再也不闻半点声息。 到最后,百明还是没有选择亲自动手,而是让崔子珏自断心脉而亡。 只要崔家最后一点仇恨种子死亡,想必也就相安无事了。 …… 张南上到山顶,刚到青城祖师大殿门前广场的时候,就见到了崔子珏的尸体。 这位青城佼佼传人,崔家优秀子弟,早就没有了当日的嚣张狂妄…… 脸上残留着的是对生命的留恋,还是暗藏嘴角的最后一丝嘲讽与不甘。 他的眼睛是睁着的,死不瞑目。 可那又如何? 恩怨由此生,恩怨由此结。 张南试想了一下,若是自己败了,张家满门的结局不见得比崔家如今的状况要好。 或许还要更差一些。 自己至少还留了一些老弱妇孺没有清算。 崔家动起手来,很可能张家一根独苗都剩不下来。 想到这里,他就没有了半点怜悯,反而是心平如水。 抬头望去,就看到广场站成两排的青城弟子们,无论男女老少,都没有谁露出半点哀戚与不平。 精神扫过,更远处,就看到百灵道长缠绵病榻,面容枯朽,已是苟延残喘。 正殿祖师堂前,一个白发白眉白须的老道士笑意吟吟的望了过来…… 见到张南上山,他笑呵呵的说道:“后生可畏啊,老道这个年纪还在洒扫打杂,学了一点基础功法,连第一重筋骨都没有练通。而道友却已三花在望,长生可期,实在是让人看着就顿生迟暮之感。” “千鹤道长说笑了……三花成就,据古书传闻寿可千年。道长如今年不过百,人生只过十分之一,怎么也称得上一声年轻人的,倒也不必羡慕于我。” 460 一劫一运,生死棋局 传闻毕竟是传闻,反正,无论是哪一本道经上面,都有说过。练元神求长生,这是正途。 但是,结成元神之后,到底生命有多长,却没有实质性的例子。 毕竟,以前那是末法时代,灵气不存,天地封闭。 高人传说中的达摩和三丰真人,也是行踪成谜,最后不知去了何方。 而华山老祖陈抟,倒是有野史记载,听说寿过八百,却也是分不清真和假。 总的来说,无论怎么看,练就元神,寿命大大提升才是真的。 就如眼前的千鹤老道。 看起来他虽然老态龙钟,白发白须……实际上,只要探出精神感应他身体散发出来的浩大气机,就能明白,对方生机强得惊人。 就如山巅那棵五人合抱粗细的不老青松一般,让人感觉他永远也不会倒下。 会一直活着,活到天荒地老。 除了这种庞大生机。 张南还在千鹤道长身上感应到一丝极其细微隐晦的威胁。 这种感觉暴烈、神奥,与天地隐隐联结在一起…… 浩浩如苍天,巍巍若星汉。 对,就是这种感觉。 代天行罚。 这也正是修习雷法达到极其高深地步给人的感觉。 张南心脏一紧,元神清明,青莲剑器灵性大盛,在识海中跃动弹抖着。 如果不是加力控制着,恐怕就会跃出顶门,一剑斩出。 这是感应到威胁的自主应激反应。 张南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果然不愧是天下排名前五的道家元神高人。”他心里暗暗评判了对方实力,也琢磨了一会自家底牌。 自觉有着生死轮回经在手,有着青莲剑器和青龙罡煞,并不是没有一拼之力,这时方才放下心来。 “拼死一战,最多五五开,谁胜谁负还得打过。” 至于千山道长,相比起来就还差点火侯,比起元神三花成就,已经二境圆满的千鹤道人,并不算是威胁。 张南暗自评估双方战力,心里想着如果双方动起手来胜算如何,而千鹤道人也没有闲着。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着让师弟千山道人下山,中途阻路,看看能不能给这位后起之秀一个深刻的教训。 盟友崔家被灭,青城弟子吃了大亏,说没有怒气,不想报复,这话骗鬼都信不过。 千鹤道长就算是道德高深,不想多造杀孽,对于门派的尊严却是看得比谁都重。 青城弟子犯了错误,那当然是青城派自己动手,外人胆敢杀害欺辱,那自然是自寻死路。 想到对方找上山门之前已是元神高人。 而元神不可辱,很难杀,因此,他也没想过一定要杀死张南。 但无论怎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双方争一个上下高低,那是免不了。 面子问题也很重要。 至于崔广源,为什么在自家庄园里面,连逃也没法逃走,竟然会身死魂灭?千鹤道长想不通。 只能猜测着或许崔广源当时太过大意,有着家小拖累,因此,错过了逃逸时机。 所以,修到五阶元神了,还生生被人杀死…… 闹出这种笑话来,真是丢了自己盟友的脸。 种种想法,不一而足。 当千山道人下山之时,千鹤掌门是没有半点担心的。 他稳坐云床,全不关心,只是一意清修,希望打磨修为更进一步。 下次,有机会再进一次世界秘境,或许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进入通幽、洞冥境界的机会。 或许,更有那么一日,可以探一探仙境以上的风光。 朝游北海暮苍梧。 摘星拿月、金身不灭…… 种种远古传闻,实在是让人神往得很。 他还在路上,仍需努力,不想太过耽搁时间。 张南携大势上山,对于千鹤道人来说,这其实只是他修道生涯中的一朵小小浪花,并没有什么值得多做牵挂的。 但是。 下一刻,他就明白自己想错了。 张南一脚踏落的时候,他的元神之力正好覆盖群山,看得清楚明白。 青城山整个山脉齐齐哀鸣,似乎对方力量稍大一点,就能把整片山脉同时崩毁。 这种手段太过恶毒了,能断山岭根基,断一派道途。 没有了青城山,哪还有什么青城派? 他可不想青城派这数百上千弟子全都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野狗。 因此,就只能妥协。 妥协归妥协。 也做了一些违心的事情,千鹤道长心里当然是很不舒服的。 明明强过对手,偏偏受制于环境和地势,逼得不能不和谈。 心里的委屈也就别提了。 他千鹤道人几时这么丢过人。 就算是到了那个高手如云的世界之中,他也从来没有伏低做小过。 遇到冲突了,从来都是不服就干,打死算逑。 有着劫运神雷这种超强攻伐大术在手,他自问同级别之争,自己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这不是狂妄,而是自信。 逆天成仙,顺天成人,没有天下无敌的霸气,又怎么敢说修仙? 但是,在见到张南的第一面起,千鹤道长就知道自己的应对并没有出错。 不说对方那一脚移山的无赖手段,就说对方身上那无匹剑气,就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种锋锐气机,甚至透过自己的元神三花,直直投射到真灵烙印之中。 这是足以与自己的劫运神雷比美的力量。 剑修杀伐无双,果然不是虚言。 千鹤道长疑惑的是,对方到底是在哪里弄来了这柄灵宝飞剑。 飞剑有灵,自成领域。 从根本上抹平了元神二境和元神一境的差距,这让他明白,张南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真的彻底撕破脸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形势比人强,在这种情况下,千鹤道人也不是不懂得变通之辈。 既然不适合为敌,那当然是引以为友。 这选择题连小孩子都懂得做,他不可能不懂。 “张神医远道而来,想必也是累了。我青城别的乏善可陈,得益于山脉灵秀,倒是有着几株好茶,不如品上一品。” 看看,老道长话说得多好听。 张南不是狗脾气,也不会牵着不走打着走。 既然对方笑脸相迎,就已经定下了和平共处的基调。 仇人已经死的死残的残,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自己也没有吃了什么亏……对方有意化解,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当然,张南不会承认,这青城派的实力的确有着跟自己两败俱伤的底气,打起来,真的是对谁都不好。 尤其是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大时代里,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的努力进步。自己如果受伤了,沉寂那么一些年,很可能就是一步慢,步步慢…… 指不定前途有着什么样的凶险呢。 所以,老话还是说得很好的。 冤家宜解不宜结。 双方有心,一拍即合。 当下上茶, 上好茶。 又摆出了棋枰来。 千鹤道人别的爱好很少,除了清修之外,就是爱好这一口了。 当然,一般人上山,是轮不到千鹤道人亲自作陪的。 只有身份地位高得吓人,或者是实力高得没边的高手,才会享受到千鹤真人的对奕邀请。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方芸却没这个待遇,只在旁边站着。 她也没什么不满意。 青城山众弟子众执事,静静侯在一旁…… 不管他们的心里怎么想,是不是委屈,是不是难过,事情已经定局,这是确认张神医的确是值得整个门派尊重的高人,以后见着面了不能喊打喊杀,而是要尊重礼敬。 今日的一番作派,其用意其实在此。 当然,下棋的意义,并不仅仅只是待客。 还有试探。 有不见血的刀光剑影。 张南先行执子天元,刚刚拈起棋子,还没落子,就已经明白千鹤道长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这哪是奕棋,真实还是千鹤道长心里微微不甘心,想要在另一个战场找回场子,试探切磋一下。 说白了,他在形势所迫低了头,这时想要在棋盘上争个上风。 改武斗为文斗。 双方棋局看起来没什么神异。 实质上,仍然是凶险得很。 一子出错,满盘落索,如果一个不注意,很可能对心神造成伤损,甚至打压心志,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浓浓道蕴笼罩棋盘之上,刚刚下到第三十三手,张南微一凝神,就感觉眼前黑沉,有狂雷天降,大劫临头。 他心头轰鸣,元神凝滞,灵宝青莲剑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在识海中窜来窜去,就是看不到出击的方向。 “借棋成势,一劫一运,神雷诛魔……好一个老道士,好一本玄微至妙真经。” 冥冥中,张南感觉元神识海中劫雷压顶,仿佛要将自己压得粉身碎骨一般。 他不怒反笑,生死轮回经流转全身,五指莹白雅黑,轻拈棋子,轻轻落下。 461 意念交锋 仿佛又回到了当日,自己仍然是一只意外夺舍的白狐,正在进行着化形劫。 天威化作雷霆,轰隆隆狂猛击落。 更有心魔作祟,能想起前世今生,种种不甘不愿难舍难离的往事,挥之不去,难以分割。 “我就是一个失败者,再来一次也是这样。” “没机会的,我太难了,半生流离,不如归去,就这么着吧。” “人生如魔,都是无恩无情,不仁不义之辈,杀杀杀……” 这一刻,他更深刻的领悟到了“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的真意。 在茫茫天地之中,自己彻底成了一只败犬,只能望空狂吠,运去如水,人生多艰……眼前光辉流转,那漆黑泛紫的浩瀚天威之中,竟然再也看不到一丝亮色。 或者说,自己已经到了传说中的九幽冥狱之中了。 “所以说,这其实是心灵的力量,是意志的力量。” 张南手拈棋子,久久没有落得下去,脸色时红时白,双眉紧紧锁住。 青城山顶之上,围观的众道士没有一人出声,不过,知道自家掌门真人拿手本事的那些地位稍高的道士们,眼中全都露出了一些喜色。 “青城道承源远流长,恭为道门祖庭之一,岂是区区一个散修可以上门撒野的,就算是能逞得一时凶狂,真的比起底蕴来,却是大大不如了。” “这一次,掌门师伯摆下棋盘,邀约对奕,如果见识足够,不是那么愚蠢的话,就不会答应下来……” 一个中年道士抚须轻笑,轻声叹道。 看着前方张南的脸色从血红变成惨白,额上渗出点点汗珠来,背上白衫也跟着湿润,身体也摇摇晃晃。 就连平日里的谨小慎微的稚嫩小道士,此时也变得活泛起来,先前被人打上山门的压抑心情,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小道士们欢喜雀跃:“这是要赢了?” “当然,要知道,你们师祖的劫运千千结,可是号称如今天下奕棋第一,真的对奕起来,并不是元神强大就可以撑得住的。 在心灵意志的交锋之中,算力不重要,精神力量强弱也并不重要,只看对这片天地,对道途真意的理解。” 中年道士笑吟吟的,心情甚好:“这种切磋方式,在上古传闻之中,就是论道的一种…… 就算是传将出去,也不会有人敢说我青城以大欺小,做事不讲究。 真的心灵有了什么伤损,异日修为不能进步,反而退步,那也不是我青城本意。 要怪的话,就只能怪论道之人实力不济,道行不深,不是同一个境界,反而强行演绎聆听道法,后果是很严重的。 这就比如世俗之中,小学生要跟大学生比试算术,还要争执一个胜负长短…… 如果是请教倒也罢了,偏偏这是比拼,输了的话,并不是什么服输不服输的问题。而是大学生的数学理论,就算是小学生被打败再全盘学习,又能学得了多少? 只能让自己脑子糊涂,怀疑自己的算术之所以比不过人家,全是因为老师教错了,自己学错了。” 这种道理很好理解。 旁边小道士暗暗撇嘴,也不去理会中年道士所说的小学生和大学生比试算术这种不太恰当的例子。 例子虽然举得不妥,道理他却是懂了。 “也就是说,掌门师祖的道意全盘灌入那人的脑中,不能理解就会造成很大的伤害。” “是很大。”中年道士重重点头,“轻则心灵之中生出阴影,看不清道途后续方向,可能再难进步;重则道心崩溃,精神错乱……到时疯疯颠颠的,再也不能与青城为敌。” “咻……” 四周道士听着这话,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没想到区区一场奕棋,竟然也会如此凶险。 虽然只是理念交锋,道意切磋,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但是,对于元神之上的真人来说,一旦精神受损,心灵受创,却是比死还要难过了。 果然,师长说得不错,修行途中,当持如履薄冰心,行精进勇猛事,少了任一方面的修持都是不行的。 不够谨慎的话,处处都有坑。 跌倒了,就很难爬起来。 方芸在一旁静静听着,看着张南的面色渐渐难看,手拈棋子久久也落不下去,她的眼神逐渐焦灼。 手指微微动了动,又停了下来。 她不相信张南会输。 她相信,眼前事态或有转机。 别说自己现在被这么多人看着,根本无法插手。就算是可以插手,也不能动。 若说对张南的了解,方芸自问,就算是张南的父母亲人,都不如自己了解深入。 与张南认识这么久,那么多坎坎坷坷都闯过来了,从来不见他吃亏,只见到他占便宜,又怎么可能被区区一局道棋难住? 以他的行事方式。 但凡这道棋有着一丝危险,他都不可能会答应奕棋的邀请。 凭借着那柄威力大得出奇的法宝飞剑,还有那种奇怪的地脉牵引之术,正面交战压得青城派当场妥协,根本就不是难事。 尽管这种威压也就像有人身上绑着许多炸弹上门一般,让人心怀顾忌,从而口服心不服,但这样其实已经足够了。 在山下见到了青城派,再继续争锋就是了,反正,对方也不敢光明正大的针对自己。 张南既然不选择正面压制,反而答应千鹤道人进行奕棋,那么,在那棋局之中,必然有着自己看不清楚的好处。 眼前的道士们,怕是高兴得太早了。 …… 此时此刻,在张南的识海心灵之中,劫运神雷轰鸣而下。 眼见着运去劫生,九死一生。 毁灭的气息,弥漫着自己每一分精神力最细微的地方。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化无穷。 明明只是一道雷霆,却是生死大劫。 玄微至妙,的确不是自己所能理解的,但是,要说彻底改变自己所思所想,怀疑毕生所学,那却是道士们想多了。 “正是时候。” 看看由运转劫,雷霆毁灭之意演化至最高深之时,张南识海一声剑鸣,青莲朵朵绽开……漆黑如墨的死气,轰然弥漫在识海之中…… 这一次,他在脑海中演化的却不是什么御剑飞天,而是生死轮回。 这才是他的根本大法…… 以医问道,上叩天门的无上经典,比起对方的玄微至妙真经也不遑多让,在立意之上甚至还要更高深一些。 462 反扑 生死、阴阳,本是宇宙大道根本。 劫运神雷劈落下来之时,毁灭之意轻轻松松的就转化为无穷死气,宛如水到渠成,没有造成一丝伤损。 张南心里的种种心魔杂念,被这股死意侵袭,一扫而空。同一时间,他往日里对生死轮回经所有不理解之处,一一贯通,如珠如串。 只觉心底清明,万千意念随生随灭,种种感悟尽在心中。 “不好。” 千鹤道长陡然心灵一震,只感觉自己大脑轰的一声,身体也失了感知,像是沉入九渊之中,直坠千里,越陷越深。 而且,他还隐隐的感觉到,自己本来元神有成变得强健无比的体魄,竟然无端端的开始枯朽起来。 白头发白胡须,只是外示于人的形象,这样会让人更加信服,也适合所有人想象中的老神仙形象。千鹤道人可不会真的认为自己已经老朽不堪。 他平时,反而觉得自己比起十五六岁的壮小伙还要生机健旺,还要年轻活泼。 但此时此刻,他分明觉得,自己是真的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 “心魔反噬,道意被反转碾压……” 他立刻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往昔里引以为荣的“劫运神雷”此时被对方反手劫持,不但全部吸收了其中的道意,而且,把对方对生死的理解反灌回来。 这是极其陌生的道意,自己从未见过,也不能理解。 “悟不通由死化生的道途,我肯定就要吃上一个大亏,说不定,还会当场道消身殒。” 有此明悟,千鹤道人心里大急。 再也顾不得在心灵之中化生劫雷,当下由攻转守。 神意道念交缠绞击之间,他立刻化劫为运,以一生之运,一山之运,护持此身。 只要护住身体,护住元神,不让死意侵蚀,就还能有救。 这一刻,老道士心里说不出的仓惶。 再怎么道德高深,不争无为,面对一身修为化为流水的危机,他也忍不住要心动神颤。 运数一动,众道士就感觉山顶气氛完全转变。 只见老道士面色鲜红如血,满头白发,颔下白须无风自动,广场、松亭之间花草狂长,一股无形气机汇聚山巅。 那是生机,那是灵气,甚至是青城山汇聚千年,无数香火道念蕴育出来的强横神意。 有历代祖师盘坐讲道的身影,也有无数先人洒热血抛头颅守护的真意,香火如海,心念纯一。 所有道士身体一震,似乎被冥冥中的心念牵引。 眨眼之间,他们全都闷哼一声,差点站都站不直了…… 只觉得心困神疲,体乏无力,像是干了三天三夜的苦力活一样差点累得瘫倒。 “这是怎么回事。” “我好象失去了什么东西。” “不对,我的境界跌落……刚刚突破的先天,我已经不能运气离体了。” 千山老道士身为元神五阶,也跟着面色大变,蹬蹬蹬的连退了十七八步。 他悚然发现,自己圆满无垢的身体似乎出现了一些小问题,头顶一朵白光莹莹的精之花,像是失了营养一般,猛然枯萎…… 啵的一声,那朵小花就化为光点消散。 千山道人面如死灰。 他原本已经五气大成,凝结三花第一朵。 算是已经跨入了元神二境之中。 这时,竟然无声无息的丢失了凝聚三花的感悟,心头杂念百转千回,身体也虚弱了许多。 似乎有什么东西离开远了。 自己以后想要再次突破,更要难上十倍百倍。 “这是怎么回事?” “掌门师兄……” 目光所及,看到千鹤道人的面色,千山道人更是心骇神惧,手脚狂颤。 轰隆隆…… 山颠一阵风过,站得整齐的道士们东倒西歪,摇摇晃晃。 还没等方芸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见坐在棋枰南端的张南已经张开微闭双目,眼中神光奕奕的拈棋落下,轻描淡写的笑道:“千鹤道长,这一局,是你输了。” “唉……” 千鹤一声长长叹息,投子认负。 他站起身来,作了一个道揖:“朝闻道,夕死可矣……张道友道行高深,却是老道自不量力了。” 这声音嘶哑黯淡,含糊浑浊。 完全不是前面那种清朗如同凤鸣鹤唳般的高雅。 众人全都一惊,定睛看去,就见千鹤老道士,此时才是真的称得上一声老字。 他的头发如同枯草,早就没有了一丝光泽,面上鸡皮堆积,眼袋深深下垂,眼角甚至还有着浊泪和浑黄色的眼屎。 再加上他站立的身躯颤颤巍巍,有气无力的模样。 这哪是什么清修高道,看上去就如世俗之中八九十岁的垂死老朽。 “怎么会?” “师祖……” “发生什么事了?” “贼子竟敢害人?” 狂乱惊呼响彻山巅,更有一些道人气性暴烈,此时猜到是张南做的手脚,立即红了眼睛,也顾不得体乏神疲,就要上前拼命。 “胡闹。” 千鹤道人怒哼一声,转首斥道。 “愿赌服输,老道士居心不良,种豆得豆,种瓜得瓜,有些一劫也算是应该。张神医道行高深,法术精妙,明明占尽上风,偏偏手下留情,实在令我辈汗颜……众弟子休得无礼。” 他像是解释,又像是在暗示着一些什么。 说了这么几句之后,又转向张南,笑道:“张神医莫怪,我这些徒子徒孙,没见过太多世面。大概是见着老道此番模样,关心则乱,口不择言,还望莫怪。” “无妨。” 张南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淡漠。 有一句话老道士说得很对,种什么瓜,得什么果。 凡事有因有果。 自己既然是上门寻事,那自然就不能存着善心,说起来,还是为了当初针对之仇,上门来寻个麻烦。 那么,青城派无论是文斗还是武斗,全都理所当然。 谁胜谁败,谁生谁死,又有什么不可接受的呢? 好在青城派还算是十分克制,心怀顾忌之下,只是使出种种试探而已。 并没有真的捋起袖子大打一场。 这让双方到底还是存留了几分颜面。 否则的话,今日此时,很可能血洗青山,横尸遍野也说不定。 至于后果如何,谁又在意了? 463 可畏可怖 终于,张南还是安安静静的上山,安安静静的下了山。 在所有道士复杂的目光之下,他的身影消失在缺了一角的青城南麓…… 千鹤道人默立半晌,才道:“以后,青城弟子但凡下山行事,勿必谨慎行事,切记不可张狂。” “师父,张南那人?是要想个办法……” 百明道人面容带着悲戚,愤愤说着。 “办法,什么办法?”千鹤浑浊双眼望了过来,让人顿生寒意,百明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仇怨,只不过一个上山前来进修的世家子弟闹出来的些微恩怨,竟然被你们弄成如此模样,哼……” 千鹤道人在山上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此时吃了大亏,一肚子邪火都没处发,等到外人离开,他再也压抑不住怒火。 “我青城派立派千年,向来不以强大示之以人,而是以道德高广显于人前……什么时候,青城弟子竟然胆敢欺压良善,胡乱招惹敌人了?” 这话说得重了。 很显然,就算是老道士这般清静无为的性子,也被崔家崔子珏兄弟气着了。 虽然他们全都身死,但他们招惹而来的大敌,却是让青城派整个门派都面目无光。 过了今日,谁不知道“张神医一剑压青城,千鹤道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条消息肯定会在旬日之间传遍大江南北,不要高估官方特事处的良心。 比较起来,那些依令办事代表朝廷的势力,更会推波助澜,把青城派丢脸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他们是唯恐天下不乱,恨不得在野高手全都拼个你死我活的,在这天下变局当口,也好坐收渔翁之利。 更何况,自己今日一败涂地,受到重创,能够护住这片基业,不被虎狼窥视就很了不起了,哪时还能不知死活的招惹强敌。 惹不起,就只能躲,只能屈服。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我青城每次遇到劫难都是怎么处理的?” 百明道士心中狂震,连忙答道:“封山、禁足,闭门清修。” “就是如此。你去办吧,从今日起,无事不得下山,逢人先让三分。” 千鹤道人挥了挥手,转向后山行去,再不理会在场的数百弟子。 门下弟子不明白,他心里知道,这局棋,其实是输得太过惨烈,远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千山道人面色也微微凄苦,摇了摇头,也跟着往后山闭关去了。 或许,他们还想着寻出几个秘境,看看能不能弥补一下根基,否则的话,传承就真的危险了。 …… “张南,那千鹤道长到底怎么了?一下子变得那么苍老,看看就像是活不过多久似的。” 方芸一直跟在身边,看着事态默默发展,不过,她的眼力还是有些不足。 看到了也不明白,心里早就痒得像是七八只猫儿在胡乱狂挠似的。 “其实是气运被夺,天地反噬,寿元受损严重,他活不了太久了。” 张南淡然回答。 这是自找的。 “啊?” 方芸悚然一惊,实在是没想到真实结果原来是这样。 洪元化领着一批特事处队员,从埋伏地点转了出来,笑呵呵的很是高兴:“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算人者人恒算之。 张神医既然出手,那老道士当然落不了个好。寿元大损,时日无多,这都不算什么……没有当场灭掉他青城派,张神医可谓是宅心仁厚了。” “这是把我比做老虎?” 张南不由失笑。 “洪处长躲在山下这么远,竟然对山上的事情了若指掌,这份眼力让人不得不佩服啊。” “不是眼力。”洪元化脸色变得严肃,摇了摇头:“而是那千鹤道长本来就有着不好的前科。” “怎么说?” 张南有些好奇了。 心里约莫也有了一些明悟。 那道棋局,看起来很简单,也没有太多恶意。 但是,下起棋来,一不小心就会步入陷阱之中,若是输了,后果着实太过惨烈。 听洪元化的意思,中招的人似乎并不只是自己一个。 这是恶名在外啊。 难怪,青城派弟子下山行事之时,完全不曾顾忌各方势力。 一方面是因为祖师强大,给了他们足够的信心。 另一方面,其实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跟着千鹤道人有样学样。 祖师行事无忌,徒弟们肯定不让祖师专美于前,学他的为人处事方式,然后就这样了。 事已定局,洪元化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只是说起了一桩旧事。 这事要扯到五年前的精元石争夺一事来。 当时的青城派虽然也有了一些名声,传闻其掌门真人千鹤道长晋级元神,在东南行省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高手。 但人的名声,树的影子,总要亲眼见到才会相信。 单靠口口相传,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别人也不明白五阶高手到底有如何了不起。 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认为我上我也行,因此就有人惹上了青城派。 谁惹人,惹谁人,世间争夺本来也没有什么稀奇。 洪元化坐镇三江,却也没有太多关注这事,那时,他一个刚刚突破先天的高手,有着许多案子要忙,也分不开身。 他只知道,千鹤真人和千山道长,在那次颇为杀了好些人。并且,联合了一些盟友,把东南行省的精元虚空石全都囊括到了手中,这也垫定了青城派强大的根基。 精元虚空石这东西,虽然看起来很多,但分散在大地之上,一个城池一个地域,一年也就那么三五颗的。 有人获得多了,有人就颗粒无收。 事实上,官方也插手了,洪元化在其中吃了一些亏,再不敢招惹青城派。 他当然不会服气,于是报上高层,中京派来了五阶大高手,听说是一个即将升任长老的强势家族成员。 那位五阶高手,也如当日的崔家主一样,鼻子长到了眼睛上面,比张南还要光明正大的打上了青城山。 出面讨要精元石…… 然后,碍于国家势力的原因,青城派果然没敢大打出手,只是邀请那位五阶高手下了一局棋。 棋局完结之后。 京城来人识海崩散,下得山来恍如废人,回京之后,就早早的退休养老,再不谈武事。 过不多久,就老死了。 那人的家族也开始衰落了下来。 朝廷官方也再没有寻上青城派,实在是深为忌惮。 事后,青城派千鹤道长的威名也开始传播,到了三年前中京论道之时,他已经被称为天下前五。 这个天下前五,当然不包括海外势力,也不包括朝廷官方势力,只是在野所有势力排名。 但就算如此,也足够可畏可怖。 464 大义相压 千鹤道长,名字里有个鹤字,其修为法术却跟鹤没什么关系。 最多寿命稍长,跟松鹤延年算是肖似。 他的劫运神雷才是招牌。 不管是直面硬斗,还是棋奕生死。 这劫运神雷都算得上一种极其厉害的杀伐道术。 而且,还是一种极其无赖的法门。 能够以己心,牵引他人历劫。 雷霆降世,九死一生。 所以,一般人没有必要是不会跟他死扛的,就算打赢了他,也会被那劫雷弄得根基浮动,烦躁不堪。 千鹤道人的手段传了出去,行事做法也自然传播了出去。 然后,他动不动就喜欢邀请别人奕棋的恶习,也深为别人忌惮…… 张南先前所说的想要打上青城山,逼迫着青城山低头,洪元化其实并不看好。 但是,在其位谋其政。 他虽然不看好,却也不会苦心劝说。 有人敢捋一捋青城虎须,不管是胜是败,在三江地界之上,的确是有助于特事处掌控地方,有助于他们的权力实施。 否则,有一个青城派站在一旁虎视耽耽的,他们特事处还真的没有太多威信。 因此,对张南要上山立威讨个说法的做派,洪元化是乐见其成的。 在他想来,就算是张南弄个灰头土脸,黯然下山。 至少,以他的那柄威力大得出奇的剑器,以及高深莫测的神阶修为,也会让青城派损伤一些弟子,或者灭掉一些威风。 再怎么打不过别人整个门派的人多势众,终归还是没有生命之忧,能逃下山来。 心里有一点不放心,他还带了人手在一旁接应着,洪元化也自问做得仁至义尽了。 心里虽然有着谋算,也算是对得起张南。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张南竟然一个人压得青城派不敢妄动,只能忍气吞声。 然后,就见到了千鹤道长,并且与他下了一盘棋。 这倒也罢了,他还从棋盘上把千鹤道长干趴下了。 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就好比,在别人最擅长的领域击败对手,不单单是胜利,而且,还更能摧敌心志,让人不敢兴起为敌的念头。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洪元化心里其实也纳闷得很。 他只知道千鹤道长输了棋局必受反噬,京城那个五阶高手的遭遇已经说明了其中的凶险。 所谓凶险其实都是对等的,你要对别人造成多少伤害,那别人反噬,自然也能给自己造成多少伤害。 或许,青城千鹤道长有着种种手段,可以让自己重练根基,更或者可以在残余的寿命终点到来之日,重新找到机缘。 但今时今日,他肯定是身受重创,有苦说不出,快要活不成了。 “很简单,那老道士的手段就是凭借自身远胜于人的元神道念,牵引他人悟道,悟不通就深受其咎,元神崩散。悟得通就如同清风拂面,只做寻常。” 张南摇头叹息。 他也不得不认为,对方的道念实在是精深…… 如果不是当初就在崔子恪身上体悟到天罡五雷的精义,自己的精神力又是非比一般的强大,还真的有可能中招。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自身修持的生死轮回根本法,比起千鹤道人的根本法还要强大深奥,才能包容对方的道,反噬对方。 如今,最大的好处,不是打压了青城派这个强敌,让对方再也不敢与自己放对。 而是,张南从千鹤道人的道念中得到劫运神雷的奥秘,把自己的生死轮回功推进领悟到更深一层,悟出了一招生死轮回神雷来。 张南把这道神雷叫做“轮回神雷”。 一雷击中,生死不由自主,轮回转劫再来。 千鹤道人之所以变得苍老枯朽,也正是因为中了张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轮回之雷。 没有把他打得寿元耗尽,智慧尽失犹如新生儿,已经算得上老道士根源深厚,防御得当。 奕棋之时的种种经过,张南也没有多说,他对洪元化刚开始时候的隐瞒行为,心里其实还是有着些许不满的。 坐山观虎斗。 过份了。 若不是看在方芸的面子上,他还真不耐烦跟特事处,与洪元化这类人多有牵连。 毕竟是官方人手,代表的是某个集团的利益所在,要想这位特事处处长全心全意的站在自己这一边,着实是想多了。 面对洪元化的疑惑,张南只是笑笑:“当时也只是侥幸得胜,也许是千鹤道人功法出错,受到心魔反噬,所以修为退步,寿元损失。” 话说,心魔这个借口实在是好用了。 练功不得突破,那是心魔。 雷劫过不了,也是心魔。 胡乱杀人泄恨,那也是心魔。 四处拈花惹草,也可以是心魔。 反正,这魔头就是天下第一背锅者,什么都能扯到上面去。 但什么也弄不明白。 听到张南这么说,洪元化只是讪讪一笑,不敢再追问,转过话题道:“只可惜当日崔广源死得太快,有许多消息没有问出来……特事处得到消息,似乎青城派和崔家已经探到孟瑶大夫的行踪,具体消息,我这里可惜没有跟踪得到。” “不劳洪处长费心,孟瑶的消息,千鹤道长倒是说过了,这事乃是千山道人亲手操持,也没做什么隐瞒。 当日追逐到中京玉环路304号,说是孟瑶曾经在那里停留过,其中具体事务不好深查,与兰家有关。” “兰家,是说中京兰家吗?十三长老之一。” 方芸脸色突变。 洪元化也是深怀戒惧,怒声说道:“狼子野心,真是狼子野心。” 他骂的不是什么兰家,而是青城。 “老道士真是老奸巨猾,他们虽然大败亏输,还是有些不甘心啊……那兰家势力遍布京师,盟友极多……更难得的是,一门双五阶,听说还有着神秘高手隐藏在他们的身后,实在是不好招惹。” “这家人风评如何?”张南眉头一跳,淡然问道。 不管对方好不好惹,青城派其实是阳谋,就算是他们心有不甘,想要驱虎吞狼,引得自己与兰家对上。 但是,如果是假消息,这谋划肯定是不成的。 怕就怕的是,青城老道士说的是真话。 那是不想对上也得对上了。 “风评吗?这事说不好,兰镇长老,身为帝国十三长老之一,他家行事难免张扬了些……” “也就是说,兰家还真的有可能是孟瑶失踪事件的幕后黑手了。” 张南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嘿然长出一口大气。 找不到目标才是最为难的。 找到了目标,无非就是查明真相,你死我活而已。 没什么担心的。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洪元化面露苦色,他的身份决定,在这件事情上面,还真不好插手。 这不比对付崔家。 崔家只是一个在野家族,家中也只有崔广源一个五阶,无论怎么针对,也是师出有名,有大义傍身。 也就是说,洪元化就算是得罪了崔家家主,只要不是太过份,对方也不会痛下杀手。 因为他代表着帝国,代表着官方。 就算别人不在意,也会敬着三分,不至于做得太过份。 如果换做兰家,洪元化只要胆敢针对,说不定,还只是有这个意愿,还没有动手,自己的职位已经被撸了。 接下来,就要面对别人的以大义相压。 最好的结果,也会被打成江湖野人,然后四处逃亡。 465 后顾无忧 “我已经查明,崔家所得那三颗精元石上面的阵法组合,却是科学院新破解出来的虚空阵法。” 说起兰家的事情,洪元化也不敢说得太多。 只是随便谈了两句,再不肯多说,反而说起那精元石来。 当日,灭去崔家之后,张南得到三颗精元虚空石,上面自然是有着坐标。 但他有些看不懂上面那未曾激发的微型阵图雕刻。 修行这事,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因此,他就拜托特事处打探这图案的来源和功用。 洪元化不敢与张南站在一块,商量探查兰家的事情,却也不想得罪了眼前这个前途无比远大的张神医。 当即连忙把精元石奥秘说了出来。 “有什么特别的用处?” 张南理解洪元化的想法,只是深深的看了洪元化一眼,再扫了一眼那全都低垂脑袋不敢出声的特事处队员,暗暗叹了一口气,随意问道。 “达到五阶之后,你们如果进入他方世界,虽然不太担心肉身坏死,但是,也得防备在灵魂离开之后,有人偷袭损伤到肉身。 鉴于神游之时经常出现寻仇事件的弊端,生物科学院从精元石入手,引出其中的虚空能量,激发出一个小小阵图来,可以保障神游之人的肉身不受伤害。” “哦,这倒是好事。” 张南一听眼睛就亮了。 他上次进入白狐世界,肉身龟息如同僵尸…… 等到回来的时候,那具身体没有得到灵气补益,也没有真元自动运转,差点就坏死了。 这时听得洪元化说起,那些神游之人还另有可靠技术,当即就忍不住追问。 “是虚空藏匿……”洪元化笑道:“具体原理,听说科学院也没有研究出来,只是知晓了运用法门。 实验表明,一旦激发那微型阵图,肉身就可藏匿在虚空夹缝之中,时间静止,生命波动也停顿下来。 并且,任凭五阶高手,也是寻找不到神游之人的肉身去向。除非那人灵魂归体,肉身再次出现……就如当日灵魂离开一般,全无变化。” “这就有些厉害了。” 张南也忍不住赞叹不已。 科技的能力,真是大大被低估了,有些东西研究不明白,只因为普通人的见识有限,生命太短。 一旦克服了种种问题,有了特定方向,汇聚了无数人智慧的研究所,很可能会研究出极为了不得的东西。 这也是另类超凡道路。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研究出科技修仙的路子出来呢? 张南思维放飞,好一会才哑然失笑。 要等到那一天,恐怕有得等了。 事先还是得多多修行,希望自己活得更久远一点,能看到时代的种种变迁。 洪元化却没有太过看好这项技术,苦笑道:“其实在我看来,这项阵图技术太过浪费了一些。 为了隐藏保护肉身,就达到三倍损耗,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可不就是三倍损耗。 正常情况下,节省一点的话,只需要一粒精元虚空石就可以穿梭到他方世界……肉身放在营养舱里,勤换营养液,也能保证极长时间的生命活化。 弄出三颗精元石来组成阵图,着实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了。 其中的浪费简直都不用多提。 方芸却是笑了,她知道自己师父其实很有些守财奴的性子,最是看不得浪费资源的行为,在他看来,这都是国家的财产,浪费可耻。 而且,洪元化做事太过谨小慎微,说白了就是偏向于圆滑,失了斗志。 这种性格,其实很有些不讨喜。 但是,他对自己人其实很好的,有时候,也会做出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来。 就比如当日被自己苦劝,一路直接杀到崔家去救援张震和于萍。 依洪元化的本性而言,打死他也不愿意得罪五阶高手的,何况崔家人多势众。 但他最后还是去了…… 这就是另类的口不对心。 方芸不想看到洪元化把关系弄僵,得罪了张南,把先前的丝丝情份消耗殆尽,当下笑道:“这精元石虚空阵法,对于我们这种有着组织背景,实力也不算特别强大的来说,确实也没什么用处。 但是,对张医生这种孤家寡人,偏偏又强大得招人顾忌的高手来说,还真的很有必要。” 这话在理。 如张南如今的情况。 就算他能力压青城,剑指京城,无人敢于正面捋其虎须,但是,如果他想更进一步,想要神游到他方世界获取机缘,得到长生之机。 这时候,危险就来了。 如果仇家势力强大,很可能就找出他的肉身停驻所在,从而攻击。 张南身后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势力,也不会有厉害人物为他守护肉身。 面对这种不要脸的针对行为,十有八九,他的肉身会被摧毁。 到时候,元神回归,没有肉身存在,他甚至都找不到回来的坐标。 最大的可能就是迷失在茫茫时空之中,一别就是永别。 想来,科学院研究出来这项技术,也是不得已。 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就这样花费大笔资金,用来研究不实用的阵图。 应该是先鉴不远,曾经有过重要人物,吃过这样的大亏。 崔家能够搞到这种先进技术,想必也是花了不少代价,请了不知是谁帮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再坏的凶人,也有几个知交好友,这事已不必深究。 但这份好处,现在显然让张南得了。 对他的用处之大,根本无法形容…… 如果说,在以前,张南还有些担心得罪人太多,怕人蹲守自己的肉身或者家人。 现在,他完全不必担心。 只要不是当场身死。 就可以找个机会退去他方世界,把肉身藏在虚空之中,任谁也找不着。 谁敢对付他的家人? 不怕他修为大进归来,然后屠家灭门吗? 所以,这不是什么浪费不浪费的问题,而是一条安稳的退路。 由此时开始,张南才算是龙飞九天,再无牵绊。 洪元化也知道这一点,才把这阵法消息抛出来,做个顺水人情。 其实,他的心里也是微微苦涩。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唯一庆幸的是,张南终究是三江特事处的编外客卿,跟己方势力有着几分香火情意,也算是自己人。 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466 监视 前往中京寻人,显然不能说走就走。 张南回到家里,陪了父母一段时间,再去了漓江平安诊所坐诊了几日,好好的帮着小云拉了拉人气,就准备动身了。 方芸也早早的买好机票等着。 按她的说法,这时候的张南因为崔家和青城事件之中表现出来的神威,已经不适合抛头露面的御剑飞行,这样做爽快是爽快了,却会引来多余的视线,惹出许多麻烦。 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张南接受了方芸的建议。 从青城山归来之后,就开始修身养性,过着小老百姓平凡的日常生活。 他也感觉,有一些目光渐渐的就从自己的身上移开,再不是那般如芒刺背。 或许,某些人没有太多恶意。 但是,出于上位者的掌控心思,肯定不能让一些未知强大势力失去控制,从而惹出无法应付的局面来,监视也就是理所当然了。 这是当日崔家事件和青城山事件的后续了。 至于监视目光来源,张南元神精微奥妙,精神力触觉敏感至极,也算是摸清了根源所在。 那是天空中看不到的目光。 俗称“卫星”。 如果是摄像头,张南还能多费一些心思,躲着一点……但对于无所不在的“天眼”,他再怎么小心也是没用,总不能每天出行都隐藏身形,改容换貌…… 然后,一般情况下,就一直躲在房中。 就算是这样,也是治标不治本。 群体的力量,总是会超越个体的力量,就算是以青城山以前的实力,也只能在规则之中稍微出格一点,而不是全无顾忌。 张南自然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讳。 他自问个体实力还没有达到天下无敌的地步,不能无视所有人的围攻的情况下,实在没有必要做出种种挑衅行为。 那样做,才是脑子有坑。 这一天,崔家所得到的三颗精元石,能量尚未聚集圆满。 但是,精元石本身,已经透出红滟滟的光华。 一眼望去,让人目眩神迷,直似望见对面重重叠叠的无穷时空。 还有一天就可以了。 再次穿梭时空,去往另一个世界,也不是问题。 这就是一条退路。 张南心里暗暗这样想着,心里也安定了一些。 有了退路,才好行动。 这不能怪他太怂。 因为,从三江特事处洪元化那里得来的消息表明,兰家的确不是什么简单家族。 在某些层面上,比起青城派还要难对付得多。 如果事情与兰家没有什么牵连,那还没问题。 但如果孟瑶的失踪,真的涉及到这个十三长老之一的家族,想要查探明白,势必不会顺利。 真的硬扛起来,指不定会有什么想象不到的危险。 没有退路,就直接莽乎乎的冲上去,这是很不明智的做法。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得到了消息?” 张南仰头望望天空,感应到那股窥视目光已经淡不可察,才微微冷晒:“看到了又如何?若非不想惹事,不想破坏这份安定团结,哪里会容许有人如此光明正大的监视。” 虽然不爽。 张南也没有多说什么。 带着方芸,又去了孟家看了看孟爸孟妈,与小姑娘孟雪聊了一阵,就离开了。 一直到离开告别,张南都没有提起孟瑶。 孟家三人也没有说起这事,但是,张南精神微妙的感应到了孟爸孟妈心里的苦楚,也探知了孟雪小姑娘心里的寂寞悲伤。 这么久了,都没有只言片语传回家中。 孟家三人已经倾向于某个人早就遇难。 只感觉怎么也不好面对张南。 表面上的热情好客,其实也只是表面而已。 “不管如何,我一定会把她找到的,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让他们失望难过。” 张南远远伫立,回头望了一眼,心里暗暗下着决定。 “别让我查出到底是谁在其中捣鬼。” 以往是没有消息。 想要做些什么都没有办法。 这时是有了消息,做起事情来却又束手束脚,着实是不痛快。 这一切,其实是源于自身实力还不够强横。 “走吧,就去中京看看,那里到底水深水浅?” 张南回头看向方芸,剑眉斜挑,目光凛然。 “能够有别的办法,尽量别动刀动剑……孟大夫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咱们行事缓着点。” 方芸行事号称果敢,这时候也不由得有些忐忑。 劝是这样劝,但她的内心实际上却是泛起惊涛。 总有一种感觉。 这一次去往中京,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平静。 或许,他会把老天捅出一个窟窿来。 希望不要走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吧。 方芸其实也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心志是如何坚定,手段又是如何果决。 无法想象,有谁能经受他大发雷霆。 她只盼着,某些人千万要看清形势,不要被眼前的假象遮蔽。 安安稳稳的帮着把人找到,和和气气的才好。 …… 飞机降落之后,张南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到玉环路304号。 他没来过中京,对于这个国际化大都市,心里还是有些好奇的。 或许是不想急急慌慌行事,从而打草惊蛇。 或许是不想引起某些势力的应激反应,从而镇之以静。 张南还有心思,带着方芸四处游逛。 其实是暗地里打探一些消息。 他找了一个酒店住了下来,也不上街购物,一天下来,到处走一走,看看这座千年古都。 主要是领略古城存留的一些文化移产。 比如,那些宫庭建筑,古老园林…… 看一看浮雕壁画,吃一吃千年美食,走过岁月痕迹,感受历史沧桑。 接连三天,张南都在游山玩水。 身上的视线却是一直都在。 甚至,因为看不透他的行动方式,监视的人反而更多了些。 这些都可以理解。 但是,张南心里却是很不舒服。 他知道,应该是有人在对自己进行心理画像测试,从而评估出一个极其危险的结果。 也就是说,有某些人,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假想中的敌人来对付。 “这就没法善了啊。” 张南背手而立,站在喷泉水池旁,静静看着一座英雄石雕,眼神变得微微森冷。 “人太优秀了,再怎么遮掩都是不行的,就算扮猪,人家也不会把你真的当猪,而是当成老虎来打。” “你说什么?”方芸嘴里咬着一块鸡翅,含含糊糊的问。 她倒宁愿张南一直这么悠闲,游山玩水就挺好的。 没有别的意思。 其实是身为朋友的担心。 内心深处,她得承认张南着实很厉害,但是,也得看看是跟什么人比。 知道兰家的势力之后,方芸其实一直想劝张南慎重行事,但是,却从来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明白,朋友之间,相处之道,其实并不需要左右别人的决断。 有什么事,只要默默支持就已经足够了。 多余的话,也只是废话。 就如同“没经历过绝望,就别劝人善良”这个道理。 每个人行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没法设身处地替对方着想,就不要想着为别人做决定。 张南笑着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以前想得差了。” 他指了指这座繁荣昌盛的中京,只见灿烂烟火,人烟如织。 “以战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你说,我来的目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吧? 怎么就没人来解释一下,孟瑶到底去了哪里?反而是如临大敌一般的,每日监视呢?” 张南的笑声很欢欣畅快。 方芸却从中听到一声尖锐剑鸣。 震人心魄。 467 威慑 兰井路304号院子很好找。 闹中取静,一片古旧的四合院建筑丛中,不起眼的青石古巷直到尽头,就见到一片古式园林建筑。不似北地粗犷风格,反而有着几分江南水乡的味道。 绿树掩映着,雕栏玉砌,水波亭台,丝竹悠扬。 重重阁楼深处,竟还挂着八景宫灯,橘黄橙红的光芒,在熹微夜色之中,格外惹人注目。 “看起来不像正经人家住处,是庙还是观,或者说,是江南富豪别院?” 看着这与周围风貌截然不同的院落,张南也有些诧异。 “的确是一个江南富豪入京之后寓居别院……那人姓张,做房地产的,不差钱。 他也不管这块地皮到底多少钱,四合院到底是不是有着什么历史价值,能不能拆除改建? 总之,钱能够解决的问题,对某些人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 因为想建,所以建。 然后,就有了这片格格不入的建筑。 别人看得不顺眼,姓张的自己满意了就好。 “不过,我们得到青城派提供的消息后,顺藤摸瓜,也查了出来,这座院子真正的主权人其实是兰家兰长老的一个外室,叫陈雪夜,今年六十五岁。” “这么说,其实是以他人的名义建造的院子,兰家打的一手好擦边球。” 张南若有所思。 不管对方是怎么操作的,只要是单纯的商业操作,就算有一些违规之处,也不算什么大事。 “就是在这栋院子中,有人曾经见过孟瑶的行踪。” “对。虽然有些消息以我的权限根本查探不到,但幸好,同门之中,还有着不少师兄师妹住在这一块,倒是曾经有人无意中见过的。 有一个姓黎的师妹,出来逛街的时候,曾经看到过疑似孟大夫的女人进了院子……当时她没有太过关注,却记得对方长相,看到照片就记起来了。” “会不会记错?” 张南知道,就算自己如今实力大进,但面对一个帝国的武力,也不能随意出手。否则,引起别人的集体针对,那就不好了。 鲁莽的人一向都不讨喜。 所以,凡事就讲求一个师出有名。 方芸摇摇头:“不会记错的,黎师妹在国史档案室工作,她的拳法练得不算太好,如今离着先天境界还远着。 但是,她有一个特长,就是过目不忘,记人记事很有一手。只要是见过,绝对忘不了。 “还有,她还有一个拿手绝活,听人描述替人画像,能画出其中九成九的精髓。 特事处追凶之时,有时也要请动这位师妹,利用一些蛛丝蚂迹画出嫌疑人的身形样貌。她最高明的一次画像追凶经历是单凭一个脚印,就画出对方的真实形象来,并且维妙维肖……” 说起这位黎师妹来,方芸眉宇间闪过一丝好笑,显然这位师妹跟她的关系很是不错,她很信得过对方。 也对,连这种关系到泄密的消息都跟方芸讲,一般来说,不是关系特别亲近的,想都别想。 “替我谢谢她了,算我欠一个人情,有空了你帮我约她出来吃个饭。” 张南点头,迈步走向那栋奇怪的小院。 他对于这种奇人异士一向欣赏,指不定什么时候,自己还要找上门寻对方帮忙。 至于,为什么不谢方芸,实在是,因为两人之间的牵绊太多,也没有什么好谢的。 “就到这里吧,我一个人去就行。” 方芸刚刚想要跟上,张南伸手拦住她。 “你都说了,兰家势大,你的身份夹在中间有些难为,还是不要插手了。” “那你……小心。” 方芸也没坚持,只是默然点头。 心里却是猛的揪紧。 这次行动看起来,只是寻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真要查到最后,肯定会跟兰家扛上,很可能还会大打出手。 而且。 这一次与崔家事件完全不同。 兰家并不是什么在野家族,其家主更是十三长老之一,有着极大权势……能动用的人力物力,远远不是崔家可以比拟的。 别说是她方芸,就算是洪元化本人,来到这里也算是一个说不上话的后辈,真的扛起来,就象一只蚂蚁想要挡住大象的脚步,随意就被人碾死了。 还会死得毫无价值。 甚至,说不定会给她们安一个什么罪名来。 死了也不得安心。 这样一来,反倒不如张南以民间人士的身份,以寻人为名自主行事。 因为师出有名,对方反倒不敢用出什么厉害的手段来。 就算用出特别手段,以张南的本事,也尽可应付得来。 张南笑了笑,他就是喜欢方芸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性格,该进则进,该退则退……不象有些人,明明知道一起行动会拖后腿,偏偏以关心的名义夹缠不清,到最后发生许多狗血的事情…… 那种情况,张南其实并不想遇到。 还有。 他这一次下定决心,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不会妥协。 方芸夹在中间,其实也会让他有些难办。 若是,对方那边三姑六婆的以人情相缚,自己肯定也会束手束脚,做事不会快活。 刚刚走出两步,对面转角处就来了三人。 一个满面笑容的高大胖子,一个西装笔挺的冷厉青年,一个娇小玲珑的清秀少女。 三人一现身,为首的高胖子就呵呵大笑起来,热情伸出手来想要握手:“这是张神医吧,久闻大名,好久之前就想见上一面了,没想到今日才见着。” 我跟你很熟吗? 张南无语。 “你是?” 张南没有伸手,倒是顿住脚步,他隐隐的猜出来的一行人到底是什么身分,也差不多明白对方的来意,但他完全没有打交道的想法。 与官方的人打交道多了,会消磨斗志,事情会变得十分麻烦。 所以,认识不如不认识。 胖子脸上笑容丝毫未减,见张南不予回应,也不尴尬,只是很自然的收回手臂,转头佯怒看向方芸,“方丫头,你这就见外了不是,来到京城了,也不说到师叔家里做客……要不是小黎和小钟两人说漏了嘴,我还不知道你们这次来京,要干一番大事呢。 不过,中京不比地方,这里是首善之地,行事方法得收着点……惹出了什么事呢,可不好收场。” 这话说得温和,又是拉关系的,又是诚恳告诫的。 但是,张南和方芸两人何等精明,哪里还听不出来,对方其实是在威胁。 所谓的威胁,其实并不用呲牙咧嘴,只用轻描淡写的说上几句。 他凭借的当然不是出面的三人,而是胡同口远处,布下埋伏阵仗全副武装的那三十余人。 张南的精神力感应极其敏锐,四周一切都在心底显现。 步入元神初境之后,他的精神力感应范围也是几何倍数的扩大,随随便便直线距离就能感应到三百米距离。 这时,脑海里映照而出的那些强大气息,还有带着硝烟和堂皇的种种血腥杀戮之气,哪里还不明白,这批人到底来自何方,又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大抵是威慑罢了。 小黎和小钟两人,自然就是跟在胖子身后的两人了。 那个娇小玲珑的清秀少女,想必就是方芸先前所说过的黎师妹。 她面上全是歉意,看着方芸想要解释,张了张嘴,又什么也没说。 倒是她身边不远处的冷厉青年,身上气机冷酷森寒,锋锐无前,看向张南的眼神跃跃欲试。 很明显,对方不但知道自己是一个厉害医生,而且,还知道了自己的某些战绩。 知道是知道,应该知道的不算太过详细……这不,只是四阶中段修为,也许是学了一些剑术,这时就有着挑战心思了。 “这么想来,江南行省那边,洪元化和方芸应该是把我的一些消息隐瞒了下来,并没有真实汇报到中京上层……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这个姓钟的青年,并没有足够的权限知道其中隐秘,还以为自己与他是同一级别的对手。” 468 不可触怒 “文师叔,这一次赶到中京,是为了朋友的一私事,我只是陪同而已,并没有打算插手其中……文师叔,您也不要理会太多,反正,这事也不会涉及到您的安全部门。” 张南在旁一听就已经明白了来人是谁。 前面逛街那会,张南也听方芸说过中京有可能与自己发生交涉的人物。 这位“文师叔”其实是中京安全总署副署长,为人圆滑,专司调和各方恩怨。 文师叔叫文振刚。 武力倒不算太高,比起洪元化来,也只在伯仲之间,如今也是四阶后期,并未进入巅峰,距离五阶,更是有着遥远距离。 但是,这人厉害就厉害在手段上面了…… 他最能借势,又善交际,遇到自己无法力敌的对手,总能引得更强的人出手相助。 他的面子就是这么好使。 如果换在古代,定能搏得一个“长袖善舞”的名头,但是,如今是现代,却不能这样评价了,所有人都公认他“办事能力强,并且不违背原则。” 能得到这种评价,就表示这个文胖子,当官做人很有一手。 方芸还说,过一段时间,等老署长退职之后,文振刚很可能直接上位,到时候中京治安全都归他监管,实际权力又会大上不少。 方芸之所以可以不经过文振刚,而直接插手到孟瑶的事件之中,其实是因为方芸隶属于中京第九局,与安全署严格说起来,并不算同一个系统。 如今九局没有人出现,就表示这件事情,有某些大佬想要隔岸观火,并不想深入插手其中。 也许是兰长老的对手。 也许是心存正义,看不惯兰家所作所为的公义人士。 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 第九局终归还是没有出手。 这是一个很大的利好消息。 代表着事情不会真的闹大了。 只是安全总署出面,张南自问还扛得住的。 不凭别的,就凭他五阶的修为就足够。 神阶不可辱,岂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可以吓退的。 他是这样想的,别人可不这样想。 冷厉青年钟元良却是出声了。 “听说张神医远赴海外,杀得尸横遍野,救出令姐,让西夷胆丧。当时出海回归,一人一剑纵横来去,没人敢挡,号称‘医剑双绝’。 医术我是不知道,但这剑术,却是很想领教一下的,也不知是不是言过其实?” 这话说得好没来由。 完全是无事生非的模样。 不会是傻的吧? 张南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还没想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了个“医剑双绝”的名头,还有,自己是不是无意中曾经杀过他的亲人? 闹得这般怨气深重的。 下一刻,他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钟元良,你胡说什么,人家张南是来办事的,是私人恩怨,时间很紧,忙得很,哪有什么工夫陪你比什么剑术?” 方芸脸色沉了下来,粉色面庞上面腾起丝丝血气,看起来显得更是娇艳……明明是怒气勃发,却偏偏让人看得移不开眼睛。 至少,钟元良是眼睛都直了。 说是辣手神探,倒不如说是“玉面神探”合适。 钟元良嘿然冷笑,却一点也没有被呵斥的自觉,反而把腰杆挺得笔直,剑气锋芒更甚,弹剑出鞘,一股剑气紧紧锁住张南,意态潇洒之极:“方师妹,一直以来,你都是很谨慎的性子,做事从来不违规矩,这样很好。 这一次,你为了别人私自违反条例,插手机密,却是不智。 你可千万不要被作奸犯科之人利用到了,对以后的前程很不好。” 他一脸的痛心疾首,说话间也是一副我为了你好的作派……但是,从他的眼神中,却能看出,真实意思其实并不是这样,而是不忿于方芸无条件的帮助张南。 要知道,方芸号称“辣手神探”,是出了名的冷美人,一向与男人走得不近……平日里他们这些师兄见到了,想要上前攀谈,她也是公事公办,拒人千里之外的。 而张南,又何德何能,能让方芸四方奔走,不惜犯规都要从机密部门查到消息。并且,一路陪同,还想与十三长老之一的兰家对上。 说什么朋友帮忙? 骗鬼吧。 这种话他有资格说,身为同门,自问也有立场说。 就算是居高临下的语气,也没什么不妥。 因为,在他的印象之中,方芸仍然是那个二阶高段的化劲修为小小萌新……或许已经突破三阶,但无论如何,离着自己四阶中段,早已突破先天的修为,实在是差得太远。 在同门之中,两人的身份名声,其实差得很远。 文振刚脸上笑容不变,似乎没有听出钟元良的挑衅之意。 只当做是年轻人之间的争风吃醋。 实际上也的确是如此,虽然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他其实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洪元化慎重其事的发信息说不可插手张南的事情,也千万不能触怒他。 不就是一个医生吗? 听说实力不错,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步入先天,一手针术神乎其神,对了,还会使剑,手段狠辣。 但那又如何? 面对暴力机器,这点本事,远远不够看。 自己什么身份? 还不可触怒他? 洪元化怕是在东南偏远之地呆久了,胆子越来越小,见识越发僵滞……简单来说,就是脑子坏掉了。 这是我的地盘,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任凭什么人来了,也不管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到了这里,只能在特定的圈圈里行事。 想要破坏和谐环境,想要打破规矩,想都别想。 文振刚是这样想的,看张南和方芸两人的眼神,就颇有一种长辈看不懂事的后辈一样的惋惜。 而他身边的清秀小巧少女,却也是疑惑的看着方芸,偶尔瞄了一眼张南,眼神深处却也有着一些不以为然。 显然,她认为张南蛊惑方芸做出一些违规的事,很不对。觉得这种行为实在是害人害己,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就是长得帅一点吗?也没看出有哪里了不起了,方师姐竟然被迷得五迷三道的……这种涉及到安全方面的事情,也去帮他铤而走险的,真是过了。 469 下次出手轻点 看着眼前的闹剧,感受到各人心思,张南哑然失笑。 胖子自觉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钟元良的自以为是。 黎师妹的不以为然。 还有方芸的羞恼愤怒…… 种种情绪如同过眼云烟,完全没有在他的心里激起半点波澜。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到天色已经快要黑沉,时间其实已经不早了。 转头看向方芸,张南的眼中有着些微歉意,笑道:“我都不知道,你为了我的事情付出这么多……若是干不下去了,不如以后就跟着我混得了,保管你的前途比现在要好。” “真的,像是大宋王朝那样吗?你可不许瞎胡咧,说过不算数。”方芸眼神一亮。 她说的大宋朝廷旧事,当然是当初张南身为大梁王之时,有什么武技秘籍丹药宝材,那是敞开了供应神佑公主。 当时也是因为身边就这么个朋友,张南又不是小气的人,不说刻意培养,也没有对她有什么藏私的心思,随手扶持一把。 想着嘛,自己如果分不开身,方芸也能帮着打理一下手下势力……因为出身于同一个地方,至少不会改变他立下的一些政策方针,能够更好的收割气运资粮。 在他看来,这是顺手而为的事情。 对方芸来说,这其实就是天大机缘。 心里的感激之情就别提了。 事实也证明,方芸其实是识货的女人。 当那些同一批进入其中的“同伴”全都折戟沉沙,颗粒无收的时候,她是挣得盆满钵满的……从二阶高段,回来之后一跃成为四阶中段高手。 所得到的好处,岂是一句话两句话所能说得清的。 而如今,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张南已经是五阶高手,就算是在神阶之中也非弱者。 这样的高手随便手指里漏出什么东西来,对她的修为进步,都有着没法估量的好处。 张南认真点头:“我从不说假话,好了,这事回头再说。” 他看向钟元良,看了看对方指着自己的长剑,摇了摇头:“想跟我比剑,实话说了,你还不配。” “配”字出口,张南的身影就转淡,须臾之间又凝实。 对面不远处的钟元良,却是全身狂震,手中宝剑咣的一声就碎成了千片万片,化为一片粉屑唏唏嗦嗦飘在风中。 而他本人,却是如同风筝一样,嗖的一声,就飞出了十来米。 他斜斜撞在胡同砖墙之上,又跌落地面,翻滚了七八个圈,落在地上疯狂呕血。 看他双眼无神望天,目光呆滞的表情,显然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懵了。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 文振刚身上气息轰然冲天而起,身上制服被劲气所激,跟着鼓胀,身形也变得高大了许多……他双手青筋暴起,眼光凌厉的盯着张南。 看他全身汗毛炸起的模样,显然是心里惊得很了。 刚刚张南的出手,他竟然什么也没看清楚。 只是觉得对方身影似淡似浓,好象动过,又好象没动。 这连眼花都算不上,自己当面站着,是变成了瞎子了啊。 “怎么?文署长有意见?” 张南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眼中金光微闪。 文振刚如遭雷击,脚下蹬蹬蹬连退三步,脑子一片轰鸣晕眩,心烦欲呕四肢乏力,竟是提不起一点气力来。 他还没回过神来,鼻中已经闻到浓浓的腥味,喉咙之中很不舒服。 却已是嘴角溢血了。 “我竟然连他一眼都经受不起,都没有怎么受到攻击……我已经是四阶顶峰,那么,他到底是什么境界?” 文振刚眼中骇然,有心想要发令让外面的人手进场,冥冥之中却有一种恐惧紧紧揪住他的心脏。 “不能叫人,会死……” 这种感觉真实无虚。 就象是身前立着的是一只吊睛白额大虎,而自己,就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完全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这时候,文振刚才想起洪元化发来的信息,不可触怒张南…… 的确是不可触怒,自己没看错,却是理解错了。 什么样的人才不可触怒。 神阶,只能是神阶。 事情大条了。 某些人打的招呼,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可以理会,也可以不理。 面对五阶也就是神阶高手,再有什么许诺,自己也要有命在,才能得到好处啊。 他此时已经有些后悔自己插手了,早知道是这么一个神仙打架的事情,他能有多远躲多远。 黎师妹站在原地瞪圆双眼,小嘴微张,喉咙里咯咯咯发出几声不名意义的响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钟元良是红门后起扛鼎新秀,是五龙三凤之中的北龙,剑法不说了,九宫九剑挑落过许多前辈高人,一身修为更是高深莫测。还只是二十八岁年龄,就已经达到四阶中段修为,是她们这些同门师妹的偶像。 平日说起来,她们最常说的就是钟师兄是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的了不起。 可就是这么一个十分了不起的师兄,面对那张南之时,就如小鸡崽一般,全无还手之力。 不对,这种形容十分不对。 就如蚂蚁一般,对方吹一口气,他就飞了。 而平日里高山仰止的师叔文振刚呢? 这位德高望重,威镇一方的大高手,却也连对方一眼都禁不住。 “我只看你一眼,你就要死了。” 黎师妹只觉眼前一切都是在做梦。 这一次,看向方芸那盈盈笑脸,也觉得惊恐起来。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也许,自己才是真正的井底之蛙,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 好好的一个人情,不但没有做到位,反而得罪了对方。 这是什么事啊? 方芸忍着笑,转头看向张南,嗔道:“怎么下这么重的手?虽然他们有着一些不是,总的来说也是依章办事,不算大过,哪里受得了你张大高手雷霆之怒。” “出手重了吗?好吧,看你的面子,下次出手轻点。” 还有下次? 方芸摇摇头,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你小心一点行事,兰家可不好惹,我就不去了,帮不上忙不说,还是累赘。” “行。” 张南摆了摆手,既然找到了地方,事情就好办了。 先前的一切只是一个小小插曲,接下来才是正题。 470 不请自入 “我已经帮你仔细的检查过了,按原本发展,你们的天赋比不过同期,生而不具有灵根,修不了仙门真诀。 如果不出意外,一辈子都是这么碌碌无为的渡过,过了数十年就人老珠黄,数着生命中最后剩下的时光过日子,终于在那一天,成为一捧黄土。” “但是,幸好你们的体质还有可取之地,不修正统法门,可以修练御龙真解。 利用独特的气血运行,让身体适合某种频率,进而突破天赋的限制,达到另一个高度。从此也可延绵寿命,间接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 宽阔华美的庄园之中,八景宫灯光芒柔和洁亮,照在厅内几个女人身上,也照在一个身着黑衣,面容有些沧桑的中年女人身上。 中年女人面容冷如雕刻,精雅贵气,眼神十分淡漠,说出来的话却是柔媚婉转,有着引动人心的奇异魅力。 不但是厅内的几个女人听了心里信服得很。 就算是厅外那些护卫和管事们,也是一阵点头。 全都觉得,对方说的话其实是真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无条件信服…… 厅内另外几个女人,全都是青春最美的年华,姿容不凡。 一个气场凌厉恍若女王,一个面柔如水文雅清新,一个面相英武带着丝丝刚硬。 其中的刚硬女子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愉,“陈婆婆,你说的这些,莫非是双修功法吧?在书上看过这种描述,因为体质辅助别人练功,从而变成炉鼎,是一种极残酷的功法……” 她本来说得还有些犹疑,越说越是思维清晰。 “如果是成为双修炉鼎,这种邪功不修也罢,陈婆婆,来之前你说得天花乱坠,说是可以给一个机缘,可是,就这么糊弄我们的吗?” 陈雪夜眼中闪过欣赏之色,看看显得沧老的精致面孔,竟然罕见的露出娇媚之色来,她伸手向着旁边虚虚一握,一道道碧蓝色的半虚丝线,宛如梦幻一般瞬间延伸出去…… 大厅中间的石制玉瓶被碧蓝色丝线一绞一压,哗的一声就碎成无数片,咯吱咯吱之中再继而成粉,化成粉白色的细沙流淌在青石地面之上,闪着荧荧光泽。 “说得再多其实不如试上一试,你看看,我就是练得御龙真解,现在都已经六十五岁了,还能这般模样。有没有成为炉鼎,变得不堪?” 话音一落,陈雪夜嫣然一笑,面色有如百花盛开。 几人抬头望去,就见到原本显得沧桑的陈婆婆此时看上去竟如同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肌肤恍如玉瓷,眉眼飞扬之间有着说不出的娇艳之感。 “这?” “返老还童?” “难道是御龙真解的功法效果?” 陈雪夜笑着道:“当然,前面的模样是化妆出来的,只是不想让别人觉得我这六十多岁的老太婆年轻得太过份,引来无谓的麻烦。 你们只要修练了,也可以像我这样,岁月并不会在你们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当然,以后还需要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代价,对你们来说,其实也是机缘,现在就暂时不说了。 反正,婆婆不会害你们的……在这个全体进化,世界晋升的当口,别人都在苦修进化,强大自身。 你们个个天姿国色,是人中凤凰,千万不可自弃,目光要看得长远才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显得柔和动听,空气中也弥漫着碧蓝色细微的光芒,听得人心神摇曳,不能自已。 女王范的女人先行就稳不住心神,听着听着面色缓和了下来,微微点头认可。 面柔如水的温雅女子,第二个没顶住。 这既是攻心,也是惑神。 她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和自我意念,抵抗到如今这个时候,已经很不简单。 可是,凡人的意志,哪里及得上神通法力。 她完全没想到对方在说话间会用上无耻的手段,心里不知不觉的被种上别人的思维而不自知。 “的确是这样,不老长生,青春永驻,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而面相英武的女子,却还在那里纠结,眉间皱成了几道细缝:“不是这样的,你骗人……出卖了尊严,出卖了人格,成为他人的玩物,我宁死也不屈服。陈婆婆,你就不怕安全署找你们的麻烦吗?” 看得出来,这女人是安全口职业,也没少跟犯罪分子打交道,她身上的气质与方芸颇有着几分相似。 最难得的是,她的意志其实十分坚强,放在战争年代,至少可以扛住敌人十几道刑罚那种…… “孙丽,你得了吧,为何这样天真呢,没意义的坚持有什么意思?难道没看到吗?外面有着几个安全署的同事在看护这里。 我兰家的正事,谁敢捣乱?还是乖乖的放松心神,不要抵抗了。” 陈雪夜手心闪着蓝光,眉眼一厉,伸掌轻轻拍向孙丽的额头。 这时,一个温润好听的男声突然传了进来。 “我说这里在搞什么名堂,原来是在给人拉皮条洗脑呢……这位大妈,人家不愿意,就不要逼良为娼行不行,强扭的瓜不会甜的。” “谁?” 陈雪夜脸色一下胀得通红,“拉皮条”这词的确是触疼了她的内心。 说一千道一万,无论把这种劝说行为披上什么样的光鲜外衣,本质上,其实是哄骗这些涉世未深的女人成为那人的双修伴侣,或者说成为增功炉鼎…… 她在自己家里说说没有关系,都是自己人,就算被人听去了,也没谁敢胡乱说出去。 后果谁也承受不起。 但是,外人听到了,还要冷嘲热讽,这样就不好了。 门口守着的都是死人吗? 一个四阶管家,三个三阶保镖,四个二阶顶峰护卫,这就算是守国库都已经足够了吧。 怎么可能让外人无声无息的进来了?还偷听了好一会。 其实不是偷听,张南在门外老远,并没有进了这座院子,他就已经凭借着强大的精神力看到了。 他首先关注的还并不是这一堂洗脑课程,而是细细的搜索了整座庄园的里里外外。 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发现孟瑶孟大夫的影踪。 找不到也没关系,看看这家人的作派,他的心里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孟瑶的去向了。 心里的怒火早就燃得炽烈。 越是愤怒,张南的性子就越是平静冷清。 门外阻路几人,被连着大门一起,被一道青色玄光一斩两段…… 光辉摧魂夺命,不但摧毁肉身,还消亡灵魂。 以至于在场八个所谓高手,被他一招斩杀,血流满地,却没有一人吭出一声来。 这是摆明了要大开杀戒了。 张南甚至不在意庄园门外胡同里面还有着安全署的人员在一旁看着。 “我想做的事情,谁都别拦,谁拦谁死。” 他想要表明的就是这个意思。 推开大厅门页,张南就看到三个年轻女人,看到她们略显迷茫的眼神。还有那个双眼冷厉,面色如霜的老太婆。 “你就是陈婆婆?我问你,孟瑶去了哪里?” 张南语气没有波动,看着陈雪夜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471 针锋相对 “孟瑶?哈哈,原来你是为了孟瑶找上门来的,这又何必呢?大家有话好好谈,孟大夫现在得了机缘,正在闭关修练,并不在庄园之内,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 陈雪夜声音一顿,双眼微微闪缩了一会,笑道“张医生你可能对我们有什么误会,我们这是正规的高校,招收的是正统研究生和博士生进修,专业虽然偏门了一点,但是前途可以说是一片大好……” 张南面容没有做任何掩饰,陈雪夜既然去过漓江,也带走了孟瑶,自然是认得张南的。 只不过,跟以往见到之时相比,现在的这位闯进门来的青年,却是那么的陌生,身上气息强大而危险。 张南目光在陈雪夜的右手五指处停了一刹那,也不在意对方捏出的手诀,只是笑道:“现在叫人已经晚了,还有什么话,全都说出来吧……算了,我自己来看。” 他强行压下心里的怒气,身形微动,一步跨过七八米,就到了陈雪夜的身前。 五指箕张,直直抓向陈雪夜的脑门。 如果是没去白狐世界之前,面对对方的花言巧辩,他还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最多严刑逼供,逼出对方的真话来。 但那样不太保险。 因为,对方多多少少也算是一个修练中人,看看实力境界已经达到四阶先天之上,而且,已经开始修练精神力。 这样一来,谁也不知道,这陈雪夜的心性会如何,若是能够忍耐痛楚,问出来的结果就很可能是真假难分。 现在,自然不必那么麻烦。 张南身为白狐身之时,就得到一个天赋技能迷神术。 这时换了躯体,回归本体之后,没有了几条尾巴,用起来虽然不是那么方便。 但是,他既然把法术的原理弄清楚了,精神力又涨进到一个不可想象的高度。用起原本白狐的天赋技能来,也是得心应手。 说起来慢,做起来快。 张南一手抓到。 陈雪夜就是心神大恐。 她尖叫一声,身形微缩,往地下一扑就想往后狂逃。 由不得她不逃。 对方一掌抓出,她感觉到这片空间整个就消失不见了,自己就像蚂蚁苍蝇一般变得细小无比。 而对方那只手掌就如天幕苍穹一般,弥漫四周,无边无涯。 “这是什么手法,不对,是精神被压制了,难道……” 还没等陈雪夜到底想明白什么,只感觉脑子一沉,就被人抓在了手中。 “搜魂。” 张南一声冷哼,精神如尖锥,如剃刀一般深深切割旋转,直刺陈雪夜的脑门。 这是强行撬开大门,进行搜索。 记忆如万花筒一一打开…… 张南扫过一些不重要的记忆,那是一个少女如何拼搏,如何得遇贵人……如何心有不甘,再到以声色娱人,到最后作为帮凶害人。 当然,陈雪夜年轻时候的奋斗过程,对张南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 他关心的就是近期发生的事情。 有些事情的确令人发指。 这老虔婆不但搜罗女子进行洗脑,并且还挑食,挑的不是什么体质,什么天赋,而是长相。 非是那种顶级美女她还不选。 张南心里一口老糟不知怎么吐出来。 从这就可以看出背后指使者的用心所在了。 出人意料的,这件事情的最终得益者,并不是兰家之人,而是一个神像。 或者说,这批女人最终被训练成所谓的圣女,然后祭告神灵,最后就消失不见。 也不知去了哪里。 关于这点,亲自操持的是兰家家主,也就是十三长老之一的兰宏光,一个七十八岁的老头子。 而陈雪夜其实就是兰宏光的外室,她是帮着老头子做了很多事情,但太过机密的事情,她根本就参与不了。 即算是如此,张南也了解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还在陈雪夜的记忆之中看到了孟瑶的影子。 看到了孟瑶是如何的挣扎抗命,后悔想要逃离……终于变得温驯安静,变成那个没了自己想法的“圣女”。 踏上了布满花纹的神台,从而消失不见。 “可恶……” 张南满脸怒色,手指微微用力,喀嚓,就捏碎了陈雪夜的头颅。 “助纣为虐者,该杀。” 大厅之内一片血腥。 三个女子看着陈雪夜倒伏在地面之上,脑袋变形,面色也变得有些惊恐。那女王范差点张嘴大呼出声,实在是眼前的场景有些恐怖。 门外还扑倒一大片断成两截的尸身呢? 她生怕对面的杀神,一时想不开,把自己几人也顺手杀掉。 “放心吧,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也是受害者,不要太担心。” 张南转头微微一笑,笑得跟哭差不多。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自己想要把孟瑶救出来,可能有些难了。 不过,还有着一线机会。 兰家兰宏光应该知道事情的全部,有什么事呢,找他问个明白就是了。 陈家院落后续,自然就由安全部门插手,他们专业处理后事,一向做得很不错的。 …… “咻……” 一声嗡鸣响起,整片大厅,突然间发出轰隆隆的闷响。 二层顶楼处,猛然炸开一个数米宽的大洞来,月色洒落,能看到一个人影高高悬浮天空。 “是谁?是谁敢找我兰家的麻烦,还不出来受死?” 人影身着真丝睡袍,显然是从床上直接起身,从空洞之中望去,还能看到他身后空气中拉出的长长尾痕。 这是…… 一路飞过来的。 来处,西北方向。 张南早就听方芸说过,兰家所住的就是那一块地盘。 联系到陈雪夜先前捏出的指诀,张南不用猜都能明白,这应该是兰家的高手到了。 据传,兰家一门两五阶。 除了家主兰宏光之外,还有兰宏光四十五岁的老儿子兰正宇……这人听说在两年前突破了五阶,当时还举行了庆祝大宴,中京无数家族子弟和元老都上门道贺,场面好不宏大。 而且,张南还听过一个规矩。 那就是,在中京城,是不允许私人飞行的。 否则,会被某些天基武器瞄准开火,指不定会被打下来。 但眼前的情况,却并非如此。 除了兰正宇悬浮半空,气势如山。 在极远的地方,还有着四五个人影也升空而起,远远的把精神心念投射过来。 这些心念倒是没有什么倾向,只是有着一些好奇,看得出来,那是别的家族,甚至帝国官方的五阶高人,正在观望事态。 是在看热闹。 原来是限制某些人升空飞行,对有权势的人来说,禁空令,其实不存在的。 “是我,兰家做事太不讲究,掳掠良家成为炉鼎,这里已经变成贼窝,不扫平了,还留着过年吗?” 张南冷笑一声,身上青光一闪,嗖的一声,就穿破了屋顶,站在高空,遥遥看着兰正宇。 472 困锁 胡同里的文振刚轻啊一声,连忙拉着钟元良和黎师妹,一溜烟退了出去,直直退出里许。 “还真是神阶,他到底是怎么修练的?洪元化真是坑人,这么一个大高手肯定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必然有着许多了不得的事迹。 具体消息竟然一点也不告诉我,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这时,他哪里还不明白,东南行省三江府崔家的覆灭,以及青城派的封山举动到底是因为什么。 原本,他还以为是洪元化从高层拉到了一些帮手,作为主力办下了偌大的事情,镇压一方,从而让三江府名动帝都。 现在才想到,洪元化并没有拉到什么人,而是他的身边本来就有一尊大神,然后,他身为三江特事处主事人,只是跟在身边打打边鼓,就把事情干得漂漂亮亮的了。 真是让人羡慕啊。 而自己,就有些尴尬了。 先前还针对张南施压来着。 无端端的就得罪了这个年轻得过份的五阶。 以后不说办事得力不得力,至少一个有眼无珠的评价,是少不了的了。 幸好,对方没有太过计较。 只不过,也可惜了这个五阶了,难得如此年轻。 可惜,这一关很不好过。 谁叫他与兰家对上了呢? 方芸眯眼笑了笑,跟着他离开院子老远,抬头仰望高空。 她对张南相信得很,尽管对面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对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就这么相信他,不会有事?” 钟元良奇怪的问道。 这位五龙三凤之一的钟师兄,不得不说体质是真的好……先前被张南一招打得喷血飞跌,跌得满身伤痕。这时顶着一张青肿的脸,止住了血水,倒是没有了怒气,反而是心里升起了一些好奇。 事实也是如此。 对方如果只是比自己强上一点点,他还有心思想要报复回来,有着不甘不愿的心思。 但是,已经证实了对方是不可高攀飞在天空的神阶,那么,对方打伤自己,就没什么大事了。 这只是出手教训,已经手下留情。 自己不但不能记恨,还得感恩才是。 钟元良先前就看出来了,方芸与那张南关系极好,眼前的神情十分奇怪了,你说那个医生遇险了,用不用这么轻松?你这不是在游山玩水…… “不担心,张南能应付得来的,兰家这次要倒霉了。” “啧啧,兰家可不是那么好惹的,老家主是头一批进入御空境的神阶高手,听说早些年已经突破了两次,比起三宗四派的掌门也一点不差。 最主要的是,他的背后还站着不可言说的势力,决对不是张神医能够抵挡的。” 钟元良试探继续说道。 这是他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不过,他还是想要弄清楚张南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按这个年纪来算,就算是突破了五阶,应该也是初入……兰家有两个五阶,无论是以少敌多,还是以初入对付老牌五阶,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胜算来。 “你不明白,张南不一样。” 方芸斜瞄了他一眼,都不想解释。 这家伙眼里赤果果的占有欲,还当别人看不明白还是怎么着。 文振刚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满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 半空中,兰正宇已经出离愤怒。 他携神阶之威,轰轰隆隆一路飞行,见到别院里的外围势力已经死光了。 心里气怒之下,正要问罪,却没想到对面那人先发制人,反而把掳掠女子的罪名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 这怎么可以承认? 京城好多人看着呢。 “胡言乱语,你无故入室杀人,穷凶吉恶,反而把屎盆子扣在我兰家身上。 今天,若是不给你一个教训,别人都会说我兰家不行了。” 大家族,终归是有大家族的风度,就算是想要出手杀人,也是文质彬彬的,丝毫不显气急败坏。 话音一落,兰正宇就出手了。 “锁空……” 他双臂一伸,恍若祭天,身周空气凝固成为胶水,荡起浓稠涟漪,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尤其是张南身周上下左右前后,被这股玄奇力量包夹着,结成一团。 一时之间,张南就好似成了琥珀里的虫子一般,动弹不得。 “那是什么?空间法术。” “我还以为来人有什么厉害的地方呢,原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晋五阶…… 这也不奇怪,刚刚突破之时,总会觉得天地之大,全都在掌控之中,生出种种狂妄之心来。好死不死的他惹上了兰家,命该如此,没人会插手救他的。” 远远的几个升空五阶,就有人出声。 “内务部传来消息,那人叫张南,是个厉害医生。听说能治癌症,还跟九局有着关系,算是半个公家人,栽在这里却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你没看到九局都没有来人吗?显然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算多么亲近。 而且,这个张医生,他不顾规矩的,直接在中京杀人,直接对上兰家,显然也没把权威放在眼里。 这种人最是不好控制,自然也不会有人帮他。” “的确是可惜了,可惜他没有逼出兰家三大镇空法术来,锁空、裂空、碎空…… 这套空间法术,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威力宏大诡异,实在是不好遮挡。” 另一人却是幽幽说道。 倒不是担心张南的安危,反而是遗憾着张南不够强,没有逼出兰家的手段。 从这话里,其实能看得出来,这人并不是兰家的盟友。 就算不是兰家的敌人,心里肯定也有着种种想法。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初略望去,半空之中,战场之外,就漂着七八个。 也是。 五阶高手交锋,普通民众抬头望去,什么也看不清楚,也看不明白。 也只有这些同一等级的高手,才能看出其中门道。 并且,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自己这方势力到底要如何自处,是出手帮忙,还是示好,或者说如何善后。 无一例外的,这些人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对张南施以援手。 这在方芸看来,的确是有些心寒。 她看着宛如陷身泥沼之中,动弹不得悬在半空的张南,不知为何就有了悲意。 这个世界,看起来和平美满,其实上层权力已经固化。 想要从一个圈子之中跳到另一个圈子之中,比想象中更要艰难,几乎不可能。 “你是不会败的,我知道。” 一时之间,方芸就想脱下身上的制服,她希望,自己也能够跟他并肩站在一起,迎接一切的风雨。 方芸其实没有看错,也无需担心。 不说张南的种种底牌都没出手,就说以他本来的精神高度,既然明知道对方势大,又怎么可能毫无防备的被对手一道法术困锁? 473 放你先逃四十里 张南不躲的原因,只因为,元神深处并没有示警。 对方锁空法术固然厉害,引动的空间力量强度却是不够。 “就这么点攻击力?” 张南宛如琥珀一般的锁在半空,眼见得兰正宇就要飞身上前,一掌拍在他的脑袋之上,突然就咧嘴一笑。 兰正宇心头一惊,还没来得及查看自己的法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听到一声恍如玻璃碎开的声音。 那凝滞如同实质般的锁空法术,本来锁得严严实实的,在张南双臂轻轻一挣之下,就已经轰然炸开。 空气如怒浪洪涛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激射,天空云卷云舒,露出星月形状来。 “竟然,竟然凭借单纯的气血肉身之力,就挣脱了空间枷锁?” 四周响起一片惊咦声。 所有人都能见到张南头顶显出一道精气,直贯长空。 白色的精气连天接地,身上血焰滔滔…… 而兰正宇志得意满的当时,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已经惊呆了。 等到他查觉不对的时候,正想御空退后,就见到身形高大了数分的张南已经面贴面站到自己身前。 肌肉虬结如龙的手臂,已经轻轻巧巧的捏住了他的脖子。 “不可能……” 兰正宇一声厉喝,咬着自己舌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发动了另一个法术,“裂空。” 被张南抓着的身体四周,突然就起了波纹,一道道漆黑口子宛如闪电一般撕裂一切,向着远方切割而去。 “无非就是精神力攻击罢了,造成空间动荡,不过,这点强度仍然不够。” 张南身上闪着蓝幽幽的光芒,似乎有着极锋锐的气机在酝酿。 那漆黑如刀的裂纹扑到他的身上之时,就宛如清风吹在大树之上,没有激起丝毫动静。 别说撕开他的肉身了,连他身上的荧荧青光都没有攻破,只是引起阵阵波纹。 “还有什么手段,尽管用出来吧。” 张南笑着说道,目光却冷漠如冰。 “你,你……” 兰正宇想不明白,自己引以为傲的空间法术为什么就没起到作用,而且,自己那庞大如海的精神力,为什么就这样被彻底击碎,击散了。 是的,他不但是运用了空间法术,精神力也在同一时间化为潮浪扑了过去。 但正如空间法术没有起到作用一样,他的精神力更是十分不济,就如潮水扑在礁石之上,轰的一声就炸成漫天水花,半点作用也没起。 “没什么奇怪的,我肉身比你强,精神比你强,还有法宝也比你强……什么都比你强,你怎么可能赢得了。” 张南好心的替他解释了心中迷惑,所谓法术,一般只是在同境界层次才能起到大用。 自己根基比他雄厚了那么多,修为比他深厚了那么多,这点法术,单凭法术抗性也能抗住,这其实就是境界压制。 看起来,张南的境界虽然只是初入元神。其实,单凭真元本质,以及元神力量精纯度,已经达到了元神二境,三花聚顶的强度。 否则,他也不可能与青城派老道士千鹤道长精神拼杀那么久,还胜了对方的。 在这种情况之下,兰正宇的法术就如同毛毛雨了。 更何况,还有其他因素…… 所谓法术不及神通,神通不及法宝。 张南身怀灵宝剑器青莲宝剑在身,宝物自动护体,别说兰正宇的锁空、裂空法术只得皮毛。 就算是他的法术再精深十倍,也是锁不住他,裂不开他的。 “看来,你是没有什么底牌了,那就去死吧。” 张南嘴角一咧,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手指微微一紧。 “不……” 兰正宇目中全是惊惧,嘶声吼道。 四周人影忽闪,就有三四条人影到了跟前,全都大叫道:“手下留情。” 可惜已经晚了。 张南似乎没看见那倏忽而来的几道人影,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啵”的一声,手指加力之下,被捏着喉咙的兰正宇,头颅就掉了下来。 一道虚淡元神光影腾空而起,直冲西北方向而去。 却是肉身已死,元神遁逃。 张南冷冷的看了元神离去的方向一眼,没有着急去追,也没有出剑斩杀。 只是望向飞来的几道人影,淡声问道:“你们,有意见?” 这些人,先前见到自己被锁空法术锁住的时候,好整以暇的在一旁看着热闹,就差没有摆上瓜子茶水了。 这时候,见到自己占得上风,要杀兰正宇的时候,就立刻蹦了出来。 其立场如何? 问都不用问。 你说你既然看热闹了,从头到尾看到底不好吗? 这时拉偏架,没得让人心烦。 一个白胡子象是大学教授一般戴着眼镜的老人轻声笑道:“张神医手段不凡,但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是怕你不知道兰家的底细……得罪他们太狠,不太好收场。” 他一副为了你好的模样,温言劝道。 “对对,只不过一些小小恩怨,老弟你冲动了……刚刚赢了就放手,我们帮着调解一下,也好过你与兰家生死不两立啊。 这下完了,你毁了兰正宇的肉身,伤及根本,兰宏光老家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我是你,就有多远逃多远,最好不要让他找到。” “太不智了,你出自东南偏远地方,不知道中京的局势,我们也不怪你。可是,怎么也得去九局报个道探探风色啊,如此强来,真是胡闹!” 一个身着军装的中年皱眉出声。 “你们说完了?”张南突然笑了起来。 他指了指兰正宇元神逃离的方向,挑了挑眉:“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兰正宇的元神放走,没有追杀吗?” 几人全都满是疑问。 这是不想做事做绝吗? 但你已经破了人家根基,坏了对方肉身,这时才手下留情讨好别人,已经晚了啊?还能有什么深意? “你们不懂……”张南哈哈大笑,“古语云,斩草要除根,春风吹又生,我既然与兰家有仇,又不耐烦慢慢寻找他们的老窝所在。所以,就留了一个精神烙印,印在兰正宇的元神之上,只要他逃回去,正好可以帮我带路啊。” 张南笑得欢畅,声音转为冰冷:“既然做了恶事,那不受到惩罚怎么可以?这时正好犁庭扫穴,除恶务尽。总之,不管是谁,想要拦着我报仇,先掂量一下我的剑锋到底利还是不利。” 这话一说,张南身上剑气冲天,万朵青莲随身。 决云气,断沧海。 剑光闪动着,整片天空都仿佛要塌陷了下来,中京城中响起一大片惊呼声。 刚刚还满脸诚恳,谆谆劝导的几位五阶高人,同时面色大变。只觉肌肤如割,元神生痛,连忙想也不想的逃出十余里。 饶是如此,他们还觉得心脏狂跳,精神萎靡。 那道剑气剑意,竟然直入心底,很难驱除。 “怎么可能?这是什么法宝,都没有攻击,气势放出,我的元神就差点融化切割掉。” “好厉害。本来我还以为他用尽全力,才破了兰正宇的法术,在这个年龄段已经万分了不起。却没想到,他原来不但没有用出全力,连热身都算不上。” 嗖嗖嗖…… 为了不受到这道剑气的波及,半空中七八道影子连忙落入城中,再也不敢立在高空,生怕受到那剑气盯住,把自己当成兰家之人攻击。 抬头再望去的时候,就见半空青光一闪,那剑光就已消失在西北茫茫天际之中,。 速度好快。 比起先前兰正宇元神逃离的速度还要快了十倍。 “原来他并没有说假话,也不是追不上兰正宇的元神逃离,只是因为他想要跟踪在后面追到兰家祖宅去。” 看着这道剑光速度。 先前拦路那三四人心中发凉,只留下些许庆幸。 幸好,先前没有在双方对攻的时候插手。 否则的话,被那个手段心性俱都狠辣的年轻人记恨上了……这剑光挥出来,谁能挡得住? 474 谁干的? 观战的七八个五阶高手,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明白。 原来,东南行省发生的事情,真实面目是这样子的。 崔家崔广源身死,其实并不是什么运气太差,而是撞中了铁板。 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而青城派那位宗派前五的掌门人千鹤道长,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修心养性,而是逼不得已。 回过头来想想,那两件标志性事件中,唯一的变数,其实是这位看起来宛如初生牛犊般新出现的五阶。 他的真实力量,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_ “这一下,是真的有好戏看了。” 众人对视一眼,就跟着剑光腾空而起。 想想也是好事,其实他们也想知道兰家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为何朝廷对兰家如此忍让?或明或暗的对那些人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 这一次,用那柄剑来试探逼迫一下,也许就能见着真章。 …… “岂有此理,被一个新晋五阶斩了肉身,就这么逃回来了。” 兰宏光正要早早歇下,房里早就有人等着。 这段时间,上面很高兴,也给了奖赏,他的干劲也就更足了。 御龙真解,在他看来,其实是一条捷径。 他无比坚信这一点。 相比起别人撞大运一般的在茫茫时空之中搏得一个机缘,希望自己得到进步,他其实并不喜欢什么冒险,只想要按部就班的提升自己。 从这方面来说,兰长老思维还是很传统的。 他最爱的就是守着眼前这一分三亩地,利用手中的权柄,让自己以及家人过得更快乐一些。 当然,最好是没有什么多余的烦心事,让自己伤精耗神。 兰长老自认为是一个好人。 处处与人为善。 他每天享受着美人、美食,有什么事情吩咐下面的人处理,这日子过得十分舒坦。 并且,还能在享受中得到实力的提升…… 这种生活,就算是给个神仙也不换。 “如果这样的日子能够长远,那么,偶尔给人当一下小弟也不是不可以。” “实际上,就算是朝堂上的某些同僚,还有高高在上巅峰大佬们,也对我获得的这份机缘羡慕得很。这一点,瞒不过人的。” 所以,兰宏光根本就不相信,还有谁能在中京地界之上,来找自己兰家的麻烦。 没人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必要。 然后,他就接到了自家外室陈雪夜传来的求援信号。 是十万紧急的事情。 陈雪夜虽然已经老了,在兰宏光心里,早就没有了多年前的新鲜感。 但是,就算是养一条猫,养一只狗,养得久了也会有着深厚的感情,何况是身边人。 更何况,陈雪夜做事其实十分得力。 自己谋划的事情,以及偶尔得到的好处,其中的大功劳,多数是这女人立下来的。 尤其是前段时间,那个姓孟的女孩,深得上边喜爱……听说御龙真解已经练到五层,已经入了律家嫡系大公子的眼目,等过段时间就会有着大用。 这不,律元方大公子一喜之下,就赐下了御龙真解前篇……并且还说了,只要接下来,继续为他们提供优质炉鼎,肯定会把碎空斩也传下来。 碎空斩,其实是锁空图、裂空杀两种空间法术的进阶篇,再加上碎空斩这一招。 三者合一,可以把身周十里化为真正的黑洞,也是真正的空间神通。 一旦完满施展出来,任凭对手实力滔天,飞行绝迹,在神技锁定之下,定然会粉身碎骨,想逃也难。 这是吊在驴子嘴巴前面的胡萝卜,兰宏光想了已经很久了,他不可能会为了一些世俗的鄙视眼光,就把自己的晋升之机置之不理。 所以,有些事该做还是得做。 毕竟,也没人会不长眼的使劲给自己下绊子,他毕竟是个老人家了…… 七十八岁高龄尽管身体机能仍然好得象是二十岁的青年一般,终归是帝国的老一辈,辈份够高,经历足够多。 这么些年,他还是有着许多老朋友……交情深的,交情浅的,再怎么不济,那些人都与他有着一些故旧交情。 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么多年的相识交往,不管他的行为是不是让人不耻,总能换得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 再说,他自问也不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只是有了些老人家的通病,比较贪生怕死罢了。 这算不得什么死罪。 当然,兰宏光身为长老,也有着自己的处世之道。 那就是不争权,不得罪人。 相比起那些如同刺猬一般的处处争锋相对的长老,最好相处的其实还是兰长老。 有些人也许巴不得他一直这样。 至于,是不是损害到了某些百姓的利益,或者得罪了某些平民。 其实,在上位者眼里来看,这点小事,根本连污点也算不上。 这一次,兰宏光就发现,有某些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求援信号发来不久,大儿子兰正宇也亲自出手处理事情去了。 他也不再关注外面的风风雨雨。 有着五阶实力的兰正宇,随便出手,也可以轻轻松松的镇压那些不长眼的蚂蚁。 很快的,就象往日里许多次出现的一些小波折一般,生活彻底再次平静下来。 这如画江山,如诗生活,他希望可以一直享受到天长地久。 微醺感觉还在心头沉淀,兰宏光正要演出一场兰宅之中的保留戏目:一树梨花压海堂。 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声。 天空之中风云激涌,空气爆炸如裂帛碎竹…… 一个虚淡的影子已经到了近前。 他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腾身而起,就到了院子里。 然后,就看到了虚弱黯淡得仿佛随时都要消失的大儿子,兰正宇。 “谁干的?” 兰宏光勃然大怒。 他终于明白自己刚才的心血来潮是怎么一回事了。 “难道是京城哪家看我不顺眼,想要谋夺我的机缘?” 兰宏光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一般来说,一个人最是珍惜什么东西,就最会惶恐有人暗中窥视自己的东西。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自己获得的机会,是如何的宝贵。 “我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人间,阻断了上升的渠道,没有了长生的机缘。能为帝国找到这么一条道路,我容易吗?” 475 疯子 兰宏光眼中带着寒光,并没有第一时间理会破损了肉身,只剩下虚弱元神的大儿子元正宇。 而是仔细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敌人到底是谁。 如果计划成功,儿子没了还可以再生,实力不够也可以等。 但是,兰家祖宅的计划却不容破坏。 “示警,开启防御网,按灾难一级模式开启……” “准备血檀香,开祭坛,我要告解!” “号令兰家所有子弟,收缩防守,以备不时之需。” “联系安全总署,问一问何肃署长,他就是这么监管帝都局势的吗?如果不尽快行动,月初议会之上,我一定会参他一本。 还有,向内务府求援,乡下野小子蔑视权贵,都打到了京城,问问他们动不动手?是不是想要等到兰家覆灭,大家一拍两散。” 了解清楚当前情况之后,兰宏光不敢大意,立即下令。 因为,他知道,能够轻轻松松的斩杀五阶高手的,再怎么都不可能是弱者。 这样的危险敌人,如果不能一棍子打死的话,以后可以说是永无宁日。 随着一声声命令下达。 整个兰家都动了起来。 首先就是人员奔走,嗖嗖嗖,十余道人影或是在修练之中醒了过来。 他或是在饮酒作乐,或是正在外面巡察防御…… 听到家主命令,不管手上的事情再怎么重要,全都集中到了祖宅正堂大厅处。 或者说,集中到了祭堂正中。 这里此时正燃起奇异香味的长香,兰宏光躬身立在一处白玉神像之前,默默祷念。 看他嘴皮子微微启合,喃喃念着一些听不太懂的咒文,面色显得较为平静,众人慌乱的心,不由一定。 这种危急情况,兰家并不是没有经历过。 尤其是近些年来,还有一次毁家灭族的大灾,更是从上层发起的。 但也就是那一次,兰家的祭坛神像显出了不可思议的威能,也向所有兰家子弟展现了奇异与神秘。 那一次,兰家不但受到了帝国重视,同时,也得到了他们的信任。 尽管,兰家家族之中有些人知道了,摆在祖宅正堂的神像并不是祖宗,也跟兰家没有什么关系。 但那又如何,至少,祭拜之后,能够让兰家更为昌盛,这也就够了。 至于院落外面的防御大网,就是中京城自带的防御设施了。 除了兰家本身的现代化机械大队护卫之外,还有一个巡防营的兵力驻守在一旁。 命令发出,就会封天锁地,没人能够毫发无损的从外面突入进来。 这是十三长老,每一个都能得到的待遇。 倒不是他兰家特殊。 外有强大防御,内有神秘依靠……兰家众人又是自视甚高,这时全都放下心来。有了心思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惹来了谁人攻击。 …… “您觉得那个张医生能够攻得进去吗?如果遇到了危险,第九局是不是就这么看着不动手?” 高高的金塔顶层,瑰丽七彩的灯光照耀之下,何肃却没有守在帝国大厦三十七层安全总署办公室内,而是站在西山金塔之上眺望风光。 这里视线很好,山下河流旋绕激荡之间,能看到兰家祖宅,占地数里方圆的一处大型住宅群落。 何肃端着长长的高脚酒杯,杯中酒液鲜红如血,微微晃荡间,有馨香暗暗浮动。他身着笔挺制服,肩上群星闪耀,看起来心情平静,实际上从那酒水的波动之间,可以看得出他此时心乱如麻。 “稍安勿躁,等一等看看不就好了,放心,这事无论怎么发展,都翻不了天。我说何老头,你们文人就是有这个毛病,瞻前顾后,左右为难的,操心这个又劳心那个的。依我的面相水平,可以看得出来,你绝对长命不了。” 旁边迎风设座的一张几案上面,竟然摆着酒菜,这时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不修边幅的男人,说了两句话,头也不抬的跟桌上的美食作斗争。 他时而喝下一口美酒,时而又夹着一个虾块,眯着眼品了品。 顺手又拿起旁边的一只红油花色猪蹄膀啃上几口,然后美美的又吸了一口烟。 最惹眼的,还是这个三十多岁的大龄青年,这时候的坐姿。 他竟然是穿着人字托鞋,一只脚架在椅子上,身体斜斜靠着,有说不出的无聊和散漫。 何肃眉间有些恼意,长长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焦虑,声音高了一些:“我说贺连山,您好歹是九局局长,是有身份的人,手底下精兵强将一大堆,每天有无数弱者等着你去看顾,有无数穷凶极恶的歹徒等着你去斩杀,好歹也要有个领导的样子啊。” “领导,需要什么样子?装模作样,还是高高在上?我说……你这人就太虚伪了,平日里实事干得不多,面子工夫却装得很好。难怪在中京这种地方,兰家也敢掳掠妇女,行事大胆得很,就是你们惯得。” 贺连山扔了蹄膀,一掌拍在桌案之上,汤水四溅的时候,他突然就翻脸了。 许是喝了点酒,这家伙有些上头,斜着眼盯着衣装笔挺的何肃何署长,冷声道:“别问,问就是不管,什么事都要我九局擦屁股,我忙得过来吗? 再说了,他们派你来探探口风的时候,就没有想过,那张医生其实也是我九局麾下顾问,算是自己人。要我九局出动高手去擒拿斩杀自己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都?” 完了,何肃一听这话,脑子都晕了,他先前没有下令围捕……那些大威力武器,也基本上没有启动瞄准。事实上,安全署一直保持克制,只是看着张南杀人追击,一切的一切,其实就是顾忌眼前这贺疯子。 贺连山虽然看起来像个不修边幅的资深宅男一样,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这样也可以,那样也行,实际上,这人最是不好打交道。 他认定的事情,谁说都不听,若是让他恼上了,定然会没日没夜的盯着你,把你祖宗十八代的丑事都掀出来。 实际上,在何肃眼里,九局局长贺连山就是一个疯子。 有许多人也叫他“贺疯子”,这名号其实一点也没有叫错。 他为人狂妄,性格暴躁,在体制中完全就是一个异类,没人愿意与他打交道。 但正是这样一个人,一手创建特事处,凭借着他的疯疯癫癫的性格和一柄血刀,镇压了海内海外所有“妖魔鬼怪”。 476 保你一命 对,贺连山也是神阶高手,而且,是神阶之中的佼佼者,是朝廷对外的一面招牌。 当初宗派聚会排名之时,贺连山没有参加。 官方的人手本来就不适合参加。 事后曾有人说过,如果贺连山也参加,第一很可能不一定是武当清微老道士拿走。 因为,曾经有许多事例可以表明,贺疯子能刀斩鬼神,很可能达到了元神第三境,涉及到另一个神秘领域之中。 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实际上是九十三岁,是白山黑水战争年代走出来的。因此,也从来不怕有人在他面前摆一摆老资格,无论是皇室,还是内务府。 当然,不显老态,其实也是他修为通神的一个显著标志。 任凭谁活了将近百岁,还活得跟个三十岁的小年轻一样,总是会让人高看一眼二眼三眼的。 就如现在的何肃,被他训得跟个孙子似的,却一点也不敢抗声,只是连连陪笑:“贺局长不要动气,小何我也只是担心,兰家毕竟离京城太近了……若是弄出什么大事来,影响太不好。” “就是要弄出大事来。其实,我最想看到的就是兰家背后到底是什么名堂,有些人说是机缘,我说是放屁。 机缘一向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靠着求神拜佛才能长生,这种长生我宁愿不要。” 他说的有些人,指的是谁,何肃也是知道的。 甚至,他还能猜到,那些人其实是把兰家当做了一个重要的棋子,默默的看他在试探着趟出另一条路来。 世界大变,黑龙尸身掉入海洋之中,天地气机完全变得不一样了,这种事情总得有个源起。 就算是再不怎么关注身外之事的那些老人们,总也会问个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世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那精元虚空石有着如此重要的作用,这种神秘的力量到底又是怎么得来的。 越是研究,越是心惊。 他们当然不会对天外的事情视而不见。 尤其是,世界各地,会时不时的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生命,那种生物有着深深的恶意和强大的攻击力,更不会有人傻到装做没看见。 真正消息敏锐的人,这时候已经明白,在自己这些人看不到的地方,其实有着许多眼睛,正在看着这个国家,或者说,看着这个地球。 世界上新近出现的种种力量,或许已经称得上伟大,但相比起那个窥视的力量,却又显得那般微不足道。 这是让人很郁闷的一件事情。 何肃根本不明白,既然地球外面有着神秘而强大的力量,但为什么,那股力量总是要偷偷摸摸,从来不敢光明正大的入侵。 他们(它们)在忌惮着什么? 或者说,他们(它们)还在等待着什么? “是是是,您说的都是对的。” 何肃满头大汗,也没有心思争论。 他只负责把话传到,并不愿激怒这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岁的老头子,虽然,老头子很是喜欢扮嫩,把别人叫做老头子。 实际上,所有的老头子,都是小孩心性,你跟他们较真不来的。 “那就,这么看着,不管?” “不用管。”贺连山又倒了一杯酒,滋溜一声美美的喝了下去,眯缝着眼笑道:“你们小看张医生了,他可没那么好对付。” 别人不知道,张南与特事处洪元化等人一起行事,单人独马的把青城派逼得封山闭门,这种大事,再怎以隐瞒也不可能瞒过贺连山的。 洪元化只是惊异于张南的实力强大,做事大胆,并没有想得多深。毕竟,他只是三江城一方特别事务处理官员,见识还是浅了点。 青城派千鹤道士的棋局,别人没见识过不知道其中厉害,贺连山却是亲身见识过,并且还能全身而退的人。 没人比他更了解那老道士的阴险和强大。 如果明刀明枪,正面对拼,千鹤老道士排在宗派第五都嫌名位太高。 但是,如果是比拼那生死棋局,贺连山觉得,老道士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能够以棋奕棋,以道破道的破了千鹤老道士的一劫一运一棋局,这是贺连山自己都办不到的。 他深知其中的难度。 这种高手,就算是境界差了一些,也肯定会有着十分了不起的底牌,完全不可以常理度之。 这一次,他又盯上了兰家,正是一场大戏。 兰家本身算不得强大,但他在帝国之中的地位和关系,以及他身后那若隐若显的力量,正是最好的试剑石,可以试试张南这把剑到底有多锋利。 看看,能不能承担重任,护国卫民? 是的,贺连山对张南这个编外顾问,还是很关心很重视的。 他自己毕竟已经老了,无论是进步的速度,还是思维的活泛,都已经比不上年轻人。 也没有太多精力,去冒险,去拼搏,去求得一个个机缘来提升自己。 这是老年人的通病,就是求稳,不怎么爱动。 但是,在这个处处都是危机的大时代下,求稳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张南不一样,做事手段虽然有些过份,但是有底线,心思正得很。 如果说,有那么一天,帝国遭遇到难以渡过的危机,百姓陷入水深火热的灾难之中,相信他不会袖手。 所以,他越强越好。 至于某些高高在上,早就失了斗志,整日里享受生活的议员和长老们,贺连山羞于与他们为伍。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会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早点引发比晚点引发要好。” 贺连山再喝了一杯酒,目光灼灼的看着塔底山下河对面,那里光芒摇曳,轰隆隆声音如同炸雷般鸣响。 “放心,只要你不贪功冒进,保留一丝魂魄退了出来,我都能够保你一命。” 贺连山眼睛都不眨一下,面容平静无比。 不知何时,搭在窗台之上的左手,已是掐出一线刀芒来。 在七彩灯光之中,何肃似乎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柄血色长刀,浮在身前,浮在头顶,正蓄势待发。 山下的河水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477 长驱直入 “他竟然直接冲了进去,胆量也太大了吧。” 占地极广的兰家庄园外面,七八道人影高悬天际,冷冷看着张南连人带剑化作一道光芒冲了进去。 然后,就听到轰雷般炮火鸣响,道道光尾划过夜空,前方天际,炽亮光芒映入眼底,让人再也看不清楚。 “艺高人胆大嘛,能突破五阶,谁还不是心高气傲之辈。听说那张医生出自漓江小城,他可能并不清楚现代军械火力网到底有多大威力。” 另一人略带好笑的说道。 话音里带着浓浓的嘲意。 说真的,他倒是没有什么偏向,一方面对兰家的所做所为十分不感冒,认为他们丢了他们这些五阶层次的脸面。 另一方面,也对张南先前的态度十分不满。 更是愿意见到这位新晋五阶吃上一个大亏。 帝国最讲规矩,年轻人尊重长辈,这是最基本的礼仪道德。 而且,最讨人喜欢的性格,是温良谦恭的性格。 可是,那个张医生却完全不是如此。 有了一点本事,就一脸目中无人的模样。 再怎么强,又能强得过哪去? 不管不顾的蛮横冲撞,这是没有经过社会的毒打啊…… 这种性格竟然也能修练到如此地步,没有被人顺手打死,也算是幸运了。 不过,不加打听清楚,直接就闯进了兰家的庄园,却是大大的失策。 “就是,虽然兰宏光那家伙人品不咋地,但却惜命得很,都不用试探,他家祖宅肯定做了很多布置,称得上一声龙潭虎穴。” 先前被张南剑气迫退的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也跟着笑道。 “这位张神医要倒霉了……” 做为时代变迁的既得利益者,能够达到五阶层次的高手,谁不是有着自己的坚持,也有着自己的道路。 他们或者是因为机缘,或者是因为积累,反正,享受到五阶的极致高度之后,没谁不想看到更高处的风景。 还有,至关重要的寿元问题。 无论是科学研究手段,还是神秘学领域的手段,只要有用,他们就不会带着偏见去鄙视,去排斥。 至于什么善恶之分,其实不太重要。 除了一些有着道德洁癖的家伙,基本上,只要不惹得天怒人怨的,也没谁会太过在意。 “兰家到底在谋划着什么?我们不好意思动手探个明白,既然有人动手了,就没有什么关碍,看看能否有机会从中渔翁得利……” 有几人就是这样想的。 方芸努力的跑动着,看着远处亮起炽热光芒,映得夜空一片闪亮,心中有着焦灼之感。 “希望不要出事啊,京城毕竟不比地方,这里蛟龙太多。一直保持着强势还好,只要声势一衰,很可能就会出大问题。” 她本想劝说张南,有些事情必须从长计较,但是,她也知道,依张南的性格,任自己怎么劝都不会听的。 以前他的实力还没有这般强大的时候,都敢冲到海外,直接蛮干,把他姐姐救了回来。 现在实力变强了,信心也更足了。 万万没有畏首畏尾的道理。 他其实并不适合生活在这个规矩森严的世界,也正因如此锋利直接,一往无前的性子,他的实力,才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进步吧。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一点,我是学不来的。” 方芸暗暗叹息了一声。 …… 如果知道方芸心里正在惊叹于自己的无畏无惧,恐怕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哪里是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之所以这么蛮头蛮脑直接冲击。 并不是因为鲁莽,而是因为他有信心。 或者说,对身上这柄青莲剑有着信心。 剑游八极,势压天下。 他并没有出剑,只是剑光笼身,飞遁前行,化为虹光。 但是,剑心天眼已开,早就把兰家庄园所有埋伏看在眼里。 心头微微升起的警兆,让他明白,在底下设伏的有些人,有些武器,其实能够对自己目前的身体和元神造成致命威胁。 再怎么修成元神,号称神阶,也只是号称而已。 毕竟并不是真的成了神。 他的身体还是血肉之躯,抵抗力虽然强得变态,想要正面抵抗足以把钢铁都汽化掉的一些凶恶打击,还是力有未逮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话又说回来。 挡不挡得住其实真心没有那么重要。 在张南来看,自己可以不挡,可以躲。 任凭再强大的攻击,总是人来操控的,只要打不中自己,其实全都没有作用。 剑光啸叫着,冲近庄园上空,划出长长虹光,有着庞然气势压下,锋利如针的气芒,早就翻翻滚滚直接碾压下来。 剑光未至,剑意先行。 感受到扑天盖地冲击而来的剑势,以及一种必杀的心意,兰宏光眼眸半眯了起来,冷声发令:“开火。” 下一刻,空中织出光网,一道道能量屏障升了起来,形成绵密的网络形状,布满每一寸夜空。 更有无数的光线冲击,咻咻啸叫的无数金属子弹,以及离子光束,激光武器,组成死亡领空。 只待那道剑光人影一冲进来,就要把他融为铁水。 不得不说,近些年来,科技的蓬勃发展。 虽然有些武器还不能运用到战场之上,移动也不怎么方便,并不能做到缩小化灵便化。 但是,只是布置固定防御基地,拦截一些东西,还是可以做到的。 比起人脑来,电脑的算计更加精密更加细致,基本上排除了漏洞的出现。 在这套防御工事面前,兰宏光自认为,就算是自己凝成三花的元神洞察力,其实也是躲不开的。 只要靠近了一定的距离,真正落入陷阱,唯一的活命方法就是见机不妙,立即远遁。 不然,想退也退不了。 “这就是权势的威力了。” 古往今来,无论是在哪一个时代,身处高位者总能集中最多的资源,最高深的技术,用最无赖的手段打击对手。 那些以为可以凭借着一腔血勇,就能把天翻过来的家伙,全都是无知得让人笑话。 世人,往往只会看到不甘不屈,奋力抗争,可歌可泣……却完全看不到扑到在权势脚下的累累白骨。 看着张南一头扎进光网,兰宏光发出一声冷笑。 笑声刚刚传入众人耳中,他的声音就僵住了,眼前什么剑气,什么杀意,全都消失不见。 那疯狂冲击而来,仿佛如同蛮牛一般的敌人,也跟着消失不见,然后,在大厅门口,草坪之上,无声无息的就现一道人影。 人影身上青光缭绕,如仙如神,不太真实。 同一时间,在人影显形之时,自己这座庄园的正中心处,仿佛凭空出现一座偌大山脉来。 群峰耸峙,猿啸鹤鸣,百兽竞吼…… 上有苍松瑶芝,清泉流瀑! “你似乎很得意,告诉我,孟瑶在哪里?” 一个声音悠悠响起,并不算太过响亮,却恍如雷震,直透心肺,让人身体发麻。 “不好,这是以剑生势,剑气化形……” 无端端的看到自家院子里出现山岭水瀑,鸟兽虫鱼。 饶是兰宏光见识广博,心神镇定,也不禁呆滞了一个瞬间。 随之,他就反应过来,对方不知以什么手段,悄无声息的突破了外围火网的拦截,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 他根本就没听清对方在问些什么。 孟瑶是谁,其实他也从没放在心上。 只知道,这些年,自己似乎是送过去了许多批女子,以圣女名义……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活着。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得到了什么好处。 五阶突破,还会一直突飞猛进,兰家以后或许还会成为帝国最强势的家族。 不说以后,就说现在。 一门双五阶,四阶十四人…… 这种实力,无论是谁,都不敢小看他兰宏光半分。 在议会之中,自己的话语权也在日益提升……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自己的背后有着足以颠覆一切的靠山。 478 拟幻成真 兰宏光内心戏很足,在张南看来,也并没有身为好客主人的自觉。 只是自顾自的在那里震惊和下达命令,完全没有回答自己问话的意思。 倒是旁边十余个四阶高手,或是年轻,或是年老,十余人各分批次,呼喝着扑了过来。 到了四阶,就开始激活了精神力运用,一般情况下,并不会被剑势所迷。 而兰家这些人倒也训练有素,就算感觉心灵被压制,气机不顺畅,倒也能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奋勇搏杀。 实际上,想要以四阶实力围攻五阶,他们也不算是脑子糊涂。 这种战例,在帝国之中曾经发生过多起。 蚁多咬死象的道理,不但他们懂,普通人也懂。 “不就是一个五阶吗?就算是不能杀得了,家主在一旁,我们只要稍微牵制一点,就能把他斩杀当场……” 兰家众人就是这样想的。 “天真!” 张南摇了摇头。 本来还显得有些虚幻的山山水水,突然变得无比真实与庞大。 十余个四阶高手,只冲到一半,就已经落入那如画山水之中……身形仿佛在一瞬之间,变得无比渺小,就像蚂蚁一样。 好像他们冲入的并不是幻象,而是真实。 “不。” 兰宏光眼睛瞪圆,手中金色长剑微微一动,血色狂涌之间,就要扑将上来,却已是来不及了。 那十余名兰家视手,在山水画图之中,全身同时一震,就化为蒙蒙血雾,消失在山岭林木溪水之间。 他们的冲击,只是为那片灵秀山岭增添了一些肥料罢了。 “这是什么手段?” 远远看着的七八位名宿,代表各方势力出来看个热闹的五阶全都心神狂震,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塔顶处的血刃也跟着波动了一下,贺连山眉头微皱。 转眼,又笑出声来。 “好小子,剑势化形,拟幻成真,精神力可以啊。” 岂止是可以。 能够在现实世界,以精神幻拟真实,再以真实伤人无形……这种手段,需要的元神力量,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但在元神量上有着极致要求,在元神质上,也需要达到惊人的层次。 同时,除了元神的质与量,还要有着极其独特的技巧。 传说中的一剑破万法,其实并不是说的剑修的攻击力到底有多强。 再怎么强,也只是一门修行法门罢了,并没有那么神妙。 真实的一剑破万法,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一剑生万法。 能生才能灭。 也就是说,明悟了法术的原理,才能轻松破解。 之所以把剑修吹得那般恐怖,只不过,那种修行法门,是以剑为手,以剑为心,唯剑唯我,不求他物而已。 如果,精研万物至理唯精唯纯的修士,学的并不是剑法,而是指法,那就是一指破万法。 用掌,是一掌生万物。 有拳,就是一拳成世界什么的。 而张南如今虽然只是元神初境,修为并没有高到什么地步,但是,他的精神力量,以及为天地万物的理解却是十分超前,高屋建瓴,高高在上。 他能把白猿的山水剑势,化入元神之中,再生成虚幻真的剑势山岭来,似真似幻,以假修真。 兰家的那十余个四阶高手,跟他这种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超脱技艺比起来,就像从未习武的小孩子跟一个世界拳击冠军比武一般,根本就不堪一击。 别说起到牵制作用,连张南的头发丝都没有撼动一根。 就这么在剑势化形之中销骨成泥,融化成灰,死得全无价值。 “小林,秋山……你,你……”只剩下一个元神虚影的兰正宇,此时气得瑟瑟发抖,又怕得全身打颤。 他已经流不出泪来,只是尖声厉叫道:“你该死,该死……” 这一刻,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五阶,也忘记了自己已经被斩掉了肉身,此时逃回来的只是元神。 如果不立即想个办法,找个上好肉身夺舍,恐怕就会魂飞魄散。 元神不是不会死,而是在被灭掉肉身之后,能够多一次选择的机会,重来的机会。 这才是被称为神阶的真正原因。 能跨越生死,才能称神。 但是,虽然能够重来,元神其实也是有着寿命限制的,到了天寿完结,再怎么夺舍重来都没用了。 这也正是所有五阶高手都想要再进一步的原因。 毕竟,谁都怕死。 尤其是处于高位,享受到人生种种乐趣的高人。 他们比寻常人更怕死。 此时的兰宏光就已经感觉到了这一点。 他的心里已经一片冰凉,倒不是因为惧怕,而是从家族十余个后辈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我不能死,我不想死,所以,还是你去死吧。” 他咆哮一声,再也不顾及太多,心里一股燥意涌现出来,眉心出现梅花印记,眼睛也变得血红一片。 同一时间,他身后燃香袅袅笼罩的神像,也开始发出蒙蒙血光,仿佛有着不祥。 “嗡……” 一声震鸣响在所有人的心中。 隔着就算十余里远,方芸身体一震,脚下发软,扑倒在地。 四周漂浮半空的七八个五阶,全都面色大变,本来飘飘欲仙的身影,同时感觉一沉,差点掉落地面。 塔顶目光灼灼的贺连山眉毛一轩,冷哼一声道:“来了。” 在某个宫殿守卫森严的房间之内,各种仪器同时亮起,数十个或者身着礼服,或者头戴高冠的老者,或者披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同时看着眼前巨大光屏之上投下的影像,也是面色大变。 “果然,能够远程力量投射,这祭坛、神像是个幌子,是陷阱……” “通知各部人手,全力防范,告诉他们,这是空间锚点……一旦事有不谐,就全力摧毁。” 帝国王庭和议会,当然不是聋子瞎子,也许在很多人眼里,他们无所作为,反应迟钝,实际上,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那些自作聪明,自寻死路的种种试探者、背叛者,从来都在某些人的视线之中。 世界很大也很小,任何可能玩脱的东西,都不可能放任其发展不加限制。 组织的力量,永远大于个人的力量。 有些人不懂,但有些人却是懂的。 张南其实不懂,但他的精神十分敏锐,所有窥视监控的目光,在他的心头一一浮显。 他并不放在心上。 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目光。 全都是浮云一般。 他这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一旦决定做什么事情,就专心去做。 决不会为了所谓的大局而分心。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无法顾及太多。 一个人的心意最忌繁杂,唯精唯纯唯我唯一则可,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否则,对自己的修行不利。 这一点,张南早在做医修救人的那些年里就明白了。 正因为许多年如一日的只做一件事情,所以,他做得比许多人都好,不知不觉之间,就成为了某一个领域的巅峰。 兼顾一切的那是伟人。 他做不到。 也不想去做。 目前,他只想把拦挡在眼前的敌人杀掉,然后救回自己在意的人。 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在哪里。 不过没关系。 自己不知道,眼前的兰宏光兰长老肯定是知道的。 把他捉住搜一搜魂,就什么都知道了。 就算不能搜魂,只要看看兰家这种邪恶祭典的架势,应该也能顺藤摸瓜,找到隐藏着的目标。 眼前的兰宏光看起来似乎有入魔的倾向,得赶紧动手了。 479 一念成魔 “你不该冲进我兰家的,哈哈……” 兰宏光白须随着气劲飘扬,一手拎着金色宝剑,双眼血红,睥睨四顾,看着张南就像是看着一个喽啰。 这家伙脑子肯定是坏掉了。 他完全不记得自家老儿子已被打灭肉身,自己的小儿子和孙子,以及家中养着的护卫高手,已经全灭。 他没有半点伤心痛心之类多余的感情。 只是高高在上,宛如神灵。 血光蔓延中,整个方圆数里的兰家庄园响起一片哀嚎声,无数奔跑逃遁的男女老少,跑着跑着就扑倒在地。 身上血液夹杂着丝丝灵光,散往空中,被一股无形力量吸走。 这种过程看上去并不快,但是却不分远近,同一时间发生。 等到张南发觉之时,所有兰家生灵,包括兰宏光的老妻和幼孙,全都化为血光,只留皮包枯骨…… 神像血光更盛,仿佛要活了过来。 而兰宏光却是更显兴奋狂热,他的眉心那朵血梅鲜艳欲滴,身上气息狂猛而爆裂,背部长出长长的骨刺来,象是旗帜一般森然耸立。 四周空间都在震荡开裂,一道涟漪涌现,向着四面八方铺展。 象是一只蜘蛛,探出了无边巨网。 而张南,就是蛛网之中那无助的小小虫子。 笑声刚歇,兰宏光又开口了,只不过,这时候的声音却是有着双重声音,似乎并不是一个人在说话,而是有着一个莫名恐怖的意志,同一时间附在了他的身上。 张南已经分不清,这人还是不是兰宏光,也许是,也许不是。 但可以肯定的,已经不完全是。 否则的话,他不可能这般失去人性。 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就这么死去,完全没有了半点悲痛。 “所以说,想要依靠不正当手段获得力量,总是会要付出代价的。你以为是在占便宜,其实吃了大亏。” 张南感觉到身上越来越沉重的压迫和封锁力量,好像背上驮着数万斤的巨山一样,让心灵和肉身完全不得自由,他还有心思带着怜悯的下个结论。 兰宏光的下场可怜又可恨。 他为了个人私欲,做出了种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也害了许多底层百姓,让人求告无门。 他以为自己是处于食物链顶端的王者。 没想到,自己其实一直是猛兽嘴边的吃食。 之所以,一直以来过得还不错,只因为猛兽还不饿,还需要他做些什么。 贡献身心,失去自我,这种感觉难不难受张南不知道。 他只知道兰宏光,现在连难受的感觉都没有,这样贡献了全部,他竟然还很高兴。 “这种空间封锁手段,对我没用,难道你儿子刚刚回来没有告诉过你吗?” 经历了这么多次时空穿梭,全程清醒无迷茫,张南其实对空间早就有了一些隐隐感悟。 再加上,他的肉身凝练了青龙罡煞之力,看起来只是一个人形血肉之躯,真实可以把他当做一条巨龙,双臂一晃,就有无边大力。 这种蛮力是极为可怖可畏的。 更何况,他还有着灵宝青莲剑护身。 两者相加,能发挥出来的力量,远远不是同一等级的五阶高手能够想像的。 因此,他只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束缚和牵制,并没有动弹不得,任凭宰割。 兰宏光似乎觉得大局已定,他的锁空技能比起自家儿子来,何止强了百倍。 再加上,现在附在他身上不知是人是鬼还是神的家伙,双重合力使出技能来,更是出神入化,结空间为崖壁,化天涯为咫尺。 一方面限制张南的身形,一方面身形一晃,就到了张南跟前,手中金剑斜挥,就有崩天裂地之威。 这一剑斩落,仿佛整片天空,整片世界都斩裂了。 无数黑色裂缝出现在张南身前,前后左右上下…… 眼看着,张南就会像块镜子一般的被这一剑,斩个稀碎……兰宏光嘴里发出呵呵狂笑,眼里闪着嗜血光芒,嘴角咧开成了阴狠弧度,一切都无可挽回。 “虽然还不到最好时机,但是,吞了你的元神,再夺了你的灵宝,也能占据桥头堡,总算不是白忙一场。” 兰宏光一剑斩过,看着漫天飞舞的空间碎片,以及那星星点点的血雾光芒,志得意满的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刚起,兰宏光身形又顿住,发现不对。 被斩碎了肉身,那元神呢? 没见到逃走,在自己这血色领域之中也不可能逃走。 那是去哪儿了? 还有,对方身上那柄极具灵性的法宝剑器,也跟着不见了。 这不科学。 脑海里思维电转。 兰宏光就看到眼前青光耀目,有万朵青莲纷纷扬扬飘落,眼前一花,不再是兰家大宅,而是到了一个异香扑鼻的莲花池中。 莲瓣如雨,莲池若海。 “领域?竟然也是领域……还覆盖了我的碎空领域。” 有那么一刻,兰宏光眼中疯狂的血色光芒,也不由得一滞,清醒了过来。 然后,他就感到心脏剧痛,一柄青光灼灼的剑刃,从背后直直穿透,探了出来。 不但如此,同一时间,他感觉到元神剧痛,思维在崩溃,眼前发黑。 “为什么?” “明明你已经动不了,被我斩杀了?” 兰宏光有些不理解,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妻子儿孙的哀嚎声,也想起了这些年来做下的脏污事情,更是想起了自己追求长生不死的梦想。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我……” “可惜,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我恨!” 兰宏光仰首嘶吼着,身体崩成千片万片,元神也跟着融化…… 一道血色高冠虚影从他的身上突然脱离而出,紧紧捂着胸口,弯腰疯狂的咳了几声,抬头望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张南,他又站直身体,高昂起头,冷漠道:“我倒是小看了你,没想到土著世界,也有你这等人才。竟然懂得分身化影,替死还生。还能越级用出这般厉害的剑意领域来。你很好,我给你一个投靠我律氏的机会,跪下吧。” 480 虚空炎阳 虚幻高冠血影一经现身,四周空气就变得格外燥热,空间扭曲,崩溃。 在他身周,随着声波荡漾,本来日益浓郁的天地元气,化为一道道雪白火焰,反卷升腾。 在这片闹市郊区,称得上繁华之地,陡然间,仿佛出现了一个微型小太阳。 这个太阳,还在不断的壮大,庞然威势,占据每个人的心灵,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涌现出绝望来。 不是一个等级的力量。 四周漂浮在半空,离着十数里远的七八个五阶高手,齐齐闷哼一声,就向外飞。 方芸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心头一闷,如被大锤击中,倒飞十七八米,变得呼吸困难,额头刘海已经焦枯。 塔顶贺连山眼神一变,变得狰狞恐怖…… 他脚下一蹬,身形冲天而起,连人带刀,化为一柄足足数十米的血色长刀,呼啸着炸裂空气,向河对岸十里之外的兰家庄园所在地斩去。 逆流而动。 贺连山的字典里从来就没畏惧二字,他比所有人都抢先一步看到了危机。 那小太阳虽然还只是初初成型,看起来威力并不算十分强大,至少,对中京城的百姓造成不了太大威胁。 但是,如果不加控制,任其汲取天地元气,无限增长的话,谁也不知道,那兰家的“靠山”到底会弄出什么大场面来。 血影高冠之人的行为模式很好猜。 这是撕破脸准备破罐子破摔了,所有的图谋都不再躲躲闪闪的来,而是明目张胆的破坏,破坏一切,毁灭一切。 完全是在泄愤。 任由他这么攻击下去,造成的后果不亚于黑弹在地表爆炸,说不定威力还要超过许多。 嗡…… 长刀斩到庄园前边,陷入血色涟漪之中,如同落网的飞蛾,铮鸣啸叫,再也寸进不得。 贺连山的脸色突然就变得无比难看。 事态已超出他的掌控。 “滴滴……能量反应已超过临界点……” “一级警报……三级警报,撤离……” 在中京城西北方向某处地域,响起了尖厉的警示声音。 宫殿之中本是老神定定的老者和白衣研究人员,全都眼神慌乱,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镇定。 一个圆脸稍显富态的老人看着屏幕上的场影,陡然厉声喝道:“拦截,所有武器拦截,导弹升空,准备爆破……” 这时候,他们哪里还顾得上看戏啊,先前的从容,只是建立在隔岸观火的基础之上。 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看看仪器所显示的能量反应,还在无限制的增长,如果不小心应对,很可能,今天在场众人一个都逃不出去。 甚至,这座千年古都,也很有可能化成一朵残酷的烟花…… “贺连山连靠近都做不到,破不开那道血色领域的防御。” “怎么办?热武器很可能也破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吗?” “……” “不用急,急也是没用,你看那张南,张南似乎并没有什么行动。” 戴着无框眼镜的高大老人,跨前两步,在慌乱惊恐成一片的声音之中,站了出来喝道:“稍安勿躁,有变化。” “咦……” 刚刚众人全部在关注能量反应,那颗小太阳形成之时,就已经开始预算出其爆发开来的威胁。 也看到了贺连山第一时间采取的行动。 甚至还看到了那七八位五阶高手,被兰家庄园处爆发出来的热力余波,震荡得四散躲开……却没有人注意到张南只是冷眼看着,站在那里没有半点惊异,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漠。 这是…… 难道他还有着什么特别的手段? 或者说,他是想依靠着那柄厉害的宝剑,御剑飞天,在小太阳爆发开来之前,就逃出攻击范围? “想逃,他早就逃了,不必要一直等着。张南的行为模式,内务部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他的心理画像早就交到最高研究院……经过分析可以确定,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凡事若有一丝希望,就一定会试图强力破局。” “所以,我无比确定,他一定有着底牌,可以应付这种前所未见的攻击模式。” 高大眼镜老人语意铿锵的说道。 其实,他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说再多,也只是在稳定人心,鼓舞士气。 说白了,就是在安慰自己。 但这时候,需要的,也只是这种安慰了。 任凭他们准备了再多的手段,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性变化,也已经来不及了。 “早知道就抢先制裁那些心存侥幸的家伙,有些事绝不能沾,也不能试。一旦出了意外就是弥天大祸……” “兰宏光真真是该死!” 可惜的是,兰宏光已经死得连渣都不剩下半点,甚至,他兰家也没什么人存在了。 除了身在海外求学的几个年轻人,兰家可谓是被自己玩死,在场这些人想要泄愤都找不着目标。 只好无能狂怒而已。 …… 张南的感应更加真切。 他仿佛已经不处于地球之上,感觉到身周完全没有了半点重力,也没有可供呼吸的氧气,甚至没有上下左右前后之分。 眼前映入心田的就只有一颗太阳,无与伦比,高远、浩大、神秘、永恒…… 似乎亘古存在,照耀一切,繁衍一切,又毁灭一切。 真的假的,什么功法,可以模拟出一个真实太阳出来? 自己还是小看这个偷偷摸摸潜入进来的血影了。 他自诩神灵,自高自大的让人祭拜自己,并不是无知。 也许,在这家伙的眼里,地球上的人与他们完全不是同一种生物。 比蝼蚁与大象的体量之差还要巨大。 孟瑶竟然落在这种势力的手中了。 张南心里陡然升起寒意,又有无穷怒火燃烧起来。 他身周的青色剑光铮铮做响,倒是没有半点迟疑与畏怯,而是在跃跃欲试,想要扑向那团无以伦比的火热炎光。 “这是什么功法?” 既然对方要劝降,自然是自己身上有着对方所需要的东西,或者说,还有着想法,那就不急。 因为,从头至尾,这家伙又是立神像,又是附身夺舍兰宏光的,总不能是来旅游。 张南看着对方这个自称律氏的家伙,并没有立即进攻,心灵深处,也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警觉,就还有心思开口询问。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感觉。 眼前这个臭屁兮兮的家伙,并没有眼中所见那么难以对付。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是虚空炎阳劲,以身化烈日,律氏虚空十二变之中的炎阳变。” 自称律氏的高冠血影脑子似乎有些不清楚,只是哈哈大笑得意解释道:“兰宏天祭拜得到的锁空、裂空、碎空、转空法门,也是属于律氏虚空十二变之中的无生变。 你只要投靠我律氏,立下虚空誓言,就可以学习这两种变化。 你比兰宏天要强,我不但会将碎空、转空法门传给你,还能让你学习炎阳变……” “然后,就成为一个傀儡,让你可以随时附身夺舍?”张南眼中闪过一丝讥嘲:“就算学得再多,到头来都会迷失自身,忘却自我……这是把我当傻子,还是你就是个傻子?” 481 天意浮沉 “你倒是聪明,可惜,聪明人往往不长寿。” 律元方神情一愣,笑声也停了下来,无穷火光之中,他的声音已经冷得像冰:“如此,就留不得你了,给我去死吧。” 想要折服对方,其实也只不过是想要省点力气。 当然,也是不太想随意打碎这个“工具人”。 毕竟,能达到元神阶段,元神凝炼到极高程度,偏偏年纪还很轻,还有着无限可能的肉身,实在是太难见到了。 他看着也舍不得摧毁。 很有用啊。 但是,对方既然不配合,越强就越不能放任其成长,如此下去,对自己的计划大大不利。 这些年分出一丝心神在神像上面,也学到了一些地球世界的知识,对这里算得上十分了解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总的来说,律元方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其实是一种入侵的行为……前期偷偷摸摸的,还可以打着援助、帮忙的名义,不让人察觉。 到了最后阶段,无论如何,总得白刃相见。 那时候,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这个世界的意志,或者说天意命运,总会催化出种种英雄人物来阻碍、抵挡自己。 这不是猜测,而是肯定。 就像他曾经征服过的其他世界一样。 不把对方最后的脊梁打断,所有行动总是不会那般顺风顺水的。 越是见着英雄人物,就越要提前扼杀。 “那你就去死吧。” 律元方本来还显得很好说话的神情一下就变了,变得疯狂暴戾。 “这个世界是我的,你们这些蝼蚁怎么就不安安生生的接受命运呢?偏偏要自寻死路。” “轰……” 厉吼声中,小太阳陡然暴涨数十上百倍,无穷火力燃烧虚空……四周山林土地、高山河流等等,包括一些零散在大地之上的建筑物,全都在一瞬间,就燃成虚无。 血色高冠人影身周十米范围之内,甚至变成了一个深深的黑洞,能吸掉一切光线,一切物质。 化为虚无。 “说来说去,不过是五行阴阳之中的火之变化而已,再强的炎阳之劲,不还是火吗?” 张南突然笑了。 又有些肉痛。 他其实很不想用这一招的。 每次用来,先伤己后伤人,总的来说,弄得十分狼狈。 但是,眼前对手的攻击,显然也不是什么普通手段可以应付的。 没办法,也只能如此了。 “阳极阴至,生死轮转。” 他的生死轮回功经历白狐世界之后,早就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变得更是适合自己,也适合于主世界的天意人心。 尤其是在经历过青城派与千鹤老道士奕棋之后,张南更是梳理好了自己的功法,把生死轮回功推演出了自己独特的变化。 以生死之变,融神雷之功。 劫运一线牵,生死游走,万物归源。 他的修为或许并不算太高,但是,这种道意却是无法形容的高深,是触摸到万物本源的规律和法则。 区区火之法则,就算是威力再大,其实也是伤不到他的。 只不过,想要消弥掉对方的这种大范围毁灭攻击,却是再也留手不得了。 本来还想捉住这牛笔轰轰的家伙,搜查一下孟瑶在哪里的。 生死。 轮回。 张南身上爆起一团血雾,奇异的在炎阳火劲之中,并没有彻底汽化,而是化为灼灼光焰,整个人突兀之间,就变得皮包骨。 一道浓郁仿似连天接地的青绿光芒也跟着冲天而起,炸开来,引得群山震动。 在青色剑光笼罩之下,血色光焰转而又变,变成黑白光轮,缓缓转动着,把黑洞、炎阳,全都笼罩其中。 嘎吱…… 嘎吱。 所有人心中,都好像听到了轮盘转动的声音,青色剑光消融的同时,那颗小太阳,也跟着一同,在黑白光轮之中缓缓消磨,溃散。 轰隆隆…… 紫色雷霆落了下来。 四周一片白茫茫。 什么也看不清楚。 耳中就听到律元方尖利诧异的呼喊。 “怎么可能?” “这是轮回之力?” 白光微微减弱。 那血色高冠人影再现,却已经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而是变成了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奶娃娃,眼光虽然仍旧凶厉,身周演化的小太阳仍然存在着,却整个缩小了千百倍。 看上去就象是动画片中的人物,显得不再那么杀机凌人,多了某种奇异趣味性。 奶娃娃仍然在缩小着,最后缩小成一张小小的画片,被张南伸手一捉,就捏在手里。 “何止是轮回之力,还有世界之力……” 张南眼中满是笑意,刚刚那一刻,他强行运转生死轮回功到了极限,甚至做出了肉身崩毁的准备。 却没想到,无端端的就从虚无之中,涌现出一股极其高妙,看不清猜不透的神秘力量。 这股力量支撑着自己完成轮回变化,补足施展生死轮回神雷的消耗。 不但轻松破除炎阳变极热劫火,更是从根本上打击律元方,把对方打得生机退转,时间轮回。 也就是说,把他打成了极其虚弱的三四岁时期。 这还罢了。 更是从维度上开展打击,把律元方从三维次元,打成了二次元画片。 你再强的功法,再大的力量。 当从现实空间,变成了故事中的画片,又怎么可能对这个世界产生一丝一毫的威胁呢? “这不是我的力量,而是地球世界本身的力量。” “以往从来没有感应过这种力量,似乎是某个意志彻底苏醒,汇聚在我的身上,帮助着我打击外来的敌人。” “难不成,我还成为了什么天选之子,世界之子之类的主角了?” 默默感应了一下这股如潮般退去的力量,张南笑了笑,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多了。 就算是天选之子,其实也是临时拥有……这股极其神秘的力量,并不属自己操控,隐藏起来更是无迹可寻。 但是,这么惊鸿一瞥之间,张南已经可以肯定,自己对这种力量其实有些熟悉。 那就是,保护着穿梭时空,进入一个个的其他世界之时,他感应到精元石之中的伟力。 当时只做寻常,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那股力量无所不在,又无比重要。 普通人的灵魂到底有多虚弱,就算没有常识,也能猜测得到。 那是风一吹就散掉的微弱。 这种灵魂基本上可以用微尘来形容。 但就是这种十分微薄的灵魂之力,却可以在时空的大海之中穿行遨游,直达时空的彼岸,进入到一个个其他的世界之中。 不但不散去,而且还能大有收获,安全回归。 这是奇迹。 不。 是神迹。 任何反常的事件之中,必有正常的道理。 自己之所以觉得神奇,应该也是有着极其神秘的东西,是自己所不了解的。 应该就是先前所触摸到的神秘力量了。 那到底又是怎么出现的呢,以前决对没有,难不成又是科学院研制激发出来的。 张南也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如雾里看花,看不清楚。 至少知道那是一朵花。 而不是别的什么一根草,一滴水。 力量的探寻,可以慢慢来,有一件事,却不能再慢下来。 张南捏紧画片,看着上面张牙舞爪的三岁小娃,眼中全是冷酷。 无视对方的叫嚣,张南手中黑白光色一闪,就把画片捏得粉碎。 惨叫声中,无数信息碎片在脑海一一掠过。 张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伸指凝剑,斜斜一斩,就斩断了那座在无穷热力之中仍然保存下来的神像。 神像轰然倒塌,碎成千块万块,随声响应的,身前不远处,虚空之中,就裂出一个两米宽窄的椭圆洞口。 背后光影转换着,就看到辽阔的虚空,还有让人不敢置信的画面。 482 大鱼 “是空间通道。” “祭祀活动的主要目的,原来并不是供奉祭品,而是打开通道。兰宏光是真的该死啊……” “是啊,只差一步,就快要贯通通道,很可能对面的东西就要闯进来,那才是真正的大劫。” 张南一剑斩杀高冠血影,以神秘奇奥的黑白光轮打灭那高踞半空的高温炎阳,这种手段当然令人心惊胆颤。 但是,面对这足以给世界带来巨大灾难的露天空间通道,那就是小儿科了。 研究室内众高层,以及站在兰家庄园附近观战的那些人,全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想想结果,假如这个通道一直祭祀下去,而中京官方又没有注意的话。等到某一天,在一个不被关注的时机,轰然开启。 然后,接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怪物冲进地球杀戮血祭,奴役众生。 不用怀疑,这种事情,依那高冠血影所表现出来的心性和作为,他完全做得出来。 “幸好提前发现了,现在还能有着办法可想,可以封锁弥合。” 研究室里响起一连串长长的出气声。 众人抬眼互望,全都是满头冷汗。 “不对,那是什么?” 刚刚还是心有余悸的长吐一口气,又有人眼尖,看了一眼卫星监控屏幕,突然就尖叫起来。 声音尖利而惊恐,已经变了声调。 众人心里一凛,心脏狂跳着望向室内大屏。 咻…… 全都倒抽一口冷气。 空间通道泛着红蒙蒙的暖光,仿佛蒙了一层细细白纱,有着遮挡。 但是,用心看去,却还是能看出对面的动静。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长长盘旋蜿蜒的黑亮物什,这东西闪着黑幽幽的光芒,看上去除了够美型,够华丽,其实也没什么。 但如果再看到这长条型粗壮物体前方那张扬舞动着的七个扁平凶厉的头颅,就再不会有人等闲视之。 “九头蛇,不对,是七个脑袋……” “这是活物还是死物?” “好像是飞在天空之中,并没有盘踞在地面之上,那家伙的眼珠子好凶……” 这人的关注点似乎与别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或许是他的精神特别敏锐,能感觉到那七首巨蛇深藏在鳞片在面的凶恶煞气。 只是隔着很远,也隔着屏幕,经过了几道转折,看到这种影像,仍然能让人凉彻骨髓。 “你们看看那巨蟒的身后,那是不是星空?” 这时又有人发话了。 众人这才艰难的把目光转移,就见到那漂浮着缓缓游动着的巨蟒身后光影,那是一个个的星星点点……巨大石块静静浮在空中,更有星体斑驳的背面,闪着幽幽的冷光,也不知反射了哪颗恒星的光芒。 “有人认得这是哪个星空?” 高大眼镜老人沉声问道。 他这话其实是问着多余。 在场众人之中,他才是其中最专业的一个。不说把地外繁星星图全都记住,至少,见到了总能有着印象。 但是,这无法形容的巨蟒身后,那些闪闪灭灭的星光和陨石,却没有在他的心里找出半点痕迹。 换句话说,他不认识,从没见过。 “肯定离着我们很远,或许是观测的角度不对,展现出不同的画面来。” “他冲过去了……怎么回事?” 眼镜老人声音渐渐平淡,正在解说着光屏中展现的画面,他认为事情到了此时,应该也算是告一段落。 兰家惹出了这么大个麻烦,真是遗毒无穷,但是,幸好张南误打误撞的找上门来,提前揭露了其中的危险性。 这件事情,让研究机构能有足够的应变时间。 他们认为,已经被发现的危险,其实并不危险,只要群策群力,相信能解决空间通道的问题。 但是,他们刚刚放下心来,就发现,事情还没完。 张南竟然在斩杀高冠血影之后,尤自不满意,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他的身躯也跟着化实为虚,象是一道影子一般的往身前红蒙蒙的空间通道一扑,就扑到了对面。 然后,就看到巨蟒七颗头颅望了过来,眸中闪出巨长的腥红光芒。 “贺连山干什么吃的,怎么不拦住他?” 圆脸微胖老者怒吼一声道。 他实在是有些担心,担心张南的举动会引来不可预知的后果。 “他拦不住,你看看,那血色领域还没彻底消散。” 眼镜老人指了指,叹了口气。 实际上,贺连山以人化刃,血刃一直在前行。 高冠血影被斩杀之后,那血色领域倒是没有那么强大的防御力量,并不能完全禁止有人闯入。 但是,就算是余留下来的一些威力,也能控制住贺连山的血刃冲击速度。 半里远近的兰家庄园,贺连山冲击的速度,看那慢吞吞的模样,比起寻常人跑步也差不多。 而张南在其中,却是倏忽来去,快如鬼魅,又怎么是他可以阻止得了的。 “我看到了。”张南眼前一亮,只觉无比广阔。 身周冰冷的触觉表明,自己如今所处的环境,与先前已经完全不一样。 似乎没有重力,虚空之中少了很多人体生存必须的东西,如果自己长时间处于这个环境之中,很可能会撑不了太久。 心灵深处泛起警兆,远处一条弥天盖地的巨蟒,不但充斥了他的视线,也牵引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这时候,若非还记得自己此行目的所在,他很可能已经忍不住转身狂逃了。 放眼望去。 这哪里是什么巨蟒。 离得近了,就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艘船,金属铸就的鳞片,感觉就象真的一样。 那七首巨蛇的腥红眼睛,其实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瞳孔,而是巨大的探照灯。 只不过,那种光芒,似乎能够影响心神,只是被光芒照着,精神就有些混乱…… “是机械宇宙飞船,还是生物科技战舰?” 张南目瞪口呆,不过,此时却不是关注这些身外之物的时候,而是那巨蟒中间大头上面,透明光膜笼罩的平台上方,站立的几道人影。 一个人影他十分熟悉,正是孟瑶。 这时候的孟瑶正穿着华丽的宫装长裙,面容凄惋的看了过来。 在她的身边,还站着几个同样装饰的女子,同样的美貌无双,同样的面容木讷。 而在她们的身边,却有着两张巨大座椅,椅座扶手处,雕着狰狞龙首。 左面一张座椅上面,坐着一个高冠女子,面色冷漠,目光淡然无喜无怒的看过来。 右边一张座椅上面,好吧,这也是一个熟人,刚刚还见过。 不过,这时候这个男人,却不是高冠血影模样,而是身着玄黑龙纹长袍,嘴角吟着残酷笑意,眼里却是露出好奇探究神色来。 “竟然能够肉身化虚,与元神转换……九妹,我得承认,这个世界的土著之中,其实也有着天才存在,至少,脑袋很好使。” “我早就说过,靠蛮力是赢不了的。大哥,你总是记吃不记打,上次那个世界,世界意识被激活之后,天才如雨,英雄辈出,把你的七首军团打得落花流水……这件事,还没有给你足够的教训吗?” 律元山旁边的高冠冷漠女子轻笑一声回道。 似乎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简直是很无聊。 “好啦,你还是随着心意蛮干吧,反正,只要真身不去,也不会危及生命。这几个,我有用,就带回去教导了。” 冷漠女子九妹指了指座前三个女子,轻声说道。 483 无力 孟瑶听到这话,眉头跳了跳,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却是死死的瞪着远处。 她此时心里焦灼万分。 刚刚见到张南的身影从那通道之中跳将出来之时,她差点兴奋得昏过去。 但是,随即就醒悟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心伤之下,眼里的凄怆简直可以凝成实质。 九妹的话,她当然听到了,按理来说,脱离了律元山这个魔鬼控制的炉鼎身份,孟瑶应该很是庆幸。 却不知为何,她完全没有太多的喜悦之情,反而更是难过。 似乎,高冠女子所说的带回去教导,并不是什么好事。 同样的蚂蚁身份,并没有改变,至于是被一脚踩死,还是逗弄一番,被手指碾死,其实并没有太多区别。 “行了,不就是几个炉鼎,想用就拿去用,我说九妹,这样弯弯绕绕,可不太像你的行事风格……” “你不懂,做事不可蛮来,看看谁先得手吧。时空转轮落入蛮荒星域,偏偏又巧合的被黑龙长老带入封闭世界,若说其中没有蹊跷,我反正是不信的。 再说了,菲尼克斯家族一直在蛮荒星域打转,还与万兽宗的黑龙长老死拼一场,事后,急急转身离去再不留恋,这其中的秘密,你不想知道? 时空转轮这种天地灵宝,你以为那头黄鸟她就不想要?” 看了一眼经过通道飞速冲来的那缕青绿剑光,九妹挥了挥衣袖,再不关注,就要转身离开。 “行了,哪有那么麻烦?待我灭掉这小子,再顺着通道直接进入那方世界,发动血祭,有谁还能抵挡得了?不管宝物藏在哪里,都逃不过我的搜索手段。” 律元方冷笑一声。 伸手一挥,宛如山脉般巨大七首巨蟒腹部就掉下五片鳞片。 那鳞片散在虚空,随风演化,就轰的一声,就化为五个方阵来。 每个方阵一百人,全都神情冰冷,杀意汹涌,组成龙蛇战阵,无声嘶喊着,直冲张南杀来。 “剑域……” 张南冷哼一声,目光仍然紧紧盯着那蟒首平台之上的身影,似乎并不把汹涌而来的五百人战阵放在眼里。 他身上青光暴涨,一朵莲花盛开,无数青绿色剑光如潮水般轰隆隆,向着四面八方斩了过去。 “杀……” 黑甲武士齐齐暴吼,手中长戟挥舞着,打得虚空裂开,罡风乱窜。 长戟化龙,五个黑蟒脑袋,吞咬而来。 被这股强横巨力一冲,张南身形再也不能前行,只感觉身上肌肉胀痛,骨骼酥麻。 他想也不想,驭剑退出半里,手捏剑诀,莲花微震。 莹莹青光之中,剑光来往穿梭,快得无法形容。 黑甲战士只是联合战阵攻出一招,就在这剑域狂潮之中,绞成血雾粉末。 这一下用力过猛,张南元神也微微有些虚弱……刚刚出招,不仅仅是一心两用,而是一心五百用。 事实上,他的剑意领域,此时只是剑器灵宝自发运用,并没有太过精准。 如果没有心神操控每一道剑意的话,随机攻打,并不能挡住那黑甲武士的攻击。 偏偏这鳞甲所化的武士攻击力量奇强无比,据张南粗略估算,大概能有四阶高段那种力量。 如果是单对单,或者散开的十个百个,这种没有达到五阶的对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张南举手可灭。 但是,对方有五百人…… 而且,还利用战阵把气息精神联通一体……这股力量相加,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气机相连之后,攻击力量,奇异的以几何倍数增长。 自己实质战力,达到元神三花的二境层次,加上剑器法宝之后,甚至能与三境通冥的元神后期斗上一斗。正面对拼这低了自己几个层次的五百甲士,竟然有气虚神疲之感。 这还怎么打? 关键是,刚刚这五百甲士的生成,张南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眼前的对手,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敌人,打死了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 七首巨蟒身上的鳞片,何止亿万,假如每一个鳞片都能化成一百战士,那全部鳞片又能化成多少战士? 要知道,那七首巨蟒飞船之上,可并不只有一样东西,除了鳞片,还有筋骨皮肉,又能化出多少东西来? 会不会有更厉害的东西? 虽然有着担忧,张南却是神意不动,心灵平静,并不会被负面情绪影响到战意。 他手中剑光闪动之处,那五百黑甲战士碎成了血雾粉尘…… 正当他想要继续前冲,却发现,在自己经过的地方,血雾翻滚着,竟然无中生有一般的,重新生成五块黑幽幽鳞片来。 五百甲士闪了闪,又重新出现,嘶吼着杀了过来。 “靠,不能纠缠,这东西好像打不死。” 除了打不死之外,张南还发现,眼前阻路的这些甲士速度也极快,在虚空之中遁行仿佛瞬移一般,纠缠上来就不好摆脱。 再拼了几招,张南元神虚浮,身体难得的多了几分疲倦感觉,心里这才隐隐浮现出几丝不妙感觉来。 他此时也测试出来了,想要彻底杀死眼前的黑甲战士其实并不是做不到……可以动用自己的黑白生死轮回神雷直接轰击粉碎掉。 还可以动用元神力量对冲。 这两种方法都可以彻底杀死这黑甲战士。 但是,也不是没有缺点。 自己用出这种手段来,元神虚弱的速度有些快,恢复的速度完全比不上消耗的速度。 不使出大招不行了,否则,不是自己磨死这五百甲士,而是被对方磨死。 “再试一次。” 张南心念一动,虚空生雷,一道轮回劫雷化为光波,向着身前横扫。 五百甲士化为灰烟飘散。 这一次,短时间之内,却是再未重新生成。 张南长长吁了一口气,元神驭剑狂冲,就冲到七首巨蟒身前。 前面不远处就是律元方所在,他看到了孟瑶,就站在平台之上,眼巴巴的望过来。 虽然她并没有说话,但是眼睛里却仿佛有着千言万语。 嘴唇嚅动着,没有发出声音,张南却是看明白了,孟大夫的嘴型其实是两个字:“快逃!” 什么? 张南心中一寒。 就感觉天都崩了。 轰…… 七首巨蟒小腹处两只巨大数百丈的爪子忽然脱落,烟云滚动之间,就生成千千万万个黑甲武士来。 数目,不用数了,眼前所及密密麻麻,看都看不过来…… 这些武士百个一队,千个一营,十营一阵,百阵相连…… 整个虚空,就被庞大气息所笼罩,张南只感觉自己元神僵滞,气息不畅,飞都飞不动了。 眼见得下一刻,就有庞大攻击力量轰然而来。 他想也不想,咬断舌尖喷出一口热血,身形就化为一道黑白雷电,向后狂退。 最后,就看到孟瑶眼里似乎有着悲伤,似乎又有着欣慰。 “等我。” 黑白雷光缠绕之中,狂退的张南默默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身形眼见得就要退往红蒙蒙的通道之中。 这时的通道虚影,已经显得十分稀薄了,张南利用高冠血影身上的奇异力量,打开的通道毕竟不算稳定,也支撑不了多久。 这才是他胆敢进入此处的底气所在。 也不用担心对面有人顺着通道杀了过来。 对虚空的了解,张南虽然不算太过精深,但见多了,总有一些独到心得。 何况还有着现成的实验材料在手,无论是出于什么心思,他不去试探一下,不亲眼见上一面,当然不甘心。 可惜的是,见面争如不见。 孟瑶是真的找到了,但是,却救不回来。 对方大佬还没有亲自出手,只是动用了飞船上面的一丁点傀儡武士,自己就已经挡得艰难。 这才哪到哪,实力完全不济。 他觉得,如果不解决那些傀儡武士化雾重生的灵异手段,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对抗。 一直用元神力量来消磨对敌,自己就算满身是铁,又打得了几颗钉? 484 后手 张南的性格,认准了目标就一定会去做,不乏勇猛直前。 但他并不是一根筋不懂得转弯。 像眼前这种情况,明明事不可为,他自然不可能头铁着一定要搏其中的万分之一机会。 有些时候,你拼掉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也拼掉了别人的希望。 愚不可及。 因此,他就只有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尽管有着不甘,不忍,也只能如此了。 等下次来时,自己实力当会大进,眼前的种种为难,也只不过浮云烟花。 “不好,张南退不回来,准备应变,防止那人跟着闯过通道。” 研究院里微胖老者脸色大变,嘶声喊道。 “早就说了,年轻人就是冲动,一意孤行,这下可好了,若是被那人冲进来,我们没有任何把握可以挡住。” 这一次,高大眼镜老者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沉声道:“只希望贺连山可以阻上一阻,能在那人冲过来之前,守住通道入口,看看能否挡得回去,那通道毕竟支持不了多久了。” 话是这样说,看看贺连山速度慢得像狗爬一样的持刃飞行,众人心里全然没以有半点把握。 尤其是,先前在光屏之中见到对面高冠黑衣冷酷青年动手的威势,更是一颗心几乎结了冰,气都喘不过来了。 隔着光屏,隔着通道,都能感觉到那股吞天噬地的庞大威势。 黑衣高冠身影,刚刚起身追击,四方虚空数十里就全都封锁…… 张南退走的黑白雷霆神光,离着通道还有一段距离,就已经举步维艰,速度一下子就降了数十倍。 而那黑衣青年,却化成一抹耀目玄光,闪了闪,就到了张南身前。 这种手段,所有人都曾经见过。 黑衣高冠的化身血影,就曾经用过,现在已成为死鬼的兰家父子,其实也是用过的。 似乎是与那什么炎阳变同属于律氏虚空十二变之一,融空锁空,转动虚空。 黑衣高冠身影一转,空间在他的身前似乎就不存在,先逃不怕什么,他跑得快。 看这模样,他肯定会抢先一步进入通道,并且,还有闲暇顺手把张南抹杀在虚空之中。 双方的境界差距有些远。 微胖老者和高大眼镜老者身形晃了晃,巨大的担忧和失落,让他们几乎站不稳身体。 研究基地之中,不知何时就响起一片惊呼。 而在空间的另一头,贺连山厉喝一声,身上蓬的一声,就炸开一团凄艳血雾,身形陡然加速,在血色领域之中,化为血光。 嗖的一声,他终于在最后关头,赶到了通道入口。 感受到对面传来令人窒息的威压,贺连山目光冷得象冰一样,提刀在手,有了某些觉悟。 “至少,老子会死在所有人的前面……任凭是谁,想要经过通道,不脱层皮都不行。” 连研究室的文职人员都能看懂对面通道的形势,他身为执法机关的武力担当,哪里看不清楚。 他当然知道,潜入进来,被地球规则压制的敌人,与那在虚空之中,没有束缚的敌人完全是两回事。 这是主场与客场的区别。 而张南,以他差了两个境界有余的实力,到了对方的主场,打不过,也跑不过。 那还能怎么办,也只能一死而已了。 然后呢,就轮到自己面对强敌。 贺连山身上血焰滔滔…… 这一刻,他忘记了一切,忘了家国大义,忘了妻儿老小,眼中只有一柄刀,一个人。 刀是血刃,人是敌人。 正当他蓄势已待,准备燃烧掉真元,燃烧掉元神,烧掉一切,拼出最后一刀的时候……突然眼角一跳,他就看到,在通道一侧,兰家祠堂屋宇一角,那并未被彻底摧毁的砖石玉块之中,有着什么东西发出幽幽七彩光芒。 似乎很是微弱,绚烂迷人,让人怎么也不能忽视掉。 “那是什么?” 贺连山心头大震,脑海深处一条消息闪过,眼睛就湿润了。 “他并不是冲动,也并不是没把地球安危放在心里,而是早就留下了后手,穿过通道的,也并不是他的肉身,而是元神出窍。” 看到这三块呈品字形组合在一起的虚空精元石,贺连山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当初他收到三江府特事处的消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是,贺连山习惯于事无巨细的都仔细分析一遍,他亲自看过,并不喜欢别人经手。 尤其是,那些很重要的战斗,里面的种种细节,他一点也不会放过。 事实上,贺连山认为,有许多影响极为深远的事件,事情的源起,就是藏在这些蛛丝蚂迹之中。 当时或许没人重视,事后证明,每一场战斗的深层原因,会导致许多更重要的事情发生。 而第九局不但是要凭武力镇压这些不受管控的巨大力量,他们更有着职责,去防微杜渐,把一些重要的、危险的战斗,消除于萌芽状态。 就如张南当初在崔家一役之中,是如何斩掉崔广源的,这里就可以看出其人武力与所学功法类别。而事后,他是如何处置崔家老小,这里又可以看出对方的心性。 当然,除了这些摆在明面上的,还有藏在暗地里的东西,例如,战利品搜刮方面,张南到底得到了什么,又放弃了什么。 放弃的寒光障法器,就可以看出,这个张神医其实有着比寒光障更重要的法宝,他看不上。 他看得上的,其实是崔广源留下来的虚空精元石。 能从中得到法宝寒光障的世界,想必会很强大吧。 而需要三颗精元石组合成阵才能定位的世界,想想也知道肯定不简单,是崔广源赖以强大,也藏得最深的秘密。 这个秘密三江府洪元化或许是装傻,装做不在意。 或许是不敢争夺,连说出来自己的想法都不敢。 但是,贺连山当时就注意到了。 既然得到了定位虚空精元石,就不可能不用。 从这可以肯定,这位神医,其实从来就没有满足于现在的成就,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提升自己。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重新成行,再探一探时空转移虚空。 从诸多世界之中汲取营养,提升自己,这条路很长,也很有前途。 世界上许多人走在路上,有些人死了,有些人怕了,有些人却是越挫越勇,不甘不屈。 更有些人运气逆天,走到哪里都会顺风顺水,得到许多好处。 隔着一段时间不见,就会由鱼化龙,变得无比强大。 而张南,无疑属于最后一种。 贺连山也曾想过,到底张南会选择在什么时候运用这三颗定位虚空精元石,却从没想过,他会在战斗之中,危局之时使用。 现在看来,时机正好。 485 当机会来临 或许是逼不得已,或许是早有预谋。 张南选择在此时此刻打开了时空通道,前往一个未知的强大世界。 让贺连山也不由得暗暗叫好,深为叹服。 三颗精元石发出幽幽彩光,神秘浩大力量深蕴其中,这代表着,已经是被激发了的。 十里方圆,除了几个胆小鬼五阶高手之外,就只有方芸被先前的血光冲击趴倒在地,此时还有气无力的爬不起来。 至于兰家的老老小小,因为先前离得太近,早就被血光吞噬一空。 可以说,这里除了贺连山一人,再没有其他生灵存在。 也不可能会有人激发虚空精元石进行时空穿梭。 那么,问题来了。 到底是谁在行动。 其实很简单。 在兰家庄园祖宅之中,并不是只有刚刚赶到的贺连山一人,还有一人,一直都在,只不过,没人看得见。 他。 藏起来了。 这就是张南所留下来的后路,也是防止有人攻入地球的最后一道防线。 直到此时,贺连山才明白。 原来,张南冲进空间通道的并不是他本来肉身,而是他的化身。 更准确点来说,那就是他的元神。 而他的肉身呢,早就用一种不知名的手段,隐藏在空气中。 只等特殊的情况之下,激发虚空精元石,打开时空通道,就能把元神送走。 至于怎么回归?当然也简单了。 到时候,会以肉身为坐标,从虚空之中一步跨出,倒不担心会不会在时空通道之中迷失了方向。 虚空精元石有一个特点,只要离得不远,就算是隔着什么样的阻碍,都能激发。 这一点,是研究院曾经测试证明过的。 贺连山联系前事,见到了精元石,才明白张南的种种算计。 明白对方早就抱着不成功则成仁的心态来探一探对面虚空,一旦遇到了危险,自然就会退走。 而且,退走的并不是地球世界,会是一个未知的时空世界。 这样一来,无论对面的敌人会有任何厉害的元神手段,也不可能追着跟踪到地球世界来,也能给自己一个搏一搏的机会。 不能见到对方势大,就不救人了对不。 “既然他留下了退路,当然就不会放过这个最好的时机……如果是我,会想办法坑那律氏一把。” 贺连山这样想着,然后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脑子里思维电转,想明白了张南的所作所为其中蕴含的深意,面上刚刚浮起一丝笑意,对面通道外边的情况就变了。 律元方脸上全是冷酷笑容,此时已经追到了张南的身前,右手抚胸,优雅捏出一个手印来,沉喝一声:“小小蝼蚁,也敢挑衅我律氏,真是不知死活,碎空……” 四周虚空突然塌陷,变成黑乎乎的一片,所有人都见到,张南身上的青色剑光,白色衣物全都开始化成细碎粉末。 甚至,他露在外面的肌肤,也仿佛风中碎砂一般,渐渐散化开来。 “以为有着灵宝守护,就能挡住我的虚空十三变吗?你实在太天真的了。” 律元方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他身形更快了几分,眼见着就要一头扎进那还未彻底崩溃的虚空通道。 他知道,在如今的虚空环境之下,自己以洞冥修为境界用出来的碎空一击,威力何止大上百倍。 那个狂妄的小子,任凭有着什么样的宝物护身,受限于他本身的境界,根本不可能逃得一丝真灵。 从肉身到元神,肯定会碎成渣渣,再也无法在真实世界之中留下一丁点痕迹。 只可惜了那柄不错的灵宝飞剑了。 不过,只要冲入那个世界,一切都是值得,时空转轮,也逃不过我的手心。 律元方这般想着,如同幻影般掠过立刻就要变成幻影泡沫的张南身旁,突然身形一顿,动弹不得。 一道七彩光芒,突兀的就从张南的身上升腾而起,看起来十分微弱,却是永恒神秘。 而律元方的身上,也跟着泛起了七彩光芒。 不受控制的,他的肉身僵滞,元神被迫出窍,与张南身影一起,在无边虚空之中,啵的一声轻响。 如同气泡一般,消失在这片天地之中。 “这……” 四周见着这一幕的所有人,全都看直了眼珠。 七首巨蟒头颅平台之上的高冠女子,轻哼一声,回过头来,眼中全是讶然。 “这个蠢货,竟然掉入了陷阱之中,被对方以时空转轮的力量暗算。 这下可好,跌入一个未知世界,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未知数了。” 有一点,律家九妹律元萍肯定是知道的。 任何不属于自己掌控的突发事故,往往都会酿出不愿接受的苦酒。 明明已经占尽了优势,偏偏要急功近利,亲自追敌。 结果呢,一步踏入危局之中,自己就算想救都没法救。 这也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张南的手段也足够诡异,让人想象不到。 “难道,他连穷寇莫追的道理也不懂吗?” 律元萍看着那消失的通道,看着再没有留下半点痕迹的虚空,心里叹息了一声。 时空转轮,她当然也想得到,事实上,有着几个筹码在手,只要按部就班行事,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必将君临那方世界,悄无声息的掌控一切。 又哪里需要打生打死的拼命一搏? 律元萍叹息着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孟瑶不知是欣喜还是担忧的脸庞,嘴角抿出一丝弧线来。 至于律元方是死是活,她其实并不放在心上。 兄妹之间本来就关系淡漠,互相扯后腿,突施暗算的事情,也算是做得不少。 自己又不想涉足到嫡庶之争之中,也就没必要操心这些野心勃勃的兄弟了……谁生谁死,谁胜谁败,又有什么关系呢? …… 研究室的屏幕黑了一半,空间通道此时已经弥合,就象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贺连山站在兰家庄园废墟旁,先是愣了好一会,再接着就露出了一丝笑意来。 笑意越来越浓,到最后,他仰首大笑,笑得前俯后仰,差点直不起腰来。 受他笑声感染,远远观注着这一切的研究室众人,也是全都发出轰然欢呼声。 486 转轮 “这算是赢了吧。” 危机来得很快,也去得很快。 所有人,都还没有细细体味到绝望滋味,只是心脏刚刚提了起来,就发现危机已经消除,事情圆满结束。 这算什么事? 微胖老者和高大眼镜老人相视一眼,眼中俱有欢畅,转眼望向那光屏处,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后生可畏,真是了不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张医生肯定不会放过这种千载良机,他做的所有一切,到了此时才露出锋芒来……” “对,他肯定是想着在那不知名的时空世界之中,截杀掉那律氏狂人。” 高大老者眼中闪过智慧光芒,赞叹道。 “步步为营,一步一计,筹谋周到,无懈可击。没想到,我竟然还没有一个小孩子想得周到,刚刚差点被他吓出了心脏病。” “这种实力和手段,竟然把贺疯子也比下去了。呵呵,你看,那家伙也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差点就燃烧了元神拼死一搏了。” 微胖老者也是笑出声来。 此时危机过后,他们也有着心情来取笑,来弥补一切。 “有些事情不能放任了,要知道,对面既然胆敢放下鱼饵,自然有着必胜把握。现在的我们,需要的其实是成长的进间……关键的技术也差不多该完成了,收网吧。” 微胖老者笑到一半,面色就严肃了下来。 今日这样的事情,虽然结果是好的。 但谁都不能否认,其实是凶险至极。 从兰家以特殊手段得到的虚空十二变上篇,以及一些空间知识,虽然对研究院的帮助很大。 但是,这种帮助是以无穷隐患为代价得到的。 玩火的举动,或许不会烧到手。 一旦不小心,却有可能连人带房子一起烧掉。 不能再抱着侥幸心理了。 看到的一切,也让所有高层都明白。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己方实力还不算太长,不能抵挡风雨。 那就不妨镇之以静,先默默的种田发展。 只要等到地球世界之上,有着足够多的似张南这种人才出现,才可以说有足够的底气来迎接一切。 …… “好,好,我倒是小看了你这土著,竟然懂得用时空转轮的力量,来坑本公子一把……不过,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一劫了吗?”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律元方只是瞄了一眼身周那七彩斑驳的无数玄光,就镇静了下来,震荡神魂冷笑了起来。 他知道,离着不远处的张南其实能听到。 “时空转轮?” 张南虚幻的元神体魄不由自主的微微一荡,显示出他的心情十分不平静。 “我并没有这个东西,打开时空通道穿梭进入他方世界的力量,也并不是我本身的力量,而是虚空精元石本身就存在的力量。 听说,这种时空通道的形成是帝国研究院精心研究出来的,是‘超脱计划’的必要一环。” 张南心里琢磨着,渐渐就明白了许多事情。 地球之上,无论是哪一个国家,讲真,其实并没有这种涉及到时空的技术,无论是得到了什么样的原材料都是不成的。 人类终归只是地面生物,别说其他世界了,连时空是怎么回事的概念估计都没有。 再看看如今的情况,科技换代着实有些快了。 一晃眼,就从火箭试飞探索太空的时代,进步到探索时空通道,探索位面世界的地步。 其中的科技差距,不知有着多少光年的距离。 按常理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 所以,肯定是有着什么自己不了解的原因存在,导致这一切的发生。 而这原因,张南并不知道。 说起来,张南的确是生活得不错,在常人眼里也算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物。 但是,在高层眼里,他其实什么都不是。 因此,他也接触不到一些机密消息。 此时,从律元方泄露的一些消息推详,他倒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就是“时空转轮。” 原来是存在于地球之上的。 而且,地球上的时空技术发展,应该与这东西脱离不了关系。 “所以,你们守在地球外面,就是为了这个什么‘时空转轮’?让我想想,这应该不是我们这里本来就有的东西,而是机缘巧合出现的。 种种异变,其实是从那条黑龙出现开始的……姓律的,黑龙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张南元神震荡着回话,两人就象是老朋友一样的聊着天。 看起来一片其乐融融,事实上,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因为,在这时空通道之中,他们唯一能做到的,只是守住自己的真灵元识,把元神之力一点点的汇拢,不让通道之中的七彩能量侵蚀消磨。 张南还好一点。 作为主动打开通道的人,他的身上其实有着一层半透明的神秘光膜覆盖着,以前发现不了,现在境界高了,终于是看到了。 这种光膜应该也是地球上那些普通人的灵魂都可以通过通道的功臣。 律元方就惨了。 他的境界事实上比起张南来说还要高出两个境界,以白狐世界的境界分层来算,张南其实属于元神初境,还未生成领域来。 而律元方,早就达到了元神洞冥境界。 所谓洞冥境界,与鬼神没有什么关系,而是明悟虚空,对空间规则和天地规则达到极深的境界……甚至能隔着世界,只要有人能念及他名,供奉祭品献上信仰,他就能够感应到。 并且分出心念,附在对方身上。 从这方面来看,他已经有了传说中神灵仙人的几分威能。 律元方可以不用凭借着什么厉害法宝,也能在时空通道中撑上一段时间。 当然,这种做法,对他的元神其实是一种损害……每时每刻,都有海量的灵魂力量,被损耗,被消磨。 远远比不上张南能够安逸横渡的舒服。 “如果,如果让我得到时空转轮,诸天万界尽可随意探索,对实力的提升,可谓巨大无匹。甚至,还有希望问道掌道……” 想到这里,律元方的眼珠子都红了。 可惜,棋差一着,先前就要到达那个世界,却被对面这小子坑了。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紧紧缀住他,无论是落在哪一个世界之中,都没关系。 在同一个世界之中,只要遇到了他,总能运用虚空十三变中的噬空变,把他的元神吞了……再模仿他的元神特质,回归到这人的肉身之中。 这就叫“暗渡陈仓”。 487 千丝劫 “无论你陷阱再厉害,计谋再强大,终归是实力不足。等着,等着瞧吧。” 律元方暗暗发着狠。 自从他发现张南从一句话之中,就已经分析出了时空转轮的消息,也看懂了自己那座七首蟒舰守在虚空之中的原因,就不太想说话了。 “脑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组成,传说中的心有七窍也不过如此了吧,说得越多,就错得越多。其实我什么都不必要说,只需要做就是了。” 律元方只是冷笑,再不震荡元神发出消息,也不去逞着口舌之快,默默的静待穿梭完成。 他知道,时空穿梭的时候,别看两人距离很近……实际上,等待到达的那一刻,两人落下的地点,或许会相差千里万里。 自己这时候,只要用心记下对方的元魂信息,保证以后能隔着老远一眼认出来,就已经足够了。 张南等了一会,发现律元方就像一头死猪一样的,连哼都没有哼上一声,当下就笑了。 “看来我是猜对了。你们守在地外,或许不是地外,而是离着地球不远的另一个位面,另一个虚空,肯定是有所求的……既然不能直接打破空间隔膜,就只能想出一些不入流的方法来哄骗那些贪心的家伙,主动去接应。” 闲着也是闲着,反正不能互相攻击,张南侃侃而谈,感应着对方的神态和元神波动,猜测着一些消息,再看看律元方内心反应,心里越发笃定。 “那女的是谁,我看你对她还有着几分忌惮,又有着几分亲近,应该是你律氏的兄弟姐妹,或者说,是你师兄师妹?平常关系不太好……” 律元方睁开眼睛,冷冷盯着张南,隔着老远收束心神,这一次,他甚至连眼神都不再波动了,生怕对方读出更多信息来。 “哈哈,你不说话,难道我就看不出来了吗?其实你错就错在,没有把孟瑶她们拿捏在手中,因此才有此一劫。 你那个不知是亲妹妹还是师妹的女人就厉害得多了,她肯定也不会放弃那所谓的‘时空转轮’,所用的方法,比你就阴险得多。 据我猜测,她应该是采取同化措施,比如让那几个女人修练同一性质的功法,间接的炼成身外化身。 等到功候大成,或者是夺舍,或者是炼为傀儡。 以孟瑶她们地球人的灵魂和肉身本质,天生就会对我们那个世界有着联系,想要在茫茫时空之中定位穿梭,也不算难事。 别说我看不上你,姓律的,那女人才是真的阴险,这么下去极有可能成功。” “你怎么知道,律元萍会用‘千丝劫’,那功法用出来的代价可是不低。”律元方心里大惊,再也崩不住表情。 透过七彩光芒,也能看到他的沮丧和急迫。 沮丧可以理解,事实上,无论是谁听到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天地灵宝,终将被她人所夺,心里总是不得劲的。 但是,急迫又是什么鬼。 张南一颗心立刻沉了下去。 他发现,自己猜对了,他宁愿猜不对。 “那功法是叫千丝结吗?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应该是控魂锁心的法门吧。果然,你们的奇功妙法不少啊。”张南目光冷了下来,暗暗告诫自己不要急,心灵之中却有灵光闪过,又道:“你之所以不算太过焦虑,看来,是有办法对付我,就算是在另一个世界,一切都从头做起。” “让我来猜猜,在未知世界之中,你心中仍然有把握可以找到我,打败我……这必须就得抢先一步恢复实力,甚至更进一步。 否则,你决对是做不到的。从这里看来,你肯定就有着什么样的手段,可以让自己抢先一步,或者得到厉害背景,或者是得到厉害的功法。 如此就很好猜了……你会气运功法,可以第一时间附体气运深厚之辈,取得先期优势,并借助于这种优势找到我……” “别说了,你就算全都猜对了,那又如何,等死吧!” 律元方再也忍不住了,他只觉得再这么呆在一起,自己就像被剥光了衣服一般,赤果果的露在对方眼前。 不对,对方就像是能看透自己的肉身,再看透了灵魂,连自己想什么也看出来了。 难道他会读心术,不对,没有修炼过佛家法门的痕迹。 区区读心术,也根本不可能读到同一个境界,甚至高一个层次的人的想法。 这么说来,他真是猜出来的。 以后见着了,二话不说,干死得了,这家伙诡异得很。 “明白了。”张南猜对了,却没有什么高兴的意思。 自己赢了先手,却失了底蕴。 虽然把律元方也拖入了对面世界,但是,却不能在时空通道之中,对他造成实质性的损害。 如果真到了那方世界,对方真的以气运功法,取得先机,成为主角,那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并且,趁着距离还没有拉大的情况下,把他干死。” 张南心里默默想着,眼神之中却是波澜不起,让人看不清他在想着什么。 “当时,我激发虚空精元石的时候,抢先一步碎掉地球的空间通道之时,律元方其实可以先一步后退逃脱的,他犹豫了一下…… 到底是在犹豫什么呢?因为,他其实是不死心,想要谋夺我的元神……如果真的吞了我的元神,就可以得到许多信息,也可以借用我的灵魂烙印夺舍我放在地球位面的肉身,那才是虎入狼群……” “这样也好,就拼个你死我活吧,战争才刚刚开始。” 张南冷冷看着律元方,也不再多说什么。 对方其实不知道,这种吞魂法门,自己也是会的。 当初在白狐世界之中,就学会了一道“吞天功”,不但可以吞噬对方的功法,还可以吞噬灵魂。 自己被律元方吞了,那自然是一了百了,地球也保不住。 但是,如果吞了律元方,就可以得到他的一切……利用他的身份,潜入七首巨蟒战舰之上。 孟瑶或许还有救,地球的危机,也可以迎刃而解…… 元神并没有什么波动,张南心念却是千回百转,眼前光影一闪,一个巨大的光球跃入眼帘。 张南只来得及看向律元方一眼,就看到对方也是望来,眼中闪着诡异得意的光芒。 然后,他眼前一黑,元神震荡加剧,心灵一阵迷糊,再清醒过来之时,就发现已是漂浮在半空之中。 眼前苍山翠岭,山脉起伏。 宛如深海一般的压力重重叠叠冲刷过来,自己元神有如刀割,再细细感应,张南发现,自己的元神此时已是无比虚弱,元神力量已是只有薄薄一层。 “一刻钟之内,必须找到附体之人,最好是刚死之人,同时身份越高越好,当然不能是女的。” 488 目标 张南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元魂强度,心里也微觉焦急。 自己并没有什么气运功法,也不会沿着冥冥之中的牵引,找到最适合附身的新鲜躯体。 当然,更不能察觉到附体的那人灵魂是不是极为强大,是不是没有死透……如果一个不好,附到一个灵魂天生强大,或者灵魂之中有着什么宝物护持的人身体之内。说不定,第一时间就会玩完。 最可恨的是,这个世界规则十分不友好。 张南发现,自己现在除了随风飘啊飘的,其他什么能力都用不出来。 连那柄藏在元神深处的青莲剑,也被无穷元气压得动弹不得。 天地规则不一样,灵气规则也不一样。 张南只能感觉到这个世界资源极其庞大,灵气极其丰盛,比白狐世界还要丰盛十倍百倍。 更别说与大宋世界相比了。 两者根本就没法比。 如此的灵气密度,如果以白狐世界的实力层次来计算,这里应该可以出现仙人了吧? 张南心里打着鼓。 哪有这种灵气如海水一般,能够把人淹死的地步。 但是为何,仍然有着凡人? 对了,在我看来,世界很强。但再强的世界之中,也有人无法修练,无法锻体炼魂。 这些灵气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日常呼吸的氧气,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作用,无非就是身体更强壮一些。 但是,身体强了,这片山水土地石头万物,甚至虫子和疾病,也跟着强了,其实根本就没区别。 “首先,我得寻找一个有着机缘的地界,最好是修练门派……” 在一个陌生的地界,自己也只剩下残留元神,实在是不足为恃。 想要重新明悟规则,吸纳元气,蜕化生命,那自然要有人引路。 张南自信如果给予自己足够的时间,他甚至可以凭借着凡俗武道,从硬功练起,一步步解析这个世界的元气规则。就能够重新踏足元神境界,再创出许多精妙功法来。 前提就是需要许多时间。 万一,那律元方一下子就落在了皇室之中,或者仙门大派之中呢。 他随随便便的就能获得无穷资源,怕不是能以很快的速度恢复实力,甚至更进一步。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会不会有着什么独特的妙法,可以搜索到与自己有着因果牵缠的人的踪迹。 如果有的话。 那律元方实力一恢复,岂不是立刻就可以找到我的位置。 如果那时候,我还在练武创功,岂不是就如岸板上的鱼肉一般,任凭他摆弄? 巨大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张南顾不得想太多,压下万千思绪,心灵一片澄静,借着最后的元神力量,鼓荡起清风,向着一片白气升腾的地域飘去。 时间还有,并不需要爆发灵魂本源力量赶路,那里灵光耀耀,应该是有着修仙门派。 而且,冥冥之中,他也感觉到那里肯定是有着合适的躯体,让自己附体重生。 这是身上残余的那层透明光膜给予自己的启示。 …… 清风拂过山岗,转眼就过了重山,到了一处秀美奇峻所在。 转过一片山路,穿过花丛溪流,眼前空间一阔,就见到层层叠叠的楼台殿阁,古色古香,威严厚重。 好一处灵秀所在。 山谷外边,正有许多少年正在提水砍柴,打熬气力。 有一批人实力更强一些,就在偌大武场之内练习枪棒刀剑,叮叮当当打得激烈。 再远处,人就更少了,他们有的立在半山腰上,有的端坐在亭台花池旁边,吐呐调息着,口鼻间喷出长长的白色气芒。 这是在吞吐日月精华,修练天地元气。 张南无影无形的飘在半空,心里也是暗暗赞叹着,这里一看就是不凡所在。 看起来,自己都不需要什么气运妙招,只是凭借着这望气的能力,也能找到合适的门派。 现在的问题,就是找到体质虚弱垂死,或者病重难治的男人。 着重得是男人。 张南自问,还是不习惯做女人。 不到万不得已,他可不想改变自己的性向。 这一点,他跟某些大佬万万比不得。 传说故事里,有某些大佬可以化身千万,历练红尘,时而男身,时而女身的。 那种境界,张南完全不想去体验。 他现在已经感应到了对自己元神的牵引力量……垂死的气息,不只是一股,而是两股。 前山广阔的场地之上,此时有着数百青年,穿着短打制服,正在挑水伐木采石,一派热火。 其中就有一个老人,头发胡须都已经花白,他停下采石的枯瘦双手,躬着腰正在狂喘粗气,额上汗珠滚滚而下。 看起来,就是一个凡俗普通老人辛苦挣钱干活的一幕。 这应该是山下的穷苦百姓中的一员,家里或许也有着儿子孙子,在山上打点杂做点工,也是想着捞点钱财,贴补家用。 但是,他的年龄毕竟是有些大了,身体早就不如年轻时候。 就算是干活不算太急,但却不能偷懒,撑了这么久,他其实已经承受不住了。 别人没看出来,张南此时是元神视觉,却能看得出来。 这位约莫六十余岁的老人,已是油尽灯枯,元气已然耗尽,他随时都可能倒毙当场。 这其实是一个选择。 但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如果张南没有时间,他可能会选择这位老人附体……对方那脆弱的灵魂,一口气都不用去吹,自己就灭了。 自己正好没有心理负担的直接承接这具躯体,无声无息的融入这座剑仙门派之中去。 对了,眼前就是剑仙门派。 张南飘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山门牌坊上面的四个锚金红字,西陵剑派。 为什么是剑仙,而不是普通的剑派。 因为,在张南的元神感应之中,那山谷重楼之处,还有着几道人影御剑冲天而起,正在练习飞行。 果然是一方修行大世。 也许能在这里得到许多想象不到的好处。 自己正好对元神境界的修行方式一窍不通,有着门派指引,会少走许多弯路。 可是,附体一个老人家,实在是不够完满。 都这么大年纪了,又是垂死之躯,不说自己附体之后需要花费多少元神力量来修复这具苍老躯体。 就说身体里面数十年积累的浊气污垢,想要排除调理,也得花费无数心力,太浪费时间了。 这一点不可不慎重。 老人学东西比起年轻人学东西,那种速度的差距,会让所有有志于学习的憋屈到死。 所以,张南瞄了一眼这随时会死的老头子,没有什么留恋的继续向前飘荡。 他还有大半刻钟,还有时间选择。 489 小师姐与少年 张南已经感应到了,在对面不远的柴房里,此时传来嘤嘤哭泣声。 那是一个少女,正在抹着眼泪。 他对面的柴火旁边,一堆枯草上面,正躺着一个面如金纸,气息奄奄的十三四岁模样少年。 “师弟,都说了你学就学了,不要出去显摆,怎么就是不听呢? 九剑式又不是什么高深的剑术,迟早父亲就会传授给你的,只要忍下一段时间,再用出来也不怕了。 可你偏偏要到山下去行侠仗义,救了别人,却也暴露了剑法,受到门派责罚。我护不住你,都是师姐没用……呜呜!” “你也别怪我父亲,他身为师父,有许多师兄师弟都看着,就要以身作则,严格授徒……就算是想要网开一面,也不好做得太过明显。 等你伤好了,如果还想学,我们这一次一定小心一点……教你的东西,任凭谁也不告诉,也不显露出来好不好?” 少女一边哭天抹泪的絮絮叨叨,一边把一颗朱红色的丸子送入少年的嘴里。 看到少年不太会懂得吞咽了,她四处望了一眼,见到没人发现,就用嘴对嘴渡了进去。 张南暗暗叹息了一声,飘到近前,默默等着。 他知道,侧躺着的十三四岁少年其实已经快死了。 胸腹背部之间的鞭痕外伤,并不算什么。但是,他的内脏已经处处开裂,如纹如丝般的血水正在崩散流淌,一股阴狠气劲缠绕在心脏之上,早就阻止的生机的恢复。 这颗药只是普通治疗外伤的药物,又怎么可能治得好他的内伤。 “年纪倒是不大,身份也很适合,还有师姐喜欢。虽然受到了师父的忌恨,责罚之时下了重手……但是,这也不是不可改变的生存状况。” 张南阅历足够,比起眼前哭哭啼啼的小师姐看得明白多了。 小师姐身上穿着打扮很显然的十分高档,不起眼的碎布花裙,其实是真丝织就。 腰间悬着的鸾形玉佩,温润细腻,有着淡淡的法力波动,更有着一股子明心静意的味道。 放在世俗里,这块玉佩,千金难换。 同时,她的身旁随手可及之处,还有着一柄绿鞘长剑,锋锐灵性,透过绿色蟒皮剑鞘都能感应得到,这是一柄法宝飞剑。 而那个受到责罚伤重垂死的少年呢,不用问了,肯定是贫家出身,身上衣物就是粗布衣衫。 但这小子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长得白白净净斯文俊美……就算是闭上眼睛人事不醒,一股书卷气,仍然迫人眼目。 依张南的经验来判断,这小子应该是出身书香门第,而且是家道中落那种。 读过不少书,志气也有,但是却没有钱。 也不知他是走了什么门路来到了山上,拜入了仙门。 最关键的问题是,这小子只有十三四岁,就开始勾搭师姐,而且还得手了。 原因嘛,很简单,他长得帅。 张南不想知道是不是门外那个二十出头气息沉稳的师兄到底是什么想法,也不想知道小师弟的伤势到底是这位迷恋师妹的师兄亲自下手,还是作为师尊的不满少年勾搭自家女儿的行为,所以下手重一点。 他只知道,这小家伙其实是一个附体的上佳胚子。 只要自己附体再醒过来,治好伤,以后识做一点,不要想一些有得没得……在西陵剑派之中,倒也不愁学到东西。 他可以把自己恢复修为的时间尽量缩到最短。 …… “听浮世音,修人间道……” 数声钟鸣,直响在心底,所有能听到此声的西陵弟子全都精神一振,心里涌起斗志豪情。 云气缥缈间,东方天际一抹红霞刚刚出现,就有大若面盆的火轮闯入眼底,映得山巅一片艳红。 初升的朝日里,清风吹过,树木摇摆着,落下点点露珠。 一点点雾气散在晨光之中,幻化成种种形状,伴随着灵禽异兽起舞,让人几疑仙境。 石桌两旁坐着两人,身上有着莫名的道韵流转,宽袍大袖轻拂间,十分闲散写意。 一人身着袈裟,白眉圆脸,笑意溶溶,一双眸子似睁似闭,跌趺坐着。 他的身侧倚着一支粗大金色龙形禅杖,正是西附剑派掌教铁剑如来明月禅师。 一人身着灰色道袍,头上别着一支木簪,面容古拙清奇,此时目光悠远,轻轻弹指敲了两下左手托着的小小铁钟。 发出悠远的钟声。 这人也是出自西陵,人称何先生,身为剑派传法长老,授课闲暇会在山巅喝喝茶,论论道,日子过得也算惬意。 只不过,此时他的面上却有着一丝忧色。 “师兄,如今蜀山剑派气势愈盛,四灵七剑个个法力高强,行事无忌……更是听闻他们传下谶言,有着三心二意之说,能大兴此世。 如此以往,形势就将大不相同,我们是不是得多做一些准备,免得到时为难。” 何先生敲响的钟声虽然响亮,心中却是七上八下,不安得很。 “有什么好准备的? 人算不如天算,如今众位师弟早就忘了师尊建派本意,只顾着眼前风光,不看长远。 有些人甚至与蜀山众修眉来眼去,争相奉承着,还把自己门下天才弟子也送去占了个位置…… 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不问可知,唉,算了吧,此事顺其自然。” 明月禅师白眉动了动,对师弟何先生的话并没有太过在意。 似睁似闭的眸子若有若无的看了东边山头一眼,又道:“难不成,何师弟你也动心了?前路迷茫,也不知是福是祸,你还是暂且不要妄下决断的好,先看看再说。” 何先生听到这话,也是叹息,手中漆黑铁钟往胸口一拍,就收了起来:“气数为物,彼涨此消,如今形势并未分明,各人都有自己的主意,师兄你这掌教也做得太过无趣了。 不如跟师弟一般,多收几个徒弟,好生督促修练……有朝一日也许能教出几个良材美质,不教蜀山专美于前。” “谈何容易……”明月禅师摇摇头,突然睁大眼睛,目中精芒一闪,微微不悦道:“何师弟,你那弟子犯的什么错,挨了一顿蟒鞭,竟然就有了性命之危,看看已是危在旦夕。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他疑惑问道,心里隐隐泛起浮尘,有些不太通透。 “弟子嘛,就要严格督导,教导他们步步踏实,不能好高骛远……” 何先生不在意的说道。 小弟子犯了门规,偷学了剑术,还出山显摆,这倒也罢了。 最恼火的是,他没有自知之明,把心思没放在正道上。 这就不能忍了。 不狠狠教训一顿,不能警戒他人。 明月禅师还想说什么,想了想又没有多说。 只是摇头叹息一声,再不理会。 490 理念不同 西陵剑派这些老一辈的,虽然说起来是同一个门派,但早就人心思变,各人都已有了自己的盘算。 不说授徒一事,就说下山行道一事,令出各方,也是五花八门。 有人偏向蜀山,也有人偏向龙虎山,更有人偏向于南海佛门,正逢大世相争,道统传承,谁都认为自己是对的。 而明月禅师偏偏是个不怎么喜欢揽权的…… 他一心修行,道佛兼修,最是不耐烦这些萦萦苟苟的事情,平日里也懒得过问门派事务。 在他看来,只要门派不灭,任他风风雨雨,都不想关心。 数百年修持,修身修心。 成仙才是顶顶重要的一件事情。 传承这东西,只有那些野心勃勃之辈才要考虑的事情……他做为清修佛士,只关注功德,只看重心境,其他一切都是旁枝末节。 明月禅师多数时间,只是潜心苦修,以问天道。 倒是这位何师弟,却是有些想法。 不但收了很多外门,平日里还会四处走动,结交高人隐士,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 明月禅师的明月寺,与何先生的沉香谷离得较远,同处西陵剑派范围,两座山峰遥遥相对,平日里其实并没有太多来往。 明月禅师这个掌教又是个不管事的,再加上常常闭关,论起在弟子心目中的地位,甚至还比不上何先生。 不过,何玉钟倒是知道,自己的修为比起明月禅师,其实相差甚远。 有什么碍难之处,他总是会前来明月寺请教。 要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会向这位掌教师兄问过主意。 当然,有些事情,他其实也没有全然交心。 不能说戒心吧,他只是觉得,自家师兄有些暮气沉沉的,实在是走不到一条道上去。 在何先生的心里,管教弟子,培养出一些良材美质出来,是当前西陵第一重要的事情。 他认为,蜀山派之所以有着现如今的声势,最主要的,其实是他们人多势大。 孤家寡人,没有帮手的话,修为再高其实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在修行界,实在是没有多少发言权的。 像明月禅师这般只修自身,不管杂事,到头来,无非就是受人利用当个打手,或者是被人针对,仙道难期。 如今气运方兴未艾,资源的多少,前途如何,全看所作所为,不争不行啊。 你落后了,就会挨打。 这是理念之争,可是谁也说不服谁的。 至少,何先生觉得比掌教师兄强的地方也有,他座下颇有七八位成了气候的弟子……过些年头,等到这些弟子都成长起来,西陵剑派也会重归鼎盛。 在西南地界,说不定就可以与蜀山分庭抗礼。 这当然是美好的梦想。 但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总得有想法,才算是过得精彩,不虚度这一生不是吗? 何玉钟身形变得虚幻,一溜剑光,就飞过重山,到了沉香谷。 这时,他才发现明月禅师说得没错,自己那被因为违反门规,私自偷学剑法的新入门弟子赵三元,此时意外的奄奄一息了。 莫非当时盛怒之下,我打得重了? 何玉钟心里一惊,不由得也有些后悔。 这少年弟子天赋是好的,前途也有。 只不过,这家伙心机太强了,分不清尊卑,想法也太多。 刚上山数月,就把主意打在女儿何红袖的身上了,真是岂有此理? 何红袖这宝贝女儿,天赋既高,心地也纯朴,长相还娇美,他本来准备许给门下大弟子,如今已经修到元神境界的霍同光。 大弟子才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论起身份地位,以及以后的发展,却是比起这个小弟子要强上百倍了。 有这种心思在,他当然就要看得严一点,以免弄出什么丑事来,师兄弟之间睨墙之争,生出许多龌龊来。 何玉钟有时候担心着,自己的大弟子霍同光也会与其他一样被蜀山剑派拉拢过去,那样的话,自家这西陵剑派就全无指望了。 唯一的办法,女儿嫁了给他,成了一家人,也不惧他别投别派。 人心这东西,何玉钟并不想去试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 他从来不会去考验人品。 无论如何,想要留住人才,就必须舍得一些什么。 心里打着算盘,何先生就想向前检查一下小弟子赵三元的伤势,想看看他是不是装伤搏可怜,还是真的伤得太重? 然后,他元神一动,就发现有什么不对。 “神眼,开……” 何先生一声喝令,双目就射出尺长神光……在特殊视角之中,就见到一个泛着淡淡青光,看不清面目的人影。 正站在小弟子身前,跃跃欲试。 那青影身上气息若有若无,陌生神秘,偏偏又与这片天地格格不入。 何先生哪里还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种种传闻一一从心头流淌,他心里大急,怒喝一声道:“邪魔受死。”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种与天地格格不入的气机,其实代表着对方并不是本方世界之人。 无论神仙妖魔鬼,但凡不属于本方世界的生灵,肯定都是天外而来。 古本记载之中,每当出现这种生灵,一定会惹得天下大乱,闹出很大的事情来。 刚刚机缘巧合之下,打开神眼,就见到这一幕,何先生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想也不想,剑出如雷,轰然击下。 剑光掠过,隔着门户,就已轰出巨大的口子……砖石纷飞之中,眼见得那青影即将在浓浓剑光之下灰飞烟灭,他心里就是一定。 因为,何先生还知道,这种天外邪魔,初来乍到之下,还没有夺舍成功的时候,往往都是脆弱无比的。 能造成危害的只是隐藏起来,夺舍成功之后,才能做到。 在这之前,倒也不算什么,基本上是不堪一击。 “要糟……” 爆喝入耳。 张南心里就是一紧。 他刚刚准备附体夺舍,还没有行动,耳边就响起大喝。 然后就有一柄雷光长剑,挟着崩山断河的威势斩了过来。 “就算是我肉身还在,能够全部用出本身手段来,也不见得就能强盛过这一剑多少。” “那就不能硬拼,离开这里另寻目标算了,此时耽搁不起。” 491 反击 张南心下失落,倒也并没有太过意外。 刚刚进来的时候,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处处都会受到排斥。 表现在外的就是运气十分不好。 无论做任何事情,都不会顺利。 来的高手并不是高到自己不可想象,为什么直到斩出这一剑,自己都没有发现对方的行踪呢? 是因为,自己的心灵在这一刻受到蒙蔽…… 而对方却是心灵通透,警兆自生,能发现平时根本不可能发现的事情。 对方做事如有天助……自己喝凉水也塞牙缝。 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所以,面对这种极端情况,他根本一点争斗的心思都没有。 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就说打赢了又如何,打输了才是真的万般皆休。 划不来得很。 幸好,他的元神本质还在,先前他不想动用,也只是因为想要省些力量……夺舍之后,也能省一些工夫重新修回来。 但眼前局势,自然不是节省力量的时候了,元神力量该用还是得用。 就算是在这个世界排斥,运用起来以十倍百倍的速度在损耗,那也是顾不得了。 “风……” 心念一转,张南身形乍隐还现,一闪就到了屋外广场之中,再闪已到了山边。 这一次,并不像先前那般飘飘荡荡,而是迅疾有如狂风过境,吹得广场中间练体修法的众弟子东倒西歪。 “动手!别让他逃了……” 这是何玉钟招呼自家大弟子出手了。 对付元神境对手,至少也得元神境高手才能插手,其他弟子,最强的三弟子离着元神境界还差了点火候,这时连敌人在哪都找不到,更别提出手了。 何先生一声大喝之下,一直躲在门外的霍同光,也跟着出手了。 他一剑斩出,穿云破天,无穷火光如雨般洒了下来,竟是提前封死了张南向东逃逸的道路。 天空元气滚滚,五行生化,霍同光虽然境界也不算高,只是元神初期,刚刚达到五阶不久的样子。 但是,有着这方世界助力,以顺打逆,张南还真的不好硬拼接下这招攻击。 他只得转了转方向,元神彻底融入风中,又向着北面急逃。 同时,他的心里心疼得想要吐血。 这时候,每一分力量的用出,都是在损耗本源,如果元神力量用得太多,还很可能会就此退转,境界跌落。 那才是真的惨了。 “两位道友,某来此处,并无恶意,只不过是看看风景……某这就离开如何,打打杀杀的戾气深重,伤了谁都不好。” 无谓的斗争要不得,张南试着用言语来瓦解对方斗志。 “花言巧语,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今天你就别想逃了。” 何先生哪里依得。 他看穿了张南身形,自然也看到了张南虚弱的本质,这时候还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当下,两师徒剑光经天,横扫沉香谷,直追得张南上窜下跳,就是逃不出去山谷。 “可以了啊,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只是不想耗费力量,不是怕了你们。” 张南也有些怒了。 他不想硬碰硬的接招,然后就被两人两剑圈在中间,走不掉了。 对方咄咄逼人,就想取自己性命,这还了得。 “废话少说,有什么绝招尽管用出来就是,到了我西陵剑派,就休想逃得出去。” 何玉钟冷笑数声,单手掐诀,攻势更凌厉了两分。 其实他也是暗暗心惊。 这条鬼影一般的天外邪魔,其他方面倒也不算什么,只不过,对距离和空间的掌控却是非同小可…… 明明有几次就要围死对方,但清风一动,对方的身形就开始飘开。 “也许,他有着什么逃命的绝招,无需通过元神力量就能施展。 他的力量不值一提,身法却高得出奇。这时就要防着逃跑,我用雷光剑其实不妥,需用更灵活快捷的飞云剑法才行。” 他生怕张南逃脱,剑法一变,剑圈立即变得绵若丝网,锁住四周高空。 如今剑圈扩大,元神笼罩四方,镇压下来,控制住每一丝元气的波动,就永远不会出错。 随着何先生的剑圈扩大,霍同光与何红袖的剑光也升了起来。 霍同光剑光如同霍霍烈日,正是火鳞剑;而何红袖却是一道碧绿光华,以剑驭人,运使青木剑。 她看不到对手在哪,手中的剑却是好剑,已经生出些微灵性来,可以自发追敌。 四周屋宇被一股凌厉锋锐的波动,震得轰然倒下。 整片广场地面,所有练剑设施,全都被幻为山岳一般的云气震成粉碎,四方溅射。 何先生眼射冷光,已是顾不得自己的住处是否有了损毁,他不允许这片范围之内逃脱一只蚊子、一丝元气。 “谁说我要逃了?” 轰鸣如雷的炸响,此时才响在众人耳边。 张南彻底怒了。 自己东逃西躲的不想无故斗剑,只想脱身而走,却没料到被对方小看了。 这是吃定了自己了吗? 简直是欺人太甚。 远处还有着数道剑光轰隆隆破空掠来。 想来,也是西陵剑派另外的元神名宿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这时,再不冲出重围,就再也走不了啦。 不想斗也得斗了。 他大喝声中,身影由虚转实,泛着淡淡青光,速度比声音的传播还要快。 身形一沉,原本立身之处,已是多了一个宽广深达数尺的大洞,蛛网般的裂痕向着四方攀延。 那是脚下踏出来的巨坑。 他的人影一闪,已经到了何先生身前,面贴面的站在一起,伸手可及。 十步之内,人尽敌国…… 斗剑的招数,以及元神阶段的修练,自己那是一窍不通。 就连元神修成,也是阴差阳错,以妖身受劫而成。 所以,以剑斗法,以招数应变,那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迟早会出问题,会被对方围死,从而斩成千万片。 元神可不是不死的。 在这个世界,很明显,人家有对付元神的手段。 那么,唯一的应对法门,其实就是武法。 也就是手持长剑,硬打硬碰的手段。 仙家手段自己是没办法了,那凡间手段,他所学所习,却是浩如烟海。 这些日子无论是形意八卦太极真武,全都学过。 又在白狐世界,经历过无数生死搏杀,用将出来,却是杀伐凌厉,霸气无双。 这一刻,他的速度比剑光出击的速度还要快上半分,甚至快过房内三人的念头运转。 空气炸鸣之中,何先生就见到一个青色身影闪了一闪就到了身前,似乎就如瞬移一般,完全没有穿过身前几丈空气的痕迹。 他还没想明白对方冲到身边来做什么,就见到一只拳头已破开身周元气光罩。 拳锋青光闪烁,化为青龙咆哮。 492 不能怪我 “竟然用拳头,这是要笑死我吗?” 何玉钟来不及惊奇,念头转动,刚刚窜起半空的如云烟般的白色剑芒神龙甩尾般飞速下扑,气劲如海如岳,压得广场青石地面全都成粉。 锋芒毕现,剑光突兀一变,化为一道如针芒般大小的白线,其速又快了三分,直刺张南头颅。 隔得还远,已是让他的面部微微凹陷,渗出血丝来。 何先生心想自己的剑光,只需一个刹那就能扑到对方的身上,在白云剑光之下,任凭对方再强的肉身也不可能抵挡得住。 何况还没有肉身。 他不是没想过对方的灵宝防御问题,但无论是哪一种法宝,都少不了元神御使。 越是强大法宝,越是需要神念来掌控。 如今已是锁住对方元神,逼得对方神念紧缩,法宝当然也发动不起来,所以基本上不用考虑这事。 “竟然不逃,反而攻击,真不知谁给你的信心?难道不知道到了元神阶法相天地境界之后,肉身就会获得元神反补,强大无匹…… 除非是法宝剑光击中,普通拳脚根本就不能损伤分毫……更何况,我有着元气护体,又岂是区区元神挥舞拳脚所能伤害。” 这一刻,何先生有一种智商上的压制感觉。 对方懵懵懂懂的就步入陷阱,还用元神之身拿拳头来攻击自己。 这位来自遗弃世界的来客,真得蠢得伤心了。 终究是见识浅薄了。 信息上的缺乏,让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早就看清了底细,知道他的攻击力,更是知道了他的修为境界。 如此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知己知彼,而对方却是云里雾里,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蛮干…… 又怎么可能逃得了算计? 剑光下扑,何先生面上闪出一丝笑意,似乎看到了对手结局,心里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只要不逃就好。” 笑容刚刚出现在脸上,就立刻变成惊恐。 他发现,对方这一拳击落,拳锋之处,就有一道青龙罡煞,结成凶恶龙头,咆哮着冲击而来。 而自己的剑光刺落,却是叮叮当当,有无数莲瓣散开。 “有灵宝护身,这是什么罡气?” 拳锋压下,就如天空塌陷一般,无穷巨力碾压而来。 何先生感觉到,这一刻的自己就如车轮底下的蚂蚁,完全没有半点抗衡能力。 “怎么会?” 如同白色云海般的苍茫剑光,在半空之中突然顿住,所有元气齐齐崩散。 何先生的身体在那青色拳锋之下,从拦截的手臂开始,整个身体,就一片片的碎成细微的粉末。 哗的一声,就是一片淡红色的粉雾向着前方溅射。 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精致小人茫然出现在血雾之中,尖叫一声就要冲天而起。 一边急冲,一边身体急速涨大。 “咦,元神化为实体,可大可小,剑光能变成山岳云海,又能化为针芒,手段繁多。如果跟他离得远远的相互攻击,我恐怕挡不住这种手段。” 对方剑光犀利,元神强大,让张南也暗暗心惊。 不过,就目前而言,却是大局已定。 何先生竟然傻到以肉身与自己青龙煞加持的拳锋硬碰,只能说一声,太天真了。 一拳打灭对手的肉身之后,张南根本就没有丝毫停顿。 他可没有什么手下留情的想法。 手臂刚刚伸直就化拳为掌,青色龙头仰首一声咆哮,就吞下了对方刚要胀大的元神。 单掌一捏,屋中就响起一声尖厉的嚎叫,钟先生的元神竟是生生被苏辰一把捏碎。 在无穷青光中消融怠尽。 浩大磅礴的元气蜂涌而至,直贯元神深处。 张南这一刻心灵喜乐安宁,感觉到一种鼓胀满足感。 这时候,已经顾不得运转吞天功法,只能吸取对方的精神本质,增益补强自己的元神。 让元神驻世的时间,能撑得更久一点。 至于,对方元神之中所有的知识和技巧,全都化为糟粕,化为血雾飞溅四方。 而这时,霍同光和何红袖的红绿两色剑光才堪堪打到。 可想而知,他出手速度之快。 比起神念催动的剑光都要快速。 “爹!” “师父……” 两声惊呼响起,可是,张南已经脱离云光,一跃而起。 暂时顾不得理会身后两道剑光,身上黑白光华大盛, 他伸手一探,就捉住碧绿剑光,顺手一抖,空气震纹出现身周,那白光就变成一柄华丽典雅的长剑。 “嘭嘭……” 两声闷响。 霍同光的火红飞剑,整个倒飞退了回去,漫天火雨四散。 张南再不迟疑,手中长剑一拂,嗖的一声,就直射何红袖,剑气刺破空气,发出呜呜利啸。 这是阻敌。 如果霍同光想要不依不饶,不去挡这一剑,那么,何红袖肯定会死在这一剑之下。 如果霍同光回剑自守,自己就可一飞冲天,逃之夭夭。 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纠缠。 “先前想走你不让我走,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南冷哼一声,顾不得损耗元神,生死轮回功运转,化为黑白光华,闪了闪,就冲天而起,直向东北方向急掠而去。 瞬息之间,就已离得远了。 甚至,他都顾不得再选出下山路线,见到树木也不躲闪。 凭借黑白光华一路直闯,沿途“啪啪”声音不绝于耳,那是树木山石被闯得破碎的声音。 经过这么一场莫名其妙的打斗,此时一刻钟时间所剩不多了。 再不找到合适的肉躯,自己就只能在这片天地之中等死。 后果可谓凄惨。 天空中响起一声宏大禅唱:“何方高人,敢来我西陵生事。” 一线金光出现,那是柄体型巨大的黑色宝剑,上面有着层层叠叠的云纹密布着。 无边力量,排云驭气,轰然压落,铁剑顺风一荡,就化为一条张牙舞爪的黑色苍龙。 一股森然杀机紧紧锁定自己,如同千万道丝线一般,斩不断,理还乱。 气机锁定,元神压制,不能飞天,只能承受打击。 “来者是谁?比起先前的何先生还要强大许多。” 如果说何先生剑光大小如意,变幻无端,已是张南见过的元神境界最强大的人物。 那么,这位还未露面的高人,出手就化为苍龙,封锁十里,竟然是平生未见的厉害人物。” 给他的压力,比起当初在虚空之中所见到的律元方真身出动,也不妨多让。 “这样看来,对方少少也是洞冥阶段的元神后期高手。御剑法门之精妙,更胜律元方一筹。” 何先生的实力,张南从一见面开始就有了揣测,对方元神肯定就是元神第二阶段,练成了法生变化和法相天地的高人,真正实力比起主世界的青城派千鹤道长都不差。 但是,因为两个世界的战斗方式差别,何玉钟自高自大,认为张南并没有什么特殊手段,只想活捉问话。用的并不是什么攻击强大的法门,而是用细腻奥妙的剑法来困住他,结果,就出事了。 493 铁剑 张南怒气勃发,用出自己底牌,不顾元神损耗,硬扛着世界排斥,用生死轮转法神雷护身,青龙罡煞运转,用如山拳意一拳轰碎了对方的肉身。 这一位因为自信元神强大,先入为主的轻视张南,忽视了近身攻击的强大,从而酿成了苦果。 张南别的没有,功法没有后续,御剑法门也十分粗疏,正面比试其实还处于下风。 但是,让他近身之后,有着青莲剑灵宝藏在元神之中护体,再用出黑白生死轮回神雷,辅以青龙罡煞,那是元神后期也敢斗一斗的。 并不是什么弱者。 面对突然的近身攻伐,何先生纵然是元神占了极大优势。 有着千般手段,万种剑诀,也只能无奈的被张南一拳打碎肉身,毁灭元神,死得可谓憋屈至极。 虽然看起来张南是胜得轻巧,但也只占了对方不熟悉自己的原因,真正知根知底放对,想要赢相当难。 而这位新出现的剑化苍龙的家伙就完全不一样了。 隐隐的,张南察觉到对方已是全方位位的压制,想要反攻都做不到。 如果不逃,很可能会真的枉死当场。 双方隔着很远,对手甚至不在这座山峰之上,可是铁剑出手,就牵扯四方元气,封锁十丈方圆,镇压心灵,让自己的元神连飞行都做不到了。 其实力强横无匹。 有如此实力的,在先前飞过的时候,引起心灵感应的,也只有一人。 就是那个坐在山巅喝茶的老和尚。 张南并不知道那是西陵剑派的掌门明月禅师,但不妨碍他清楚的知道,对方的确是一个高手高高手。 非自己现在的修为境界所能敌对。 更何况,如今他连肉身都没有,不耐久战,更是不能招惹此等敌人。 “昂……” 随着苍龙下扑,山峰都被压得沉下半尺,又有一声龙吟响起,直接响在张南的心灵深处。 他头脑一晕,身形微微散乱,差点一头栽落云头。 当下也顾不得再急速飞行,黑白光华急转,落在地上,卷起狂风直入树林。 这龙吟声好不厉害,只是听到就心神杂乱,令人难以集中精神。 张南再也不想回头,只是一个劲的逃窜,他知道对方只是隔着远远的攻击,真身并没有追出来。 那么,就还有生机。 “好在我的元神之力经由生死轮回劫雷洗炼,境界虽然不是很高,却经历千锤百炼,最是坚韧不过,还能撑得住。” 张南面色惨白,眼神凛冽,也不回头,脚下加力,全然不理会身后危机。 只是看准东北方向,身形如流光一般若隐若现的冲突而去。 一路尘烟滚滚…… 在他行经之处,绿色、灰色粉雾爆出一圈圈一团团,久久不散。 他走得慌忙,不再选择路线,仗着自己身体极度强悍,遇到林木山岭直撞而过,连转弯都嫌耽误时间。 身上黑白光焰运转到极处,已是腾起丈许高。 从高空往下望去,就如一道黑白光轮,滚过山坡林木、湖水河流。 十里距离,只是数个呼吸,就一冲而过。 其速度比起御剑飞天,都慢不到哪去。 刚刚跑出十里,那铁剑苍龙就已经落了下来,轰隆一声,一座百米余高的山峰变成碎块,被苍龙虚影震得崩塌。 元神之力,燃烧! 张南想也不想,身形一抖,就幻出九道虚影,分为九条黑线,呈扇面四十五度角,向着远方激射而去。 这一次,他已经没有丝毫隐藏实力的想法。 也再顾不得元气大伤了。 转眼之间,真实宛如生人的元神之躯,已经变得淡如烟岚。 虚虚淡淡。 再这么逃下去,恐怕就会元神力量耗尽,只剩真灵烙印了。 没有元神力量护持,他就再也没有反击手段,到时候,随便一个凡俗武者都能把他灵魂打散。 更何况,虚弱的灵魂,遇到稍稍抵抗力强大一点的肉身,他都附体不了。 这分身幻影之法,还是当初在兰家庄园之中打灭高冠血影时,从信息之中提取得来。 本来,张南也没有多加练习,只是明悟了其中道理。 此时精神力极度集中,危急关头,随手就用了出来,竟是全无半点滞碍。 更有着神鬼莫测之机。 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秘技。 据张南猜测,这其实脱胎于那律氏虚空十三变的幻影变中的秘技。 是律元方修习得最好的虚空四变内容。 “安定了下来之后,一定要细细研究那些信息,这不是什么根本大法,而是技巧运用,却是多多益善了。” 张南一感觉到这幻影变有用,立刻就精神大振。 “咦……” 天空梵唱一停,一声惊咦响起。 ”雕虫小技,也来献丑……哼!” 那苍老声音顿了一声,再没有先前念着佛号追击对手的轻松,显然已是认真了些。 随着这声冷哼响起,那遮天蔽日的苍龙,仰首一个盘旋,就散成数百上千条小龙。 每一条都灵活轻巧,划过奇妙弧线,密密麻麻的散成九股,围攻而来。 分不清真实虚假,干脆就不去分辨了,直接全部灭杀。 每一条小龙都有着元神初期修为,一条小龙就是一道杀机。 能感应到,这些小龙是完完全全的有着灵性的精灵。 “好厉害的老和尚……听说元神后期能够分神化念,化为真身。 可以让每一道法术,都生出灵性出来,攻击力强大无匹。 这样下去,只要让他找到我的本尊所在,就会千龙合一,四面围攻。那时就算我再用出再多的手段,也无法抵挡。” “好在,他从一开始就追错了,再强也没有鸟用。” 在奔跑的九道黑色光影之外,散成光影的张南心头冷笑。 “幻影变的精妙之处,应该不是作战能力,而是欺骗能力。可以千变万化,能大能小。 更能变化万物…… 我虽然没有学得特别精深,但分出一道影子来瞒过神识探察,还是做得到的。” 远处十余里开外有一队人马缓行,更远处,一座山峰脚下,有着城池河流。 张南心里一动,空气中就出现一道透明波纹,化为清风,从九道黑影之中一闪就脱离出来,穿过林梢。 倏忽之间,就到了那群人的身边,无声无息的沉了下去。 而那九道黑色身影,仍旧分为九个方向,快得如同闪电,轰隆隆直冲远方。 身后有着无数小龙穷追不舍,紧紧咬住。 494 欺瞒 山道二十余人的马车队伍,有护卫,有仆从,有管家,正说说笑笑的行走,时不时的爆发出哄笑声,显得颇为轻快。 正中间的马车里,有着一位公子哥,身着真丝纯白儒衫,头上歪戴着方巾,腰间挎着宝剑,看起来是位有功名的书生,是斯文人。 可这位斯文人,此时却是斯文扫地。 形象不堪目睹。 因为贪爱山间新鲜空气,车窗帘幕掀开,里外能看个通透。 外面护卫等人,就能见到书生身影动作,他正在挥汗如雨。 马车吱嘎声中,还时不时的传出不知谁人的尖声求饶。 四周护卫眼睛都直了,咕嘟咕嘟狂吞口水。 老管家抚额叹息,却是不敢说话,怕搅了公子爷的雅兴。 马车摇晃着吱丫前行,这一行车队气氛十分古怪着。 张南所化的那道清风正在此时飘落下来,停了停,就拂过马车,正正落在那公子身上。 公子神情一呆,哎哟一声,脑袋碰到窗楣,白眼一翻,身形歪倒。 “不好,公子碰晕了。” 车里的丫环发现安静了下来,正要惊叫出声,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家公子再次睁开了眼睛,目光锋锐如剑,十分古怪的看着自己。 她心里一惊,也不敢多问,只是低头垂目。 却没注意到,那面色苍白的公子爷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遥遥看向远方。 那里九道金光轰然破灭,被无数小龙一一围歼。 声浪传来,天际隐隐雷鸣。 车队逶迤前行,没有一人放在心上。 …… 两道身影流光一般划过天空,停了下来。 前方是一位白须白眉的老禅师,光头上面隐隐泛着红色,面沉如水,再没有先前山顶饮茶观景的悠闲平静。 “被走脱了,这人肉身修为非同小可,在地面奔行竟然可以快过我的铁剑苍龙,实是生平未见。” 地面一道道金色小龙汇聚一起,重新化为一支毫不起眼的铁黑色宝剑,被他握在手里。 他手背青筋暴露,显是心中怒急。 身后悬停的是一位长脸长眉的中年道士,也是满面肃然。 他轻轻抚着手中银剑,回首望了望。 沉香谷方位遥遥远处,天地之间,正有着一道七彩光柱,缓缓消散着。 那是元神法相天地级别以上的高人殒落异象。 何先生一死,元神被灭,天地欢唱形成七彩华光,这两人立刻就知道了,因此追杀而来。 “可惜何师兄百年苦修,就此毁于一旦……对手心狠手辣,竟是连他的元神魂魄都未放过,直接摧毁了,这是多大的仇怨啊?” “无仇无怨!那是一道元神,许是天外而来。” 老和尚白眉抖动,微闭双目,叹息道。 “我没感觉到这人有着什么太多恶意,只不过似乎是误入此处,想要夺舍垂死小徒赵三元……结果被何师弟发现,此人就想离开,而何师弟却是想困杀对手,没想到困兽犹斗。” “竟是如此!” 长眉道人惊诧,面色难看。 他也知道,元神出窍寄生之时,需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进行夺舍,如果这时候有人阻拦,简直是生死大仇。 也难怪那位元神凶神恶煞的,把何师兄打得元神崩溃,魂飞魄散。 因为,他如果出手不狠,但凡留得何先生还有反击余地,就是他自己寻死了。 明月禅师知他所想,无奈的苦笑一声道:“原本我想这是小事,何师弟尽可应付得来,没想到,那人应变太快,出手狠绝…… 一发现不对,就立刻出手反扑,竟然不留半点余地,竟让老衲反应不及。 真是好手段啊,可惜,可叹。” 他这可惜可叹的意思,长眉道人也是心中明白了。 其实,对于外域来客,在西陵剑派这种中游门派来说,看起来是坏事,其实还是好事。 尤其是这种元神夺舍的。 对方寻找挑选的是垂死弟子,那自然就不是凶恶魔徒……开始的时候只想离开,不想争斗,还出声求和,也证明此人心地不恶,做事有着底线和章法。 如果真的让他附体小弟子身上,不说能不能从他身上学到异世界的一些厉害法门……就说什么都不去试探,也不窥探对方一身所学,只是装做不知道,也能让门派多出一个大高手啊。 你说,学了我西陵派剑术,得了我派中好处,能不尽心尽力为我西陵崛起而出力吗? 不说为我西陵打生打死。 至少能威慑别人,声势大振吧。 真是可惜了。 明月禅师痛心疾首。 这一次,不但没有拐来一个厉害高手,反而让自家死了一个顶梁柱,真真是一念之差,损失惨重。 “我就想着,既然事已至此,何师弟再怎么不对,也是我西陵名宿,总不能白白被杀,总得为他报仇…… 没想到,我仍然小看了此人,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够从我眼皮子底下都能生生逃脱,端的不凡。” 长眉道人也是摇头,单手道稽,面色悲苦:“求仙途中步步杀机,处处凶险,一念之差,数十载苦修一朝画饼,可悲可叹。” 他环顾四野又道:“我观那人年纪甚轻,元神修为也不算太强,只是秘法和灵宝厉害得过份。 但正因如此,他不可能飞得太快,也飞不起来。很可能是躲在哪个角落,骗过了我们两人…… 何师兄虽然近年来有些急功近利,此次失了分寸,但毕竟数十年同门情谊,他死了,我们就尽一尽心再搜索一番吧。” 说完,也不等明月禅师说话,剑光一闪,飞上半空。 来往如电,仔细搜索。 …… 张南分身幻影,幻化出九道影子,并不象明月禅师两人认为的那般八虚一实,而是九道影子都是虚幻。 他以生死轮回功中的死气为骨,化为影子。 以生机为本,散成虚虚缈缈的一道神念,把全部力量都集中在清风之中,穿林而走。 一面让九道虚影吸引追兵,一面冲上官道进入人流之中。 正好碰到那队人马那位公子,白日里在做一些荒谬的事情。 其实,张南并非看那公子不顺眼。 天下之大,什么奇葩的人没有?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一般人,在做某些事情的时候,总是神魂颠倒迷醉,跟傻子差不多。 附身夺舍之时,选一个傻子,当然比选择正常清醒的人要好上许多,也轻松愉快许多。 这时候,元神能够坚持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方圆数十里,再没有虚弱垂死之人,更没有什么新鲜尸体,他想再找寻也找不到了。 更何况,半空之中,一个老和尚,一个老道士,还在眼光灼灼的搜寻着。 他也没办法再四处寻找。 要么,这位公子死,要么自己死。 好吧,张南还是想活的。 一般人颠倒迷醉,有些事情做得过度的话,本来就是在鬼门关徘徊着。 生与死就是一线之间。 反正,张南已经把对方当做一个死人了。 一经附身上去,隐伏精炼的血气沉入丹田,元神化为巨口,一口就吞下那道灵魂。 记忆如长河一般从心头流过,竟然没遇到丝毫反抗,就已取代原本。 这其间,只过了一个呼吸时间,而身边的女人,根本就察觉不到有多少不同。 “这人,果然神魂虚弱,想必就算我不来,过不了十天半月,也会延绵床榻,病重垂死。” 一念及此,张南心里也算是舒服了些。 逼不得已,杀了一个跟自己全无因果的弱者,虽然没什么后悔的意思,却也有违自己本性,不是好事。 既然对方早就活不长久,那也就没有太多愧疚。 “如今,我就是新晋举人河北张洛,商人之子……此去京城赶考,途经蜀地,游玩耍乐一番。” 495 惊闻 一股隐晦的气机,漫延过来。 张南感觉身体发凉,连忙凝神定气,思绪沉入缥缈之中,面上就闪出轻浮纨绔神色来。 他发现,一股庞大而又精微的思感如同水波般漫过身体,深入到每一寸毛孔,并且,还在灵台方寸间打了一个转…… 停顿了一小会,又缓缓的退离开去。 路旁草木“哗哗”轻响,不为人知的,早就有着一道细微波纹掠过林梢、溪流。 没有惊起一只鸟兽…… 好一会过去,张南才抬起头来,眼中闪过莫名光彩。 “这次应该是真的离去了吧?老和尚好深的城府,来了一个回马枪。” “果然,每一个修炼有成的高手,头脑决不会差到哪去,远远不是一个聪慧二字可以形容。即算是这种长年孤守深山的隐修士也是一样,心思不但细腻,而且,还很有行动能力。” “尤其是当和尚的,底层一般愚钝不堪,只知读经念佛,一心修练。一旦上了年龄,主持一方,那肯定是老奸巨猾,长袖善舞的……不但能辩经,能钻理。而且,还能做到心灵通透,世情练达。” 这一点,是有来由的。 张南倒是蛮理解这一点,他知道,一般的老和尚,尤其是主持一方的和尚,终究要与许许多多的百姓和达官贵人打交道。 人情往来尔虞我诈的磨练久了,就算再纯朴的人,也变得不那么纯朴了。 空中追击的两人,性格各自不同。 如果换个人来看,一定会认为那长眉毛的道士最为难缠,疑心最重。 但张南不一样,在他的心中,一直对那老和尚心存警惕。 宁愿多算一步,不愿少算一步。 有些事能够出错,自己现在这种夺舍行为,说白了就跟邪魔外道似的,实际上也不是那么光彩。 如果被对方觉查到一丝痕迹。 别说讲道理了,讲什么都没用。 下场铁定十分凄惨。 先前元神挣扎着动手,既要面对高手突袭,又要面对这个世界的排斥消磨,短短一刻钟时间,他就已经大感吃不消。 如今怎么说呢? 他甚至发现,自己的脑子都变得有些愚蠢了,思考一些问题的时候,总是不那么流畅。似乎想着想着,就变成了发呆。 并且,从内心深处,透出来一种困极思眠的感觉。 “终究还是伤了元神啊,如果不想个办法利用此方世界的功法蕴养元神,我不但不能得到进步,反而会逐渐退化,以前修出来的元神功果,也可能保不住。” “或者说,修为就此停顿不前……” “先前还不怎么觉得,元神做为外魔,有着主世界带过来的那层清清光膜保护着,倒也能够发出几分威势来。 可是,现在那层光膜已经消耗殆尽,我就更加能够体会到世界之中无处不在的深深恶意。” “本来,如果那个倒霉的中年道士没有发现我要夺舍他家垂死小弟子的行为,这事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可以成功,自己就能以西陵剑派为平台,飞速恢复修为。 就算是不表现出极其天才的一面,只是按步就班的慢慢修练,也对西陵剑派没有妨害…… 甚至,在某些特定时候还能帮扶西陵剑派一把。” 张南自问,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和境界,只要弄懂了这个世界的修练方式,明悟了本方世界的一些天地规则,他完全可以做到超越西陵剑派本身的修行。把这片躲在群山之中,没有多少兴旺之相的小剑派,推上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惜,真是可惜。”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就这么失之交臂,张南心里还是很惋惜的。 当然,也为那个倒霉催的中年道士何先生感到无奈。 能怪罪人家感应敏锐吗? 也不能怪自己反应过激吧。 生死关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本来就没有那么多解释的机会。 解释了又有谁听? 电光火石之间,无非是强生弱死而已。 马车的的答答缓缓前行,张南没有理会身边丫环仆役的叫嚷,以及他们那微微奇怪的眼神,他只是沉默着静静感应着。 元神虽然沉寂,心灵境界还在,仍然能够感应到很多东西。 他觉得,如果老和尚足够谨慎的话,应该还会再来搜过第三次。 只要撑过这一次,就基本上没有问题了。 这一次,待到张南差点怀疑自己的判断的时候,终于,又有一道比起先前更是隐晦数倍的思感靠了过来,在车队所有人身上细细扫过…… 然后,这股思感再不回头,。似乎因为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从而显得有些恼意,陡然腾空而起,卷起漫空狂风,轰然散去。 “终于还是离开了。” 张南长长吁了一口气,眼中精芒一闪,心灵活泛了起来。 他默默的抬头看了看东北方向,那里正有一股奇异的气机,缓缓沉淀了下来。 于是,心里隐隐约约的也有了一丝不安,转眼消失不见。 他知道,这是跟自己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律元方,不出所料的,比起自己夺舍的惊险,那家伙显然十分顺利。 一刻钟之前,自己心灵还没有觉得如何,到了现在这一会,只要一想到那家伙,心灵深处,就已经升起无穷不安。 对于这种灵台警兆,张南一直是十分相信的。 他修练的根本功法生死轮回经,在生死方面,尤其是特别敏锐,基本上有一种超脱时光,超脱空间的感应力量。 但凡自己感应到哪里不对了,那就是肯定有着什么于自己不利的事情发生。 到底是什么呢? 以现在的局势判断,无非就是律元方取得了先机,或者说,他股了一个好胎,夺了一个好舍。 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先前他就猜到律元方可能有着独特的气运秘法,可以让夺舍投胎的行动更顺畅一些,当时还不确定,现在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了。 事实上,张南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小看了那家伙的秘法威力。 感应之中这种威胁强度,让人如芒在背。 “那家伙不会是夺舍成了世界之子,天下主角了吧?如果真是如此,事情才是真的麻烦。” 他再顾不得演戏扮演原来的花花公子,拉开马车帘幕,沉声问道:“老管家,东北方向,是不是有什么名门大派,或者十分厉害的神仙人物?” 老管家回过头来,先是恭敬聆听,准备应答,抬起头来之时,眼神就显得古怪,豆大浑浊泪珠从脸侧淌下。 他也不去抹拭,哀声道:“少爷,你还没死心啊,那蜀山派虽然传闻是天下第一剑仙门派,四处斩妖除魔,威风不凡,可是,那毕竟是传说啊……我听坊间传闻,即算那些剑仙是真的存在,也不会随便收徒的…… 就算被他们收为徒弟也不是什么好事,还需要什么斩情缘,断亲缘,到时候他们要你斩断俗缘,是不是要杀尽亲人啊?我……我还不想死……” 老管家越说越伤心,脸上的橘子皮都仿佛拧巴到了一起,“那年游方道士不是说了吗?少爷你虽然天资聪慧,学文习画倒是有着天赋,异日为官做宰也是有着一线希望。唯独是修仙访道,却是万万不成的,没有那个,叫什么来着?” “灵根……” 旁边一个魁梧憨厚的护卫抢着答道。 “对对,就是没有灵根……少爷,强求是不行的……要是老爷和夫人知道你还没死心,他们还不得气死啊。” “呃……瞎扯什么?我没想去拜师学艺。” 张南愣住。 好吧,我的确是想要去拜师学艺,可是,却也不可能无端端的跑去,还得想个法子彻底融入这个世界,不能引起别人怀疑。 496 紧迫 老管家这么哭天抹泪的胡闹了一会,别的倒是没什么,张南却是听明白了。 在自己感应到的方向,那里不知多远,却是有着什么天下第一的剑仙门派蜀山派,门里有许多剑仙,四处斩妖除魔的十分了不起。 “这样就难办了。” 张南有些挠头了,如果那律元方投身夺舍到了蜀山剑派之中,随便找了一个福缘气运深厚一些的小弟子身上,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恢复他那一身庞大修为。 原本的律元方已经是元神三境,元神洞冥境界的高手,一手虚空法术用得出神入化,让人应对艰难。 若是让他再得了这个世界的炼剑法门,元神境界不说再次突破达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就说剑仙法术杀伐无双,他借着蜀山派的资源和秘法,随便练练也可能强上许多。 到得那时,自己若是有了自保能力尚且好说。 若是没有恢复修为,也没有找到进步的方法,迟早会被对方找上门来轻松杀掉,并且吞掉元神。 这种事情,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张南心里微觉焦虑,也有了一丝庆幸。 庆幸的是,两人终究还是没有落在一起,以自己如此敏锐的精神感应力,也只是感应到一点方位,想必那律元方也感应不到自己的具体位置。 这样一来,在律元方还没有修炼到更进一步,达到元神四境通幽境的时候,的确不用太过担心。 但是,如果有朝一日,对方已然达到元神通幽境的话,就很危险了。 四海八荒,黄泉碧落,全都会落在对方眼里…… 元神第四境,是能够通幽洞冥,万物通明的。 张南境界远远没有达到元神四境,总还是听说过那种境界到底会有着什么能力。 传说之中,达到通幽境界的元神修士,已经能够大致上看到自己的因果线,能够从某种常人不能理解的渠道,搜索到与自己有过恩怨纠缠的人和物。 到得那时,天地虽大,才是真的没有容身之处。 所以,目前就得抢时间了。 最好的办法,其实只有一条,老管家说得没错。 真的拜入蜀山派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 如果自己与律元方处于同一起跑线上,有同样的资源和秘法,张南相信自己也不会输给对方。、 而且,凭借着他的独特精神力量,还有可能更早一步确定对手的身份,查清楚律元方到底取代了谁,先行一步扼杀掉对手。 最好是,在律元方还没有彻底恢复修为的时候。 当然,这个渠道的确是有些艰难了。 灵根又是什么? 张南心里疑惑着,又摇了摇头,因为,他又听到老管家在絮絮叨叨的说了。 似乎那个天下第一剑仙门派,并不会开山收徒,而是门中长老高人四处游历,一边斩除天下妖魔,一边访查世间良材美质。 一旦发现有谁入得其眼中,就会设下重得考验,或者考验其心志,或者考验其人品,反正,种种手段五花八门。总的来说,非要把别人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再来看一看内心本性。 这样收下的徒弟,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这种方式收徒的吗?” 张南低头看了看,无论怎么看,如今的自己也不像什么良才美质啊。 花花公子倒是排得上号。 能够在赶路途中,不忘记美色享受的家伙,那能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这具肉身气机滞涩,筋骨无力,底子更是差得一塌糊涂,别说是修仙了,就算是修武也是不成的。 “果然是没有机缘的。” 但是,没有机缘,也要创造机缘。 任何一个传说之中,都有着逆天改命的说法。 如果以如今的情况,的确是没有办法拜入蜀山派,但也不是完全绝望,还是有着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的。 那就是借运。 张南心里暗暗琢磨着,就没有再听老管家所言,暂且走步行步,先看看再说。 天下之大,凭着自己刻在骨子里的天眼秘术,能够望出气运来的强大眼力,找一根还没发迹的大腿,应该是不难…… 到时,看看能不能借到对方的机遇和福缘。 当然,这个身体也得好好改造一番才是。 否则的话,依着如今的这种虚乏身体,连鸡都杀不了,走起路来都不稳当的情况,就算能借到了机缘,也是没什么用处。 有谁会看得上这种绣花枕头? “吩咐大家紧赶一程,早点进城吧……应该还能赶上午饭。” “是,少爷!” 老管家应了一声,抹干了眼泪,偷偷瞧了一眼自家少爷,终于放下心来。 只要不去想着修仙,仍然念着科考,那就还好。 至于先前的少爷是不是说过路上要缓行,免得颠簸……还说伴清风、赏山花,及时行乐,如此才更有情调。 这些事,他已经装做不记得了。 当下吩咐队伍加速。 自家少爷这种神经病性格,他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前一刻也许兴致高昂,后一刻就冰冷淡漠。 倒是旁边的女人,见到张南一反常太,满脸淡漠,委屈得都快要哭了。 不过,她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是撅着嘴默默整理着衣裳。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她突然间发现,身边的公子哥眉宇之间有着深沉威严,似乎是比起府里的老爷还要让人心惊。 想要撒娇,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一路无事…… 张南进了城,在老管家熟门熟路的领路之下,什么也不用操心。 过了不久,已是天色近午,就到了城西一所大宅。 宅门处雕着门牌,清风园。 刚刚下得马车,就听得一阵娇笑迎了上来:“你这没良心的,还记得来看十一娘啊,如今考中举人,转眼就要做大官了,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哪会啊?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十一娘您啦,你看,我途经蜀地,这不是特意绕道前来?当然,这也是老爹亲自交待的……老管家,礼物呢,快快奉上,别让十一娘等得心焦了。” 迎出来的是张洛老爹第十一房小妾,风尘出身,以前小小的也是一个花魁,从良已有数年,仍然改不了往日习气。 潭城别院,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基本上就是十一娘做主。 来往容城的货物中转,与四方达官贵人巨商大豪打交道的事,也是她一手操持……算是一个厉害人物。 “呸,谁稀罕老家伙什么礼物了,走,跟十一娘进屋。两年多没见,你又长高了,先前还只有我的鼻子高呢,你看你看,如今都比我高上一个头了。” 女人笑得花枝招展,低胸袍服露出雪白的一片,她把张南揽在怀里比划着,两手举高,似乎要形容当时的少年是如何矮小。 张南有些无语,他有些后悔夺舍这位张洛少爷了。 他毕竟不是张洛,不习惯与别人这般亲近,尤其是女人。 脑子里转过稀奇古怪的念头,转头就看见十一娘已经安排丫环把同车女子赶走,她竟然拦着对方不让再次靠近,心里不由得就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十一娘,我路上有些劳累,今日就在这里歇下,要好好休养休养,您帮我准备船只吧。 明日清早,我还得去容城拜访一下张世伯,今晚就好好温书……此次进京赶考,您是知道的,老爹下了死命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呵呵,我还不知道你啊,学人读什么诗文?好好好,这一次就放过你了。”十一娘神色有些幽怨,显然听明白了张南的意思。 临时抱佛脚到底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 这一位学问极差,举人功名都是拿钱买回来的,但也不能扯着不让人学习啊。 所以,这是一个好借口。 即算是风尘女子出身,十一娘也算是个知书博学的,写诗弹琴全都不在话下,学问自然也不能算差。 张洛张少爷能有多少学问,她哪里还能看不出来。 但内心虽然不算太看得起这个草包少爷,认为对方进京考试多半是做了一场无用功。 但多多少少却还是有点期望的,希望对方能够好好背一背四书五经,不要在拜访尊长之时一问三不知,那肯定会把张家的脸丢尽了,自己这个长辈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497 借运 洗过风尘,张南陪着用了午饭,就吩咐下人不得打搅,一个人躲进了书房。 名义上他是要温书,实际上,是想把身体调理一下。 路上匆匆附体夺舍,有许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做。 他从身上拿出一封信来,打开信纸,再细细观瞧一会,就笑了起来。 纸上笔迹清雅敦劲,一手小楷十分精美,落款是周玉书。 这位同乡邀约张洛一起同游容城、拜访古寺,观赏山景。 周玉书是义阳大户周家独子,与原来的张洛同为富家子弟,也算熟识,关系倒是谈不上好。 跟张洛不同的是,那一位却是学问不错,举人是靠着自己真实才学考上的。 不过,此人有着一些书生意气,向往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调调,认为天下世事皆文章。 而且,他性情温厚,最喜交友,不论品流一律真心相待。 就连张洛这种花花公子,社会垃圾一样的人物,他也能赤诚以待,倾心相交。 好吧,这一点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摆在眼前的这封信。 俗话说字如其人,也就是说,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和风骨。 这是有道理的。 而且,在张南独特的天眼视角之中,甚至还能看出更多东西。 他还能看出字里潜藏的气魄和福缘。 这封信内容并不长,但是气机流畅,青气缭绕,一眼望去,厚重之中带着丝丝缥缈…… 身为一个没有修练的普通人,随手写下字迹,就有青气成云,若说这人是个简单人物,任谁也不肯相信吧。 可惜,别人看不到这种情景。 张南在望气上面有着独特本领,此时就明白了,对方如果学文,至少做到一品,有可能权倾天下。 如果修仙的话,那是一日千里,异日成就非同小可。 先前还在路上听到老管家说了灵根天赋的一套说法,现在看着这封信,张南隐约就明白了那是什么。 也许是说法不一样,但毫无疑问,这位周玉书的气运和福缘肯定是极强的。 再结合前事,似乎蜀山派正派出四灵七剑,剑试天下,想要把天下英才一网打尽,全都搜罗进入派中的行为。 张南认为机会可能来了。 借运,怎么借是个问题?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抱大腿,与那些运势天生兴旺的人走到一块,别人得到的机缘,自己说不定也能沾到一些光。 明明跟自己无关的福缘,阴差阳错的就弄到了自己身上,命书上这叫逆天改命,贵人相助。 实际上,张南看得更清楚一点,以现代的理论来表述,就是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得到足够的好处。 所有的巧合,往往不是巧合,未来也不是一成不变。 当然,无论是什么机缘,总的来说,就算是来到自己面前,也要抓得住才行。 他站在高大的水磨铜镜面前,细细的看着自己的影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说实在的,想要借运的话,倒是还差了一点火候。 不得不说,张南附身的张洛少爷相貌倒是极好,眉清目秀的,十分俊逸不凡。 而且,眉眼之中,天生一股风流劲儿,看人的时候盈盈带水,勾魂摄魄,不说女人,就说男人看了,也会多看几眼,有些移不开眼睛。 从长相上面来说,就算不是打个满分,也能打个九十七八分的样子,条件好得不能再好了。 可惜的是,这人完全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日日沉湎花丛。 不但元阳早失,身体虚弱,最难堪的是,他的体内浊气甚重,只要精神稍稍敏锐,微微一扫,就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这一点,就不得不说气机交杂的事情了。 男女之间亲近之后,气息就会相融,天长日久的,男女更会变得气质相近,气息相近,别人一眼看到,就知道这两人是一家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了。 是相处得久了才会出现的。 当然,张南关心的并不是什么夫妻相,而是他知道,前身张洛因为与太多的女子曾经气息相融,把对方的一些脏污之气沾染到了身上,或许以前他的身体还算是纯净清澈,但现在看上去还算外表漂亮,内里却如同一滩污水。 表现在外相上,就是眼脸处有些青灰色,整个面孔微显阴森沉郁…… 这种气息在常人看来就是微微不喜。 但是,在修仙练气的人感应之中,却是如同一滩臭狗屎。 根本就不用考虑他有没有灵根,即算是有灵根,别人也是看不上的,不去讨厌他一剑斩了,就已经是因为祖上烧了高香,哪里还会让人另眼相待,把机缘给予…… 除了气息不对,元阳早失,让人很是看不上眼之外。 其实,张洛也不是没有优点。 他不但名义上学过文,是个举人,而且,也是练过武的。 他家里请过教头,学了有一些年,却只练会了一套梅花剑的花架子,能在手中舞出个稀疏剑花来唬弄人。真的对敌就不行了,连街上的小混混都不一定打得过。 总还是学过文又习过武,算是文武双全了吧。 说出去脸上也有点光不是。 可惜的是,这些优点只是表象,真实就是文不成武不就,好逸恶劳…… 而且,从铜镜中观瞧,苏辰就见到自己如今面色苍白,隐隐带着青灰之色。 一眼望去,就知道是废物点心绣花枕头。 自己顶着这么一个身体,想要借运傍大腿,让前辈高人看到收入门中,可想而知,这难度有多大。 但话又说回来,办法从来比困难多,想个法子就行了。 “首先,我要痛改前非,变化虽然不能太快,但要改变如今的生活状态,至少,外相不能太阴郁了。” “那些名门大派既然最重根骨品行,就不可能不调查一番门下弟子的家世和过往。虽然查得不会那般细致,但总的来说,其人生平经历还是必须问个清楚的。” “原身的一些坏习惯,比如贪花好色,不学无术,贪生怕死等等恶习当然得全都改掉,否则那种花花公子,鬼才会收为徒弟。不说灵根有没有,至少身体要好,元阳要足。就算是生活不检点,也可以做成本钱丰厚,任意挥霍都无所谓的样子。” “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纯净……” 想到这里,张南元神一动,气血已覆盖全身,熊熊金焰燃烧起来。 金色焰光一出现,就烧得皮肉滋滋做响,一股股黑烟浊气挤出身体毛孔,油腻腥臭气味催人欲呕。 过不一会,他身上就糊上一层厚厚的黑茧,带着腥红血色,看上去十分恐怖。 “成了!” 张南屏住呼吸,强忍住心头嫌恶,金焰一振,黑茧“喀嚓”就脱落下来,被焰光点燃,化为飞灰…… 他伸袖一拂,灰烬结成圆球,没入地底,再也看不出丝毫痕迹。 再次抬头看向铜镜,就见到镜中人像已是变了模样。 双眉斜飞,面如冠玉,双目黑如点漆,闪闪生辉。 嘴角微牵,就象阳光探出云层,开朗温和。 惹眼的是,他身上的皮肤宛如白瓷,细腻洁净,更有着淡淡草木香气萦绕身周。 站在房内气度俨然,如凭虚御风。 明明样貌未改,气质已是大不相同。 从花花公子变成浮世佳公子,只是过了一小会儿。 张南的元神,经过夺舍一战之后,虽然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但是终归是道家元神,是超脱凡俗的成果,自然有着凡人不敢想象的威能。 或许,现在的他已经很难探出元神之力御剑杀敌什么的,但只是牵引气血,排除脏污,洗炼身体,却仍然是轻而易举。 天地规则或许是不一样,在基本的肉身层面,再怎么变也变不到哪去。 张南动用自己的元神力量,不但把这具肉身调整纯净,并且,还鼓荡着气血,从根源处好好的锻炼了一番。 不说一下子就变得钢筋铁骨,至少,气血被激活之后,潜力勃发,比起寻常壮汉来,肯定要强上十倍不止了。 无论是力量,还是敏捷,以及神经反应,全方位的都有了脱胎换骨般的提升。 如果有修道高人以灵眼看去,就能见到他身上清光盈体,阳气健旺,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身上有着五十多缕阴元之气,夹杂在浑厚元阳之气中,让人心生不喜。 也正因为这一丝丝的阴元之气,让镜中影像显得有一点邪意。 怎么说呢,就是不那么正派。 这是前任曾经与五十多位女子搏斗留下的烙印。 就算是张南以元神金焰粹炼了肉身,也消除不掉这种痕迹。 尤其是在身体资质起了变化之后,更是显眼十分,一目了然。 498 路遇 “附体夺舍成一个大色胚,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不过世事不必奢求完美,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胜过常人许多,应该满足了吧。” 张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也不是不能再次夺舍一人,但每多一次夺舍就是在此方天地之中,多出一个因果。 既要取得一个身份证明,继承别人的身份,也就要继承了他的因果,如此才能正大光明的取得气运,也叫做气数。 因果不是那么好承担的,每一个世界有每一个世界的规则。 气数强大时,那是顺风顺水,走路都能捡到钱,睡觉都能升个官。 气数弱小之时,那是喝凉水都塞牙缝,别提多倒霉了。 恩怨纠缠之下,有许多大佬不得不转世重修,去了却因果,就为了重新取得一次机缘,但绝对不敢多次夺舍或者投胎,一不小心就死掉了。 到什么庙念什么经,张南一向很在意这一点。 他没信心再夺一次舍,弄不好,自己元神掉落,道心崩溃都有可能。 既然已经选择就不能后悔,只能接受现实。 当然,他也可以不去顶着张洛的身份行事,抛掉以往的社会关系,直接游山访道,重新做人…… 但是那样有很大隐患。 对这方天地来说,他就是无命之人。 不但得不到丝毫气数支持,更有可能被当成天外邪魔,处处倒霉,事事不顺。 就如先前穿过时空通道,第一时间立刻就被西陵剑派何先生警觉,并且第一时间出手攻杀,全不留情。 就如见了杀父仇人一般…… 紧接着又被明月禅师、长眉毛道人等高手追杀。 不依不饶的,追击百里,不杀死他简直是誓不罢休的。 这其中若说是没有气数针对,张南怎么也不相信的。 此时回想起来,他才深深警惧。 身为一个以谋划气运,想要取得世界本源力量的修士,若是被世界气运所针对,那还修什么仙?炼什么道? 突破境界,更是别想了,能保住性命就算是好运。 他想明白了这些事情,静静端坐房内,微微捏了捏拳头,感觉到强大的力量在手心聚集。 强大元神化为生死二气,又沉入识海之中隐伏了起来,再也不见。 这是防止高人窥探。 如今他的肉身就是凡人巅峰,没有修练的痕迹,而又有着千斤大力,可以称得上天生神力。 而被金焰燃烧洗涮之后的肉身经脉,已是处处畅通,就连任督二脉也是凉丝丝的,有着天地元气自发渗入交换着。 最奇妙的是,经脉里面没有一丝真元痕迹。 无论是察看丹田还是观看经脉,这具身体都是从未修练过真气。 “如此一来,只要对方的功法强不过生死轮回经,并且,不用神念探查我的识海,就不能发现我真正的底细。更看不出我本身就是元神级别……更不会猜到,我身体内部还深藏着能打死一条九头牛的巨大精神力量。” 张南心念一转,精神牵引着全身气血波动着,一道氤氲青气从识海冲进体内。 拳锋一动,空气被打出一个深深的洁白气圈,沉闷轰雷般炸鸣在房间中四处回荡。 房间早就被他的精神力量所封锁,声音传不出去,倒也不担心惊动到别人。 他再次平复气血,隐入识海深处,重新又恢复了文弱书生模样。 “哈哈!”张南轻笑一声,大感满意。 自己的真实力量藏了起来,可以随时调用。 这种夺舍方式,除了将会承继因果之外,算是比较完美了。 …… 清晨,一条画舫正要启航。 张南踏上船头,身后跟着管家和两个护卫,码头上面洒泪而别的是九娘。 他微微有些苦恼,就准备吩咐开船。 突然听得一阵吵杂声。 抬眼望去,前方江岸码头上,挤了两人出来,正手搭凉蓬四处观看着,面上有些焦虑。 见到这艘船,头前那人似乎想要开口呼叫,想了想,又转过头去。 张南眼尖,一眼扫了过去,就见到那两人的形貌。 男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背着长剑,手长过膝。 这人面容刚毅,气息沉肃,须眉之间带着风霜之色,眼神却是精光闪闪。 他的太阳穴微微鼓起,走动之间,龙行虎步,跟四周普通百姓大不一样。 “是个高手,神完气足,先天之气直冲华盖,与天地微微呼应。这样的高手为何面色焦急惊惶,他怕什么?难道是有人追杀?” 中年汉子身边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牵着他的衣角,女孩身量纤巧,面容清丽,英气勃勃,转头望来,眼眸亮如辰星。 “如玉树芝兰,好精彩的人物。”张南暗暗赞叹。 这女孩就算是穿着粗布衣衫,头上插着木钗,一点也不能掩饰她的风彩。 就如山间精灵,身上清气缭绕着。 更奇特的是,元神之中似乎能听到剑鸣铿锵。 “天生剑骨!更是无比契合这方天地,元气欢唱附合,如此资质真是太好了。” 张南暗暗惊奇。 他刚刚把自己的肉身祭炼成极高天赋的模样,转眼就见到一个天地生成的剑仙种子,人比人还真会气死人。 如此良材美玉,绝非无名之辈。 悄眯眯的运转元神,生死二气微微动了动,张南眼眸处就闪过一丝金芒,然后就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 一大片紫气顶在那女孩的头顶,汪洋咨肆,时不时的会掀起无边狂浪,中间一缕血红煞气直插高天,锋锐,刚硬,让人一见就心怀警惧。 “紫色气运,煞气天生?” 张南长长吐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悸动。 这女孩不得了。 上次他看到好友周玉书写来的书信,见到字迹隐藏的风骨,他还在感叹对方好命,应该会有大好前程,福缘机遇都是万中难寻……但是,再见到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瘦削女孩,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比起眼前这位,周玉书的福缘简直不值一提。 这简直是位面之子的待遇。 张南心脏怦怦跳了起来,心里隐隐有了盘算。 幸好有生死二气,有天眼望气。 能不能压过律元方一头,尽早取得突破,占据上风,机会其实就在这双眼睛上面了。 看着中年人和小女孩两人身上的气息,张南心里感叹着,对这方天地又了解了三分。 吉气结成祥云状,处处逢凶化吉,而凶劫之气,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去看,只从两人的眉间黑气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们应该正在被人追杀,此时是要找船快速离开。 那中年汉子感应十分敏锐,张南微微愣神,视线停在女孩身上稍稍久了一点,就被他见着了,面上登时不愉。 他悄悄的跨前半步,拦在女孩身前,挡住了张南的视线。 “这是把我当做好色之徒了吗?好吧,以前是……” 张南一愕,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老家伙也太敏感了吧,眼力劲也不太行,现在的本公子根本就不像坏人。” 张南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若有所思。 却也没有在意对方的看法,只是转头望去。 精神感应中,一道气息,带着丝丝凶煞恶意,追逐而来,而那中年汉子的脸色越来越焦急了。 想了想,张南站在船沿笑着拱手道:“那位老丈,不知两位可需乘船,此去容城,船上还有诸多空位。” 中年汉子拱手还礼,挤出笑容道:“多谢公子好意,我父女二人却是过江访友,已约好船家,却是不劳烦阁下。” 小女孩瞅了瞅张南,脸上刚刚露出喜色,就听得父亲回复,她有些纳闷,却没有做声。 张南笑了笑,也不勉强,向那小姑娘善意点了点头,吩咐开船。 号子声中,十一娘泪眼婆娑,还在一个劲的挥着手帕。 499 谋划 “少爷,临出门之前,老爷和夫人就曾有过交待,江湖草莽之辈不好结交……” 老管家在一旁看着,心里担忧,正不好插言,与身边几人小声议论了几句,见那中年汉子没有答应上船,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走了上前小声劝道。 “不妨事,你不觉得那父女二人风采不凡么,定非寻常人物。李忠,长顺,你们两人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不用偷偷摸摸的撺掇老管家。” 老管家虽然为人精明能干,但他毕竟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的,又没有练过什么武艺,看人总是不那么精准。 担心是没错的,他最多劝说自家少爷不要去拈花惹草,说什么不好结交江湖草莽,这话是说不出来的。 老人甚至看不出先前父女两人是不是学过武艺。 甲板一角,两人讪讪走了过来。 个头矮壮墩厚,年约三十多岁的李忠陪笑道:“少爷,先前那人气势强大,远远看着就让人心惊胆颤,是位厉害高手,可能有着人命在身……而且那人警惕心极强,左手随时都放在腰间革囊处,像是在防备着什么,这种人身上一般都有着麻烦。” 李忠一身肌肉结实有若黑铁,拿着连鞘厚背大刀,像是拿着灯草一般的轻松,一看就是高手。 不过,他与燕长顺一样,其实只是硬功了得,内力稀薄得很,并没有得到过什么正经的厉害传承。 在江湖上,这两人最多称得上一声三流水平。就这,已是义阳张家能够请到的最厉害的武人了。 这一次张恪张少爷进京赶考,张老爷把他们两人派出来沿路护送,对宝贝儿子的安全,显然是十分重视的。 李忠话音刚落,身材高桃,面部白净的二十多岁精悍青年燕长顺也接口道:“刚刚行船时分,我还听到城北处有着马蹄疾响。在大白天,能够肆意骑乘,有可能是鹰爪出动,说不定,那父女两人是逃犯。 “说什么呢?捕快就说捕快,说什么鹰爪……我们是正当护院,不再是江湖散人了。” 李忠满脸尴尬的斥道。 燕长顺出来做保镖护院的时间还不算太久,并没有脱了江湖习气,平日里动不动的就是满嘴黑话。 好在张家老爷气量大,不太在意这些东西,只要是有真本事,他就给钱给得爽快。 因此,倒也能请到两个有着真本事的家伙。 “是是,咱们是正当护卫,但对江湖中的事情还是十分了解的。少爷出门在外,一切小心才好。别看如今朝廷安定,但总有一些亡命奔走四方。 他们做事毫无顾忌,更不把律法放在眼里……这种人家的姑娘,别看生得貌美如花,但性子跳脱泼辣,不是好相与……” 燕长顺连忙顺坡下驴,笑道。 “行了,你们下去吧,此事我知道了。”张南挥了挥手,面色沉郁,看了李忠两人一眼。 燕长顺正说得开心,闻言心里一跳,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一刻,他们只觉得,眼前的少爷跟往日比起来,大有不同,被他那双没有太多表情的眼睛盯着,压力大得惊人。 就连王老管家此时也不好多说,只是应了下来。 就好像,就好像普通人见到了达官贵人,江湖好手见到了绝代宗师一般,并不敢多说多笑。 老管家转身继续招呼着下人做事,时不时的会担忧望上自家少爷一眼,心里一个劲的念叨着,千万不要出事。 他算是看出来了,少爷刚刚改掉花心的毛病,又惹上了新的毛病。 这一次出行,自家少爷并没有带着那两个丫环,眼光也清正得很,甚至连行事作风也变得正经了许多。 他还在庆幸着这花花公子终于懂事了,懂得把心思放到学习上。 没想到,这还没开船呢,就又发现一桩心病,刚刚张少爷见到那疑似江湖草莽武林高手的老者,那双眼睛亮得…… 比起拈花惹草,倾慕江湖武人,更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小时候跟着一个野狐禅师父练练倒也罢了,无非就是满足一下少年的好奇心。 可是,现在都已经中了举人,又是在进京赶考的路上,若是又犯了痴病,那还得了。 不说会不会影响赶考,就说他这种三脚猫水平的武艺,真要一不小心掺杂到人家的恩怨之中去,指不定惹祸上身,到时候一船人都落不到个好。 …… 李忠退到船尾,眉心紧锁着,突然开口问道:“长顺,你可听说少爷练过武吗?” 他是个本份性子,平时只在意自己的职责,不爱打听是非,虽然进了张家五年,但对张家的一些八卦根本不怎么了解。 “哈,当然是练过的……蒋老头你还记得不,就是醉玉胡同那个喜欢抽旱烟袋的白发老头……我听那些丫环小厮们聊天时说过,少爷小时候就跟他练了梅花剑……还有,那老头逢人就说,少爷文武双全,是个天才。学文可中状元,学武威震八方……哈哈。” 燕长顺一面说着,一面就笑了起来。 李忠也跟着笑。 笑着笑着,两人笑不出来。 同时转头望去,就见到他们嘴里正在谈论的少爷此时立在甲板之上,身形有若老松,随着船只荡漾出发,衣衫随风猎猎,脚下却是纹丝不动。 站得比自己两个三流高手还要稳当得多。 这是没有武艺在身? “怎么看起来,比咱们还像个高手?” …… 管家护卫的心思,张南根本就没有理会。 也不耐烦去演戏。 他的注意力全在码头之上。 船到江心,缓缓移动着。 那父女二人只在码头上呆了一小会,还没有决定是不是坐船离开,远处就有数骑出现,蹄声轰鸣着。 码头百姓连忙四散让开。 在所有人都未曾注意的时候,张南却发现,中年人已是牵着小女孩闪身躲进了人群……避过了众人的眼光,几个起伏,就穿过码头平房巷陌,沿江直走出了城,没入山林。 速度十分快捷。 “果然是在躲避强敌,可惜的是仍然被跟踪上了。” 从某些方面来说,管家等人说的没错。 这类江湖人就是大麻烦,一般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否则迟早惹祸上身。 但对于如今的张南来说,却是上赶着想去招惹而不可得。 他只是担心引起别人的怀疑,让人以为他居心不良,心怀不轨。 来到了这个世界,多方打听之下,他依稀明白了此方世界的势力布局。 也明白了自己最好的做法是什么,当然不会再依着原本的道路来走。 他如今的目的可不是什么科举做官,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这种道路舒服是舒服得很了,但却是在找死。 他可没有忘记,还有一个律元方也跟着进来了,对方也许正在某个名山大川之中苦练神功,等到实力恢复,再找上门来。 到时候,自己仍然慢腾腾的享受着人生,那就真的只能引颈受割了。 面对屠刀,像一只鸡一样,除了大声叫上几声,什么用处也没有,只得一个死字而已。 因此,必须得到功法,理解本世界的天地规则,再续上元神之上的道路。 不论是剑修也好,力修也罢,反正,只要自己能够修练到更高境界,就能抵御律元方在不远的将来发出的攻击。 如此,就需要拜入门派,或者说需要有人引领。 再不济,就算是抢,也要抢到一些好的功法来。 当然,强抢是不实际的。 一般情况下,也没有谁会成天带着厉害功法闯荡江湖。 真正有本事带着宝贝四处逛荡的,自己也抢不来。 想拜师的话,据得来的消息可以确定,拜入蜀山,那是最好的办法。 能学到最厉害的元神仙法,修习最强大的剑修法术,或者还能得到某些前辈遗宝,让自己的元神修行道路走得更顺畅一些。 名门正派就是有这一点好处。 不但什么事情都有长辈安排,功法不用担心,法宝不用担心,药物和洞府也不用担心,只要拜个师,一切都齐全了。 500 插手 张南自问,以自己的底子,只要拜师成功,想要脱颖而出,得到资源倾斜,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到时,轻轻松松就避过元神三灾,成就圆满。 通幽洞冥不在话下。 甚至,也不是没有希望去窥探一下这个世界的最高层境界,仙境。 对,这个世界是有飞升成仙的传说的。 连普通人都听说过。 只不过,那些高人离世俗太远,平常并不会打交道,多数人当做是假的,真正有识之人却知道,这并不虚假。 基于这个目的,张南想要拜师,只是凭借这具身体的一星半点气数,却是做不到的。 也就是常人所说的,他其实属于没有机缘。 任你心比天高,也得命比纸薄。 机缘这东西,你若是没有,就算追着走,也会次次错过,终留遗憾。 若是有着机缘,也就是气数足够,那些好事更会找上门来,躲都不躲不过去。 先前所见到的,那个中年人的武功是很高,但也只是堪堪靠近先天境界,连武道宗师都算不上,说实在话,并没放在张南的眼里。 真正让他眼热的是,跟在中年人身边的那个小女孩。 她的资质天赋倒也没什么好说的,是强得不行。 尤其是,她展现出来的身光气数。 一道清光隐隐透体而出,厚重峥嵘,云气结成如意形状,本命气息泛出浓浓紫色。 能显现如此气数身光,当然不是说那女孩有可能母仪天下,贵不可言。 而是说她很有机会成仙成道,是修练的极好苗子。 在她的身边呆着,中年人身上的气数都有了些改变,明明是一脸倒霉相,却也有着飞腾九霄的姿态。 这就是沾光了,父以女贵。 说不得,这位满脸晦气的中年人,也有着修练的机会,异日或许也会成为一位剑修高手。 张南如今状况并不算太好,他的元神萎靡不振,一身修为能不用就不用,防止自身力量用一分少一分。 但是,他的眼光却是少有人及。 尤其是掌握着医家看生望死的天眼术,更是能看穷通祸福,气数兴衰,这时就看出门道来了。 既然那个中年人可以沾到光,那么,自己其实也是可以的。 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这种兰芝玉草一般的修仙苗子,会不会就这么没有护持的流落江湖。 蜀山派有没有开始盯上她呢? 机缘来了,自己能不能把握得住?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时候正是父女两人落难的时候……那一行骑士追击而去,里面高手众多,按常理来说,父女二人是肯定难敌……我只要沿江一路关注,也不愁碰不上她们。 只要有了交际,气数就会牵扯勾连。 随便想个办法,也能借得气数,或许就能得到机缘。” 这道理很简单。 插入点很重要。 “此事却还需得小心行事,不可太过明显。依本世界剑仙的行事风格来看,如此仙苗的旁边,往往都会有着前辈高人默默观看护持着……我心有所图,一旦露出破绽,那就一切都泡汤了……” 既然心有定计,张南也就放下心来,明里欣赏江景,临风远眺着;暗地里死死盯着江岸动静,随时准备动手。 “这么一来,我幼时曾经习练过的梅花剑和五禽戏也可以派上用场,唯一有些不美的是,在老管家和护卫婢仆看来,我这个形象的变化有些大,不过也顾不得许多了。” 船只过了平滩,转眼就到了一处急流之处…… 众位船工也紧张起来,纷纷下了风帆,撑起长槁,李忠和燕长顺也被叫喊着前去帮手。 张南无视了老管家的劝诫,并没有回到舱内,而是仍然留在甲板之上。 他突然转头,看向远处。 船只刚刚转过急弯,就见到眼前一阔,不远处江崖之上,有着人影晃动…… 狂吼声不绝于耳,还能听到金铁交鸣。 这是显然有人在激烈争斗着。 稀疏林木间,一个月白色的纤巧身影跑在前头,向江边而来,还时不时回头望上一眼。 她身上背着小小包裹,眉间满是忧色,扑通一声摔了一跤,却是一声不吭爬起来,继续奔跑。 “就是她,果然没有错过。” 张南眼中精芒一闪,喝道:“快快停船,靠岸……” “少爷,不可啊,那些人一见就凶恶无比,此时靠岸十分危险。” 老管家大急,连忙劝道,脑袋上的汗珠都出来了。 他还算不上老眼昏花,看得很清楚。 此时林中打斗的几人已经现出身形来,气劲横掠间,刃光耀目,时不时的火星连成一片。 拼得那个凶险。 而那个小姑娘正在逃向江边,应该是想着跳水离开。 但是,她的父亲此时正落在下风,胳膊上腥红一片,已经受伤了,围攻的那些人很快就会追过来。 这时候插手其中,简直是在找死。 老管家深知自家少爷是什么货色,焦急又道:“小姑娘离江水太远,跑到江边还要一段时间。等我们的船靠过去,凶徒也会追上,就算是这女孩再怎么好看,也只能可惜了。” 船工下人们包括李忠、燕长顺,所有人面色全都变得古怪。 以前这位少爷喜欢女人,行事荒唐,但至少胆子还小。 现在这是怎么了? 美色当前,连命都不要了吗? 先前他们还以为少爷已经洗心革面,不再祸害女子了,没想到等在这。 少爷不但换了口味,喜欢上了原生态的小女孩,而且变得胆大包天,敢与江湖汉子刀口抢食? “这是拿命来搏,是真爱……” 张南哭笑不得,知道这些人全都误会了,但此事又解释不清,说不得就只能抖一抖主子的威风,怒道:“废话少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那小姑娘多可怜啊,看看,还摔了一跤,啧啧,膝盖都破了吧……快停船靠岸,怎么还不靠岸?好……我跳水去救。” “别别,这就靠边,李忠,快快救了人就走……” 张南拉下眼眉怒声喝骂,这一次,连王老管家也吃不住劲了,只得吩咐转向撑船靠岸。 还不忘跟李五两人交待:“你们两人醒目一点,看看船将靠岸立即救人,转身就跑,千万不要让少爷陷入危险之中……” “知道了。” 李忠幽怨的看了王管家一眼,骂娘的心思都有了。 燕长顺更是面色煞白,握着分水刺的手轻轻颤抖着。 比起老管家心里的担忧,两个从江湖中退隐,依附大户人家做个护院下人的武夫,心里面却是更加惧怕。 因为,他们的眼光更好一些。 远处那拼杀正酣的人实力如何,他们心里有数。 一拳打断一棵树,一脚蹬碎一块山石,刀光劈出三尺有余,气劲轰鸣如雷。 草。 这至少是一流高手,有可能是先天高手在交锋。 你叫我们两个三流水平的小喽啰去救人。 事后人家打上门来了怎么办? 可是,不去也不行,没见少爷都已经准备跳水了…… 能让他出事吗? 下不下船都脱不了干系了。 “希望那打斗的三人,且慢一点分出胜负来,为了女儿,那老家伙也得多撑一会,只要救到小女孩,立即开船……” 两人也只能这般想。 此处林木稀疏,江岸上的情景,在船上可以看得清楚。 船上动静,自然也瞒不过岸上拼斗的几人。 几棵树木被一道刀光斩断,从天空狠狠劈起,带起一道艳红光芒。 那是一个身着漆黑钢甲的威猛汉子,手持暗红色斩马刀,正飞身扑击,势若凶虎。 “咣”的一声厉响。 艳红刀光一顿,被一道雪亮白光挡住,白光宛如水帘一般,洒出急雨星点,反攻而去,把那刀光拦得死死的。 一道道气劲向四周溅射, 张南先前在码头见过的中年汉子面色沉肃,左手捏着三枚闪亮钢镖,却不射出。 他右手一只长剑舞风急风暴雨,挡住刀光的同时,身形左闪右绕,脚下扑朔迷离,尽力闪避另一个白衣书生的攻击。 白衣书生身影如风,飘飞来去,双手呈鹰爪,十指漆黑尖锐,明显戴着指虎,指甲上涂着剧毒。 他出招又险又奇,时不时跟剑光碰上一下,发出铿锵响声。 三人交手正酣,中年汉子被人围攻,且战且退,肩膊之上血迹森森,嘴角也溢出腥红,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受伤了。 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而江船就在这时候就要靠岸,船上的争执也传入几人耳中。 中年汉子眼神微微发亮,心中就是一喜。 501 看箭 中年汉子最担心的当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女儿能不能逃出生天? 女儿筋骨未长成,还没有学过剑法,只是练了一些粗浅的养生息法,若是逃得不远,被两个仇家追上,那肯定是死路一条的。 “好你个叶重,果然不愧重山叠障三尺寒的名声,能带着女儿逃了这么远也算本事,若是你一人在此,我还留不得你,可惜你还带了个累赘。秀才,你去抓了那个女娃,不要让她逃了,老家伙这里,我一人足可拿下。” 身着黑铁盔甲的凶厉汉子暗红刀锋斩出一片狂涛,密如骤雨般的刀势中传出阴阴冷笑,却是攻心之计。 “好,老大这主意不错,我就不与你争功,放心,那女娃逃不了。” 白衣书生模样青年哈哈一笑,身形一转,也不再攻向叶重,身形晃了晃,脚下连点,斜冲高天,向江边落去。 叶重心中大急,狂吼一声:“无耻,卑鄙,冯文程你在找死。” 他知道,拼命的时候到了,眼中闪过一分决然,右手长剑抖腕急啸,剑光如烟如障,幻出重重山峰来。 那如雨如浪般的腥红刀光,斩在剑山之上,哧哧声不绝于耳,两人刀剑交锋,全都闷哼一声,同时吐出一口血来。 叶重面色苍白,眼中闪过冷光,趁着刀剑相交之势,纵身反跃而起,左手一直夹在五指之间三只龙形小镖,金光一闪,呈品字形,咻咻厉啸着,就到了白衣书生的身后。 “早就防着你这招了。” 白衣书生冯文程扑向小女孩的身形微侧一顿,宛如鬼魅一般的环身一绕,就转过背来,十指连弹,叮叮叮三声脆响,三只龙形镖冲天而起,竟被他破了个干干净净。 冯文程凄厉鬼笑一声,被这镖上的力量冲击,倒撞数十步,差点就跌入江中,他双手狂颤,嘴角渗血,冷笑道:“若是单对单,我自问难以对付你这剑中夹镖,可惜,你只有一人,而我,却有兄弟。” 这话着实没错,在叶重心急出镖之时,那盔甲汉子暴喝一声,刀芒闪了闪,身形就已扑近,一刀怒斩,咣的巨响声中,叶重就倒飞而起,两臂骨头喀啦啦传来暴响声,显然是力尽筋疲,又分心他顾,已经挡不住攻势。 “厉老大,江湖厮杀,祸不及家小,你们兄弟太过份了。” 看看已然无幸,那船上好心想来救援的人士也踟躇不前,行动缓慢无比,叶重面色灰败,痛苦吼道。 “谁说我们是江湖中人了,江湖中早就没了雁门双煞的名号,现在,我兄弟两人早就投靠朝廷……身为南镇朝廷命官,对付你这种乱臣贼子,自然是满门诛绝,斩草除根,又哪有祸不及家小的道理?” 盔甲汉子厉天冷笑,大局在握,他此时也不急了。 千不该,万不该,这叶重逃亡的路上,还不忘带着女儿,形迹怎么也掩饰不过去。 与朝廷作对,还想着护住家小,简直是太天真了。 趁着叶重分心女儿那边的事情,厉天眼神一厉,喋喋怪笑着,身形一扑就抢到叶重身后,刀光暴闪中,一只左掌无声无息的探出,掌心鲜红腥臭。 “扑”的一声,狠狠打在叶重的背心之上。 这一式刀中夹掌,身影进退如电,就如山岗之上扑食的饿虎,有着一种生杀无回之意。 叶重刚刚聚拢心神,只来得及怒吼一声,避过半边身体,就已被一掌击中。 他眼前一黑,再也控制不住剑法身形,向前一个踉跄,一头栽出五丈远,翻滚着爬起身来,单剑护体,刚要站直,就发现呼吸难受,肺腑之中像火一般的燃烧。 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山山水水有些看不太清了。 耳中听到雁门双煞狂笑之声,他心中一沉,知道伤重,这一次恐怕难以逃脱了。 只希望女儿心宁能够跳江逃走。 转头望去,不由双眼瞪圆,喉咙仿佛堵住一般,怎么也叫不出声来了。 眼中所见,那坏鬼书生冯文程此时已然挡过了自己的龙形镖,看看已然抢在女儿叶心宁的头前,挡住去路,一爪撕风,已经抓到了叶心宁的喉咙前方。 终究还是没办法了吗? 叶重手中长剑咣啷一声掉在山石之上,身形晃了晃就要栽倒,视线往后,突然就见到船上光点闪了一闪,耳中就响起奔雷啸叫之声。 …… 张南静静看着江边一幕争斗,眼眸沉静。 船行靠岸还需要一段时间。 可他已经等不及了。 先前极短时间之内就风云突变,岸上父女两人的形势急转直下。 他看到了,那花白头发中年人先是奔逃,再是被堵截,再就是不惧强敌,拼死也要挥剑,制造机会让自己女儿跳江逃亡……种种做法,让张南也忍不住脱口叫了一声“好”! 可惜的是,机会倒是出来了,中年人也做到了最好。只不过小姑娘腿短,离着江面也太远了一点。 她怎么跑也跑不过秀才打扮的白衣人,被人几个起落就追到了身前,想逃都逃不了。 看那白衣秀士十指漆黑,眼神森冷的模样,想必也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家伙,他竟然是想着一爪就抓死小姑娘。 而花白头发中年人已经是受了重伤,如此下去,谁也救不得。 张南如今隐藏实力,当然不好用出元神御剑法门救人。 他甚至不能用出自己原本的一身本事。 实在是有些事情说不清楚。 船上人多眼杂,暴露了身手,传出去就不太好了,总不能随意杀人灭口吧。 更何况,有可能还有着蜀山的前辈在一旁看着,想要等到最后一刻,等到岸上两人重伤垂死的时候,自己再行出手也是不行。 因为,按现在的身份,现在的手段,到了那种时候,自己也控制不住场面。 若是,在救人拉关系借运的过程中,自己露出了马脚,用出不属于这个身份该用出的本事,被人随便一查,就会出问题。 其实。 就算没人在旁看着,张南也不打算胡乱暴露自己的元神法相期修为。 这事关系到自家修行大局,小不忍则乱大谋。 但无论怎样,他也不会就眼睁睁的看着江边上演惨剧,也不想再等待可能会出现的变故。 再等下去,也许就没有自己出场的机会了。 “千钧一发,又没到不可挽回的绝望最后一刻,时机刚刚好,人情也刚刚好。” 张南的心里掠过这个有些荒谬的想法,手臂微动,就从身旁李忠身上一抹。 对方身上的三石长弓就到了手上。 左手雕弓如满月,右手三只长箭虚虚搭在上面。 “看箭!” 随着张南一声大喝,箭光划出一道黑线,越过十丈江水,已是到了黑衣汉子眼前。 502 救人 这一箭甚急,光影刚刚掠空,撕开空气啸叫之中,就有闷雷轰鸣,霸慑人心。 “不好,少爷作死了,他竟然会主动挑衅?对方实力强横,绝对是一流高手,怎么可能是区区利箭可以对付的。” “这次完了。” 李忠和燕长顺全都满脸懵逼,骇然回头看向张南。 心里暗暗叫苦着。 甚至都没注意到那箭支破空的声音很有些不正常。 尤其是李忠,他刚刚甚至都没注意,自己的弓箭为何会就出现在少爷的手中? 这套弓箭看起来不太起眼,弓身漆成了灰黑色,他背在身后,被宽袍飞氅遮挡着,就算是自己想要取下来,都要费一些力气。 还有。 “不对啊,一声弦响,怎么会是五指轮转?这是连环箭的射法,听说乃是军中不传之秘,他什么时候学会的,难不成也是学堂里先生教的?” 这是第一点疑惑,第二点疑惑就是:“这弓是四石强弓,好不容易多方碾转才从军中弄到手里,躲着用一用,不示于人前。而且,平日里练习之时我都只能拉个半开,少爷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拉成满月?” 李忠的心思刚转到这里,就听到岸上传来一声惨嚎。 他蓦然回头,就见到先前那位满脸阴笑的白衣书生,此时吭都没吭一声的仰天向后倒下。 那人嘴里露出半截箭羽,脑后穿出血红箭锋,双眼圆睁仍然透着丝丝得意,竟然来不及惊恐就已命丧黄泉。 好快的箭。 而在他的脚下,有着两只羽箭残骸刚刚落地,已被震成了十七八截。 想来是危急关头,两只羽箭,被他漆黑十指弹断,却没有挡住最后一箭的勾魂夺命。 “竟然是三箭齐发,一箭穿脑,还是从敌人的嘴里穿了过去。 对了,也只有从这等柔弱之处攻击,才能破得了一流高手的真气防御,一箭夺命。” 李忠张大嘴巴,目瞪口呆…… 小姑娘也是惊讶转头望了过来,眼眸漆黑发亮,带着惊喜。 她看着船头张南手托长弓,如抱婴儿,又是三箭搭在弦上,眼中就闪过狂喜和艳羡神色,张口不由娇呼道:“快救救我爹爹。” “好。” 张南笑笑回道,双手却没有一丝颤抖,气势停匀,目光却已看向雁门双煞老大厉天。 那盔甲汉子也发现刚刚自家二弟被射死当场的情况了,此时惊惧莫名的当口,忍不住暴吼出声,还在威胁。 “大胆,竟然暗箭伤人,相助反贼,就不怕本将禀告朝廷,灭你满门吗?” 此言一出,船上所有人都已经黑沉了脸。 这如果那盔甲汉子没有说错的话,真的是朝廷追拿反贼,自家少爷又掺杂其中,真真是祸事临门了。 尤其是老管家,更是惊得浑身颤抖有如筛糠,面如土色。 完了,完了。 这下惹出大事来了。 张南脸色却没有半分变化。 他摇头失笑:“那也得你有命回去禀告才行啊。” 话音未落,箭已离弦。 呜呜利啸着,他右手仿佛舞成了丝丝幻影,也不知拿了几回箭,拉了几次弓。 嗡嗡轰鸣着,一道道光影撕裂空气,轰鸣阵阵,震得众人耳鼓发麻。 “七箭连珠,竟然是连珠箭,而且,还不是胡乱射来。” 盔甲汉子还想着抢先一步斩杀掉全无反抗能力的叶重,然后正面迎战那船上的青年,想要斩杀对方满船老小,再查出他们的的来历,抄家灭门。 一见到箭出如流星,闪了闪就到了跟前,一股巨大的危险直扑心头。 他双眉紧拧着,心底已是虚了。 再顾不得行凶害人,一个倒纵跃开,嘴里狂喝一声,暗红色长刀就舞出一个巨大光圈出来。 “八方风雨。” 刀光如幕如潮,盔甲汉子且战且逃。 手臂刀锋刚刚感觉到沉重的撞击同时,他脚下一顿,身形就停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多想,双眼剧痛,眼前一黑,头颅高高仰起,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飞而出,摔倒在七八丈的山野草地上,嘭的发出一声巨响。 这时候,所有人才看得清楚。 原来,那盔甲汉子裙甲飞扬间,早就被一只利箭穿过了膝窝,影响到后退的身形步法,再被双箭连环提前算好,穿过他的眼窝…… 当场贯穿脑颅。 一身本事根本就没发挥出来。 那套号称能夜战八方的泼雨不进刮风不进的“八方风雨”竟似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别人想不明白,这箭到底是怎么射的,或许只能震惊于那七箭连珠这种神弓秘技,也惊叹于张南神力惊人,气力悠长,可以连续拉动强弓出箭,而不影响到稳定性。 但是,他自己却知道,刚刚这串连珠箭,最难得的其实不是七箭连珠,而是算计。 他不能用出元神修为附在箭上。 更没有一丝真气的痕迹。 但是,纯凭硬功和力量,也能射出让人难以理解的箭术来。 无他,眼力的观测和精神力的算计,这才是底牌。 一眼看穿盔甲汉子刀法的破绽。 或者说没有破绽,偏要制造出破绽来。 前四箭破开刀幕,震开一线缝隙即可,后三箭,一箭射穿膝窝软筋,双箭穿眼贯脑,看起来十分不可思议,但实在是轻松简单得很。 他本身甚至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已经做到。 这具身体经过元神火焰锻烧之后,实际上已经是从后天复返先天,无尘无垢。 虽然身体内部没有一丁点修练过的痕迹,也没有真气生成,但是,体魄的强横,出手的攻击威力,却还远在叶重几人之上。 这一点,却是别人无法看懂的了。 …… 叶心宁怔了怔,收起先前挣扎保命挥舞着的小短剑,蹬蹬蹬跑了回去,扶住伤重的爹爹,眼里全是开心,嘴巴却是不停。 “你看你看,先前人家请你上船,你还不理,这下好了,被人救了吧,看你还好不好意思?” 叶重面色惭愧,轻咳了两声讪讪道:“爹爹那不是怕连累人家吗……咱们亡命天涯的,又在朝廷挂了号,沾到谁都不好。 再说,我哪知道那书生的箭术这般精妙?心想着,若是上了船,无非就是搭上一船无辜,这怎生可以。” 面对着小女孩的无心指责,叶重越说越是小声。 实在是,他有一句话没说。 先前在码头上之时,他见到那个书生目光闪闪的,只是瞅着自家女儿一个劲的瞧,完全不加掩饰。 怎么看怎么像是不怀好意的好色之徒。 这要是上了船,还不得被他烦死。 现在这种心思自然没办法说出口了。 都被人家救了。 而且,自己的一番选择,差点就把女儿的小命丢了,现在想来,之前的种种盘算,其实是错误的。 只能怪自己看走了眼。 高人当面,却失之交臂,这场凶险是自找的。 更有趣的是,现在是不上船也得上船了,人情欠得有些大。 “最多,以后我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报答他一回就是了,想对我女儿起什么不好的心思,那是想也休想。” 503 治伤 叶重强忍着眼前发黑,气喘咻咻的被女儿扶着走到江边,拱手道:“多谢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如此神箭,真是神乎其神,叶某生平未见啊……先前见面,竟是老夫眼拙,不识泰山,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老先生过奖了,在下应考举人张洛张子阳,相遇就是有缘,老先生和女公子一看就非凡俗,令人忍不住就顿生结交之意,先前贸然相邀,实是有些唐突。幸好再次见到,没有错过……来来来,请上船,李忠,长顺,先扶着老先生进船舱,让我看看他的伤势。” 张南丝毫不提出手相救的事情,只是提起先前在码头上相邀往事,结交之心跃然脸上,让人顿生舒畅之意。 “公子还会治伤?” 几人分宾主坐下。 小姑娘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突然在一旁插嘴道。 叶重阻止都没来得及,不由得抚额叹息。 他带着这小女儿流落江湖,平日里只是教导一些逃生觅食的本领,哪里会教育一些接人待物的礼数啊。 再说,他又不是读书人,这些东西自己都没有弄得太清楚,实在也不知道怎么教孩子。 听得女儿这般问询,实在是有些礼貌了。 这不是在质疑人家吗? 就算是怀疑,当面也不要问出来好不好。 自己的伤自己知道,这哪里是一般人能够治好的,想要养好伤势,估计得花费数月到半年好好调养运功,才能恢复一身本事来。 偏偏张南没有一丝恼意,只是笑着对小姑娘说道:“不是我吹,若说考试,还有着许多学兄才学远胜于我,考不过他们也不算太过丢人。但说起医术这方面,张某却是当仁不让的…… 令尊虽然伤重,五脏六腑都有所损伤,更是血毒攻心,在平常医生看来,这种伤势十分棘手,但在我看来,却也平平常常……” “真的能治好?你没吹牛?” 小姑娘叶心宁探出小脑袋,声音都有些变调了,能看得出她的眼眶里其实有着强忍的水珠在滚啊滚的就是没有掉下来。 “当然能治好,不吹牛。” 张南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看出来了,小姑娘其实心里已经担忧得狠了,应该是想到若是父亲不在了,会如何如何的。 那种伤势一看就危及生命了好不好。 她从小到大,还从没见过老爹虚弱到这种地步,上船的时候,若不是自己扶着,就跌入江中了。 一直以来,老爹都是那种英武无敌的模样,现在终于轰然崩塌。 “父亲终于老了啊。” 这是一种信仰的破灭,也有一种对前路的担忧,悲伤也只能压在心底,小姑娘毕竟是懂事的坚强的,没有当着别人的面哭出声来,已经是很难得了。 “我叫叶心宁。”小姑娘紧紧捏了捏拳头:“你救了我们,要是再治好无爹爹,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这话说得很认真。 “好,我记着你的话了。” 张南哈哈大笑。 转头看见叶重满脸尴尬的坐在一旁,身体摇摇欲坠,连忙忍住笑,安慰道:“令千金心直口快,性格直爽,实在是让人亲切得很,老丈且莫多心,让我看看你的伤。” 说完也不管叶重是真的相信还是假的相信,吩咐着下人取来银针,刺穴疗伤。 叶重心里兀自不信,却也没有推辞,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旁边李忠和燕长顺的问话。 “先前见到老先生一柄长剑重重叠叠,威力难当得很,莫非是冀北老英雄重山叠嶂三尺寒的叶重叶老英难。” 李忠惊佩问道。 “正是老夫,别说什么老英雄了,这点薄名实在是不值一提。” 叶重摇头叹息。 名声大又怎么了,又护不住家小,又改变不了局势,只是江湖逃亡一败犬而已。 原来真的是他。 李忠和燕长顺面色胀红,兴奋莫名。 “当年冀北三英名动天下,转战中原,天下英雄莫不佩服万分,老英雄所作所为,天下百姓莫不铭记在心,今日见着实在三生有幸。” 李忠肃然拱手拜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着……” 张南眨了眨眼,听得一头雾水,只是猜想着这花白头发中年应该是世俗界江湖中有名的人物,也许跟反抗朝廷有关。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李忠这个老实巴交,平日里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三流护院,其实也有着说不出的秘密。 不过,这些不关他的事情。 他只是想着顺手做个人情,或许能借一借叶心宁小姑娘的运气,得到进晋阶之门。 就不知道能否行得通。 现在看来,这中年人看着虽然不起眼,一身武艺也勉勉强强,但是,身上的气运却是越发的强旺起来。 这是,也跟着行运了吗? 那自己呢? 可惜的是,医家修行,观生观死,天眼观物却不能观望自身。 他完全看不出自己是不是也跟着走运了。 只能走着看看先。 似乎是说到了伤心事,叶重长长叹息了一声:“往日声名,如同逝水,冀北三英的名号老夫早就不提了,二弟神臂刀钟达和三弟无影箭孟长弓已然天各一方,早就不知去向,也不知是生是死。” 江山沉沦,社稷腥膻,是英雄又能如何,无非就是改姓换名,流落江湖而已。 终日惶惶不得安生。 张南也跟着叹息,这个朝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尤其是如今的身份,更是不知道如何表态了。 满人入关之后,江山更改颜色,百姓的日子自然是不怎么好过的。 现在号称盛世,却是满人的盛世,而自己呢,却是已经考取了举人,更要去京城考个进士,去做满人的官…… 在身边,还时不时的有些“反贼”心怀故国,在那里说着朝廷的不是。 反正就是一团乱麻。 当下就不知道怎么附和了,连忙转过话题。 “李忠,长顺,你们抓紧时间,把岸上的尸体掩埋起来,把交战的痕迹处理一下,速速办好,开船离开,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江上船只往来,人多眼杂得很,停得久了,就会引来关注,说不定又会多生事端。 “是,少爷。” 两人连忙应声,下船去了。 叶重在一旁看得暗暗点头。 别的先不说,对方这份慎密却是让他大为赞叹。 先前他故意点出自己的身份,就是想要看看对方的态度。 结果,不但那两个疑似护院的好手没有半点害怕,反而兴奋上了,这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也是丝毫不放在心上,他立刻就放下心来。 再加上,书生手里已经有了两个朝廷官员的性命,也不怕他会出卖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的眼皮子打架,呼吸一畅,头颅偏侧,竟然睡着了。 “好了,五脏六腑血脉已通,把外伤裹一下,上点药,睡一觉醒来,也就好得七七八八。 张南笑着拈起银针。 刚刚说话间,在叶重没有发觉的情况下,他已经出手医治。 对他来说,这点伤势,用出些微精神力牵引天地元气行针,只要小试牛刀,就能把血毒拔出,梳气活络,治好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若不是怕惊世骇俗,他用出七针封神的手法来,当场治好,让叶重活蹦乱跳的都可以。 只不过,没必要那么做罢了。 做得太过了,反而会引来特殊的惊异,那又何必。 504 分寸 天色近晚,船上众人草草的用过饭食,一路无波无浪,径直向南而行。 因为叶重的伤势未曾全好,又排出了一些淤血,正需仔细调养,就让他在船舱之中歇着。 张南也不去多做理会。 这一次,施恩已然足够,暂时不需要太过接近,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他可没有忘记,在叶重父女二人看不到的地方,其实还有着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的关注着。 就是不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为何不亲自动手。 张南只能猜测着,这也许是某些名门大派的行事作风。 不到山穷水尽处,不会露头出手。 这种收徒的方式,张南其实有些看不过眼的。 但不能不承认,对方的做法是很有道理。 就如一些左道旁门邪道之类的高手,想要收取一个徒弟,让徒弟死心塌地,就会把徒弟的家人杀尽。 再让一些人扮演徒弟的灭门仇人可劲儿的追杀。然后,当师父的就能扮好人,开始施恩,接着就能得到满心偏激一心复仇的徒弟感恩。 日后徒弟成才,当师父的自然有着无穷好处。 当然,正派的做法又是不同,他们只会在一旁看着,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会出手。 他们与邪派最大的区别就是耐心方面了。 往往,这些人的耐心十分之好。 可以等一年两年许多年。 人的一生之中,总会有许多的坎坎坷坷。 尤其是那些气运所钟的主角,更是会引动风云,直白点说,就是走到哪里,都会掀起风浪,就算他们没有一点本事,也是如此。 这样一来,就不怕那些气运主角不会出事。 既然,事情总会发生,那就看着看着,总有那么一天,看来看去的就看成了自家徒弟。 而真正的高人,只要在关键时候,稍稍援手一下,扮一扮高人就是了。 风轻云淡,不强求,如闲云野鹤一般,更不沾染太多因果。 这种事情看透之后,张南就明悟了自己的行事作风了。 自己可以掺杂其中,可以得到好处,也就是得到感恩,借得几分气数,但不可事事出头。 引起别人的怀疑,怀疑自己居心不良事情犹可,如果坏了道家高人收徒大事,那可是会出大事的。 就比如眼前,他就感觉到小姑娘偷偷躲在一旁,那眼中的崇拜倾慕眼光,实在是让人有些吃不消。 当然,这只是少女的初初第一份依赖和信任,倒也没有太多关系。 但是如果再拱一把火,事情继续发展下去,就有可能破坏掉别人的收徒大计。 分寸之间,很难掌握。 张南暗自琢磨着自己该当如何去做,才能得到好处,且不受人疑忌。 渐渐的心里就有了决断。 他拿起手边的书本敲了敲手腕,本想翻开熟悉一下诗文,想了想又哑然失笑。 在这个有着剑仙妖魔的世界,有着长生久视的希望所在,谁还去学文科举,那才是脑子真的进了水。 正经的,还不如多练两套拳,调理一下身体。 一方面,让这具刚刚经过元神火焰祭炼过的身体,与自己的思维统一起来。 另一方面,其实也是想要给别人一个印象。 他并不是一个书呆子,而是文武双全的全才。 至少,对练剑修真没有什么排斥。 为以后突如其来的决定,打个底子。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一招一式的打起拳来。 拳势柔如流水,一掌推窗望月,双手白鹤亮翅,双足立在摇晃的船板之上,就如水上飘萍,起伏晃荡着。 下半身随波伏沉,上半身却是纹丝不动。 月白长衫随着江风微微轻拂,有着一种飘逸而又沉稳的极致美感。 看得四周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这具身体的力量够了,纯净度上也已经足够,本质上也达到了凡间的巅峰,可以说一声肉身先天,无垢无暇。 但比起叶心宁小姑娘来,却是多了许多刻意,少了一种自然而然的韵味,毕竟他的肉身并非天地生成,而是后天成就。” 一边练着拳脚,张南微微探出一丝元神触角,与小姑娘的肉身细细比较着。 看看自己的不足之处。 “小姑娘的身体,就像是天然生成的宝玉,巧夺天工;而我的肉身,经过祭炼之后,就是人工雕琢出来的艺术品,艺术品或者可能更加美观,但实际上,在真正有眼光的高人看来,还是有着极大区别的。” “就算是以我的眼光来看,小姑娘的身体,自然是极品资质,我的身体,其实也算是勉勉强强过了合格线……学习一样的功法,刚开始之时,或者还看不出区别,但是,在往后长远的潜力上面,却是差得太远……” 当然,张南自问,以自己的元神成就,以及天赋悟性方面的本事来说,潜力其实一点也不差……在灵魂方面更是强壮无匹,足以攀登更高的险峰。可惜,这是隐秘,根本不可以跟别人说出来。 一说就暴露了自己域外前来的事实。 脑海里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张南打起拳来渐渐变了,随心而往。 他的动作十分自然古拙,时而如熊,时而像鸡,时而又变成一只顽皮的大马猴…… 极得自然之野趣。 渐渐的,随着自然而然的动作,江上突然就起风了。 在别人看不到的层面之上,有着一层层的水汽升腾着,凉嗖嗖的一丝丝一缕缕天地元气,蜂拥着往他的四肢百骸毛孔之中钻了进去。 有着说不出的舒畅。 同一时间,他的身体也越来越是强大起来,经脉中,也跟着无中生有的生出一丝丝湿润细流来。 竟是水到渠成,妙到自然。 “我是想当然了,只想着一丝真气都不去修练,就是普通人。却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是这种天赋不凡的胚子,又怎么可能没有吸得灵气在身?” “只要是练了或高深或粗浅的基本拳法,肯定是会有着修为在身,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只得一个琉璃玉砌的干净身体,没有一丝丝修为的。” 他明白自己矫枉过正了。 这个世界,毕竟不是以前的主世界。 那里灵气稀薄到几近于无,如果没有一些百年千年的药物和果实打下灵气吸纳的底子,常人单凭锻练的话,就算是锻练到老死,也不可能让身体自主吸纳到一丝一毫的灵气。 更别提把这股灵气转为真气,常驻在经脉之中了。 那根本就是一种奢望。 而在这个世界之中。 因为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的浓郁灵气。 就如人时刻泡在水中。 只要有点稍大一点的动作,就会有着水流往身体里面灌,这是不可避免的。 而真正的天赋过人的凡体,无时无刻的都被天地灵气淬炼着,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进化。 就如叶心宁小丫头,身上缭绕着的清气,其实是渗进血肉之中的强大精纯灵气生成的外显。 仙肌玉骨,不炼而炼,原来如此。 张南想明白了这点,对自己打出的拳法也开始用了点心。 修肉身的炼体法门他其实多得很。 主世界各门各派的武术,他可以随随便便打出几十种。 当然,符合现在的外在环境,也符合自己这个身份的经历,其实只有一种,那就是形意十二形。 再经过一些提炼,与本世界固然存在的五禽戏相配合,渐渐的就生成一种似是而非的象形拳来。 拳法古朴,能够最大可能的引动天地灵气潮汐奔涌,洗涮身体。 不求修为长进,只求增骨长力,锻炼体魄。 把自己的肉身先天之力更加壮大起来。 最主要的,这种拳法,其实也最是适合叶心宁。 因为,小姑娘的身子骨没有长成,不太适合叶重所教授的种种内外功法,那些江湖功法,有些强求杀伐,对身体的消磨摧折是恐怖的,反倒不如张南如今这种因势利导研发出来的新五禽戏。 从这方面来说,张南可谓是用心良苦。 为了能多中意一点气运。 他可以说得上是下了血本了。 充分的动用了自己的聪明才智。 只不过,唯一有点不足的是,他的这套拳法,打起来象猴象熊又象鸡,看起来未免有些不雅就是了。 看着他打的拳,李忠和燕长顺二人简直想要捂住眼睛,不愿再看。 “太丑了……” 505 授拳 “那老家伙就教了少爷这种拳法?还能挣那么多银子,真是糊弄人,张老爷竟然没有叫齐人手打上门去,也算是异数了。” 燕长顺啧了啧嘴巴,脑袋别在一旁使劲忍笑说道。 “你别说,真正是这种拳法才好,你看那慢腾腾的姿态,能修练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还不会累。 至少可以活活血,不会得个痨病,当然,比斗打架什么的就别想了,反正少爷是读书人,也不会跟人去打架……” 李忠没好气的说道,话音刚落,突然回头看向燕长顺,两人面面相觑。 有些不明白了。 既然少爷练的是这种不入流的野鸡拳法,那又怎么可能练出那种神异般的大力,拉动自己都十分吃力的强弓,射杀一流高手如同杀鸡一般。 “莫非,这看起来丑得不行的拳法,其实是神功秘技。” 想是这样想着,李燕两人心中一动,仔细的看着张南练拳,就如船上所有人一样,看了一会,又再次看得想吐,再也不想看。 试着比划了一会,也根本全无用处。 好吧,无论怎么看。 这也是套没有丝毫作用的奠基拳法,没用得很,还丑。 叶心宁却不一样,她简直是看得迷醉了,双眼放光。 与李忠和燕长顺不一样的,她感觉得到,自己只要一见到对方打的奇怪缓慢拳法,就感觉全身发痒,恨不能跟着去学。 不知不觉的,她就靠了过去,手里还比划着,眼神放光。 然后,就有奇异的事情发生,她感觉到,有一丝丝一缕缕的天地元气,从自己的毛孔中钻了进去,象是有着无数双细嫩小手,在自己的身上捏啊捏的,能感觉到身体一点点的强大起来。 这种感觉真实不虚,如立竿见影一般的,太有效了。 更是真切的感觉到,有一种力量在一点点壮大呼吸着,兴奋着。 渐渐的,她的身上也多出了一些旁人看不见的灵韵。 她猛然停下模仿得十分艰难的拳法,走上前去,颤声问: “张大哥,你练的是什么拳法,好神奇,能不能教教我?” 她毕竟还小,又自小跟着父亲闯荡江湖,没学会委婉,只是直来直去。 心里的渴望简直是摆在面上,一点也不加掩饰。 张南停下:“为什么想学这拳法,他们都看不上呢,认为我在瞎练胡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这拳法很厉害,能长力气,可以打坏人。比爹爹的剑法还厉害。 每次我问爹爹想要学剑法,可是,他老说教不了我,要去找厉害师父才行,以前我还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人是高人,什么样的武艺才是好武艺,一看到刚刚你练的拳,我就知道了。” 叶心宁很得意的笑,笑得眯起眼睛。 一副你骗不了我的样子。 张南被她的聪明劲给逗乐了,笑道:“从某一方面来说,你爹爹说的没错,他的剑法注重杀伐,无所不用其极,练习起来十分伤损身体…… 你年纪还小,的确是不怎么适合习练那引动大开大合的招数,但是练我这拳就没关系了,不但不会损伤身体,还可以把身体练得强大健康,而且对你以后学剑也没有坏处……” 这话是真的,而且有着深意。 不但对叶心宁学一些江湖剑法没坏处,甚至对她学习仙家剑术都没坏处。 无论练的是哪一家哪一派的技艺,一个完好强健的体魄总是占很大便宜的。 这么一个从未练过武的小姑娘都能看出自己功法的强悍,而李忠和燕长顺等人就完全看不出来。 张南只能感叹是人与人果然是不同的。 他瞄了一眼李忠和燕长顺。 只见自家的两个护院还在悄悄的议论着,虽然很小声,但是,张南元神强大,五感敏锐,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听着听着,眉毛就忍不住跳了两跳。 有心想呵斥两句,又觉得没有必要,只是叹了口气,不再理会他们。 燕长顺在那里正说着:“少爷自己被人骗了,他不能承认自家傻啊,所以就吹得这拳很厉害了,再来骗一骗小姑娘,他也是不得已啊,我们得理解。” “别瞎说什么大实话,少爷说强大那自然是真的强大,只是我们看不懂罢了。”李忠这老实人佯怒道,说着说着却是忍不住笑。 两人对视一眼,全都眼神古怪。心道少爷对付女孩子确实很有一手,总能想出一些新鲜花样来引起女人的好奇心。 这不,如此年纪的小女孩也上当了。 跟他练个啥子拳哦,真是没眼看。 叶重本是在船舱闭目养神,运功疗伤,虽然伤势已无大碍,但正如苏辰所说,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多加修养为妙。 修养自然不是睡得死沉,他只是闭目养神,调养吐纳而已。 船头上传来的声音直钻入耳中,他也听到了女儿叶心宁的银铃般的笑声,显然小家伙心情极好。 他走到门边,诧异望去,就见到张南手把手的教着自家宝贝女儿奇奇怪怪的拳法动作。 时而如猴,时而如熊,时而如鹤,时而如鸡。 “唉……”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女儿想学武功都想疯了,竟然随便见到一些毫无威力的导引术拳法也跟着学习,还一副见宝的模样。 “我这样对她期望太高,不教她剑法是不是错了? 平日里她胡乱偷瞧学一些招数倒也罢了,反正知道偷学不到什么,也不会用心去练,如今竟然好赖不分,看到如此普通导引拳法也当做宝…… 若是打坏了基础,以后养成出拳出剑的坏习惯就完蛋了……这倒也罢了,最怕的是,怕她练坏了根基,以后想要重新打基础,总得事倍功半,得不偿失。” 刚想出言阻止,他突然又想起了先前苏辰的神奇医术和箭法,心里一个咯噔,就停了下来。 “得,张举人才学不凡,医术惊人,想来也不是个胡闹的,教一些东西,应该也不会损了根基,练坏了筋骨。 默默的看了一会,心想就当小孩在玩闹吧。 其实,在他看来,没有修练真气,就算练错了,无非就是累点,坏不了什么大事,暂时别扫了她的兴头,以后再纠正过来就是了。 张南只教了两遍,发现叶心宁小丫头已经学得十分熟练了,动作一毫不乱,连自己教拳之时的一些独特的小动作和脸上的表情,也学得似模似样。 他不由得感叹,好资质就是好资质,学什么都快,练什么都会。 他只是随意说道:“这拳法需要放松,不但放松身体,还需放松心灵,用意不用力…… 最好是似想非想,想象着山间之清风,天边之明月,你不要觉得自己是在练拳就对了。” “不练而练,似想非想,放松,那就跟做梦一般对吧?” 叶心宁比划着招式,倒没有放空思绪,她暂时还做不到,兴奋得小脸通红。 只是一会儿,就已经得了其中三味。 “你这么想也没错,好了,等到练得手足酸软,就不要勉强,然后就好好休息。” 张南想了想,用意不用力的心境,还真跟梦游差不太多,于是脱口赞道:“真是好悟性。” 听得夸赞,小姑娘更是满意,一拳一脚的比划着。 动作如老牛破车,面色却是越来越红润,呼吸粗重起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一点点变得强大。 这是真实不虚的。 以往无论偷学剑术还是拳法,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让她十分珍惜。 506 眼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船只停泊到小镇之上,管家招呼几人下船买些酒食。 叶心宁从练拳之中霍然惊醒,抬头望了望四周,又看了看自己,脸上就腾起了红云。 她已经发现,自己满身满头都是大汗,身上带着酸臭味。 回过神来,不由大羞。 跑去船舱看了看,又跑了出来,回头叫道:“爹爹,我也上岸一下,去买衣服了,去去就回啊。” “这丫头,神经兮兮的。”叶重有些纳闷。 探头看了看,就不再去管。 这些年东奔西跑的,叶心宁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一般的事情倒也处理得十分妥当,独立性一点问题都没有。 小镇不大,船头紧靠江岸,上面有着各类店铺,看得清楚。 倒也不担心她走丢。 张南偷偷抿了抿嘴,笑了。 他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小姑娘包裹里显然没有准备换洗衣服,更有可能是先前的东奔西藏逃离追击的时候,丢失了某些行礼。 这不,突如其来的大汗淋漓打乱了她的计划。 毕竟是爱干净的小女孩,跟大老爷们不一样的。 身为父亲的叶重有所疏忽倒不是考虑不周详,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修改的这份量体定做的五禽戏导引法的威力。 与世面上所能见着的引导法门,已经截然不同。 再怎么说,张南也是元神高人,居高临下的修改一点奠基练体功法,比起凡俗功法来,自然有着说不出的奥妙。 叶心宁以前没有正经练过武学,突然接触到如此精妙练体法门,身体吸纳了许多灵气,排出一些污垢来,简直是必然。 俗语云“易筋洗髓”就是这个样子了。 别看叶心宁的身体资质无暇无垢,那也只是一种形容。 只要是生活在这个凡俗中,无论是再高的资质,每日里食用五谷杂粮,呼吸着后天之气,都会吸收各种无用的杂气尘垢,这是避免不了的。 除非是能够达到先天,达到换血洗髓,在那之后,才能清净体魄,不染尘埃。 叶心宁显然还不能做到。 “李忠、长顺,这里不用你们帮忙,去跟着叶小姐,仔细看着点。” 张南随口吩咐,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当然,也担心着小姑娘身上没有银子,而且还不好意思说,那样就闹出尴尬来了。 下船进入小镇,买衣服并且找一个客店沐浴更衣,这些都要银子的。 “是,少爷。” 两人乐呵呵的下了船,坐了一日的船,也感觉身体浑不得劲,巴不得上岸走一走。 肚子里的酒虫正好也馋了。 …… 用过饭食,叶重伤势稍好了一些,身体也舒服了一些,却也不太爱动弹,早早的就回舱运功调养,呼吸吐纳。 江湖人物每天的日子都是这样过的,一日不敢懈怠,随时等待挑战。 有伤有病是如此。 没伤没病也是这样。 对叶重那里,张南一点也不担心。 他只是好奇的关注叶心宁的一举一动。 他发现,就算是到了晚上,小姑娘兴致仍然极高,没有丝毫睡意。 也许是学了拳法,正是好奇的时候,兀自练不满足,偷偷的在船舱之中仍然比划着。 折腾了一会,她吹熄了油灯,在房内静静的坐了一会,又走出舱门。 看了一眼静寂的画船,再望了一眼坐在船头闭目沉思的书生,偷偷吁了一口长气,就躲到了船尾,伸手伸脚的打起拳来。 这里天清气朗,比起逼仄的船舱要舒服许多。 经过白天的遇险,又学会了神奇拳术,她敏锐的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变化,对力量的渴求,悄悄然的出现在心里。 她不想错过一点机会。 也不愿浪费一点时间。 先前吃饭的时候,她一不小心,竟然捏破了手中的杯子,别人没有注意,还以为她是没有拿得稳当,摔破了。 但她自己知道,就是微微用了一些力气,跟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这种变化十分可喜,也让她极为震撼。 “捡到宝了。” 她这样想着。 随时感受着自己的身体。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浑身筋骨痒痒,想要蹦蹦跳跳,到外面山野里去奔跑、去战斗…… 那是一种莫名的渴望。 “张大哥教我的真是一种了不得的神功,只是练了一下午,就有很大的用处。 那些人怎么都发现不了呢?而且,就连爹爹也似乎很是看不上的样子。” “他们真没眼光。” 从说书故事之中听过的一些有缘无缘的说法,让她明白,有些奇遇往往就在眼前,只是,普通人缺少一双发现的眼睛。 她心里偷偷的得意了会,侧头想了想,抿嘴一笑,趁着天上月华如水,悄悄的打起了拳法。 一举一动之间,就搅动起星星点点的月华灵力,浸润进骨骼筋络。 五脏六腑,在这股力量之下,细微而坚定的强韧起来。 血液流动加速,力量缓缓增大,呼吸悠远绵长,几不可闻。 夜色宁静,只闻水流哗哗,夜鸟低鸣。 张南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船尾叶心宁孩子气的一举一动,他看得清清楚楚。 象极了自己小时候得到玩具积木的那一刻。 无论是哪个小孩,得到了很好玩、很新鲜的宝贝,总是睡不着觉的。 尤其是对叶心宁来说,更是如此。 可以圆了她的一个梦想。 一直以来,她就跟着自家爹爹东奔西跑,经受风吹雨打,常常处于危险之中,她的心里早就渴望着强大。 更想着能够替父亲分担一些什么。 尤其是在今日白天那种凶险时候,她就会十分痛恨自己的没用。 往常时分,叶重虽然把女儿护佑得很好,但终究是大老爷们,心思不够细腻,大多数时候并不清楚女儿想的是什么。 他为了生存和隐藏,花费了太多心思。 说实在的,叶心宁是个很懂事的小姑娘,但并不表示她会事事听话。 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她其实很希望能帮得上忙,能帮爹爹杀敌。 能够有那么一天,不让别人追得怆惶奔走,能够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任何一个城市。 而且,她想娘亲了。 她有时候会想,若是自己的力量更强大一些,或许,娘亲不会受伤去世。 因此,她得了上好的拳法,看到了强大的希望,根本就不会觉得有半点疲累辛苦,只是越来练越兴奋。 张南默默观测着这一切,心绪平静无波,眼中却有着光芒微微跳跃。 冥冥之中的一种感觉,让他明白,自己的气运身光有了变化。 元神返照,原本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在机缘动荡之间,终于能看清了一些东西。 这具身体之上,那本来微不可察的红白色身光,还夹杂着丝丝黑气,陡然间,从天地之间就生成了一丝清光。 清光约有约无,荡起层层辉光,涌入了自己的身体。 “这就是机缘,也是运数波动……” “人与人之间只要有着交往,无论是相亲相爱,还是相恨相杀,都会有着各种因果,号称善缘恶缘。 此方世界的立界之本就是如此,运数第一,机缘当先……普通人根本看不明白,就算是一些元神高人,也只能猜测着观望着,唯有身处其中,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妙处。” 张南暗暗评估着自己所行所为得与失。 “因为传了小丫头炼体法门,并治好了她父亲的伤,就获得了她的感激敬服,跟她的人生不可阻碍的有了关联。 如果关系再深一些,甚至能结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情况。” 张南心里暗笑,微微摇头。 想要做到那一步,就是抢人家定好的徒弟了,说不定还会破坏了别人的一些计划。 这样一来,必然会引来蜀山剑仙的飞剑斩杀,那就不太好了。 507 追击 经过一个白天的观望和体悟,张南已经悄然分析出了暗地里的那双眼睛代表着什么。 有一股极其宏大且锋锐的气息,在云天高缈之处,偷偷的看着这里,或者说,看着小丫头父女两人。 这股气息十分隐晦而又强大,张南暗自判断了一下,发现,就算是自己巅峰时候,也很难正面直撄其锋。 这样就有些不简单了。 如果说自己的实力就是一个小小坑洼,对方就是一个大大湖泊,力量的质与量根本就不能同日而语。 在这个世界的传说之中,倒也不单单只是蜀山派的四灵七剑有着这种修为,但是,能够有着这种凌迫天下浩大自然的气息,那也只有号称天下第一剑仙门派的高人才有如此气质了。 “因此,决不可以抢夺人家内定的徒弟,更别说叶心宁小姑娘,很有可能就是蜀山“三心二意,大兴于世”这句偈言之中指定的天才种子,一旦破坏蜀山派大兴于世的计划,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似如今这般悄然施恩,普通结交就很好。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功利,只是萍水相逢,你好我好。” 感受到身边环绕着的淡淡的敌意和危险,张南心里却是微微有了一些遗憾。 真是可惜啊。 夜渐渐深了,船头张南静坐思考自己的功法,不去理会四周动静。船尾小姑娘身形如同舞蹈,练习不休。 其余众人早早就已歇下…… 白日里行船也算辛苦,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着他们两人这般精力旺盛的。 …… 月上中天。 突然,江面水波哗哗声中,就有一个人影如被风儿卷起,闪了一闪,飘飘荡荡的就到了花船之上。 伸手无声无息的就捉向船尾的叶心宁。 “竟然在外面练拳,倒是省了我许多手脚……嘿嘿!” 这人扑击如灵巧飞燕,动作轻灵柔和。 出手却是刁钻古怪,如灵蛇弹尾,一把就抓向叶心宁的肩井穴,一把牢牢扣住。 叶心宁身体狂震,立刻反应了过来,她惊叫一声,轰的就是一拳打出,正是她一直练习的五禽戏拳法势子。 这一下勃然惊醒,心与意合,意与神合,拳头打裂空气,拳锋一片热浪滚滚。 气血沸腾之下,噼啪一声闷响,竟打得空气微微爆响。 黑衣人似乎没料到小姑娘的力量,猝不及防之下,探出的手掌被打得微微一缩,身形就是一顿,轻咦一声道:“好辣的小丫头,我喜欢。” 也不抽出腰间长剑,手掌立在胸前,隔挡拳锋,身形微微一晃就化去了这股拳力。 在一旁看得久了,他早就清楚这小姑娘根本就没有修练过真气武道,只是练了养生拳法而已,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突然之间,能够发挥出如此巨力,虽然让他有些意外,但也只不过多费一点点手脚。 他的手腕只是一绕,旧力未尽,新力又生,一个弹抖重新又抓住了李英琼的肩井…… 这次却是动用了真气,一道气劲探出,封住了小丫头的穴道,一把扛在肩上。 脚下轻轻一点,如飞燕翔空,已是回身跃起。 目标到手,自然不必拖延,自然是鸿飞冥冥,这是他做熟了手的勾当。 船后客舱响起一声怒喝:“好胆……” 剑光如瀑般削开舱门,如一座座重叠巨山,笼罩下来,封死黑衣人腾起的身影。 剑啸不绝于耳。 却是正在打坐疗伤的叶重,因为听到女儿惊叫声音,又听到拳风炸裂,此时陡然醒觉。 他久历江湖,随时准备应付突发事故,因此反应极快。 条件反射般,一摸到榻旁长剑,腰腹用力,腾空而起,剑势如山,发出了凌厉攻击…… 叶重号称重峦叠嶂三尺寒,剑气杀意甚重,一出手就是拿手绝招,已见剑意雏形,能封四面八方,这时显然已是怒极。 他最恨的自然是有人冲自家女儿动手。 黑衣人并没有蒙面,莹白粉腻长脸面色一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却是没有太过吃惊。 他伸手从腰间扯出银亮软剑,绕身疾舞,就防得水泄不通,呵呵笑道:“没想到船上还有高手,剑法也算是不错了,我就不奉陪了,没时间跟你玩。” 只凭借着剑锋借得一点点力道,黑衣年轻人的身体如柳絮般飘起,落地根本停都未停,身形陡然加快,化为朦胧影子。 倏忽就消失不见。 等到抬眼望去,就发现,在烈烈风声中,那黑衣人已经到了街道中段,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扛着个人,还跑得如此之快,实在是令人咋舌。 李忠和燕长顺此时也跟着惊醒,抢出船舱。 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就倒抽一口冷气。 “如此轻功……” 他们跃下船,却发现四周凉风习习,已然看不见贼人的影子,不由一片茫然。 叶重心里却是大急,不依不饶的红着眼睛抢入小镇,冲进街心。 四周望去,人声寂寂,灯火不亮,他既惶恐又难过。 “去哪了,这次糟了。” 先前短短一瞬间的交手,叶重就感觉到了对方是个劲敌,实力甚至还在自己之上。 尤其可怖的是,双剑接触之时,有一股极坚韧歹毒的劲力,从剑锋直窜自己手臂筋脉,直攻心脏,怎么也阻拦不了。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对方很可能是先天高手,这真气是先天真气。 可是,先天高手,怎么可能来绑架一个小女孩。 难道是朝廷终于派出供奉大高手,但也不对,如果真是朝廷派来的供奉高手,一定会是老家伙,目标也一定会放在自己身上。 如此一个年轻人,实力又是这般强大,唯一的可能就是大门派有着厉害传承的后起之秀。 这种人行事无忌,又胆大包天,绑走了小女儿,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是谁?” 叶重五内如焚,一颗心直凉到了骨子里,一股无力感在心里生成…… 对方那种轻功,就算是自己没有受伤,也是追不上啊。 还怎么救人? “在那。” 往前又追了一阵,耳中就听到一声惊呼,又听到一个年轻人的调笑声:“小美人,没用的,没人可以救得了你的。” 一听到这声音,叶重眼珠通红,向着眼角晃过的黑影紧紧追去,身形起伏间,他发现对方越跑越快,比起自己还要快上许多,刚刚腾起希望的心,又开始绝望。 “追不上怎么办?” 而且,大晚上出动抢女人,这种人往往有一个称呼,那就是采花贼。 女儿落到他的手里,恐怕会凶多吉少,惨不忍睹。 眼见得越追越远,渐渐的就只能看到一点背影,心中已是有了绝望。 黑衣人似乎不急着逃离,身形飘动着,呵呵哈哈狂笑一声,脚下却丝毫未停。 几个起落如御风而行,劲风吹得他的声音飘忽不定。 “叶先生别慌,他逃不了的。” 就在叶重快要发狂的当口,耳边传来一声清亮嗓音。 脚下微微一震,身周碎石崩裂,就见一道白色光影如奔雷闪电般到了自己身前十丈处。 身侧刮起强猛厉风,带得他的身体向一侧倾斜,脚下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竟然是船上的举人张洛张子游。 “他怎生如此快法?”叶重先是一惊,紧接着狂喜。 眼前的白衣人影,只是一落足,下一步踩出奇异的步伐,身体不知为何就到了十余丈远处,中间完全没有经历过时间。 如果自己算得上奔马,那淫贼就能算得鹰隼,而这江举人此时的步伐就能称得上疾风,快得不可思议。 最让人惊奇的是,这种速度并不是什么厉害的轻功身法,而是单纯的奔跑。 依靠着双腿的巨大力量,一踏一个坑,脚下落处,青石成粉。借助这股力量,他跑起来越来越快,身体撕裂空气发出呜呜厉啸。 “好猛!” 叶重眼神发亮。 有这种力量,这种威势,那黑衣人应该也挡不住吧。 见到此景,他突然又想起了对方的神箭箭术来。 当时,他还在奇怪着,对方根本没有修练过真气,又没有附着真气在箭锋之上,怎么可能随随便射死雁门双煞这种成名多年的一流道上高手呢? 当时只是归类于技巧惊人。 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对方的体魄实在是极其强横,莫说当时是在射箭,就算是随便拿什么武器,都能敲死雁门双煞。 他根本就不需要太多技巧,任凭什么样的粗疏攻击,那厉天和冯文程也是死路一条的。 “可惜的是他手中没有弓箭,否则,救人的时候又能多上几分把握。” “不过,只要他能追上敌人就好,只要能缠住一会,我就能追到跟前救下英琼,并且跟他合力杀了淫贼。” 叶重心里发着狠。 从先前一招拼过,他知道对方是先天境界的真正高手,却是不敢低估对手。 张南已经看到叶心宁那惊恐的眼神。 他越追越近,死死盯着黑衣人,心里也是怒极。 先前封闭五感,思索功法和前路,因为没有针对本身的危险,就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竟然被人从自家船上掳了人走。 真是丢人了。 508 出剑 张南这一次打定主意不能用出元神级别的力量,却从没想过不出力。 他想着蹭小姑娘父女两人的运数,尤其是叶心宁小丫头这里,一看就是往后的大人物,如今正处在懵懂未发迹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不出力卖个人情? 就算是有人在旁盯着自己,也顾不得许多了,最多事后多做些掩饰,让自己的所作所为显得不那么刻意。 他眼神凛冽,心里却是在盘算着得失:“这一次用出多少力量,才不会露出马脚来? 哎,刚刚走了一下神,就有人摸上船来了,小丫头果然是世界主角的命运,走到哪里都会惹来劫数。 采花贼也算是狗胆包天,就凭借这点轻功,也敢为所欲为?不知道一般这种灵秀的小家伙旁边一般有着前辈高人盯着的吗?比我这个外来者都还要无知。” “正好,再试探一次,插手小丫头的命运之中。 如果没人阻挡,或许就能凭借着这次事件,沾点运数拜入蜀山之中。虽然这么做是有点不地道,但的确也是没办法……” 没有根基,以往的名声也不太好,难得遇到一个气运逆天之辈,又是在别人的关注之中……张南想要试试看,自己可劲的表演,看看是否有哪位高人看中,一念心动,把自己也收入了门中。 他不经意侧头观望,只察觉到极远处,有一道神念有如清风朗月,绵汩高广,溶入在夜色天地之间,并没有半丝动静。 显然在对方看来,此时火候仍然不够,并不需要急着出面。 比起刚进入这个世界之时,张南已经了解更多。再加上与当初那个西陵剑派的老和尚照过面,算是间接交过手,此时就能判断出来……这位暗戳戳躲在暗中观察的高人,应该是元神级别至少达到法相天地境界,甚至有可能达到了法有元灵阶段。 比起那老和尚一点也没差到哪去,同样能给予自己极强的威胁感。 一旦自己表现出了对叶心宁的不怀好意,引来隐藏在暗中的高手敌意,那么,正面对敌是怎么也打不过的。 就算用出所有本事,元神激发生死轮回功底蕴,能够逃走就算是不错。 那么,就不能冒险,还是看看再说。 到了这时,他基本上明白了,被这些名门大派相中的几个良材美质,根本就不可能脱离对方视线。 对方上心得很。 而且,那些高人有着望气占卜之能,可以发现目标是否存在劫数,在紧要关头才会出手。 “如此,就是我的机会了。” 张南面色淡漠,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暗暗分析盘算着,已经做了决定。 “让我来处理,就怕你们收不了场。” 思念电转,一步十余丈,只是三五步,两个呼吸之间,脚下加力,已经扑到黑衣人的身后。 …… 叶心宁被黑衣人扛在肩头奔跑,头颅向后,身体被真气所制,动弹不得,更是如同坠入冰水之中全身发冷。 不但身体发冷,心里也是发冷。 如同大山一般的父亲,终于再次无能为力,不能像往日里一样,牢牢的保护住自己。 四周景色飞退,夜风如割,打在脸上疼痛渐转麻木,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滴落下来。 在黑衣人得意狂笑声中,突然,叶心宁的耳中就响起轰雷之音。 眼角就见到烟尘四起,皎洁月色之下,一个白影如烟如雾,闪了闪就出现在眼帘之中,旁边响起温和声音:“心宁别怕。” 竟是船上的那个身着白衣的张洛举人。 此时已是与黑衣人跑个并排,正侧头望来,眼中有着凛凛杀机,看上去却让人无比的安心。 “是张大哥……” 叶心宁心里大喜,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得老大,她张开嘴,想要欢呼求救,却被劲风灌了满嘴,声音还没传出,就已咽在喉咙之中。 然后,她就看到一只莹白如玉的手臂搭在自己手臂之上…… 白衣书生足下如奔雷轰鸣,想是不会轻功,下脚极重。 而他的手腕轻巧似水中摸鱼,极其轻柔的探了过来,一沾到自己的肩臂,手腕震颤着只是一抖…… 空气中就微微泛起涟漪。 柔和又磅礴的力量,从肩臂触及之处立刻扩散全身,一股无可抗拒的旋转力量突兀间生成,变成神异吸力。把自己整个身体吸纳离开,转了一个圈,就扑入到了火热的怀抱之中。 叶心宁心里的惊恐还没有完全退去,耳中就听到崩崩崩如擂巨鼓般的心跳声,似乎眼前有着火山爆发。 “这是气血勃发,心脏发力。” 她知道自己感受到的是什么,先前在船上跟着这位张大哥修习那套极其简单又神奇的象形拳之时,自己的心脏和血液就是这样运行的。 只不过,比起对方现在的表现来,自己的气血运行,就要弱上无数倍了。 当时,他还说什么来着。 “心宁,你别小看这套不起眼的功法,练到极处,也能肉身复返先天,打下深厚根基,无论以后再修练什么功法,都会事半而功倍。 事实上,就算是气血运行,单凭肉身的强大,也不是没有用处,真正修练到某个地步,同样能斩神灭魔。杀一些所谓的一流高手,也算是探掌取雾,简单得很。 别听你爹的,他不知道,单纯的修练气血,并不算是走错了路,也不会损伤到筋脉,影响到身体的生长。” 电光火石之间,不知为何,叶心宁就想起了许多。 她只觉身体一阵酥麻,全身毛发都齐齐竖了起来。 一种奇异的力量,顺着骨骼肌肉向着身周激荡冲撞。 感觉之中恶心而又滑腻的黑衣人,在同一时间,被这股力量震动着,控制不住身形,斜撞出十几步,差点没稳住身形。 “得救了。” “这就把我抢了过来,好神奇的手段。” 小丫头好奇之心大起,这一刻,她连害怕的心思都没有了。 她只感觉身体腾云驾雾一般,眼前视角变幻,已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揽在了怀里,鼻中闻到青草阳光的香味。 温暖,很安全。 她圆睁着大眼睛,试图看清发生了什么,又突然醒觉敌人还在身边,猛然抬头,就见到一双眼睛望了过来,带着笑意。 “不用担心了,先前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世道竟会这般乱法,在船上也不安全。等我先打发了这贼子再说……” 随着张南的视线望去,就见那身着黑色紧身武士服,头上簪着细小红花的恶徒嘴角溢血,白静粉腻的面孔此时已经变得狰狞,似乎并不相信自己到手的猎物一个照面就被人给抢了回去。 他凶神恶煞般腾空而起,挥剑攻了过来。 雪亮软剑嗡嗡鸣叫着,震开一朵朵巨大的洁白花朵,每一片花瓣都带着森寒杀机,旋转着切割着,空气发出厉啸声。 这一剑,从高空扑下,剑势笼罩三丈方圆,让人感觉无论从哪个方向突围,都会被剑锋刺中。 那剑如同一泓秋水,剑锋闪缩不定,显然也并非凡品。 切金断玉斩石碎木只是寻常。 “小心……” 叶心宁惊骇至极,只觉厉风扑面,已经看不清对方攻向哪里,身体无处不痛。 “别怕,他太慢了。” 叶心宁隐隐只听到几个字,太慢了的“慢”字刚刚入耳,黑夜里有一道微光,从自己身侧亮起。 鼻中隐隐闻着一丝暗香。 风停,剑住。 叶心宁定睛望去,就见到一柄青钢长剑握在如玉般手腕之中,如同钢铁铸就一般,纹丝不动,斜指前上方。 剑锋前三寸锋芒,正正停在黑衣劲装青年的眉心处。 噗…… 那人眉心就绽开五个红点,呈梅花状分布在对方的额头上面,有腥红的鲜血一点点渗出,鲜艳夺目,煞是好看。 渐渐的,鲜血就如泉水般流淌下来。 “好……快的剑,我师叔……师叔……” 黑衣粉面年轻人,使劲鼓着眼珠子,像是蛤蟆一样的挣扎了几下。 没闭上眼睛,他一句话没说完,嘴里涌出大股鲜血,头颅一歪轰然摔倒就不再动弹了。 509 银蛇 张南似乎根本就没听到黑衣粉面年轻人到底说什么。 也许是听到了,他根本就没在意。 他只是笑着对小姑娘道:“你看,我没说错吧,那套新五禽戏练到厉害了,不但力量极大,耳聪目明,还能手稳剑快…… 任凭对手把剑法耍得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也全都没什么用,只是一剑就破了个干干净净。” “我也可以吗?” 叶心宁看得目眩神迷,雀跃问道,眼中闪过一丝神往。 她像是一只八爪鱼一般,整个幼小的身体像只树袋熊一般直挂在张南的胳膊上,完全忘了下来。 也没有对眼前的血腥情景表露出半点排斥,反而在这种危机过后,展现出气运冲霄,悍然勃发的姿态。 连带着自己身上的清光也跟着耀眼了几分。 “不愧是应运而生,安享此方世界气运的人物,天生杀伐惊人心性果断,非同凡响。” 张南暗自感叹着,嘴里就说:“当然可以的,你以后还可以更加厉害。” “那你先前是用的什么剑法,好快……我好像还闻到了一丝好闻的味道。” 叶心宁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渴望。 假如自己能有这般厉害剑法,就不会每日里生活在躲躲藏藏之中。 谁敢找上门来生事,一剑就斩了。 “是最普通的梅花剑啦,在家乡时跟一个镖局的老师傅学的,花了百两金子,你想学我可以教你啊。 其实这剑法并不高明,还比不过你爹爹的重峦叠障剑法……只不过我的身体比他强,出手比他快,一剑能刺出五瓣梅来,并且有暗香浮动,超出原本剑法范畴得了生出真意来了。 剑法想用到这个地步,就得花费多一点心思,不过,对你来说也不难就是了。” 说到技艺方面,张南一点也没有藏私的想法,那是有一说一。 到了这时候,叶重才有些喘息的赶了过来,眼神震惊的望着眼前一幕,一时不知说什么。 一方面惊异于那轻功高绝、剑法惊人的恶徒竟然会如此不经打。 一转眼之间,就已横尸当场,自己竟然没有插上半点手。 另一方面,就是震惊于自家女儿的不矜持了。 喂喂,你是大姑娘了,都快十三岁了,换成大户人家姑娘的话,也该要议议亲事许个人家,现在这个样子趴在年轻男子的怀里。 像话吗? 太不像话了吧。 叶重脸上直发火烧,忍不住就喉咙干渴,有些发痒,猛咳了几声重的。 张南愕然。 哦,这是古代社会。 姑娘成熟得早,社会风气比较没那么开放。 在自己看来,丫头还是个小孩子,可以稍稍亲密点,使劲拉关系。 但在别人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与那个死在剑下的家伙,其实差别不大,照样放荡得很啦。 毕竟在许多人看来,十三四岁,那是绝对的可以嫁人了。 他讪讪的连忙放下叶心宁,发现这姑娘一点也不害羞,反而有些不满意的嘟着嘴瞪了自家老爹一眼,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是光波流转,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好吧,我错了。 果然是过犹不及。 不但是叶重这里五味杂陈,有些话想说又说不出口。 在不知多远的左侧方向,也有一道浩如烟海的神识,似乎掀起了狂澜巨浪。 那种危险感更强烈。 “是怕我彻底拐走了小姑娘,破坏了收徒拜师的大戏吗?” 张南这样猜测着。 的确,他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虽然自己与叶心宁是萍水相逢,却不经意之间,已经有了许多影响力。 能影响到她的一些选择吧。 元神内视,身上清光波荡加剧,厚度上面又多了几分。 蹭气运的行为,其实还是有用的。 但凡一个世界之中,改变了一些大情小事,肯定就会得到一些因果,或是福报,或是恶报。 这一点,张南曾经在宋朝世界之时,就已经体会很深。 那么,在此方世界,与叶心宁父女两人的一些互动,是不是也影响到了对方两人,尤其是小姑娘的一些选择和心性呢? 这简直是必然的。 到底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就要看别人怎么想了。 但是,据张南的估算,隐藏在暗中的那位高人,肯定也会有些想法。 如果不出意料,他要么顺水推舟,玉成此事,把自己也收入门中,把变数全都控制在手。 要么呢,就是把变数驱除,一切不好的影响,都斩除掉。 不要以为名门大派就会有多么心善德高,出手不会那么狠辣。 事实上,能够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从无数的竞争者之中脱颖而出,肯定是经历了许多争斗杀伐,没有一个是心慈手软的。 定然不会像小姑娘这么好糊弄的。 这一点不可不防。 暂且还是不考虑这么多吧。 张南转头望向地面。 “咦……” 黑衣劲装粉面武士手中的长剑掉在地上,软绵绵的如蛇一般盘成一砣,此时映着盈盈月华如同一汪清水。 张南轻咦一声,走过去捡了起来,伸手轻轻一抖。 嗡的一声锐响,剑身立刻被抖得笔直,陡然之间光华大亮,锋锐之气迫人眉睫。 映得几人眉眼皆白,竟似比月光所照还亮了许多。 张南目中就露出喜欢神色来,他打量了一下剑身,啧啧赞叹声中,屈臂直伸刺出。 “咻……” 空气被切割出一道浅浅白痕。 久久不散。 “好剑!” “真是利器,不类凡俗。” 这柄剑看起来不是仙家飞剑,也没有经过法力洗练的痕迹。 但是,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凡俗宝剑,更似有着许多灵性。 虽然比不上自己藏在元神识海之中不敢明着使用的青莲剑,但比起自己手中的这柄百炼青锋,不知强上十倍百倍了。 看在眼里,这柄剑其实像是一条蛇,是活的。 只是杀了区区一个专欺暗室的小贼,就随身携带着如此上好的宝剑做为战利品,这个世界处处都有惊喜。 最让张南满意的是,这把剑是可以拢在腰带里面隐藏起来的,正是适合自己这等轻身简从出行在外的公子哥。 看着是没有携带兵器,伸手一抹,从腰间抽出一柄剑来,说不出的方便合用。 他乐滋滋的把对方的蛇皮腰带也取了下来,摸了一下剑鞘上面的皮革,发现软绵绵的又坚韧无比。 也非凡品。 当下提在手里。 摸了摸黑衣人的衣襟,顺手取了一本册子,一个革囊,里面沉甸甸的,似乎是有些金珠玉器。 身家还不少。 “不好,这柄剑莫非是银蛇软剑。” 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叶重,此时面色却是隐隐发白,长吸一口气突然开口道。 看他面色极为难看,显然是认得这柄剑,或者说,是知道使剑之人的身份。 “怎么,叶先生你见过这把剑,难不成杀的还是熟人?” “倒是没有见过,无意中听到有人曾经说起过剑的主人……前些时日,在容城出现一个极其恶毒的采花贼,十分难缠。 那人被称为银蛇郎君,名叫孔令君,专门窥伺良家,坏人清白,事后更是杀人灭口,手段恶毒令人发指。 近段时间以来,容城左近的大户人家千金小姐,全都闭门不出,普通人更是谈蛇色变。” 510 许诺 叶重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又道:“这人作案手段狠毒倒也罢了,最主要的还是他出手次数太多也太频繁。曾经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害死十七位千金小姐…… 有人估摸着此人恐怕是在修练什么邪门功法,需要大肆出动掳掠……” “该杀!” 叶心宁年纪虽小,却颇有正义感,此时听得小脸通红,气冲冲的啐了一口地上的尸首,若非她手中没有利器,很可能也会拿起去割上两刀。 张南有些不解:“我看他的实力也不算是很强,最多初入先天,轻功厉害了一点而已。 容城天府之国,地灵人杰,应该也不会缺乏高手名宿,难道就没有人出手管上一管?” 听到这家伙不但采花,而且还辣手摧花,张南心里一股恶气直直冲上心头,心想先前一剑杀了,果然是便宜了这厮。 “哎……张兄弟你有所不知。” 叶重颓然叹了一口气。 “怎会没人去管?虽然比不上燕赵之地,但这容城地区,也有着一些热血之士。平日里尽管不问世事,不为朝廷出力,遇到这种大是大非,斩邪除恶的事情,也敢为天下先。 但是,那些人刚开始的时候全都义愤填膺的想要出手,等到经过几次事件,并且了解清楚恶贼来历之后,就没人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当儿戏了,全都缩了回去。” 说到“热血之士”时,叶重有些无奈,又有些嘲讽。 其实,这也是江湖的常态了,多管闲事的毕竟是活不长的。 江湖不但是打打杀杀,也是人情事故。 比起得罪朝廷,明面上受到的打压,他们最怕的还是暗地里的灭门斩草。 “这人的身份并不难查,事实上,他也从不掩饰,反而会大加吹嘘,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有一次,孔令君闯入城北一家大户家中,有几个高手早有埋伏,趁着他心无旁骛之时,出手暗袭刺伤了他,想要除恶务尽。 拼斗良久,待到这家伙已是走投无路的最后时刻,却不料,随着一道信箭发出,门外随风而来救援的是一个御剑飞天的高手,剑光化为碧色蜈蚣,出手又快又毒,凶戾无比。 蜈蚣剑客也不跟人搭话,更不听人分辩,三下五除二的,不但把五位侠士杀了个精光,更是把那家大户灭了门,连一只鸡一条狗都没放过。 事后一把火把那房屋烧了个干干净净,声称师侄受了伤,需要出一口恶气。 这又到哪里说理去?” “自那以后,就没人敢追杀这采花贼了,有闺女的人家只能悄悄的把女眷藏起来。 据可靠消息,那一夜,有旁观者认出,前来救援的飞天的御剑高人是碧磷老祖的高徒青蜈剑单河,而这孔令君就是他的师侄。” “不止如此,采花贼的师父也是个厉害人物,更加难惹,人称金罗汉,传闻其师从八臂如来摩柯禅师,一般修为非同小可。” “当然,这也仅只是传闻,按理来说,摩柯禅师身为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法力高深,普渡众生,应该不会有着如此卑鄙恶毒的徒孙。但那些好事者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加之这孔令君作恶多端,又没人前来诛杀,渐渐的,大家也就信了。” 叶重久走江湖,不但对一些江湖高手了如指掌,更是对传说中那些高高在上的奇人异士,妙道高僧也有着一些了解。 此时说起来,就有了些许迷茫。 也许,在他心里还存着许多向往,却完全想象不到,其实,那些所谓的高人,也是分着正邪的。 有些人名声传扬四方,但行事方式,比起世俗中的恶徒,根本也好不得许多。 本领这东西,从来就跟道德水准没有任何关系。 好人能修出厉害本事,坏人自然也可以。 不管他想得是否通透,见到了孔令君的招牌银蛇软剑,再怎么胆大刚烈,这位老先生心里仍然很是发虚。 这是不可抵抗的敌人,无论从对方本身的本事,还是对方的背景来看。 杀人当然容易,但事后想要收场,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竟然是这样。” 张南眉毛一轩,目光发冷。 跟叶重不一样的,他心里并没有存在着什么侥幸心理。 他知道,有些本事高的坏人,因为没人能够制约,更是能够坏得彻底。 像这种人物,关系到面子上的事情,尤其会不依不饶。 哪怕是有人骂上他们一句,都有可能追上千里万里,誓要追杀到死。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是自己杀了对方的嫡系徒子徒孙,这就不仅仅是面子问题了,如果不加报复,那他们根本就没法在同道面前抬起头来。 因此,想要随随便便揭过这等恩怨,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元神返照,看了看自己的气运,发现就这么一会,那本来微若烛火的清光气运,陡然就壮大起来,已在身上薄薄的扑了一层。 同一时间,又有一道隐晦的阴晦之气扑在自己眉心,清光之中又带着黑气。 这是福运与祸事相杂。 随着清风一转,血光冲顶,又有杀伐之气生成。 预兆着兵戈之灾,或者是血光之灾。 张南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也不意外,回头看了看叶心宁,却见小姑娘身上清光亮跃着,如火焰般更是有了勃发的趋势,跟自己身上这清光遥相呼应,很是亲切,依赖。 但是,与自己不同的是,她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祸气黑气,只有一串串恍如云朵一般的吉祥光圈。 完完全全的全是吉气。 倒是,她眉宇之间的煞气,更是生成了许多,仿佛一身剑骨被激活了少许。 见着这个小姑娘,就仿佛是看到一柄绝世名剑,要荡清天下妖氛。 见到这一幕,张南又是叹息,又是欣慰。 欣慰的当然是小姑娘正一步步的命运激发,走在正确的道路之上,以后前程似锦,福运绵长。 叹息的是,自己虽然蹭到了一些运数,清气大涨的同时,却是黑气盖顶,血杀冲天。 我蹭点气运容易吗? 看样子,祸都让自己顶了,想躲也躲不开,只能迎头直上了。 这种状态很分明了。 这时候,张南都有些不想相信自己的这双望气天眼。 看到的,真真是失望的一幕啊。 再怎么谋算终究还是不成的。 事先虽然有着种种心理准备,此时看到了证据,才知道自己并不是那般豁达,还是有些失落。 “看来,火候还是不到。这也正常,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就混进了名门大派之中? 人家看中的是气运和福缘,自己这种半路上直撞过来的,不被拦阻着从中占便宜,已经可以偷笑了,好处也到此为止了吧。” 极遥远西南方向,一股煞气隐隐而来。 而在黑暗的夜色中,有一双如渊如海的眼睛,也透着丝丝不善,正隐秘的观测着这里。 那也是黑气的来源。 叶心宁却不知道这一会她心中的厉害的大哥哥竟然想了许多,听着自家老爹的说词,那是越听越气:“爹爹,如此恶贼,杀了也就杀了,就算他背后有着高人不分善恶,咱们不是要去说要去寻找蜀山剑仙吗?到时候求一求那些剑仙,让他们斩恶除魔。” “只能如此了,只不过,现在这一关……” 叶重的忧心还是未解。 自古有云,远水难解得近渴。 谁知道自己父女两人心中敬慕的那些剑仙高人,到底是什么想法,又身在何处? 三年前,倒是留下了信物,但那老道士却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三年来再也没见到半点人迹。 此次来到蜀地群山之中,叶重心里其实也是殊无把握,只想着进了山之后,不管能不能拜师成功,反正先住着,碰碰运气再说。 听说那些剑仙高人感应都是极其敏锐的,并且能掐会算。 想必,也会算到自己父女二人不远千里辛苦赶到,应该不会食言,吞了自己收徒的许诺。 511 嫌弃 见到叶心宁这时候求助般的望着自己,似乎是把自己当作了天大的依靠。 当成了参天的大树,竟然比信任她老爹还要信任几分了。 张南心里微微一酸。 这些天的刻意照顾,果然还是没有白费的。 可惜,可惜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小丫头你资质极好,只要有前辈高人见到过,定然会收入门下,细心教导的,完全不用担心再有歹人盯上寻仇。” 张南的声音里有些怅然。 “以往的一些小打小闹,他们可以不管,但是,如今经历过银蛇郎君孔令君一事之后,你们还在江湖流浪,就有些太过危险了,就直接进山寻找吧。 以后得了机会,就勤加修练,总有一日你能自己保护家人的,说不定会变得比你爹,比我还要强大。” “至于银蛇郎君一事,放心,他身后的长辈绝对找不到你们身上。 过了今晚,咱们在前方镇上就分别开来,这剑我拿着,还有,身上的印记我也暂时不消除,他们若是追来,还不一定是谁杀了谁,就不要瞎操心了。” 有蜀山高人在一旁盯着的事情,张南没有说,他也不好说得太过直白,只是约有约无的点了一句,也不知道叶重能否听得明白。 但有一点,他肯定是看得明白的。 那就是山下不安全了。 而敌人,肯定会被自己引走。 “可是,你那里……” 叶重心头震撼,声音也微微有些哽咽起来。 路上接连几次救了自己父女两人,现在又要想着把强大的敌人引走,这份恩情,他都不知道怎么去报答了。 “不妨事的,我自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张南笑着安慰。 叶心宁有些后知后觉,此时才茫然问道:“张大哥你不跟我们一路走了吗?要不,也跟我们一同上山吧,那白胡子道士爷爷很好说话的,应该也会保护我们。” 张南无奈摇头,他其实也想去啊,但这不实际。 对你很好说话,那是看在你气运和福缘的份上,对我就不见得了。 如今身上气运还很稀薄,福缘也是不够。 毕竟自己属于外来者,一切从零开始积累。 原身张洛又是个没福气的花花公子,别说什么气运了,不夭折在路上就算是运气好,自己承接此身,不受高人看重也是理所当然。 本来以为可以慢慢的蹭一些气运,时日迁延之后,就能像叶重这般,借着女儿的运数,慢慢的也进入高人眼里,拜入山门,以后前程也算是不错。 谁知道这一次竟然惹上了邪派剑仙势力,把自己的底细一下就逼出来了。 就算再怎么掩饰,等到银蛇郎君孔令君的师门长辈寻上门来,那是不想暴露都不可能。 这时候还留在蜀山派高人的眼底,或者说与叶心宁父女两人走在一块,那就是找死。 无论是暴露出自己域外来人的身份,还是暴露自己藏着实力躲在叶心宁身旁图谋不轨的事实,都会引起蜀山派高人剑仙的疑忌,危险万分。 因此,他是不想走也得走,不想离开也得离开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叶心宁的话,就听得叶重在一旁说道:“宁儿你说什么?张兄弟现在身为举人,前程一片大好,日后为官做宰,造福一方,怎么能与我们一起隐居荒山?” 他毕竟久历风霜,看透世情,虽然对朝廷不满,不愿出仕为官,宁愿隐藏荒山。但是,也不会奢望着天下每一个人都心怀故国…… 从这一点来说,叶重还是比较开明的,知道时移事易的道理,也知道承认事实。 也许在他心里,也认为普通人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挣点钱财做点官,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才是正经。 终日东躲西藏的,的确不是人过的日子。 再说了,他们父女两人上山寻仙的行为,其实也只是碰个运气,心里虽然给自己打气,说那当年碰到的白胡子老道人肯定会信守承诺。 但是,叶重却知道,这世上任何事情并未真正发生之前,其实都是不保险的。 尤其是,当年那老道士的承诺,并没有说过可以带人去找他,仙缘也不是瞎撞就能撞得来,因此也就只能这样说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是,看着自家小女儿此时泫然欲泣的模样,叶重也有些挠头了,不知道怎么去劝慰。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终究还是因为自己父女两人太过弱小,不能自己承担一些因果。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有一些羞愧。 见到小丫头面色一下垮了下来,张南摇了摇头,解释道:“并不是因为功名的缘故,其实我也心慕仙道,不然也不会自己勤练身体,深研武艺了……” 人设还是要保持的,虽然拜入蜀山的希望其实已经不大,但毕竟没有完全不行不是。 “只不过,仙缘难求,时机未到,暂时还需了却一些俗事……” 想了想,他又跟叶心宁说道:“等你们安顿下来,到时候我处理了这条死蛇的事情,风头过后,就会去寻找看望你,又不是永远见不着了,别皱着脸。” 虽然是心机暗藏,别有用意的靠近这父女二人,终究是出了好些力气,这人啊,一旦付出了真心,不说是不是想要得到回报,总会亲近许多的。 更何况,叶心宁小丫头其实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可爱性子,直来直去的脑子一根筋,很合张南的味口。 换做合适的时机,他倒是有心想要收个徒弟,传承一下自己衣钵。 想当初,也有这样一个丫头,跟在了自己的身边。 可惜当日匆匆一别,再见已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张南又想到了白狐世界里的莲花小姑娘,也不知她如今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已经离开了那个小小的县城,走入了广阔天地之中? 学会了七针通神法,再不曾走出东山白娘娘的老路,莲花的日子应该好过许多,前程也是不可限量。 如果等到某天,自己可以随意往来各界,到时再行见面,也非难事。 “好啊好啊,我还想再跟着张大哥学剑法呢,一剑就刺死这般贼子……。”叶心宁比划着手势,十分开心。 得了张南的承诺,想到以后还会找到自己,小姑娘立刻就开心了起来。 暂时的离别,只为了更好的相聚。这句话她是不知道的,但她懂得这个意思。 这些年来,东奔西走的,叶心宁也送走了许多,包括送走了自己的娘亲,她已经习惯了离别。 “剑法?” 张南哑然失笑。 总的来说,叶心宁总还是改不了武痴的性子,拳法新五禽戏还没有学得精深,这是又盯上了自己的梅花剑了不成。 可惜,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剑法,只是随手施为,真正厉害的不是法,而是人的本身。 “那只不过是一招直刺,无非是眼明手快而已……你努力练习拳法,等到了高深处,也能随手一刺,就杀敌建功。根基才是最重要的,技巧其实并不算太重要。” 这个道理,不可不明白。 张南也不想误导了小姑娘。 他翻了翻从银蛇郎君身上搜出来的一本小册子,随意看过几眼,就记在心里,递过给叶心宁,笑了:“这本暴雨梨花剑,倒是有些不凡,闲暇时候可以消磨一下时光,了解一下其中真意,真要苦练就不必,你要不要?” “不要。” 叶心宁连忙摇头。 满脸的嫌弃。 512 遁逃 小孩子就是这样。 对于喜欢的人与事,什么都是好的。 对于不喜欢的或者恶心的人,沾过的土地都是肮脏的,更别说那银蛇郎君所学所用的剑法,就算是再高明,她学起来心里也有疙瘩。 不要才是对的。 张南哈哈大笑。 也不勉强她收下。 爱憎分明,很好。 他知道,小姑娘估计是这般想的。 就算练得跟那淫贼一样,能刺出漫天花朵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人张大哥随手一剑刺死,完全没有什么用处嘛。 所以,这就是垃圾剑法。 叶重看着,却是暗暗摇头。 他倒是不这么觉得,先前看到那孔令君一剑刺出,朵朵梨花大如银盘,封锁四面八方,气劲如沸如割,有如暴雨倾盆,扑天盖地的。 这根本就是一本极好的上乘剑法,是直问剑道精要的秘籍,比起自己精研数十年的重峦叠嶂剑法还要高深许多。 在自己女儿的眼里,如此高深剑法竟然不值一提。 什么眼光? 不过,也不能说女儿的看法不对。 想想眼前这位张举人的剑法,那是平平无奇的一刺,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法与势。 可是,偏偏就赢了。 所以,根基才是最重要。 这么一想,自己几十年苦练的一身本事,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叶重心里不由得全是苦涩。 …… “走吧,这里不用管了,咱们连夜开船。” 张南四周望了望,说道。 城镇之中不比荒山野岭,先前打斗的时候虽然没人敢于靠近,但因为交手气势极强,这片街区早就被惊醒过来。 黑暗之中,至少有着数十双眼睛看着,有猜疑,有兴奋,有恐惧,有幸灾乐祸的。 众生百态,什么人都有。 张南觉得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掩饰的必要。 采花贼既然是有着强硬后台,那么,三十六计之中最好的计策,就是逃走。 离得越远越好,走得越快越好。 船只离岸,远远的街道上变得喧嚣起来。 不时有人靠近,不时有人离开。 到了最后,似乎是有人知道了死者的身份,长街之处,立刻炸开了锅。 那些精明一点的闲人,全都走得一干二净。 不太敏锐的,却还是乐呵呵的在一旁看死人热闹。 …… 第二天,天上又下起了小雨,清晨的江面有着烟岚,看得不太清晰。 刚刚能看清四周景色之时,张南就吩咐下人加速行驶。 一路顺江而下,等到肚中饥饿之时,已经到了一片平缓之地。 沿江隔三差五的出现一些乡镇村落,更有着一些农人下田耕作,处处炊烟袅袅。 到了这里,叶重的担忧似乎放下了一些,情绪也微微高涨,笑道:“前方不远就到容城了,过了镇子就能从小路进山…… 只要避居深山,再也不担心官兵追击,到了此时方才安全了一些……” 张南也是一笑,心想,不但是不惧官兵追击,而且是不惧那采花贼的后台追杀吧。 不过,这话不必说得太过明白。 叶重说的其实也没错,想要躲避凶狼追杀,闯进虎窝也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蜀山剑仙威震天下,在他们立派左近,无论对哪一方势力来说,那都是虎穴。 当然,对普通百姓来说,这里反而是福地了。 看看时近中午,前方就是一处城镇,苏辰想了想,准备停靠一会,让下人去买点酒食。 刚刚靠着岸边,就听到远处传来一人弹剑作歌。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歌声清越高昂,可裂金石。 叶重一听这歌声,面色就是一变,紧走两步上了船头,抬头望去,神情越来越是激动。 等到歌声稍歇,他高声呼喊道:“前方可是三弟。” 一道轻咦声传来,身形跃动间,就上了船头。 来人身着白袍,儒雅斯文,望向花白头发的叶重,双眼含泪道:“大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 两人抱头痛哭,都忘了旁边张南一船人,好不容易才止住悲声。 叶重又拉了女儿近前,说道:“这是小女心宁,这些年来跟着我一直逃亡厮杀,也没一个安定住所,此次却是想着去蜀山之上寻个住处避祸隐居,也是想着寻访高人…… 心宁,来来,见过你无影箭孟长弓孟三叔,当初冀北三雄之名,就是为父与他,还有你神臂刀钟达二叔了。你钟二叔自明亡以后,因为心存故国,入宫刺杀鞑子皇帝……如今只剩下我与你孟三叔二人……” 叶重也满脸唏嘘。 似乎也没想到自己正要进山隐居的当口,竟然遇到了生死故人。 两人寒喧了几句,待叶心宁见过礼后,白衣中年才感叹道:“贤侄女英姿勃发,灵气内蕴,真是练武的好苗子啊。但我看她似乎没有真气在身,难道未曾继承大哥衣钵?” “哎,三弟有所不知,我这女儿双眼怒气太重,性格好强。 我怕她学了一些剑法就不知天高地厚,出手挑事结怨,那就不好了,所以未曾开蒙修习,倒是活动身体的导引法门,学过一点。” 说完,他看了张南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那导引之法,其实是张南教的,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看不上。 白衣中年点头认可,又道:“我如今改名叫孟山,取山川隐居之意,前些年在此乡间开了蒙馆,倒是教授了一些好苗子。而且,弟在山上有个良好居处。大哥既然来了,正好相聚几日,再一同上山,免得从头开始,诸多不便。“ “如此甚好。” 叶重遇见故人,一时说得热络,倒是忘了张南还在一旁看着,醒过神来,抚额惭愧说道:“还未介绍给三弟认识,这位是为兄新结识的少年英杰张子阳。 他是举人身份,一路上多蒙他出手救助,三番两次救得性命,却是我父女两人的大恩人。” 孟山听得此言,忙上前见礼道谢。 张南也不在意,笑着寒喧了几句,见叶重父女二人有了着落,连道:“既然叶先生遇到故交好友,那我们不如就此别过。” 孟山闻言色变,道:“可是孟某礼数不周,莫怪莫怪,张公子既是大哥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了! 现如今时辰尚早,也不急着赶路,可容某尽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一番?” “改日,改日吧,在下有要事在身,却是不敢耽搁。异日有暇,定会前来叨扰孟先生。” 事情的真正原因,他却不好多说。 只是与叶重使了个眼色,在叶心宁依依惜别的眼神中,好言劝慰了几句,拱手告别。 离了小镇,张南面色就变得严肃,吩咐:“老管家,叫所有人把贵重物品全部带上,咱们弃船登岸,买几辆马车,再分头行走。” “不是去容城吗?水路虽然较远,但顺风直下,更加快捷一些吧。” 老管家有些犹疑。 “不,船上已经很不安全了……等上岸之后,你们就把船推入江心,让它顺流直下……然后,再快马加鞭,多加掩饰,直入容城,于家中商号之中等我,记得千万不要露了口风。” 张南没有多做解释,与管家护院等人分开之后,就急急骑乘,一马快行,扬尘而去。 元神之中警示之意十分明显。 肉身达到先天之后,也是血气潮涌,时不时的有着心悸的感觉。 他知道,这是敌人找上门来的表现。 更何况,杀了银蛇孔令君之后,自己沾染上的一丝并未驱除的诡异黑气,也在跃动挣扎着,似乎是在向外发送着什么隐晦气息。 这应该是那人师门的独特标记,其他人不明白,被追到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我既然明白这种信息传导标记,有了心理准备,就随时可以驱除。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为了不给叶重父女两人惹祸,张南决定自己偏离路线,引人来追,到时看看敌人是否太过强大,如果太强大,就把信息标记消除,偷偷逃开。 如果还能应付,那自然是反身杀过。 彻底清除隐患,断了对方追击线索。 因为,再怎么样重视徒子徒孙,那银蛇郎君毕竟是一个不入流的弟子,有那么一个时刻关注他的长辈就很了不起了,不可能一波又一波的没完没了的追击报复。 只要斩断这报复的一只手,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就可以高枕无忧。 当然,这只是他内心的想法。 在旁人眼里,以他如今的书生身份,遇到剑仙寻仇,最好的应对方法当然是遁逃远去,隐姓埋名。 并且是越快越好。 这不但是他自己行事必须,也是做给旁人看的。 在张南打马离开之后,不但是叶重父女两人洒泪遥遥相望……在镇子南面一侧,也有着一个坐在墙角算命的邋遢老道士抬起脑袋望了一眼。 老道士满脸皱纹,显得十分苍老,一双浑浊不堪的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微微点了点头。 513 圆满 屋舍重重之间,叶重望着那一行快马急急远走,眼眶微微湿润。 “张举人对我父女如此情义,真是义薄云天,不知何时方能报答?” 孟长弓微微疑惑,问道:“那张举人离开的行径十分奇怪,他不进村镇歇息,反而扔下画舫,与众人分道而行,并且,不加掩饰的直接快马急急而走,全然不像是进京赶考……” “唉……” 叶重长叹一声,眼泪就流满双颊。 旁边的小姑娘叶心宁早就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襟,紧抿着小嘴,担心得连话都不愿说了。 叶重转头道:“三弟有所不知啊,张举人肯定是不想让我和心宁陷入危险之中,这种做法正是以身为饵,吸引强敌视线。 先前在路上遇到的敌人,雁门双煞倒也罢了,左右是道上绿林,混入了衙门之中,想必也不得地方官府的重视,死了也就死了,后续麻烦不大。 但是,在沿江镇遇到的那位采花贼孔令君,却是深有来历,非同小可。这一次能脱出一劫,斩杀孔令君,说一句遗祸深远也不为过。 如果不引开其后寻仇者,我们父女两人实在是十死无生。” “竟然如此,难道以大哥的实力,也不能上场动手?”孟长弓面色狂变,取下背上长弓,轻抚弓弦,目中露出精光:“可知对头是谁?小弟这些年来,身手虽然大不如前,一手弓术倒也没有扔下,不管敌人是谁,也能打个下手。” 他在乡下教书已久,对江湖事件和各类英雄谱的了解自然是没有的。 一腔心血总归是扑在了牙牙蒙童身上。 所以,听到了孔令君之名,确实没有太多反应。 叶重摇头,“不一样的,那些人的手段远非我等可以阻挡,真的寻上门来,别提怎么反抗了,无非就是引颈受死而已。” 当下也不去隐瞒,把路途之中遭遇说了一遍,再说了孔令君的来历,以及其师门势力,方才颓丧道:“张举人文武双全,一身武艺如深海巨潭,根本就看不清深浅,自是强我十倍。 但是,若说他能对付得了邪派剑仙,自然是没有可能的。 只希望他能警醒一点,逃得够快,才能不被追上,否则,否则……” 孟长弓听得心惊肉跳,半晌才长吐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幸亏遇上此人。” 他转头望向蹄音消歇之处,眼中全是佩服。 “如此侠义心肠,实在是我辈楷模,这份人情可是欠大了…… 不过,我观此人行事颇有章法,谋而后动,应该不会枉自送死。 他定然是有着诸多打算,我们暂时也帮不上忙,只能承情了。 你与心宁侄女快快前去我家躲将起来,千万别再露头,枉费了人家的一番苦心实意。” 多年的隐居生涯,孟长弓更是谨慎万分。 听明白了前事,连忙急慌慌的引着父女两人进村,并叮嘱一旁村人闭口莫要多做谈论。 叶心宁一面低头行走,眼中含泪,双眉立起…… 她暗暗咬着银牙,右手紧紧握着腰间小剑,心里叫道:“张大哥,你一定要平安无事才好。” 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渴望着强大。 …… 张南走得匆忙,看起来,就像是义薄云天、一腔肝胆照人的小孟尝。 先把恩情做到实处,做到深处,这才出镇赶赴蜀山山脉下最繁华大城。城里人多,官府势力强大,还可能有着不知名的高人藏身……一般邪派高人再怎么肆无忌惮,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在城里闹事。 最后飙的这一把演技,效果到底如何,会不会打动那位一直冷眼旁观的蜀山老道士,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是,叶重和叶心宁那里,到底是如何想法,张南是心里有数。 一旦等到叶心宁心愿达成,安定了下来,自己若是找上门去,小姑娘肯定会是一个巨大臂助。 他看得出来,叶心宁小姑娘对于旅途中的这份相逢,感触很深,对其中的恩情想必也记得很牢固。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除了一点一滴的增进感情,就是在绝望之中的雪中送碳,才会让人记忆深刻。 尤其是正道一边的侠客侠女,不报了这个恩情简直睡不着觉的。 这一点,蜀山的老道士或许是不知道,或许是知道了却不在意。 但无论如何,张南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至于叶重父女两人的安全,张南其实一点也不担心。 之所以走得匆忙,其实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原因。 先前刚刚进入村镇范围之内,张南精神观照四方,他就已经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村子东头杏花酒店门侧院墙之上,十分不起眼的,斜倚着一位衣着邋遢苍老道士。 道士一直闭着眼睛,像是在打着磕睡,又像是闭目养神……偶尔微微张开的双眼,却是浊白一片,看不到黑眼珠子。 老道士手里的仙人指路白幡,沾满了许多灰尘脏污,斜矗在身旁,随着凉风轻卷。 这就是一个算命的老瞎子道士……混得这个落魄样,能看不看得清路不知道,要看别人的命数,想必是没人信他的。 因为,他自己都混得皮包骨头,连一件好衣衫都没混上,也不像是什么高人。 古怪并不在他的形貌上面。 而是,这瞎眼老道士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来往行人没有一人注意到他…… 视线望过去,也会茫然掠过……就如那处地方,从来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但是,在张南的眼里,却不是如此。 他的精神若有若无,不着一心的静悄悄扫过,心头就是一惊。 他发现,瞎眼老道士所坐之地,似乎是形成一个庞大缥缈的场域,似乎连光线也吞了下去。 自己的精神触角刚刚探到,就感觉到了不妥。 他连忙散去精神,只是拿望气天眼偷偷的望了酒店一眼,看到那如幕紫气,再不好继续观瞧。 因此,张南虽然骑着快马走得毅然绝然,心里倒并非没有期待…… 但是直到最后,那道士仍然没有半点反应,张南才有些灰心,知道自己其实并不被对方放在眼里。 老道士不知何时来到,也不知何时会离去,他只是在守着叶心宁小丫头,或者说,是在观测着什么。 时机未到…… 张南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稀薄的气运辉光,心下了然。 …… 张南吩咐下人分头行动,让他们先行进城,倒不是担心连累到王老管家等人。 其实是不想让自己的手段暴露。 这个世界的修练上限值很高,有正有邪,谁也不知道,那些高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手段能窥视到凡俗人士的内心。 但凡让这些下人护卫见到自己诡奇超凡的手段,心里有着一丝犹疑,就算他们嘴紧,不担心睡觉说梦话说出来,也担心他们被有心人套话迷魂,把其中的古怪透露出去。 这时,一个人行走的好处就出来了。 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既然施恩已毕,不管有没有达成自己预定的目标,多少也算是积得一些气运清光在身,那么,就不妨把事情处理得圆满一些。 接着,当然是斩断后续牵缠。 与邪派的牵缠。 奔行十里,看看前方山路险恶,林木幽深,张南冷眼一笑,立即撤离手腕印记上面的精神覆盖。 隐隐约约的,就有一道信息传了出去。 张南并不阻挡。 他知道,杀了采花贼孔令君之后,就有一道奇异阴森的气机印记印在了自己身上。 他一时半会之间找不到时间驱除,也不耐烦花费太多心思驱除。 对方既然背景深厚,肯定会有着诸多奇怪的手段可以找到“杀人凶手”,那就不妨正面应对。 只要斩了施放印记者,这事估计也就没了后患。 514 寻仇 “敕令……“ 随着剑指一捏,半空中黑烟起处,就有一头庞然大物游走长空,蜿蜒曲折。 那是一头蜈蚣…… 生有百足,头角狰狞,身体曲折转身之时,还有铁甲摩擦铮铮之声不绝于耳。 十丈有余的青黑色飞天蜈蚣如龙如蛇的狂乱飞舞了一阵,直直撞在一侧小山丘之上。 那山丘就炸开成了一堆土屑,轰然倒下。 青光黑气掠过之处,草木黑槁枯死,象是大火烧过的余烬一般,再无半点生机。 青蜈游走攻击了一会,似乎显得累了,翻身一滚,黑气缭绕中,就化为一柄宝剑,绕着圈儿回到青年手中。 锦袍青年双眼泛碧,仔细看了一眼那青光流转,隐隐升腾黑气的宝剑,仰首哈哈大笑起来。 “青蜈剑终于大功告成了……祭炼得大小如意,幻生法相。 有着此剑护体,配合本门碧磷毒火,天下之大,可任意纵横?” 也怪不得他心中得意。 如果说,道家高人练到元神法相,那肯定是元神二境的厉害人物,走到哪里都会得到别人看重。 他虽然功候不足,练不成法相,但是,把自己的剑光利用左道之术祭炼成蜈蚣,也算是另辟蹊径的成就元神法相了。 本源上或者比不上正宗真传,斗起法来,与真正的法相高人,也差不了多少。 如此,在邪派二代弟子之中,也算是极厉害的佼佼者了。 单河扬眉一笑,抬起头来,身后光焰一闪,就出现两道虚幻光翅。 剑光缭绕之下,冲天而起,化做一道隐隐约约的青色飞蜈,下得山来。 突然,他剑光一停,转道望向西北方向,眼神变得凛冽,杀气森森。 “我的印记动了,是谁?” “孔师侄定然不耐山中清苦,下山去寻欢作乐。 这家伙练功不勤,独好采补之术,根基稀松得紧。 但是,一般江湖人物,也远不是他的对手…… 这次印记动了,孔师侄肯定是已经不测,也不知到底是谁下的手? 元通师兄把他这宝贝弟子托付给我训导,这样出了事,以后不好交待啊。“ “总得给他报了仇才行,毕竟在山下谁都知道,那家伙是我青蜈剑单河的师侄,这是不给我面子。” 单河剑光如练,闪了闪,就穿过群山,沿河直下。 凭着心中感应,找到了镇子里。 首先得看看师侄出事的地方,看看到底是哪家正道小辈做得好事。 若是高人动手,此事就要细加斟酌行事。 若是对方手段不高,那自然是立即搜寻,斩杀了事。 很快,单河就见到了自家师侄银蛇郎君。 或者说,他的尸体。 街道之上,正有着几个捕快,拿着一道白布,骂骂咧咧的盖向尸身之上。 并且,招呼着旁边闲人,帮忙抬走草草掩埋。 这东西一直挡在路上,十分晦气,都没人敢过路了。 单河见到师侄时,眼睛就是一突。 只见尸体那圆瞪着的双目,兀自透着不敢相信的神色。 显然,临死的时候,他想不到会有人会杀他。 有人敢杀他。 一张粉面,此时已是煞白。 死了之后,仍能看得明白,死前肯定生得眉清目秀得很。 不正是师侄孔令君,还有何人? 单河面色变得冰冷,也不说话,直直走近。 他掀开白布,看了看孔令君胸口处的剑伤,伸出手指沾了一些干涸的血迹,闭目微微感应一小会,冷然笑道:“没有法力的气息,杀气倒是不少,这是江湖手段…… 真是好大的胆子,我青蜈剑单河的师侄也有人敢杀?” “青蜈剑……” 四周捕快和围观众人乍然一听,亡魂大冒。 连忙后退几步。 从单河到来之时,就感觉到了一些危险,见他上前检查尸体,也不敢阻拦喝止…… 此时听到对方自言自语的说话,明白了此人身份,更是惊吓得狠了,想要转身就跑。 “哼!” 单河抓起一个捕快,伸出手掌按在他的脑袋上面,搜索魂魄近期记忆。 紧接着,身上一线青光突然亮起,向着四面八方一绞…… 惨叫响起,十余人被腰斩,哭爹叫娘,一时不得死去。 杀了十余人,单河尤自不太满意,剑光一涨,就腾空化为一头十余丈长的黑翅青蜈,向前一扑。 过不一会,就听到“嘎吱嘎吱”咬断骨头的声音。 透过灰雾看去,能见到那剑光幻化的狰狞青蜈正在大口吞噬。 方圆数十丈之内再没有一个活人。 全是血食。 现场一片寂静。 单河抬头凶厉的看了一眼,才满意笑道:“多吃点,早一点生出灵性来。 我练不到法有元灵,剑光生出凶灵也是一样…… 孔师侄死在这里,就是你们的错,死了也怪不得别人。” 他伸指一弹,手指上就出现一个小小青蜈印记,扭曲了一会,蜈蚣尾巴指向西北方向。 “找到了,一个都逃不了的。” “师侄,我帮你去报了仇吧,你别怪师叔没有照拂周全。” 说完,就提起孔令君的尸身,到了江边,随便找了个地方,掩埋起来。 然后直飞高天,沿江直下。 他感应到了孔令君身上被自己印下的的怨气蜈蚣烙印。 元神有成之后,已经初步感应因果,牵引气机。 只要是恩怨纠缠,对方又不成元神,没有遮掩天机和气息的法门。 面对这种寻仇手段,怎么也是逃不掉秘法追踪。 “没见识的凡人小辈,杀了人还想逃掉,真是异想天开,哪里明白我雁荡山仙法的厉害? 敢杀我的人,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怎么是你一人?当时不是还有几人一起吗?放心,一个都不能少,杀了你之后,就回过头去找出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单河追过数十里,气机所指,就看到一人一剑站在林中,仰头望来。 没错了,凶手就是此人。 不明白的是,这人看样子正在等着自己,并没想过继续逃开。 从捕快脑海里搜出来的消息,让单河知道,师侄死的时候,还有一些人在那,如今也不见踪影。 心里纳闷了,当下也不近前,悬停半空问道。 张南站在林中,就看到天边一线青光闪电般掠了过来。 身上剑光光焰腾起三丈余高。 幻化成一头展翅飞蜈形状,狰狞猛恶。 来的应该就是青蜈剑单河了,雁荡山碧磷老祖的徒弟。 一感应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张南就微微摇头,感觉对方虽然煞意深重,实力境界却还比不上那位西陵剑派的何先生。 “你不该追来的,不管是正道邪道,凡修道求仙之人,应该多加清修,不涉恩怨…… 不到万不得已,何苦多生事端与人生死拼杀呢?那采花贼不是好东西,又不是你自个的徒弟,死了也就死了。” 张南实在不怎么想动手。 原因很简单,他只想着以这具没有修练过的肉身,直接拜入名门大派之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在此之前,却是不好暴露自己的元神实力,免得引起别人疑心。 这世界可是有着先天数术等手段的,做了什么事情,就算是遮掩得再好,遇到真正的高人了,掐指一算,多少能算出一些端倪。 尤其是,事关生死仇怨,只要是当事人,更是见到了就会心血来潮…… 眼前这人练成元神,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背后又有着靠山,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杀了他也没有好处。 如果能够不打,各自转身离去,当然是最好。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生死拼杀?废话少说,自行了断的话,我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否则,就让你喂了我的小宝贝。” 单河身体一抖,剑光展动间,就有数十只青色小蜈蚣生成,沙沙做响,落在草地之上。 游动着如同水线般,向张南围了过去。 隔着还远,就有一种凶煞之气冲天而起。 四周黑气如沸,滚滚向前。 他本以为自己飞天而来,如此声势之下,对方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当面求饶也不为怪。 但奇异的是,那位白衣书生,双手自然垂在两侧,腰间长剑甚至没有出鞘,显得镇静至极。 有古怪! 对方肯定是有着什么未知的依仗。 那就不妨试探一下。 515 烟消云散 数十头细小蜈蚣一出现在空气中,就发出嗜血气息。 有的贴草滑行,有的身背一弓,半腾空中,如箭矢一般的直冲过来。 张南发现,还有几头蜈蚣竟然还会绕行,从自己的背后发动攻击。 眼睛能看到蜈蚣张大的嘴巴,耳中能听到极细微的嚓嚓声。 这蜈蚣的牙口想来也很是锋利,一般的横练硬功法门,在对方的攻击之下,根本就不堪一击。 张南冷冷看着,眼神露出嘲弄:“你眼光不太好,弄这些小东西有意思吗?证明你很会变戏法?“ 漫空青黑影子刚刚扑近,咻咻啸叫声中,突然呛的一声,响起金铁交鸣之声。 一柄银色软剑闪电出鞘,也不知怎么弄的,转眼间就化为满树花雨,有着洁白如雪的花瓣飞飞扬扬的洒落。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剑光似乎已经不是剑光,而是花,是树,是草,是无限美好光阴。 在森森白光之中,那青黑色数十头蜈蚣,恍若阳光下的积雪一般,无声无息的就融化成灰,落地沉寂。 一剑。 张南只出了一剑而已。 他甚至没有动用元神精神力。 只是凭借着自己的剑法境界,引动了天地元气……单河随身携带的一些小玩意儿,就已经全军覆没。 单河甚至听到那静静绽放的花朵,长长的打了一个饱嗝…… “怎么可能?单凭普通剑术,就能破我法术。“ 刚刚那一剑,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凡俗先天武道高手,也能刺出如此剑速、剑力。 剑法招数也不奇怪,出自孔令君拿手剑术梨花剑法…… 令人惊奇的是,对方出剑之时,天地都在呼应。 剑光展动间,身周丈许方圆,完全变成了另一个空间,完全容不下一丝异力杂力。 这也正是数十头小蜈蚣破碎成粉的原因。 那花谢花开的唯美,以及对天地元气的牵引,完全超出了单河的想象。 以法生势,以势成境,独立于天地之间,又融合进天地之间。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竟然能有如此剑法天赋。 单河心里一惊,元神异力探了过去,心底谨慎了一些。 看来看去,对方仍是凡体俗胎。 资质倒是不凡,根骨也是极好,可既没有修炼真气,更谈不上生成法力了。 “也许是悟性奇佳,以武入道。可是,凡俗就是凡俗,怎懂得仙家神通妙处?” 单河隐隐有了一些不安,在张南身上,他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再顾不得试探,双手掐诀,身周剑光一展。 滋滋声中,半透明青色光翅出现两旁,轰的一声,就有一头十丈长巨大飞蜈,盘旋低吼着,向张南猛恶冲来。 剑化青蜈,煞气如海。 这一刻,他已经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 “早就该如此了。“ 张南轻笑,眉心金光闪动着,嗡的一声,就有七彩光环出现。 千朵万朵银白花朵,眼看着被那青黑飞蜈吞噬着,嘭的撞在身周的七彩光芒之上。 他长剑一展,轻飘飘的划过两旁,黑白光轮随着剑锋轮转。 嘎吱吱,令人牙酸的挤压声刺耳入心。 疾冲而来的那硕大飞蜈在响声中,在黑白光轮之中,突然就变化全无,转眼之间仍然化做一柄邪气森森的长剑。 张南眼中闪过一丝淡漠。 “杀了你,应该再没有人追来了吧。“ 远远的高天之上,已经有着闷雷隐隐生成,一股奇强压迫力量,直入心灵。 张南知道,这是天地力量自发自主的在排斥自己。 他的精神力量在并没有完全解析完毕此方天地规则之下,强行用出自己的元神力量,运转生死轮回功法,受到排斥自是理所当然。 准确的说,他的绝招只能用出极短一段时间。 但也已经足够了。 单河的御剑招数,能幻化兽形虫形,虽然十分厉害,但毕竟不是元神三花已经成就的元神二境高手。 真正斗起法来,少了细腻。 被张南出手这生死阴阳二气这么一搅,那祭炼出来的灵气、煞气瞬息之间就复归本源,法术被破。 单河当场就喷出一口血来。 他脸色狂变,一口气提在胸前,身形往后直蹦,就要逃离开去。 剑光被破,在那黑白剑气之中,那柄青蜈剑也在喀啦喀啦的声响之中寸寸断裂。 十年心血祭剑,就这么被破掉,这比砍他十刀还令他受创沉重。 这一刻,他想要御风飞天的本事也没有了。 只感觉头晕眼花,气促神疲。 “踢到铁板了……太阴险了,这家伙至少是元神三花境界的高手,却在这里装做一个凡俗。“ 单河心里恨得不行,只想要回去搬来师父师兄,把这阴险而又强大的对手挫骨扬灰。 他的身体刚刚腾起,一个转折,眼见得就要窜入林中,借助于山林隐秘小道逃遁而走。 “下来吧。” 耳中听得一声清喝,就有狂风扑面。 黑白剑光环绕着的人影单足微微一踏。 数十丈地面都平平整整下陷半尺,然后,单河小腿一麻。 腾在半空的身体已被抓住。 不但小腿发麻,同一时间,随着对方的手掌处传来一股震荡之力,四肢百骸都同时发麻。 连带着元神思维也变得迟钝起来。 “不要……” 单河尖声叫道。 竟然被活捉了。 “饶我一命,我师父是雁荡山碧磷老祖,是元神三境巅峰通冥高人,一身毒功冠绝天下,能战元神四境。 咱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大恨,你也没必要非要杀我,竖下强敌吧。” “这么说来,你身上没有什么古怪的印记喽?来之前,也没有通禀门派之中,那我就放心了。” 张南冷笑一声。 怕死成这个模样,那自然是没什么后手的,他本来还想着寻一个方法,破灭对方的功力和元神之后,再扔到野兽跟前…… 这样,就不算自己杀的,有什么因果秘术,也自然查不到自己身上来。 但是,看单河这个样子,自己也不用太过麻烦,直接杀了就是。 看着张南眼中闪动的寒光,单河更是焦急惊恐……他全身麻木得此进动不了一根手指,嘴巴却快速张合,连珠炮说道。 “朋友,冤家宜解不宜结,看在碧磷老祖的面子饶我一命。” 单河已经是在哀求了。 平日里,他折磨对手,出手杀人之时,最爱看的就是别人的惊恐绝望,最爱听的就是别人的惨嚎求饶。 这时轮到自己,他终于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滋味了。 羞恼和惊惧缠在心头,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单河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过了这一劫,下次,下次一定要报复回来,狠狠折磨对方三天三夜才行。 张南呵呵笑着,一眼就看穿了单河在想什么:“看你身上孽气冲天,平日里肯定多杀无辜,你觉得我会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吗?” “我再怎么心地善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还是懂得,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不对,你没有下辈子。” 张南摇了摇头。 泛着莹莹白光的手掌,突然泛起一丝黑白雷霆…… 虽然只是一丝,却有着浩大有若天地轮转般的威势。 单河嘴里还在酝酿的惨嚎,并没有叫出声,整个身体,连同元神都在这一丝雷光之中崩毁,化为烟气,四处飘散。 身魂俱灭,在这个世界之上,再也不留丝毫痕迹。 同一时间,张南手腕之上原本沾染上的青黑色蜈蚣印记,哧的一声,就烟消云散。 “嗯。” 张南闷哼一声,退了两步,嘴角就渗出丝丝鲜血来。 “用出生死轮回功,动用全部元神力量,还是有些勉强了。” “尤其是这轮回神雷,我虽然还是能够运转牵引。但在这个世界用来,却足足要花费十倍精力,得改进才行。” 突如其来的反噬,让他的精神和肉身都微微有了一些伤损,张南不由得暗暗叹息一声。 想要完好无损的用出自己的元神实力,还是必须要寻得正统法门才是。 叶心宁那里怎么攻略也是不行,蜀山老道士看得太紧。 那么,周玉书那里倒是可以试试。 从他的书信之中的气息可以看得出来,这家伙也是个气运深厚的主,在他的身边看看,或许能找到一些机会。 刚刚杀死的单河这种依靠着邪门剑术祭炼的毒剑法门,他压根是看不上的。 所以,残留下来宝囊之中的东西他也不在意。 只是随意捡出珍珠金银,还有几块庚金,就把那宝囊连同杂七杂八的东西,扔在山洞里,推下岩壁埋了起来。 看看再没有其他痕迹,张南放下心来,走出山林,跨上白马。 打马直行,继续往容城而去。 516 命数 “少爷,您可回来了,没出什么事情吧?我们也是刚刚进城不久。” 王老管家正停在道旁,沮丧等待着,听得马蹄踢踏声,连忙抬头一看,就见到张南。 他满面笑容的急忙迎上前来。 李忠和燕长顺,也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他们刚刚也在担着心思,心想若是少爷有个什么不妥,自己到底还回不回义阳。 张南摆了摆手,笑道:“就是去散了散心,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打了个眼色,示意老管家不用多说,事情已经了结。 老管家心领神会,连忙点头,“一路风尘,少爷许是累了,王贵,快去整理好院子,让少爷早点歇下。” 几人一路行去。 城内人烟稠密,摩踵擦肩的,张南笑吟吟的看着这个时代繁华街市,心里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焦虑,悄悄的放下了一些。 先前走了好一阵子的山间野岭,与人生死搏杀过后,突然见到如此人流,感受到这种详和的气氛,他的心灵也变得平和安宁。 人毕竟是群居生物。 能看到熙熙攘攘的同类,没有危机来临,没有凶神恶煞,张南的心情也好上许多。 差一点就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敌人在悄然壮大,不知何时就要找上门来。 “子阳兄,你迟到了,这两日,我可是结识了不少朋友,还一起游览了城外附近景观,你没来实在是太可惜了。” 一行人慢腾腾的还没走到住处,张南就碰到了熟人。 一个十七八岁模样,身着士子长衫的青年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隔着老远就是拱手揖礼。 这人满脸诚恳,笑得十分真心,眼神中透着熟络之意。 张南脑海中记忆一转,就想起了这人是谁。 “是玉书贤弟啊,让你久等了。路上遇到一些事情,稍稍耽搁了一阵,实在是抱歉。 幸好在没有错过聚会,也来得及应考。“ 张南回礼,下巴微抬,疑惑看着周玉书身后跟着几个神态各异的书生,问道:“那几位就是此届同年学兄,也不知姓甚名谁?” 原身张洛与周玉书乃是同乡,一起进学,一起考试,也一同中了举人。 不但是同乡,还是同学,同科,比起其他人来自是亲近一些。 当然,这对于张南来说,其实也没什么。 如果只是如此,那也就是此次人生之中的匆匆过客。 他定下的借运行动,让他明白,眼前的周玉书其实是一个宝贝。 比起叶心宁来,对方身上的气运福缘或许有些不如,但只是一见到这位,他就元神微动,心脏轻跳,冥冥之中有一种感应告诉自己。 机缘应该是到了。 到底,这机缘以什么样的方式表达出来? 张南并不知道。 他却并不想轻易放过。 “来来,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宋承天宋兄,这位是文方远文兄,还有陈仲德陈兄……” 周玉书极为兴奋,他本就是一个好结交朋友的性子,又特别喜爱热闹。 但凡有什么聚会,他都想要参加。 这时,就扯着张南的衣袖,忙呼呼的介绍几位同年。 张南一看就明白了周玉书的心情。 也许这家伙一直枯坐家中温书,长辈看管极严,并不曾去得章台柳巷,因此是寂寞得紧了。 这些天,每每有着同龄人一起玩乐,他都从不缺席。 颇有一种乐不思蜀的感觉。 的确是年轻人的本性。 自己看起来年轻,到底是已经经历了几个世界,经过了许多岁月,心态早就不年轻了。 也过了追求玩乐的时光。 完全找不到这种感觉了。 随着周玉书的引见,张南也认识了另外十六位书生…… 这些人中,有七个人衣着朴素,身着棉麻,眉间腮角透着菜色。 眉宇间却隐隐透着清高之气,见到张南锦衣玉饰的,眼底深处,都有着些许敌意。 这种感觉不太明显,但终归是存在的。 显然,他们出身并不太好,平日里过得日子很苦……因此,现在虽然可以称得上扬眉吐气了,气质方面却稍显沉郁,一时半会的还改不过来。 看着就让人微微不喜。 另外八人却是不太一样,个个衣着光鲜,神彩飞扬。 尤其是周玉书头前介绍的几人,更是眼高于顶,看着张南的时候带着一点审视。 对周玉书拖着张南前来见礼,也是淡然回礼,既不热情,也不熟络,只是没有失礼。 只是,张南精神敏锐得过份,他却能感应到这几人心中那深藏着的不以为然。 宋承天身材高大,额方眉挺,气势颇为不凡,在这些人之中显然有着不小的名气,隐隐有着为首姿态。 他侧头打量一眼张南,若有意味的笑道:“玉书老弟常常念叨着子阳兄的大名,听说兄台乃是花丛首领,在义阳之时,更是逛遍青楼…… 似兄台这般从不苦读文章,也能考取功名的,宋某实在艳羡万分。” “哈哈,就是,子阳兄真是了不得。” “时间还早,还能游玩一些时日,不如各位都向张兄请教一下花丛心得。” “难得天气不错,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日如何?” 宋承天话音一落,就有几人随声附和,嘻嘻哈哈的,全无一点正形。 周玉书神情微微尴尬,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 他顾及着所有人的面子,并不习惯拉下脸来,只是悄悄的看了张南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文章憎命达,全看际遇。咱们呢,只要能中试为官,平日里玩乐也好,苦读也罢,达到目的就好。” 张南呵呵一笑,全不在意。 似乎听不出来对面这些人的取笑讥讽之意。 这举子宋承天,看起来很好相处,一派光风霁月之态,普一开口说话,就不安好心。 先前的说辞,就差直白的说起张子阳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为人最是贪花好色,是天天逛着青楼的下流货色。 而且,他在话里还点明了,张南从不苦读文章,那自然是不应该考上的,但是,又成为了举人,那是为啥? 当然是送钱送礼作弊才得来的功名了。 这种玩笑中施以打压的手段,心思不敏锐的,还真没听出来。 当然,如果大家处得很熟,开一开这等玩笑,那叫有趣。 这时刚刚第一次见面,就开始揭短,引得众人鄙视,就不太地道了。 张南心里微一寻思,就明白了对方为何要给个下马威。 宋承天生得高大雄健,神彩飞扬,卖相极好。 同时,他衣着华丽,身上饰物无一不精,家境应该也是不错。 而且,从先前见面寥寥几句来看,他的谈吐也自是不俗。 想必也是一个自认风流不凡的人物。 偏偏众人还对他挺心服的。 “原来如此!“ “是为了争得主导地位,不想让我对他的首领位置有所威胁,所以一出言就开始敲打吧。” 缘由也很好猜测,原本的张洛这具身体,生得也是极好,俊秀不凡都算是谦逊了。 再加上张南用元神焰光洗髓炼体之后,更是如芝兰宝树,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焦点所在。 显然是已经给别人造成威胁了。 果然。 宋承天一言出口,十余位举子看张南的眼神就有了一些鄙夷。 “竟是色鬼加草包,生得这般人模狗样。却是专门祸害良家女子的斯文败类,真是耻于为伍。” 大抵就是这么一个心思了。 尤其是那几位贫寒学子,心中还忍不住的出现了一丝丝恨意…… 那是阶级本能,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张南心里好笑,眼神却微微带着怜悯。 这些人不管虚伪也好,发自真心也好,其实都没所谓的。 在他的望气天眼之下,这些人全都眉心笼罩黑气,头顶盖着乌云。 “可惜啊,可怜,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竟然是死兆临头。跟一介死人争风斗气,我吃多了撑得慌吗?” 他四下望去,就发现,除了周玉书外,十六人全都是如此气数。 倒是周玉书,印堂红中发亮,头顶吉云如盖,却是气运即将勃发。 “没错了,这件事很快就会发生,那就跟着看看,也许就是我的机缘所在。” 当下不再理会宋承天等人的说话,只是转头与周玉书说道:“不知周贤弟行止如何,待为兄入住,洗刷了风尘,就一起游玩。” 周玉书憨笑道:“子阳兄可得快点,我们约好了去望江楼饮酒,接下来去城外红莲寺游玩。 “好,你先过去,稍晚一会我就过来。” 张南笑着告辞,带着老管家等人离开。 却是没有与那些同年书生打个招呼。 517 老道 进了义阳张家在容城置办的别院,张南心里有事,稍稍洗涮了一下身体,全身轻快了许多,就招呼着管家备好马车。 “到了这里,你们就不要跟着了,各自安顿下去吧。 离着京城开考时间还有数月,本少爷要好好游玩一番才行。” 见着了周玉书,还看到了那些头额有着黑气的年轻举子们,张南差不多可以肯定,一定是这些人的什么游玩行动得罪了高人,或者说,他们一路就闯到了妖魔嘴巴里去了,反正不是好事。 这样一来,就没必要让自家下人跟着了。 这些人都是普通人,一路行来也是恭敬用心得很。 不能害了人家。 在他想来,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自己肯定是能逃掉的……周玉书福缘深厚,估计也不会出事,其他人沾着就是个死字。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铁硬心肠的人,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送死。 那些年轻举子虽然并不算亲厚,对自己也不怎么看得上,有机会,能救就救一把,实在是不行,也就算了。 想好了接下来的行止,张南就不再多话,坚拒了王老管家的跟随,准备出门赴宴。 “少爷,要不,还是让李忠和燕长顺两人跟随护卫吧,这里人地生疏的,也没个照应,一人出门难免不安全。” “管家,你就别胡乱担心了,你觉得以我的本事,真遇上事儿了,是他们在保护我呢,还是我来保护他们?” “呃,也是。“ 王老管家微微一愣,想起路上的一切…… 无论是那神乎其神的剑术,还是后来救出小姑娘展现出来的强横武功和剑术,的确是厉害得很。 忍不住就点了点头。 这位自己看着长大的少爷,与印象中已经大不一样了。 在容城这治安良好的首善之地,若是还有谁能威胁到他的安全,确实不是两个普通护卫能挡得住的。 李忠和燕长顺则是满面通红,心想这是被人当成累赘了。 一路上,张南的所作所为,他们看在眼里,惧在心里。 有时候,在心里演练一番,他们就觉得,真的与少爷当面放对,这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公子哥,随便伸伸手指就可以捏死了他们。 如此武功,如此勇力,若说还需要随从贴身保护,那才是笑话。 虽然心里已经认同,老管家还是有些絮叨,毕竟年纪大了。 “出门时老爷可是吩咐过了,要多多准备举业,向人请教;少去烟花……” “行了行了,我都记着呢。” 张南哑然失笑,原来的张洛恐怕是很不让人省心,走到哪里都是任意胡为,这不,把老管家都整怕了。 施施然出了门,行不多远,就看到了望江楼。 来之前,张南就打听过了,那些同年书生邀约之地,就是此城最有名的食府所在。 不但菜品很好,楼上还可以观赏江景。 最难得的是,这里东家很会来事,并不单纯的只爱铜臭之物…… 他在酒楼中挂着一些名人墨宝,整个洒楼就显得有些书香雅气。 更厉害的是,真遇上有才的士子,酒酣饭饱之后,酒楼东家就会上前免单,请人挥毫泼墨,留下诗词。 并且,还会把其中精品,挂在楼中,让南来北往的酒客随时瞻赏。 还会在旁配文,留下一个个的小故事。 比如,在那些字画旁边,就会写着,某某状元途经此处,留下《咏梅》一首……某某进士进京赶考途中,酒过三巡,挥毫泼墨《蜀道难》。 刚开始留下墨宝的时候,自然看不出谁的才学高低。 也看不出什么用处来。 但只要在此动过笔的举人才子,有一日高中庙堂,这里的书画,自然就会名动天下。 然后,他会把那些字画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替酒楼扬名。 不管这是真风雅,还是假爱才。 种种做法,着实很是讨好了一些举人学子们。 他们来到容城游玩,望江楼是不能错过的地方。 张南阔步走进酒楼,随意扫视一眼,就明白了酒楼的经营理念,微微一笑,自有一番气度…… 小二点头哈腰的热情迎了上来,忙不迭打躬行礼,唱了个肥诺:“公子请进,不知几位……” “跟人约好的。” 张南扔了一块碎银,也不用小二引路, 自顾转过屏风,从酒楼的喧哗声中,他已经听出周玉书他们在哪,啥,他们正在吵架。 他还听到宋承天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好一个臭道士,看你这穷酸样,还不给老爷滚开。” “店家,店家,是谁放了这老家伙进来惹厌,臭死了。” 宋承天正在横眉竖目的对着一个衣服邋遢的老道士喝斥着。 “老道我想在哪里喝酒,你管得着吗?又不是没花钱。” “看看你们一个个人模狗样,却不敬老尊贤,只敬衣衫不敬人,全都是斯文败类。去去去,别扰了老道雅兴。” 面上全是鸡皮的老道士眉毛都没抬一下,半眯着眼睛,美滋滋又喝了一口酒。 他睁开眼睛,就见到全是眼白,没有眼黑的双瞳。 让人微微心惊。 张南一眼见到,心里一动。 “竟然是他。” 下船登岸之时,自己与叶心宁小丫头几人分别,甘做诱饵,直奔容城……当时也是看到了这位老道士。 那时候,对方靠在杏花村酒店门口打着瞌睡,身上气机讳莫如深,看着就不是好惹的。 一眼看过,张南就猜测着老道士肯定是蜀山山上一个游戏风尘的高人,当时许是为了叶心宁小姑娘而来。 现在,他又有些怀疑自己的看法了。 “莫不是盯上我了。” “是好事还是坏事?” 刚刚转过这个念头,他又发现不像。 老道士一边出言鄙弃宋承天等举子,一面若有若无的视线飘过周玉书,显然是在关注他的态度。 “原来这样啊,是冲着周玉书来的。应该是想要试探周小子的心性。” 张南心里微微失落了一下,又展颜笑了笑,这本是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早前就看明白了,叶心宁和周玉书这等气运福缘都是一等一,自然有人上门收徒。 真正的名门大派自然有着自己的看人方法,决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好苗子。 自己的借运行动,其实一直没做错,只不过,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入得老道士法眼? 518 机缘天定 被老道士这么一挤兑,宋承天勃然大怒。 他本是心高气傲的性子,这一次请客更是有着种种谋算,想要收拢人心。 这不,一腔兴头被当头冷水泼下,还被这臭烘烘的老道士骂了,真是岂有此理。 当下怒发冲冠,冲前一步,就是一个嘴巴抽在老道脸上 宋承天怒极,随意抽人巴掌,在张南看来,这是嚣张得狠了,其实不然。 在这个年代,人与人之间的身份地位差之太远。 别说是一个落魄等死的乞丐模样老道士,就算是衣着光鲜的平民商户,真遇上了如宋承天这等举子,也是必须敬上三分的。 上位者和下位者泾渭分明,实在是这时的风俗,没人会挑战。 他们这些举人,如今看起来不起眼,却是有着功名的官人身份。 不管能不能中得进士,已然可以肯定将会得授官身,与下层百姓早就不是一个层次。 再加上宋承天本人又是心高气傲的性子,动起手来,更是全无顾忌了。 张南很是理解他的心态。 对方是怎么想的呢,就像是家里的仆人突然间骑到自己头上来,还一番污言秽语的,这岂不是翻了天? 该打。 因此,宋承天这一巴掌就没留力。 这家伙平日里除了读书应举之事,也曾习得弓马,君子六艺钻研得不错。 因此,并不算一个文弱书生,他的身材高大强健,力量自也不弱。 一巴掌扇去带着风声,狠狠抽去,看模样,老道士满口大牙已经很不保险。 “啪!” 扎扎实实抽在老道嘴脸之上。 奇怪的是,那老道根本就不曾躲闪,也不惊慌,反而满脸是笑。 甚至,他还把脸凑了上去,看样子是怕对方打不着。 “哎哟,哎……痛死我了。” 一声尖叫响起。 却不是老道士发出的声音,而是宋承天。 宋承天此时已经捧着手掌,满头满脸都是汗水。 他已经痛得全身颤抖,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当。 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手掌直到手腕处,肉眼可见的就变得红肿,青紫。 比起蒸熟煮烂的猪蹄还要胖上三分了。 老道士端着酒杯斜斜坐着,肩膀都没有动上一下。 一双白眼掠过众人,像是在嘲笑,又像是什么也没看。 被打的人没事,汗毛都没有掉了一根;而打人的,却是受伤奇重,这只手眼看就是废了。 残疾人自然是没办法再去考取功名的,也不可能再去当官牧民。 想着以后前程,宋承天眼中全是灰暗,一时不能言语,只是嘶声大叫。 “你竟然敢,你竟然……” 胡言乱语的,也不知他到底想说啥。 其余人也反应了过来。 “这是妖道,使妖法害了宋兄,快快报官,打他个半死,再去浸猪笼。“ 十余举子大声鼓噪起来。 也许是见着己方人多势众,老道士也没有接着什么动作,因此,胆子就更大了一些。骂骂咧咧的,倒是没人敢继续动手。 想来是怕了老道士的“妖法”了。 张南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算是明白了为何这些人身上有着灾劫之气。 死了,也不算是冤枉。 如此行事方式,想不招灾都不可能。 他们到处乱逛着,踢到铁板崩个一脸血,简直是必然…… 不是今天,也是明天。 张南强行忍住笑,想到接下来还要跟这些人混在一块,也不好躲在一旁看戏,就出言解劝:“诸位兄台,左右不过口舌之争,没那么大事。 宋兄打人错手,伤了筋骨,怪不得这位道长,他都没还手……就算是请来官府中人,也扯不清楚。 倒不如请大夫医手更要紧,免得伤势恶化、留下隐患就不好了。” 宋承天闻言更是愤怒,他捧着右手呲牙咧嘴的:“张子阳你吃里扒外,我都伤成这样子了,你不帮我说话,竟然还帮这贼道?” “是啊,明明是这贼道暗算下了毒手,子阳兄你屁股坐歪了。如此刁民不报官严惩,又怎能体现出王法森严?” “就是,一定要严办、重办。” 众人齐齐叫喊,看向张南的眼神都有些不喜。 所以说,交浅不要言深。 张南拍拍自己额头,心道自己糊涂了。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这些人遇到高人当面,不想着攀扯一下关系,却是喊打喊杀的。 该。 这一劫,不但自己救不得他们,任凭谁都不可能出手救他们了。 “行吧,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他挥了挥手,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冷着脸准备旁观了。 旁边周玉书连忙上前,举起双手叫道:“诸位,诸位,容我一言。” 人与人还是不同的。 周玉书一说话,比起张南开声之时,自然不一样。 这些日子周玉书是大洒钱财,交朋结友的,再加上他生性忠厚,待人真诚。 就算是颇有居心的,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好吵嚷过份。 宋承天张了张嘴,也没有再开口叫骂,只是看着周玉书。 周玉书向前一礼,赔礼道:“这位道爷,手下留情则个,先前是敝友不是,座位不让也罢,不知道爷可否收了仙法……” 说完,他还四方作了个罗圈揖,求恳大家不要多言,更进一步激怒了对方。 这时候,虽然所有人嘴上不饶人,心里面其实也反应了过来。 眼前看起来破衣烂衫的穷苦老道士,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反而是厉害的修行人士。 如果硬是较真,恐怕讨不了好。 没看到人家一点也不怕吗? 老道士白眼一翻,定定的看了周玉书两眼,这才笑道:“算了,看你小子顺眼,我也懒得与一帮死人置气。叫他上来吧,我给治治。” 说完,就走到宋承天身前…… 也不知他怎么弄的,随手一挥,宋承天肿如猪蹄的手掌立刻就消了肿,也不痛了。 也不管宋承天神情古怪,老道士治了伤,转身就要离开。 踢踢踏踏拖着破鞋,老道士经过周玉书身边,停了一停:“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小公子,你不如回家好好享受一下,吃好喝好的,就不要出来瞎逛了。” “啊……“周玉书眼神茫然,完全不知道老道士在说什么。 见到对方走出门口了,仍在发愣。 张南摇头自嘲一笑。 第二次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那老道士还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对方的满心满眼,都只看到周玉书一人。 先前自己出言维护他的时候,他竟是一言不发,眼睛都没抬起看上一眼。 想来,应该是原身体内那五十多道杂气的缘故吧。 无论如今是不是弄得清光气运在身,因为以前的种种经历,此身再非童身。想必,很让这名门正派的老道士看不起。 这样一来就麻烦了啊。 如果白眼老道士的眼光,代表着蜀山收徒的普遍标准……那无论自己再怎么折腾,也是入不得他们的眼。 想到这里,张南微微有点灰心。 从正当途径弄到此方世界的高深法典,难道是行不通了吗? “但是,不对啊。“ 明明看着周玉书,仍有机缘引动的感觉……“ 这种感觉从来不曾错过,只要心血来潮,必有应验。 那再看看。 519 上山 经过这么一番闹腾,举子们个个感觉面目无光。 你眼看我眼,互相对视了好一会,才有人打了几声哈哈,自我取笑了几句,收拢心神,用起酒饭来。 不管是不是郁气满胸,人都是要吃饭的,只不过,因为先前宋承天出了一个大丑,气氛就不怎么好了。 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情吟诗作对,匆匆用了一点酒饭,约好再见时间,就已散了。 今日怕是没什么心情游玩。 等到第二天,再见面的时候,宋承天又是气宇轩昂,笑意满脸,一副带头大哥的模样,完全不记得一天前的事情了。 他微微昂首,仰天打了个哈哈,朗声笑道:“前几天,城内城外的景色山水,大家都已游尽,现而今,只剩下红莲寺这一处大名鼎鼎的上好去处了。 虽说那处所在远了一点,但既然来到容城,如此名胜,却不可不游,择日不如撞日,为兄提议,今日出发,如何?” 周玉书本是个爱好热闹的,有得玩,他是连命都不要的性格,此时听到宋承天的提议,他第一个就是响应。 “好啊,好啊,听说红莲寺风景殊异,其内高僧佛法精深,主持摩柯禅师更是颇为灵验,本事极大,正好去见识见识,却是不可不去。 待得游过那处庙堂,心满意足之后,也正好动身前往江州。 听说那边的景色更显秀丽,颇多名胜古迹,而且还有许多高人逸士,正好结交一番。” “如此甚好。” “同去同去。” 当下就有七八人响应。 虽然说,昨天被一个衣着邋遢的老道士很是折了许多面子,扫了大家的兴头。 但毕竟不是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吗?因此也就不用随时记挂在心上了。 唯一心里还残余着难受的估计就只有宋承天了,他回去之后肯定也是在心里暗暗咒骂了数十上百回。 但一想到自己以后是为官作宰的上层人士,跟一个乞丐般的老家伙置气着实也不值当。 因此,强制性的就把种种不愉快忘掉,此时当做没事人一般。 游玩享乐才是一等一的大事,不快乐的事情当然就是让他随风去吧。 宋承天和周玉书两人都提议前去观光,众人唯他二人马首是瞻,哪里还有什么意见? 当下全都附和着,鼓噪着备好车马前行。 张南面容沉静,跟在这些人后面,却是没有出声。 他心里正在琢磨着一些事情……眼见着这些人面上的黑气更显浓重了三分,正是暗自嘀咕。 “究竟是路上遇到了贼人呢,还是会遇到妖魔鬼怪。” “似乎这个世界有那么一些奇异的生物……出个远门,遇上祸事,完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是天灾还是人祸,他也看不分明。 不过,正好走走瞧瞧,还可以好好验证一下自己的望气之术。 他不说话,也不结交,也没人会理会。 除了身旁的周玉书,会因为同乡同学的关系,照顾性的时不时返回来跟他说几句话,基本上就跟一个隐形人一般。 张南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主要是因为宋承天的原因。 这家伙也不知是不是跟自己相性不合,普一见面就皮笑肉不笑的话里藏刀。 后来见到自己没有什么表示,说话也不中听,因此,就明里暗里的无视了自己。 其他人自然也跟着如此行事。 这其实是很可笑的一种冷暴力。 是孤立。 如果换做原来的张洛,想必心里也会很是郁闷,很可能会想办法奉承几句,跟这些人打成一片。 但张南却没有半点兴趣,他只关心周玉书接下来会遇到什么。 现在,他越来越是好奇了。 凭什么,别人个个都乌云盖顶,这小子身上的气运反而隐隐勃发,有一种福运临头的模样。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轻车简从,出了城,一路逶迤,走了个多时辰,眼见得,就快到中午时分。 远远的,十几人就见到一座绿意葱笼的的山林。 此山不算太高,却是林木秀美,溪河环绕着,水光山色相映成趣,看上去就让人顿生游览之心。 站在山脚望去,就见到半山腰处,有着红墙绿瓦,拱壁飞檐。 只是露出的片片屋角,就能看出其内建筑的精美华丽。 耳中听到阵阵玉钟梵音,似乎响在天边,又像是响在众人心间。 呼吸之间,听到如此佛间,让人顿觉心神澄静,这是到了目的地了。 “好,果然不愧是口口相传的佛门胜景,红莲寺偌大的名头,并不虚假。” 此景此庙,虽说还没见着全貌,众人稍显疲惫的精神都是振作起来,眼中放光,嚷嚷着就要上山。 当然,想要上山拜佛,其实也不用赶得太急,一路下来,这些举子大多数都是骄生惯养的,其实也已经又渴又饿。 见到山脚下有着茶楼饭庄,他们也不挑剔,进去匆匆打尖填饱肚腹,又歇息了一会,才准备上山游玩。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 在山下之时,见着那庙也不太远,似乎只要一会就能到达目的地。 却不料,走了大半个时辰,直累得众人喘息吁吁,才看到庙宇正门。 “好在先前于山下用过饭食,否则就饿坏了。” 周玉书兴致不减,面上泛着汗光油彩,显得精力十足的模样,见着庙宇大门了,他当先前行,呼喝着上前。 宋承天也是笑着点头,看来对此处庙宇的规模和风景也是极其满意。 当下招手前行,众人鱼贯入门。 这地界,游人如织,很有一些人如他们这般作派,因此,有所出格,却也不太显眼。 张南只是静静的看了眼那守门的知客僧,眉毛微微一动,心下了然,却是没有作声,只是悄悄的跟上。 “和尚竟然有着一身本事,修为不浅。” 暗暗评估了一下,张南心下警惕了一些,也不探出元神精神力,只是游目四望。心想这个世界到处都有高人,如先前的西陵山中的西陵剑派,以及如今的红莲寺,但凡有着一点点名气的地方,就有高人存在。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本世界灵气浓厚的原故,还是因为这些高人喜欢靠近世俗界,所以,都想着办法把道场设立在红尘之地旁边。 知客僧真明和尚斯文儒雅,言谈举止,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见着各位举子前来,大多数衣着光鲜,心知这是肥羊,当下殷勤待客,把差事扔给了同门师弟真永和尚,他亲自引领着众人在寺内四处赏玩。 并且,他还时不时的介绍着此庙历史与佛像本尊,以及其中各种典故。 当然,还不忘解说着各处悬挂的名人诗词绘画。 因为真明谈吐风趣,气质颇为不错,还时不时的引经据典,让宋承天等人暗暗引为同道,感觉就很好。 走走停停的,也不知不觉多花了许多银子。 只感觉此行不虚。 520 意外 游了小半日时光,知客僧真明眉间闪过一丝倦意。 偷偷看看众人,见得他们也都累了,当下微微一笑,就引领十余人到了一所禅堂坐下,奉上清茶,随意交谈消磨一下时光。 过了好一会,也不见方丈和更有身份的僧人出来见面。 张南知道,这应该就是红莲寺的旅游流程走完了,他们的钱财也收足了。 因此,身为导游的知客僧真明和尚也基本上不愿再动弹。 喝茶是假,其实,端茶送客才是真。 没见那青年和尚已经举了好多次茶杯了吗? 只不过,这些举子自忖是来游玩取乐,并非拜访他人,完全没想到对方想送客这一茬。 主要是,宋承天等人自视甚高,自认为他们这些人乃是举子,是读书人,来到红莲寺,再怎么样,也会有地位现高一些的禅师出来相见,再问问前程命数,看看身体康健与否,这也是其他庙里的日常。 没想到,此处庙堂却不依常理出牌,只是派出一个年轻的后辈弟子陪同述话,其他和尚却是一个也不出来相见。 别说名声远扬的摩柯禅师了,各堂长老都没出来一个,这是轻视吧,还是轻视吧。 喝了一会茶,宋承天约摸回过味来,面色就有了一些不好看。 举子们心里正暗暗不满,还没想好说辞,就见到一个小沙弥急急跑了过来,打了一个揖首,唤道:“真明师叔,方丈师祖有事叫你,请速速前去。” 看小沙弥面容焦切,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真明也不敢怠慢,他陪众人久了,也正有些不耐,当下连忙告罪离开,让众人自顾歇息一会。 张南来到这里,一直没有参与他们的高谈阔论之中,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小透明。 并且,暗暗感应身周四方气机。 这时候,看看身周没有他人,他才悄悄的放出元神精神力,似有若无的向着四面探了过去。 这种探察的精神力衡薄万分,只能感应气机,并不会真切的查到什么真实场景……张南相信,只要被探查的一方实力不会高过自己太大,应该不会被发现。 如此,过了好一会,一些极细微的气机,以及隐秘处的交谈声音传了回来,他才明白,这所谓的名声甚大的寺庙到底是什么所在。 这寺庙哪里是什么有道高僧的清修之地,所有人都想错了。 真正的情况,没人能想得到…… 先前,知客僧真明带着众人玩赏,转来转去的,看着像是转了许多地方。 实际上,他带着举人们,就只是在前殿和中殿转悠。 来回三次,全都绕过了后方一大片的殿堂。 那里,才是许多和尚的居住之地,也是真正的红莲寺。 而在前面这些殿宇楼阁,其实只是招牌,是给游客观赏游玩用的。 正因如此,张南这些人才没有见着几个和尚。 此时,张南一缕精神跟着真明和尚,一直向后方行去,才发现,拐过几个弯,经过了弄堂通道之后……精神感应之中,就出现许多强大气息,如同一柱柱火焰般清晰分明。 “其中,有两处气息,给我的心灵上面带来极强的压迫感,也就是说,至少有两人的实力境界超过了我,是元神法相层次以上的高手。“ “还有三四处气机也是强横得很,可以给我带来隐隐的威胁感。 这应该也是达到元神境界,但只是元神初入不久,与我处在同一境界。“ “再往下,先天之上的人物气机,有接近十人之多。这些人,任凭哪一个都比那银蛇郎君孔令君要强。 其余的练过武,气息强大的角色,更是数十人将近上百……“ “这还是一个风景名胜区吗? 比起路上见到的西陵剑派,其实也不差了,简直算得上一个中型门派。 拉扯出去,打一场大战都不虚谁人。” 张南暗暗惊奇。 心想,如果这都是和尚的话,红莲寺此处传承真的非同小可,应该算得上是佛门的一大支脉。 也不知是传自于哪一家禅宗祖庭。 怎么就没有听人说起过呢。 张南默默的看了宋承天和周玉书几人一眼,也没有开口问询。 如果这些人知道的话,先前早就说漏了嘴。 在他们的心里,此处红莲寺应该就是一个普通的城外隐寺而已,唯一称得上有些本领的也就是主持方丈摩柯禅师。 其他的和尚,到底有没有本事?他们全都不知道的。 “除了这些高手气息,如同火焰燃烧之外,精神感应之中,还有着十来个女人,在里面低吟浅唱,这……就有些稀奇了吧……” 张南神情立即变得古怪。 只感觉,有一股说不出的旖旎气氛在庙堂之内蔓延着。 “若非知道这里是大名鼎鼎的禅寺清修之所,闭上眼睛,我都会以为跟着这些举子们正在逛着青楼呢……” 真明和尚离开之后,前殿禅房之中,众举人一时没了约束,也开始无聊起来。 他们三五一堆,有的品着茶,有的却是站起身来,仔细观赏墙上名人字画。 有人雅病犯了,当场就忍不住品评鉴赏,时不时的摇头晃脑的吟诵几句。 宋承天也不耐久坐,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见着旁边香台之上放着一支小小磬锤,十分精致奇异,就拿起来观赏了一会。 并且,试探着向墙角挂着的一个玉磬敲了过去…… 听得声音悦耳动听,宋承天大感有趣,忍不住又多敲了两下。 声音入耳,周玉书神情一变,微微皱眉,强笑道:“宋兄别乱动人家的东西啊,你不觉得,敲出来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吗?” 实际上,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了。 似乎有着大祸临头的心悸。 张南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这些人灾劫之气到底来自何方。 宋承天这家伙真是不作不死。 随着刚刚敲击的声音响起,张南元神轰的一声就震荡起来。 他法眼一胀,眉心发热,就见到这些人身上的面上的黑气猛然狂涨起来。 正是死兆临头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快离开下山吧,再不下山就天黑,也不太好回城。” 虽然这些举子,尤其是宋承天十分不讨人喜欢,毕竟是一起出来游玩的,张南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大祸临头。 因此出声提醒。 希望能救得一人是一人。 “走?我们还没游玩够,这里风光挺好,山下也有着客栈,不忙着回城。” “的确如此,难得来此一趟,今日尚未尽兴,却是不忙着离开。” “我们还没见到摩柯禅师呢,正好寻大师卜个前程,再等一会吧。” 张南想要下山,却是无人响应,个个满脸不愉的看着他。 似乎感觉他挺扫兴的。 “要离开的话,子阳兄可以先行下山,不必陪着我们的。” 周玉书也有些犹豫。 他其实也觉得现在应该下山,心中感觉有些不对。 但是,听得众人这般说辞,又转了主意,为难的看着张南,苦笑道:“要不,子阳兄再委屈一会,如果你感觉无聊的话,可以在心里多多默背诗文,也不算是耽搁了时光。” 这哪是耽搁时间的事情。 我又不想去当官应考…… 张南摇头,转头望去,心知已经来不及了。 磬声三响过后,众人还没说上几句话。 就见到那挂满名人字画的墙壁吱吱嘎嘎裂开一道口子,陡然现出一道门户来。 一个艳丽女人走了出来,见到众人,眼神十分错愕。 她张开樱桃小嘴,惊诧叫了一声“啊呀”,就连忙慌张的低着脑袋又躲了进去。 因为退得太急,连门都没有掩好。 宋承天一见,当下就兴奋起来,眼睛里放出光:“这寺里竟然还藏着女人,真是奇了怪了。 我看,那方丈定然不是好人,躲着正在偷会美人呢,难怪不出来迎接我等。 走,我们去骂一骂他,撕下他的正经面孔,看看他的架子还会不会这般大?” 521 暴露 “万万不可啊,宋年兄。“ 周玉书面色更难看了,他焦急说道:“在下曾听人说,有些事情看破了不能说破的,尤其是这等隐私事情。你撞破行藏,人家会当场翻脸。” 他倒是还懂些人情事故。 宋承天也不知是不是鬼迷了心眼,还是平日里心高气傲惯了。 他就没有可以畏惧的东西。 当时在城内吃饭的时候,就无缘无故的得罪老道士,受了一些罪。 现在又是如此,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 听周玉书这般说,他不但不警醒,面上反而显出有趣神色来。 “哪里顾忌太多,不过是和尚而已,又不是家中长辈和朝堂上官……咱们这么多举子在,包管那老和尚见着了要低头哈腰的,一个不好,难道不怕我们把这丑事传扬出去?” “稀奇了,真是稀奇了,青楼逛得多了,没什么新鲜的。这里暮鼓晨钟,也有如此艳遇,真的不虚此行。” “对,看看去,只是吓唬一下和尚而已,看看能不能弄点好处。” “就是,周贤弟实在是太谨慎了,没那个必要。” 众人信心十足。 当下就有些人七嘴八舌的鼓噪,剩下一些人眼中犹疑,听到他们这般说,也平静下来。 张南叹了一口气,心知这些人已经完了。 事实上,随着那女人出现,他们已经是想走也走不了。 随着那女人缩将回去,幽静淡雅的禅房已经变了模样。 四周墙壁无声移动,来时的门户全都被封锁了起来,甚至连窗户也被封得严实。 机关隆隆声中。 此处房屋,片刻之间就变成了一个笼子。 “啊……” “怎么回事?” “出不去了。” “和尚大胆,这是想要做甚?” 见着这一幕,众人早就没有先前的取笑和笃定,有些人,已经开始惊慌起来。 他们摸索着墙壁,在原来的窗户和门户所在抠了好一会,也没有寻到机关在哪里,心里越来越是焦急。 有些人更是破口大骂起来。 不得不说,宋承天这人胆子还是很大的,众人都慌了,他却没慌,侧着脑袋思索了一下,冷笑道:“刚刚那女人能从墙上门户中出来,不如我们也进去,总不能被困死在这。” “等见了老和尚,我倒是要讨个说法了,玩笑开大了,会要命的……哼,此事不管如何处置,我都要在叔父那里提上一嘴。” 众人此时已经没了太多主见,连连称是,跟着宋承天,打开女人出来的门户,鱼贯而入。 不能退出去,这不,就只能进了。 反正也没办法。 张南跟在身后,回头望了望向外的门户所在,精神感应中知道那面墙此时已经被彻底封死。 机关后面,其实有着铁板,自己若想出去,除非用出真本事,打穿掉此扇门户。 但这样一来,却是落入到那几位元神大佬的眼中去,很可能被人围攻。 到头来,仍然救不得人,这又何苦。 “此去就是鬼门关,反正也是这些书生自己找的,也没什么可惜。”张南想了想,就暂时没动,他又想起了自己来此目的。 他不知道周玉书到底是如何脱险,与众人命运完全不一样。 照常理来说,应该会与这些人同一种命运才对。 唯一的可能,应该是他有着救星,那蜀山派的老道十分可疑。 会悄悄的跟着吗? 如果是自己救他脱险,会不会结下恩情,勾连气运。 不管如何,那老道士总要承情吧。 名门正派再怎么样也得讲个口碑,有恩必报,有功必赏什么的。 到那时候,自己再提出拜入蜀山剑派,想必就算是不怎么看得上自己,也不好太过直接的拒绝。 即算是收入门中,不为亲传,做个外门弟子啥的,只要学得本事,也不会差到哪去? 张南可是知道的,有些事情,难的只是入门,刚开始的地位如何倒也不算太过重要。 只要自己日后进步速度够快,能够进入某些高人的眼里,机缘总是会有的。 眼前的算计就是如此。 如果,有高人看中了周玉书,想要收为徒弟,那好,师徒一体,有人救了自家徒弟的命,师父无论如何都要报答是不是。 想到这里,张南眼中精芒一闪,也不着急离开。 他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和尚,这么吊? 把好好的一个禅院弄成如此肮脏所在,也算是本事了。 就着壁上油灯光芒,众人小心翼翼的经过一条百步长的地下通道。 出得洞口,就见假山殿堂,繁花似锦,这是一处花园。 竟似比江南园林还要精致。 好一处所在。 心里的惊惧还没散去,心怀也不由得一畅,大抵是看到了美景的第一反应。 还没来得及看得太过清楚,所有人就听得一声哈哈怪笑:“众檀越雅兴不小,竟然不请自来,好,好得很!“ 众人心中一惊,连忙转头望去。 不远处就是一座大殿,中间盘膝坐定一个胖大和尚,乍眼望去,就如同见着一尊佛像般。 好一个和尚。 张南只见,那和尚笑口笑面,头顶锃亮发光,他赤着上身,皮肤呈现出金铜色,看起来虽然稍显肥胖,却异样的给人以坚固强悍之感。 和尚跣着双足,姿态慵懒,身旁堆着一堆作法事用的饶钹。 在他身边,还站定两个女子,各自身材妖娆。 宋承天看得都有些愣住,实在是这和尚形貌太过惊人,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罗汉佛祖似的,心想这莫非就是红莲寺住持方丈摩柯禅师了,果然好卖相。 难怪能够名声广传,果然,盛名之下无有虚士。 如果自己不是看到他的身边还带着两个女人,恐怕也会把他当做是有道高僧。 不过,既然见了面,那就好办了,他向左右施了个眼色,向前两步,作揖道:“大师父在上,学生有礼了。此情此景,不知大师父可有个说法。“ 和尚理也不理,只是好笑,看着宋承天只像是看着不懂事的婴孩。 一位姓王的举人会意,当下面色一黑,沉声喝骂:“和尚在庙中暗设机关,匿藏妇女?真是岂有此理。“ “我等身为举人,异日自当为官为相,最是见不得为非作歹之事,今日既然撞破,也不好当做视而不见,必得好好说道不可。 如若不然,今日之后,定会禀告衙门,治你个不法之罪。“ 张南抚额叹息,这些家伙还真的想着敲个竹杠呢。 他们很可能是想着,自己身为举子,份属贵人,又各自有着一些背景,因此没人敢惹。 和尚笑意未改,眼睛却眯了起来:“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今日之后,哪还有什么以后? 既然你们心存恶念,也就饶不得了,先让你们见一见什么才是不法之罪。” 也不见他作势,伸出右手萝卜大小的食指,轻轻的敲了一下旁边铁钹。 “咣……” 从他身后的门户之中,很快,就有数十凶恶的和尚涌了出来,抓手抓脚的把众人抓住,绑在了木桩之上。 全然不顾这些人或惊恐,或愤怒的叫骂声,哀求声。 宋承天此时已是面色惨白,先前的所有思量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在想着什么。 周玉书此时也是没了主意,哇哇大叫着,全无反抗之力的被擒住绑缚,眼圈都有些红了。 522 救人 张南像个木头一样,并不反抗,任由他们施为,心神却是关注着殿内陈设路径。 唯一的通路就是后门和尚进来的道路了…… 这里想必是就是红莲寺暗藏着的密道,也不知是通向哪里? 如果猜得没错,应该是后山。 “没办法,只得杀出去了。“ “好在这个世界对武道不够精研,或许是看不太上。 只要眼前这位大和尚疏忽大意,不去第一时间放飞剑攻击,应该没有太多危险。只需几息时间,就能带着周玉书离开。” 是的,他此时也没有办法救得所有人,也只能依照原计划带一个人离开,这已经是极限了。 而且,还要等到眼前的这些家伙疏忽大意。 这一点倒是不担心。 对方把自己这些人当做蝼蚁一般的,并没有太过在意。 想来只是寻个乐子。 也难怪。 毕竟,自己这些读书人,看着就是身娇体弱的,完全没有什么威胁。 而这位胖大和尚一身法力汹涌澎湃,元神力量极其强大,跟大殿遥相呼应。 显然。 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张南还发现。 在和尚的身上,有着一股极其凶厉的气机,紧紧锁住四面八方。 应该就是飞剑了…… 这倒还罢了,身边涌出来的那些嘻嘻哈哈的和尚们,其中也有几股气息庞大暴虐,在精神感应之中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张南眼神木然,暗地里已是放松身体,准备随时爆发。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本身实力提前暴露出来,坏了大计。 这其中分寸,极难掌握。 见着涌进来的凶神恶煞这一帮子和尚,大多数人身上还带着刀棒,出手粗鲁无比,这并不是开玩笑。 举人们终于醒过味来,先是破口大骂,紧接着就有些人放声大哭。 周玉书是其中哭得最凶的一个。 眼泪鼻涕都糊了满脸。 绑他的和尚已是满脸嫌弃,看他看狗矢似的。 也许,这家伙在家一直被人宠爱着,从来没见过如此凶恶阵仗。 已经被吓坏了。 胖大和尚饶有兴致的看着众举子哭嚎,鄙夷不已,他转头对两女子说道:“你看看这帮穷酸,平常端起读书人的身份,在家里作威作福; 一旦见到情势不对,就脓包得好似失了乳的娃娃一样。 你俩下去歌舞一回,助助佛爷的兴致,刚刚还没玩得开怀,正好做个游戏。“ 两女子娇笑着就下了场来,围着众人身边起舞,扭腰摆臀的跳起舞来,极尽诱惑。 旁边众和尚也是看得眼热,全都起哄。 举人们见到此景,却是哭得更凶了。 他们想起往日里高高在上欣赏着青楼舞蹈…… 那时美酒佳人,大笔银子扔出去,说不出的快活。 可如今,同样是看着跳舞,同样是有着美人美酒,却是别人在看,自己已成了案板鱼肉。 好不凄酸。 哭声越来越大。 胖大和尚看着看着,本来还有兴趣,过了一会,却被这满殿哭嚎弄得心烦。 他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手中黄光一闪。 身旁铜钹嗡的一声打着旋,就飞了出去。 绕了一圈又回到他的手上。 哧……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 众举人使劲扭过头去,就见绑在前边的宋承天,已是一声不吭头颅滚落地上。 全都吓得全身发抖,更有几人裤子都出现可疑湿痕,一时之间,全都忘了哭嚎。 那和尚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甚是快意。 他站到高处,扭着腰胯,摆着姿势,很有节奏的一钹一钹飞出。 嘴里还数着数。 一个。 两个, 三四个。 从左到右…… 被绑着的众位举子头颅圆球一般滚落。 后院立即变了风格,众和尚狂笑声中,铜钹震鸣…… 血腥味,尿骚味冲天而起,胖大和尚玩得十分高兴,四周参差站着的数十位和尚拍手欢叫着。 “好准头!” “师父手法精妙,用如此笨拙之物,也能斩人如割草,实在是妙。” “师祖难得开心,想必是这些日子没有出门,憋着一口气,不太爽快,不如哪天带咱们出去游玩一遭。” 张南面色发黑,眼见得已经有七八位举人被杀,就快要杀到自己身边来了,那胖大和尚还在比划着,似乎把这凶残的举动当做了投壶游戏。 心知不能再等。 幸好,也许是先前演得太像,对方这些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 也没有谁心怀警惕。 “没想到遇到的是一个十分变态的和尚,不但好色,而且好杀。 这些举人们的劫数原来是如此,就是不知周玉书原本需要怎么逃过这一劫?难道是再杀几个,就有人求情,这变态和尚想留着几个活口取乐。” “应该就是如此了。” 想通想透,心中再无疑问。 眼前恶风起处,他微微含胸拔背,勾下头颅。 只听得“哧”的一声,绑着自己的高大木桩,头顶处已被铜钹削断。 元神反观自身,就见到原本存在于自己身上的一丝黑色劫气已经消失无踪。 “以木代首,我也算是应过劫数了吧。” 心动则神动,意动则劫消。 一直以来。 张南因为不知劫数为何,不敢随意乱来,此时方才明白,劫由心生,其实就是每个人的选择。 如果没有变数,世界一直运转,每个人的生平际遇其实有着定数。 但是,选择一变,人生就变,所以,也有一句话叫做“命由天定,事在人为。” 行动比思维还快。 锐风扫过头顶的同时。 张南四肢微微向外一撑,绑缚的麻绳碎成片片。 身体往斜侧方一闪,立掌如刀,割风利啸。 “哧……” 斩在周玉书身前绳索之上。 上下绳索齐齐裂开崩断。 张南脚下微弓,身形前俯,抓着周玉书的后背衣裳,如狂风卷地,不退反进,箭一般的就窜进了身前不远处的人群之中。 他左手一个拔拉,暗力蕴藏,轰的一式震掌反手击出。 空气中响起雷霆炸裂声,有电光呲啦乱闪。 七八位和尚被这五雷天罡掌法,一掌击中。 只感觉身体一麻,不听使唤的同时高高飞起,飞得横七竖八,拦住所有人的视线。 更有几个和尚实力太弱,还没突破先天,被雷光触及,立即化为焦碳。 其余和尚个个吐血,飞起之时狂吼吐血,却又无可奈何。 殿内一阵大乱。 这一下变生肘腋,众人全都反应不过来。 兔起鹃落间,胖大和尚铜钹刚刚飞出,正扭着腰身做出优美姿态,全然没有防备有人暴起动手,并且逃离。 他眼睛眨了眨的瞬间,张南两人就已脱身。 并且,还出手伤杀了和尚。 眼见得已经逃到了后门门口,闪身消失不见。 一片哗然之间,胖大和尚张嘴愣住,满脸笑容消失不见,陡然暴喝一声。 “抓住他!” 实在是太大意了。 好奸猾的小子,竟然装做不会武功,把自己的眼睛都骗了过去。 到嘴的鸭子,从自己手上飞走。 这种感觉简直是。 奇耻大辱。 胖大和尚摩柯禅师感觉大大丢了面子,他收起玩乐的心思,狂吼一声就下了台阶,跃跃欲试就想放飞剑。 转念一想,又停了下来。 整座红莲山都在他的神念笼罩之下,想要追敌杀敌,随时都可以做到。 他元神二境巅峰,将将要达到元神三境通冥的修为,对付一个小辈,那是手到擒来,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但是…… 看着众多大和尚,小和尚乱成一团,他又硬生生的压下心头凶念…… 这些徒子徒孙太不中用了,更是少了历练,这时候,不如让他们试试手脚。 有着自己兜底,也不怕出什么漏子,手下没有可用之人,实在是没意思,想玩得开心都不行。 当下冷斥道:“真明、真永,你两人去守前门,其他人尾随追击,拿不下那两小子,提头来见。” 523 拦路 胖大和尚是雁荡红叶祖师传人圆空,一手业火红莲法术精湛奥妙,深得其中精髓。 他的修为也算精深,早就练出了元神三花,并且,还结交广博,道佛双修,有望练成肉身阿罗汉法身。 其战斗能力,还在修为境界之上。 自从红叶祖师与蜀山结怨斗法失败之后,雁荡门人星散,死的死逃的逃。 因为害怕蜀山四灵八剑的报复或者说是斩草除根。 当时,更有一些人投往他派,或隐姓埋名,如今的声势已经是大不如前。 但是,红叶祖师,好歹也是一方祖师,雁荡山势力,也是与蜀山可以掰一掰腕子的存在,门下弟子就算是再不济,也算极厉害的高手。 圆空占据红莲寺,当然是贪图此处地脉灵气充足,也是想着藏身在世俗之间,不惹人注目。 他改名为摩柯,有心人其实都瞒不过去,但是,这家伙平日里恶迹不显,实力也是高强,狐朋狗友以及手下高手也是众多,一般人还真奈何不得他。 而且,他不但跟朝廷官员关系极好,也懂得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 寺里的女人全都是远处掳来,事后又处理得当,并不会引起别人关注。 有时凶性发作,想要为非作歹,也不会在容城左近,而是会跑出他省。 因此,一直以来,就没被名门正派发现。 只有一些同恶共济的同道中人,才知道这位摩柯禅师的底细。 他们也会互帮互助,偷偷的对抗名山大派。 就如眼前的寺庙,就算有人觉得红莲寺求子灵验,也只会认为摩柯禅师佛法高深,并不会想到污浊的方面。 就这样遮遮掩掩,隐隐藏藏的过了许多年……对蜀山的仇恨,圆空当然没忘,找上门去报仇的想法,是半点也没有的。 这家伙就是纠集了一票败类,享受生活,并不太过理会外界的春与秋。 当然,这种日子想要过得长远,过得舒畅,首先,不能被别人发现。 这一次,众举人闯进红莲寺,也是宋承天不知敬畏,胆大包天,敲响了玉磬…… 这就是个暗号,有女人听到暗号出现……结果,闹出误会来。 一般的误会倒也罢了,但是,这种涉及到红莲寺隐秘的误会,摩柯禅师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容忍的。 他当然不会手下留情。 这家伙可是还想着经营寺庙,多骗些信众香火银钱,享受官员民众的崇拜敬奉呢。 若是穿了帮,引来世人唾弃事小,引来修行中人查探,那可就完了。 不说打得过打不过。 首先,他这里就会被定为魔窟,说不定就会迎来蜀山派的雷霆打击。 张南出手之后,提着周玉书,立即就逃,动作虽然快捷,五雷天罡掌也算威力不凡。 但是,他既没有御剑飞行,也没有运起元神引动天地灵气,在圆空眼中,其实就是一个普通小辈,算不得什么。 他自忖身份,虽然心头愤怒,也不至于亲自出手,御剑斩杀。 当然,不亲自出手的最大原因,还是想看看门下弟子出力,练练兵。 有事弟子服其劳。 事事需要老师出手,还收弟子做甚? 四大弟子就算是靠着采补邪道修成的元神,但总算是元神修为,想要捉住一个元神都未成就的小辈,肯定是轻而易举的。 他并不认为对方能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之下,还能逃出红莲山。 此时守在山门的就是虎金刚真宏和熊金刚真罗。 这两人全都酷爱硬功,横练一身钢筋铁骨…… 其内修灵魂也是不凡,已经初结元神,入道了凡。 “若是这样也能让你逃出去,我就不信了。” 想到这里,摩柯禅师又静了下来,冷眼旁观。 他希望看到想要见到的。 众弟子也该独当一面了。 张南脊背如龙,步伐如蛇,脚踩八卦游身步。 他没有运用元神修为,而是动用的肉身技巧,世俗间的战技。 因为,他感觉到了前方有两团庞大气机拦路。 而在那方殿堂之中,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气机牵引之下,有锋锐狠厉的牢牢锁定了自己。 一旦发动过早,肯定会引起警惕,陷入重围之中,那时能不能走脱,就要看运气了。 这种做法,当然很傻。 如今这种情况,证明对方并没有把自己看得太重,这就是机会。 身后众僧人一窝蜂涌了过来,咆哮着追击着。 大多数是先天境界,更有一些却是连先天也没有,只是粗通武道。 算得上是普通的江湖好手。 张南低垂眼眉,伏身疾走,并不返身接战,似乎并未察觉到门口两人拦路…… 他每一步踏出,都在身旁和尚最难触及的地方。 时不时的会伸手拖拽托举…… 更有着一些和尚措手不及,步下踉跄,反倒助了他一臂之力。 只是几个呼吸时间,在乱哄哄的呼喝声中,张南出了红莲寺殿堂。 眼前光线幽微。 “好,天色已经晚了,还下雨了。 天黑得早,又是风狂雨骤的,逃走正是时候……” 见到眼前情景,张南暗暗松了一口气。 “留下来吧你!” “哪里走……” 迎面狂风更急,树影婆娑中,两道影子夹着雨丝轰的扑了过来。 腥风扑鼻。 同一时间,厉风割面,呈犄角形夹击, 竟是把殿堂门前五尺方圆笼罩得严严实实。 风声狂啸中,张南目中精光一闪,定睛望去。 左边一个和尚身材雄壮,阔背蜂腰,颈短头圆。 他的皮肤漆黑锃亮,手掌大如面盆,青筋暴突。 一爪抓来,空气尖锐爆鸣。 这人还有一个特色,手臂长满厚厚的黑毛,十指尖尖宛如匕首刃锋。 如同一头黑虎般扑来。 右边出手的是一个两米高下的巨大和尚。 腰部和肩部一样宽,摇摇晃晃的象一头山间老熊。 轰的一声,双拳如锤般当头砸落。 这人阔嘴咧开,眼中凶光四射,看模样是想将自己二人打成一团肉泥。 524 惨烈 劲风当头扑落,猛恶难当。 雾沉沉的黄昏古刹黑气如盖,似乎来到了深夜。 拳风爪风掠过之处,像是要把每一寸土地,每一分空气都碾压成粉,山峰一般的压了过来。 “还好,这两人并未达以武入道,招法并不算太过精妙。 以邪魔外道法门练成坚固法体和元神力量,他们也只懂得运用,并不会深究其中法理规则。 这样一来,在张南的天眼之中,就不免多了许多破绽。 “猛是猛了,却并不能封锁四周元气,只能引动这四方一丝丝一缕缕的天地之力,掀起大浪狂涛。看起来势强,其实却不堪一击。” 感受着扑面疾风,再听得身旁周玉书扯着嗓子惊呼:“我命休矣。“ 他闭目待死,完全生不出半点反抗心思。 张南眼眸星亮,面容平淡无波,他一意前冲,脚下步伐都没有散乱。 “藏藏掖掖的也没太多意思,总要显露一点本事了。” 他虽然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的最后底牌,不想引起寺内主持摩柯禅师的全力出手。 但只是用出一点似是而非的武道手段,破得眼前的这两个凶人,想来并不足以引起某人的特别重视。 张南想的其实没错,在红莲寺那些凶人的眼里,他与周玉书两人实在是在劫难逃。 不说后续,就算是眼前,虎金刚真宏和熊金刚真罗两人拦路出击,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在张南的心里,眼前的攻击这其实算不得什么。 种种桩桩,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场大戏。 逃的是命。 演的是人生。 他做了一个人设。 一个不畏生死,胸怀大义,兼且根性深厚悟性其强的武人剑客。 连区区一些不入流的江湖剑道,都能练得入道还真,与元神凶徒交手,轻松破其功法。 那么,等到某一天,得传真正道统,岂不是能一飞冲天,前途不可限量。 这就是他要展现给旁人看的东西。 虽然,周玉书如今的身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也看不到有什么人随身保护着。 但他从这小子身上勃发的气运可以看得出来,事实并非如此。 这家伙并没有劫难临头,而是开始转运了。 也就是说,这位救星修为境界其实在自己之上,甚至,还在某位笑呵呵盯着场中情景的禅师之上…… 就算是自己并不出手,周玉书也不会死。 不但不会死,反而会命数升腾,从此直入云端,鹤冲九霄…… 此时不表演,什么时候表演? 张南脚下步伐扑朔迷离,似退还进,让人看不清楚所思所想。 他的身体滴溜溜半转,就到了阔背蜂腰如狮如虎的短颈壮汉身前。 这人攻势如火,出手阻在正前方,身形扑落之时,就有腥风相随。 一爪探出,眼前掀起漆黑大浪,竟似把寺门外的山景天色全都挡得严严实实。 不突破此人封挡抓拿,就只能退,退到寺内和尚的围攻之中,那样就走不脱了。 张南一手拎着周玉书,猛然抬起头来,前倾的身体并不变势,迎着那凶猛爪功,一手探出。 洁白玉润的手掌,轻柔如云般搭上了那巨大铁掌。 漆黑长毛的利爪腥臭扑鼻,击得四周风声烈烈,掌心更有血光升腾,看着就要熔金蚀骨。 而张南的手掌却是纤白细腻,落在爪心就像是轻若无物。 包括他与周玉书的身形,也像是投怀送抱一般,轻柔无助的窜入了虎金刚真宏的怀内。 简直就是自投死路。 看看那爪子越来越大,其势越来越强,众和尚长长松了一口气。 连摩柯禅师和他门下大弟子金罗汉元通,也是满面笑容。 要是让这只老鼠逃出寺外,逃下山去,乐子可就大了,就算不会引来大敌,也会暴露了自己这些人的藏身之地…… 红莲寺无论如何化解,总会弄得焦头烂额的。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白衣文弱书生无论如何也逃不掉,只能被撕成肉糜的时候。 他们愕然发现,眼前的情况突然变了。 “翻滚吧!” 一声轻喝。 闯入真宏怀内的身形背舒脊张,突兀涨大几分。 白晰玉润的手掌划出奇妙弧度,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一按一挑…… 众人的眼里就像是看到了云卷云舒,风起风停。 那猿臂蜂腰凶猛如虎的光头壮汉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凶猛前冲的身体,只是微微一震,就被这一掌挑得整个飞起。 斜斜腾空…… 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 他的面上刚刚浮现一丝诧异惊凛,还没来得及反应变招,眼前一黑,发现两只醋钵大的拳头,有如泰山压顶般,当头锤落。 “嘭……” 一声闷响,夹杂着骨骼“啪啦啦”爆鸣,虎形壮汉真宏凶恶狰狞的面色一阵扭曲,停了一停,发出杀猪一般的痛嚎…… 陷入地底。 原地竟被砸出一个巨坑出来。 另一位身形胖大,体型有如山间老熊的大和尚真罗,似乎脑子有些不太好使。 他用尽吃奶的力量,配合着真宏师兄两人夹攻拦路,并没有留下余力。 当然,也不能改变招数攻击方向。 变生肘腋,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容量不足以应对这种变化。 “怎么回事?“ 双拳化锤落下,竟然会伤到自己人,耳中听得师兄惨叫喷血断骨,熊金刚当场就有些慌神,连忙收手后退。 力量交错迸发在筋肉骨骼之内,乍出还收,胸腹内脏激荡着,真罗一口鲜血倒撞入嘴中,心烦欲呕…… 脚步踉跄间,他眼前就是一花,身下微风搅动。 真罗心里闪过一丝不妙,眼角余光瞄去,就见到一道黑影从地面弹起,已是到了眼前,狂风啸叫着倒卷。 “啪……” 如同鞭子抽击人体。 众人就见白影闪烁着,那书生身体前弓蜿蜒如龙,一掌轻柔如水,挑起虎金刚直直撞在熊金刚的攻击之下……然后足如蛇鞭虎尾,倒抽而出,无声无息的正正抽在了巨汉的胯下。 初发有如微风,紧接着如发炸雷…… 轰…… 所有人都似乎听得鸡飞蛋打的声音。 见到巨汉掂着足尖,弯腰捂着下身鬼嚎,全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白影再不停留,身影一个交错,闪了闪就冲出寺门,踩得地面尘烟滚滚。 倏忽远去。 还未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已经看不到两个书生的影子。 “追……” 狂风突起,金罗汉元通,此时全身冒出金光,脸庞却是红得发紫,这是气得。 他挟着厉风,剑光如沸如渊,闪身出现在大殿门口。 看着自己两个不争气的师弟,双目圆瞪着都要冒出火来了。 他大声呼喝着:“全都动起来,放出信号,请段老弟和汪老弟守在山下要道。 真永、真明,你们还守在门前做甚,还不带着一些小崽子前去搜山……” 师父圆空,也就是如今的摩柯禅师,难得雅兴,在禅房后院消遣着娱乐一番。 总不能让他老人家亲自出手追敌。 不是说,不能让师父出手,但是,这么一个老鼠蝼啰般的书生,既没有元神入道,也没炼出仙家飞剑,只凭借着一身凡俗技艺,就这么硬生生的从红莲寺逃了出去…… 传了出去,别人不会说那书生一身本事十分了得,反而会觉得红莲寺一脉全都是酒囊饭袋,本事稀松平常得很。 这让元通怎么能忍。 他一时怒极,也不自恃身份,就想御剑去追。 自问以自己结成元神三花,金身初成的本事,无论如何,只要动动手就能把那狂徒斩于剑下。 转眼见着两位师弟惨状,心里又有些不忍。 还是得先行救治才行。 虎金刚真宏,被同门师弟真宏全力一击,打得肩颈骨碎,正歪头歪脑的躺在那里动弹不得。 而熊金刚真宏更惨,此时兀自惨叫连天,在地上滚来滚去的。 所有人只要看着,就感觉一股蛋蛋的忧伤。 被一脚凶猛抽碎了下身,肉身之上的伤势倒还罢了,总能治好。 但是,这股心理上的疮伤,就不知能不能好得了。 525 寻思 走了两步,元通又停了下来…… 这两位师弟平日里一向对他恭敬得很,这时不管也是不行,伤势若是恶化,恐怕就不太能治得好了。 就算是能治好,治得晚了也会有着后遗症,说不定还会对以后的修行有害。 当下,连忙招呼几人扶着两师弟躺下,并且喂了两颗疗伤药丹,点住了两人的昏睡穴。 这时候,不能再听这两人哀嚎,免得影响到己方士气。 “好厉害的拳脚功夫,借力打力,见缝插针。 这一招一式,简直是妙到毫巅…… 随手引动元气,深得自然之妙,绝非寻常江湖把式,也看不出到底是何家何派。” 元通和尚虽然为人凶横,深肖其师,但却不是自高自大之辈,平日里行事颇为稳重,眼光也是不错。 这时候就能看出张南出手的不凡。 自然不会轻视对方。 就算没见到对手有什么特别的奇异本事,单凭这手拳术,就可以判定,元神之下,无论人数再多,也根本对他无用。 就算是初入元神者,如果没有把力量掌控入微,也会被对方所趁…… 在这种借力打力精妙拳术之下,不但不能克敌致胜,反而会大大吃亏。 “号令弟子们,全力出手,段老弟和汪老弟那里,只要见到那人,当场即可斩杀……“ 元通一边治伤,一边发号施令,发出咆哮之声。 搜山的弟子十人一队,分为五队,自己随后押阵,能杜绝任何意外。 守住下山两条要道的是百毒手段红蛛和千刀客汪太和二人。 这两人犯下血腥大罪,被正道高人追杀,千里逃亡,无处可去的。 如今客居在红莲寺,求得庇护的同时,也得出一把子力气。 他们都是练出飞剑的高手。 虽然还未身剑合一,实力却是不容小瞧,跟普通的江湖人物是两个层次。 与自家四位初入元神的师弟也是完全不同。 师弟们练得阴阳和合功,精擅采补,元神是速成的,也没有寻到宝物练成飞剑,看起来实力高强,勇猛过人。 真的遇上了狠茬子,却是不当大用。 而段汪两人,却是长年行走天下,杀人越货,手下都有着滔天血腥,杀伐惊人得很。 被他们两人盯上了,那书生想必再也不可能抢得先机,只能硬碰硬。 而凡俗武夫,想要硬碰硬的打赢出手飞剑,想想也不可能。 肯定是死定了。 在这个世界,有没有炼出飞剑,那是两个概念。 无论再厉害的江湖高手,用出再精妙的剑招,只要触着碰着,被飞剑轻轻一绞,就要连人带兵器,变成两截。 这也是过了先天之后,再没人愿意精研武技,以武问道的原因所在。 就如张南所过来的主世界……因为枪炮等热武器太过发达,有着“功夫再高,一枪撂倒“的说法,就再没人愿意花费苦功夫来练习传统武术了。 道理很简单,你辛苦练上几十年,却被人家练上几天的把式轻轻松松干死,对人的观念冲击是毁灭性的。 他们找不到练武的理由。 既不能防身保命,也不能升官发财,练武还有何用? 于是,那些传统技艺终将成为玩票,成为街头健身操一般的玩意儿。 别说以武问道,连打都不能打了,那还有何用。 真正生死拼斗起,还比不上只是锻练身体,学几招杀敌擒拿技艺的军警,这种武术,不能不说十分可悲。 在这个世界,其实也是一样。 苦练一辈子技艺,比不得名门大派,或者是邪门歪道随意出手祭炼出来的一柄飞剑。 只能人打你,你不能打人。 那修练武道也就没用了。 在这里还有着一句话被奉为真理:“对付飞剑者,也只有同为飞剑者,才能做到。” 也不一定是飞剑。 用剑只是习惯。 还有飞针,飞杵,飞锤,飞法宝。 反正只要是动用精神神力量,牵引了天地元气汇合剑光,自然能无坚不摧,怎么也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 修士的飞剑,跟普通人宝剑相碰,就如精钢对比豆腐一般天差地远。 切石成粉,斩铁如泥只是寻常。 无论多厉害的横炼高手,见到剑修,也只能逃亡。 因此,元通十分放心,他一点也不认为那书生就可以逃得下山去。 虽然对方拳术厉害的离谱,归根结底,没有内修法力,没有真气神念…… 肯定也就不能练就飞剑,再怎么跳又能逃到哪里去。 …… 漆黑天色中,飘着蒙蒙细雨。 一株木棉枝丫上面,随着夜晚凉风,此时有着一个身影随风浮沉。 如果走得近了,就能看见她纤纤玉足,踩在一片椭圆叶片之上,就如浑身没有重量。 似乎要乘风归去,又似乎苍劲有如这株老树,无论怎么风吹雨打,都难撼根基。 天边一道闪电亮起,就能见到这人身着鹅黄道袍,手中捧着一只拂尘。 面目清冷,秀美如画。 女人看起来二十余岁,满头青丝直达腰臀,宜喜宜嗔的眉眼之中,有着一种奇特的忧愁,引人怜惜。 实际上,这女人并不需要任何人怜惜。 漫天雨丝在她身旁转了一个方向,呈弧线落下地面,并没有打湿衣服半点。 她眉毛微微挑起,轻言自语道:“圆空这家伙越来越不成器了,收的徒弟也是一丘之貉…… 如此不堪,哪能担当重任?哎……” 叹了一口气,道姑又望向林中若隐若现,带着僧众捉迷藏的白衣书生,眼中闪过一丝好笑。 “这书生确实滑溜得很,从未修炼过真气法力,只凭借世俗拳脚,就能闯出红莲寺,打得和尚灰头土脸,算是极为了得。” “还有那位爱哭脸的小家伙,一身根基十分雄厚,也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为什么又被那引动可恶的牛鼻子抢先了呢?天底下所有好东西都是他们的,所有的好苗子都是他们的不成?” 她愤愤的吐槽,想是看到了周玉书身上的道法印记。 道姑苦着脸,心想,既然是已经被蜀山派的道人盯上了这两个书生,那肯定就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真是可惜得很。 这年头,随便想要干点什么,都得人多势众。 但是,歪瓜裂枣却是没用的…… 好徒弟太难找。 找到了也有人抢。 自己孤魂野鬼的,怎么抢得过名门大派哦。 这些年四处游走着,她倒也是收了几个徒弟,但也就那样,平平庸庸的,难堪大用。 别说是日后振兴门派,光宗耀祖,连一点现成的本事都学不会,完全看不出什么希望来。 也许,时机未到吧。 摇头叹息着,女冠身周玄光一闪。 夜雾升腾间,树枝上的人影就消失不见。 只有灵觉极为细腻之人,才能隐隐察觉到,有一缕清风,潜入了天地之间。 就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526 歧路 深林古刹。 少了平日里的幽静,此时钟不鸣,鼓不响的,却多了许多脚步声和叫嚷声。 渐渐的,更有火把燃了起来,游走成一道道长龙。 显而易见的,寺内僧众全都行动了起来。 张南提着周玉书,疾步奔行,时而往左,时而向右。 一路避过搜查众僧,蛇行下山。 他的额头微微出现汗渍…… 这却不是体力消耗过甚,而是他发现,有一道目光,淡然绵汩的望着自己。 耳边似乎还听到一声清脆如同泉水流淌般的轻笑。 就在身边,可却是看不到人影。 “有人在看着我,跟着我。“ 张南心里升起丝丝明悟。 这并不是寺内老和尚的目光,也不是那追来的敌人,而是未知的存在。 原本就藏在林子中。 无论自己如何躲避,借助于林木地形,天地气机…… 怎么闪转腾挪着,那道目光都紧紧锁住,似乎不在此处,不在彼处,只在心间。 内视元神,心灵愈发敏锐,就发现这道目光简直如附骨之蛆。 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评估着。 “难道是蜀山派前来看护着周玉书的高人,已经快要下场了?“ 张南想不明白,也找不到人,只能做这等想法了。 因为,他在心灵深处确实没有感应到这道目光有什么杀意恶意。 其修为境界虽然高,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多少危机感。 应该只是单纯的看着,似乎在看戏。 若非如此,他恐怕就得扔下周玉书,直接爆发出所有底牌,直接冲出此山,再也不回头了。 还演什么戏? 无论有再多的谋算,面对无法抵挡的对手,走为上策。 生命总是最要紧的。 …… 天色更加黑沉,只是过了一会,在夜晚雾气笼罩之下,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红莲寺众僧打着火把,结成四五队人,一路推进,彼此气机相连,大呼小叫着向山下搜索。 张南再跑了一阵,也终于停了下来,不再逃逸。 他隐藏在树角,低声说道:“玉书贤弟,到了这里,直接沿着小路前行,就算是出了山……白天咱们用膳的客店可还记得,到了那里也不用乱走,只管歇下便是,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 张南知道,红莲寺虽然势力很大,但他们毕竟遮遮掩掩的,不能在人前大动干戈。 客栈官道上面,四通八达之所,就算是红莲寺的僧人再怎么邪恶,也要装一装高僧大德的,不会胡乱行事。 否则,坏了名声,没了信众,这地方也没必要再呆下去。 等到百姓逃光,没有侍奉,难不成,衣食住行之类的琐事,还要寺内僧众下山操持? 那简直是灾难。 当然,这前提是周玉书不要乱说话。 别给那些僧人发作的把柄。 这样一来,就算是被人看到了他的行踪,都没有关系。 虽然,他说了话也没人听就是了。 红莲寺在容城口碑极好,附近人家更是信重恭敬得很,随便说几句坏话也扳倒不了他们。 “子阳兄,那你怎么办?不会是想引开追兵,让我轻松下山吧?” 周玉书心里一紧,连忙抓住张南的衣角,嘴角一咧,忍不住又要落下泪来。 这就有些娘了。 张南哭笑不得。 周玉书没那么胆小的时候,还是很聪明的。 至少能轻松看出自己的用意。 事实上,如果带着周玉书这个拖油瓶,一直往山下逃,那谁也逃不掉。 没找到目标,山内僧众自然是不依不饶,尾随追击,不死不休。 可要是有人吸引高手和僧众,周玉书这里自然是无风无波,一路无阻。 张南忍住心里好笑,轻轻拍了拍周玉书的肩膀,宽慰道:“你也见到了,那些和尚根本奈何我不得……带着你一起,反而累赘,到时候两人都逃不了。” “只要你脱得险境,这黑灯瞎火的,我随意往哪里一猫就能躲过追击,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我不放心。” 周玉书不是傻子,头脑清明之下,哪里看不出眼前形势。 说安全那肯定是假的……引动追兵,那可是九死一生。 双方实力悬殊,就如同走钢丝一般,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 见周玉书仍然迟疑,张南收起笑容,板着脸佯怒低声斥道:“走,快走,再不走,你才会真的害死我。“ 张南重重的推了周玉书一下,就要回头窜入林中,想了想又回头叮嘱。 “等一会,如果你听到有人大声呼喝,有兵器碰撞的金铁巨鸣声,就必须加快逃下山,不能耽搁。 你放心,只要撑到天亮,就没有大碍。 到时候,这些和尚有了顾忌,就不敢再大张旗鼓搜寻。看他们的行事作派,还是需要好名声的。” “……子阳兄你要多加小心。” 周玉书一步三回头,泪水有若滂沱。 他重重的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发着狠道:“若是子阳兄出事,我定会进城报请府台大人,发兵平了这肮脏所在。” “这就对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南赞许点头,从周玉书的身边一掠而过,不等他反应过来,把他的长衫扯落。 并且,从路旁随意取了一块长条枯木,用衣服包着,背在肩上。 象是背了一人。 衣袂飘飘的,转眼消失在林中。 过了好一会,估摸着周玉书已然跑得远了。 张南就不再隐藏形迹,而是足下发力,踩得地面轰轰做响。 林中一阵骚动。 数条火把长龙,向着声音响处围拢过去。 紧接着。 一声响彻行云的清啸,直冲云空。 然后听到阵阵剑鸣,声浪滚滚向前,如惊涛拍岸,直冲侧面而去。 …… 周玉书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却是一片漆黑,他嗫嚅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 摸着黑,顺着下坡陡路,跌跌撞撞的奔下山去。 到了山脚回头,再远远望去,就见烟雨蒙蒙,远处山腰有着星星点点的浊黄火光映照,隐隐能听得金铁交鸣,尖声惨嚎。 也不知是谁人发出的声音。 想到白日里众人上山,到了晚上,却是自己一人逃离,不由得泪如雨下。 527 不平 段红蛛摸着面上蜘蛛花纹,只感觉十分烫手,他知道这是自己心境不能清静,导致身上毒素外泄。 这种情况不好。 一旦精神失守,没有控制住功法,身体就会被毒火灼烧,神志也会处于半迷糊半清醒之间,杀戮之心大起。 修练邪功魔功的,往往都会如此。 这是功法性质决定的,左道三千、旁门八百,各自都有修行法门,也能看到高处。 但是,与名门正派比起来,他们的道途就要艰险许多,一不小心就会心房失守,从而陷入到不能自控的境地。 更谈不上勇猛精进了。 很可能,不知在哪个时候就走火入魔。 有内魔,也有外魔。 一旦踏不过去,虚妄和真实就会混在一块,然后,把自身,连同他人一起烧成灰烬。 前段时间,就是因为如此,他在南疆屠了五个寨子,无论老幼,一律杀绝。 因此,也引来了高人,一路追杀,好不容易才逃到容城地界。 这一次,他一方面是想着求恳摩柯禅师,以佛门清净功法镇压毒功。 另一方面,其实也是想要寻个庇护,希望在强敌追踪过来之时,躲上一躲。 为了这事,他就算是替人驱策,也是心甘情愿的。 段红蛛不是和尚,虽然是个光头,但也只不过修练的功夫有些不得法,导致毒火溢出,没了头发。 既然不是和尚,也不是真心归附红莲寺,办起事来,就不会太过尽心尽力。 他站在路口,仰头看着山上闹腾,内心却是烦躁得很。 有时候,这人总是会所求太多,反而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大哥!真的要帮那些和尚拼死搏杀吗?这样不成啊。” 说话的也是一个光头。 这倒不是什么毒火外溢,烧去须眉了,而是寄居寺中,不想引人注目,就把自己的三千烦恼丝自行割去。 他是千刀客汪太和,奉红蛛百毒手为大哥,与金锤、铁盾两个惯常黑吃黑的镖客结成义兄义弟,四人同恶共济。 这时躲在红莲寺中,与红蛛百毒手不同的是,汪太和三人却是没吃过什么亏,他几个心气很高,来到红莲寺也是权宜之计,更不耐烦听令行事。 “不如咱们趁着夜色,直接去城里翻几个牌子吧。” 汪太和一按腰间宝刀,摸着自己没有戒疤的尖头,挤眉弄眼说道:“四弟早就打探清楚了,城北张家有两个孪生女儿生得花容月貌的,家里又没有什么高手。” “就是,那两个小娘平日里根本就不出门,也是上次庙会,我去购置山货的时候,在路旁看了一眼。“ 手持一面黑漆大盾的莽汉嗡声嗡气说道。 听得二哥汪太和这样提议,他与金锤巨汉倒是更加积极,眼里放出腥红光芒来。 汪太和见到大哥段红蛛并不答应,苦笑道:“其实,咱们也是没办法,大哥您的功法快要失控,这寺里虽然有着那么多娇滴滴的女子,可那摩柯禅师却实在不是一个大方的,也不说分我四兄弟几个,真是气死人。” 持金锤的巨汉拿着锤头狠狠的锤了自己的胸膛两下,锤得咣咣做响:“他还不是看在我们兄弟是个外人……做得再多,也得不到看重的。 你看那金罗汉元通,也没比大哥强,一手飞剑之术,也只在分光境界,不得圆满。可是,就因为他是摩柯禅师的徒弟,就可日夜享受着,还把自己的姘头花月姬赠于他享用……“ 说到花月姬,金锤巨汉嘴角就淌出了口水,形状十分难看。 “这倒也罢了,尤其是真明、真永他们四个废物,全靠着摩柯那家伙的宠爱,屁本事没有,每天吃香喝辣,权高位重的想要如何就如何,比起我们来也舒服百倍。这就不能忍了。” 持盾莽汉也是愤愤不平。 “算了,寄人篱下总是这样,没什么好说的,安心办事吧。” 段红蛛眼中毒火一闪,声音冷厉,却也没说什么坏话。 只不过,心里也憋屈得很就是了。 实在是,八臂如来摩柯禅师,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的确是太强大了。 嘴里虽然不满,心里还是服气的。 这次前来红莲寺避难,名义上虽然没有真正加入寺中,作为门下行走。 但是,实质上,却是成为了对方的手下,有什么命令下来,实在没有心劲抵抗,最多只是阳奉阴违,办事不太尽心尽力而已。 这就是人的名树的影。 名声压制,奈何奈何。 几人都知道一些江湖旧闻,数十年前,这摩柯禅师,还被称为圆空法师的时候,就在在雁荡山红叶祖师座下,打出了赫赫威名。 是红叶祖师麾下佛道一脉最有成就者,自悟枢机练成了欢喜禅功,得无上妙谛,不说青出于篮,却也算是发扬光大了。 到了如今,他自立门户,收罗弟子,名义上专心授徒,实际上却是暗暗潜修,艺业更是精进。 八臂如来的名声,岂能轻忽。 以段红蛛的眼光来看,对方明面上看起来就是一个胖乎乎的傻和尚,但一身气机恍若渊海,真的斗起法来,自己远远不是对手。 那可是可以跟蜀山派四灵八剑差相仿佛的人物。 一般人绝对敌不过他。 能藏在这等人物的羽翼之下,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技不如人,就得安分守己,别口出怨言了。否则,摩柯禅师不是什么守善君子,引他动手就不好了。” 段红蛛严厉的扫了一眼自己这三位酒肉兄弟,自嘲一笑,“办事吧。” 铁盾巨汉微微一愕,张了张嘴,再不敢多话。 只是身形闪动,巨大的身形起落无声,呼的一声就上了树巅。 探头四望。 他侧耳听着山上传来声浪,又看见火把如同长龙一般滚滚而来,缀在后方,忍不住就咆哮吼道:“大哥,点子往我们这来了,真是狗胆包天。” 段红蛛眼中凶芒一闪,狞笑出声:“大晚上的,那倒霉书生竟不去后山寻真永两人打开缺口,好死不死的敢闯到我兄弟的面前…… 也罢,就砍了他的头颅,出得一口恶气,看看摩柯禅师如何分说? 若是没有好处的话……那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528 剑雨 张南因为要卖那周玉书一个十足十的人情,遵循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一路大造声势,滚滚而行。 却是想着吸引追兵的注意力,好让周玉书安全逃离。 他脚下加力,踩得山道土石飞溅。 双腿如轮,身形卷起狂风,放声长啸,银蛇软剑“铮”的一声,从腰间弹出。 咻…… 剑光如练,剑鸣如哨。 那些拦路的僧众,被苏辰剑光一绞,不是断手就是断脚…… 血肉飞溅之中,拦不住一时半刻。 在张南心里,这座寺院已经从根子里烂透了,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善。 自己从外杀到里,再从里杀到外,闭着眼睛乱杀一通,都不会杀错一个好人。 当然,张南也没有出手狠绝。 这些人断手断脚的,或者被刺破丹田,或者被打断骨头,最多也就是个残废,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只要废其作恶的能力就可以,当然也算是可以消耗红莲寺一些宝药,救回来了也没什么用处,而且……” 另一个原因,就是张南还不太想过早的卷入正邪之争。 经过这一件事情之后,他可以预计得到,红莲寺的所作所为,肯定已经落入了蜀山派等正派眼里。 过不多久,一场大战那是避免不了的。 自己就没必要当个排头兵,只影单剑的与红莲寺拼个你死我活。无论是不是拼赢,都不会有太好的结局。 至少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一旦自己在此时露出底牌,肯定会引起蜀山派那些高人的疑忌之心,到那时再想拜入门中,那才是做梦。 因此,他在出手之时,却还是留了一点情。 算是隐藏一点底牌。 他怕出手太过凶狠,斩尽杀绝之下,从而导致摩柯禅师发狂,御剑杀来,逼得自己生死相拼,那就不好了。 想要真正的斩妖除魔,还是让蜀山派这种名门正派来亲自动手最好。 反正,他们也需要功德。 自己就不跟他们抢夺。 否则,做了好事,还得不到好,那是傻。 此时的身份,不宜出这风头。 神念感应到周玉书已经趁着夜色,悄悄的向着西面奔去,心道这波稳了。 张南从另一个方向转过山道,眼见得就要下山。 前方不远处有着点点灯光,依稀还能听到人声叫呓语,想来是山村人家。 心里微微欢喜的同时,他就感觉到一道阴毒诡异的锋锐气息,迎面传来。 不远处重重树影之中,似有无限杀机。 夜晚的凉风中都带着诡异毒素,悄然侵蚀心灵。 元神在识海之中突突直跳,想要牵引天地元气,全力应敌。 “就要出山了,没想到还有高手堵路。“ 张南眼神一凛,也不禁为红莲寺的高手众多而惊讶。 他面色一肃,一足踏下,草浪翻滚间,身体就穿过十余丈距离。 如同游走在夜色间的幽灵。 刚刚立定,伸手一拂,衣袖卷起身旁惊飞的夜鸟,挥了出去。 身形又是一虚,化为淡淡影子消失在原地。 这一下,张南可是动用了真本事。 把他在大宋世界和白狐世界之中领悟到的风遁之术用了出来。 这个世界的元气更加浓厚,只要融入风中,更是轻灵快捷,不费太多力气。 前些日子,一直赶路,张南虽然不练真气,不修法力,遮遮掩掩的装模作样,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至少,他已经能把自己领悟的一些规则皮毛,用此方世界的方法重新在心灵深处演绎了一番。 慢慢试验着,这风遁之术也能用得出来。 融入风中,进出随心,更是如同幻影一般,突然用将出来,让人措手不及。 还有,他的剑术,因为不牵涉到天地规则的运用,只要他的知识底蕴还在,就不会弱了半分。 这也是他的底蕴,没有损失。 …… 血光一闪,被张南挥袖裹挟飞腾的鸟儿扑愣愣的翅膀只是扇了一扉,就被一道赤红剑光绞成血雾,碎羽飘扬着,又被腐蚀成烟。 远处却传来懊恼的怒哼声。 “段红蛛,拦住那只老鼠,死活不论。” 金罗汉元通喝声震天,显然已经怒极,衔尾追了上来。 张南的神念虽然没有放出体外,更没有用出看家本领生死轮回功。 但归根结底,他元神成就,灵魂强大,底子雄厚无匹,深明思感锁定的奥妙。 面对剑法锁定的危机,感应到气机的情况下,应对的手段却是繁多。 一直停在红莲寺内的胖大和尚摩柯禅师倒是极为厉害,张南自忖难敌。 但不知那家伙是怎么一回事,或许是自恃身份,不想亲自出动追杀。 也或许是那家伙自认为自己徒子徒孙众多,又有着厉害手下,所以,不必要亲自动手。 但无论出于哪种心思。 摩柯禅师没有亲自追来,已经证明了对自己的小看,这其实是好事。 段红蛛突然迎面锁定出剑。 突如其来之下,狭路相逢,一方以剑为眼,凌厉出击……在旁人看来,自然是隐秘万分,又凶猛万分。 但是,在张南看来,对方的剑术不但粗疏得很,而且显得缓慢。 在元神思感的运转之中,一秒钟就可以破解千剑万剑,除非对方的剑速快到自己元神思感都感应不到。 又或者,对方的剑光强到自己即算是感应得到也避不开躲不了。 否则,如眼前这种剑术,只能算是无用功。 在剑光一动,堪堪升空的当口,张南已是如芒在背,全身汗毛微微拂动着,他抖袖一挥,就以飞鸟破去了红蛛剑的锁定。 并且,趁着剑气勃发,不能转弯,只能倒飞而回的当口,身形化影,更快了三分。 闪了闪,身形如蛇游走,划出曲线,弹动飘忽着,就要从段红蛛汪太和四人身旁掠过。 “好快的速度。“ 段红蛛气极反笑,眼中全是腥红一片,怒吼道:“结阵。“ 吼声传出,剑光如轮如瀑,就封锁四方。 另外三人也是齐齐厉喝,登时出手。 金锤铁盾两人迎风一晃,身形更显高大三分…… 两人一踏地面,锤盾狂舞,地面也升起无数土石,轰隆隆如炮弹迎着张南来势狂轰而去。 汪太和却是如同鬼魅般闪出,一刀斩出,就化为百刀千刀,撕开林木草石,破碎泥土空气,眼前蒙蒙一片,仿佛起了一阵刀光龙卷风。 此风吹过,就要骨肉分离,血水风干。 最厉害的还不是什么泥石流般的锤盾土石和刀刃狂风,而是淡红色如丝如线般细雨…… 那是段红蛛再次出手了。 飞剑化雨。 剑光化为雨丝,隐在锤盾刀之中,全不惹人注意,直直刺到张南周身大穴。 529 底蕴 御刀的强势刚猛,御剑的绵密阴柔…… 锤盾之术,就是典型的战阵冲杀之术了,以力胜人,兼且能引动天地土元之气,借助山川土石之力,浩浩荡荡…… 拦路几人甫一出手,层次分明,威力宏大。 张南即算是在狂奔逃离之间,一眼瞥见对方几人出手,也是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一声。 “幸好,这几人出招,仍有形迹可寻。 威胁最强的剑修,也只是机械化的运用神念指挥飞剑,并未达到身剑合一的高深境界。 如果能够达到剑即人,人即我的地步,剑光随心而变,封锁八面……我除了停在原地,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也没有别的办法。” 张南身形快如流星,感应到前方一道剑光扫来,一惊之间,又是一喜。 他发现,这个世界的剑法和招数,至少,在眼前的这几个对手那里,其实是有着缺失和偏废之处的。 也不知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得到上乘传承,还是因为这些人小看了招数的圆熟和老辣。 他们走的路子很简单,只是以力欺人,以兵刃元气压人而已。 这就好办了。 先前能以小鸟做为替死鬼,引开剑光追击,脱身躲过一剑突袭,就是抓住了弱点。 因为,眼前剑光刀光的攻击方式,其实还是先行神念锁定,再进行攻击的。 如此一来,只要躲过对方的神念锁定,避实击虚,就能破得剑刀联手,至于那锤盾之术,更是不堪一提。 速度太慢,单凭身法就可以躲开。 “呛啷……” 张南腰间白光一闪,就出现一朵朵硕大花儿。 一朵,两朵,三朵,百十朵,千万朵。 鲜花次第盛开,在蒙蒙烟雨中怒放,有着惊人的美丽。 此处山林,本来幽微阴森的环境,陡然变得明亮阳和,只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有春风拂面,有水汽扑鼻。 仿佛听到鸟儿在欢唱,游人在低语嬉笑着。 段红蛛四人眼前一花,就感觉到剑锋所指之处,竟像是换了人间,好一派盛世华年的好春光…… 张南现在出手已是不拘成法,不拘门户。 随便任意一种剑招,在他手里用将出来,都是绝妙招数。 与本世界走的以力压人的路子不一样。 主世界灵力稀缺,想要胜人一筹,力量上占不到优势的情况下,所有人都不得不精研招数。恨不得把每一招都拆分聚合,研究个千百遍。 随便一分力量发挥出十倍百倍的威力来。 在技巧上面,随便怎么看,都已经走到了巅峰状态。 在大宋世界之时,张南也受到那个世界的影响,汲取了江湖和战阵招数两家之长,在无数次的生死搏杀之中磨练出一身技艺。 对技巧的重视,也是这个世界一些欺压良善的恶人们远不能比拟的。 那个时候,不能胜,就是死。 扑天盖地的箭雨,如蚁如沙的将兵冲杀,技巧稍稍差上一点,怎么也不可能百战不败。 再到白狐世界之时,张南更是明悟了天地大势之妙,以心神化妙景,心中有山有水…… 剑光就能自主演化天地万物,以势压人。 到了这个时候,他的技巧已经达到了技近乎道的水准。 随便手中拿的是剑是枪,随意出手,都是妙到毫巅,不但人剑合一,而且,还能隐隐然与天地自然和谐统一。 看起来,这还是凡俗剑法,是手执剑柄招招近攻的路数,实际上,谁对上了谁知道。 如此剑术,早非人间之剑。 比如梨花剑法,在银蛇郎君孔令君和青蜈剑单河等人手里,那其实就是江湖上烂大街的剑招,实在上不得台面。 但是,在张南手里使将出来,已是完全变了模样。 剑法还是那个剑法,其中的意境,却早就不是那么回事。 一剑出手,层层叠叠,万花沐浴露水,突然之间绽放出惊人的美丽。 刹那花开,生死幻灭…… 无数铮鸣着凶猛斩击的刀芒,细红雨丝般阴柔诡异的剑芒,只是刚刚触及到盛开的洁白花朵,就是“嗡”的一声震响,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音,惊得林中兽走鸟飞。 花开花谢,红色细剑剑影爆出一团散乱光影,哀鸣着倒飞激射而回。 其上隐藏着的赤红蜘蛛在光影中破碎幻灭。 千万道刀光,跟着红色剑雨,同一时间扑入绵绵剑光花海之中。 只觉自己好像是在与一座花园一座高山较力,眼前不见人影,迷蒙之中,只有花瓣飞舞。 哧…… 刀光刺入泥土,激起道道尘烟,敌人,早就失去了踪迹。 这一刻,他们的剑与刀,全都不受自己控制。 尤其是金锤与铁盾二人,猛恶的攻击,就好像是打入了空气之中。 有力难施,差点错了筋骨,伤到自己。 在段红蛛四人联手攻击的时候,张南只是一剑斩出,化为万花零落…… 他的身形停都未停,连续弯折出三个细小弧度。 紧接着,就如离弦利箭一般,闪了一闪,突破四人防线,没入烟雨之中。 夜色深沉,就如巨兽张开的森森利嘴,透着丝丝寒气。 段红蛛四人心头一阵发冷,对视一眼,全都沉默下来。 追。 还是不追。 这是个问题。 段红蛛冷着脸,黑沉沉的。 他剑指一挽,暗红色飞剑落在手中。 死死看着锋刃处米粒般大小的一个缺口,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面皮抽搐着闷哼道:“好厉害的剑客…… 在如此夜色之中,单单凭借着世俗剑法就挡住了飞剑攻击! 这书生是师承何方,又是哪里钻出来的?怎么从未听说过。” 挡住飞剑攻击倒也罢了。 最令他难堪的还是,先前狭路相逢之下,双剑交击之时,自己千锤百炼,已经生出丝丝灵性的六品飞剑,竟然被一柄拿在手里的不入品级的钢剑斩坏了。 斩坏了…… 虽然只是破了一个米粒大的口子,但,这是剑修的耻辱。 一向以来,剑修就是攻击凌厉,杀伐第一的代名词。 大家斗起剑来,比的就是元神法力的深与浅,以及剑器的品质高低。 但凡法力浅了,剑器弱了,双方斗剑,弱的一方绝无可能战胜强者一方。 可是,先前短短交手的一幕,已经颠覆了这个常识。 段红蛛此时回想起来,仍然不敢相信。 除非。 除非一个可能,那就是对方的剑术境界远超自己,如同高山和小土坡的区别。 才能用那般不入品流的普通钢剑,以世俗凡人招式,压过自己的飞剑斩击。 “真的有这种在凡俗阶段,就能与仙家剑修正面硬扛的存在吗?有倒是有,故老传说之中,无一不是镇压一个时代的大宗师…… 那个白衣书生,看起来气机微弱,身姿步态也是斯斯文文的,怎么看也不可能有着大宗师的底蕴。 530 善恶 “大哥,那人已经逃得远了。”汪太和收刀在手,振去刀上浮土,愤愤说道。 “还要追杀吗?那小子滑溜得跟泥鳅一样的,再不追击,他就没影了。“ 汪太和眼光差一点,他练得三柄破血神刀,一味的刚强歹毒,脑子估计也练得不太清楚,此时就有些不甘心。 “追个屁……” 段红蛛怪眼一翻,气急败坏。 心想你有没有脑子,先前以有心算无心,四人联手杀人,都吃了一个小亏。 这时候还不依不饶的冲上前去干啥? 当炮灰吗? 人家明明不想纠缠,再冲上去,追得太远了,没有红莲寺的高手在身后兜底,会出大问题的。 “事情不太对头,那书生如此剑术,绝非没有来历。 依我看,很可能是某位高人名宿,放自己的得意徒弟出来试炼……既然他没有心思与我们为敌,也不用太过得罪! 谁知道在杀了他之后,会不会蹦出一个老怪物? 去见摩柯禅师吧,就说我们力有不及。 这也不是假话,太和你看,我的赤蛛剑都已经受损严重,损了灵性……若想恢复如初,没有一年半载的细心修养祭炼,是怎么也做不到的。这次真的是亏大了……” “不太好吧?“ 千刀客汪太和眼中闪过迟疑。 “听我的就没错,咱兄弟几人,能纵横白山黑水之间,可不是因为实力高深,让那些正派弟子不敢招惹,而是因为会带眼识人…… 不要再说了,回去见过禅师再说,他如果责怪咱兄弟几人,等天亮之后,我们就下山离开。 反正在红莲寺,我们也没捞到什么好处,倒不如自去寻找乐子,自由自在,少了拘束,反而爽快。” 段红蛛阴森怪眼射出冷光,语气平静得很,在他的心里,只有利益,只有算计。 以自己的命,去为他人搏命,别说是他,随便让一个市井百姓来选择,其实也是不肯的。 汪太和只是嘟哝几句,也没有多说,就应承了下来。 而金锤和铁盾两个莽汉,更是没有话说。 只要能吃香喝辣,埋头跟着老大走就是了。 是打家劫舍,还是隐姓埋名,完全没关系。 …… 张南并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红莲寺那些和尚到底如何行动。 他一路闯关,直到山下,隐入茫茫夜色之中。 四人联手攻击,虽然厉害得很。 但想要留住他的脚步,却还是差了不少火候。 面对一心想逃的张南,除非是坐镇禅房的摩柯老和尚亲自出手,否则,没谁能阻住他的脚步。 张南有这个自信。 他强行忍住要把那几个拦路的家伙斩杀的冲动。 匆匆一瞥之下,心灵深处就已经感应到。 剑刀锤盾四人身上全都血煞冲天,怨气缠绕,让人一见就十分不喜。 “这肯定是坏事做绝的一帮家伙了,身上的煞气已经差一点凝成业障出来。 那摩柯禅师手下竟然全都是这种货色,可想而知,那家伙在道貌岸然的高僧面貌之下,到底做下了多少阴私事情。” 其实,换个场合,遇到这种孽障深厚的恶徒,张南再怎么赶时间,都会停下脚步,替这个世界清理一下“毒瘤“的。 因为,如这种人物,在任何一个世界都不招主流待见,是天地之间的余毒反扑之力。真正斩除掉,多多少少的都会得到一些功德之力。 似那些名门大派,一直钟爱斩妖除魔就是这个道理了。 他们往往不是喜欢行侠仗义,而是观天之道,执天而行…… 顺应天道的情况下,斩杀妖魔,是必修的功课,也是修为进步的资粮。 斩妖除魔的所谓妖魔,当然并不是实指,而是指那些行为恶劣,泯灭人心的作恶之辈。 经历了几个世界之后,张南对善恶也有着自己的理解。 他当然也明白了,为什么为善斩恶这种行为,会代表着天意? 按理来说,天地大公无私,没有人性,也无有情绪。 作为泛意识存在的本能众生聚合体,天地本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存在。 它既不会罚恶,也不会赏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是这种表述了,先贤早就看得明白。 也就是说,善恶本是一体,是客观存在的事物。 黑暗和光明同样是它组成的部分。 那么,为什么斩妖除魔诛恶扬善会得到功德呢,这就有得说道了。 这既是人道功德,其实也是天道功德。 毕竟,这个世界,人道兴盛。人心就是天心,那些违背人道洪流开历史倒车的“妖魔“,其实就是受到天地阻碍的存在了。 从另一方面来说,无论是妖魔也好,还是恶人也罢,这些向往着血腥杀戮和破坏毁灭的存在,与天地泛意识想要兴盛强大进化的本能,是相悖的。 你都向往毁灭了,天地还想壮大,世界还想扩展,就算是没有生命,泛意识也想着生存和延续。 这样一来,毁灭那些向往毁灭的东西,就是理所当然。 所以,斩恶扬善,清除毒瘤就是功德。 张南从一开始,就图谋着进入名门正派之中。 倒也不是想着贪图对方门派的厉害功法。 而是,立场问题,怎么也不能糊弄。 只有立场不出问题,自己才能走得更远……逆天行事,说起来气魄非凡,实际上,那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想要比那律元方进步更快一些,破解即将来临的危机,绝不能行差踏错,他必须时刻走在正确的道路之上。 其实,如段红蛛、汪太和四人这种冤孽缠身的货色,对如今的张南来说,也代表着气运本源之力。 出手诛除之后,也是可以大大加快修练速度的。 可惜的是,此时形势微妙,他抽不出手来大开杀戒。 只要稍加耽搁,山上的摩柯和尚会衔尾追击。 那家伙实力强横,远不是寺院门口拦路的两个和尚能比,比起山下林中的刀剑锤盾组合也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自己想要脱身,不使劲浑身解数,暴露出保命底牌来,根本就不可能。 但问题来了。 如果把自己压箱底的本事都暴露在人前。 拜师蜀山的计划也就不用再提了。 “这又何必呢?” 因此,张南宁愿暴露自己的高超剑术,抓住段红蛛等人的剑法漏洞,破开敌人阵势阻挡之后,停都没停就远遁而走。 小不忍则乱大谋嘛。 下了山,身形没入平野村落间,他就调动元神之力,敛息藏形。 跟山间的一株草、一棵树已经没有半分区别。 静静的伫立一片民房旁边,看着山上从喧闹归于寂静,杂乱的躁动气息也渐渐消停下来,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缓缓抽出佩剑。 运足目力看去。 先前没来得及看,此时仔细观瞧,不由得就有些惋惜。 “早知道当时遇到青蜈剑单河之时,就不把他的飞剑打碎了。 那柄剑虽然不太好看,邪意森森的引人误会,材质上灵性上还是极好的。“ 只是看了两眼,张南就摇了摇头。 自己如今用的这柄银蛇剑毕竟只是在一个江湖采花贼那里得来。 那家伙并没有入道,也用不了入道级别的飞剑。 这柄银蛇剑,在凡俗之中可以称为宝剑,不论是材质,还是锻造技艺,都已经达到了凡世巅峰。 比起巨阙、青虹等名剑来,丝毫也不差,怎么看其实也不能说差了。 但是不怕不识货,就怕是货比货。 得看跟什么东西来比。 雨渐渐的停了,天空出现一弯弦月,数颗星星闪烁晦明,映得剑光如水般清亮。 但是,在剑锋前段处,却有一道长长裂隙,横向裂开半个剑身。 先前与段红蛛短时间双剑交锋,让这把精美长剑,显得十分凄惨。 531 师徒 “只是接了一剑,而且是刺中了那光头剑光的弱点之处,这柄剑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了,得不偿失。 没有真元法力养剑,再好的宝剑,终归还是差些火候的。 难怪那些世俗武人提起剑仙来,总是心怀景仰,并且畏忌深重,这的确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力量。” 张南深知,若是换了一个人来接先前一剑,没有看破弱点的能力,少了精妙超凡的剑技。 恐怕只是一接触,就会落得个剑断人亡的下场。 “不过,别人知道飞剑的厉害,也不会有人像我这般当面硬碰就是了。” 如果换个场景,用出全身本事的话,张南其实有着数十种方法应接段红蛛的飞剑。 没有身剑合一,段红蛛的剑光,就少了许多变化。 在张南的眼里,看起来聚神御剑的段红蛛,比起一棵坚硬一点的木桩子,也强不了多少。 他先前心血来潮,想要试试这个世界剑光的威力,才有意识的寻到对方剑光真身,侧面对了一剑。 结果呢? 不算很好,也不算是很差。 至少让张南对自身的实力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知道自己能对付什么样的敌人。 然后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在这个飞剑为尊的世界,若是对付门派奠下根基、结就元神的优秀弟子,自己若不放出元神,用出底牌。 单单只凭借着这具凡人巅峰的肉躯,是怎么也不可能赢的。 可以想象得到,那些人只要敢出山行道,至少就是身剑合一的境界。 不但能御剑飞天,而且至少也有着一柄上好入得品流的飞剑。 动作快如闪电,剑光也是无坚不摧。 自己就算是能窥破对方弱点。 也没有趁手的剑器阻挡攻击。 但是,如果只是对付一些修炼界的底层散人,那种没有获得上乘炼剑之法的家伙,自己以江湖剑客的身份也不是不可对付。 “可惜,青莲剑一直蕴养在元神之中,现在还不到面世的时机。” 感觉到元神深处阵阵悸动,张南叹了一口气。 那柄从白狐世界误打误撞弄回来的飞剑,早就生出完整的灵性,多少有了自己的意识。 以这个世界的品级评判,应该算得上是一品之上。 毕竟是灵宝。 任何一件灵宝的出世,都算是天地炼成,是机缘巧合之下出现的宝物。比起段红蛛的宝剑来,又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但是,就因为那柄剑太强,他反倒不敢拿出来运用了。 如今的自己,并不足以保住那件宝贝,真有心想要拿出青莲剑出来大杀四方,后续麻烦得很。 “或许再等等,等到没有了顾忌,不怕人眼馋的时候……” 畅想了好一会,张南才把裂痕深重的银蛇剑收入腰带,重新围了起来。 这柄剑虽然有了损伤,日常使用倒也无妨。 剑法到了极高深境界,草木竹石皆可为剑,张南自然也是可以的。 面对一般强手,他就算不用好剑,也能取得胜利。 要是面对特别厉害的对手,这把剑有没有裂纹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微微一笑,张南整了整衣衫,就往白日里驻足用膳的饭店走去。 这时候,天色已经晚了,用饭的客人早就陆陆续续的散去,微显清静。 掌柜的接着算盘噼哩啪啦打着珠子,声音悦耳。 从他脸上洋溢的笑容可以看出,这家店从早到晚的生意一直不错。 红莲寺的名声越广,来往游人越多,山下的饭店生意也就越好。 嘴里默默念叨着几声菩萨保佑,掌柜的突然感觉到气氛不对。 抬起头来,就见到门口又多了一个客人。 “快快,请进。” 掌柜扔了算盘,脸上的笑容更盛,他一溜烟迎到门边,还不忘回头斥喝: “小二,还不上茶,手脚利索点。” 张南大摇大摆的就落店住宿,叫来酒菜,在山上山下跑来跑去的,他也有点饿了。 之所以又跑到饭店里,十分显眼的叫来酒菜,倒不是他已经习惯了奢华,而是想要等人。 周玉书早自己一步下了山,如今不见影踪,想必是躲到了四周某个农家之中去了。 这时不忙着去找他。 到了这时,无论是自己也好,是周玉书也好,基本上不用担心红莲寺的和尚继续下山搜查。 除非那些和尚想要把自己的丑事弄得人尽皆知,否则,他们是不会光明正大的搜索的。 第二天,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张南结帐离开饭店,出了村落。 循着心灵中的感应,向东头走了两三里路,到了一处山坳。 前面有着一片竹篱茅舍、幽静院落, 一派详和景象。 远远的就见着几个人影。 耳中听到一声朗笑。 “你若依得这三件事,就做我的好徒儿,若是为难,就当我没有来过。” 声音苍老雄浑,有如深山龙吟,听着就像个高人。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正是周玉书。 张南心里一震。 心里却是羡慕极了。 不愧是你。 这周玉书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看起来百无一用。 可架不住人家的福缘深厚啊,随随便便就能遇到高人,找上门来收徒。 接下来肯定是尽心培养,丹药管饱,宝贝管够。 自己一夜奔忙,打生打死的,结果呢,屁好处也没得到。 人比人气死人。 当然,这本来就在张南的预想之中。 接下来,到底是不是能蹭到好处,就看周玉书和那大笑之人的想法了。 忙了这么一场,总不能什么用都没有吧? 再走近了一点,张南仔细望去,就见那哈哈大笑之人,还是个熟人。是先前有过两面之缘的老道,那个双眼翻白,没有瞳仁的瞎子老道士。 最开始那一面,张南是在小镇上遇上他。 当时这老道士枯坐在杏花村门口,一副江湖算卦的神棍模样。 浑身脏兮兮的,头发蓬乱,满脸憔悴,只能看出落魄。 再一次是在容城望江楼时。 那时的老道士仍然显得邋遢,全身却是散发着一股子狂狷霸道之气,扮足了江湖异人怪客模样。 而此时的老道士,跟前两次却是完全不同。 他双眼虽然仍然多白少黑,看起来是个瞎子。但是,须眉整洁,衣服浆洗得干净,道袍飘飘之间,恍若即将乘风而起。 开口大笑之时,声若洪钟,群山回荡,说不出的高雅豪迈。 让人见着,生生忘掉了他的年龄,只觉得这是一个高手高高手。 见着这种形貌气度,此时的周玉书就算是瞎了,也不至于还弄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没错了。 肯定是剑仙。 这也正是他纳头就拜的原因所在了。 不管是福至心灵,还是苦难之后终于遇到救星的庆幸,他终于还是拜师了。 而那个瞎老道士呢,当然也是千肯万肯。 嘴里说着考验,估计也只是走走过场,并没有真的当做一回事。 张南面上仍然笑着,远远看着,看起来没有一丝的羡慕嫉妒恨。 实际上,他看着这一幕拜师情景,暗地里早就看直了眼睛。 周玉书这家伙从此踏上人生的快车道…… 迎取白富美,拜入名门大派,仙业可期。 有这么一个厉害师父罩着,身处天下第一剑仙门派蜀山派,他基本上什么也不用考虑。 只是专心修练,直至境界一一突破,异日破碎虚空,位列仙班,也很有可能。 什么是福气?这才是福气。 “子阳兄,你也安全了。” 张南怔忡出神,看着周云从,心里感叹着世事无常、神通不敌天数……就听周玉书惊喜叫出声来。 这位早就没了昨夜的凄惶,面上浮显浓浓喜意,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拉住张南的手,突然落泪:“我就知道子阳兄一定能脱险,你本事那么大,那些凶僧果然奈何不得你。” 周玉书说完又是一揖到地,眼中满是感激的道:“昨夜分别之后,我匆匆忙忙下得山来,慌不择路心里又焦切,最后又累又饿,就晕倒在唐伯家门口,被彩儿救回家中……” “来来,这是彩儿,她人很好的,我们已经……已经……“ 532 拒绝 张南目瞪口呆,转眼望去,就见到周玉书拉过来的是一个大姑娘。 姑娘明眸皓齿,落落大言的,身上也有着灵秀之气蒸腾,竟然也是修仙练道的好苗子。 其实,就算不会望气,只从那瞎子老道士一双白眼满意的望着彩儿姑娘,就知道,这家伙是打着收一个徒弟得两个宝贝的想法。 事实上,两人的婚事,都被老道士给周玉书指了。 “草,遇难呈祥,不但拜了师,连上好的老婆也给分配了一个吗?“ 张南傻眼。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些低估了周玉书身上气运的作用。 “还有,今日清晨就遇见了师父,子阳兄你也是见过的……师父老人家是蜀山四灵八剑之一,流云剑仙瞽道人。是天下有名的道德高士,我给你正式引见一番。“ 周玉书眉头一轩,收入了泪水,笑容满面的拖着张南近前。 “师父,徒儿能逃得生天,全靠子阳兄以命相护。否则的话,徒儿早就,早就……也没法见得你老人家了。” 周玉书说得情真意切。 张南连忙见礼:“早就听闻蜀山风光殊胜,山上还有着剑仙居住。今日见着,真是三生有幸。” 他眼神里半真半假的全是羡慕渴望的光芒,一点也不加掩饰。 辛苦谋划许多,做下了一连串的事情,又是救援叶心宁,又是全心全意的帮扶周玉书,把蜀山派的人情做到了极处,到头来不就为的这一步吗? “如何开口拜师才不显得突兀呢?” 张南心里暗自打着鼓。 说得太直白了,有点挟恩图报。不说个清楚,又担心对方装傻充楞的糊弄过去。 身旁的周玉书却是个醒目的,眼珠子转了转,就开始求恳。 “师父,子阳兄也是十分仰慕仙道,剑术更是厉害,是不可多得的良才美玉。不知能不能一起拜师?若是能与他同门习艺,真真是极好的一件事情。” 好样的,不愧我白疼你一场。 又是当保镖,又是当保姆,这力气下得值。 张南闻言一喜,上前一步,就待拜师。 不管如何,先把生米做成了熟饭,定下名份再说。 瞽道人闻言一愣,连忙伸手虚抬。 一股无形真气出现,止住了张南急急行礼的动作。 老道士叹息一声,摇头道:“张公子免礼,不说日前叶心宁的事情,就说昨日之事…… 你救了玉书,我们蜀山派也算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收入门下未尝不可。 可惜的是,咱们却是没有师徒缘份的,你也不属于我蜀山中人。” “这是拒绝了。” “拒绝得这般生硬,竟似没有商量余地。“ 张南心里一沉,面上失落之色再也掩饰不住。 一路走来机关算尽,竟然是竹篮打水,白费工夫。 周玉书在一旁急了,还想要开口劝说,瞽道人摆了摆手止住,正容道:“不瞒张公子,拜师是不成的。老道说话直,你早早的就失了元阳,杂气入体,虽说根骨上佳,却是清水染墨,难以扭转。 就算是老道把你收入蜀山,百般照拂,日后也难取得什么成就。 到头来辛苦奔忙一场,依旧是虚掷光阴,苦熬年华。 这样下去,倒还不如在山下纵享荣华富贵,也不至于他日后悔……” 老道士这话斩钉截铁,显然意志坚定,并不是周玉书几句好话可以转变主意的。 张南尴尬的止住行礼动作,强忍住心头失落,没有再多言,只是笑着与周玉书叮嘱了几句,就转身告辞。 强扭的瓜不甜。 老道士说的这番说词,也对也不对。 张南对自己的事情最是了解。 他的身体原本是破了元阳,杂气沉淀,但是,这些东西,其实并不是不可以补救的。 只要得了上乘剑修功法,再配合炼气洗髓丹药,把一个身子炼得清净琉璃……轻松得很。 也就是说,消除杂气并不难。 因此,种种说词,其实就是借口。 暗藏的意思也很明显,并不是说自己的资质根赋不行,而是说的气运福缘不够。 所以,第一句话,老道士已经说明了。 他与自己没有师徒之缘。 什么是缘。 能大兴蜀山就是缘。 能给蜀山,给老道士自己增添气数就是缘。 张南本是无命外域之人,气运别说了,他本来就是一张白纸。 辛苦在叶心宁和周玉书这里蹭了一些好处,自身根本就是乏善可陈。 老道士肉眼虽然是瞎的,心眼却没瞎。 反而看得更清楚。 见到张南趴在蜀山预定好的门徒身上吸血,(吸取气运),他心里复杂得很。 要他收徒,根本就不可能。 如果不是师出无名,恐怕,他还会扔出飞剑来赶人了。 至于是不是有忘恩负义之嫌,老道士表示并不在意。 区区凡人…… 需要理会吗? “如此剑仙,如此缘份,呵呵……“ 张南心内冷然一笑。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所做所为归根结底其实没用。 蜀山能成为天下第一剑仙门派,门内高人名气虽然很大,但并不是说,这些高人就是什么大好人。 而且,人家不差徒弟,也不差天才…… 哭着喊着想要拜入门派的弟子,什么人才没有? 他们想要的,其实是能够对门派有帮助的。 无数气运福缘深厚的年轻人拜入门中,百川归流汇成大海,到后来,门派才能越来越兴旺,气数越来越兴旺,剑仙之流层出不穷。 就算是一头猪,在无穷气运福缘的抬捧之下,也能成为猪仙。 所以,自己这种气运浅薄之辈,除非能够剑压天下,能够成为蜀山派扫除强敌的一柄利刃,否则对方是看不上眼的。 “我得告诉你,瞽道人,你不是假瞎,而是真瞎……“ 张南目光悠悠的望着远方,看着老道士一行人逐渐远去,心里默默想道。 “如果猜得没错,以律元方的神奇手段,肯定能把自己的福缘气运弄得深厚无匹,直接拜入蜀山,成为扛鼎之人。“ “不能同门竞争,那么,自然而然就是敌人,到时候,休怪我不择手段了。“ 既然不能借助于蜀山派的气运和秘法来提升自己,那自然只能硬抢。 不把蜀山派的势头打下去,自己迟早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本来就是一个选择题。 不是自己人,就是敌人。 或者是共同兴旺,或者你死我活。 …… 远处,周玉书一步三回头,直至再也看不见张南的身影,才黯然问道:“师父,子阳兄剑术高明,为人侠义,我看他也是真心想要拜入蜀山的,为何又拒之于千里之外呢? 先前听到孙师兄说过,咱们蜀山如今正要广招英杰,光大门楣,子阳兄怎么也称得上一声英才吧。” 他心里很是难受。 自从进了红莲寺,自己的表现简直是难看得很,而同为举人的张子阳却是义薄云天,光芒万丈。 能以一介书生之身,于凶僧贼窝之中逃离这倒也罢了,还顺带把自己也救出苦海,在无数强敌的围攻之下全身而退。 如此气魄,如此情义,足可在坊间传唱。 称之为英雄豪杰之辈,一点也不为过。 他不理解,为什么,这种英豪,蜀山派都看不上眼,就这么生生的拒绝了? 533 决定 瞽道人对周玉书这新收的徒弟甚为重视,态度也是极好。 此时,听着他隐隐有些质疑的问话,并不生气,只是笑着解释:“玉书啊,你有所不知…… 咱们蜀山作为天下第一剑仙门派,收多少徒弟?收什么人为徒?可不是自己随便决定的。 此事关系到蜀山大兴之局,也关系到天下局势。 天下第一剑派名声虽大,却也没大到可以镇压全天下的地步。 不管是旁门左道,还是同为正道三山五岳八方散流,不服气的人所在多有。 再说了,各门各派都有着自己的隐秘传承,祖上甚至也出过仙人,谁又会甘心自家门派比别家门派低上一等呢? 所以,在不远的将来,无论是正邪之间,还是同为正道的各门各派之间,或明里或暗里,都有着一场争夺…… 或者是比剑论个生死,或者是合纵连横,看起来世外无争,实际上却是寸土必争。”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摇头道:“现在说了给你听,你也听不明白的。只需知道一点就行了。 收徒一事,其实是祖师为了破解今日之局,早就定下的谋算。 在很早之前,祖师太一真人临飞仙之时,就留下金书玉册,里面记下了名字,是蜀山大兴的关键所在。 为师下山收徒,看起来是寻找英才,实际上并非如此,只是依着名字寻人而已。” “天下资源就这么多,多收了一些人,就会影响到其他人的修炼。 或者说,会影响到如你这般,命中注定的衣钵弟子。” “我,我也是蜀山派定下名录中人?可是……“ 周玉书满脸通红。 除了读书考试不落人后,他完全看不出自己有着什么优秀特质,可以让别人高看一眼的。 “对,这叫机缘天注定,有缘无缘,全看老天,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入蜀山派的。” 老道士嘴角挂起冷笑。 活了数百年,他老就老了,虽然还没看到仙路。 但是,这双瞎掉的老眼,却是已经看过多如沙砾般的英杰。 任你才高八斗,任你豪气冲天,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一堆,比起那些成仙做佛的高人高士,又算得了什么。 之所以,自家这个徒弟觉得那张子阳厉害得不行,根本原因还是眼皮子浅而已。 如今既然已经收了他做徒弟,有一说一的,许多事情都应该说个清楚才行。 “修仙练剑这事,与头脑与才情基本上没有太多关系,甚至与武道资质也没有关系,看的是机缘。 祖师既然在天书名目上写下了‘三心二意’可以大兴蜀山,那么,这些人自然早就被蜀山看在眼里,一直看护着…… 只等时机恰当,就收入门中。你是如此,叶心宁自然也是如此。“ “三心二意?“ “对,玉书,你没想过,你的本名是什么吗?“ “周意笃,字玉书,本名意笃,我就是因为这个意字,才被收入门中吗?“ 周玉书傻眼,按名字来收徒啊,这是多么奇葩啊……我真的要多谢父亲母上大人了,名字取得好没办法。 老道士哈哈大笑,伸手一招,不知从哪里随手擎出一柄灿若云霞的长剑,剑光一绕,就裹着众人飞天而起。 “也不全看名字,还要看各人气数福缘。 两相配合之下,才能找到正主。 放心,绝不会找错了徒弟。” 周玉书恍然大悟,心想自己大概就是蜀山祖师太一真人钦点的徒弟了。 想到老天注定的仙缘,他的心里有些得意……再想到那失落远离的身影,心中不由一疼。 “机缘一事,谁也说不清,仙道如此,凡俗之中也是如此。 昨日出游一共十七人,到今日就只存活两人…… 一人仙路迢迢,有望长生久视;一人凡尘颠倒,终将黄土一坯,可叹可惜……” “可惜那张洛张子阳是个心高气傲的,道长爷爷看他剑法不错,神力惊人,想要传他一篇旁门剑法入门和内修心诀,却被拒绝了。 蜀山根本法诀不能传,学个其他仙门基本法诀也能延年益寿啊,为什么不要呢?”彩云在一旁插嘴道。 被老道士指婚,与周玉书命运相连,姻缘天定,这姑娘完全是喜从天降,对周玉书也是满意得很。 她想着虽然没有拜师,但也能够拜入蜀山门下,以后与心上人双宿双飞,做神仙中人,自然是乐得不行。 这时候想起那个转身离去的白衣书生,她心里也自有些叹息,同时也有些不解。 就算只是打根基的低浅法门,那也是仙门流传,比起江湖上所能获得的所谓武功秘录,又要强上许多。 只要修到极处,在凡俗之中很难寻到对手的。 听得这话,再记起先前那白衣书生临去之时风清云淡的神情,瞽道人心里竟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 “难道,我这次竟然错了不成?” 晃了晃脑袋,他再不多虑前事,只是吩咐道:“我送你二人赶回山门,传下功法之后,就要离山行走,你们须得好好修行不可懈怠……“ “师父还要出门?“ 周玉书有些不舍。 家里倒是可以书信写明情况,能拜剑仙为师,前途光明得很,二老肯定会放心。 但人生地疏的去了蜀山派,没有老道士在一旁看着,他自己心里着实没底。 “没办法,那红莲寺非同小可,已经开始四处邀请邪门歪道…… 或许,还会邀请雁荡山已故红叶老祖门下一些余孽。 等他们聚齐之后,我们蜀山也要联合正道各宗,考虑一网打尽的事情…… 等破了邪魔两道的先天气数,蜀山自能更进一步。” 原来如此。 周玉书也算是明白了。 红莲寺的情况,蜀山派等正道也自然是看在眼里。 他们不动手的原因,是因为时机未到。 想等着这条鱼养得肥一点,才开始收网。 “但是,每过一天,那和尚连其党羽又会害死许多人,这样做真的好吗?” 周玉书再怎么傻,当然也不可能质疑门派和师父的决定,只能默不作声。 心想反正这高层斗法,一时半会也轮不到自己,倒不如认真修行……希望早点能参与到这种事件之中,能够多斩几个妖邪脑袋。 …… 半个时辰不到,张南就回到了容城,进了自家别院。 老管家早就已经担心得面色青白,在府里走来走去的转着圈子,时不时的吩咐下人出去打听。 一见到张南回来,老管家尖叫一声,急急迎了上来。 “公子,您总算是回来了,吓死老奴了。” 他一边拍着心口,苍白的面色恢复了一点血色。 “昨日出去游玩的举人一个都未回来,老奴心想可能会出了什么事,正担心着呢……” 张南面色沉肃:“贵叔,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昨日因为身体不太舒服,并未随同那些举子一起出去游玩。 怎么说呢,你只一口咬定,我当时腹中绞痛,可能是吃坏了肚子……还有,家里的下人也得看紧了,不能有只言片语泄露我的行踪,听明白了吗?” “老奴省得” 老管家面色一白,连忙应下。 张南不再多言,回到客房之中,一个人静坐思付。 先前回来的时候,他早就想过了后续事情怎么处理的问题。 不但抄着近路回家,而且,还遮掩了形貌,并未被人看在眼里。 茶香袅袅,心灵缓缓静了下来。 一些不曾注意的事情,重新被想了起来。 “瞎眼老道士照过面了,也观测过我的气机、查看过我的资质……这样都没有看出我是域外之人,先前种种却是想多了。“ “其实,没必要那般小心的。 如今的身份是真的,可以直接查到祖先来历,张洛张子阳也确有其人。 我占了这个身体,其人因果自然也附在我的身上……” “以往想要拜入蜀山派,一直伪装成无用书生模样,其实大可不必…… 人都是会变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很正常,剑法高明,武道资质极强的书生,也是可以的。” “那么,得了奇遇,以武入道强到可以比拟剑仙,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了。 张南眼中冷光一闪。 “蜀山派门槛太高,既然进不去。那就需要靠着自家努力来提升实力。气运的获取就刻不容缓。“ “没有张屠夫,我还得吃带毛猪不成。 捷径走不了,那就一步一个脚印,努力前行就是了。 除恶就是扬善,也不知道红莲寺那一大票恶人会给我带来多少功德,多少本源气运。“ 张南暗自下了个决定。 534 磨剑 整个白天,张南没有出门,一直呆在自家小院之中,琢磨着自身剑术…… 经过一番争斗拼杀之后,渐渐的,他就能把前几个世界所学本事,在此方世界发挥出来。 技巧之类的东西,其实都是相通的。 只不过,介于两方世界的规则不同,一些涉及到法则本源之类的功法,还是有着很大不同。 比如,元神的运用以及勾连天地的方式,运转元气的法则等等。 当然,还有如何用最小的精神力量,撬动最大的天地元气……这门功课,也要重新一一领悟。 在红莲寺遇敌,接二连三的恶斗,张南把自己的攻击维持在某一个烈度,一点点加大元神力量的输出,不断的适应新世界的规则…… 慢慢的,也有了一些心得。 他觉得,以此方世界的规则,用出精神力量,牵引天地元气。真正拼斗起来,自己的实力,其实并不会变弱多少。 唯一遗憾的是,他暂时还没找到方法,继续强大自身元神…… 技巧方面好办,本源规则适应方面就有些难了。 需要借鉴的功法。 这里的功法,无论是哪一门,都是经过无数高人先贤无数次修改试错之后,才成就如今的剑修法门,元神法门。 是能够一直修练成仙的康庄大道。 很显然,自己单凭着想象推演,是没有办法推详出一部直指天道的功法的。 他以往也没有接触过这种层次的功法。 除非,有着珠玉在前,让他多方观摩此方世界的功法经典,触类旁通之下,或许可以创造出独属于自身,适合自己成长的功法来。 “因此,也不用选择了……只要见着功法,就全部收罗过来,细细研究改进,并不用拘泥于正邪之别。 有些时候,不择手段也是不得已。” 张南暗暗叹息。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自己“一穷二白”的,对本方世界正邪两道功法完全一窍不通,就算想法再多,也得脚踏实地,接受现实。 幸好,在不断的试探之后,他发现,自身修练的根本大法“生死轮回功“虽然不能全功率输出,但只要小心一点,谨慎一点,这门功法其实还是能够用出六七成威力来。 规则压制仍然存在,也不至于就使不出来,真正到了需要用出底牌的时候,拼着受伤,拼着反噬,他的轮回神雷法,以及青莲剑气,全都可以拿出来耍耍…… …… 到了傍晚,出外奔忙探听消息的老管家跑了回来。 “少爷,十余家举人失踪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 但奇怪的是知府衙门并没有大动干戈……“ 老管家脸上仍然带着余悸,自家少爷就是跟那些人一起出去,却是单人回来,其他人想必已是凶多吉少了。 真是凶险啊。 “有没有红莲寺的传闻?“张南摇头。 这个结果其实在他意料之内。 红莲寺偌大名头,又是靠近府城,若说他们的所作所为一点消息都没有泄露,那肯定不可能。 这么长久的时间,红莲寺作为高德禅院一直名声极好……若说没有官府中人打掩护,说破天张南都是不肯信的。 “有,刚开始不知从哪里传来消息,说红莲寺是个贼窝,举子们正是那些和尚给害了。但过不多久,那些人一一改口,说举子失踪事件,是因为途经山道遇见了青蜂马贼……“ “那些举人家里也颇有几家有钱有势的,多方哭告,更是集结起来去官府请愿,希望能派兵绞杀贼寇。 本来就要成行,也不知怎么弄的?才过了半日,消息已经被压了下来。“ ”老奴回来之前,就听到官府贴出告示,声称那十余位举子是在游山的时候,不幸遇上山崩,遭逢了意外。“ ”此为天灾,不属人为,也只能让苦主节哀顺变了。 官府再派出捕快细心搜救,也就仁至义尽。至于发兵的事,再也无人提起。“ 张南听到这个结果,点了点头,嘴角浮显冷笑。 或许,大多数人会认为官府和王法是维护百姓黎民的,张南却从不这么认为。 这里毕竟不是主世界,也不是什么大同天下,而是官官相护的封建王朝。 尤其是在西南地面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牧守一方为官一任,多数只看平衡和遮掩。 不闹民变,不出大事,有些事情,能糊弄就糊弄了。 若说正义和公道,那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试想,若是真的把红莲寺的恶行揭露出来,把十余举子的惨案大白于众,遭殃的恐怕就不会是一家两家,知府也不要想着继续干下去。 从上到下,所有容城官府中人全都要吃个挂落。 别提前程了,他们能保住一条命都算好事。 所以,这次的事件,捂盖子才是最佳选择。 面对自然灾祸,死上一些举子,简直是太正常。 那些高官父台,事后滴落几滴眼泪,道声节哀顺变,事情就基本上过去了。 与官声无损,不受朝廷责难;更不会惹上强敌,徒然丢命。 这样处置,岂不更好? 说实在的,张南其实挺理解这些人的。 红莲寺并非善地,是有着真本事的贼窝,是邪派高手聚集之地,并不怎么好去招惹。 地方官府若是睁只眼闭只眼的,还能勉强维持一下脆弱平衡。 若真的揭开了盖子,打起来,可不是死这么一点人就可以收场的。 但是,理解不代表认同。 想到那些死得凄惨的同年学兄,张南虽然早就并非本人,也是有些感同身受。 当然,自己被人追得狼狈,匆匆从山上逃了下来,这也是一个原因。 心气不顺。 “这么说来,那些举子全都白死了。“ 老管家毕竟年纪大了,伤春悲秋的抹了一把眼泪。 想想自家少爷也差一点殁在这场灾难之中,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也不会白死。“ 张南莫名的笑了笑,就摆摆手:“不要关注了,也不要再去打听,就当做与我们无关吧。 我要休养精神,温书备考,今夜不要前来打搅……“ 白天的事情没有闹大,既是坏事,也是好事。 识海中积存的盈盈有若水波的薄薄一层气运本源之力,不断燃烧…… 强大体魄的同时,也在蕴养元神,渐渐的,他就感觉到自己能够用出的力量更强了许多。 若摸有七成元神力量探出身体外边,引动天地元气,在身边泛起郁郁金芒…… “救了叶心宁、周玉书,虽然没有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倒也收获了不少气运之力。 杀了采花贼和青蜈剑,打压了红莲寺,斩伤斩死一些恶贼,也收获了一些气运本源力量…… 我参与得越多,改变得越多。不论是好事坏事、好运厄运,终归是有一些本源力量汇集过来。 气运多了,才能逆天改命。“ “命由天定,份属人为。一个人种下什么因,就会结成什么样的果。这也正是蜀山门徒下山行走斩妖除魔的真义所在。 他们不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干,而是汇拢气运,凝结大势,碾压天下……“ 明白了气运获得的重要性,也知道了修为长进的捷径法门,张南再不犹豫。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拭,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他弹剑轻吟,长声而起,眼光投向漆黑夜色之中。 …… 张家别院已经静了下来,只有几声猫狗叫声,如泣如诉。 “咣咣……咣。“ 漏刻将尽,紧闭城门,鸣锣宵禁。 因为天下刚刚承平不久,各地还有着一些心怀故国的热血义士集中举事。 晚上,就是这些人活动的时候。 不可不防。 对张南来说,宵禁与否,并不影响到他的行动。 他身着白衣,恍如影子一般窜入院子,无声无息的跃过院墙,直扑城墙边上。 眉心微微一热,一道金芒闪了闪,庞大无俦的金色气血洪流贯通全身。 元神既然不能放出体外,那就蕴力于体,强壮肉身。 在元神的加持之下,他的体魄强大十倍有余。 腾步举手之间,有着万钧力道,却又轻若鸿羽。 一阵清风吹过,白影掠过长长街道,淡若云烟飘出城池。 莹莹月色之下,拖出了一条细细白线。 张南掠过山林,穿过河流,呈直线般向红莲寺奔去。 “摩柯禅师,想不到我会再来吧。” “轰……” 一声沉雷炸响,震得整座寺庙微微颤抖。 丛林树木摇摆,鬼影婆娑,地面尘土腾起数尺。 张南身形起处,一足如雷,已经踢起红莲寺门前的巨大石头狮子。 重达三千余斤的青黑石狮,恍如皮球一般,带起沉闷呜呜声,重重砸在了那两扇硕大朱红大门之上。 细碎石块、木块、铁钉,向着前方呈扇形飞溅…… “轰……哗啦啦。“ 因为张南这一脚力量太强,石头狮子宛如被攻城锤重重轰落。 一击之后,不但是门碎了,连门楣,院墙也全都倒塌下来。 烟尘四起,满地狼籍。 535 慈悲手段 “哪来的狂徒,敢砸我红莲寺大门,真是自寻死路?” 如此浩大声势的攻击临头,连自家大门都倒了,守门的和尚第一反应却不是什么惊恐畏惧,反而是勃然大怒,破口大骂。 从这,也可以看得出来,此处禅寺的和尚平日里是如何的自信,是如何的张狂。 天底下就没有他们畏惧的力量。 暴喝声中,就有一个高大和尚灰头土脸的从泥块粉尘中站起,拧眉作势,凶神恶煞,拎着戒刀大声斥骂。 “铿……锵!” 张南长剑出鞘,迈步前行,并未拿眼尾扫视一眼这高大和尚。 守门的总是最低层的弟子,懒得多说废话。 剑光闪了闪,高大和尚头颅飞起半空,兀自嘴巴张合,似乎还在咒骂着。 这家伙死得太快,完全没有什么痛苦。 “毕竟这里算是慈悲禅院,总得使点慈悲手段。“ 张南呵呵轻笑,踩着砖石碎块,步步前行。 人声鼎沸,喧哗声咒骂声响起的同时,就有数十个和尚,从各处大殿窜了出来。 个个拎着戒刀、铁棍,其势汹汹。 还有一些身着五花八门的奇怪衣服,手中更是拿着各类剑叉戟枪等兵器的江湖客,也从寺院各个角落窜了出来。 红莲寺的晚上,比白天还要热闹。 这些人各个争先,凶猛无比的冲着张南攻来。 想来是早就有过敌袭预演。 张南惊奇的发现。 自己虽然是暗夜突袭,这些和尚和江湖人却一点也不意外。 好像是早就有了准备…… 剑光如轮,在张南身周闪烁不定,走过十丈距离,就已倒下了十余位和尚,七八个黑衣江湖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袒胸露腹,显然是刚刚安歇,还没从迷糊中彻底清醒过来。 陡遇敌袭,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杀人,却完全没有考量过对方实力强弱。 结果,就成了第一批送命的炮灰。 余下者此时见着冷风,看到血腥,终于才反应过来。 闯进来的是寻仇的高手,并不是白日里那可以随意呵斥打骂的可怜香客。 “圆空,昨日你害我十五位学兄举子,可有想过我会前来报仇血恨?” 张南白衣胜雪,剑锋森冷,眉宇之间杀意深沉。 日前与周玉书拜见蜀山老道士瞽道人之时,他也听了一耳朵红莲寺的来历,以及摩柯禅师本来名讳和师门。 因此,知道这个什么八臂如来摩柯禅师的名头,其实是那些邪魔外道互相吹捧得来,是糊弄愚夫愚妇用来脸上贴金的。 实质上,他就是红叶祖师门下恶徒圆空,在其师死后,卷走门派一些典籍和宝物逃逸的凶恶之辈。 说白了,圆空本来就不是和尚,只不过,学了佛门法典之后,自立门户,完全忘记了红叶祖师的教导,并不承认自己以往的出身。 人品虽然不怎么好,但这家伙悟性却是非凡。 破门而出之后,琢磨以往所学,却也算是练出一番成绩,修为厉害得很。 这些往事,张南自然是不关心的。 他此来也不全是如他嘴里所说的,是为了那十余位举子学兄报仇。 那只是口号而已。 无论是王朝争霸,还是江湖厮杀,都讲究一个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最重要的,还是举兵的理由。 不打无备之战,不兴不义之师。 “因为日前被红莲寺暗算,死了很多友人,我心里难过,所以前来报仇。” 这个理由十分强大,而且,还颇为正义,无论在哪里,也没人能说他半个不字。 至于为何私斗,不报官府。 那就更好解释了。 官府无能,凶邪势大,以至于有冤难申,张南也只能孤身前往舍命一搏。 立场上站得稳,那么,出手凶狠一点也不算什么。 张南可不会承认自己是为了什么私心,为了斩妖除魔的功德气运才来走上这一遭。 就跟无数年来,无数正派侠少行事一般,出手之前,总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以大义相责。 让对方死了,都要死得憋屈。 “竟然是你?还敢回头……” 摩柯禅师这时候才冲了出来,怒不可遏的吼道。 昨日刚刚丢了面子,被两个举子逃了下山,他面上其实很不好看。 虽然没人胆敢嘲笑他,但是,这和尚自己却是很不舒畅。 心里其实颇为后悔,当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击杀这白衣书生。 等到后面看看形势不对,想要出手的时候,对方已经下了红莲山。 关键的是,他还隐隐感应到有两股强大气息在一旁窥视,也不敢全无顾忌的追下山去。 免得被人抄了老巢。 有家有业了,就是不一样。 比起当初孤家寡人四处流浪的时候,行事之前总得多考虑三分。 摩柯禅师此时衣服还未穿得整齐,先前正在脂粉阵仗之中磋磨,舒心得很。 哪成想,心怀荡漾之际被人杀上门来,他心里怒气直撞天门,眼睛里早就冒出火花。 “今日定要把你千刀万剐,方能出我心头之气,真明真永,出手!为师看着,休要走了贼人。” 摩柯禅师眼中泛着血光,一身胖大肥肉颤颤巍巍,似乎已经怒极。 他的元神思感却悄悄的弥漫四方。 搜索着寺内前后左右,扫过每一块石头,每一寸花草。 并且,分辨门下徒子徒孙以及前来聚集的左道旁门之士。 生怕其中还隐藏着敌人。 一时之间倒是忘了亲自出手。 “这小子去而复返,一定有着阴谋。 近日里听说蜀山派有着前辈高人在城外出没,定有所图。 听说那些正道高人谋算着想要独霸西南,此事不可不防。 这书生单剑前来,胆大包天的出手如此狠辣,不像是没有底牌。 到底是不是有那不要脸的正道修士想要趁着夜色,前来偷袭? 可惜碧磷师兄和马元德、俞先觉几人还未赶到。否则,哪轮到他人来此撒野?” 碧磷居士同出红叶一门,修为也是高深莫测,平日里,摩柯和尚与其师兄弟相称,私交也是很好。 遇到正派高人针对之时,就是一涌而上,同恶共济之下,也度过了几次危机。 这一次,聚集邪派高人,汇合在红莲寺,往大了说,是气运之争,不甘心躲躲藏藏的如同地老鼠一般的过日子。 往小了说,就是一时的意气之争,想杀几个正派仇人,抖一下威风。 而马元德和俞先觉,就是西南地界有名的邪派散修,也与摩柯禅师称兄道弟,是前来助拳的高人。 不得不说,摩柯禅师想得太多。 他以为张南冲阵在前,杀人叫阵,后面必然还有着埋伏。 当下,仗着人多势众,命令徒弟等人动手,自己却是神念守中,运使飞剑,时刻准备着。 生怕被人偷袭了。 从某方面来说,摩柯禅师忧虑的其实也不是没有理由。 的确是有人在盯着他的红莲寺,还不止一人,更不是一伙。 远处山巅,一棵大树斜枝之上,立着一个女冠静静看着。 山风劲急,她身上的道袍向后飘飞,发出轻微的哗哗声响。 紧贴着躯体,露出玲珑凸透的美好躯体。 换一个人来,未免就要多看两眼。 她身旁不远处席地而坐的老道士,却是视若未见。 “孟道友,今日此来,你可是担心那圆空恶僧,想要帮他一把?毕竟他也要叫你一声师娘。” 瞽道人嘴角带着揶揄笑意,话里真意其实诛心。 当然,除了隐隐约约的戒备之外,老道士心里其实还有着许多不解。 他总觉得孟秋娘此人行踪诡异,心思百变,让人很是看不清楚。 总忍不住想要试探一二。 看看对方的真心。 536 红叶 照常理推断,孟秋娘的师兄兼丈夫红叶祖师与蜀山剑派比剑之后,就受了重伤。 最后更是伤重不治身亡…… 无论斗剑之前怎么商量着,是不是签了生死文书,后事各不相扰。 从事情本质上来说,红叶祖师身死道消,肯定是她不想看到的。 要知道,孟秋娘幼时上山,得师兄红叶祖师照顾,亲自代师传艺。 两人不说感情有多深厚,这份大恩,就是如山如海。 但结果呢,自从红叶祖师身殒之后,这女人却跟没事人一般,既没有打上蜀山寻仇,又没有收罗雁荡门人,再立门户。 只是我行我素的,照样过得舒坦。 最离奇的是,她并没有太过怨恨蜀山派四灵八剑等前辈高人,还与魏玉兰、白云师太等人交从甚密。 一副从此闲云野鹤,江海寄余生、不问恩怨是非的模样。 如此作派,真的让人不知怎么评判了。 若说对方真的一点也不记仇,蜀山各位剑修高人,那是打死也不肯信的。 推己及人,自己如兄如父的道侣就这么道消身殒,不去记恨仇人,不去力求报复,还与仇人打成一片,这可能么? 但是,事实证明真的可以。 孟秋娘就是这么一个人。 她与正道往来,也从不为非为歹,更是约束门下弟子,安份守己的。 蜀山派等人就算是想要对付她都找不到理由,根本就无从下手。 最重要的是。 这女人一身道法也是极为高深,比起当日比剑之时的红叶祖师,也没差到哪去,更是不好随意得罪。 尤其是这些年来,孟秋娘以无上秘法,炼成了玄阴真经里面的玄阴诛神剑之后,更是让人疑惧三分。 此剑在古籍中出现过,可是能与蜀山镇山飞剑太皓、太乙两剑相提并论的灵宝级飞剑。 一剑出手诛神斩仙,歹毒无比,想要斗剑对付她,不死上几个正道高人,简直不可能。 于是,孟秋娘的事情,就一直这么拖了下来。 看着她交游四海,四处游荡着,只当做没看到。 就算是蜀山剑派的那些前辈女仙,看着孟秋娘喜笑盈盈的上门交好,也拉不下脸不给面子啊。 至于心里面怎么想,是不是难受?那就另当别论。 “实在是让人看不分明啊!“瞽道人心里打着鼓,瞄了孟秋娘一眼,再看了看红莲寺中的邪派众人,当然最主要还是看着那一双凶目四处扫视的摩柯禅师。 头一回,这老道士感觉到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猜不到孟秋娘想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出手扫平红莲寺。 或者说,再等等。 等到红莲寺联系邀请的众位邪派高手全都到场之后,自己回山请动同门,以泰山压顶般的手段,把红莲寺夷为平地? 有些事只能想想而已。 操作起来很是有些难度。 “这白衣书生怎么如此沉不住气,就这么胡乱动手?莫不是会坏了我蜀山派的气数争夺。“ 孟秋娘听着瞽道人在旁试探,似乎听不懂。 只是抿嘴一笑,轻柔说道:“流云道兄,你想多了。圆空此人,怎么说呢,比那欺师灭祖的逆徒章桐好不到哪去,我怎么可能会救他。 唉……自从红叶去后,那些弟子们整日里聚啸一方,为恶深重,早就忘掉了我雁荡门规,名声很坏。 我想着啊,他们不但没有再把自己当成雁荡传人,反而深以雁荡出身为耻。 道兄你就不要胡乱转动花花肠子了,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 这些年来,秋娘一直在寒烟谷隐居,不问世事,专心授徒,也是想为雁荡山留下一分香火余脉,与这些人全然没有瓜葛。 如圆空这种劣徒,你们蜀山要杀要剐,我是没有意见的。” 章桐此人,瞽道人当然清楚。 当日红叶祖师与蜀山掌教真人赵元贞比剑,双方可以说得上是势均力敌。 战到生死难分之际,红叶祖师出了杀招,放出了暗中祭炼完成的玄阳斩仙剑。 此剑威能浩大,兼且阳火蜃气漫山漫谷,让人幻觉丛生,难防难挡。 赵真人一时不防,就输了一招,阳火之气入体,烧得五迷三道,局势危险至极。 当下,红叶祖师得势不饶人,见到自己占了上风,哪里还会留手,就要除掉生平大敌…… 眼见得雁荡山就要大兴,蜀山此战一败,就会形势大衰,天下局势再也不同。 结果呢。 不单是邪派点亮了“一涌而上“这个技能。 正派也有。 蜀山众剑修,见到自家掌门势危,当下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四灵八剑一同出手。 或者救人,或者攻敌,现场一片大乱。 玄阳斩仙剑再怎么厉害,毕竟也只是攻伐灵宝,只手难挡众臂。 于是,在人多势众攻击之下,红叶祖师哪里能够挡得住,当即被碧波散人郁寒山无影剑乱中取胜刺了一剑。 碧波玄功阴寒刻骨,气劲如潮如浪,一浪死一浪生,极难驱除。 红叶祖师好不容易逃回雁荡山,苟延残喘不到半月,没有来得及安排后续门派发展事宜,就此身死道消。 说起来,红叶祖师实力真的很强,不愧是被称为一方老祖的存在。 他凭借着玄阳斩仙剑的强大威能,甚至能稳稳压过蜀山掌教一头。 是天下顶尖级别的高手。 如这等高手,再怎么厮杀上头,其实总会有着一些独特的保命本领。 或者说,有着保命法宝。 一般情况下,就算是受了重伤,也很难被人杀死。 红叶祖师的保命本领,就是毕生炼就的一口铜钟,号称不死元阳钟。 不但护身,而且护魂。 只要他不是被当场打得魂飞魄散,有着此钟护体,事后保住性命,卷土重来,也不算难事。 但是,当初红叶祖师应战的前一天晚上。 他的随身法宝“不死元阳钟“却被自己爱徒三弟子章桐偷走了。 少了这等决定生死的法宝,用腿毛来想,也知道会造成多大影响。 若是有着此钟在手,他就算最终不能取胜,被蜀山众修围攻,怎么也能护得元神不伤,逃到山门开启法阵的。 何至于身死道消呢? 那一次,孟秋娘胎因为章桐盗去元阳钟,又眼睁睁的看着师兄身死,于是,心性大变之下,她甚至恨上了所有的雁荡弟子。 雁荡山被灭这么多年,红叶祖师早就成了过眼云烟,少有人记起。 他在生之时最宠爱,最寄以厚望的那些弟子,不是成了叛徒,就是破门离开。 竟然没有一人胆敢找上蜀山,替师报仇。 这里,就不得不说,红叶祖师与蜀山众修斗剑争雄的原因了。 怎么说呢,红叶祖师为人豪爽大气,痴迷修练,对人情事故却不怎么精通。 平日里多数时间,他就是一心修行,偏偏还有些固执,有些护短,对门规抓得不怎么严格。 于是,门下众弟子在他的护持之下,渐渐的就生了狂妄之心,行事无所顾忌,也就得罪了许多同道。 与蜀山派结怨,也就是在这种大环境之下出现的。 同样的大门派,同样目中无人。 不拼一个你死我活,怎么可以? 红叶祖师这一战败了。 门下星散。 而蜀山派声势更显浩大,眼见得就有大兴之势。 一览众山小,正派失声,邪魔逃窜。 话语权跟以前相比,就再也不一样了。 想着如烟往事,孟秋娘眼神深邃,面色淡漠,看着底下的红莲寺血斗,不发一言。 537 弟子 张南既然决定出手,就不再手下留情。 这一刻,他舍掉了各种机心,忘掉了许多谋算,只是把自己所学全心全意的使出来。 白光盛开如轮,春满人间。 黑气如露凝霜,凛冬已至。 黑白二色剑光,绽放出奇美花朵,看着唯美至极,杀意直腾九霄。 那些冲上来的和尚,只是触及到剑光,身体就开始消融。 仿佛步入轮回之中。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 这一道剑光,明里是梨花万瓣,飘飘洒洒。 骨子里却是生死轮回,万劫难渡。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好剑法…… 老道士,如此天才弟子你蜀山竟然还看不上,生硬巴拉的就拒绝了,笑死人…… 正好,我寒烟谷正缺弟子,稀罕得很。” 孟秋娘笑得欢喜,明显是发自真心。 她不介意暴露此行来意,更不怕瞽道人亲自抢夺弟子。 事实上,那一日张南被蜀山所拒,她也是看在眼里。 周玉书福缘气运尽皆不凡,蜀山派珍若宝贝,也已经搜罗到手,这倒也没什么值得羡慕的。 雁荡寒烟谷名声不响,实力不强,也没资格与蜀山派抢夺这等弟子。 说遗憾自然也有遗憾。 但是,比起周玉书这种弟子,张南这种心性悟性实力全都厉害的弟子才是真的戳中了她的心窝窝。 二选一的话,她肯定会选张南。 当时悄悄躲在林中,默默观瞧着张南的行事方式。 看到了这位白衣书生,无论是智略勇气,还是心性悟性,全都是上上之选。 她看得差点没流口水。 这才是孟秋娘心目中最好的弟子。 异日图谋大计,也正需要这种良才。 至于什么福缘气运,什么根基深厚,在孟秋娘看来,根本不是那么重要。 形势不如人,当然得另辟蹊径。 既然天命不在我,气数衰弱,那就去抢,去争。 须知道,有时人定也能胜天。 所以,当蜀山派的瞽道人直言拒绝张南拜师的请求时,孟秋娘差点没有笑瞎了自己的眼睛。 她早早的就等在红莲寺。 因为,在她想来,如果换了自己是那白衣书生,绝不至于就此逃逸无踪。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任凭一丝机会,一丝成长的契机,都不可能放弃。 所以,在孟秋娘的猜测中,张南一定会杀上一个回马枪,一定会给那枉死在红莲寺中的十余个举子一个交待。 让心意舒展,夺气数求变。 想是这样想,张南果然来了,不出所料。 孟秋娘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 她只是准备着,等到张南支撑不住的时候,那时候就可以出手救援,卖个人情,也好提出收徒事宜。 可没想到的是,她就算是已经十分高估对方的本事,却还是低估了。 眼前这无望一战的发展,实在太让人惊讶。 摩柯禅师不知在顾忌着什么,捏在手中的天罗剑,将放未放,看得出来,他是在寻找机会。 只是一个犹豫,白衣书生剑光就是暴涨,锋芒大盛,一时满堂花开,数十和尚成片成片的倒下。 任凭所有和尚齐齐出招,剑光花瓣就如长了眼睛一般…… 穿过每个人的破绽,直接刺破咽喉眉心。 血光如浪,数十和尚成片倒下,看起来如宰鸡宰鸭,轻松无比。 真永见状大骇,也不敢近身,双手齐扬,打出一片飞蝗般的针刀钉锥,身形灵动得恍若猴子。 却是不虑胜,先虑败,只求扰敌,让师兄师弟先攻。 黑白轮转剑光恍若天轮转动,嘎吱嘎吱,紧接着,又如暴雨一般发出哗哗声音。 所有暗器一接触到剑光,就全部破成碎片,又散成粉屑。 这是泼水不入,能封八面之威。 真永头上冒出冷汗,顾不得攻击,百忙之中身体往下一滚,身形急跃,就待逃开。 突然间,喉间一冷,就感觉视角变化,四周景色旋转着,自己已经飞上高空。 视线所及,就看到自己的无头躯体还在地上翻滚…… 真明身形如鹤,斜扑急窜,手中尖嘴药锄妙到豪巅啄到张南的后脑,眼前就是一花,四肢全然不听使唤。 漆黑剑芒扫过,他眼前就是一片灰暗,全身上下全都剧痛无比,看到自己的血肉成块成块往下掉。 他心里大惊,大喝一声:“师父救我……” 耳中听到无数厉啸,整个前院阴沉了下来,所有火把都晃晃悠悠的闪着碧芒,碧芒密集结网,笼罩四面八方。 他知道这是师父的天罗剑出手了。 元神到了法天相地的境界,一出手,就会天地响应。 出手飞剑可大如山岳,小若芥子,又可化做种种异相。 或化兽,或化禽,或者化为罗网,或者化为山岳河海。 摩柯禅师飞剑出手,就化为无俦天网。 把整个禅院都仿佛笼罩其中。 一缕森冷杀机网罗张南,就要融金锻铁,烁骨成泥…… 真宏真罗两师兄弟,见到自己两位师弟死得凄惨,忙不迭的后退。 什么虎威熊莽之势,早就顾不得了,能逃得一命算是赚到。 刚刚等到师父出手,他们脱口就喝一声彩。 心想这一下子可好,那白衣书生终于要死到临头。 却没料到,碧色巨网刚刚成形。 他们的眼里就已经失去了白衣书生的影子。 原地只出现一个两米方圆的大坑,泥沼翻滚,黑烟阵阵…… 然后,真宏真罗两人眼睁睁的看着一道有着殷殷雷鸣剑光刺入自己喉咙,鼻中还闻阵阵花香…… “你……” 摩柯禅师放出飞剑,满以为就算不能一剑斩杀掉书生,也要逼得他艰难自保。 却没想到,自己运起师门秘传天罗剑法,对方只当清风拂面,完全不受影响。 身形抢先一步就遁入了风中,与天罗快剑错身而过,快得就如闪电一般。 更让人心惊的是,明明是凡俗剑气剑意,对方一挥剑,就能引动灸白雷光,剑光分出枝杈来,同一时间刺穿真宏两人的喉咙。 飘忽之间,就躲开了阴魂斩击,还不忘顺手一剑斩杀了新近投奔红莲寺的冤魂刀客袁啸。 见到此景,他气得肥肉乱抖,话都说不整齐。 张南冷笑道:“我当然好得很,你这红莲寺可就不好了。” 全力清风遁法的张南,声音飘忽,身形若隐若现,瞻之在前,观之在后。 看起来在天罗剑网之下危若累卵,实质上安若泰山。 他挡了一记摩柯禅师无数手影捏诀挥落的天罗剑光,半边身体都微微发麻,就不再硬拼抵挡,只是东飘西荡犹如鬼魅般的四处杀人。 借助几处殿堂,躲在人群堆里,出剑无情,见人就杀。 摩柯禅师剑光威势宏大,演化天罗地网,镇压禅院,却不敢全力出手,气得一个劲的哇哇叫唤。 他生怕出力过猛,没斩到对手,反而把自己手下这些人杀了个精光。 那白衣书生身形滑溜,进退如风,又刁钻古怪得很,随时躲在众和尚众江湖客的身后。 看起来闲庭信步,实际上却是算计精妙,让摩柯禅师处处束手。 那一道宛若山花怒放的剑光,此时已经化为流光,倏忽来去…… 每一次剑光亮起,都有人溅血倒下。 短短十余个呼吸之内,就已把寺内众人杀了个七七八八。 禅院之内尸体倒伏一片,血腥冲天。 “书生煞气太重,出手也太狠,不留丝毫余地,剑法好是好了,却走了偏锋……” 瞽道人叹息一声,摇头说道。 孟秋娘咯咯轻笑,表示不同意他的看法:“你死我活的情况下,双方出剑当无所不用其极,假仁假义的没意思。 依我看,张书生做得很好。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不狠一点,那是把生命当儿戏。“ 瞽道人白眼一翻,闷哼一声;“不跟你争,你看好的弟子就要撑不住了,再不出手就晚了。” 老道士眼光很毒,一眼就看出,随着禅寺之内的和尚和江湖败类死得差不多,摩柯和尚再也忍耐不住。 他要发狂。 顾不得会伤到自己人,迷蒙蒙的天网剑光一合,就化为一道碧蓝色的光柱,其势浩荡的斩落下来。 沿途挡在剑路上的几个和尚,被这碧蓝色剑光稍加触及,就化为血雾。 眼见得张南避无可避,被这水桶粗的剑光斩到身前,除了正面相抗再无他法。 “不急,他还有后招,剑,还没碎呢。” 孟秋娘眉毛挺直如剑,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只是透出丝丝寒光。 紧紧的盯着场内动静,一眨也不眨。 她说得轻巧,实际上,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同一时间,她的左手掐印,如结兰花,却是隐隐防着瞎眼老道士。 蜀山派虽是正派,但是,做起事来,却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光明正大。 所以,还得提防着他搞破坏。 这个弟子她看中了,不容有失。 538 风遁 随着禅院之内对手变得稀少,如瀑碧蓝剑光声势越盛。 天空隐隐响起宏大梵音,地面也颤抖着升起无数土石,参差隆起,或如涧,或如峰。 耳边也响起摩柯禅师阴测测带着刻骨仇恨的声音,“你,躲不了的。” 几个得意弟子死伤殆尽,说不心痛那是假的。 摩柯禅师全力运剑,天地变了颜色。 在穿魂噬心的阵阵梵音之中,张南眼前光影流动,只觉得由摩柯禅师身后升起一个四丈余高的八臂光头身影,八条手臂在眼前狂舞…… 一道道水桶般激光般的剑气呼啸而来,每一道都沉重如山,渐渐的就封锁天空大地,让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这是剑光法相,出手之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剑意纵横中,更是让我的元神精神都僵滞难以运转,老秃驴已经初步触摸到了通冥融魂境界了,不可力敌。” 还是那个道理。 在这个世界,就算有着再强的天赋,再高明的剑术。 只要没有好的剑器,没有至强的元神法力。 遇到对方以力压人,就会左右为难。 仙凡的分别,其实很简单。 强者为仙,弱者为凡。 这是数千年来约定俗成的思维。 无论是蜀山青城武当……还是其他左道旁门,赢的就是正道仙道,输的就是邪魔外道。 “那么,就接你一击,试试这个世界的上乘法力剑术。” 张南眼神一凛,不再躲闪,也不再理会寺庙里的漏网之鱼。 诚心。 正意。 凝神。 挥剑…… 迎着轰隆隆压落有若山崩般的剑光。 他举火燎天式,一剑黑白轮转,向天斩出。 身周金光耀目,身后黑白两色光轮虚影顶天立地,缓缓转动了一下。 喀嚓…… 更有一道紫金色雷霆,哧啦一声扑在剑光之上,迎着碧蓝如瀑的剑光斩落。 轰…… 禅院狂乱一震,向上跳了跳,所有建筑都化为粉尘,轰然砸落。 在无尽尘烟飞扬之间。 张南手中银蛇剑终于化为无数银白色碎屑,纷纷扬扬洒落。 他的双臂皮肤炸裂,全身上下白衫笼罩之处,也迸裂出数十道口子。 喀啦啦一阵暴响声中,金色血水飞溅如雨。 张南吭都不吭一声,向着后方飞遁。 清风化为狂风,狂风化为暴风,一闪就就遁入林中,卷出一条碎木枯草铺满的大道来。 转眼就到了山下,再也不见。 摩柯禅师楞在原地,显然没想到硬拼之下对方还能遁逃。 更逃得这般快法,想追都有些来不及了。 剑光暂歇,身上有着金紫色电芒闪烁了好一会,才张开嘴吐出一口黑烟来。 “好厉害的死气,好强横的雷光。” 刚刚的暴怒似乎消失不见,看着已冲到山下的张南背影,他踏步欲追,又停下脚步,面色阴晴不定。 “这是谁家小辈?年纪轻轻如此了得,打了就走,是想引我去追吗? 有阴谋,一定是有阴谋。” 在他刚刚驱除掉身上的麻痹之意,想要追杀那书生到死的时候,就有一道诛神杀仙般的锋锐之意紧紧锁定了自己的六阳顶门。 “有高人窥视一侧,想要杀那小子,就要挡这一剑。” 这道剑意至强至锐,有着斩神杀魄,诛灭一切的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挡住。 尤其是刚刚与那年轻人对了一剑,已经受了轻伤的现在。 “罢,罢,罢,就暂时饶他一命,他日遇见,再取性命,报这毁寺之仇。 月姬,你知道那书生姓甚名谁?是何来历?” 一个满脸柔媚笑意的妇人,扭着水蛇腰从废墟之中走了出来。 刚刚恶战正酣,她身为元神真人,却没有丝毫出手的觉悟,难得的是摩柯禅师也不怪她。 这人正是花月姬,是摩柯禅师的姘头,也是摩云岭桃花庵的女真。 做人那是别说了,面首遍及天下。 名声十分不好。 但是,她不在乎。 这时听到摩柯禅师问话,反倒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痴痴的望着山下远去的背影,好一会才舔了舔嘴唇,惋惜道:“没想到他这么厉害,人不可貌相啊。 禅师,当日那些人的来历我全都查探得一清二楚,这人我倒是认得的。他也是本科举人,义阳人氏,年二十三,才学一般,贪花好色…… 却没料到剑术这般强猛,据妾身估计,前面的资料应该做不得数,不信也罢。 “可惜了,这么一处道场,就此毁于一旦,早知道,就不动那些个没用的书生了。” 花月姬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的安慰了摩柯禅师一句。 摩柯禅师被揭到了疮疤,更是心里剧痛,面容扭曲。 不但是她们这样认为,瞽道人其实也是这样想。 “说好的以红莲寺为饵,引来各方邪道凶魔,一网打尽的。“ “然后,蜀山一战而胜,门下小辈勇破红莲,震动天下道门魔门,从此气数大盛……“ “结果呢?“ 老道士看着差不多被打成一片废墟的红莲寺,欲哭无泪。 竟似比摩柯禅师两人还要痛心。 一时出神,竟没察觉到站在身旁树枝之上的道姑孟秋娘早就随风飘远,消失不见。 539 反思 张南身影疾转,直冲下山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住全身气血。 与摩柯禅师全力一剑交锋,震塌了禅院建筑,也把里面的和尚和歹徒杀了个七七八八,气得假禅师三尸神暴跳的同时,他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随身携带着的银蛇剑此时彻底的寿终正寝。 他的手臂肌肉看起来只是破了十三四个血孔,胸腹之间也受了剑气攻击,破了几个拳头大的孔洞,说起来都是外伤。 但是,他的全身骨骼筋络,其实比起看起来更是严重。 被摩柯禅师的天罗融魂剑意震得骨骼寸裂,筋络崩散。 甚至,脑海也带着丝丝眩晕,他的元神也受到一些震荡。 逃逸下山的时候,以至于气血宛如狼烟,冲天而起,映得夜空都隐隐出现艳红光柱来。 因为力量失控,他一路冲下山峰,也顾不得选择道路……脚下一踩一个大坑,沿路气血光焰冲击之中,黑白光华轮转,树木摧折,草叶枯萎。 受伤终归是受伤了,张南却表示问题不大。“生死轮转,百炼成金。“ 识海之内死气一转,生死二气流转全身。 奔跑的同时,脸色从黑转白,又由白转黑,连转了九次。 他长长一口血气喷出,打得草叶树木哧哧做响,出现无数蜂窝般的孔洞,身上的十余个血洞几个呼吸之间就已恢复完整。 断裂破损的骨骼经脉在无穷生机之下,转瞬就已恢复完好。 张南停下奔跑,回头望去,心里却有些疑惑。 “没有追来?” 实际上,一击硬拼,身受重伤转身遁逃。 然后,凭借着自己医修根本功法生死轮回功轮转生死,把死气化为生机,瞬息之间就可以把伤势恢复完好,再悍然反击,一定能让摩柯禅师这假和尚吃上一个狠狠的大亏。 却没料到,这种算计,竟然落到了空处。 在他的预计之中,身后的摩柯禅师吃了这么大的亏,又见到自己身受重伤,无论是想要痛打落水狗,还是为了报复自己的毁寺之仇,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自己这么轻轻松松的离开。 出乎意料的是,八臂摩柯并没有追下山来……在张南的感应之中,若有若无的还感应到一缕锋锐至极的剑气,横亘在自己的身后,有如长河一般滚滚浩荡奔流。 “果然不只我一人找到了摩柯禅院,我就说吧,蜀山派等正道门户再怎么迟钝,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秃驴带着一帮子凶徒在容城左近作威作福……“ “最关键的,还是此处禅院所在,有着一处小型灵泉,无论是开宗立派传法,还是修行问道求仙,都是上好所在。“ “是瞽道人吗?他在一旁看着?很有可能出来捡个便宜…… 也不对,如果是这瞎眼老道士的话,绝不会出手拦截摩柯禅师,让我轻松逃走。 而是会选择在一旁偷袭出手。 老秃驴追下山来最合他心意……他最有可能来上一出‘黄雀在后’。“ “如果不是他,那又是谁?“ 心里疑惑转了一转就再次消失。 没有斩得摩柯禅师,心里虽然有着一点遗憾,张南却也没有回头的意思。 强行恢复身体伤势,元神损耗也有些大了,高强度的作战烈度之下,他需要找个地方,好好调息恢复一下。 那摩柯禅师既然缓得一缓,没有当场追下来。 以后肯定也不会亲自出来追杀了。 如果还想着守住那处宝地,接下来,肯定就要招兵买马,呼朋唤友,再来重建禅院,忙得很。 天下灵山难寻,每一处有着灵泉的所在,都是各家各脉抢夺的所在。 无论那假禅师再怎么凶恶强大,暴露的宝地,肯定会引来各方窥视。 这就是群狼噬虎之局。 就是不知他会如何处理了。 张南松了一口气。 他此行攻击虽然不得圆满,却也杀了许多恶徒。 斩杀了摩柯禅师的那些徒子徒孙的同时,张南就敏锐的感觉到了,天地之间突兀生成一种能量,无影无形的冲进了自己的身体识海之中。 这股能量奥妙难言。 进入识海之中,就化为潺潺水迹,凝结成珠。 然后,张南就感觉到这片天地,这个世界变得亲切了许多。 以往那若有若无,一直存在的排斥感,这一刻竟然减弱了许多。 能够调用的自身元神之力,也悄悄的就增强了许多。 如果说以前能无损调用自身元神七成,不受此方世界反噬的话,此时,就可以调用八成。 “是功德,也是气运了。” 张南知道自己得到的这东西是什么。 有了功德护体,气运大增。除恶扬善的同时,自己也算是一步步的纳入此方世界的运转机制。 实在是不枉自己冒险一回。 身形一动,白影闪了闪,就没入丛林之中。 他既没有放出飞剑,没有宝光,别人也感受不到元神扰动元气, 在此暗夜之中,只要离得稍远,谁也别想轻易找到他。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到了此时,才算是出了心头一口恶气。 “只不过,当日跑下山来,拦路的那四个家伙今日怎么没见着呢?” 张南可还记得,当初自己第一次带着周玉书下山的时候,有四个煞气深重冤魂缠身的家伙拦路。 那一次,自己以银蛇剑挡了为首之人黑红色的毒蛛飞剑,差点就没让银蛇剑彻底碎裂。 “那几人也算是好手,如果杀了,肯定能得上不少气运功德。” 张南叹息一声。 “可惜了一道大餐,算你们运气好。” 跑出了三十余里,张南终于停了下来。 他端坐一棵大树之下,敛息藏形,调养恢复。 因为识海中又积累了不少气运本源之力,这一次,他又是专心恢复元神,消弥排斥反噬之力。 只是消耗了一丁点本源之力,他就感觉到自己神完气足,全身气血通畅,力量处处贯通,体魄竟然又强悍了三分。 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张南感觉了一会脑海中那跃跃欲试的青莲剑…… 心念一动,一缕青色光华就出现在手中,然后,就发现自己的元神之上就像是背负了一座大山一般,身体变得十分沉重。 “起……” 张南把青莲剑握在手中,作势欲挥。 喀啦啦,脚下土石,身旁树木发出一阵阵碎裂之声,自身骨骼发喀喀声响,元神识海也出现丝丝隐痛。 “不行,现在还用不了青莲剑,毕竟本非这个世界的宝物,我本身的元神本身都没有彻底获得居住权。 真的运用灵宝级别的青莲剑,排斥反噬的力量太大,也只能是伤人伤己,只有一剑之力。” 张南有些惋惜的把青莲剑收入了识海元神深处,感觉到一股灵性变得郁郁寡欢,不由失笑,心内暗暗安抚:“快了,只要得到功法,以这方世界的炼剑法门,重新祭炼一番,就可以运用自如。” 当然,还要自己的元神境界更进一步才行。 这些想法,原本不指望一柄具备灵性的宝贝飞剑听得懂。 奇怪的是,张南以精神力量安抚过后,青莲剑重新恢复了活泼灵动的模样,在元神中安安静静呆着。 青莲剑既然用不得,身为一个剑客,手里没有合手的宝剑,总难免有些不得劲。 “不对,我是剑客吗?好像不是。” 在剑修的世界里,这么打了几次糊涂架,张南发现,自己潜意识之中竟然把自己当做了一个剑客。 却没想过,自己原本是个医生。 “嗯,我是个医生,医人医己,医治天地。” “这个世界有着缺陷,无论是正邪相争,还是世间百态,都有着那么一股子病态。” “世间善恶,竟然要靠着几个金字塔顶端的高人来评判,而那些高人却是高高在上,隐迹在灵山大川之间,是不吃人间烟火之辈,又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这等人的身上。 滚滚红尘之中,人间是不是太平安乐,却是无人理会,全看运气。” “天灾就是人祸,人祸甚于天灾,如此俗世,如此天地,当然有病。” “想要治病,我现在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 唯一能做的,也必须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凭着一人一剑,扫清一切丑恶不平之事……” “除恶是扬善,斩业非斩人,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而已,这是一个医生的良知与责任。” 想到这里,张南面上就是一片凛然,正气浩然在胸,他感觉到与此方世界的融合更深一步,似乎已经能悄悄然感觉到世界跳动的脉搏。 长长吸了一口气,张南抬头望远,就看到远处天空亮起的光芒。 那光芒腥红惨绿,映照在林木之间。 耳中还能隐隐能听到惨叫怒吼声。 是许多人在哭喊…… 540 谁怜弱小 “不好,有人行凶,煞气冲天……那道剑光气息十分熟悉,我是见过的。” 张南心里一动,想也不想脚下用力,身形如箭般冲向山谷前方。 越过一个小山峰,就见到山下村落之中已燃起火光,许多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幽静的小山村此时如同屠宰现场。 一个头脸之上有着奇异蜘蛛红纹的高瘦中年腾身半空,目中带着阴冷笑意。 他伸手掐诀,一柄暗红飞剑掀起血涛,掠过小村。 剑光闪动,屋宇倾倒,血流成河。 在他的左手之中,还捉着一个绿衣小女孩。 女孩被抓住脖颈,面色微微青紫,却是没有停下动作,只是挣扎着嚎啕大哭。 旁边,一个须发如戟的粗莽汉子狂笑着挥舞手中金锤,一锤锤爆旁边哭喊的老妇人……锤头一转,横扫而过,又轰向一个花白头发的半百老汉。 老汉身材也是十分高大,他眼睛血红,暴喝如雷,手中一只铁鞭呼的一声,迎了上去,抽得空气轰轰做响。 “咣……” 巨响声中,金锤莽汉身形晃了三晃,双手平举,抬头哈哈狂笑起来:“痛快,再接我三锤。” 高大花白头发老汉却是铁鞭断成三截,虎口血流如注,脚下踉跄退出七八步。 他面色如血,不理会金锤汉子,抬头望着悬停半空的高瘦中年:“段红蛛,我们这些人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要杀害无辜…… 快快放了小女,否则定不与你甘休。” 他此时筋疲力竭,先是挡了段红蛛一剑,又接了金锤莽汉一击,手中兵器都已破损,此时的叫喊,与其说是威胁,还不如说是哀鸣…… “放你离开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是曾经名震楚地的鹤鸣昆岗柳震岗老英雄、老前辈,给你一点面子也不算什么。 但谁叫你偏偏就隐居在此,还让我们兄弟遇上了呢?遇上了也还罢了,段爷也不愿意无端端的打生打死,但是谁叫你还生了一个如此花容月貌的女儿,实在是让我兄弟为难得很呐。” 落在屋顶的段红蛛收回飞剑,得意的看了一眼怀中不停睁扎的女孩,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却是越看越爱。 心里长了草一般…… “哈哈……谁不知道段老大最好这一口,只能怪你们倒霉了。”旁边汪太和持刀斜舞,刀气纵横间,就有几个冲上来的青壮汉子被斩成两截。 刀光余劲未衰,更是斩断了一处茅屋。 茅屋倒塌,烟尘荡起时,就听到半声苍老惨叫,从屋内传出。 声音嘎然而止,四周再没人胆敢冲上来反抗。 村民看着这几人如见魔鬼,连哭喊声都低弱了一些,只有火焰燃烧屋宇发出哔哔剥剥的刺耳声音。 “早点杀光了,我这红蛛剑已经受损,还差着九十九条魂魄才能修复完好。 这里靠近容城,听说有蜀山道士于左近行走,不要耽搁太久。老三老四你们在玩什么?” 段红蛛收回艳红飞剑,颇为爱惜的看了一眼,转声就呵斥持盾持锤壮汉。 “很快,我就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好货色。” 持盾汉子满脸凶横,一手持盾,一手抓住一个瘫倒在地,罗裙打湿的妇人,如同抓鸡崽一样提在手里。 舞锤的汉子阴阴笑了一声,又看向那高大老汉:“本来还想与你玩玩,老大在催了。老家伙,去死吧,哈哈哈……” 说完,就是一锤挥落。 锤风激荡中,狂潮涌动…… 劲风吹得高大老汉须发狂舞着,看着远处被人拎在手里的宝贝女儿,眼中已是闪过绝望。 他此时手脚发软,铁鞭碎成数截,想要反击也反击不了,下一刻就会被锤成肉饼。 “轰……” 正在这时,闷响传来远远,地面嗡嗡震动着,颤抖着。 一道白影穿林破叶而来,疾风席卷。 金锤莽汉笑声突然顿住…… 噗…… 回音还在空中缭绕,他的脑袋却如巨锤下的西瓜一般爆成无数血雾碎块。 所有人都转头望去,就连那小女孩也睁着婆娑泪眼看了过去,眼中露出一些喜色。 只见刚刚还十分得意的金锤莽汉,肩膀上已经空荡荡的,金光一闪,他的头颅已被人一拳轰成血雾。 来人身边卷起尘土,头上热气袅袅,似是刚刚赶到。 他身着白衣,点点血痕在衣衫之上绽出梅花痕迹,正抬头望来,咧嘴一笑,目中无波,有着说不出的冷厉。 “我就说吧,今夜扫平红莲寺,没看到你们几条杂鱼,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原来跑到这里来了。既然撞见,那就都别走了……” 段红蛛飞剑一横,条件反射般就放在手中女孩的颈上,眼神有些慎重,哑声道:“扫……扫平红莲寺,八臂如来摩柯禅师何等修为,也是你能抵挡的吗?” 他吞了一口唾液,不知为何喉咙有些发干,“书生,昨夜交手,你也没有吃亏…… 我们兄弟几人其实与那红莲寺也没有多少牵连,只是寄居在此而已,不如大家两不相扰,各行其是如何…… 否则,这娇滴滴的小丫头,还有此处村落,可能就保不住了。” 他直觉的认为对方是想救人,因此拿人威胁。 并且,段红蛛还敏锐的察觉到,今夜所见到的白衣书生比起昨日来,感觉完全不一样。 气势如海浪一般涌了过来,让人直欲窒息。 这是杀意,还是刚刚杀了许多人的滔天煞气。 不用问,杀的还是高手。 否则,培养不出这等气势。 如此看来,对方说的不是假话。 “闯了红莲寺,杀了许多人,还能逃下山来?身上有些血迹,却没受伤,证明摩柯禅师都奈何他不得……” 虽然对方赤手空拳,一出场就打死自己的一个兄弟。 但是,段红蛛半点报复的心思都没有,这时候,也不敢放出飞剑去挑衅。 半生走南闯北,他别的功夫没有多少长进,阅历却是增长很快,看人眼光很好,脑子也清醒得很。 该谨慎的时候,他从来不狂妄自大。 “也许,昨夜的狭路相逢,互拼一剑,只是对方不想恋战,随手格挡。 真正的实力深不可测…… 还有,从刚刚对方一拳把自家三弟打死的情况可以看出,自己很可能不是对手。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一拳把人的头颅打成血雾的。 尤其是老三的头颅。 就算是自己放出飞剑切割,其实也很难做到。 老三的脑袋虽然不太好使,只是一味凶蛮,但那一身横炼筋骨却是非同小可。 尤其是,他还炼过铁头功,一颗脑袋坚硬得很,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拿着手里的偌大金锤轰击自己的脑袋。 时不时的就会敲得火星直冒。 这么硬的脑瓜子,在对方的拳头下却如豆腐渣一般。 张南眼神平静,撕开金锤汉子袍服衣襟,擦了擦拳头上的血水,摇头笑道:“你如果放了那女孩,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如果冥顽不灵,休怪我心狠,把你魂魄也一并打碎,连鬼都做不成。” 话是这样说,张南却没有指望对方真的束手就戮。 他知道,这次出手,要想做得完美,救下在场这些人,是真的需要放出青莲剑了。 青莲剑被镇压在元神之中,受到此方世界的排斥与反噬非同小可,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动用。 最多事后受些伤而已,正好左近没有高人,做完此事之后,就立即抽身而退,好好调养,也没有什么大碍。 “岂有此理,拼了。” 段红蛛眼神变得凶戾,眼见自己低声下气,都没有和解的余地,凶性一发,手中暗红飞剑就要斩落。 剑锋直指另一只手拎着的绿衣小姑娘。 先斩小姑娘,惑乱敌人。再斩满村老小,激怒对手。 或许能寻到一线生机,脱出生天。 他的身前身后,已经生成无数细小红色光点,光点汇成一片,幻化成巨大蜘蛛外形,正吐出红烟…… 而他的身形,却是不进反退,劲风肆虐间,就要往后逃逸。 剩余的两个兄弟,却是顾不得了。 段红蛛剑光一动,心念刚定,就听到一声清哼传入耳中。 “该杀。” 541 遗憾 张南眉心探出半寸剑尖,听到这一声清哼,那剑尖哧溜又缩了回去,心里咯噔一下,猛然回头望去。 天空皎洁明月突然变暗,如同蒙上一层淡紫烟云。 张南心神微凛,元神示警,身上金光一闪,青色光华隐隐,就要爆发应变。 气血刚刚腾起,黑白光华流转,转眼又停下动作。 四周景色如同默剧一般,沉寂安宁。 连心情也变得平静了下来,完全提不起半点战意。 屋舍燃烧的声音。 村民尖声哭叫的声音。 段红蛛疯狂之中夹杂着怯懦的怒容,以及绿衣小女孩惊恐焦急的表情,全都停滞不动。 下一刻,如冰化水…… 静寂画面突然变得鲜活。 仿佛时间又重新开始流淌。 映入眼帘的,只有三人起了变化。 段红蛛手中红蛛剑缓缓落在地上,身体象是蜡炬一般融化,落地化成灰烟,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 同一时间,那千刀客汪太和,以及旁边持盾莽汉,同样的化为黑水,消融在大地之中…… 屋前熊熊燃烧的火光中,明灭不定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身着鹅黄道袍的女道士,把那绿衣小女孩牵在身边。 一柄紫黑色飞剑如游鱼般在她身前摇头摆尾,似乎盯着张南看了良久,才转身游入女道士的身体,消失不见。 张南长长吁了一口气,识海中的青莲剑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刚刚被那紫黑色飞剑盯着的时候,他差点就放出青莲剑,拼上一把了。 实在是,威胁感太强。 即算是放出青莲剑,他也没有把握能在对方的攻击之下保住性命。 来到此方世界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就算是刚开始的时候,遇到那用禅杖的白胡子老和尚也差了一筹。 “幸好,看起来,这突然出现的女道士,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敌意。 刚刚从我身后出现,也只是锁定了那三个恶贼。” 张南庆幸的想着。 “那紫黑飞剑应该是与青莲剑同等级别的灵宝,灵性已经成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此剑好生了得。拥有这等灵宝飞剑的,到底是何方高人?竟然比八臂如来摩柯禅师还要厉害许多……” 他现在也想明白了,刚刚出现的紫色迷雾,那画面静止一般的场面,其实是对方出剑了。 剑光不但影响精神,而且能以剑化虚成雾。 笼罩四方,形成领域。 在这领域之中,时间和空间都已起了变化。 或者说,被攻击的目标,既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估摸不准空间的距离。 如此攻击方式,其隐蔽性与攻击力,比起摩柯禅师那弥天盖地天罗剑网,不知要强上多少,应该有着层次上的差距。 面对那天罗剑网,张南还能挡能躲,但面对这种润物细无声般的紫色剑意光雾,他根本连出剑抵挡的想法都没有。 不知怎么去挡,也不知怎么去攻。 天地之大,果然藏龙卧虎。 这女冠是何人,观其行事方式,也不类邪魔,难道是蜀山四灵八剑中人? 张南心里暗暗嘀咕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女道士摸了摸绿衣小丫头的脑袋,面上神色有些复杂,回头笑着看了过来。 一缕若有若无的精神力扫过张南的身体,同一时间,锋锐气机冲天而起,化为滚滚长河…… 这种感觉只是出现一瞬间,转眼又消失不见。 张南心里突然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脱口而出:“是你!“ 他知道对方是谁了。 心里一直以来的疑惑也迎刃而解。 其实,无论是昨夜逃下红莲寺,还是先前杀上山门,他都察觉到有人在旁窥视。 有一道目光无所不在,却看不分明。 似乎一直追随着自己的身影。 开始的时候,他生怕是哪个厉害对头要偷袭自己,随时保持着警惕。 到得后来,一直没有后续,他渐渐就放松了心神,当做这道窥视目光不存在了。 因为,他发现,这道目光没有什么敌意,只是在观察而已。 怎么形容呢,这种清冷目光,十分独特…… 就如游离天边的冷月,高高挂在天边,却不干扰世人,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真要仔细寻找,又寻找不到,你不理会了,还一直存在着。 还有,先前与摩柯禅师硬拼受创,张南半真半假的逃亡,心里还想着反击,或者说拼个两败俱伤。 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用逃的。 那道清冷如月的目光,突然就化为剑气长河,拦了一时半会,摩柯禅师只是追出一步,就又退了回去。 张南的心里更疑惑了。 这时候就有些确定,也许这位高人真的是友非敌,是帮着自己的。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 自己在此方世界又没有结交到什么高人,唯一算得上高人的瞎眼老道士,也不怎么待见自己。 至于关系好的,除了叶重、叶心宁父女,周玉书也算一个,这些人修为未成,比起自己来还差得老远,更加不可能是他们了。 至于原身张家的下人和管家等人,那是从小看到大的,基本上没有本事。 那么,高人是谁? 现在他知道了,却仍然迷惑得很。 他敢保证,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女冠,为何对方的目光十分炙热,就像是看到了珍宝一样的盯着自己。 像是要一口吞了。 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太帅了? 张南浑身不自在。 大姐,咱们不太熟,总有个过程吧,用不用这么直接。 啧啧,身段,眉眼,无一不精致,无一不柔媚万分,看着舒服极了。 如果你婉转一点点,或许我就从了。 …… 这么多年,孟秋娘看起来悠闲自在,其实心里苦。 她一人四处奔波,忙碌着交朋友结友,从不竖敌,并不是真心想要委曲求全,而是不得不为。 明面里与名门正宗蜀山诸派关系熟络,她时不时的会跑去普陀山仙府魏玉兰那里论道访友, 同时,她还结交白云师太、明月大师等女仙,似乎是已经把旧日雁荡山红叶祖师的事情抛诸脑后。 也没与雁山门徒有过什么往来。 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已经割裂了昔日种种,一切都重新来过一般。 让蜀山派也起不了心思围攻于她。 但是,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 她表现出来的东西,其实也只是给他人看的。 孟秋娘在这些年里,暗地里不知道施恩了多少左道旁门修士。 她四处游逛结交,扶危助困,广交同道,更是不求回报的,救了不少后起英杰。 其人苦心孤诣谋划算计,外人是怎么也想像不到的。 当然,因为交流过广。 她也承受了许多不堪的骂名。 认为她长袖善舞,不知自重。 种种行为,其实唯有她自己知道,这其中,有着多少心酸与难过。 一切的一切,只为当初的一句承诺。 红叶祖师撒手而去之前,孟秋娘海外归来,在他病榻之前立下誓言:“师兄,你安心的去吧,我一定会把雁荡山发扬光大,薪火留传……并为你报仇血恨,以报昔日大恩。” 弥留之际,红叶祖师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伤势太重,元神都开始崩毁,心神难以凝聚,当然也不可能还有什么遗言。 一生求道。 却为了意气之争,而弃道于半途之中。 红叶祖师临去之前,心里当然是后悔的。 他不愿师妹也步他后尘,报仇不报仇的实在是没有那么重要。 教派什么的其实也只是浮云,光大了,衰败了,又有什么关系。 他直到最后才明白,最值得关心的就是师妹,并不是那些不值得教导的徒子徒孙,势力庞大,天下名声,又有什么用处呢? 542 法典 红叶祖师临去最后一眼,眼神之中有着恳求。 孟秋娘知道他的意思。 师兄是让她不要记着仇恨,不要去复仇,也不要理会教派的事情。 但她做不到。 人生若是随波逐浪,随遇而安,没有血性和坚持,活着跟咸鱼又有什么关系。 她要求得公道,那些欠下红叶祖师的,必须一一追回来。 当年,红叶祖师其实脑子就不怎么聪明,他对待身边人太好了,好得有些忘我,委屈了自己。 好人往往不会总是遇到好事,好人总是独自迎接一切,不愿勉强别人,哪怕,是他的弟子们…… 比剑之时,无人帮拳。 死去之后,无人记挂。 孟秋娘觉得,红叶祖师修炼上面或许是一个天才,为人处事却是幼稚得很。 心不狠,站不稳。 他太过护短了,收徒弟只看眼缘,不论人品,也不看天资。 弟子惹下了祸事,也是帮亲不帮理的。 这得多傻啊。 他不是不知道,有几位亲传弟子做了许多恶事,人品差劲得很。 可是,遇到事了,他就是不痛不痒的斥责几句,并不舍得下狠手。 如此情况下,那些弟子当然就少了畏惧之心…… 不畏惧师门,不畏惧同道,对天地也没有敬畏。 这样怎么可以? 于是,弟子们不知不觉中,就得罪了许多同道,惹来了许多怨恨。 可是,这些事情,红叶祖师完全不懂,也没有未雨绸缪的心思,当危机来临之时,他蒙在鼓里。 最后决战前夜,他对门下诸位徒弟更是没有什么防范之心。 完全没有想到,许多人都各有私心。 早就心生去意。 逆徒章桐盗宝背叛,直接导致令他的比剑功败垂成,重伤身死。 临死之时,也不知红叶悔悟了没有,有没有对那些合了眼缘的徒弟心怀恨意。 “应该是不会的。” 孟秋娘这样想着。 师兄,一直就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无可救药那种。 他根本想不到那么深,那么远的。 看着站在小村中间气宇轩昂,如渊停岳峙的白衣书生。 孟秋娘不由暗暗喝了一声彩。 她似乎又看到了多少年前的某一个人,那人也是如此无所畏惧,天才绝艳,气魄冲霄。 眼前这位,比起当年那位,唯独少了一些傻气。 心够狠,手够辣,不迂腐,记恩也记仇。 比师兄可要强多了。 自己一个人既然没有办法完成承诺。 毕竟是一个女人,也撑不了那么一片天空。 那么,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天生就是干大事的……而且,还对蜀山的印象并不是那么好。 简直是上天派来帮助自己的,对不对? 在先前的种种试探之中,张南的表现让孟秋娘十分满意。 喜出望外的满意。 玄阴心经是她主修功法,与师兄的元阳心经同为大道经典,比起蜀山派九品升仙诀比起来也没差到哪去。 功法方面,她自问是不弱于人。 但是,剑器方面,却是差了不少。 师兄红叶祖师当日剑器方面吃亏,最后在决战前夕炼成了玄阳斩仙剑,毕竟是匆匆成就,与蜀山太皓太乙两剑比起来,还是少了一点岁月的沉淀。 如果胜了还好,玄阳剑定然一飞冲天,灵性大成。 可是,败了就碎了。 玄阳斩仙剑随着红叶祖师的身殒,也跟着消去了灵性,变成殒石凡铁。 最后埋入清冷深墓,随红叶一起沉眠。 她想要复仇,当然不能没有厉害剑器。 否则的话,那不是寻仇,而是送死。 这些年到处结交,东奔西跑的,虽然得到了一引动宝物,也炼成了厉害无匹的剑器。 但总的来说,这玄阴诛神剑只算是炼了个半成品,并不算大功告成,差了一个契机,一线大势。 换句话来说,这柄剑是孟秋娘心血所铸,已经有了极品仙剑的神采,只是还少了一些气数。 这一点急不来,只有慢慢谋划。 想要与太皓剑和太乙剑争锋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如今,就可以踏出重要的一步。 首先,从收徒开始。 先前,当她出剑攻击之时,那种诛神斩仙的的神意,对仙炼之士的元神心意的压迫,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别说是正邪两派的后起之秀,就算是一些前辈高人遇见了,也会忌惮十分。 一不小心,就会沉沦其中,生死不得自主。 至于心意不坚、斗志稍弱一点的邪魔败类,只有引颈待戮的份,完全堪不透其中奥妙,也脱不出心意牢笼。 斩神斩神,斩的就是心意神明。 这剑很凶。 若非如此,先前在山巅之上,蜀山瞽道人也不会客客气气的不敢与她争执。 若非孟秋娘在旁看着,又摆明了看中张南欲收为弟子,蜀山老道士怎么可能不插上一手,摆一摆前辈高人的架子呢。 红莲寺在正邪气数消涨的争斗中,是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的。 张南在里面乱搞一气,大杀一场,倒也是出气了,但是,却也算是抢了一些蜀山后辈弟子的风头。 说起来,对蜀山还是不利的。 这一点,瞽道人知道,孟秋娘知道,张南隐隐约约也是明白的。 但有些事情必须要做,不可逃避。 就如张南,他不去红莲寺走上一趟,杀几个人,就会让自己心情不得舒畅。 孟秋娘也认同这一点,她随便站在寺外,就帮了张南一把。 蜀山瞽道人以为孟秋娘一时不明白自己的谋划深意,只是误打误撞的坏了蜀山大事。 这却是他想得有些浅了。 “在我玄阴诛神剑的无双剑意之下,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后辈之中,我愿称你为第一!” 孟秋娘松开绿衣小姑娘的手,走到张南身边。 侧头细细打量一番,啧啧连声,赞叹不已。 “张子阳,蜀山派看不上你,不愿收你为弟子,也不算什么。依我看,你不如拜入我孟秋娘座下,前程更是远大。” “哦,可有直达仙境的大道法典?” 张南心灵敏锐的感应到这女人没有恶意。 乐得问个究竟。 来到这个世界,他只听说过蜀山名头天下第一,你随便蹦出一个剑修,就说拜入自己门下比起蜀山还好,也要有人相信啊。 “你别不相信,我有元阳心经三卷可以传你,是直达仙境的大道天经,只要认真修持,不说仙境在望,元神四境再无迷惘。 在我看来,比起蜀山派的根本大法九品升仙诀,元阳心经也是丝毫不差。” “你看中了我哪一点?” 张南哭笑不得。 他想起了卖瓜的王婆,也想起了主世界的那些广告促销商,哪一个不是把自己的货物说得天花乱坠的,实际情况呢,谁买谁知道。 “你不信?” 孟秋娘脸色一红,知道自己太急切了,就显得不太值钱。 但是,错过了这一村就没有那个店了呀。 换做任何人在自己如今的情况下,还能拿捏着架子吗? 师兄一直说,要以诚待人,以真心换真心。 这话果然有毒。 明明说好了,不能受到师兄行事方式的影响,却终究还是改不了。 “信……” 张南呵呵笑道,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眼前这女人没有说谎。 话说,实力这么强横的前辈女仙,哪里需要对自己这无名后辈耍弄心机啊。 这时候还虎头虎脑的直言不信,恐怕会被人打扁吧。 “我只是有些好奇。”张南实话实说,“如果有混元啊,阴阳啊,生死之类的剑典,我会更喜欢一些。” “我这门派之中,的确有一部大阴阳法典,是在前辈金仙的遗府之中得来,但是太过高深晦涩,极难修练,你如果想学,也可以传你。” 孟秋娘脸色复杂万分。 当初,师兄红叶祖师在最后那些年之中,就是沉迷于大阴阳法典之中,不理教务,不通人情……后来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悟出了什么东西? 但无论如何,这本功法很强。 原因很简单,因为自己看不懂。 这个天下,能让孟秋娘看不懂的典籍可能有,但绝对不多。 543 师妹 “真的有?” 张南惊喜了。 他其实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可是能直达仙境的功法?” “不止。” 孟秋娘眼神黯然,“当年,师兄红叶祖师本来还弱了蜀山掌教赵元贞半筹,因为参悟大阴阳法典,没过多少年,就胜过赵元贞了,比剑的时候,若非…… 唉……我跟你说这个做甚,你就说吧,学还是不学?” 孟秋娘眉毛一轩,直似两柄锐剑直插天仓,眼睛也跟着眯了起来。 她生气了。 “学,我学还不成。” 张南正容行礼:“师娘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叫师父。” “呃,师父在上。” “好了,你以后就是我的亲传大弟子了。” 孟秋娘立刻眉开眼笑,高兴的拍了拍张南的肩膀:“复兴门派的责任交给你了。徒弟,你要努力,几个师弟师妹,你以后也得多多教导……” “还有师弟师妹?还要我来教导?” 张南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是不是上了贼船。 “那不就是喽。” 孟秋娘指了指旁边抱着自己父亲大腿哀泣的小丫头,笑道。 “这姑娘叫柳翠儿,天生的玄阴体质,根骨过人,是难得的修道好苗子,我三次上门想要收徒,可这丫头的父亲总是不肯,说什么也舍不得女儿出家修道,想要让孩子安安稳稳的嫁人生子,真是气死个人。” “先前我离开了一阵,没有看顾到,就被桐山四凶打上门来了,那四个败类实力低弱,本来懒得理会他们,竟然敢欺辱我家小徒弟,那自然是送他们上天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收到了满意的徒弟心里特别高兴,孟秋娘兴奋得很。 话也有些多。 张南无语。 这师父说靠谱也真的有些不靠谱,按先前对自己的那种收徒方式,真的直接跑到别人家里说出意图来,别人还真的会误会她为拐卖孩子的恶人。 收徒弟哪有这种死乞白赖无头无脑的收。 如蜀山派那种多加考验,在别人危机之时稍微露一点手段,让别人哭着喊着求上门来拜师才是王道吧。 你这么送上门求着别人收徒的师父,真的不怎么让人稀罕。 只希望她没有说假话,真的有直达仙境的功法元阳心经和大阴阳法典吧。 什么? 只能选一样。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成年人嘛,有什么好功法,那当然是全都要学。 说过了柳翠儿的事情,孟秋娘又说起了留在雁荡山寒烟谷的两个徒儿,面色就有些不郁了。 “那两个小家伙是不争气的,一个整天跟在云霞派两个女弟子身后,跟屁虫似的。教他的根本剑典,也不太花心思去学,总觉得云霞派是名门正派,蜀山派才是剑法最高传承,很可能打心眼里看不太上我这传承…… 另一个呢,更别提了,好好的元阳心经不爱修习,却是钟爱诛神斩鬼的魔门手法,路子却走偏了,不太好教。” “咱们这个门派属于魔门一脉?” 张南心中感觉有些不妙。 草率了…… “不是,你家师伯,也就是开派祖师红叶祖师,其实是散修出身…… 他在幼年之时得了奇缘,闯入了一处遗迹之中,得了许多功法。他又是个不挑嘴的,什么都学。 因此,魔门传承也学,道门功法和佛门功法也学,所学之杂,天下无出其右。 然后,也因为这个原因,教出来的弟子就是五花八门,有邪魔败类,也有妖道淫僧,当然,还有正义侠士了,都有,都有……” 孟秋娘讪然笑道。 “那正义侠士是谁?” 张南心中一喜,门中总有一个心地善良的,到时还可以抱下大腿。 “不就是你喽,救助友人,义薄云天,孤身除恶,侠肝义胆,哈哈……”孟秋娘笑得花枝招展的,笑着笑着就流下泪来。 两人相顾无言。 过了好一会,她才幽幽说道:“别关心一些有的没的,好徒弟,等回了雁荡寒烟谷,再让你正式拜过祖师,收入门墙。 为师有事要去普陀山一趟,不与你等同行,抓紧的,我先传你奠基秘法…… 蜀山派真是有眼无珠了,似你如此天赋的弟子都能拒之门外,看来,天下气数在我。” 孟秋娘说到这里,又忍不住乐了好一会,才拿出一本手抄书册。 书上字迹清秀娟丽,解释十分详尽,封面写着元阳心经四个大字,这就是孟秋娘事先承诺传授的高深法门了。 见到张南慎重接在手中,孟秋娘微微点了点头,又道:“那本大阴阳法典,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却是记录在一块玉石之中的。 我把它藏在了一个隐秘所在,需要拜过祖师之后,再领你前去参悟,现在不急。 元阳心经修天地阳和之气,练得好了,对大阴阳法典的参悟和学习,也是大有益处的,你且不要太过贪心。 要知道,无论修习哪门经典,哪一种法门,根基越厚,以后走得越远,也不会出问题。“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 首先第一条,不要好高骛远,打好基础最为重要。 她招了招手,把绿衣小姑娘叫了过来介绍道:“这一位就是你师妹柳翠儿了,天生灵秀不凡…… 不过,她才十四岁,你千万可别打她主意。玄阴心经的修习虽然并不太过要求童身炼法,但在奠下根基之前,能保持元阴,进境总会快上一些。” 张南老脸一红。 这具身体害死人了,名声太过狼籍。 真正的高人一眼看来,就知道自己是个色鬼,过往经历,想掩饰都掩饰不了。 不行,还是得早点修练本方世界的功法,把那五十多道杂气炼化掉。 哦天,五十多道,那该死的张洛也下得了嘴…… 544 转变 面对孟秋娘语重心长的叮嘱,张南一时有些无语。 他终于觉得义阳张洛这个身份还是有些不便,也很惊讶于这个世界的高手眼力。 是个人都认为自己贪花好色。 而且,还真的能够看得出来。 难道是个人都能望气吗? 也难怪在此方世界,正邪之间泾渭分明的,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完全不会杀错人。 甚至,还能在一照面之间就把别人的师承来历,过往是否做过恶业,或者做过功德都看得出来。 这样一来,狭路相逢之时,到底是杀是放,是结交还是针对?那些刚刚出道行走天下的小辈剑修,也能做得很不错。 张南的这个身份虽然不便,但想一想,当时也是不得已。 初来乍到那一天,他的元神还受到了一些排斥,更是被人发现在后追杀…… 能够找到这么一具年轻的躯体,并且还不太引人注目,已经很值得庆幸了,哪里还能挑三拣四的? 若是落在方圆百里渺无人烟的地方,那才是真的惨。 指不定,就要随便寻找一只狐狸、野狼,甚至山鸡、老鼠之类的生命来附身夺舍。 如此一来,求道之路,不知道又要艰辛多少倍。 更别提应对大敌,争抢先机。 …… 柳翠儿小丫头已经把头勾到了小胸脯之上,耳朵都红了,显然是羞得不行。 从叶心宁那里就可以得知,这个年代的小姑娘其实早熟得很。 十四岁的丫头,在正常家庭之中,已经做好了嫁人持家,相夫教子的准备。 心底深处,平日里也是多有畅想。 话说得再隐晦她也能听懂,何况这基本上说得太明白了。 张南还想解释一番。 他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可以说当时年少不知事,如今悔悟痛改前非的言语来重新设计一下自己的形象。 想了想又觉得很没有必要。 “雁荡山一脉本来就有许多声名狼藉的弟子,红叶祖师一脉所传又是正邪功法全都有的。这一脉对门下弟子的个人操守要求本来就不是那么严格。” “因此,我这么一点不光彩的黑历史,在孟秋娘眼里可能还算得上一点小毛病,称一声天性纯良,本性憨厚也未尝不可。” 果然,没等张南解释一番,孟秋娘已揭过话题,转而板着面孔,对那花白头发的高大老汉斥责:“柳震岗,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当日,我就曾经说过,翠儿有着仙骨,就如放在布囊里的铁锥,怎么都是掩藏不住的。 要么,拜入我之门下,从今往后前程无量;要么,就惹来邪派窥视针对,一生艰难。可你却偏偏舍不得让她拜入深山,还说什么这个时代很是太平,只想让女儿幸福的过一辈子。 结果呢,太平在哪里?你一生流离困苦,被人出卖,弄得个家破人亡的,一路逃亡到西南荒僻之地来,还对这个世道抱有期望,也是太天真了。 依我看来,只要是没有本事,去到哪里都是任人鱼肉。人,终究是要靠自己的……” 一番话夹枪夹棒的说得老汉面红耳赤。 想着当时段红蛛四人来袭,自己眼睁睁的看着村民们就此横死当场,全无还手之力。 那种绝望,那种难过。 再来看着自家女儿如今眼中的渴望和振奋,柳震岗已是转了念头,心里满是愧悔。 当时心里怎么想来着,唯一的念头,就是怨恨,怨恨老天不公。 老实人安安份份的过日子,不招谁不惹谁的,也不去奢望太多。 只要能够活下去,就可以了。 可就是如此卑微的梦想,却也不可能做到。 是死是活,全看运气。 就如地里的野花野草,一阵风雨袭来,能够承受的就继续生长,不能承受的就变成一滩烂泥,腐烂沉寂,只待岁月流逝,在原地再长出新的嫩芽来。 不过,那又是另一个轮回了。 生命到底如何,像自己这种命如蝼蚁草芥的生命完全没有选择。 人生,可没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自己前半生秉持正道,护镖行侠,四处结交英杰,凭借着一身强悍的硬功,也算是搏下了小霸王的美名。 那时候,自然是目无余子,感觉天下大可以去得…… 结果,因为年少气盛,也因为实力不济,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厉害对手。 往日里所结交的朋友呢? 平日里倒是义盖云天的,口号喊得震天响。 真遇上了强敌,全都就此缩头,遇到了自己,全都装做不认识了。 更别提联手一同硬抗强敌。 没有与那些敌人一起来追杀自己,他已经得承情了。 山穷水尽之下,柳震岗早就没有了什么小霸王的气慨,只恨当初为何打下了一些小小名头,弄得天下这么多人认识自己。 没奈何,故乡早就呆不下去。 他只能远走高飞,带着妻女远走边郡,逃逸数千里之遥,看看人地两疏,心理才终于有了一些安稳。 最后,像个普通迁徙流民一般,置办了一点田地,隐居小山村之中。 忙时种田为生,闲时上山打猎,把这日子苦苦的熬下去。 最让他伤心的是,当日在逃途中,妻子也死于敌手。 他是真的厌恶了争斗厮杀,只想让女儿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长大,嫁人,生子。 一生再无凶险。 这样,也对得起死在逃亡路上的孩子他娘了。 谈什么雄心壮志,说什么理念梦想,他早就已经不记得了。 甚至,他还渐渐的淡忘了一身所学,不愿让人知道自己就是往日里名震江东的“小霸王”柳震岗。 可是,这样真的做对了吗? 往事如烟。 柳震岗思及前尘,眼中就有老泪纵横。 这一次若非得人相救,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翠儿,拜师吧,这次真的是爹爹做错了,在这世间,逃避真的是没有用的。 天地如炉,总会把我等众生炼来炼去,半点不得自由。 你师父说得对,只有自己有了本事才是最重要的,才能保家护命,追求美好的日子…… 你拜师之后,须得好好孝敬师父,不忘今日凶险。 还要感谢你张师兄,先前若非有他及时出手相救,我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说的是当时与那金锤莽汉交手的事情。 金锤汉子虽然在张南手里不堪一击,放在江湖之中,却也是先天后期的大高手了,随随便便行走人间就是一尊大恶人。 放到军阵之中,也是摧城灭寨的厉害猛将。 柳震岗这等只能在江湖中叫出字号的所谓高手,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一两个照面就已手酸脚软的,只能引颈待死。 在那危险时刻,孟秋娘尚未赶到,张南一拳捶爆了金锤汉子的脑袋,其气势之雄强,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当时,面对擒住自家女儿的段红蛛兄弟几人,那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白衣书生更是混不当一回事……随意威压,就让几人心虚胆怯,不敢动手…… 不得不说,对柳震岗来说,这种冲击比什么说词都要深入人心。 那一刻,他才知道,以往的自己实在是太过固执。 在这世界,唯有力量,才是真实不虚。 面对苦难,只有抗争才行,逃避是不行的。 扼住命运的咽喉,掌控自己的生命,任何机会都不能放过。 “爹爹,我舍不得你。”小姑娘眼泪都流下来了。 再怎么说,她也只是十四岁,正是多愁善感的年龄。 此去千里万里,等拜师之后,自己肯定就要离开家里,不知多少年才能回来。 虽然心里千想万想,想要习得仙剑之术,心里却还是抑制不住的难过。 父亲年纪大了,也不知还能活多久? 听说山上修剑,随随便便就要过去许多年。 到那时…… “傻孩子,我一个糟老头,又没什么让人惦记的,以后隐姓埋名不与人争强好胜的,哪里不能生活?并不需要人照顾的。” 柳震岗笑着安慰。 说着话,柳震岗连忙请了孟秋娘进屋,顾不得四处一片狼籍,简单而慎重的让柳翠儿拜过师父。 交待了一些事情之后,就出去组织人手,替村里遇难的家人帮手处理后事。 545 授剑 当晚,孟秋娘就把张南和柳翠儿叫到身前,随手一拂,布下隐秘结界,准备传下内修口诀。 “我这一门本出自雁荡山,修习的根本法典,其实是红叶祖师仙缘得来的少阳玄阴真经。 这门功法说高深的确是很高深,说难修也是真的难修,对天资悟性的要求极高。不过,你们应该是没问题的。 除了根本功法,红叶祖师还传下了魔宗诛神杀鬼十三篇。 这些法门就容易修习得多了。 而且,还可以在短时间之内修出强大攻击力来。 按理来说,我应该先教你们魔道攻杀法门,同时修习道家功法,打下根基。道魔合流,既能打下根基,又能快一点形成自保能力。 但近些年来,我所思所想,却发现,真正的修行,不在杂乱,唯精唯纯。 想要与蜀山争锋,不让其专美于前,只有从难处着眼,从厚处着手……” 孟秋娘叹息着说道。 看上去是在授徒,在张南看来,这位女真人,倒是多数时间是在感怀往昔,梳理思考着。 “子阳,你体魄已返先天,血气健旺,倒是省了许多心力,可以直接修行少阳心经,入门这一关无论如何也难不倒你。 我观你剑法有混元无极之感,亦生亦死,或阴或阳,都已经到了一种极高深的境界,如此一来,单单只修少阳一脉功法,却浪费了你的悟性天资……” “这样吧,你先修行少阳心经,练好少阳剑诀,待得根基扎实,为师就回山传你大阴阳法典,绝不辱没了你这天赋就是了。 说起来也是巧了,这天下之大,除了我雁荡山寒烟谷,还真没有哪门哪派有着直指阴阳的大道法门,配得上你那不知怎么悟出来的生死二气。” 孟秋娘笑吟吟的说话,心里其实是很震惊的。 她从没想过,有人在没有入道之前,就已经对生死二气理解深入到如此地步。 即算是自己这种元神三境的高手,见着那二气环绕,生死轮转,也能从中感悟出一丝丝玄妙来,就如看到了大道华章。 ‘难道是有着前辈高人先行一步传了大法?应该不会,若是真有仙缘,他也不会如此颠沛流离,浪费时光,直至如今还没有正式入道修行。’ 晃了晃脑袋,孟秋娘把不切实际的一些思绪全都抛到脑后。 眼中又闪过一丝欢喜来。 如果真是这弟子自个所悟,那眼前此人的悟性的确是惊天地动鬼神,几乎不弱于先贤。 可以无中生有的,从观摩天地的过程中领悟出前人未思未想未言的法门来,以凡俗技艺胜过仙家技艺,代表着很多东西。 没什么可怀疑的,有些人就是才华天授。 可笑那蜀山派抱残守缺,守着所谓的规矩,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而不去展望未来,实在是让人不知怎么说好。 谁不知道气运强的弟子潜力足,但是,单论成长的快与慢,还得看天资才华。 不过,也正是因为瞎道人的固执和轻视,自己才能捡到宝贝,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已经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了。 曾几何时,她孟秋娘也能收到一位如此惊才绝艳的天才弟子了。 往日里,这种年轻人的身边就如同苍蝇见了屎一样的围了无数正派高门剑仙,她连边都沾不着。 就算看到了,也只有强装笑意在一旁恭贺恭喜的份。 ‘蜀山啊蜀山,有那么一日,你们可能会很后悔很后悔……’ 张南正襟危坐着,定心凝神,听着孟秋娘传授少阳真经。 柳翠儿却是心性不定,此时兴奋莫名,小脸红扑扑、紧皱着眉头认真听讲。 生怕记错某一句话。 “吾身有三宝,精气神明了。 精化气、气化神,神气归虚自飘渺,炼精攒五气,神魂精魄意,守中宫,静心欲,一阳初生地……” “尾脊上玉枕,神气三丹田,后三关,前三关,过了三三便成贤……” 传完了少阳心经,又传柳翠儿玄阴心经。 “至阴无极,心神无垢,念兹在兹,无往不利。翠儿你入门修行之时,就不用像你师兄那般打磨真义了,为师渡一颗真气种子入你体内,细细体悟一番,当有无穷妙用,对你修习玄阴心经有着诸般好处……” 张南发现,孟秋娘其实是一个很合格的师父,也很有耐性。 最重要的是她还很会因才施教。 教导自己的时候,就是提纲契领,只谈要点,只谈根本。 其他的一些法门运转和技巧使用,都需要自己去悟。 也就是说,她只点明了修习的方向,至于怎么入门,怎么修习,全看自我参详。 对于张南来说,这种做法,其实很合他的心意。 他本来就有着根基,隐藏了修为。又是博学多识的,本就不需要从头学起。 拿来功法,随意看去,就有着自己的许多想法,用来自于前几个世界的眼光参考、印证。 如果孟秋娘照本宣科的强制他如何如何修行,反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放羊一般的教导,当然合适得很。 听说传法,张南心头一震,就有无穷灵感涌现,只觉往日种种疑惑一一迎刃而解。 ‘终于又看到了元神修行前路……我修到了元神初阶之后,只是单纯的以天地元气不断蕴养壮大,并没有独门功法可以磨炼元神。 而生死轮回功,也是医家法门,不太擅长于元神壮大,只专擅于生死妙用,说白了就是贴近天地本源的规则妙用……因为不是根本元神法门,对破境没有太多帮助。’ ‘这样就很好,有着少阳心经,我能以气化剑,以神化剑,剑意冲关……凝所有神意,结少阳之剑,当能破开重重关卡,异日达到更高层次不算难事。’ 只要找到了正统法门,张南庞大的底蕴就可以化为资粮,让自己突飞猛进。 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张南需要的,也只是孟秋娘领进门而已。 他是一个成熟的修行者了,可以自我演化,自我修行,推陈出新,一路突破。 完全不需要孟秋娘费太多功夫。 而柳翠儿就是不同,不但需要孟秋娘手把手的教导真气运行,更是把经文一字字一句句的揉碎了打烂了讲给她听…… 因为两人修行的主修功法同为玄阴心经,孟秋娘更是花费心力,输入了一缕真气种子,给柳翠儿成就浑厚的根基。 这种教导,完全是傻瓜式的教育。 不过,对柳翠儿这种从来没接触过修行的山村小女孩来说,是最适合不过的。 在张南看来,孟秋娘就算是不混修仙界了,去了主世界那边,凭这毒辣的眼光,也能随随便便混个特级教师。 也不知为何,这种教育界遗失的宝贵师范,就是教不好寒烟谷中的原本的两个弟子? 也许是有着其他的隐情吧。 张南默默的想着,自顾自的练着自己的少阳心经。 只是一会儿,他就感觉获益匪浅。 果然是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前人的经验和灵感闪光,足以照亮千年岁月。 对于前辈高人所留下的功法,张南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学会了才能超越。 只有站在前人的肩膀上面,才能站得更高,也能看得更远。 最终凝结出自己的智慧闪光出来,让自己走得更顺,更远一些。 张南这边倒是不费心思。 对柳翠儿那边,孟秋娘足足讲了五遍,细细解说经文,说得口都干了。 还亲自动手帮助她运转了三遍功法,才堪堪放下心来。 饶是她修行极为高深,额头也是渗出大颗汗滴来,把发丝都沾湿了。 主要是心累。 直至三更时分,孟秋娘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看着两个徒弟,眼中就有了笑意。 “今晚就好好歇息吧,以后常加揣摸,日日勤加修练。 对了,这是为师未曾入道之前所用的虹霓剑,也算是一件上好宝剑,翠儿你拿着。 呐,还有‘身眼之法’和‘剑法入门’,你没学过高深的凡俗武技,正好从头开始研习身剑之术。” 说完,就从随身小口袋里掏出一把泛着淡淡七彩艳光的宝剑出来,还有一本小册子。 这宝贝倒是很适合柳翠儿,小姑娘就喜欢花里胡俏的东西。 飞剑好不好,她也看不出来,但是论起好看来,这柄虹霓剑简直是美得无法形容。 看到宝贝飞剑,柳翠儿小姑娘笑得眼睛眯起,合不拢嘴。 546 少阳 张南倒没有关注孟秋娘给出的飞剑,只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腰间挂着的小口袋。 他刚刚亲眼见到师父从那小口袋里掏出了许多东西,跟个叮当猫似的,心里不由羡慕万分。 此方世界不是没有储物法宝,只不过,没有普及而已…… 见到张南盯着那橙黄小袋,孟秋娘笑道:“这是乾坤袋,里面空间不算大,也只能装一点东西而已,并没有什么攻击力,算是玩物。 你若是喜欢,为师记得寒烟谷中还存有几块蕴含空间之力的兽皮,到时帮你做一个就是。” “师父还会空间法门?” 张南眉毛一跳。 时间和空间,这是公认的最强大也是最难的规则。 一般情况下,也没人会钻研这两种法门。 一个是因为难以精深,浪费时光,对杀敌保命用处不是很大。 另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这两种法门玄微高妙,很难找到合适的典籍传承,也就是说,想学也学不到。 若是真正靠自己来领悟,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领悟出其中精要来。 “这就要说起为师亲手炼制的玄阴诛神剑了……此剑炼成,有着莫大妙用,更能助人悟道。 想要诛神斩仙,不懂时空奥秘又怎么可以做到?虽然为师领悟尚浅,但也足以引动其中一缕威能。 天下虽大,极少有人能够无损挡下的。” 说到得意处,孟秋娘眉飞色舞。 张南想到她出剑之时种种异象,若有所思。 他知道,这已经是孟秋娘的底牌所在,暂时自己还不能问。 这是身为弟子的行事分寸。 “那就先谢过师尊了。” 张南装做没有听出孟秋娘话里的深意,只是对师父许诺送出空间小袋表示感谢。 说着话,孟秋娘又珍而重之的拿出一块石头出来。 石头呈亮白色,其上光芒隐隐流转。 灯光一照,就闪烁森冷寒光,刺得人皮肤生痛。 柳翠儿惊呼一声,离得稍远一些。 同一时间,她伸手挡住眼睛,不敢多看。 好锋锐的气机。 张南也是长长吸了一口气。 这只是一块石头而已,就比自己见过的银蛇剑、青蜈剑、红蛛剑都要强上许多了。 “子阳,为师炼制玄阴诛神剑之时,其中辅材没剩下什么……主材却是还剩下一块太白庚金,是顶级的宝材…… 你看看是否要融入那柄红蛛剑之中?直接提升飞剑品质。” “段红蛛那柄剑的剑胚本来不错,很有灵性,可惜被他以邪门手段炼了无数生魂进去,弄得魔气森森,反倒是压制了本来的灵性,运转起来颇为滞涩,那家伙真是目光短浅得很。 你以太白庚金为本,融入此剑,每日神念温养,定能提高品级,不说一品,二品有望。” “多谢师尊。” 张南这时是真心实意的在感谢了。 若说先前的拜师,因为过程太过于儿戏,他还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总觉得对方其实颇为带着几分交易的意思…… 但是,孟秋娘如此授徒方式,却是让他心里多了些感动。 这是真心授徒了。 “有师父的感觉的确是很不错的。“ 不但仔细传授功法,更是送出宝材。 操心这操心那的,比家里的老妈还要细心十倍。 果然,古时候师徒关系是最靠谱的关系,任何真正授徒的老师,无一不是呕心沥血…… 对徒弟的期望,比起父母望子成龙的心思,都不会少了一丝半点的深切。 当然,世界很大,也少不了有一些当师父的私心重一点,对徒弟多加防范。并且,还留着不知一手二手三手底牌。 那种师父又另当别论了。 显然,眼前的孟秋娘不是这种人。 孟秋娘送出的虽然只是一块石头,但却比柳翠儿那柄虹霓剑好上许多倍。 据张南目力测评,柳翠儿握在手里的那柄剑,约摸就是四五品的样子,绝对不会达到三品。 上三品飞剑灵性自足,可以自主飞行,都不需要掐诀御使,就能绕身而行,意之所在剑之所在,而虹霓剑根本做不到,这就显然不是。 原来的红蛛剑也只是五品左右,只是加一块太白庚金进去,就可以直接达到二品的样子,这块石头的珍贵性也不用多说了。 孟秋娘说了,这块太白庚金是她祭炼玄阴诛神剑所留下的一块主材。 只要想想玄阴斩鬼剑的威能,以及其灵宝的身份,就能想得到其主材到底是何种价值了。 “这算是下了血本了吗?“ 看着孟秋娘浑不在意的送出石头,又送出身剑术,心剑术等诸般秘籍,心头一暖,也不仅暗暗佩服这女道士的大气。 比起那小气巴拉的蜀山瞎眼老道士也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如今想来,那老道士拒绝收我入门,此时看来,竟是好事。 捏着石头在手,感觉到肌肉血脉每一个细胞都在不停的呼唤。 张南也不迟疑,当下就拿出红蛛剑来,以心神笼罩,把石头往下一按。 就见那石头如同水液一般,化为莹莹光波,一股脑就把艳红长剑包裹其中,剑上光华涌动着,似乎在蜕变,又似在新生。 “要不了多久,初步估计,一夜过去,此剑就成了。“ 回到卧室,张南盘膝坐下,回想起少阳心经来。 孟秋娘以为他从未修炼过仙家功法,对其中各种隐秘术语,以及行功法诀,讲得特别详细。 其实,张南只是听过一遍,就已经倒背如流。 甚至就如修炼过许多年一样,在脑海里经过了无数次的试验。 运转起来熟极而流。 身周元气涌动着,随着心神牵引,一缕淡若云烟的炎阳真气生发出来,散出炙热之气,在经脉里缓缓流动。 让人觉得十分暖和。 运转了一个小周天,立即化一为十,变成十股真气。 转了九个小周天之后,张南已经能听到身体经脉里潺潺小溪流淌的声音。 他发现,自己元神洗炼锻造过的先天躯体又明显的增强了一些。 元神也在周天运转中壮大了数分,思绪运转更加灵敏快捷。 他心里不由大奇。 “这个世界的功法,能吸收此方世界独特的九天清气。 也许是灵气品质不同,比起在主世界或者在白狐世界修练,对身体和魂魄的增幅提升要巨大得多。” “肉身和元神都能同步获得提升,果然非同凡响。这还只是刚刚开始修练,那么,修到高深处又会如何?” 想到这里, 张南心里渐渐热了起来。 若是少阳心经修到大成,转为大阴阳法典,修习更适合自己的功法之后,是不是就能窥见前所未有的殿堂。 元神一点点的更加壮大…… 奇异的是,随着少阳心经的运行。 一直以来,他在这个世界之中所受到的排斥反噬之力,也一点点的消退无影。 他的头脑更加清明,心中出现一种感动,感动着天地如此醉人,人间无比美好。 一花一草,都有着无穷奥妙,包容着岁月气息,轮回的沧桑…… 少阳真气不知疲倦的飞速运转,越转越快,到最后变成洪涛大浪。 金黄色浩大气机在他的身体四周形成氤氲云气。 小屋内卧榻之上,此时的张南,就如披上一层帝皇华袍,神秘而又高贵。 待到转过九九八十一周天,东天之上已经泛起鱼肚白。 547 重伤 一声尖锐高亢的雄鸡啼唱响在耳边。 张南蓦然回过神来,就发现身周已是波光鳞鳞。 少阳真气浓得化做金黄水波,把自己整个人笼罩其中。 沉在识海深处的元神,时而化为龙形,时而变做虎形。 时而纠缠旋转着,变成花、草、树、鸟…… “元神万变,法生变化。” 张南感受到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不容易啊,终于看到元神境界的提升了,现在才算是真正达到元神初境巅峰。 以往只是靠着种种奇遇夯实根基,进入元神境界之后,前进再也无路,总是越级对战也不是那么回事。 如今境界提升,初境圆满,只要多加修行,最多半个月,就可把境界稳定下来,然后冲击法相天地境界。 一本正儿八经的修行功法真是太重要了。” 法天相地境界,虽然还没达到,却也指日可待。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只要想想当日摩柯禅师背后那顶天立地的八臂佛像法相就能弄得清楚了。 那种威势简直给人一种移山填海,毁城灭国的感觉,无法力敌。 张南可以凭借着种种手段取巧应对,想要正面硬扛,赢得争斗,却是想也别想。 还有,当日刚刚进入这个世界之时,遇到那白眉老禅师的禅杖化龙一击,也是如此。 法力生成法相,威力十倍百倍增长。 到了这时候,已经不是境界稍低的人可以凭借着人数优势抗衡的了。 也是到了法天相地的元神二境阶段,在此方世界才能开宗立派,不担心被人随意打上门来。 而在主世界,这种境界也有一种称呼,那就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可以生成领域。 法相所立之处,就是法力领域,规则、元气,听从号令。 当然,在张南的感应之中,孟秋娘的境界却又要更深一层,很可能已经突破了法天相地的境界,而是达到元神三境通冥层次,也就是本方世界的法有元灵境界。 每一丝法力每一分神意,都有了自己的灵性,直接或间接的做到分身千万的效果。 面对这种对手,很可能一粒砂,一朵花都会变成对手。 每一丝法力,都可以随心变化,肆意杀敌,这更不是张南所能想象的了。 “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暂时无需多想,法相天地在望,已经是很大收获了。 就是不知律元方在这个世界又收获了一些什么?他的言灵咒法碎空裂空法门,到底还能不能用得出来。” 想到律元方,张南心里的火热渐渐冷却了三分,目中微微发冷。 大敌还在,自己不可松懈,还需更加努力才是。 感受到空气中的丝丝波动,隔壁孟秋娘蓦然睁开眼睛,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收了这么一个弟子,我这当师父的,也是压力很大啊。” “到时候,我教他什么?” “红叶啊红叶,如果你见到他如此天赋,应该也会暗暗欢喜吧?” 她暗暗叹息一声,又闭上双目,入了定境。 …… 容城青竹苑,四周茂林修竹,溪池假山。 景色依然幽美静谧,气氛却是一片惨淡。 瞽道人捂着胸口,面如金纸,不住咳嗽着。 间或还能看到他花白胡须上面的血丝,显然是有伤在身。 离他不远处的一张榻上,一个中年汉子胸口裹着白纱,显出暗红色泽来,屋内有着药物清香和刺鼻的血腥味。 “哼!” 一个身形矮胖,发如剑戟的圆脸老人大步走了进来。 他面沉如水的看了房内二人一眼,微微沉吟道:“你这飞剑是被碧磷毒砂所污,我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要知道这东西是碧磷老祖采万丈浊渊烟岚之气炼成,蚀骨融魂,十分歹毒。 你当时见到了,就应该立刻退走才是。 我们这边人没到齐,却是不好去试探邪道深浅的。” “玄武前辈,这事都怪我……若非晚辈一时自大,也不会累及流云师叔和魏师兄。” 旁边一个女孩涨红着脸羞愧道。 她看了一眼那腥臭乌黑的飞剑,心里暗暗叫苦。 那可是流云剑瞽道人心血祭炼数十年的炼魔之宝,此时看上去差不多全废了。” “这也不怪你,心月,年轻人就得有这种闯劲,是老道思虑不周,没想到圆空竟然请来了碧磷老祖和俞先觉和马元德等人。 而碧磷老祖完全不顾脸面,一动手就是杀招,这歹毒法器碧磷毒砂,狠辣非常……” 唐心月容颜秀美,剑气直冲华盖,眼中神采奕奕,极为动人,显然资质根基都极好。 这是云霞山白云师太的徒弟,如今也已连同其师加入蜀山,算是蜀山弟子了。 在蜀山长辈眼中,她是将来必定大兴蜀山的“三心二意”之中的重要人物,当然要经历种种历练,一步步成长起来。 长辈们都知道,这种弟子绝不能当做温室里的花朵,而要经历种种风雨,历练其真如本性,才能一飞冲天。 因此,无论她做了什么样的鲁莽事情来,他们也是一句责怪都不舍得。 倒是瞽道人,这是四灵八剑中人,就这么随随便便就被人暗算了,还连带伤了徒弟魏林儿,这才叫难看,没得叫人小瞧了蜀山。 安慰过唐心月之后,玄武剑尊傲然笑道:“红莲寺那些人只是跳梁小丑,暂时占了一点小便宜,只是因为我蜀山派一时半刻的腾不出手来,暂时倒也无需太过忧心。” “这柄流云剑还是可以修复的,待我去南海走上一趟,借点三光神水。” “多谢玄武师叔!”瞽道人大喜道谢。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都是蜀山派上一辈高人前辈,与太一真人同辈。 太一飞升之后,这四人收徒教导,辅佐掌门人赵元贞光大蜀山。 明面上身为长老,地位高崇,不问世事,实际上,却是为了蜀山东奔西跑的,有时也得听从掌门命令。 事实上,他四人因为辈份太高,一般情况下也指挥不动,要做什么事情,大家商量着来。 身份颇为清高。 流云剑瞽道人虽是八剑中人,实力也到了元神法相后期,厉害得很。 但是,面对四灵中人,他还是不敢随意应对,恭敬得很。 “先不忙谢,我且问你,那杀掉金罗汉元通,灭了红莲寺圆空座下满门和尚,又跟圆空硬拼三招的书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怎么听说他想要拜入咱们蜀山,反而被你拒之门外了。” “那书生叫张洛张子阳,嗯,他还救了我徒儿周玉书,是想拜师蜀山来着…… 我看他剑法虽高,但元阳早失,想来也不会有多大成就,因此就拒绝了,没想到……没想到……” 流云剑瞽道人揪着自己的胡须,一双眼珠子更是连连翻白,显然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从那一夜所见来看,对方还没入道只是凭借着凡俗之体,就能悍然击杀金罗汉和一帮凶僧,并且还挡住了八臂如来全力攻伐,安然逃下山去,其战力简直匪夷所思。 凡俗之身单人只剑就已经这般厉害,若是练就上乘功法,他岂不是能上天? 蜀山派如果有了这么一个打手,炼魔护道,简直是一把至坚至锐的利剑…… 谁能阻挡? “我就这么拒绝了?” 想到那书生当时走得决绝的身影,瞽道人眼前又是一黑,痛悔得差点站立不稳,身躯摇晃了起来。 他目无余子,这些年因为蜀山的势大,也根本看不起天下任何邪门左道,与那些新入门的小弟子一般,认为只要蜀山剑客一出手,并无抗手之敌。 没想到,自己到了红莲寺观望,救援同门小辈之时,却被赶来援手红莲的碧磷老祖遇上。 只是区区三个照面,就打得自己剑光损坏,肉身重伤,连徒弟都差点身死当场。 这种伤势,至少要修养半年。 548 访友不遇 流云剑瞽道人心里复杂万端,就像是在兴奋当头时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天下邪魔外道所在多有,正道门派传承也是各有绝技。 蜀山号称天下第一,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天下第一,依仗的除了炼魔手段高妙之外,其实强就强在人多势众,打起架来一涌而上。 这一次夜探红莲,虽然是为了想把后辈弟子唐心月救出来,但是,失败的首要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心气太高,看不起邪魔左道。 然后,就被他们好好的上了一课。 一个碧磷祖师都对付不过来,对方那边还有俞先觉,马元德,摩柯禅师,这无一不是元神二境以上高人,也不知藏着多少阴毒手段。 若是一个不注意,不但会把自己折了进去,甚至还会连累了门派,到那时,才真是悔之晚矣。 “还能补救,不可放过天下英才,太一祖师早就留下祖训,我怎么就忘了呢?” 瞽道人擂胸顿足。 现在他心血交修的一口飞剑被损坏,没修好之时只余下一半实力,少了一些底气,却多了一些心思。 转头望向新收的徒弟周玉书,想说又不好意思说。 周玉书是个乖巧的,早就会意,连忙跑来扶住道:“师傅,亡羊补牢,犹为未晚,徒儿跟子阳兄情同兄弟。 要不,我去见见他,想必他会很乐意重新拜入我蜀山派的,您就别为难了。” 蜀山剑仙之名,天下皆闻。 就算是没有拜师之前,周玉书和张洛这等书生听到了也是心向往之,希望某一天能得遇仙缘,就此长生不老逍遥世间。 周玉书认为,那位至交好友肯定也是如自己这般想法,只要给他一丝机会,就会不顾一切的拜入蜀山。 这机会多难得啊。 …… 周玉书在自家师父那里夸下了海口,备好马车,兴冲冲的向城西张家别院赶去。 他一面急行,一边担心着张兄会不会灰心失落之后已经离开容城,进京赶考。 设身处地想来,自己也会这样子做的。 本来一腔热血,想要拜入蜀山派,修得仙家剑,除魔天地间。 可惜,仙家与我无缘,只能单人只剑,凭一腔热血杀上红莲寺…… 斩灭群丑之后,面对老魔,终于不敌…… 侥幸得以生还,心有余悸之下,也对求仙问道失了热情。 于是,重归凡间俗世,进京赶考,以后为一地父母,做官牧民,也算是人生快事。 …… “希望子阳兄能多坚持一段时间,不要那么快灰心。 这叫什么?叫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或者可以这么跟他说,说先前种种都是蜀山派的考验,是看他道心如何,是不是百折不挠? 嗯,就以这个说法,否则,还真的不怎么好开口。毕竟上次,师父拒绝得太过生硬,难免让人心生不喜。“ 街道上面熙熙攘攘的人流,从身旁走过。 周玉书直感叹着世事如白云苍狗,变幻莫测。 那些同年学兄们,想必也就是白死了。 想到前两天,城里人心惶惶的,有人告官,有人请愿,有人游街呐喊…… 现今全然不见。 只是过了两日,容城又恢复了繁华景象。 果然,这个天地一直如此,并不会因为某一人某一事而停止运转。 就如那些学兄的家人,也会逐渐淡忘此事,照常过着自己的日子。 如我一般,如他们一样,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珍宝,与他人无关,在别人心里,也没有那么重要。 想起那一日,十余位同年学兄意气风发、高谈阔论同游胜景,如今却再也不能复见。 周玉书走着走着,掀开车帘,又忍不住怆然涕下。 自己此次回去义阳成亲生子,了却尘缘,也将去修仙求道。 就此与苍松仙鹤为伴,吞气饮露,长生不老。 往日功名,故友情缘,估计都要随风远逝。 他揉了揉眼睛,收回心绪。 师父说了,多愁善感是好事,更能体悟天心,但伤春悲秋的无痛呻吟却是不好,却会蒙蔽心意,阻碍练剑炼心…… “我得坚强起来,像子阳兄一样。” 周玉书暗暗这样想着,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抬眼望去,城西张家别院已经到了。 “咦……冷清了不少。” 周玉书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详。 “子阳兄在吗?” 刚刚走到门口,看着门前护卫都没有,有几只山鸦环绕尖鸣着,一派荒疏景色。他心里就很不安了,忍不住高声叫喊了起来。 还没叫得几声,就有一人吱吱呀呀的开门走出。 这是一个衣衫灰白的老汉,看起来就是庄户人家出身。 “来喽……” 老汉走上前来,行了个礼道:“玉书公子?您可来了,老朽可是等了有好一阵子。” “等我,他们人呢?子阳兄已经启程了吗?” 周玉书有些不解。 “你说我家少爷啊。” 老汉张着没牙的大嘴呵呵笑着, 伸手弯腰递了一封纸封过来。 “这是少爷留给您的信件,幸好等到了……过些日子,老汉也得开始忙着城外的庄稼,就没时间每日等待着。” 显然,这老汉是留下来看房子的。 不但是张子阳不在此处了,老管家和护卫婢仆等人想必也是启程回乡,这里已经冷清了下来。 周玉书疑惑的接过信,拆开一看:“玉书吾弟,见信如吾……此去雁山,山高水遥,就不当面告别了,仙路悠悠,后会有期……” 周玉书怅然若失,雁山他知道,就是雁荡山的别称,那里也有着剑仙门派,但好像不是什么正经路数。 比起蜀山来,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糊涂啊,子阳兄,你迟一些日子做出决定,那可多好……” “如今拜了雁荡山寒烟谷孟秋娘为师,一个头磕下,就已覆水难收了……” 周玉书面色说不出的难看,他此时已经明白一些门户之别,门派恩怨的事情。 更是清楚的知道,雁荡山原本是跟蜀山齐名的名门大派,只不过行事有些邪气,此时败落已久。 这样的门派,但凡有更好的选择,都不会拜进其中吧。 “想必子阳兄已是破罐子破摔了,何苦呢?何必呢?只可惜我蜀山派少了这么一个大才……” 周玉书甚至还知道,如今的云霞派白云师太,也一直守在雁荡东麓,看起来是结芦隐居,实际上,她的真实目的,就是监视着那位孟仙姑。 因为,蜀山派一直怀疑雁荡寒烟谷的孟秋娘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图谋着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甚至,周玉书还知道,青霞仙子孟秋娘姑新收的两个徒弟也全在密切监视之中,并且予以策反或打压。 寒烟谷在蜀山派眼里,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秘密。 没有动手对付那位仙姑,一是时机未到,二是没有抓到确实的把柄,倒不是能力不足。 “拜入谁的门下不好,偏偏拜她为师,前途堪忧啊。 只希望他能早日弃暗投明,否则,跟随那种居心叵测的师父行事,总有一天会后悔莫及,也会与蜀山派彻底对上…… 指不定哪一日,我们兄弟两人会手足相残,也不知到了那时我是不是能下得了手?” 549 远行 周玉书的心情无比失落,转回青竹苑。 他还没来得及汇告师父,就见到唐心月在一旁招手,神秘兮兮的。 心下好奇,就走了过去。 “怎么了?” “嘘……“ 唐心月竖起手指比划了下,小声道:“你暂时别进去了,刚刚师姐飞剑传书过来,说你那朋友如今已与青霞仙子孟秋娘分开,直接赶去寒烟谷。 那位仙姑本来就是一个不安份的,如今收得好徒弟,心思可能更起变化,说不准会使出一些手段,不可不防……” “还叫我那几个姐妹兄弟在雁荡山小心行事,务必……“ “至于这样吗?子阳兄只不过不清楚情况,他只想修仙长生而已。” “你啊,刚刚拜入师门不知道厉害。 立场选择何等重要,正邪之别无时无日都要记在心里才是。 我跟你说道说道,那摩诃禅师,你知道是何许人也,那可是红叶祖师的得意徒弟,修为比起流云剑师叔都不差什么。 他能在容城左近占据灵脉,经营出红莲寺偌大基业,又岂是简单人物。 尤其是现如今,各方邪门歪道被他邀请着齐聚一堂,更是难以对付。 上次我还没探到具体情况,就已遇险,若非流云师叔出手,你就看不到我了。” 见周玉书依然迷迷糊糊,唐心月摇摇头,直叹对方是个书呆子,又道:“张子阳只是一个未曾入道未拜师的书生,就能正面抵挡如此凶人。 并且,他还在摩柯禅师的压阵之下,把红莲寺的恶和尚狠狠的杀了一批,更是摧毁了禅院殿堂,不说别的,单是这份战力就已经足够引起重视。 怎么说来着,如果是在世俗之间,这是绝世猛将之才。 如此将才,归了雁荡山一脉,你想想,他日对阵,那家伙还学了更高深的本事,岂不是更难对付了。” 最后,唐心月又加了一句,“恐怕,唯有大师兄和大师姐才可抵挡了,还不一定能行。“ “可是,可是子阳兄怎么能与摩柯凶僧混为一谈,应该不会与我们为敌的吧?“ 说是这样说,心里已是信了。 这位唐师姐在他的心里既高雅又很有能力,她说的话应该是不假的。 周玉书吱吱唔唔,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那位同年学兄剑法实在太可怕了。 当日拎着自己一路下山,十步一杀,剑光漫天,倒是令人豪气纵横。 可只要一想,异日若是正面对上这等对手,想想就脑仁痛。 “师父也真是太不靠谱了,这样的弟子也能放给他人的,尤其还很可能是留给对手了。“ 唐心月嗤笑一声道:“什么仇人,此一时,彼一时。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你想啊,那八臂如来摩柯禅师的师门出身是什么?“ “听师父提起过,是红叶祖师门下,怎么啦?“ “还怎么啦?你这榆木脑袋,八臂如来是红叶祖师门下,是雁荡山的啦…… 而那张子阳如今拜入孟秋娘门下,也是雁荡山的,他们从辈份上来论,还可以说得上是师兄师弟,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啊……“ 周玉书无言以对。 “可是,可是……“ “你是想说他们之间不对付是吧,哪有什么不对付,不就是救了你出来吗,杀了摩柯禅师的几个不成器的徒弟吗?这些都没关系,邪派行事只看利益,不谈道义,只要有利,徒弟死了算什么,再招就是。“ “你信不信,过些日子,他们师兄弟之间就会开始攀交情,揭过仇怨,互通往来。“ “子阳兄不是这种人。“ 周玉书兀自嘴硬着,心里却是悚然一惊。 其实他已经感觉到不妙了。 也察觉到唐心月语气中浓浓的忌惮。 唐心月什么人? 年方十八就已凝结元神,达到法生变化的地步,一支飞剑绝迹青冥,颇为斩杀了几个凶名赫赫的邪门歪道。 听说,她的剑术极好,早早的就掌握了剑光分化之术,出剑如雨,遮天盖日,师门万剑诀算是小成了。 这么一个人物,谈起张子阳都是慎重又慎重。 而张子阳还没开始入道呢。 “原来,他已经那么大名声了吗?连蜀山派的天之骄子,也在担忧着未来的局势,担心他的一飞冲天之势,生怕又出来一个巨摩大凶。 亏我还替他担心。 一个仙路远大,一个只能泯然众人,就此老去。 如今看来,与我相比,他果然是依然有着天地之别。 只不过,换我在地上仰望……” 他摸了摸腰间长剑,一时无言。 …… 荒山小村处,一辆马车缓缓前行。 孟秋娘交待张南和小姑娘柳翠儿两人自去雁荡山,因为挂着某些事情,她急急御剑飞天离开了。 按这位不靠谱的师尊原话来讲,就是年轻人要多多历练,不但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 这一路千里迢迢的,自行寻到门派驻地,并且在那里立足落根,正式修行,同样是修习的必须经过。 她不需要温室花朵一般的无用徒弟。 话是这样子说,真正原因,张南却知道,这位师父仙子,其实是要想偷懒。 张南还隐隐猜到了孟秋娘是去做些什么,但他一句话也没有问。 雁荡山和蜀山的比剑旧事,他如今已经差不多了解清楚。 其中的一些隐秘,各人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却是不知道的。 他自问还没有足够的本钱插足这种漩涡。 所以,也没必要多问。 正邪之争,水太深太浑。 暂时轮不到他这位天外来客从中铤而走险。 毕竟,他也没寻到必须动手的理由。 若真说起来,这次的争端,无论谁胜谁负,跟他其实都没有关系。 是本方世界天地运行之理。 他只是想着,要早一点提升境界。 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再言其他。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功法有了,条件俱备。 此时不抓紧时间修练,更待何时? “也不知道师父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红莲寺竟然又重新修缮了…… 流云剑瞽道人、唐心月他们一伙夜探僧庙还吃了大亏…… 幸好我那一日杀了一些和尚,打塌殿阁就立刻跑路。 否则,真让人堵在那里,很可能凶多吉少…… 没想到那老秃驴交游如此广阔,有如此多的邪道高人前来助拳。” 张南眼睛微微眯起,坐在马车之上想着心事。 柳翠儿一路很是兴奋,时不时的下了马车跟着跑一段。 她抽出那柄虹霓剑,照着身剑术上的步法剑法指导,时不时就舞得呜呜作响,剑法也一天天的娴熟了起来。 柳震岗赶着马车,笑着看自己女儿舞剑,老怀大慰。 看着小姑娘撒着欢儿一般的野,高兴得咯咯笑着,他才觉得以往的自私。 女儿既然有着仙骨,又不是甘于平淡的性子。 自己一直不赞同她拜师学艺,不但耽误了她的前程。 还扼杀了她的天性。 “好在还不算晚。” 经过一些年的隐居,昔日的小霸王柳震岗早已没有了半点霸气。 气息温和平静,就如一个田间老农一般,朴实,憨厚。 也少了许多坚持。 在张南的劝说之后,柳震岗终于还是决定一同迁去雁荡山脚。 人生何处不家乡。 换一个地儿住住也行,至少,以后看望女儿更容易一些。 550 剑理 一路晓行夜宿。 因为没有什么紧急事件,几人行程并不算快。 路上有几家商行招人结伴,为了省事,他们也没有加入进去。 好在这个年代虽然是异族入主,但承平不久,乱象少了许多,偶然出现零星的山贼盗匪也多是不入流的角色。 几人一路行来,并没有什么波折。 这一日,到了一处山平水阔之地。 看看太阳当空,腹中也有些饥饿,张南就准备就近弄些热食,犒劳一下五脏庙。 于是,就停下马车,下来歇歇,看看风景。 “师兄,来啊,陪我练练剑,你一直坐在马车里,会不会难受?” 马车刚刚停下,柳翠儿就已经窜下车来,扳着车沿笑颜如花娇声笑道。 毕竟还是小孩子,情绪调整很快。 前些日子因为山村惨案的事情,颇为郁郁寡欢了一些天……现在,出门远行了一段时间,这种心情就很快调整过来了。 尤其是,跟着自家父亲,以及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师兄赶路,就跟游玩一般的,她的心情说是有些雀跃也未尝不可。 “师兄,这招劈挂反撩,我怎么也使不上劲? 听师父说了,你的持剑攻杀之术极其精微奥妙,就连她都有所不及。 在身剑之术上,已经做到了极致,有神鬼莫测之威…… 教教我吧!要不,遇上一个山贼我都打不过,也会丢你的人不是?” 与张南混熟了之后,柳翠儿一点也不认生了,此时就展露了活泼天性。 叽叽喳喳的跟小雀一般,温声软语在旁求恳着,倒是也不讨厌。 这一路赶路,柳老爷子自告奋勇甘当车夫,笑吟吟的看着自家女儿时不时的求教剑法和功法,也不发表意见。 因为张南不藏私的原因,小姑娘倒也学了许多东西,实力的增长算是快速。 再加上柳翠儿的天赋资质本来就很不错。 师父孟秋娘教导的玄阴心经此时已经入门,倒是身剑术的运用,因为涉及到手眼心步的协调运动,学起来就没有那么简单。 进步的速度也只能算是一般般。 当然,这种技术上的问题,也只是一个熟练问题,算不得大事。 对于柳翠儿的求教,张南倒也乐见其成。 他从小没有妹妹,对于乖巧可爱的小女生,也没有太多抵抗之心,实在是喜欢得很。 抽点时间出来教导教导对方剑法,也算是调剂心情的上好娱乐方式。 主要是,他实在是对柳翠儿的剑法看不过眼了。 刚上路不久的时候,那一日途经苍山,几人就曾经遇到过山贼。 当时,出于锻炼柳翠儿的想法,张南和柳老爷子并没有出手,就让小姑娘一个人应付。 结果呢,面对三流武者都不是的普通山匪,柳翠儿打起来却是缩手缩脚,差点被人一刀砍死。 虽然,惊惧之下,柳翠儿乱打乱撞的刺死了三个恶匪,但是,手臂之上却也被划了一刀,流了不少血。 在接下来赶路的行程之中,她整整哭了一个时辰。 好半天都没好意思凑到张南身边说话。 她自己都觉得羞愧了。 怎么说呢,她学的是仙家功法,玄妙剑术……结果,打几个普通山贼都如此吃力,真的很说不过去了。 交锋之时出现的种种错漏之处,连小姑娘自己都有些看不过眼。 张南并不意外。 第一次实战杀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其实也算是不错。 这不关实力强弱的问题,而是心态的问题。 当然,还有剑法熟练度的问题。 也不能放任不管。 他觉得还真有必要加强一下小姑娘的剑法,并且,让对方的剑术练到本能应激而发的地步。 否则,自己若是不在她的身边,真遇上敌人,一个不小心被人把她抢了过去,让自己做了便宜大舅子,那可真是丢了雁荡山寒烟谷的大人了。 功法的事情暂且不说,是天长日久的一种积累。 剑法这东西,其实是可以速成的。 指出缺陷,改进缺陷,并且,实战模拟…… “我只教一遍,你细细琢磨之后,咱们就试试手。 再不许吵吵闹闹的,否则就扔你一个人走路,遇到山贼要靠自己打过去。” 张南板着脸走下车,一脸很严肃的样子。 严师出高徒,他觉得不能跟小女孩嘻嘻哈哈的,否则学习效率不高。 “嗯。” 柳翠儿暗暗吐了吐舌头,吓得脑袋一缩,却也没有真的害怕。 她这时候,已经一点也不怕这个装模作样的师兄了。 直觉里知道师兄面冷心热,并不会真心责罚自己。 当下,兴致勃勃的开始学剑。 柳老爷子很自觉,自行走到一边去忙着做饭。 他并不窥视别家剑法,就算是自己女儿在练剑也是一样。 实际上,以他的年纪,如今再学什么,也已经晚了。 这些年来,也早就没有了雄心壮志,只想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 “基本剑式入门刺、劈、撩、挂、云、点、崩、截、剪…… 你是初学,按理说要依照书本一招一式来学,绝无偏差才行,但依我看却是不必,看好了。” 柳翠儿瞪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 只见,张南手中长剑缓缓刺出,顺势一拖,就是进步转腕,反撩,绕身划圈……” 同样的基本剑式,在他的手里就恍如活了过来。 那不再是剑,而是流动的山溪,聚散无定的白云。 时快时慢,在眼前翻翻滚滚,无休无止。 那普通平常的动作,总是有着无与伦比的谐调,看起来赏心悦目得很,比四周山水风光还要诱人百倍。 柳翠儿看着看着,眼珠子就不太会转动了。 “认真点记下了,等会我要考试的。” “哦。” 柳翠儿乖乖应道。 说是只教一遍,张南还是不会做得那么无情。 他终究还是演示了五遍基本剑术,并且手把手的纠正小姑娘的动作,细心教导。 每一剑每一式,要运用在什么时候;遇到敌人出招,又采用哪一招来破招。 种种套路,分解组合之下,就形成了数十上百套连招。 看起来只是练了一套剑法,实际上是练了成百上千剑。 最后的要求是。 能从任意一个角度,挥出任意一剑。 如此一来,世间剑道至理,尽在其中。 “看明白了吗?”张南负手而立,问道。 “看明白了,整套剑法其实就是一个圆。” “咦,能这么快看出来化剑成圆的道理,倒也不算很笨。 接下来,就不要胡乱练习了。记住这种感觉,一直练习,并且,把你修练出来的玄阴心经真气也用出来,沟通你的长剑。把剑当伙伴,当姐妹,甚至当丈夫一样去爱。 等你什么时候与剑亲如一体,出招之间就会更加灵巧快捷。” “什么姐妹?丈夫?”小姑娘听得耳朵发热,暗暗呸了一声。 她侧头想了想,心里倒是真的有了明悟。 剑光霍霍,时舞时停,慢慢的剑法就成型,看起来顺眼许多了。 练了一会剑,等饭香扑鼻,柳老爷子又热了几大块兽肉,三人就开饭。 吃饱之后,继续前行,张南和柳翠儿默默坐在后座打坐调息,修练功法。 赶路练功两不误。 551 冲突 这一日,马车晃晃悠悠的终于到了一座城池。 张南下了马车,抬头望去。 城外连绵山峰错落参差,山腰处隐隐可见到云雾缭绕…… 山势雄奇,风景殊丽。 “终于快到了。” 张南深深吸了一口云气,闭目感受了一下,笑道:“山势越是奇峻,越是灵气越足,看起来,在雁荡山修行也很很不错。” 经过半个月风餐露宿,柳翠儿感觉到身体都有些散架了,失去了放飞的心情。 最后这两天,她更是少有下来练剑,多数时间只是躲在马车之中修习吐纳。 当然,一套身剑术基本剑法,倒也算是练得精熟。 与刚开始学习之时,已是完全不同。 听闻目的地到了,柳翠儿疲惫的小脸上,也恢复了神采。 探头出来,向着柳震岗笑道:“爹爹,咱们去城里大吃一顿吧,天天吃干粮,都吃得厌烦了。” 说完又小心的看着张南。 两只眼睛湿漉漉的,好像是在求恳。 好吧,这一路,她明白,出门在外全由张南做主,先前明面上是跟自家爹爹说话,实际上是说给师兄听的。 张南听得好笑,也是崩不住面上严肃表情,笑了笑。 “去吧,如果我猜得没错,师父应该没有这么快回来。 咱们找个栈住上一晚,好好洗一下风尘,倒也不用急着上山。” 张南当先进城,问过了路人,知道这个小城之中,悦来客栈酒饭住宿口碑很好,就径直前往。 话说,怎么走到哪个地儿都有悦来客栈? 这连锁店开遍诸天万界,真是了不得。 柳震岗是跑老了江湖的人,也不端着长辈的架子,抢着笑呵呵的上前搭话安排。 几人落店,在大堂临窗处叫了一桌上好酒菜,大口吃喝起来。 “此处清溪县民风还算不错,我先前看过了,城内百姓少有争执打骂,面上气色也还好。 我以后就在此安家了,翠儿你上山之后,无需担心家里,安心学本事就好。” 柳震岗四处看了看,算是满意。 他准备在城里安顿下来之后,就到大户人家找点事情做,日子总能过得下去。 最担心的还是女儿。 不过,既然走上了修仙练道的日子,以后的前途自然光明,倒也不需要自己这个无用的老父亲胡乱担忧了。 “唔唔……” 柳翠儿吃得嘴巴鼓鼓,心不在焉的应了声。 完全没往心里去。 这些年,她算是第一次出远门,看什么东西都感觉新鲜。 尤其是在村里的时候,一年半载的,都很难进一次城。 此时见着热闹,吃着美食,心情确实好得很。 对未来,更是满怀希望的时候,哪里还听得进老爹的絮叨。 她一边狼吞虎咽着,啃着一只油亮通红的猪蹄,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四周食客的高声谈笑,时不时的眼中就露出憧憬。 心思早就不知飞到哪去了。 张南看得好笑,知道这个年纪的女生还未定性,向往着一些繁华热闹,倒也没有强求她一本正经的。 “乐吧,难得进城一趟,等到了山上,就是日日清修,这种热闹基本上就没有了。” 张南仰首饮下一杯浓稠米酒,感受着酸酸甜甜的滋味,心里倒也畅快。 随意用了点饭食,他就不再多吃,收回了信马由缰的思绪,正要嘱咐一下小姑娘,以后怎么收住性子,承受孤寂。 就听到“呯”的一声闷响,有人摔倒在地。 “叮呤哐啷……” 桌椅杯盘跌落地面,碎成一片。 原来是一个高大汉子喝得红光满面,摇摇晃晃向店门口出去。 没料到门口进来一人,他一头就撞了上去。 “哎哟!” 似乎是真的喝高了身形不稳,又似乎是相撞的力量太大。 这汉子身体猛然后仰,脚下一个绊蒜,仰天就摔了回来,砸碎了桌椅板凳。 杯盘碎了一地。 第一时间,高大汉子揉着腰背,呲牙咧嘴的爬起身来。 也没看清来的是谁,脸上横肉乱颤,张口就骂:“哪个兔崽子,敢推我过山风,真是找死,你爹娘没教养你走路要看人吗……” 进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青年,身材颀长,剑眉朗目。 只是面色莹白,看起来极为斯文秀气,像是一个文弱书生。 只不过,唯一与他身份稍不相符的地方,就是腰间还挂着蛇皮长剑。 不过,也不太扎眼就是了。 这个年头的读书人本来就可以佩剑。 只要得了秀才功名之后,多数人都会挂着一柄装饰用的宝剑在腰间,以示文武双全之意。 这种行为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一种行为,倒也没有人会多想。 白衣青年似乎有着心事,眉心紧皱着,正低头行走,倒也没有注意到有人…… 直到撞倒了大汉,方才醒过神来。 他微微愣怔,抬起头来,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这大汉骂得难听,面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够了。” 青年一声沉喝,斯文秀气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带着丝丝煞气。 直似择人而噬,让人一见就微微心惊。 被这煞气一扫,高大汉子过山风心中一凛,眼睛微缩,酒也醒了三分。 转眼之间,他又勃然大怒,却是被自己的反应羞着了。 他大步向前,气势汹汹的一把抓向白衣少年的胸口,想要揪住衣服,另一只手挥舞着巴掌,看样子是想打人。 动嘴不如动手。 想必是平日里蛮横惯了,又在街面上有些名头,他显然不是好脾气的家伙。 第一反应就是先下手为强。 尤其是眼前的白衣青年,一看就弱得不行,跟个兔儿爷似的,不欺负他欺负谁? 大堂食客全都叹息,眼神古怪的望向门口,心想那青年可能就要倒大霉了。 有些人更是侧过脑袋,不敢多瞧,生怕惹祸上身。 门口这两人的体型气势相差太大,接下来的发展,自然也没有任何悬念。 “唉,过山风这泼皮,心狠手辣,平日里没理也横三分,如今还占着理,那书生糟了。” “被敲诈点钱财还算好的,若是下手重了,可能要丢掉半条命,一场好打是免不了的。” 众人心思各异,窃窃私语声很快变得嘈杂。 552 断臂 柳震岗坐在窗户前边,眉毛动了动,屁股微微离了坐位,转瞬又坐下。 看了张南一眼,没有作声。 柳翠儿面上却是露出不忍神色,手指搭在虹霓剑上,差点没有出手攻击。 张南摇了摇头,目光平静,示意不用去管。 果然,在那高大汉子手臂刚刚挥落之时,众人耳中就听到“呜”的一声急响。 “喀嚓!” 金光一闪,血光喷溅。 想象中,那白衣青年被打倒在地哀嚎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凶横莫名的高大汉子过山风,倒了大霉。 他身体倒飞而起,摔在了堂中,尖声嘶嚎起来。 店内众人定睛望去,就见到高大汉子右齐肩处,已经弯成了诡异的角度。 伤口鲜血淋漓处,此时正插着一片金叶子。 那条手臂齐肩处只余一点皮肉挂着,显然已经断了。 断得彻底,骨骼茬子参差露着,十分凄惨。 “咻……” 众酒客倒抽一口凉气。 再来看那白衣青年,神情就十分惊恐。 这是高手。 有几人低声惊呼着,不敢再看,连忙向客栈后门走去。 有些热闹不能多看,看了可能要命。 金叶子极为柔软,轻轻一捏就弯折变形,真说起来,比树叶都强韧不到哪去。 那白衣青年,就是凭借着这种玩意儿,随手弹出,把一个高大练家子打得筋断骨折。 并且,巨大的冲击力,把凶横汉子震得倒飞丈余。 这是一枚金叶子造成的战果。 如此手段,如此本事,尤其是心肠之狠辣…… 一言不合就断人手臂。 众人惊恐倒并非别的,而是强烈的反差,让人难以接受。 这哪里是一只无害的小绵羊,而是一头凶恶的大灰狼。 是要吃人的。 柳翠儿惊讶的张大小嘴,一时作声不得。 想到先前自己还忍不住想要出手,想要行侠仗义,帮对方一把。 这时想来,是多么的不自量力,或者说,是有眼无珠,完全没有看清形势。 对方比自己强得太多。 一两句争执,就把大汉变成了残废,下手可是一点也不容情。 白衣青年显然也是个狠人。 这种人,自己刚刚若是出手,肯定惹上一堆麻烦,还丢人。 李翠儿颇为不好意思的看了苏辰一眼,低头连忙喝酒。 因为喝得太急,还呛了两下,她面孔通红,只是再也不说话了。 白衣青年厌恶的看了一眼那过山风,冷声道:“那是给你的药费,还不快滚?不想活了?” “嘭……” 说着话,他快步向前,一脚把高大汉子踢出门外。 话音里带着森寒冷漠,眼神下移,就像是看着一只蝼蚁一般,任凭谁都能听出他并不是说的虚话。 若是那过山风仍不知趣,他很可能会直接下杀手。 过山风手臂齐肩而断,只余一点点皮肉挂着,没有掉下来。 他痛得差点要晕过去,听得这话,也不敢再抗声顶嘴。 连忙收住惨叫,吃力的爬起来,捂着断掉的手臂,跌跌撞撞的往街道远处逃去。 一路血水滴落。 竟是半句话都不敢回,灰溜溜的就跑了。 果然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看得众人暗暗称奇。 也有些人心里鄙夷,那过山风就是欺软怕硬的祸色,平日里竟然没有看出来。 其实,在这个天下,不要命的,还不算是最可怕。 最可怕的其实是某些厉害人物。 比如,修仙的,练武的。 那些高手。 人家动动指头,你就没命了,再不要命,有个屁用? 而且,因为实力强大的缘故,这种高手,往往都是目中无人,把普通人并不当做同类 随手打杀了,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更不担心有官府找上门来。 有实力,当然是为所欲为啦。 赶跑那扫兴的高大壮汉,白衣青年面色稍缓,转头望向掌柜:“拿手的酒菜,尽管上来。” 刚刚的冲突,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该吃饭就吃饭。 奇怪的是。 自从坐下之后,这白衣青年时不时的就探头望向门口,并不怎么吃菜,只是喝着寡酒。 过了一会,眉心又紧锁起来,不知有着什么烦心事。 张南突然放下酒杯,细细看了那青年一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看到了,对方腰带处悬着一块精致的翠绿玉佩。 玉佩很眼熟。 形状如同云朵一般,看得久了,就会给人以错觉,似乎上面的一朵云图会动起来。 这是孟秋娘亲手雕刻的小玩意,张南自己也有。 “明心玉!” 回头看了看廉红药,小女生脖颈之上也挂着一块同样的东西。 从衣服外面,隐隐能看出内中玉块轮廓。 听孟秋娘说,这种玉佩是由机缘所得的奇石制成。 并且,她还用独门手法布了细微法阵于其上,能让人在运功之时清净心灵,收拢杂乱情绪。 说白了,就是防止走火入魔。 修练之时,百念丛生,思绪纷纷,最大的难处倒不是周天运转,而是专注和坚持。 一旦心神松懈,思绪烦乱,不经意之间就会真气走岔,运转周天事倍而功半。 这时候,就需要种种手段来辅助。 佩戴明心玉其实是很好的做法。 尤其是初涉修练的人,更是很需要这种东西。 张南心灵修为极高,元神早就凝聚,他自个儿当然看不上这种小玩意。 收下明心佩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身份证明。 雁荡山寒烟谷弟子的身份证明,就象现实世界的身份证一样,代表了出身和传承。 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谁人,免了许多口舌功夫。 张南也是从此物上面,才猜测出孟秋娘近期很可能并不会回山。 应该是想着让张南和柳翠儿两人自个找上山,并拿出亲传弟子凭证出来,先行安顿。 等她回来再指点功法,传授剑术。 从玉佩上面,张南隐约猜到了那青年是谁。 见到对方手辣,不像是心善的,他就息了上前打招呼的心思。 反而不动声色的关注。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白衣青年应该就是师父孟秋娘所说的那两个师弟之一了。 就是不知是那瞒着孟秋娘与蜀山派勾勾搭搭的弟子,还是那位特别钟意魔门功法的弟子。 而且,张南还想看看对方下得山来到底所为何事? 看这家伙一脸郁气,不会是山上出了什么事了吧? 553 不值 白衣阴郁英俊青年默默想着心事,饮酒吃菜。 众食客见他没有再次出手欺人,也就去了惊慌的心思,慢慢的重新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只不过,谈论之中还是会忍不住的多看那青年几眼,心里都在暗自嘀咕,猜测着这位到底是何方高人。 过不一会,门外又传来清脆笑声,悦耳动听。 张南感觉气息有变,心中一动,抬眼望去,就见到两个十分出彩的女人。 一人身着紫衣,身材高挑秀美;背着一柄垂丝长剑,双眉泛彩,英资勃发。 一人身着青衣,容颜娇媚,体态玲珑娇小,灵气逼人,看得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两人并肩走进店里,衣带飘飘,身周微风轻转,恍若足不沾地般。 给人什么感觉呢,就像是清晨上山见到了林中仙子。 清新,宁静。 不用问了,这两个女人同样是修行中人,并且全不加以掩饰。 第一感觉,她们比那白衣青年,还要强大许多。 一眼见到就知道是名门仙真弟子,高高在上。 这两人一出现,酒楼整个大堂都变得安静下来,就连这些凡俗食客,都觉得自己不能大声吵吵说话,生怕唐突了佳人。 柳翠儿此时看得眼睛都直了,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发颤,她的眼睛里全是艳羡。 若非是出门在外,本能的对着陌生人还有着戒备之心,小姑娘很可能就跑过去认识对方了。 她感觉到了一种同类的气息。 而且,对方比自己要强上许多。 ‘好想跟她们结交请教啊,两个姐姐真的好美。’ 张南眨了眨眼睛,感应到了柳翠儿的心思,忍不住就暗自好笑。 他其实也理解这种心情。 就象是在主世界之时,一辈子没见过世面的小山村出身的农家女青年有一天进了城,见着了大都市自立自强功成名就的同龄职业女性。 那种感觉,对她的心灵是一种冲击。 当然,比这两个女子出色许多的,其实她并不是没见过,就如孟秋娘,不过,那是师父。 柳翠儿看自家师父只看到慈爱和温柔,并不会生出比较之心。 至于身边的师兄,也是如此,虽然是强得不像话,也清逸俊美的不像话,但这是兄长,只会生出孺慕和亲近之心,并不会兴起攀比情绪来。 与出现在眼前的这两位,感觉完全不一样啦。 事实证明,出色的女子,不但会吸引到异性,还会吸引到同性。 这一点无论是哪个世界都不会例外。 张南此时也十分确定这一点。 店内众食客只是惊艳,叹息着能见着出彩人物。 唯有那独坐郁郁的白衣青年,本来沉眉耷眼的满腹心思,此时却是面色狂喜。 霍然站立起身。 差点没把椅子碰倒在地。 他几步就抢到门外,欢声道:“紫霞姐姐,青霞姐姐,你们也下山来了?真是好巧。 难怪今日下山之时,路边有只喜鹊跟我了一路,我还以为那小雀儿十分调皮,却原来是告诉我出门大吉啊。” 张南微微有些呆滞,他觉得自己还是看走眼了。 先前觉得这青年神态阴郁,不太阳光的判断,其实是错的。 这家伙此时笑起来就像一朵花一样,说不出的阳光开朗,气度风度都很不凡。 整个人就像是会发光。 这是在孔雀开屏吗? “就你嘴甜。” 紫衣高挑女子柔声笑道,一双眼睛如同深潭荡起层层水波,似乎看到对方的心里。 显然,对白衣青年的一些小小心思,洞若观火。 青衣娇媚女子却是捂嘴笑道:“巧什么巧?诸葛青,我们上次说过,今日就带你去见见师父,怎么可能说话不算话呢? 你就老实放下心吧,别耍什么花花肠子手段,快一点,别让师父等久,我们姐妹为了你,可是求了许久,她才答应的。” 她满脸的嫌弃,似乎自己帮了对方的大忙,用了许多心力一般。 做人情,就要做到实处,这位青霞姑娘,看得出来,心机不少。 “是是,两位姐姐菩萨心肠,援手之恩,我诸葛青没齿难忘。 也只有紫霞青霞姐姐这种人美心好的仙子才会理会于我。 唉,我心慕正教已久,不愿沉沦于泥泞之中终日磋砣,能得白云大师教导几手,也不枉来此世间一回。” “卧槽……”即算是以张南平淡如水的心境,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暗暗生怒。 也替孟秋娘不值。 这人模狗样,潇洒俊逸的白衣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孟秋娘所收的两个徒弟之一。 当日见到孟秋娘的时候,张南就已经听过了名字。 当时怎么说来着? 当时的孟秋娘又是叹息又是无奈,说着自己所收的两个徒弟,一个与蜀山派勾勾搭搭的,时不时的跑到普陀山白云师太那里献殷勤,心里其实看不太上雁荡山寒烟谷。 你说结交就结交吧,多结交几个朋友,多学点什么本事的,也不算差了。 但是,那种舔狗姿态,就让人恶心了。 自古有云,狗还不嫌家贫呢,诸葛青这种做法让孟秋娘心中十分不喜。 但怎么说呢,偏偏这小子是孟秋娘捡回来养大的,多多少少有一些情份在,真个出手重罚也不忍心。 平日里呵斥他的时候,这小子又惯会装模作样,装得乖乖巧巧的,让人着实也下不了手。 就如此时。 白衣青年说着就掉下泪来,让人看着心酸。 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肯定会认为这家伙此时正深陷于狼窝虎穴之中,日日担惊受怕的。 但张南知道不是。 其实一开始,孟秋娘是把他当做衣钵弟子传承的,教的也是玄门正宗之法,颇为用了许多心思。 出现这种情况的唯一原因,张南也知道了,无非就是因为孟秋娘所出身的雁荡山寒烟谷此时式微。 并且,孟秋娘本人名声着实不太好…… 她虽然没做什么恶事,但是,在那些正派人的眼里,其实是归于邪派一脉。 诸葛青说他自己心慕正教,那自然是鄙夷邪教了。 换一种说法,就是现在蜀山势大,他选择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也不算什么出奇。 554 凶横 “好啦好啦,你再忍一段时间,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千万不要灰心丧气。” 高挑女子低声叹息了一声,显然也是信了白衣青年的话。 几人低声准是了行止,就准备结伴离去,临去时扔了一块金叶子穿过门户,钉在了酒桌之上。 白衣青年抹干了眼角湿痕,转眼之间又恢复了爽朗阳光,一边笑着一边曲意奉承…… 几人叽哩咕噜,说着话越走越远。 张南看得叹为观止。 店里的众多食客全都停杯不食,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实在是那白衣青年先前的变脸行为实在太过辣眼睛。 独坐之时,还是冷漠清高的范儿,没保持一炷香时间,就立刻转变了风格。 那张小嘴甜得像是抹了蜜一般,又哭又笑的,哄得两个女子笑声不断。 “这小白脸子……” “不要脸。” “想当年,我要是也有这种本事,也不至于如今对着家里那头凶恶的母老虎。” “就是就是,这个世道,也唯有如此人物,才能顺风顺水吧。 而且,那小子还生了一副天生惹人疼爱的脸儿,真的使足了工夫,哪个姐儿能不喜欢。” “可惜了那两位仙子了……说不定,还真被那小子骗了芳心,再骗了……” 一个黄衣胖子想是喝高了,也忍不住出声。 四周立刻响起一片心领神会的低声哄笑。 张南摇了摇头,心想这些凡俗百姓就是这样。 真遇上了高人,肯定是尤如受惊吓的母鸡一样,埋头低首,不敢出声。 但是,一旦没有了威胁,就八卦得很。 什么都敢说…… 要不,怎么会出现那么多无缘无故的就被人杀死在路边和小店的例子呢。 这些路人,唯一能吸收的教训,就是永远不会吸收教训。 短短一会儿,张南其实就已经看明白了那诸葛青是何种人物。 但是,只能说人各有志,他心里虽然不太喜欢这种人,却也没有什么立场多说什么。 要知道,他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当初第一时候也是想着拜入蜀山派,还谋划了许多。 只不过,后来被瞎道人一盆冷水浇在了头上,再不去多想而已。 所以,大哥也不用说二哥。 不能说人家的志向不对。 只不过,行事方式,诸葛青未免有点恶心罢了。 他其实也想明白了,为什么诸葛青会起了异心。 因为,孟秋娘所传的少阳心经其实是没有配套的高深御剑之法的。 雁荡山寒烟谷的功法和剑法,传承自红叶老祖,是红叶老祖四处撞机缘,闯遗迹得来的,本来就不成系统。 这些收罗入门的功法,不能说不高深,反而高深奥妙得很,能开一派强大基业,哪能说不好。 但是呢,那些杀伐凌厉的法门,多数都是属于魔门邪派的凶厉法门。 孟秋娘捡来诸葛青之后,最初是当儿子来养的,期望很高,就不太愿意传下那些凶厉法门。 她只想着,待得诸葛青内修法门日渐精深之后,就传下阴阳法典,让他从中悟出玄妙剑术来。 这里不得不说那本阴阳法典了,只是一本秘籍,全看各人领悟,可以从中领悟出功法,也可以领悟出剑术。 甚至,可以领悟出符法阵法,简直是包罗万象。 那本书本来就是红叶祖师都珍若至宝,从不示人的爱物,临死之前,他都是藏着掖着自己揣摸,连孟秋娘都没有传授。 不过,等他见着自己不行了,就把这本书给了孟秋娘。 并且,还交待以后收了好弟子,再传授下去,光大雁荡一脉。 想来,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些事情全都想通了。 孟秋娘做人大气得很,并不是什么敝帚自珍的性子…… 她收张南为徒之时,本就直言说过,要他把少阳心经练会之后,再传大阳阳法典。 这句话,张南肯定是相信的。 但诸葛青不见得相信。 偏偏,那家伙所修练的少阳心经迟迟没有大成。 于是,就没学到什么高深杀伐剑术,只是练成了三脚猫的基本身剑术。 可能,诸葛青还在暗地里怨怪孟秋娘藏私吧。 张南本来以为今天已经无事发生,看看柳震岗父女两人吃得差不多,就要结帐走人。 正在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个人。 来人看上去年纪也是不大,约摸十五六岁。身形矮短,一米六都不到。 身着一身黑衣劲装,足登快靴,头扎朝天鞭,凶眼倒吊眉。 尤其是,进来的少年,满脸鼓起青筋,宛如扫帚般的倒吊眉下面,一双眼珠子黄澄澄的,看起来十分碜人。 他一进得门来,就拿着一双黄眼珠子扫视四周,像是看死人一般的,看得人心中发冷。 店小二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问道:“客官是住店还是用些酒饭,请入座用茶。” “找人,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十八九岁,身着白衣的小子,长得跟个娘们似的假模假式虚伪得紧。” 说完,他扫了张南一眼,又补了一句道:“不是那样的书生袍,而是白衣短打劲装。” 店里众人全都明白了,对方说的就是先前在此的白衣青年。 难道是寻仇上门了。 有热闹看了。 店内众人呼吸急促起来,没人出声,偷偷的观望着事态发展。 “这……” 店小二求助一般的看了看四周,有些踌躇,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一双眼睛却是直愣愣的盯着那黄眼珠少年的腰间革囊。 张南一眼望去,知道那店小二是想讨要好处。 有人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张南很是认同这一点。 这类人眼里其实只会看到钱,问路寻仇探亲报恩什么的,想要查找消息,找他们准没错。 只要钱到位了,他们什么消息都敢往外说,从来不带保密的。 “啪……” 黄眼珠子少年很明显也看懂了店小二的暗示,却是眉眉毛一拧,不怒反笑,伸手就是一巴掌。 抽得店小二摔出丈许远,脸颊一下子就肿了起来。 小二“噗”的一声还吐出几颗牙,挣扎着爬不身,兀自晕乎乎的,尖声叫道:“你……你敢打人,掌柜的……” 他还弄不清情况,张嘴呼救。 “哼,既然知道,还不快说,找死吗?” 黄眼少年满眼都是戾气,伸手一抹腰间。 一道雪亮光芒闪过。 呛啷…… 小二脑袋顶门的青石地面就出现一条长长的裂口,深达半尺余。 黑色发丝飘飘洒洒散成一堆,却是被那柄巴掌长短的小刀,贴着头皮切了下去。 差点就钉进了脑袋。 店小二立刻不敢动了,他感觉到了头顶凉嗖嗖的,也看到了锋利小刀。 此时只能忍着面部疼痛,满眼惊恐的看着那黄眼睛矮个少年。 明白了。 这是个狠茬子,并且不太讲理。 店内那些见着店小二无故挨打,正想仗义执言的食客们,也呼啦一声,坐了回去。 低头缩脑,生怕被这凶恶的少年盯上。 到时还不惹祸上身啊。 小二再不敢拿架子,带着哭腔连忙把先前白衣青年跟着两位女子离开的事情说了。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稍一犹豫就惹来横祸,一时委屈得直掉泪,可却一句也不敢怠慢了。 生怕对方朝着自己脑袋再来一刀。 看那飞刀的力度,真的惹恼了对方,岂不是得脑袋搬家。 555 自强 “他说的可是假话?” 黄眼珠少年戟指一位坐得近处的客商,冷声问道。 眼中闪着寒光。 客商连忙站起,恭敬的挤出笑容回话:“小二说的一句不假。 先前那三人刚刚离开不久,公子若是速度够快,很可能在街道上面就能追上。” 哼…… 黄眼珠子少年来得快去得快,听得这话,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完全没有理会店中众人。 对刚刚出手打了人的举动,也完全没有半点在意。 想来,平日里如此行事习惯了。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夺方。 本事倒是没看出来有多高,但那种视众生如蝼蚁的姿态,却是真实不虚。 这,才是修仙中人。 一时间,悦来客栈沉寂了下来。 柳震岗沉默了好一会,才眼神庆幸的看了女儿一眼。 他终于再一次肯定,让女儿拜师学艺是最明智的决定。 只要看看刚才的情景,就能明白世上唯有自己的力量才是值得倚仗。 不想如猪如狗一般的活着,任凭谁人都上来踩上几脚,生命不得自主。 那么,就得学本事,就得自强。 “那人也是修仙之人吧,不知是哪位高人教出来的徒弟?很是凶狠啊,也不知道管一管。” 柳震岗心有余悸的叹道。 应该是又想起了,当日山村被段红蛛那几个修仙之人杀上门时的惨况。 张南想了想,没有出声。 难道告诉他这黄眼珠子凶恶少年,也是孟秋娘的徒弟吗? 他眼尖,早就看清了,若隐若现藏在凶恶少年腰间的,也有一枚明心玉佩。 黄眼睛,倒吊眉,擅使十三口夺命青蜂刀。 先前那柄飞刀寒光如电,魔气森森的,只是钉在石板上,现在那块地面,已经碎石成粉。 裂口处还有丝丝黑气升腾,这刀术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正派修行功法,打起架来应该也是威力不凡。 果然,这个徒弟才是随手收下,试验想法的吗。 孟秋娘也许不是不管,而是顺其自然。 当时她也说了,这位小徒弟一点也不喜欢正道功法,就爱那些杀伐凌厉的魔门手段。 除了十三柄夺命青蜂习刀之外,他的腰间应该还藏着一支蛇鞭,内蕴奇毒,攻伐武技学得十分不错。 “……雁荡山和普陀山上都有着高人剑仙,清溪镇离得不远,大家伙儿说话做事要多长点脑子,看到形貌奇异的,千万要注意一点。 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人,可能就生死两难。” “李兄说得是,先前那几人年纪都不算大,随意出手,就摧金裂石,比起那些江湖成名高手还要厉害无数倍。 他们就算是从娘肚子里开始练武,也不可能练成这般强大,毫无疑问,这肯定就是剑仙门徒。 要知道,剑仙并不是全都是好人,有些人会掳人练法,破家灭门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的,对朝廷官府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唯一能做的就是谨言慎行,小心做人,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就遭了祸事……“ “哼,也不过是命好罢了。 还不是因为他们有着厉害师父,把着天材地宝不要钱一般的喂着,所以才这般厉害。 我若是能吃上一点,也不让这些人专美于前。” 一个武馆弟子打扮的青年,在一旁有些不服,嘟囔着说道。 “年青人可不要说大话,宝药可遇而不可求,你以为这般容易? 能让厉害师父青眼相待也算是本事,至少人家资质天赋强大,你羡慕不来,普通人想要拜师,也得看看那些高人收不收。” 一位老者摇头告诫:“练武的跟那修仙的没法比,也不必要去比,当然,逆天改命的机会也不是没有,只要有心寻找,还是有希望的。 田家村那位猎户田十七,不是就找到了一株化成人形四处玩耍的灵芝踪迹? 你若有心,也可以上山去寻。” “真的假的?别不是以讹传讹吧。真正成就人形满山乱跑的药物。 哪有这般容易让普通人见着?”青年眼神一亮,却是不信。 “怎会有假?田十七还捡到了灵芝叶片,在县太爷公子那里领了赏。 听说,他弄来的那些药材,已经去医馆验证过,被高价全都收购了,的确是真的。 今日清晨,我就见着他四处发请贴请人喝娶亲酒…… 若非发了一笔横财,凭田十七那四十多岁的瘸腿老光棍,哪里能娶得起媳妇?” 有人附和说道。。 “雁荡山林密崖深,尽多狼虫虎豹,危险得很,一般人是没有胆子进山的…… 合该人家田十七老来发迹,谁叫人家胆子大不要命。“ 这人说着话,还微微瞄了那青年一眼。 你敢不敢啊。 不敢就不要酸溜溜的说话,跟我们显摆什么,先前遇到厉害的一句话也不说,直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青年面色微微羞恼,心里热了起来,嚷嚷道:“哈哈,不就是进个山吗?小事一桩。 我准备准备就上去,也碰碰运气。” 他也不跟人争辩了,站起身来就出了店门。 说是这样说,其实他还真心不会上山。 自己还年轻得很,家里又不是没钱,大好日子享受在后,没必要跑上山去送死。 切…… 众食客摇摇头,显是看出了青年的口不对心,也没了谈性,继续吃喝。 …… “化成人形的满山乱跑的灵芝,书上有过记载,这叫芝仙…… 能生死人肉白骨,一颗入肚,能长百年修为…… 难道,这雁荡山上真的有如此宝药,不会是这些百姓无知,听风就是雨胡乱吹嘘吧?” 张南目中精光一闪。 这个世界虽然元气丰沛,修练的速度比起主世界来要快上许多。 但是,没人会嫌弃自己的修练速度快的。 自己如今卡在元神初境巅峰,如果想要突破瓶颈,达到元神法相的地步,需凝三花聚五行,这时就需要天长日久的修持,熬着日子数一数,至少也得需要个十来年。 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听孟秋娘说,那些达到元神法相的高人,突破此关之时,有些更是修练三五百年才行。 修练不易,成仙更难。 越是到了金字塔顶端,越是人数稀少。 一个原因就是天材地宝很少见到,机缘难得。 另一个原因当然就是人生苦短。 还没达到增寿的境界,人已经老死了,就算是有再好的功法,再强的天资,寿命不够长,也是无用。 不能在身死灯灭之前,突破到更高境界,在生命的这场短跑之中,永远都是输家。 这才是修练者最怕的事情。 当然,这两个原因,其实就是一个。 就是修练速度。 真遇上了宝物,你不争不抢,只是窝在家里默默苦修。除非有着逆天的资质,可以空口喝灵气,也能修练成仙……否则,迟早有一日,阎王爷会亲自上门邀请你去做客的。 别的修练者是这样想的。 张南其实也是这样想。 他已经感觉到时不我待的紧迫了,不管那芝仙的消息是真是假,不妨去看看。 万一,是真的呢。 能够节省十年甚至数十年的时光,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凝三花,聚五气。 成就元神法相。 如此诱惑,他承认,自己并不能够抵抗。 556 命运 既然已经有了想法,张南就不再耽搁。 第二日清晨,几人匆匆用过早饭,张南就准备出门。 “师妹,你们两人今日再住上一天,还是自行上山去寒烟谷?都可以,师兄我有事寻仿一个朋友,快则半日,迟则三天,就会回来。” 他是想要去查访,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芝仙存在。 如果真的有这等宝药的话,可以想象得到,肯定会不止自己一个在打着主意。 届时争夺起来,或者斗剑,或者逃逸…… 总之,带着柳翠儿两人不方便,还有可能把祸事引到她们两人的身上。 这样,倒不如先分道,到时候安全了再会合。 柳翠儿面上露出忐忑神色来,看了看自己父亲,不知怎么办。 她毕竟年纪还小。 并没有太多主见。 “那还是先行上山吧。“ 柳震岗虽然退隐已久,毕竟也是走老了江湖的,倒不会连上个山也不敢。 只要不是诚心非要往深山老林子里钻,寻个山门,安顿下来,还是容易得很。 要知道,每一个山门都不可能会建立在人迹难去之处,总得有条安全道路,否则,人家拜师访友的话,也找不到地儿。 再一个,今日的山下见闻,让柳震岗心里也有些不得劲。 这不,就刚刚吃了顿饭,在客栈住下,途中就遇到三五个眼光灼灼的汉子,有意无意的关注着柳翠儿。 女儿太出色也不是一件好事,招人掂记。 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心里想着早点上山,早点进了师门,练好本事,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于是,柳震岗生怕夜长梦多,就笑道:“老夫先给翠儿上山安顿好,再下山找个事儿做,这事宜早不宜迟。“ 张南点头,转而又向柳翠儿说道:“如此也好,你是去拜师,如今又是正经的仙家亲传弟子了,去哪里都应该大摇大摆的。 如果师父提前回来,问起我的时候。就说我有事离开一段时间,很快会回来。” 这一路怎么说呢,其实是孟秋娘给的考验,柳翠儿一路上被保护得极好,多少也失去了考验的本意。 让她自个儿上山也好,这不,还有柳震岗护着呢,真遇上高人了,拿出孟秋娘给的玉佩,也不会有人无故招惹。 张南自问出去就那么一小段时间,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好的,师兄你路上也要小心啊。” 小丫头颇为担忧的说道。 即算是分开这么一小段时间,她倒是有些依依不舍起来。 “好嘞,很快就会再见到了。“ 张南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转身就出了城。 …… 田家村离清溪城不远,出了北城门,再行二十余里,就已经到了。 张南不耐烦自己问路寻找,租了一辆马车,准备直接找过去。 他要寻到那个杨老三,问清发现人形灵芝的地方。 只要知道大概的地方,张南自问凭借自己的敏锐精神力和天眼望气能力,应该可以寻到宝贝。 一般来说,成形的宝药虽然能够满山奔跑,就已经有了灵性。 也就是俗称的成了精。 当然,灵芝成精,那不叫精怪,而叫芝仙。 之所以称做仙,一个是因为它们的效用强大,神乎其神。另一个是因为这种温和类植物生出灵性来,并不会伤人作怪。 最多只会奔跑玩耍,本能的嬉闹。 与神仙精灵一般,并不与妖魔类同。 当然,灵芝不管是成长了千年还是万年,毕竟是植物的出身,不习惯爬山涉水的走得太远。 因此,只要见着芝仙了,在它现身的地方不算太远处,一定有着其本体根茎。 所以,首要目的,就是找到田十七,或者是问路,或者是让那位猎户带着自己上山。 至于,猎户田十七愿不愿意的问题,那根本就不在考虑之中。 田十七既然能把消息送去衙门领赏,说明对方一是贪财或者说缺银子,二是没有保密的想法。 也就是没脑子。 否则,他也不会弄得沸沸扬扬的,连酒楼客栈的无关人等都知道了。 不怕引贼上门吗? 对付这种没见识没脑子的人物,金钱开路,向来是最好的办法。 张南身上,别的倒也挺缺的,但无论怎么看,他都不缺银钱。 这个身份,出身土豪之家,总不会一无是处。 …… 河水在村前绕了个弧线,潺潺流过。 村外有着一片平地,成整齐的方块状,那是上好的水浇田。 这里的百姓虽然辛劳,但因为地理优势,也饿不死。 当然,无论是什么地方,总有一些人家里穷得吃不饱饭,娶不上媳妇。 田十七就是如此。 平常时候,他家一年四季倒有三季是饿着肚子的,原因也很简单,除了家中田地较少之外,还因为家中有一个病人。 身体虚弱,走不动路的父亲。 田十七的父亲田老八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猎户,靠着山林,曾经风光了好一些年头。 更是娶了婆娘,建了新房。 生活过得十分火热。 可惜好景不长,这日子过着过着就熄了火。 生活过得困顿起来。 前两胎生下的两个孩子因为生病没有保住,第三个儿子生下来,田老八就十分小心,花了大量金钱,照顾得妥贴万分。 终于,让田十七健康长大。 养一个儿子,得看怎么养,有时候可以随便拉扯长大……但要想养得好,对一个家庭来说,肯定是沉重的负担。 如田老八这种猎户出身的庄汉,当然得更辛苦一些。 他想要让老婆孩子都过上好日子。 在田十七还是八岁那年,田老八有一次上山打猎时被毒蛇咬伤了腿。 他也算是果断,看看黑气上行,而自己并没有提前准备好药物,当即狠心砍断了小腿…… 撕下一片衣服,草草包好了伤势之后,田老八也算硬汉,知道不能在山里久留,他捡了一根枯枝,强撑着回了村落。 于是,生活的阳光,刚刚照进田家大门,很快就重新变成了连绵阴雨。 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田老八却不是如此。 残疾之后,就再不能上山打猎。 因为伤病没来得及医治,拖延得太久,他的身体也渐渐的虚弱了下来,不但干不了什么重活,生活中也是颇为不便。 557 祸事 于是,田家的家境一年不如一年。 再过一段时间,田张氏看看熬不住,就跟人跑了…… 父子两就更是过上了苦日子。 再过一段时间,田老八身体愈发不行。多数时间,就只能卧床休息。 生活重担一下子就压在了田十七的肩上了。 时日流转…… 田老八倒是命长,把儿子拖得死死的,田十七也过了四十岁, 他仍然被人嫌弃着,因为家里穷,又有个拖油瓶老父亲,怎么可能娶得到媳妇? 话说,这个田十七其实是个孝顺的。 虽然没什么本事,挣不到什么钱,但也没饿着冻着父亲。 而且,他做人本份,也不算懒散,偶尔上山能寻到些草药,猎到一些走兽。 如此一来,生活也还过得下去。 田老八有许多次想要寻死,不想拖累自家儿子,都被田十七哭着劝住。 “爹,你总得看到田家继承香火啊,等孩儿娶个媳妇,生个儿子,你再去,这样也能闭眼不是。“ 话糙理不糙。 于是,日子一天天过着,田十七唯一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娶个媳妇生个儿子。 至于,娶来的媳妇是聋是哑是瞎,他倒也没挑惕。 就这样,还娶不上呢。 老天爷不饿瞎家雀,就算是再无奈的人生,有时候也会迎来转机。 没想到,有这么一日,田十七竟然时来运转,他上山的时候采到好药发财了。 这种喜悦简直冲昏了田十七的脑袋。 他只想着多挣银子,娶媳妇,完全没想过,这个世界,其实远远不是自己看到的那般模样。 …… “十七,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爹,快去快回啊,别的什么话都不用听。 春娘虽然腿脚有疾,但她性格很好,是个能持家的好女人…… 娶回家之后,只要孩儿勤快,家里会越过越好的。” 今日是娶亲的好日子。 田老八难得的容光焕发,欢喜着自己儿子终于要成家立业了。 他一蹶一拐的往门外走去,身上衣服簇新,面上带着笑意。 “咣……” 破旧的院门,一声闷响就塌了下来,溅起一地尘灰。 踢门而进的是一个身材干瘦,头顶微凹的光头和尚,身上披着深黑色袈裟。 鹰勾鼻,碧绿眼珠,眼窝深陷,面无表情。 “田十七是哪个?” “是我,这位大师,你把我家门弄坏了。” 田十七很是不高兴,却也不敢生气,只是小心翼翼的提醒对方。 因为今日娶亲,他还准备请乡邻朋友前来喝酒,所以这门是修过的。 是新门。 花了一些钱。 可是,干瘦和尚进门时用力很大,新做的木门已经裂开了。 这对穷惯了的田十七来说,十分肉痛。 对方与其说是推门,不如说是狠狠的撞在上面。 干瘦和尚似乎没听出来田十七语气里的不快,只是说道:“跟我去一趟山上,找到那株成了人形的灵芝,走吧。” 他说话用的是命令口吻,根本就不容许别人拒绝,听起来十分无礼。 田十七怔了一怔,就不愿意了,自己今日办定亲喜酒呢,你这和尚懂不懂事啊。 还没想好推脱说辞,旁边田老八老汉就怒了,他匆匆赶了回来,也看到了发生什么事。 “你是哪里来的野和尚,我家跟你有仇吗?无缘无故的就找上门来生事? 雁荡山上十分危险你知不知道?发现灵芝的地方是在峰谷深处,上次我儿就差点没命回来,你自个去找吧,别耽误我儿的亲事。” 老头整日里一个人在家自怨自艾的,总认为是自己害了儿子,所以脾气不怎么好。 好不容易要过上好日子,一听这和尚寻自家儿子去冒险,那还得了。 何况,对方还推坏了自家大门。 他都没注意到自己透露了一个关键信息。 外面都在传闻田十七发现了会跑的灵芝,不过,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这家伙是在吹嘘。 真的找上门来问的,也没问出个一二三出来。 尤其是田家村其他人,只是认为田老七运气好,采了几株值钱的草药,并不相信他看到了灵芝。 因为,不管有没有见识,一般人都知道,那引动成了精的草药,其实有了灵性,会避过人迹。 普通凡人根本不可能遇到,就算是遇到了,也是肉眼凡胎,会视而不见。 故老相传,这种灵物,不是身居大气运的有福之人,完全不可能看到的。 他田十七这个穷得叮当响的老光棍,何德何能可以看到,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这不是吹牛又是什么? “呱噪……” 干瘦和尚眼中精光一闪,脸上就露出惊喜神色来。 他伸手一挥,就是一道白光闪过。 田老八老汉的话音刚落,吭都没吭一声的,脑袋就掉了下来。 他的身体扑倒在地,血液刚刚涌出脖颈,就冒起阵阵白烟。 只是过了数个呼吸,他的头颅和身躯就已溶掉了一小半。 地上流淌着一滩黄水,奇臭无比。 “爹……” 田十七呆愣原地,目眦欲裂,嘶声叫了一声。 他只感觉天眩地转的,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不相信看到的是真实。 “哼!找死。” 干瘦和尚却不是个有耐心的,咧嘴冷笑,也不多说,伸手抓着田十七就出了院门,“早点寻到那人形灵芝,你还可以活命……或者,回来娶个媳妇,生个儿子。 要不然,我就杀了你,灭了你这村落…… 你不是想要定亲了吗?你那未过门的媳妇也会死。” 这时候,几个帮忙整治宴席的后生,手里提着猪头猪腿等物什,兴冲冲的走了过来,一眼就见到屋内发生的惨事,大惊失色:“十七……” “贼和尚你干什么?” “啊,田老汉死了……” 有汉子就去抄墙角的棍子锄头。 “嘎嘎……” 和尚头也不回,身上白光一闪。 绕着三人只是一卷,就把几人切成两截。 白光绕着村子发出尖锐啸叫,远处靠近的百姓,全都惊得四处奔跑。 眼尖的人已经看清了。 飞在半空的是一柄白森森的骨头短剑,上面腾起一蓬蓬的黑色烟雾,邪气森森的,只是看着就让人心寒。 “是剑仙,快逃啊。” 和尚眼眸扫过,似乎看到蝼蚁一般,手中抓着田十七大步出村而去。 …… 张南坐在马车上,看看沿河风景。 路途弯弯绕绕,过了半个时辰,就听到车夫说到了。 下了马车,张南就听到阵阵嚎啕哭声。 天眼望去,能看到村落上空的一股子死气。 清风吹过,鼻中还能闻到阵阵血腥气。 558 追踪 “不好,来迟一步。“ 张南眉头微皱,扔下一块碎银给车夫,身形晃了晃,就到了村口。 快步走里走去。 只见一群人围着破烂小院,里面摆着数具残尸。 还有几个妇人在那里哭天抹泪的,嚎啕不止。 那里还有着丝丝黑气蒸腾着,一点点的钻入围着的村民身上。 “这是尸毒,散开,全都散开?” 张南挤开人群,脸色沉重:“别围得那么紧,几具尸体要快点烧掉…… 若是放得久了,你们也会感染到毒气,不死也会大病一场。” 众人心中一惊,全都心惊胆战,呼啦一声,就离得远了一些。 张南看起来虽然年轻,只是二十岁模样。 但是,他肌肤如玉,眉宇间自带威严,显得雍容贵气,一看就是大家公子。 这样的人,说出话来,肯定令人十分信服。 “公子,行凶的是一个恶毒的贼和尚,我看到了,那秃驴把田十七也抓走了,还杀了人家的老爹。 可怜几个好后生,就是出声说了两句,他们什么也没干,也被那秃驴杀了。 对了,那秃驴是剑仙,使的一把骨头做的短剑……” 当下,有一个老汉悲愤的说起来,满脸老泪一边一边骂。 想必是死去年轻人的老父亲。 因为年老,一只脚踏进了黄土堆里,他也不再惧怕太多,只是悲恨难当。 “是啊,十七这人一生悲苦,人又孝顺,是个好人,好不容易日子好转,老天真是无眼啊。” “我的儿啊。” 又有两个老妇人哭天抹地,瘫坐在地。 “和尚,还有飞剑?看来也有人跟我打同样的主意…… 如此行事作风,应该是邪派中人。就是不知本事到底有多强?” 张南微眯双眼,细细的看了看那几具尸体痕迹,暗暗琢磨着。 心想,那凶和尚应该是想从杨老三身上问出灵芝所在方位,这是抓人带路了。 死人不能复生,但生人受到尸毒侵染,倒是可以治一治。 张南微叹一口气,缓缓上前,伸手掐了一个手印。 “少阳……” 他身体内少阳真气如火燃起,一圈淡淡金光,嗡嗡作响,扫过整片村落。 那阴诡邪气被这金光一扫,滋滋冒着白烟,就融化在空气之中。 所有人都感觉身体一震,本来头晕身软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而那几具断尸体蓬的一声,就燃起熊熊烈焰。 在所有人的眼中爆散成阵阵灰烟。 “尘归尘,土归土……烧去他们的尸体,也算是绝了后患。 你们回去之后,好好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就不怕邪气入体。” “好凶恶的和尚,真是该死。” “幸好,离开得不久,还能追踪。” 张南沉着脸,心想自己早知道就应该昨日趁夜赶来,直接把田十七带到山上去,说不定这些人能避过这一劫。 也不一定。 说不定,那凶恶干瘦和尚找不到人,有可能把这村子直接屠了。 果然,在修仙之人的眼中,凡俗百姓就如同蚂蚁一般。 若是没有心怀善良的剑修出面,这种邪魔剑修,真真正正的可以制造出世间劫难来。 官府根本就管不着。 众村民正想说什么,就见到白影已然不见,消失在视线极远处。 “剑仙啊。” 村子里沉静了一会,又哄然响起嘈杂声,只不过,少了许多悲伤,多了一些感激和庆幸。 …… 风中传来的气息,仍然十分清晰。 张南细细分辨,微微干呕了一声。 凶恶和尚似乎并不避人,一路走过,都散发出一种极其难闻的气息。 那是一种恍如坟墓里埋了数十年的臭味,十分让人厌恶。 也不知那人到底修的是什么功法? 隔着老远都能知道,对方绝非好人。 而且,和尚的本事肯定不弱,或者,是有着什么厉害背景,更有可能的两种可能都有。 否则的话,他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随意行事。 就不怕正派高人找上去灭了他? 对方既然没有敛息藏神,一股子腥臭味隔着十里都能闻到。 在张南看来,这其实是好事。 元神既已锁定对方气息,天眼也看到丝丝黑气逶迤向上,方向十分明显,这样也不虞对方走脱了。 他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并不怕和尚突然间御剑离开。 如今的红蛛剑加入了太白庚金之后,变成了金红色,上面还出现一些暗色纹路,如同鱼鳞一般。 此时再称呼红蛛剑就有些不妥,张南把它改名叫金鳞剑,是二品巅峰飞剑,通体金色泛着红光,一看就威势不凡,真御起来飞行,他相信,至少比那和尚要快。 主要是因为,对方还提着一个人,那是怎么也抛不下自己的。 何况,他在去田家村之前,也已经大体得知了对方的目的,那自然就不忙着动手。 忽略掉行事方式的善恶不论,其实两人的目的是一样的。 那么,就让和尚先寻药。 林木越来越密,张南的身影就如虚影一般在林中约隐约现。 就如山间清风,没有扰动一丝气机。 前方那位身着深黑色袈裟的干瘦和尚,却是大摇大摆的直冲上山。 间或会停下来,问问手中提着的一个粗布汉子。 看是否寻错了方向。 跑了数十里路程,那和尚身形仍旧轻灵。 上山的路途中,踏着草叶前行,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他似乎有着极特殊的办法,破开空气阻力。 一看就知道是夜行惯了的。 即算是白天行走,仍然改不了一些习惯。 由此也可以看出,这座山上,一定有着凶和尚忌惮的人或物。 孟秋娘不在山上,那一日也没把山上的隐士高人说得太清楚。 张南只大略知道,雁荡山莽莽深林之中,并不是寒烟谷一家。 不但有着远来挂单的云霞派白云师太和两个女徒驻留于此。 山脉北峰还有着一个隐士,收了几个徒弟,也不知到底是何出身。 并且,离这里不算太远的地方,有着名山普陀,那里是蜀山派掌门夫人魏玉兰暂居之地,很可能还会有蜀山小辈,四处游荡着。 真遇上了,这和尚怕是会闹出事端来。 想到这里,张南对和尚躲闪隐藏的身形,又有了些许理解。 559 抢夺 田十七面色惨白,神情呆滞。 这一路走来,他已经吃了不少苦头,此时把仇恨放在心底,再不想起。 更不敢表露出来。 至于隐藏消息,不去带路,那根本不可能。 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百姓,怎么能禁受得起邪魔剑修的奇怪折磨手法? 在田十七心里,当然还抱着万一希望,或许对方找到了灵芝,就能把自己放了。 虽然他也知道,面对如此凶残恶毒的和尚,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路过来,他无数次的后悔着当初拿着药草前去领赏。 更是后悔,自己为何嘴巴那么大,偏偏把这灵芝的事情,当做吹牛的资本说了出来。 偏偏还有人信了。 可世上并没有后悔药。 有些事情,做错了总是要付出代价。 七拐八弯的,山坡越来越陡,瘦和尚有些不耐烦了,审问田十七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他怀疑这猎户是在骗人。 山势越来越高,和尚面上神色越来越吓人。 张南跟在后面,甚至怀疑这人会不会忍不住一掌拍死田十七。 不过,幸好那家伙还没有彻底修练坏了脑子,还知道暂时先忍下火气。 找到地方再说。 “说,你是不是指错路了,想要再尝尝我的搜魂手吗?” 和尚小声厉斥道。 “没错,就是这里,我还捡了一片灵芝叶,就在那黄叶子大树下面。 当时,那灵芝小马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巴掌大小,玉石似的,见到我就跑……我本想抓到它,追了百余步远,就追丢了。” “黄叶子大树……” 瘦和尚抬头望去,双眼碧光闪烁,喜道:“哪是什么黄叶子大树?是枯死的青罗树。 青罗树木性霸道,极为排他,果然是灵芝隐藏的好所在。“ 随着他话音一落,张南就已经看到了一棵三人合抱大树。 黄叶如盖,亭亭伫立。 有一种难言的萧瑟之意。 而且,离奇的是,那地儿除了黄叶大树,方圆数十丈没有一株草木存活。 树木根部的那汪深潭都带着浊黄之色,似乎天地一片昏黄。 “到地儿了。“ “掠夺性成长,这就是异象啊。” 瘦和尚狰狞的面上,显出了几分喜色。 田十七没有听明白,张南却是听懂了。 天地无情,万物生长。 狼会吃羊,羊吃草,人吃野兽妖吃人。 无数生物争的其实只是生存。 草木当然也需要争压,它们争的,其实就是土壤里的营养…… 营养不够怎么办? 那就抢夺同类的生机。 成了精的灵芝,是被称为芝仙的灵物。 想要成就自己,就需要掠夺别物。 需要的灵气和营养更加多。 它们发自本能,无善无恶,在身周生长地界,一定是寸草不生。 就算是原本有着极丰茂的植被,也一定被吸噬得一塌糊涂,宛如枯土。 眼前的环境正是如此。 连青罗树这么庞大的树木也被吸干了生机,就要枯死,不是明摆着这里有古怪吗? 芝仙呢?却不见踪影。 “咦,还有幻象。” 瘦和尚伸两指在双眼上一抹,发出碧绿光芒:“只要抓到这株灵芝服用了,我的幽冥鬼眼就能大成…… 现在嘛,只是区区低级障眼幻术,哪能挡得住我的鬼眼。” 绿芒射了出去,浊潭水波一闪,“啵”的一声,就变了颜色。 只见一汪浅水荡漾,旁边光秃秃的地面上,陡然就出现了一颗奇异的花草。 孤零零的立在水潭旁边。 那是一株两片莹白玉色耳朵模样的植物,散发着满满一层白光,更有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在四周闪烁。 正是张南所要寻找的灵芝。 而且,在这株灵芝旁边,还有着一头奇怪的野兽。 野兽生得狮首蛇身,八足长尾,嘴里森寒的牙齿开合之间,有铿锵入耳。 野兽半闭着眼睛,吞吸着灵芝散发出来的淡淡金色光点。 鼻子呼吸之间,时不时的闪着电光雷丝。 修练途中被打搅,奇形野兽凶意大起,一声吼叫,腾空跃起扑向瘦和尚。 瘦和尚哈哈大笑:“灵药旁边一定有神物呵护,果然没找错地方。 这竟是一头蛇狮兽,还没成长起来,正好打打牙祭,补充血气。 他轻笑一声,惨白剑光,闪电般就射了出去。 白光绕着扑在半空的蛇狮兽身周一转,巨大狮头就掉了下来。 鲜血如瀑般淌落。 终究是只野兽。 没有成妖之前,此兽就算是本质强横,灵性深厚,也不可能是飞剑的对手。 主要是,这兽见识短浅,竟然不知道避让飞剑。 以血肉之躯,正面迎碰阴毒飞剑,一剑都挡不住,当场就身首两处,死得凄惨。 并且,一身血气,被那道剑光吸取。 还免不了等下被烧烤吞噬的命运。 也亏那和尚胃口够好。 张南自忖如果换做自己,被那柄毒剑杀死的野兽,他是吃不下去的。 不说会不会中毒。 单单是那股恶臭味,他就经不住。 “好,灵芝合该我得。能增我百年苦修……“ 碧眼瘦和尚极其得意,顺手把田十七往身旁一扔,身形前冲,就要去挖出灵芝。 山风呼啸着,隐隐就能看见一个巴掌大小的深红小马虚影在惊恐嘶叫。 被和尚的凶气所镇,芝仙看起来吓坏了。 竟是连逃也不敢逃。 “离我这般近法,化不化成人形,都已经逃不掉的。” 和尚极为自信,刚刚一动,就愣在原地。 不知何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只手掌。 那是一个笑眯眯的白袍书生。 书生手掌如玉,轻柔万分,偏又快捷灵敏之极,眨眼间就把灵芝本体抓在手中,让人反应都来不及。 “也不枉我悄悄跟了一路,没有白费工夫。 咦,好漂亮的小马,世事真是奇妙,让人都舍不得吃了!” 张南也是笑得开心。 有了这灵芝在手,自己的元神就可以彻底突破瓶颈,飞速达到元神法相境界。 这是质的变化。 有了境界,配合自己强横无比的剑法,只要不是天下闻名的顶尖高手出马,自己完全不惧。 真遇上了如蜀山四灵之类的老怪,打不过,也能跑一跑的。 至少,如八臂如来摩柯禅师这等人物,再敢出现在自己面前,能把他打出屎来。 实力大涨在望。 “把芝马交出来,佛爷饶你一命!” 干瘦和尚已经气极,又有些投鼠忌器,生怕张南把芝仙毁了,远远看着暴吼道。 喝吼的同时,那柄白骨阴风剑,却是已经刺入身下脚底,循着山势泥土,从地底悍然杀来。 杀意横空,直似要把空气都冻结起来。 话到剑到,惨白光芒跃然出现,从张南的胯下出现,眼见得就要把张南一斩两片。 这家伙完全不像个恶人,做事干脆利索得很。 出手就是出手,从不叽叽歪歪。 560 分光化影 “当……” 金铁交鸣声中,白骨短剑冲天而起,原地已经失了张南的身影。 只留下一柄金红色三尺长剑出现在原地。 半空中激烈碰撞。 白骨短剑哀鸣一声,骨粉飞溅处,就已变成了两截。 干瘦和尚心神一震,眼中碧光喷出三尺。 “噗”的一声就吐出鲜血。 本命飞剑被毁,伤得重不重,只有他本人知道。 张南估计,对方绝对不好受就是了。 和尚心疼如绞,狠狠盯着身前突兀出现的白衣书生,厉声喝问道:“你竟然敢坏我法宝?” 他满脸凶横,看看就要择人而噬,似乎在下一刻又要扑过来拼命。 但是,张南却不信。 眼光扫见那碧眼干瘦和尚双足踏草之地,早就发现了对方已经偷偷足尖侧转,想必是要转身狂逃。 这也正常。 法宝飞剑还在之时,就已经挡不住那金红宝剑的攻击,此时本命飞剑被毁,实力下降一小半,这时候哪里还敢放肆,心想只要逃得稍慢,很可能就再也逃不了啦。 张南摇头嗤笑:“你来头很大吗?我为什么不能坏你法宝?” 也不等和尚回答,张南看向躺倒在地的田十七说道:“我去过你的村子里,节哀顺变吧。 能找到此处灵芝,你也算是有着功劳,虽然不是有心引路,但也没有什么区别,因此,我要承你人情。“ “等会你自个下山去吧,好好过日子,也不要担心再有危险,这和尚我杀了,谁都救不了。” “救不了”几个字刚一出口。 张南身影就变得虚淡,空气中响起裂帛般声音。 只见一道金红色光痕,从那碧眼和尚颈侧斩过…… 快得恍如幻象。 身剑合一,白驹过隙。 两人离着还有五六丈远,竟似没有距离,一踏之下就斩过了和尚,斩断了山石树木。 干瘦和尚眼中还残留着不可相信的惊恐和凶厉。 不知不觉之中,已被张南一剑突斩斩掉头颅。 一团漆黑元神刚刚跳出肉身。 金红剑光早就泛起的层层震波。 那元神哀嚎着,彻底湮灭。 “这门身剑术和心剑术着实不错,不愧是孟秋娘亲手创造出来打基础的剑术。” “身心一体,方圆百步来去如电,当然,想要练到我这境界,也是很难就是了。 至少,要学会融入天地元气之中,这一关会卡死很多人。” 想到孟秋娘,又想到那心慕正道的诸葛青,张南默默的摇摇头,探手扔出一小袋金银,丢在猎户田十七手中。 经此一劫之后,田十七如果仍然不知死活,把财物露白,并且把今日所见大肆宣扬。 那么,再有灾祸也怪不得旁人了。 不过,依张南估计,这田山七应该能学会闷声发大财的道理了。 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来。 那种痛悔完全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和人生…… 张南回首望了一眼田山七,就不再理会,冷冷看着和尚尸体,叹道: “也不能怪我心狠,连投胎的机会都不给…… 如你这么嚣张狠毒的家伙,能活到现在满世界乱跑,也算是稀奇得很了。 不用问我都知道你的后台很硬,指不定是哪位老不死。 虽然我也不惧,但也没有必要正面扛上…… 时间宝贵,还是早早修练提升实力来得紧要。” 张南一剑斩死干瘦和尚,根本就懒得去问询对方身份来历。 他在田家村的时候就已经给对方判了死刑,若是问得太多,问出一个得罪不起的背景来,岂不乱了自己心神。 反正都是要杀,反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哇……” 田十七趴在地上,痛哭出声,如老猿哀啸。 哭了一会爬起身,冲上去狂乱踢打瘦和尚的两截尸体。 然后,红着眼睛,直直下山去了。 …… 张南窜出林中,手中紧紧捏着化马灵芝,也不理会这小东西吱吱乱叫,只是用真气牢牢锁住。 心想下山去快点找个金石盒子把这宝贝装起来,才不会那般显眼。 木盒不成,会被芝仙逃掉。 现在没有石头盒子,因此就只能时时刻刻拿手抓着,并且用真气镇锁。 否则还真看不住它。 “这里刚刚杀了和尚,也闹出动静来,不能久留,最好是前往南面寒烟谷,回到师门,找个静室好好炼化。” “也不知我突破三花五气之后的真实领域,到底会有如何威力。” 得手之后,到了此时,张南心中才泛起丝丝喜悦。 喜悦的念头刚刚升起,背后就传来一声怒喝:“你这狗贼,敢抢我的芝仙,真是胆大包天。” 随着喝声响起的,“喀嚓”一声爆鸣。 电光闪耀着,就是厉风响起,数道锋芒向着张南后心便刺。 “这是你的芝仙?” 张南眼神一冷,凭借着元神感应,就知道这袭来锐风,至少是二品飞剑。 剑上还有着雷电属性,自己单凭肉身绝对挡不住。 此人一声不吭,剑出之后,快要斩到自己身上了,才出声斥骂,真是毒辣得很。 “风……” 张南想也不想,身体融入风中。 根本顾不得御剑升空,一个倒翻,卷起狂风…… 堪堪避过袭来的风雷剑光,落地脚下扑朔,只是两三步,就倒行跨过十余丈距离,也不回头,右足崩紧以足为剑,“崩”的一声大筋弹抖,向后踢了出去。 这一腿快得如同幻影…… 此时已经看得分明。 放出剑光攻击的敌人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他眼神凶狠的瞄准苏辰出剑,右手捏着剑诀,牙齿咬得“咯吱”响。 正想着对手这次逃不掉了,定能抢到芝仙。 就发现眼前一花,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蹬在胸口。 “啪” 一声脆响。 少年身上光芒爆闪,一块玉佩就碎裂开来。 保命玉佩挡住了张南这一腿,他还没来得及庆幸。 又发现有着一股强猛力道汹涌而来。 “双重震劲。” 少年面色骇然,“喀啦啦”胸口骨头断成无数截。 身体如破麻袋一般倒飞而起。 还在半空,嘴里就狂喷鲜血。 张南感受到背心凉意,知道这是先前风遁术躲过剑光之时,自己背部衣裳被剑光斩裂,露出了肌肤来。 他心里恼火万分,也不由暗暗心惊。 随便出来一个小孩,都有二品飞剑,还有保命护身玉佩,也不知哪家的熊孩子,想必背景极为不凡。 既然已经得罪了对方,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打蛇打到死…… 否则,迟早被对方回家叫家长来找自己麻烦。 手腕随风轻转,身随剑动,一道金红光芒追击而去,轰然斩落,有山山水水虚影激荡。 “轰隆隆……” 剑光猛恶,正要把那吐血飞退的少年斩成两段。 张南耳中就听得一声惊叫:“剑下留人……” 一道青色长虹带着一溜火光出现眼前。 正正撞在他的金鳞剑上。 同一时间,那青虹一化为三,三化为九,似乎同时有九柄飞剑重叠斩至。 分光化影。 张南心中一凛,手臂微微发麻,手中长剑就再也斩不下去。 561 怒火 青色长虹般的飞剑,被巨力倒卷,也是崩飞出去…… 远处传来一声闷哼,显然也是受了极大震荡。 前面遇见的碧眼干瘦和尚,跟张南身剑合一汇合强大神力的剑光对拼,直接就是飞剑折断,心神受创的下场。 可眼前的这道青色光虹却不一样。 只是往后倒飞三丈,剑身一震,就停在半空。 从原地分出三道金芒,分不出剑锋本体在哪……光影如灵蛇一般游走着,从三个方向朝张南身上刺来。 “分光化影……” “就是孟秋娘师父所说的御剑三神境之中的分光化影之术了。 三剑都可以是实,也可以是虚,并不是一种欺骗对手五感的法术。 而是剑速快到一定地步形成的实质杀招。” 一瞬间。 张南满眼所见都是青光如海,心中暗暗喝了一声彩。 抬眼望去,就见到一个身着白袍,面容清冷,姿容绝丽的女子破空而来…… 女子落下地来,点尘不惊。 她似乎可以一心二用,一面出手拦下张南的攻击。 一面弯下腰来,检视那眼神凶狠的少年身上伤势。 扶起倒地咳血的少年,关切问道,眉间透着浓浓怒意。 “吉祥儿,你不要紧吧?“ “姐……这恶贼来到普陀山抢我们家的灵芝仙草,根本不把蜀山派放在眼里,定然是邪魔外道派来窥视我派虚实,还不快点斩杀掉,以儆效尤。” 赵吉祥看着来了靠山,气息虚弱的边哭边喊。 他已经气炸了。 这些时日,他守在南山,一直跟这五千年灵芝捉着迷藏,使尽了种种手段,才好不容易跟那芝仙搞好关系。 并且,他还许诺过,只要芝仙跟他回了洞府,以后就不再伤害它,并且,还全心庇护于它。 而付出的代价,也只是在蜀山弟子遇到难缠难解的毒伤的时候,让芝仙偶尔贡献一点根须和汁液救人。 当然,芝仙虽然是药草,却是天性胆小,并不会真的相信这种承诺。 只不过,再怎么逃,终究还是逃不过赵吉祥的手段,按照事态发展,终究还是会屈服的。 这一点,蜀山长辈看在眼里,也不急。 而赵吉祥难得有人陪他玩耍,更加不急。 却没料到,这两天自己还没来得及行动,一转眼,芝仙就被人捉了,还要带下山去。 这还了得? 从小到大,赵吉祥想要得到的东西,就罕有得不到的。 因为投胎投得好,时逢正道势大,他的身边更是少不了吹捧与溺爱的朋友和长辈。 长这么大,他就是一直顺风顺水,没有受到过任何挫折,就养成了理所当然的性子。 看中了的东西就是我的,谁也别想染指。 见到有人虎口抢食,那还得了,想也不想,就要砍他丫的。 白衣女子摇头叹息,又心痛又恼火。 她见到少年哭喊得可怜,怒意再也压抑不住,转过身来,剑光暂停,沉声道:“我弟弟还是小孩子,你怎么能下此毒手?哪位高人门下?敢与我蜀山为敌。” 这是在探底了。 见到剑光退去,张南回剑自守,也不趁势攻杀。 他心里隐隐在猜测着这姐弟两人的身份,大概有了一些眉目,却还不太确定。 心里却已经感觉到了有些不妥了。 如果真的是传闻中的那两人,自己却是不能停留太久。 “不知这位姑娘姓甚名谁?” “我是赵心茹,父亲是蜀山掌教,来普陀山也是访友论道。 以常理而论,此山出产之灵物,也不一定就归我蜀山所有。 但是,这颗灵芝,却是吉祥儿先行看中,并且谋划日久,阁下从中插上一手,不太恰当吧。“ “是你弟弟你当然得护着他,是非曲直也不用多说,这灵芝我要定了,谁说都没用。“ 张南笑了。 看中了,谋划了,就是你家的? 如果他们已经把灵芝摘回了家去,那张南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总不能去偷去抢。 但这不是还在山上吗? 天下名山大川,全都蕴藏奇物,这山也没有一定说是谁家哪派的。 也就是说,天下宝物,天下人可得。 放在山里,就说是自家的,也只有蜀山派势大滔天,才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张南有了高达二品的法宝长剑,自问在武器上不输于人。 剑法上面呢,他更是自信满满。 虽然对御剑攻击的手段了解得不算太过深刻,但从先前短时间动手的情况确定,自己也不是抵挡不住,自然没有多少压力。 相反的,他倒还想多瞧瞧对面白衣女子的分光化影御剑术。 对面这女人奇妙剑法,实在是他在这个世界首次得见,让他不禁生出几分见猎心喜的心思来。 想要多试试剑招,记录下来。 眼见得元神境界即将突破,以后这种御剑手段,也必将成为自己的常用手段。 此时见得越多,底蕴越深,对于研发自己独特的剑术来,也很有帮助。 有些时候不得不承认,人家意识转动,就有剑光如雨,而自己还要身剑合一,砍来砍去的…… 不论是从攻击的距离上来看,还是从攻击的灵活多变上来看,都是有些差距的。 这是攻击模式上面的全面落后。 如果不是自己剑意在胸,对剑法的理解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恐怕只是交手三两招,就已落败身死。 张南并不是抱残守缺的古板性子,见到了高深的剑法技术,他也不会死守着自己的剑法,不去改变。 看着白衣女子身边如同灵蛇般游走的青色剑光,眼中难得的多了几分兴奋。 “别说那么多了,赵姑娘如果有本事把张某留下,出手就是。 如果不想动手,在下就告辞了,想要灵芝,门都没有。” “好,那就领教阁下的高招。” 赵心茹脸上泛起清淡笑容,似乎全不在意张南的态度。 也不见她如何作势,玉指微微挑动,一道青光呼啸着就扑了上来。 而她的身后,也出现一柄巨大青色飞剑影子,庞然巨力,镇压数里方圆。 压得草木齐齐弯折。 562 斗剑 同一时间,如海面泛起层层光斑,那道青虹剑锋,已无声无息就掀起滔天巨浪。 刺到了张南的眉心和胸膛。 张南晒然一笑,手中金鳞鱼跃潜渊,身随剑走,剑在意先,金红剑光游走四周,结成绵密光幕。 面对那干瘦和尚之时,他一剑跨越十丈,可以随手斩杀, 面对这白衣女子高超的御剑术,自然不能如此。 从对方出手威势来看,赵心茹应该是已经达到了元神二境,元神法相的层次。 御剑三神境,更是领悟了剑光分化的绝学。 无论是修为,还是剑术,都是非同小可。 比起张南在红莲寺遇到了摩柯禅师的战力也一点不弱。 面对这种对手,而且还是剑修,张南哪有不见猎心喜的道理。 就算知道这时候最好的做法,是立即离开,也有些忍不住想要多多过上两招,见识一下正宗剑修的本事。 手中金鳞剑舞成一团辉光,化为绵密光幕,滴水不露,把暴雨狂潮般的剑光全都挡在身外。 一时间,场中只听得“噼哩啪啦”如急雨一般的撞击声。 点点火星溅射,两人剑光相撞,竟是谁也没有压过了谁。 “好剑法,凡俗剑法以武破道,竟能抵挡我蜀山天风海雨剑术,实在是了不得。 这位道友,修练不易,千万不要自误。 天下宝物药材所在多有,哪里又寻不到呢?又何必抢小孩子的东西。 伤了我弟吉祥的事情,事出有因,我不怪你,只要留下灵芝即可,我蜀山就不再与你为难。” 攻了许久,剑光总是在最后关头,被张南的剑意阻挡,守住身前三寸之地。 赵心茹也是暗暗佩服得很,心里倒是升起了惜才的心思。 不想再斗下去了。 对方还未学得御剑之术,就已这般强横,这若是真的得授厉害御剑之术,其攻击力恐怕会突飞猛进。 想想也就有些心惊。 这种人物,其惊才绝艳,绝不在蜀山众弟子之下,她不想为蜀山派招惹如此对头。 张南手中长剑运使,幻化成白云山水,把青色光虹剑光一一破去,轻笑一声道:“姑娘,你这话就有些胡搅蛮缠了吧,自己摸一摸良心看会不会痛? 本人只不过是上山采个药,你那弟弟背后放出飞剑来暗箭伤人,想置我于死地,并且出言不逊,合着出手反击倒是我的不是了?” “他还是小孩子……” 赵心茹有些无语。 心想你跟一个十二岁的家伙计较什么? “小孩?手持二品飞剑,杀人如斩草的小孩吗?惹不起,惹不起。” 张南再也忍不住嗤笑出声。 被这种小孩杀死,那就只能怪自己倒霉喽。 白衣女子被说得哑口无言,气势顿时弱了些。 显然,她也做不到睁着眼睛说瞎话,先前离得还远,自家弟弟出手狠辣,有着偷袭之嫌。 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洗不过去的。 而且,吉祥儿年纪幼小,就已经成就元神,剑术也不算弱,再说他不懂事,也不妥当。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既然敢攻击别人,也怪不得对方出手还击。 被杀了,其实也是没处喊冤的。 话是这样说,但谁叫他是自己的弟弟呢。 所以,道理不是越辨越明的,谁有理谁没理,到头来,其实还是看谁更强。 想到这里,她面色一冷,也不说话了,只是加力御使飞剑。 剑光暴涨,剑力也大了三分。 久战无功,她已经被挑起好胜心。 “这就对了,斗剑的时候,扯什么是非曲直……” 张南嘿嘿一笑,再守一会,就感觉右臂发麻。 对方的剑光就如天上云朵一般飘忽不定,并且内蕴深沉潜力,如海浪一般越来越重,越来越是凶猛。 “没错了,有如此剑术水平的女子,应该就蜀山后起之秀,传言日后能够光大蜀山的三心二意之一的赵心茹了,孟秋娘师父也曾经说过她的名字。 她此时看起来只不过将近二十岁,就已经初窥元神法相境界,剑术水平极高啊。 能一剑三分,如同三人同时出剑,更能三三化九,化为九道光影。 剑法精妙细腻,攻守有序,并且,是元神思感直接御剑,消耗比我要少得多……” “最难得的是,她的境界比我还要高了一层,论及持久战力,我是比不过她的,久守必有一失,不能再拖下去了。” 张南再接了数十剑,心里有了底,却是不想再打下去了。 既然看过了对方的剑术,也有了一些心得,知道再这么僵持下去,总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现在是在普陀山上,有着正派高人隐居。 此地剑气纵横,声光影像怎么也遮掩不住,指不定随时都有峨眉派长辈出现。 莫说没有占到上风,就算是剑术之上能压了这女子一头,他也不敢随意斩杀的。 先前被偷袭的火气过去,张南心里冷静了一些。 如今知道了,眼前这两位是蜀山掌门赵元贞的一双子女,他哪里还敢暗下杀手。 就算还有着底牌也不敢用出来啊。 若是杀了这两人,在这蜀山世界,已经可以提前宣布成为过街老鼠。 “不杀可以,却不能助长了这股骄狂的歪风邪气。” 张南神情一肃,身上“喀啦啦”筋骨暴响,黑白光辉闪耀,书生白袍都被撑得胀鼓鼓的。 他的身形突兀长高许多,神态也变得威猛起来。 修练少阳心经之后,张南在这个世界终于有了正儿八经的修练功法。 对天地元阳之气的理解,让他直接间接的对阴阳生死轮回二气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这些日子与柳翠儿父女两人赶路的时候,他也没有闲着,利用生死轮回二气对身体重新进行了祭炼。 这时候,既然已经入了师门,就不用再保持原来的肉身模样。 就算被人发现自己的修练的功法有些非同凡俗、高深莫测,一切也可以推到孟秋娘的头上去了。 轮回二气祭炼身体之后,比起单纯的利用元神火焰锻烧就要强上许多。 他感觉到,自己的肉身渐渐的就介乎虚实之间,阴阳二气转换之时,一天一天的变得更加强大坚固。 运转剑法,每一剑不但轻重随心妙到毫巅,更是威力无穷。 看完了赵心茹的剑术,张南退意渐生,于是就不再留手。 “接我一招,轮回剑式。“ 打定主意,不想再纠缠的张南看穿对方剑光联结之处,身上黑白光气微闪,手臂肌肉隆起…… 脚下用力一踩,尘土飞扬,炸开一个深坑。 身形向前突击。 手中金鳞剑一瞬间爆发,如火树银花,不知刺出多少剑。 每一剑,都刺在对方剑光发力枢纽处。 563 雷音 一道长长的剑芒,向着前方斩击而去。 赵心茹迷迷蒙蒙如海潮般的青色剑浪,竟然没有阻挡住分毫。 被张南的金红剑光一斩,铿锵弹开。 “不好!” 赵心茹面色突变。 她感觉有那么一刻,自己出手已被对方完全看穿。 无论自己的剑光刺向何处。 在剑力还未到巅峰之时,都已被那金红色剑芒抢先截击到。 而自己的剑光,就像是刺入到真正的大海虚空之中,浑不受力。 层层叠叠的金红光芒斩击之下,量变化为质变,力量变得巨大无比,到最后,如山如岳,轰然击落,令人无法阻挡。 一点金光冲开了自己的青色剑网,凌厉锋锐之气,已经刺到眉心。 “海雨式……” 赵心茹身影一颤,身形如被风吹散的雨丝,化为千滴万滴,向身后激射。 绵柔缠绕之力不断消解张南的金红剑气,一路直退五丈。 她在最凶险的关头退了开去。 青色宝剑哀鸣着返回身边,化剑为圆,护住身体,同时也把赵吉祥护在剑光之中。 剑光绵密如丝如缕,一圈圈的从身边织成青色高墙,向着身外蔓延,封锁空间。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刚刚这突如其来的强力斩击,让她再不敢毫无顾忌的突进攻击,只想先护体,再攻敌。 眉间一凉,就有一滴血珠滴落下来。 赵心茹心里一冷,伸手就摸向腰间的兜囊。 里面有个金色铃铛,是难得防身破敌法宝。 本来,斗剑未分胜负之时,她心高气傲的,也不至于用出这等法宝来,不管是胜是败都不妥当。 但这时,在强烈的危机感应之下,她条件反射的就摸到了法宝,想要打将出去。 她心里刚刚转过这个念头,却发现那道金红色剑光,根本没有追击过来,只是闪了闪,就已远离。 “不打了,你们蜀山我惹不起啊,打了一个来了一堆。” 张南朗笑声中身形倒跃,冲天而起。 却是以进为退。 金红光芒大盛,剑光发出一声龙吟,摇头摆尾的在天空划出一道闪亮光芒,看看就要远去无踪。 御剑攻敌的招数他没有学会,但是,与赵心茹比剑这么久,单纯御剑飞天的招数还是学会了。 比起以前飞得不知快了多少。 “给我留下。” 远处山巅,一声强压着怒气的清冷叱喝声响起。 一道纯金色光虹泛起点点银白,在半空刺出一道长长气浪,疾扑半空金红光芒。 “未必!” 张南呵呵笑了一声。 元神一动,早就看清了来剑的轨迹。 “隔这么远,也想拦我?想都别想。” 这一剑,在他心里反而没有齐灵云的剑光威胁大,只是直来直去,唯一的优点只是速度奇快无比。 或许,还有力量,也是极为不凡,为什么呢?因为这剑完全不屑于玩弄花巧,打的主意应该就是直接碾压,没力量不行。 当然,或许是剑光之中藏着其他的机巧,暂时看不出来。 更或许,只是走一走形式,显示心中的不忿,意在赶人…… 前辈高人嘛,当然得有高人的身份,尤其是蜀山派这种讲究气度的门派。 绝不会为了对付一个小辈还去死缠烂打。 最后表明态度似的放出一剑追击,意思意思而已。 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张南也不确定。 他唯一确定的,就是挡过这一剑,然后就没事了。 瞅准剑光来势,张南御剑划弧,一招阴阳轮转,身后荡起一层细密涟漪。 阴阳太极鱼在半空凝聚,把身前身后隔离了出来。 虽然心中有着诸多思忖,张南却没有丝毫大意的想法,运转生死轮回功,已经拿出了一些底牌。 剑气到来之时,先得破开自己的剑光屏障,再行攻击自己。 借力卸力之后,来袭剑光还能有多少威胁? “莫非是送我一程。” 张南出剑之时,却是飞得更快了。 就在这时,他心脏一跳,浑身汗毛竖起,收住御剑剑光,伫立半空。 全身黑白二色陡然大亮,双手握剑就是一斩。 迎面而来的剑光突然发生变化,刺到离自己还有二十余丈之时,陡然雷光大作。 惊雷轰鸣响处,一道闪亮金光已经到了身前。 空中被震出一个又一个淡淡的圆形黑色光圈。 这是威力太大,空间被震得微微破碎。 “剑气雷音,好家伙。” ‘剑法技巧第二神境,比剑光分化还要高明的技巧,措手不及之下,还真不好应对。’ 一见此剑声势,张南就暗自心凛。 他反应极快,事先又得到警兆,心知躲是躲不过去,对方以堂堂正正之师,只能硬挡。 不问可知,出手之人的修为境界,还在摩柯禅师之上,比起赵心茹来又高明了许多,应该是蜀山前辈。 是自己暂时还不能力敌的对手。 唯一没料到这后出手的女人会如此阴险,看来,蜀山派的高人们,个个都难缠得紧。 难怪以孟秋娘的心智,苦心孤诣之下,谋算甚多,也始终没能让对方放下戒心。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不了聊斋啊。 张南脑袋被震得微微晕眩,感觉锋芒扑面,双眼如冰,横剑反斩,头颅微微后仰。 身上骨骼肌肉如同律动的水波一般,被这股巨力冲击得跳动起来。 “咣……” 一声巨响,响彻云霄。 张南的身影划出一道银亮白线,借着这股奇强剑力,斜斜落地。 足尖点到实地,只是一弹,他就已经下了普陀山。 剑光闪动间,贴地带起狂风,窜林过涧,闪了几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地留下几点金色血珠,在草叶上滚了两滚,落入泥土之中。 那柄金色巨剑被张南一招黑白轮回剑意挡格,轰然剧震之中,被斩得斜斜冲天而起。 等到以剑作眼,返回再追,已是看不到人影。 只得在原地逡巡一圈,无奈退去。 564 妙算 “别追了,娘,快下来救人。” 看着一人一剑消失在山下远处,赵心茹暗自赞叹之余,忍不住就高声叫喊。 即算是身为敌人,她也有些佩服那个白衣青年了。 尤其是最后挡住娘亲魏玉兰的那一招剑气雷音,比起与自己动手过招之时,更是要强上不少。 ‘难道他与我斗剑之时,还留了许多力气?’ 赵心茹有些不解。 她扶着弟弟吉祥,塞了一颗异香扑鼻的洁白丹丸入他嘴里,然后就看到魏玉兰急急赶了下来,双掌搭在小吉祥的背上,运功疗伤。 小吉祥被人一脚蹬在胸前,看起来只是断了两根肋骨。 实际上,因为张南的腿力震荡回旋,却是震伤了他的五脏六腑。 不及时治伤的话,会大损元气,也有后遗症。 不由得母女两人不着急。 就算治疗及时,想要彻底养好伤势,没有月余功夫,是不可能的。 “叫你不要小看天下人吧……也不了解一下对手的本事,就胡乱出手,以为天下所有人都得让你三分啊。 这下可好,吃了大亏吧,该,我看这次的伤受得很值,让你长个教训,以后好好练功,谦逊做人。“ 赵心茹先前远远看着,知道矛盾的起因,先前心疼弟弟,枉自出了头。 此时事过境迁,念起前事,心头又有些恼了。 都是这小子惹事。 好好的,在山上玩耍,偏偏要发剑暗袭别人,差一点就死了。 若是自己没有及时看顾的话。 “怎么能怪我?那人抢了我看中的芝仙,还打伤了我,赵心茹你竟然帮着他说话,不会是看上那小子了吧? 行行,你干脆把你弟弟卖了,去投奔那白衣小子吧,看你这胳膊肘往外拐得……” 赵吉祥可不是省油的灯,哪里受得了说教。 他语不择言一通乱喷,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娘,你要帮我报仇,那恶贼抢了我的芝仙,一定要逮住他,我就不信他能逃到哪去。“ 魏玉兰黑沉着脸,却没有像往日里那般细心安慰自家宝贝儿子。 也许是惊着了,她怒声叱道:“别哭了,你们这些天都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何门何派有这么一个后起之秀? 不但力大无穷,剑术极高,体魄还十分强横,应该是有着独特的金身练体之术,不像是没有师承的散修。 紫霞、青霞,你师父白云师太交游广阔,不知是不是认得此人。” 魏玉兰问的是刚刚下山来的一着紫一着青的少女。 这两人乖巧的站在一旁,看着赵吉祥的眼神全是担心。 在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白衣俊逸青年,青年相貌不凡,只是气质稍微阴郁。 许是见到前辈高人当面,他微微有点畏缩,躲在一旁并不敢说话,眼睛也不敢乱看。 “师伯,等会回去,我们姐妹就去问一问师父她老人家。 还有,山下清溪镇我与师姐也熟得很,稍后下山,我们仔细打探一下。 这人面生得很,肯定是近日来此,如此人物,显眼得很,应该有人见过,知道他的底细。“ 身态玲珑的青霞妹子性子活泼,此时就大包大揽,一副全力以赴的模样。 紫霞和诸葛青两人也是连连附和。 “嗯。” 魏玉兰点了点头,面色和缓了一些。 有一句话她没说,这些小辈也许以为自己先前手下留情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剑追敌,其实是想着一剑斩杀对方,为自家儿子报仇血恨的。 可是,没留下对方不说,甚至也没怎么伤到对手,这就有些不能接受了。 能够接得住自己全力一招剑气雷音,这已经胜过某些邪派名宿了。 谁家的后辈,这么厉害。 有这么一个青年高手在普陀山附近出没,是很不妥当的。 年轻人嘛,总是心高气傲,没有顾忌,更没有什么忍让之心……真要是遇到了,对自家的这些小辈肯定是一个极大威胁。 治伤之后,魏玉兰还是不甘心,就走到先前两剑交锋的地方,静静的感受了片刻。 蹲在地上,伸手拈起一片泥土,指尖冒出蓝色火花。 火光一闪即灭,那片泥土化做尘灰,一口清气吹去,散归天地。 只留下指尖闪着黑白流转的一滴血珠,在幽蓝火花烧灼之下发出阵阵清香。 “娘,您在找什么?” 赵心茹跟在后面,看得奇怪,也跟了过来,盯着那双色血液问道。 “这香味很好闻啊,就如庙宇里的心香。” “你说的是镇魂香,这个并不是,而是先前那人的血液。 血泛奇光,清香扑鼻,据典籍中记载已非凡物,比起道家法体,佛门金身,也没差到哪去了…… 那人看上去面相年轻,说话之间也没有老气横秋的陈腐味,重要的是这血液之中,还透着无与伦比的生机和蓬勃之意,可以判断出他的年纪并不太大……” 魏玉兰皱眉想了想不得要领,左手五指如拔琴弦,掐着神秘指诀,身外气机鼓荡。 赵心茹目光一闪,心知这是娘亲在施展河洛推演妙术。 论及战力,在蜀山派比魏玉兰更强的至少有五位。 但若说术算谋划,却没有一人能比得上她。 蜀山派能有今日兴盛局面,跟她的谋算是怎么也分不开的。 种种连横合纵,打压拉拢的手段,基本上都是出自魏玉兰之手。 在蜀山派,她有着极大的名望,不只是因为她是掌门夫人。 “咦……” 算了一小会,魏玉兰身体晃了晃,闷哼一声,眉毛紧紧皱起,脚下不由自主就退出两步。 “咔嚓”。 空中突然出现一丝艳红电芒,重重的劈向魏玉兰的头顶,被她挥剑斩去,嘴角却渗出丝丝血迹。 却是受了反噬。 “娘。“ 赵心茹心里大惊,连忙上前扶住。 “没事。“ 魏玉兰面色难看,低头看向那一滴黑白色光晕流转的血珠。 却发现,刚刚雷电劈落之后,那血珠已经消散成烟,再也看不见了。 “奇怪了,这人的血液在命运长河里似乎从来不曾存在过,看不到过往痕迹…… 难道是有着修为极高的人物,在背后颠倒天机? 没道理啊,只要不曾飞升,在河洛妙术之下,总会暴露点痕迹来。 不说能算出他的三生三世,只是窥探一点根脚,还是可以的……” 想了想,还是想不通,魏玉兰不甘心的挥了挥手道,眼中泛起冷光:“回去吧,多方打听,此事慢慢谋划。” 没人能够伤了蜀山弟子,还能招摇四方,此事没完。 …… 张南夺得芝仙,已是心满意足。 他跟蜀山派其实没有什么太大仇怨,只是想早一点提升自己,迎接不知何时到来的危机。 却是并不会魏玉兰想的那样,整日里守在普陀山下,就为了暗中谋害对方的仙二代。 他吃饱了撑得慌才会这么干。 当然,他也知道,这次与蜀山派的梁子算是正式结下了。 在此方世界,自己以后的行事可要小心再小心。 这是后话,现在不用多去考虑。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不被人打扰的地方,好好的提升一波。 只要自己强大了,无论什么样的局面,都可从容面对。 565 突破 “反正,在争夺灵芝之时,我又没吃什么大亏,反而占了许多便宜。” “看来,这一步棋没有走错。” 元神识海之中,如暖玉生烟,一缕缕一层层的气运烟云聚集,汇聚成液滴,再铺满心湖,多了薄薄一片水渍。 张南知道,这是本源气运。 是这个世界得到的无上资粮。 凡经过必有痕迹。 一动一静,万物平衡。 自己做过一些什么,就会得到一些什么。 世界也会改变一些什么。 无论是向左还是向右,只要是做了,就会引起变化。 至少,这一次上山争夺灵芝一行,自己不但得到了宝药,并且,还与蜀山派高人过了过手,其中的意义是巨大的。 张南也渐渐的放下心来。 解决了他心里的老大一个难题。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担心此方世界的蜀山派气运太过旺盛。 旺盛到什么地步呢?如果是代表了此方世界的天地意志钟爱,那就不怎么乐观了。 任何与蜀山派作对的势力和个人,那自然是凄惨无比,死无葬身之地。 一方世界的大运所托,绝不是区区凡间智慧谋算,就可以随便针对逆改的。 如果张南是拜入蜀山,对方自然是越强越好,但如今不是处于蜀山的对立面吗?自然不会这样想。 他倒是希望,这刚刚就要起势、威压一方天地的蜀山派,就此一蹶不振才好。 当然,现在看来,这也只是奢望。 只能说,自己在局部苍蝇战场上取得了一点小小优势,从中夺取了一点气运。 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已是弥足珍贵。 想想当初。 自己与叶家父女结交,一路护送随行,可谓是做爹又做妈的操心。 结果呢,无非也就是得到了叶家父女的感激和信任,真正的气运其实并没有得到多少。 还有,周玉书那里,救命之恩可谓不轻…… 带着那小子从红莲寺里硬生生杀将出来,拼死搏杀,甘冒风险,也只是沾了一丁点的气运光芒。 这两处谋算得到的好处,比起如今与蜀山嫡系子弟一战,再与蜀山前辈对拼一剑全身而退得到的好处来看,却是少了十倍有多。 “这其中有着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无非就是大势的更改。 张南隐隐有些明白了。 回想当初,无论是叶心宁还是周玉书,就算是没有自己出场,他们其实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因为,至始自终,这两个仙道苗子,其实都有着蜀山派的老前辈在一旁观望护持着。 自己就算是一直不曾出手,他们也会依照本来的命运轨迹,被蜀山渡入门中,就此一飞冲天。 改变了啥子嘛?啥子也没改变。 而今日呢,却是打败了蜀山掌门人一双子女。 那赵吉祥只是一个运气好被惯坏了的孩子,虽然实力不弱,打败了他也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 弄不好,还是在教育着他成长。 但是,另一位赵心茹,却是蜀山三代女弟子之首。 除了某一位大师兄之外,就数她这位大师姐,最得人心。 张南无论以什么样的手段,打败了这位蜀山大师姐,虽然只是浅胜了半招,但胜了总是胜了,其中的意义是巨大的。 他打破了旁门子弟不可与名门正派,尤其是蜀山剑修这种顶级门派子弟争锋的惯例,让人看到了更多可能。 如果他是一个隐居不出的老怪物,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年轻。 甚至,比那位赵心茹大师姐还要年轻。 这也是后面魏玉兰忍不住拉下前辈高人的面子,怒而出手,甚至用出剑气雷音的手段,也要将他留下来的原因。 就是因为看到了其中不好的苗头。 “后面攻击的那一道金虹,不用问了,定是蜀山剑仙前辈。” 听得那道女声有些低沉,年纪应该不轻,而实力,却已稳居天下顶尖范畴。 联想到此时居于普陀左近的前辈高人,张南就明白。 对方不是蜀山掌门夫人魏玉兰,就是一直监视着寒烟谷孟秋娘的云霞派白云师太了。 反正,云霞派早就并入蜀山派之中,白云师太也成为了蜀山派的长老。 两家好得穿一条裤子,可以把她们都当做一伙来看待。 到底是谁出手如此凶狠,那也不用多加猜详了。 不过,以常理推断,多数还是那位号称心狐幻世的魏玉兰出手。 原因很简单。 张南刚刚的行事,实在是大大的扫了她的面子。 也只有她,才会出手如此狠绝。 剑光之中蕴含的深深怒意,能想到发剑之人心中怒气。 为什么发怒呢? 想想也能明白,自家儿子被打得如同死狗,差点还真的死了。 那无论怎么样,也得找回场子,下杀手啊。 “这时回头,肯定会迎来那女人的强猛打击,走都走不脱。” 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张南摸了摸自己胸口,那里有一道剑痕,堪堪刺破血肉,此时已经收口。 强大的恢复力,让他的伤势好转极快,十余个呼吸之后,就已经只看到一丝白痕了。 这是先前接那雷音剑时,被透过来的剑气伤到。 “我现在的元神境界只是达到前期巅峰,并未达到中期,差了对方两个等级。 肉身也只是轮回法体初成,并不足以抵挡二品以上法宝的攻击。 这个世界的法宝攻击太过多样化,攻击方式层出不穷。 如今的修为,暂且不足以应对强敌。” 张南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伤口痕迹,沉吟了一会,知道提升实力已是刻不容缓。 当下,他也不去人烟稠密的城池之中,在离普陀山四十里远,远远看到了雁荡群山,也就停了下来。 随便找了一个林子钻了进去,身形一闪就消失无踪。 好了,也不用制作独特的石头盒子,用来防备芝仙的逃脱。 无视了那匹小马吱吱唷唷的惊慌叫声,张南一把就将这家伙塞进了嘴里。 他不是佛家出身,自然也没有太多顾忌。 什么不伤天下有灵众生的戒条,对他没有意义…… 总的来说,手里的宝药再怎么生出灵性来,其实也只是一株草药成精而已,能对自身有着补益,吃了就是。 宏大而磅礴的热流涌入四肢百骸、丹田气脉之中。 元神识海,也在一瞬间就出现无穷幻象。 像是天女散花,仙音缈缈。 这一刻,张南仿佛看到了自己羽化而登仙,自此长生久视,福寿无边…… 什么追求,什么抱负,那些遗憾和痛悔,也都在他的心中消失无踪。 他好像是听到了大道妙音,就想自此沉醉,不愿再醒…… 猛然间,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声剑鸣,张南睁开眼睛,目中闪过苍山翠岭,绿水长河。 一轮红日初升,紧接着高挂天空,发出炎热火意来,照在身上,却是暖融融的,让人生不出一丝排斥之意来。 这是我途经几个世界,修练大成的剑意,一剑在手,天下横行。 身可沉醉,心无迷惘…… 就此唤醒了自己。 还有,那少阳心经,不愧为经典之名。 本来刚刚入不久的,修为还算浅薄的少阳真气,此时已然大成…… 一轮赤阳高挂识海,耀于心湖之中…… 低头望来,张南就看到自己的轮回法体,已然裂开了无数细密的伤痕来。 就像是经过无穷岁月洗礼的瓷器,打碎了又粘合,总会在哪一天,经受一点点震荡,就此化为千块万块。 “好险,我的身体,就不知不觉之中裂开崩碎,但现在既然已经醒过神来,就没有关系了。 破而后立。 轮回法体算是小成了。 阴阳二色光芒在身上往复流转,发出绚烂迷人的光泽。 张南再内视经脉丹田识海之上的真元力量,更是欣喜的发现,自己的修为已然突破了某个界限,一跃冲入元神二境之中。 他凝神聚气,头顶上空就有一轮黑白色光轮缓缓转动着。 光轮之上,有繁复神秘花纹时隐时现,仿佛即将显化凸现出来,又像是力量稍显不足,没有真正显化。 “这是……元神法相。“ 感受到身体内部浩大奔涌的法力修为,张南张开大嘴,无声大笑起来。 孟秋娘教导的少阳心经,此时已然大成,而自己的本源医修功法生死轮回经,也迈入了大成境界。 水涨而船高,他对这片天地,这个世界的认识也跟着提高,能用出了一分力量,使出十分威力的攻击招数来。 无论是防御,还是攻击,以及身体的坚固难以毁灭性,也跟着提升了许多。 试着挥一挥拳。 此时的力量,与先前比起来,何止强了十倍。 如果再与那摩柯禅师斗起剑来,就不再是自己苦苦挣扎,而是彻底碾压对方了。 法力修为处于同一层次,这时候,对天地大道的理解,对剑法技巧的理解,就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就算是用出同样的招数,威力也再不相同。 “那一记剑气雷音,我可是还记得的,山高水长,蜀山派,总有再见之日。“ 566 上山 “打铁要趁热,刚突破的元神境界需要稳定,再把平生所学好好的归纳总结一番。 如此,再向孟秋娘师父讨要大阴阳法典以做参考,把生死轮回经推向法有元灵的元神后期境界。 到那时,世界之大,尽可横行。“ “先前的思路是正确的,不管是自身修为的进步,还是打败这方世界的气运之子,都可以从这方天地之中硬生生抢夺到无穷的本源气运。” 张南默默思忖了一会,就强行按捺下稍显兴奋的情绪,身形回归原样。 又是一个白袍飘飘的清俊书生。 他腰佩长剑,落下地来,剑光一转,直奔雁荡山而去。 …… 经过玉简峰,层翠叠峦,岗岭起伏。 峰顶处有着白云袅袅,看不清峰上景色。 张南此时早就不畏寒暑,对气候没有什么敏感性。 他只是极目远眺,认清了方位,寻到了一条小路越过山峰,直通谷底。 就见到一片亭台楼榭,处于峰底平台之上。 好一派灵秀所在。 穿过云朵,见到天地清朗,眼前出现一片房舍殿堂,占地足有数千亩之大,不类凡间景像。 听到人声响起,炊烟袅袅,一排排屋舍依着药田山势而建,雾气腾空。 显然有人正在升火做饭。 抬眼看去,就见到牌坊门口,一座巨大石碑上面写着寒烟谷三个金字。 张南知道这是到了目的地,也就是自家在此方世界的师门了。 于是,按落剑光,步行走入。 “我还以为寒烟谷只是一个清幽凄冷的小山谷,并没有什么人烟。 却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一个繁华小集镇,一个很大的道场。 除了一些修行弟子之外,还有许多婢仆下人服侍着。“ “也对,孟秋娘再怎么落魄,也是一位顶级仙家高人,算是承继了当年的中原第一大剑派雁荡派的香火。 就算是以往的门下弟子风流云散,总不至于一点根基都没有,而且,她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张南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修仙人士有了一些误解。 这些人并不是什么餐风饮露,不问世事的清寒之辈。 而是同样有着各种欲望,各种追求,各种享受的人上之人。 “这才是修仙的真相。“ 如果修来修去,比起在凡俗之间的生活尚且不如,地位也不比在凡俗之间更高,那还有谁会修仙。 “我是被那些高来高去,飘飘欲仙的高人风范给骗了吧,看这架式,富比五侯都是侮辱这种修练之士啊。“ 张南游目四望,就看出了大殿陈设的奢华,屋柄明珠闪闪,地面光洁鉴人。 旷野四处,还有着瑶花异草,果实飘香。 闻着一口香气,张南感觉就算是以自己目前的修为,也能感觉到真元涌动,运行速度都快了几分。 “神仙都是凡人做,这种生活,我倒是挺喜欢的。“ “连一个小小的寒烟谷也会有如此排场,如此物资和享受。 那么,蜀山派执天下牛耳,威压天下,又会如何?“ “对了,事实上,那些市井传闻之中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不过,一般人根本不会这么想……“ 张南一路行来,时不时就会听到,蜀山某某长老又占了某处灵山,开了某处道场,建了某处洞府。 在张南的想象之中,也与平常人一样,以为就是在山上随便找一个地儿,建个别墅山庄什么的。 哪知道,人家占山就是真的占山,那座山就是道场。 以一座座名山做房子,就问你怕不怕? …… “不知公子找谁?” 刚刚走进寒烟谷没几步,就有两个健壮青年迎上前来。 见到张南风姿不凡,气度高华。 两人就算是看不出来人修为,也不敢失礼,和声问道。 张南拿出孟秋娘亲手雕刻的明心佩,说道:“我是寒烟谷亲传弟子张子阳,不知师尊回山没有? 还有,柳翠儿师妹先行一步上山入谷,不知安顿在哪里?” 以孟秋娘当初传法之时的语气来说,自己在寒烟谷还是有些地位的,并且,还给了自己一个大弟子名义。 既然这样,张南也就不客套,这处基业想来就是自己的基本盘了。 想要在日后能够顶住蜀山派的镇压,多多抢夺气运,提升实力,就得好好经营一番才行。 他已经把这看门的两个青年,看做自家手下了。 两人见着明心佩,对视一眼,连忙大礼参见,“原来是张师兄,仙尊尚未返回……柳师姐已于日前安顿了下来……张师兄可是要去拜见苗师兄?” “拜见?” 张南轻笑一声,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你们说的苗师兄,是苗虎吧,哈哈,不急,不急,先带我去看看柳师妹……” “这!” 两外门弟子面有难色。 “怎么,不愿意?” 张南扫了一眼两人,面色一沉。 一股有如山岳般的沉重气机微微泄露了一丝。 两个外门弟子额上就冒出冷汗来,只感觉呼吸也困难万般,连忙低头拜下,连呼不敢。 见到张南面色不善,身上威压强大至极,两个外门弟子心惊胆寒,再也没有其他想法,头前领路。 行不多时,就能见到数十位婢仆打扮的男女在伺弄着药草土地,时不时有人望过来,神情有些古怪。 有些人眼中有着好奇神色,却又不敢上前询问。 “如此深谷,这些普通人都是哪来的?他们住得习惯吗?” 张南一眼就看出,路上所见的这些耕作种植的男男女女,大部分都是没有修为在身的普通凡人。 这些人做着繁重的体力活,肩挑手抬的,却也没有什么怨言,反而面上有着一些喜意。 显然生活过得还是比较舒心的。 至少,比起山下的一些人来说,更是如此。 “都是山下的猎户和农人,因为家境困苦,或者是犯了官司,无处可去…… 幸得仙尊怜悯,收罗入门中,不虞饥寒。” 头前领路的外门弟子说起话来文绉绉的,还挺会察颜观色,小心翼翼的道:“别看他们每日里都要辛勤劳作,但是比起山下的生活,却是要强上许多倍了。” “你读过书?叫什么名字?” 张南问道。 那人受宠若惊的拱手道:“小人李陵,字幼安,前朝时长辈也做过官员,算是诗书传家。 因世道纷乱,就避入深山。传到小人这一代,只是认得一些字了,四书五经也没读个通透。” 说到这事,李陵有些遗憾,似乎是感叹着英雄无用武之地。 显然,他是记着祖先的荣光。 羡慕着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的名士生活。 可惜的是,这个朝代,这个王朝,并没有他的生存土壤。 旁边那位外门弟子,也是十分羡慕的看了他一眼。 李陵的才学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刚刚没读个通透的说辞也只是自谦。 同时,也让张南明白,就算是修仙练武,僻处深山。能认字读书的身份也要高一点。 毕竟,读书可以明智,脑子聪明了,做什么事情,都可以事半而功倍,比别人进步速度也更快一点不是。 好吧,为何这两人领路是去向那一排平房处? “怎么?柳师妹不是师尊新收的亲传弟子吗?怎会不住在山顶殿阁?” “如果我没看错,此地平房,应该是一些外门弟子和仆人婢女住的吧……” “这个,山顶殿堂是孟仙尊居处,还有,还有就是苗师兄和诸葛师兄这两位…… 本来,本来柳师姐也能住进去的,一些待遇也是比照苗师兄和诸葛师兄,但是,这一次却是……” 说到这里,李陵左右看了一眼,又有些为难。 “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南因为自己的私事,为了寻找灵芝去了普陀山一趟,让柳翠儿和柳震岗两人自己寻上山来……其实也是因为知道这里就是孟秋娘的地盘,没什么好担心的。 结果呢,似乎这位柳师妹上得山来,就受了冷遇。 她可是正儿八经的亲传弟子,是孟秋娘期望甚深的气运深厚的爱徒。 山上留守的家伙,就敢这么怠慢了,不把那明心玉佩放在眼里? “看来,孟秋娘师父并不精于管理,一天到晚在外跑来跑去的,后院都弄得稀里糊涂的。 就这,还敢跟蜀山派比潜力后续,想想这辈子也不太可能。“ 经过一个平房,里面就传来“哎唷哎唷”的声音。 567 委屈 张南心中生疑,停下脚步。 就听到有人在屋内阴阳怪气的说话。 “诸葛师兄,您不是常说元魔杀道乃是旁门左道,习之难望仙途,没什么用处吗? 结果呢,现在却被苗师兄打得如此凄惨……嘿嘿,我看您还是好好的去认个错吧。 否则,等到剩余两百煞棒打完,您至少也得多躺三个月之久,指不定还得伤筋动骨,坏了根基就不好啦。 在寒烟谷这里,您这张小白脸可不怎么值钱,也没有什么娇滴滴的师姐师妹敢同情您的。 白云师太两位娇滴滴的女弟子再怎么器重于您,没名没份的,她们也救不了人。” “休想让我屈服,等师尊回来,定要把苗虎那小子胡作非为的事情禀告上去,看看他到时候如何收场? 哼,同样身为寒烟谷嫡传弟子,我还是师兄,他哪来的脸子真敢执行派规? 更何况,我也没犯下什么违了本派规矩的错事……” 另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前面还说得有些理直气壮的,后面声音就弱了许多。 不知道是因为体弱气虚,还是因为心虚而气弱。 这声音略显嘶哑,但张南依稀还能听出,正是在山下悦来客栈所见到的那位英俊青年。 当时他一个人喝着闷酒,见着白云师太两位女徒青霞、紫霞,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然后就跟着出游。 张南得了灵芝之后,也没有想过这家伙会去哪里。 修练了两日突破之后上来雁荡山,却没料到这位同门师弟,竟然会被人打得卧床不起了。 听到屋内只言片语,事情的经过,张南稍微脑补一下其实也就明白了。 诸葛青别看在白云师太两位女徒那里吃香得很。 但是,在本派寒烟谷之中,应该是不怎么招人待见。 从当初孟秋娘那里就知道,这小子其实心气很高,一心想要拜入蜀山派之中。 说白了,就是嫌弃寒烟谷小门小户,削尖了脑袋总是往正道那边凑,打的是什么主意不问可知了。 这么一个人物,换做自己是孟秋娘,张南自问也喜欢不起来的。 此时,旁边劝说的那人又开口:“诸葛师兄,您怎么就是看不清形势呢? 孟仙尊临出游前,早就交待过,山上的事情交托苗师兄执掌,什么事情都可一言而决。 这什么意思呢?只要不是杀了你,区区惩罚,也没谁会怪他。 我看,您还是跟苗师兄讨个饶,免得多吃皮肉之苦。 呐,我可不是存心吓唬,想想上一次吧,你不是也被打伤,也曾报于仙尊知道,结果呢? 嗯,对门中的一些杂事,仙尊向来是不理会的,您自己又不争气,打不过苗师兄,这又怪得谁来?” 那人笑得十分得意:“您看不上魔道功法倒也罢了,但别说出来啊。 谁不知道仙尊承红叶祖师传法,向来是正魔一体,海纳百川,寒烟谷对任何功法都没什么偏见。 您如此直白出言指责功法有问题,岂非是斥责仙尊本身就是邪魔外道,这话连我万达也听不下去了,哈哈……”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诸葛青喃喃说道,一时心里大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全是实情。 在孟秋娘那里还真的没法申冤,一时之间,眼泪滚滚而下,委屈极了。 张南若有所思,大致明白了山上是什么样的情形。 孟秋娘应该是一个不怎么耐烦凡尘俗事的性格,只懂得修练和拉拢高人。 她传下功法宝贝之后,就让徒弟们自行修炼,能修出什么样子来,其实不会每日里监督察看。 说起来,她其实是一个很宽松的性子,掌控欲望也不强。 这从她可以把门派大权下放就能看得出来。 当然。 主要的原因,还是她除了修炼之外,心有图谋。 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厚培根基。 一年里倒是有着大部分时间云游在外,四处访友,攀结交情,哪有什么功夫守在山上。 或许,在她看来,放养门下弟子,让众位徒弟都有着种种竞争,会更好的营造出一种危机感,让他们成长更快。 雁荡派流传下来的功法,其实很多。 有正派着重打根基的功法,也有魔道注重杀伐,短期进益喜人的功法,各弟子各凭自愿,想要修习什么功法,直接求法就是。 以孟秋娘的性格来看,也不会强求弟子修成什么样。 各人的成就是自己的,只要能修出成果,能够替门派扛事,这就是好弟子。 因此,修为境界和实战能力更强的苗虎,自然就比三天打鱼两三晒网没有什么成就的诸葛青,要更得孟秋娘喜欢。 把门派大权交给苗虎,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至于弟子个人心性如何,其实不要紧,反正,这些弟子不管再怎么能跳,也不敢在师父面前炸刺,没人会这么傻的。 诸葛青既然看不上魔功传承,就不会去练。 他见识太少,平日里也许听到有些妄人说得多了,也认不出少阳心经的好处来,因此,连这门功法,他也不太用心。 一直以来,他只觉得寒烟谷小门小户的,教不出什么好弟子来。 对本派功法,既然不太认真,修炼得就慢了许多。 再加上,又时常跑去与蜀山众弟子打得火热,还时不时的会说起寒烟谷谷内的一些情况。 还把孟秋娘常年跟人结交,不太理会山上杂事的种种隐密暴露了出去。 所以,无论孟秋娘再怎么能演,她的种种桩桩,在蜀山派众修眼里基本上就是透明的。 有时候,这位女师父,也是恼火万分,颇为下重手狠狠的罚了诸葛青几次。 但是,这更是加重了诸葛青的离去之意。 这些天一直跟在紫霞、青霞两姐妹身后,想来就是加入蜀山派的事情,有了一些眉目了。 种种事情,苗虎其实都知道。 那黄眼吊眉少年如此针对于诸葛青,据张南判断,大部分原因,就是嫉妒诸葛青长得俊秀,很能得到各派女弟子的青睐。 同时,也对这位身在己派,心在他派的行为,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 因此,苗虎时不时寻诸葛青的晦气,抓到把柄就是一通好打,美其名曰是代替师父给予的惩罚。 偏偏诸葛青又打不过他,师父孟秋娘也不会给他撑腰,于是,人生就变得悲剧。 这些狗皮倒灶的事情,张南也不想多去理会,他听过就算,反正,这两人他也不熟。 现而今,他只关心小师妹柳翠儿到底怎么了? 李陵说了,那小丫头也受到了苗虎的一些惩罚,可千万别弄出什么事来。 “快一点,找到柳师妹,我倒要想看看那苗虎到底是如何一手遮天。” 话说,此事,不但是柳翠儿的事情,还与修练环境有关。 他也不能不管。 张南是来山上修练学法的,并且,还想着如何从蜀山那里蹭点气运过来。 那么,一个像模象样,有实力有潜力的门派就比较重要了。 如果,寒烟谷被弄得乌烟瘴气的,弟子们全都是歪瓜劣枣的,没有一个成才。 不说在修练界的名声,就算是在山下百姓眼里,也会形象很是不好。 这样,就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到了后来,口口相传之下,寒烟谷甚至收不到一个象样的弟子。 天才弟子全都被蜀山派搜罗了,所有人一提起来,就会认为蜀山派才是名山大派。 如寒烟谷这种,只是歪门邪道…… 如此一来,天下气运,归谁所有,自然也不用再多说了。 因此,寒烟谷的门派大权,就不能留在苗虎的手里。 ‘他不是说了,门派之中以强为尊吗?这规矩其实还挺不错的。’ 名份有了,实力也有,张南决定快刀斩乱麻。 再走了十余丈,李陵两人就不愿进去,神情复杂,只是为难道:“柳师姐就在里面,请师兄自行移步前往,我们就在门外候着,有什么事情招呼一声就可以。” 张南知道这两人是怕被自己牵连,引来苗虎的责罚。 他也不勉强,感应到屋子里面的熟悉气机,推门走了进去。 入目所见,就见到一个小姑娘趴在塌上,背上衣衫撕开,有着一个婆子在上药:“姑娘何必惹怒小老爷?你刚上山,正是伏低做小的时候。 苗虎小老爷实力高深,不正是上好良伴,你曲意奉承着就是了,不敢逆他心意啊? 唉,这次只是打了三棍,还算万幸,修养几日就好了,不至于耽搁了修练。 不是我说你啊,看看那诸葛小老爷,他从小进山,资历够老了吧。 修练这么年,也打不过苗虎小老爷,只是因为触怒了对方,就被打得那个惨啊。” “我要见师父…… 黄眼睛的家伙凭什么打人? 就因为,就因为我没有理他…… 呜呜,师兄,师兄你怎么还不上山来?” 568 针锋相对 柳翠儿委屈得不行了。 根本就没想过答应婆子的提议。 “师兄,哪个师兄?在咱们寒烟谷,谁还能扛得过苗虎小老爷不成? 而且啊,就算仙尊回来了,也不会理会如许小事的。 我看小老爷对你态度大不一样,这一次,也只是意思一下,只打了三棍,对你似乎有着倾慕之心。 你放聪明一点不好吗?总会少吃一些苦头。 更实际的好处,就是以后不但可以免去每日里的劳作,还可以住到山坡殿阁之中去。 平日里的生活,还有着婢仆服侍,丹药也会供应充足,修炼更快。 这一切,只不过奉承得他高兴就可以了。 咱们女人不就这样吗?总是要跟随一个人的。 苗小老爷威武强大,前程莫可限量,也不至于辱没了你这小丫头对不对?你看看怎么样?” “我看不怎么样。” 张南听得都笑了。 这么一个小门派之中,竟然还有争权夺利,欺男霸女之类的事情发生,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他径直走了进去。 “师兄……” 柳翠儿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挣扎着爬起身。 直像小孩见了娘一样。 “你再不来,就见不着我了。” 本想着上山学艺,就此一飞冲天。 结果,上得山来第一件事,就是被人好好的上了一课,见识到了社会的险恶。 这让从小没经过世事的小姑娘,感觉到了巨大的落差。 “别动,我看看你的伤势。” 张南皱眉不语,对那苗虎的印象更加不好了。 小姑娘家家的细皮嫩肉,也能无缘无故的就下令用棒子打人的? 看看,都打得皮开肉绽了。 而且,刚刚听旁边婆子说话语气,似乎还带媒婆口吻的诱逼。 这是想让柳翠儿屈服,再自荐枕席。 手段玩得很溜啊。 先打一顿杀杀傲气,再用现实逼迫。 然后再用各种手段,让小姑娘心甘情愿的归附于他,让他随心所欲? ‘别说,那黄眼吊眉的小子,算是蛮有心计的了。 明面借着管理门派的权威,依足规矩行事。 打诸葛青用的理由是吃里扒外,勾结外派之人。 打柳翠儿的理由自然是不敬师兄,不听指令了。 等到孟秋娘回派,对于这种擦边球,想必也懒得多管的。 殊不知,就是这样的放任,让寒烟谷渐渐的师徒离心。 慢慢的,这门派就玩完了。‘ 做说客的婆子满脸菊花,正说得兴起,见到张南进屋,先是一怒。 再听得柳翠儿叫师兄,她面色就变得惊惶,连忙跪下磕头。 张南倒不至于跟一个下人置气,摆了摆手,说道:“出去吧,去告诉苗虎,就说寒烟谷大师兄上山了,马上就去拜访拜访他。” “大……大师兄?“ 婆子有些愣怔,寒烟谷可从来没有什么大师兄的,有也是苗虎。诸葛青根本就不够格,他打不过苗虎。 张南懒得多说,只是伸袖一拂,一股柔和劲风起处,婆子身不由主的就飞出屋外。 婆子又是一吓,不敢多说话,回头望了一眼小屋,急急向山腰而去。 …… 苗虎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斜斜靠在白虎皮铺就的太师椅上。 他左手抚弄着椅背处铺着的柔软虎皮,右手握着雪玉细瓷茶盏,鹅黄嫩绿细叶浮浮沉沉。 肩上两只小手轻轻揉按着…… 他微微闭着双眼,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新来的师妹怎么样了?都两天了,还不见她松口,看来也是一个倔强性子,不太好对付啊。 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让她改变了心意。” “小老爷,那妮子都没有长成,有什么好的?难道比我们姐妹还要贴心吗?” 肩膀上的小手一停。 一个女人把头探了过来,娇嗔说道。 另一个女子衣着十分暴露,正在捶腿的动作跟着一停。 她很是可怜的说道:“枉我们一心一意跟着小老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倒不见你这般重视。” “你们懂个屁?” 苗虎冷笑。 “那丫头资质奇高,我都远远不及,早就听师尊说了,柳翠儿就算比不上蜀山派的三心二意,也差不太多,至少是同一个层次的天才弟子。 这一次,师父亲自上门收徒就足以证明一切。 别看她现在弱小得一塌糊涂,你们信不信,再过不久,别说是轻而易举的超过你们。 就算是我,也很可能被她超了过去。“ 苗虎说到这里,神情变得阴鸷。 “你们知道的,元阴如此充沛,气运如此勃发的女子,是多么难得。 往常见着了,都是那些名门大派的嫡传子弟,根本连正眼都不会看我一眼。” “若是她能真心跟随于我,到时候两人同修共进,比什么补药都要强上万倍。“ 说到这里,苗虎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似乎是想起了自身的资质天赋,眼中又闪过一丝狠辣:“你们帮我想想办法,尽量做到自然而然,最好是让她自愿跟随…… 放心,这事做好了,我赏你们每人两瓶培元丹,决不会食言的。” “多谢小老爷。”两女娇笑连连,服侍得更为用心了。 大殿门口站立着四位青衣汉子,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未见到一般。 远处花匠、厨娘,更是忙忙碌碌的,对耳中传来的声音完全当做没发生,似乎已是司空见惯了。 “咦,刚刚不是传来消息,说师父新收的另一个徒弟张子阳也已经上山,怎么没见到他前来拜见?” “师兄,那人去了柳师姐的房里,也有一段时间了……” 柳翠儿虽然只是刚刚上山,但她既然身为孟秋娘的亲传弟子,自然非同一般,决不是这些外门弟子可以比拟的。 因此,大家都叫她师姐。 “哈哈,他还是搞不清楚,这山上到底是谁在做主? 听说这一位还是今科举子,只是半路拜师,以前未曾正儿八经的修炼过仙家剑术…… 师父还特意传书回山,让我们好生安顿,善待两人…… 应该是入了师父的法眼,资质也很不凡。” 苗虎坐直身体,眉毛竖起,一双黄眼透出凶光:“就算再怎么不凡,到了山上,是虎得卧着,是龙得盘着。 来人,把那姓张的揪上山来。 要让他知道,这里可不是世俗,秀才举人的名头,其实一文不值。” “是!” 几个青衣佩剑弟子应了一声,摩拳擦掌就要出去。 “不用去揪,我自个上来了。” 几个青衣汉子正要行动,眼前就是一花。 金红光芒一闪,殿内就多出两人。 一人身着白袍,作书生打扮,气宇高华清俊,眼神微冷。 另一人秀美精致,被书生拉着过来。 楚楚可怜。 她的眼圈还微微红肿,更添几分娇弱。 不过,所有人都能看出这小姑娘可怜兮兮的眉眼间兀自带着的丝丝喜意,也没有了惧怕之情,显然是有了主心骨。 “新来的张师兄比诸葛青的卖相都要好上许多,这下完了,苗师兄肯定嫉恨难当,暴怒发狂。 即算是不出手直接打死,两三百杀威棒总是要有的,这一次至少会打得他半死。” 苗虎身后两个女弟子,看了张南一眼,就啊的一声,面上泛起绯红,感觉有些移不开眼睛。 心里却是升起担忧来。 “哼……“ 苗虎重重冷哼一声,回头扫视,看得两个女弟子面色灰败不敢多瞧。 几个青衣汉子低垂眉头,不敢出声,心里却是转着不为人知的念头。 “好,很好,张师弟真有胆量,可是却不怎么讲规矩啊。 来到山上,也不说拜见我这位师兄,反而跟师妹勾勾搭搭…… 你眼里还有我雁荡山寒烟谷吗?还有师父吗? 莫非也跟那诸葛青一般,心有所图吃里扒外,看不起我寒烟谷这些邪门歪道了……” 苗虎妒火狂燃,一开口就是夹枪夹棒的,先扣个大帽子再说。 这时,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家伙是在想着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出手。 同为师兄弟,没有理由就出手伤人,就算是苗虎这等凶横之人,其实也是不敢的。 苗虎从小到大对自身相貌都十分不满意,自卑的同时,又极度自傲,看不起这世上大多数人。 当然,他最是看不得别人长得好看,见着了就想毁掉。 此时,见着柳翠儿半眼不瞧自己,反倒是目光含情的盯着这位新上山的师兄弟,心里的怨念早就爆棚,哪里还忍得住。 煮熟在锅里的肉,还没等自己开吃,就让人抢了? “我感觉自己的大棒已经饥渴难耐了。”苗虎手指攀上身旁那黑白相间的无常棒,只感觉内心火热。 识海元神疯狂咆哮嘶吼着,就想把眼前那人一棒砸碎,一股火焰直冲眉间,眼睛黄光更盛。 张南似乎没有感觉到什么危机,对苗虎表露出来的敌意,也浑不在意。 只是四处望了望,点了点头。 “此处阁楼花草繁盛,雅致秀丽,不错。 能在高山之巅建造出江南园林宅子出来,肯定是哪位大匠花了许多心思,才弄成这般模样,正好合我心意。” “翠儿,你喜欢住在东厢还是西厢,挑一间吧。 两处阁楼都能吸取朝阳紫气,随便挑一间就好。” 569 打压 柳翠儿还没来得及回答,苗虎首先就怒了。 “张洛,你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打上了我这住处的主意?” 怒到了极处,他感觉有些不正常。 倒是不急着动手了。 “也不算很蠢嘛,一路上山,我还以为你苗虎蠢得跟猪一样呢。” 张南嘴角微弯,“趁着师父不在家,你把这寒烟谷当做自家地盘了吧,作威作福的,玩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一套,也不知是谁给你的胆子?” 既然苗虎一上来,就扔出大帽子压人,这招谁不会啊? 大道理还是要占住的,有样学样。 “吃里扒外你倒是没有,不过,欺师灭祖就是有的。 在寒烟谷失了弟子本份,欺男霸女的,就不怕师父回来惩治你?“ “哈哈,张洛,枉你是个读书人,却不太明白道理。“ 苗虎大笑起来。 “什么道理?“ 张南倒是好奇了,这黄眼小子竟然还有心跟自己辩辩。 “师父可不会理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关心的只是谁的实力更强,修为进境更快。“ 苗虎阴恻恻的探前脑袋,冷冷逼视张南,“明白吗?只要我比你强,把你屎都打出来,你都得受着……“ 呜…… 黑白无常棍如游龙一般腾空飞起,化做一道玄光,呼啸着在半空就化为凶恶龙头,张着血盆大口向张南咬落。 殿内腥风大起,似万鬼啼哭。 周围众弟子全都惊呼出声,捂住心口面容扭曲,已然承受不住这种余波攻击。 “元神成就,法宝幻形,更兼有魔门功法的凶厉嗜血,难怪诸葛青打不过你,而师父也对你颇多纵容。” 在无穷劲风之中,张南左手不知何时已然抬起伸直,手掌如玉如金,紧紧捏住了轰然击落头顶的棒端。 无常棒顿在半空,再也不能寸进。 凶恶龙头呜啸声骤然停歇,一股恶风吹过,只是吹得他身上白袍飘飘,发丝微扬。 张南一眼就能看出,这苗虎的实力其实也不是很弱,难怪能够在寒烟谷中横行霸道。 他不但已经修成了元神,而且,还练成了法宝棍子。 论起真实战力来,甚至比那当日在红莲寺见过的段红蛛还要强上少许。 他不但能棒化黑龙,棒端生成的道道青烟,更能迷惑对手心神。 引起种种幻觉。 手段阴毒狠辣。 不愧是魔门手段。 在张南元神清晰感应之中,这黄眼小子心怀恶意,左手暗藏腰间,显然还有着凶恶后手。 但他并不在乎。 就算是当初只是元神初期,未曾学过少阳心经,自己的本身实力,只能发挥出三四成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把段红蛛轻易斩于剑下。 更何况,如今少阳心经已然大成,元神境界也提升到法相显形的地步。 一身实力不但能十成十的发挥,更是翻了数倍有多。 其中一进一出,相差不可以道理计。 “可惜啊可惜,就这点本事,并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呲牙。” 张南神情淡漠,似乎没有看见四周众人惊骇的眼神,抓住棒头的手臂微微一振,手掌前推。 轰…… 金光大放。 少阳真元运转震荡。 殿内空气炸裂,屋瓦都咣咣跳动起来,地面也微微抖动。 “噼噼啪啪……” 黑白长棍突然炸裂,断成七八截。 薛蟒痛吼一声,身体踉跄后退。 他嘴里吐出鲜血来,握棍的右手软绵绵的拖在身侧,就如死蛇一般。 应该是断骨裂筋,这条右手已经暂时废得彻底。 他眼神一狠,左手中三道玄光如影如电,陡然射出。 空气中又响起一阵鬼啸。 黑气漫空。 四周众人只感头颅如被大锤敲打,痛不可当,一时站立不稳,摔倒地上。 只有柳翠儿被张南身上气场护住,却没有受到丝毫波及,只是好奇的看着那三柄飞刀化成的凶恶鬼头。 “这是三阴戮魂刀吧,听说你这手飞刀练得很是不错的,一旦被打中,就会元神破灭,魂魄消散。 可惜,功力毕竟不足,手法也差了一些,威力太小了点……” 张南呵呵笑着,还有心情品头论足。 众人疼痛稍缓,爬起身形,转目望去,就见到黑白光气流转之中,那三柄指头般大小的漆黑小刀,却在如玉般晶莹透澈的手掌之中,根根破碎。 五指一合,三柄小刀变成了片片漆黑粉屑液滴,黑烟腥臭之气刚刚生成,就被炎阳烈火焚烧一空。 “只是一只手掌,就震断无常棍,捏碎三阴刀,这……好强的体魄,好硬的手掌。“ “苗师兄在他眼前就跟三岁孩童一般弱不经风……“ “这种本事,比起孟仙尊来也差不了多少吧,怎么还来拜师?“ 听到动静,闻声赶来的数十上百外门弟子,此时已是目瞪口呆。 看着张南如见鬼神。 虽然仍然是那白袍如雪,清逸出尘,但此时已经没有任何一人胆敢小看于他。 外表全是假象,温和也是假的,这位新来的师兄,远远不似表面看起来那么好相于,也是心狠手辣得很啦。 更远处,无数婢仆远远望着,张大嘴巴,一声都不敢出,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自从张南进了柳翠儿的房中,又带着小姑娘出来,赶到山腰殿阁门前,他们就已猜到有人即将倒霉。 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他们万万想不到,倒了血霉的却不是新来的张师兄,而是他们眼里不可战胜的苗小老爷。 事情还没完结。 张南可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性格。 诸葛青的事情他可以不管,他觉得那小子的际遇全是自寻烦恼。 但是,柳翠儿却是一个天真的小丫头,上得山来也没招谁没惹谁,竟然无端端受了这许多委屈,这事可得好好寻个公道。 而且,柳老爷子柳震岗,此时还在山谷深处采石,下着苦力,这事也他也不得不承担几分责任。 害得自己担了责任,苗虎自然也不可能讨得了好。 感受到四周众弟子眼里的快意,张南觉得自己做得再过份也没什么关系的,有什么比现在立威更好呢,基本没有。 “你这么喜欢用魔门法宝,又是碎身,又是戮魂的,那就亲自尝尝滋味如何吧。” 张南说完,就把手中破成碎粉残液的三阴戮魂刀,反手一掷。 “咻……” 碎屑粉末挟着狂风暴雨,直直打在苗虎狰狞凶恶的脸上。 打在他肌肉鼓胀虬结的身体之上。 “喀嚓喀嚓……” 一连串爆响。 众人眼里,只见苗虎四肢全都扭曲成奇异的弧度,身体象是破布娃娃般飞起。 更有几处气劲击中脸上,打得黄眼小子圆睁双目,面上出现无数细密血孔来,头顶一个虚影都跃将出现,差点被风吹散。 “元神受损,弱不经风…… 经脉被打断,四肢骨折…… 啧啧,比诸葛青伤得还重,没有半年时间,连正常走路都难,更别说恢复修为。” 张南施施然走上前去,对自己造成的伤势十分满意。 伤而不死,恢复艰难,痛苦万分。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下马威也好,杀威棒也罢,这一手落子,整个寒烟谷基本上就没有第二个声音了。 他见苗虎伤得连话也不会说了,只是躺在地上挣扎哀嚎,才点了点头,温声说道:“还愣着做甚?来人。 把苗虎师弟抬下去养伤吧,我看山下药园旁边的房间环境幽雅,气味清新,极为适合疗养,就让他住那吧,把那喜欢说媒的婆子派去照顾。“ 药园旁边的房子,说什么气味清新,其实就是大小便的味道了。 那是一处很有味道的下人房子,先前柳翠儿就是住在那,本来是要好好的斟磨一下小丫头的气性。 这时正好让苗虎享受享受。 “另外,召唤所有外门弟子和杂役,把诸葛青也抬上来,我这掌门大师兄刚刚上山,见不得一些碍眼的事情,所以,谷内的规矩就得变上一变。” 他走了两步,坐到虎皮太师椅上,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发令道:“还有,把这殿内陈设好好整理一下,弄得跟个暴发户似的珠光宝气是怎么一回事,还修练不修练了。 以后这里就是我跟柳师妹修练的道场,弄得清幽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拿出去,快快做好!” 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 张南觉得寒烟谷的规矩其实挺不错的。 师父不管,那就是谁强谁有理,以自己的方式来改造门派,这样的环境的确是很舒心。 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总不能让自己过得憋屈不是。 群狼环伺,危机在前…… 不多挣一些气运资粮,快速提升修为,他感觉没有多少安全感。 570 整治 随着张南的命令下达,首先就是李陵、万达等弟子开始响应。 他们七嘴八舌的招呼着一些外门弟子前来聚集。 这些人大多都看到了张南直接碾压苗虎的一幕,敬畏之余,心中也隐隐有着一些希望。 或许,这些本来混混沌沌过着日子的弟子们,是从张南身上看到了某种可能。 院中来人渐多,都是一些青衣弟子。 张南粗略估算了一下,弟子们约莫有一百二十余人之多,年纪在十岁到二十六七岁都有。 个个精悍之气逼人,筋骨都修练得很是不错。 让人不太满意的是,这些弟子们身体虽然练得很不错,精神头却全都不怎么好。 尤其是双眼之中,大多是木然疲惫。 那是不知未来如何,过得一日且算一日的不安定感。 也许,在他们看来,只是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其他的并不能太过奢望。 “可惜!” 张南静静等待着,一言不发。 看着这批外门弟子,面色没有什么波动,心里却是暗叹孟秋娘着实不懂怎么好好经营一个门派。 不管资质好与坏,其实,只要不是特别笨拙的人,对他们期望也不太高的话,总的来说,这批人还是可以造就的。 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成仙成祖,或者说成就元神。 但是,至少,能让弟子们成为一方武林高手,不用太高,只要有了先天级别的力量,放到世俗之中,就能干出老大的事情来。 门派的兴旺,就是从基层一点点的培育起来的。 只有把根基扎牢了,扎厚了,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才来投。 才能有资格去收罗那些能够成仙做祖的绝世天才。 否则,就算收了一个天才,其实也是留不住的。 就如现在的柳翠儿。 在张南看来,小丫头的天赋资质和气数命运,全都很强。 但如果以孟秋娘这等授徒方式,让这种门派风气继续发扬下去,柳翠儿会过得很不开心。 终于有一日,她必将会被蜀山派等名门正派策反,然后,与孟秋娘成为敌人。 好吧,前面所有努力,就会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原因很简单,在寒烟谷,并没有天才成长的土壤。 既然来了,就不能袖手旁观,不管张南对孟秋娘的观感如何,他其实还是挺感激这个东奔西跑的师父的。 至少,对方给了自己机会,传艺之恩,也是实打实的。 想必,对于那些承诺,她也会做到。 这就已经足够了。 不管是真心看重也好,存心利用也罢。 师徒之间有没有太深的感情都不算太过重要。 重要的是,这笔交易,张南其实并不吃亏。 所以,他也乐得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奉献一点力量。 他觉得,孟秋娘的做法并不怎么妥当,无论想做什么事情,打铁还需自身硬,一味的拉关系,请托人情,到最后,会发现,所做的一切全都是无用功。 张南细细观瞧这些外门弟子的资质,只是刚刚一念之间的事情。 狠狠的把苗虎打落尘埃,掌控一切之后,他发现,柳翠儿小姑娘神情气质又自不同。 先前的小姑娘还是怯生生的,内心满是惶恐。 如今却不一样,她的眉心都洋溢着色彩来。 那种自信,自强的光辉,从眸子中流露出来,让人看着就难以移开眼睛。 希望。 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她紧靠着太师椅,时不时的看一眼张南,眼眸中全是依赖和信任。 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宁。 在天眼观人观气的独特视角之中,小姑娘此时就如明珠宝玉一般散发出惊人的明光。 如同那日江水所见到的叶心宁一般,气运大盛…… 芝兰玉露,不染尘俗。 “好,我本身的气运一下就增加了将近五成,功力又能够再次提升了。” 张南微微失神。 看来,修仙与凡间建国,也没有太多区别,不但是一方势力的兴起会聚拢气运。 关键,还是要得人。 在这其中,柳翠儿留在身边,就是最大的运数。 “这样的话,我就更有动力了。” 看了一眼身边的柳翠儿,再想了想刚刚自己做的事情,张南心中再无疑虑。 “诸葛青呢,怎么还没来?” 又是李陵站了出来。 先前张南上山之时,与他有过交谈,此时虽然心头惊惧,胆子还是要大上一点。 此时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回禀大师兄,诸葛师兄受了一百煞棍,伤势沉重,此时难以起身,没法上来晋见。” “这样啊,李陵,你叫上两个人,把他抬到院中来。 张某对歧黄之术还是有着几分心得的,区区外伤也不算什么。” 见着张南语气温和,李陵心中一喜,忙不迭的叫了两个亲厚的外门弟子出去。 旁边众人全都十分艳羡的看着他,心里暗自后悔。 心想自己怎么就没有抢先站出来回答大师兄提出的问题呢? “李陵平时看着有些酸腐,不太合群的模样,不料关键时候却是眼光明亮得很,懂得提前站队,这是要发迹了吧……” 不单是他。 “而且,诸葛青看起来也要咸鱼大翻身!大师兄既然惩治了苗虎,手下总不能没有一个得力的高手。 他想要收拢人心,首先就要把两个亲传弟子收在手下。 柳翠儿是一个,诸葛青看起来就是第二个了。 有了这两人支持,等到仙尊回来,事情已成定局,看着门派之中安稳的模样,想必也不会责罚于他……” “也不一定,苗虎一向得孟仙尊宠信,这位新上山的大师兄如此大刀阔斧的行事,手段也有些狠厉了些,是不是太过越权了。” “或许,到时候又另有变数也说不定。” 想到孟秋娘,很有些人热忱的眼神又自黯淡。 如果要稳重一些的话,现在暂且还是不能忙着下注。 虽然眼前的情形的确不错,但也有可能是镜中花水中月,事后迎来苗虎的反扑,自己这些人如果站队错了,下场也不会太好就是了。 很快。 在张南如炬目光观瞧之下。 场中弟子心思就分出两拔来。 一拔眼神热切,这是一门心思想要跟着他走的人,已是占了三分之一还多。 这些人,也是平日里有着抱负,渴望求仙问道有上进心的外门弟子。 另有一些人,却是神情淡漠,似乎早就失了雄心壮志。 这些人心灵没有什么触动。 他们只愿学点本事,谁管事,谁强谁弱跟他们没有任何干系。 只想着以后年纪大了,成家立业,或者放下山去经营一些产业。 混一个富裕无忧就好。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正在默默的观望着,想等待一段时间,看看苗虎那边还有没有什么反扑的手段再说。 张南也不失望,他知道,想要所有人全部归心,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主要是自己这个大师兄来得突兀,时间还短,只是靠着实力来镇压,并没有真正的威信。 还有,以前的苗虎做得太过,不但掌握了山上的药物发放,还掌握了门派弟子的功法传授,赏罚由心,积威已久。 这种影响力的消除也需要时间。 眼前能有将近半数弟子投靠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众人全都心思各异的时候。 几个外门弟子排开人群走了过来。 抬着的担架上面,正趴伏着面色灰败的诸葛青。 这一位,完全没有了那日在悦来客栈所见到之时的英俊倜傥。 真真正正的一脸苦相,满面晦气。 而且,他的眼神似乎并没有聚焦在哪个地方,能看得出心思游离,对眼前的一切并不太关心。 571 炙热 诸葛青满头雾水的被抬上宅院正中,心里七上八下。 在路上之时,已经听到李陵几人说过。 他听到苗虎已经被镇压打伤,伤得比自己还惨的时候,心里的快意自然是有的。 但是,又有些担心这位新来的大师兄如何看待自己。 是不是会与苗虎一样的,也看不惯自己,存心针对? 但无论如何看待自己,总的来说,无非就是口头安慰几句,这门派,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 只希望,紫霞、青霞两位姑娘,能够早一点行动起来。 这里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早知道,我就求得白云师太先行收留,就算不入门,在西峰做一个小厮,也好过在寒烟谷日日受折磨啊。 师父这两年,也不说传我独门剑法,只是让我练着基本剑诀,推脱说少阳心经没到一定地步,那些剑法练了有害无益。 她肯定是觉得我看不穿她的防备心思。 而且,她还纵容着苗虎随意欺压于我……在这里前途尽毁,还有生命之危,完全没有必要。” 对诸葛青的种种想法,张南也不在意。 他只做自己该做的。 他站起身来,正式介绍身边小丫头。 “这位是柳翠儿师妹,与我同时被师尊收录门墙…… 今日张某上山,竟然见到苗虎欺压同门,倒行逆施。 张某看不过眼,也就出手了,这里并没有什么报私仇的意思,对各位师弟来说,也是存在公平公正的心思。 以后,既然同为寒烟谷弟子,虽然分了亲传与外门,但无论是哪位师弟觉得有所不公,尽可以大声说出来。 我这里只有一条,那就是要看各位师弟对师门的贡献如何。 贡献越多,奖励越重。 什么丹药,功法,以及手把手的指导,都是有的,不说元神有望,至少,达到先天境界,在我这里,完全不是难事。 但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有哪位师弟心存怨怼,吃里扒外,就不要怪罪张某心狠手辣了。 这不但是为了寒烟谷好,也是为了你们大家好。 师门强大起来,所有弟子才会跟着强大对不对? 若是外人欺上门来,也会有一个依靠。“ 张南随口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也不去理会众弟子神色变化。 他踱了两步,走到诸葛青面前。 又道。 “诸葛师弟,我们又见面了。“ “放心,对你我没有什么成见,也没有心思去管你与苗虎的恩怨,前事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后的一切,还要看各人选择。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这话你肯定是不懂的,但是,选择真的很重要,千万不要随意就决定下来。“ “先不说那么多,今日张某上山,算是喜事,等会设宴,事后还有丹药赐下。而师弟你呢,身上的伤势的确是有些重要,先治了再说了。“ 张南转头。 “来人,准备金针,我要给诸葛师弟治伤。” 一位发须斑白的老者慌忙走向前来,捧上医药箱子,从中拿出一盒金针。 这是山上的医者。 寒烟谷的管理虽然不太像话,但是该有的职位,还是都有的。 老者神态恭敬,眼中有着为难:“小老爷,诸葛公子身上的棒疮,倒不算大事,但因为力量波及,已经伤到内腑。 想要彻底好转,需要大量的培元丹,或者一颗聚气丹。” “培元丹?”张南转头,却已是有人捧上数个玉瓶。 他闻了闻,就觉得气血流动稍稍加速。 倒出一粒吞了下肚,闭上眼睛仔细分辨了一下药理。 就发现真气滚动如球,一股灵机直冲脑门。 元神也微微活泛,似乎与这片天地又更亲切了一些。 这药物的功效? “小补元气,蕴养真气,算得上不错了。” “这是辅助修练用的,对治伤却没有什么大用。“ 再试了试聚气丹,这丹又好了一些,就算是张南如今的修为境界。 此丹一入口,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真元增长速度提升,同时,元神也微微波动,感觉到有所进益。 这就是中级丹药了。 至于更高一级的归元丹,张南没有当场尝试。 闻了一下,他就感觉到这种丹药可能有些珍贵。 需要端坐静室好好消化才行。 不过,此丹有些少,整个寒烟谷能够自由支配的只有一瓶。 三十粒。 看管丹药的是一个中年女人,以往是苗虎掌握门派大权,丹药自然也是苗虎在安排发放。 张南问清流程之后,就吩咐这些丹丸以后必须经过自己的首肯,按照贡献和修为发放。 这位叫梅姨的中年女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张南拿起金针,也不解释。 下针如飞,黑白光芒微闪,手指化为幻影,在诸葛青身上游动。 盏茶功夫之后,就有黑气升腾,病气消除,诸葛青脸上神色就从苍白恢复成红润起来。 再过一会,他动了动手臂,硬撑着站了起来,竟然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反手摸了摸背上的伤痕,只觉得那里只有微微疼楚,身上筋骨各处,有一股热流,让人暖洋洋的。 头脑也变得清醒,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迷糊混沌。 “这……这……“ 诸葛青大感惊讶,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转了两个身,与众弟子对视了一眼,才醒觉这并非做梦,而是真的。 真的,自己的伤势基本上好了。 说好的需要三个月将养吃药的呢。 这么拿根针随便扎几针就把伤养好了。 总是有点不真实啊。 只有柳翠儿,完全没有一点惊讶,也许是见惯了张南的神奇,知道这个师兄神通广大的原故。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觉得很正常。 “给他一瓶培元丹吧。“ 当下,张南就让诸葛青吞了两粒丹丸,剩下的那瓶二十八粒培元丹就送给他了。 毕竟这位也是亲传弟子,受了一些苦,虽然治好了伤势,终归是伤了一些元气,送他一瓶低级丹药,多少算是邀买一下人心。 也算是张南最后做出的一点挽留。 事实上,他已经看出了这家伙已经生出了离意。 “多谢张师兄。” 诸葛青惊讶过后,踌躇了一下,眼神就有些复杂。 连忙上前道谢。 “不用客气,同门师兄弟当守望相助,这不算大事。 对了,今天就到这里,主要是大家认识一下。 明日清早,所有人,都过来采石场跟我学剑。本门所传身剑术和心剑术,虽然是基础剑术,练到极深处,却也非同小可,足以跟剑仙对战。“ 说着话,张南伸手一招,李陵腰间钢剑嗖的一声就飞到了他的手中,一剑虚斩,眼前浮现一道匹练白芒,殿外十步远处一座白岩石雕,哧的一声就断成两截。 众人眼睁睁看着,竟然没一人看清张南是如何出剑,如何穿过十丈远近距离斩断石雕。 他们只是看到张南身影变得虚幻少许,就有一线黑影泛着白光,来去有如奔雷疾电。 等到再看清张南的身形之时,那剑已然回到李陵的剑鞘之中了。 似乎从来没有动手过。 “这是身剑术,也可以称为瞬剑术。 练到极处,心到意到,剑到身到,来去无影……更可以小范围破去剑仙元神锁定,真遇上强敌了,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咻……” 四周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寒烟谷的身剑术,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众弟子完全没有想到。 这一刻,所有人眼中都闪耀着炙热。 因为,他们看出来了,刚刚这一剑,张南根本就没有用出太强的真元力量,更没有如其他剑仙那般元神御剑,完全依靠着肉身力量运剑达成的。 而且,最离奇的是,他用出的力量,也不是很强,是普通弟子通过修练可以做到的。 其中唯一的诀窍就是技巧。 572 私信 凡俗武道剑术,竟然也有如此神威。 众外门弟子们全都心里震惊,看着张南的眼神变得狂热兴奋。 这似乎。 似乎与他们想象中的剑术有些不一样。 难道,自己平日里所练的身剑术和心剑术,都是练错了不成。 错得好。 错得太好了。 诸葛青也有些惊异的看着这一幕,尤其是在那被斩断的石雕上面注目良久,神情若有所思。 ‘这套剑术,身随剑走,速度倒也十分快捷,比起魔道法术来少了一些阴谲诡异。 比起蜀山天剑诀和万剑诀,却少了一些惶惶大气,而且,只能用在特定的场合之下。 最大的缺陷倒不是威力不足,而是不能及远。 手持青锋剑,再怎么反应快捷,总是比不上御剑术的灵活的。‘ 也难怪诸葛青这么想。 他虽然没有正式拜入蜀山派,没学得蜀山派镇派秘剑。 但是,平日里与紫霞、青霞嬉戏玩耍之时,倒也把那两位姑娘的绝学剑招看了个通透,明白御剑术的可怕。 那是可以越级而战的强大剑术。 尤其是,在那些神妙无匹剑术之上,还有着一层层境界,比如剑光分化,剑气雷音,还有,剑光化丝等等奇异手段。 就算这种基础剑术,再怎么练出花朵来,真的遇上那种高妙的御剑手段,又该怎么应对。 想到这里,诸葛青就感觉索然无味。 ‘即算是把身剑术和心剑术练到绝巅,终究还是有着上限…… 这种没有太多前途的剑术,一般人练练还算不错,至少可以武林称雄,放在剑仙界闯荡,就少了一些精妙了。’ 诸葛青自忖见多识广,有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觉。 心里虽然是有些不以为然,面上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双眼微眯,目光闪动。 张南元神朗照,精神如明月在天,把众人的思绪都感应得清清楚楚,当然也不会错过诸葛青细微的表情变化。 心里一琢磨,就明白了这位寒烟谷入门最早的亲传弟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无非就是看不太上基础剑法了。 难怪,这小子并不招孟秋娘喜欢。 太好高鹜远了吧。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就是他的写照了。 在张南看来,根基都没有扎得深厚,要想与那赵心茹等蜀山弟子一般的练成神妙剑法,对诸葛青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些事情,看破了不说破。 张南也没有多说。 只是定下了第二日清晨传剑,就让众人散去了。 机缘这东西,碰到了能不能把握,全看各人本性。 自己难得大发一次善心,想要无私助人,想不到,还被人给小看了,真真是不知所谓。 处理了寒烟谷的公事之后。 接下来就是私事了。 刚刚突破到元神二境,对法相变化还有些不够熟悉。 张南还得好好的沉淀一下。 暂时,没有太多时间,熟悉人事和各种事务。 同时,他还准备吞服一些丹药。 五千年灵芝的药力的确是很强,但是,突破的消耗也太过巨大,此时境界虽然是已然突破,身体却也变得亏空,底蕴已不足够。 聚气丹对于他此时的帮助就很大。 尤其是那些归元丹,对他的元神修为进益更是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 每一个世界都有着他的优点。 看着这些丹药,张南就不由得赞叹。 至少,在主世界之中,任凭怎么样的天才绝艳,都不可能练成这种丹丸来。 因为,没有这种土壤,也没有这种灵药,就算有着种种超前思维,那些炼药炼丹人士,也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上面来。 一颗归元丹,至少能抵张南三月苦修。 所以,有丹药和没丹药相比,其差距还是很巨大的。 “你们还跟着做甚,我可不是苗虎,用不着服侍。“ 张南的声音微冷。 说白了,他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侍女印象并不好。 虽然她们也算是有着几分姿色,但是,气机杂乱,气运稀薄,天赋也不太好。 比起有些外门弟子也颇有不如,完全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身形微胖丰满的樱桃偷眼瞧了一眼张南,拉着清瘦白皙的侍女雪梨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两人连连磕头:“求小老爷开恩,不要赶走我们。” 见张南面无表情,樱桃心里更急了。 在山上殿阁之中服侍旁人,算是个卑贱活计,但是,也得看跟谁比。 若是与那些每日在深谷处种田筑造浆洗的婢女,又要强到不知哪里去了。 尤其是,在寒烟谷中,默认殿内侍女是可以修练的,她们虽然资质不太好,却也不是差到不能修练。 两人身为孤女,被孟秋娘随手救上山来,说不上有多上心,只是让她们不至于饿死罢了。 但是,就如这世上的芸芸众生,每一个人都有着说不出的苦处和难处。 她们其实也有着自己的追求,以及终有一日达成心愿的理想。 比如,复仇。 比如,荣归故里。 本来以为攀上了苗虎,就有了机会,没想到,那苗虎也是个靠不住的,转眼就已经成为过去。 往日里的曲意奉承,小心谨慎全成了梦幻泡影。 想起这些。 两个小侍女忍不住就悲从中来,泪水再也止不住。 “只要小老爷不嫌弃,我们姐妹可以做牛做马,什么事情都肯的。” “行了。“张南眉头微皱,他倒不是非要赶走这两个小侍女。 毕竟,看得出来,这些被孟秋娘收罗上山的人,其实大多数都是苦命人。 只有几个作威作福,也是人之常情。 就如苗虎,刚上山的时候,其实也是路边快要冻饿而死的小乞丐,等到学了一些本事之后,他就变了。 人的本性本就复杂,不同的际遇,会造就不同的性格出来。 侍女嘛,让谁干不是干。 “我也不用你们做什么牛马,以后一切依循旧例,你们仍旧做侍女。 不过,日常杂事必须勤勉,不得懈怠。尤其是在我闭关的时候,别来打扰。” “是,谢谢小老爷。“ 两个侍女破涕而笑。 欢天喜地的又是倒茶,又是递水的。 樱桃很会来事,俏生生的就跑到张南身后,要帮他捏肩捏脖子……被张南斥喝两句,又委委屈屈的去打扫屋子去了。 雪梨个子小巧,却做得一手上好饭菜,让张南心里倒也舒畅了许多。 感觉这两个也不是全无是处。 解决了两个侍女的烦心事。 张南又拿起书桌杂物中的一封信看了起来。 信笺单独放在一个盒子中,保存得极好,显然是苗虎极为重视的东西。 素白宣纸上面笔迹如同云烟乱舞,潦草粗犷。 能感应到,写此信的人字迹笔端神意高妙,气机圆满,至少是元神后期修为,见字如人,让人肃然起敬。 “望月禅师西来,爱雁荡北涧水清,于彼驻锡。师侄若是有意,自行前往,求其相助,可胜他人十倍。行再见……知名不具。“ 这封信没头没尾。 也没有落款。 但是,联系到红莲寺摩柯禅师四处请人对付蜀山派,图谋二次斗剑的事情。 张南约莫猜到了孟秋娘的心思。 想必,这是她在临出行前,交托给苗虎的信件。 不用去问,也能明白,应该是孟秋娘猜到八臂如来摩柯禅师会来寒烟谷请自己出山。 可是,她又不愿意于明面上出马与蜀山作对,于是,暗地里介绍摩柯禅师去雁荡山北面寻找望月禅师。 从信件之中的语气来判断。 这位新近赶到雁荡山住下的望月禅师,应该实力不凡,让孟秋娘都有些赞叹不已。 认为,那位望月禅师只要被请动过去,胜过其他人许多。 应该也是一位魔道巨擘。 张南暗暗猜想着。 书信上面的字迹匆匆书就,神意跳脱难定,似乎可以见到书写之人那种矛盾与压抑的心情。 如同剑已出鞘,但心意茫茫,既不知能否伤敌,也不知此事对错。 573 相疑 张南静坐良久,体会了一番信中真意,笑了起来。 ‘若不是信件出现在这里,连我都很难猜得出来,此信是孟秋娘师父所写。’ 最主要的是,张南见识过孟秋娘的玄阴诛神剑,那股子剑意与这字里行间的意蕴一脉相承。 这感觉虽然极为隐晦,但他所修少阳心经,与孟秋娘玄阴心经一脉相承,最是能够体会其中的意境。 这才能猜到此信出自谁人之手。 “她肯定是对于魔道聚集的行为乐见其成,希望红莲寺的妖僧实力强一些,不想让蜀山等名门正派轻易取胜。” 或许还不止于此。 从信里的意思可以看得出来,孟秋娘应该是自己也出动请援了。 明着访友,暗地里还在悄悄的搬着救兵…… 这就有趣了。 想来是关系到天下大势兴衰。 这种做法,对也不对。 在张南看来,孟秋娘一方面与蜀山女仙结交,一方面可劲的扯着对方的后腿。 出发点是没错的。 她想报仇。 也想光大门派,甚至想着有朝一日恢复雁荡派当初的风光。 但这种两面三刀的做法,只能让正邪两派都疑忌甚深。 就算她的境界高深,实力很强,到头来,终究会落个两面不讨好,后果堪忧啊。 说起来,自家这个师父,其实并不是什么搞阴谋的料子。 做个坏人都做得不彻底。 就连写封信也写得躲躲闪闪。 不清不楚。 可以想象得出,她心里的纠结无助。 只能说,她的手下已经没有人可以独挡一面…… 这种能给人把柄的东西,都要自己操刀上马。 能够信任的苗虎,又是个不太成器的。 这是多么悲惨的一件事情。 那么另外一封信呢。 看完了这封信,张南只是有些好笑。 他虽然看不太上这种手段,倒也没想破坏掉孟秋娘的计划。 心里想着,若是那八臂如来真的跑到了寒烟谷,自己就勉为其难的暂且不出剑斩他。 送封信给他让红莲寺顶在扛蜀的第一线,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按原计划行事吧。 除了这一封信,盒子里还有一封信。 这封信是用黄纸书就,就写得详尽了一些,字迹清新素雅,闲逸自在,比起前一封判若两人。 想必这才是孟秋娘正常的笔迹。 此信是写给苗虎的。 内容却是讲的诸葛青。 “……为师一心对待于他,却不防此子心慕蜀山云霞……观其行止,颇有叛教通敌之处,惟尚有用彼处,未便随意诛戮…… 汝对其须留意提防,勿形于颜色,凡有动静,俟为师回山,再行相机处置。 蜀山势雄,门下弟子多有英杰,汝非其敌,不可相争…… ……为师近日出海,不日便返,近邻若有猜疑,小意周旋为上。” 好吧,有其徒必有其师。 按理来说,诸葛青其实是孟秋娘带大的。 没想到,其疑忌之情,比自己想像得还要严重得多。 仔细琢磨了一下信中意味,张南也就明白了。 这种情况,其实是阴差阳错。 可以想象一下情景。 在诸葛青年纪还很幼小的时候,孟秋娘对他应该是很不错的,毕竟那小子天赋其实不差。 如果柳翠儿没上山的话,诸葛青的天赋资质不做第二人想。 甚至比起蜀山派的那批天才弟子,都不遑多让。 遇到了这种上好弟子,以孟秋娘这种马大哈性格,肯定不会藏着掖着的。 也不会想着把他养废掉。 她应该会想着好好教导,让小徒弟按正派的路子来打牢根基,稳步上前。 所谓正派的路子,就是没有后患,前程远大。 但是,前面奠基之时,就需要长时间的修练,暂时见不到什么成果的。 这一点,但凡修行中人,都有着共识。 邪魔歪道之所以是邪魔歪道,就因为剑走偏锋,提升速度快,后续无力,还容易走火入魔。 所以,前期比拼的话,正道是比不过魔道功法的。 当然,小孩子不太懂事,想必,诸葛青对于孟秋娘的教导是很不满意的,认为师父不想教自己真本事。 除了功法问题,孟秋娘肯定还会带着小诸葛青一起出去访友。 多数是想要炫耀一下,自己收了一个好弟子。 就如父母有一个很出色的孩子,总喜欢牵着出去走走。 看看别人羡慕认可的眼神。 跟人聊天的时候,让小孩叫一下叔叔阿姨,然后收获一声,孩子好聪明好听话之类的夸赞,心里也会获得某种满足。 就算是在结交的时候心怀鬼胎,孟秋娘毕竟还是需要有着社交的。 蜀山派的那些女仙就是她的交往对象。 比如,她带着诸葛青去拜访云霞派白云师太,两人聊及剑法修行。 孟秋娘因为心有所图,刻意结交之下,当然会自谦说自己剑法一般,比不上师太传自上界佛门的真传妙法。 然后就笑着跟小徒弟说,这位师太是高人,以后见着了要尊敬有加,多多请益才是。 这本是客气话。 也是场面话。 但是,小孩子肯定是听不懂的,诸葛青就当真的。 他会认为白云师太真的比师父孟秋娘要强,然后,心里就不怎么得劲了。 然后白云师太也是老奸巨猾得很,就会笑呵呵:“孩子一看就是聪慧之人,贫尼很是喜欢,当然不会敝帚自珍。只要他想学剑,任凭什么剑法,尽管学了去就是。” 这是明着挖墙角。 这时候,诸葛青就高兴了。 他也悲剧了。 因为,那些老一辈的能修到这个程度,其实,她们的心都比较脏,什么手段都玩得出来。 那时候的寒烟谷也没有什么同龄玩伴,老尼姑就让自己门下女弟子出来跟诸葛青一起玩耍。 出于什么心思,也不用细猜,反正有着某种打算就是了。 毕竟是同龄人嘛,有共同话题。 于是,诸葛青就会有事没事的跑去西峰寻找师太,还跟着那两个女弟子学剑法。 孟秋娘说了几次,严厉管着他不许去学蜀山派剑法,同时还不允许他跟紫霞,青霞两人玩耍。 在诸葛青眼里,这其实是很没道理的一件事情。 ……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见到这封信,张南彻底明白了寒烟谷原本的大弟子诸葛青为何走到如此地步。 也谈不上谁对谁错就是了。 ‘尽量吧,能让他回心转意当然更好,毕竟算是一个小天才,让他归心,也能多些气运。’ ‘若是事有不谐,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从其他方面来找补了。’ 574 发展大计 第二天,又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朝阳照在采石场上,映得青石地面一片黄橙橙。 不远处湖水泛着鳞鳞金光,几尾鱼儿摇头晃脑,吞噬着水草。 天朗气清,风光秀美。 这是一个游玩的好天气,当然也是练剑的好天气。 众弟子早早的就用过饭食,静坐等待。 就连那些每日里辛勤劳作的仆人、药农。 也都眼神飘忽的遥遥观望着,期待着今日寒烟谷的变化。 毕竟,主事的人不同了,以后的规矩应该也不同了。 练剑弟子们的变化,与他们这些下人们的生活,也是息息相关的。 当钟声响起的时候,以往的小老爷苗虎,却是正在床榻之上苦熬着日子。 “痛……” 钻心的痛楚,从身体上传来。 苗虎橙黄色小眼珠里全是怨愤:“等师父回来,我要那小子生不如死! 他永远也想不到,在师父的眼里,我有多么重要?” “大猫,木头,你们死哪去了,快来给我运气疗伤……“ “大猫……“ 连叫了几声。 却没人响应。 苗虎痛得扭曲的面孔微微有些呆滞,声音渐渐低弱下来。 一个婆子瑟瑟缩缩的走了出来,回道:“小老……不,苗,苗大爷,陈大爷和方大爷已经去了采石场了,听说新来的小老爷今天要传授剑法……他们一大早的就去那等候着了。“ “什么……“ 苗虎惨白的脸一下变得胀红。 “连他们,连他们也背弃了我吗?全都是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嘭,唉唷……“ 却是因为发怒,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势,痛得呲牙裂嘴,面上那密密麻麻的伤口,更是挣出了一片腥红来。 不提苗虎的无能狂怒,东面采石场此时渐渐的就热闹了起来。 却是张南到了。 见到一百二十三人全都到齐,张南心里倒是有了几分喜意。 修练之人,其实不怕资质不行,最怕的是少了心气。 一旦没了上进心,那就无药可救了。 弟子们的潜力,其实就是门派的潜力。 弟子不行,人心散了,门派也就谈不上凝聚力,更谈不上发展。 “所有师弟师妹,想必都已经学过了混元诀了吧,这是本门奠基法诀,最是温和纯正,打基础很是不错的,也没有太多高深的地方,只要苦练即可。 你们应该也都有了自己的心得,功力也有深有浅,在这里,我就不重复讲述了。 今天,主要跟大家讲的是剑法。是怎么用同样的力量和速度,用出最大杀伤力的剑法来? 这里,就不得不提起剑法的原理,以及使剑的手法……直白点讲,就是心意神,力速技的结合运用法门……” 张南既然决定厚培根基,先把这些人以最快的速度,培养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剑法强手。 就不能按照正常的修仙门派教授方法来。 让弟子发挥主观能动性,自己琢磨思考修练,这种做法的确是能长远,潜力也最广大。 但是,对于大多数资质愚鲁的弟子来说,就不怎么管用了。 他们其实根本就不懂得怎么去思考,去举一反三的。 太过高深的教导方式,对他们就是对牛弹琴。 所以,他决定拔苗助长,把自己的剑法思维,以及各种技巧以灌顶的做法传授下去。 缺点吗? 也是有的。 练到高深之处时,就很难脱出张南剑法的影响,不能走出自己独特最适合的道路来。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南本来就不能指望这些人达到极高的境界,能够学得他两三成本事,已经足以横行武林了。 这样已然足够。 就如李陵、万达这几位弟子,在外门弟子之中还算天资不错的了。 可是,依张南看来,他们能够在有生之年凝聚元神,已经是祖上烧了高香,是得天之幸的一件事情。 让他们自己练下去,很可能一辈子就是卡在先天境界,不得突破。 大多数百分之九十的弟子,其实连先天境界都不可能突破。 张南能够在短时间之内,让他们突破先天,虽然有拔苗助长之嫌,以后发展潜力有限。 但是只要想一想,能让他们一辈子数十年苦练的成绩,在极短时间之内就达到了,很值得。 不要以为先天境界很差,其实,在世俗中,这种弟子已经足以成为一方大豪。 那叶重和柳震岗等人,在江湖上走南闯北,打下了赫赫威名…… 他们的境界,其实还没有达到先天。 想想就知道,到达这种水平的剑手,到底能做出多大的事情来了。 当然,这也只是张南能够这样做。 一方面,他在白狐世界领悟了‘牵魂引’的神魂幻境功法,可以引人入幻。 第二点就是他的剑术和肉身修练法门,本来就是世俗气血武学。 是主世界在没有灵气的世界里,发展无数年才形成的快速入门方法。 这种方法,要求并不高,但凡身强力壮的普通人也能练习,很快就能形成战斗力。 相比较而言,此方世界,动不动就要行气,走脉,或者修练御剑术等等高深法门……气血武道,其实要占许多便宜。 当然,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些弟子在修练气血武道之时,需要补充大量的营养物品和肉食,以及容易让肉身亏损受伤…… 练得狠了,内伤外伤五痨七伤都会出现。 但恰恰是这种缺点,对于寒烟谷和张南来说,基本上不成问题。 雁荡山林深谷秀,野兽众多,一般的凡级宝药随处可见,营养基本上不成问题。 而张南更是天下顶尖的大医国手。 治疗一点肉身损伤,更是跟玩一般…… 随手扎上几针,弟子们练得伤损的身体,就可以恢复原样,甚至变得更为强壮。 气血武道快速成形,剑法剑意神意灌输,先天境界自然指日可破。 然后,再从中挑选出好苗子来,花费一些精力,相助行气运功,也不是不可以强行推向元神境界。 这就是张南的门派发展大计。 一切的根基,人才是根本。 弟子们强大起来之后,什么都好办了。 只要想一想,百余位甚至数百位先天高手撒入附近城池,深入各行各业…… 还有哪门哪派能够与寒烟谷抢夺弟子、抢夺资源。 当然,真正的高手方面,还是个问题,但这不是还有张南吗? 还有柳翠儿。 过一些日子,小丫头也能独当一面了。 一般的高手,可以派她下山对付。 真遇上难以解决的顶级高手,张南也不介意亮一亮剑的。 到那时,就要看看,左近数州,到底是谁家天下? 575 传剑 张南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宗门到底是怎样传法。 不过,据他所知,至少在寒烟谷之中,孟秋娘授徒之时,就是口述经文,细细解释,再细加演练。 诸如身剑术和心剑术,这种低浅的剑术法门,在孟秋娘看来,只是舞个两招就够了。 然后,能不能学会,就看个人悟性。 从孟秋娘的做法中可以看得出来,其他门派的弟子们,应该也是这样学法的。 一般情况下,如此传授方式,其实已经足够了。 因为,修仙门派所修的弟子们,即算是旁门左道收徒,一般也是收取那些优秀天赋和根骨的弟子们。 这类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某些方面有着独特的长处。 至少,他们不是笨人。 也就是说,悟性比较好。 只要是当师父的细心讲述教导了,大多数都能学个八九不离十。 至于,再进一步的领悟和精熟,就要看个人的钻研和思考了。 就如世俗学堂之中,夫子教导学生。 他只是把诗文经义和自己的理解一股脑讲述出来。 能学到,能背诵,能理解就算是不错。 至于,利用这些知识解决问题,认识人生哲理,从中推详出普世真相来,就要看各人天赋。 悟性够的话,学了半部论语就可以治理天下。 悟性不够的话,就算读通了四书五经,看遍了天下文章,仍然是个腐儒,只会寻章摘句,而不会举一反三。 更别提从中创造出新奇有效的理论出来。 有鉴于此,为了不抹杀所有弟子的天性和悟性,修仙界授徒一般都不会讲得太透。 大家都是行走在领悟天道的路上,没谁敢肯定自己的领悟就是万古不易之理,是真真切切的代表着天道规则。 所以,他们只是按照秘籍,把自己的理解讲述出来,并不会讲得太过深入。 当然,讲深了,弟子们也听不懂是不是。 而张南呢,却不准备这么做。 一方面,他想教导的是剑仙们所并不看重的低级“武道”,并不用顾忌太多。 另一方面,他也不觉得有必要发挥弟子们的主观能动性。 在他看来。 这些弟子,只要照本宣科就是了,因为特别的原因,他所教导的弟子,本来就是其他门派所看不上的一些世俗笨人。 只能靠资源,靠剑走偏锋堆出来一点在修仙之人心中微不足道的战力。 如此而已。 所以,他想着走捷径,用出灵魂幻境的手段来。 这种做法,一小部分前辈高人其实都是会的。 但人家吃饱了撑着,才会用心去培养一些派不上大用场的“武人”? 不会的。 事实上,因为约定俗成的一些观念,那些前辈高人脱离世俗已久,根本就看不上低级修练者。 更别提连御剑之术都不会的武者了。 这个世界的普遍观念就是,蝼蚁之辈,懒得理会,就算是培养出来做个仆人,都嫌弃对方太笨。 “接下来,我准备教导你们身剑术的具体心得,要求你们放开防备心念,全心全意的信任于我。 因为,我会以独特的手段侵入你们的灵魂之内,制造出幻境来,如果有着防备之心,这种幻境就不会起作用。“ 这其实是一个选择的过程。 倒不是张南的元神力量不够,不能够强行侵入这些弟子的灵魂之中。 而是,他想要一次性催眠出幻境人生来,就算是掌握了白狐世界的狐族天赋,运用起来,也是很耗心力的一件事情。 就如当初在白狐世界催眠莲花小姑娘之时,也是事先言明,让对方放开防备、敞开心扉,否则,这种做法效果不大。 强行出手,不是不可以,但那又何必呢? 看到众弟子都准备好,张南凝神静气,元神心念如水一般蔓延在采石坪之上,笼罩住每一个修练弟子。 丝丝七彩雾气,像是山间升起的彩虹,照得石坪之上美不胜收。 所有人眼前一花,就已经换了天地,莫名之中,就进入到一个血腥杀戮战场之上。 身前是密密麻麻嘶吼着的无数士卒,迎面而来的,有刀有枪,有棍有狼牙棒…… 一闪眼间,身前身后身侧,就有无数兵器斩了过来。 这些弟子一个措手不及,就已经被数件兵器击中,剧烈的痛苦袭来,眼前就是一黑。 然后,又回到了列阵冲锋的那一刻。 第二次冲击来临的时候,冥冥之中,弟子们心里就有了一些明悟。 也许,可能,应该,我也懂得一些剑术的。 明明心头慌乱得很,他们却是自然而然的掌握了一些基本剑法,明白了在什么时候,什么角度出剑。 脚下步法奇异的踏出,身体如蛇似虎,时而凶猛扑击,时而游走躲闪。 种种行为十分诡异。 这种应对方式,仿佛自己天生就会,又仿佛被人硬生生的焊到了脑子里。 如此种种,周而复始。 他们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渐渐的,就能凭借着一人一剑,在千军万马的冲击之下,活了下来。 到最后,往往是大脑都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自发的做出反应。 用最简洁高效的方式杀戮敌人。 ……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场景又是一变。 那是一片树林之中,有人躲在暗中放着冷箭。 也有人手持刀枪身着盔甲恶狠狠的斩来。 这些人个个武艺高深,下手狠辣,出手之时劲力变幻如意,凶猛异常。 普一接触。 弟子们不是被箭射死,就是被对方轻松刺破心脏,斩了脑袋。 然后,又是一轮死了又死…… 无限轮回,无限场景。 采石坪上,太阳已经渐渐挂上了高天,一百余弟子已是汗湿重衫,地上湿痕快要淌出薄薄的一层水流出来的时候,张南终于停下了灵魂幻境。 “呼……“ 一大片急促喘气声传来。 百余人全都瘫倒在地,睁开眼睛左看右看,有人嘶声咆哮,有人眼神惊悸,庆幸自己终于活了下来。 更多的,是一骨碌爬起身来,呛啷一声抽出随身钢剑,目光凛凛的防守四方。 一时之间,场上杀气纵横,气氛僵冷。 “好了,先前种种都是假的…… 都醒过来了吧,这里是师门练武场,不用防备。“ 张南温和清朗的嗓音响在每个人的耳边,抚平所有人心中杀意和恐惧。 慢慢的,所有人就恢复了正常,收剑入鞘,满脸苦笑的抬眼望来。 眼神之中全是惊异敬畏神色。 这种手段,简直是神乎其神。 先前那一段看起来无比漫长的经历,简直就像是第二段人生。 他们挣扎求存,一点点变得冷厉,变得凶猛如虎,狡猾如狐。 现在想来,那都是假的,但是,陷身其中的时候,却没有半点察觉。 一个弟子若有所思的挥了挥剑,就发现,自己剑光闪过,带起轻微的剑啸嗡鸣声。 脑海里条件反射的就明白了自己的剑速、剑力,已经有了很大进步。 出手这一式普普通通的斜斩,其中有着十三种变化,三十六手杀招。 接下来,还有着一百零八种抢攻或者防守的剑路。 足可以应付任何方向,任何种类的攻击。 “这……“ 同一时间,他还觉得往日里那沉甸甸很不就手的长剑,此时变得无比亲切。 就如自己的手臂,自己的兄弟一样,是那么熟悉,那样的不可分割。 他轻轻抚过剑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仙尊曾经说过练剑养剑,身剑如一…… 以前一直弄不明白,如雾里观花。 现在,我虽然还达不到,但已经摸到了其中的窍要,只要稍加修练,就能掌握。“ 这种感觉每一个人都有。 柳翠儿更是拿着那柄虹霓剑,忘乎所以的在原地舞出一团团光幕来。 看得出,她练的也是身剑术,却已经脱离了普通剑招的限制。 随心所欲,兴之所至,剑之所至。 576 机缘 张南目光扫了一眼四周,就发现,包括樱桃和雪梨两个侍女都是兴奋雀跃,大有所得的模样。 但唯一有一个人,却是满脸无所谓的左瞧又瞧,那是诸葛青。 他身上没有汗水,衣服整洁如新,目中光芒却是神完气足,完全没有一丝疲惫。 都不用问了,张南已经明白,先前自己运用元神思感制造出来的生死幻境,其实并没有把他催眠了过去。 对方心有抗拒,元神防备了自己的侵入。 ‘事先我不是说好了,要放开防备,打开心防吗?否则,就不能起到作用。 这是觉得身剑术不值得一学,还是觉得我新来寒烟谷,并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可以教导于他? 最大的可能,应该是这一位有着自己的坚持,防备心太浓,并不愿意卸下灵魂防备。‘ ‘看不起这世俗武道吗?对了,我一直都弄错了一点,诸葛青并不是什么都不会的新手,而是凝练了元神,学过一些寒烟谷和蜀山派高深剑术的老资格亲传弟子。 他要是能认认真真的听我讲解身剑术才是怪事。 更何况,在修练世界,元神和灵魂至关重要,放下防备之后,很容易出事。 任凭再亲的人,都不会完完全全的打开心防,以防被人打下印迹,窥视心灵。‘ ‘那些外门弟子们,就算是有着心机,也没有选择。 他们身处底层,面对我的时候,生死不由自主,防不防的没有必要,但是诸葛青不一样的。’ 先前别人都在经历过无数次幻境生死,诸葛青却是原地打坐蕴神修练,难怪他身上没有半滴汗水。 因为,他只是表面敷衍,人在而心不在。 这就有意思了。 “行了,身剑术的剑招,没什么神秘的,你们都学过。 一些领悟呢,在幻境之中我也用以心传心之法,打入了你们的灵魂深处,想必各人也都有所得。 吃了饭之后,你们自行练习两个时辰,让现实的身体也适应各种剑招。 接下来的时间,就全力修行混元功,想必这一次修练,你们会看到不同的地方。“ “明天清早,同一时间,再来采石场练剑。 诸葛师弟既然对身剑术没什么兴趣,可以自行修练,不用勉强自己。” 众人齐唰唰的拿眼看向诸葛青,见到他身上整洁干躁的衣服,立刻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中顿时多了一些复杂。 ‘这是不愿意听从新来大师兄的教导吧?一直防备着?亏他昨日还被治好伤势,赏了丹药……‘ ‘听说诸葛青经常去外派学剑,并不怎么在意本门功法和剑术,这种做法让仙尊也极为不喜,而他自己却毫无所觉。‘ ‘难怪,此人本性凉薄,本来就不太记恩,又一意孤行。 区区治伤的恩惠,想必是不太会记在心里的。‘ 众弟子目光闪烁着,尽里各自思忖。 柳翠儿面上更是腾起怒意,不满的看着诸葛青,差点没骂出声来。 好在,她本来就是一个温和的性子,没那么尖刻,见到张南并没有太多意见,也就忍了下来,并没说话。 等到众弟子全都散去,樱桃和雪梨两人也准备午膳之时,柳翠儿想了想就粘了过来。 “师兄,今天的修练效果太好了,你早就应该这么做了,路上坐马车之时那么多天,全都浪费了呀。“ “不浪费,你跟他们不一样,首先,得让你自己练上一练,有了自己的心得之后,再来灌输我的理解。 这样,对以后的修练才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张南对柳翠儿的期望还是很高的。 在路上那么些天,小姑娘剑法的进步速度很快,已经自行悟到了剑心即我心的深刻道理。 只不过,因为前面那十几年,她没有得传武道,身体锻练不到位,手脚也有些不协调。 因此,才没有达到身剑合一的地步。 所以,张南先前的心念传法、灵魂幻境,并不会太过影响柳翠儿的本来心意。 只会给她增加剑术底蕴,开拓眼界,领悟实战经验。 柳翠儿的这种天赋,张南其实很羡慕。 说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都是谦虚了。 至少,他以前从无到有领悟功法时,也没有这般快法。 当然,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灵魂强大,思维进步之后,他的智力以及领悟力,此时又远远超出了柳翠儿这等天才。 多少也弥补了悟性天资的不足了。 “就算是影响了未来道路也没关系,我感觉师兄的剑术前途极为远大,战力也是极强,这么沿着此路走下去,也能打遍天下,无有敌手……“ “什么打遍天下?“张南乐了,”强中更有强中手,我这剑法理念由自悟得来,其实是野路子。 真遇上那些大派高人的御剑术,能不能胜,还得两说。 只能说,我这剑法的立意还是很高深的,以天心为我心,以天地万物入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见到什么奇妙想法,精奥剑术,只管往里边添加就是了。“ “知道了,那我明天还来。“ 柳翠儿高兴说道,这种剑道听起来就很高端。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有朝一日,一剑出而天地变色的场面来。 “来就来吧,反正我就你这么一个厉害师妹,有什么剑法,还能不教你不成。 正经是等师父回来,你把她那玄阴斩神剑法学到手里,那才是正统的御剑之术。“ 张南呵呵笑道。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的剑术差,而是对此方世界的厉害御剑术,也是极为佩服的。 想想当日接的那招‘剑气雷音‘,张南就有些心折。 他觉得,自己可以好好琢磨思索一下,把’剑光分化‘和’剑气雷音‘的手段也融入自己的剑术体系之中来,攻击力无疑又会强大许多。 笑过之后,柳翠儿又道,“那诸葛师兄,也不知怎么想的,有这么好的剑法不学,反而自个躲在一旁练习,这明显是不信任吧。 早知道,师兄昨天就不该治他的伤,不给他丹丸了。” 说到这里,柳翠儿脸颊鼓鼓,很是气不过。 应该是在心疼那给出去的一瓶培元丹了。 “或许是人家觉得,在外面学的剑法、功法更厉害一些吧。 不要太小气了,一些培元丹值当什么。 呐,给你一瓶增气丸子,修练剑术之余,你认真修习玄阴心经,争取早日突破元神境界。 以你的天资来说,这一天不会遥远。“ “谢谢师兄。“ 柳翠儿甜甜的把那瓶增气丸接了过去。 她知道,这是比培元丹更好的丹药,以她现在的修练速度,一颗能顶三个月修练。 “去吃饭吧。” 张南不以为意。 看向柳翠儿的目光很满意。 其实,从今天的测试就可以看出来。 小丫头基本上对自己没有任何防备心思。 她可是寒烟谷的亲传弟子,当日孟秋娘教授一些常识的时候,更是说过一些防身小手段,尤其是对灵魂的防御,更是重中之重。 那些外门弟子,想要学习高深剑法,想要改变生活状态的决心太强,大多数人其实是抱着搏一搏的心思放开心灵的。 而柳翠儿,就是单纯的信任了。 这是一个小小的试验,有些人过关了。 有些人却不及格。 至于,其中每个人收获了多少,那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 在张南的想法中,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于这些弟子来说,其实是一件天大的仙缘。 现在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随着时日过去,他们总会明白的。 因为,在幻境生死面前,张南不但把自己的对敌经验,剑法理解一股脑传了出去,并且,把自己对于寒烟谷奠基功法混元功运行的关窍也传了过去。 这些都是潜移默化。 从这方面来说,诸葛青的防备心思其实也不算错。 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只要张南想,他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思维,重新定义一个人的三观。 如果不是传功,而是侵入更改,他甚至能修改对方的某些记忆…… 比如,让这些人醒来之后,认为自己是他们失散多年的爸爸。 这就有些无聊了。 张南当然不会这么做。 也难怪诸葛青对传剑的事情不热衷,寒烟谷的基本功法剑诀,他在十岁之前就已经学得烂熟。 而且还是听孟秋娘亲自讲解的。 在他心里,张南就算是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比得上孟秋娘。 接受张南的指点,还有可能误导自己。 因此,就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再听。 张南暗暗摇头,知道对方心有成见,倒也由得他。 577 合一 一个月后。 傍晚。 柳翠儿兴冲冲的跑来寻找张南。 “师兄,我练到身剑合一了,用出小五行剑法来,总感觉哪里不对。” “哦,你出剑攻我看看。” 张南闻言一愣。 这一个月以来,他每日上午都会制造出灵魂幻境,制造出各种极端环境来,逼迫着所有人都激发自己的潜力。 渐渐的,这些弟子们对师门基础剑式的理解就达到一个极为高深的层次。 同时,有许多弟子都已经开始彻底领悟师门进阶剑法小五行剑法,放到江湖之中,也算得上一把好手了。 尤其是李陵和万达等一批资质稍好的弟子,此时已经接二连三的突破先天境界,实力的提升可谓是立竿见影。 至于柳翠儿,因为其天赋问题,与那些外门弟子完全不是在同一起跑线上。 她修练的根本功法都不一样,是玄阴心经,而非混元诀,本质上要高妙许多。 剑法,当然是从基本剑法,练到小五行剑法,再练玄阴剑诀。 修练路线早就固定好的,她的修为也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已经突飞猛进到了先天后期。 同时,因为大量的培元丹和增气丸的作用下,她的功法进展很快,灵魂已经尝试过两次出窍,不惧山风吹袭,这是已经为凝炼元神做好了准备。 按理来说,以她的资质,以此方世界的灵气充裕程度,在元神境界之前,修练完全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难不成,我的剑法思路,与她的玄阴心经有着冲突?‘ 张南心里犯了嘀咕。 这段时间,他忙着巩固元神二境,凝聚三花,祭炼五气,倒也没有太过关心柳翠儿的剑法水平。 “好,请师兄指点。” 柳翠儿嫣然一笑,嘴角带着一丝调皮。 这哪里是什么有了疑惑与不解,明明是想逮着自己陪练嘛。 张南一眼望过去,就明白了。 到了寒烟谷之后,随着功力进步,老父亲柳震岗也在谷内安排了一个悠闲自在的活计之后,小姑娘就再没有什么心事,气质的变化是一天一个样。 此时看去,更是精灵跳脱,娇俏明媚。 尤其是眼底深处,那种藏不住的自信和乐观,更是让人见之心喜。 剑如其人。 心境变了,剑法也自变化。 一剑出鞘,小姑娘竟然有着一丝渊停岳峙的大家气象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进步也太快了些吧。‘ 张南眉毛微挑,点了点头,也抽出长剑来,剑尖斜指地面,准备接招。 一袭绿衫的小姑娘娇呼着挥剑急攻,剑势时而爆裂如火,时而绵密若水,时而厚重如山…… 气质变化之间,剑法似乎生出了某种奇妙的东西。 “这是灵性!” 张南暗暗称奇,不愧是孟秋娘远赴千里,磨了许久才收来的弟子。 以往没有修练之前,还看不出什么来。 一旦开始修练,就如经过打磨的宝石,绽放出光彩来,竟是如此夺目。 小姑娘出剑越来越快,手中虹霓剑就如长在了手臂上一般。 渐渐的,再也分不清什么是剑,什么是人。 身与剑合,剑与心合。 随着步法身形变化,一道翠影倏忽来去,可以从任一方位攻击,随意挥洒都是妙招。 她一步跨出就是七八丈远,剑锋扫过,青石地面都被刮起细密剑痕。 光芒闪动间,空气中白色涟漪泛起层层波纹,结成罗网,把张南锁在其中,密不透风。 “好,再快一点,多用一点力。” 张南持剑随意挥洒,立在原处动也不动,就像是一座大山。 无论那七彩剑光刺在何处,他那金红剑光,早就先一步等着。 意在剑先,未卜先知一般的先前挡住了柳翠儿的剑路。 在柳翠儿的心中。 自己用出所有的招数,小五行剑法来回轮转,总是攻不进去。 攻得越急,自身所受到的反弹和镇压力量越来越强,渐渐的,到了后来,她感觉每一剑刺出,都恍若身负大山。 她脸色苍白,体内玄阴真气滚滚如巨浪滔天,精神凝聚一线,早就忘了身在何处。 眼前心中,只有一剑,再无其他。 “合一……” 张南一声低喝,身上剑光忽盛,剑芒刺出三尺有余,隐隐发出雷音轰鸣。 身前空气爆裂炸响,一剑如电,闪了闪就刺到柳翠儿的眉心。 柳翠儿心脏狂跳,眉心剧痛,知道这是师兄的剑未至,意先至,心中大叫不妙。 她感觉到整片天空都开始碾压了过来。 自己就像是蛛网里的小小飞虫一般,被这股剑意剑势压迫,手脚僵冷,几乎动弹不得。 “不,我还能出剑。” 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倔强和不甘,她高喝一声,心意忽凝。 “哈……” 柳翠儿娇喝声中,小五行剑法忽然五剑其出,五色剑光猛然合一,化为一道灰蒙蒙的无色气芒。 手中虹霓剑泛起重重残影,以奇妙角度,轰的一声,堪堪斩在张南的剑锋之上。 “好,五行合一,混元一气。” 张南收剑回鞘,点头赞叹。 能练到这一步的,基本上就达到自己的要求了。 寒烟谷的混元功所指的混元一气,并不是什么混元功的特性,也跟真气修为没什么关系。 这只是一个境界而已。 就是把五行五方各种属性统合在一起,再与持剑人的身心融合。把所有的力量,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全都凝练统合,再引动天地元气,化为无坚不摧的一股剑气剑意来。 由于此剑之中加持了庞大的心念之力,天地在一刹那间引起了共鸣,出剑之时,就有着神秘伟力。 在剑道修行中,张南称之为天人合一。 按主世界的划分来说,这其实就是四阶大成。 尤其是,柳翠儿是以剑心统合,剑意领御,她的攻击力比起平常功法修持的同一境界武者,更要强上许多倍。 剑法到此,堪称大成了。 张南对所有外门弟子的要求,最终成果,也就是这个地步。 当然,在他的预想之中,那些弟子之中,能取得如此成就的基本上只是少数。 就算如此,在俗世之中,这种成就,也堪称武道大宗师。 柳翠儿的修行,接下来,再进一步,就能结成元神。 “只是区区一个多月而已,没想到,你竟然就到了这个地步了。” 张南有些唏嘘。 要知道,诸葛青和苗虎,修练了这么多年,也只不过凝练元神不久,论起剑法和攻击力来,比柳翠儿还大大不如。 这其中的差距,也不知道是天赋的差距,还是教导方式的区别。 隐隐约约间,张南觉得,自己很可能开创了本世界从来没人走过的一条道路。 因为,眼前的柳翠儿,在修行上似乎就是一个复制体般的自己。 她的剑术、剑意、剑势,以及功法修练和思维方式无限趋同于自己,这种修练方式,也不知是对是错。 或者,这条道路有些偏向于邪魔外道,但是,效果极其惊人。 就是不知道,柳翠儿在以后的修练道路中会不会出现心结和魔障。 想来,也是有着解决办法的。 张南细细想了想,旋即不太在意。 大家反正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谁又能知道哪条路才是正确的。 反正,目前为止,他只见着好处,没有见着坏处。 柳翠儿的实力提升是巨大的。 这样就够了。 “你准备凝结元神吧,这一次,以玄阴入剑……” “是。” 柳翠儿兴奋的神情微微收敛,变得有些严肃。 小手紧紧捏着剑柄,暗暗咬了咬牙。 元神这一关不太好过,但她有信心。 578 挑战 “对了,师兄,你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剑法到了哪一步了?” 刚刚严肃没几秒,柳翠儿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 “你猜。” “你能不能打赢那两位御剑飞天的蜀山弟子啊?” 一个月来。 柳翠儿虽然是在山上勤修苦练,但是,对于诸葛青经常出门与紫霞和青霞两个蜀山女弟子结伴出游的事情,也是了解很多的。 尤其是,见着那两个女弟子一剑在手,长虹经天的举动,说是心里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在她心里,那种御剑高人,肯定也是极为厉害。 再加上蜀山剑仙名气太大,就不免高看了许多。 但是,再怎么高看别人,她总觉得,自己的师兄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刚刚比剑之时,她就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出手,师兄的剑势剑意总是比自己强上一丝。 感觉眼前就像是有一座高山,自己才刚刚爬到山脚下。 柳翠儿心思细腻,感知也很敏锐,她觉得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此时问来,就想亲耳听到师兄说来。 “你再猜。” 张南笑着道。 小姑娘跟自己越来越熟,就越来越不客气了,还想探自己的底,想都别想。 你师兄永远是你师兄。 永远站在最高处,让你仰望让你追。 “不说算了,我继续练剑,不理你。” 柳翠儿脸一下就垮了下来,狠狠的给了张南一个好看的卫生眼。 生气没几秒,转眼又开始乐滋滋的练起剑法来。 刚刚剑法又突破,这种感觉极其美妙,她要好好体悟一番。 为凝练元神做好最后的准备。 …… 三个月后。 张南静坐讲法,微言大义。 众弟子如痴如醉,听到得意处,更有一些弟子忍不住心中兴奋之情,抽剑出鞘,挥舞起来。 寒光满坪,剑风呼啸。 只余清音入耳。 杀气冲霄。 所有弟子都已经剑术大进。 在张南的感应当中,经过三个月的奇特教导,包括樱桃、雪梨在内的一百二十二位弟子,已经有着三十五人突破了先天境界。 其中,李平和万达两人更是突破到了先天后期,小五行剑法已经能够五行轮转,就差一步达到混元合一。 至于身剑合一的剑道技法,全部一百二十二位,尽皆掌握。 最差的弟子,都到了江湖一流,后天顶峰。 这种成绩是巨大的。 张南觉得自己又当爹又当妈的,这么教下去,的确称得上是耗尽了心血。 难怪那些前辈高人,就算是有着灵魂幻境的法术能力,也不会这么教导学生。 因为,实在是太累了。 这只是把弟子们教成先天就这么累,若是想要把弟子教成元神,教成仙人。 哪怕什么都不做,整天耗尽心血天天陪着都是不够的。 到了这时候,张南才明白,原来这就是仙门真传弟子衣钵弟子的待遇。 自己把如此手段用在外门弟子身上,若是让人知道了,肯定会是笑掉大牙。 付出与得到完全不成正比。 看看,寒烟谷的丹药已经用完了。 寒烟谷方圆数十里,所有野兽飞禽都已经快打光了。 只是供应一百余人而已。 当然,这些人的进步,也是极其恐怖的。 他们平日里修法练剑,大多数时间都只是一个人偷偷摸索着,也不知对与不对。 张南来到之后,一点也不藏私,每一句点拨,都直入心灵。 让人深有所悟。 而且,他们觉得,三个月修练以来,某位大师兄就像是住在他们的心里,什么都知道。 他能随便指出哪招剑法练错了,哪个地方功力运转失调,哪个地方还能加强。 让他们的修练速度永远保持在最快速度。 不只是单独某一人有这感觉,而是所有人都如此感觉。 就连诸葛青这位偶尔出现的亲传弟子,听得多了,看得多了,心里也是多了一丝不安。 他心神怔忡的看着坪内众弟子舞剑,暗暗有了疑惑。 “张师兄所讲剑法很奇怪啊,跟我印象中的剑法似乎很不相同,难道我真的看错了这两门奠基剑术?” “应该不会,相比起蜀山剑术来,此剑仍然失之粗陋,少了几分大气浩然,也没有那种一剑破万法的威力…… 至少,在我看来,就有数十种方法,破去这小五行剑法。” “毕竟,近战剑法的档次还是太低了,花费如此心力去磨练技法,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他又安定坐下。 心想自己若非拜进了寒烟谷,而是拜入了蜀山,此时早就学得万剑诀和天剑术传承。 一剑出手,就是剑气漫天,代天行罚,那种剑术才是真正的仙家妙法。 想着这里,诸葛青就再也听不下去,只是念着又有数日没有去西峰,两位师姐不知回来了没有。 “上次面见师太,她还说过要教我无定剑诀,烟云无定,生死一线。” “那才是极其玄妙的剑法啊。” 诸葛青心里感叹着。 一颗心直似猫挠一般,就有些坐不住了,就想着扯个借口离开。 看看磨一磨,去找师太学一下这上乘剑诀。 正在这时,一位弟子收剑停手,恭敬行礼。 “请问大师兄,这套剑法心身合一,五行轮转,能封八面,的确是厉害至极,想来在江湖中定然少人能敌…… 但师弟有个疑问不知当不当讲?” “说吧。” 张南倒没有生气,也猜到了李陵想问什么。 “大师兄,我们这等剑术,每一招每一式都精研下去,直至心到剑到,剑意天成,厉害是厉害了,但有一个问题,如果遇到了飞剑刺杀之法,又该如何应对?” 问话之人抱剑揖手,侃侃出言,一派斯文儒雅。 “是李陵,他得了大师兄青睐,此时问话,不虞惹来责骂……” 这话正好问到了众弟子的心坎里了。 三月以来,众人全都剑术大进,功力修为也是肉眼见着的飞速增长。 按理来说,有着这种进步速度,所有人都跟做梦一样,肯定是喜不自禁。 但生而为人,就会多思多虑多想。 人的欲望和追求是永无止境的。 饿肚子的时候,想要温饱。 小康了之后,又想要发财。 发财了之后,就想当官;当官了之后,又想高升…… 当了皇帝还想不死。 反正是想得有些多了。 这些弟子修为进境一日千里,高兴之余,也不免有些担心了。 心气高了嘛,就会想着,假如有一天,如果面对御剑飞天的高人呢,会不会一身修为化为流水,被人一剑斩了去。 假如遇上这种情境。 那真是让人沮丧啊。 毕竟是凡间剑术,练得再好,自己这些人不能修成元神,也不能御剑在天,总是不堪一击。 李陵的话,众人心里都是戚戚然,这些日子,心里早就有了疑惑,有些不甘,却不太好开口询问讲剑的大师兄。 怕大师兄认为自己得陇望蜀,贪心不足。 众人全都聚精会神,竖起耳朵,眼中全是热切,想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张南笑道:“李师弟问得好,想必大家都是这个想法吧? 讲道理不如摆事实,试试不就知道了。 诸葛师弟,听说本门除了苗虎修练了三阴戮神魔功,能御剑飞天之外。 你也得了师父亲传少阳心经,还练了一些蜀山剑术,御剑术也修习得很是不错。” 诸葛青本来听得好笑,心想那李陵完全是不知所谓。 拿凡间剑术来与仙家剑术相比,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问这话出来,真是没见识得很了。 正在一旁听着热闹,就听到张南问话。 他愣了一愣,疑惑道:“若说飞剑攻杀的手段,小弟功行浅薄,却是远远比不上张师兄你。” “那就是会!” 张南若有深意的笑了笑。 他转头又看向柳翠儿:“师妹,这些天你练剑最勤,剑法也算大进…… 不如,你下场领教一下诸葛师弟的飞剑之术,给众位师弟开开眼。” “好。“ 柳翠儿眨了眨眼,一听就明白了张南的意思。 她笑嘻嘻的昂首走出,抱剑行礼道:“诸葛师兄,小妹不才,请指教。” “你?” 诸葛青还以为是张南亲自下场来跟自己打,让自己做个陪练,正心里纠结得很。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会是张南对手,正想找出说辞来推却。 他可没有挨打的习惯。 连苗虎都被打得凄惨无比,自己的真实战力比起苗虎还有些不如。 无论这位新来的大师兄想用什么方式跟自己交手,最后的结果都会是自己吃亏,那又何必出手。 不奉陪总行了吧。 却没想到,来挑战的并不是张南,而是柳翠儿。 看着小姑娘努力装做大人模样,一脸的信心满满,诸葛青感觉一股郁气直冲顶门。 脸色一下就变得通红。 ‘这是看不起我吧,一位刚刚修练三月有余的小姑娘,学了几手凡间剑术,就想跟我比剑?而且,看她模样,还有信心想赢?‘ 579 比剑 诸葛青指着自己,惊诧的看向柳翠儿,脸上全是不可思议。 “我……你确定要挑战我的御剑之术?” “当然,这里除了你跟大师兄,也没谁会御剑了……“ 小丫头跃跃欲试,“这段时间我跟大师兄学剑,对剑术一道很是有了心得,诸葛师兄只管放心出手就是,记得要用御剑之法。 不要怕伤着我,我看了,这些天你跟着大师兄练习本门的心剑术,就算来了,也是找个地儿坐着,并不用心。 而且,诸葛师兄走起路来下盘虚浮得很,估计连五行剑法都练得应该不太好,执剑对攻就不必了,没什么意思,还是用你最拿手的御剑术吧。 听说,你不但学了本门的御剑术,还学了蜀山派的一些妙招,应该还值得斗上一斗。” 小姑娘噼哩啪啦的说了一大通,并不太顾忌这位诸葛师兄的颜面。 其实,她是有些看不上这位师兄的。 刚上山那天,苗虎逞威,她柳翠儿学剑不久,实力境界都不高,就算是想反抗,也根本没什么用,只能是心里憋着气,乖乖受欺负。 可诸葛青呢,听说他入门还在苗虎之前一些年。 光是学剑练功都有十五六个年头了,结果,面对苗虎的欺压,诸葛青连反抗都不太敢,只是闷不作声,唾面自干。 柳翠儿亲眼见到,这位诸葛师兄,被苗虎逼到极处,终于出剑反抗,然后,三两下就脆败下来。 败得十分难看。 接着,就被苗虎亲自动手,一百煞棍打得奄奄一息。 这种耻辱,换做任何人都是受不了的。 然后知耻而后勇,努力练剑提升自己找回梁子,本就是理所应当。 可是,这一位可好。 等到张大师兄认真教导剑术功法,面对这位轻轻松松碾压苗虎的同门大师兄倾心相授的时候,他却不知怎么想的,完全没有心劲去学习,去练习…… 其他弟子都在认真听讲,就他一人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心神云游天外。 这种态度,很明显了。 是看不上大师兄所授剑法啊。 你若是本身实力高深倒也罢了,自高自傲可以理解。 但你明明实力不行,又不虚心向学,这就不对了,天生就是受人欺负的料。 不值得同情。 柳翠儿心直口快,对张南又维护得很,分外见不得有人浪费他的一番苦心。 一直以来,对诸葛青这位师兄的所做所为,她一直忍着。 忍了许久,此时终于没忍住,逮着机会就说了出来。 诸葛青讷讷无言,转头看向四周,发现四周弟子都是满眼兴奋,很是期待的模样,他的心态一下就炸了。 在张南和柳翠儿还没上山之前,诸葛青一直都以亲传弟子为荣。 完全没看上这些外门弟子的,事实上,这些人平日里跟着他们这些亲传弟子随便学了一点本事,孟秋娘也根本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诸葛青虽然打不过苗虎,也只是觉得师父偏心,给了苗虎许多宝药修练。 以至于苗虎后来居上,功力超过自己太多,打起来招架不住,这是药物之利,非战之罪。 而且,诸葛青还认为,苗虎修习了三阴戮神法,份属阴魔大法,祭炼的法宝和飞刀全都是魔意森森,一看就不是正统路数。 此时威力虽大,但一生成就应该已经注定,再无多少前程。 现在是打不过,只等过得一两年。 那个时候,黄眼珠小子根本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在他偷练了一些蜀山剑术之后,心气就更高了。 虽然一直表现得低眉顺眼,看上去没什么脾气。 内心深处却是傲气得很。 “总有一日,我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让师父后悔,让苗虎跪下磕头。” 心里泛起这些念头的时候,他心里就有无边快意。 这样想着,诸葛青内心常常存着愤懑,根本融入不了寒烟谷。 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他早就把从紫霞、青霞那里学到的蜀山御剑术练得精熟。 每天深夜只睡两个多时辰,整日里养剑通灵。 那把青云剑早就运用得得心应手,动念即发,快如闪电。 …… 诸葛青心念一动,腰间长剑就跳入手中。 他还没练会身剑合一之术,元神也只是堪堪达到初阶,没有多余的精神力堪透剑心,暂时还不能把剑收入体内。 但是,因为日夜祭剑养剑,精神指挥宝剑,也是得心应手。 剑光如鱼一般,直跃手中。 青光霍霍,灵性十足。 “既然师妹想看看我的剑术,那可要小心了。 仙剑之术比较凡俗剑术大不相同,也极难抵挡。若是撑不住了,不妨大声喊出来。” 众弟子听得这话,缩了缩颈。 他们认识诸葛青很长时间,知道这位师兄已经很是生气了。 越是语气平淡,越是压抑不住心头的愤怒。 柳翠儿却浑然不觉,左手纤纤玉指只是一拔。 “咻”的一声锐响…… 白蟒皮制作的剑鞘射了出去,插在地上。 她手臂伸展,三尺长剑斜指地面,说道:“诸葛师兄,出手吧,别耽误时间了,大师兄还在讲课……也让大家着看,本门的混元五行剑法,要怎么应对仙剑攻伐之术呢?” 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想要破了御剑之法。 众弟子全都目瞪口呆,满脸的不敢相信。 不知为何,对这位十四五岁模样的小师姐,已是隐隐心折,觉得也只有如此姿态,才配得上剑客二字。 一剑在手,无所畏惧。 她难道没想过自己会败,也没想过对方的仙门御剑术,自己挡不住的问题。 “师妹看好了,接我一招半山云霞。” 诸葛青面色一沉,脸色隐隐泛青,也不知是剑光映照,还是被气得。 刚入门的小妮子,也敢看不上自己? 他有心给柳翠儿一个深刻教训,顾不得张南在旁看着,随意出手就是一招蜀山精妙剑术。 一道青色烟云飘忽不定,完全看不出移动轨迹。 甫一出现在半空之中,就已越过七八丈距离。 剑光在空中拉出瀑布流光…… 围观众弟子看看着,只觉锋锐之气直刺心底。 让人觉得无论怎么挥剑阻隔,都难以抵敌如此云烟一般的剑光。 等看清剑光本体之时,已经太迟,想挡都挡不住。 580 五行 “哼……” 孟秋娘远远站在山腰殿阁之前,看着谷中情形,低声闷哼,脸色极为不愉。 西岭花窗大开处,繁花如烂锦流光。 清风中送来一阵阵的草木清香,她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 她此次前去云贵山区,其实是想要邀请黑云老祖出马,赴红莲寺对付蜀山四灵八剑等人。 黑云老祖本是魔道中人,为人乖戾,但好歹与当年的红叶老祖有着几分交情…… 也是她有着十足把握请到的一路高手。 没料到,她去得不巧,黑云老祖正处在炼宝的关键时刻,脱不开身。 于是,孟秋娘留了一封信件,不得不怏怏而回。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人的报复之心…… 跟蜀山派的梁子,她一直都没有放下过。 这次好不容易窥见机会,能给蜀山派下绊子,她就想多出点力气。 这也是那些旁门左道所有隐居的老怪们都在做的事情。 有些人无关仇恨,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蜀山一家独大。 想想也能知道,若是蜀山派真的大兴于势,无论是正是邪,自然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到那时,别说门派传承,收取天才弟子的事再没希望。 自家山门能不能保住,都要两说。 想法是有很多想法,但还真没有谁会有胆站在前头,与蜀山派当面锣对面鼓的斗剑,打起来会死人的。 如今红莲寺既然已经成为反蜀的急先锋,自然而然就得到各门各派那些老鬼和邪派们的资助和支援。 孟秋娘没想那么多,她其实只是单纯的想要出一口气而已,完全不在乎奔波之苦。 走到半途,她又记起自己似乎曾经救过一个同辈女修,似乎在大雪山隐居修剑。 那女修实力不凡还有着师门,只要邀她出马,想必会扯上一大批人前去斗剑。 因此,又往大雪山走了一趟。 如此奔波几日,就算是御剑飞行,孟秋娘也感觉有些累了。 这时,她才想起自己新收下的两个弟子,还没来得及安顿教导。 “那两人可是难得的良材美质,是我雁荡寒烟谷兴旺的根基。 若是红叶师兄还在,不知会有多高兴。 我这做师父的真是不尽责啊!先回去一趟,看看再说。” 想起一出是一出,剑修就是这么任性。 孟秋娘心念既动,就赶回了寒烟谷。 因为不想被白云师太发现自己离山请人的事实,孟秋娘回来的时候隐形敛迹,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没想到,她一回到门派,就发现山上的情况大不一样了。 自己青睐有加的弟子苗虎被新收徒弟张南打成重伤。 而且,这位新弟子还把所有外门众俗家弟子全都聚在一起,宏法讲剑。 那场面太过热闹,弄得跟个世俗学堂。 剑光霍霍,好大的声势。 孟秋娘一拍脑门,叹息一声,心道这得怪自己临行前没有讲清楚。 那些外门弟子本来就收进山门糊弄别人的眼睛的,用不着多花心思。 至于苗虎被打伤的事情,她的心里也有一点小小的愠怒,却也没有太多责怪张南的心思。 她知道苗虎这徒弟的为人,正常人一般都难以忍受得了他的嚣张。 张南既然是个有本事的,想必也看不惯他,两人相争必有一伤,这事没什么好计较。 只不过,张南种种做法,是不是有些太过自主自为了呢? 心想是重重说他两句,还是装做不知道呢? 孟秋娘想要摆一摆师父的架子。 不过,只要一想到那日张南在红莲寺的刚猛豪烈,心头又是一软。 心想还是不能触了他的锐志,这事还是好好跟他商讨商讨。 让他认识到门派的大兴并不能依靠普通凡人,而是需要多找一些美玉良才。 否则的话,想要把这些歪瓜裂枣培养成精英弟子,消耗实在太大了,寒烟谷的资源也不太够。 到头来,就是白费工夫。 正思索间,孟秋娘还没想好是不是直接打断下方的授课进程,就见到小女徒柳翠儿竟然意气风发的进行挑战。 目标直指诸葛青。 接下来,诸葛青倒是应战了,却不料,他一出手第一招,用的竟然是蜀山剑术。 看他剑势汹汹的模样,也不怕伤到柳翠儿。 孟秋娘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了,气得满面胀红。 “……岂有此理?” “仙尊请息怒,先看看再说,翠儿小姐早就今非昔比,说不定能够应付得来。” 旁边一个身着红衣,看上去大约三十余岁女子笑着轻声劝解。 这是孟秋娘的贴身侍女,跟着已经有许多年了,名叫红鸳。 红鸳一直住在主殿后院之中,山上这些天的变故,她全都看在眼里,此时还没来得及说给孟秋娘知道。 张南一进入寒烟谷,就夺得门派掌事大权,对红鸳这位师父贴身侍女,他倒也尊重三分,并没有搅扰对方的生活。 因此,红鸳对张南还是很满意的,没事的时候,还会跑到采石场看个热闹。 因为看得久了,她对柳翠儿的事情就很清楚。 知道那位小姑娘的实力一天天变化极大,剑法根本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场中就有了变化。 诸葛青一招半山云霞精妙无端,剑光闪了闪,飘忽斩到柳翠儿身前。 无论是角度,还是速度,以及剑锋力道,都是可圈可点,用迅雷不及掩耳来形容都一点不差。 毕竟是仙家剑术,非普通人可以想象。 眼见得柳翠儿就要无法抵挡,就见到原地一声剑鸣,有如火山爆发。 艳红剑光冲天而起。 轰鸣声中,柳翠儿手中长剑轰然震荡,以豪烈之势,不管不顾直击云雾缥缈间的青色剑光。 “咣……” 青色剑光微微一颤,露出长剑本色来,被这记红光轰得斜飞出去…… 那火红剑光却是势头更盛,如火山崩裂一般,向前一个突进,七八丈距离一步跨过。 众弟子睁圆双眼,也只能看到那通红火光之中,夹杂着一道稀薄的碧青影子。 那是柳翠儿。 身随剑走,身剑合一。 烈烈剑光,反守为攻,直指诸葛青。 诸葛青脸色微变,完全没有预料到对方小姑娘的剑术如此厚重爆烈。 强忍住被轰开剑光脑袋发晕的疼痛,凝聚精神,剑光一收,就环身急转,转攻为守。 ‘五行剑之火剑,竟然练得如火山爆发般刚猛,以力破虚,破了我的御剑术。 不过,速度还是有些慢了,不及我元神御剑。’ 581 胜败 诸葛青心里惊异,却也不慌,心想自己却是小看这位后来上山的师妹了。 但无论如何,对方的剑势再猛,力量再强,也不可能攻得破自己这招云霞剑术。 绵绵若存,虚不受力。 攻击之时无形无影,防守之时卸力化力。 诸葛青嘴角微微翘起,元神急转,剑锋加速,早就挡在了身前。 却不料,柳翠儿的冲天艳红剑光登时也跟着一变。 从爆烈刚猛,转眼间就化为一道潋滟水色,如长河一般席卷,向着诸葛青身前斩击。 水波无孔不入,阴柔细腻。 诸葛青的绕身剑光,就象不存在一般,被这细柔剑光一斩而过。 “哧……“ 一声轻微裂帛。 绿影一闪,柳翠儿早就退到远处。 原地就见诸葛青呆呆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 那里正有一片被割裂的圆形布片脱落,被山风一吹,飘扬落在地上。 “怎么会?” 众人大奇,全都惊呼出声。 执剑攻击的江湖剑式,竟然破了仙家御剑法。 破的还是名气极大的蜀山剑术。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可能? 他们一直知道,大师兄教授的这套剑法,经过种种修改和幻象实战之后,剑势剑意融入心间,威力宏大,早就变了模样。 但是,仙家御剑术的赫赫威名,一直以来就代表着无可战胜。 能对付飞剑者,只有同样的飞剑。 这种认知,不但是修炼界,就算是凡俗界也是知道的。 今日所见,却是挑战了所有人的认知。 如果是从别人那里听来,他们还会有些不信。 但是,如今亲眼所见,哪里还有什么不信的。 一时之间,众弟子全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喜悦倒是多过震惊。 ‘柳翠儿师姐既然可以做到,是不是代表着我们也可以做到?‘ 所有人都这样想。 只觉得前路光明,希望在前。 诸葛青也是大感意外,心里却是更加恼羞。 他认为,自己刚刚这一剑是只顾得耍帅,生怕伤到那个娇俏俏的小姑娘,手下还是留着一些情面。 他觉得对方功候太浅,怎么也挡不住自己的精妙御剑术,虽然心中有了怒气,也只是存着教训一下的心思,并没有用足力气,然后被对方钻了空子。 诸葛青站在那里,直感觉面上火辣辣的。 心里全是不服、不信,一口郁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冷喝一声:“柳师妹好俊的剑法,我刚刚是大意了,再接我这一剑看看。” 这一次,青色剑光还未发出,就“嗡嗡”震动起来,如百只千只蜂鸟振翅飞舞。 众人眼前一花,就见到诸葛青长剑动了,一剑化为三剑,紧接着,半空中全是虚虚淡淡的剑光影子,满场气劲厉啸,疾风暴雨般的向柳翠儿攻去。 “这是蜀山烟雨剑术。“ “一剑三分,属于蜀山万剑诀的基础剑术,原来诸葛师兄的蜀山剑已经学得这么深了。“ 众人面面相觑。 如果说先前那招云霞剑,还能以偶然得来的御剑之术可以解释。 那么,这种蜀山独门剑术万剑诀起手势,就不好解释了。 如果没有蜀山派中的高人亲自指导,别人是怎么也学不会的。 他们也不会外传这种高深剑术。 “诸葛师兄整日里与蜀山弟子混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得到好处……” 李陵沉着脸叹息。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他们都知道,诸葛青用出这种剑术来,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这是人在派中,心已经不在了。 以前还是猜测,现在完全是实锤。 那一次紫霞和青霞两师姐妹,来到寒烟谷找诸葛青,与苗虎当场发生口角。 双方争执之下动起手来。 青霞仙子就是用出这一招剑术,精妙至极。 她不但随手破了苗虎的三阴刀,还把他斩得衣裳破烂,变成滚地葫芦,不敢上前说句硬话。 从那以后,寒烟谷弟子只要看见蜀山女弟子出现,都是躲着走。 就连苗虎也是如此。 技不如人,就得忍着。 因此,苗虎有事没事就找个由头惩治诸葛青一番。 那件事情就是原因之一。 …… 见到诸葛青用出蜀山正统剑招万剑诀来,众人全都摇头叹息,心道小师姐这次定然输了。 没办法,只能说蜀山派的这种剑招实在是太赖皮了。 一个人出剑御剑,能化为无数柄飞剑,如蜂群在空中飞舞着。 再配合着剑诀忽快忽慢,角度刁钻速度奇快,这让人怎么抵挡。 “江湖剑术终究有着种种短处,比起仙家剑术啊总是少了几分灵活和神妙……” 想到这里,众人心意颓丧。 “华而不实!” 柳翠儿却没有半点惧意,反而斗志高昂,娇叱一声。 她手中的如水剑光更是一变,就变得深沉厚重,剑锋下击,如同山岳倾倒。 “轰隆隆”压了下来。 五行剑之山剑势。 层层叠叠的树影山形,陡然出现半空…… 柳翠儿一剑出手,一股厚重如山的剑意出现,空气都仿佛变得凝固起来。 “好。“ 张南笑了。 他知道,所有人都低估柳翠儿了,小丫头别看年纪不大,但学剑的速度却是让人咋舌。 她那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五行剑,已经得了五行真意。 早在一月之前就突破了剑势局限,进入剑意境界。 随手一剑出手,意到神到,化山化水…… 土的厚重,水的柔和,火的爆裂,金的锋锐,只凭一念转换。 诸葛青别看剑法玄虚,一剑分化许多剑,剑光点点,刺出漫天烟雨。 实际上,却全是剑法变化。 他的剑光意境是散的,只是亦步亦趋,鹦鹉学舌,并没有悟得剑法三昧。 威力自然是马马虎虎。 比起当日张南所见赵心茹的那手分光化影,虚实万变,却又要弱上无数个层次了。 随着柳翠儿出手如山一剑斩落。 诸葛青面色狂变,他只觉得自己御使的青云剑变得沉重无匹。 剑锋动处,四面八方都变成了凝固的山石,无穷力量倒撞,脑袋嗡嗡炸鸣着,眼前就冒出金星。 他慌忙动念收剑,只感觉元神也呆滞了三分,有些运使不灵了。 眨眼间,青色剑光就像一条死蛇一般,被巨力砸落地面,还没等诸葛青再反应过来,眼前虹光一闪,寒意刻骨。 森冷剑锋已停在自己的咽喉处。 面前就看见柳翠儿眉飞色舞的小脸,还有那眼睛里的丝丝嘲意。 ‘这么弱,不应该啊。‘ 这一刻,诸葛青完全看懂了柳翠儿的眼神。 他木立当场,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心丧欲死。 ‘败了,我败了,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这么强?明明用的是凡间剑术,连御剑也不会……‘ 582 打破 采石场内。 一时静寂无声,众弟子呆住。 柳翠儿小脸上似乎发着光,此时此刻,她终于走出了小山村那个纯朴怯懦的小姑娘影子。 眼睛里焕发着光彩,颇有一种睥睨之态。 并且,张南还看出来了,小丫头虽然赢了,但是心意仍旧凝聚,肌肉似松似紧,随时迎接对方有可能或不可能的反扑。 ‘好,胜而不骄,随时应变,引魂幻境中的历练,终于还是有用的。’ 这其实是实战经验。 在场但凡是经过幻境生死局的弟子,全都看得明白。 虽然这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切磋,但是,柳翠儿却没有半分轻忽,却是当成生死之战来打的。 再加上她的剑法理解和精神境界远在诸葛青之上,此时战成如此碾压场面,一点也不奇怪了。 这一场,告诉了所有人一个道理,并不是精妙的剑法、高明的御剑术就一定能胜利的。 所有的武学和剑术,终究要看个人理解,要看谁来用。 真正的高手,就算是拿着基本剑术,也能碾压一切。 “师妹,赢了就可以了,不要拿剑一直指着你诸葛师兄。” 张南笑了笑,心中没有一点意外,转头看向众弟子:“各位师弟,你们看明白了吗?” 他长身而起,拍拍衣袖上被劲风裹挟吹拂沾染上来的尘土:“无论是江湖剑术,还是仙家剑术,本来就没有什么分别。 再怎么说,无非就是随身所携带的兵器而已,是拳脚的延伸,作用,自然是克敌制胜,说白了,这就是一种工具的运用…… 既然是工具,就有用得熟练和不熟练的分别了。 熟练了,那就是精妙无比。 一块石头,一截树枝也能化腐朽为神奇。夺命追魂,轻而易举。 用得不熟练,就算给你一柄极品飞剑,也只能是烧火棍,打不到人,什么用都没有。” “翠儿师妹年纪尚小,修为也不算太强,至少比不得诸葛师弟…… 她练剑不过区区三月,更是比不了诸葛师弟练剑已超过十多年。 而且,最重要的是,诸葛师弟使用的还是厉害的蜀山御剑法门,威力极其强横,按常理来说,怎么也不至于输掉,但是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会输?” 弟子们若有所思,各自踊跃发言,颇有几分热火朝天的味道。 “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翠儿小师姐擅用长处,处处攻击诸葛师兄的弱点,轻松破去对手精妙剑招,自然而然就胜了。” “对啊,李陵师兄说得很对,这御剑术攻击是由神念操控。 优点是灵活多变,意动即发,更可远程攻敌; 而以手执剑攻击,看起来优点很少,但也并非尽是缺点。 至少能身意相合,神念加持,于力量上要强上不少。” 这一点,他们算是看出来了。 如果是其他门派弟子,专一修持真气和灵魂精神力,对于肉身其实是不太看重的,也就没有多少气血力量。 那些门派的高手,之所以看起来防御奇强,很难攻破,也只是因为各种法术的加持,或者真元剑气附体所造成的外显。 真正的身体本源力量,并不是那么强大。 寒烟谷众弟子,包括柳翠儿在内,这三个月大量的进补,以精妙灌顶之术消化营养,强练体魄,身体破而后立了不知多少次。 在张南强大的医术支持之下,主世界那种无灵环境之下发展出来的气血武道,此时在另一个世界之中大放光彩。 虽然上限是低了点。 远远不能打破界限,达到元神以上成就,但是,低有低的好处。 至少在先天这个层面上,众弟子却是两份战力,一份真气,一份肉身……生死交锋之际,无论是剑速,还是力量,都比同境界中人强了何止一倍。 尤其是柳翠儿,别人不知道的是,她不但是灵魂修为上面,已然悄咪咪的突破了元神,一身玄阴真元充沛浩荡,肉身更是琉璃透澈。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强悍程度,却堪比上好的精钢熟铁。 一般的宝剑砍在她的身上,最多只会出现几个白印,连皮都砍不破。 这一点,众外门弟子虽然不太清楚,但也猜想得到。 “先前比剑之时,比的其实是经验和应变,胜败的关键,其实是力量速度以及技巧的高低。” 张南点头认可几位弟子的发言,又道:“翠儿师妹修习的大五行剑法,已然圆满,五行相生相克,能化对手力量为己所用,所以,接招破招,轻而易举。 再一个,她的剑法已算得上很是精妙,已达身剑合一、技近乎道,由意生势的地步,诸葛青当然不会是她对手。” 这就关系到剑技,剑意和剑势的辩证统一关系了。 张南这些日子天天教导这个,说起来是云山雾罩的,至少诸葛青在一旁旁听是听不明白的,但是,那些全身心放下防备进入张南的生死幻境中的师弟们却是十分清楚。 尤其是见到柳翠儿先前一剑化山,山崩地裂的剑势之后,他们更是多了几分感悟。 “原来如此,先前小师姐欺近攻击,不但技巧不比诸葛师兄差,剑力也要强上许多。 一旦发动剑势攻击,诸葛师兄的神念根本承受不住打击,散成一团。 再精妙的御剑法门当即被破了个干干净净。” “如此焉有不败之理?” “是啊,从这里看来,无论是仙家御剑术,还是江湖剑术。 无非就看谁的速度快、剑力强…… 只要剑法练到出神入化,那自然是殊途而同归,倒也没有高低之分。” “……” 众弟子喧哗起来,一时激动莫名。 纷纷讨论印证起来。 这时候,谁也顾不上理会满脸落寞的诸葛青。 好尴尬。 诸葛青站在那里,只是愣愣的看着跌落在左前方七尺开外的青云剑,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他觉得,自己仿佛与这些人并不是处于同一门派,完全听不懂了。 突然,就有人兴奋大叫:“这么说来,咱们寒烟谷的剑法很强啊,比起蜀山剑法来也是半点不差,精妙之处还要强上一筹…… 要知道翠儿师姐只练剑三个月之久,而诸葛师兄修练蜀山剑法很久了,这意味着什么?” “对啊,我也觉得如此。” “若是咱们个个练得跟翠儿师姐一般厉害,岂不是可以扫平雁荡,不对,是扫平天下……” 这是豪情万丈,有着一些野心的弟子。 但不论是沉静还是兴奋,所有弟子眼中都放出了光泽,身上气质再也不同。 如果说,前面三个月,张南教会他们的是剑术和生死战的经验;这一课,却是教会了他们信心和野望。 剑法强和体魄强,这不是真正的强大。 真正强大的是心的强大。 自信自强,才是以后能不能走得更远的关键。 张南用心良苦,破去众弟子心中对飞剑御剑术的恐惧,也是希望看到,在这个世界之中占据主流的资质不行的弟子,到底能不能打破本来阶层的天花板,改变命运,逆势成道。 ‘也许,不是没有可能。’ 张南眯着眼睛,心里嘀咕着。 他能感受到一股大势在悄悄凝聚,虽然还只是极其细微的雏形,但却浩然蓬勃,有着勃勃生机。 气运不知从何而起,如涓涓细流涌进了自己的元神识海之中。 583 领教 “哼,只不过是险胜诸葛青一招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的剑法本就学得不好,半山云霞并未得了几分精髓,万剑诀更是连门都没有入,就算是赢了他又有什么了不起?” “寒烟谷的剑法粗疏浅薄,除了那套玄阴斩神剑,还有着几分看头。 这什么五行剑,混元剑,连名字都叫不响的剑法,怎么可能比得上我蜀山无上绝学?” 熙熙攘攘间。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众人转头望去,就见到一穿紫衫,一着青衫的两个娇美女子现身出来。 她们站在山势转折之处,衣裙被山风吹拂,身段玲珑,很有几分飘逸洒脱的高华姿态,让人一看就有些移不开眼睛。 “紫霞,青霞。” 李陵眼神一变,他已经认出来人是谁。 自己这些人跟随着大师兄在空阔场地练剑,原本也不怕别人偷看,因此,也没有人四处巡逻,被人溜上山来了都不知道,这却是太过丢脸。 “不请自入,可不太像客人的样子。” “是啊,来拜门,至少得送上请贴,或者高声请见才是,躲在一旁风言风语的,还名门大派出身呢,我呸……” “也难怪,上次就是偷偷跑到寒烟谷来,还打伤了苗虎,虽然看上去是在为诸葛青出头讨个公道,实际上却是没把咱们寒烟谷放在眼里。” 经过先前一幕比剑,寒烟谷众弟子已是有了一些信心。 对蜀山派的敬畏之心,悄悄然就淡了几分。 这时,再见到蜀山两个女弟子,少了许多畏惧和倾慕,反而是多了一些愤怒之情。 头前说话的是身着青衫的娇媚女子青霞,一反平时的妩媚姿态。 面色冷肃,眉间带煞。 她斜瞟了诸葛青一眼,满脸失望,摇了摇头就不再多瞧,反而是认真打量了柳翠儿一番,嘴里啧啧有声。 “这位小妹妹,如此年纪就已经初凝元神,真元浑厚,看起来根基也打得很不错。可惜,可惜是在寒烟谷之中,得不到上乘仙法传承,以后仙道难成……” 紫霞看起来性情却是温和得很,试探着说道:“不如,柳小妹改换门庭,拜入我蜀山云霞一脉。 我师父白云师太最是疼爱弟子,身为蜀山长老,四灵八剑中人,也算是说得上话。你一旦入门,无论是天剑诀,万剑诀,或者是九品升仙诀,日后都可得传。 有此上乘仙法,从此仙道可期,岂不快哉?” 柳翠儿满脸通红,连连摆手道:“我哪也不去,在寒烟谷挺好的,师父对我很好,师兄神通广大,没谁打得过他,他的剑法才是最厉害的好不好……” “傻丫头。” 紫霞叹了口气,心道这小姑娘心性还很纯朴,眼界也太浅,没见过高深的御剑仙法,又常常跟在自家师兄身边,因此,思维都被局限了。 只是可惜了如此良才美玉。 这时候,随便说什么都是浪费唇舌。 或者,她认为自己打败了诸葛青,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小妹妹,你赢的只是诸葛青,并不是说赢了蜀山剑法。 那诸葛青的剑法只是偷学练成半桶水,连小成也称不上……你能胜过一招半式,也算不得什么的。” 青霞冷冷一笑,心里就有些不耐烦了。 蜀山剑法到底有多强,她当然知道,对诸葛青先前败北,丢了蜀山剑法的面子,她心里其实很恼怒。 虽然她们师姐妹来得不久,刚刚转过山角,就见到柳翠儿拿剑指着诸葛青的咽喉,然后就是寒烟谷众弟子一番自吹自擂…… 好像是柳翠儿败了诸葛青的蜀山剑术。 气得青霞差点就冲了出来大打出手。 还是紫霞性子沉稳,拖住了她。 又听了一会,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寒烟谷众弟子全都魂体双修,持剑进攻破了仙家御剑之术,因此,就小看了天下人,认为蜀山派也不过如此了。 ‘全都怪那诸葛青技不如人,害得我们也跟着丢人了。’ 青霞一腔怒意憋在胸口,再也忍不住就站了出来。 这时肯定不能说蜀山剑法不如人,只能尽情的贬低诸葛青了,毕竟,他败得太过难看。 诸葛青面色煞白,身形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 心中只是有个声音在轰响:“在青霞师姐眼里,我真的是偷学了剑法吗?而且学得极差。” “她不是曾经说过我资质天成,剑法学得很快,以后甚至有可能成为蜀山核心弟子行列,从此……” 言犹在耳。 “我难道真的就是个废物?” 众人眼光全都齐唰唰的看了过来。 一时之间,诸葛青感觉无地自容,里外不是人。 又听得青霞笑道:“你们五台比剑,我跟师姐原本不想插嘴,但生生贬低蜀山剑法就不好了。 区区江湖末流剑术,连元神御剑都做不到,又怎能理解我蜀山剑法的博大精深?真真是个笑话。” 光芒一闪,一缕碧光出现,青霞已经跨过十数丈,离着众人不远了。 她五指如兰盛开,微微一引,碧色长剑倏然升空,嗡嗡做声,遥遥指向张南,“先前听这位师兄的语气,似乎对剑法很有一些理解,不如亲自出手赐教一番,让小妹也开开眼界。” “剑气流光遁……” 众人心中一凛。 他们早知道这两位蜀山女弟子厉害,如今见着对方剑光裹体,如同流光一般穿过十数丈距离,快得几乎看不到影子。 不由暗暗心惊。 而且,先前没看到青霞出剑,等看到剑光之时,那碧色小剑已是云霞当空,缥缥缈缈之间,一股锋锐气机直迫眉梢,让人睁眼都有些艰难。 出剑收剑之间全无半点烟火气。 似云起云消,不知由何来,又去向何处。 这种手段,意味着对方是真正的剑仙修士,已是奠定根基,练就元神。 元神御剑之术比起诸葛青,又不知要强上多少。 难怪,当日苗虎面对她之时,就像三岁小孩一般,轻轻松松的就被打得满地乱爬,实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张南似笑非笑的看了诸葛青一眼。 看看,人家正牌的蜀山女弟子,一出手就十分不凡,比起他练的那半吊子御剑术,却不知强上多少。 ‘你确定,她们不是在糊弄于你。’ ‘真可怜啊,说不定,种种拉拢,其实是为了利用诸葛青,打击孟秋娘的威信。这些女人都阴险得很,明面上姐妹情深,暗地里却是玩阴的。’ 可无论如何,青衣女子虽然剑法不错,但想要在寒烟谷逞威,却是想多了。 “你是青霞仙子吧,听说白云师太收下三位女徒,全都是剑法高强,天资不凡。 如今一见,果然气魄十足。 翠儿,既然蜀山师姐想要见识一下咱们寒烟谷的剑术,你就上去领教领教。” 张南轻声笑道,根本就懒得动手。 ‘好吧,你说诸葛青的剑术没学好,不能代表蜀山剑术,那么,就自己出手领教一下小师妹的混元五行剑术,看看寒烟谷剑术,到底是不是不入流的剑法?’ 柳翠儿与诸葛青对了两剑,轻松赢得胜利,正觉不太过瘾,实在是对方太不经打了。 这时候,她正是信心十足的时候,闻言兴奋向前,“这位师姐,大师兄剑法太强,绝非你所能挑战的。 我这些时日向他请教剑术,有了很大进步,倒也不算很弱。 不如,就让小妹来接一下你的剑招,希望师姐手下留情。” 小姑娘是真的想见识一下别派剑术。 她对剑术热情极高,恨不得多几个人陪着对剑,此时说得很是真诚,句句发自内心,并没有讥讽的意思。 但是,同样的话要看谁来说。 如果是外面的成名剑修,说出来自然算得上礼貌有加。 刚刚练剑三个月的柳翠儿,这种话说出来,就有些像是在侮辱人了。 青霞一直看不上寒烟谷的人,平日里又是心高气傲惯了,哪里受得住这个,当下心中大怒。 “哼,寒烟谷弟子原来全都是坐井观天之辈,不知天高地厚。 难怪师父说了,孟师叔真的不怎么会教徒弟。” 她本来是想好好教训一番那位牛逼轰轰的张大师兄,告诉对方,蜀山剑术强在哪里。 没想到,对方不但懒得下场,反而轻描淡写的派出小姑娘前来讨教。 这是看不上自己的剑术,认为不配跟他交手不是? 还是说,他认为自己的剑术,最多只堪与这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相提并论了。 青霞心中生怒,面色越发冷了些。 她胸前碧色剑刃轻轻鸣叫着,探头探脑的。 这是贯注了神念真气,随时要出手攻击。 “我之所学佛道兼修,心法是乘龙念法,剑术是云霞剑经,云霞漫天,剑出无影…… 柳师妹你先出手吧,否则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 584 气焰 蜀山云霞一脉,本源出自佛门别传莲花生一脉,擅长以心化生,万物为用。 这一门派,其实是修心的。 按理来说,脾气一定会好才是。 但是,功法是功法,脾气是脾气。 其实并没有什么必然的逻辑因果。 这位青霞仙子的脾气就爆得很,三言两语之间,就要动手打人,气性高傲,目无余子。 跟其师白云师太如出一辙。 一样性如烈火,容不得他人忤逆半分。 张南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心想也不知这种脾性的老尼姑,怎么就合派加入了蜀山,还混成了长老。 看起来是蜀山有着容人之量,求贤若渴。内里却未必不是白云师太足够老奸巨猾、见风使舵。 在天下修练界形势还未太过分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佛道合流,投奔进蜀山派之中,进行强强联合。 异日,等到蜀山一统修界,镇压万派的时候,白云师太,肯定也会庆幸早日决断。 这一切,在张南看来,其实是有些不齿的。 从世俗眼光来看,这种行为就如朝廷更迭之时,白云师太扶了一次龙庭而已。 老师太,就是一个投机分子。 投机也就投机了吧,种种派头,张南有些不喜欢。 在什么山就唱什么歌,他如今身在寒烟谷,面对一个随时随地都在监视自家门派,压制自家门派发展的老尼姑,怎么喜欢得起来? 爱屋及乌之下,对紫霞、青霞这两个跟诸葛青有些勾勾搭搭存着不好心思的女弟子,也有些不喜欢了。 对方气焰越高,等认识到自己远远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大的时候,就越是难以下台。 这也正是张南让柳翠儿下场的原因。 别人只见到小姑娘只修练了三个月,还是稚嫩得很,但却没人会想得到,张南在其中下了多少本钱,用了多少心思。 虽然每天所有弟子都是一样的修练方式,但,无论是在剑法讲解教导之上,还是在幻境历练之中,对柳翠儿的过关要求,与其他弟子,是根本不同的。 张南是把小姑娘当做另一个自己来培养的。 毕竟,来到这个世界,满目所见,都是陌生人。 所遇之人中,或是利用,或是看重,或许也有着亲近…… 但是,唯有这个脑袋不怎么聪明样子的小姑娘,那是全心全意的崇拜和信任着自己,也不怕自己把她带进沟里去了。 来自小姑娘发自内心的孺慕和敬重,让张南不得不为对方着想,好好的规划了一次前路。 不但把自己对剑法的理解,对天地的理解全都一股脑传授了出去,更是亲自动手,运转生死轮回二气,为小姑娘打下了轮回战体的底子。 如今的柳翠儿,看起来肉身并不算多么厉害,骨子里却是精钢玉钻一般,兼且力大无穷。 这一点,就算是孟秋娘也是不知道的。 张南觉得,孟秋娘虽然十分喜爱柳翠儿的根骨和资质,实质上却仍然小看了懵懂的小姑娘。 她不但有资格修练玄阴心经,练成玄阴斩神剑法。 还有资格练一练大阴阳法典,有希望看一看元神之上的仙道风光。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玄阴心经就算练到极处,在凡间或许可以称雄,想要踏入仙境,却必须阴阳合一,明心见性。 这一点,张南还没有开始修练少阳心经,就已经看明白了。 他有着几世的经验,绝不会多走一点歪路,至少,在元神境界这个阶段不会。 柳翠儿是个单纯的性子,师兄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一点也不在意青霞高高在上的说话。 说是领教,就是领教,她的心里并没有什么杂念。 当下诚心正意,剑锋斜指地面,身上气机升腾而起,空气呼啸之中,有五色流转。 面对难得的强敌,她心里默默念叨着师兄传下来的根本心诀,仿佛已经忘了这是在切磋,这是在战斗。 一剑起手,小姑娘随手舞了个剑花,红白黑青黄五色如烟如雾,如雷如电…… 剑锋破风,似慢实快,影影绰绰,环绕身周,很有几分大家气象。 “青霞师姐,你小心了,我所练修练大混元剑式,五行合一,威力可大得很……” 话音刚落,小姑娘身周五色光芒流转,一剑斩了出去。 先出招那就先出招。 在传闻中,对面的青霞仙子实力极其强大,自己本就势弱,本就没必要托大。 抢个先手也好。 她倒是记得苏辰的教导,这一剑五行相生相克,圆满无缺。 同时身剑合一,划出一道五色华光,向着青霞冲斩而去。 剑势起处,四周元气激荡,观战众弟子连忙退了开来。 只觉厉风刮面生疼,竟然让人站不住脚。 青霞眼神一缩,心道大意了。 先前在一旁看到柳翠儿与诸葛青交手的尾声,只看到干净分明,小姑娘的剑意纯正。 却没想到,她不但剑意很强,还能以意化势,以势压人。 此时出剑,却有一种混沌苍茫的感觉。 五色光芒环绕…… 既有火的爆烈,水的柔和,更有土的厚重、木的生机、金的凌厉。 一剑劈了出来,不但速度奇快,更是有如山崩海裂。 强横狂暴,见不到丝毫破绽。 “半山云霞……” “月笼纱!” 青霞清喝一声,碧色剑光化做云烟,四周恍恍惚惚云霞漫空,月色宜人,天色好像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剑影起处,根本就看不清飞剑的影子,只闻剑刃破风啸叫之声。 月色在心间,在眼中,看不清道不明,等到想要仔细探究其中神秘的时候。那剑,或许已然无可抵挡。 青霞没有接招破招,更没有蓄意防御,明着是柳翠儿先出招,她却是以攻对攻,显示出了极其强大的信心。 想要后发制人。 紫霞点了点头,心知自家师妹对云霞剑经的理解还是很深刻的。 这套剑法,她已经做到了剑化云霞,身化月……无往不至。 攻击如狂风过境,防守如明月当空。 摸不着,打不中,杀伤力偏偏惊人得厉害。 就如此时的李陵、万达等弟子,他们的眼里早就失去了青霞的影子,隐隐猜测着对方许是剑光裹身,化身流光之中。 剑就是人,人就是剑。 这还怎么打? 飞剑超越人的眼神本能,无孔不入,绝非视觉所能捕捉得到,心灵境界稍差一点,连捕捉到真正的杀招都做不到。 同样的云霞剑,从青霞仙子手里使出来,与先前诸葛青手里用出来,完全不是同一套剑法。 果然,她有资格鄙视诸葛青,认为对方只是学了一点皮毛,就算败了,也不代表蜀山剑法不行。 585 意外的强大 “呵呵。” 在紫霞的眼里,柳翠儿小姑娘练剑还不算久,元神境界虽然也不算很弱。 但是,想要接住青霞师妹的攻势,还是做不到的。 “很可能,她一剑都挡不住,就要败下阵来。” 紫霞刚刚这样想,耳边就听得爆豆一般的响声,心里就升起纳闷来。 她瞪大眼睛,见到师妹青霞此时已是身随剑走,满场飞奔。 身前时而天塌地陷,轰隆有声。 时而水色火光,更有金气纵横。 五色光芒轮转之处,偌大的采石场中,四方剑气浩荡,山水天色往复…… 一个身着碧色衣裙的小姑娘却是高声暴喝,强攻猛打。 一人一剑,打出了千军万马冲锋的姿态来。 攻。 则如银瓶乍裂,万军出击。 守,就是五色光圈,结成圆球。 一脚踏落,地面碎石成粉,身形一撞,就是狂风席卷。 什么月色,什么云霞,被这剑光一卷,剑啸声中,就已经破得干干净净。 嗯,柳翠儿的战斗风格已是很明白了,不比花招,就是硬碰硬。 不管你怎么剑遁流光,想要攻击,总要出剑不是。 那么,无论是什么样的攻招,只要懂得剑理,无非就是截断神念,排斥异气,顺藤摸瓜,反斩敌人。 就这么简单而已。 只要对方撑不住自己的强大剑力,就必须一定会落在下风。 这是大师兄说过的话,柳翠儿一直记在了心里,笃行之。 场中仙气飘飘的青霞仙子,此时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大气从容,身形往复来去之中,能看到,她的面上已是渗出了汗水。 “怎会如此?那小姑娘的剑力怎地如此之强,而且,她又怎么能看清师妹那虚实万变的半山云霞月笼纱。” 紫霞仙子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发现,青霞平日里颇为得心应手的精妙剑招,竟似没了多少作用。 此时抢先攻击,就如击打在一个圆球之上,劳而无功。 反而,对方的攻击,她根本就接不下来。 战到酣处,柳翠儿手中那柄长剑,已是挥出幢幢五色光影。 剑光如莲花盛开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斩击…… 隐隐还蕴藏着诸多后手,其意未尽。 其力无穷。 青霞一连变了五套御剑方法,在对方这种碾压式的潮水剑势打击之下,全都如垒在沙滩上的堤坝一样,完全是不堪一击,散乱万分。 “翠儿,差不多了,五行极致,混元一气。” 张南看看胜局已定,青霞却强撑着不认输,柳翠儿也不介意,只是打得性起,一个劲的催发五行剑气,并不急着彻底打败对手。 小丫头没有不耐烦,他看得倒是不耐烦了。 于是出言催促。 这毕竟不是比剑切磋,而是关系到门派声望,胜得越快越好,越是能够给门下弟子提升信心。 想要玩,以后有的是时间。 同时,他也终于明白,柳翠儿的天赋到底是在哪里? 论及根骨,小姑娘其实并不是此世顶尖,比起叶心宁和赵心茹那种极品仙骨来还是要差上不止一筹。 甚至还比不上对面的紫霞和青霞。 不得不说,那些绝顶仙骨的弟子,早早的就已经被名门大派盯上,一般不太会出现漏网之鱼。 但是,柳翠儿的悟性太强了,心有灵光,一点就通,完全能够弥补先天根骨稍次的缺点。 真正学起东西来,并不比那些顶级仙骨的弟子稍差。 “根骨稍弱,还可以用药物,用各种资源加速,就算是堆也能堆出修为来。” “但是,灵性悟性就出自本身,这是隐性的资源,却是谁也夺不走的。” “灵性够了,破关破境如同吃饭喝水,比起根骨强大,更是另一种类型的贪天之功。” 张南心里嘀咕着,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柳翠儿可以这般轻易的就把自己所教导的东西学会吃透。 她只要补上练功速度稍慢的缺陷。 转眼就是寒烟谷一员大将。 “是,师兄。” 柳翠儿听得张南催促,兴奋的应了一声,剑势忽变。 五色流光微微一转,空气轰然巨震之中,剑光就变得灰蒙蒙,透着古朴苍桑。 一剑轰隆隆斩出,剑虹直冲出三丈。 在混沌灰蒙蒙气息之中,隐隐有着彩光耀目。 一剑斩落,身周那烟云般的雾岚剑光,陡然被撕裂成七零八落。 “咣……” 闷响之中。 就见到碧色飞剑失了灵动,被灰气激得倒飞而起。 插落泥土石屑之中,光芒黯淡,灵气全无。 这是破了神念加持,再破御剑妙法,一剑打飞了对方的飞剑。 五气化作混元之后,柳翠儿的剑力剑速又强了不少,先前青霞还能支撑,现在却是一两个照面,就已大败亏输。 青霞被这一剑狂攻,震得神魂浮动,面色立即变得苍白。 身形急速飞退,唯一的念头就是重聚神念,指挥着碧色飞剑倒飞刺击,想要围魏救赵。 她并不甘心认输。 败在小姑娘剑下,她怎么可能想得通。 不。 还有机会的。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的剑光已是慢了一步,没有反击的机会了,对方剑光已经斩落。 灰气如洪流一般追着斩了下来。 竟然有着无可抵挡的磅礴气势。 眼见得,青霞仙子就会落得跟诸葛青一样的下场,甚至还要败得更是凄惨。 事实上,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刚刚还只是稍落下风,打得有来有回的青霞仙子。 突然就被打掉了飞剑,被柳翠儿一剑劈得狼狈不堪,身陷险境。 紫霞不由得面色焦急,身形一跃,雪亮剑光“咻”的出现,就要帮着抵挡,却是慢了一步。 眼见得那灰蒙蒙剑芒就得劈下,柳翠儿沉浸于自己的剑术之中,似乎收手不及。 半空就是一声惊喝。 “休得伤人。” 剑光比声音还快。 两道光芒乍现,一紫一红,如彩蝶纷飞、鸳鸯戏水,盘旋着化为阴阳二色光圈。 跟在紫红双剑后面的是一个头扎冲天辫,眉目清秀的少年,脸上虽然还残留着稚气,目光却是杀气腾腾。 他掐指运剑。 剑光化为恶龙,直指柳翠儿,狠狠斩落。 586 以多打少 “不好。” 众人齐齐惊呼。 比剑斗法的事情,本就是千钧一发。 胜负其实也就在一线之间。 比如先前。 柳翠儿本是占足了上风,剑如山崩海裂,一力降十会。 她出剑崩飞了青霞仙子的御空飞剑,紧接着,就在对方还没有再行组织出防御网的同时,先行乘隙出剑攻击,本是接招破招,乘胜追击绝妙胜负手,只抢一线时间差。 毕竟,青霞虽然败局已定,却也不是没有反抗能力的。 没见她还鼓起全部真元,元神力量极速运转剑光吗? 被打落尘埃的碧色短剑,其上黯淡的剑光轰然碧光大盛,重新飞腾半空,闪电回防旋斩。 当然,这种最后的反击,其实也只是不甘心战败,想要败中取胜,鼓起余力进行挣扎而已,没什么卵用。 总的来说,是来不及抵挡柳翠儿的攻势了。 因为变化太快,旁边施施然正在观战的紫霞因为离得太远,或许是从没想过师妹会败,或许是顾忌着规矩,所以,也没来得及出手相助。 实际上,两人约好比剑,也不允许第三人从中插手就是。 但是,偏偏却有人不守规矩,想出手就出手。 御剑飞来的冲天辫少年,只是一声怒吼,二话不说,就出手绝招……鸳鸯雷光双剑,化作阴阳光圈,连环疾斩,其势猛恶无匹。 他挑的时机也是恰到好处。 正好是柳翠儿出剑攻击的一瞬间。 双剑连环,已经绞杀到柳翠儿的头颅颈侧。 快得如电似光。 这是围魏救赵的战术。 攻敌不得不救。 也未必没有将错就错,想先行把柳翠儿斩杀,为青霞出一口恶气的想法在内。 转瞬之间,柳翠儿从优势变为劣势,反倒变得危险万分。 她完全没想到,对手会突然多出了一个生力军,还是极利害的阴阳雷光飞剑。 速度快得惊人。 危机临头。 一时回剑艰难。 这种变故,突如其来,甚至就连青霞都没想到,也没想过收剑。 碧色剑光刺出一缕云霞,紧随其后,刺向柳翠儿的后心要害。 眼前形势险恶至极。 就算是柳翠儿控剑之术精妙,能够及时挥剑回援,面对一紫一红一碧青三柄飞剑的夹击,想必也没有太多办法的。 受伤,甚至身死,已成为必然。 “蜀山派想以多打少吗?” 众人惊呼刚刚出口,就听得一声冷哼。 白影闪烁中。 柳翠儿身前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面沉如水,双手十指轮转,带起阵阵残影,向着身前身后连连弹拔。 “铮……” 连串脆响中。 金芒疾闪。 就见到碧色剑光和那紫红双色剑芒光焰齐齐一敛。 嗡嗡鸣叫着,竟是被大力崩飞,倒撞了出去。 眼角余光,似乎瞧见那几柄飞剑被他手指弹得火花四溅,再也没有丝毫威力。 “师兄。” 柳翠儿惊魂稍定,定睛一看,就见到张南已经背手站在身前,气势有如渊岳,一看就十分心安。 忍不住就甜甜叫了一声。 “是你这小贼,还我的芝仙来。” 刚刚赶到出剑攻击,又被人两指连弹,把鸳鸯双剑弹得乱飞的赵吉祥还没压下心中的惊悸,抬眼望去,就怒火中烧,狂叫出声。 这些日子,说实在的,他是很不好受。 平日里自问不弱于人,年纪还算幼小,就已经凝结元神,剑术也是非同小可。 身为蜀山掌门的儿子,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下一代掌门人,不但是本门之中的师兄师姐们都得让着他三分。 就连那些长老师叔伯们,也是对他宠溺有加。 大抵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父母亲的面子在。 赵吉祥感觉一切顺风顺水的,生活之中,并没有什么烦心事。 甚至,因为他对青霞仙子很有贪恋之心,白云师太都不会出言阻止,还会盛情邀约,让他上门做客。 乐见其成的心思昭然若揭。 但是,这也只是以往而已。 那一日在普陀后山,他竟然因为一株宝药,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次,伤势沉重。 如果不是姐姐赶到得早,甚至会有性命危险。 这种教训十分刻骨。 伤势倒也没什么好说的,蜀山派灵药多得很,只要好好将养,恢复根基也就是了。 但脸面,却已然丢尽。 身为堂堂蜀山派下一代扛把子,他不能接受如此耻辱性的失败。 受伤事小,面子事大。 最关键的是,那一日的事情,不但被母亲大人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而且,还落在了心上人的眼中。 嗯,紫霞和青霞当日正好携诸葛青游玩,正在普陀后山。虽然并没看到他与对手如何交手的情况,也没见到对手是谁……但是,却看到了他受伤之后凄惨的一幕。 然后,不知什么原因,青霞对他就有些避如蛇蝎,基本上,就不理不睬了。 赵吉祥并不会考虑太多问题,也不用去想前因后果。 他直觉认为,应该是自己败得太惨,表现不好,让美人师姐失望了,所以才不理自己。 这个道理很简单。 修仙之人都会如此考量。 一个不能保护自己的人,一个只能无能狂怒的家伙,你能指望他以后有什么大出息。 被人看不起也是理所应当吧。 尤其是青霞这种心高气傲的性格,更会如此。 赵吉祥十分痛苦。 在普陀也呆不下去了。 刚刚养好伤势,就费尽心思,软磨硬泡的从母亲魏玉兰那里求来了两柄一品雌雄飞剑,一套霹雳雷光剑。 这套飞剑,能发阴阳雷光,能结两仪杀阵,威力宏大无匹,至少能将赵吉祥的战力提升一倍有多。 得了趁手宝物之后,他重新又恢复了信心和斗志,同时,也勾起了心头的痛楚。 这份憋屈,想来想去,怎么也压不下去,于是,他就一个人跑到雁荡山来了。 想要献宝的同时,还想试着挽回青霞的心。 他有信心让青霞回心转意,因为,自己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就算是青霞也已经不是对手了。 没想到。 等他满怀憧憬的来到雁荡,还没找到青霞在哪,转来转去的,就发现了对方的剑光。 而且,还被人打落了。 心仪的青霞仙子,也已经身陷危险当中。 这还得了? 他当场就怒不可遏,顾不得问个是非曲直,也根本不顾及规矩,出手就是二打一。 同时,用出了阴阳雷光剑的杀招来。 雷分阴阳,一击必杀。 果然。 随着他的紫红双剑加入战圈, 就已然救下青霞仙子。 更是得势不饶人,双剑连环,向前斩击。 587 没想到 这时候,赵吉祥的心里可没有伤人不伤人的想法,只是念着青霞。 可是,正在这时,眼前白影一闪,自己的双剑就已被弹飞,还被震散了神念。 那威势极强的雷光,竟似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最离奇的是,对方并不是出剑对剑,而是伸出白生生的手指。 只是几个弹指,就破了自己的霹雳雷光双剑。 还不止,在破去自己剑光的同时,对方还轻描淡写的破了青霞仙子的碧霞剑光。 是谁? 赵吉祥震惊之中,强忍头脑晕眩,仔细一看,却是在普陀山抢去自家看中的芝仙那人。 虽然已经过了三月,对方的形貌依然是那般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赵吉祥当即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一边怒骂着,一边引动霹雳雷光双剑,想要再次出手。 “还敢动手?” 张南眼神一冷。 不等赵吉祥双剑刺到身前,一步跨出…… 身影虚实变幻,越过七八丈距离,就到了对方身前。 “啪啪”。 一正一反,两个耳光抽去。 你父母不教你,我来教你。 啊…… 两个耳巴子,沉重凌厉。 直抽得赵吉祥眼冒金星,痛叫出声。 身形倒飞而起,嘴角都溢出鲜血来。 扑通一声就摔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 “你怎么敢?” 见到赵吉祥被抽得如此凄惨,青霞心中一痛。 她大脑发懵,想也不想,碧色剑光“嗖”的一声向张南刺去。 这下怒从心起,全然忽略了双方的战力差距。 “不知所谓……” 张南冷哼一声。 他眼神微眯,反手又是一巴掌抽出。 身形快如疾电,脚步飘忽,直走中宫,就如瞬移一般,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已经到了青霞的身前。 说比剑也是你,比不过了,胡搅蛮缠也是你。 惯得你? 他挥出手掌之时,离着青霞仙子还有三丈远,等到手臂伸直,已是抽到了青霞的左脸之上。 啪…… 一掌扇得青霞也是合身飞起。 脸颊眼看着就青肿了起来。 宛如通红的面包。 指印森然。 “师妹……” 紫霞毛骨悚然,被张南的无俦杀气所激,条件反射的就放出飞剑。 剑光刚刚出手,就见眼前一片血光。 一轮剑光映照长天,早先一步斩在自己的飞剑之上。 自己珍若至宝的云光剑,宛如鹅毛一般轻飘飘的,被对方一剑斩中,崩得不知到哪里去了。 紫霞仙子忍不住闷哼一声,头痛如割,踉跄倒退。 嘴角就渗出鲜血来。 这时哪里还顾得上救人,自身都难保了。 “来我寒烟谷,就得守规矩,胡乱出剑,还以多欺少,到底有没有问过我这位大师兄?” 张南收剑回鞘,背手而立,淡淡说道。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这威风应该够了,寒烟谷想必也不至于再让别派瞧不起。 远处一旁观望的师父孟秋娘也应该满意了吧,再不出场,就不好收场了。 对。 他敏锐的灵觉,其实早就发现孟秋娘的身影。 这位师父也不知怎么想的,就算是回归本派也是鬼鬼祟祟的,难道她年轻时候是做贼出身的吗? 罢了罢了。 今日这事不能再继续下去,占了上风,得了气运,见好就收吧。 是的。 这一次的比剑得胜,彻底碾压了蜀山弟子们,也不知道是冥冥中契合了什么样的法则,他感觉到自己元神识海之中的气运增长更快速了三分。 ‘原来如此……’ ‘气运本是你消我涨,只要打出名声,打出威风,就能抢占天下气数。 如此说来,红莲寺那批魔修邪修,大肆邀人对付蜀山,也就有得说道了。’ ‘应该是想要胜上几场,得到一些天数,然后就能让自身境界突破,不让蜀山一家独大,以后修行的时候也会自在逍遥一些。’ 道理就在这里。 但是,蜀山众位剑修,实力高强眼光犀利,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让对方得逞。 想必,其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还有得玩。 …… “你……你你。” 被张南这么一下子蛮力镇压。 蜀山三位弟子人全都吱吱唔唔。 一时间,就连赵吉祥也不敢再口出狂言,而是敢怒不敢言。 他又是心痛又是惊惧。 眼睛盯着地面,甚至不敢抬头看向张南,生怕对方发现自己的恨意和怨毒。 自己死在这里,虽然有些不值,但是,还不算什么,自然会有人上门报仇。 但是,青霞师姐,却不能死在这。 看着青霞仙子玉脸肿得像是馒头,又青又红的,他心痛如绞,想哭,却也哭不出来。 这就是被人欺负的滋味,往常,赵吉祥只会让别人好好品尝。 今日,却又轮到他自己品味,其中滋味,实在难言得很。 …… “师兄,会不会有事?” 柳翠儿眼神有着忐忑,不安的拉住张南的衣角,轻声问道。 这事真的不好收场了啊。 就算小丫头见识不广,也知道蜀山派的鼎鼎大名…… 如今,蜀山弟子被整得这般凄惨。 什么里子和面子都丢光了。 如果对方长辈们倾巢出动,来找自家门派麻烦,又如何得了。 ”没事儿。” 张南笑着摇了摇头。 小辈争锋,只要不伤及人命,再怎么样,蜀山派的长辈们也不至于亲自打上山门的。 在他想来,名门正道,其实还是挺在乎身份和面子的。 以大欺小,以强凌弱的事情,不是不可以做。 但是,却要师出有名。 如今是正常切磋,还不到正邪不两立的高度。 倾巢而动,是不可能的。 “翠儿,你先前打得不错……” 张南安慰:“只是练了三个月的剑,就能打到这个地步,你已经算是合格了……今日之事,是他们不讲规矩,怪不得咱们出手太重。” “至于受伤被打,那是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柳翠儿侧头想了想,抿嘴一笑:“对,如果是我打不过,被人打了耳巴子,也不会有着什么怨言。 加紧修练,有朝一日再打回来就是了。” “孺子可教。” 张南放声大笑。 败了,并不可怕,怕的是失去了心志。 胜也不可怕,怕的是骄傲自大。 柳翠儿能懂得这个道理,以后就不会受到太大的挫折一蹶不振。 两人把对面三位蜀山弟子视若无物,放声谈笑,让众人大感解气。 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张南转头看向凄凉满面的:“你们本事没有多少,却一个个自高自大,心狠手辣,让人特别看不上眼……滚吧,寒烟谷是我派禁地,非请莫入。” “狂妄的小子,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孟道友就这么教你的?” 突然,一声苍老女声响彻半空。 冷厉而又酷烈。 同一时间,天空白云舒展,翻翻滚滚之中,就化为百丈余长的巨大云龙。 龙头呼啸扑击,张嘴吞天,直冲而下。 轰隆隆的狂暴声浪之中,整个采石场如同坠入大海狂涛之中。 所有外门弟子全都身不由主,晃动着跌倒。 被强大气机所镇压,浑身发寒,四肢酥软。 “乘龙念法,九天云龙。” 张南猛然抬头,知道这是白云师太到了。 不是说,这位师太与自家师父孟秋娘表面关系十分交好吗? 就这? 他刚刚还跟柳翠儿说蜀山长辈会顾忌颜面,不会随意出手,没想到,竟然被打脸了。 588 强硬 滔天气机压下。 寒烟谷众弟子立即倒伏一片。 尤其是张南和柳翠儿这里,更是感受到莫大压力,从元神层面,再到肉身层面,都感觉到一股浩大威严。 似乎自己就是卑微弱小的蝼蚁,而那高飞九天俯冲而下的呼啸白云幻像,才是真正纵横天地的九天神龙。 被压制。 想要屈服, 心灵崩溃。 种种情绪不受控制的从内心升起,让人不但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 ‘好狠的老尼姑。’ 张南闷哼一声,立刻明白了白云师太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这是想要废了自己等人…… 先前她门下弟子青霞、紫霞在这里丢了脸,败得一塌糊涂,这种事情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心里很不舒服,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念想。 但是,后面的变化,就让她再也不能稳妥旁观了。 张南出手打人诛心,不但教出一个小姑娘轻松败了青霞,更是亲自出手,几个耳巴抽得赵吉祥和青霞两人开始怀疑人生。 赵吉祥是什么人。 说起来是个晚辈。 真正的身份,对白云师太来说,却是挺重要的。 他年纪虽小,但却代表着蜀山正统,是来雁荡山做客的蜀山掌门之子。 就算不看在蜀山当代掌门的面子,只是看在相交莫逆的掌门夫人魏玉兰的面子。 白云师太也不能让她家的宝贝儿子在自己的地盘之上受辱挨欺啊。 打败人家就得了,你干嘛要打他耳巴子,这是洗不清的耻辱知道不? 白云师太自问眼光非凡,早一步下注,合派加入蜀山之中,多多少少有些巴结对方,目的,自然是为了爬上这艘大船,能让自己借得一把力气,异日能够升仙得道。 种种谋算不足为外人道。 因此,她对蜀山的事务,比起教授自家的几个徒弟还上心。 对蜀山后辈弟子,更是一视同仁,关爱得很。 哪里能让这些后辈弟子受到一丁半点的委屈。 被打了,就得狠狠打回来。 受伤了,十倍报之。 这时,见着因为自己卫护不得力,从而导致双方关系有可能出现裂隙,白云师太立即坐不住了。 排云气、驾长风,身形一溜烟的就从雁荡北面来到东面,出手就是狠辣招数。 不但要压服寒烟谷众弟子,还要把这两个罪魁祸首好好教训一番。 尤其是那位“变数”。 一定不能让他发展强大起来,至少要破其根基,就算不要他性命,也要彻底废掉才是。 在旁人眼里,张南的确是变数。 自他来到寒烟谷之后,这变化有多大,都不用细心观察,只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 做为真正的元神后期,已经达到洞冥境界的高人,白云师太已是掌控阴阳,领悟法则。 举手投足之间,半座雁荡山的所有灵气都为她所用,一念成龙,轰然压下。 其威力,甚至超出所有弟子的想象。 银白龙影呼啸冲击而来…… 身旁的柳翠儿吭都没吭一声,就被压得趴伏在地,小脸惨白,元神和真力全都散乱一团,眼见着就要筋脉尽断,丹田崩毁。 张南则感觉到自己的元神识海深处,有一股异力如海浪狂潮般扑落,力量如金似铁,坚固锋锐,更是引起无边震荡。 这是想要将自己的元神也彻底震散吗? 他眼神一冷,手搭在腰间金鳞剑上,身上弥漫起蒙蒙金红艳光,一股至坚至韧的气息,隐隐透了出来。 “蜀山老一辈高手吗?比瞎道人还要强上三分的白云老尼……” “时至今日,我凝三花,聚五气,法相初成,轮回法体也再进一阶,正感觉没有试手的对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强到哪个地步了,是不是能够与老一辈顶尖高手并肩,这时来得正好。”张南身上黑白玄光一闪,就把自己连同柳翠儿整个遮掩在内,剑光冲天,金红光芒乍现,空际隐隐出现雷鸣。 就要出手。 场中突然泛起一片紫色烟雾。 映得漫山皆紫。 有仙音缭绕。 石坪、朗日、清风…… 全都消失不见。 众人眼中心里,也跟着如同蒙上一片轻纱,如坠香甜梦里。 狂放浩大的巨大云龙陡然一停,血盆大口森森獠牙,堪堪冲到离地三丈距离,就再也冲不下来,被无穷紫气卷住。 紧接着,紫气微微一震。 巨大云龙寸寸崩裂,鳞片纷飞。 从龙头到龙尾,就像是有千万柄小刀利剑,在切割,在撕裂。 一声轻笑响起:“师太何必如此生气?犯了嗔戒可不太好。 若是我家徒儿有得罪的地方,秋娘在此陪个不是,大家就此收手,如何?” 话音柔软温和,带着此许犹豫,又有着一些喜悦和强硬。 “师父……“ “仙尊。” 柳翠儿惊喜叫了声,她听出是谁的声音了。 众外门弟子更是熟悉得很,刚刚的惊悸和担忧一扫而空。 就如山谷之中被白色云龙所镇压,从而腾起的漫天烟尘。 紫雾由浓转淡,场中就出现一个身着淡紫道袍,头戴玉冠,身形玲珑剔凸的高挑女人。 她悬空立在离地十丈高处,衣袍被风拂动,有着说不出的闲逸自在。 白云师太以大欺小,愤而出手,她自然不能坐视自家门派被镇压。 紧跟着也动手了。 就算是多年经营的温和面具一朝被撕毁,也顾不得许多。 因为,孟秋娘发现,自家这本来并没有花费太多心思,随便教一教的弟子们,还有随手建立掩人耳目的门派,竟然出乎意料的强大。 隐隐有着兴旺之势。 ‘我辛辛苦苦东奔西跑的,想要扯一扯蜀山的后腿,求得一个来日门派再兴的机会,预计需要十年百年,甚至更长久的时间来经营……’ ‘却没想到,不经意之间,随手播洒的种子已然生根发芽,就快要长成参天大树。’ ‘虽然论及声势,还远远不及蜀山派的浩大,但如果一直发展下去,很可能就能与蜀山分庭抗礼。 不需要阴谋诡计,也不需要委屈心意放低身段四处求人,只需要好好护住门派,等一等而已。’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孟秋娘在一旁看得久了,心里简直是五味杂陈,好悬没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这一次收下的两个徒弟。 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 尤其是对张南。 她本来只是看重对方的战力,希望得到一个即时能派得上用场的高手,多少壮一下声势。 传下少阳心经和许诺传授大阴阳法典,也是想要让对方的修为不至于太过难看。 在修为那么低下的情况下,都能与红莲寺众修,尤其是与摩柯八臂别一别苗头…… 那么,无论张南取得任何一点进步,他的战力都会呈几何状态翻倍增长,绝对不容小看的。 说实在的,孟秋娘其实并没有想过,这位弟子还能给自己更多一些惊喜。 也没想过,他的实力会增长如此快速。 她离得更近,看得更清楚。 哪里还看不出,张南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元神中阶,法相成就。 那冲天而起的金红剑光,光芒掩映之中,出现的是金红艳阳,绝对是少阳心经练出来的剑意法相。 其惊天威势,只是触目所及,就令人眼眸灼痛。 孟秋娘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家师兄,昔日的红叶老祖。 当初红叶老祖少阳大成,一剑化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让人难以忘怀…… 令人心颤的是,自家这位随手收来的大弟子,少阳心经成就的一轮剑阳,竟然让自己都有了一些威胁感。 好像比当初的红叶老祖那轮剑阳,威力还要更大一些。 孟秋娘第一反应就是,‘他到底是怎么修练的,怎么这般快法?’ 紧接着就是一阵紧张,‘这种人物,绝对不能让他受到半丝损伤……雁荡寒烟谷能否大兴,能否找蜀山寻个公道,可能就要着落在他身上了。’ 孟秋娘心念百转,无人知晓。 她的话语虽然依旧温和,颇有几分讨饶的意思,请白云师太看在大家交情不错的份上,手下留情,就此罢手。 骨子里,她却是做好了硬扛的准备。 多年图谋毁于一旦,也是顾不得了。 “收手,不可能。除非那小子自废根基,认错磕头,否则,今日之事断难了结。” 白云师太显然是硬气惯了的,虽然被孟秋娘破了乘龙念法,却没有半点让步。 “孟秋娘,我蜀山不追究你雁荡余脉藏污纳垢,已经足够宽宏大量了。 没想到,却是养虎为患,让你们给欺到头上来,劝你一句,不要自误。” 589 遁逃 孟秋娘面色僵硬,有些下不来台了。 她也感觉到自己在门下弟子面前丢脸了。 “真的不能大事化小?” 她不甘心的再问一句。 “不能,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吧,看看你孟秋娘这些年月鬼鬼祟祟的到底练了什么本事?到底有没有资格让老尼罢手?” 话音一落,白云师太身前金光大亮,云龙复聚,一声狂吼,双眼射出金芒,就向着孟秋娘张嘴欲噬。 比起先前随意凝聚的银白巨龙,此时的老尼姑显然是认真了许多。 那条浩大云龙须眉舞动,鳞爪铮亮,碰撞之间“咣咣”做响,威势也大了许多。 同一时间,老尼姑身后腾的出现一个八臂四头凶恶法相出来,法相金光闪闪,手持各类兵器,搂头盖脸,呼啸着击落。 天际一黑。 这片天地就像是要被彻底打碎打烂一般。 “好,好一个金刚法相,乘龙吞天,白云,你真的要撕破面皮,当我怕了你不成?” 孟秋娘心中侥幸全然不见,也是怒从心起。 顶着这股庞然气势,身上紫光氤氲,一剑斩天。 玄阴斩神。 漫空飞雪,长天尽碧。 剑啸龙吟之音响彻长天,云朵、冰棱、碎木、巨石,在半空乱飞。 气劲横扫之下,整片天空都荡起阵阵涟漪。 空间也肉眼可见的起了层层皱褶,似乎力量再大一些,就要撕裂开来,造成更大的空间风暴。 就好像世界末日一般。 好在,两人出手数招,只在高天之上,劲风扫过,并没有波及到底下的众弟子。 这也是约定俗成。 到了元神后期之后,所有力量都能掌控自如,并不会无意之中伤到他人。 也不会有意去伤害普通人。 “尔敢……” 突然之间,孟秋娘大怒暴吼。 她一剑撕裂云龙,破开法相,却发现眼前空空荡荡。 原来是老尼姑虚晃一招,使了个幻身,已是悄然下潜,悍然出手,目标直指张南。 显然是白云老尼看看讨不了好处,就另想他法出气。 孟秋娘的玄阴斩神剑越战越强,她暗暗心惊之下,不想再打,但因为先前话说得太满,也不想随意退去,就想临去之前找个场子。 灰色身影如同泡影一般,在半空中一闪消逝…… 再次出现时,已是避过孟秋娘的拦截,到了张南身前。 狂风涌动着,一只手掌已经扬起,挟着凄厉的劲风向张南脸颊扇来。 一掌翻天。 ‘你打了我徒弟,那我也打你。’ 老尼姑气性火爆,吃不得半点亏,都到了这个地步,仍没忘了初衷。 众人眼里,老尼姑的手掌带起满山满岭的无量元气,紧紧锁住四周空间。 让人躲闪动弹不得。 一掌扇落,可不仅仅是脸颊肿胀,掉落几颗牙齿的事情。 后果可能会更严重。 “师兄。” 所有人都惊得大叫出声。 可是。 被白云师太激荡而起的元气束缚,没人能动弹得了,就算能动,也只是以卵击石,没有什么用处。 这一下声东击西,出手凌厉,已经没人能救得了张南…… 可却不包括张南自己。 孟秋娘还未出现之前,他已经准备出手跟白云师太别别手腕,试一下蜀山老一辈高人的手段。 看看这个世界的高等力量到底是何等层次。 只要过了这一关,他心中的担忧就会少一些。 他不认为,那个隐在暗中默默修练成长的律元方,会比自己进步得更慢。 因为,那家伙还未进入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是元神后期洞冥层次,更掌握了律家言灵之术,能掌控空间,威力宏大。 如果再加上种种际遇,一旦出现,肯定会比如今的白云师太还要可怕得多。 而且,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性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肯定就是必杀。 因此,眼前的白云师太,就是张南神功小成之后,印证自己的最好标耙。 等到孟秋娘出现阻止,他心里多少还有些惋惜。 心想这一下打不成了。 不过,也没有太多遗憾就是。 与蜀山派的争锋还刚刚开始,总会有一些前辈高人看自己不过眼,会前来镇压的。 以战养战,斩获气运,再提升自己的路子,完全可以行得通。 就在他刚刚放松下来,表示无所谓的时候,又感觉到如同被大蛇盯住的青蛙一般,全身发凉。 元神一振,精神凝聚。 …… 果然,老尼姑玩了个手段。 她明着与孟秋娘纠缠,实际上的目标一直是自己。 也许是先前打青霞和赵吉祥两人打得狠了些。 老家伙这是为她们出气呢。 攻击快捷狠辣,毫不容情。 “把我当软柿子来捏?” 张南心中好笑。 他松松垮垮的站着,眼神淡漠的看着抽来的手掌,似乎已经愣住,完全没有反应。 掌风及体瞬间。 张南身上白袍无风鼓动,身形毫无征兆的就长高了一大截。 面上泛起层层波光,半边脸黑,半边脸白。 如爆豆般响起的骨骼摩擦,震得所有人耳膜发痒。 雷鸣炸响…… “来得好。” 张南喝一声,一拳闪电轰出。 这一拳势若奔雷,后发而先至。 四周空气都全都被吸走,天色变得更加暗沉。 看不清,听不见,眼前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拳锋黑白光芒紧紧吸引住,如坠幻梦,再也移不开来。 仿佛是,这一拳不但吸纳无穷元气,竟就连光线也吸走了。 让人五感迷失,五蕴皆空。 大音希声。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听不到任何响声,眼前发生的碰撞,只存在于心中和梦中,完全不存在于现世世间。 只有精神之中似乎响起一声恍若真实的脆响。 “喀啦啦……” 这是白云师太的手臂断了。 断成了无数截。 虽然看不太清,但就是知道,就是明白。 大师兄这拳头。 太重太狠了。 众人心脏狠狠跳了跳,紧接着就有巨大声浪响在耳边。 震得群山回响。 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见得白云师太触电一般。 倒飞而起。 她那枯槁的手腕手臂此时已经弯成诡异弧度,右半边身躯上光芒黯淡,更是被气劲撞出一个深深凹陷。 不但是手臂断了,半边身体骨骼都被震碎。 白云老尼一边飞退,嘴里忍不住就喷出一口金红色血雾来。 面容凄惨有若厉鬼。 “师父!” 紫霞,青霞两人大惊失色。 “好强。”诸葛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了看张南屹立如山的身影,又转头看了看被一拳打飞,仍然止不住退势的白云师太。 这还是往日里那恍如神仙佛陀般的师太吗? 还没完。 张南一拳打出,心满意足,长长吐了一口气,笑道:“师太何必走得那么急,再来接我一剑。” 白袍身影如箭激射。 直冲半空。 他倒垂长剑,剑光宛如银河倒卷。 呲啦…… 空气中发出撕心裂肺的锐响。 雷声大震。 金红雷霆一连串炸响。 光芒层层推进,空间处处破碎。 喀嚓声音不绝于耳,一圈圈的黑色波纹裂空向着白云师太冲击而去。 “剑气雷音!” 白云师太刚刚止住倒飞身形,面上神情似哭似笑。 这种招数,可是御剑之术达到极高境界才能做到的。 就算是四灵八剑中人,也有一小半达不到这种剑术水平。 他一个后生小辈,何德何能,剑术修为如此厉害。 以往白云师太与魏玉兰曾经切磋过,也体验过剑气雷音剑术的攻击力。 面对如此凶悍的剑术,她就算是完好状态,都得小心应付着,一着不慎就很可能受伤。 何况,如今已是有伤在身,状态不算太好。 “罢了。” 白云师太脸上闪过一阵肉痛,挥手扔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白色莲台。莲台迎风涨大,轰隆隆转动起来。 挡在剑光之前。 光影随生随灭。 雷光,莲台俱化为烟。 细细碎碎的白玉粉屑飘扬洒落。 山上树木被这粉屑沾上,立即长势大盛,树木唰唰唰疯长。 剑光熹微之中,白云师太噗的再吐出一口血,伸袖一拂就把紫霞、青霞和赵吉祥卷起,一声没出就逃得远了。 天际白云一闪,万里澄澈。 “逃了。” 所有人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孟秋娘仍然停在半空,望着眼前碧空如洗。 她眨了眨眼睛。 “这就完了。” “老尼姑连场面话都不再说一句,立即就化光逃遁,是生怕逃得慢了死在此处吧。” 590 传法 果然,越是神通修为达到一定地步,就越是怕死。 “死……” 张南抬头看去。 师徒两人对视一眼,全都笑了。 老尼姑自然是死不得的。 就算对方不还手,让他们寒烟谷来杀,他们暂时也不是敢杀的。 张南就算是敢在嘴里叫嚣着说蜀山派没什么了不起,实际在内心深处,还是认为蜀山是有些了不起的。 首先,他们人多势众。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打了地上的,还有天上的。 一旦真的全面开战,那是到处搬兵,随时围攻。 只要还在此界,总是逃不脱大势围剿。 除非,真的强到一定地步,不惧蜀山四灵八剑所有人一涌而上的围攻。 很明显。 寒烟谷师徒两人做不到。 那就只能忍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话,以先前老尼姑处处针对自己下手的嚣张,张南哪里忍得下去这口气,早就提着宝剑追上去了。 宜将剩勇追穷寇,斩下她的尼姑头也不算奇怪。 “可惜啊。”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师徒两人同时叹息出声。 这一刻,竟然奇异的猜出了对方心中所想。 ‘看来,这个师父也不是什么迂腐之辈,行事能屈能伸,倒是好事。’ 张南眉毛微轩,把种种思绪压下,上前行礼:“师父什么时候回来的,早知道您在山上坐镇,我们也不必忍气吞声的,被蜀山欺负上门。” “哪是蜀山派欺负你们啊?我看就是你们师兄妹两人把蜀山弟子欺负得狠了。完全没我这当师父的什么事情。” 孟秋娘揶揄笑道。 “很好,你们都很好。” “以前,是为师失之偏颇,眼光有误了,你们这些弟子都是可造之才。 不求升仙的话,至少,每个人都能独挡一面,日后局面大可期待。” “尤其是柳翠儿,你这进步速度实在大大出了我的意料,根基混厚,灵性十足,那套混元剑法,更是用得极好,为咱们寒烟谷添彩不少。” “都是大师兄教导得好。” 柳翠儿笑得眼睛弯弯,微微有些羞赧,走到张南身边牵着他的衣角。 她分外受不了那些外门师弟们看过来的灼热眼神。 那是崇敬、羡慕,多多少少有着喜爱和狂热。 这一战过后,柳翠儿无可置疑的,已经成为了雁荡山寒烟谷的“团宠”,没有第二个会比她更受大家喜爱。 孟仙尊长得倒是美艳雅致,可实力太强,辈份太高,大家心里都只有敬畏,升不起什么亲近之心。 大师兄这里,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的剑法和修为太高,就如高高站在云端,不是一个层面的,只用去敬着就是了。 唯有柳翠儿。 她学剑只有三个月。 刚来的时候,还不如自己这些人呢。 她能修成如此厉害剑术,并且修出了元神。 自己是不是也可以? 一定可以的。 与她相比,自己这些人,也许只差一些努力而已。 看着所有弟子蓬勃而起的斗志,眼睛里升起的渴望,张南很是欣慰。 他觉得自己这几个月的努力其实没有白费。 日后门派是不是肯定能够兴旺,现在虽然不能确定。 但经此一战之后,至少,在气运的收获上,十分不菲。 元神识海里的气运,早就从小水洼,变成了小湖泊。 这种改变还在持续之中。 本源气运越多越好,来源,张南也算是看明白了。 在这个世界,声望越高,实力越强,越能代表大势,越不容易受人斩杀。 那么,就越代表着天地意志的宠爱,本源气运就越是浑厚。 他可以用这股气运来修练,让自己修为进境更快数倍。 也能把这股气运带回家去,回到主世界,或者去到任何一个世界。 本源力量都是有大用的。 这才是看得到摸得着的实质性收获。 当然,现在首先要做的,还是获得功法。 少阳心经修练到剑化炎阳,基本上就算是修到头了。 日后继续打磨无非就是让修为更高深一些,威力更大一些,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说白了,这套功法,其实最多能修到元神后期,想要进窥无上道途,功法的立意不够。 从少阳玄阴入手,他必须做到掌控阴阳,明悟法则,才能由人化仙,让生命再次进化。 …… 等到众外门弟子都被孟秋娘挥退之后。 张南和柳翠儿跟着师父来到内殿山腰处。 至于诸葛青,不出意料的,又一次被孟秋娘忽视掉。 陪同他一起作为难兄难弟的,还有苗虎。 此时正躺在山下茅屋之中,等着师父孟秋娘为他主持公道,可惜,没有等到。 或者说,孟秋娘正在兴奋过头的状态之中。 暂时还顾不上一些闲事。 她扯着柳翠儿就是一阵猛瞧,伸手在她的脉门腰背处按了按,嘴里赞叹连声:“小翠儿,师父出门不久,你就把剑法练得身剑合一,还练出了剑势来,修为方面也成就了元神,比起蜀山弟子的修为进境都快了许多…… 难得啊难得,对你的天资和悟性,为师又要重新估算了。” 这话已经说过两遍。 孟秋娘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她感觉这次出去,最大的收获,并不是得到了几个前辈老魔的许诺,承诺会出山与蜀山作对。 而是收到了这两个弟子。 张南这里,实力本来就强,修为也没差到哪去。 她算是捡到了个宝,基本上也没有教导什么,算不得什么功劳。 但是,柳翠儿却是从一张白纸练起,练到如此地步,简直是一步登天。 又是自己守了三年才收到的天才弟子,这功劳总是自己的吧。 以后,若再有人说自己孟秋娘并不会教授徒弟,那该要把嘴打肿才是。 柳翠儿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道:“都是大师兄,每日陪我练剑,进行实战训练,还有……” “还有什么?” “还给我服用了许多宝药,归元丹用完了。” 柳翠儿嗫嚅说道。 “都用完了,那可是寒烟谷十多年的积累,是用来培养所有弟子的。” 孟秋娘脸色一变,见到柳翠儿有些惊吓,忙又挤出笑脸来,“没事,没事,不就一点归元丹吗?山上没有了,师父以后多出去跑几趟,采摘一点宝药回来练丹,也就补齐了。” “不碍事的,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小翠儿你的修为提升够快,就值得了。 再说,不是还有培元丹和增元丸吗?那些药还能撑一段时间的。 上次出门的时候,我也交待过苗虎,这些药要省着用。” “也用完了。” 张南面无表情:“连山谷药田里的成熟药苗都拿出来熬了兽肉,分给众位师弟服用……” “也……” 孟秋娘沉默了一会,展颜笑道:“你这做大师兄的,倒是挺大方。 我身上随身携带了一些药物,也不留着,你们师兄妹两人都分了吧。 与其想着满山弟子全都提升起来,不如你们更进一步……真正能抵住蜀山精英弟子的,还得靠你们。” 说着话,孟秋娘手掌一翻,就摸出一个精致的透明玉瓶出来,“山上众弟子的修行事宜,你继续管着,我不插手。” 把小瓶扔了过来,孟秋娘深深的看了张南一眼,就进了修练密室。 也不知她动了什么地方,殿阁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张南灵感敏锐,只觉得似乎有什么阵法被激发了。 然后就见到孟秋娘托着一块灰朴朴的圆石走了出来。 “没错,这就是大阴阳法典了,别看这东西不起眼,其内蕴含着的真意是非同小可…… 反正我看来看去,是没有从中得到太多好处。 也许是当日剑走偏锋,修练玄阴斩神剑的时候乱了根基,得不到这块破石头的承认。 你要好好钻研,希望能学通学透。” 591 复兴 孟秋娘唏嘘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的把那块灰色巴掌大石头递了过来。 看着石头上的复杂纹路。 似乎又想起了当初。 当初红叶祖师也是这样,总是心有不甘,明明至高无上宝典在前,可就是看不太懂,以至于到最后比剑的时候,终于功亏一篑,被蜀山派众修围攻重伤垂死。 “还有小翠儿,以她如今的见识,肯定也是看不懂的,你这做师兄的学会了,不妨也教导一下她。 反正你这位师妹一直是你在教导,跟你本人的弟子也差不多了。” “师父,我不急的。” 柳翠儿转头看了张南一眼,很是不好意思。 她感觉师父在怂恿自己薅师兄的羊毛。 “看他干嘛?放心,他要是以后亏待辜负了你,师父首先就饶不了他。” 孟秋娘不高兴了,这才出门几天啊,小徒弟就被人洗脑了,到底谁才是她的师父?我还有没有威严,说话还有没有人听? 张南尴尬摇头:“怎么会?我学会了,再怎么样也不会忘了师父和师妹啊,喝水不忘挖井人,徒儿我会时刻把师父放在心上的。” 孟秋娘师父心思鬼得很,这是借着小师妹来敲打自己呢,生怕自己抛弃了寒烟谷攀了高枝吗? 她是小看自己了。 “噗哧……” 柳翠儿倒是不傻,这句话她听懂了。 她笑嘻嘻的拉着孟秋娘的衣角,抬起头,慎重说道:“师父,我也不会忘了你的,就算他派再好,也比不过咱们寒烟谷,谁也比不上师父……和师兄。” 说到这里,小小丫头眼波流转,竟然蕴含惊心动魄的光华。 “主要是舍不得师兄吧。”孟秋娘呵呵轻笑。 脸上笑着,心里也有些感动,她揉着柳翠儿的头发,牵着她的手就往殿阁深处行去。 “走,跟师父好好说说,你师兄到底教了你一些什么……他要参悟大阴阳法典,咱们就别打扰了。” “嗯。” 柳翠儿乖巧应着。 一大一小两人远去。 张南捧着灰色石头,摇头笑了笑,把精神全副投了进去。 师父回来了,这里也不会有人搅扰,正是难得的清静,此时参悟最好。 混沌初开,一气化阴阳。 两仪生四象…… 一块小小石头之中,竟然在张南心中演化出了宇宙生成,世界开辟的道理。 不着一字,无意之中有着真意。 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会有着不同的理解。 张南端坐许久,日升月落,月落日升。 其间,孟秋娘没有前来打扰他。 柳翠儿来过,远远看了一会,也走了。 山下谷中,传来呼喝比剑声音,那是弟子们在日夜修练。 时不时的有着饭菜香味飘过鼻端,那是绿萼等侍女正在操持饭食。 就算是修仙中人,也有些人是很喜欢美食的,孟秋娘就属于这一种。 跟张南一样,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总是换着法儿做出一些美食来,打发一下山间清寒。 “好一本大阴阳法典,见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这一日,张南醒觉过来,恋恋不舍的把精神抽离灰色石块。 就见到眼前的石头,颜色悄悄的淡了许多,变成了灰白色。 “似乎再看两次,这块石头就要碎掉了,变成毫无神异的普通石块,人情欠得大了。” 张南怔忡一小会。 也许孟秋娘自己都没想到,这块石头号称所谓的大阴阳法典,其实根本就不准确。 据张南估计,名字都有可能是红叶祖师随便取的。 里面蕴藏的内容嘛,说是阴阳也说得过去,但不只阐述阴阳,而是有着万物生成,生死轮回。 尤其是世界开辟,由生到死,归于寂灭的种种大道,让张南心醉神迷,都差一点舍不得脱离其中,想要一直参悟到老。 如果没有这方面的见识和根基,一般修练之士参悟这块石头,就只能获取少许皮毛。 而张南本源根基就是修练的生死轮回经,多多少少算是契合了石头所蕴大道的一些相性,参悟起来,一点弯路都不走,直接看到其本质所在。 可以说,只是十天半个月的参悟,张南已经尽得此方世界本源奥妙,万千妙法在心,一点灵光常在。 这块石头,其实并不是教导什么具体的功法,而是从根源上剖析了本方世界所有法则。 能有多少收获,就看张南的悟性。 张南的悟性当然是不差的。 以往限于见识,对此方世界,比如玄阴斩神剑,还有乘龙念法、金刚法相等等高深功法,还看不太明白。 此时回想起来,所有见过的剑法和心法,念法,在他心里一一呈现,分解。 如掌观纹。 如果想要运用,只要细加推详,很快,他就可以复原出来。 但没有那个必要。 张南觉得自己收获最大的,还是强化了自身的根基。 也就是生死轮回功。 或者说,阴差阳错练出来的轮回战体。 在衣服遮挡之下,不为人所见的,张南身上已经爬满了无数细微纹络,似云纹,似水迹,又像山水地脉走势。 他的身体在这一刻仿佛化为了一个世界,而那些纹络就是这个世界的具象演化。 一股浩大无垠的力量从身体升起,不再是单纯的气血力量。 仿佛背负着苍天和大地,一动而天地动。 大成的少阳真元此时已经全部化去,身体也没有了具体的经脉,力量存于身体的每个细胞,每一分血脉之内,再也不分彼此。 谈不上拥有,也谈不上失去。 只要想,这力量就在。 同一时间,他的元神也无限壮大,探及到冥冥之中一片虚无辽阔所在。 “这是,达到元神后期洞冥境界了。” 领悟到万物根本,世界法则,境界在不知不觉中就有了进步,元神也跟着进化了。 他伸手轻轻一握,四周微微一震,无量元气涌现,虚空也立刻裂开了一个个细微裂痕,从中透出深微幽远的气息。 阳间之气,阴冥之气,有机结合在一起,一拳轰出,能伤肉身,破元神,能把物质打成最细微的粒子。 张南甚至相信,只要自己愿意,他能够肉身穿入那茫茫虚空之中…… 至于是不是能够保住肉身,在那片虚无之中活下来,他就不知道了。 这种进步,是难以想象的巨大。 如果再次对上白云师太,恐怕一拳就能把她打得肉身崩毁,元神垂死。 就算遇上当日用出雷音剑法的魏玉兰,也无需退避,随手就可接下。 也不知,比起蜀山最顶尖的四灵八剑四灵中人,是不是有着一战之力了。 或许会比他们更强。 “律元方,就等着你出现了。” 张南眼中精光一闪,身上所有异象潜伏,一剑在手,化分出阴阳二相来,抬起头,看着闻声赶来的孟秋娘,笑道:“师父,不辱使命,这次的大阴阳法典参悟,徒儿大有所获,修成阴阳无极剑,足可比拟玄阴斩神剑。” “好,好。” 孟秋娘眼中含着泪光,满是欣慰的说道:“我就知道你能看懂,你的悟性比起我和你红叶师伯都要强,以后雁荡山复兴有望……” 592 伤势 普陀,奇石映着日光,高高耸立峰顶之上,寺中佛陀遥望山下烟波水光,详和肃穆。 郁郁森森的丛林旁边,有着一家洞府,上面雕刻着‘观音洞’几个大字。 字迹雄浑大气,又透着丝丝飘逸。 进了洞门,就有曲折回廊,处处精雕细刻。 空间变得宽阔起来。 与季节不相符的各色繁花异草,也齐齐开放。 沿洞两侧,更有清泉溪流,亭台屋舍。 屋内隐隐传出人声。 一座厢房里,烟雾袅袅,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 身形干瘦的老师太斜倚榻上,面色苍白,有气无力。 正是刚从雁荡山过来不久的白云师太。 很明显,能看得出师太重伤未愈,此时状态不太好。 旁边坐着的是一个身着宫装素色衣裙的女子,面容雍容大气,气宇恬然。 如果细心的话,可以看得出来,这位宫装大气女子,眉间偶尔会不经意的微微皱上一下,显然,她的内心,并不象表面上那么平静无波。 这人正是蜀山掌门夫人魏玉兰。 她伸手搭脉,沉吟着道:“师太的外伤不算碍事,骨骼折断处,用点宝药,也能迅速治好,稍加调养就没有大碍。 只不过,不知为何,师太伤处生机却是快速流逝,死气滋生,竟然透过筋肉骨骼,波及到五脏六腑,打破了人体平衡,这一点,想要治好,却是急不来。 没有三五个月,很难恢复原状。” “是那小子的生死二气玄功,老尼一时大意,没有防备,被他打了一拳。” 白云师太老脸一红,也不知怎么说了。 其实当时也不算太过大意,她可是居高临下,抱着重重教训对方一顿的心思出手,力道上也没怎么留情。 甚至,明面上与孟秋娘争斗,暗地里则是攻击张南,很是有着偷袭的嫌疑。 吃了亏,都找不到太多理由来开脱。 只能怪对方的实力出乎意料的高强。 尤其是那手阴阳生死二气转换的能力,实在让人惊叹。 “生死二气?” 魏玉兰面色微变,她也想起了一件事情,当日在普陀后山之时,她心疼自家儿子被人重伤,于是不顾身份出剑,雷音藏剑,攻击逃逸而走的张南之时,就是见着了黑白二气微微闪动,然后…… 然后,自己的剑气雷音就此无功而返。 当然,也不是彻底无功。 而是没有伤害对方太多,只是割破了一点表皮,流了几滴鲜血,连轻伤都算不上。 白云师太的话,她一听就明白了,对方不但是有着生死二气防身,肉身更是无比坚固。 身坚则力强,一拳打出,既有属性伤害,又有无边力量,当然不好受。 对付这种对手,一般的正确做法,应该是隔得远了,以剑术或者身法游斗,找准机会来一下狠的。 如果是近战正面搏杀,迟早会吃亏。 “最是意外的是,寒烟谷那位弟子的修为增长速度真是太快了。 上次见着的时候,还是初入元神不久,现在就能生出元神法相来,更是能够用出剑气雷音的手段,这种进境,实在是可惊可畏。” 当然,在魏玉兰看来,如今的张南,还不至于能够威胁到自己,但是,凭借着这种进步速度,谁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对方又会进步到什么地步,是不是会成为天下绝顶? “迟早会是蜀山派的心腹大患,为何,这等天才偏偏就出现在寒烟谷之中了?孟秋娘也不知行了什么运道,可惜了。” 想到这里,魏玉兰心中微凛。 先前。 她正在闭门修法之时,就见到自家儿子赵吉祥和紫霞青霞几人扶着白云师太过来普陀山。 几人全都狼狈不堪,灰头土脸的。 而且,这几位平日里意气高昂的后辈,此时全都一脸萧瑟落寞的模样。 竟似是被人打折了翅膀,失了锐志。 “这怎么可以?” 尤其是。 师太,也栽了跟头。 魏玉兰心里大惊,一眼看去,就知道白云师太伤势沉重,当下也顾不得问及事件缘由,赶紧治伤。 她对医卜星相一道全都有着涉猎,尤其是医术和算术两道,更是有着非同一般的造诣。 普通伤势在她手里,很快就可好转。 就算是伤重,但凡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担心救不活。 虽然心情郁闷惊异,却也没有慌张。 有条不紊的开始了治疗。 反而是几个小辈站在一旁,神情忐忑,十分担忧。 尤其是青霞和吉祥儿两人,面颊青肿着,上面五指森然,显然是被人抽了耳光,此时还没有消肿,看起来就显得既是凄怆又是可怜。 让魏玉兰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掌门夫人自问平日里修心功夫极好,算无遗策之下,也很少有着意外发生,她已经习惯了坐看云起,决胜于千里之外。 可是,此时此刻,她不由自主的就有些心血浮动,想要拍桌怒骂。 好不容易忍了下来,问清前事,就听到老师太阴沉着脸说话。 “妖妇竟然如此大胆,明着就敢动手。暗地里定然有着诸多图谋,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底气? 就不怕我们一时忍耐不住,就断了她雁荡寒烟一脉的香火?” 回过神来,细想前事,白云师太越想越气,两道粗眉高高挑起,有着凌厉杀气。 “师太请稍安勿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听了几人讲述之后,魏玉兰思索了一会,反而沉静了下来。 “那小子是正面出手……生成了法相,法力醇厚浩大,师太,你的莲台佛光也挡不住是吗?” “的确,贫尼虽然于修行境界之上还强了一个层次,但不知为何,单凭法力竟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不对,也许是那张小子的攻击方式有异。 幸好,幸好孟秋娘不怎么会抓住机会,若是在那时,她趁着贫尼伤重之机,再使出玄阴斩神剑来,后果不堪设想。” 魏玉兰摇头:“不是不会抓机会,她是不敢。” “孟秋娘的性格,就是这样,相交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她呀。 心里恨得要死,却装模作样的来我蜀山逢迎,心里想什么基本上就摆在面上,根本就没有太大威胁。 反倒是那位新入门弟子张南,是个大麻烦。” 魏玉兰扫了一眼自家儿子,心疼的同时,强压住怒意仔细分析道:“瞽道兄传来剑书,说过张南的事情。 此人乃是新进举人,本来将要入京赶考,途经容城,结伴游玩的时候在红莲寺遇险……那时候,他就曾经展露出不凡的剑术来,救助同伴杀出贼窝,并且,卑词厚礼的想要拜入蜀山派。” “竟有此事?” 赵心茹在一旁听着,终于惊呼出声。 身为蜀山派公认最为稳重沉静的女弟子,此时仍然忍不住动容。 其他几人也是面色极为诧异。 她们这些后辈弟子,或正面或协助,都与张南交过手,哪里还不明白对方的可怕。 为敌的时候,当然是让人无比头疼,但如果是变成了同门师兄弟,那自然能够给人无比的安全感。 他竟然想过要拜入蜀山? 593 情缘 “娘,那人既是有心想要拜师蜀山,当时又跟红莲寺作对,大打出手……显然心向正道,对我蜀山派观感很好,为何又被孟仙姑收为徒弟了呢? 而且,他似乎还对我蜀山十分不满,处处针对,这次也是全不留情。” 不留情的事情不是指别的,而是因为狠扇青霞和赵吉祥的耳光事件。 伤害不大,侮辱却是很重。 士不可杀而不可辱。 张南这种行为,说是对蜀山宣战也未尝不可。 赵心茹极为不解。 她不明白,蜀山派正值用人之际,面对这种天才,为何就没有收罗派中,反而让人才流失,导致巨大恶果。 如今,对方羽翼已丰,就算是想要再做点什么,也已经晚了。 那一日跟张南普陀后山宝参崖匆匆交手数招,她就深深明白对手的难缠。 不但力大无穷,剑术也极为精妙。 最是难解的是,对方的战斗经验丰富得令人发指,出剑之间,总能找到自己的弱点。 是罕见的越战越强类型的人物。 明明是文士举子出身,他又哪来的斗剑经验? 相比起来,自己或许境界不输对手,打起来,却是处处落入下风,完全有力难施。 赵心茹修道数十年,从来不小看自己。 她知道自己在蜀山派的实力排名到底如何。 年轻一辈之中,除了本门大弟子司徒浩,她基本上没有什么对手。 就算是蜀山老一辈高手,比她强的也是不多。 对方能在极短时间之内就把自己压制,虽然是因为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但也可以证明,对方实力其实极强。 “当日一战,就连母亲一剑化雷音的强大剑术也留不下他…… 等等,这一次,白云师太还说了,张南还会剑气雷音,更是练成了元神法相……” 赵心茹霍然抬头。 修为进步,还可以解释。 但是,剑气雷音的手段,他在哪里学的。 没听说过寒烟谷会有这种剑术。 “莫非,他只是见过一次娘亲出手,就已领悟于心,然后就能用将出来。 如果是真的,那我们很可能还是小看了此人的悟性天资。” 魏玉兰点了点头。 “他的悟性的确是强得过份了,瞽道兄的确是看走了眼…… 剑书传来,语气之中兀自懊悔不迭。 你道怎么了?原来这位张举人被他拒收弟子之后,转眼就单人独剑杀上了红莲寺。 他不但斩杀满寺匪类妖人,更是与八臂如来摩柯和尚硬拼三招,全身而退…… 听说,此人出手凶悍凌厉,刚烈无匹,偏又正气堂堂,没有一丝的阴森邪气。” “的确如此。”白云师太叹了口气,冷笑道:“不知为何,他又改投寒烟谷了呢?难道是中途出了意外,被孟秋娘暗地里设计赚走……怕不是用了美人计吧?” 话里对孟秋娘十分不耻。 内心却不是这么想。 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人物,或许,可能,肯定,也会派出门下女弟子用出美人计,把对方拉到门下再说的。 从这一点看来,孟秋娘倒是一点也不傻。 “不是,那时候,孟秋娘根本就没出现,可能是不想在明面上与蜀山相争。” 魏玉兰面色古怪:“瞽道人说了,他见到张举人元阳早失,判断对方生活不太检点,日后不堪造就,难望仙途。 所以,不理对方苦苦恳求,生硬的拒绝了。” “拒绝了?” “拒绝……” 几人惊呼出声,面色茫然。 瞽道人这是眼瞎了吗? 不对,他本身就是一个瞎子。 不谈他日前程。 就说当时,张南也是能与摩柯凶僧比划比划的人物,他元阳再怎么早失,又有什么关系? 牵出来就是一员大将啊。 再说了,杂气众多还能练到如此地步,若是以后修身养性,服药补足根基,修为怕不是一日千里啊。 是,蜀山派是很看重元阳元阴童身之类的根基。 但,也颇有一些夫妇双修的存在。 他们的前程也不见得差到哪去。 就如蜀山掌门赵元贞和夫人魏玉兰。 两人从凡俗夫妻遇仙开始,早就不是童男童女之身,还不是修到了元神高阶,然后执掌蜀山。 再说了,在这个世界,还有着元神转世之说。 赵元贞魏玉兰夫妇二人,感觉到后继无力,难成仙道,可是双双转世重生。 以修仙中人的寿元来说,转世花费的十多二十年,完全不值一提。 为什么转世? 他们是想用这个不染尘埃,不破元贞的身子来冲击天仙。 但是,普通长老和弟子们哪里要求这么高,一生奢望能达到地仙,或者鬼仙层次就已是邀天之幸。 那已经是别门他派求之不得的最高成就。 所以,对修行界中人来说,破不破元贞,在仙境之下,真的没有太多关系的。 最多修行慢一点,瓶颈多一点,也不是不能克服的难题。 赵心茹倒是有些理解这一点的。 这些日子,她其实很是苦恼的。 前辈们都算定自己有着三生情缘,与大师兄司徒浩缘份不浅,平日里也用心撮合着。 但是,赵心茹不愿意。 她也有着天仙之志。 并不愿意在成仙得道之前,就沉湎于儿女情长之中,乱了自己的心智,也污了自己的身子。 但偏偏,因为有着三生情缘。 只要与司徒浩呆在一块,两人就很容易被天缘牵扯着,暗暗生出无边事端。 所以,她就不愿意居住在蜀山修道,宁愿跟着娘亲跑到普陀山来清修。 事实证明,这种做法还是很有用的。 身为三代弟子大师姐,她的确不愧于大师姐之名,是后辈之中第一个凝三花聚五气,破入元神洞冥后期境界。 虽然只是突破不久,但已经傲视同辈,甚至超过了一部分长老 而司徒浩也同样如此。 前些日子门内传书过来,说司徒浩大师兄,也是一步迈入了洞冥境界。 并且,还修成了威力奇强的元元剑经,摸到了一剑生世界的门槛。 这种实力,还要胜过此时的自己不少。 赵心茹心里有些酸意的同时,也是庆幸不已。 果然,不相见,不怀念,不牵扯情缘,对自己,对那人都有好处。 “不过,张南那家伙,还真是不得了啊。 他少年时生活不检点,还能修成这般模样,如果是从小拜入蜀山门中,持身清正,又是得传高深妙法,不知道现在会达到什么样的境界?” 想起与自己有过一战的张南,赵心茹又唏嘘不已。 594 算计 “茹儿,你可查清了柳翠儿的底细?她能在斗剑之中胜过青霞,也已经很是不凡了。” 赵心茹看了一眼青霞,见到她左边面颊青肿着,十分可怜,都有些不忍心回答。 想了想还是说道:“那女孩的资料并不难查,她父亲本是三湘柳家旁支出身,早年在江湖上闯下一点薄名,因仇家追杀的缘故,逃到西南方向,在容城郊野村落安身,不问前事…… 日前,他已经下了雁荡山,如今就住在雁荡山脚,置办了几亩薄田,已是安下家来…… 柳翠儿此女拜入孟仙姑座下也是只有数月之久,她事父至孝,原本不肯拜师离家,只愿在家侍候老父。 后来,因为遇到歹人,生死关头之际,得到张南和孟仙姑的出手救助,应该是在那一战之中,感受到了生命不由自主的恐惧,就改了主意,拜入了寒烟谷。 值得一提的是,柳翠儿是与张南一同拜入孟仙姑的门下的,师兄妹两人关系很是不错。” “据隐密消息传来,在孟秋娘出外期间,一直是张南代师传艺……也就是说,柳翠儿的一身剑术法力,基本上是张南教出来的。” “真的,你确定她以前没有修练过仙家奠基功法。”魏玉兰神色更加严肃。 白云师太面色也有些不好看。 自己座下紫霞和青霞两位徒儿,平日里也被称为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名声颇为不小。 事实上,她们两人也十分争气,不但早早的凝结了元神,法相在望。 一身剑术,也是极为不凡。 在蜀山后辈中,也算是入得上流。 但人就怕比,这比起孟秋娘座下的这两个徒弟,她们却是彻底被比下去了。 “幸好还有心月徒儿,被称为蜀山三心二意之一,有助于大兴蜀山,其天资前景不可限量,算是替我争了一点光彩…… 否则的话,我这老脸真的丢光了,再也无颜出来见人。” 老尼姑震惊之余,想起自己教导的另外一个女弟子。学剑两年时间,就已尽得真传,如今已在红莲寺斗法。 想起唐心月,白云师太才好受了一些。 那个大徒弟境界修为和剑法全都更强,性子也颇为沉稳练达,此时被派去容城,与红莲寺明争暗斗之中,应该还会成长不少。 想来,也不会弱了寒烟谷张南师兄妹多少。 白云师太暗戳戳的替自己打着气。 赵心茹却是苦笑:“此事千真万确,那柳翠儿刚入寒烟谷之时,实力的确低微得很,甚至还打不过那些不受重视的凡俗外门弟子。 当日上山,她被苗虎任意拿捏,找了一个理由抽了一棍,让她跟药园农夫一起种植,也不敢顶上半句嘴,没人能看得出她会有着如此成就。” “这才多久啊?” 魏玉兰目中精光一闪。 “自张南上山之后,听说了柳翠儿受欺,勃然大怒,出手打伤了苗虎。 第二天,张南自封为寒烟谷大师兄,开坛讲剑,大肆教授门下弟子。 并且,他私下里与柳翠儿亲善得很,时常陪着柳翠儿习练一些独门剑术。 过不多久,此女就修为大进,剑术一日千里。” 说起这些事情,赵心茹越说声音越低,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怀疑是情报人员胡乱编造的。 但是,这明显是自己的妄念。 因为,所有消息是摆在明面上的,只要随意打听一下,就能证实。 情报人员有几个胆子敢随意撒谎? 她只听说过,偶尔有谁吃了灵药功力大进,或者得到厉害法宝能越级对战。 但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在短时间之内,能教导别人达到身剑合一,以意生势,从而剑法大进。 剑法与修为不一样,前者是技巧,讲究一个熟能生巧,需要时间来打磨,也需要阅历来明悟。 不经过恶战狠战数十上百战,怎么可能生出剑意,悟出剑势来? 人,毕竟不能生而知之。 总要学而后知,才是正理。 但是,柳翠儿就打破了这个常理。 她不但修为极速长进,剑法也是飞速变得强大。 似乎,岁月在她的身上,与别人身上展现的方式不一样。 睡上一觉,就是经过了三生三世了吗? 简直如同神话一般。 这让人怎么相信? 问题,也许是出在张南身上。 得细细关注才是。 魏玉兰轻弹手指,讶然道:“如此看来,柳翠儿也是一位悟性高绝的人才,不管是不是因为张南的教学水平够高,她能学会,就已经足称不凡。 难怪在蜀山派的天书玉典之中,她也能列名其中。去信东海柳前辈吧,她身为蜀山长老,年事已高,极需收下一个衣钵弟子来传承原本门派沧澜阁…… 巧合的是,柳长老也是三湘柳家出身,真论起辈分来,还算得上是柳翠儿的太上祖姑奶奶,这时前去,也算是名正言顺。” “的确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白云师太枯瘦老脸之上,忍不住就露出笑容来。 能把抢徒弟的事情,做得这般没有半点烟火气。 也唯有魏玉兰了。 “柳前辈闲云野鹤的,性格却是老而弥辣,她平日里心忧后继无人,这次听到自家后辈之中出现这么一个天才,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柳前辈眼睛里揉不进半粒砂子,我行我素惯了,再加上她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元神四境顶峰,已经看到了仙境…… 只待了却传承的心事,就要踏出最后一步。这种情况之下,谁挡路,谁就是找死。” 赵心茹心中发冷,这种算计人心的事情,的确是狠辣精准。 想必,寒烟谷那位大师兄,都不知道,为何不明不白的就会出现生死危机…… 真的面临那种两难选择,他又会如何应对呢? 赵心茹欲言又止的看了自家娘亲一眼,终于什么也没说。 魏玉兰轻笑一声,又道:“诸葛青那里,也得加紧行动了,此事请示你陈师伯吧。 毕竟跟他有些关系,因果牵扯,我们也不好胡乱动手。” 595 捧杀 “是!” 赵心茹应道。 这些年来,她参与机密事宜,对蜀山派的一些往事和谋算也是十分清楚。 她知道,诸葛青其人天资或许稍稍弱了一些,比不得司徒浩和自己这些人,甚至还比不上青霞紫霞,但他的一身干系却是十分重大。 按祖师算计,这家伙事关一位妖族前辈成道飞升,异日还需他为蜀山出力。 而且,诸葛青的身世清白,算是与蜀山渊源深厚。 否则,蜀山派再怎么大方,也不会允许随随便便就把门中万剑诀传将出去。 白云师太,也不会明着暗着,指点自家两位女徒去拉拢对方,想要让其归心。 一方面是想打击孟秋娘,另一方面原因很简单。 诸葛青本来就该是蜀山中人…… “至于那孟秋娘和张南两人,我们暂且不要针对,反而要用心帮他们。” 魏玉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怎么帮?” 白云师太心中好奇,连忙问道。 魏玉兰在蜀山派有名的算计精微,出手果断狠辣。 被她盯上的,无论是前辈真修,还是老妖巨魔,全都讨不了好。 事实证明,四灵八剑,就是蜀山派对外亮出的獠牙;而魏玉兰,才是蜀山派的真正大脑。 现在,她家宝贝儿子被张南殴打了两次,一次比一次出手要恶劣,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要知道,这个世界可是有着气数一说的。 赵吉祥本是天之骄子,气数惊人。 却没想到,他两次见到张南,都出了问题。 一次被打成重伤,一次被打成猪头,打得他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看上去伤得不算太严重,并没有损害到修练根基。 事实上,损害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大得多。 一败再败之下,心里就会有着阴影,然后,就会牵扯赵吉祥的本命气数。 气数这东西,本来就是此消彼涨的事情。 就像有些人,前半生睥睨天下,所向无敌,顺风顺水的,做什么事都能成功,气数旺盛得不行。 这种人称得上一句鸿运齐天也不为过。 走路都会捡到金子,跳崖也会遇到好心前辈和神功秘籍…… 但是,到了后半生,一时不慎,败上一场,然后运数就没了,后院起火,喝凉水都会塞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就是气数被夺的后果。 当然,赵吉祥的事情并没有这般严重。 蜀山派还能护住他。 还能镇压得住气数。 但是,再怎么说,经过这两次失败,赵吉祥的成就至少要减上一等。 他不是败不得,而是不能败得太过凄惨。 日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被张南如此打压侮辱的经历,他就算是修成仙境了,也会郁气难舒。 更何况,在这种心理阴影之下,他能修到仙境吗? 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这两场并没有太大关系的失败,从而沉沦下去,处处不顺。 本来有望仙业的,也会泯然众人。 气数一事,至关重要,不能不防。 所以,就必须帮他扫除阴影。 魏玉兰眼神幽深,“张南其人,投笔执剑三月时光,就能达到如此成就,就算是在蜀山后辈弟子之中比较,也算是极顶尖的。 他悟得剑气雷音,生成元神法相,更是破去莲台佛光,伤到白云师太,如此威风煞气,怎能不让世人知道呢……当然,得帮他扬名。” 老尼姑心头一怒,转眼又平息下来,细细一想,心悦诚服。 帮对手扬名天下?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咦…… 这个法子的确是阴险得很。 算是一招妙棋。 “委屈师太了,还请见谅。” 魏玉兰歉意说道。 “名声乃身外之物,事关斗剑大局,我个人是没意见的。” 白云师太缓缓摇头,顺着魏玉兰的思路,说道:“不妨再传出消息,说那张南有心光大门户,一扫雁荡氤氲,清除满门污浊。 如今正广收门徒,意欲复兴门派……” “正该如此。” 魏玉兰轻笑出声。 赵心茹几人听着两位长辈三言两语定下了章程,全都面面相觑。 “这是捧杀啊。” 此计并非阴谋,而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尽显光风霁月。 很是符合蜀山派的大派风范。 到底是不是对张南有利呢? 这要从雁荡山四分五裂的门人子弟说起。 自红叶祖师死去之后,门徒星散。 那些人是谁也不服谁。 他们之所以团结在一起,参与红莲寺一方,完全是因为蜀山派的压力。 这些人,少年时期虽然都出自红叶祖师门下,表面上师兄师弟叫得亲热,互相之间,却是真的没有几分感情。 暗地里遇到了,甚至还会殊死搏杀。 再加上,离开门派太久了,他们哪里还记得当初的出身门派。 如今作威作福的称宗道祖,不香吗? 有必要找一个婆婆来头上管着? 因此,多数人是恨不得雁荡派从此再也无人提起。 但偏偏,在这种敏感时候,雁荡山寒烟谷又多出张南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不但是有着雄心壮志,偏偏还有着厉害本事。 最关键的,他还是孟秋娘亲自定下的掌门徒弟。 谁不知道,孟秋娘心心念念想要复派,想要报复蜀山派,更想严惩当初的叛臣贼子,以慰红叶祖师在天之灵。 如此。 张南不但名正言顺,而且要实力有实力,要地盘有地盘,对摩柯,黑山、碧磷等人来说,岂非就是头上高悬的利剑。 那些人不受管辖日久,个个都是高手,更是心地歹毒……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多出一个强大威胁。 总得做点什么。 …… 事情再看远一点。 天下资源有数,气数更是有限,此消则彼涨…… 一个蜀山同盟,就已经压迫得天下散修喘不过气来。 再来上一个明显处于复兴之中的雁荡山寒烟谷,他们还有得玩? 孟秋娘的寒烟谷本来很是弱小,就算是继承了雁荡派的名份,也不会引来众人敌视。 如今出了个张南,形势就不同了。 散修们一旦有了机会,也可能会想着扼杀威胁于萌芽之中。 只要是随便几位有着如此想法,寒烟谷就要大大倒霉。 弄不好,飞速崩盘也说不定。 596 诱之以利 张南端坐静室,默默体悟运转大阴阳法典。 无数星星点点的玄光,在识海中炸开成一团团光晕,时而演化阴阳,时而生成万象…… 密如星海般的金色蝌蚪文字在脑海里游来游去,划出一道道弧线。 这文字,对于张南来说,极其深奥神秘,他似乎看懂了什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懂。 只是观看着,体悟着,元神就一点点的开始壮大。 心灵深处,也生出一些疲惫来。 渐渐的,就有些力不从心。 “消耗的心灵力量,或者说是悟性。” “真正的面对天书宝典,个人的经验和见识,以及过往所学种种书籍学问,基本上都没有了用处。 有用的只是心头灵光一闪……想要进步,不但需要顿悟,还需要一些运气。” 经过许多次参悟这本法典之后,张南得到了许多好处,也有些感觉无力了。 他发现,这本大阴阳法典,或者说,一块奇怪的石头,远不是他如今的境界所能彻底体悟。 达到一定的参悟时间之后,就会越想越累,越看越烦,直至再也沉浸不进去。 凝结成玄奥图案的纹络在元神中越涨越大,最后扑天盖地,演绎出莫名的轨迹出来。 有着星云动荡,日起月升。 震荡元神。 “孟秋娘师父说过不到法有元灵,就无法真正领悟法典,还真不是假话。 强行参悟的话,只能得到一些皮毛,果然如此。” 张南摇了摇头,暂时放弃了凭借自身努力。 他还有另外一个取巧办法。 “燃烧。” 识海之中,积蓄有如一汪小湖的滟滟本源气运湖水,随着心念一动,就腾起一片云烟,攸忽消失。 而在他的心灵深处,就恍若服下了一颗十全大补丸一般,急速壮大。 眼前象是掀开了一层薄纱。 先前看不明白,理解不透的一些星点玄光,此时渐渐的就变得直白浅显。 “原来,这一条弧线是火的规则。 与旁边的烟雾联合起来理解,形成独特的光晕,其中蕴含的意象就是阳光。 阳刚,阳和之道,能驱阴邪,壮元神,健体魄。” “意象生成,我的整个身体元神都全部得到加持,生死轮回经也跟着再次演化。” “果然,还是需要外力来提升心灵力量和悟性。” 张南暗叹一声,本源气运力量,简直就是万金油。 也不知道这股力量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可以心想事成,更可以针对性的做任何复杂的事情。 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是,这种本源力量想要得到更多,却是有些艰难。 “难怪各家各派都在争夺,以前我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争夺什么,现在明白了。 常人只会以气数,气运,香火,信仰等等来形容这种力量,说起来,其实都是一种东西,那就是世界本源。” “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的一种神奇力量,就象空气,一直都在那里,生养着万物。 你可以利用它,可以参悟它,每个人都只能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那一部分。 尤如一个封闭的空间之力,空气的总数是有限的,每个人都需要,若想多得一点,就应想出独特的办法来,或者说,抢夺别人的份额。”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是,本源气运却比空气更难以捉摸,更加难以掠夺吸收。 张南能够找到利用的办法,也知道掠夺的办法,但是,中间还需要自己多加努力。 好东西,总是不嫌多的。 尤其是关系到自身的修行进境,以及身体元神的进化。 “我需要更多的气运本源,修为的进步可以获得,门派的发展也可以获得,大势所向,收取天才精英弟子,名动天下,种种桩桩,都能壮大本源……这就是接下来要谋划的东西了。” “只要练成法有元灵,洞冥境界大成,再能悟大阴阳法典,突破元神四境通幽境界,此方世界就基本上没有了什么秘密。 到时候,自可立于不败之地,也不用被动的等着别人杀上门来,而是可以主动行事。“ 想到某人,张南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离着那个时候已经不远了。 …… “大师兄,我要见大师兄……” 远远传来一声委屈的喊声,既伤心又愤懑,夹杂着种种不甘心。 声音很大,传进静室里的张南耳中。 张南嘴角微弯,无声无息的笑了。 “算算时间,也已经差不多了,到了应该收获的季节。 诸葛青其人天资不凡,又与雁荡和蜀山都牵连很深,按原来正常轨迹发展下去,应该也是本方世界的主角之一,再不济也是一个重要的配角。 他身上的本源气运肯定不少,岂可轻松放过。” 传入静室的呼喊声,当然不是别人,而是那位受尽了打击,受尽了白眼、心怀失落的寒烟谷亲传弟子诸葛青。 张南知道,自己这些天的所做所为,潜移默化的暗手已经起了作用,此时倒是不忙现身。 想要收服对方,让这一位真正归心,其实不容易。 他与柳翠儿这种单纯的妹子,完全不一样。 这家伙是个养不熟的。 所以,就需要种种手段。 说起来,诸葛青性格十分复杂,疑心很重,不记恩,也不记仇,只是生存在自己的一片天地之中,本能的接受或好意或恶意…… 简单点说,他的心灵,其实是封闭的。 孟秋娘收养了他十几年,蜀山派一直拉拢、教导,对他来说,其实也根本无所谓。 本质上,他就是一个极度自我的人物。 如果换在凡俗世间,就可以说这人是脑后长有反骨,或者说是野心太大,不甘人下。 想要成就一番事业的话,这种性格,其实没有什么不好。 心气高嘛,才会不甘平凡,永远进步。 只要抓到一丝机会,就能平步青云。 然后,再一步步的往上爬,终究会取得不错的成就。 想起历史上种种人物,张南暗暗的给诸葛青套了一个模板,也就知道要怎么对待他了。 如这类人,光是对他好那是没用的。 他不记恩。 同样的,单单是针对打击他也是没有用的。 他也不记仇。 所有种种苦难,他会当做成长中的磨难,是苦其心志,劳其体肤的锻炼,只等着有朝一日扬眉吐气。 他游离在体制之外,把一颗真心深深藏起来。 无论对谁,都很淡漠,从不交心。 张南不知道,蜀山派到底会怎么让其归心,但在他看来,其实说难不难。 无非就是以利诱之,再驱之以害。 张南只需要震慑,引诱,让他做事就行了,让其不知不觉之中,依靠自己,再也舍不得离开。 只有用心帮着雁荡寒烟谷做事,觉得这里能够获得更多好处,对他的提升最大…… 这就够了。 在张南看来,就是让自己始终展现出最强大的核心竞争力,一直压着诸葛青,比他强大,也能带携着他强大。 这家伙自然而然也就不会跳反。 597 求恳 门前广场上,诸葛青满脸全是不甘。 他跪伏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之上,脑袋咣咣磕在地面,磕得青肿红紫。 嘴里还不停的恳求。 远处,一些青衣外门弟子眼神中全是怜悯。 似乎是想到了前些日子,自己上进无门的情况。 李陵走近了一些,叹息道:“诸葛师兄,你这又何苦呢?既然看不上咱们寒烟谷的剑术功法,心里向着蜀山派,那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师父不会理会你,离开的时候也没看上你一眼,这还不明白吗?她生气了。 说起来,你也算不笨,知道现在是大师兄管事,更是放得下架子求恳,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你学了那么多的蜀山剑法,虽然不算精深,却也比本门剑法用心更多,现在已是覆水难收。难不成,还能改变自身根基不成?” 李陵本来是没有这个眼光的,以前的他就算是看着诸葛青用剑,也看不出对方的一身法力修为根基到底是什么。 现在步入先天,又经过张南大师兄数月教导,眼光和见识早就非同寻常。 他觉得,如诸葛青这种人,既然已经选择了,自然要一条路走到黑,才是正确选择。 本是身处寒烟谷,结果心慕外教,跑到外面去勾勾搭搭的,还学了别派剑法。 好吧,你学就学了,看不起本门也就算了。 孟秋娘看在多年收养的情份上,也不忍多做些什么,只是不再去理他,让他自生自灭,自行离开就是。 可是,眼见到寒烟谷声势复起,你又跑回来求恳原谅,这算怎么一回事。 难道做人可以如同墙头的稻草一般,随风摆来摆去的吗? “我……” 诸葛青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想说此一时,彼一时。 以前不是不知道咱们寒烟谷的剑法有这般厉害吗? 不对,是不知道大师兄能把基本剑术推演到如此精奥神奇。 还小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蜀山剑法的精妙。 对比起来,一心低调行事的孟秋娘,当然不会显摆,也不会跟蜀山派人争个高下。 一进一出之间。 就更衬托得寒烟谷的剑术和功法,完全见不得人。 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往流。 诸葛青心比天高,他当然想学一点更好的啦。 小孩子没有什么是非对错观念,只是遵从本心,可以一泡尿就水淹蚂蚁窝,也可以拿着剪刀剪得小猫咪满身是血…… 面对这种情况,孟秋娘又不怎么会教导,她不可能把自己隐忍图谋跟一个心智未开的小孩子说清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步离心离德。 恼怒起来怎么办,看不过眼又怎么办,当然是打啦。 狠狠的惩罚了几次之后,诸葛青自然就离得更远了。 一颗心,早就不在寒烟谷。 本心而论。 诸葛青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师父为什么就会反应那么大,也太过小题大做了。 是,自己是去西峰勤了一点。 可你自己也去。 我多学一点东西又怎么啦,大家不都是好朋友吗? 结果,到了最后,你反而告诉我,你跟蜀山派不对付,这不是骗人吗? 诸葛青感觉十分委屈。 如今蜀山剑法学了个皮毛,以往的自得,如今全变成失落。 尤其是,当他听到这些外门弟子说起,大师兄有意想让自己下山,不再授剑。 让他自去寻蜀山派,不要回来。 就算是傻子,也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到底犯了什么错?死也要死个明白吧? 师父没有交待下来,就这样被赶出门墙,我不服。” 诸葛青豁出去了,大声叫唤起来。 他知道张大师兄在里面,听得到。 对方大多数时间都躲在房里蕴养元神,修练功法。 远远的,从外面都能见到天地元气不正常的波动。 几乎能掀起整个寒烟谷的元气潮涌。 如此威势,让他羡慕得流口水的同时,心里就更加酸楚。 本来,本来这个大师兄是自己做的。 就算自己如今不做了,也不至于被赶出门派吧。 “即使被打一顿,我也要问个明白,我不想离开。” 诸葛青心里有些发虚,却是没有退缩。 他是真的想要重新再来学习混元五行剑法。 那一天,他亲身体会到柳翠儿剑法的威力。 也亲眼目睹了小姑娘轻松打败青霞的威风煞气,然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前想错了。 本门那两套剑法没那么简单,自己完全是看走眼了。 “诸葛师弟,人各有志,我是很理解的,你不是看不太上本门剑法吗?心里向着蜀山派,认为别派更强,更能让自己进步,那就去吧,我也不拦着你。” 张南笑着走了出来。 不等诸葛青狡辩,又道:“其实我让你离开寒烟谷,也是为了你好。” 诸葛青眼中全是不信。 “求大师兄给个机会。” 到了这个时候,再不低头晚了。 孟秋娘是个闲不住的,在门派之中住了两天之后,就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想要求恳都找不到地儿。 如今,门派之中大师兄主持一切,不求他求谁? 既然已经求了上门,也就顾不得丢了面子。 想当初,诸葛青为了讨好紫霞和青霞姐妹两人,为了学到真本事,不但扮做小狗哄两女开心,还每天花尽心思奉承阿谀着,想了许多办法讨好着对方。 此时,既然见着了好处。 他又怎会被张南三言两语说得放弃。 他已经快要哭了。 得不到的,才最是珍贵。 “你真的不想走,不想加入蜀山派?” 张南一眼就看穿了这家伙心里怎么想的,“到时可别又后悔了,在我这里学了本事,转过头又去投奔他人,我吃饱了撑的这么折腾……” “大师兄,您就别取笑小弟了。 我知道以前是很不对,鼠目寸光,看不清许多事情,竟然会无知到舍去本门高深剑术而向往蜀山派的御剑术…… 还请大师兄不要计较,多多指点。” 598 救命的稻草 诸葛青眼中全是懊悔。 “大师兄以不到二十岁的年龄,元神境界步入三境,剑术修为出神入化。 不但能横扫蜀山年轻一代,更是能打得蜀山长老白云师太受伤吐血,实力强横无边…… 旁人听到,或许会觉得完全不可能,可师弟我亲眼所见,却知道全是真的。 既然本门有着如此功法剑术,师弟又怎么可能会舍近而求远,以后决不会三心二意,只愿一心练剑修法,护持本门。“ 诸葛青到底不是傻的,他当然知道自己以前的做法到底有多讨人厌。 也明白了,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 这时也不隐瞒,直接就说出了内心所想。 其实,导致他一心回头的最重要因素,倒也并不是寒烟谷的功法剑术真的有多么厉害。 以往张南没有来到的时候,寒烟谷是个什么情况,他还不知道吗? 这换了一个人主持门派,立即就大大不同。 说明了什么? 只能说明。 这位新入门不久的大师兄不但剑术高强,在教导弟子上面的才能,更是无与伦比。 天下没有最强的功法和剑术。 只有最强的人。 诸葛青心里自然有着自己的盘算。 他觉得,如果错过了大师兄的教导,他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当初,我怎么就被猪油迷了心窍,面对大师兄的剑法指导,竟然没有认真学习呢?’ 每每思及此处,他就恨不得拿头撞墙。 别人都在飞速进步。 就他一个人在打摆子,什么都没学会。 好在,此时回头还来得及。 越是说下去,诸葛青就越是激动。 他自己都被感动了,认为机会难得不可错过。 事实上,也真的是如此。 柳翠儿师妹能在短短三月时间,修为大进,剑术变得十分厉害。 那么,自己天赋也不比她差上多少,只要用心学习,肯定也是可以的。 当然,首先需要大师兄答应教导才行。 若是得到对方倾心指点教导,岂非也能打败紫霞、青霞等人,也能扬眉吐气…… 想到紫霞和青霞几人,诸葛青心里十分复杂。 别看他在那些蜀山弟子面前把自己当做小弟仆役模样,求着哄着对方。 把身架放得很低,但不是真心想要这么做。 他只是想人往高处走而已。 实际上,青霞两人不经意之中流露出来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施舍姿态,很是刺痛人心。 他又不是一个甘愿屈居人下的性子,种种往昔,早就让他牢牢的印在心底。 他知道,对方其实是看不起自己的。 只不过,是有着某种想法,或者是利用,或者是离间……因此,才把蜀山剑术功法传了给自己。 但那又如何呢? 不管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传剑。 自己学到的本事总是真的。 以后学有所成,什么屈辱,什么往事,根本就不必放在心上。 有那么一些对不起自己的人,总有一天,要去讨个公道。 想法是很好。 诸葛青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是高看了自己。 那日跟柳翠儿比剑输掉之后,青霞出来维护蜀山声誉的时候。 到底是怎么说来着? 她说:“你只不过是赢了诸葛青而已,他的剑法不成器,输掉也没什么了不起? 寒烟谷的剑法怎么可能比得上我蜀山九品升仙诀? 之所以能赢得一招半式,完全是因为诸葛青本身不行,他的剑法是偷学的,练成了半桶水…… 你胜过一招半式,根本算不得什么。” 当时,诸葛青心中的沮丧简直没法形容。 “我也想光明正大的学到厉害剑法啊,我也想变得很强啊,这难道是我的错?有谁认真教过我?” “是,大师兄是认真教过,可是,那时候我不是不知道吗? 他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年纪还没我大,就大言不惭的说是要教授弟子,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这怪我喽?“ 这种愤懑,诸葛青却是没有表露出来。 只是面色木然。 但实际上,他想的也不算错。 年纪还小的时候,他没有念过多少书,只是认得一些字,不求甚解。 头脑就难免驽钝了一些。 孟秋娘平日里只是稍稍教了一下文字和剑法,就让他习练基本功。 也不去多加解释。 修仙中人教导徒弟一般都是如此。 并不需要讲解太多。 有些厉害的东西当然不会说,即算是教了,他一个小孩也学不会。 等到发现诸葛青心思开始野了,一心想要靠拢蜀山派之后,孟秋娘更是气得不行,更是懒得指点,对他很是看不惯。 而蜀山派,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就传下根本剑诀? 能够教一点大路剑法给诸葛青就不错了。 毕竟,他还不是蜀山派的人。 再说了,大部分厉害剑法,想要用得精妙,没有跟剑术配套的心法,也是不行的。 因此,诸葛青就学了一个花架子,看起来,似乎学了很多东西。 打起来就不行了。 这也是诸葛青一直以来被苗虎牢牢压制的原因。 跟道功魔功的修炼速度快慢,倒是没有太大关系。 就是诸葛青本人不行。 见到诸葛青卑微而又诚恳的陪着小心,话音里都带着哀求,张南也不仅微微动容。 “功利心很强啊,完全不要脸面,也不择手段。 有奶便是娘这种…… 态度也变得太快了,倒也算是一个人物。 也好,既然是这种性格,那就粗暴直接点。” 他笑了笑,不再拒绝,“跟着我练剑也不是不可以,你跟我来,有些话要事先说清楚,免得以后难做。” “任凭大师兄指派,赴汤蹈火,小弟不会皱一下眉头。” 诸葛青一愣,转而眉开眼笑,这时候,哪里还有半点冷漠淡然,完全就象一只小哈巴狗一般的跟了上去。 “当年的放牛娃,也不会永远都屈居人下,总有一天,我会……” 诸葛青眼中隐秘闪过一丝痛楚与渴望,紧紧的跟着张南。 就像亲手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599 弟子 “不会吧?” “大师兄还真的答应了,这么好脾气?“ “果然不愧是大师兄啊,就是心胸如海!“ 诸葛青这种人也能原谅?让我说,就应该赶他下山,让他尝尝被驱逐的味道。“ “以往他对我们爱答不理,今日就要让他高攀不起……” 见到诸葛青跟着张南离开,一众青衣弟子全都张大嘴,不可思议的说道。 “应该是大师兄有着自己的考量吧。” 李陵也有些不解,皱眉苦思了一会,发现想不通透,也就放下。 “你们有没有看出来吗?那诸葛青整一个马屁精模样,话说得那个好听。 原来大师兄也喜欢这一套啊,以后说话可得多想想了,若是捧得他高兴,手指头落下什么东西来,大家伙都享用不尽。” 一个青衣弟子满脸恍然,仿佛领悟到了人生的真谛。 “闭嘴,竟然敢如此编排大师兄。“ 李陵疾言厉色。 “大师兄宅心仁厚,并不是你们编排的理由,若是有朝一日,你们犯了错误,就没想过求恳大师兄网开一面吗? 现在这种情况,正好体现了大师兄爱护师弟们的一片拳拳苦心,我们应该拥护才对,不应该猜忌。 反正,大师兄无论如何做,都有着他自己的想法,我们眼界不到,实力不足,就不要以自己想法去推详他的心思。如此行径,就跟一个老农猜测着皇帝种地可能是用的金锄头一般无聊。” 李陵义正辞严怒声道。 众人心中一凛,心里暗叫失策。 刚刚一时太过震惊,却是有些忘形了。 怎么就忘了这里还有大师兄的头号狗腿在呢? “是啊,是啊。李师兄教导得十分有理,不愧出自书香门第,见识果然不凡,我等差点铸下大错,谢师兄提点。” 众弟子连忙上前恭维。 眼中全是佩服。 这一次,竟然是真心诚意。 如今李陵的进步速度,是他们之中最快的。当然。是除了柳翠儿之外。 但饶是如此,也足以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心里滋味就别说了。 李陵的修为已经达到先天圆满,听说,还有冲击元神的潜力。 对于他们这些天赋资质并不算很高的外门弟子来说,这种成就简直是震撼性的。 为什么对方会提升这样快呢? 不用问了。 问就是大师兄。 对于诸葛青能得到大师兄的原谅,重新收入门下,认真教导的事情。 众外门弟子,其实并不是真的心存不满,而是有着羡慕。 心里知道,那一位原本的亲传弟子以前是走错了路而已。 只要他一心回头,认真修练,迟早会比自己这些人厉害。 但是,天下的事就是这般不公平。 每个人的资质都不一样,也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至少,比起以前来,自己这些人已经要好上无数倍了。 这完全是贪天之功。 这个天,就是张大师兄。 说笑归说笑,没谁傻到去指责大师兄的。 如今寒烟谷的形势一片大好,谁也不想因为某些小事情,恶了掌门大师兄,被赶下山去。 若真如此,他们就得哭死。 这些天,他们也曾经下山行走办事,以往的情景完全不同了。 那些看不上他们的亲朋好友,早就换了冷脸做笑颜,不管隔得再远,都会上门前来奉承讨好。 入眼所及,全都对他们敬重有加的人? 就连以前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官府和地方强大势力,一听到是寒烟谷弟子当面,就跟见到大爷一般。 好吃好喝的供奉着。 说话之时更是陪着小心。 以往那些左道旁门的仙家弟子,见到他们向来喊打喊杀,随意喝斥的。 现在与他们发生争端,就算是实力高过他们一筹,也只会好言相争,讲讲道理,暗暗的明显对寒烟谷多了几分忌惮。 身份地位的变化,江湖声望的变化,这都是最直观的。 更有许多明里暗里的好处,说不清也道不完。 这种情况是怎么出现的呢。 最主要是,半个月前,一位本来默默无闻的寒烟谷外门弟子,三剑之间击败了鲁地江湖霸主天刀黄深,震惊江湖。 那位天刀黄深可是一位武道宗师级高手。 刀法凶悍,杀伐半生。 是一个连清廷官府都不愿意招惹的厉害人物,在江湖上有着很大名望。 可是,竟然敌不过寒烟谷一个普通外门弟子。 被人抢了风头。 还有。 外门大弟子李陵,于十天前深入皇宫大内,夺得长白千年宝参,一人独战大内三大供奉,全身而退。 外门弟子万达,于大河之上,一人一剑覆灭排帮十三当家,然后犁庭扫穴,把这个威震黄河两岸的大型帮会打得烟消云散…… 种种事件,不但彻底打响了雁荡山寒烟谷的名气。 更是让所有弟子都有了绝大信心。 他们这些人发现,无论自己本身资质如何。 只要是认真听了张大师兄讲剑,一身功法剑术全都会狂飙突进,放在江湖中已经称得上极其厉害的高手。 比起修仙界中的高手当然还大有不如,但是,放在凡俗世间,已经足以镇压一地一城。 如今,所有的生意和地盘,都在逐渐铺开。 眼见得,过不了多长时间,寒烟谷就会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这就是张南的谋划了。 他认为,名山福地算是根基,这些自己暂且不做谋划。 同样的,世俗众生红尘之地,其实也算是根基。 其他的名门大派或许是看不太上,或许是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及。 那么,自己就不妨插上一手,对于气运的增长,本源力量的获得也是大有帮助的。 张南只是花费了数月时间教导,就让众弟子取得了很大成果。 山上山下,全都在传唱着张大师兄的威名。 外门弟子兴奋之余,全都知道,这是谁的功劳,也不可能错过半点机会。 但凡有着下山机会,都会尽心尽力的办事,宣扬寒烟谷的威名。 虽说他们有着一些自知之明,明白天资所限,深知外门弟子终究跟亲传弟子不同,不能得传门派根本法诀,很难有望仙途。 但是,谁心里还不有个咸鱼翻身的梦想? 万一修为进步,练成了元神呢? 万一就美梦成真呢。 …… 看着嘻笑打闹的众人,远处遥遥望来的柳翠儿抿嘴浅笑着,心里平静喜乐。 “当日我上得山来,寒烟谷就是一片愁云惨雾、死气沉沉的模样,谁也看不到希望在哪……” “不知不觉之中,寒烟谷竟然有了成为一方大势力的趋势,这样发展下去,或许是一飞登天,或许会迎来大敌,不过,没有什么麻烦是大师兄解决不了的。” “大师兄终究是心软,一定是教导诸葛青剑法去了。 我要加紧苦练,争取早日练成元神法相,万万不能让那个二皮脸比了下去。” 柳翠儿捏了捏小拳头,眉间光芒一闪,剑光游走,嗖的一声直飞后山。 她不能放松。 600 世事如棋 “诸葛青,你可要想好。 若是真的跟我练剑,就绝不能再与蜀山派勾勾搭搭…… 事到如今,我不怕实话告诉你,咱们寒烟谷与蜀山派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和,昔日也有着不可调解的恩怨。 如此发展下去,很可能两方就会对上,大打出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门派弟子都不容许脚踏两船,左右逢源……” 张南疾言厉色,身上气息蒸腾,有着如高山一般的压力。 诸葛青心脏狂跳,眼神惊骇。 “这……是真的。” 他心里隐约也明白了,师父当年为什么会态度大变。 ‘冤呐……’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心头苦涩涌现,面对大师兄的问话,他心里纠结了一瞬间,重重的点了点头。 “放心吧,大师兄,我能做到。” 他知道,对方并非说笑。 说不容许,那就是真的不容许。 日后若是真的食言,眼前这一位绝对会杀人的。 想到大师兄那杀气腾腾的剑法,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这可是连白云师太都敢砍的狠人。 “怎么会?有了大师兄教导高深剑法,我都不太看得上蜀山派了,以前去西峰玩耍,也只是好奇。对,就是好奇心起,绝没有对不起咱寒烟谷的意思。” 诸葛青连忙陪笑,脸上都笑出褶子来了。 “如此最好。” 张南也不在意对方到底怎么想,以后又会怎么做,只不过,有些话说在前头,以后若是犯了,也不要怪自己不教而诛,心狠手辣。 事实上,他的目的,也从来不是来此方世界修仙界争霸来的。 他要的只是气运,是本源力量。 不过,想要得到对方身上的气运,总是要气运相连。 至少,在眼前这一刻,还是必须对方真心诚意。 不妨仔细说个清楚明白。 免得这小子知道真相了,当场后悔。 “你知不知道?你原本也算得上是蜀山弟子,若是现在被开革出寒烟谷,正好能直接拜入蜀山。 到了蜀山,虽然不会受到太多重视,但也基本上没人会把你拒之门外……” “怎么会?”诸葛青惊讶万分。 “我寻师父打听过你的消息,也派人出去多方证实。你父诸葛云当年与仇人之女春三娘相爱,被人追杀逃亡……后来被人救出,机缘巧合拜入蜀山方明雁座下。 你母亲春三娘,师从雁荡派,因故杀了你父亲的恩人……不久之后,你父又旧情复燃,与春三娘双宿双飞……” 张南把诸葛青的身世说了一遍。 大抵就是一个相爱相杀的故事。 而诸葛青就是父母双亡,流落大户人家为奴的小小放牛娃,小时候被人虐待…… 如果不是遇到孟秋娘带走收养,这时候可能还在受苦之中。 …… 看着诸葛青面色变幻不定,张南摇头叹息。 他说起这些事情,只不过是语言的艺术而已。 换一个角度讲述,就有不同的效果。 直接告诉诸葛青,你父亲当初就是蜀山派的反骨崽,你母亲就是雁荡派的亲传弟子,最后蜀山派追杀你父亲诸葛云,你母亲中途阻挡,身死于蜀山派之手。 家破人亡的后果,到底谁是谁非,这已经说不清了。 从蜀山派那边来看,他们的徒弟勾结妖女私奔生子,又杀了蜀山派中人,报仇或者清理门户,也说得过去。 从雁荡派来看,自家徒弟被蜀山派杀了,想要报仇心怀不甘那也不用多说。 只有诸葛青,哪边都有关系,到底偏向哪边全看他自己。 其实,蜀山长老方明雁最是宠爱诸葛云,爱屋及乌之下,对诸葛青这个隔代徒孙也是心怀几分内疚,多少也会照顾的。 因此,诸葛青假如拜入蜀山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难怪,难怪师太和青霞紫霞她们的态度这般……” “当然了,她们看你,就如见到你父亲。 就算是对你不错,心里总还是喜欢不起来的。 谁不想收下的门下弟子是忠心不二,心地纯一? 若是养了一个白眼狼,后悔就晚了。” “不……父亲不是白眼狼,他只是跟我娘真心相爱……” 诸葛青双眼通红着,痛苦说道。 三岁的孩童,已经有了一点记忆。 午夜梦回之时,诸葛青也还记得娘亲在后面迎战追击的敌人,最后悲壮战死…… 父亲鲜血满脸,只是死死护住自己拼命逃逸。 没让自己受到一丝伤害。 娘亲死的那一刻,父亲了无生趣的悲痛神情一直印刻在小小诸葛青的心里。 十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忘却。 这一刻,痛楚袭卷全身,诸葛青再也顾不得装出一脸的讨好。 “跟我说没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自由,选择了什么,就必须承担后果。 追求美好的爱情是没错,也可以抛弃一切恩与仇,就看当事人理解不理解了。 这事暂且不予评论,我也不会对你有着什么成见,但别人可不那么想。” 张南继续揭疮疤。 有时候,直刺隐藏的伤痕,虽然令人痛苦,但更能催人成熟。 “这些年来,你就没有深思,为何师父越来越看你不舒服吗?” “为什么?” “哈哈,这不明摆着的吗?” 张南冷笑:“雁荡派红叶祖师可是死在蜀山众仙的围攻之下,雁荡破灭也根源于此。 本门与蜀山,真说起来,可是有着深仇大恨的……” “怎么……我见师父与蜀山……” 诸葛青眼神茫然,忽然说不下去了。 事情说穿了,就不值一提。 谁都看得明白。 他忽然想起了,师父孟秋娘,为何每次拜访白云师太和蜀山掌门夫人魏玉兰之后,回来总要躲在宫殿里生闷气。 然后,对自己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 “是因为我跟蜀山弟子走得太近……还是在迁怒于我?” 诸葛青突然就明白了其中的曲折心思。 “假如……” “假如师父把所有情况都告诉你,你能保密吗? “当然,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说出去,坏她的事情……” 诸葛青涨红了脸,说得越来越小声。 显然,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一句话。 他当时年纪尚小,见识浅薄,只觉得白云师太和霭可亲,两位师姐更是温柔可人。 心里总想着与她们一起。 反而,觉得师父孟秋娘不太近人情,什么都要管着,时常训斥人,让他很不开心。 有时候,他总是在想,若是自己不是寒烟谷弟子那该多好。 这种情绪,此时想来,恍如烟梦。 细细思索了一会之后,诸葛青已经明白。 师父不告诉自己有些内情,其实是正确的。 那时候的他,根本不可能隐藏心事,只能把事情弄得更糟。 “当初我知道这些事情的话,怕是会真的说出去。” 想到此处,诸葛青有些怅然,只觉世事如棋风波险恶。 “我只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又有什么值得蜀山惦记的?何苦这般对我?” 张南冷笑道:“你要知道,蜀山祖师太一真人最善术算,可以前知。 蜀山派后数百年的人事都在很久之前已经定下,包括所收弟子,所遇机缘…… 他们当然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拉拢你,对蜀山派自是大有好处。” “放心,绝不会是看你天赋过人,想传承蜀山道统于你。 否则,这些年来,怎么也会传下根本心诀,为你打好根基,现在再学,其实有些太迟。” 601 优势 诸葛青沉默一会,躬身行礼:“谢大师兄指点迷津,否则我行差踏错仍不自知。” 无论一个人的天资是好是坏,少年时期永远都是打下根基的最美好时光。 这时候能有名师指点,修练顶级功法,养成良好习惯,以后就会少走许多弯路。 求道的路上一步慢,步步慢。 当然,也有那么一些人年纪很大了,才开始得到机缘,最后成就也是极为惊人。 但只要回过头来想一想,假如这种人并没有被耽搁,而是从少年时代就得到最好的教育,岂非能成仙做祖。 蜀山派没在自己幼小之时用心教导,显然也不是表面上的那般真心。 张南欣然,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回,敏锐的精神,已感应到诸葛青的内心并无虚假。 先是制造出赶出门派的危机,接着松口让对方重新燃起希望。 再揭开伤疤刺痛他的内心,破灭其内心梦想。 然后,当然是答应下来,再次点燃心中希望…… 重生与毁灭的内心建设之中。 诸葛青无疑经过一场洗礼,终于破开一丝心防。 对自己也多了一丝信任。 张南发现。 识海之中,有着涓涓细流注入,那是气运。 “能得到诸葛青的气运,不容易啊,总算没有白费心思。 不过,这气运暂时还有些少,应该是还没有彻底成长起来……” 张南皱眉沉思了一会,又道:“你也看到了,的确,我是有着独特的方法快速提升弟子们实力。 尤其是柳翠儿师妹,更是一日千里,进步奇快。 但是,她能够快速进步,并不见得每一个人都可以。你想要改天换命,也不是不可以,对天赋资质,心性品德的要求,一样都不可以少。 所以说,归根到底,能不能学到真本事,还得看你自己。” “我?” 诸葛青眼神炙热。 他只求一个机会而已。 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天赋暂且不说,你肯定是有的。 但是,你可知道想要速成剑法,加快修为进境,为何还需要考验心性品德?” 诸葛青仔细想了想,猜道:“莫非,如此修行,须契合心性,心地邪恶之人修行不了,相性不合?” “狗屁!” 张南笑了。 “我这教导方法又不是佛家禅功,心性的相性对功法和剑术没有影响的。” “需要心性品德够好的原因只有一个,那是因为,人品好才会知恩图报,不会背叛……” “若是教会了一个不听使唤,有可能被对手拉拢过去的高手,那岂不是吃多了撑的?” “万一有一天,别人拿剑来砍自己,用的还是自己教的拿手本领,你说这滋味是不是很酸爽?” 诸葛青面上一红:“恳请大师兄传下秘法,诸葛青于此发誓,以后必忠心师门,唯大师兄马首是……” “哎!” 张南伸手一拦:“何至于此,誓言就不必发了,以免伤了咱师兄弟感情。” 他不相信誓言,更不相信个人品格。 凡世种种,皆由利益而起,随时事而变。 答应诸葛青,只不过双方各取所需。 若是对方真的改了心思。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到时心魔大起,修为再无寸进也怪不得自己。 若是真的一心一意,谨守承诺,自然是进度如飞,这一点,张南倒是可以保证。 柳翠儿的进境,早就证明了这一点。 单凭授徒能力,他可以吊打这个世界绝大部分前辈高人。 …… “好,诸葛师弟,在正式授剑之前,我得先看看你的根基法力,使出你拿手剑术吧,攻击我……” 没有别的意思,张南既然决定教导,那就有必要替寒烟谷培养一员大将出来。 这样,也能收获大量的气运本源力量。 他的做法,就是舍弃一些世界本源力量,催化对方领悟剑法真意。 这是投资。 投入一小部分。 得到更多。 总的来说,还是值得的。 毕竟,诸葛青强大起来,本身气运大涨,他归附于自己,气运相连,自己的气运也会跟着大涨。 再一个方法,那就是以对练的方式,用出看破能力,看穿对方的弱点所在…… 再针对这些弱点,逼得诸葛青不知不觉中改变这些缺点,从而达到完美层次。 剑法一旦完美无缺,就会生出奇异的变化来,更是契合于每个人本身,做到人剑合一。 手中长剑与自己的身体无分彼此,更与天地元气交相应合…… 诚心正意,因剑生势。 这才是突飞猛进的真意所在。 如此做法,真正重要的并不是厉害功法和强大天资,最重要的是教导人的眼光要高,见识要广。 还有对技法的领悟也必须强到一定层次。 眼光不高,就看不出对方弱点。 见识浅薄,自然就想不出什么办法来针对训练。 而自己本身境界不高,就不会知道前路方向。 那也只是瞎指点,没有用处。 这种手法,旁人实在是学不来的。 有些人自身见识够广,本事也够厉害,但他只是按部就班一点点练习得来,是时间的奇迹。 对于别人的弱点,怎么破法? 他们就有些看不清楚。 自顾自的演示绝学,让门下弟子依葫芦画瓢的修习。 纯粹是经验式教学。 当然,经验式授课也有着一定的道理。 那就是:前人都是这样练过来的。 既然能成功,你照着成功的模式去修炼,总有一天也能成功。 有一些脑子死板的,更会把祖宗成法奉为圭臬,容不得丝毫亵渎与违背。 稍有创新就是大逆不道,以门规责罚。 如此以往,就会造成一个现象。 有些人修某一套秘法玄功,能快速进步,被称为天资不凡。 另外一些人修习此种玄功,却是难以寸进。 练得快的就是天资不凡。 练得慢的就是天赋不行。 就需要挑选适合的弟子。 因此,各门各派,就会四下里寻找一些所谓的“优秀资质”的弟子。 有擅长根骨的,有擅长悟性的,有擅长实战的。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找到的大多数“好弟子”。并不是真的资质好。 而是因为,他们的身体、灵魂比较契合本门功法。 换而言之,如果身体和灵魂并不契合某派功法,就算是再怎么有天赋,也是成就感人,完全找不到原因所在。 于是,就有些高人隐士叹息着弟子难寻,尤其是能传承衣钵,令门户光大的优秀弟子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这种情况,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多少年来,曾经埋没了多少英才,他们往往都等到垂垂老矣,才明白自己走错了道路。 选错了功法。 就跟主世界所说的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是一个道理。 这里涉及到一个适应性的问题。 人生,有多少次机会可以重来? 而到了张南这里就不一样,他能看穿所有人的优点缺点,看穿对方身上的生机死气。 一双轮回天眼,能看出对方每一点的进步。 指出正确的方向。 只要对方不是愚钝的如同猪猡,他就有办法,逼出对方的潜力。 并且,找到最适合的修炼方式,从而,用最快的速度进步。 这种优势,无与伦比。 602 指点 任凭一个人天赋资质不错,潜力也雄厚深沉,那也只是代表此人有着希望成为强者。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人才。 但为何偏偏有些人一飞冲天。 有些人却是沉沦下僚。 一生潦倒呢?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优势激发出来。 天赋强者走错了路,潜力强者失之于环境,蹉跎半生。 所以,世上就流传出了一句话,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环境不对,路途不对的话,你让千里马拉上十年车,每天只是吃一点稀糠干草,会打熬得这匹马比驴子都不如。 就这么简单。 马如此,人其实也是一样的。 在张南看来,诸葛青缺少许多东西,他别说把潜力激发出来了,这样东学学西学学,不求甚解,也不遇强敌,终日被人欺辱着前进。 他不退步都算是心志坚韧了。 心不诚,意不正,剑法自然也就不用说了,那自然是练不成的。 孟秋娘对他不待见,见到就烦,谈不上有什么指点。 而白云师太那里,包括紫霞、青霞两姐妹,谁知道她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一个劲的糊弄了事,教一点花花招数,就随他修去,也不去管他到底能不能修出什么成绩出来。 这样下去,诸葛青就越来越废物。 幸好,他的根基还算不弱,十几年的修持,也不算全然一无是处。 至少,他的练气法,练神法已经壮大起来,开始修到了元神境界。 这完全是天赋和练气法的功劳,跟诸葛青是否努力,其实并没有太大关系。 可以这么说,诸葛青这个元神剑修,其实是最弱的元神剑修那一批。 比起散修都好不到哪去。 这由不得他不心急。 尤其是当日被柳翠儿随手打败之后,他自己也认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就更加焦虑。 因为他发现,这两日,就算是偷偷的躲着修练大师兄讲授的剑术,仍然没有达到预期目标。 并没有突飞猛进。 比起那些外门弟子来,单论剑术的话,他的理解和实战能力,其实还要差上不少。 这就有些不好接受了。 更别提柳翠儿那种神乎其神的用剑方式了。 诸葛青更是想象不到,自己所练所学,与对方所练所学,到底区别在哪里。 诸葛青终于不是个傻子,在他拉下身架,四处打探之下,终于弄明白了。 这其中的区别,其实是大师兄的缘故。 教导方式的不同,以及针对性修练方法,就导致出现完全不同的结果。 大多数门派。 都有着亲传弟子和外门弟子的区别,其实相差天远。 原因就在“亲传”两个字上面。 一边是教了功法,就自行琢磨。 一边是师父亲自指点传授,高屋建瓴,量体裁衣般的教授,当然大不一样。 柳翠儿反常的进步,若说不是因为大师兄亲手教导的原因,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听得张南答应教导剑术,他兴奋得双眼放光。 所以说,时移事易。 完全不记得几个月前,对于同样的场景,他还是不屑一顾的。 “出手吧,让我看看你的剑法功底。” 观看,自然是不用的。 张南想要的,其实是让诸葛青自己体会一下,剑法的本源奥秘。 剑仙,剑仙,你连剑都用不明白,那还谈什么剑仙? 诸葛青重重点头,也不担心是否会伤到大师兄,腰间青云剑如同一道匹练般席卷。 铮…… 剑芒闪了闪,就到了张南身前。 剑锋隐隐有着丝丝灵动,十分快捷。 像一只灵动小雀一般,在青青山林中飞舞翱翔。 张南颔首,眼前这一剑倒是有点看头。 那几日自己一直讲课,对雁荡寒烟谷奠基剑法五行剑诀一点点剖析明白。 诸葛青没有听到心里去,也不去接受幻境试炼,但到底还是记住了一些东西。 这些日子,很可能就躲在一边苦苦修练,倒是学了一些东西。 “这一剑里面有着五行水剑柔韧绵长的一丝韵味,并不全是蜀山剑法的灵秀之气。” “可惜的是,剑法之中既没有气势,也没有意志…… 神意散乱,剑是剑,人是人,并不能凝结一体…… 柳翠儿小姑娘当日说得没错,他的剑法其实就是花架子。” “改不了这个用剑习惯的话,再怎么练也是没用的。” “所以,针对性的打击,意义就在这里了。” 张南轻松伸出手指,指尖萦绕淡淡金芒,微微向左一拔…… 如小雀一般的剑光,不听使唤的飞了回去。 反刺诸葛青。 诸葛青脸色一窘。 见到没有喊停,硬着头皮使出了浑身解数继续进攻。 这一次,不管是蜀山剑法,还是寒烟谷五行混元剑法,全都使了出来。 也不求精妙,只求展示自己一身所学。 剑光上下翻飞,刺了十余剑。 他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额上渗出汗水。 “当……” 张南手指微微加力。 青云剑像是中箭的大雁一般。 哀鸣着歪歪斜斜栽了回去,神意全消,再也不受控制,哧的一声,就插在一旁的大树之上。 这一指,却是张南不耐烦了。 指间夹带弹震之力。 不但破了剑招,更是震散了剑上神意。 元神御剑,只要被人破了神意,那就是手无寸铁。 别说御敌攻击,连防身都做不到,别人随意出手,他就死了。 诸葛青头脑发晕,退了几步。 不由得心丧欲死。 ‘我早就认识到与张大师兄之间的差距,知道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但如这般,根本全无还手之力的局面,却是从未想到过。‘ ‘在他眼中,我的攻击一点威胁都没有,软弱无力得像是小孩……” 诸葛青眼神黯然。 这一次,真正交锋的时候,他才算是看得明白。 张南出手的时候,真气运用比起自己来,甚至还要弱上许多。 手中也没有什么神兵利器。 甚至,最离奇的还是,他的出手速度也不算快。 力量用得小,速度也不快,看得清清楚楚。 但为何。 为何随意轻松的就破了自己绞尽脑汁用出来的厉害剑法呢?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自己对剑术的理解十分粗浅,对方把一切的一切都全部看破了。 认清了现实,诸葛青只是失落了一小会,就已经恢复了过来。 这些年,他过得实在谈不上好,早就学会了宽慰自己。 深呼吸几口气,就已经再次稳定情绪。 受过磨难的孩子,对打击的承受要更强一些。 至少比赵吉祥要强。 张南记得当初自己打伤那赵家宝贝蛋的时候,那家伙简直快疯了。 根本就不肯接受现实。 对诸葛青,这时自然就不必再打击了,他难得的安慰了一句。 “师弟也不必太过沮丧,你的剑法之所以没有威力,是有原因的,想要改变也不算太难。” “请大师兄指点。” 603 奇迹 树木参差错落,草丛中。 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这独特的授徒情景,心中十分期待。 “柳翠儿经过他的指点,立刻突飞猛进,跟奇迹一般……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以诸葛青如此蹩脚的剑法功底,去往蜀山派的话。 任凭再好的师父,不好生纠正他的坏习惯,苦练个两三年,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成就。” 赵心茹静静蹲在地上,双眼灼灼发光。 美好袅娜的身影,缩成一团,看起来就像是个球。 实际上,除了她自己,没人看到她。 就连元神感知,经过此处,也会毫无察觉的一扫而过。 一层如云烟般的轻纱飘舞,像是林间的水汽…… 随风散去,并不扰动半分天地灵机。 “身着这件云水霞衣,能隐藏身形,避过肉眼和元神感知。 就算是蜀山派的那些个长老,也很难发现不对。 这次我要揭开你的底牌……” 她的面上露出神秘笑意。 山风拂过,树叶萧萧,草叶摇摆,没有半点异状。 对于母亲大人和白云师太定下的计谋,赵心茹心里其实是不怎么认同的。 蜀山派名门正派,做人做事当堂堂正正,泰山压顶一般的碾压对手,这才是正经。 暗地里算计对手,这算怎么回事? 尤其是,雁荡寒烟谷虽然有了一些起色,出了一两个人才。 但相比自家门派来说,仍然是不值一提。 帮对手扬名,未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了自家威风。 不理解归不理解,赵心茹倒不会依仗自己的身份胡搅蛮缠,破坏计划。 她只是想着亲自上门,再来讨教一下某位后起之秀的剑法。 当日在普陀玉参崖见着,交手短短数招,自己还落在了下风。 感觉十分不爽。 这段时间苦苦修练,又有了不少进境,她想要找回场子。 想让张南知道,真要论起天才,蜀山派才是天下第一。 心里转着念头,看着眼前比剑授剑的过程,然后,她发现自己也没看懂。 过了一会,心里就惊讶万分。 她悄悄张开小嘴,十分震惊的看着空地之中的景象。 入目所见。 诸葛青已经收回长剑,握在手中。 一招一式打着寒烟谷的五行剑法。 这套剑法古朴大气,少了一些精妙,多了一些厚重,在赵心茹眼里,其实并无秘密可言。 蜀山与雁荡交锋近百年时间,双方各有损伤,也会研究对手的一些拿手招数。 太过高深的秘法,那是拿不到手,但是,一些基本的剑法和功法,却是基本上都有的。 赵心茹记得,在蜀山书阁中,同样来自各家各派的这种档次的奠基功法至少有着十余套之多,五行剑法和混元剑法,在其中并不算拔尖。 对这种奠基剑法,平日里,她们这些亲传弟子们都是懒得看上一眼。 蜀山派的本门剑法都学不完,随便拿出几套来,也比这个高深,没必要研究。 “难道,他让柳翠儿突飞猛进的秘密,就隐藏在这套剑法之中?” “再怎么练出花来,也没有太多作用吧。剑法本身的高度,其实也决定了修剑者的高度…… 就如没人可以依靠着基本功法修成仙境一般,那是很可笑的事情。” 赵心茹心里嘀咕着, 然后,过了一会,她就看到张南伸手点在诸葛青的额头之上,有光芒微微一闪。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等到诸葛青再次练起剑法之时,情况就变了。 还有一个奇怪的事情,她似乎看到了张南伸出指头的时候,脸上泛起丝丝肉痛神色,但很快消失不见,怀疑是眼花了。 接下来,诸葛青笨拙古板的一招青木剑,随着旁边金光一闪,被张南剑势一逼,就生出变化来。 身形步伐立即变得无比协调,给人的感觉竟是无比的舒服。 剑出一半,他手中剑光突兀生变,变成了一株古木。 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似乎诸葛青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株老松,剑就是人,人就是树。 “神完气足,好剑。” 若非是躲在一旁窥视,随时记得要隐藏自己,赵心茹恐怕就要惊呼出声。 她并不是惊叹寒烟谷的这套五行剑如何精妙。 而是因为诸葛青。 明明先前用剑处处滞碍,隔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就摇身一变,剑法水平提升何止数倍之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前一刻,他的剑法还是狗屁不通。 后一刻,竟然明悟了剑中真意。 不但能够做到身剑合一。 而且,还修成了剑意。 虽然只是一招青木剑,也能看出,对方的剑术造诣绝对不凡。 这很不科学。 修剑习剑,能修出剑法真意,无一不代表着天资过人。 能在这个年纪,修成剑法真意,剑势也就不成问题。 在蜀山派之中,就代表着有希望修成分光剑术和雷音剑术。 只要元神根本功法能够跟得上,斗起剑来,个顶个都是强手。 在剑修界之中,也算是一方人物。 诸葛青有这么厉害吗? 记得当初紫霞、青霞等人。 她们虽然算得上进步不慢,在蜀山三代弟子之中实力也算不弱。 但论及剑术,也只是刚刚达到剑意大成,离以剑生势,剑光分化,还差着不远一段距离。 也就是说,在剑法的理解上,一个时辰之内,诸葛青进境神速,已经追上了青霞。 这种震撼无与伦比,惊得赵心茹站起身来,差点就忘了遮掩身形。 忘了自己还在偷窥。 她好不容易压抑住激动心情,轻轻揉了揉眼睛。 仔细看去,就发现了其中蹊跷之处。 原来,每一次诸葛青出剑,总会有一道金光提前刺在他的各处要穴之上。 逼得诸葛青剑法生出变化来。 那是不得不变。 因为,每一道剑光指向,都是诸葛青最难受的地方。 那道金光不是别的东西,就是某位大师兄手中的金红仙剑。 听说是叫做金鳞剑。 赵心茹是知道的。 剑好不好赵心茹倒不在意,但这剑法是真的好。 随意出手,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妙到毫巅。 每一次,张南刺出的剑光,无论力道、角度,还有运劲方式,以及中间那细微的震动,看着就让人如饮佳酿,心醉不已…… 剑光很奇妙,效果也很奇妙。 随着一剑剑逼迫,对面专心练剑的诸葛青的剑法也被影响到,连他的运剑神意也被那一道金光影响到。 于是,诸葛青刺出的五行剑光,气机一点点的变得雄强博大。 越来越和谐,越来越自然。 看他那如痴如醉的表情,似乎极其享受。 乐在其中。 一剑长河滚滚。 一剑崇山峻岭。 返身回斩,如火山爆发。 探手上撩,又如困龙升天。 剑演五行,五行轮转。 “太不讲道理。” 赵心茹惊佩赞叹着张大师兄的奇妙手段。 心绪十分复杂。 假如蜀山派也有着这种手段,何愁门派不兴? 难怪母亲会如此重视此人。 宁愿使出比较下作的手段,也要出手算计。 她的眼光,果然是自己所不能比拟的。 心情激荡,赵心茹心脏漏跳了半拍,呼吸也微微急促了些。 忽然就见到眼前金红光芒大亮。 一线流光已斩到了自己跟前…… 剑光细如发丝,边沿漆黑深沉。 有着吞噬一切、斩断一切的韵味。 “阁下藏头露尾,看够了吗?何不现身一见。” 剑吟如龙,劲风呼啸。 杀机满林。 604 隐身 ‘分光化影。’ 赵心茹本来安安稳稳的躲在一旁,见到那一剑如丝如线,仿佛要把整片空间都切割开来的剑光。 眼神猛的一缩,条件反射就用出了自己最拿手的剑术来。 九道剑影如繁花盛开,层层叠叠逆势而上。 一剑出手,三剑化九,再次衍化,化做八十一剑…… 剑势有如暴雨倾盆,直把身前所有空间封锁了起来。 头一次,赵心茹用出自己的最拿手的底牌,并不是用来进攻,而是用来防守。 实在是,对方攻来的一剑威胁太大。 让她都不得不重视万分。 空气中立时响起“哔哔啵啵”尖锐刺耳的声音。 九九八十一剑,似虚还实,接连斩在那如丝线扭曲变幻的金红剑影之上。 剑影如光,却无法完全消去那道细长剑丝。 无数次炸响过后,残余剑丝仍自一往无前斩了过来。 空气扭曲之中,赵心茹身形化烟遁行,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最后一道剑丝斩杀。 回头望去。 就见自己先前藏身之地,此时已经裂开了一道长长的通道。 沿路树木草叶巨石,仿佛沙尘一般,轰然塌陷。 已是被那道残余的剑丝斩杀成粉。 果然是极厉害的杀剑。 不但锋锐,而且有着震荡、吞噬和穿透诸般力量,如果自己站在原地抵挡,恐怕已遭不测。 也难怪她如此震惊,如临大敌。 对面攻来的炼剑成丝的手段,来头很是不小。 说起来,其实是剑修当中的顶级剑术。 与剑光分化、剑气雷音同为剑术大成的杀招,是斩妖炼魔的绝世手段。 修仙界普遍认为,三大神剑,要数炼剑成丝最是艰难。 剑气雷音次之。 而分光化影再次。 分光化影的剑术,在巧之一道走到了极致。 也是剑招“繁”之一字走到了极致。 此剑大成之后,一剑化分八十一剑,以至无穷剑。 每一剑都可以生成无数种精妙剑术,包罗万象,变幻无穷。 真遇上比剑之时,这套剑法一出手,就让人看花眼睛,迷了精神。 不知不觉之中,就已中招授首。 面对如此神剑,最好的办法,并不是以招破招,而是以力破招。 如此,就要说到剑气雷音了。 这是力与速的极致。 也是“简”之一字的极致。 抛弃了一切巧妙的招数。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剑刺出,超越一切的力量与速度,让剑光模拟出九天神雷在世行罚的威力,有着无坚不摧的威力。 这也是破魔炼妖之时,最适合的剑法。 剑气雷音剑与分光化影剑两相对垒的话,就要看谁的剑术水平更显精深,各有各的长处,也各有各的短处。 不打过是分不出胜负的。 但是,炼剑成丝的剑术却完全不一样,又在另一个层次了。 是达到“洞冥”境界的元神修士,真正做到洞彻阴阳,掌控入微的一种能力。 悟通物性本质,剑光阴阳转化,把繁复与简单炼合在一起,剑光凝聚无双。 可以是一剑,也可以是无数剑。 真元、神识和气血,全都以奇异的方法炼在一起,这道剑光斩妖斩鬼,斩神斩仙,号称无物不斩。 剑仙修士那一剑破万法的名号,基本上就是这种极致剑术杀出来的。 故事中往往有着传说,只见一道剑光闪过,如丝般划过头颅,对方身上的宝光破灭,神通消除,元神灰飞烟灭。 说的就是这种剑术了。 赵心茹只知道,如此厉害的剑术,她只在蜀山派几个排在前列的太上长老手上见过。 就连四灵八剑之中的四灵,都只有两人领悟了这套剑术,此时遇到怎能不心惊胆寒。 幸好,幸好在来之前,她已突破了功法境界,直达洞冥,也把分光化影剑术练到了大成阶段。 否则,就算此时有着厉害法宝云水霞衣护身,也很难躲得过此剑斩杀。 张南也是在参悟了大阴阳法典之后,对世界生成和毁灭有着自己的领悟之后,终于炼成了这道剑术。 虽然没有寻找对手试过此剑,但他知道炼剑成丝的凶厉。 一般情况下,本来也不会用出此剑来。 也不值得使用。 但是。 他发现,自己教授诸葛青的剑术之时,竟然有人在一旁窥视,似乎已经看了许久,而自己却没有发觉。 这一惊非同小可。 要知道,以他的元神境界。 身旁数里范围,别说是风吹草动,连一只蚂蚁深藏土层之中舞动触须,都已经可以感应得清清楚楚。 更别提自己还有轮回天眼这一门可以望气破法的神奇目术。 无论是什么幻术和遁术,基本上都逃不过这双眼睛,但现在却被人彻底骗了过去。 肉眼看不穿,元神感应不到。 对方就在自己的身边不远处,都没有超过十丈距离。 若非诸葛青学剑有成,进步太快,导致对方心率不齐,情绪变化。 他可能仍然感应不到对方的行踪。 ‘这是一个厉害的大高手,用心绝对险恶。’ ‘若是突然发动袭击,我很可能就没有防备,凶多吉少。’ 一念及此,张南也没有留手的心思,出手就是绝杀手段。 没想到,还是被对方躲了过去。 而且,这分光化影剑的手段,也颇为眼熟。 在普陀后山之时,他在赵心茹手里见过,却没有眼前这人如此凌厉。 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蜀山的剑修高手。 想要来找回场子? “果然是个很好的对手,我就不信,找不出你在哪里?” 张南心神凝聚,眼中锋芒一闪,剑势一变,也跟着一分为九,九化无穷。 “出来。” 面对这隐身遁形,飘忽来去的对手,既然看不出在哪里,最好的攻击方式,其实不是绝杀之剑。 而是覆盖性的火力打击。 只要一剑攻击打实,就能元神锁定,到时候,剑气雷音和炼剑成丝的手段,才有用武之地。 是的,一法通百法明。 到了他这个高度,对有些剑术只是看过一眼,就能看明白个八九不离十,再细细推详演练之后,也就可以学会了。 此时用出分光化影剑术,竟似比赵心茹还要厉害三分。 满场都是剑光,金红光芒如旗花火箭一般,布满前后左右上下八方。 简直是无所不至。 除了诸葛青所立之地,身周三十丈远近,所有树木岩石,花草荆棘,全都破碎成粉,被剑光斩了一遍又一遍。 605 化龙 诸葛青毛骨悚然,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他一动也不敢动。 滚滚灰色烟尘起处,眼见着,身周四面八方一片狼籍,地面都被铲平了半尺之深。 “好险。” 抬眼望去,就见到剑光明灭不定,越打越远。 轰轰声中,根本就看不清人影,心里大为艳羡。 看这剑光颜色,金红光芒映照长天。 应该是大师兄占据了绝对上风。 而那隐藏在一旁的敌人,此时也彻底隐藏不住。 身形虽然还没有露出来,但是,已经被金红剑光锁定,一道烟尘滚滚远去,被金红剑光追击,打得火星四溅。 …… “到底是法宝还是玄功演化? 大白天都能隐藏身形,打得这般激烈,还能一边遁逃,一边隐藏,甚至双剑交锋之时的力量波及,也不能把隐身打破。 如此隐形,已经是涉及到天地法则的高深境界……” 张南心里好奇,眼神越发热切。 虽然他不知道,这位对手为何一声不吭的想要逃走。 但不妨碍他想要活捉。 实在是,这种隐身能力太有用了,用来逃亡或刺杀,更是无比实用。 剑光分化对剑光分化,只是两轮碰撞,张南就已摸清了对方的路数。 一直握在手中的金鳞剑,突然就自动跃上半空。 天地元气极度震荡,骤然压缩。 剑势陡然变得沉重如山。 如九座山岭,从天而降。 直压得底下那团虚无涟漪之中,传出嘎吱声响。 显然对方是剑力不及,已然不堪重负。 空气中扭动的隐形波纹,因为元气的扰动,已经悄悄的显出轮廊来。 “隐形能力太好也是破绽,四方八方都被剑气摧毁。偏你站立的地方攻不进去,这不很明白了吗。” 张南咧嘴一笑。 脚下轻轻一点,就炸出一个深坑。 身形突兀前扑。 说要活捉就要活捉。 无论是法宝还是功法,这种隐身能力,他都很想要啊。 “挡不住了……” 赵心茹面色焦急,已是挥汗如雨,只感觉压力如山如海。 自己已经换了七八套精妙剑术,更是用出最拿手的分光化影、借物遁形手段…… 根本就没起到太多作用。 对面杀意深沉,元神力量至柔至韧,紧紧锁住,怎么也逃不过他的追杀。 待到发现对方化御剑为持剑,近身来攻。 赵心茹就明白了,再迟疑下去,恐怕今天就真的走不掉了。 很可能就会被活捉。 她不由有些后悔。 ‘不该来寒烟谷的……但如果不来这一趟,又怎以可能发现他的底牌?’ ‘能够大幅度提升门中弟子的修为和剑术,如此手段简直匪夷所思,这个消息必须带回去。’ 肩头一沉。 一只纤长白晰手掌,泛着淡淡金芒,已经抓到。 “化龙……” 到了此时,赵心茹再也没有丝毫斗志,只是一心想逃。 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心头热血,艳红光芒微微一闪,身形如灵蛇扭动。 无量水波向身周冲击,狂潮忽现。 四方劲风激荡,她的身形就直冲高天。 一瞬之间,就冲破剑网气浪封锁。 鲤鱼跃波,游龙升天。 这门身法,是蜀山嫡传逃遁秘法。 以心头热血引动,激发全身潜力,化不可能为可能,号称能一跃千里。 本来就是蜀山祖师太一真人传下,用来给后辈弟子逃生的妙术。 一般来说,用在绝境、险境之中逃生。 用一次就要大损元气,须得细细修养才能恢复。 赵心茹心急之下,用出这种自伤秘法来,可以说是拼老命了。 当然,一跃千里,以赵心茹的修为境界还是不可能的。 最多能跃出七八十里。 但是,也已经足够了。 张南一掌按落,抓到了赵心茹的肩头。 感受到血肉肌肤的弹性,有着淡淡的温热。 他心中大定。 “此方世界,近身作战,没有人能在我的手中逃脱。” 这是生死轮回战体的无双自信。 修为或许有人比自己强,剑法也有比自己高深的,但是,这身体的坚固,肉身的力量,自己却基本上站在了此方世界的巅峰。 连自己用剑都砍不破自己的身体,你说可不可怕。 既然抓住了对手,哪里还能逃得掉。 一搭在看不见的肌肤之上,张南意动手动,手掌化为云朵,巨力暗涌,透骨破脉,就要强力封锁住对手全身穴脉。 精神也随之镇压固锁。 无论是仙家修士还是凡间武夫,都是修行真元气劲。 只要打散气机真元,让力量凝聚不起来,对手就任由宰割了。 当然,对付元神境界修士,还要控制对方的精神力。 张南先下手为强,元神浪潮冲击,让对手什么攻击手段都用不出来。 再以无双巨力锁住身体,破穴锁脉,基本上就得手了。 突然,手掌反弹,他的五指骨头就发出嘎嘎爆响。 竟然按擒不住。 一股有若火山爆发的庞大巨力,冲天而起。 元神感应中,就如见到一条深藏地底的巨龙。 破开地表,冲天跃起。 山岭炸开,云气激荡,神龙升天,万物莫挡。 不但是手掌手臂,更是连他的身躯,也被这股巨力冲得腾起半空,飞速掠空,完全阻挡不住。 “这是什么身法?” “奇功妙法层出不穷……今日算是长了见识了。” 他能感应得到,对方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道,无边无岸,其中更是带着一丝法则的影子。 就算是一座巨山压在上面,也会被冲出一个孔洞来。 非人力所能阻拦。 “挡不住,那就不挡,借势利导,顺水推舟。” 张南心念一转,身体喀喀暴响,舒腰伸臂探腿,身形扭曲。 化劲消力,一招藤缠树,就缠绕了过去。 主世界未逢大变之时,是没有真气,也没有元神的,凡俗武者研究出了千百种利用身体战斗的本事。 没有什么精神冲击,也没有什么真元震荡,只是搂、抱、缠、摔、挤、压、靠、崩…… 各类手法多如牛毛。 张南虽然没有用心学过,但是,闲暇无事研究超脱的时候,也细细的了解了一番,还是能够用出来的。 此时捉了对手,却要硬生生的崩开自己,逃出生天,这哪里能行。 他的手、腿、腰、胯齐齐发力,如同八爪鱼一般缠了上去,心想就算对方秘术再强,也休想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至于身体各处传来的柔软弹性和鼻中闻到的淡淡芳香,这么紧张的时刻,哪里还注意得到? 只在心中一闪而过,没有留下半点印迹。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一个大宝贝啊,不能给逃了。 隐身法则能不能得到,就看这一波。 赵心茹脑袋一晕,差点被气疯了。 她一口心血吐出,大耗元气。 刚刚冲上半空,本想就此逃了出来。 没想到,对面应变更快,竟然用出无耻的手段来,把自己如同婴儿般紧紧抱住,还缠得死紧。 好悬没把身体挤扁。 更过份的是,这人动作太不讲究。 不但抱得死紧,一条腿紧紧卡在自己双腿之间,还在后面斜斜勾住膝窝…… 两只长臂从腋下交叉,扳住了自己的胯部。 上半身压了下来,把自己压成了一个半弧形。 这一下,自己是半点力气也用不出来了。 所有关节处都被强大力量镇压,体内真气也僵滞凝固。 自己的一式秘法“鲤鱼化龙”就算能冲出再远也没有用。 无非就是带着敌人一起遁逃。 606 夺取 “借物代行,金蝉脱壳。” 赵心茹又羞又气,脑子发懵,想也不想就激发了护身宝衣云水霞衣的自带神通。 微波涟漪荡起的空气之中,立时爆起一团闪亮金光。 张南手中一空,只觉原来抱实的身躯,突然变得空荡荡的,触手所及如同云烟锦绣,软绵绵的浑不受力。 他低头一看就见到一袭薄如蝉翼的纱衣轻飘飘的被自己抓在手中。 纱衣之上劲力余波消去,没人以法力催动,已经露出了本相。 眼中能见到衣物,手指能触摸到锦缎,丝滑轻软,可是,在元神感应中,这件纱衣却是似有还无。 精神力缠绕探寻,仔细观测上去,就感觉到一股力道缠绕震荡,组成一个莫名神奥的符文图案来。 那符文随时在变,像是漫天星空,周游移动,无止无休。 “好宝贝。” 张南大声喝彩。 这时候,他才顾得上抬起头来,看向离着自己数十丈远的一个人。 那人身着白裙,高挽长发,面如桃花,目似春水。 本来应该仙气飘飘的婀娜美好身资,这时不知为何,竟然是不住颤抖着。 显然是气得狠了。 “张南,你也太无耻了吧,寒烟谷就是这般对待客人的吗?” 她指的是先前张南一声不吭就大打出手,到得后来又死缠烂打,出手下流。 “哦,对待客人当然是美酒美食,赵小姐不请自来,鬼鬼祟祟的,想要偷学我寒烟谷至高剑术,可不算什么客人。” 张南咧嘴一笑:“顶多算个恶客,或者是敌人。” “我们这里,对付敌人只有一种手段,那就是……不择手段。” 他语气温和,一点也不气,现在吃亏的也不是自己,没啥好气的。 不过,有一点不太好处理的是,现在对方现出了身形,摆明了身份,他倒是不好如先前那般穷追猛打了。 再怎么与蜀山派不对付,这两边不是还没有彻底撕破面皮嘛,全都是暗自里各有针对,打起来,也各找理由,希望让自己站在道德至高点。 所以,不管如何行事。 张南面子上还是得找个理由。 要占住理。 “好,算你有理,今天我来做客倒是失了礼数,打都打了,骂也骂了,还拿着我的衣服做甚?莫非,还想这女衫拿来穿用,跟你也不相衬啊。” 赵心茹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转瞬又压了下去,深呼吸了两口气,挤出了笑容又道:“若是让别人知道,孟仙姑的大弟子酷爱女装,还抢夺蜀山派女弟子的贴身衣衫,看你还敢不敢见人?” “无妨,反正我这大师兄,也没什么名声。喜欢女人衣衫也不是不行。 听说有些修士还特别喜欢女人的内衣,也没谁说他们不是,我就拿一件外衫算个什么,不怕人说。” 张南笑嘻嘻的回道,丝毫没有把衣服还回去的意思。 开玩笑。 先前他见到这件云霞状的宝衣,早就垂涎三尺了,现在对方虽然逃了出去,但衣服已经被抓在了手中。 这时候,还有还过去的道理吗? 有谁见过打架打赢了不要战利品的? “你不要脸!” 赵心茹脸色更红。 遇到这种无赖手段,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若是那些魔门小崽子如此口花花,她自然是一剑斩来,对方生死由命。 但现在打又打不过,说了别人也不在乎。 由于蜀山派平日里持身甚正,处处讲究风度,赵心茹自幼小之时,就接受各种礼仪教育,轻易不吐恶言。 这时破口大骂,也骂出什么三二一,只是一句不要脸翻来覆去的。 对张南的攻击,基本上约等于无。 张南满脸不在意:“随你怎么说。” 他抬头饶有兴趣的看了远处赵心茹一眼。 别说,还真的养眼。 就冲这个,他也不可能把这轻纱罗衣还回去啊。 “赵心茹,别废话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先前的隐身能力就是这件宝衣自带的吗?说破大天去,也不能还你。” “就算我不能穿,寒烟谷不是还有个小师妹吗? 柳翠儿师妹乖巧可爱,我这当师兄的,平日里手头也紧得很,也没个礼物送她。 今日得来的战利品看起来还像那么一回事,正好送她穿得了。” 好吧,赵心茹知道这时候已是彻底的栽了,衣服也讨不回来,强颜笑道:“张师弟,翠儿师妹那里,我另外送她一套同款的新衣裳,这一件师姐已经穿过多年,是旧衣衫了,当做礼物送她不太合适。” “合适得很,我就喜欢人家穿过的,原味的多好啊。不对,是翠儿师妹就喜欢这件旧衣服,师姐你就不要多费心思了。 对了,先前还不知道,赵师姐你为何要来偷窥我授剑呢?莫非是想寻机刺杀于我。” “你……” 赵心茹气结难言,不想跟眼前的无耻之徒多说了,她一句话都不想再说,扭头就走。 脚下云光一闪,剑气纵横间,已是去了十里之遥。 再怎么说,自己暗自隐形来到寒烟谷,说到哪里都是理亏在先。 就算是想要寻找长辈来找个场子,也是理不直气不壮的。 总不能回去告诉母亲,自己的宝贝衣服,被寒烟谷大弟子抢了去吧。 这还要不要脸面。 而且,若是被蜀山派弟子知道了这回事,更会后患无穷。 ‘我可以吹捧你很厉害,但是不能真正的败在你手里。’ 对于蜀山派这种名门正派来说,她们这些弟子们其实也有着自己的竞争。 门派大师姐败在同辈人手中,还吃了大亏,更是颇有一点香艳的味道,这若是让人传将出去,她就会成为笑柄。 …… 见着赵心茹剑光远遁。 张南嘻笑着的脸渐渐就变得严肃。 这只是蜀山一个三代弟子,就已经如此难缠,自己虽然实力大大涨进,但也不能小看了天下人。 听师父孟秋娘说,在蜀山派,就算是三代弟子之中,也还有一个司徒浩比赵心茹还要厉害。 更不用说,他们那种大派,动不动就拿出前辈仙人所传承下来的厉害仙宝,打起来,还可以越级对战。 一不小心,就算是比他们强上数倍也可能阴沟里翻船的。 “不能太骄傲,还是要低调一些,再低调一些。 争取悟通法有元灵,突破到元神四境通幽境界。 那样,就达到此方世界凡修顶点,也能更安全一些。” 暗暗自省了一会,张南又重新高兴起来。 赵心茹心痛的是丢了一件宝物,可能还想着异日提升修为,再来找回场子。 但她绝对想不到,张南并不看重这件宝物本身。 他看重的是宝衣上面蕴含着的符文和法则。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个道理,张南老早就懂得了。 他就想学习这种打鱼的手段。 隐身能力,多香啊,想尽办法,也要参详解析出来,化做自己的拿手本领。 巧了,他还真有这个能力,轮回天眼,可以看天看地,望气度人,一时半会看不清这道符文法则的隐秘,多花些时间总是能看懂的。 大阴阳法典,他都能看懂,在他心里,这件衣服的解析难度,还比不上大阴阳法典。 想要悟透,肯定不成问题。 607 领悟 赵吉祥站在山脚,远远的看着流光经天,眼神十分复杂。 他的脸伤已经好了。 但是,心里的伤却没有好。 与他同样境遇的就是青霞,此时同样的满脸郁闷。 同样躲在一棵大树下,望着赵心茹飞过去的剑光。 “就这么,算啦?” 青霞心有不甘。 “心茹师姐已经达到元神后期洞冥境界,比起我家师尊来,都不弱到哪去了。 而且,她这次还拿了一件十分厉害的法宝去,结果,就这么铩羽而归?” 赵吉祥眼睛微微变得通红,恼怒道:“那还能怎么办?姐姐出来的时候也是静悄悄的,想必是信心十足,咱们总不能这时候凑上去,告诉她我们知道她已经败得凄惨,连法宝都被抢了吧。” 他重重的挥了挥手:“不行,不能让那小子轻轻松松的得了好处,雁荡北麓不是还有一尊大神吗?一山不容二虎,咱们想个办法。” “你是说,望月禅师?” 青霞脸色狂变,“不好吧,师父说了,叫我们不要与那望月禅师有任何牵连,他走他的阳关道,咱们过咱们的独木桥。” “哼,什么阳关道,那就是一个叛徒而已。 叛离了蜀山派,拜了魔教巨擘空空老祖为师,也没见他修出什么名堂来,比起我父还差了一点火候,有什么惹不得的。” 赵吉祥天不服地不服的,怒声道。 他这话从某些方面来看,其实也算不错。 但却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内情复杂得很。 望月禅师本是太一真人首徒,在蜀山派也是有名的前辈仙真,若干年前,其名望还远在蜀山现任掌门赵元贞之上。 但是,自从太一真人羽化升仙的那一天起,他就彻底变了。 因为,太一真人竟然在临去之前召令三徒弟赵元贞继任掌门,而让当时还叫望月真人的大弟子成为长老,虽然修仙门派没有个立嫡立长的规矩,但约定俗成的,一般弟子之中,还是大师兄主事。 太一真人打破了这个习俗,或者是偏爱,或者是立贤,这是蜀山本山的私事,别人也不能说三道四。 但望月真人却不这样想。 他觉得,师父如此做法是倒行逆施。 赵元贞根本就没有什么资格担任掌门。 他不服。 于是,同室操戈。 一番斗剑之后,望月真人就发现,自己还真的不比赵元贞强,最恼火的是,同门师兄弟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支持自己,全都支持老三。 一怒之下,他就破门而出,再也不回去了。 并且,放出话来,以后与蜀山派再无干系。 这仇算是结下了。 若是只是破门而出,也不算什么大事。 修仙界中,多的是一些理念不合的争权夺利的,往往也有些失败者隐居不问世事。 但望月真人却不甘雌伏。 他远走漠北,拜入了魔教大拿空空老祖的门下,又学了一身的佛魔本领,回来之后,就与蜀山派彻底扛上了。 大打没有,小打是天天有。 并且,还教授弟子与蜀山派弟子争锋。 或许是因为同出一门的香火情,这位望月禅师虽然与蜀山派不对付,倒也没有下死手,只是争,只是斗,却没有见血。 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许是想要证明一点,太一真人看错了人,他比赵元贞要强。 有朝一日,一定要入主蜀山。 就这么一个前辈高人,住到了雁荡山北峰观星崖,那里山风凛冽,积雪不化,并不是一个开门立户的好地方。 蜀山派弄不清楚他的心思。 寒烟谷也弄不清他的心思。 就因为看不清。 才有利可图。 赵吉祥此时说出来,也正是与魏玉兰的计谋有关。 “如今寒烟谷声势大振,门下弟子大动干戈的在山下抢占地盘,左近三州之地,都已经被他们那些外门弟子如同蝗虫一般扫过,论起声望来,早就把望月禅师压在了底下。” “要知道,望月西来之时,孟秋娘还眼巴巴的去拜见了一番,当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她脸色不太好看。这两个势力之间,也是有着过节的。” 青霞听到这里,眼神一亮,不由对赵吉祥刮目相看。 她本来觉得,赵吉祥身为修仙界的二世祖,身份当然很高,一身修为马马虎虎还过得去,但除了这些,其人本身却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说是草包有些过了。 但说他脑子不怎么好用,却一点也不冤枉的。 此时听到赵吉祥这么一番说话,心里却忍不住就有些认同。 觉得对方还是很不错的,脑子聪明得很。 许是同仇敌忾的心思起了作用,她点点头认同道:“望月禅师老谋深算,从他那里打主意是没有办法的。 莫非,吉祥师弟你是想打他两个徒弟的主意?” “哈哈,他那两个徒弟还用我来打主意吗?只要稍稍放一点风声出去,自然而然就会与寒烟谷对上,打破狗脑子不在话下。” “通天猴袁风狂傲霸道,黄面虎罗真目中无人,这两人一直把雁荡山脚的清溪城视做自家猎场,真的让他们知道寒烟谷弟子的所作所为,都不用多做挑拔,就会争起来。” “他们不是想要同恶共济吗?真的面对利益分配,看看到底能不能一笑而过。” “的确如此。” 青霞嫣然一笑,两人携手,御剑飞天,也不回普陀,径直去了山下城镇。 …… 岁月如梭。 修仙不知年。 寒烟谷一直很平静,大师兄张南也一直没有现身。 静室之中, 一件七彩罗衫静静飘浮着,上面闪烁着淡淡莹光…… 肉眼看不见的无数线痕结成一种奇妙的法纹。 张南闭目凝神,眉间生出黑白虚幻眼眸来,一团光柱紧锁罗衫,无数法则从心头一一流过。 渐渐的,他的脸上就有了笑意。 “果然是仙门上品法宝,神奥至极,花了月余光景,终于悟通了一些皮毛。” “这样也就够了,至少可以动用。 随着元神境界的提升,终有一天,能够完全领悟这道法则。 现在嘛,试试看。” 他站起身来,伸手掐诀。 烟云缭绕着,从四面八方悄然出现,无声无息快速聚拢。 微微一振,空气中荡起一道波纹,他的身形就已消失无影。 608 打伤 张南身形来去,在静室之内穿梭了好一会。 就发现这种隐形法的优点与缺点。 “其实,这不能叫做隐身法,而应该叫融空法。” “就如一滴水融入大海之中…… 我的身躯没有变化,却已是融入了天地之中。” 比起那种天人合一,欺骗人的感官和气机的融合,又不知进了多少步。 张南发现,无论是气息,还是精神,或者是血肉之躯。 在他掐诀运咒之后,全都化为最细微的粒子形状,连自己都看不太清自己到底在何方。 只有伸手触及到原本身躯所在,才可以感受到那是原本的血肉之躯。 “这种感觉好神奇。” “只可惜的是,跑得不快,出手攻击过猛的时候,会牵动气流,就会暴露形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保持轻拿轻放,不作攻击的话,倒是没有什么妨碍。 张南想着自己拿着这件隐身罗衫也不算很久,这套隐身法则的领悟也领悟得不算太过精深,现在这种情况,倒也可以接受了。 至少,是从法则层面的隐身,一般同境界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识破,甚至,高上自己一层境界的高手,都不见得能识破。 这已经很有用处了。 至于是不是能一招鲜吃遍天,张南表示,自己所学甚杂,只要有用的手段,都学。 在特定的情况下,把隐身法用出来,那才可以起到最大作用。 “气息变化之后,跟身周的元气再无多少分别,旁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神念扫过,也是如同扫描到天地元气,干扰判断……” 他保持着掐咒状态,与平常一样,从静室中走了出来,更没有刻意放轻脚步,收敛神息,在寒烟谷好好的逛了一圈,还在柳翠儿身前转了转。 小姑娘自顾自的练着剑,小脸红扑扑的,嘴里念念有词。 根本就不知道身边站了一个人。 “我根本就没有凝神敛息、收拢气血,柳翠儿都已经发现不了…… 法门的确很是厉害了,是阴人的好技能。 也不知道,等到把全部符文彻底解析之后,功效到底会如何逆天? 师父又出门了,每天都很忙的,也不知道在门派多停留一会,不然的话,找她试上一试,其实挺好的。 如果能在法有元灵的元神四境后期高手面前也隐藏住身形,那作用可真的很大了……” 张南沉思了一会,觉得自己还是得抽时间每天参悟一下符文法则。 以自己的修为境界来说,还不到固步自封的时候。 据他所知。 在此方世界。 无论是正道高手,还是邪魔外道、真正能达到了法有元灵阶段已经算得上一方之雄。 不说战斗力强弱的事情,单论境界,已经算是此界顶层。 当然,总是有那么几个老怪物,活了数百数千年,既没有飞升,也没有死。 这种人,就在仙境门槛处徘徊。 有些突破了,成了鬼仙。 有些成了地仙。 有些压制了境界,只想在人间享乐。 这种老祖级别的人物,暂时还不是张南所能够抵挡的。 幸好,这种人也不太爱出来行动,遇着的机会基本上没有。 一般能够见到的人物之中,就算是各派掌门,以及蜀山四灵八剑等高人,其实也仍然处于这个阶段。 有些达到了元神四境,有些还只停留在元神三境。 压下心中考量,看了一会柳翠儿练剑,就要返回静室继续磨练元神,就听山下谷中一阵喧闹声传来。 “李师兄,张师兄……快快,请黎大夫过来,不能耽搁。 他们伤得极重,得赶快医治,迟了怕会损了根基。” “是谁敢招惹我寒烟谷师兄弟,还下如此重手?” “要不要通报大师兄?他的医术才是真的高明,无论再重的伤,也是……” “说啥呢?大师兄正在静室潜修之中,千万不好打扰他修剑练法,哪能让这点小事浪费他的时间?” 这提议一说出来,立即有十几把声音怒斥。 紧接着,又有人忍不住,低声沉吼道。 “走,留几个人看家,咱们下山……那猴头小子应该还在仙客来酒楼,正好堵住他。 去迟了,恐怕会被走脱。” “一起去。”十几个声音同时应道。 显然,几个师兄弟受了重伤,被抬到山上来,已是激起了众怒。 这些日子以来,外门弟子实力大涨,在山下有了势力。 并且向着雁荡山脉四面城镇乡间扩展,整下了偌大的生意和地盘。 赚钱不赚钱的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关键是,随着雁荡山寒烟谷名声大涨,凡俗之中的口碑就变了,已经有一些纯良人家把自家的孩子送到山上来。 其中,当然不乏一些资质上好的小孩。 形势一片大好。 以前收徒的时候,还要走家窜户,处处被人防着,生怕拐走了自家小孩。 就算山上看中了哪个小孩,也要低声下气的做思想工作,劝其上山学法。 原因呢,别人信不过你的水平,也信不过你的为人。 现在呢,这些全都不是个事了。 只要一听说雁荡山寒烟谷的人下山,就有人前来拉关系,叙交情,希望把自家孩子送上山学艺。 有朝一日也能象这些下山的弟子们一样风光,一样本事。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由此可见,这些下山行走的弟子有多风光。 却没想到,正在风光无限之时,门中师兄弟竟然被人打得如此重伤。 凄惨的被抬回了山。 这还得了,如果不找回场子,寒烟谷的名声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当即就如同被捅了马蜂窝一般,全都想着下山报复。 “且慢,如今大师兄威名如日中天,就连蜀山门人也是大肆宣扬,不太敢与他争锋。 此时却还有人胆敢随意抹黑他和师父,也不怕与我寒烟谷冲突,此事必有古怪,我们暂且不忙下山……” 这是李陵的声音。 他也有些焦虑,却多少保持了几分冷静。 怀疑此事是别人在有心针对,怕不是有陷阱。 听到众弟子吵嚷,张南暗暗皱眉,却也没有现身出来。 自从他接手寒烟谷讲经授剑之后,山上气氛跟以往大不相同。 同样的,在山下行事,也跟着张扬了起来。 很是有了一些欣欣向荣的感觉。 这其实是好事。 一个门派的向心力和荣誉感就是如此养成的。 不比儒家,有实力了还要谦逊。 江湖中或者仙魔道上,有本事了就要亮出来,有风必须驶尽帆,不用藏着掖着的。 你不展现肌肉,就不能争夺气数…… 人心所向,就是天数兴衰。 所以,强者恒强,弱者恒弱。 强弱之势不是靠嘴,靠品德,而是靠拳头,靠宝剑打出来的。 在这种观念的支撑之下。 寒烟谷所有弟子修为大进的同时,自信心更是完全与往昔不一样的。 尤其是山下行走办事的时候,更是十分大开大阖,颇为令人侧目。 尤其是那日打退西峰白云师太师徒几人之后,寒烟谷弟子更像是有了主心骨。 并且,蜀山派并没派人前来报复,还在明里暗里赞扬张大师兄的修为实力。 好吧,连对手都佩服不已,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矜持的。 于是。 这些寒烟谷弟子逢人就说起自己大师兄是如何了得,师父孟秋娘是如何法力高深,德高望重。 就差把自家门派吹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了。 用一句话来形容,这些天,寒烟谷众外门弟子,就差横着走了。 他们的面子,十分好使。 尤其是在雁荡山脚下城池之中,更是比蜀山派都好使。 人,一旦嚣张了,就会引来祸事。 这不,肯定是招惹上了强敌。 609 蹊跷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李陵的担忧也没有错。 明明知道他们是寒烟谷弟子,还敢在雁荡地界,出手把他们打成重伤,决非普通散修所为……” 张南想得很明白。 这个年头,就算是修魔道的,也不会出现那么些完全不管不顾的愣头青。 他们动手为恶的时候,总得挑一些自己惹得起的目标来动手的。 如果自问惹不起对方,那么,再凶残的魔崽子也会小心行事,不敢太过嚣张。 毕竟,无论修仙修佛,修妖修魔,命只有一条不是。 当然,不排除是江湖正常争斗。 但是,只要想一想受伤的几人修为,张南就知道,这种可能性极小。 他们几人,在江湖中不说找不到敌手,但数人联手之下,决非凡俗高手所能应对。 那完全是碾压一般的情况。 试想,几位宗师级武道高手,窝在一个小城里,哪个江湖中人敢找他们的麻烦。 而且,还能找得了他们的麻烦。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被人打得筋断骨折。 对方实力如何,可想而知。 肯定是修仙中人。 听说那人似乎是一个黑瘦猴头小子,性情跳脱,年纪还不大,这就更有趣了。 年纪不大都这般厉害,弄不好已经练成了元神,这如果不是某位高人的传承弟子,张南宁愿把手中的宝剑吃下去。 他站在一旁看着,没有现身,也没有出言,其实只是想看看这些外门师弟们到底怎么处理突发事故。 李陵毕竟是有一些威信,在张大师兄那里说得上话,他指出了其中疑惑之后,让众人的情绪稳定了一些。 这时再细加讨论,就发现事情不简单。 受伤几人很快被大夫初步处理好伤势,又有弟子提议请大师兄去找回公道。 李陵却有不同意见:“大师兄专心修炼,向来不过问山下杂事。 如果跟人起了冲突这等小事,也要去劳烦他,岂非显得我们很没用?” “对,咱们多下去一些师兄弟,找回场子就是了。” “这一次,你们到底怎么起的冲突?” 一个断了双臂的弟子冷汗直流,苦着脸道:“李师兄,打人的似乎是冲着我们寒烟谷来的。 兄弟们先前正与山下陈员外喝酒,酒过三巡之时,陈员外就吹捧说如今的雁荡地界,数寒烟谷孟仙姑名声最大,实力最强,门下弟子也是强绝一时,能够与蜀山分庭抗礼。” 这本是花花轿子人抬人的事情,大家商业互捧,在酒桌上如此说法不稀奇。 李陵点头:“以前是蜀山白云师太名声最响,自从那日大师兄出手,一战之后,在雁荡山,就数咱们寒烟谷声望最高了,这是事实。 不过,别人这么捧着,咱们也不用太过当真,心里有数就行,天下高人众多,且不可大放狂言,替师父和大师兄招惹强敌。” 诉苦的弟子又道:“咱们哪里敢?以前见识不行的时候,还可以胡吹吹,这些日子练到了先天境界之后,才知道一重境界一重天,我们再狂也不敢小视天下人啊。 与那陈员外喝酒,对他的吹捧言辞,也只是听听而已,也并没有攻击到谁,可没想到,当时店里就有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不满意,冷嘲热讽的出来找事。” “那小子说,寒烟谷就是一个低声下气的老娘们收下一批乌合之众,前段时间还在一个劲的奉承着蜀山派想捧人家臭脚,不说在如今天下实力不咋地,在雁荡山上其实也排不上字号。 至于什么张大师兄败了蜀山弟子,并且打伤白云师太,想想也不可能,肯定是自吹自擂的。” “岂有此理。” 众人听到这里,勃然大怒。 “他还说,若非自家师父不愿显出本事来,雁荡山之上哪里还能轮到咱们兴风作浪?” “大言不惭……”众人齐齐呵斥,全都义愤填膺。 “那小子是谁?这般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们能忍得下来?” “肯定不能忍了,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才行。”众人议论纷纷。 事关寒烟谷名声,不能轻松揭过。 被人这般讥刺师父孟秋娘和大师兄张南,他们这些外门弟子若是没有反应,日后肯定遭人耻笑。 而且,那小子明显是冲着寒烟谷的名声去的,想不打都不行。 李陵腹有锦绣,立即听出不对来,“这人提到雁荡山,应该也在山上,就没听他提起师承?咱们雁荡山除了白云师太近段时间搬走了洞府,还有何方高人在此驻留?” 有弟子道:“这倒没听说,就算是有,也一定是见不得光的邪魔外道之流,或者是隐世清修的散修之流。 这类人并没什么名气,也不广收弟子,躲在山上的十分不显眼。” “叫师兄弟们好好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漏了哪位厉害人物,你继续说。” 李陵沉着脸,直觉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从师弟转述对方言辞来看,对方决对是有备而来。 底气足得很。 断手重伤师弟又道:“我们师兄弟几人气不过,上去喝斥,反被他三拳两脚就打成重伤,还踩在地上一阵讥讽…… 对了,那尖嘴猴腮的小子还有一个师兄,看上去面色泛黄,似有病色,身形却是雄壮魁梧。 听他语气正在雇佣挑夫,要挑着好酒上山。” “你们的剑法白学了,浪费了大师兄一片苦心,竟被人用拳脚打败,真是没用。” 有人嚷嚷。 “那小子拳脚打将出来重如山岳,竟能赤手硬挡我们的宝剑,而且,他出掌之时,有着龙吟之声,王师兄就是被他一掌打中,然后剑断骨折…… 对了,他打完之后,还得意的炫耀,说自己的不灭魔猿身刀枪不入,这都没动兵器,还没热身就完事了……” 断手弟子越说越是丢脸,满脸通红,这次不是气的,而是羞窘。 王师兄就是躺在地上昏迷的那位,此时缓缓醒转过来。 服下了一颗培元丹气色才好了一些。 却仍然说不出话,只是拿眼看着众师兄弟,看他的神色,肯定是想求别人帮他报仇寻个公道。 李陵点点头。 吩咐着下人抬着入房调息,看起来要养很久的伤势了。 “你们过了几招?” “十招……”那断臂弟子眼神闪烁。见到李陵不信,才低头道:“其实只过了五招不到,就被人全都打趴下了。” “另外五招,就是那小子在揍人,是在羞辱……” 断手弟子眼珠发红。 “三个先天,被人五招不到全打倒,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众人深吸了一口气,全都沉默了下来,心知这下麻烦了。 “我也做不到。”李陵沉声道。 他明白,对方应该是已经练成了元神。 一旦成就元神,就能更好的统合全身真元气力,生命得到不可思议的进化,与先天期完全是两回事。 正在纠结着要不要下山报复,就听一个声音说道:“我跟你们走一趟吧,敢这般羞辱我寒烟谷,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 众人转头望去,就见到从远处走来一人。 来人面目清俊,少了往日的阴沉,多了几丝阳光。 他身上比之往日,更是多出了一股奇异的锋锐气息,让人看着就眼眸生痛,显然是剑术大进了。 “诸葛青……” 所有人全都讶然。 不是他们觉得诸葛青的实力不行,不足以下山讨个公道。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时日大师兄在亲手教导这位。 不出意外,他定然会剑术大进,修为变强。 当初柳翠儿小师姐,就是这般,轻轻松松的就剑术修为突飞猛进。 大师兄的手段,从来不会让人失望的。 他们奇怪的是,这位诸葛师兄说话的语气。 “他不是一直都心向蜀山,对寒烟谷并不认同的吗,整天游离于门派之外,我行我素的。 什么时候,他也对门派这般维护了?听起来,似乎比我们还要气愤。” 众人压下心头疑惑,李陵反应快,笑道:“诸葛师兄能去,当然更好。” 610 难办了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一起去。”一道绿影闪动,就到了场中。 是柳翠儿。 小姑娘手提长剑,跃跃欲试,眉眼间全是兴奋。 对于名气和羞辱什么的,她其实并不在意。 以前在村里,早就被人闲言闲语的说惯了的。 有些三姑六婆说话还难听呢。 最主要的是,上次比剑之后,柳翠儿算是找到了乐趣。 此时听说有人欺压上门,立即自告奋勇,要去找场子,打回来。 “这……” 众师兄弟又开始纠结。 这一次倒是不担心实力不足了。 柳翠儿小师姐的实力,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可以打败蜀山精英女弟子的。 其剑术和修为,远远不是自己这些外门弟子可比的。 她一人下山其实就足够了。 再加上诸葛青。 基本上没什么变数。 但是,这里有个问题。 诸葛青下山上山的也习惯了,他们都是成年人。 但柳翠儿小师姐,虽然实力是强,年纪却还很幼小,大师兄放心她就这般下山比斗吗? 以大师兄与她的关系,这次下山若是被人坑了,事情就真的大条了。 ‘要不要通禀大师兄?’ 众人心里这般想着,却没人敢首先说出来。 小师姐的面子不是面子?就算担心她,信不过,也不能太明显。 “快点下山吧,若是被那狂小子溜掉,他们这顿打就算是白挨了。” 柳翠儿急不可耐:“大师兄正在闭关修练,没闲心来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就让我们自己维护门派吧。 再说,若是什么事都要惊动大师兄,他岂不是要忙死?” “柳师姐和诸葛师兄出马,定然能手到擒来,出得这口恶气。 不过,打人的狂小子还有个师兄,虽然不曾见得他出手,想想肯定也不是个弱者。 另外,从那狂小子大言不惭的话语里也能听出,他们还有一个师父,似乎能与孟仙尊相提并论,就算他是夸大其辞,也不可小觑了半分,大家小心了。” 众人商议片刻,簇拥着柳翠儿、诸葛青两人,气势汹汹的下得山去。 张南在一旁看了好久,也不显露身形,跟着众弟子下得山来,一路穿过闹市,就到了城西的仙客来酒楼。 新学会的隐身法很好用。 尤其是面对修为境界不如自己的人,那更是得心应手,就算是站在一旁,别人也不会发现。 只不过,也许因为这种隐遁术是从云水霞衣上面的符文领悟得来,张南又发现了一个不算缺陷的缺陷。 他隐身经过的地方,总是免不了水汽稍重一点点,或者说是多了一丝丝的雾气。 这就是功法的弊端所在了。 不过,在山地城区之内,本来就是云霞蒸腾的,空气中的湿汽本就不弱,再湿一点也不招人注意。 只要不是重度疑心病,根本也就发现不了这一点小小的漏洞。 四周人群根本就看不见他,缓缓行过,就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一般,连一丝清风都没有扰动。 对诸葛青和柳翠儿、李陵这些弟子们的行事,他根本就不想阻止,只想看看热闹,必要时候保驾护航。 一个门派要想强大起来,自然需要好好经营。 不只需要修练功法和丹药等物,还需要打出威名来震慑四方。 提升弟子们的积极性,和门派的向心力,也很重要。 蜀山派为何这般强大,让人一听就肃然起敬,不敢轻侮,就因为人家齐心,人家护短。 一遇到面子受损的事情,立即就聚集人手,一起上场,打得对手满头包。 他们大多数时间,并不去问事情起因。 无论是自家弟子不对在先,还是别人惹事在先。 打完了,再来跟你说理好不。 至于错杀了人,杀都杀了,成王败寇的,没有错也是错了。 在张南看来,以往孟秋娘其实做得不好。 她的实力很强,比起蜀山派的四灵八剑,也并不差了什么。 但是,她所经营的门派,却是一点名气也没有。 弟子们就跟木头人一般,完全没有存在感。 这也太过低调了。 低调不是什么坏事,关键时候能拿得出手就行。 但正如有些时候,扮猪扮得太久了,就真的成了猪,别说吃虎做不到,还会被人杀了吃肉。 所以,低调这东西,在修仙界,其实是不吃香的。 寒烟谷越来越弱,仅有的好苗子也要被人抢走,这就是结局。 也难怪没人看得起。 至于寒烟谷众弟子,以前的他们也养成了缩头的习惯,被人欺负得狠了,只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 根本不可能出现找场子打架的事情。 如今张南坐镇寒烟谷,他觉得有必要换过一种处世方式。 门下弟子横一点没关系,若没有这股心气,哪里能发展壮大? 无论在哪个时代,一个谦虚谨慎的人,永远也不能让人心服,更不会引人真心投靠。 反而是那些蛮横霸道的人,总会轻而易举的聚拢大批人手。 这跟人品无关,而是看实力的。 能蛮横霸道而不死,自然就有自己的底气。 也能给别人带来信心。 道理很简单,人都是看表面的。 有钱人在别人的眼里,就是开豪车住豪宅,保镖手下一大群。 穿得普普通通,吃着街边小吃,你说你很有钱,谁信啊? 张南并不是来黄山当隐士的,他有着自己的目的。 门派发展,自身强大,收罗人才,如此气运才能更多。 至于行事方式会不会惹人讨厌,引来敌人,这一点并不重要。 就算是当缩头乌龟,该有的敌人仍然会有。 一路沿河而行,风景秀丽,人流如织。 远远的就看到一座高大酒楼,许多人围在一起看着热闹,嘈杂声传来。 众弟子也不停留,更没有一人贪看街景。 在断臂弟子的引路之下,直接杀到酒楼前。 因为过得不久,这里还残留着打斗的狼籍。 空气中一片酒气,正有些伙计在整饬大堂。 掌柜的正在说话:“各位客官,请在一旁稍待,很快就好了,闹事的人已经离开……” 说到这里,掌柜头一抬,就看到浩浩荡荡一众人走了过来。 个个面色不善。 掌柜的连忙迎了上去,打千作揖:“各位好汉,那黑衣小师傅已经离开了,离开前还说…… 说要是想要去报仇寻死,就去望月峰摘星崖,就怕你们怕死不敢去……” “可恶!” 一个外门弟子听得恼火,“啪”的一巴掌就拍在柜台之上,打得原木长柜轰然垮塌,木屑撒满一地。 唬得掌柜直哆嗦,只是一个劲的说:“与我无关啊,我一个字都没添油加醋,各位好汉要堵人,还请换个地方,小本生意……” “行了。” 李陵忙上前止住,细细问了那尖嘴猴腮的狂小子离去的方向。 “追。” 柳翠儿一弹手中长剑,转身就行。 “且慢。” 诸葛青突然出声。 他转头问道:“掌柜的,你真的听清楚了,那人说的是望月峰摘星崖,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 “是,是,他还说了,他师父望月禅师神通广大,是天下一等一的高人,只因来此时日尚短,才不为人知,以后大家有了难事,可以上山和焚香祷告……” ‘原来是争香火,争信徒,要开山立派吗?’张南在一旁听着,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每一次的争斗,本来就不可能是无缘无故。 看来,雁荡山寒烟谷的兴旺,倒是阻了某个别有用心的禅师道路。 不过,这个世界,普遍都是修自身,练仙剑,很少见到有人搜集香火,难道这位望月禅师是外道别传,修了独门法诀。 诸葛青使了个眼色,走近柳翠儿道:“师妹,你来雁荡山不久,还不知道那望月峰摘星崖,到底是谁的道场? 望月峰本来就是无名山峰,因为望月禅师西来,占据于峰上摘星崖,建了观寺,所以就称为望月峰了。 那望月禅师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咱们不好与之为敌。” “那禅师很厉害吗?” “很厉害。” 诸葛青面有苦色,这时候可千万不能说假话,万一让柳翠儿判错了形势,跑上人家老巢去斗剑,出了差错可怎么得了。 “比大师兄还厉害?” “这?” “应该厉害那么一点点。” 诸葛青额头冒汗。 他实在不愿意说张大师兄坏话,也不愿说他不如人。 但是,望月禅师这人的来历,他成天混在紫霞、青霞身边,哪里没听说过。 “那人原本是蜀山派的掌门大弟子,因蜀山祖师太一真人偏心,未传其掌门之位,愤而叛门投奔魔佛门空空老祖。 听说,这位禅师如今身得道魔佛三家之长,一身本事通天彻地,平日里目高于顶。 上次,我还见到师尊去求见过他的,似乎态度甚恭。” 好吧,也顾不得是不是揭了师父孟秋娘的短。 诸葛青把知道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611 信心 一听到诸葛青的说词,众弟子全都熄了火,安静了下来。 蜀山派的大名,他们再怎么安慰自己不怕不怕的,其实心里还是承认,那个门派的确是很了不起,很可怕。 蜀山派的弟子到底有多强? 前些日子在寒烟谷之中也算是见着了。 那只是两个不算拔尖的精英弟子,随意出手就可以把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打得满地找牙。 那一次,若非柳翠儿突然如有神助般,不合常理的厉害了起来。 单是青霞一人,就可以把寒烟谷所有弟子全都挑了。 青霞就如此强大,在元神道路上已经走了不近的一段距离。 那么,更上一代的蜀山长老呢,都不用去猜测他们有多厉害。 轰传天下的四灵八剑,就已证明了他们的名气。 那位望月禅师当年竟然还身为蜀山掌门的大师兄,虽然叛门离开,但却没说他是废功离开的,如今集道魔之长,有可能比蜀山掌门都要强。 至少也不会弱。 否则,他是没有胆子敢随随便便的现身招摇的。 因为,从立下门派山头,招收弟子吸纳香火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位望月禅师并不惧怕蜀山派找上门来寻仇。 无论是有自保的信心,还是有战胜的把握,或者,认为蜀山派不会与他拼得两败俱伤都好,其实力都不可轻辱。 “这种人物,只有师父才可以应付得了啊。” “或许,连大师兄面对他也差了点火候。” “光是看出身来历和过往名气,比白云师太还要大。” 柳翠儿也皱眉,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单单是对付那打人的黑小子,她自问是不怕的。 这些日子剑术越来越强,修为也日渐高深,慢慢的元神就练得更加凝实如意,剑法气势也是暗益森然。 这跟她的悟性极强有关。 当然,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张南和孟秋娘给了她不少高端丹药。 弟子少也有弟子少的好处,能够可劲的培养极少数人。 以她现如今的本事,同辈对剑,争个高下,她是不惧怕的。 但是,若是打上望月峰摘星崖闹事,那可就不一样了。 前段时间青霞等人打上了寒烟谷,连累得白云师太也吃了老大的亏,还没处说理。 这件事表明,欺人上门的时候,最好是要有压倒性的实力,否则,让人打了杀了,也只怨自己命苦。 那望月峰上既然有着厉害的前辈高人,肯定就不是自己所能对付的。 即算是那前辈高人不在家,自己打赢了,也得防着别人家师父上门报仇。 何况,这般直接闯上去,会不会替师门惹来祸端? 孟秋娘师父喜欢结交同道,会不会不喜欢自己这些人如此行事? 小姑娘毕竟年纪还小,又是出身山村,见识少了点,此时就有些犹豫不决。 张南在一旁看得微微点头。 又摇了摇头。 他点头赞叹着柳翠儿的知事乖巧,不给人惹事,是个单纯的孩子。 摇头则是有些可惜,这丫头没有那种极致锐利,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以后在剑修的路上,却不免要走上许多弯路,进境很可能不会尽如人意。 这是心态的问题,也是信心的养成。 只有等到日后年纪渐长,希望能更自信点,更大气点,到那时,才可以独当一面。 其实,这种情况下,若是换做蜀山派叶心宁和唐心月那种性格,不管自己打不打得过,也别说究竟谁对谁错,只要自己人吃亏了,那肯定得打,立马提剑上山。 不用去管得对方有没有什么厉害前辈。 先把天捅个空窟窿再说。 虽然她们常常会惹祸,常常会遇上大敌老魔,九死一生。 但只要不死,经过一劫之后,就能脱胎换骨,锐气大盛,直至睥睨天下,剑扫不服。 从这方面来说,寒烟谷弟子的气质还有些不行。 包括柳翠儿和诸葛青在内,这些弟子们,都有些欺软怕硬的味道。 什么时候,会被人一个名号吓得不敢动弹。 没得丢了自己这个大师兄的脸。 同时,也把雁荡山寒烟谷的脸也丢尽了。 也许,这就是那两个望月峰弟子所希望看到的吧。 没想到,对方的打人举动,还藏着如此诡秘的心思。 看着四周百姓阴晴不定的脸,那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偷偷看来的小眼神,张南知道,不能这样下去。 今日这个场子,无论如何得找回来。 否则,这段时间的努力,基本上就白费了。 被打折了脊梁的门派,就算是剑术功力大进,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出息的。 更谈不上气数兴旺,直至大势所趋。 “得长长他们的志气才行。” 他心中动念,传音几句给了柳翠儿,就再不迟疑,身形直冲高空。 辨了一下方向,直冲望月峰而去。 柳翠儿正为难间,突然眉开眼笑道:“大家别急,都坐下来等着,闹事的两人很快就会回来了,咱们也不用上去望月峰,就在这里等着吧。 等一会儿,我与诸葛师兄,一人对付一个……全都打断腿吊起来,让望月禅师前来领人,狠狠的刷一刷他们的脸子。”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诡异的看向柳翠儿 心里都在想着,这位小师姐刚刚还像被吓坏的小鸟一样不太敢吭声,怎么就突然强硬起来了呢? 是不是被气得狠了,在说着糊话? 就算这样,也没人敢质疑。 内门亲传小师姐说话,别说是他们,就算是同为内门亲传的诸葛青也不敢争论。 也不看看小师姐在山上的地位。 师父喜爱着,大师兄护着,这完全就是寒烟谷的谷花,谁敢得罪了。 倒是诸葛青,元神一动,隐隐就有所察觉。 他当先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抱剑等待。 ‘柳翠儿小师妹可是最听大师兄的话,若没有大师兄撑腰,她是不可能说出这种强硬的话来。’ ‘很可能,大师兄也跟着下山了,就是跟在后面看大家伙儿的表现,只是不想现身出来。’ 他游目四望,却没看到人迹。 612 心计 陡峭山路上,一行人缓缓行走,当先行走的是两人。 一个是黑瘦小沙弥,十五六岁模样,尖嘴猴腮,横眉吊目,肩上扛着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的黑色棍子。 他行走之时,只是双足足尖点地,踩在地上点尘不惊。 时不时的两边足跳跃着前行,偶尔会踢开拦路的石头,一刻不得轻闲,显得精悍逼人。 那被踢开的石头也不会飞得很远,只是飞出三尺就“蓬”的一声化为粉尘,洒落地面。 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行走的,是一位身着半截禅衣,头发披洒,满脸病容的中年人。 中年人二目深陷,身形干枯,但却骨架十分粗大,一双手掌就如焦黄蒲扇一般,十指粗如干枯萝卜。 这人面皮黄澄澄的,双眼也是黄澄澄的,脚下一动,如猫扑鼠,落地无声,身形过处,腥风扑鼻,如大虫出行。 在他们的身后,就是数十位挑着担,抬着缸的山民,却是送粮送酒上山的力夫。 这些人此时累得汗流浃背,却是不敢道一声苦,叫一声累。 更不敢停下来歇息,只是咬牙苦撑着。 偶尔抬头望向前行两人,眼中全是敬畏惊恐。 显然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本事,生怕惹怒了高人。 黑瘦小沙弥兀自有些不甘的回头看向山下,“师兄,我还没打过瘾呢,你怎么就阻止我呢? 寒烟谷声势壮大,名气大盛,师父若是知道了,定然也会不高兴的,让我教训他们一顿也没什么吧。 那孟秋娘整日里低声下气的求着人,又不敢发火,打了也是白打,挫一挫他们的锐气,免得那些家伙目中无人的。” “师弟,谁强谁弱,世人心中自有分数,又何必争一日之长短?师父不争,自然有他的道理,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至于百姓怎么看,咱们又何必理会?到时候,他们自然明白师父的强大和威风。” “不争?这也不争,那也不争,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蜀山派名震天下,也知道雁荡山寒烟谷异峰突起,可谁知道咱们望月峰摘星崖,都被人压得没影子了知道不? 没有谁知道咱们的名声,没有人。 师兄,你还记得上次有人送信到咱们摘星崖,还要巴结着师父出手扛事,记得那人是谁不?就是寒烟谷那老娘们…… 哈哈,山下那些家伙说什么寒烟谷独霸雁荡,真真是个笑话。” 瘦猴子一蹦三尺高,落下地来,轰的炸开一个深坑,横眉怒目的挥动手中棍子,舞出影影绰绰棍花。 “依着我的脾气,那些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全都一棍一个生生打死,让他们知道我们望月峰的威名。” “师弟,你煞气太重了,难怪师父说你心性未定,最近还得少下山。 这次无端端打了寒烟谷的人,得罪了孟仙姑倒还是小事,但是,另外那个人却一点都不好惹…… 咱们走得慢了,定然会横生波折,所以,还是早早归山最好。” 黄面虎罗真总是细言细语,似乎是病得厉害,就算是斥责师弟,也是有气无力。 “你是说张南,他敢与我们动手?” “怎么不敢,咱们两人比得上那白云老尼吗?那张南都敢与白云老尼动手,肯定是性子火爆,实力也不会低到哪去,师弟你自信挡得住他。 如果是孟秋娘,咱们还真的不用担心,师父都说过,那女人如今正值隐忍之际,虽然实力不凡,却少了心气。 但是,那位新上山的张南听说身为寒烟谷的大师兄,正在整顿门派,四处扬威的时候,他若是听说自家门下弟子吃亏,你说会不会仗剑杀来。” “哈哈,笑死我了,一个拜师不久的家伙,能有多厉害……要我说,先前就应该在那里守着,我袁风早想会会他了,试一试我的擎天一棍和猿魔不灭身厉害,还是他的混元剑法厉害?” “不可大意,盛名之下无虚士,那人跟西峰白云师太过得一两招,全身而退没有受伤,就算是他们有意夸大吹捧,身手必然也不算弱。 我们没必要冒险试探的……万一,我是说万一他真的很强,就直接让他上望月峰摘星崖,让师父亲自出面来教训,岂不是万无一失。” 罗真深陷下去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冷酷的笑意,“师父来雁荡定居,却不成想好地方都被白云师太和孟仙姑占去了,无奈只能上到摘星崖这等寒风凛冽之处落脚,也算是占个地势之利。 但是,那里的气候,着实不是开宗立派的上好所在。” “其实,在雁荡山,还是寒烟谷的地势最好。 那里一谷四峰,两山夹水,既有良田沃野,也有灵池宝药,甚至,还能建两个小小畜牧场,完全能自给自足……” “若非是看在往日与孟仙姑有着几分交情,师父早就下手赶人了,何至于如今这般? 哎!声名不显,山上山下都没人重视我们师徒啊。” “是啊,就怕那张南名气大胆子小,不敢上山?人家毕竟不是傻的,怎会去面见师父? 早知道我刚刚下手应该更重一点,打死一两个更好。” 袁风脸色狰狞说道。 “不着急,太过刻意了反而不好,只不过是几个外门弟子,他如果真不在乎,你打死再多,他也不中计,反而会让他心生警觉。” 罗真叹息:“想当年,师父何等威名,却被蜀山派赵元贞和玄清子等人以门规相挟,处处憋屈。 如今他老人家身兼两家之长,只等一个大好机会,就能给蜀山派一个大的脸色看看,正好先弄一弄这寒烟谷扬扬名气,再光大门户。” 罗真自然不是出身蜀山派,他是西陲边荒出身,是望月禅师拜师空空老祖期间所收弟子,幼时混迹于马贼群中,尸山血海之中滚过。 其人不但生性悍野,而且还工于心计,心里自有盘算。 此次下山,对师弟袁风的幼稚挑衅行为,他虽然不怎么认可,却也不想阻止。 只是顺水推舟的,在打完人之后,扔下话来,让寒烟谷弟子想要报复就到望月峰。 这纯粹是不安好心。 “若是能把孟秋娘牵扯进来,可就更好了。 雁荡派余孽要与蜀山派争风,又岂容你这主角躲在一旁。 只是怂恿我那师父去打头阵,想得太美。” 罗真其实想得明白,无论在哪一个山头,他们想要出头,都不算太难。 少的其实只是一个因由,一个能大出风头的机会。 出风头是可以,但是不能跟个二愣子一样做先锋。 而是得压轴出现。 613 很强 两师兄弟也不避开旁人,只在一边讨论得火热。 上了一座山坡,沿溪而上,就见到前面负手站着一人。 那人身着白衫,腰间佩剑,正在仰首观看云海。 一眼望过去,就见那身影跟山色白云融为了一体,飘飘然不似凡人。 最让人奇怪的是,师兄弟两人都是元神成就,精神极度敏锐的修行中人,却直到目光所见,那人站在离自己不到十丈远处,他们才惊觉有人拦在路中。 对他们来说,这种距离只是一个箭步就可以到达。 在凡俗人眼里,其实就相当于面对面站着。 ‘若是对方出手偷袭,我们岂不是措手不及,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罗真和袁风两人心中齐齐一惊,浑身汗毛竖起, 此人来者不善。 袁风沉不住气,怪啸一声,脚下微弯就要用力弹起,那死沉沉黑棍早就溜到了手中,就要举火燎天一棍打落。 “停!”黄面虎轻喝一声,上前一把拉住,抬头问道:“阁下何方高人,不知为何拦路? 我俩乃是望月禅师座下亲传弟子,黄面虎罗真和通天猴袁风。” 袁风的元神修为还不到家,察觉不到眼前白衣人的真正厉害之处。 一见有人拦路,就想挥棒打杀,完全不管不顾。 他只看到第一层,对方无声无息的就靠近了自己两人。 却没看到第二层,这人看在眼里,似乎触手可及,却缥缈有若幻影,看不分明。 而如果用元神精神触角去探察,那里却是普普通通一个凡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剑意,也没有什么强大的修为。 罗真心里一个咯噔。 他怎么样也不可能傻到相信对面那白衣年轻人是一个凡俗。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境界能让人看起来跟凡人一样,看不出半点威胁? 只有一个答案,这人是返朴归真了。 凡是达到这种境界的,都是了不得的大高手。 张南回过头来,咧嘴笑道:“你们刚刚不就是谈论过我么……是不是空负大名,吹捧出来的本事?试试不就知道了。” “张南?” 罗真面色惊讶,证实了心中的猜测,更加有些不可置信。 他想象过张南很强,却没想到会这般强法。 先前放任师弟辣手伤人,刻意针对寒烟谷,看来是做错了。 自己的计谋毒归毒,但对方也不是傻子…… 不去望月峰上,却在半路来堵自己,这时羞刀难入鞘,说什么都不太好使,只得拼上一场了。 “不错,我就是张南,是那位欺世盗名的寒烟谷大师兄,你们打伤了我几位师弟,装了逼就跑,那怎么成? 我身为大师兄,也不能不帮那些小的们讨个公道啊,大家应该能理解吧?” 张南笑得没有一点火气,也不再跟两人多话,身形一动,就到了两人跟前。 如同山间清风吹拂的叶片,飘然而至,没有带起一点劲风…… 伸手一把抓向袁风的脖颈。 “你下手很重,把我几位师弟的骨头都打断了,却是不能轻松放你回去……” 张南一边说着话,一边轻描淡写的出手拿人。 袁风身上汗毛倒竖,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 眼前一花,就见一只手掌已抓到跟前,他沉喝一声,顾不得举棍攻击,只是沉腰拔背,缩颈扬肩避过对方抓拿,如撞金钟。 “去死。” 轰…… 撞得空气一声闷响,肩头泛起淡淡金光。 同时。 双手护在身侧,阴阳互捉黑棍,挽出如轮棍花,呜的一声震响,由下至上…… 一棍化做无数棍,点出一道龙形,向前吞噬,劲风狂吼。 他一惊之下,早已用出了看家本领。 擎天伏龙棍法,以及猿魔不灭天功。 金身不灭的炼体法,配合毁岳担山的凶厉棍法,只要打中,就没人能够无视。 师父曾经说了,自己的拳掌功夫,就算对上天下顶尖的厉害人物,也不用畏惧。 怕就怕远远的以法术和灵剑攻击,或者是针对元神攻击。 要是有人见他生得瘦小,却要来与他比力气,比拳脚兵器,那就是想得太多了。 “没用的……” 张南哧笑一声,右手抓式不变,身形如柳随风,似退忽进。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 衣袖拂过,手指连弹,就把那一肩撞来如山如海的力量全都泄掉。 同时,手指弹在龙形棍劲之上,啵的一声,气劲全消。 另一只手原式未变,抓落袁风的后颈。 紧接着,他手腕轻轻一抖,抖得袁风全身软绵绵。 一股波纹穿经过脉,震锁元神,已是把他全部力量封锁了起来。 “你不是喜欢与寒烟谷弟子比武吗?我找了师弟师妹过来,再回去比比看。” 张南满意的看了一眼手中提着如死蛇一般的袁风,皮笑肉不笑揶揄道。 他似乎没有发现,侧面激射过来的灰黑色蒙蒙剑光。 剑光过去,草叶木石全都干枯成粉,腐蚀成灰,无形无相,无色无味。 凶厉无匹。 却是罗真早在张南出手攻击袁风之时,看着是闪避远走,其实已经悄无声息的放出了精研半辈子的一柄无相天魔剑,最是能杀伤肉身,诛戮元神。 一道金红光芒从腰间掠起,如晨起朝阳,光耀大千。 正正挡在身侧。 叮…… 激射过来的灰黑剑芒如触电一般倒射而回。 一股极致火意,已顺着剑光直接烧了过去。 罗真虎吼一声,只觉五内俱焚,向后疾退数十丈,嘴角溢出鲜血来。 此时哪还顾得上攻击对手,心里只是一个念头在轰响。 “这就是能与白云师太交手而不败的寒烟谷大师兄了,不是说他剑力无穷,悟通剑气雷音吗?怎么元神境界也是如此高深,竟然能生出法相真形,天生克制我这天魔无相。不好,快逃上山去,请师父出手。” 想得虽多,也只是一瞬间。 罗真可不是什么鲁莽之人。 他一旦发现暗袭失败,立即不再多做试探,连狠话也不交待一句,拔腿就跑,御剑飞天,深得打了就跑的游击精髓。 “想得很美,你以为你有老尼姑那本事,想跑就能跑得了的啊?” 金红剑光在半空只是一震,就一化三,三化九,结成一个圆形剑阵。 只是闪了闪,就把罗真围了起来。 剑锋直指他的眉心咽喉心脏丹田所在。 每一道剑光都有着如同汪洋大海般的强大剑力。 只是虚虚指着,就让罗真全身直冒冷汗,再也不敢动弹。 他完全相信,自己若是不屈服,还想玩什么花样,很可能就从病虎变成死虎了。 “分光化影,而且已练到千变万化的大成阶段…… 不是说他与白云师太交锋之时用出的是剑气雷音?这人剑术是怎么练的?莫非三大神境剑术,他都练了出来。” 614 祸事 这一次,罗真连反抗的心思都没了,紫色剑光一收,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张南,你以强凌弱,以大欺小,我不服…… 有本事上我望月峰摘星崖,找我师父比划比划。” “以强凌弱?以大欺小?嘿嘿,好像你年纪比我还要大出两轮,别搞笑了,既然敢做就要敢当,打不过了叫师父算什么本事?” 张南一步跨了过去,左手探出。 也抓住罗真的脖颈,轻轻松松的提在手中。 “你们真的很要脸啊,对付我寒烟谷外门弟子的时候,怎么不说以强凌弱了?还看不上我师父,叫她老娘们。不教训一下你们,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还有,不要拿望月禅师来吓我,我特么就是吓大的?” 他眼尖,早就看到罗真在逃开之前已经捏碎了腰间玉佩,心里也不急。 自己生死轮回法体已成,元神步入通冥,剑法更是练通了三大神境剑术,悟得炼剑成丝的极致手段。 无论从身体到元神还是真元的修行,都达到一个极高的境界。 此时,除了跟蜀山派的赵心茹玩闹一般的比试过,却还没有正正经经的跟顶尖高手拼杀过,着实弄不清楚如今的实力到底能在此方世界之中排到哪个位置。 望月禅师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标杆。 这位老禅师,说他弱,他一点也不弱,至少能在四灵八剑之中排在中上水平。 说他强呢,也不是强到离谱,天下,还有比他厉害得多的老祖级高手。 四灵八剑前三名,至少就不比他弱,甚至有几个还要更厉害一点。 这种水平的剑仙,怎么说呢,无论是哪一个门派,包括蜀山派在内,都要以倾派之力来对付,才可以灭杀得掉。 单单是出动一个高手,根本不可能清除掉。 所以,望月禅师才可以有恃无恐。 自忖只要不是闹得天怒人怨,基本上不会有人煞费苦心的来对付他,毕竟,出手的成本太大了。 一不小心让他逃了,还要时刻小心他的报复。 那些小辈弟子出门在外,若是望月禅师偷偷出手,简直是防不胜防的。 所以,如果张南能够战平甚至战胜望月禅师,那就可以说,他在这个世界之上,已经基本上可以采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世方式。 没谁敢无缘无故的招惹到他的身上来。 就算是蜀山派也是一样。 没谁敢轻视于他,计算胜败指数的话,张南本人就是一个大大的参数。 这一点很重要。 关系到日后寒烟谷的地位,以及自己的气运收集是不是顺利。 所以,与望月峰这一战,是免不了的。 迟早必须打上一场。 望月禅师就是最好的试剑石。 既然对方已经决定了什么时候开始,那么,什么时候结束早就由不得对手。 因此,对罗真发出信号的行为,张南半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当做不知。 罗真眼神极深处隐晦的露出喜色,张南也只是冷笑,当做不知。 他抓着两人就往山下疾驰,就如提着两根灯草一般。 恍若无物。 身影闪了闪,已飘然下山。 “咣啷……” 酒坛子落在山道上,摔得稀烂,一个挑夫哀嚎一声,再也站不住脚:“望月峰还有这么远,买酒的仙家又没有付银子,现在被寒烟谷的仙家捉了去,咱们是上去,还是下山啊?” 挑夫十分茫然,既心痛自己的酒水,又害怕山上责罚。 同时,心里还十分快意。 该,让你们这么横,买酒连银子都不付,还比不上寒烟谷的呢,他们横归横,也没少给银子。 “送什么送啊?赶紧回去吧,买家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酒肉粮食? 就算我们送到山上,没人接收,也是白忙一场。” 另一人也放下肩上的粮担,皱眉叹道。 “刚刚那白衣青年就是雁荡寒烟谷的大师兄张南?这些天老是听人说他如何厉害,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了。” “就是他,俺大牛先前还不太信,心想定是别人吹捧,哪有年纪轻轻的能打赢老前辈的?还能打赢白云老菩萨呢?吹牛也不是这样吹的吧,结果,看起来,还真的有可能……” “什么有可能,那就是真的。西峰白云老菩萨药园干活的几个婆子已经下山另谋出路了…… 我听她们说,老菩萨已经搬离了雁荡山,似乎要出远门。不但遣散了下人,那处宫院也抛弃掉,没有留人看守。” “这明显是留给寒烟谷的吧,以后,看样子寒烟谷会一家独大,这片山脉他们说了算。” “嘘,那都是仙家高人,你们赶紧的别胡说八道了,回吧。” 一个老成点的挑夫连忙出言阻止道,七八人懒洋洋的又下得山来,早就没了上山之时的兴致。 …… 张南提着两人,就像提着两根稻草,完全感受不到重量似的。 在街道上如疾风一般掠过,很快就到了城中心仙客来酒楼所在之地。 酒楼门前还有着数百人远远围着。 寒烟谷的数十弟子,也在静静等着。 这些人心思各异。 时不时的就会探首张望。 “来了。” 柳翠儿突然站起。 她神念最强,手搭凉蓬看向远处。 脸上就露出笑容。 围观人群让出道路。 只见一个白衣人飘飘然行来。 手中提着两个软绵绵的家伙。 一把就扔到了空地上,笑道:“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翠儿师妹,诸葛师弟,你们各自选一个吧。 身为亲传弟子,为外门师弟报仇出气也是理所应当。” 说完,他又转眼看向正爬起来揉肩踢腿罗真和袁风两人,“我也不欺负你们,一对一,跟他们打,要是赢了,就放你们走。 否则,就不要走了,绑起来让你师父下山来赔罪领人。” “你不动手?” 罗真脸色一黑,转眼就反应了过来,就是狂喜。 袁风也是心有余悸的看向张南。 先前在山道狭路相逢,两人都在张南的手里没有走过两招,他们心里十分挫败,完全提不起半点勇气放对。 若是张南也动手,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说任打任杀,全无还手之力。 但要是这位寒烟谷大师兄不动手,其他的这些人又如何是自己师兄弟的对手。 “当然,我也不欺负你们,要打也是跟你师父打。 你们既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放厥词,那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证明自己的本事吧。 没本事还敢口出狂言,总得讲究一个祸从口出是不是?” 615 威名 “大师兄说得对。” 诸葛青满脸坚毅的站了出来,戟指前方:“袁风,我寒烟谷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下此狠手?出手对付外门弟子,也不怕失了脸面? 来来来,跟我打,若是你赢了,就放你离开,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诸葛青知道,自己以往在山上口碑极差,此时逮着机会,就要表现。 抢着开口要打头阵。 对方那位年纪大一些,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病容中年罗真,一身真元浩大汹涌,恐怕很难对付。 他没有把握,就选了袁风。 再怎么看,这瘦黑小子年纪不是很大,走的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这些日子自己跟着大师兄学了一些剑招巧招,正好还差一点明悟以意生势,最不怕这种以力压人的家伙。 只要吊着打,引着打,凭借妙到毫巅的剑法,就不可能会失败。 最好是能够在压力中突破更高一层,那才是真的赚大了。 诸葛青心有七窍,想得有点多。 张南也不以为忤,知道这家伙从小就不顺利,处处看人脸色行事,做事畏首畏尾,习惯了多做思考,衡量得失。 这也没什么不好。 一个人的气度养成,总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情。 就如柳翠儿一般,现在的诸葛青也很稚嫩,心里有许多的小九九。 随着时间过去,总有一天,他会得到自己的路,也能够独当一面,镇守一方。 那时候,才是寒烟谷真正大兴的时候。 当然,还需要不停的收徒,收取天下良才美质为己所用。 这是长远的事。 现在也不去多想,先打赢这场再说吧。 扬名,总是从最细微处最小处开始的。 袁风刚刚爬起来,心里正是七上八下,想着怎么脱身,就听得诸葛青叫阵,面色就是一喜,脸都挤到一块去了,差点没笑岔气。 “我道是谁啊,这不是诸葛青吗?你常常被苗虎那厮打得象死狗,平日就喜欢装可怜,挤到女人堆里寻哭鼻子卖惨。 怎么,这是换了靠山,就敢跟我叫阵?” 也不怪他高兴。 同在雁荡山,相隔不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哪里会不认识。 袁风性子暴劣,奇怪的是,他与苗虎倒是交好,来往也算密切。 他当然清楚诸葛青的底细。 尤其是,他知道对面这位其实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典型,一手剑法自认不凡,其实只是学得个花架子。 蜀山那几个娘们,其实就是在哄人开心呢。 哪里有认真教导,传下什么根本大法来。 可怜这位还蒙在鼓里,沾沾自喜的做着白日梦。 想到打赢了就能脱身,他立刻迫不及待的出言讥讽,生怕对方变了主意。 “你也不用激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随大师兄练了剑法,早已今非昔比。 袁风你如果仍旧以老眼光来看我,输得太惨,可别怪自己有眼无珠。” “好,众位父老乡亲,你们可都听到了。我是摘星崖望月禅师座下亲传弟子袁风,对面就是寒烟谷亲传弟子诸葛青,谁赢谁输大家看明白了,别让他耍赖,到时输了不认。” 这小子倒是有些心眼,知道拿话堵住对方的口舌。 防备的当然不是诸葛青,而是张南。 能不能完好无损的活着回去,终究还是要看某位大师兄。 有着百姓的见证。 谅想他寒烟谷大师兄还要脸面,就不可能当众食言。 只要逃过今天这一劫,等到师父下山,什么事都不怕。 “轰……” 四周一片喝彩。 看热闹的不绝涌来,越来越多的游人百姓交头接耳,中间街道留出一个偌大的圈子。 却是知道这些高人比斗威力极大,不敢靠得太近。 有不知道事件原由的,就向旁边的人打听,一时十分吵嚷。 就连酒楼三楼之上,也是挤满了人,许多人探头出来观瞧。 一些绣楼春闺的少女、夫人,也是忍不住的支开窗棂,半遮粉面的望了下来。 同时,还嫌看得不太清楚,派出自己的丫环小厮上街打听着,回来说个详细。 当然,最关心此战的,其实是城内各大家族和各大商会。 近来,雁荡山脉周边各城,寒烟谷弟子声威大震,涉足了许多生意,各行各业都有一些势力借着东风靠了上去。 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是千古不易之理。 当然,要借人家寒烟谷的势,也要奉上大笔好处,总是免不了的。 种种一切,全都是因为寒烟谷弟子的名声够大和实力够强。 如果,真的有另一方势力在雁荡山崛起,打压了寒烟谷,那么,有些事情的做法,就还得再商量商量。 不忙着做决定了。 有人问:“那寒烟谷大师兄张南既然把望月禅师的两个徒弟捉住了,为何还要让他手下的师弟师妹进行比武呢? 直接动手惩戒一番不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说话这人头上帽子戴着硕大宝珠,面皮红润细腻,显是养尊处优。 他有些不理解场中的举动。 认为张南这种做法其实没有必要。 旁边一位双手笼在袖中的斯文中年躬身回道:“老爷有所不知,这些凡俗百姓就最爱看个热闹,不在他们面前比个真实,他们是不认的。 老爷在公堂上不是常常都为那些胡言乱语的刁民伤透脑筋吗?寒烟谷大师兄就是为了堵住别人的悠悠之口,让人看个明白,看个清楚,看看到底谁强谁弱。也免得有人再行造谣生事。” “原来如此,先生看得倒是真切,众口烁金,积毁销骨,前段时间,我还真的觉得雁荡山寒烟谷不值一提,只是一介小小势力。却没想到山上高手竟然如此众多,这位大师兄,却有着气吞天下的气魄啊。 对了,那造谣的事情,已经证实了吗?” “老爷明鉴,这事哪里有什么确切的证据的,就算找到了,属下也是不敢查的……无非就是鱼蚌相争,渔翁得利罢了,最终看看谁得了好处……” 说到这里,中年文士住口不言。 明眼人很多。 盲眼人也不少。 有些人看门道,有些人看热闹。 但不论怎么看,一场小小的斗剑,至此,已经牵动全城人心。 张南闹这么一出的意思也很明白。 因为,先前寒烟谷吃了一个大亏,数名弟子全被打得手断脚断全身骨折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并且,还被人嘲笑寒烟谷孟秋娘乃是一个不中用的老娘们,嘲讽说门中大师兄是个自我吹捧获得名声的妄人。 最恶毒的是,这种事情做下之后,大肆嘲讽一番的望月峰师兄弟二人组拍拍屁股就回山,竟然是一副管杀不管埋的姿态。 就算张南亲手把这两人杀了,难不成还能挨个去向全城百姓解释自己的威猛,宣扬寒烟谷的威名不成。 所以,他不得不脱下裤子放屁一般的组织一场比剑。 在全城百姓的面前,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他要让某些人知道,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不能做。 需要血来洗涮的。 这关系到气数。 关系到张南获得本源力量的途径。 谁敢出头,就杀谁。 616 斗法 迎仙客酒楼门前。 此时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人流密密麻麻一直排开,一直到了三里外的状元桥,碧玉湖两岸,仍然有许多人探首观望。 好吧,他们其实毛都看不到一根。 只是听到别人讲述现场情况,就已经七情上脸,兴奋不已。 更没人担心,那些修仙中人比拼的时候,会不会有气劲余波伤到自己。 “无论在哪个世界,看热闹的人都是不怕死的。” “尤其是这些神秘莫测的热闹。 也许是因为在这个年头娱乐活动太少,生活压力太大,百姓们八卦的心思比起后世更重。 能亲眼见到仙家修士当街争斗,可以出去吹嘘数年之久。 谁也不愿意错过。 何况,这场比斗,其实也关系到他们日后的生活。 并不是全无干系。 谁赢,谁就占据雁荡八百里山脉,五城三州之地,都要仰其鼻息而生存。 这并不由官府说了算,仙家的力量,是凡俗无可抵挡的。 毕竟,就算是在主世界,在后世科技发达的时候,能够见到大人物当街打架,看热闹的人也会挤破头的。就算是冒点惹火烧身的危险,也不会在乎了吧。 看着那些百姓兴奋而狂热的眼神,张南暗暗摇头。 心里倒也理解。 诸葛青却是没有关注这些场外杂事。 袁风恶毒的揭伤疤行为,令他极为愤怒。 好在,这位从小到大受过太多嘲讽,也见识过太多的冷眼。 他别的不厉害,唯一的忍耐力这一点,已经是修练到了登峰造极了。 就算是有人吐了唾液在他脸上,也能够等风吹得自动干了,不去擦拭也无所谓。 他暂时还能崩得住。 过往的种种丑事算得了什么。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如今脱胎换骨,在大师兄的教导之下,自己终将一飞冲天,再也不同流俗。 只不过,能忍耐是能忍耐,要说心里不难过,那是不可能的。 他眼中冷意更深,只是淡淡说道:“袁风你也不用多逞口舌之利,还是多想一想怎么从我的手下全身而退吧。” 这是跟张南学剑之后,诸葛青第一次真刀真枪与人交手。 他不准备手下留情。 青云剑闪亮出鞘,他双手握剑,横剑齐眉。 一股锋锐之气就紧紧锁住袁风,“出手吧,我也不欺你,用什么兵器,尽管使出来。” 袁风脸上全是嘲讽,“对付你哪还用得着兵器?不过,你既然存心出丑,那小爷我也趁了你的心思。 就用这根铁棍,打断你的四肢,敲碎你满嘴牙齿,让天下人都知道,你诸葛青本来就是一个吃软饭的没用家伙。” 袁风隐晦的望了张南一眼,见他果然站在远远的,没有插手的意思,心中凶性大发,伸手一拿,就拿起自家黑沉沉的铁棍,随手舞了一个棍花。 空气中响起呜呜厉啸音爆之声。 威势十分惊人。 而且,这黑皮瘦小的家伙,握棍的同时,深吸了一口气,全身那干瘦皮肤,迎风狂涨。 身上骨骼啪啪乱响,一眨眼间,就已经长高成将近两米的壮汉来。 一身筋肉虬结着,十分猛恶。 尖嘴猴腮,獠牙外翻,头发蓬松,根根向天。 “你要找死,那就接我一棍。” 袁风双腿一蹬,庞大身形,冲天而起。 他厉啸一声,一棍打落。 轰…… 疾风卷地,劲气如厉刃般卷向四面八方。 四周离得太近的百姓,此时才看出危险来。 惊呼着慌忙后退躲闪,生怕那飞溅的碎石粉末把自己这些看热闹的当场打死。 棍影离着地面石板还有五米之远,地面已经破碎深陷…… 诸葛青面沉如水,站在那棍风袭落的下方,一身青衣烈烈作响。 他身形微伏,举剑撩天。 心火一炸,清亮白光就闪电般向着高空劈了过去,隐隐就有一道熊熊烈焰冲天而起。 恍如火山爆发。 剑势只斩到一半,袁风脸色就变了。 心中大惊。 “这是五行剑?怎么可能是五行剑? 寒烟谷五行奠基剑法我又不是没见过,苗虎曾在我跟前多次演练过,威力也只是平平常常。” “而这一剑,却仿佛是地龙翻身,整个大地意志都凝聚在一剑之中,有无边大力,有炙阳火意,更有金的锋锐,能燃烧一切,融化一切,斩断一切……” 这一刻,他感觉不是在跟人比剑,而是遇到了自然灾害。 非人力所能抗拒。 当然,这只是心头错觉。 从意志层面传来的感触。 但是,修仙中人,却全都知道,交锋之时,往往不能随意把敌人的攻击当做幻像,而是要当做真实。 在幻境神意之中死了,有时,就真的已经死了。 烈焰焚身,一股难忍的焦渴从心头涌现,恍恍惚惚中,自身似乎要断成两截。 袁风再也顾不得想太多,一棍回收,提在胸腹之前,猛然爆发出千棍万棍,身前棍影如山。 崩崩崩…… 打出一片重叠棍影来。 直至无穷无尽。 身体也在同一刻,肌肉鼓起,变成青黑颜色,隐隐泛着乌光,有一种永恒不可摧毁的感觉。 他张嘴大喝:“降龙!” 望月禅师身兼魔门道家两家之长,更是涉猎佛门功法,连名字都取了个佛家称号,可以说,其志甚远。 他这人,对别人十分凶狠苛刻,对待徒弟倒也用心,十分宠爱。 也许是正应了一句话,再凶狠的人,再偏激的人,也有柔软和宽容的一面。 这人传授徒弟功法之时,并不怎么藏私。 座下两位弟子实在是练成了一身真本事,并不是那种收回来糊弄了事的。 黄面虎罗真主要传承了他在蜀山派从太一真人那里学来的道家剑修法门。 并且,还掺杂了魔门无相无色天魔的一些手法,运剑之时既有道家的缥缈飞仙,也有魔门的狠毒诡异。 主修的是元神。 而袁风则是后来收下的弟子,验证了望月禅师的一些理念,主要传承的则是西漠空空老祖一脉佛魔双修炼体功法。 主修金刚不坏的猿魔不灭身。 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天生神力、筋骨强健,走的是佛门别传金刚一脉打法。 为了让这小弟子扬名立万,望月禅师还破格传了一套降龙棍法,凝千棍万棍为一棍,号擎天降龙棍。 连龙都能打死,可谓力重如山。 可是,这种棍法,这种体魄,在面对诸葛青时,只是剑棍相交,一触即溃。 袁风引以为傲的大力降龙棍,竟然挡不住一剑撩天。 剑轻棍重,在这里就是反过来了。 其实原因很简单。 一者只是单纯的武技,一者已经悟通真意,挟天地大势。 两者处于同一境界的元神修为。 但是对道的领悟阶层不一样,发挥出来的攻击力自然不同。 千棍万棍击落。 火红剑影如烟消散。 啵的一声,一道涟漪向着四面八方冲击。 围观众人全都尖叫起来。 张南伸袖一拂,就把余波扫尽。 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他发现,被袁风这么一骂一激,诸葛青的剑法更显凌厉了一些,那种剑势威力终于从虚假到真实,渐渐的凝聚成形。 诸葛青出手一剑,被对方千棍打灭,不惊反喜,也是轻啸一声,剑光大涨。 虚幻火焰冲天而起三丈余高,也不变招,只是剑光弹跃着,一剑剑斩落下去。 越打眼神越亮。 他每斩一剑,信心就强上一分。 “以往面对降龙擎天棍之时,袁风只需远远一棍,单凭棍风就能破了我的飞剑。 如今使尽了浑身力气,却只能扫灭我随意出手的剑芒,连影响神意都做不到,终究还是不同了,我的选择没错。” 他信心增强,剑力更重,心神凝聚,气与神合,神与力合,天地都映在心间,眼前再也没有敌人,唯有一剑。 “杀……” 剑化狂龙升天。 龙身隐做五色。 有山的厚重,有水的柔媚,有火的爆发,有金的锋锐…… 嘶吼着咆哮着,向袁风一把拿下。 而袁风也是赤红双眼,全身血气冲天,棍影婆娑之中,气劲虚影爆烈着化为一只狂吼纵跃的通臂猛恶大马猴,有着拿千山,摘日月的暴烈之气。 只不过,他棍势所化的大马猴,比起那恍如真实的狂龙,却显得虚淡了几分,并不那么真实。 有一些懂行的在旁惊叫:“那是元气化形,这两位才多大年纪?举手投足就能引四方元气,凝聚成真形武意……” “不愧是仙家高人。” 微胖中年在酒楼上看得身躯微微后仰,似乎那道金光烈焰扑到自己身上。 他眼中放光,忍不住高声道:“竟然不是传说,法术是真的如此厉害,能挡百万兵,文先生,你说谁会赢?” 中年文士神情十分严肃:“暂时还看不出来,两人的功法都是神奇难言,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 话音未落。 那龙形剑光忽然一涨,几有弥天盖地之势。 腹下利爪突伸,一把抓落,就把那冲天狂吼乱蹦的暴烈猴子抓成了漫天烟尘。 爪影横空,去势未歇。 在袁风不可置信的眼神之中,身前黑沉铁棍崩的断为两截,利爪影落。 袁风先是手臂喀啦啦的断折。 紧接着,金光闪烁间,他的身上就发出宛如轰雷般的无数声闷响,那是骨骼筋脉崩断的声音。 袁风整个人已经软成一团,宛如肉球般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来。 烟尘歇止,就见到血泊之中,袁风只剩一个脑袋还略显坚硬,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鸣叫。 他现在已经看不出手脚和身躯了。 骨头和筋肉全都挤压成一团,分不出哪是手哪是脚,哪是五脏六腑。 整个人全都废掉,只留了一口气而已。 “好惨。” 四周只余倒抽冷气的声音。 617 以我为本 “不好。” 黄面虎罗真心中一冷。 眼眸狠狠的收缩了一下,一个箭步就冲到被砸出来的深坑处,双手想扶不敢扶,看着已经不成人形的师弟袁风,全身颤抖了起来。 只有他知道,其实,自家师父最疼爱的弟子是袁风,若是让师父知道师弟已经被打得全身骨骼成泥,功力已经全废,那还不给翻了天。 就算是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要受到无边惩罚。 先前,他本来是想救人的。 就在诸葛青剑化苍龙的时候。 可他不敢,刚刚准备出手,就有一股庞大气机压了过来,他一动也不敢动。 心里迟疑了一下,然后…… 就已来不及了。 “师弟这一辈子算是废了,能够爬起来走路,都需要天下最好的宝药,花费极大的苦功来治疗。 完了,这一次玩大了。” 罗真转头死死盯着诸葛青,神念一动,魔罗剑已是化为黑烟升腾而起。 还没出手,就发现一股雄浑凌厉的剑气紧紧锁定自己。 面前碧影一闪,一股杀机牢牢锁定自己,清脆柔软嗓音响起:“你的对手是我呢……” 声音很好听,但却让罗真毛骨悚然。 没人知道他的感受。 剑意看不见,摸不着,却直直浸入骨髓。 感受起来虚虚缈缈,却蕴含着极致雄浑的大力。 就如整片天地轰然狂怒,眼前心中全是灰蒙蒙一片,看不清前后左右,有雷霆闪耀。 “五行合一,混元剑意?” “没错。”柳翠儿小脸之上全是兴奋。 眉毛却是倒竖而起,英气勃发如刀似剑。 一道七彩虹光出现手中,迎风一抖,就化做一柄长剑,遥遥指着罗真。 剑锋四面,光线扭曲,定睛望去,就能见到里面有云升云降,雷鸣电闪。 一剑在手,都没有蓄势,剑中气机,已是有了一丝丝混元开天,两仪生成的气象。 显然是把五行剑气炼到极巅,复返本源,混元一气。 只是用眼睛看着,就有一种刺痛心灵的难受。 桥边柳树下,正立着几个女子。 一位头戴竹笠,轻纱覆脸的女人摇了摇头,叹道:“寒烟谷这些弟子在孟秋娘的教导之下,本来还很老实。 没想到现在的门派风格都不一样了,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嚣张狂妄……惹不起,惹不起。” “果真是如此。” 旁边一个身形婀娜女子干笑两声。 心中五味难言。 “师太,母亲恐怕也没想到,她的计谋会如此快速的见效,本来还以为需要一段时间的发酵呢 按常理来说,最不想看到寒烟谷起势的应该是原来的雁荡门下,那些人生怕孟秋娘秋后算帐,定然会在一旁打压针对。 没想到,岳文心、叶桐夫妇和摩柯妖僧没有出手,却是望月禅师门下先行动手了,真是阴差阳错。” “心茹你不是不同意这般做法吗?怎么今日乐见其成?” 纱巾遮面的女人当然是白云师太。 她可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人。 搬离雁荡山之后,也只是以退为进。 让别人认为她已经彻底认怂,但是,内心深处的不甘,总是免不了的。 她就想看一看,看寒烟谷到底如何应对这一劫。 在她的预计之中,接下来,恐怕这寒烟谷会焦头烂额,左支右绌,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现在,越是凶狠霸道,后面接下来,越是有他们难受的地方。 望月禅师门下与寒烟谷起了冲突,别人不知道原因,她其实是知道的。 这事,本来就是她的小徒弟与赵吉祥从旁煽了阴风点了鬼火。 事情的发展,让她很满意。 既然不能正面为敌。 那就躲起来。 看看他起高楼。 看看他楼塌了。 白云师太表示自己与世无争,只是看看就好。 赵心茹脸色一红,微微窘迫:“先前却是想差了,觉得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年轻人,着实过份了点。 现在却不这么觉得了,这人狂横霸道,完全不讲道理,对他的确不能讲太多规矩。” “咦……” 白云师太诧异的看了一眼赵心茹。 她敏锐的感觉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否则,眼前这位温良如玉的赵大小姐,肯定不会说话带着怨气。 难不成是吃了亏? 被那登徒子占了便宜? 师太疑惑的看了看自家两个徒弟,就发现青霞和紫霞两人面色也有些不自然。 “事后要仔细问问看,现在不忙着打听。” 白云师太沉吟了一会,转头又看向场中,却发现,迎仙客酒楼前面广场上,已是气劲纵横,打起来了。 罗真出剑阴森诡谲,繁复万变。 既有道家剑术的缥缈无踪,又有魔门秘法的悍厉毒辣。 剑影森森,时隐时现。 连同他的身形一起,在场中闪现来去,灭蒙蒙一片光芒之中,偶尔露出剑气铮鸣。 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 时而空濛一片,看不清剑在哪里。 时而如天花乱坠,仙女下凡,造无边胜景。 他一出手,完全不像是在比剑,而是在演法。 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机外显。 而杀机已在眉间心上。 此情此景,让人目眩神迷。 很显然,他的剑法,比起袁风的棍法境界更高了一层,以意取胜,意乱而情迷,心醉而头断。 让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就中招身死。 这是他的剑法特色。 也是天魔无相剑的阴狠诡谲之处。 杀人不见血,等你发现他的杀机所在之时,就已经死了。 面对这种阴险万分的剑法,柳翠儿却是没有半点惧怕。 她根本就不去理会对方的剑招有着什么样的神秘奥妙之处,只是自顾自的出剑。 大师兄说了,以我为本,以剑为心。 我只管出剑,不管敌人,如果能够达到一剑开世界的剑意剑势境界,方圆数十丈都在自己的剑势领域之中,哪里还需要什么剑招剑式?尽情碾压就是了。 因为这种理念,柳翠儿只是遵循本心,一剑剑斩出。 她越战越是兴奋,五色剑芒如同浪潮般变化莫测,威势滔天。 618 威风煞气 天空云层聚集,又被扯得稀烂,气劲汹涌激荡着,向着四面八方一点点扩散。 围观的人群一点点后退,越退越远。 最后,就见到酒楼门口,出现一个巨大的剑意漩涡。 光影离乱,剑气纵横,结成一个圆形光罩来。 柳翠儿竟是用剑气,剑意,把罗真牢牢锁在光圈之中,左冲右突,都脱身不出来。 明眼人此时已然看得出来,两人刚一出手,柳翠儿就已占据了上风。 如果说,罗真的剑法还处于巧与狠的真意范畴。 柳翠儿的剑,就达到了天地为剑,万物为剑的高度。 面对这片小型空间之中的天地打击,不管罗真再怎么凶狠,再怎么样去挣扎。 终究是难逃败亡的命运。 柳翠儿的性子本就文静单纯,平日里也不爱跟人争风。 奇怪的是,她只要一打起来,就如变了一个人。 越打越是兴奋,越打越有激情。 五行剑术轮转,散发出夺目光芒。 娇小纤细的身影,在密如丝雨的剑光之中纵横来去,围着罗真滴溜溜直转。 剑势时而沉重如山岳,时而轻柔似水波。 进退趋避之间,随心如意,一派大家气象。 阴沉沉灰蒙蒙的魔罗剑在她身边绕来绕去,就如花叶随风,怎么也攻不进去…… 两人交手十余招,柳翠儿高叫一声:“大师兄,看看我这混元一气练得如何?” 话音一落,五色华光轰然高涨,变成了一道灰蒙蒙气柱。 场中就有一股苍茫古拙的气息弥漫开来。 就如天地初开情景。 不分晨昏昼夜…… 茫茫天地间,一人独行。 恨不能挥剑问天,家园何处。 柳翠儿眼中神光一闪,马尾陡然甩了起来。 身形狂飙突进,化为一道恢宏宝光。 似乎有着雷鸣闪电随行,剑光如龙,呼呼狂风卷动着,向着罗真斩去。 罗真头额冷汗直淌,他本来已是越打越吃力,只是尽力的演化世间万象,尽演天魔无相精义,希望能看到转机。 结果眼前一花,就如天柱崩塌,整个天地都翻覆过来,如山如海的重压已压在心头。 眉心、丹田已是隐隐发痛。 “不好,这一剑,我挡不住。” 罗真心中大惧。 “师父怎么还没来呢?信号发出去已经有了一段时间。” 脑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还没看清对手是如何出剑。 他的身上已是响成一片。 太欺负人了。 柳翠儿这一次出手,也像是诸葛青一样,并不以剑的锋利杀敌,而是以剑上宏大气劲压敌,以剑身拍在罗真的身上,拍断了他的全身骨头。 这是有着说道的。 头前,望月峰两人,轻轻松松的把寒烟谷外门弟子羞辱了一番,打断了手脚,打碎了骨头。 那么,自己也这么来上一回。 只不过,下手更狠一些罢了。 喀喀喀…… 罗真的双臂双膝已是撑不住这股大力,齐齐折断,整个人跌倒在土坑之中动弹不得。 强大的气息,也降到了冰点。 哧哧声响之中,看得出来,对方丹田已破,元神萎靡。 一身功法,其实也被废了。 “好凶,这小姑娘……” 众人一时失声。 看着小脸上发着光彩的柳翠儿,所有人心里暗暗有些发寒。 了不得,太了不得了。 这寒烟谷不能惹。 柳翠儿收剑在手,笑得有些单纯,回首望着张南,似乎在等着师兄夸奖。 “不错,翠儿师妹的剑法又有了进步,算是替师弟们报仇了,还有……诸葛师弟也很好。” 诸葛青严肃的僵尸脸再也崩不住,笑得跟菊花一样,连忙躬身行礼道:“都是大师兄教得好……” 刚刚说了一句话,就发现张南脸色有些不对。 耳中就听得一声怒极喝声,直如闷雷炸响。 “好一个寒烟谷,竟敢把我两个徒弟打成残废,孟秋娘教得好,完全没把我望月放在眼里啊。” 这声音里的怒意冲霄,更有着刻骨的怨毒。 听得人心里寒意大盛。 更有一些人,已是被震得嘴角溢血。 抬头望去,就见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黑色袈裟的马脸老僧,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半空之中。 正冷冷望来。 老和尚身周气浪翻滚着,天空云朵被撕扯着变成碎片。 狂风压下,街道上面围观的百姓一个个的站不住身形,被劲风吹拂得支手支脚向外飘荡摔落。 四周建筑摇晃起来,窗棂门扉全都咣咣做响,房子都快倒塌了。 声音刚落。 望月禅师也不理会这里是不是还有着无辜百姓,翻掌就压了下来。 这一掌聚气成罡,轰然变大,整整覆盖十丈方圆。 掌心之处,正正把张南和寒烟谷数十弟子笼罩在内。 空气被碾压成墙,发出乌黑明亮光泽,天空黑沉沉的,像是一座城墙压了下来。 摆明了,顾不得以大欺小,他想要把寒烟谷弟子一网打尽。 “好威风,好煞气。” 张南剑眉一挺,身形晃了晃,冲天而起。 长吸一口气,身上黑白光轮流转,白袍鼓涨起来,一拳也跟着轰出。 昏暗天空就如出现一个闪亮太阳。 金芒刺眼欲盲…… 众人忙不迭的闭上眼睛,惊叫出声,还没等到他们看得太清楚,耳中就响起一声狂烈的炸雷声。 “轰隆隆……” 人群高抛飞跌,呼痛之声不绝于耳。 酒楼哗的一声,就彻底垮塌。 成百上千的人影像是风筝一般的,被狂风卷袭,向后飘飞。 碧玉湖中湖水蓬的一声,就腾起七八丈高。 四处传来呼痛声。 状元桥也跟着塌成两段。 “这就是高等级剑仙出手的威力吗?” 尖叫声,痛嚎声中,人群跑动着,兀自回头看着半空之中,那一团金色黑色交锋之处,心里惊惧万分。 草率了。 “这些人比剑斗法的时候,连看都不能看啊。” 幸好,只是余波劲风吹过。 看热闹的百姓们,只是伤得比较多,死亡的倒是没有。 这时,哪里还顾得上凑热闹,只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不要命的往外奔逃。 风势稍停,众人跑到了远处,回头望去。 就见到半空中两个人影凌空伫立。 面贴面站着。 一动不动。 一人白衣佩剑,潇洒温文。 另一人须眉狂舞,满脸皱纹,眼眸森冷,却是一位老和尚。 两人拳掌相交,尤如粘贴在了一起。 身上肌肉滚动如老鼠一般,衣衫烈烈狂舞着。 空气中,更有一波波涟漪向着四面八方涌去。 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619 一脉相承 “跑远一点……这里不安全了。” 哭喊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酒楼上看热闹的一些闲人,此时从废砖烂瓦之中挣扎爬了出来,再也不敢呆在原处。 急急慌慌的向着远方奔去。 这些人亲眼目睹一道气劲余波冲击在酒楼墙体之上,然后,两层楼的豪华酒楼就这么倾斜倒塌…… “这就是厉害剑仙吗?”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看个热闹也这么危险?” 微胖中年人再也没有先前指点江山的品评模样,满脸全是惊恐。 跟逃难的所有人一样,被人扶着,连头也不敢回,只想离远一点。 先前,这些人看到双方弟子们交手,虽然剑气纵横,碎石飞溅,看起来很危险,但实际上却一点也不危险。 因为,那些气劲余波被张南拂袖一扫,就全都扑灭。 围观众感觉到的只有刺激,还没忘了高声喝彩。 好不容易等到弟子们都打完了,结果又来了个更猛的。 人家师父打上门来了。 真是好戏连场,悬念拉得十足。 这种情况下,有谁会舍得离开。 总想看个究竟啊。 结果呢。 黑衣枯瘦老和尚和寒烟谷大师兄只是稍稍对峙,就垮了桥、倒了楼,地面破碎得跟犁过一般,受伤的人数十上百。 这要是两人认真拼斗起来,打到心无旁顾的时候,岂不是要把这片街区都打成废墟啊。 两人之中有谁想不通,对百姓下手攻出一击,那就要家家缟素,户户哀歌了。 太危险了。 观战百姓都快要哭了,迈着小短腿,怎么也跑不快。 头一次,他们希望着,半空中的斗剑可以停下来…… 别打了。 可是,上面的局势也不会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只要有一个人不想停下来,就算是不想打,也不行。 “要阻止他们吗?” 赵心茹看了一眼向着四面八方奔逃摔倒的百姓,心里很是不忍。 白云师太目光闪烁了一下:“不用担心,张南接了这一掌,把劲力引导倾泄到了空地处。 你仔细看看,伤的人虽多,都只是摔跌之伤,没有一人被劲气攻击到,也没有一人身死。” 她死死看着身上光焰冲霄的张南,沉默了三秒:“这小子的实力又变强了不少,也不知他是怎么练的?” 她感觉到右侧身子骨又开始阴阴作疼了。 那日在寒烟谷,那一拳的威力,她可是记得还很清楚。 这些天,百姓们四处传播消息,说是白云师太败在寒烟谷大弟子张南手上……所有人都会认为,最多就是小败一招,说不定还是白云师太相让。 又或者是老尼姑大意失手。 但事实如何,只有白云师太知道。 当时,她其实是想以雷霆手段,把对方拿下的,已是用了全力。 结果呢? 对方的力量,简直不可以用常理来形容。 就好像。 好像是披着人皮的大妖巨魔。 单单靠着肉身就能包打天下了。 白云师太心里隐隐有着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小子莫非比他师父孟秋娘还强,那岂非又是一个红叶祖师。” 红叶祖师当初是被人围攻击死,死在蜀山派众仙手中,是因为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那家伙别看行事半正半邪,骨子里其实是一个老实人。 老实到什么地步呢?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对方比剑的时候,会不要脸的出手围攻。 而且是同一层次同一境界的对手,一起上阵来打他。 他更没想到,自己在应战前夕,最拿手的兵器和护身法宝,会被最宠爱的弟子们偷走。 以至于少了御魔之宝,打起来就少了许多胜算。 而且,他也不想失约,更不会玩弄阴谋诡计。 因此,就死了。 雁荡派也跟着散了。 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倒也不算奇怪。 再强的人,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 只要找到了,想要对付也是容易得很。 但是,这位入门不久的张南张大师兄,看他前段时日的所做所为,却完全没有红叶祖师的这些个缺点。 他既不心慈手软,也不嚣张狂妄…… 年纪轻轻的,也没有什么独特的爱好。 只是一个人躲在山上,不断的修练,进步快得跟飞一般的。 同时,不声不响之中,就已经布局天下,让寒烟谷的势力大涨。 行事颇有章法。 明明做的是很得罪人的事情,却不像邪魔外道那般,处处受人针对。 事实上,不但是山上山下那些百姓,对他颇为赞叹。 其他门派包括蜀山派在内,也都对他没有多少敌意。 因为,他做事处处都讲究一个度。 有理,有利,有节。 这一点,最为重要。 蜀山派众弟子与他三番两次冲突,他虽然占了很大优势,却也从来没有正面下过杀手,保了最后一分情面。 这种做法,让蜀山派根本没法真正的去兴师问罪。 丢不起这个脸。 实际上,想要对付他,也只能小规模的算计来去,而不能携全派之力攻打。 这种分寸的把握能力,着实让人佩服得很。 白云师太就算是败在他的手上,败得莫名其妙,其实也没有痛恨过这个后辈。 反而有些佩服他,觉得自己没有收到这种徒弟,着实是一种遗憾。 “试探完了,动真格的了。”白云师太收回思绪,眼神一亮。 赵心茹茫然看向天空两人比拼真功,焦雷轰鸣之中,她能看清两人基本上是势均力敌,却看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 从蜀山派的立场来看,她其实是希望张南身败当场,最好是输得凄惨无比。 但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她竟然隐隐对望月禅师有些恼意,暗自担忧着张南吃亏。 “也许是因为曾经败过给他两次,所以,希望将来能够亲手把他打败。 决不希望他这样败在无耻前辈的以老欺小上面。 他毕竟修练的时间还很短,望月禅师如此攻击,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柳翠儿眼中全是焦急,一张小脸紧张得差点挤到一块了,右手握着剑柄,全无血色。 她冲动的想要跑上去帮手,理智上却是明白,自己这点修为,恐怕连两人交锋的气劲余波圈子都闯不进去。 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添乱。 “大师兄一定能赢,把这丑怪老和尚打得稀巴烂……“ 她心里这样想着,转头看了一眼那被自己打断了四肢骨头废了真功的罗真,突然感觉自己出手其实还是轻了。 先前,就该一剑斩了才是正经。 徒弟如此嚣狂,没想到,其人师父更胜一筹,而且,还完全不要脸。 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一脉相承。 620 如此剑术 半空中两人身周涟漪散尽,又是一声焦雷般炸响…… 两人各自飘退数十丈。 各自慎重望着对手,看起来,竟然是势均力敌。 “难怪敢对付我门下弟子,不把老道放在眼里,果然有几分本事。 孟秋娘真是好运气啊,随便出山都能捡到宝……可是,可惜,可惜了这等天才,老道最喜欢杀的就是各种天才了。” 望月禅师打扮得像个禅师,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把自己当成道士。 这时强压怒气,心中杀意沸腾,却没有半点惜才的心思。 一心想着把这位后起之秀扼杀当场。 他最是看不得别人年纪轻轻的就修练得如此强大。 当时的赵元贞是这样。 今日的张南也是这样。 袈裟一甩。 望月禅师身前就出现一道七彩玄光,如雾如烟,飘移无定。 这道玄光不断旋转着跳跃着,一出现就密布半空,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 四周有天女散花,有金莲幻影,有梵唱悦耳,有幕鼓晨钟…… 所有人,只是看上一眼那道七彩光辉,就仿佛来到了一处详和所在。 深山鸟语,山溪流泉,有仙人隐居,偶见踪迹。 山下百姓耕田打渔,生活富足,稚子打闹奔跑,欢笑入耳…… 天魔无相。 无相为万相。 以心相幻红尘俗世,仙境洞天之景,把人世一切美好幻化,而杀机暗藏。 老和尚出手一掌无功,被张南一拳硬碰硬,打得手掌酸痛,没有占到一点便宜。 看起来是风轻云淡,没有丝毫在意。 但内心之中,其实已经怒极。 自己多大? 这小子又是多大? 同样的赤手空拳,竟然拼了一个平手。 真是岂有此理? 他一发现,对方的身体强度并不比自己的不灭魔身稍弱,反而更强悍一些,心里惊叹于对方的强硬同时,已是杀心大起。 不声不响的就用出了拿手本事。 如果说,黄面虎罗真的天魔无相剑术,还只是修出一点皮毛,修出了一些魔意,能触及到无相真意。 老和尚的天魔无相,却是魔尽道生,道魔合一。 出剑之时不但没有丝毫魔意,反而禅意深深,道蕴沉沉。 让人见着世间美好。 就此沉沦,只愿长醉不愿醒。 一见此剑,万念皆空。 等到醒悟过来之时,已是身死道消。 “好一手灵魂攻击。” 张南笑语盈盈,似乎对这七彩玄光极为赞赏,身上寒毛却是根根竖起。 双眼黑白光芒一闪,已是看透了其中玄机。 “这招若是对付别人,却是威势难当,可惜的是,遇到了我。” 表现在外的,所有人都会觉得张南其实是以肉身称雄,以剑法克敌。 实际上,这么想也没错。 但是,没有人知道。 他最强悍的地方,其实并不是什么肉身修为和真元强度。 而是灵魂力量。 经过许多世界历练,功力不能带走,肉身也用过就换。 但是,唯有灵魂却是永恒不变。 而且,还经过了几个世界的本源力量祭炼,其强大之处,早就超越了此时自身境界。 不展现出来,只是因为他不想展现。 平日里练功参悟的时候,就能见着其中妙处了。 什么功法,都是一看就会,参悟极快。 头脑清明,能看破一切迷雾,抽丝剥茧之下,更是直指事情核心要点。 这才是安身立命的本事。 如此强大的灵魂力量,在张南看来,无论是什么样的灵魂攻击,都难以迷惑自己的心意。 更何况,他在白狐世界之时,就化胎为狐,得了天赋能力魂道技能迷魂术。 对这种引起幻像牵动人心的攻击,更是十分了解。 甚至,他还能以心神制造幻境,让人历经三生三世…… 无论是灵魂强度,还是功法天赋,他自问,比起此时演化万象的望月禅师还要厉害一些。 对方的天魔无相,又怎么能伤到他的灵魂? “锵……” 一声剑吟响起。 依稀之中,一道雪亮光丝,如夏夜中的电芒一般泛着灿金亮色,从眼帘掠过。 轰! 剑吟之音清越震天,那席卷而来莲台万象,在雷声之中轰然炸天,化为漫天碎芒。 蛛网般的细微空间裂缝,陡然出现在半空,转眼就消弥。 轰隆隆震鸣虽然仍然充塞耳鼓。 心灵深处却已是有了一抹阳光照了进来。 仙境淡去。 又见人间。 众人长长的都吐了一口气。 先前虽然见着重重美景,心内升起种种美好情绪。 但是,所有见着的人,却已是五蕴皆迷,完全没有自主思想。 此时回想起来,自己恍若着了魔一般的,向往着那剑光,竟然是不知不觉的又靠近了许多。 一念及此,就算是最愚钝的百姓,也是满头冷汗。 只觉得这剑仙比剑,出手之时,简直是连看都不能看。 一不小心,连自己的本心都丢了,差一点就沉沦。 幸好。 幸好某位大师兄一剑出手,有如惊雷。 轻轻松松就破了天魔无相大法。 诡异气氛,一瞬间就化做烟絮散去…… 柳翠儿惊喜仰起头来。 半空雪亮光芒散去,就见到一柄剑。 那漫天狂雷散落如雨,空间都被击出道道裂缝,张南却是没有停下来,以人御剑,人剑合一。 一道光影闪过,化为千百道细碎剑丝来。 一声震天清喝响起:“老和尚,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一剑。” 嘎吱锐响之中,剑光化影,一分为三,三化为九。 再一睁眼,就是九九八十一剑,隐隐组成玄奥轨迹。 每一道剑光,都细锐如丝,无声无息的切过空间,仿佛要把整片空间都裁剪成细碎的花布…… 光华流转,向着望月禅师绞斩而下。 “剑光分化,再加上炼剑成丝……” 赵心茹心中狂震。 离前些日子,双方比剑还不算太久,当初对方领悟炼剑成丝的手段,还在眼前。 可是,再次见面,就发现,这位大师兄,已经把分光化影的手段融合了炼剑成丝。 一剑化出无数剑,而每一剑,都是无坚不催的凝聚剑丝,组成天罗地网,封锁一方天地。 如此剑术。 赵心茹只要代入望月禅师,就发现自己完全抵挡不来。 一时之间,后背爬满冷汗。 “已经有了一剑破万法的几分剑仙风范了,如果能把剑气雷音也融入进去,那是天下之大,无人敢挡一剑。” 望月禅师见着此剑,也是眼神一缩,心中大惊。 庞大压力袭上灵台,手中天魔幻剑已是再也攻不出去。 他只感觉到,如果自己再不想个办法应对,只在一剑之间,就会被眼前无穷无尽的剑丝,斩成千片万片。 621 无人服侍 呲啦。 剑光散而复聚。 万剑重化一剑,狠狠劈在老和尚的身上。 天魔无相幻剑,哗的一声就碎成无数截。 玄光闪烁着…… 望月禅师的身影再次出现之时,已是灰头土脸,身上袈裟破碎,身上鲜血淋漓。 本来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黑乌玄光的不灭魔身,也已经千疮百孔,再也不得圆满。 虽然形相狼狈,可是,他的气势却是更加狂猛,或者说更加凶厉。 “这是你逼我的。” 望月禅师张嘴一口金色鲜血吐出,悬停半空,嘴唇蠕动着,双手急掐印诀。 天色黑了下来。 四周风起云涌。 无边煞气冲天而起。 望月和尚身形轰的一声就涨大十倍,全身筋肉盘结,身上脸上长出无数肉瘤来。 众人只是看到这种形象,就已是眼睛剧痛,双目流泪。 鼻间飘过一丝说不出什么感觉的气味,心里一阵烦闷,立即张嘴狂呕。 “不好,是十二都天神煞,望月和尚疯了。” 白云师太见多识广,大袖一卷。 把赵心茹和青霞紫霞几女卷了起来,向着远处狂退。 身边狂呼悲哭的围观百姓,此时已经顾不得了。 “师太……” 赵心茹不忍叫道。 她的修为毕竟还是不足,比起望月禅师来,弱了不止一筹。 想要挡住对方这等魔功根本就做不到。 更何况,还想要救人,那更加是没有指望。 “十二都天神煞最是歹毒,出手就是笼罩方圆数十里,人畜灭绝…… 果然,当初太一真人法眼无差,早就看出了望月此人心性狠毒,绝非善人。 因此,果断把掌门之位传于赵元贞,并不给这位半点希望。” “修剑即是修心,如此心性,视众生如蝼蚁,又怎能证得天仙?去魔界还差不多。 传信回去吧,错过今日,咱们集结四灵八剑等道友,无论千里万里,都得诛杀此獠。否则的话,异日必成大患。” 虽然说,白云老尼也谈不上什么良善人士,手下也沾了许多鲜血。 面对道统之争时,也是杀性很重,不择手段。 但是,再怎么样,她也不可能不理会所有百姓的死活,一出手就屠城,十里灭绝。 这种做法,一般是那种大魔恶妖的行事风范。 不理天时,不管人和,只想随心所欲。 视众生为草芥,毁灭天地,都是全无顾忌。 望月禅师这招都天十二神煞一出手,清溪城基本上就没救了,四周煞气蔓延,生灵绝迹。 就连雁荡山脉都会受到影响,山中禽兽也会死伤大半,地脉都会受到污染。 如此手段,本是空空老祖威胁正道高人的拿手本领。 一生之中,也从未施展过。 更别提,是在人烟稠密之处使出。 简直是没有了人性。 当然,用出这种灭绝性有伤天和的功法来,也不是没有代价,就是要减寿。 望月禅师这么用上一下,杀伤力的确是无可抵挡,自己至少要减寿三十年。 他倒也是舍得。 估计是杀意太强,开始拼命了。 老和尚眼神疯狂,哈哈狂笑声音震天。 他身形一动,有如山岳般数十丈高大的身形扑落,一掌抓下宛若天崩。 “小子,你再破一下我这招看看。” 只要能胜得这场,斩了对手,出得心中一股恶气……望月觉得,就算是屠灭众生,减去寿元,身受重伤,那也是值得的。 最多,事后逃到东海极深处,隐居个十来年,避开蜀山等正道人士追杀。 等到功法大成,再返中原,又是魔临天下。 望月和尚刚刚扑到,一掌抓落,整片空间都被牵扯得开始碎裂,无穷煞气蒸腾,四面八方开始枯萎腐烂。 煞气浩荡,汇成大势,有改天换地之能,无人可挡。 眼见得,下一刻对手就要化为飞灰,连同寒烟谷所有弟子,以及所有百姓,全都要死在自己一击之下,他心中大感快意。 光芒忽闪,他的身形就顿了一顿。 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扑不下去,伸出的手掌不得寸进。 身前光芒白得发黑,黑得发亮,像是朝日初升,又像是夕阳西下。 眼前竟然出现一座山。 一座白山。 黑水环绕。 “这不是山,而是人。” 晓月和尚仰头看去,就见到身前劲风狂飙之下,扑面而来的,哪是什么山峰? 同样是一个庞大无比的彪形壮汉。 这人胳膊大腿粗硕无匹,站在半空顶天立地,肌肉虬结着,一块块隆起就如金铁铸就,闪着刺眼金光白芒。 生机蓬勃浩大,有如汪洋咨肆。 被这白光所照。 地面所有枯萎腐朽的草木竹石,砖瓦梁栋,仿佛时光回流一般,又重新光彩鲜艳,变得生机勃勃。 所有就要走向寂灭崩溃的百姓,此时也跟着恢复了精神,变得红光满脸,健康无比。 彪形巨汉身周环绕的无数条黑色水流,却如长龙一般,疯狂吸纳着自己整出来的十二都天神煞气。 黑水越是壮大,白光越是闪亮。 吸纳煞气如长鲸吸水,无穷无尽。 “这是什么功法,怎么可能?” 望月禅师满脸震骇。 他发现,对方的形貌变化,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那股白色能生万物,黑气能融万物。 连自己最是歹毒狠辣的煞气,也消融在其中。 似乎,是被吞纳消化了。 “好,我正愁生死轮回功死气不够,难以超脱,没想到,你竟然送上来了。” 张南心中微喜,眼中却是杀意深沉。 他哪里不知道,对方是想要一击毁城,不但想要诛杀自己,还要把整个雁荡山的基业全都毁掉。 尤其是,这杀害无辜的无边业力,到时缠身缠神,就算自己能侥幸逃过一劫,以后也休想寸进。 这家伙就是损人不利己,的确是疯了。 那么,就只有送他去死。 生死轮回功生机死气要达到平衡,死气愈强,生机愈强。 这是生克变化,以毒攻毒的道理。 随着生死轮回功的等级提高,生机达到一定境界之后,张南发现,自己能够取得的死气档次有些不够了。 望月禅师引来的煞气质量奇高,对别人来说,那是死亡危机。 对张南来说,那就是功法补药。 嗡…… 随着十里绿火黑气被吸纳一空,张南数十丈高下法体黑白光芒流转,一剑平天,轰然斩落。 天空明暗交错。 望月禅师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着一道连天接地的剑光猛然斩落。 只觉得五内如焚,元神僵死,再也动弹不得,被这道剑光一斩两段。 无数星星点点光芒散落半空。 已是神魂寂灭。 张南面无表情,闭目体验了一下自身的变化,只觉自己离着金身不坏不灭的境界又近了许多,心里多了一丝欢欣。 转头看向土坑里动弹不得的罗真和袁风,叹道:“望月禅师前辈高人,纵是落败身死,也算豪杰。 此去黄泉形单影只,未免太过寂寞了,岂能无人服侍……” 622 心志如铁 这就是斩草除根的道理了。 望月禅师既然身死,他留下来的两个徒弟,虽然已经被打得残废,在地上躺尸,但也不能不管。 这个世界很大,奇功秘技层出不穷,谁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有着什么把废人变成怪物的手法。 再加上,罗真和袁风两人对寒烟谷恨之入骨,仇恨不能消解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当然只有一个。 诸葛青面上就微微变了颜色,眉毛动了动,心里剧烈挣扎着。 因为,他知道,大师兄是对自己说的这话。 他也没有考虑太久,转念间连忙笑道:“大师兄说得是。 望月禅师之死的确是咎由自取,死得一点也不冤枉。 若非袁风和罗真两人擅自对付我寒烟谷弟子,也不会有今日场争斗,更不会令数十无辜百姓受伤致残。 所以,他们就是罪魁祸首,也是该死。” 诸葛青手中青云剑闪过一道长长青光,斩过地面动弹不得的袁风和罗真两人。 人头落下。 四周微微一静,隐隐约约的疼痛呻吟之声之中,又响起一阵惊呼。 先前毕竟是斗剑,杀了也就杀了,说是留不了手也说得过去。 现在却不一样,这是清除隐患,杀死全无反抗的对手。 这种行事方式,才展现出修仙中人的狠辣和残酷来,让人看着就不由得心中发冷。 惊惧过后,百姓群中,就有人大声喝彩,喝彩声响成一片。 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大多数人都是喜笑恭贺起来,说道杀得好。 胜者为王败者寇,无论在哪个地方都是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以后这片地域,再也没有第二方势力,胆敢与寒烟谷别一别苗头。 此时不搞好关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诸葛青出剑杀了两人,手掌还微微颤抖了一会。 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任何不恰当的表现。 收回了长剑,脸上挤满笑容,招呼着众弟子处理现场。 并且,安排跟随下山来,懂得一点医术的弟子帮着四周受伤的百姓治伤。 这也是他们应该做的。 大师兄早就说过章程。 对山下的百姓,没有利害关系的情况之下,得好好的照顾一些,注意寒烟谷的名声。 这关系到门派的根基。 孺子可教。 张南笑了笑,拍拍诸葛青的肩膀,赞许道:“师弟,修道途中,会有许多考验和诱惑,当心志如铁,一意孤行。 阻我道者唯有果断杀伐,无需那么多左思右想,你说是不是?” “谢大师兄教诲。” 诸葛青心悦诚服的躬身行礼,只觉头顶如同一盆凉水洒下,脑子清醒了许多。 心知自己又过了一关,得到了大师兄的认可。 是的,他没有猜错,这其实是一种敲打。 也是一种激励。 以往在山上之时,自己的种种表现,不但让师父不满,也让同门弟子也是各种不满。 想要弥补以往的缺陷,就要一无反顾的站在寒烟谷的立场做事。 无论是冲锋陷阵,还是做一些得罪人的事情,背一背黑锅,这些事都不可以逃避。 杀了残废的罗真和袁风两人,或许会被人认为是心狠手辣,不类正道。 但是,能得到寒烟谷的认可,尤其是大师兄张南的认可,这就很值得。 他抬首四望,就见到众外门弟子看自己的眼神又有了一些改变。 眼神里面多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有尊敬,有畏惧……” “唯独没有的,就是以往的轻视和鄙夷,或者说,那种淡淡的疏离和漠然……” “以往我在所有师弟们的心中,就是心慕蜀山正道,看不起邪魔歪道。 现在,我自己就已经不是什么正道了。“ 望月禅师就算怎么叛门而出,其实也只是因为理念之争,心有不服而已。 他的一身所学,他的人际关系,全都在蜀山派。 这老和尚,与蜀山派那些长老和掌门的关系,其实约等于凡俗之间负气出走的兄弟。 可以看不惯,些许香火情还是有的。 杀了望月禅师,自然而然暗地里会得罪了蜀山派。 那么,不留余地的斩杀望月两个徒弟的自己,那是不是也会成了蜀山派的眼中钉肉中刺呢? 张南敏锐的感觉到诸葛青心里的一些奇异变化,心下了然。 一个人的种种选择,无非就是趋利而避害,平日里会想得太多,只因为有了选择。 如果,一个人没有选择,只有一条路可走,当然,就不会三心二意。 当然,这也只是理想中的情况。 想到这次莫名其妙的一场争斗,张南眼光微冷。 他知道,这不是因为望月禅师吃了没事干偏要寻寒烟谷的晦气。 也不是罗真和袁风两人真的无事生非。 其中,定然有着自己不了解的因由。 或许,与蜀山派有关…… 虽然,从头至尾,蜀山派的人都没有出手,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干涉自己行事的意思。 但张南就是这样认为。 他目光扫过远远人群之中的几个较为熟悉的女人身影,眼波微闪……只是交待了两句,御剑冲天而起。 剑光直指,雁荡山望月峰。 …… 远处,白云师太面色沉吟。 “好敏锐的感知。” 从刚刚那道视线,可以看得出来,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几人的身影。 奇怪的是,没有前来打扰,也没有示威,这是回山了吗? 青霞也十分意外:“急急忙忙的上山去做什么?难道他受了伤需要治伤,也不太像。 倒是他手里的那柄飞剑,被污染侵蚀了少许,是要赶着回山重新祭炼吧……” 她很是有些幸灾乐祸。 飞剑被污,可不是小事。 尤其是灵性受损,就需要经年累月的祭炼,很可能会品质下降也说不定。 望月禅师虽然败亡很快,十二都天神煞毕竟不是吃素的,杀伤力太强。 张南硬生生的吃了一记,虽然不知道用出了什么方法吸纳了无边煞气,看起来没有什么后遗症。 那柄以攻代守的飞剑,却有些支撑不住了。 “还能是去干什么?当然是贪心望月禅师的财货。” 赵心茹嘴角一撇,“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人的性格,蚊子腿上也要割一些肉的。 望月已死,他怎么可能放过摘星崖上的宝贝。” 青霞、紫霞闻言眼睛都是一亮,转头望向白云师太。 “想都别想,最好不要与他正面冲突。 一些外物,也不值当什么,咱们蜀山什么没有,用得着窥视别人府内的破烂?” 话是这样说,白云师太眼底深处,也微微有些惋惜。 623 搜寻 “空空老祖佛魔同修,修为极高,从望月禅师的手段来看,那老怪应该还掌握了一些巫门的手法,十二都天神煞的手段都能传下来,想想就知道,其底蕴之深。 也不知张南那小子到底能从摘星崖弄到什么好处?可惜了。“ 说到空空老祖之时,白云师太的神情也变得无比慎重。 实在是这位老魔实力太强,让人顾忌。 那是连蜀山派众位真人,也不愿意轻易对上的人物。 听说,许多年前,此人曾经与蜀山派开派祖师太一真人几次斗剑论道,全都不分胜负。 这种人,一旦出山,谁惹到都会头疼万分,蜀山派就算是有着横扫八荒之志,也不愿意竖立一个这样的敌人的。 好在,近些年来,这位老魔,一直想着飞升的事情,并不关注此界争端,也跟蜀山没了冲突。 张南的行径十分可疑,他或许不太清楚那位空空老祖的名声和手段。但是,对这一位的传承,肯定是十分眼馋的。 但是,谋人传承,肯定不会那么容易。 此行或许有些热闹可瞧。 白云师太眼睛微眯,使了个眼色,就带着几个晚辈,在后远远跟着。 “咱们远远跟在后面,瞧上一瞧。望月身死,空空老祖或许已经知道了。 ……我有预感,那雁过拔毛的家伙这一次可能要出事。” 老尼姑眉毛一轩,轻笑一声说道。 …… 张南剑光闪动,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白痕。 原本金红闪亮的剑光之中,此时已经夹杂着一些青黑之气。 法力运转其中,多少有些滞碍。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这柄金鳞剑内部已是有了很大损伤。 “我终于明白了,那些前辈高人,包括师父孟秋娘在内,为何要花费毕生精力去练制一柄灵剑。 到了元神后期境界,掌握了法则的力量,出手威力宏大,一旦争斗起来,全力出手,杀伤力都是极强。 就算是一品二品的上品飞剑,其实也是撑不住的。“ 自己元神识海里倒是有着一柄灵剑,青莲剑。 可惜的是,这柄灵剑,并不是此方世界锻造出来的,其内刻画的法则也与此方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实在没有上好的飞剑使用,也只能把青莲剑拿出来,好好祭炼十多年,让此剑更适合自己的功法。 这种效率也未免太低下了一些。 张南叹息一声,就不再多想。 第一时间,来到摘星崖。 的确是如赵心茹和白云师太所想,来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收获的。 望月禅师匆匆赶下山来,一是为了自家徒弟撑场子,接到信息就立即下山,当然不可能带着什么有价值的物品。 被斩杀之后,张南发现,老和尚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法宝,其实是个穷逼。 除了出手一柄被都天神煞之气祭炼的飞剑之外,就是一副金刚不坏的魔身值得称道。 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也许,他把好东西都放在老窝里了吧。” 张南这样想着。 御剑速度很快,数个呼吸之间,就到了最望月峰最高峰处摘星崖。 双峰耸立。 争奇斗胜。 站在极高处,四周望下,西面云雾缭绕着的就是白云师太曾经居住的云霞峰。 那里青山苍翠,绿树琼花,秀丽险致。 南面一片广阔的四峰一水环绕而成的秀美所在,就是自家寒烟谷,的确是雁荡山脉最适合开派立基的所在。 而剑光脚下的望月峰,论及高度,倒是首屈一指。 但是,这里却是皑皑白雪四季不化,还有着凛冽寒风从山头掠过。 山顶平地还有着一处冰湖,湖面波平如镜。 一座谈不上豪奢的大庙矗立旁边,墙面也已结出一层坚冰,看上去就让人心中发冷。 “望月禅师选在这么一个地方,不知是出于什么考量? 也许是因为雁荡山中最好的地方,都已经被占据,他只是随便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真的想要收徒宏法,这里其实是不合适的,普通凡俗弟子住在这里,修练还未成功,恐怕就会被冻死去。 张南遥遥看了一眼云烟缥缈处,远远跟随着的四个女子,自顾落下地来。 他早就知道白云师太几人一直在旁看着,却也没怎么理会。 如今与蜀山派的关系复杂得很。 相互之间暗自针对着,却又各有顾忌,并不会明目张胆的动手。 只是防备着,观望着,不起冲突就可以了。 双方都需要发展的时间。 当然,对方既然想要看戏,自己也没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也就由着她们。 落下山头,玄光一闪,就进了大庙。 身旁虹光闪动,跟着落下一个人影。 却是柳翠儿。 她也跟来了。 被霜风吹袭,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 她哈着白气,兴奋说道:“大师兄,那些人太烦了,我还是与你一起兜兜风来得舒服。” 她说的是山下的百姓。 尤其是满心巴结寒烟谷弟子的官员与富商。 这一次,寒烟谷弟子,尤其是柳翠儿和诸葛青两人大展神威,对清溪城中的百姓心灵冲击是巨大的。 往日里传闻中的剑仙修士,就这么活生生的在眼前演法斗剑。 也让这些人终于明白普通人和剑仙修士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投靠的投靠,巴结的巴结,该让步的也让步…… 反正,柳翠儿觉得假惺惺的这些人很烦,还不如离开躲个清静。 那些打交道的事情,就让诸葛青和众外门弟子去处理。 小丫头心思灵敏,对张南了解甚深,这时自然知道大师兄是来搜家寻宝,也就跟来瞧个稀奇。 “来就来吧,小心一点,跟在我身后。 望月禅师虽然已死,保不齐曾在山上设下什么阵法……” 张南叮嘱。 “嗯。” 柳翠儿乖巧的应了一声。 探头探脑的就跟着张南进入后院洞府。 “妙法真如”几个大字如刀砍斧削。 字中蕴含缥缈仙意,更有着丝丝禅机…… 一看就知道运笔之人胸中大有丘壑。 石痕尚新,显然是望月禅师搬进来之后亲自雕刻。 张南看了一眼,微闭双目,感应了一下洞内气机,感觉没有什么危险,就走了进去。 入目所见,洞内空旷整洁。 洞内一侧,锦罗玉帐之中,入眼是一个散发出阵阵奇香的蒲团。 前方还有着一张长条形白玉矮几,上面摆放着一只细小香炉。 几根血色线香,兀自燃烧,发出极其好闻的香味,让人心情安定平和。 张南目光微亮,脚步停了下来,就看向香炉一旁。 那是一个古朴木盒,不知是什么木料制作。 有着手指摩挲出来的光滑油渍,微微反射着幽光。 一眼望见那古朴木盒,张南的呼吸就变得微微急促。 心脏怦怦跳了起来,元神深处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感觉在催着他去打开。 里面有宝贝。 意识深处立刻就提醒自己。 这是一份难得机缘,正是自己极其需要的东西。 张南深呼吸了两口气。 同一时间,他感觉到在明澈的灵魂心光之中,似乎蒙上了一层阴翳。 “里面肯定有好东西,但是却也有着危险,得小心从事。” 心里这样想着,却惊奇的发现,旁边的柳翠儿已是踉跄向前,伸手摸向那小木盒。 小脸上全是挣扎和抗拒,可是,她根本管不住自己手。 “师兄,不好了,不好了,我控制不住自己了,这木盒有鬼……” 柳翠儿带着哭音叫道。 624 机缘 “只是一种惑心术,就能引动元神贪念,控制对手…… 偏偏还没有一点阴邪魔意,并不能引起内心的反抗情绪。 在木盒上附着法力的家伙精神修为很高啊,远远超过了望月老和尚。 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就是那个空空老祖。” 事实上,这也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能让望月禅师把这东西放在修练密室之中,日夜揣摸着,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或者说,是他不曾彻底掌握的功法或者秘技。 极大可能得自他后来拜的师父,魔门老祖。 因为得到不久,所以才日夜修练,静心领悟。 有些人不太理解,为什么杀死敌人之后,往往能从对方的身上搜出绝世秘籍来。 似乎是专门送宝给对手,用来资敌似的。 其实,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往往,那些高深的功法和秘技,都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领悟。 很可能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日夜参悟。 当然,也可以记下来,细细回忆参悟。 但这样不太现实。 有一些秘籍是用精神附着方式留存神意和影像的。 不是原本的话,就算抄下来,记下来,也根本领悟不到其中真意。 就如张南得到孟秋娘传授的那块大阴阳法典,就是一块记录着神奥信息的奇怪石头。 换做一般人,石头里面的高深知识,你看都看不太明白,也理解不了。 又怎么可能记得下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带在身上,捧在手上,一旦有空就拿出来学习。 张南日夜参悟之后,以他的神奇悟性和理解能力,对那大阴阳法典也才堪堪大成,想要彻底圆满,还差一些火候。 所以,他就需要时不时的回到静室之中参悟。 每一次观看,每一次领悟,都会得到新的收获。 “翠儿,你先出洞,离得远一点,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立刻返回寒烟谷。” “不能不要吗?” 柳翠儿被拉了回去,离那木盒远远的,这时才平静下心绪,目光再也不敢盯着细看。 “想要得到好处,哪能不冒一点风险?” 张南伸手在柳翠儿头上摸了摸,笑着安慰,轻轻推了她一把。 见着柳翠儿走远,差不多出了精神感应的核心圈,张南才放心下来。 “如果是那位魔道高人亲身来此,我自然会有多远走多远,不去自找没趣。 眼前不过是区区一道神意枷锁,还吓不住我。” 他平心静气,眼中神光灼灼,身上黑白光纹嗡的一声就闪烁起来。 伸出布满奇特密集纹路的右手,动作果断而轻柔。 有如佛祖拈花般,轻轻一拂。 木盒打了开来。 里面铺着锦缎软布。 软布中间,静静躺着一片拇指大小的玉圭。 玉圭呈墨绿色泽,闪着迷蒙的光晕,一种古朴苍莽的气息隐隐投射出来。 感应之中有如苍海桑田,日升月落。 “是真货。” 从这气息来看,张南就可以肯定,这东西经历的年月必定很是长久,至少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宝物。 他的呼吸绵长有力,精神一波不起。 时时防备着有可能出现的变故。 却发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难道,这东西还会窥伺我的心灵,想要寻找心念之中的漏洞发起攻击?” 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了。 心灵之中无时无刻闪现的示警也在告诉他,要小心再小心。 偏偏,什么也没发生。 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诱惑力量,也越来越强。 “不是错觉,这东西是真的对我修行道路十分有益。” 这一点,张南是可以确定的。 而且,他还能确定,这块玉圭之中的法门,关系到自己的根本功法,生死轮回法体的修行。“ 这是一种直觉。 在修仙人来看,就是元神冥冥之中所感应到的机缘所在。 机缘就在眼前,自然不能放过。 有些风险也必须面对了。 张南心中一横,手指触摸上去。 元神沉入其中,一个个蝌蚪字从虚无中生出,带着浩渺之力扑入脑海。 “十二都天神煞,万物浊煞之气,横练法体,与天地同寿,铸至强根基……“ 奇怪的文字一经进入脑海,张南就明白了其中真正意思。 果然,这玉圭之中存留的是一篇名为十二都天神煞的功法。 有练阵、聚煞、炼体、化元等秘法。 原则上,可以聚集先天后天浊煞之气,融万物练体,吞噬万物精华。 达到与天地同休,与世界并肩的强度。 天地不死,肉死不灭。 这是一种极其另类的练体法门。 上限也是奇高无比。 但也有着种种缺点。 练到最后,会练得人心暴躁,头脑不清。 只是一味的强大,而不懂得躲避风险,到最后,总有克制的东西。 身体倒是强大了,或者可以化为日月山河,化为星辰大地,但是,元神精神,却不见得会强大。 所以,这其实是一种走捷径的法门,很容易心魔发作,被人算计,从而身死道消。 至于怎么会死? 玉圭里也说得明白,精神和元神没有了,只余下躯壳,其实就是傀儡,还有崩溃物化的危险。 如果是其他人见着这本典籍,可能会感觉很遗憾。 张南一感应到脑海里的信息,却是不由得大喜过望。 对别人不适合,对他来说,是再也合适不过了。 因为,他练的是生死轮回宗的生死轮回法体。 这门功法,看起来是对生死二气的掌控,是练气的功法。 实际上,远远不是那么简单。 他不但练生死二气,还练轮回法体,进行练体。 同时,本身元神也在生死二气的祭练之下,日益壮大。 他怀疑,自家宗门传承的这篇生死轮回功,可能是某位顶尖大能留下的传承。 生死二气包罗万象。 可吸阴阳二气,纳五行六合入体,最关键的是,还可以走捷径。 这门功法,像佛像道又近魔。 什么功法都能融入其中。 就如先前,他的少阳心经,早就练到了一阳化生,能化出无穷生机来。 同时,也掌握了阴阳法典之中的阴阳规则,可能强行掌控体内阴阳平衡。 现在,唯一的难点,就是找不到足够的阴气和煞气来练体。 话说,生死轮回功,最快的练法,自然是吸纳死气阴气煞气,再转化生机。 生死平衡,一路推演,层层拔高。 在主世界之时,他刚刚起步的修练之时,还可以吸收人体之内的一些死气来修练。 625 大佛 有多强的死气,就能修出多强的生机来。 但是,等到张南的修为达到元神境界,尤其是如今已然达到了元神后期洞冥境界,这时候,一些阴气煞气,面对他修练的少阳心经,简直就如春阳融雪,轻轻松松就压制消融掉了。 说白了,就是他吸纳的煞气和死气并不高明。 与自己所学的修仙正道功法所培育出来的正气和生机相比,完全是小弟。 有时候,张南也会考虑,也许有一天,自己要获得更高质量的死气和煞气,或许要寻找到一个独特的空间之中,才能找到。 比如阴间,地府,黄泉,或者是深渊之类的极恶地界,才有可能练成生死平衡。 让自己的生死轮回功达到至高境界。 现在,看到这本十二都天神煞之中的练煞法门,他终于不再担心。 担心的反而是自己所获得的修仙功法不够档次,配不上这种浊煞练体法门了。 “听说,蜀山派有真传九品天仙诀,练天地无上清气,是道家嫡传正法,比起少阳心经还要高明许多。 配合这门十二都天神煞的法门,清浊阴阳生死二气,那才是绝配。 肯定可以把我的修为推进到此方世界的巅峰,摸到仙境的门坎……“ 张南心中热切。 就算是现在没有九品天仙诀,单凭这门十二都天神煞功,也能把自己的轮回法体,再推上几个层次, 达到与自身灵魂层次同样的肉身高度。 就算是孟秋娘手持玄阴诛神剑,也很难破开自己的肉身,伤到自己。 “……引动天地浊气,融体炼煞,另辟蹊径,窥视天地大道。 原则上只要身体够强,就能无限追溯煞气本源…… 无穷奥妙滚滚直入心田。 张南心中转着念头的同时,大部分心神早就沉浸入玉圭之中。 如同闻道的稚子,喜不自胜,心痒难耐。 他恨不能囫囵吞枣全部参悟通透。 不是他不想拿着这枚玉圭离去慢慢参悟。 而是,他隐隐感觉。 自己必须在第一次传承之时,就把所有内容全部铭刻进入灵魂。 因为,随着参悟,前面的内容不断闪现,后面的内容已经消失。 就像是看一部电影,自己坐在电影院之中,只能往前看,用出全部的心力看懂看透,并不能随意倒放分析。 “如果我的元神境界稍差一点,灵魂力量再弱一点,恐怕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全部传承。“ “为何望月禅师可以无数次的参悟,按理来说,他的悟性应该远不如我才是。“ 在灵魂强度和悟性之上,张南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藐视望月…… 对方强在无数年的修行,优势所在,只是法力高深。 其他的方面,无论是对剑法的领悟,还是肉身的强大方面,都比不上自己。 再联系到双方修行的岁月对比。 悟性的差距可谓天渊。 如此等悟性,显然不可能只是一次参悟就把玉圭之中的内容看通看透。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就是那老和尚不会受到玉圭原主人的排斥,应该是受到允许。 而自己呢? 那就是强行侵入。 形象点就是一个贼,不经允许想要得到对方的知识。 “那么……问题就来了。“ 堪堪看完整本玉圭秘典,还没来得及回味,张南脑海就嗡的一声,如同被巨锤轰了一记,身形也开始摇晃。 眼前一花,已经不在洞府之中,四周灰蒙蒙一片,看不到边际。 耳中听到一声苍凉叹息:“终于等到这一天…… 能彻底破解此功,也算你功不可没,望月,老夫也没白收你为徒弟……咦,你是谁?” 声音说到一半,突然变得尖厉。 苍老腐朽的气息突然就弥漫整个望月峰之上,天空变得黑沉,隐含血色。 …… 西漠大荒之中。 一个苍老枯朽,头顶深凹宛如骷髅的老僧突然睁开了眼睛。 眼中射出一道黄澄澄的光芒,似乎看透了千山万水。 “红尘幻世,众生皆苦,唯心证觉……我到底还差了什么呢?” “我化身千万,历劫凡尘,照理来说,一颗魔心早就达到万世不移的地步,却终究破不了最后一关……哪里出了问题?” “罢了,还是另想办法……好歹也只差半步,走走捷径也不是不能踏过去。 当年布下的后手,不算浪费,终于可以收割。” 老僧手指一弹,枯萎骨手之上,就出现一颗晶莹血珠。 眼前空间,哧拉一声,裂开一道漆黑裂隙…… 血珠如有灵性,跃入裂隙,追寻着某种气息,滴溜溜旋转着消失不见。 做完这事,老僧面容全是疲惫,再次紧闭双目。 气息转眼间就变得若有若无,就似从未醒过。 …… 望月峰。 摘星崖。 先是黑气密布。 再是血光漫空。 满山的冰块雪峰喀嚓爆碎,雪白粉尘溅起数丈余高…… 大浪一般的向着四面八方汹涌冲击。 山峰四面狂风乍起。 一道道绿气、黄气、灰气、黑气……全部聚拢而来。 只是一个呼吸之间,就生成一朵巨大黑莲。 莲花开谢,光华氤氲。 张南如电光飞退的身形,破开洞府,撞碎大庙。 在柳翠儿惊恐的眼神中。 堪堪退到望月峰的边缘就再也退不出去。 黑莲当头罩落。 他的元神思感被压制得都不能探出体外。 而那强横到飞剑都不能斩开的轮回法体,被血光一压,竟然爆开无数细小裂缝来。 脑海中无端端的出现一尊漆黑大佛,佛身之上燃着熊熊血焰。 大佛眼神苍茫,一掌压下,象是要把自己压成肉泥粉末。 “好强。” “果然,得到多少,就要承受多少。” “本来以为那玉圭之中藏着的是某种诡异的陷阱,没想到,却是藏着一个老鬼的分神……” 看到黑莲出现,眼前这天翻地覆的威势,张南神情严肃,心知这才是自己来到此方世界,所遇到的最强危机。 不可轻忽。 626 侵染 奇香散开,扑鼻入心。 刹那花开。 黑莲绽放,一道道光晕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诡异邪恶,偏偏还透着丝丝圣洁。 无论是人还是鸟兽,只要感应到这种气息,就打心眼里出现安宁寂静的情绪。 想要长睡不愿醒。 “邪魔道法,练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再局限于邪魔一道了。 而是窥见了大道本质,殊途而同归。” 虽然危机扑面而来,张南仍然忍不住暗暗赞叹。 眼前这位,不愧是望月禅师这种老前辈都要拜师学艺的存在。 其底蕴之深沉,实力之高深,俨然处于当世前列。 盛名之下无虚士。 无数野兽禽鸟飞奔而来,不要命的投入那硕大黑色莲台之中,像是寻到了毕生归宿。 生怕慢上一步,就失去了难得的机缘。 然后,转眼之间,这些生物就爆开成一片片血雾。 融入黑莲之中。 异香愈浓。 张南眼前一花,已经没有了山峰、冰雪,而是到了红尘闹市之中。 这里车水马龙,人烟稠密,百业兴旺,繁华似锦。 无数或欢喜,或恼怒,或家长里短,或你侬我侬的声浪中,隐隐约约能听到,更有千千万万个男女声音在齐齐念诵着经文。 此心安处是吾乡…… “南无悉吉利埵,伊蒙阿唎耶…… 萨婆萨哆。那摩婆萨多,那摩婆伽……” 声音中有着无穷悲凉痛悔,让人觉得尘世恍如苦海。 苦海难渡,唯愿来生。 世间污浊,我意如刀…… 迎面而来的黑光,展现在张南面前的,不是气劲的碾压,而是心灵的侵染。 张南甚至能感应到,自己的三观认知,都在这一刻,缓缓的被改变,被塑形…… “好厉害的老家伙,这手段完全匪夷所思,不知不觉之中,就已在最深刻的层次出手了。” 张南知道,只要自己对黑光中传来的种种信息,有着丝毫认同,立刻就会被打开心防,种下因果。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以佛家的奇异心相,挟杂着魔门的凶厉手段攻击。 不得不说,这个对手,已经远远走在了自己的前方。 但是,想要单单凭借一道分神,就把自己怎么着,那却是想多了。 张南面上浮现一丝冷笑。 拔剑在手。 …… “这是小旋檀魔光,以佛法运行魔功,无形无相,凶气十足……”白云师太见多识广,远远看着,一眼就能看出这朵黑莲的凶猛。 她忍不住就退出十里,面色也是微微苍白。 同时,心里又涌起一股巨大的愤怒来。 “这是亵渎,亵渎佛祖,亵渎佛法……此人当坠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话是这样说,白云师太的眼中却透出虚弱无力来。 修行界本来就是以实力说话。 是坠入地狱还是升入天界,看的是实力,而不是个人功法以及理念对错。 空空老祖走出了自己的道路,法力高深神通广大,你不能打败他,那说什么也没用。 事实上,神仙佛陀高高在上,也不会有谁吃了没事干的关注下界有谁信奉了他,有谁亵渎了他。 她根本无能为力。 事实上,从那黑色莲台一出现,白云师太身上的佛光,就如遇到了强仇大敌。 摇曳着有如狂风中的烛火。 差点就被压制得点滴全无。 她都是如此,更别提在她身边伫立云端的赵心茹和青霞紫霞几人了,她们更是把所有气息全都收敛起来。 生怕引动黑莲的自动攻击。 这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胆怯。 就如山中的小白兔,有一天突然遇到了猛虎。 本能就不敢敌对。 她们,根本就不想自己成为第一攻击目标。 尤其是老尼姑,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中招之后的结局到底会有多么凄惨。 因为,她认得这道光芒,其实就是真正的佛法转化而来。 小旋檀佛光,白云师太自然也是练过的。 不过也只是练通了一些皮毛,远远谈不上有多么精湛。 此光不但需求高深的佛法,还需要极强的元神修为来操控。 元神越强,威力越强。 练成此光,从心灵层面攻击对手,防无可防,挡无可挡。 只有硬抗。 就是跟对手比拼生命的本质,精神的强大。 这就很坑了。 这种手段的用处极大,在佛门推广之中不知立下了多少功劳。 那些菩萨佛陀,面对大妖巨魔的时候,尤其喜欢用出这种手段来。 他们根本无需与对手比拼肉身和真元,实际上,打起来的话,佛陀菩萨并不会占有多少优势。 但是,这些修心修禅的高手们,很会运用自己的优势,他们找到了心灵的力量。 以心化心,灵性相引。 妖魔在面对这种极其神秘的手段的时候,就算明明知道挡不住,也是逃不掉的。 因为,无论是妖还是魔,就没有几个会想着修心练意。 他们一生行事,总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天天享受着,争斗着,放纵自己的七情六欲。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别说是妖魔了,就算是人类,其实也是废了。 心灵深处,处处都是漏洞。 而小旋檀佛光,就是这么一种专门攻击心灵漏洞的法门。 任你凶顽狂烈,一照之下就欲念全消……成为诚信善人,不由自主的就会皈依佛门。 如此秘技,可以称得上是一种极其隐秘又极其歹毒的功法。 其实,在佛门修士之中,把小旋檀佛光和小许愿术同修,练出来的就是大普渡术…… 此术号称能普渡众生。 不管你信不信佛,被此光一照,再有咒语入耳,任你千般豪情,万种壮志,都化为烟消云散。 从此青灯古佛,了却余生,再没了任何主见。 你说可不可怕? 在此方世界之中,能用出这等法门来的,其实只有寥寥几人。 白云师太却没想到,连自己都用不出来的佛门至高功法,结果却被一个魔门中人用得无比顺溜。 并且,还改变成魔功,威力也没见有什么减弱。 这很让人无语。 “难道真的是佛本是道,道魔一体,三教同源?” 赵心茹看着白云师太的脸色,心里感觉十分荒谬的同时,更是无比复杂。 她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的情绪。 一方面想看到那位张大师兄大败亏输,一方面心里又有些不愤不忍。 “叫你狂,叫你狠,就会欺负我蜀山派,结果嘛,终于遇到了强人了吧?” “可是,这也太不会平了,我宁愿你败在我的手里,不愿你输得如此憋屈……” …… 别人只是看到莲台心相,张南就看到魔佛。 或者说,是那魔佛虚影之中,真实存在的奇异老僧。 深沉黑暗之中,一道人影盘膝端坐。 枯瘦如柴。 眼中所见,是黑色大佛翻掌压下。 真实视野之中,却是一双鸡爪子般的手掌,融入黑光之中,悄无声息的抓到身前。 从中透出枯朽、腐烂气息,熏人欲呕。 “这是法身?应身?还是化身?” “或者说,是老僧的一缕心念,一丝分神?” 枯朽老僧的手段,他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名堂。 但是,他知道,自己决不能让对方的手掌抓到身上来。 对方如此威势,一念动而天地变色。 这应该是地仙层次的威力。 超出了如今的自己两个层次的高度。 黑色心光暂时不能改变自己坚固有如磐石的心念。 但是,这双鸡爪子般的大手,却是可以抓烂自己的肉身。 就算是生死轮回法体已经练到金刚不坏也是一样。 一经抓到,很可能有不可想像的后果。 “让我提前体验一下,地仙级高手的攻杀手段。” “如果连这一丝分神的攻击都应对不了,那还是早点逃回主世界算了,不用在这个世界磋磨。 不然好处没得到,反而有神魂俱灭的危险。” 627 融煞 张南眼神凛冽,身形一震。 喀啦啦声中,体魄飞速涨大,变得无比雄伟。 身上黑白二色光华流转。 无数细密纹路出现在皮肤之上,显得伟岸神秘。 他一足踏出,整个山峰抖了三抖,宛如蛮荒巨人一般,不管不顾冲击上前。 同时,长剑出鞘,尤如真龙狂吼,蜿蜒游动咆哮。 龙尾摇摆着,抽得空间轰轰巨鸣。 这一刻,他不再像一个斯斯文文的剑仙,像是上古年间,战天斗地、搏杀苍龙的人族先贤。 狂烈悍野,可逆上天, 望月峰整片空间都似乎凝固…… 风不动,云不惊,万物沉寂归墟。 剑化苍龙,青白色电芒照得黑光都短时间微微一顿,半空中裂开一道长长漆黑的缝隙。 狂风嘶吼着,无穷波纹震荡开来。 眼见着就要把那黑莲从中斩为两段。 老僧眼中血光一闪,轻笑声起:“不错……” 被剑光斩碎的手爪,突然再次凝结。 如丝如缕的煞气,四面八方奔袭聚集,汇聚在手爪之上。 指甲变成暗沉乌黑,一股极其沉重,偏又无比锋锐的意蕴出现。 爪尖一弹,就抓破了漆黑缝隙,正正撞在了金红剑光之上。 “铛……” 如巨钟鸣响。 波纹向着四面扩散,望月峰微微一震,整个塌陷了下来。 张南闷哼一声。 手臂上无数乌黑色印痕如蛇一般向着身体攀爬,直钻入七窍六腑。 金鳞飞剑“喀嚓”一声。 被震荡着就出现无数道蛛网裂缝。 如同破烂的水晶一样,眼见得就要碎成无数碎块。 心烦欲吐的恶心感出现心头,诵经声也越来越大。 响彻天地。 宛如数千数万的小沙弥在嘶声念佛。 又像是无数妖魔在疯狂大笑。 这是从肉身和精神层面同时发起了攻击。 一个声音喋喋怪笑着:“好久没见到如此强大的肉身了,可惜,终将成为本座门下的护法神将。 小家伙不要挣扎了,乖乖的从了吧,将来但有所成,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老家伙的身形在这满峰黑气之中,笑得张狂,身形似虚还实。 眼中闪着阴鸷光芒,显然对张南的肉身十分感兴趣。 他闪了闪,到了张南身前,劲风凌厉,手爪更显锋锐,映着冷光。 似乎先前的剧烈碰撞,对他完全没有造成什么威胁。 手爪遮天蔽日,轰隆隆抓落。 张南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没有惊慌,也没有绝望,反倒是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快要碎开的金鳞剑,恍然道:“原来,十二都天神煞气是这样用的,我明白了。” 他看也不看那再次攻来的漆黑手爪,完全不担心对方会把自己一把捏成肉干。 长剑入手,一泓彩光闪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整片空间都开始嗡鸣震颤起来。 弥漫满山的黑黄气息,突然间如同长鲸吸水般,被这道剑光吸纳。 把所有异气浊气全都吸纳一空。 连天空漂浮的黑莲也跟着虚淡了几分。 眼前一片天清地明。 白雪再次出现。 望月峰重新变成原本的洁白模样。 手中的金红色飞剑,却是失去了原本颜色,化为一道灰黑色蒙蒙雾光。 “这就是融煞练兵的手段,我就说了,一品飞剑还抵不住你心意转化而来的虚幻手爪,这完全不科学。 原来,天地浊煞之气至沉至坚,能随意运用到兵器和肉身之上,这才是真正的斗战妙法。” 张南举剑撩天。 斩…… 一剑风雷起。 剑光挟着狂雷天降之势劈落下来,更是有着无边黑火升腾。 老僧闷哼一声,也不变式,遮天手爪抓落。 剑光乍现。 爪剑再次相撞。 这一次,与先前对拼决不相同。 四周空间被压成粉碎。 黑色手爪只是与剑锋稍稍一碰,立刻化为碎片。 黑莲更显虚幻,终于化为烟雾消散。 老僧身形如烟似雾,看看就要消散,却是笑得更欢了:“竟然这么快就领悟了都天神煞的妙用,不对,你这肉身怎么可能不受侵蚀……” “原来是清浊平衡,生死轮回之道……妙,果然是精妙无比。 小子,我对你更感兴趣了,等本座忙完这一阵,就亲身前来会一会你,千万别死了……” 这声音悦耳动听,似乎透着无穷关爱,也有着无限慈悲。 听在耳里,却是让人汗毛直竖。 “是天魔夺魂之音,临消散了还要摆我一道。” 张南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再次射出金芒。 眉间七彩光芒闪了闪,脑海中那无时无刻不在吟诵经文的异声也消失不见。 半空之中,只余一声淡渺叹息声,悄然不见。 啵的一声,老僧的虚影彻底消散,空山寂寂。 这是那一丝心念之力,终于耗光。 数次强攻,都被张南挡了回去,并且强势反扑。 他毕竟不是真身来此,并没有太多续战的能力。 张南遥望远空,暗暗心凛,却见那块存留着十二都天神煞秘术的玉圭,已然从空中跌落,化为粉屑。 “终于撑过去了,老家伙太不简单了,幸好我也得了十二都天神煞。 只要勤加修练,就能让轮回法体再次突破,达到滴血重生的境界。 到时候,无论那老家伙是不是真身前来,也能有着反抗的机会。“ 想到老僧心念破灭之时扔下的狠话。 张南心里升起无边压力。 这个世界很大,高人很多。 自己虽然不必畏畏缩缩,但还没到随便四处浪的境界。 还是必须得加紧苦练。 因为,他想到一个问题。 既然这么一个厉害至极的魔门高手,都被蜀山派逼得躲在洞府之中苦练。 那么,蜀山派是不是也隐藏着这种等级的高手? 还有,其他门派呢? 那些想要谋划着依附与蜀山派的门派。 那些明面上出世针对蜀山战斗的门派。 里面是不是也有着隐藏手段,或者是隐藏的高手? 手中金鳞剑“哗”的一声,化为黑色砂砾,洒落地面。 张南“噗”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身形晃了晃,就缩回原来那般大小。 抬眼看去,就见到那口血液漆黑腥臭,甚至还有着一些小块内脏。 只是落在地上,就有一股白烟腾起,地面一大片范围,被腐蚀一空。 “果然不愧是天地浊煞之气,只是间接操控引导,就有如此威力……” 张南叹息着,觉得自己还有得忙。 既要忙着加快速度修练都天神煞,参悟大阴阳法典。 还要想办法再弄一柄更厉害点的飞剑来。 这个世界所有攻伐大术,都走的是以剑入道的路子。 没有极品飞剑在手,自己好多手段也施展不出来,总是免不了吃亏。 想要横扫天下,大肆收集气运本源力量。 自己不能有任何一处短板。 元神要突破到更高层面,至少要挡得住对方的元神攻击。 这是重中之重。 而且,真元法力和肉身也要齐头并进。 更不能少了拿手的兵器。 628 进境 “师兄!” 柳翠儿离得近,急急慌慌赶了过来,一把就扶住张南,豆大眼泪骨碌碌掉了下来。 “哭什么?一点小伤,又不是什么大事……” 张南好笑道,说起来,他其实还是蛮喜欢看小丫头的哭相的,可怜兮兮的,就像是被遗弃的小猫。 不过讲真,柳翠儿是真的有很久没有哭过了,在寒烟谷的这些日子里,每天都是兴高采烈的。 就算是练剑练得筋肉拉伤,手掌脱皮,她都很开心。 也许,这才是她在寒烟谷众弟子之中提升速度最快的原因。 兴趣,从来就是最好的老师。 她是真的喜欢练剑。 笑了两声,张南感受到心肺火辣辣的,又咳嗽起来。 嘴角又溢出鲜血,但他没有担心。 强行运用融煞入兵的手段,看起来很是轻松,实际上一点也不容易。 那无穷浊煞之气,其实是通过张南的轮回法体转换的。 因为刚刚掌握都天神煞,他还不是很熟练。伤人之前,难免会伤到自己。 不过,他本身就是出自医宗,这么一点反噬出来的硬伤,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要回去好好休养一阵,就能好转。 这时候,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的生死轮回功到底有多么强悍。 运转玄功,心肺之间,火辣辣的感觉过后,就有一股极其清凉的能量汹涌而去。 渐渐的,呼吸复归平缓,伤势好转。 而且,恢复过后,他甚至还发现,自己的肉身又强上了少许…… “依现在这肉身强度来估算,只要不是当场致命的伤势,都会在短时间之内恢复过来。 如果,轮回法体再进一步,很可能恢复能力会强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是一件喜事。 张南嘴角带笑,他忍不住就为自己今后的对手默哀。 就算能够比自己强,伤到了自己的肉身。 结果,发现一转头自己就已经原地满血,这种感觉,对于任何一个对手,恐怕都是一种痛苦。 柳翠儿紧张兮兮的扶着张南,这次无论他怎么说自己的伤没事,都不会听了。 她撅着嘴,倔强的放出虹霓剑,扶着张南上了飞剑,御剑飞天就飞回了寒烟谷。 并且,还要亲眼见到他服药疗伤,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 白云师太立在远处,过了好半晌,才终于叹息道:“羽翼已丰,再不是能够随意拿捏算计得了…… 今后再行定计,就必须得考虑他的立场和选择。” 以前,她们这些蜀山派的老一辈,只是以看待一个后起新秀的目光来看待张南。 就算是张南的剑术和修为其实很强,可以跟自己并肩。 但那终归是后辈。 在蜀山派也不是没有这种后起新秀。 她们有足够的经验,也有足够的耐心,可以等着这种新秀自己犯下错误。 或者是,轻轻松松的用出一点计谋来,就能让这种新秀走入歧路,再泯然于众。 但是,经过张南与望月禅师一战,还有望月峰与空空老祖这惊心动魄的一战之后。 白云师太,就再也不这么看了。 对方已经成长到她们必须忌惮,必须尊重的地步。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如此。 “是啊,孟仙姑还不怎么让人忌惮,这位张大师兄行事却是果断勇猛,战力奇强,很是不好招惹。 今日之事,若是门内知道了,也不会做何感想?” 赵心茹怅然若失。 她还记得,第一次与张南见面之时,自己与他差不多算是平分秋色,甚至,她的境界还要高一点,真的拼个生死的话,她胜算还要更多一点。 第二次见到之时,也不知张南到底是怎么练的,从头到尾,都把自己给压在下风,硬生生的折辱了一番,还抢走了自己的宝贝霞衣。 当然,那时候的差距也不是大得无法追赶。 因为,她至少还能在张南的手中全身而退。 但这一次,却是再也不同了。 她甚至觉得,如果与张南再次交手,三两招之间,自己很可能就此扑街。 连逃逸都有可能做不到了。 这种打击真的巨大。 让人气沮神丧,完全失去了自信。 “我要闭死关一段时间,不突破下一境界,就不出关。” 赵心茹秀眉一挑,突然沉声说道。 自己在算计,在游荡,对方在修练。 自己在看戏,在嫉妒,对方仍然在修练。 她并不害怕有人超过自己,怕的是比自己悟性和天赋更高的存在,在自己分心他顾的时候,日以继夜的勤苦修练。 那样的话,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这又何必呢,修练之事强求不得,当顺其自然。” 白云师太摇头劝道。 “不用劝我,师太,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强者为尊,谁实力强,谁有发言权。 假如,假如咱们的实力更强一点,是不是就不用再去费心谋算,不管世事如何变化,一剑斩开就好。” 赵心茹其实一直不太赞同母亲和师太用出来的算计手段,她觉得很没有必要,不但起不到太多作用,反而弱了自己的心志。 有这多余的时间,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修练。 自身强,才是真的强。 …………………… 张南回到寒烟谷之后。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没怎么出门。 一直躲在静室之中,默默修练都天神煞。 这门功法,是借助天地浊煞之气炼体,并不怎么需求资源,练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动静。 寒烟谷众弟子都以为他是在疗伤,却不知道,只是月余时间,自家大师兄的修为又再次狠狠的向前迈进了一步。 元神方面,经过一段时间的参悟修练,已经达到了元神后期洞冥境界巅峰。 真元法力充盈壮大,更是进步良多。 张南伸手一挥,就挥出一道剑气,剑气化为无数五颜六色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如同真正的生灵一般,四处玩耍飞动。 有的扑腾翅膀,在屋内打着圈圈。 有的穿过窗户,东瞧西望的偷食地面的草籽。 更有几只小鸟,跟在柳翠儿的身后,侧着脑袋观看着小姑娘练剑……时不时的会飞入剑圈之中,在剑光之中翩翩起舞…… “这是法有元灵境界,我终于达到了。” 话说,达到法有元灵阶段,每一丝法力都有了自己的思维,能够很好的完成任伤。 用出来的剑招,更是多出许多灵性。 出招之间神秘莫测,一人出手,就像是有无数人同时进攻。 如果说,以前他的剑招是死的,是设定好的。 现在,他出手之后,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剑招,到底会强大阴险到什么程度。 “去,毁掉那块青石。” 张南心中一念闪过,屋内飞腾扑闪的一只黑色小鸟,就划过玄妙弧线……似乎不需要时间,穿过里许距离,扑到了湖畔青石之上。 青石无声无息的消融成粉,似乎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只留下一处被压得生长畸形的青草,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一块大石。 而那黑色飞鸟却完全没有损伤,在广场上转了两圈,十分得意的叽叽喳喳叫了数声,又仿佛瞬移一般的飞回了静室之中,停驻在张南的手掌心上。 629 熟人 “这只是法力真元变化而已。” 对于自身法力的细致变化,张南弄不太清是什么原理。 但是,不妨碍他对本方世界剑修法门的满意。 化死物为活物,融万物灵性,借假修真。 心有多高,天地就有多宽广,自身就有多么强大。 能走到这一步,事实上,基本上达到了与师父孟秋娘同一层次。 寒烟谷的一些典籍记载,已经对他没有太多的帮助。 下一步到底如何修练,张南其实也是知道的。 与空空老祖神念化身一场大战,多多少少也指明了方向。 那老家伙虽然走的是魔道邪道,但不得不承认,对方走得很远,神通算得上十分强大。 自己要想做到同样的事情,用一丝心念,都化为强大战力,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首先,当然要把元神和真元法力融在一起,再接下来,把气血肉身也融为一体。 也就是说,要把精气神三者真正的合一。 在张南看来,这就是大三元合一。 武道先天圆满之时,能融心念入天地,达到天人合一的地步。 这是第一次精气神合一,张南称之为小三元合一…… 这是一次脱胎换骨的变化,也奠定了元神的起点。 而大三元合一之后。 据张南估计。 他可以把自己的精神、法力和血肉都融为一体,化为一种非虚非实,似假还真的奇妙存在。 既是能量化身,也是血肉化身,可以集合元神、法力以及肉身三者力量。 三者彻底合一之后,他的实力何止翻了三倍。 那更是几何倍数的提升。 还有。 他不用每一次到达一个新世界,就抛弃旧有的躯体。 而是可以把所有积累,都原封不动的带走。 穿过时空通道,到达另一方彼岸…… 并不用每一次开局都从头再来。 到那时,身体就是元神,元神也是肉身,聚则成形,散则成气,一般的手段根本杀不死他。 生存能力,又大了何止千百倍。 当然,还需要努力达成。 …… 法力和元神的进境固然可喜。 现在最可喜的,其实还是肉身。 张南捏指呈剑,一剑黑沉沉,集全身法力,划出一道空间裂缝,狠狠斩在自己手臂之上。 轰…… 无数细密符文出现,手臂筋肉骨骼都发出嘎吱嘎吱声音。 随着剑光艰难下斩,扑的一声,手臂齐肘断裂,掉落地面,血光四溅。 张南咬了咬牙,忍着痛,看了看地面兀自挣扎跳动着的断臂,微微心疼。 他心念一动,身体气血涌动着,从手肘断口处就长出无数肉芽来。 肉芽飞速生长,争先恐后的向前探出触手,化生血肉骨骼。 数个呼吸之中,断肘处,已经长出新的小臂和手掌,跟原来一模一样,只是身体微微虚弱了一丝。 “好,断臂重生,再进一步,就是滴血重生,现在还暂时达不到。 不过,有如此肉身,已经足够对付此方世界的高手了。” 张南觉得,就算被飞剑斩去头颅,他也可以几个呼吸之间再长一个出来。 本质上已经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致命要害。 只要不是一击之中就磨灭成灰,凭借庞大的元神真元之力,他就可以吸纳天地元气,再次恢复伤势。 基本上成了打不死的小强。 “如果有谁胆敢与我拼伤对抗,那才是打错了主意。” 想到日后遇上势钧力敌的对手,对方受伤很难恢复,越打越弱。 而自己却是受伤跟吃饭喝水一般的,随随便便就恢复过来,一直保持完整战力,张南就感觉好笑。 这种打法,其实很无赖的。 以强悍的肉身欺负对手,想想就很爽。 难怪那些肉身强大的妖魔,一般情况下都不怎么会动脑子,看起来都是笨得可以。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动脑子,只需要莽过去就对了。 …… 初步估计一番自己的战力,张南信心满满的出得静室。 山上热闹非凡。 一个多月过去了,师父孟秋娘还没回来。 山上的景况却与一个月前大不一样。 最大的区别,就是人气更旺了几分。 众弟子的精神状态也更好一些。 柳翠儿仍然不太管事,只是自顾自的练剑。 诸葛青却是大变了模样。 一扫先前的阴郁孤僻,忙得颠倒颠的,安排李陵等人接纳山下百姓。 多数是一些上来送礼求个眼熟和照应的乡亲,当然,也有一些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上山来谈合作。 更多的则是山门排成长队的男女老少。 张南细细的听了一会,就明白,这些人是想要让自家孩子拜入山门。 拜师学艺。 他随意望去,竟然还看到不少好苗子。 虽然暂时没有见着如柳翠儿、诸葛青这般仙途有望的好苗子,但也大差不差的。 有些孩子的资质禀赋,比起李陵和万达甚至更强一些。 嗯。 差不多与苗虎一样了。 不说前景有多高…… 一旦收下来,好好培养的话,练成元神,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兴旺是表相。 内在,才是张南最需要的东西。 在元神识海之中。 本来涓涓有如溪水的气运本源之力,一点点增长强大,此时已经像是一条小河流淌。 那堪堪盖过湖底的气运本源湖水,也已经汹涌澎湃。 “好,只要保持这份态势,随着雁荡寒烟谷的壮大,我的气运本源力量,也会越来越多。 气数变强,本源愈盛,我的实力增长速度,也会更加快速……” “而我的实力越强,就能挣下更大名声,更吸引本方世界的天才入驻,从而获得更强的气运……” 这是良性循环。 张南默默看着山上山下的热闹情景,心中有如大海扬波。 淡定不下来了。 这份基业,关系到未来发展,是得多用点心,好好经营守护。 本来,张南对于经营门派,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经营得好不好,试试也没损失。 结果十分喜人。 其中的好处,早就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张南兴奋的同时,也忍不住就有些担心。 “一个门派发展起来,名声大振。 我都知道其中的好处极为惊人,蜀山派难道会不知道? 还有,那些从雁荡派出去的前辈高人,师兄师姐们,他们看着就不眼热……” 张南心里嘀咕着。 忽然心里一动,看向门口牌坊处,那里来了一个熟人。 他万万想不到,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对方竟然还敢大摇大摆的找上门。 “难道,他已经忘记了仇恨,连那一日火烧道场的事情也可以当面揭过吗?” 对,站在寒烟谷门口的,正是张南的老熟人,红莲寺主持,八臂如来摩柯和尚。 630 有所图 正在这时,侍女樱桃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小老爷,门口有一位大和尚拜门,说是故人来访。” “让他进来吧。” 张南嘴角微撇。 他还记得,当初刚刚接手寒烟谷的时候,在书房中看到两封信,是孟秋娘下山之前叮嘱苗虎需要办到的事情。 其中一封是叮嘱苗虎怎么监管诸葛青。 这位心慕蜀山,一心想要叛离的亲传弟子,也许是真的伤到孟秋娘的心了,自己亲自下手有些不忍,因此,就让苗虎仔细看着,或许,她是希望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 但结果显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诸葛青如今已是走上了另一条道路,无论是从行为到思想,都与过去变化很大。 那封信自然也就没了作用。 上次见到孟秋娘,她也没有再提过此事。 另一封信,其实就是说的这位八臂如来摩柯和尚。 孟秋娘早就猜到,这一位迟早会跑到寒烟谷来请援。 信上还指明了,让摩柯和尚去西北面望月峰请动望月禅师。 并且,还大肆推崇了一番望月禅师的修为和神通。 恐怕,她写信的时候,根本想不到,这位被她看中的厉害禅师,结果与自家门派争斗了起来。 还死在自家徒弟张南的手中。 想到这里,张南只感觉世事变迁,时移事易,真是想象不到。 山下的消息,张南平日里其实也是关心的,寒烟谷中李陵就负责情报这一块。 他知道。 如今红莲寺与蜀山派对峙争斗之局,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听说,在容城地界,双方已经斗了好几次,各有死伤。 蜀山派自然是大力派出门下弟子,并且,调动各山各府的长老前往,想要毕其功于一役,把红莲寺彻底打残。 当然,他们的动作不快,似乎在等着红莲寺摩柯和尚等人到处搬兵。 约好日子再进行决战。 如今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蜀山派打的什么主意,张南猜测得到。 无非就是想要借此斗剑之名,把邪魔高手集中起来,一网打尽,奠定蜀山无敌威名。 要知道,但凡厉害的魔道高手,无一不是凶残狠毒,老奸巨猾之辈,平日里,想要找到他们十分艰难。 就算是找到了,面对蜀山派高人,他们也是能避就避,决不死缠烂打。 差不多的修为境界之下,一方有心退避,一方穷追猛打,在实际战果上面,其实并不能取得很好的成果。 名声方面,也会显得蜀山派太过咄咄逼人,影响不是很好。 因此,能够借着红莲寺这个臭了大街的魔窟,引出这些邪魔外道来,再行实施雷霆打击。 才是上上之法。 一来,名声有了。 清除毒瘤,行侠仗义,这不单是江湖中人行事口号,剑仙之中,也能这么玩的。 他们可以说占了大义,说到哪里,都有道理。 二来,因为众恶相济,红莲寺的邪魔外道越聚越多,很是有一些极其厉害的角色,胆气当然会很壮……遇到正派高手了,他们就不会想着逃跑,而是会想着拼命搏杀。 如此,就可以一战定局,大开杀戒,还不担心敌人会逃。 此战过后,道长魔消,简直是板上钉钉。 这里面有一个极其关键的条件,就是摩柯和尚,以及孟秋娘二人的所作所为。 要不,为何明知道孟秋娘和摩柯和尚四处请人助拳,蜀山派就没有反应呢? 当然是因为他们有信心。 并且,乐见其成。 如果出面阻止,先行伤到这两人,再想找到这么好的“内奸”就很难了。 怎么说呢? 孟秋娘暂且不说,她修练这么多年,四处交朋结友,倾心相交之下,各门各派,有一些人与她关系不错。 尤其是在刻意施恩之下,很是拉拢了许多散修旁门。 此次斗剑,有孟秋娘暗暗的邀人助拳,与蜀山做对,请动的人其实不少。 有很多邪魔高手,都会看她的面子答应出山。 毕竟,当年的雁荡派,是天下有名的中州大派,比起蜀山派的势力丝毫不差。 红叶祖师虽然故去,时日却还不长,他的遗泽仍在。 那些邪修老怪们,就算不太看得起孟秋娘,看在红叶老祖的面子上,也会卖孟秋娘一个人情的。 另外,还因为在他们内心深处,也不服气蜀山派近年来的霸道行径。 什么好东西都是蜀山派的。 什么好洞府都是蜀山派的。 遇到宝贝了,也是蜀山派前辈安排给后辈弟子的。 大势碾压下来,很快就没了旁门散修的生存土壤。 以至于,这些邪修魔道,东躲西藏的,象老鼠一样生存。 只要见到蜀山派的高人出现,那是有多远逃多远。 没办法,人家声势浩大,门徒众多,尤其是高手太多了。 借着孟秋娘邀约的名义,这些人想要不出手,都过不了自己的内心这一关。 如果说,孟秋娘盛情相邀,只是给出了一个台阶,让他们出山与蜀山作对。 那么,摩柯禅师这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大和尚,就是真正的利益引诱。 占据容城旁边,有着小福地之称的红莲寺,大和尚经营多年,与官府富商都有着交好,暗地里也不知捞取了多少宝贝。 他出动请人,那是真金白银、法宝珍药,不要本钱的送。 交好的“朋友”比孟秋娘,还要多上不知多少倍。 别以为那些邪魔外道就不需要金钱,他们放纵内心,更贪图享乐。 尤其是,那些珍药宝材,一般情况下,邪魔之人是很难得到的。 你说强取豪夺吧,只要泄露了消息,就有正道中人,尤其是蜀山派门人千里追杀。 自家出产,也基本没有。 并不能象那些正派一样,光明正大占着名山大川,大州大府。 平时不是躲在穷山恶水之处,就是隐姓埋名的潜伏各州各府之中。 想要弄点好东西也很不容易。 所以说,邪魔外道名声坏了之后,过得其实也并不咋地。 摩柯和尚就看准了这一点。 他以海量的金钱宝物结缘,大肆许诺好处,并且画下种种大饼。 再加上,他们有着同样的利益诉求,同样对蜀山派十分不满。 于是一拍即合,就有许多人被请动了。 张南以局外人的眼光来看,不得不承认,摩柯和尚这位面对普通人凶残狠辣,荒淫邪恶的大和尚。 在邪道之中,简直可以称得上“孟尝君”。 能够聚拢无数高手,扯出旗号与蜀山派争锋,他也不全是没有脑子。 其实,好好经营请援,还是有着一拼之力的。 …… 不一会,诸葛青引着摩柯和尚进入大殿。 如同弥勒佛一般胖大的和尚,笑得也同弥勒一样,长长的唱了一个肥诺,弯腰行礼笑道:“恭喜张师弟神功大成,败白云,诛望月,声威盖压天下……师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是难以相信啊。 昔日祖师神功大成之时,八方来投,聚中原之气运,修为一日里……数十年间,就后发而先至,踏入仙境门槛。 而师弟如今声势,比起祖师来,更胜三分,实在是让愚兄羡慕万分。 要是祖师知道咱们雁荡派也能有如今这种场面,也该瞑目了。” 这厮看起来,并不像是见着仇人,倒像是见着了亲人。 说着说着,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631 后悔 “哦,你以为凭借几句马屁,就能让我放下昔日仇怨了吗?” 摩柯和尚笑得亲切。 张南却没有笑。 目冷如刀,身上气焰蒸腾,隐隐化做龙形,嘶吼咆哮着。 一股庞大压力紧紧锁住摩柯和尚身形,如针尖般锋锐的气机,牢牢钉住他的眉心。 胖和尚脸色一白,脚下控制不住,蹬蹬蹬连退三步,只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下一刻就会有着杀身之祸。 心里一个劲的后悔,后悔上得山来。 这下可好,进了人家的老窝,想要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他清晰的感应到,除了这一位深不见底的大师兄之外,殿门之外悄无声息,偷偷摸上来堵住后路的一个小姑娘,剑意也是凌厉锋锐,给自己造成不小威胁。 还有,站在张南身旁的那位最不成器,最窝囊无用的诸葛青,不知何时,也是锋芒毕露,剑意冲天。 摩柯和尚额头冒汗,心知这下鲁莽了。 这一次来得太不是时机,应该选在孟秋娘在家的时候过来。 孟秋娘这人行事方式可以预测,就是重情义,心软。 这类女人最好对付了,只要好话哄着,打一打怀旧的牌,就可以让她改变主意,来帮自己一把。 如果是孟秋娘在家。 无论这位寒烟谷大师兄再怎么凶神恶煞,也得看看自家师父的面子,总不会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 毕竟,现在这个形势,大家同为一条线上的蚂蚱,不说同进共退,同仇敌忾是说得上的。 “误会,全是误会,当日师弟入寺,揭破了我寺隐密,也只是因为某些举子不知高低,想要报官揭露我等行径…… 小兄当初所作所为,虽然狂狷了一些,却也是不得已而行使的自保之策。 再怎么说,也没有真个伤到师弟不是?还请高抬贵手。” 摩柯和尚连汗都不敢擦,更别提放出飞剑先行攻击或防身自保了。 他只是一个劲的行礼告罪,完全不敢表示半点的敌意出来。 “我那些同窗啊,个个都是大好年华,异日为官为相,牧养一方,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怜他们只是因为误入红莲寺,无意见到你那居处的肮脏勾当,就无辜的丢掉了性命。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家里还有父母妻儿,正在苦苦等待着他们回去? 有没有想过,就因为你一念杀人,多少个家庭就此支离破碎,再也没有了希望?” 张南冷笑一声,伸手一弹,指尖一道漆黑发亮的剑芒如电般射了出去。 黑光刚刚出现,整个大殿空气都僵滞凝固,四面八方风云不动,似乎这片空间都已经封锁了起来。 “且慢,我有宝贵消息奉上……” 摩柯和尚瞳孔一缩,嘴里大叫着,身形却是一震,涨大许多,身前身后轰的一声就长出了六条金光缭绕的臂膀来。 八臂挥舞,各自捏着奇怪的印诀,向着眼前黑光射来之处,一阵强攻猛打。 同一时间,他口中吐出一支鲜红飞剑,血光隐隐,后发而先至的射在黑光之上。 轰…… 气劲汹涌。 黑光所过之处,八条臂膀同一时间就震荡开来。 其中六条光臂变成虚幻,化为元气四散而开。 两条真正的臂膀,却是垂落身侧,不断颤抖着。 看得出来,上面青筋密布,泛起的金光已是变得无比黯淡,显然受了极大伤损。 而那柄血红色的飞剑,却是蒙上了一层灰黑色,叮咚一声就掉落地上。 已是被打落了神念,连剑身都已经受损。 摩柯和尚心中更惊,五脏受到震动,“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他也顾不得受伤的手臂剧痛,心念一动,就捏住一个小小玉坠,只待捏碎,就要挪移出去。 这枚玉坠是摩柯和尚得自红叶祖师亲传。 当时,这家伙虽然修为不怎么样,但是,却因为很会来事,说话又中听,红叶祖师对他还是颇为看重的。 刚下山行道之时,怕他实力不高,被对头顺手就斩杀了,于是就赐下了这枚挪移玉坠,是上好的护身逃命的宝物。 这些年来,摩柯和尚不但另拜了一名高僧为师,更是在修行界之中混得风生水起,倒也没遇到过什么危险。 这枚玉坠,他就一直没有用过。 据红叶祖师所言,遇到杀身之祸时,捏碎这枚玉坠,只要不是面对仙境高人,总能争得一线生机。 身旁涟漪泛起。 就要激发。 他知道,如果对方再来一击,恐怕自己就要凶多吉少了。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那么强?’ ‘孟秋娘这是走了什么运道,竟然把他给收入门下了。当初见到时,就应该不顾一切的把他杀了啊,结果,结果,养虎为患……’ 事实上,当初在红莲寺之时,如果不顾一切的攻击,号令全寺所有力量一齐截杀,张南还真有可能被他留下。 再不济,也会被他逼出底牌,或者强行用出青莲剑爆开,再耗费大量的气运本源力量,燃烧元神逃逸。 反正,形势要凶险无数倍。 可惜的是,当日摩柯和尚自忖身份,摆着住持的架子,一直没怎么认真动手。 最后等到张南杀到山上,他也只是出手一招,没杀掉张南,就被孟秋娘气机惊退。 他其实也没有太过坚持追杀的。 主要是,他并不觉得,张南是什么心头大患。 却没想到,张南会对那些个举子看得很重,这时候,竟然还想着报仇。 ‘咦’。 刚要捏碎玉坠挪移开来,逃离寒烟谷,摩柯和尚就感觉四周危机突然消失,再没有那种深入骨髓的灭顶之感。 一念转过,他张嘴大呼,“真有消息奉上,咱们现在是同一条阵线,同气而连枝,师弟还请停手,听为兄一言,到时若有不对,再动手也不迟。” 他是真的怕了。 本来,上雁荡山拜门之前,他还觉得山下百姓传闻有些虚妄。 什么轻轻松松把白云师太打败,随手斩杀望月禅师,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甚至,还能破掉十二都天神煞的魔门大法,一身修为通天彻地。 更有传言说,这位寒烟谷大师兄,与魔门巨擘空空老祖在望月峰之上隔空交手,大战了一场,也没有吃上什么亏。 这种传言一听就假了。 白云师太倒也罢了。 八臂如来摩柯和尚虽然不认为自己胜得过她,却也不会输给了她,打起来,大抵就是个五五分,谁也奈何不得了谁。 寒烟谷大师兄如果使尽浑身解数,突然出手,的确可以让白云师太吃上一个大亏。 自己当日与他对剑之时,不就也是如此。 对方修为虽然不算很高,但是,一身剑道却是非同小可,其气可通日月,杀机惊天。 实在不能以寻常眼光来看他。 但是,能破掉十二都天神煞而自身无损,并且,轻松斩杀望月禅师,这就有些过了。 望月禅师是什么人,摩柯和尚再知道不过了。 他与蜀山派这么多年的仇怨,对蜀山派那些长老们,尤其是四灵八剑中人,更是了解得无比深刻。 他知道这些人修为到底如何深厚,战力到底如何强横。 而望月禅师身为蜀山老一辈强者,排名还在大多数八剑中人之上,更别提,那位禅师离开蜀山之后,还拜了空空老祖为师,身兼两家之长。 这种道魔佛三修的高手,你永远不知道他有多少底牌。 本来就很难杀死。 632 传信 据摩柯和尚估计,这应该是张南当面动手,而孟秋娘当时正躲在一旁出手暗袭。 师徒两人明暗夹击,才让望月禅师措不及防,中招身死。 这一切的目的自然也是为寒烟谷扬名,也是为了宣扬张南的名声,是与蜀山派争夺气运,推出弟子的一种手段。 不用问。 孟秋娘那人虽然重情重义,却是一个颇有些小心计的小女人,她的手段从来不会光明正大,总是会偷偷摸摸的做一些什么。 摩柯和尚自问对孟秋娘理解得很,对事态的发展也判断得出来。 而且,据他打探得知,一个多月前,孟秋娘曾经回山一次,正是跟望月禅师起冲突的那段时间。 如果只是张大师兄与望月禅师动手,那孟秋娘在哪? 至于后面的传闻,说是张大师兄与空空老祖隔空交锋,两人大战一场,把山都打塌了,而张南却浑然无事,完完整整的回了寒烟谷。 这就有些荒谬了。 空空老祖是何等样人,那可是差不多算是仙境中人,一身修为惊天彻地…… 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摧山裂派,斩草除根,一般人哪里能挡得住。 就连蜀山派都对这位老魔头忌惮甚深,时时都有一位老前辈坐镇监视着,生怕这位老魔头悄无声息的就出山行道,或者是针对蜀山派。 这种人,你说杀不了张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摩柯和尚是打死也不肯相信的。 因此,他就上山来了。 主要目的当然是示好,并且,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对方动身与蜀山斗剑拼命。 他有信心做到这一点。 因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寒烟谷如今都已经走在悬崖边上,此时最需要的就是盟友。 自己这位天上掉下来的盟友出现,没人会狠心拒绝的,这完全是跟自己过不去。 摩柯只想过,张南等寒烟谷弟子会不会出山相帮红莲寺,却完全没想过,自己本人却还有身殒之危。 刚说了两句好话,这位寒烟谷大师兄就脸色黑了下来,虽然没有大肆动手,只是随意攻击。 但是,就是这种随意攻击,也差点要了自己老命。 这是什么修为和战力。 他完全看不懂,也不能理解。 比起当初在红莲寺初见之时,这位大师兄,提升的何止十倍百倍。 出手的威力简直无法估量。 “原来,山下传闻全是真的,真是不可思议。” “强得也太过份了吧,孟秋娘感觉都没有这么厉害啊,她到底教了这小子什么东西?” 摩柯和尚百思不得其解,心脏狂颤着,不敢多想下去。 如果,他真的拿出飞剑来,以斩杀望月禅师的姿态攻击,自己究竟能不能挡得住他出手一招。 头一次,摩柯禅师对于自己的眼光有了怀疑。 他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会想到随手虐杀几位不碍事的举子呢? 红莲寺经营甚广,与诸多权贵豪门都有牵连,大家同气相求,纠葛很深,又哪里害怕几个举子传出自己的丑闻? 他杀举子,也只因为想杀一杀过瘾而已。 完全没有其他的担忧。 却没想到,却踢到了铁板。 这一刻,摩柯和尚悔得肠子都青了。 握住那块挪移玉坠之时,都没有什么安全感。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万一,这位大师兄不依不饶的,联合蜀山派众高手,偷偷守在红莲寺。 那岂不是要糟。 他可没有第二个挪移玉坠。 师父红叶祖师已经死了,其他请来的同道中人,也不会一天到晚的守着自己。 若真让这小子看到机会,突然出手,自己的下场,肯定比望月禅师也好不到哪去。 最多,只是骨灰是扬了,还是埋了的区别。 “师弟,不对,师兄,张大师兄,小弟有话要说。” 见到张南没有继续出手,摩柯和尚悬起的心悄然放下,再顾不得脸皮,面上挤出讨好的笑容。 “小弟此来,也是有几个消息,想告知大师兄,第一,就是孟师姑的安危。想必大师兄和几位师弟师妹们,已经有许久没听到孟师姑的消息了吧?” “说,师父怎么了?” 张南神情一肃,杀机又起:“如果只是危言耸听,可真的不要怪我这做师兄的手下不留情了。” 柳翠儿一个箭步,也跨入殿中,冷冷的看着摩柯和尚:“师父手持玄阴斩神剑,就算是蜀山四灵八剑几位一起出手,也没那么容易可以威胁到她,你这和尚可不要胡乱咒人。” 她对摩柯和尚那是真的痛恨,少有的竖起双眉,杀气凛然。 当时随父亲隐居在小山村之中,说起来,那些村民虽然也不见得对她父女二人有多么好,七姑八婆的时不时闲言碎语的也很讨人厌。 但是,在一个地儿住了那么多年,总有那么一些人,让柳翠儿感觉亲切,是她童年时少年时的记忆。 她记得,当初那几个凶人进村之后,杀人放火,出手歹毒。 张大婶,李大奶,王爷爷…… 就这么在她眼前被斩成两段,嘶吼哀嚎着死于非命。 还有,村里大半人都被打成了肉酱。 柳翠儿虽然已经修为不凡,但每次想起这些来,却仍然心中惊惧,偶尔还会做恶梦。 她更知道,那些凶人,其实就是红莲寺的歹徒,是这位胖乎乎看起来笑容满脸的大和尚派出来的。 这下可好,对方还跑到山上来说师父孟秋娘出事,那还得了。 只等摩柯和尚说不出三二五来,她就要出手了。 摩柯和尚汗毛竖起,也不敢卖关子,连忙道:“且慢,小僧怎么敢咒人,尤其是孟师姑,她可是我最尊敬的长辈。” “孟师姑出事的原因,要从师父红叶祖师说起了,当时师父功参造化,一脚踏入仙境门槛,与蜀山掌门赵元贞一战,也有着很大把握的。 再不济,想要全身而退,总不是什么难事,哪怕蜀山众位长老群起而攻也是一样。” 摩柯急赤白脸的急急说话,把往日里的一些隐密说了出来。 “要说师父如此实力,怎会落得殒落的下场,其实不单是蜀山派的算计和不要脸的围攻,多半责任还是出在咱们雁荡山门人身上。” 张南眉毛一挑,终于感兴趣了。 他其实并不太担心孟秋娘师父,因为,出关之时,他还看了一眼孟秋娘的魂灯命牌,却是完好无损。 而且,也没有收到孟秋娘的千里传音。 如果真的遇到了生死危险,她就算再怎么要面子,也不至于不让自家徒弟知道。 尤其是在她知道自家徒弟如今实力强横,是一个极好的帮手的情况之下…… 她肯定是会传信过来的。 飞剑传书,千里传音,心灵感应…… 种种手段,都可以把信息传到自己手里。 如今没有收到消息,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就是摩柯和尚在说谎,夸大其辞,妄加揣测,故做惊人之言。 要么,就是孟秋娘是真的出事了,但是,却悄悄然的化解了,后果不太严重。 最大的可能是受了伤,却又躲起来养伤了。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没有必要把消息传回门派,更不用告诉自家弟子来救。 因为,寒烟谷其实也很需要有高手坐镇。 如果张南也出门远行,单凭柳翠儿和诸葛青等人,可撑不了多久,要是,她们师徒两人又被人截杀的话,恐怕,事情就更麻烦了。 想到这里,张南也乐得听摩柯和尚说一说往事。 633 应对 “师父红叶祖师之所以会在有着极大把握胜利的情况下,最终落败身死。 最大的凶手,其实不是蜀山派诸位长老和赵元贞,而是叛徒弟子章桐和韦大姑两人。 当然,长老岳灵溪也是其中罪魁祸首。” 摩柯和尚痛心疾首。 “章桐和韦大姑两个狗男女,师父平日里待他们如同亲生,并且,传授少阳心经和大阴阳法典,可谓从不藏私。 日常修练之时,也是经常带在身边,随时解疑答难,把他们当做下一代核心弟子来培养的。 在斗剑前夜,师父入了静至养心凝神,想要以最好的状态应战,却没料到,在他凝神内守之时,对外界的感知弱了,章桐和韦大姑竟然狼子野心,去了师父卧室偷走了咱们雁荡派的防身至宝混元甲。 可惜了这件宝物,如果师父斗剑之时,身穿混元甲,哪里会被蜀山长老东海无影剑偷袭得手,更不可能中毒,以至于后来越战越弱,最终身殒。” “还有这事?” 张南的确没想到,孟秋娘没跟他说,诸葛青不知道,柳翠儿和他自己又是后来上山,更是没听说过。 当然,也没有听蜀山派有谁说过。 估计这关系到蜀山派的一些谋划,有很大可能这章桐和韦大姑,就是蜀山派的卧底弟子。 这些事情,的确是雁荡派的丑闻,孟秋娘不想多说,也可以理解。 因为,她没有清除掉叛徒,她没有脸说。 蜀山派也不会说,如果让人知道他们这些名门大派也会用出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对他们的名声也是一种打击。 “我听说红叶祖师那柄玄阳斩仙剑,当时也没有带在身上,否则,也不会只是略胜赵元贞一筹……” 这也是其中的一个疑点。 张南总是不明白。 他还没上山之前,就听孟秋娘说过。 雁荡派的镇派之宝,其实是玄阳斩仙剑,比起孟秋娘后来炼成的玄阴诛神剑还要强上一些。 因为,玄阴诛神剑,本就是孟秋娘以玄阳斩仙剑的思路,花了数十年时间,到处狂搜宝贝材料炼出来的。 这一柄虽然也是灵剑,灵性却不是那么足,只能说是一般般,比自己的青莲剑都要差上一些。 摩柯和尚一拍脑门,痛恨道:“这就不得不说咱们那位师叔岳灵溪了,他是雁荡派的长老,也是师父红叶祖师的师弟。 师父闭关时,一般都是他在主持门派大事,可谓位高权重得很。 可不知为何,在师父即将出发斗剑的当晚,在章桐夫妇盗走混元甲的同时,他竟然把镇派仙剑随身带走,隐身藏形,再也找不着了。 等到师父身死,小弟才知道,这位岳师叔,却是在北岳地界,开山立派,祭炼仙剑,这是摆明了要把玄阳斩仙剑据为己有,真是狼子野心。” 张南抚额摇头。 这叫什么事啊,门派里从师弟到徒弟,全都是心向外派,要么就是自私自利之徒。 除了孟秋娘之外,没一个好东西。 红叶祖师做人真是太失败了。 “你此次红莲斗剑,没有请动那位岳师叔?” 张南冷笑。 别看摩柯和尚这里说得愤慨难当,有几分真心意,却根本就不用猜。 因为,红叶祖师死后,这位大和尚根本就没想替师父报仇,他做的跟其他弟子一样,第一件事,就是撇清关系,逃逸下山,别投别派,再拜了一个老师。 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追杀于他。 不得不说,这家伙见机还是很快的,也很聪明…… 可是,总未免少了几分情义,说白了就是白眼狼,与章桐夫妇和岳灵溪几人相比,也好不到哪去。 “没……请了。”摩柯和尚还想糊弄过去,见到张南冷冷目光看来,不由得就打了个冷颤,“小弟难啊,现在蜀山派众位高手正盯着红莲寺,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不曾大肆动手,但是,动手却也是迟早的事。如果不请动各方援兵,恐怕过不多久,大师兄您就会见不着小弟了。” 摩柯和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丧着脸道:“那岳灵溪这些年沉心洗剑,很是得了不少好处。 他持玄阳斩仙剑在手,一旦下山出手,与蜀山做对,就是一个大大的强援。 四灵八剑中人,也只有少少几个胜得过他,若是一个不防,被他斩掉一两个也是正常。” “他答应了。” “是,答应了……往日的仇怨,小弟选择藏在心底,只等过了这一关,与蜀山战过之后,再来与岳灵溪这老贼好好算个总帐……” 见到张南面色不善,摩柯和尚连忙分说。 “行了,你爱请谁人,不管我事,这位岳师叔,自然有师父与他日后掰扯清楚,先讲讲师父到底是怎么出的事吧。” 张南眼神一闪,就揭过岳灵溪的事情。 玄阳斩仙剑,镇派之宝,怎么可以留在一个叛徒的手上。 正好,自己还没有上好飞剑使用呢。 这种心思,当然不用与摩柯和尚说。 他只是想问清楚孟秋娘到底又出了什么事情。 她还能干成啥事,成天东奔西跑的,在对手眼里,可能就像个小丑一般吧。 张南对这位师父真的有些无语了。 摩柯和尚擦了把汗,“小弟听到消息,说是孟师姑不知为何,竟然找到了章桐和韦大姑这两个叛徒的隐居之地,当时就杀了过去。 却没想到,明台山的清理门户一行,却是蜀山派的陷阱。 东海无影剑和柳七姑正好也在,围攻之下,孟师姑落败逃逸,被人千里追杀,听说是凶多吉少……” 摩柯和尚满脸忧色,叹息说道:“可惜小弟修为浅薄,连无影剑都斗不过,更别说柳七姑这等离着仙境只差一步的元神巅峰高手,那更是无可奈何,只能上山报信。 希望大师兄能念在小弟一片诚心的份上,救得孟师姑之后,就前来红莲寺,与蜀山派见个高下。” “此事好说。无影剑我是知道的,当初红叶祖师也是伤在他的偷袭之下,如今贵为四灵八剑之一。 若说他守在明台山设陷阱偷袭,也是说得过去。 不过,这位柳七姑又是何人,她为何要算计我家师父?” “师兄有所不知,这位柳七姑祖籍三湘,其实与这位柳师妹也是同宗同祖,算起来,师妹还要叫她一声祖姑婆。 也许是不忿孟师姑强收柳师妹为徒吧,也或许不是这个原因,就凭她后来加入蜀山派,对付咱们雁荡派的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摩柯和尚以拳击掌,愤愤说道:“这些老家伙,不知为何,一个两个的都去捧蜀山派的臭脚。 也许是看着蜀山派势大,想要得点好处,异日升仙渡劫之时,或许会得到天界高人接引……” “咱们雁荡派就是因为不团结,各自都有着自己的盘算,所以才为敌所趁,蜀山派如今狂妄嚣横,如果不压下他们的威风,异日哪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 这话其实是正理。 但是,张南却知道,摩柯和尚的真实意思,是想要请动寒烟谷去红莲寺助拳。 他故意说得如此凄凉真切,也是想激起自己的仇恨之心而已。 “行啦,此事我已了解,师父那里,我自会去救。 等到无事之后,或许会去红莲寺走一趟。蜀山派既然敢针对我寒烟谷,就要承受后果。” “诸葛师弟,送客。” 说完,张南就端起茶杯。 话说,摩柯和尚上得山来,刚刚见面他就给了人家一个下马威,并且,连茶也没给递上一杯。 可谓是做得很无礼。 但是,摩柯和尚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只是笑着连忙打躬,在诸葛青的礼送下,乖乖出门而去,竟是不敢多说一句。 “章桐,韦大姑,柳七姑,无影剑,还有岳灵溪……” 张南沉吟了一会,决定还是把师父孟秋娘那里先放下,没有收到传讯,事情至少没有那么糟。 无论正邪两道,包括蜀山派在内,都能猜到自己如今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明台山附近,进行救援。那么,先就偏不过去。 岳灵溪那里的玄阳斩仙剑才是重中之重。 有一柄灵剑在身,对自己的实力的增强到底有多大,张南心里还是明白的。 到时无论明台山那里是不是有着埋伏,自己实力增强了,也更有把握一些。 想要针对寒烟谷,就看那藏在暗中之人是不是够强了。 634 名声 “师兄,怎么不杀了他?” 柳翠儿闷闷不乐。 小丫头性子单纯良善,很少这么恨一个人,也不会主动想着要杀谁。 这时候柳眉倒竖,杀气腾腾的,显然是很不甘心。 张南觉得,只要自己答应下来,她肯定会御剑攻击摩柯和尚,也不会理会自己到底打得过打不过。 “别急,迟早会杀他,现在时机没到。” 张南摇了摇头。 “你们说,现在咱们寒烟谷实力大涨,名声在外,也算是一方不可小视的势力了,为何除了左近地界,其他地方一提起天下正道,就只会说是蜀山派呢?” 柳翠儿闻言一愣:“也许是咱们崛起的时间太短,一般人都还没听说过。 等到门派新收的弟子逐渐成长起来,四处行道天下,估计就不会只提蜀山,不提雁荡了。” 一个门派是否兴旺,首先要看高端战力是否足够强大,另一个方面,当然要看后备力量是否优秀,是否充足。 如果是世俗王朝,是不是强大,就得看是不是在底层老百姓心中有着威信。 也就是说,是不是得民心。 一个门派其实也是如此。 你实力强,没人给你传播,也没有足够的事迹,展示自己的强大。 只是在剑修世界,口口流传,还真没什么用。 大家各存私心,又有谁会承认别人的强大,而承认自己门派不如人呢? 所以,柳翠儿这话,其实也对也不对。 张南点点头又摇头:“没那么简单,如果只是时间问题,想要超过蜀山派,那需要的时间可就太长了。” 诸葛青在一旁听着,眼神一闪,突然说道:“依我看,之所以别人只提蜀山,不爱提咱们雁荡寒烟谷,是因为名声问题。 名声不好,无论再怎么做,做得再多,在别人的心目中,总谈不上天下正道。” “怎么说?” 张南要锻练自己的师弟师妹们独当一面的处事能力,自然很想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诸葛青恭敬行了一礼:“据师弟一点拙见,现在只有山下清溪城中,咱们寒烟谷的名声还不错。 出了这个地域,在其他地方,雁荡派的名声,其实往往不太好。 他们之所以跟我们合作,不敢反抗,也只是惊惧于咱们势大,不敢反抗而已,说得不好听,就是惧怕咱们的凶威……” 诸葛青侃侃而谈:“在这种情况下,名气再大也是虚的。 只要一有机会,寒烟谷建立起来的威望,就如沙上的堡垒,被人一推就倒了。 完全比不上蜀山派这么多年的行道天下,斩妖除魔。” 柳翠儿也是若有所思:“是的,蜀山派这么多年,虽然强横霸道,但是,他们还真的做了很多事情,救了许多百姓,也斩了许多妖魔…… 但是,咱们也可以这样做,并且,可以更用心,更卖力气。 扶危救困,救苦救难,本就是修仙中人得到功德的不二法门。没必要让蜀山派独占好处,独得名声。” “不行的,咱们寒烟谷有着天生的不足之处,再怎么斩妖除魔挣名声,也架不住有人使劲的败坏,做一千件好事的名声,很可能只被一两件坏事就抵消了。 甚至,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到最后,剩下的全是恶名,咱们也就成了邪派。 别说跟蜀山派抢夺声望气数,还很可能被打成邪魔外道,与红莲寺一般,被天下正道群起而攻……” 诸葛青眉间都是忧色,这番话憋在他的心里已经很久了,早就想说,但又不敢说。 他从小就心慕正道,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实际上,他是一个聪明人,比苗虎聪明得多,也早就不太认同师父孟秋娘的种种行事。 他认为,寒烟谷这么发展下去,要么汲汲无名,要么发展壮大之后,被人毁灭,并不存在第二种结果。 于是,他就心生离意,总是一门心思的打着主意离开这个是非窝。 论起人品来,这家伙,不太合格。 但是,论起脑子来,却是精明得很。 一般会钻营会隐忍的家伙,都不是什么蠢货,总是能站在正确的一方,最后混出一点名堂来。 张南自问,如果自己没有来到此方世界,如诸葛青这种人,总有一天,会哄得紫霞、青霞两人卸去防备之心,哄得白云师太传下真诀。 然后,有那么一天,他可能会拜入蜀山之中,习得核心真传,成为蜀山不可缺少的大兴人物之一。 这几个月来,诸葛青连经打击之后,命运有了变化,并不是水到渠成,而是经过痛苦的抉择。 他终于下了决定,改弦易辙。 所有的变化,就因为一个人。 他看到了希望所在,看到了除了投奔蜀山之外,更好的一条道路。 于是,他半推半就的,就改变了自己…… 事实证明,这种改变是可喜的。 他的修为变高了,实力变强了。 前途更加光明。 寒烟谷的发展形势,也大有转变,终于有了一些希望。 也就是说,门派气数也渐渐兴旺了起来。 眼见得,要改变那种被毁灭的命运。 但是,还有些不够。 “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张南点头表示赞许。 他知道诸葛青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其实就是雁荡派当年覆没之后的遗留问题。 要知道,寒烟谷并不是一个新生门派,而是当初的雁荡派遗脉,是继承了红叶祖师的道统而建立的门派。 其掌门人,也是红叶祖师的师妹,是雁荡派的元老。 最坑的是,当初红叶祖师身殒之后,门派之中还有着一些长老和弟子们,他们虽然各自星散,不再守在雁荡山上。 说是各奔前程,却没有取下身上的标签。 就如摩柯和尚,他虽然另外拜了一个师父,但世人提起来,就都知道,他是雁荡红叶祖师的门徒。 还有,如岳灵溪,范河东等长老,平元山、付宜生等弟子,也是各自建了道场。 平日里修练什么的自不必说,关键是他们会打着雁荡传承弟子的名义,在外行事。 这些人怎么说呢,无一不是行事无忌之辈,杀人放火,欺男霸女,满手的血腥。 相比起来,红莲寺的摩柯和尚做坏事的时候至少还懂得遮掩,不让人发现他暗地里的勾当。 其他人,却连个遮掩的心思也没有,想怎么做就做什么,也不怕世人口诛笔伐,一味的我行我素。 有这种人存在,雁荡派的名声早就臭了大街,寒烟谷再怎么做也是枉然。 比如,摩柯和尚要炼魔宝,杀了数百人,有人说起来,就会说,那是雁荡派的弟子。 好吧,孟秋娘就背锅了。 不对,现在就是张南在背锅。 所以,想要不背锅,想要名声好。 想要与蜀山派争一争气数,扭转这名声,攘外就必先安内。 不清理好门户,那是怎么也没法子的。 张南估计,孟秋娘之所以打听到明台山章桐、韦大姑的踪迹,立即就去杀人,其实也是看到了问题所在。 有些事情不能不做,做得晚不如做得早。 她其实也有心割裂以往的一些遗留问题。 报仇是一回事,重新再来,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必须得清理门户。”柳翠儿眉头皱起。 显然也是想通了为难之处在哪里。 这些害群之马,自从离开雁荡派之后,就各奔四方,为所欲为。 连蜀山派都不太能找到他们的踪迹,自己这些人的情报能力比起蜀山派要差得太远,更加难以追踪。 那要怎么办? 635 清理 “嗯。”张南眼神幽幽的看向南面:“摩柯和尚不是交游广阔吗?这些同门的师兄和师叔伯们,应该差不多都与他交好吧。 这次趁着机会,让他全都邀请到一块去,然后……” “师兄是说,咱们不但不帮红莲寺,反而掉转矛头,清理这些驻虫败类?” 柳翠儿一听就明白了,兴趣大起。 “对,到时候,就让你为先锋…… 雁荡派的那些弟子啊,这些年作恶多端,名声大坏,当然不能死在别人的手上。 必须死在咱们寒烟谷弟子手里,才能彻底挽回名声,振兴气数。” 这么一说,诸葛青和柳翠儿就都明白了。 如果让蜀山派的剑仙把雁荡山的这些恶徒杀掉,不说气运功德的获取问题,就说事后发展。 那些剑仙们,肯定会以此为借口,把火烧大,继而烧到寒烟谷的身上来。 到时候,张南再怎么辩解自己与那些雁荡弟子不是一伙,也根本不会有人肯听。 一方占据了道德至高点。 一方被泼了污水,百口莫辩,谁输谁赢,自然也不用多说了。 张南甚至怀疑,自己如果什么也不做,真的到了那一天,来的可能不只是蜀山一派。 还有武当、青城、西陵、龙虎山等等名门大派。 因为雁荡弟子多数是邪魔外道,人家还真就有足够的理由打上门来。 难道,等到那时候,张南还能指望着一些邪魔巨擘来援救自己不成? 那是不可能的。 要是魔道邪道真的可以联合,早就联合了。 也不至于让蜀山派壮大到如今这种地步。 他根本就不看好红莲寺可以撑多久,就算摩柯和尚和孟秋娘请去再多的人也是一样。 话说回来,如今的孟秋娘还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只想报仇,完全没有想过立场的事情。 或许她是没有办法,或许,她根本不会想到这么长远。 这也可以理解。 在收下张南和柳翠儿当徒弟之前,孟秋娘基本上没有对发展门派抱有多大希望。 寒烟谷只是她安分守己的一个幌子而已,并没有想过要做得多么强大。 “这样一来,北岳那位就留不得了。” 张南沉吟一会问道:“诸葛师弟,对岳灵溪的事迹,你可清楚?” “那一位啊,可真的是连魔头都不如。”诸葛青眉心带煞,捏了捏拳头,沉声道:“咱们寒烟谷没人提起此人。 但是,前些日子,我在青霞和紫霞那里倒是听过这人的一些事迹。” “嗯?” 张南注意到了,诸葛青此时提起青霞和紫霞来,没有多余的尴尬和犹疑。 显然是把以往的自己全都舍弃放下了,走出了内心的阴影。 很好。 诸葛青又道:“红叶祖师斗剑前夜,岳灵溪盗走雁荡派镇派灵剑玄阳斩仙剑之后,就立即隐迹藏形…… 前面二十多年,也没人知道他躲在哪里。包括蜀山派在内,都猜测他可能是想尽办法祭炼此剑,希望能够彻底掌控。 之所以,这人没有抛头露面,是因为他根本就不能分身外出。 要知道,一柄灵剑,不但是护道降魔的宝贝,还能依仗剑中灵蕴窥见未来道路,有望仙境。” 柳翠儿忽然道:“先前我似乎听到那摩柯和尚说过,他也请动了这位岳师叔。” “对,就是这些年传出的消息,才知道他在哪里。 岳灵溪花费数十年苦功,还是不能完全把剑中真灵彻底炼化。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特别残忍也很有效的法子,四处搜罗抢掠一些婴儿,以婴儿赤子之心血祭剑。 这样就能蒙蔽剑灵,让自己成为剑主。” “好家伙。” 张南眼中寒光一闪。 “这也太过肆无忌惮了吧。 柳翠儿也是涨红了脸,都气得有些结吧了:“难……难道就没人上山讨伐,任凭,任凭这恶贼如此任意妄为吗?那些婴孩……” “唉……”诸葛青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消息,他当初刚刚听到紫霞和青霞说起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 这就是雁荡山出品的弟子。 这种人的存在,还不是一个两个。 你说,孟秋娘再怎么努力,又怎么可能扭转寒烟谷的名声。 “据青霞她们说,蜀山派其实也有长老高人前往除魔,但是,岳灵溪掌控玄阳诛仙剑,虽然没有完全祭炼成功,以他元神后期的修为,使用这柄灵剑用出七八成的威力来还是可以的。 想要正面围杀他,就算是四灵八剑中人,不上去个两三人,也是做不到的。” “更何况,岳灵溪也许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太见得人,还在恒山山腰布下法阵。 并且收下了一些门徒,时时防备着有人攻打。 他占据地利优势,又布下了各种毒辣机关陷阱……一般的剑修上去,还没打到他的面前,就被那些阵法机关所吞噬。” “每一年都有一些除魔卫道的热血修士死在他的道场,而蜀山派正忙着布局天下,四处开府,并没有把精力用在恒山之上,竟是让他躲过了一劫。” 诸葛青的这话,其实多多少少揭露了蜀山派如今的谋划。 如今蜀山势大,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他们是真的把长老和弟子们分派四方,中原、南疆、北漠、东海,四处都有他们的门人斩妖除魔,开府立派,可以说是天下一盘棋。 他们并不会把精力放在单一的哪一个邪魔外道身上。 如岳灵溪这种作恶多端的邪魔高人四处都有,有些人甚至丧心病狂的把整个城市,整片山脉的生灵都炼成魔宝…… 的确,相比起来,岳灵溪掳掠一些婴儿炼剑的举动,也算不得太大的事情。 据张南估计,之所以蜀山派没有大举派人攻打恒山岳灵溪道场,很可能是那里并不是什么福地洞天,而是那家伙随意找的一个险恶之地。 如此一来,就算是攻打下来,也占不到什么太多好处。 岳灵溪修为高深,又掌控灵剑,打不过了,完全可以抛弃地盘逃逸离去,再隐遁无踪。 真逼急了,看看有死无生的话,他还可能以特殊手法,把灵剑爆炸毁掉,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损兵折将。 这还没说,在岳灵溪道场之中布下的种种险恶陷阱。 也不知要拿多少人命来填。 反而不如以攻打红莲寺这个占据了灵脉的地盘,让摩柯和尚把他引下山来,到时斗将起来,省心省力,可以一网打尽。 “既然如此,这家伙留不得了。” 张南点点头:“清理门户,就从这家伙开始吧。 诸葛师弟,你看家,我与翠儿师妹走一趟北岳恒山……咱们继承了雁荡派的余脉,镇派灵剑怎么可能留在一个败类的手中。” “大师兄,还请小心谨慎行事,如果事不可为,且莫强为。” 诸葛青眼神激动,高声道:“谷内事务,还请放心,只要我活着,就不会有事。” 这话也只是表一表态。 张南也知道,现在,天下正邪的目光,基本上都被引到红莲寺去了,也没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寒烟谷的麻烦。 留着诸葛青看家,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636 闯阵 眼前莽莽丛山。 一层层的绿意,如阶梯般向着顶峰堆叠。 碎石山路上,间或生长着片片青苔,处处藤蔓粗木。 就算是已入深秋,仍然绿意深笼。 没有半点萧瑟之感。 好一处灵秀所在。 “果然不愧是天下名山,山景很是宜人,可惜的是,此处灵脉早就枯竭,素心寺也早就搬离。 否则,也不至于让岳灵溪占据此地,害苦了此方百姓。” 张南叹息一声。 他与柳翠儿一路上山,途经几个山村,看到的百姓都是惊惶瑟缩,白日里出门干活都是带着刀叉。 尤其是看到张南和柳翠儿两个外地人的时候,那种发自骨子里的恐惧和绝望,让两人都有些动容。 柳翠儿四处张望,看着山景灿烂,此时倒是没有了多余的想法。 她前段时间还是属于容城郊外一处小山村的村民,过惯了朝不保夕心惊胆颤的日子,分外理解这些靠天吃饭的山民心态。 那是过一天算一天,生活没有一点指望的辛酸。 别无他法的情况下,偶尔求一求神,拜一拜佛,希望得到上天保佑,也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据情报人员说,前些年,姓岳的倒也不是这般凶残,还在山上建了个道祖庙。 对上山下山的上香百姓,虽然算不得有求必应,偶尔也会施医布药,解难扶危。 毕竟,他也需要在山下收罗一些好苗子,手下也需要得力的人手,名声太烂不行。” “近年来,他一改往日行事方式,倒行逆施,估计也是感觉没了威胁……这样算来,那柄玄阳斩仙剑,应该也快祭炼完成了,这才让他有了底气。” “不错,师妹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张南停步不前,掐了一个法诀,身形就隐入了风中,再也看不见丝毫影迹。 这道隐身法术,是从赵心茹那里抢来的烟霞罗衣上面悟得,柳翠儿看不穿,他估计只要不是高出自己几个等级的仙境高人,其他人也很难看穿。 “从此时开始,你就当做是自己独身一人来此探查。 嗯,理由嘛,就是发现山下孩童失踪,然后顺藤摸瓜,跟踪灵溪院弟子返山,然后伏击杀人。” “好,这样就不会打草惊蛇。 大师兄你可要跟得紧一点,听说那岳师叔十分凶残恐怖,你可不要一时大意把师妹给丢了。” 柳翠儿信心满满的捏紧拳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大师兄的意思。 这是要自己独当一面了吗?听他的意思,不到最后关头是不能露面的。 好紧张。 话说,大师兄这种说没了就没了的隐身法,简直是太厉害了。 小姑娘左瞧瞧右望望,鬼鬼祟祟的就像做贼一样看来看去,眸子里全是热切。 突然,她感觉脑袋上面传来一阵温暖触感,耳畔响起一声没好气的轻斥,“还看什么看,隐身法?回去了我再教你,现在正事要紧。” “得令。” 柳翠儿心中一喜,笑得眉花眼笑,再不关注身周动静,身形一猫,就藏进了灌木丛中。 这几个月,她练功极为勤苦,修为大涨,元神也变得极为敏锐,远远就听到山下的动静。 有小孩哭闹,有人不耐烦的呵斥。 有人上山。 上来的是一行四人,有三人腋下夹着婴孩,手拎长剑,寒光闪闪。 为首一人身着杏黄道袍,眉心有着血线,嘴唇极薄,脸色极为苍白的年轻人。 此人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一看就是心机不弱,十分精明的人物。 “快快,师父即将大功告成,现在就是抢时间,不能让刑三和宫五得了好处。 这三个小儿,都是阴日阴时出生,家中又不算穷苦,养得白白胖胖的,正是上好祭品。” “还是二师兄想得周到,就算是同样的数量,师兄这里肯定也会多出一些胜算。 花费了这么多心力,总不会白费的,到时师父赏赐下来,还望师兄莫忘了我等。” “那是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二师兄笑得冷酷,“不过,先前抢人的时候,你们放火制造假象,能不能骗过别人的眼光我不知道,有没有被蜀山那女人盯上,才是至关紧要的事情。” 听到这话,几人顿时少了谈话的兴致。 良久,才有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支支唔唔说道:“黑炭头别看脑子笨,但他做事倒是尽心得很,让他擒着几个山民往北闹出声势来,引人追击,他肯定会做到,不会阳奉阴违的。” “行,若是黑炭出事,他家老娘咱们几位多关顾着些。” 二师兄惋惜道。 “是,尊二师兄令。” 几人叹服,诚心拜下。 跟着这种师兄,心里总会多出一些底气来。 至少不担心被人坑死的时候,自家亲人没了依靠。 “到了,入阵。” 几人兔起鹊落,一路盘旋绕行,终于,看到半山腰处蒙蒙云雾缭绕。 二师兄拿出几块通红的晶石,噗噗噗,射向几个方位,再捏动指诀,嘴里念念有词。 云雾洞开,前方就出现一条通道。 远远看去,能看到两扇青铜大门,上面雕着各式云纹,青石汉玉建造的大殿若隐若现,在云雾升腾中,颇有几分仙家气象。 几人鱼贯而入,柳翠儿以剑融身,化为一道灰蒙蒙混元剑光,紧紧缀在身后。 这一刻,她把一身所学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云雾锁心阵,锁风锁月,锁心锁魂。 如果没人开启,从外边想要攻打进去,只能说是痴心妄想。 外人不懂得阵法原理,被此阵云雾一扫,真元就被压制,灵魂运转缓慢无比。 再有各式机关出现,那就是死劫临头。 张南和柳翠儿既然有心谋划诛灭岳灵溪,取得玄阳斩仙剑,事先当然不会少下工夫。 他们不但打听出了此阵来头,知道这是雁荡山当初传承三大镇派阵法之一,而且,还知道此阵难破之处。 一旦阵法发动,想要攻击主阵之人,唯一有用的,就是拿命来填。 阵法总是死的,人是活的。 想要破阵很难,还有一个办法,却是可以试试。 如果是一人两人,潜踪匿形,跟在灵溪院弟子身后,还是可以混进去的。 但是,也有风险。 就算是对方停了阵法,其中还有着种种检测机关,想要不暴露身形就直捣黄龙,走到岳灵溪的身前,却是想都别想。 到时阵法发动,自身被锁住心神和法力,实力大降之下,再迎接岳灵溪的攻击。 就算是蜀山派四灵八剑来了,也是凶多吉少。 何况,还要面对玄阳斩仙剑的攻击。 闯阵不难,混进来,也不算难。 难就难在,不能让岳灵溪真正的发动玄阳斩仙剑的威力。 张南隐身跟在柳翠儿身后,两人一明一暗。 以柳翠儿打头阵,引出岳灵溪,张南暗中取事。 这就是他们两人定下的计划了。 计划并不高深,反而十分粗浅,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有些事情成功与否,其实最终要看怎么应变。 柳翠儿悄咪咪的跟在四个灵溪院弟子身后,通过长长甬道,前方一座石头雕成的异兽猛然活了过来,仰首一声咆哮。 吼…… “有敌人进来了。” 二师兄警醒得快,陡然回头,眼前就见到一道灰光,如烟如雾。 灰光到了眉心,轰的一声,头颅炸开。 此时的甬道尽头,才响起如龙吟般的剑鸣。 轰…… 云雾狂乱卷动起来。 柳翠儿一剑得手,身形一沉,突然感觉自己真元法力僵滞,元神无比沉重。 鲜血飞溅中,她的身形显露出来,却是一言不发,转首执剑冲锋,杀向其余三人。 “报仇,给二师兄报仇,蜀山派杀上门来了。” 三人先是一惊,转而大声高呼,恶狠狠的冲向柳翠儿,剑光如练。 山谷深处灵溪院静了一静,紧跟着无数人冲了出来,大声喝骂。 637 夺剑 岳灵溪炼剑祭剑,已经到了最紧要的时刻。 他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悬浮的金色长剑,手中打着各式印诀。 眼神腥红狂热,全是期待。 他伸手只是一抓,就从石屋中抓出一个不足岁的幼儿来。 婴儿虽然还不太懂事,却也知道大难临头,只懂得放声哀叫,小手小脚使劲挣扎着…… 岳灵溪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小儿,就像是看到了珍宝,左手五指如鹰,就要一爪抓落。 赤子之心炼剑,取的是阴年阴月阴时小儿的心头血。 越是阴元纯净,心境纯一,就越是能够融入元神,以阴化阳,克制这柄自己历经数十年都不能彻底炼化的灵剑。 神剑有灵…… 尤其是玄阳斩仙剑这种跟随了红叶祖师不知多少年的灵剑。 更是大略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情感。 岳灵溪当日带剑离开,导致雁荡派分崩离析,也害死了红叶祖师…… 玄阳斩仙剑剑灵虽然什么也不知道,但也知道此人不怀好意,更加不会随意屈服,就此认主。 这么些年来,岳灵溪一直与剑灵处于斗争状态之中,倒也取得了一些成果。 能够掌控此剑,也能用出七八分的威力来。 但是,总是有一点不圆满的地方……就是不能完全征服剑中灵性,也不能把此剑融入元神之中,更不能用此剑辅助修练。 对敌之时,还要防着玄阳斩仙剑时时作反。 幸好,他从雁荡别传十魔经之中,参悟出了一种以赤子之心炼剑的法门,用以阴化阳的邪门方法来祭剑,终于把玄阳斩仙剑中灵性缓缓磨灭。 再以自己掌控的赤子灵血,从剑胚之中生出新的灵性出来。 到那时,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灵宝飞剑。 眼看着,还有九个婴儿心血就可以彻底炼成,磨灭掉最后一丝灵性,值此关键时刻,岳灵溪是真的不想出什么意外。 今天,就在今天。 只要再等一时三刻,他岳灵溪就可以纵横天下,重现当初红叶祖师剑荡天下之雄威…… 剑上灵性似乎知道已经处于生死关头,嗡的一声,气机流转。 空气荡起涟漪,生成一张孩童面孔,面孔男女不辩,凄惨哀苦,仰天嘶吼,震人心魄…… “好,老夫的思路果然没错,以阴化阳,以灵代灵的手段,终于差不多够火候了。” 岳灵溪哈哈狂笑,一掌抓落。 下一刻,他抓落的手掌顿住,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区区……一介小辈,竟然不知死活,跑到我灵溪院来杀人,真是狗胆包天。” 静室之外,咆哮连天,剑光飞舞着,有一道五色流光,纵横激荡。 岳灵溪手下弟子虽多,但是,能独当一面的,却是很少。 尤其是,面对由张南以奇异手段亲手教导出来的剑道奇才柳翠儿,更是抵挡不能。 当得知灵溪院这些人四处掳掠婴孩炼剑,小丫头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怒火,此时也不把这些弟子们当做人看,剑下丝毫不留情。 剑光飞掠,时而化为沧海,时而化为地火…… 光华敛滟中,一道剑光厉啸奔腾,人头滚滚,血流成溪…… “强行在我亲手布下的云雾锁心阵之中杀人,是谁这么傻?会不会有圈套?” 岳灵溪面上闪过一丝狰狞,眼中却是闪过惊疑之色。 第一时间,并不是救人,而是伸手抓在悬浮半空的玄阳斩仙剑剑柄之上。 “敢打扰本座炼法,无论是谁,都死定了。” “这一剑斩出,来的这个小姑娘肯定是死定了,但是,打断了灵剑祭炼,最后一步被耽搁,又要花费三个月时间来养剑祭剑……” 岳灵溪面色踌躇,犹豫了一会,又缓缓松开握住剑柄的手。 “对付这么一个元神初境的小辈,哪里用得上灵宝飞剑……一群废物,竟然奈何不了一个小丫头。” 身形一晃,仙风道骨,一派前辈高人风范的岳灵溪就出现在柳翠儿的身前…… “小东西,道爷要把你剥皮抽筋,把灵魂炼入玄阳斩仙剑之中,也免得浪费了你这一身剑道本领。” 说完,就是一爪抓落。 掌心一轮大日出现,轰隆隆碾压下来。 岳灵溪修练的根本道法是少阳心经的进阶篇玄阳心经,可以演化烈日。 他修为高深,已达元神四境通幽境界,举手投足,挥洒法力都有着灵性。 此时法力幻化烈日,疑幻疑真,让人如同处于烈日火狱之中。 柳翠儿一眼看到,心头就升起不妙感觉来。 自己全身水分在那一刻,竟然全都被烤干,元神哀鸣着,精神也变得恍惚起来。 别说剥皮抽筋了,下一刻,很可能就会被烤成灰烬。 “师兄果然说得没错,境界才是王道,无论剑意剑法再怎么高深,对规则的掌握再怎么精奥,真的打起来,力不如人,总是处处受制。” 如今的柳翠儿就像是三岁小儿拿刀,面对的是一个成年壮汉,举着一块大石头砸落。 挡又挡不住,躲又躲不了,那要怎么办。 “不,不对,就算力不能及,也不能束手待死。师兄说过,心灵意志的力量,可以改天换地,我可以的……” 柳翠儿一剑横天,眼中闪过觉悟,她知道,只要自己挡过一招半式,大师兄那里就能得手。 否则,眼前这道貌岸然的禽兽醒过神来,掌握玄阳斩仙剑在手,同时操控阵法,就不是那么好对付了。 “剑心,冥月。” 柳翠儿心头升起觉悟,一剑斩出,不顾那即将把自己化为灰烬的烈日炎阳,忘却了身边一切的一切,只是诚心正意一剑斩出。 她整个人都幻化为虚无光粒,化在虹霓剑中,剑光一闪,眼前弦月当空,清幽静谧…… 轰…… 日月相撞。 无数劲风扫过中庭。 楼台倒塌,众灵溪院弟子惨呼着被劲风割裂,鲜血飞溅…… 嘶吼着惨鸣着响成一片。 岳灵溪长眉立起,心中讶然,冷哼一声:“好一个小辈,竟然能挡住道爷一招,真是好苗子。 莫非,是蜀山三心二意中人?能大兴门派的仙苗,今日杀得一个,又逢灵剑将成,的确是喜事了。” 对门下弟子死伤惨重的事情,岳灵溪全然不放在心上。 在他心中,这些弟子随便收罗即可,只要自己实力够强,天下九州都是自己的猎物,又何愁收不到合心的弟子。 看着吐血飞退,气息狂降的柳翠儿,岳灵溪准备全力出手…… 一击未杀,他已经觉得很丢脸了。 同时,他的心里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想要快刀斩乱麻,杀掉入侵者,抓紧时间炼剑,这才是正经。 “你没机会了。” 突然,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岳灵溪愕然回头,就看到自己闭关静室门口,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此人白衣玉冠,手中握着一柄金色长剑,剑上有八九十个虚幻婴儿身影,缓缓升空。 化为星星点点,消失在半空之中。 黑白二色光芒之中,每一张小脸之上,都呈现出安乐详和神色。 那人手中,正是玄阳斩仙剑。 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己炼入剑中赤子心血,此时被一种不知名的手段洗炼渡化。 岳灵溪还发现,那白衣年轻人脸上,脖颈之上,手掌手臂之上,早就布满了奇异纹路,一股浩渺苍茫气息扑面而来。 “白衣,玉冠,生死轮回法体,你是张南……” 岳灵溪头皮发麻,惊问道。 638 手段 “是我。” 张南冷眼看着岳灵溪,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原来是你这小辈,如果我没记错,你拜了孟秋娘为师,还得称我一声师伯才是。 咱们也算是同门同派,不说亲近一二,也不至于相互敌对……同室操戈,不但让蜀山派看了笑话,而且,还削弱了同道实力,这又何苦?” 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岳灵溪反而不急了,眼中露出笑意来。 他指了指柳翠儿,笃定道:“这么说,小丫头也不是蜀山派三心二意中人,而是新近入门的柳家姑娘了。 早就听说孟秋娘这一次时来运转,收到了两个好徒弟,我还以为是寒烟谷在自我吹嘘,却没想到,你们比我想象中还要优秀。” 不得不说,岳灵溪不动手时,说起话来慢条斯理,语气温和,颇有长者风范,十分具有迷惑性。 但是,无论是张南,还是柳翠儿,都绝对不会相信他就是性情温和的人。 这时变得唠叨,其实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正好,张南也需要时间。 他乐得对方暂时不动手。 毕竟是别人的剑,想要夺取过来,并不是拿在手里就可以。 不但要磨灭掉岳灵溪这么些年来祭剑炼剑打下的烙印,更要获得红叶祖师原本培育的剑灵的认可。 这需要一些工夫。 似乎看出了张南到底在做什么,岳灵溪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讥诮来。 “是什么让你以为,拿了我的剑,就能收为己有的?” “小辈终究是小辈,见识太短,黄泉路上,见着我那愚蠢的师兄,记得告诉他,我比他要做得更好。 雁荡派,也只有我才能发扬光大。” 岳灵溪说着话,身上蓬的一声,就腾起一股黑烟,九只如烟如雾般狰狞嘶吼着的婴孩头颅出现。 先是虚淡如烟,呜呜狂啸着向前冲击,闪了闪就到了张南的头顶,竟是跨越空间,瞬移来去。 “九子婴魔……”柳翠儿大惊失色,脱口叫了出来。 她这段时间恶补了功课,对一些魔门手段,也不是那么陌生。 尤其是对魔门之中,一些残忍强大的法门,了解很深。 孟秋娘虽然留在派内的时间很少,也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师父。 但是,勿庸置疑,她对柳翠儿的疼爱是真的。 就算那么一点相聚时间,她也把一些该知道的知识,一股脑的传授给柳翠儿。 这里面就包括一些魔门厉害手段。 她生怕,这个单纯得可怜的小徒弟,一旦出门闯荡,没有见识的话,吃了大亏就不太好了。 所以,柳翠儿认得这九子婴魔到底是什么名堂,这时看到才惊叫出声。 以什么手段炼制出来的婴魔,柳翠儿基本上不想知道,听到了也选择忘记,她怕自己呕吐出来。 对于九子婴魔的威力,她却是记得很清楚的。 这种魔门手段炼出来的婴魔,一旦放出,可以藏身空间夹层里,来无影去无踪。 空间在它们的眼里,就是水,就是空气。 发动攻击时,它们基本上就是无敌的。 打不到,看不到,而且,还很难防。 它们有着阴灵的一些特征,攻击力比起阴灵来,又不知要强上许多倍。 一旦扑中血肉之躯,就能吸干敌人的血肉魂魄,没有极为特别的防护法宝,基本上挡不住这些家伙一扑之力。 就算是有着法宝防护罩,其实,也挡不住婴魔在异空间层面的扑击嘶咬。 对,它们可以绕过本空间的法宝防护,直接攻击到敌人的灵魂和肉身,防不胜防。 最烦人的,是这种婴魔,基本上不受攻击。 一旦感应到有灭顶之灾,它们可以随时随地的跳到空间夹层之中,除非有人实力强到可以隔着空间伤人,基本上不可能伤害到对方。 “你怕是不知道,十二都天神煞到底是什么功法?” 张南嗤笑出声。 如果自己是正统的剑修,此时面对九子婴魔,也该退避三舍,有多远逃多远。 再花费力气,多寻找一些克制这些魔头的法宝,才敢正面相对。 但是,他从来就不是正统的剑修,练的也不只是剑。 九子婴魔穿过空间,吱吱叫着,张开黑漆漆獠牙外露的大嘴正要咬上来的时候,张南只是后退了半步,沉腰侧转…… “喝!” 一拳打出。 身上神秘纹络齐齐一亮。 四面八方无穷浊煞之气,完全不需要时间,从空间最底层牵引而来,汇聚拳锋。 轰…… 正对张南面前所在,呈扇形分布,约莫十米方圆空间,被这一拳,打成细碎玻璃碎片。 乱流狂卷,昏黄漆黑光芒闪过。 九个乌黑狰狞的婴儿头颅吱吱惨叫着,如同被热水泼过的积雪,瞬间消融,化为青烟…… “不可能。” 这一拳之力,他看得清楚,不但打爆空气,更是打爆了空间夹层。 乱流卷动,空间利刃比最锋锐的刀剑,还要厉害许多。 最厉害的还不是空间乱流,而是那道黑黄煞气,更是能融万物。 号称不死难打的九子婴魔,在那道黑黄气流的冲击之下,根本就没撑过一息时间,就从规则层面被抹除掉了。 岳灵溪眼睛瞪得像灯笼一样,死死盯着自己放出的九子婴魔,头脑发晕之中,他的鼻孔、耳孔都渗出乌黑鲜血来。 这道魔功,他练了三十八年,却没想到,被同门后起之秀,一拳就打了个灰飞烟灭。 如此落差,让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尤其是,被打灭婴魔之后,岳灵溪受到反噬,一身功力消减三成,此时心中惊惧复起,又想起了种种传言。 传言,寒烟谷大师兄是雁荡开派以来最强弟子,败白云,斩望月,斗空空老祖,一剑在手,生平不败。 种种桩桩,听在他这个雁荡派的老前辈耳中,只是当做笑话听听而已。 就算是心头谨慎,出手狠辣,他也只是出于狮子搏兔的心理,不希望阴沟里翻船。 他完全没有想过,对方真的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就算是拿到了自己的灵宝飞剑也是一样。 何况,那剑,拿不拿在手中,又有什么区别? 岳灵溪眼神一狠,咬破舌尖,一口心血喷出,右手呈剑指。 “叱令……” 本来抓在张南手中老实不动的金色长剑,突然就如同蛟蟒一般挣扎跃动起来。 剑柄处,更是生成一个血色婴孩头颅,眼中放出两道血色异芒,死死盯着张南,张嘴一声嘶吼。 “这就是你最后的倚仗吗?” 张南冷笑。 若是自己没有防备,以为抢到飞剑就放松警惕的话,岳灵溪还真的有可能阴着自己。 祭炼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一头猪,也懂得在剑中埋下手段。 否则,一时疏忽,让人把剑偷走,那多尴尬啊。 岳灵溪当初偷走了红叶祖师的剑,想尽办法据为己有,他怎么可能不防着这一招。 所以,剑上肯定有着他的元神分念。 而且,是他最厉害的手段,同阶境界中人,根本就防不住。 639 摧毁 张南呵呵轻笑着,收回拳头。 聚集而来的浩瀚浊煞之气却没有散去,反而凝聚成一柄细细玄黄色小剑,哧的一声就刺在血色头颅之上。 看着血色婴孩头颅如同气球一般被刺破消融,他才放下心来。 身上金光一闪,一轮大日冲天而起,直直灌入剑锋之中。 “玄阳,玄阳。” 金剑鸣叫着跃动着,似欢欣似喜悦。 炎阳越来越亮,热浪如沸。 到了某个临界点,却是变阳为阴,化为一缕月华。 紧接着,月华扩展,又化为一轮圆月。 冷月幽幽,太日炎炎。 日月同辉,水火共济。 狂鸣挣扎跃动着的飞剑,突然静了下来,一楼金光沿着张南的手臂直上灵台,窜入张南的元神识海之中。 这一刻,张南只感觉到,这剑就仿佛自己的手足,像是自己的亲人。 解析灵性,适应灵性,掌控灵性。 张南元神境界虽然算不上极高,也还比不上当初造剑聚灵的红叶祖师,但是,他的灵魂高度,以及悟性却是超出很多。 尤其是,他练的少阳、玄阳心经,以及大阴阳法典,练出来的真元法力与红叶祖师更是如出一辙。 在掌控玄阳斩仙剑上有着独特的先天优势。 而岳灵溪从来就没有悟通过大阴阳法典,一身法力并没有达到阴阳共济的境界,只是一味的追求炎阳刚猛,与剑灵属性不合,这也是他想要以魔道心法,掳掠阴年阴月阴时的婴孩,以赤子之心练剑的原因。 道理是对的,手段却是太过凶残,人人得而诛之。 张南悟透剑灵属性之后,立即得到回应,掌控此剑。 灵剑认主。 剑中灵性欢呼啸叫着,呼唤着他出手杀敌。 剑尖如有生命一般,斜指岳灵溪,有着说不出的恨意,也有着难言的快意。 灵宝有知,却是知道仇人是谁。 这么些年,岳灵溪弄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污染剑中灵性,实在是把它折磨得狠了。 “好,你要报仇,就如你所愿……” 张南五指松开,玄阳斩仙剑咻的一声,就没入空中。 一轮大日当空。 巨大的危机袭上心头,岳灵溪元神疯狂牵引天地元气,卷起云烟,急速躲避。 同时,他疯狂的牵引阵法,轰隆隆一股巨力压下,只想拖延一息两息时间,自己就可以一鼓作气逃到山下。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祭炼了数十年都没有得手的灵宝飞剑,落到张南的手中,一时半刻都不需要,已经祭炼认主。 “这不公平。” “我不服……” 岳灵溪有一种咒骂老天的冲动。 他完全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形。 心中悔意有如藤蔓一般的攀升。 假如,假如先前自己要是不曾大意,而是手持灵剑攻击。 就算是只能发挥灵剑七八成威力,想要挡住对方也不是难事。 配合阵法在手,甚至,还有一些机会,把这来袭两人斩杀当场。 假如…… 没有假如。 岳灵溪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一柄灵宝飞剑,对个人尤其是对剑修的战力增幅到底有多大。 性命交修一口剑,上决浮云,下斩沧海。 基本上可以称得上是一剑破万法。 先前小试牛刀,他就已经明白,对方那位传言中很猛很强的寒烟谷大弟子,一身硬实力,着实不在自己之下。 就算是硬顶着阵法,赤手空拳肉搏,自己都不敢言胜。 如今,对方又有灵宝飞剑在手,而且,还是能够发挥出十成威力的灵剑。 再看看自己。 先前九子婴魔被灭,已经被反噬元神,损了三成实力。 激发剑中埋下的暗手,元神分念被斩,又损了两成实力。 此消彼长,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想要翻盘,已是奢望。 此时能逃得一命,就算是胜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过了此劫,异日寻着机会,一定要把那小子挫骨扬灰…… 悔意,恨意刚刚浮现心头,岳灵溪就感觉自己遁空逃离的身体越来越轻,轻如无物。 的确是什么也没有了。 他内视己身,就见到自己的脑袋以及身体,竟然分成两个方向,离着自己远去。 一者飞上高天,一者坠落大地。 “我?” 岳灵溪发现,不知何时,一道金光以自己元神都感应不到的速度,斩过了自己的身体,也斩穿了自家元神。 “我不服……” 最后一个念头闪过。 岳灵溪的肉身元神就化为烟气消散,没在这个世界留下半点痕迹。 “好凶厉的灵剑,不过,我喜欢。” 张南心念一动,剑光返回,落在手中。 就见到一道金光,柔暖温和,似有形,似无形,变幻莫定。 “真是好剑,至少可以把我的剑法威力增幅一倍……” 张南暗自欣喜,这一次来到恒山灵溪府,杀岳灵溪清理门户倒还罢了。 能够得到玄阳斩仙剑,才真的是赚大了。 有着得心应手的武器在手,自己一身的剑道本领,终于能够发挥长处。 尤其是在此方世界,剑道规则特别强大的情况下。 “用玄阳斩仙剑使出剑气雷音,剑光化丝等手段来,简直是凶猛得一塌糊涂。” 收回思绪。 张南的注意力转向那些四散奔逃的弟子们下人们。 山上受到欺压,辛苦度日的普通下人婢仆,可以放过;但是,那些练过修诀的弟子,却是不能饶恕。 他们既然能在岳灵溪的手中学到本事,要说没有跟着做坏事,那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除恶务尽,但凡修练过灵溪院功法的,全都杀了。” 张南冷然道。 “是。” 这一次,却不用张南再多说什么。 柳翠儿一展手中长剑,目无表情开始杀戮。 惩恶就是扬善,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剑修界,也容不得无谓的圣母心发作。 柳翠儿虽然年纪还小,是非观却没毛病。 转眼间,她就杀净那些眉心有着孽杀之气的灵溪院弟子,再拿了一些金银珠宝分给下人婢仆,号令他们下山各自归家。 并且,还安排几个看起来有些老实巴交的婢仆,把仍然活着的九个婴孩送下山去,送到衙门中,通告丢失孩子的前来认领。 这种事情,柳翠儿全程追踪操办,却是不用张南费心。 他带着小师妹出门,并不是看中这姑娘的战力。 柳翠儿虽然成长很快,但是,真的遇上强敌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张南主要考虑的是,小丫头从小就生长在乡下地方,没有多少阅历…… 近段时间,虽然得到自己教导剑术法术,并且,还用迷魂术引导她经历了一些事件,终归还是差了一点东西。 人生在世,只有亲身经历过许多事情,才能有所感悟和触动。 只有触动了心灵,感悟了红尘,才能有所成长。 那么,办理一些小事,处理善后事宜,自然也是历练。 也是修练生涯之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640 路遇 不能怪张南心狠手辣,不给灵溪院众弟子留一条生路。 他们或许是因为利益,或许是因为逼迫,结果其实是一样的。 在灵溪院这种凶毒的环境下能够生存下去,而且生存得很好,其三观以及行事,基本上都已经偏了。 善事不做,恶事多为。 这种人,在张南看来,就是浪费粮食的存在。 有杀错没放过。 事实上,有着岳灵溪这么一个师父的存在,好人在灵溪院根本就混不下去的。 虽然穿越了许多个世界,经历了这么多年,张南还一直还保留着原本的观念。 人可以自私,可以无情,但是,视同类为猪狗蝼蚁,这种人却是留不得的。 他对这种反人类反社会的行为,怎么都看不过眼。 只要见着了,就会打心眼里燃起熊熊怒火。 这也许是因为出身和平世界的关系。 人与人之间相对平等的理念,早就深入他的心灵。 面对一些邪恶,终究不能当做看不见。 张南可以眼都不眨向着敌人挥剑,杀得血流成河,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是,绝对不会对着无辜弱者挥剑。 仰首观天道,执剑怜众生。 如此而已。 …… 下得山来。 远远见着一条大江滚滚东流。 舟楫往来,吟哦之声不绝于耳。 沿岸渔夫为了生计忙碌,撒下一片片网,那是希望。 恒水两岸,水田之中早就波光一片,庄稼早已收割入仓。 船来船往,岸边有着人流熙熙攘攘。 摆摊、叫卖声,声声入耳,尽显热闹。 “虽然是在异族的统治之下,又有着邪魔修士祸害,百姓的生活十分困苦。 但是,他们却没有太多怨言……能够活着,就已经很满足了。” 看着野外莽莽沃野,人流往来。 张南心湖微微波动,面色淡漠…… 他按落剑光,步行跨入驰道,跟在一个商队后面,通过城门。 信步行走,看着摩肩接踵的人流,张南面上才算是有了些笑意。 每次杀人屠魔之后,他的心里总会有些萧瑟。 不是因为不忍。 而是因为,看多了人世间的残忍酷烈,就会觉得世间并没有那般美好。 恨不得挥剑问天,杀一个干干净净,太太平平。 因此,他其实还是比较喜欢和平年代的。 离开主世界不算太久,他已经有些想念自己的故乡了。 也说不上是想念哪些人,哪些事。 或者,只是单纯的想念着那个太平盛世。 假如,能够在没有纷争的日子里,悠闲平静的叩问天道,那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情啊。 可惜,有些想法只能是奢望。 修道进化,与天争,与人争,争一线生机,本来就容不得太多安乐。 越是到了后期阶段,修炼资源就越少。 不争不抢,只能永远屈居人下。 主世界资源有限,在那里停留太久,也只会止步不前。 别说叩问天道,能保住修为境界不退步,就算很不错。 而在此方世界,蜀山集团已经初露峥嵘,呈现出一扫天下的威势。 这时候,再不努力求存奋起争夺,当气数百川归海,蜀山派真的大兴之后。 到那时,除非是低着头,躬着腰委屈求全。再不能在蜀山派的眼皮子底下,争得一丝一毫的资源。 一些念头在心中起伏,张南信马游缰,也没特别关注旁边众人的议论。 等到脚步停下来,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广场。 前面白墙绿瓦处,贴着一些红头榜文。 原来是已经到了平安县县衙了。 耳中听着欢呼声、笑闹声,哭喊声。 听着听着,面色就变得精彩。 一个面带苦色,头上包着手帕的大嫂,一边哀声哭着,一边跌跌撞撞的走在人群中,“各位好心大爷,帮忙看看,是不是找到我家孩儿了? 我家孩儿七天前就失了音讯,一直没找着,还以为是山上的豺狼叼去了? 这一次官府发榜,说是找到了九个小孩,是真的吗?” “是,是,七婶,快去瞅瞅,认一认人,看看你家狗蛋是不是被救了回来?” “借过借过,有没有我家文哥儿……” 又有一个衣着寒酸的书生模样中年挤了过来,这人双目赤红,须发蓬乱,脸颊还能看到污浊泪痕。 “天可怜见,终于听到好消息,我那苦命的孩儿……” 又有一个商人打扮的大胖子,坐着马车连滚带爬的赶到了县衙门口。 人流齐唰唰的让出一条路来,有怜悯,有欢喜。 有消息灵通的人士,在一旁感叹:“听说这次的小孩被掳,是那恒山灵溪院姓岳的邪修所为…… 他门下弟子众多,四处搜掠婴孩只为祭剑炼宝,真是没有人性…… 幸好有那雁荡派剑仙张子阳和柳翠儿途经此地,见着此等恶事,于是斩杀了邪修…… 因为发现得晚了,只是救回了九个小孩,可怜还有那么多孩童已经遇害……” “我苦命的儿啊!” 这人正说到此处,就见到前方人潮涌动,传出一声嚎哭。 一人坐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痛不欲生。 却是得到希望又失去希望,一时有些受不住打击。 张南叹了一口气,心下恻然。 雁荡派尽出摩柯和尚、岳灵溪这种恶徒,若说是名门正派,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肯相信的。 所以,红叶祖师其实死得不冤……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不管他本人为人如何,他没教好弟子,荼毒天下,自然也有责任。 孟秋娘想要振兴门派,不去做一点实事,清理门中污浊。 只是靠着合纵连横的手段,拉拢一些乱七八糟的家伙,就想对付蜀山派,怕是什么用处都没有。 突然,一个女声在旁冷哼:“可恶!我恨不能早些时日到场,当场斩杀此獠。 方师叔,听说那岳灵溪就是出身雁荡派,同门中人全是凶神恶煞的邪恶之徒。 依我看,不如请动本宗前辈,一齐出动,把雁荡派犁庭扫穴…… 还有,这什么张子阳和柳翠儿,本就是那岳灵溪的同门。 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蜀山派快要动手的时候,就来对付岳灵溪,估计也是欺世盗名之辈……” 张南微微一愣,侧头望去,就见到人群左侧,正有两个女人站在一旁观看着。 一人身着宽松道袍,头上云鬓高挽,大约三四十余岁。 容颜清丽眉锋狭长,气势十分冷肃。 而另一人却是十七八岁模样,皮肤莹白细腻,身着淡青布裙。 她背上负剑柳眉倒竖,脸上满是怒容,煞气腾腾。 说话的正是年轻女孩, “这女人,完全弄不清楚情况,就在大放厥词,真是白瞎了这份长相,却原来是个没脑子的。” 张南眉毛一跳,摇了摇头。 “岳灵溪是她想杀就能杀的吗?好大的口气。” 641 渊源 眉锋狭长的中年女冠温和笑道:“意兰师侄,你想得太简单了,尽管有些人居心叵测、不怀好意,但是,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却是不能轻易动手。 如今,正值关键时刻,树敌太多也不是好事。” 面对宗门后起之秀三心二意之一的孟意兰,方明雁身为蜀山长老,自然不会与平时降魔斩妖之时一样。 只是谆谆教导,尽显长辈风范。 凡事有缓有急,什么事先做,什么事要后做,必须有一定的顺序。 否则就会坏了蜀山大事。 这个道理,不讲清楚,她担心孟意兰、唐心月这些惊才绝艳、心高气傲的晚辈们不懂得分寸,要是一头撞到铁板就不好了。 “岳灵溪的灵溪院和摩柯和尚的红莲寺全都是藏污纳垢之所,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此次咱们分散开来,四处行动,目的不全是为了除魔卫道,而是为了大造声势,逼得邪道人人自危,抱团取暖。 到时候,正邪决战,正好一网打尽,不怕出现意外。 放心,如果寒烟谷真的心向邪道,自然会自投罗网,都不用咱们劳心费力去专门出手对付。” “师叔是说,寒烟谷师徒几人恶行未彰,不好提前下手?” 年轻的妹子显然是耿直的姑娘,问话完全不懂得掩饰。 这根本就是心知肚明的答案。 如果没有闹得天怒人怨,没有穷凶极恶达到天下皆知的地步,蜀山派打上门去,又哪来的理由? 不能站在道德至高点出手,又怎么称得上光明正大。 更谈不上得到功德气运。 方明雁叹了一口气:“也不全是这个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人手问题……你看,灵溪院这里,咱们的把握就不是很大……岳灵溪一身本事,还是很厉害的。 结果呢,这么强大的邪道高手,轻轻松松就被斩杀在自家老巢之中,你想想,寒烟谷大弟子张子阳能不厉害吗? 对付此人,绝不能有丝毫大意,更不能因为其人年轻而心存轻视。” 这话才是正理。 无论双方怎么看不顺眼,到最后真刀实枪的斗起剑来,终归还是要看实力的。 若是实力不足,单凭口舌争雄,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师叔,我孟意兰也不差的,真见着那人,定要比个高下,看看他是不是有真才实学,是不是真的有师叔您说的那般强大?” 孟意兰并没有被吓住,听到方明雁这么一说,战意更显昂扬,身上剑气腾起三尺,清光袅袅。 眉眼之间全是自信。 …… 张南运转元神,在一旁细细听着,转头望去,就见到这女人身上道心剑意蓬勃冲霄。 别的普通百姓看不到此景,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上天何其厚爱蜀山派也。” 自己随便走一走,就能碰到蜀山派的高徒,而且,个个都是宝树芝兰,剑心道骨。 也难怪,在此方世界,蜀山派能够一方独大。 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门派之大兴,首先是要有人才。 张南所见过的年轻一辈的人才,印象最深刻的,当然是叶心宁和赵心茹两人,再接下来就是周玉书和柳翠儿两人。 其余所见,无论是赵吉祥,还是青霞、紫霞,全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在蜀山派的三代弟子之中,这种稀有的天才简直称得上是层出不穷。 不知道的,肯定会以为,这些天才弟子,就是大路货。 就如眼前这位孟意兰,也是剑骨天成,道意内蕴,与当初在大江之上见到的叶心宁相比,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这种人物,只要入得名门,得传至法,只需要短短一段时间,就可以直破元神,一路高歌猛进。 并且,战力还会特别强大。 经历过几次生死搏杀之后,就会飞速追上老一辈高手,后来而居上。 所以,蜀山派所说的歌谣预言“三心二意,可以大兴”,与其说是一种预言,还不如说是天下人才的聚拢和成长的必然成果。 唯得人,方能得天下。 就是这个道理。 张南心中艳羡,恨不得把这种人才全都拐到自家门派中去。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好奇心起,他也没把对方的一些算计和针对话语放在心上,抱着窥敌的想法,双眼微微亮起金光,向着两个女人看去。 方明雁没什么好说的,身上一层清光如海,把张南的视线隔离在外。 这位女冠实力强横,比起当初居于雁荡山的白云师太也不遑多让,一身煞气锐意,更有胜之。 如此凌厉锋锐的杀伐之气,一般人只是对上,就会感觉心虚胆弱。 从这里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位道姑的斗剑经验肯定是极为丰富,战力奇强。 方明雁的名声,张南当然是知道的。 这人是十方魔教出身,幼时杀伐无忌,后来改邪归正,拜入蜀山开派祖师太一真人门下。 从此除魔卫道,嫉恶如仇。 此人从魔门转入道门,洗去了一身邪气,却没有洗去煞气。 蜀山派的名声广播,有这位方长老很大的功劳。 她最是提携后辈,尤其是对一些天才弟子,更是多方关顾,护佑着行走四方斩妖除魔。 所以,蜀山后辈一般都对她十分亲近。 这一次的来意不问可知,肯定也是跑到恒山地界来寻岳灵溪的麻烦。 “可是,单凭这种实力,真的有十成把握对付岳灵溪?”张南微微纳闷。 再看向那少女,心脏微微一跳,眼中金光射出半尺,精神力就探了过去。 张南并不觉得方明雁实力弱,真的正面对决,岳灵溪也不能速胜,明刀明枪的有得打。 但是,方明雁身边只有孟意兰。 这姑娘毕竟年纪不大…… 张南细心看去,就看穿对方的元神境界。 虽然天资不凡,但毕竟修道时间还短,只是堪堪练到元神法相的元神二境水平。 这种实力境界比起青霞紫霞,甚至比起司徒平和柳翠儿都要强上一筹。 但想要对付岳灵溪,却是仍旧差了不知多少。 就如柳翠儿一样,使尽了所有本事,在岳灵溪的手上也不过只是走过一招,就已经感觉力不能及。 她凭什么胆敢夸下海口,敢上山去对付岳灵溪? 由此说来,蜀山派来的,并不只是这两人,肯定还有一方主力。 而孟意兰,其实就是来打酱油见世面的。 就像自己带着柳翠儿一起过来的目的是一样。 是历练。 ‘等等,她姓孟,孟意兰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张南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对面的这个蜀山女弟子,其实与自己也不是没有渊源。 当初,他心有所图,与叶重、叶心宁父女二人同行过一段路程…… 还救了这父女两人,在容城近郊一处小镇上,遇到过叶重的结拜义弟孟长弓。 交谈之中,曾经听说过,那位孟长弓有着一位长女拜入了蜀山派高人白虎真君门下。 应该就是这位了。 642 霸道 ‘也不知叶心宁小丫头现在是不是入了蜀山派门户,可惜……若是换做如今,我就能把她给拐入寒烟谷中……” 想到那位曾经很崇拜自己的小姑娘,张南心中满是唏嘘。 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自己心下惶惶,还想着抱大腿拜入蜀山门下,却是没想过打叶心宁小丫头的主意。 他没这个资格。 也没那个本事扛住蜀山派的怒火。 到了现在,倒是有了一点基业和地位,算是有了让别人忌惮的资格,已是失之交臂了。 从蜀山派手里抢人,若是一开始抢了那也就抢了,如果对方已经拜入了门下,自己再想抢人。 那还不如正面开战,反正是把人得罪死的事。 看清了孟意兰的资质,张南又不由自主的又惋惜万分。 心想这些良才美质,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这要是能收入门下,自己能得到多少气运本源之力啊?说不定寒烟谷就能气数大兴,一举迈入此界前列。 寒烟谷与蜀山派比起来,终究是小门小派,没有多少竞争力。 就连玩阴谋都玩不过人家的。 张南一边看着,一边微微摇头。 感叹之间,却没发现,孟意兰已经转过头来,耳朵根都已经红透了。 眉毛如剑斜挑,眼神变得凌厉。 “登徒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一双眼睛贼光兮兮的,想干嘛?” 孟意兰足尖轻点地面,身形恍如流水一般,穿波分浪般闪过人群间隙。 背上长剑铮的出鞘…… 一点白光映入眼帘。 剑到人到,心到手到,直直点到张南肩头。 她凶是凶了,却还记得没伤要害,看来只是想要重重的教训张南一顿。 张南微微一愕,心里更是惊叹。 倒不是感叹对方的剑术之高明,而是觉得孟意兰的感应的确是很敏锐了。 要知道,张南的元神境界极高,法力幽微宏大,运用思感窥见敌人,感知隐秘,一般剑修别说发现了,连直觉都不会有半点触动的。 就像方明雁长老,她的实力不可谓不高,被张南躲在一旁这么看了好一会,却依然没有半点感应。 岳灵溪也是一样。 张南隐身在旁,直到偷走对方的灵宝飞剑,那家伙都没有发现自家静室之中多了一个人。 但是,偏偏孟意兰就发现了。 而且,还准确的锁定张南,悍然出手,半点犹豫都没有。 敏锐性和决断力都可圈可点。 ‘这一定就是明心剑体了,真是天赋异禀。’ 张南立刻就明白对方是什么体质了,就如叶心宁那种天生剑骨一般,眼前的孟意兰显然也有着自己独特的天赋。 出手一剑法力内蕴,气机凌厉,若是不能正确应对,一般修士遇到了,肯定会被斩断臂膊,伤势沉重。 不得不说,蜀山派出身的弟子就是这么凶悍。 “好辣手的小姑娘,这么凶,就不怕嫁不出去吗?” 对于一言不合,就下狠手出辣手的人,张南一直都不怎么能容忍。 心想还是自家翠儿师妹可爱一些,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就出重手攻击别人。 这蜀山派风气不行,教出来的弟子乖戾之气未免重了点。 怒火刚刚升起,他就看清了对方面上的红晕,连耳朵根都红了一截。 心中念头闪电转过,不由哑然失笑。 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不用问。 自己打开轮回天眼之后,刚刚看得出神。 不但看清了对方的身形体貌。 同时还细细察看了肌肉骨骼…… 尤其是因为想起了叶心宁小姑娘,走了走神,瞧得太久了一点,想是被孟意兰误会了。 不过也难怪,如果孟意兰真的是明心剑体的话,她感应到自己的目光,应该就像是没穿衣服暴露人前一般的羞耻吧。 如此说来,勃然大怒也不是没有理由。 想清楚了这事,张南顿时哭笑不得。 这女人也未免太自恋了吧,随意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用得着这般恼羞吗。 自己家里柳翠儿小姑娘,就从来不怕看。 大大方方的多好。 有时候,自己检察她的修习功课,上上下下无论看得再久,翠儿师妹都是很温驯的低头站着。 完全不会生气的。 现在嘛,只能说,有些晦气了。 张南一念及此,怒火倒是渐渐熄灭,也不拔剑,伸出两根手指曲指一弹,挡在肩头前方。 “铮……” 一声嗡鸣。 孟意兰手中白色剑光,不由自主的就斜斜跳起,荡起层层光波。 她退了两步,手臂麻痒酸软,差点就没握住手里的白虎七星剑。 被一指震退,孟意兰又惊又怒。 一剑无功,她立刻明白自己遇到了大高手。 而且,刚刚并不是错觉,一定是在窥视自己,心怀恶意。 她可是曾听师父白虎星君说过。 有一种专门修炼采补功法的老怪物,能够保持年轻外貌,四处搜掠女人,当成炉鼎。 一旦被这种老怪物盯上了,唯一该做的就是拿剑就砍,决不二话。 而在恒西地界,邪魔高手之中,最出名的就是龙阳叟。 那怪物男女通吃,想想就恶心得要命。 莫非这看上去卖相极好的青年。 就是那个魔头改扮的? “我叫你看,挖了你眼珠子。” 孟意兰心头一阵滑腻,剑锋一拦,呜呜剑啸激荡元气,生成一个凶猛虎头。 无边星煞从天而降,更增几分神威。 四周一片惊叫,轰隆隆声中,四处逃窜。 剑势化做流光。 划出玄妙轨迹就刺到张南眼珠子前方。 这一剑,孟意兰全力而发。 已是使出平生所学。 “你脸上雕了花还是镶了钻,看都不能看了?” 张南呵呵轻笑。 话里带着揶揄。 脚下微微用力,轰的一声,踩出一个巨大深坑来。 他身形微晃,就化出重重残影。 以身为剑,分光化影。 剑术到了他现在的境界,无论有剑没剑,剑术的至理随手就能用出。 都不用使出最拿手的本领生死轮回功,就已破了孟意兰这招白虎凶剑。 打不着目标的飞剑术,就算威力再大也没用。 孟意兰眼前一花,再看不到对手的身影。 面上一痛,已是被人三根手指掐住了脸颊。 然后,身体轻飘飘的,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她心中大惊,想要指挥自己的飞剑。 却发现,元神凝滞,法力死死沉沉,已是运转不起来。 不但如此,身体筋络穴位,也是齐齐麻痛,气血也流通不了,动弹不得。 她分明感觉得到,对方那白衣人用力很大。 捏着自己的脸,把腮帮子都捏得变形了。 “好痛!” 孟意兰倔强的盯着眼前那张可恶的脸,眼泪水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淌落下来。 643 糖葫芦 孟意兰心头大惊。 一股绝望之感从心头蔓延,就如淹没在深水,看不到丝毫亮光…… “救我,师叔救我……” 她憋红了眼珠子,脸上青筋鼓起,心里狂呼救命,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对方是怎么近身的? 她一点都没看清楚。 从来未曾失过手的精妙剑法,她引以为傲斩妖灭魔的白虎七星剑术,威力倒是没有消减半点。 可是,出手攻击的同时,却是失去了目标。 这种情况,她其实并不是第一次遇到,平常时候师父陪着自己演练所学的时候,也有过这种境况发生。 但是,那时的自己,却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觉得理所当然。 现在不如师父,等到天长日久,剑术更加熟练,境界更加高深,自然而然就不再一样。 师父白虎星君也不会觉得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对。 她万万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遇到这种层次的敌人了,又会如何? 人生,可不可以再次重来。 孟意兰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的的确确是后悔了。 后悔在自己刚刚艺业有成的时候,就立即下山降妖除魔。 “父亲、娘亲、师父,小弟,小妹,我再也看不到你们了……” 孟意兰闭目待死,泪珠滴落,心头满是懊悔,却没有等到对方接踵而来的杀手。 即便,想要杀死自己的对手,只需要动一动手指。 耳中听到一声斥喝:“若非看在你父亲和叶心宁妹子的份上,这一次定然好好教训你一顿…… 女人就得要有个女人的模样,温柔贤惠不好吗?动不动就出剑伤人,不问善恶,蜀山派这样子教导你的吗?” 孟意兰心中又是一怒,死则死矣,竟然还来羞辱自己,这老怪物。 刚刚一念及此,她又感觉到了不对之处。 对方身上并没有杀机,只是一种很恼火的情绪映入心头。 就象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把玩小弓箭之时,四处乱射,不小心就射瞎了邻居家的小狗…… 然后,父亲得知了情况,狠狠的训斥了自己一顿,还关了自己三天禁闭。 那份感觉刻骨铭心。 她也记得父亲当时的恼怒和失望。 与眼前情况依稀相似。 这是什么情况? 不杀我? 孟意兰心中乱成了一团,却是少了一些恐惧。 “放手……” 比声音更快的是一道寒光,迅若奔雷的疾速斩杀而来。 剑光突刺。 空气扭曲着炸开,又重新汇聚一团团丝絮,隐隐有着闷雷闪电在其中生成破灭。 目标直指张南的后背。 方明雁长老先前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到自家小师侄发怒攻击,再看到她转眼之间就已落入敌手,生死不由自主。 她想也不想就出剑攻击。 围魏救赵。 在自己身旁,被敌人擒住自家蜀山后辈弟子,这种事若是被人传了出去,她也不用见人了。 从魔门转入道门,方长老变的是信仰,不变的是心性。 她身上的煞气狠意,这么些年,可是从来没有减弱过半点。 “蜀山一心剑,一心一意,舍生忘死……” 剑法自然是蜀山心剑流派的绝招,剑术境界也到了剑气雷音,一剑万法的境界,威力强大的同时,还能把所有的力量气劲都凝聚在剑锋三尺之处,让剑速快到无与伦比的地步。 “好剑法,有点看头了。” 张南眼神一亮。 先前孟意兰的剑光已经得了上乘剑术精要,能剑意幻形,引白虎星煞入剑,威不可挡。 而这位蜀山长老方明雁的剑光,就更胜两筹,已然是剑势大成。 从元神到肉身,进行双重攻击,并且,不会浪费一丝余力,离着剑光化丝,只差一线。 也就是把剑气雷音练到了可以控制的地步。 她一剑斩出来,剑气无限凝聚,看着狂雷炸响,闪电纵横,却离奇的听不到多少声音,四周众百姓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更没有感觉到恐怖危机。 显然,剑法的声威和杀意,基本上只是显现在张南的心像之中。 方明雁出剑之时,已经把所有声光都用精神力量包裹起来。 因为凝聚,所以强大。 气劲丝毫不做外泄,所有威力等到攻击到目标之后才突然爆发出来,实在不浪费一点力气。 处于盛怒之中,还能有如此精妙的操作,不愧是由魔入道,一生杀伐无数的顶级剑修。 她的年纪不见得很大,战力却是极强。 “有此等剑术、法力,果然够资格来打岳灵溪的主意…… 就算不敌,也能全身而退,至少不会被那云雾锁心阵困住,一剑即可斩开。” “当然,如果想要让岳灵溪恶贯满盈,肯定还有着接应战力,就算加上孟意兰也是做不到的。” 心中瞬息之间就闪过一些念头,张南暗暗赞叹着,身形微侧,空着的左手五指,背在身后,如兰花般盛开。 孟意兰听得师叔声音,猛然挣开眼睛,余光之中,就见到那白衣青年掐住自己面颊的右手没有动弹,仍然如同钢铁;左手幻出千百道残影。 最后汇聚成一只玉光闪闪的拳头。 似乎动了动,又似乎从未动过。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道灿烂金光,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震人心魄的轰鸣。 空间如玻璃碎片一般,被打得寸寸碎裂,有如蛛网。 金光挥落,不像是拳头击落,更像是巨锤轰天。 气浪冲击,直压得心脏爆裂般难受,都要跳到嗓子眼。 “嘭……” 方明雁悍然出手的寒光飞剑刚刚射到,就发出一声沉闷轻响。 如同刺中了大山一般,被一股极强力量崩飞开去。 孟意兰甚至能见到,方长老那柄雪花长剑上面掉落的金属尘屑,像是烟雾般,被气劲烧红蒸发。 剑身被巨力所袭,已是微微变了形状。 随着白衣青年一拳锤落,空间炸裂蛛纹,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波纹向前滚滚碾压。 方明雁冷酷恼怒的神情,彻底消失不见。 她脸色变得潮红,身形急退间,一丝不正常的血色涌过。 伸手捉住自己倒飞而来的宝剑,方明雁长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十二都天神煞,生死轮回法体,你是寒烟谷张南?” 她跃在半空,手中飞剑聚云生雷,神情慎重问道:“可是我蜀山派得罪了阁下?” 张南转头哈哈一笑,左手捏住孟意兰脸颊的五指一松,也不管那被惊吓得过份的少女是如何惊怒,是不是踉跄摔倒。 “方长老这话就没意思了?难道不是这位孟师妹无缘无故就喊打喊杀,出手伤人吗?我也只是教导她一个道理而已。” “什么道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张南眉毛微轩,冷笑道:“要知道,此方天地,也不是蜀山派可以为所欲为的。 斩妖除魔立功立德是没有错,但最好是要看准了目标,千万别找错了人。” 话一说完,张南身形一虚,化为云烟淡化,消失在原地。 转眼就已出现在乱糟糟的人群一角。 那里,柳翠儿正呆呆的望着,一双小手还兀自伸出,想要接住一根晶莹艳红的糖葫芦。 她的身侧,一个衣衫褴褛的两三岁小女孩,正拽着她长长的裙摆,满脸的可怜兮兮。 小女孩自然是从灵溪院中救出来的小孩之一。 绝大多数小孩都已经被自己的父母领走,还有一两个失踪时间稍长的小孩,也许是因为父母还不知道消息,也许是因为路程太远,仍没有赶到。 所以,柳翠儿就带着身边看护着。 其实,这些事情已经闹得很大,接下来,有着官府衙门的差役们负责,也不会再出什么事情。 但是柳翠儿一直不放心,就近照看着。 她偶尔还会买一些小食品,哄一哄这些可怜的娃。 卖糖葫芦的矮个白胡子老人,满脸笑容的递了糖葫芦过来,似乎不远处的打斗,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张南沉默的看了老头两眼,忽然笑了,“多少钱一根?” “两文钱。” “那你多加点糖,行不行?” “行……”老头思考了一下,答应下来。 在旁边的糖罐里粘了一些丝糖,黄橙橙粘糊糊的,粘得糖葫芦更显晶莹,让人食欲大开。 张南接过糖葫芦,递到小女娃的手中,看着对方喜滋滋的舔食着,心中微酸。 他看了一眼跟上前来的差役,点了点头,转身拉着柳翠儿,剑光一闪,冲天而起。 消失在天际。 644 拉拢 “好一个张子阳,果然名不虚传。” “月前白云师姐来信,我还以为她有些夸大其辞,心想着,就算这年轻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赶上老一辈剑修,没想到,却还是小看了他。” 看着金光掠空而去,消失无影,方明雁手执长剑,若有所思的看着,半天没回过神来。 先前极短时间内的试探交手,不但对孟意兰是一种极大打击,方明雁也感到极为震惊。 没人比她更明白,那一拳的威力和狂野。 当对方出拳之时,她感觉到,这片天地都在无止尽的排斥着自己。 心神深处,天翻地覆,碾压过来,像是要把自己碾成齑粉。 “师叔,您是说,刚刚那老怪物就是寒烟谷的大师兄张南,怎……怎么可能?” 孟意兰张大嘴,半天合不拢。 “什么老怪物?他的年纪跟你差不多,大不了两岁,年轻得很。” 方明雁眼中有着怜悯,看了孟意兰一眼,也不知怎么安慰了。 既生瑜,何生亮。 孟意兰本来就是蜀山真传弟子,短短数年时间,练到如今这种境界,修为和战力增长极快,可称得上正道之中闪亮无比的一颗明珠。 就算有些师姐师兄比她的实力更强,但是,比起修为增长来,孟意兰其实可以称得上首屈一指。 简直与掌门真人的千金、三代弟子之中的大师姐赵心茹差不多了。 这么一个后起天才,在张南手里,就如三岁稚儿一样,搓圆揉扁,任凭欺辱,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她怀疑,此时此刻,孟意兰的心理阴影足足有数十里方圆这么大。 也不知她走不走得出来? “不会认错的。”方明雁叹息道:“虽然没见到他跟望月禅师一战,但是,白云师姐剑书之中已经说得很清楚,张南肉身极其强大,有神秘符文融身,生死二气缠绕,仙剑难破。 尤其是,他在面对望月禅师之时,接下了对方的十二都天神煞魔功,用出独特的手法,把神煞之气炼入了法体之中,让体魄达到金刚不坏的地步。 先前一拳打出,单凭肉身之力,就已把空间都打出了蛛网裂痕来,把我的寒雪剑……” 方明雁说到这里,就不想再多说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心血祭炼的一柄剑,眼中闪过一丝痛惜。 这剑都被打弯了,灵性也散佚不少,想要恢复原本威力,肯定要花费不少时间好好休养。 孟意兰面色阵红阵白,心中全是愧疚。 先前本来好好的,就是因为自己反应过激,认为对方是无聊的登徒子,所以出剑…… 没想到,不但没能教训了对方,反而惹了好大一身的骚气,还连累了师叔方长老,简直让人无地自容了。 “不对,刚刚似乎听到他说过,说是念在心宁妹子和我父亲的面子上,留了几分情面,难道……” “这事我是清楚的,关系到七剑之一的瞽道兄的一段公案。”方明雁摇摇头,晦气道:“要说这位道兄,说是眼盲心亮,见人见事,占卜星相都是天下有数,这一次可是真的丢了很大的人。” “怎么说?” 孟意兰收拾了心情。 少女心性就是这样,颓丧得快,也平静得很快。 败就败了,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羞耻的,来日里勤苦修练,迎头赶上就是了。 “当日里,张南还未学剑练法,只是世俗之中一介举人,路途之中遇到逃亡的叶重、叶心宁父女二人,因此出手相助。 不得不说,那时候的张举人就已经剑术不凡,对付江湖高手,也是手到擒来,倒是救了叶重父女不止一回。 途经文水镇的时候,也曾碰到了你的父亲孟长弓,算是有了一些交情吧。 本来,以双方渊源,凭借着张南出手救援蜀山弟子和亲眷的人情,咱们蜀山派就算不涌泉相报,也会报答一二的。 收入门中做为弟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就算不为核心真传,也能了他心愿……” “是啊,是啊,张南既然这么厉害,瞽师叔在场,肯定是看到了。 咱们蜀山正是用人之际,依瞽师叔酷爱收纳贤才的脾性,肯定是迫不及待的收入门中了吧,怎么就生生放过了呢?” “所以说,他就是丢人了呢,假瞎子变成了真瞎子。 若是一般情况下的看走眼倒也罢了,可人家还求上门来了,在眼前生生错过,这就有些不该。 听说,那张南曾经卑言厚礼的求上瞽道人,想要拜入蜀山,甚至是拜他为师,却被这老瞎子生硬拒绝了,言辞还颇不客气……” 说到这里,方明雁不想再说了。 “拒绝……” 孟意兰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忙转过话题,万福一礼:“先前危急,还没多谢方师叔救命之恩,幸好师叔剑术卓绝,打跑了那老……小贼。” 就算明白了误会的原因,孟意兰还是有些愤愤不平,也有些惊惧未息。 被人生生捏着脸颊提起来大声训斥,就算是小孩子,也会感觉难堪的。 “不用谢我,其实没有帮到忙,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方明雁眼神莫明,幽深难测。 “他只是想要训斥你两句而已,根本就没想要伤你,别看擒住你的时候凶神恶煞的,但事后回想起来,他其实是轻拿轻放,没有伤到你一丝一毫。” “这……” 孟意兰心意复杂,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谁不知道,蜀山派的方明雁长老自出道以来,就是剑试天下,斩妖灭魔,威镇天下。 她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比谁更弱。 就算是对上一些剑仙老前辈,也是意气昂扬。 哪像如今,只是对了一招,就自承不如别人的。 “不是我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先前那一拳,其实他可以把我的本命仙剑摧毁的…… 我能感觉得到,他已经留手了。” 方明雁幽幽说道。 “没错。”旁边一人出声赞同。 却是一个白发垂胸的矮个老头,满脸笑嘻嘻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有无尽的风霜。 “多谢玄龟师兄。” “师伯……” 方明雁和孟意兰两人连忙行礼。 两人其实明白,若非这位老人在旁牵制威慑,今日的局面恐怕会极为不堪。 “连师兄亲自出手,也没有把握留下此人吗?” 方明雁语气中似乎有着惊异,也有着释然。 如果连四灵之一北方玄龟老人,也没有把握可以赢得了那位寒烟谷的大弟子。 那么,她失手落败,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你们想多了,如果不是有着柳家的小丫头在场,我怀疑,咱们爷儿几个,有可能吃上一个大亏。” 不等方明雁和孟意兰说话,玄龟老人长长吐了一口气:“好厉害的后生小子,不但是肉身强横,剑术通天。 更难得的是元神修为也强大得违背常理,灵魂思感普照四方,巨细无遗,竟似没有半丝弱点。” “如果不是知道此人生平,我真的也会跟孟丫头一样,认为此人就是久不出世的老怪物……” “您是说,那张南早就发现了师伯您的存在,并且,还一直防备着您出手,随时准备出手救援柳翠儿。” 孟意兰虽然心情沮丧,受了很大的打击,脑子却没有乱。 从玄龟老人的话里,听出了自己并不了解的一些东西。 事情是这样子的。 当自己出剑之时,张南雷霆反击。 方明雁长老出剑救人,玄龟老人锁定柳翠儿,这才是真正的围魏救赵。 而张南在出手的同时,不但轻松制住自己,打飞方明雁长老的本命飞剑,更是心神锁定玄龟老人。 “难怪他没有出剑。” “对,他的剑意一直锁定在老夫的身上。” 玄龟老人似笑非笑的说道:“有此人在,寒烟谷急不可图,明台山那里却是做错了。” 方明雁脸色大变:“无影剑桑柏设陷伏击孟秋娘,柳七姑落井下石,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却被孟秋娘逃离,如今还在搜寻之中,这事……” “由他们去吧,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事关气数兴衰,谁也不能说就做错了。 我们能管得住自己,凡事谨慎行事,就也罢了。其他人,却是管不着的,写封剑书传过去示警也就是了,信不信由着他们。” 玄龟老人眼神漠然,淡淡说道。 蜀山派虽然联合四方,收拢道佛高手,但也分个先来后到,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条心的。 就如四灵。 东海青龙,北海玄龟,南疆朱雀,西漠白虎,这些人都是在太一真人时期加入蜀山派。 他们与太一真人,说起来其实只是合作者而已……共享气运,同进共退,但不见得就是生死与共。 还有,如虚空神尼、心如禅师等佛门高人,加入蜀山派更是有着自己的诉求…… 斩妖除魔的时候,肯定是联袂行动。 但是,对于门派争锋,行险设陷,剑争一线这些说不出是好是坏的行动,就看个人自己作主。 他们既不会赞同,也不会反对。 毕竟是不怎么光彩的事情。 成与不成,与他们无关。 如七剑之一的无影剑与柳七姑两人劫杀孟秋娘的行动,在玄龟老人这一派看来,就是一步臭棋。 修道练心,壮大门派,与世俗王朝争霸,其实是一样的,当兴堂堂正正之师,哪里用得着这般鬼魅手段。 如此,与邪道又有何区别。 更何况,孟秋娘此人,其实本质并不坏。 有很大一部分蜀山长老认为,此人其实是可以拉拢的。 645 寻踪 “师妹,就在这里分别吧。”远远看着雁荡山景,张南按落剑光,把柳翠儿放了下来。 带着一个人赶路,速度终究会慢了一点。 虽然如今用的是玄阳斩仙剑,在遁速上却没有快上许多。 这柄剑最强的地方是炎阳化火,诛神斩魄,正面攻击强大无匹,其他方面却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每一柄剑都有其独有的特性,张南其实已经很满意了。 就如他藏在识海元神深处的那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青莲剑,最大的优点是剑意领域。 青莲一出,笼罩十里方圆,对手无所遁形。 在青莲领域之中,可以大幅度的增强剑主神识之力,窥见对手弱点,加速自身攻速…… 与玄阳斩仙剑相比,各有擅长之处。 “师兄,你是要去救师父了吗?” 柳翠儿眼中全是担忧。 当日摩柯和尚传信,说师父孟秋娘在明台山遇险,她也是听到的。 孟秋娘待她极好,像是对待亲闺女一般的。 知道师父有危险,她比谁都要心焦。 但是,柳翠儿是个乖巧的女孩子,她知道以自己的实力,完全不足以掺杂到前辈高人斗剑的事件之中来。 所以,有些心事也就只能憋在心里。 什么也不说。 她怕说出来,影响到师兄的决断。 万一,把师兄也陷进去,那可真的糟糕了。 张南笑了笑:“先前还有些没有把握,现在得了这柄镇山灵剑,差不多也足够了。希望师父那里还能撑得住,否则……” 说到这里,他停口不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那,我等着你们回来。” 柳翠儿嗫嚅着,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家里有我看着,没谁敢上山闹事的,你就放心去吧,记得把师父完好无损的带回来呀……” …… 剑光破划长空。 一路向西。 人烟越来越少,四处都能看见崇山峻岭。 山民稀稀落落的散居各处,少见炊烟。 白山黑水之间,一股子苍茫空旷的意蕴,映入胸怀,让人心灵为之一阔。 与江南地区水网密布、柔媚婉转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已是极西边陲之地,再过不远处,就是西漠荒原……那里好像有着一些魔门巨擘隐藏,各自划分地盘。 只是来到明台山的话,倒不会扰动魔门邪修。 不错,章桐夫妇的确是很会躲……躲在正邪两派地盘的边界,一般人决计想不到他会隐身此处。 这样看来,这家伙其实并不是蜀山派安排在雁荡山的卧底…… 那他们背叛红叶祖师,力助蜀山派,又是图什么?” 对于这种人的想法,张南承认自己想不明白。 因为,这世上有许多人做事的时候,基本上不会太过考虑仔细。 或许只是因为一时激愤,或许是心中觉得委屈,就会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一路行来,张南飞过一段时间,就会按落剑光,寻找当地人打听一番,倒也不担心迷路。 这时到了明台山地界,看看眼前稀少植被覆盖着的险峻山岭,山下又有着一条黑色河流滔滔向前,心知已经到了目的地。 到了这时,他也不急了,放慢了剑速,一双眼睛闪着微微金光,如雕似鹰俯视四周。 很快,张南就找到了异常景观所在,停下剑光。 前方两座高峰,壁立千仞,宛如门户一般,夹着一汪小湖。 小湖尽头空空旷旷,一马平川,有一些民居参差错落着。 人气和煞气交相缠杂,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凶恶气机。 “就是这里了。” 张南心脏一跳,血气稍稍浮动。 心有所思,意有所指。 修道修剑,到达一定境界之时,心血来潮,就不再是心血来潮那么简单。 有时候,看着一些景色,就会感应到某种灵应,知晓以前曾经发生一些什么事情,以后又将发生什么事情。 这其实是生命的进化达到一定高度之后,衍生出来的能力……谈不上是神通,只是一种灵魂感应。 就如有些得道高人,遇到危险了,在危险还远远没有来临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察觉,往往会觉险而避。 这才是长生护道的最重要本事。 当然,也有那么一些人,专门钻研此术,比如星相占卜,龟甲推算等等…… 不但可以推算出自身危险,还能遮掩天机,蒙蔽他人,设陷埋伏。 谁能得手,谁会吃亏?基本上要看元神境界的高度,以及心灵敏感度。 以张南如今的修为境界,以及超人一筹的灵魂强度,就算是有仙境层次的高手遮掩痕迹,他都能从中看出不对来。 更何况,眼前草皮翻起,地上裂痕密布,基本上等于全无掩饰。 隔着十七八丈,就能感应到那剑痕掌印处庞大的气机和杀气。 这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缓缓行走,默默感应。 眼前怪石嶙峋,树木层层耸立。 谷地一片荒芜,有着碎石枯草,洒满一地。 且行且看,时不时的,张南蹲下身子捡起草枝,神识探出感应其中意蕴。 过了一会,来到一处巨大深坑处,张南面色就是一沉。 “这是有人一掌压下,从天而落,把方圆数十丈,打得凹陷下来……” “坑内深处,半边草木疯长,半边寸草不生,木石枯萎……一枯一荣,漏尽天明,与我的生死轮回功有着相似的味道。 如此功法,在蜀山派元老之中,只有东海无崖岛柳七姑……” 张南捡起一块木屑,感受着其中的丝丝缥缈之意,若有所思。 “在枯荣气劲之中,还有师父的玄阴诛神剑气留存…… 剑气外泄成缕,切断了无数树木,已是控制不住真元法力的攻击范围。 嗯……果然受了伤,还残留下血迹。” 张南伸出两根手指,捻动草叶上不太显眼的暗红印痕,放到鼻端闻了闻。 元神如丝线般缠绕了上去,他的面色越发阴沉。 血液之中可以包含着许多信息…… 比如法力强弱,伤势轻重,以及伤者当时的情绪。 种种隐密消息,一般人查觉不了,张南打开轮回天眼,元神高速运转,仿佛能看到真如本相,查知一切。 “来得不止一人,会枯荣不灭神功的柳七姑,显然是后来出手。 前方剑气纵横,犁出重重沟壑处,那是双剑拼杀。 一剑缥缈绵密,恍如罗网,这是师父孟秋娘的玄阴诛神剑法; 一剑阴森诡谲,几不可查,从意境之中也能看出其无影无形的特点,应该就是蜀山八剑之一的无影剑桑柏了。 当初红叶祖师也是在被蜀山派众修围攻,受了这人阴险一剑刺杀。 好,很好,不愧无影剑之名,偷袭上瘾了这是……” “也许,花这么大心力,这么大阵仗来暗算孟秋娘师父,还有我的原因在内。” 646 潜伏 张南感受到交锋现场的杀意,冷哼一声。 若非自己在寒烟谷一番操作,让这个很不起眼的门派有了兴旺之态。 或许,蜀山派这些激进分子,也不会做出如此绝决的事情来。 毕竟,在张南上山之前,孟秋娘的种种行动,也只是暗暗捣乱,扯一下蜀山派的后腿。 并没有摆明车马的与蜀山作对,更谈不上有什么不得不杀的理由。 对方摆下杀局的唯一原因,应该就是源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败白云,杀望月,斗空空老祖全身而退。 种种桩桩,终于触动了蜀山派一根极其敏感的神经。 有些事情,也跟着提前了…… 也许,在他们看来,只要杀了孟秋娘,寒烟谷就没了主心骨,也没有理由与蜀山派继续作对下去。 一切一切的根源,其实就是孟秋娘。 因为,在他们看来,张南其实与蜀山派没有什么仇怨,甚至还有可能变成一家。 他拜入寒烟谷,时间还不算太长,师徒之间,要说有多么深的感情,也谈不上。 只要他们把事情做得干净利落,木已成舟,权衡利弊之下,张南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胳膊终究是拗不过大腿的。 这算盘打得崩崩响。 可惜的是,冥冥之中,有些事情已是注定。 既然选择了,气数绑定之下,张南也不可能再改投门户的,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寻踪觅迹,事件重演……” 张南眼中金光大盛,身周黑白二气转成光轮,呈阴阳太极图状轰隆隆运转起来。 身形却是飘忽来去,翻滚腾挪…… 踩遍所有剑痕掌痕之处。 心神之中不断演算,渐渐就生成影像出来。 仿佛看到了当日此处交战现场,看到了有人剑出无情,有人掌下灭绝…… 他看到了,一个人影背剑行走,正要施法寻找某个隐藏的洞府形迹,突然就转身回头,剑气冲天…… 他还看到, 四周树木抽枝发芽,出现新绿颜色,恍如从深秋一步就迈入到孟春季节。 树叶狂乱生长着,草枝发疯一般的蔓延缠绕着,如同一条条细小长蛇,从四面八方向着那道人影绞杀过来。 变化只在一瞬之间。 更有一柄飞剑无无形,只是一显形,就已经刺穿那道人影的背心。 鲜血如雾…… “他化大自在有无形剑气,配合元晶飞剑,果然无耻得很。 配合柳七姑的万物生长枯荣神功,的确是必杀一击。 不过,孟秋娘师父的玄阴斩神剑也不是吃素的,竟然在此等绝境之中,也争得一线生机,脱身而走。” 再接下来,就是追杀…… 蜀山派的行事方式,张南是了解的,不出手则已,出手必中,不死不休。 气息残余表明,这几人且战且走,应该是到了西面极远处。 张南伸手一招,抓过一缕气机,神念暗附其中,腾身而起,剑光经天。 轰隆隆直奔远处。 这一次,他再不掩饰行踪,杀意撕裂云层,直冲碧空…… “希望不会太晚。” …… 赵心茹紧赶慢赶,终于还是迟了一步。 等她赶到明台山下,找到那掌印剑痕所在之地,已经只能依稀感应到张南狂烈的杀意剑浪余蕴。 “糟了,这个杀星终于还是来了。 桑师叔此行激进,又说动了柳前辈一起动手,并没有经过门中共议,实在是有些失策…… 据玄龟前辈传来剑书,张子阳已经斩杀岳灵溪,得了玄阳斩仙剑,听说是剑灵当场认主,实力大涨。此时他抢先一步赶到现场,事情恐会生变。” 白云师太也是抚额叹息:“本来,门中众位同道已经赶往红莲寺,准备约好日子年末斗剑。此时节外生枝,若是得手还好说,若是……” 白云师太也不知怎么,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其实,在她看来,伏杀孟秋娘真的很没有必要。 她虽然也看不上那位东奔西跑,胡乱折腾的孟仙姑,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对方。 在她内心深处,反而还隐隐的有些怜悯对方。 当初自家的云霞派还不是这样。 与蜀山派起了争端,打得不可开交,杀机四伏…… 天下资源有数,总有人多得,有人少得。 后来,云霞派自忖不敌,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对方。 反正,与蜀山派同盟,也不会少了自家升仙的机会,门下弟子也能传承道统。 虽说是屈居人下,听从指派,有些丢人,倒也没亏到哪里去。 雁荡派就是另外一个选择了…… 派灭之后,孟秋娘矢志复仇,欲图再兴,这种想法也不为过。 只不过,不合时宜而已。 白云师太在雁荡山上,一直只是看着孟秋娘,打压对方,却并没有太多恶意。 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在她心里,甚至还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内心虽然有些优越感,却不至于把对方当做生死大敌来看。 “蜀山派中,有些人行事太过了。”感受着空中残留的杀意,白云师太摇了摇头,并没有再多发表意见。 只是跟着赵心茹,两人御剑腾空。 “只希望,双方都没出事,还有着劝和的机会。” …… 张南身形掠过苍茫大地,如同在大地上,以淡淡水笔画出一道深重墨痕。 穿过莽莽丛林,重重山岭。 两个时辰之后,眼前天光一阔,就见到紫光漫空。 一个清美绰约身影正立在高地之上,淡紫色的道袍此时有些破损凌乱,身上腥红一片,血珠不时滴落。 绝美女冠早就没了往日里笑眯眯模样。 雪一样白的面容之上,一双眸子宛如寒冰深潭。 就算是已经摇摇欲坠,站得不太稳当,她的眼中仍旧带着一丝不屈,一丝倔强。 剑光织成细密网罗,紫气蒸腾数十丈。 剑吟之处,看不到敌人在哪。 只是能够从偶尔剑锋碰撞的清吟之中,能看出透明涟漪之中的隐约剑型。 那是无影剑一直在缠绕攻击,人无影,剑无形…… 就如深林之中最凶狠的独狼,只是缠着、缀着,决不正面攻击。 只要等到猎物筋疲力尽,松懈心神,就发出致命一击。 而孟秋娘,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她也不知道逃了多久,战了几场。 到了这时候,已经不想再逃。 也不去理会,荒野之中那枯萎成一片的莽莽丛林。 还有一个更强的对手隐藏其中,封锁自己剑路,逃是逃不出去的。 她也没想过要逃。 …… 更远处,山岭之上,深溪谷底,白云深处,还有着一双双眼睛看着此地情形,这些人或快意,或惋惜……各怀心思,却是没有一人插手。 张南猜想,也许章桐和韦大姑那两个叛徒应该也躲在其中,他们不看到孟秋娘身死,绝对不会放心的。 他远远的停下剑光,落在地面之上缓缓前行。 抽剑出鞘,面容沉肃,双目亮得吓人,如映日月。 气息悠远而绵长,心神恍如放飞九天之外,再一次触摸到了烟霞罗衣所揭露的本源法则。 那是身融天地,遁去的一。 我就是元气,元气即我。 天地如一,不分彼此。 无影剑吗? 不妨比一比,看看谁才是无影无形? 张南知道,如果自己远远出剑,就算攻击再强,也是没有太多作用的。 对方两人都是蜀山派的前辈高人,东海无影剑赫赫有名,剑下杀生如麻……柳七姑甚至摸到了仙境的门槛。 这种狠碴子,见风使舵简直是基本操作,如果见势不妙,想要走脱,肯定是轻而易举。 张南既然来了,也看到了师父孟秋娘的危局,当然不仅仅是只想着救人而已。 647 隐身(新年快乐) 张南一步跨出,融入风中,再也见不到一丝痕迹。 最是离奇的是,他先前御剑如雷,轰轰隆隆前来,本来惹得许多人驻目惊叹,议论纷纷。 这时,只是身影一消失,就再没人记得他。 不记得有人曾经来过,也不记得那人到底是如何的声威显赫。 不但是从形体上隐藏起了身体,更是从心灵层面上,进行了隐藏。 从意识层面上把自己从这个世界硬生生拔离,就像是从来没有了这个人。 没人见过他,也没人能记得他。 察觉到这一点,张南心中欢喜,知道自己从那抢来的烟霞罗衣上面所悟到的规则,却是又更进了一步,达到了极高的境界。 如果不是心灵极其敏锐的仙境极别的高人,想要在出手之前发现自己,也是很艰难的一件事情。 他缓缓靠近着。 像是飘忽不定的一朵蒲公英,随着云气蒸腾,载沉载浮。 没有扰动一丝元气,也没有显露一分杀气…… 战场中全力交战的两人竟然全未曾发觉。 旁边聚精会神隐藏在枯木群中的老妪也没有发现。 孟秋娘立身不动,一道道虚虚实实的光影变幻着,攻伐凌厉、亦幻亦真。 让人看不分明。 唯一能感觉到的,剑气摧裂长空,透明涟漪扫过之处,树木成粉,绿雾蒸腾。 那是草木泥石被剑气波及,散成一片片的烟雾粉屑。 遮人眼目,伤人无形…… 眼前的情形就很奇怪了。 无论孟秋娘剑光如何凶猛细腻…… 或如罡风狂袭,或如和风细雨,紫光如丝如网,扫过身周半里之地,可是,却完全攻击不到敌人,也不知道敌人是在哪里。 像是她一人独舞,没有什么敌人,没有什么对手,微微有些凄美。 只不过,从她肩上那抹腻白之上,新出现的一道剑痕,还在淋漓着鲜血,能够清楚的告诉别人。 敌人,其实一直在身边,从没有离开过。 这一幕,看得所有观战者,心头都开始动容。 “看起来,无影剑还是占了一些上风,没想到,这人在东海隐修多年,一出手仍是那般阴谲诡秘,杀剑无双……” “是啊,孟秋娘炼成玄阴诛神剑之后,已是天下有数的高手,竟然在他手中占不到一丝便宜,交锋之时,也只能采取守势,实在是太意外了。” “话不能这么说,论真正实力,孟秋娘还是要强上不少的,主要是因为前面被两人伏击…… 她首先是被无影剑偷袭了一下,猝不及防之下,又是受了了柳七姑那一招生生枯荣剑气入体,伤势很重,剑法有些发挥不出来,被无影剑压在下风,也是理所当然。” “……可惜了这套玄阴斩神剑法,防得是真的水泄不透啊,以初入元神四境的修为,接战十七次,挡住柳七姑和桑柏暴雨般的攻击,直至如今。 道一声天下高人也不为过了。” “是我的话,早就撑不住放弃了。” “此战过后,寒烟谷刚刚有着兴旺的苗头,就此被打落。蜀山声势更振,天下宗派,再无抗手,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该……区区一介女流,苦心孤诣的想要与蜀山作对,真是自不量力了。” 旁边的吃瓜群众看得啧啧称奇,一边评论着。 大部分人感同身受,很是惋惜于孟秋娘的悲惨结局。 也有些人在那里漠然观望,甚至还有几人幸灾乐祸。 想来是亲近蜀山派的势力,或者是对孟秋娘心有成见的一些人。 赵心茹和白云师太紧赶慢赶的来到之时,就见到这种情景。 白云师太远远的就按落云光,也学着围观闲人一般的观看,心头则是兴起无穷疑惑。 她没看到张南在哪里。 在她的印象之中,这很不应该。 以那位大师兄的性格,见着自家师父遇险窘迫,不说勃然大怒,出剑救援是肯定的事情。 如今见不着人影,显然很不正常。 有阴谋。 当初张南在寒烟谷先是一副无害的模样,结果,悄无声息之间就展露獠牙的情况,还在她的心中残留。 她不相信对方是见死不救的人。 “在哪?在哪?” 她四面扫视着,有心给场中交战正酣的无影剑提个醒,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说实在话,对于自己这种外派加入的长老,无影剑桑柏这人,其实并不怎么瞧得起。 虽然算是同门了,也是同盟,危险之时也会守望相助。 但是,不妨碍他摆出一副出身大派的架子来,以胜利者的眼光来俯视自己的盟友们。 白云师太经验丰足,能够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心灵深处,却有些不想出声。 她知道,提醒也没用,可能还会招来对方的反感。 而赵心茹,先是发愣,转眼就醒过神来。 ‘是隐身,看不到摸不着,以遁去的一,来面对无影无形,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无影师叔危险了。’ 烟霞罗衣这种极其独特又有用的法宝,是张南从她手中硬生生的抢了去的,她又怎么不知道。 她比谁都明白这件罗衣的厉害之处。 更何况,她还知道张南的悟性极其惊人。 听说在短短时间之内,就悟通了雁荡派寒烟谷的镇派秘籍阴阳法典……悟通烟霞罗衣上面的禁制规则,也不算什么难事,最多只是时间而已。 她甚至怀疑,对方已经掌握了某项隐身规则。 眼前这种静悄悄的情形,正好表明,对方已然出手。 没有动静。 才是最大的不妥…… “无影师叔小心!” 想到这里,赵心茹一阵心悸,陡然出声厉喝。 此时提醒,虽然有些无礼,但她也顾不得了,就算事后被桑柏训斥,也认了。 当然,这位师叔再怎么高傲冷厉,再怎么不近人情,对蜀山优秀的后辈还是比较宽容的,不会太过苛责。 就算自己胡乱出声搅扰了他的斗剑,也没什么妨碍。 唯一值得担忧的是,以无影剑的高傲性子,对自己的话,大概率是不予理会。 正如赵心茹所想,无影剑桑柏对场外的人声,根本就是充耳不闻。 杀机充溢心灵,出手更是狠辣几分。 只是对着孟秋娘猛攻。 如同哨子般的风声之中,时不时的会出现一道细小的涟漪。 看不到剑光,看不见人影。 只见到,空气中一丝丝血点涌现。 孟秋娘应是有些力竭,竟然又中了一剑。 剑光掠过肩颈,紫色布片如蝴蝶般,带着血迹碎成粉末。 “何必挣扎呢?凡世皆苦,回头是岸,孟仙姑何不放下屠刀?”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648 自豪 密密麻麻的紫色光影幻像之中,突兀的就出现一个身着灰色僧袍,面目慈悲孤苦的中年和尚。 对,无影剑桑柏竟然是做和尚打扮。 蜀山派祖师太一真人兼容并蓄,海纳百川,对门下弟子的信仰理念也从来不作要求。 你爱学什么,想练什么,全都由得你。 不问出身来历,不问行事作风,只要入得蜀山,立志斩妖除魔,就能收入门下,倾囊相授…… 这位真人实在是有着大气魄,大格局。 也正是由他而起,奠定了蜀山派强大的根基。 没有飞升之前,他交游十分广阔,无论是道家,还是佛门魔门,甚至妖族都有他的朋友。 可谓是知交遍天下,处处如鱼得水。 所以,东海无影剑虽然是太一真人门下排行第七的真传弟子,其实是佛门出身,练的是道家有无形剑气,喊的是阿弥陀佛,是剑修之中的异数。 出现在盈盈水波中的中年和尚额间眉心有着三道深深的刻纹,面容十分冷厉刻薄。 不过,他的嘴角弯成的一抹弧度,却是温和可喜。 似乎世间一切荣辱繁华都是虚妄。 众生皆苦,杀生才是护生,护道即是普渡…… 他一现身出来,已是在孟秋娘身前七尺之地,一缕变幻莫测的幻光在他的身前跳跃不休,看不分明,已是把孟秋娘死死围在中间。 显然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他低首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身上的衣物随风轻轻飘荡,眼眸中有着说不出的怜悯和讥诮:“有无形剑气无形无相,无色无嗅……就连当年的红叶祖师都避不开去,又何况是你。 孟仙姑,你就认命吧。放你一条生路,安心隐居修行不好吗?偏偏要自寻死路,四处蹦跶……” 孟秋娘冷然一笑,神情有着说不出的洒脱,眉毛微挑:“我只奇怪一点,你们既然忍了数十年之久,为何这一次出手如此果断? 难道是第三次斗剑,再也没了把握?要四处清除意外因素,偷袭伏杀,可不太像名门正派……” 淡紫色剑光如游鱼般的绕身轻舞,如烟如雾,杀气渐渐消弥。 看起来,已然是失去了斗志。 事实也正是如此。 斗到如今,她已经撑不下去了。 无论是心力还是法力,已经到了枯竭的边缘。 而对手呢,因为两人轮换,以逸待劳,此时仍然是神完气足,随时可以发动绝杀一击。 无影剑可恶,一生行事鬼鬼祟祟,从不正大光明。 柳七姑却更是刻毒阴险,不见兔子不撒鹰,在旁封锁四方,悄悄然磨去自己的法力,就算是想要寻她拼命也做不到。 孟秋娘已经很累了。 尤其是,她受了重伤之后,再被两人一直纠缠着,三天三夜的时光,太过漫长。 这时候,她问得淡然。 心里则是想着寒烟谷中的两个徒弟。 “那真真是好苗子啊,只要时日稍长,定能扭转局势,可惜的是,我再也看不到这一天……” 孟秋娘心头有些怅惘,心想这样也好。 自己本来就不算一个合格的师父,也教不了他们太多。 只希望,在寒烟谷名义上的主事人身殒之后,两个孩子能够带着门派闯出一条生路。 以后,就自求多福了。 这也正是她宁愿身陷险境,九死一生,也不愿意放出求援信号的原因。 徒弟张南实力是很强,但也强得有限。 如果为了救援自己,一头扎进了蜀山派的陷阱之中,肯定也会有很大凶险。 那又何必呢? 身为师父,不说为徒弟们遮风挡雨,反而一个劲的坑害自家徒弟,那算什么? 她丢不起这个脸。 死则死矣,倒不如,以鲜血给他一个警示。 等到有朝一日,他或许会帮自己报仇吧。 ‘还是不要报仇了,就让雁荡派消逝在风中,从今往后,寒烟谷是加入正派也好,是闭门封山也罢,反正,能活下来就好。’ 无影剑桑柏似乎看出了孟秋娘的心思,冷笑道:“如果只是你一人,随便怎么折腾,也没什么关系。 就算你伪作真诚良善,混入本门之中,结交道友再多,也无所谓的,你邀请再多邪派高人齐聚,与蜀山作对,那又如何,这也正是我们所愿……” “可惜的是,谁叫你运气好,收到了一个厉害徒弟呢?” “以十九岁之龄,就能正面灭杀望月禅师,实力之强,天下之大,谁不畏忌三分…… 有这等人物出现在你那小小的寒烟谷,你说怎么让人放心?” “而且,那人还处处与我蜀山作对,偏偏行事有度,杀机暗藏,竟然让人抓不到一丝把柄,这就不太好了。” 他越说越是阴森,剑光跃动嗡鸣一触即发。 杀意更坚。 蜀山众修其实全都知道。 如今的寒烟谷,麻烦就在对方没有摆明车马与蜀山作对。 更没有什么邪魔行径,四处作恶。 反而是以正道之名,四处行侠仗义,斩妖除魔。 好吧。 魔门妖邪都被你们斩了,名声都给你们得了,还有我蜀山派什么事? 明刀明枪的敌对,蜀山派是一点也不害怕的。 他们家大业大,高手如云,打起来,一波就可以把寒烟谷推平。 但是,这种悄咪咪的暗中挖墙角的行为,却实在是令人恼火万分。 不声不响的就发展壮大了起来。 等到己方能够找到理由攻击对手的时候,很可能已经晚了。 对方或许会发展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现在,就已经有了这个苗头。 孟秋娘看起来不重要,实际上,只要有她存在,门派才有了底蕴,有了传承。 否则,就是一个后起新秀门派,如同山间草莽,世间龙蛇,终究不是那么堂皇大气,很难吸引豪杰。 想要壮大起来,并不仅仅只是收几个好苗子就可以的。 近段时间,蜀山派已经发现了许多不好的苗头。 有些不愿臣服于蜀山的前辈高人,散人修士,已然在考虑另一条道路……是不是加入孟秋娘的门派? 谋求合作,与蜀山派分庭抗礼。 这种风声,还没有传出来,但已经有了行动。 如西陵派,如铁山寺…… 这都是孟秋娘的名望引来的。 不加扼止的话,异日,终将成为一个大大的麻烦。 如果能将这位仙姑斩杀,无论是雁荡寒烟谷,还是各散修小派,随意处置即可。 到时挟裹大势,再无抗手。 “原来如此……” 孟秋娘笑了。 因为弟子的强大,直面对方的杀机,自己也算是头一个尝试到这种滋味的师父了。 她又是欣慰,又是惋惜,慨然叹道:“有弟子如此,我很自豪,不后悔……” “没人可以让你后悔,师父!” 一声轻笑响在耳边。 迷迷蒙蒙的紫色烟雾之中,陡然跳出一轮大日。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649 自大 无影剑桑柏显露身形,宛如琉璃水波映照的虚幻影像。 看起来并不怎么真实。 孟秋娘怎么攻击,他都没什么反应。 就恍如并不处于此地,而是在遥远方位传来的一点投影。 但是。 如今则是不同。 一轮红日出现,万丈金光洒落。 桑柏那道从从容容的影子就变得扭曲起来。 不但是身形扭曲,面容也跟着扭曲。 淡定而悲悯的神情,眨眼之间变得狰狞。 “啊……” 痛叫声刚刚出口,就变成一声惨厉嘶鸣。 他狂吼一声,如同无形水波般的剑芒匆匆回护,却已经来不及。 他的后心直至前胸处,出现一个碗口大小的空洞,里面似乎藏着一颗小太阳,正射出无穷金光…… 一个笑意盈盈的白衣青年男子,正手执一柄金光万道的宝剑,缓缓收了回来。 血液没有流出,已被蒸发成烟气,飘散在空中。 “我这一剑,比起你的无影剑如何?” 张南现身出来,虽然是在笑着,眉眼之中却是殊无笑意,反而冰冷淡漠有如冰雪。 一股狂烈霸道的杀机,笼罩四野,让所有看着他的人都是心中生出寒意来。 无影剑号称鬼魅无影,攻击之时来去无踪,号称六道绝形迹,十方无影踪。 可是,却被人生生欺近了身旁,一剑背刺。 正是终生打虎,终被虎噬,死在了他最拿手的招数之中……伤害大不大,众人都看到了。 对无影剑来说,如此耻辱,才是最令他无法释怀的。 “卑鄙,无耻……” 被人偷袭暗算,而且还是在自己胜局刚定放松心情的时候。 无影剑桑柏心中的憋屈简直是无以言表。 “这不正是学你的吗?桑道长……” 这声桑道长说得是意味深长。 身为道士却做和尚打扮,平生念佛,却又偷摸诡谲,言行不一到了极致。 若说卑鄙无耻,这位无影剑排第二,没人胆敢排第一。 他平生最出名的一战,就是偷袭了顶级大修红叶祖师,令其身殒。 并且,在往后的日子里经常吹嘘,震慑着天下。 蜀山派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虽然是羞耻,但也让人警惧万分。 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邪魔妖修,只要想到背后会悄悄的刺来一剑,无人不感觉心下胆寒。 现在可好,被人用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招数,一剑刺了个通透。 这种打击是致命的。 “张南,是你……” 孟秋娘收起剑来,紫光忽敛,眼眉之间全是喜意。 她虽然不愿意求援,不想把张南也拖入这趟浑水之中,但是,对方真的来了,不声不响就除去大敌,她肯定是高兴的。 这种感觉,甚至超越了战胜对手的喜悦,有着欣慰、安心、依靠,以及卸下千斤重担的如释重负…… “小贼,找死……” 变生肘腋之间,无影剑桑柏反应过来,眉心炸开,一道略显虚淡的元神光影冲向半空,手中捏着一柄如水波荡漾着的宝剑,四周元气激荡中,厉啸着,就要悍然反击。 刚刚腾跃到头顶三尺处,那元神就是一愣,立在原地。 微皱的元神小脸之上,闪过一丝迷茫,一丝不可置信。 有无数金光,从元神之中突然迸射出来。 元神凄厉惨吼着,痛嚎着,在金光之中融成一滴金黄光液,落将下来。 而那柄无影无形的晶莹宝剑,此时没人操控,没了主人,也是轻飘飘的掉了下来,与那滴金液一起,被张南收在手中。 “斩仙剑斩魄斩魂,无所不斩,了解一下。” 张南轻笑一声,暗道红叶祖师,这也算是帮你报仇了,用你亲手做的灵剑,斩去偷袭的敌人。 这份复仇来得有些迟,却终究没有错过。 “就这……” “大名鼎鼎的东海无影剑,就这么形神俱灭?” “大事情,大事情,蜀山八剑之一,名震天下的无影剑,那可不是寻常剑修……” “好狠……我早就说过,无影剑和柳七姑这么围杀埋伏孟秋娘,肯定要惹出大祸来。 结果好吧,那位能够无伤斩杀望月禅师,又怎么可能是简单人物?人家来救师父了,这杀意凶猛得,简直是一塌糊涂……” “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无影剑有着今天,也是命中注定。” “师叔……” 赵心茹面色愕然,痛苦的叫出声来,她感觉要出大事了。 也许蜀山派和寒烟谷的大战立即就要开启。 但是,所有人都在准备攻打红莲寺,又能分出几分战力来开启另外一个战场? 赵心茹和白云师太两人只是默默看着,有心向前,却被漫天金光所阻,不能寸进。 她们发现,这一次张南出剑,那轮红日炎阳,竟然像是真正的太阳一般,有着无穷炙热,能融金化铁,自成一域。 比起日前所见,对方的攻击力何止倍增。 无影剑桑柏在这一剑之下,都全无反抗能力,柳七姑接近仙境的修为,此时也只能把元神肉身藏在枯林之中,被金光缠绞着,苦苦挣扎,移动不得。 四周修士如蚁,又有谁敢插手其中? 有一人因为不信邪,看戏看得入迷,呵呵笑着靠近了些…… 被那金光一燎,肉身就已融化。 一道元神哭爹叫娘,直奔远海而去,再也不敢停留。 唬得众修连忙退避数里,远远瞧着,连吹牛打屁的声音,也跟着停了下来。 “玄阳斩仙剑,你竟然得了玄阳斩仙剑?” 在无俦金光之中,无影剑元神消融的同时,一个身形终于隐藏不住,现身出来,一剑草木枯荣,四季更迭。 重重幻影轰然落下。 一座森林猛然从地底生成,四处猿啸虎吼,绿气灰气萦绕着的飞剑,已经刺到了张南的胸前。 “不逃,很好,如果一见面你就走了,我倒是会失望几分。” 张南冷眼看到那道绿灰色枯荣剑光,感受到其中生生不灭的气息,也不收剑,只是探出左手,伸手一捏,就捉住剑芒。 “啵……” 如同捏碎一个气球,尖厉气机爆炸声中,劲风狂卷。 “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珠子。 柳七姑更是涨红了脸。 她是谁? 她是天下顶级大修,元神四境巅峰,修练有顶级绝学,是散修中号称最是有望成仙的高人名宿。 虽然不收徒,不传教,但是名声却是广播四海,连蜀山派的掌教真人,都得敬奉有加的人物。 这次出来,也是无影剑桑柏三请四请,出手对付孟秋娘的时候,只是在关键时候随手攻了两招,并不会拉下身架,与后生晚辈生死搏杀。 如果不是孟秋娘拐走了自家极有天赋的晚辈柳翠儿,让她想要借助蜀山派飞升的计划受阻,她其实也不会出来做出如此苟且事情。 但那又如何。 阻道之人,无论是好心是坏心,只要挡在前面,就必须要毁灭。 柳七姑天性如此,修行近千年,一直是这般做事的。 她不在意同道的眼光,也不太在意身后的名声,只在乎自己是不是足够强大。 实际上,她就没有担心过,自己会输。 即算是无影剑桑柏死在面前,身魂俱灭。 也没觉得对方挡得住自己。 无非就是多动一下手脚,多斩出几剑罢了。 就算是红叶祖师复生,打起来谁胜谁败,也要比过再说,何况,对方传承下来的弟子。 孟秋娘伤重已经很难称得上战斗力,那新来的后生,也只是仗着玄阳斩仙剑强大而已,偷袭之下,杀死桑柏,算不得本事。 自己生生枯荣不灭剑法,一旦出手,定能斩杀对手,清扫妖邪。 650 道殒 柳七姑显露身形,看着自己的不灭枯荣剑气,竟似被张南随手掐灭,脸上浮现一丝羞恼。 她双臂一振,一道灰蒙蒙的雾气向着四方席卷。 如飓风过境,风卷如龙,倏忽又疯狂内卷。 无数细碎的沙粒、草屑、木枝,全部像是种子发芽一般的狂乱生长起来,眨眼间就变成大树、藤蔓、荆棘…… 枝条抽打着,绿光如剑,切割空气,滋滋做响。 融剑入林…… 一岁一枯荣,生生不灭。 先前第一次在无影剑桑柏偷袭孟秋娘的时候,她就是用出了这一招,把十里方圆全都化为森林,化为绿幕天锁。 缠绕禁锢。 让孟秋娘应付十分吃力,一不小心就会漏掉致命攻击。 如今故伎重施,柳七姑更是用了全力,无数枝蔓就像是凶猛巨蟒灵蛇,一窜就到了张南的身周,在金色剑光摧毁之下,随生随灭,无穷无尽。 一种枯萎凋零的意境,渐渐的就浮现在张南心头。 “斩开越多,越是枯萎,十里化沙,我亦化沙吗?” 天地规则的运用,毫无疑问,这位号称快要达到仙境的柳七姑,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她的枯荣场域,已经能随着自己的心念而变,在这个范围内,敌人需要用出十分力,才能对付她的一分力量。 无尽纠缠之下,令人烦不胜烦。 对于接下来的攻击,就很难遮挡。 “小心,不要让那老乞婆的藤蔓沾到身上,有古怪。” 孟秋娘站在一旁,此时已经十分虚弱,只是用尽全力鼓荡着玄阴诛神剑气,想要帮张南斩断无尽枝条攻击。看着他身上衣服皮肤渐渐的转为灰色,心里担忧不已。 她担心张南没有与这种元神巅峰的高手交锋经验,一不小心就吃了大亏。 面对意境侵袭,一般来说,只有阻敌于外,决计不能见招应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等到把这片绿森清除,自己已经化为枯木朽沙…… “没事的,这么一点意境攻击,还奈何不得我。” 张南呵呵笑道,摇身一晃,身上衣袍全都挤裂炸开。 如同万只蝴蝶片片飞舞着。 他的身体呼吸之间青筋密布,血焰冲天。 四肢百骸之中发出喀啦啦一连串的爆响,身体迎风就涨…… 转眼间就变成身高六丈,宛如一座小小山峰。 只是一眼望去,能看到他的皮肤上有着数也数不清的七色纹络,黑白二气如蛇如蟒,绕身游走…… 轰…… 张南嘿嘿冷笑一声,一步跨出,地动山摇。 “你这么喜欢围困,我就让你围……” 无数的枝蔓荆棘扑到他巨大身体之上,被那黑白光气一冲,什么灰色意境,锋利剑芒,全都齐齐反卷。 叮叮当当…… 火星四溅。 “我见到你的枯萎了,生生不灭在哪?” 或许是身体变得庞大了,张南发现,自己的力量变得极大,一晃身一抬足,就有数万钧力量…… 连脾气也变得火爆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向前一冲,所有的枝蔓丛林全都破碎成粉,完全造不成一丝阻碍。 柳七姑所谓的生生不灭,此时完全成了笑话。 不但那座绿森场域困不住张南一点半点,而且,所有的攻击,攻到张南的身上,都像是挠痒痒一般的,没有半点作用。 “这是什么法体?” 她看得眉毛直跳,老脸之上的皱纹越加深刻了,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身形一虚,就遁往后方。 形势不对之时,当退避观望,再想他法。 实在打不过,凭借自己修练近千年的剑遁之术,这年轻人还能拦得住自己不成? 想法是没错,柳七姑进退有度,也的确有着来去自如的底气。 在她的认知之中,但凡体型庞大的家伙,一般来说速度都不会太快。 笨重,狼亢,就是这种家伙的代名词。 却没想到,对手完全不能以常理来形容。 那如山岳般巨大身形,一步跨出,竟然如狂风过境,彻底融入了风中,一扑就到了自己眼前,比自己的剑光化影之术还要快捷半分。 同一时间,柳七姑就见到整片天地都亮堂了起来。 身前身后,左右八方,都似乎已经成了剑的海洋。 无数道金色剑光,密密麻麻,轰鸣着向自己激射而来,竟不知该避向何方。 “分光化影之术,不对,剑生雷音……” 柳七姑心神大骇,再也升不起什么斗志来了。 感觉到分成千万道的剑光,每剑都生出雷丝电芒,能灼伤魂魄,烧融体魄。 如果不是因为攻来的声势大过浩大,让自己还能有着反应的时间,恐怕第一时间,就能把自己轰成碎渣。 饶是如此。 她的半边身体,仍然被几道狂雷般的剑气绞杀波击,已经变得焦黑一片。 “走……” 柳七姑心下一怯,狠狠的看了张南一眼,记住了这个年轻人,绿光一闪,就要融入空气中飘荡的粉屑之中,遁向远方。 这就是她每次出手之前,都会布下的伏手。 风中飘荡的植物残骸,随时都能变成她神念的定位点。 一点苞子,一蓬飞絮,或者一点花粉,一棵松针。 随风摇曳着,飘飘摇摇,组成一条生路。 这条生路,柳七姑不记得什么时候曾经用过了。 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是她在追杀别人,还没人逼得她动用如此底牌狼狈逃命。 这时感受到危机,自然也顾不得掩饰自己的拿手绝招。 身形闪动,悄无声息的就已经逃出了五里之外,眼见得就要逃脱剑圈…… 突然,嗡的一声,四周密密麻麻的雷霆剑光消失不见,十里之内,就化出一张巨大如幕的金丝光网。 光网向下一罩。 滋啦。 柳七姑的身形刚刚显现,正要消失的当口,被那光网掠过,全身猛然一僵,化为千万块细碎肉块。 哗的一声,掉了一地。 “剑光化丝……” 一个小小的元神虚影尖叫着逃了出来,狂乱的向着东海方向奔逃。 无尽绿意在元神之上生成,凝聚,元神竟然就有了几分实体的感觉。 失掉肉身,只余元神,虽然保持了生机不灭,但是想要再修练回来,没有百十年的工夫,恐怕也不可能了。 四周众修看着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切,心里拔凉拔凉的。 既是心惊于张南剑术的精妙诡异,不讲道理,又是震撼于他那万法难伤的奇怪法体。 同时,还有些怜悯于柳七姑狂乱挣命逃窜,终于逃脱不得的悲惨。 “原来,这就是生生不灭,由枯转荣,由死化生,我算是见识过了。” 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战到此为止。 可张南却不认同。 他那巨大的身躯飘忽得像鬼一般,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柳七姑元神逃逸的正前方。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一只满布神纹的巨手,早就抓了过来。 四周空间封锁,气机凝固,柳七姑的元神象是被扯线的风筝一样,被他一把抓在了手里。 “啵……” 随着五指一捏。 凄厉惨叫之中,四面风云涌动,一道光柱连天接地,轰隆隆就从九天之上降落下来,元气弥漫汹涌。 所有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长长吸了一口冷气,只感觉身上修为也跟着涨进了几分,无数感悟涌上心头。 光柱煊赫浩大,元气如潮如浪…… 张南站得最近,感受最深。 他发现,随着柳七姑元神破灭,一点真灵星光融入到天地之中,庞大元气从天地降,感悟加速,境界攀升…… 心里隐隐就明白了一些什么。 651 追责 “这是道殒……” 孟秋娘悠悠说道。 “看来,先前那老乞婆在攻击我的时候,还留了一些力气,很可能是准备最后绝杀一击。 我也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在本质上突破了地仙,就差一步度劫,就是仙境高人了。” 凡是身死之时,能形成道殒光柱的,一般都是仙境层次。 这一点,天地承认。 真正的高人,对于道殒也有着感应,无论离得再远,也能感觉得到。 有些高人,度仙劫之时,会请来亲朋好友进行观礼,一方面是想要让朋友弟子们给自己护法。 另一个原因,自然是万一自己度劫不过,道殒之后,元气散归天地,也能让这些关系好的修士们占点便宜。 修士们一生掠夺天地,不知消耗了多少元气,也不知吞噬了多少宝药,浪费了多少珍材。 一旦身死,这些东西,全都回馈天地,让天地都会变得更加繁荣。 这就叫,取之于天地,用之于天地。 真正来说,那些破劫成仙,长生久视的修士,才是真正的天地大贼。 越是长生不死,越是弟子广传天下,对天地的索取就越重,上天就会降下重重劫数来打击,来考验。 这就是逆天成仙的真义。 而柳七姑,此时就是退仙为凡,身死当场,连真灵都奉献给了无尽天地,那是死得不能再死。 能不能转世为人?就要看她的运气。 从修士的角度来讲,她已经彻底没了。 这怎么能不让人震惊万分。 “道殒了?” 一个惊疑不定的声音传来,远远看着的白云师太一阵怔忡,对于元气扑面,修为增涨的事情,完全没有在意。 她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去获取这么一点好处,只有一股子兔死狐悲的哀伤在心头回荡。 “仙境高人啊,千年苦修,一朝尽丧。” 如果说,先前的无影剑桑柏死得身魂俱灭,只能用无声无息来形容,眼前的柳七姑入灭的情况,就可以称得上声势浩大。 但无论是无声无息,还是声势浩大。 都是个死不是吗?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眼看着就要成仙了,眼看着就要长生了,偏偏就因为一念之差,行差踏错了一步,就此成为梦幻泡影。 这种境况,对于白云师太这种毕生修持,清苦度日的比丘来说,真是难以接受。 赵心茹也是面色黯然,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目光呆滞的望向那雄壮庞大的身影渐渐缩小,化为正常一身白衫的书生模样,微微有些恍惚。 第一次见到之时,这一位还跟自己拼了个不分胜负,然后生怕自己接着出手,一个劲的只想着逃离。 这才过了多久? 此时已然是剑惊天下,纵横睥睨之辈了。 当年的红叶祖师,恐怕也没有这么凶横霸道。 “大势已成。” 赵心茹一言不发,心中只是轰响着这四个字。 有着今日一战,从今往后,无论是谁,想要再出手对付寒烟谷都得惦量惦量,自己是不是比得上蜀山八剑之一的无影剑,修为是不是能高过即将成为地仙的柳七姑。 如果没有道殒当场的决心,寒烟谷的一草一木,恐怕再没人胆敢去伤害一丝。 实打实的战绩,已经足以震慑天下。 就如现在。 按理来说,自己和白云师太,同属于蜀山立场,面对蜀山元老身死的情况,无论如何,也得出面比划一二。 不说拼个生死,指责两句,打压一下,这是题中应有之义。 可是,赵心茹却惊恐的发现,就连出去争执两句,她都不敢。 而白云师太更不用说了。 她站在那里默默诵着佛号…… 不但没有上前,反而后退了一些。 就如旁边看热闹的一些西漠修士一般,面上微微有着惊惶。 这是生怕引来张南的目光,把脾气发到了自己身上。 若是那人不依不饶,悍然出手。 在场围观的这些修士不死个七七八八,才是怪事了。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孟秋娘其实已经伤得很重,差不多就快要油尽灯枯了,能不能救得回来,还要看运气。 那个美艳清丽,强撑着站在沙地之上的道姑,很可能随时就会香消玉殒。 心里升起惋惜情绪的同时,众修士也不免有些胆寒。 “我怎么就晕了脑子,跑到这来看围杀呢?” “蜀山派与雁荡派的遗留公案,有什么好看的?又没有决定帮谁,单单只图一个乐子看一场好戏,就把自己的命给搭上去,那才是真的太冤。” “各位同道,请回吧,好戏已经结束,寒烟谷今日清理门户,还请诸位不要插手。” 声音朗朗传了开去,一股锋锐剑意冲天而起,有着君临天下之威。 张南泛着金光的眸子扫视四周,夺人心魄。 “挟大胜之威,清除后患么?” 众人心中一惊,同时又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清理门户?那没事了,不关自己的事情。 嗖嗖嗖…… 众人的眼光,齐唰唰的就看向躲在人堆后边的男女二人。 这两人一点也不起眼,打扮得灰朴朴的,只有那双四处张望、微显瑟缩的眼睛出卖了他们。 想逃又不敢逃,生怕惹来关注。 尽管他们竭尽全力的遮掩气机,但是,修练过少阳心经,又对玄阴心诀极为熟悉的张南,凭借着自己无比敏锐的元神思感,早就锁定了他们。 甚至,他还能看穿两人的伪装…… 一人浓眉大眼,看起来忠厚老实,身形魁梧壮健。 一人貌美如花,徐娘半老,面相温和,看起来就像隔壁家的大嫂。 应该就是孟秋娘此行出动的目标,也是引动孟秋娘陷入伏击圈子的诱饵,章桐和韦大姑夫妇二人。 就这么两个温润可喜的人物,竟然是害死自家师父的叛徒,难怪孟秋娘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倾尽全力寻找追杀他们。 也许,内心深处,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去赶尽杀绝的。 当时在山上修行的时候,互相之间,或许交情还挺不错。 但是,对张南来说,这些全无意义。 几个世界走了过来,他看多了大忠似奸的人物,也看惯了一些衣冠禽兽。 孟秋娘师父重伤垂死,有些人必须付出代价。 这一点,跟红叶祖师无关,与寒烟谷的气数兴衰有关。 652 清理 “走……” 看起来满脸忠厚的章桐脸色大变,想也不想,嘶哑着喉咙叫了一声,身上剑光一闪,就急急往后飞退,冲天而去。 而那姿容艳丽的妇人,却是惨然一笑,没有跟随着自家丈夫逃走。 眼见到身份暴露,她不退反进,扬手一挥,就是百十颗五色斑斓鸽卵大珠子。 嘭…… 珠丸离手即爆,烟雾腾起,笼罩住十丈方圆。 “不好,是百毒噬心丸,好毒辣的女人。” “快躲,这东西能腐蚀真元和神识,如附骨之蛆,沾染不得。” “该死,韦大姑你想死也不要拖着我们……” 自古以来,看热闹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毒丸爆开之时,四周痛骂一片。 人影翻飞,各色剑光如同马蜂群一般,向着四面飞射。 没人注意到,一缕灰蒙蒙,十分不显眼的剑光,也夹杂在众修剑光之中,向着西南方向激射而走。 “挺不错的手段。” 张南轻笑一声,站在原地,似乎是不知往哪个方向去追。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 咻…… 四周那五彩瑰丽的烟雾,本来是向着四面八方疾速蔓延,把他也笼罩在其中。 可是,随着巨大的呼吸声响起。 时光仿佛开始倒流。 烟雾滚滚荡荡的开始回缩,收成一团,再化为一线,直直没入张南的口鼻之中。 张南轻轻打了一个饱嗝,回味了一下味道:“不错,味道有点甜,只不过,腥味太重了一点,口感算不得太好。” 众人眼尖的,就能看到他的面上和露出衣衫的手臂肌肤之上,有着金色纹络微微闪烁,气息又显得强横了些许。 “他竟然还能吸纳毒气煞气增进修为,已经没有丝毫弱点了。” 这一次,看热闹的众人再也不敢停留下去,也不敢继续观望事件的发展,只是全力激发真元法力,恨自己跑得太慢。 跑出没有半里路,就听得一声惨叫。 那是最先逃走的章桐…… 他见势不妙立即就逃,直接间接的把韦大姑当成了断后之人,心性不可谓不狠,头脑反应极快。 可是,就算这样,也没有逃得一命。 张南一口吸尽五彩毒雾之后,眼中金光一闪,就有一丝剑光,无声无息的掠过数里空间。 剑光越是行进,越是声势浩大,到最后,直如狂雷天降。 雷音震耳。 轰轰隆隆的剑丝,切割空间化为一道巨大的黑色缝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追上章桐,绕颈一斩…… 血光溅射处,这位面相已经不再忠厚,反而显得惊恐凶恶的中年男子,眼中有着说不出的绝望……只是愣了一愣,身形以及刚刚跳到半空的元神,同一时间,就化为灰烟飘散,消失在天地之间。 玄阳斩仙剑,面对这种实力不高不低的元神修士,才显现出其凶厉一面来。 一经斩中,绝无生理。 张南试过剑之后,也大略明白了这剑的极限杀伤到了哪一步。 一般情况下,元神境界之中,即算是后期,只要一剑斩中,也是魂飞身灭。 只有遇到了如柳七姑这样本质上已经快要突破地仙境的高手,其元神已经开始蜕化成仙魂,才能在短时间之内抵抗住斩仙剑的销融力量。 但是,她就算是逃脱生天,也会身体溃灭,元神虚弱个七八分。 想要完全挡住,除非在斗剑之时,完完全全抵住剑光,完全不中招。 否则,就算是真真正正的地仙高人,中了一剑,也会受到重伤,很难治愈。 “真是不愧为斩仙之名,虽然有一点点的夸大其辞,在此方世界上,威力的确是可圈可点了。” 接连用了几次斩仙剑,张南很是满意。 章桐的伏诛,在他的意料之中,根本就没有激起心中半点情绪。 只是回过头来,看着藏身在众修之中飞速逃逸的韦大姑,眼中才露出一丝冷色来。 据寒烟谷的藏书记载,当初红叶祖师除了掌控玄阳斩仙剑之外,还有一套护身宝甲,唤做混元寒光甲。 不但护身保命,坚固第一,更是能模拟变化,飞腾绝迹。 是与玄阳斩仙剑同一档次的宝物,也生出了灵性,花费了红叶祖师很大的心力物力来祭炼。 张南不知道,红叶祖师为何平日里并不带着这两件宝物,反而在决战前夕,被叛徒弟子们抓住机会带离了雁荡山,以至于全身裸装的前去赴约,与蜀山派比剑拼杀。 或许他是想着,得剑而忘剑,得甲而忘甲,想要凭借自身本事,直破仙境? 也或许,红叶祖师只是单纯的想要把自己的宝物放在门派中,供门人弟子们以及他派客人们瞻仰,以示自身强大和门派底蕴。 具体情形,已不可考,张南也没打算缠着孟秋娘问一些八卦旧闻。 他只是从这些记载之中,认出了混元寒光甲的外形,以及了解了其功能。 既然如此,哪里还能被韦大姑在眼皮子底下逃掉。 目光所及,穿过山水河流,只是三个呼吸之中,就已见到韦大姑所幻化的那道灰芒,已经到了一座十分不显眼的黑色小山之上,身形一晃,就已消失。 却是触动了禁制,开启了阵法。 他的元神精神力牢牢锁住了韦大姑,脚下一步,就跨过数里之遥,到了洞府门前。 “原来还有一个藏身之地,若非时刻盯着,我还不能发现。” 张南啧啧有声,仰首看了看此处阵法,认出这只是简单的八门金锁阵。 对懂行的人来说,这阵势并没有了不得的防御力量;对于不懂行的人,此处迷雾重重,找不到生门,也进不去洞府。 张南自然没有那么麻烦,剑光飞回,落入手心,随手一剑斩出。 轰…… 阵法裂开一道口子,已被他达到洞冥境界的元神法力斩出了一条道路。 那法力化为栩栩如生的龙形法相,游走寻找,穿过迷雾,宛如有着生命一般的,寻找到韦大姑的身形,在她身上斩了一记。 韦大姑刚刚还没来得及放松,面上神情惊惧未消,就被剑光斩中胸膛。 整个人都抛飞数十米,张口就吐出一口鲜血来。 “怎……怎么会?” 自己穿着混元寒光甲,还躲在苦心布置的阵法之中,却被人随手一剑斩中,内脏都碎了几块。 如此伤势,虽然算不得太重,但是,对方也没有怎么用心用力。 而且,在心灵感应之中,她已经感应到自家丈夫章桐身死魂灭,心内也空了一大片。 逃不了,只能拼死一搏…… 韦大姑又是不甘,又是绝望,怒吼道:“张南,你何苦斩尽杀绝?我们当年盗甲离开,也是有着苦衷……” 哧啦…… 一声锐响。 张南全无感情的声音淡漠响起。 他一剑斩过韦大姑的头颅,看着她身体元神溃灭成一团星光,摇了摇头:“就算你们有着苦衷,又关我什么事?我只是单纯的想要清理门户,清除叛徒而已,寒烟谷想要大兴,就要解决这些历史遗留问题。” 同时,这也是为了了却孟秋娘的心愿。 为人弟子,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就是很简单的道理。 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张南不介意遵守一下此方世界的规则。 韦大姑身着混元甲,的确是防御极强,但是他也有着玄阳斩仙剑在手,宝物两消抵消,本身修为实力不知高过韦大姑多少,近身一剑斩中,自然是随手灭掉。 653 放下 张南一剑斩过,看着韦大姑化为灰烬。 他一把抓过混元甲微微一抖,就把甲衣上面的神识印记清除。 元神触角探入其中,感觉到甲衣的每一片不知名金属打造的甲片上面,竟然绘有一个个完好的防御阵图。 以及反震阵图。 无数个简单阵图联系在一起,严丝合缝组成一个庞大的阵图。 混元一体,没有破绽。 难怪这混元寒光甲在当年的雁荡派能够与玄阳斩仙剑齐名,被称为镇山宝物…… 这套甲衣的思路,其实就是把一个大型阵法背在了身上,一般剑修,只要修为差距不是太大,基本上就不能攻破。 当然,如同张南这般,既有着极为犀利的飞剑法宝,又有着无双大力,还有着极其巧妙的剑法,破开甲衣也不算太难就是了。 倒也不能就说,这混元甲不怎么顶用。 真遇上张南这种人,就算是躲在再硬的乌龟壳里,其实也是不怎么安全的。 …… 收好甲衣,张南身形瞬息闪动,就到了赵心茹和白云师太面前。 她们两人虽然脸色也十分难看,却没有像那些散修旁门一般的匆匆离开,想来是因为维护蜀山派的面子,不好意思走得太过狼狈。 名门大派的面子,还是要顾及一二的。 “师太别来无恙,赵师姐还留在此地,可是要为柳前辈和桑前辈立个衣冠冢? 更或者说,你们也想出手称量一下我寒烟谷弟子的本事?” “不敢,修行之人,遵循天道自然,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两位前辈既然已经灵归天地,心茹也不想再多此一举。 留在此处,只是想说一句话,对令师的伏击和埋伏,其实与我蜀山大多数人无关,只是桑师叔他们擅自作主,不知张师兄信不信?” 赵心茹脸色微微发白,眼神十分复杂,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 今时不同往日。 有张南在,寒烟谷大势已成,虽然门派势力并不算多么强大,但只要有着这么一个顶尖的高手,任凭是哪方势力,都不敢小瞧半分。 这可是血腥杀伐出来的威风,容不得别人置疑,也由不得赵心茹不服。 张南呵呵轻笑,表示认同:“蜀山和寒烟谷同为名门正派,本当携手降魔,共求天道,本来就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冲突。 张某人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物,既然罪魁祸首已然伏诛,再追究什么也没有太多必要。有些事情,嘴上说来并没有大作用,且行且看吧。” 这才是正理。 从张南本心来看,还真的对蜀山派没有什么看法。 不过,自己入道第一步,就拜入了寒烟谷,师父孟秋娘跟蜀山派也有着恩怨。 迫于形势,不得不跟蜀山派交锋一二。 从一开始直到现在,他就没吃过亏,反而是蜀山派颇为折损了一些人手。 他当然乐得表示大度。 至于事后,双方形势如何,是不是还会针锋相对,相爱相杀,这就要看以后事态的发展了。 当然,还要看孟秋娘的态度。 不过,经此一事之后,孟秋娘很可能也会想通。 能看清自身与蜀山派的实力对比,知道自己凭借着玄阴诛神剑并不能完成报复。 再一个,造成红叶祖师身殒的直接仇人无影剑桑柏也已经身死,她的执念也应该会消除了。 也许不会再去这么执着于对付蜀山派。 背负着仇恨,其实并不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情。 至于张南自己的事情。 这些时日,他多方打听,收集一些蜀山弟子和长老的消息,就是没有查找出蜀山之中有哪位修士心性大变,符合律元方夺舍附身的特点。 在他想来,以律元方那种性格,以及对方对于穿梭世界的熟悉程度,应该能够轻松掌控气运附体,他最有可能就是投身蜀山派,而且,不可能是一个没有天赋,没有本事的人。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家伙一直在偷偷潜藏着,自顾自的发展自己。 也许是在扮猪吃老虎,也许是本来就很强大,只是一如既往的扮演原来的人物形象,并不被外人察觉。 无论是哪一种,张南都要防着。 律元方此人,很可能会挑动蜀山派某些人来跟自己作对。 因为,相对于藏身蜀山派之中,形迹不露。 他从一介举人,拜入寒烟谷,再到名动天下,实在是太过显眼了。 只要是有心人,想要找到自己也不是难事。 更何况,自己的剑法,以及生死轮回功,其实是很明显的一种功法,真要听说了,一下子就会锁定住,躲都没法躲。 所以,藏是没有用的,反倒是显露出威压天下的实力来,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能为自己争取到时间。 在张南印象之中,律元方此人,既有狂妄嚣横的一面,也有谨慎小心的一面,他如果发现没有太大把握,肯定会努力修行,让自己变得更有把握。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很有意思了。 剩下的比拼,就是看谁修练的速度更快,谁能以最快的速度成长到无法战胜的那一天。 这要看运气,也得看命。 恰恰这一点,张南是最不怕的。 他能够运用所得到的气运本源力量加速修行,只要能够持续的得到气运,修为的增长速度一定会让人大吃一惊。 以现今的局势,不但蜀山派不想在紧要关头竖立张南这个大敌。 张南其实更不愿意跟势力雄强的蜀山派对上。 他知道,单是四灵八剑,自己就未必能应付得来。 更别提在蜀山本山还有着一两个名宿老怪,那是真正达到仙境的人物,专门坐镇山门,维护道统用的。 真的全面交战,自己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最可虑的是,据小道消息传闻,自蜀山开派祖师太一真人升仙之后,蜀山已经打通了上界的通道,据说能够得到上界真仙的支持。 甚至不排除,有极其厉害的前辈仙人,在危机来临时,会下界替这个凡间的道统撑腰。 这就有些恐怖了。 张南来到此方世界,一是迫不得已,二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得些好处,增长修为。 他可不想埋骨他乡,就此走到人生的尽头。 有些时候,该苟着一些还是需要苟着一些的。 此时的凶横,也是为了更好的隐忍。 种种分寸,张南还是很拎得清的。 所以,对于蜀山派嫡系弟子,蜀山现任掌门赵元贞亲生女儿赵心茹,他是半点杀心也没有。 倒不是因为怜香惜玉,而是另有他虑。 “其实我也不想打打杀杀,只要能和平共处,不再多事,我也不介意与蜀山派处于同一片天空之下好好修行……” 张南看着赵心茹和白云师太两人的剑光消失在远空天际,叹息一声说道。 这是真心话。 “小小年纪哪有这么多感慨?说来说去,还不是舍不得对人家出手。”边上传来一声虚弱的轻笑,却是孟秋娘。 她此时伤势发作,放松下来之后,就再也站不住了,斜斜坐在草地上。 斜眼睨来,面色虽然灰败,微微喘着气,却有着一种轻松闲逸的姿态,话里还带着丝丝调笑。 神情气度跟往日里清冷很是有些不同。 也许是明白已经时日无多,少了许多坚持,放下了一些事情。 654 交待 张南心中一痛。 要说与孟秋娘这位师父有多深的感情,却也未必。 他是半路入门。 并不是从小就被收养的诸葛青。 而且,在入门修行之时,他终究还是抱有一些利用的想法。 自己只是一个匆匆过客,注定不能长久的留在这个世界。 什么门派兴衰,什么荣誉和死敌,其实是虚的,他总是隔了一层的不能融入进去。 孟秋娘这位师父,虽然对自己很不错,一起相处的日子,加起来也不是很多。 但他毕竟只是人,不是仙。 对于这位在自己投师无门,上进无路的情况下,欣赏自己,把自己当做珍宝人才收入门下的女人,总有着太多感念。 知遇之恩,说的就是这个了。 不说士为知己者死,孟秋娘的意义,就是他在此方世界的锚点所在,是所谓认同和相互帮扶求道的道友存在。 他还记得当日孟秋娘眉飞色舞很是高兴的问道:“张子阳,蜀山派有眼无珠,看不出你的天赋,是他们的错误。 不如拜入我孟秋娘座下,修得大法秘典,日后也是有望天仙,不比拜入蜀山派差到哪去……” 孟仙姑说话之时,双目明亮如星,有着说不出的渴望。 她应该是求贤若渴的吧。 那会儿,这位苦心孤诣的女仙,应该是在畅想着自家计划在某一天终将成功,她愿意用毕生精力,完成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愿望。 可如今,却不再一样了。 孟秋娘的眼睛里,早就没有了往日的锋锐和坚持。 残留着丝丝落寞。 没有太多的留恋。 只有在眼角深处,还有着丝丝无奈。 “应该是有些不甘心吧。” “人这一辈子,应该怎么样活着?” 张南没兴趣去理解孟秋娘当年是如何走上剑修道路的,也没兴趣去了解她一生修行过往。 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此方世界第一位欣赏自己、认同自己,全不藏私的教导自己的师父,就此身殒。 他能做得更多一点。 张南沉默下来,摇头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看着已经行动不能的孟秋娘,低头拦腰抱起,就像是抱着一根稻草一般全不费力。 剑光绕身,向着前方山坳飞去。 那里是韦大姑逃亡时跑过的地方,还布有八门金锁阵。 阵法虽然已经被张南一剑斩破中枢,但是,其内洞府和设施却没有多少损毁,仍然是一个上好的暂时落脚所在。 他需要一个安静、安全的地方,给孟秋娘治伤。 进入洞府大门,张南熟门熟路,稍稍分辨了一下方向,向静室行去。 “你的力量越来越大了,体魄竟会这般强大,连老虔婆的枯荣不灭剑气也斩不动你。 大阴阳法典记载了这般厉害的炼体之术吗?可惜我看不懂,悟不通……若是红叶师兄当初也能练成,想来也不会被卑鄙无耻的无影剑偷袭成功,闹得个没下场。” 被徒弟这样抱着走,孟秋娘十分尴尬,脑袋不自然的左看右看,没话找话。 她看得十分清楚,先前张南接剑之时,并不是用出什么奇特的兵器和甲衣,而是实打实的以肉掌接了柳七姑的枯荣法剑…… 以血肉之躯与飞剑法宝比拼硬度和力量,结果,血肉之躯完胜。 若非亲眼见到,她根本就不会相信。 才入门没多久的徒弟,竟然会强到这个地步。 若是换做自己处于柳七姑的境地,面对如此体魄强横的怪物,恐怕也得抓瞎。 玄阴诛神剑能不能斩得开那黑白光气缭绕的肉身,她的心里也是殊无把握。 柳七姑败得不冤…… 想到这里,孟秋娘又好奇的看了张南一眼,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知是羡慕还是惊奇。 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她误认为张南的生死轮回法典是由大阴阳法典之中领悟得来,也不算大错。 生死阴阳,同根同源。 只看专注于哪一样。 张南以生死为本,勤修法体,外在表像其实也是在诠释阴阳奥秘,正因为贴近大道,才有这般强大外显。 事实上,张南的生死轮回法体大成,有很大功劳也是因为领悟了大阴阳法典。 并且,从十二都天神煞这等奇异功法之上,得到营养。 以最恶的煞气,炼最强的生机。 生死平衡,阴阳平衡,生生不息,轮转不休。 只要对方的攻击,没有超脱出阴阳五行,基本上很难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 “别……浪费时间了,听我说……” 孟秋娘挣扎了两下,喘着粗气。 她面色青黑,没了光泽,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张南没有异议。 把她放在一张软榻之上,笑道:“别多说话,师父您先闭目养一会神,这伤虽然重,却也不算致命,还是可以治好的。” 他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吃饭工具,一盒银针。 许久没有替人治伤治病,张南都差点忘了,自己原本还是个医生。 伸手搭在孟秋娘的脉膊之上。 眼睛泛起淡淡金芒。 他的治病方式其实很传统。 首先就是查看人身五行,再看生机死气。 这已经成为他的本能,并不需要太过复杂的望闻问切 “没用的……” 孟秋娘叹息。 她何尝不想活下去? 可是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这伤太过难治。 无影剑桑柏的剑气攻击倒还罢了,只是伤害肉身,多加调养,终究能养好。 柳七姑那一剑生生枯荣不灭剑气,就太过难缠。 这位女仙名头极大,修为奇高,最重要的是她的枯荣不灭法力十分阴毒难缠。 一旦中招,生死枯荣不由自主。 不但枯萎肉身,更是枯萎元神。 一般的伤药和功法,对如此涉及根本的伤势无能为力。 就是那种,你明明知道是受的什么伤,偏偏不能控制住,只能看着伤者生机渐渐流逝,像是急剧燃烧的火炬一样…… 灯灭了,人就死了。 就如凡人本身的生老病死,是天地的一种自然规律,不以人力转移。 “子阳,回山之后,你就带着翠儿她们离开寒烟谷吧,去哪都行…… 其他的弟子也全都解散了,他们也不容易,以后投身江湖之中,不宣雁荡之名,想必也没有哪位同道会不依不饶的追杀他们,就此平淡一生也很好。” “柳翠儿那孩子天赋惊人,好好修练,一定会有大好前程……可惜,可惜我不能亲自再教导她,以后你就多费点心思,多多帮扶…… 或者,直接投入蜀山派也是可以的、 我算是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不值得坚持,你们人生还很长,并不应该记挂于凡尘之中的恩怨,问道路途上,道阻且长,修练成仙才是我辈追求…… 至于你,我是最不担心的。 以你的本事,只要放出话来,不与蜀山敌对,想必他们会心甘情愿的把一些仇恨抹消,并且许下高位拉拢…… 还有,诸葛青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虽然有些不太懂事……唉,是我这做师父的耽误了他,如果他仍然对蜀山有意,任其自择,不用为难他……” 655 医治 “今日这一战之后,蜀山派魏玉兰那里我是知道的,那女人虽然老谋深算,但是最会权衡利弊,只要寒烟谷再不去针对蜀山派,她肯定不会记恨以往的一些仇怨,反而会一改先前态度,使劲拉拢…… 倒是四灵八剑那里,有些麻烦。那些家伙个个心高气傲,把面子看得天大,好在你杀了无影剑和柳七姑两人,得到他们的认可,虽然他们会看你不顺眼,鉴于如今形势,也只能捏着鼻子把这事压下。 毕竟,是名门正派嘛,当然要做一些名门正派该做的事情,心胸宽广,以德报怨种种,也是理所应当,一切为了蜀山千年大计,为了异日升仙……” 孟秋娘呵呵轻笑着,本来断断续续的说着,越说就越是流畅,恨不得把一生的经验都说出来,把平时教导之时,还没来得及教导的东西,也一股脑的塞进张南的脑海里。 她的脸色此时已经透出不正常的晕红,眼前似乎看到了幻觉,回到了当年十七八岁的年纪,那时身体初初长成,生机勃发,有着无限可能…… “这柄玄阴诛神剑,还未真正祭炼完功,需要最后的元神蕴养,让剑中灵性更显壮大,此非一日之功。 你带回去,传给翠儿吧,师徒一场,以后不能看着你们师兄妹两人纵横天下,斩妖除魔成仙成祖,倒是有些遗憾呢……” 张南呵呵轻笑,“说到这,我就有些不同意了啊,柳翠儿师妹年纪还小,玄阴诛神剑暂时不适合她,我觉得以后还是师父您亲自掌控为好。 有一句话师父说得对,经此一战之后,蜀山派也不太会找我们麻烦,只要咱们隐居深山,过自己的日子,不去针对他们,估计,全蜀山上下都会烧高香,庆幸不已的。” 这一点,张南很是确认。 ‘什么意思……’ 孟秋娘心中一震,有些奇怪。 自己不是要死了吗?这玄阴诛神剑还怎么自己使用。 还有,刚刚说话,怎么越说中气越足,身体的感觉也是十分舒畅? 她猛然睁开眼睛,神情愣住。 七只银针不知何时插在自己胸腹之间,发出七彩光芒,点点莹白星光密密麻麻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扑来。 就如白日星现。 照得整片昏暗洞府都变得亮亮堂堂。 最令人震惊的…… 肩上、背部的剑伤,以及被不灭生生枯荣剑气击中的胸口膻中穴处,那些或狰狞或枯败的伤口,此时肉眼可见的飞速收口结痂,再行脱落。 她眨巴了几次眼睛,盯着这神奇的一幕,终于闭上嘴巴。 “……是真的吗?” 忐忑、不信、期望、惊喜。 种种情绪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孟秋娘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生怕这是自己弥留之际看到的幻影。 自己的伤势其实并没有好转,刚刚看到的其实全是假象。 “当然是真的,我张南号称神医国手,只要不是当场丧命,总能救得回来的,区区剑伤,又算什么……” 张南好笑的摇了摇头,手指轻动,又洒下一片针雨,星光更盛。 这一次,就是无穷生机补足孟秋娘身体的亏损,让其真元大壮,法力恢复。 他用的是七星封神针,生死轮回气…… 死气轮转,灭杀孟秋娘身体里的剑气、杂气,无边生机生成,涤荡上下。 同时,他还感觉到孟秋娘这么多年练剑练气,身体脏腑和穴窍之间,有着无数的细微暗伤和老化,这对以后的修练有些不利,对寿元也有些损害。 既然已经在医治了,那自然是送佛送到西,一股脑就把这些暗伤全都修复,把孟秋娘的身体照着自己的生死轮回法体方向进行修复。 他的身体此时何等强大,以自己的身体为蓝本,用来修复孟秋娘的伤势,确实是补得厉害了。 虽然不能像自己的轮回大成法体这般强悍,但是,也有了三四分的坚固和强悍。 主要是,留下了生死轮转的秘法,一个引子。 只要孟秋娘照着这种模式培育祭炼肉身,就能让肉身修为跟上元神修为,天长日久之后,面对升仙劫,也不至于被劫雷打坏肉身,渡劫失败。 嗯,他从不怀疑,孟秋娘有朝一日会迎来升仙劫。 此方世界,重法宝,重元神轻肉身,他觉得这是不对的,一只脚走路,哪里比得上两只脚走路…… 孟秋娘的第一感觉,就是惊异于自己的伤势好转。 紧接着,她就感觉不对了,自己的肉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吞噬那莫名生机,不断壮大,同时又吸纳天地煞气,组成平衡阴阳平衡的细小涡漩。 “这是,从凡体向仙体的蜕变……” “难怪你先前可以用肉身接住那老虔婆的飞剑,并且毫发无损……” 她手指微微弹动了一下,洞府之中就像是生成一声闷雷,轰隆隆声中,一侧的梳妆台,被后指弹出的气浪击中,哗的掉成一堆…… “这……” 张南连忙道:“别乱动,身体恢复后,还得慢慢适应一下,力量可能增长有些快,但是相信以师父您的元神境界,可以掌控得了。” 说到元神,张南本来平淡的脸色微微一变。 “看来,我还是小看了柳七姑的生生不灭枯荣剑气了,不愧是半步仙境的高人,攻击竟然还伏着暗手,损毁肉躯的同时,还侵蚀元神……” 这是逼着我放大招了。” 他敏锐的发现,随着孟秋娘的肉身恢复以往并且更加强大之后,本来很快就会受到反哺的元神,竟然无动于衷,继续衰朽下去。 如果不作应变,自己很快就会看到一具活死人。 或者说,一具活尸。 那被反哺壮大的除了孟秋娘本身元神本质,还有枯荣剑气之中的枯朽之气。 肉身生机被元神吸纳,元神还没恢复,枯朽之气首先壮大起来,不断吞噬原本根基。 “就像是癌细胞,一味的补充生机是没用的,只不过,这种癌细胞是生存在元神深处,与精神联通一起,不太好处理。” 张南双眼金光大盛,细细的看了孟秋娘一会,直看得她脸色发白又发红。 女师父此时只觉得恍如没穿衣服,被炽白大灯照着,被看穿看透,身体和心灵没有一丝隐秘。 “你干什么?” 孟秋娘十分不安的扭来扭去,想要躲开这灼灼金光。 显得很是窘迫。 “别动……” 张南神情严肃,连忙喊道,微微犹豫了一下,就道:“师父你信得过我吗?” “是不是治出了什么毛病,没事的,本来就没想过还能活下去,你说怎么做吧?” 孟秋娘倒是平静了下来,并没有什么患得患失。 能把肉身伤势治好,她已经很满足了。 至少,能让自己不会死得太过难看。 能保持最美的容颜,就这么离去。 656 危急 “也不用特别的方法,只要放开心神就行。” 张南慎重道:“元神之中有着柳七姑的气机残留,十分顽固,隔着肉身却是不太好处理。 我需要元神遁入,做细微处理……就是杀死癌细胞,壮大原本正常细胞的一种治病方式,哦,忘了您不知道癌细胞是什么…… 中医这里叫做扶正驱邪,补中益气……肉身可以如此治疗,元神更显幽微,一般医生是做不到精神内操作的,但是我,恰恰可以……” 他没有说假话,也没有说大话。 事实上,生死轮回功修到极高深境界之时,就会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也有一个门槛在内,如果死了很久,已经死硬了,灵魂逸散入天地,被天地消化之后,那再怎么样也是救不回来的。 除非能逆转时空,再回到没死之前的那一刻。 张南认为,或许会有一些超级大能可以做到这一步,反正他接触过的师门典籍是没有记载过的,也没听说过有谁可以做到。 所以,这种方式,他是不会的。 当然,就算掌握了方式,他也做不到,想想也知道,能逆转时空,从时空长河之中截取片段,这是何等的伟力…… 那么,想要起死回生,其实就是赶在灵魂逸散之前,或者说刚刚逸散,还没被天地同化,还保留着个体特质的情况下,把灵机再拉回来,塞入肉身,再激活记忆,就可以复生了。 要做到这一步,就需要极其深厚的灵魂知识,补充生机壮魂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回溯过往,调神养意,壮大精神…… 第三步,就是最后一步,同化气机,让患者的肉身和灵魂重新融洽结合,无分彼此…… 道家所说的归魂术和安魂术,其实就是这种学问的粗糙运用了。 但是,张南是医修出身,专业问题上,他却不会这样囫囵处理,而是会亲自操刀,细细织网,把患者的灵魂,或者说元神恢复完整,再梳理肉身,从整体方面恢复强健。 技术层面是没有问题的。 这种手法,张南其实已经在许多人身上运用过。 包括白狐世界的莲花和左舒,也包括此方世界的柳翠儿、诸葛青、李陵、万达等师弟师妹们…… 只不过,对待那些人,他可以只用元神力量,就牵引对方陷入迷境,而对待师父孟秋娘,就不能这般做了。 因为,从某些方面来说,孟秋娘的元神境界比他还要高。 别看孟秋娘战力不行,但是人家修练岁月以百年计,看起来年轻娇嫩,也只是因为修仙保养得好,实质上岁数摆在那里,元神功候非同小可。 据张南判断,孟秋娘的元神境界已经处于元神第四境,也就是元神通幽的境界,只要经过极长时间的积累磨练,就能直通仙境。 也就是说,她在元神修练上面,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与柳七姑比较也只有功候的差距,并没有什么太多本质的区别。 这也是孟秋娘能在东海无影剑和柳七姑的伏击之下撑了这么久的原因所在。 说起来,无影剑的元神境界,其实比起孟秋娘还要低了一层。 但是,境界,并不等于实力,真打起来,无影剑并没有弱了孟秋娘分毫,反而还稍稍占了一点上风。 毕竟人家是专业杀人偷袭的,战斗力不强也没道理。 当然,此时不是关心无影剑和柳七姑两个死鬼的战力问题的时候。 张南只关心,如果孟秋娘不放开心神,自己再怎么运转秘法,也是拿孟秋娘没办法的。 元神境界摆在那里。 他这些年修为进展速度是很快,悟性惊人的同时,也得了不少机缘,但终归是时间太短,元神境界也只是达到第三境洞冥的巅峰,还差一点突破第四境。 差了一个境界怎么办,当然得对方配合。 “好吧,你进来吧。” 孟秋娘一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她深深的看了张南一眼,面上不经意的闪过一丝晕红,转眼就浑然无事。 元神治疗是很精微的一种操作,天地虽大,她也没听说过,有谁会进入别人的元神深处,修补恢复别人的元神。 这种手段,简直尤如天方夜谈,但是,她相信自家这个无意中收来的弟子。 话说,面临生死关头,不相信又如何。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好在,从初次见面到如今,这个弟子倒是一直让自己很放心的,从来不说假话,也不说大话。 事实上,他曾经吹过的牛笔,全都完成了。 从某方面来说,自己这个当师父的比不上。 孟秋娘微微闭上双目,把心神放开,全不设防。 从眉毛急骤细微的颤抖,能看得出她的心情并不平静。 “元神出窍……” 张南闭目凝神。 一个金色小人从他的顶门一跃而出,四周望了望,眉眼上闪过一丝决然,认清孟秋娘眉心所在,只是一扑。 光华流转。 张南眼前一黑,就感觉已是换了天地。 踏足之地是一片莽莽丛林。 阴沉沉的天空中,有着乌黑的云层压下,让人一见就喘不过气来。 四面八方都是疯长的草木枝丫,无数藤蔓如长蛇一般游走着绞缠过来,时不时的幻出狰狞的蛇头,眼中透出森绿光芒。 在那丛林深处,一片水潭旁边,有着一个杏黄道袍的头戴玉冠的女子,正盘膝安坐,眉心紧锁。 那女子看上去面容稚嫩,只有十一二岁大小,双手按在丹田,呈阴阳合一状。 一道道淡白色玄光如波纹般散开,形成透明光罩,挡住无数枝条藤蔓侵袭。 枝条狂舞,灰气如潮。 光罩越来越小。 女子的面容也越来越变得幼小,只是过了一会,已经变成了七八岁模样。 张南知道,这是孟秋娘元神识海的自我显化,七八岁模样的女孩形像,其实就是代表着她的元神已经极度衰弱退化。 再迟一会,后果不堪设想。 “好险,只要再等一段时间,师父的元神道行就会被吞噬一空,然后回到婴儿时期,直至消失于虚无。” “到了那时,就算是她的身体完好无缺,灵魂也已不存,只会变成一具空壳,也就等于入灭了。” 657 过河拆桥 张南骈指成剑,发出蒙蒙金光,迎风一抖就变成五尺锐锋。 他也不迟疑,看了看挥舞的藤蔓,就是一剑斩了出去。 剑光如雨,“噗噗”打在那些藤蔓枝条之上。 “轰!” 空间微微一震,满天掉落无数枝叶。 咆哮声中,就如捅了马蜂窝一般,无数灰色绿色的星星点点汇聚起来,又有许多藤条生长。 整个丛林全都发狂,枝叶如浪般倒卷而来。 “果然是生生不息,枯荣转化……” 张南眼神微冷,知道单凭自己的元神境界,实在不足以对付如此局面。 如此,也只能两人联合了。 借力打力。 他转头望去,就见到已经退化成五六岁女孩的孟秋娘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张南点了点头,元神光芒一闪,就化做一道光流,融入到孟秋娘元神之中。 轰…… 张南元神和孟秋娘元神互撞之下,齐齐散开成一片辉光,两人仿佛同时听到一声雷响,原地出现一个炽亮光球,缓缓升起,发出奇异光芒。 无数的精神烙印纠缠着盘绕着,互补壮大,思绪如洪流般闪过心灵。 一股奇妙的感觉从心灵升起,更有着记忆片断一点一滴融入。 无穷感悟和经历,恍如亲见。 …… 高耸的山峰,雄踞一方。 山脚一汪平湖,波平如镜。 凉风萧瑟中,枫叶红了。 不时有着叶片飘飘扬扬洒落,满山满谷透着秋的静美。 身着淡紫长裙,身姿窈窕挺拔的少女在枫林中舞着剑。 光影零落,映得山林多了几分绚丽。 山美,人美,景美。 剑更美。 …… 不远处的山崖上,有位身材高大面容刚硬的老人,盘膝端坐,闭目凝神。 吐纳之时,有狂风啸叫。 身后云卷云舒…… 那一年,孟秋娘埋葬了身为猎户的父亲,怀着报仇的念想,哭哭啼啼的进了深山,拜入了雁荡派,成为了世俗传闻之中的剑修、仙人。 因为天资不凡,身具剑骨,又聪明乖巧,懂事听话,就深得红叶祖师喜爱。 不但把一身本事倾囊相授,全无藏私,待她竟然比几个徒弟还要好上一些。 为了表示重视,红叶祖师竟然让这个幼小的女孩拜入自家早死的师尊门下,成为了名义上的师妹,实质上的徒弟。 可见对她期望极高。 修仙不记年,山上几度春秋…… 慢慢的,众弟子艺成,行道天下。 有些闯出了名声,有些人埋骨在荒野。 雁荡山的山景仍然那么秀丽,山上的人却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剑修的日子永远没有那么平淡,名声,资源,福地洞天,全都得靠争,孟秋娘也一点一点的变得强大,她的实力在增长,身份也有了变化。 斩妖除魔,门派争锋,孟秋娘也曾试剑天下,打下赫赫威名。 许多年过去,她再不是当年的无助小女孩,而是成为剑修界一位鼎鼎大名的前辈女仙,威名广播,剑镇中原。 并且成为雁荡派实质上的掌门。 因为红叶祖师一心天道,其实并不太喜欢管理杂事。 孟秋娘其实也不太喜欢。 她其实是一个心性恬淡的人,自报仇之后,就再也了无牵挂,相比起山下的风风雨雨,她更喜欢山上的平静日子。 那一年,因为感念恩情,她成为了红叶祖师名义上的道侣。 当然,这只是一个身份。 平常时候,她除了吞气炼剑之外,还要照顾着红叶祖师的起居,生活平淡之中自有真意。 两人之间并不像夫妇,反而像是祖孙,像父女,像兄妹。 共同扶持,叩问天道。 直到那一次与蜀山斗剑。 一切都停留在那一天…… 红叶祖师被逼应战,然后身殒,雁荡派零落星散,孟秋娘四处奔走。 按理来说,如摩柯和尚、马元德、俞先觉等邪道高手,都得叫她一声师娘或者师姑什么的。 岳灵溪、碧磷老怪也要叫她一声师姐,这些人都要响应她的召唤,与蜀山为敌,报师门大仇…… 可其实谁都没当一回事。 他们就只顾着过自己的好日子,师门强大,则归附,大祸临头各自飞。 孟秋娘算什么,雁荡都破败了,还有谁会听她的指挥。 当然,还有一个情况,也是这些人不把孟秋娘放在眼里的原因。 当年的红叶祖师真正是个一心求仙别无他顾的人。 后来,与孟秋娘两人名为道侣,实际上相敬如宾,只是修行上面的伴侣,实质上没什么牵绊。 他们一生都守住元阴元阳不破,就指望修为提升快点,希望着有那么一天直登仙门。 当然,孟秋娘为人也偏向单纯了一点,待人温和得很,一直以来,也并没有什么威严,门下弟子对她没有敬畏。 那时候她也不在乎这些。 等到在乎的时候,门派已经不在了。 偌大的中原名门变成了一盘散沙,就连基业也被别人瓜分掉。 最后,除了孟秋娘,再没人记得雁荡山上那位与世无争,和霭可亲的老头。 老头身殒道化的时候,除了一些没来得及遣散的婢仆,门人弟子没有留下一个。 这是何等的凄凉。 从那一天起,孟秋娘暗暗下了决定。 她一定要完成红叶祖师遗愿,把门派重新立起来…… 同时,也深深的恨上了蜀山派,想要在某一天时机成熟之后,寻蜀山派报仇。 别的不说,无影剑那个偷袭暗算的小人是必须得死;盗走门中宝物的叛徒得死…… 于是,她四处奔波,勤加修练。依靠着多年积累下来的一些资源,祭炼玄阴诛神剑,并且四处寻找资质上乘的弟子。 种种作为,基本效果不大。 气数强大时,一切顺风顺水,当气数不在时,处处不太顺利。 这个道理,孟秋娘是懂得。 但她没有灰心。 一直在努力着。 孟秋娘元神中的记忆,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她的生活单纯而又苍白,没有什么美好时光。 对张南来说,对方的经历,其实一点也不精彩。 最多的片段,是孟秋娘一个人坐在山顶崖石上,对着天边云海,默默修剑练法…… 记忆如流光一般涌入心灵,张南只感觉到自己的元神如同泡在温暖的泉水之中,柔柔软软的思绪缠绕着…… 半梦半醒之中,心灵就如飞入高天。 看到了云起雨歇,日升月落。 天地恍惚揭开了一层轻纱…… 元神深处轰然爆响,就推开了一扇封闭的大门,眼前见着一片苍茫。 他发现,自己的心灵已经散成了千千万万的细小光点,彻底融入到了广阔的天地之中。 见证着岁月变迁,苍海桑田。 心神腾飞高处,直直冲破这片天地隔膜,看到了无垠虚空,看到了漫天繁星。 这一刻,他既是张南,也是孟秋娘。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元神境界,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跨过了一层界限,突破了第四境元神通幽。 幽微广阔,无边无涯,真空妙有,虚实生变。 元神通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张南彻底明白了。 他知道,自己此时已经能够独自生存在太空真空之中,可以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之下,吸收到补足生命的能量。 生存能力变得无比强大。 同时,他还知道,自己以后都无需经过轮回盘的特殊保护能量,就自行穿过时空通道,而灵魂不损…… 种种妙用只是附带,真正的收获是,他感觉到自己的元神更显凝聚,思维运转也更显快捷。 原本斩不断,理还乱的无边藤蔓,自己清除得十分艰难,现在看来,就只是平常…… 只不过,有个问题,却是太奇怪了。 如潮水涌来的奇异感觉袭来,他迷醉在元神交融之中,并不太愿意清醒过来。 治个病怎么会如此舒爽,这不科学。 “不对,元神纠缠,阴阳共济,互补共进,这种情况似乎有些眼熟……” 到了这时,张南就算再没有经验,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都叫什么事啊? 幸好元神不会脸红,要不然他早就无地自容了,心想果然要活到老学到老。 自己还是见识有些不足,做出的事情让人无话可说。 除了一些尴尬之外,幸好,治伤的主要目标是达到了。 随着张南元神修为大进,孟秋娘的元神也跟吃了补药一般,急骤壮大起来,原本七八岁模样的面容须臾之间,就变了模样,变得高华清丽,妖娆多姿…… 身周辉光闪亮。 只是一震,就化成一团团金色雷霆,炸响在这片元神空间。 轰隆隆的草叶藤蔓浪潮刚刚扑到跟前,就很快被震荡、消融。 一波涟漪向着四面八方扫荡,所有异气杂气,枯荣不灭之气,全都消弥不见,或者说被两人元神辉光照耀之下,融化成烟…… 四面八方全都出现灿烂光点,就如黑夜中的繁星。 空间一震,山川隆起,河流湖泊装点其间。 绿树繁花次第盛开,粉蝶飞舞,燕子呢喃。 一个身着淡紫衣袍的女冠在花树草地上练着剑,剑光纵横来去,时而化为雷霆,时而分光化影,时而凝聚成丝…… “好一片秀美风光!元神空间恢复了,这才是原本的模样。” 张南心里欢喜,知道此次治伤大功告成,终于救回了师父。 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又有些疑惑:“她怎么也会了剑光分化、剑气雷音、等手段,记得她原本没有练成这般剑术的……” 回头望去,就见到孟秋娘定定的望着自己,面上神情十分古怪。 张南心里暗叫不好,就感觉屁股一痛。 不由自主的就弹了起来。 眼前光影变幻,却是已经到了自己肉身之中。 “竟然被踢出了元神空间,真是过河拆桥啊。” 张南睁开眼睛,哭笑不得。 他知道此次太过唐突,也不等孟秋娘说话,讪笑着左右顾盼四处打量。 “章桐和韦大姑狡兔三窟,在此地躲藏多年,应该有着一些收藏,我先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宝贝。” 658 担心 云雀山,山高谷深。 清晨,小雨过后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伏魔崖左近,探头探脑的鸟兽小心翼翼的出来觅食。 吼…… 突然一声巨大咆哮传来,地面轰隆隆的一阵剧震,崖壁石屑灰尘滚滚而下。 几只彩雀叽叽喳喳的尖鸣着,往高空逃去,林木掩映中,狼熊狮虎,也都惊慌得像是受惊的兔子,向着咆哮传来相反的方向,急奔而逃。 竟然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再过一会,树木摧折处,就能见到一只巨大的白毛巨猿,撒着欢儿跑了过来。 这巨猿身高足十数丈高,一路跑过全然不避草木,遇到山石溪流,只是一跃而过,落在地上踩出一个个巨大的坑洞,沿途遇见大树,它也不闪避,只是合身一撞,树木折断。 一边奔跑,巨猿一边撒欢似的擂着自己毛茸茸的胸口,擂得震天响。 “大白,你慢点,小声点,别把大黑、小花它们全都吓跑了,都怪你,这些天,我都找不到人打架了。” 银铃般的笑声响处,能看到巨猿肩上长毛之处,随风飘荡着一个身着绿衣,眉蕴英气的矫健小姑娘。 她一手揪住长长的猿毛,一手拿着一柄连鞘宝剑,随着巨猿行进,起伏甩动着。 像是一只小小的风筝。 “算了算了,你就是个傻大个。” 到了地头,叶心宁站直身体,手搭凉蓬四处一望,见到空山寂寂,别说虎豹熊狼,连一只鸟一只虫子都看不到了。 她气恼的呸了一口,一剑鞘就闷在巨猿头顶,打得毛发如浪,轰然有声,“都怪你,悄悄的进山,没学会吧,那些个都是胆小鬼来的,不就是打了几架吗,又没怎么着,这就吓跑了……得,还是去黑风洞吧,找那红毛怪物,也是一个好对手,洞里的果子应该又长出来了,正好摘去给爹爹补元奠基。” 红毛怪物,其实是一头十分凶恶、力大无穷的僵尸,可以生裂虎豹,战斗力极为强大,最难对付的还是这头僵尸全身坚若金铁,叶心宁手中的宝剑,砍将上去,就是一溜火星,怎么打也打不坏。 从这方面来说,就是最好的陪练。 好是好。 这个陪练也有一点不美,就是全身臭气熏人,并且,长得太恶心了。 每次跟它打完架之后,叶心宁恶心得中饭都不怎么吃得下去。 要不是没有别的动物陪她玩耍打斗了,叶心宁也不至于找这么一个东西当陪练。 危险,当然还是有的,也不算太大。 因为,自从叶心宁发现黑风洞,红毛僵尸就是被一根黑漆沉沉的锁链锁着,活动范围并不算大。 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高人做的手脚。 真打不过了,她掉头往外就逃,那东西也追不上来。 挑战几次之后,她的战斗能力没有太多提升,倒是在洞里寻了几个血红鲜艳的果子,很能益气壮骨,提升修为。 所以,瞅着时机,叶心宁总会去洞里转上几转。 嘴里说着不愿意去,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 巨猿脑袋一低,似乎能听懂叶心宁的话,低眉耷眼的缩了缩脖颈,小心翼翼的弯下腰来,把叶心宁放在地面之上,还讨好的挤眉弄眼,呜呜叫着。 似乎是在解释着什么。 “好啦,不怪你,只怪那些家伙胆小,却不知道我家大白性子最是温驯,从来不欺负人,根本就不会伤害它们。” 说到这里,女孩又噗哧一笑。 大白倒是真的不会欺负那些凶猛野兽们,但她自己会啊。 而且,最坑的是,真的惹来凶兽的绝地反扑的时候,巨猿就会插手。 若是凶兽们没伤到她倒还好,一旦擦着蹭着她一点,接下来,就会面临巨猿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这谁受得了? 野兽逃走不见,打一打僵尸也不错。 叶心宁也闲不下…… 当下转了几个弯,就到了崖壁一侧的洞口处。 她四下里寻找一会,找到一团软答答的细嫩草叶,摘下来揉成两团,塞在鼻孔里,这才握了握剑鞘,大步走进洞去。 也只有用香玲草塞紧了鼻子,才能不至于被臭得吐出来。 很快,洞内传来呼喝打斗声,黑气如幕翻滚直冲洞外,巨猿趴在地上,双只巨长胳膊支愣,随时准备着,待到叶心宁力有不支的时候,伸手把她捞出来。 这段日子一直是这样子。 约莫过了三刻钟时间,洞内剑啸嘶吼声停了一停,一道翠绿人影如同弹丸般射了出来,叶心宁收剑在鞘,抹了一把额上细密的汗珠,有些懊恼,“打不过,打不过,那东西太硬了,比我的剑还硬,等会再来比过,呕……” 因为太臭了,她弯腰干呕了几声,小脸上就有了几分沮丧。 “不是说上蜀山拜师之后,就可以学习御剑飞仙法吗?放在山里进行野性训练又是怎么回事? 听阿爹说,张大哥已经进了雁荡山寒烟谷学剑,现在闯出了天大的名声,杀得四方高人不敢出头。” 她眼神中有些憧憬,四处望了望,小声跟一旁侧耳细听的巨猿说道:“听说,咱们蜀山派也吃了很大的亏,大师姐赵心茹也败了,还有白云师伯也吃了亏,他是怎么做到的呀?” 大白手舞足蹈的一阵呜呜声,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叶心宁听不懂。 见到巨猿脸色急得跟屁股一样红了,叶心宁抿嘴轻笑,“大白你还是别说了,我的元神还没练成,也没有学会猴子语,听不懂你的话……呆会我回去问问阿爹,是不是张大哥又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难道,比杀了望月禅师的事情还要大?” “唔……唔……” 巨猿眉眼一弯,连连点头。 还不忘竖起棒槌般大小的拇指。 一人一兽连猜带蒙的正在交流,聊得火热,半空之中流光洒落,一个白衣飘飘,头戴玉冠的青年就出现在不远处。 来人背着双手,临风玉立,笑得十分温和:“叶师妹,你的进步不慢,都能单独跟僵尸言辰交手全身而退毫发无伤了,看来,过不了多久,为兄就能接你回听松阁,要正式学习万剑诀。” “啊,是大师兄,我真的可以学习御剑术了吗?我不但要学万剑诀,还要学天剑诀,学习乾坤一心剑……” “都行,这不,为兄带你去普陀,见识一下剑修之间的生死斗剑,对你学剑有好处,这次我要亲自出手。” “大师兄你要与人斗剑吗?在普陀山?”叶心宁微微一怔。 “正是,不过不是在普陀,而是在雁荡山,斗剑的另一方,你还认识呢……” “你是说,张大哥。” 叶心宁心中一惊。 眼神就有些复杂。 每次听到张南做了什么什么事情,她总是担心着对方跟蜀山派彻底对上,有朝一日,自己也要站在对方面前拔剑,到那时该当如何是好? 越是不愿意遇到某些事情,越是有可能会发生。 叶心宁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也没有多说,心情黯淡了一些,点头道:“还请大师兄稍待,我去禀过阿爹,就跟你同去。” “不用那么麻烦,去去就来,耽搁不了多少时间的,你父那里,我传个剑书即可。” 说完,司徒浩伸指一弹,一道流光已经冲天而起,没入云空。 “普陀山好远啊,总得准备几件换洗衣服吧,大师兄你看,我这满身大汗的,太急了也不好。” “嘿,千里户庭,咫尺天涯……” 司徒浩摇了摇头,也不理会叶心宁的拖延,拉着她的手,伸手一划,半空之中就出现一个漆黑洞口来。 抬步一跨,乾坤颠倒。 等到叶心宁再睁开眼睛,就发现,眼前山景已变。 远处玉带绕山,奇峰矗立;眼前亭台楼阁,于宇雕栏,一座白玉大佛满脸慈和的俯视人间,已是到了普陀山。 ‘这不是御剑术,而是地仙之流才能掌握的咫尺天涯之术,千里万里,只在一步之间。 听闻大师兄司徒浩天资不俗,修为进境也不可能快到这个地步啊。’ 叶心宁已经不是当初见识浅薄的江湖小姑娘,这些日子倒是学到了许多东西,也交到了许多朋友。 别的不说,对于修为境界和实力层次,还是很清楚的。 据她那不太靠谱的师父瞽道人所说,如这种虚空横渡的手段,只有本山之上那老祖宗级别的师门长辈才可以做到,大师兄有这么厉害吗? 想到斗剑的事。 叶心宁心里就有些担心了。 659 应对 叶心宁可还记得。 当司徒浩拉着自己离开的时候,一步踏破虚空,千里万里,功力不可谓不深,实力不可谓不强。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 蜀山派的前辈高人本就很多,叶心宁自从拜入蜀山之后,也被引领着见过一些高人,毕竟是三心二意之一,是异日有望大兴蜀山的仙苗。 自然就少不了蜀山的一些高层面见鼓励,共商培养之法。 她震惊的不是司徒浩的强大实力,就算对方比起老一辈还要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每个人都有奇遇,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朝一日终会成仙,就算是现在什么都不是的叶心宁,她也有着绮丽的梦想。 但是,当司徒浩一步踏入虚空之时,叶心宁却意外的发现,对方衣袖后拂之时,一道玄光出现,掠过虚空。 然后,洞内的红毛僵尸立刻声息全无。 这倒也罢了。 自己怎么砍杀不得破防的红毛怪物在大师兄手下坚持不了半息,是很正常的事情,修为差在那里。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她很难接受了。 那道玄光如风如雾,仿佛飘在空中的一道蛛丝,飘飘荡荡扫过山林…… 远处逃逸观望的熊狼虎豹,以及陪着自己这些日子一直玩耍的老猿大白,也在同一时间,化为血雾消失,整片山林就此变得寂然无声…… 叶心宁自幼跟着老父行走江湖,见惯了人心狠毒,也见惯了刀兵凶险,可是,她仍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眼眸一酸,差点放声大哭起来。 头一次,她怀疑自己拜入蜀山是不是一个错误。 也许,在这位大师兄看来,这只是一些野兽,一些妖物,可以随意扑杀,如同碾死几只蚂蚁一样。 但是,这些蚂蚁,其实就是叶心宁很长时间以来的玩伴。 她在深山之中玩闹打斗,就是这些野兽陪着,让生活不至于无聊和孤寂。 所以,虽然每天都喊打喊杀的,欺负得不亦乐乎,叶心宁其实每次都是手下留情的…… 被带到普陀山之后,叶心宁变得安静了一些,没有泄露自己的一分心意,只是乖巧的跟着司徒浩拜见过各位师叔伯,还见过几位师兄师姐,一切恍如无事。 但是,在司徒浩发出挑战信,让人送去寒烟谷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偷偷的缀了上去。 …… 天气已经渐渐冷了下来,普陀朝圣峰所在,早早的就下了一场小雪。 稀薄的白意覆盖在山峰顶上,极目远望,天地一片苍茫。 随风卷起片片飞絮,迷人眼目。 让人见着,凛冽寒意直入心灵。 …… 山外虽然一片风光清冷,山中情况又自不同。 蜀山普陀别府却仍然是温暖如春。 花儿开得鲜艳,流水泛起碧波。 亭台楼阁之中,有着婢仆往来。 这些人全都小心翼翼的,做事轻手轻脚,一派谨慎,生恐惊动打扰了高人的雅性。 普通百姓对生活的要求并不算太高。 当山下那些穷苦百姓,还在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劳累,经受炎寒酷暑之时。 这些奴仆们能够长居于仙家洞府之中,不惧四时季节变化,能够每天吃饱穿暖。 即便是生活得没那么自由,干的又是一些侍候人的卑贱勾当,但是,对他们来说,其实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 他们只希望,这些仙家能够长生不老,日子也一直能这么过下去,最好直到永远。 有些人甚至还在居处,偷偷设下了香案,为了这些收留他们的仙家们祈福。 如此种种,蜀山别院里的剑修们当然也都知道,念在他们一片诚心,一般情况下都会乐见其成,并不会呵斥怒骂。 不管是不是象佛门那般需要香火……有人敬畏,有人崇慕,都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 这也许,就是修练的意义。 斩妖除魔,卫护百姓,炼剑飞升。 就是修士存在的意义所在。 长生路上,不但需要闭门苦修,也需要繁华锦绣。 深山炼身,红尘炼心,不可偏废。 …… 这一日,与往日不同,洞府内外忙着活计的下人们,面上多了一些阴郁,全都低头默默干活。 互相交谈之时,也多是打个眼色,最多会低声细语几句,变得谨慎了许多。 看他们小心模样,应该是生怕出现什么错误,被人赶下山去就不好了。 这种低气压的形成只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洞府主人的心情不太美好。 自从一封剑书投入洞府,一个消息开始蔓延之后,情况就变成了这样。 …… 大堂内一个白发童颜的枯瘦老头正在说话。 距红莲斗剑还有三月时光,蜀山掌门赵元贞海外练剑未返,南海虚空神尼已经回到蜀山,青龙、白虎二位长老也已经进驻中原,一路向南。 其他众位高人也已经去往各派,来往游说,先一步行动起来。 这一次行动,声势浩大,关系到蜀山气数。 他们不准许出现任何意外。 四灵既然出动,八剑自然也不会闲着。 明台山左近身殒道消的无影剑桑柏是一位,眼前的玄心道长也是其中一位。 他们两人针对的是雁荡山寒烟谷。 人死了不要紧,事还没做完。 以玄心道长八剑之首的身份,本来的职责,其实是主持容城斗剑事宜。 驻守一方,迎接各派高人,准备斗剑之事,这才是重中之重。 但他偏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做事讲究亲历亲为。 也或许是,他要给自家徒弟撑腰,想要见证司徒浩与寒烟谷张南一战。 也许,在别人眼里,司徒浩挑战张南其实是不自量力,但他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如果对面真的答应单挑斗剑,很可能就能毕其功于一役,雁荡山也就不能成为隐患,事情倒是很好解决了。 “谁也没想到,无影剑桑师弟竟然会折戟明台山,真是痛煞我也,不过,事情还需按照原计划进行。” “无论张南是不是有胆应战,先行不管。司徒浩这里只能当做后手……其他几人的应对,切切不可松懈……” “尤其是我那小徒孙,眼见得心思渐渐起了变化,必须得早一点行动。 此事真要办成了,蜀山不但能拉来一个强援,更能让寒烟谷上下离心,破其声势气数。” 玄心道人面色阴沉着,一双小眼睛闪着寒光。 小徒孙指的是诸葛青。 660 争论 蜀山派这些长老们全都知道,诸葛青的父亲诸葛云,其实是玄心道长的大徒弟。 虽然因为女色问题被赶出山门,但是,赶出去归赶出去,师徒关系却没有断。 这么些年,因为恼恨诸葛云不听师训,擅自结交仇家女弟子,双宿双飞。但玄心道长总也有着几分留意…… 希望着诸葛云能够有朝一日醒悟过来,重新归返蜀山,求恳原谅。 玄心道长别看慈眉善目的,他的心其实很是冷硬。 诸葛云一日不认错,不手刃仇家之女,他是怎么也不可能让这个逆徒重返门派的。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折腾这个不成器的徒弟。 结果呢,还没等到逆徒归来,却听到了对方身死的消息…… 同时死去的,当然还有雁荡派的女弟子。 这事彻底闹大了。 玄心道长可以肯定,诸葛云身死决非自己派出的人手所为,但究竟是谁动的手,其中的蹊跷再也查不清楚。 年深日久的,想要报仇都不知道找谁去报。 他也只能把怒火撒在雁荡派上面,现在就是寒烟谷。 因此,他是怎么也看孟秋娘不顺眼,几次想要出手诛去。 但想了又想,念及徒孙诸葛青的处境,又忍了下来。 毕竟,孟秋娘收养诸葛青的举措,颇为暗合蜀山派的某些谋划,这事不急着收网,日子一天天的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蜀山派前辈仙人早早就算计好了,留下天书玉简指明,诸葛青命格十分特殊,与那海外地仙高手九尾玉面夫人有着牵扯。 那位夫人想要度过四九天仙雷劫,顺利脱除妖身,成就正果,诸葛青就是她的机缘。 蜀山谋划一界,算计精微,虽然近来有一些事情早就脱离了前辈算计,但是只是小事变化,一些大局上,却是从未算错的。 尤其是,这些小事变化,全都发生在雁荡寒烟谷这里,准确的说,发生在寒烟谷大弟子张南的身上,这就让蜀山前辈们都不敢掉以轻心。 面对张南之时,也多了许多犹疑,没想到,这么一个犹豫,情况就直转其下。 此时,却是不得不提前处理了。 也不得不提前发动针对寒烟谷的计划。 此时,玉面夫人两个女儿,早已暗暗的赶到了雁荡山西面芸香谷,这一点,蜀山派早就安排好,只等实施下一步计划。 到那时,不但能收得几位良才美玉入派,让蜀山派声势更加壮大。 还能与青丘方面拉好关系。 最主要的,是能与九尾玉面夫人结下盟约,互利互助。 一个濒临飞仙的准天仙级高手,随便想一想,都能知道,能让蜀山派势力兴旺到何等地步。 所以,诸葛青的作用,其实是很大的。 更别说,撬了寒烟谷的墙角,让其得意弟子叛门,正是一报还一报,报得自己往日仇恨。 这件事,玄心道人,当然会自己亲自盯着。 他谁也不放心。 不过,此时的他却没有计划即将发动的期待和兴奋,而是因为刚刚传来不久的消息。 计划不如变化快。 需要几位长辈共同商量应对之策。 坐在主位的魏玉兰面色十分冰冷,虽然依旧雍容大气,好似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她的眉间却是悄悄的有了一丝愁意。 看了看身旁坐着的白云师太和玄心道人以及司徒浩、赵心茹几人,魏玉兰无奈摇头:“无影师兄法身损毁,仅以真灵逃回,只能转世重生,能否再来一世殊未可知。 而碧云仙子柳七姑更加麻烦,她不留魂灯,往日就是一介散修,死了就是真的死了,连再次重来的机会都没有,道殒仙光千里可见,也证明了这一点。 没想到寒烟谷那师徒两人下手是真的狠啊,竟然一点也没顾忌我蜀山声势。 唉,当初我就不怎么赞同碧云仙子她们动手的。一个孟秋娘并不能左右局势,任何左右折腾,反而大有用处,又何苦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呢,可惜……” 蜀山派势力庞大,高手众多,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没人敢惹。 坏处呢? 前辈多了,就各成派系,各有主张。 偏偏他们每个人都是禀持正道,都认为自己所做所为就是正确的,都是为了蜀山,你还根本就不能说服他们。 就如无影剑桑柏,其人本就是蜀山八剑之一,师承祖师太一真人,根正苗红,实力也强。 最主要的是,此人对蜀山派是有着大功的,那些反对派,就有许多人是死在他的剑下。 说白了,此人就是蜀山派一柄清除异己的锋利的剑,立下许多汗马功劳。 他想要做什么,自然是想做就做了。 又哪里是魏玉兰能够阻止的。 再说碧云仙子柳七姑。 此人修为高深,已经半步踏入地仙之境,加入蜀山之后,地位甚至还在蜀山八剑之上。 因为,她代表了一部分散修的立场选择。 是千金买马骨的目标人物。 只有她升仙成功,过得很好,才可以打消天下散修的忌惮,展现出蜀山派海纳百川能够容人的大气。 所以,就算是蜀山掌门,其实也得敬着这位女仙几分。 按理来说,以柳七姑的修为本领,别人再怎么出事,她也不可能出事的。 万万没想到,在一个偶然起意的猎杀行动中,这位号称蜀山第一女仙的前辈高人,竟然阴沟里翻了船…… 真是跌碎了一地眼镜,让人看都看不懂了。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 再来讨论该不该出手的问题就很没有必要。 现在,局势已变,怎么应变,才是正经。 白云师太脸色也不好看,“此事棋差一着,木已成舟,已然无法回头,要不,召令在外长老,一同出手,直奔雁荡…… 以泰山之势进行雷霆一击,什么事都好办了。 我怀疑,再等下去,事情又会生变,本来容易对付的,也会变得极难应对。” 这一点,白云师太深有体会。 她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一只跳来跳去的苍蝇,直接变成了天上的雄鹰。 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 变化快得她简直无法理解。 佛门预言神通,她虽然修得不怎么样,但是,毕竟算是禅境高深,隐隐中一股直觉,还是能感应到许多东西的。 “不可!”赵心茹在一旁开口道:“直接攻击别派山门,影响太不好。 如果是以前的雁荡山,倒也没有什么,如今却是行不通的。” 赵心茹面色焦虑,生怕自家母亲被说动,真的出动人手去攻击。 到时候会出现什么后果,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嗯?心茹为何这般说?”玄心道人白眉动了动,眼中精光闪闪。 661 唇亡齿寒 玄心道人其实很赞同白云师太的意见。 只要集中高手直接摧毁雁荡残余势力,直捣黄龙,先行灭掉寒烟谷,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可以省得两面开战。 现在这局面,一方面要对付红莲寺,那里邪魔外道越聚越多,超过元神二境成就法相的高手,就有十数位之多了。 更有几位魔道大手子,也不知为何已被摩柯和尚请动。 那些人可是元神四境通幽,有望仙境的凶魔大恶。 往日里都是隐藏在深山大泽之中,独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如今出来与蜀山派争个短长,想必也是为了天下正魔气数之争。 在这种时候,如果寒烟谷这里再行发动,一心针对蜀山派的话,蜀山就会陷入两面对敌的窘境。 倒还不如趁着红莲斗剑还没有打起来,先行集中优势兵力灭掉寒烟谷,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白云师太的提议,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是,赵心茹这般坚持,肯定也有她的道理。 听听也无妨。 赵心茹虽然是晚辈,却是继承了其母的头脑。 不但修行天赋奇强,最值得称道的,她平日里做事却最是沉稳,料事十分精准,从不无的放矢。 她既然这么说,应该是看到了自己没看到的东西。 魏玉兰此时也静静听着,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她也想听听自己女儿怎么说。 因为,一直以来,张南那条线,一直是赵心茹自告奋勇跟着的。 她看见得最多,也与那人交手次数最多,说是最了解寒烟谷那位奇峰突起的弟子也不为过。 最难得的还是,与寒烟谷大弟子交锋多次,赵心茹竟然没有吃上什么大亏,每次都能全身而退,比起无影剑和碧云仙子都要强了。 从这方面来说,她的分寸感极强。 也许,她的做法才是对的。 白云师太面色不好看。 她的提议被晚辈直接驳斥,就算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心里也还是有些不满的。 不过,她也没有多说,自从那次以大欺小,在寒烟谷被人狠狠的打了回去,重伤回山之后,她就已经没有太多发言权。 想想如今,她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孟秋娘,更别提对付张南。 所以,建议只是建议而已。 一个败军之将,说什么话都很难得到别人的认同。 赵心茹叹息:“孟仙姑倒也罢了,这么多年的交往,母亲也知道,她的实力其实是摆在明面上的,元神第四境,再加上灵宝飞剑玄阴诛神剑初初成就,算是一位顶尖高手。 咱蜀山派也不是没人能对付,能胜过她的至少能有四五位之多,与她能打成平手的也能有十多个,所以不足为虑。 但是,那位大师兄张南,却是一直讳莫如深,他的极限在哪里?有谁知道吗? 师太,你也见过他几次战斗了,战前可曾想过他能斩得晓月禅师,又可能猜到他能杀死无影师叔和碧云前辈?” “呃……” 白云师太悚然而惊。 是啊。 从一开始,自己就觉得这个小辈有一点厉害。 也只是有一点厉害而已。 结果呢。 一次次的出手,一次次的打破了自己的认知。 现在如果有谁仍然把对方当做一个后起之秀,那就真的是脑子进水了。 连那即将踏入地仙境的碧云仙子都一战而没。 你还能当他是个新人吗? 听到赵心茹这么说,她猛然醒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是的,那人最可怕的并不是境界有多高深,法力有多强,而是我们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底牌,也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 赵心茹点点头,有些无力,“目前,展现在外的本领,他最强的应该就是保命本领,经过数次大战,最多只看过他受过一次伤,还是在望月峰与空空老祖对战之时。 但是,那伤真的严重吗?还是说,吸了两口气,就伤势恢复了呢,或者说,直接就是演戏给我们看的?” “所以说,张南的最大本领之一是保命实力极强,对不对?” “再想想,他的练体功法,连无影师叔的剑光都斩不出一丝血迹,这代表什么,代表着金身不破,前辈可不要忘了,真正的金身可不单是破不破得了的问题。” “心茹是说,滴血重生……” 这一下玄心道人、魏玉兰、白云师太也全都震惊了。 坐在一旁不发一言,只是半眯着眼睛的司徒浩大师兄,也突然睁开眼睛,眉锋微动,似乎若有所思。 “对,有很大可能,那人已经练到了滴血重生的境界,这样就很难杀死,只能封印。” 就像此方世界许多邪魔之祖,一般情况下是杀不死的,杀死了又会回来。 要知道,身体气血练到一定地步之后,生命力强横得不可思议,只需一滴血,就可以重新再来。 又是一个完整战力的对手。 这种人物,打起来就是蒸不熟煮不烂锤不扁的铁碗豆。 你不知道怎么对付。 除非事先设伏,布下阵法,在对方不知觉之中,就进行封印。 封印这门技术,讲究的就是不扰动对手…… 因为发动太慢,杀伤也不强,适合的只是温水煮青蛙的行事手段,并不适合太过激烈的攻伐作战。 “我还发现一点,张南此人,不但肉身强横,灵魂也强得可怕,这从他进步的速度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悟性奇强,什么功法都是举一反三,轻而易举的就能学会,就如寒烟谷传承大阴阳法典,还有,我那锦绣罗衣上面的隐遁法则,也是一眼就明悟了,现在用得十分顺溜……” 听到这里,白云师太也明白了。 她也想起了张南当初斩杀无影剑桑柏的那一剑。 根本就全无征兆,看不到他人在哪,也看不到他的剑在哪,等到看清时,无影剑已经死了。 如果换成自己面对,恐怕也是到死都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最后,赵心茹总结:“这样一个人,又有着孟秋娘在一旁看顾着,谁能保证就一定能够杀死? 如果让他逃了一滴血,或者隐遁下山,隐入江河湖海之中,就算是穷搜天下,也不一定能搜得出来。” “到了某个特定的时候,他从一旁杀出来,我们又会死掉多少人,才能挡住他的攻击。” “就不说这个,以这人的修为和悟性,他也不需要做别的什么,只要埋头苦修,待到时间稍长,会不会很快就会成就仙境。” “一个战力奇强的仙境高手,又跟我们蜀山有着血海深仇,到时日夜窥伺,恐怕蜀山将永无宁日,比起血魔来袭还要严重得多……” 赵心茹说到这里,目光炯炯,总结道:“更何况,这一次无影剑师叔他们身殒的事情,说白了就是我们挑衅在先,怪不到孟秋娘的身上去,只能说是技不如人。” “如果以此作为借口,兴师动众出兵攻打,让天下散修如何看待,让其他门派如何看待,比如武当、青城、龙虎山,他们到时会帮谁,或者说会心向何方……” 唇亡齿寒,不过如此。 662 礼物 赵心茹一番话说完,几人全都沉默。 良久。 玄心道人呵呵笑道:“有法必有破,破不了只因为功力不够,实力不强而已。 以血魔当年的嚣横狂妄,还不是被逼得数百年来,一直躲在阵法之中,再不敢出来惹事。” “血魔不同的,那人强是强了,却因为功法问题,心理有缺陷,只要抓准了弱点,还能想办法对付,张南此人的心性……” 赵心茹脸上就露出苦色来。 “当时我与白云师伯赶到明台山,看得是清清楚楚,那人见着自家师父孟秋娘陷入了危局,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却仍然隐身一侧,不露声色…… 直到最后一刻,眼见着孟秋娘就要殒落,方才悍然出击,一剑就斩杀了无影师叔。” 想到那凶横剑光…… 赵心茹心里一冷,停下不言。 她的言下之意,几人全都明白。 把自己放在同样的境地去思考,就能明白对方的可怕。 关心的人生死一线,却仍然不急不缓的暗中行事,不顾忌颜面,不被焦急心情扰乱行动计划。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杀 这种心性,的确可怕,与他为敌并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情。 如果有那么一日,他故伎重施,一直隐藏一侧,蜀山派又有几人能防得住他的偷袭暗算。 无影剑桑柏之所以那么可怕,就是因为这人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行事从不光明正大,就算是比他高一个等级的高手,真的对上了,也很难防住他的刺杀。 但如果换一个比无影剑还要厉害的刺客,就这么鬼鬼祟祟的躲在一旁,那又是什么情景? 恐怕蜀山派众修,吃饭睡觉都不会安稳吧。 肉身强横,很难杀死,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并不介意偷袭有失身份。 更是不急不躁,能够隐忍。 这种人,只要不是一棍子打死,后患真的无穷。 一个人,就能掀起无边风浪。 见到几人脸色,赵心茹不再多说。 不是自己能看得比前辈清楚。 只不过,旁观者清而已。 也因为,她并没有一心想要那位寒烟谷大师兄灰飞烟灭的意思。 心底深处,反而十分佩服。 能在区区二十岁之时,做到如今这种成就。 就算是处于敌对立场,也令人心折不已。 蜀山各位前辈则不同,包括自家母亲在内,她们早就习惯性的以俯视目光看待天下后起之秀。 面对年轻的对手,并不会引起足够的重视,就算听到无影剑和碧云仙子身死,震惊之余,心里却仍然会找出许多理由,来证明对手并不是那么强大。 听到这里,魏玉兰淡淡的表情终于变了。 白云师太也终于没有再说话。 完全有可能啊。 你若是把人家的门派毁了,杀了别人在乎的人,还能指望对方手下留情不成? “所以,对付寒烟谷,只能找理由、讲道理,不能蛮干。” “否则的话,后果堪虞!” 这也正是蜀山派一直以来的做法。 想对付一个人,先得寻出别人的罪证,然后号令天下,逼得对方无法逃避,只能应战。 此时方才可以任意施为。 不留后患。 司徒浩提出主动挑战,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 一切从根源下手。 此时想来,这位蜀山大师兄,其实也是看得很清楚的。 难怪,先前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听着。 因为他的头脑始终清醒。 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 魏玉兰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此事不可过激,继续准备红莲斗剑的事吧,其余则缓一手,慢慢行动,不可操之过急。 依我看,那张南也肯定是不愿意应战的,我想不出,他与蜀山大弟子斗剑的好处,无论是赢了还是输了,都对寒烟谷不利,这时,他们最主要的还是要低调行事…… 就算是张南此人心高气傲,孟秋娘也会阻止于他…… 如此,按原计划进行,不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玄心师兄,诸葛青就交给你了,九尾玉面夫人那里,不容有失。” “放心吧。” 玄心道人摸了摸稀疏的胡须,慨然应允。 经过刚才赵心茹的分析。 他突然有点想见识见识一下那个年轻人。 “说得这么神奇,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能让蜀山高层费尽心思,仔细应对的年轻人,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 寒烟谷,采石场。 吵吵嚷嚷一片喧闹,四处一片喝彩。 数十外门弟子围成一团…… 中间立着一位身着英雄箭衣、背负宝剑的少年。 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诸葛青连连拱手:“各位师弟且莫如此,我寒烟谷声势日盛,那也是大伙的功劳,是大师兄教导有功,岂是我一人之力?” “师兄此言差矣……若非你一剑横空,把那赤焰鬼尹平打得跪地求饶,我们几位可没办法对付。 受一些损伤倒是不要紧,灭了寒烟谷的威风,才是大事。” “是啊,师弟今日才知道,原来师兄的剑术到了如此高深境界,西山五鬼是老牌元神邪魔,手段凶残,法力高深,名号能止儿啼,在师兄剑下,却如不谙世事的婴儿一般弱小,实在是让人惊叹不已。 依我看,诸葛师兄,比起大师兄来,也差不了多少,真是天资纵横。” “对,大师兄珠玉在前,诸葛师兄紧随其后,咱们寒烟谷威名日盛,异日超过蜀山派也不是难事,遇此喜事,当浮一大白…… 来来,万掌柜,叫他们把酒全都搬上来,今日不醉不归。 还有,那块牌匾,挂起来,诸葛师兄当得起如此名声。” “我万家能保住数百年家声不坠,全仰仗各位剑仙高人…… 诸葛大侠,您就不用谦让了……区区金银美女,不值一提,难表寸心,您不收下,老夫心中着实不安。” 一个圆圆胖胖的四旬中年,连连拱作揖,喜笑颜开。 他招了招手,就有大批民夫抬着各色礼物、酒食上得山来。 后面,鼓乐齐鸣,两个美女,袅袅婷婷的被扶下轿来,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面带红晕的被送到诸葛青居处。 自古美女爱英雄。 诸葛青如此英雄了得,不用问,前程都远大得很。 她们即算是富人从小培养用来结交权贵之用,跟谁都是跟,但能够跟着一位俊美倜傥的年青仙家,比起那些年过半百,形容枯槁的老头,自然要好上百倍千倍了。 哪有什么不愿意的? 诸葛青只是苦笑,推让了几次,全无用处,就只能乐呵呵的收下。 在他想来,救了别人一家,区区礼物,其实也是当得起的。 663 成就 张南远远听了一会,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的起源,是因为京城某位大员花甲寿辰到了,门生故旧以及拉得上关系的一些豪族商家,当然不能错过这等事情,提前数月就已经开始准备礼物。 清溪城粮商万家正好与朝廷大员攀得上亲戚,此事自然不好错过。 再加前些日子,又要打通京城关系,把生意做得更大一点,于是不敢随意应付差使。 他们花费了很多精力财力,准备了一尊紫玉观音,听说放在水中,能生出氤氲佛光,实在是难得的宝物。 他们下了重本,想要巴结高官,本心其实没错,凡间行事,无非就是礼尚往来,送了多少礼,一般就能得到多少好处。 这也没什么好说道的。 事情出在这里了,万家准备的礼物太好,这紫玉观音不但是凡俗间难得的重宝,更能宁心静神,在修士看来,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也不知怎么就被万家得手了。 消息传将出去,引来江湖败类的抢夺这都不算什么,偏偏还引来了西山五鬼这一赤焰鬼的惦记。 修炼鬼道魔道功法的邪魔,虽然战力很强,但心性常常不稳,极易走火入魔,听说此宝现身,对其极有用处。 当下,就打上门来。 魔道行事,当然不会正大光明的发贴告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灭门抄家。 赤焰鬼一现身,不发一言举火焚宅,出手杀人。 杀了人再搜宝贝,这是他们日常行事风格。 如果不出意外,别看万家是清溪五姓之一的豪族,家产亿万,护院高手众多。面对鬼火来袭,其实也跟普通百姓差不多,只是任凭杀戮的份。 好就好在,当时有着寒烟谷的两个外门弟子李成东和王百相正值下山历练,在万家担任客卿护院,好好的阻了一把,与赤焰鬼斗了一场。 两人剑术出色,虽然没有像李陵、万达那般练到元神有望,在江湖先天宗师境界之中,却也算是难得的好手。 尤其是李成东,更是练到了人剑一体,差点摸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可以引动天地元气,初步具备了与修士对剑的资格。 与赤焰鬼一战,他很是撑了许多时间,让万家众人逃过一劫。 一场大战,元神鬼修完胜,李成东败北重伤,王百相护住万家众人,一路奔逃,直至雁荡山脚,才被赤焰鬼追上。 然后,诸葛青正要下山,就遇上了。 于是,御剑飞天,发剑斩敌,摧枯拉朽般就把西山五鬼之一的赤焰鬼斩得跪地求饶,手下也不留情,一剑砍下了对方的脑袋…… 尽显寒烟谷真传弟子的威风。 万家众人当时就惊为天人。 感激不尽,就要上山感谢。 他们身家豪富,又存心巴结寒烟谷,因此,金钱美女,粮食酒水不要钱一般的往山上送。 弄得风风光光,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 诸葛青一时之间,就被捧成大英雄大剑仙大豪杰。 而且,万家还特地寻了名匠大造打了一个牌匾,上面雕着几个大字:“灭魔神剑”。 这是送给诸葛青,以扬其名。 称颂诸葛青斩妖灭魔,神剑无双的意思。 这当然是好事。 “真会玩!” 张南呵呵轻笑,现出身形,走了过去。 孟秋娘师父这次遇袭,受的打击有些大,全没有心思管理门派事务,早早的就飞去静室自修。 门派里的事,只有自己多多关顾了,能者多劳,这也没办法。 “大师兄回来啦。” “参见大师兄。” 所有人连忙躬身施礼。 张南左右望了望,没见着小姑娘的影子。 “翠儿呢,怎不见人?” 李陵迎上前来,小声道:“柳师姐一直闭门修练着,没有出门。” 他是外门弟子,还没成就元神之前,都要称呼柳翠儿师姐,与年龄大小没关系,只是尊重而已。 “修练啊,修练好,什么都不如自身修为实在。” 张南看了看四周熙熙攘攘,尽被名利所迷的众弟子,微微皱眉,淡声道: “叫他们都散去吧。” “扶危助困是好事,但也不用太过张扬,吵吵嚷嚷的影响别人清修,也不太好。 寒烟谷毕竟是修炼所在,不是俗世帮会。” “是。” 众人应声,安静下来。 见得大师兄面色不怎么好,也不太敢多话。 诸葛青不知为何也有些心慌。 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诸葛师弟,牌匾就算了,什么灭魔神剑,你担得起吗?是怕引来的邪魔不够多? 西山五鬼你能打得过,他们师父赤身老母,你打不打得过?他们的师伯白骨老魔你对付得了吗?这两个魔头你灭一灭看看…… 还有,两个女人也退回去,你是来修剑练法的,不是来享受荣华富贵的。” “是,大师兄。” 诸葛青听得满头大汗,连忙挥手让那万家人带着女人下山。 牌匾自然也得退回去。 大师兄生气了,事情很严重。 众位外门弟子大气也不敢出。 被张南一顿训斥,唯唯诺诺的连忙去了下院。 话说。 大师兄在家跟不在家,这气氛完全不一样。 没在家的时候,山里就跟放了羊一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有些人放飞自我,浮躁了起来。 等到大师兄一回来,立刻又要进入苦修模式。 其实,对于这种生活状态,有些人是很不满意的。 在他们看来,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才是正理。 一身本事,总要有个地方施展。 这种想法,也不奇怪,他们留在山上,再想上进,限于资质问题,就会特别艰难。 有些人就想着是不是给自己置办一些家业,在凡俗好好享受着,兼且留下香火。 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一心向道的。 面对这种情况,张南看到了会管,没看到就不理会。 他只是大师兄,不是这些人的爹妈。 他所求的也只是寒烟谷声势起来,气运增长,对这些人的人品以及人生选择,倒也没有太多的期望。 随便说了两句,进了自己院子。 刚刚坐下,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茶,就见眼前绿影一闪。 翠儿小姑娘兴冲冲跑了进来,“大师兄回来啦。” “嗯,坐吧,修练上有没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 “我已经开始修习混元一气阴阳篇了,正要吸纳天地炎阳之气,融入五行。” 小姑娘脸上神光熠熠,气息悠长。 尤其是,她的身旁隐隐透出丝丝彩光来,气机恍若实质。 看这模样,元神二境,凝三花聚法相应该快要成功了。 不出意外,等她混元一气大成,阴阳合一,就能修成元神法相,比肩前辈高人。 到那时,才能称得上是一个得力帮手。 以她此时的修为,比起诸葛青还要厉害许多。 如此,就可以代表寒烟谷出外行走,不用太过担心遇到邪门高人抢去当炉鼎。 遇到厉害人物,打不过了,至少还能逃得掉。 想当初张南遇到赵心茹的时候,那姑娘也就只有这种境界而已。 那已是蜀山派女弟子之中的扛把子,一顶一的人物。 这么看来,柳翠儿的功课进度,其实比蜀山弟子还要快…… 这是一个奇迹。 张南不得不给自己竖个大拇指。 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 毕竟,孟秋娘基本上不管事,小姑娘可以说是他亲手教导出来的,能达到如此水平,让他很有成就感。 664 形势 “很好,你现在还是打基础的时候,真把混元一气炼成,就能同练阴阳,凝聚混元法相,到时候修为就能大涨,如青霞、紫霞等人,也不是你一招之敌……” 张南笑呵呵的赞许道,他就看中柳翠儿这一点了,心里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无比珍惜如此优渥的修练环境。 不理世事,不慕红尘,只是专心一意的练剑练法。 很可能,柳翠儿自己都不明白,她的修为进境,其实已经快得惊人,比起蜀山派同一层次的弟子都要快。 因为一直跟在张南的身边,作比较的时候,都是找的这位大师兄,搞不好小姑娘还以为自己资质不太行,修为进境太慢了,以为自己十分没用。 平时的参照物找错了,她没有什么信心也算正常,“师兄你这么厉害,我若是太差了,也会让你很没面子是不是?” 柳翠儿听到夸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至少要能打得过赵心茹吧,咱们寒烟谷除了师父和师兄,就再也没有高手了,每次都让师兄四处奔波,我又帮不上忙……” 原来,小丫头还记得自己去往恒山对付岳灵溪时候的事情,无论是在山上还是在山脚,碰上的那两批人,她基本上就是在打酱油,甚至还被对方盯住作为要挟大师兄的筹码。 她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可是着实不好受的。 ‘要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帮上大师兄呢?’ “慢慢来吧,修练非一日之功,总是需要岁月的沉淀,人家赵心茹修了多久,你才修练多久,跟她比做甚?” 张南一眼就看出来小姑娘的心思,“对了,先前诸葛青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山上众弟子,我看都好像有些浮躁,我才出门没多久啊?看来是因为没什么压力,这些家伙都要关起门来称大王了,还是因为压力太小了……” “师兄,诸葛青经常下山行走的,见多了事情,心思也就多起来了,他这些日子在山下还是做了不少大事,给咱们寒烟谷打出了名声,现在名声大得很。 他还时常教导众位外门师弟,平时也经常在采石场练剑切磋,有很多弟子都围拢在他的身边,也许是好话听多了,就有些飘。” 别看小姑娘年纪小,看事情却很清楚。 柳翠儿犹豫了一下,又道:“大师兄,你这段时间不在谷内,却不知道,原来那苗虎伤好之后,还曾经指使樱桃、雪梨两人要下药害你…… 因为樱桃两人不愿意,苗虎就要杀人,结果这事被诸葛师弟撞见,废了苗虎的元神法力,并斩了那黄眼睛小子一条手臂,赶下山去了。” “还有这事?” 张南若有所思的看了不远处瑟瑟缩缩的樱桃和雪梨两位侍女,笑道:“你们怕什么,这不是没下药吗?我又不会怪你们,苗虎只是被废吗?诸葛青下手倒是轻了。” 扑嗵一声,樱桃两人就跪下磕头,眼泪哗哗掉了下来。 柳翠儿虽然说得随意,其实事情并没有那般轻描淡写,说起来,被苗虎威胁之时,两女也不是没有犹豫过。 不过,想到大师兄的种种奇异之处,再想到自己两人得到的功法和丹药,修练终于有了盼头,她们终于还是不敢也不愿意与苗虎同流合污。 以前巴结苗虎,只是因为在山上只有苗虎可以选择,不巴结他就全无希望,现在看寒烟谷的形势,一片蒸蒸日上,说不得她们两人也能有朝一日看到元神之上的风景,在这种情况下,傻子才会下药。 于是,她们就把消息偷偷传给了诸葛青,破了苗虎的阴谋算计。 “好啦,不管前事如何,后来的事情,你们没有做过对不起寒烟谷的事情就已经很好。” 张南伸手一拂。 一股柔和气劲把樱桃两女扶了起来。 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好笑。 自己修练生死轮回法体,生死二气轮转无休,连天地浊煞之气都可以当做补品吞服,这天下还有什么样的毒药可以毒到自己? 苗虎那小子也太没有见识,他能弄到什么厉害药物?真是想多了。 张南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看看柳翠儿面上如释重负的神情,没好气道:“翠儿,这种小事,值得慎重其事的带她们前来认错吗,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嘻嘻,大师兄最是大度了,我这说了,樱桃、雪梨两位姐姐也是不听,总是担惊受怕的,生怕赶她们下山了。 其实,她们这些日子对我生活上十分照顾的,总是变着法子在山下买好吃的上来……” 原来如此。 张南哑然失笑,心想这也怪不得樱桃两人。 她们的天资不行,在寒烟谷其实是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的,虽然成了张南的侍女,颇为受人敬畏。但是,她们平日里也只是打扫一下庭院,整治一些美食之类的,其他用处基本没有。 在别人眼里,她们算是有些地位,在她们自己心里,这种地位完全不安稳,随时有可能被放弃掉。 因为,大家都知道的,这两人其实并非大师兄的嫡系,她们跟过苗虎,而苗虎又被大师兄打伤躺了大半年之久……” 柳翠儿看到求情成功,又变得欢快起来:“师兄,你猜怎么着,那苗虎下山之后,在清溪城与人争执,打了起来,听说已经死在了一个江湖客手中,杀人者逃之夭夭,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 张南嘴角微撇,微微摇头。 他基本上可以肯定,这事应该是诸葛青安排人做下的。 要说苗虎这人,当初张南上山之时,顺手把他拿下,也没想过一定要把他怎么着。 在别人眼里,苗虎毕竟是孟秋娘的亲传弟子,是天资很不错的弟子,虽然身受重伤,失了权势,但也没有谁会刻意针对他,想要除之而后快。 毕竟,那些外门弟子也怕,生怕这家伙有朝一日伤好之后,在寒烟谷又抖起来。 如果做得过火,很可能会惹祸上身。 但诸葛青却是不同的。 当初张南和柳翠儿还没上山之前,苗虎可是用尽了手段,整治得诸葛青欲仙欲死的。 被鞭打,被责罚,肉身上受到的种种痛苦自不必说,痛过也就算了。 但是,心灵上的痛苦和侮辱,却是无法忘记的。 要说诸葛青不想报仇,肯定是假的。 但是,在山上他却不能动手,甚至还不能针对。 因为头上还有师父师兄压着,有什么想法,诸葛青也只能隐藏在心底。 这不,终于抓到了苗虎的把柄,就废了对方赶下山去,再制造一起冲突,把对方彻底灭杀。 并且,也不是他亲自动手,就算是孟秋娘心里不舒服,找不到把柄,也不会拿他怎么着。 “看来,诸葛青是真的觉得自己强大起来了,信心也起来了,这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 张南眯着眼睛想了想,也没当回事。 他其实并不会太过关心寒烟谷个别弟子的人品,他关心的,只是大方向不错就可以了。 气运如同潮水般的涌入识海,能够助益到自己修练,张南已经很满意。 665 本质 与柳翠儿说了一会儿话,问过寒烟谷的近况,张南也就没了兴致。 这一次出去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他的收获的确是很大。 如今正是消化巩固的最好时机。 在恒山之上,得了玄阳斩仙剑,这是一个收获。 有了这柄仙剑之后,他的战力至少提升七八成有多,尤其是攻击力,增长太多。 在斩仙剑的增幅之下,他已经可以威胁到此方世界绝大部分高人。 彻底征服剑灵,基本没有什么难度。 也许是因为与此剑铸造者红叶祖师所修功法同根同源,张南掌控此剑,并没有受到太多抵抗。 但是,这并不是根本原因。 这个世界的所谓灵宝,其实只是一个称呼,就是法宝之中生出些许灵性来,这灵性比起三岁小孩都不如,实在是微弱得很。 它又是怎么认出张南有资格担当剑主的? 论及同根同源,身为红叶祖师的师弟,岳灵溪所修功法,也算是同根同源。 可事情就是这么奇怪。 岳灵溪花了数十年都做不到的事情,在张南这里,却是如吃饭喝水一般的轻轻松松就做到了。 人比人,就是气死人。 张南其实也分析过,后来判断,这柄剑的灵性之中,除了功法认证,应该还有着一种奇特的因果纠缠在内。 很可能就是雁荡派的气数牵引。 气数,或者说气运这东西是骗不了人的,是天道的绑定。 岳灵溪叛出雁荡派,对原本的门派,或者说对红叶祖师全无善意,他的功法练得再像,也不可能得到丝毫原本雁荡派的气运。 尤其是如今的寒烟谷,是在废墟之上重生的新生门派,跟岳灵溪更是半点关系也没有…… 从因果方面来说,玄阳斩仙剑与他其实是有仇的。 仙剑的灵性就算扯不清这个道理,也能分辨其中的恩怨。 因此,就对岳灵溪的炼化十分抗拒。 而面对张南之时,又会变得十分亲近。 因为,他才是雁荡派的正统传承,气运在身。 其中的因果纠缠,张南说不明白,只是隐隐中有着某种感觉。 仙剑的事情暂且不说,张南的确算是得了好处。 但真正的好处,还是救了孟秋娘之后,两人元神纠缠,互相看到对方的一些记忆。 或者说,是从这些记忆中得到的一些感悟,对此方天地的感悟。 张南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他的修练成果,表面看起来源自于雁荡派功法,实质上,打根基的还是原本的医家功法,生死轮回经。 说白了,他本质上并不是这片天地的孩子,后面再怎么修练本世界的功法,进境再怎么神速,在这片天地看来,仍然是别人的孩子。 别人家的孩子再怎么优秀,终归是不能如同自家的孩子那般让人心生亲切…… 参悟天地万物之时,就算是凭借着强大的灵魂可以强行理解,参悟,却不能水到渠成般的与天地全无隔膜,总是差了一点什么。 因此,明明他的元神境界到了,法力和修为也到了,想要踏破洞冥直至通幽,总是有些力不从心。 但是,在治伤过程之中,与孟秋娘元神交缠,不分你我之后,这份天地终于彻底放开了最后一丝限制。 这里面到底又是什么原因,张南暂时还搞不清楚。 他只知道,孟秋娘对天地法则的一些参悟和理解,恰恰补足了自己缺失的一环,修为境界自然而然的就突破了元神最后一层境界,达到通幽层次。 所谓通幽,就是通达幽微奥秘。 原本,张南以为自己得到的好处就是元神壮大凝聚,与天地一体,能够在虚空宇宙之中借力,运使法力来更有效率,功法威力也更大…… 种种好处,是很多。 真的坐下来慢慢参详,张南才发现,原本的这些好处,其实只是皮毛。 不走到这一步不明白,真正的巩固这一步,张南知道,对于修练而言,能够通达幽冥,看到虚空妙有,其实是已经初步进入了另一个境界。 那就是入微。 并不是功法招数的入微,而是从灵魂本源,肉身血气再到法力变化,都看到极其微小的本质所在。 他沉入浸心灵,只觉识海深处,能看到自己的灵魂化为无数极其细小的奇异粒子,也看到了灵魂深处所隐藏的东西。 这一刻,张南感觉自己的元神恍如大海,那无边无际的黑白二色能量,其实就是元神修成的生死能量。 元神的本质,就是灵魂外层包裹着一种奇异能量,如海如渊一般的把灵魂护在其中。 视线再入幽微,还能看到,在无穷能量的极深处,灵魂分为三种成份,一种虚缈空灵,一种厚重沉笃,另外一种虚实万变…… 而这三种气息,组成了三朵摇曳的花朵,显得无比神秘。 “这应该是道典之上所说的天地人三魂了,三魂一体,三足鼎力,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能量聚集,合抱成团,这就是元神。” “修练元神的壮大,其实就是把这种奇异的精神能量弄得浩大起来,能够改变天地万物,修假成真,这才是元神的本质。” “但是,修到通幽境界之时,与洞冥境界的每一分能量都能有着自己的灵性意识想比,如今还有另外一种妙用,就是看到真实,看到本质。” 张南识海中的视线在聚焦,看穿三花三魂的真实内核,那是一点星光,星光呈七彩,透着一种永恒不变的高妙意蕴,仿佛亘古之初一直存在,永不磨灭…… “这是真灵烙印。” 张南心中一震,立刻明白了一些什么东西。 不修到这一步,他永远看不到自己的真灵,也看不到灵魂深处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真的说起来。 灵魂本身,其实也是一种能量的聚合体。 元神是一层能量,威能广大,前景无限,能改天换地,这是第一层能量。 但是,这东西能够后天修练出来,也能壮大,却是可以剥夺消融的。 灵魂又是一层能量,是每个生灵与生俱来有别于天地众生的区别所在,是记忆和认知的聚合体。 知识也是能量,意志也是能量,精神自然是能量。 张南觉得,自己的所修成果,修练来修练去,其实本质上是在壮大这种能量,包括各个世界之中闯荡所得来的阅历和经验,全都是力量,是灵魂的壮大。 这种力量,虽然妙用无穷,能够解析和学习天地万物,实质上,却是无比脆弱的。 一些独特的功法可以摧毁到灵魂能量,也能吞噬吸收,穿梭虚空之时,也会被时空能量所侵袭改变,甚至消融。 看起来,远远比不上元神能量那般的威能浩大,但这是一个人能够前进的基本盘。 绝对损伤不得。 666 道路 此时此刻,张南看到了自己灵魂的细微极深处,才终于明白,强大的根本到底源自何处,需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他原本以为,修练灵魂,修练元神,就是修练本质。是无论去到哪个世界,都不会退化的核心。 从某方面来说也对,但归根结底,只是一种能量的收集。 灵魂壮大,元神蜕化,生命升级,都是外在的变化,对他的本质其实是没有提升的。 在灵魂深处,最重要的,还有一种核心的东西。 那就是一点星光,是真灵烙印。 灵魂能够被损伤,被消融,元神可以被打散,被切割,但是,真灵却是永恒存在,看不到摸不着,是宇宙最本源的生命烙印。 与天地同在,与时空同存。 这是概念性的一种存在。 就算是身死魂灭,真灵烙印无非就是换一种方式重来。 或许,在宇宙的不知名地方,又衍化生机,蕴育生命…… 这是生命的延续,是宇宙的真谛。 只有真正修练真灵烙印,让烙印壮大起来,才是真正的强大。 想要做到这点,就要理解世界的规则,宇宙的本源,非寻常手法所能做到。 道书上,把这种过程称之为悟道。 明悟了这个道理,就懂得,在壮大真灵的同时,牵一发而动全部,灵魂、元神、肉身、血脉,全都一同强大起来。 这也正是先天后天的区别。 同时,张南还想明白了。 听说,在亘古之初,有那么一些生灵,是天生强大,无需修练,一生下来就能捉星拿月,操火弄水,神通广大无匹…… 被称为先天生灵。 现在想来,那些家伙其实就是天生的真灵烙印极其强大,本质上就与后天修练士有着不同。 那么,仙境的修练,总的来说,就是修练真灵的一种过程,能量的领悟和运用,只是一种手段…… 真灵达到某种地步,就能得到某种位格,或者说是权限,就能更快的修练能量,得到外在进化。 达到通幽境界,可以说是仙境的预演,得到一种资格。 是升仙预备役,蜕化的前兆…… 这才是自己得到的最大的收获。 缥缈思绪灌入脑海,点点滴滴的感悟从心头升起,在通幽境界的加持之下,思绪有如狂…… 张南感觉到,自己的真灵烙印一点点的增强壮大。 七彩光芒也越发耀眼。 张南感觉到自己化成了一片海,经历着无数年岁月变迁,仿佛亘古以来就是如此。 奔腾咆哮着,博大包容,更有一种暴躁蓬勃的力量在心里酝酿……在阳光下,他会化做一片水光气流,迎风而上。 随着云气变化,再散落在大地之上,或为小溪或为河流,奔流汹涌,聚成大浪。 如此循环往复,滚滚东流。 慢慢的心灵深处,就浮显出一丝真意,永恒不动,自在真如。 那是晶莹透亮的一线灵光,是生机的萌芽,与大地天空同呼吸共命运…… 元灵一点点茁壮长大。 笼罩自己的元神和魂魄,血肉和骨骼。 张南心神一动,冥冥之中,心眼打开,自己恍如变成了一团水,一簇光…… 心念一动,又化为千千万万的烙印痕迹,布满整个静室,闪烁如同繁星。 整片空间之中,每一粒微小灰尘都恍如变了模样。 真灵化融万物,无论是自己的灵魂还是元神,或者说是肉身,全都在一片灵光辉映之下,融为一体。 可以无穷大,也可以无穷小。 张南叹息一声: “以前看书上说一花一世界,一鸟一天堂,只觉云山雾罩,充满着诗意美妙。” “却没想到,原来是先贤大能对于虚空妙有的一种体悟。” “此时看来,我内求壮大真灵,融聚元神、法力和肉身;外求阴阳五行,天地规则,就是真正走在正确的修练道路之上。” “如此,只要把所有各类性质的力量,全都融入真灵之中,我就能永恒不变,一证永证,一得永得,再不退化。” 无论是在哪个时空。 想通了未来修练的道路,张南心中平安喜乐,再无挂虑,专心参悟大阴阳法典,又从中领悟出许多以前未曾理解的奥秘来。 真灵烙印本质的壮大,可以带动灵魂、肉身、元神法力的共同壮大,需要对天地,对宇宙,对世间万物的理解加深…… 所以,以后的修练过程,需要悟,要理解,要学习。 并不是单纯的法力运行,量的累积就能达到彼岸的。 说到底,还是一种积累的过程,张南暂时急不来。 有一件事,却可以先行做到。 很有用处。 那就是把所有力量,先行凝聚到一起,不分元神还是肉身,是真气,还是血气。 真正完成之后,可以散则成气,聚则成体。 到时候,自然而然就是仙人境界。 如今张南还差有些远,他只是初步融合三者,捏合在一块,看起来圆砣砣光灿灿的一团,其实内在本质仍然是泾渭分明,无法融聚成一体。 但饶是如此,就算是不完全的融合,他也感觉到,自己的攻击和防御,也就是说,他的战力有着几何倍数的提升…… “假如现在再来面对空空老祖的神念化身,一只手掌就可以捏碎了吧……” “道路正确无误,那就专心融合,体悟本源规则……” 静室之中光芒一敛,张南又显出身形来,如同泥雕木塑,陷入参悟之中。 只余一缕青烟袅袅飘荡。 阳光透过窗棂,光芒之中,有着无数细小灰尘翻翻滚滚…… …… 诸葛青心情有些郁闷。 挥退众位外门弟子,不理会他们的羡慕吹捧。 一个人来到后山之上。 山间清风吹过,有着雀鸟绕身盘旋。 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响在耳边。 诸葛青却听而不闻。 “以往这时候,青霞和紫霞两姐妹时常会来到此处,找我游玩。 她们会跟我比剑,更多的时候当然是嘲笑我笨手笨脚,然后会传下一招半式。” “青霞师姐,那是一个嘴上不饶人的主,什么话在她嘴里说出来,虽说是好意,但总会让人心里刺痛。” “紫霞师姐,其实是很不错的。 在寒烟谷受到委屈的时候,我来到这里,她会耐心的开解我、安慰我。万剑诀也是她教的……” 想到青霞紫霞两姐妹,又想到万剑诀,诸葛青不由自主伸手捏诀,就要出剑。 手指僵在半空,他又失笑摇头,醒悟过来。 “还练什么万剑诀,我所学的,只是蜀山入门的基本剑诀,高深部分根本就没学过。 比起如今所修练的混元一气剑诀五行阴阳篇,却不知要差多远……” 诸葛青叹息一声: “只可惜,如今分属两派,还有了一些龌龊,是注定无法再聚在一起玩耍了。 就算再次见面,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家各为其主,放剑厮杀也不算奇怪。” “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过去那不知是甜蜜,还是哀伤的往事,诸葛青眼中有着迷茫。 “她们应该打不过我了吧,知不知道,我如今已经变得如此强大……” 想到自己如今已经明悟剑势、快要成就元神法相,恐怕青霞紫霞两人若是见着了,定然会惊得合不拢嘴。 想着念着,他就笑出声来。 这些日子剑法得到极大进步,在寒烟谷地位有了提高,苗虎的羞辱之仇也报得彻底。 诸葛青意气昂扬的同时,不知为何,心里总难免有点遗憾。 这日子好是好,剑法强归强,但不能在某些人面前展示,看到对方张大惊讶的小嘴,总是有如锦衣夜行,十分不得劲。 毕竟,记忆只是记忆,时光已经一去不返。 想起先前被众人敬畏吹捧,诸葛青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又有些微憋屈。 万家送上山来的那两个美人,虽然比不上青霞紫霞两女的仙气英气,姿容还是不错的,更别有一番柔弱姿态,十分让人怜惜。 可惜的是,大师兄不让留在山上。 想到这里,诸葛青心里有了一些躁意。 嗡…… 剑光一闪,一道白蒙蒙光芒幻成圈圈波纹,向着四方疾斩。 “我的剑法,怎么就称不得一声灭魔神剑?” 这段时间,他下山斩杀了不少妖魔败类,护得百姓安生,剑法越发犀利的同时,名声也越来越好。 更是深得众外门弟子佩服崇敬。 他自问,就算遇到了蜀山派一些修练数十上百年的精英弟子,自己也不会弱了风头。 更何况,那些旁门左道,小门小派的。 真遇到了,只是一剑就可以解决。 如此剑术,如此法力,却只能终日守在山上山下这一片小世界之中,不能显圣于天下,扬名于人间,的确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诸葛青清啸一声,剑光呼啸着越来越是凶猛凌厉。 如同火山爆发般,气势层层拔高。 剑啸浪涛般向前奔腾冲击,化为摧毁一切的狂浪…… 突兀间,又化为柔柔一丝碧波…… 波光鳞鳞如同清晨朝阳下的溪流,潺潺流淌着。 在平静祥和中,深藏着一份杀机。 显然是得了剑法真意。 意与势,心与法,全都融汇一炉,剑气冲天。 “好剑法!” 诸葛青舞剑正酣,忘却所有的同时,就听得耳旁响起一个苍老声音。 667 不速之客 诸葛青舞剑如风,正物我两忘间,不防已被人欺到身后,还出声喝彩。 心中一惊,又是一怒,喝道:“是谁?” 这一惊非同小可。 寒烟谷最近声势大壮,很是有了几分大派气象,不象以前那样,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上山来看看。 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敢来此逛荡了,生怕被寒烟谷弟子视作奸细,捉拿审问。 这其实也是本方世界约定俗成的规则。 卧榻之畔,岂容他人窥伺。 但正因如此,能不声不响的就摸上山来,并且,还让自己都不能事先察觉的,肯定是高手…… 剑光一闪,如鲤鱼跃波,诸葛青神念微动,一剑向着身后声音传来处疾斩落下。 剑在意先,快捷无伦。 青云剑拉出一条长长的焰火,身周十丈方圆,都变得恍如熔炉。 似乎要把整座山崖都燃烧起来。 ‘天火燎原……’ 这是混元五行剑之中的杀招之一,深蕴火行真意,其势滔天。 “年轻人别这么大火气,随意就出杀招,就不怕伤到无辜之人?” 一个满头白发,皱纹深刻的清瘦道袍老人端正坐在青石台上,看着燎原剑光到了眼前,即将吞没自己的身形,笑容就有些僵硬。 他伸手轻轻一点,诸葛青的青云剑就停在半空,左右挣扎着,怎么也动弹不得。 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也恍如被冰水浇落,红光一闪,就已寂灭。 “前辈是何方高人,何苦戏弄小子?我家师父孟秋娘正在山上静休,暂时无法见客,还请说明来意,能帮到前辈,小子不敢推辞。” 见到自己一剑出手,竟然如同泥牛入海,诸葛青心头寒意大起,脸上却泛起笑容来,不再凝神运剑,反而深深一揖,问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 对方只是伸手一指,自己的剑势就已停滞,五行都轮转不起来了。 这代表着什么,诸葛青很明白的。 对方的修为至少达到元神三境洞冥境界,元神法力十分强横,能凝固眼前空间。 能镇压元神法相。 超出了自己两个层次的手段,怎么打都打不过的。 面对这种高手,强硬的去针锋相对,那就是自讨没趣了。 诸葛青幼时孤苦,很长一段时间都小心做人,变脸只是基本操作。 以前之所以不服气苗虎,那种情况则是不一样的。 一则是因为同门习艺,一起长大,心中嫉妒。 另外,却是心头有怨,怪孟秋娘不肯一视同仁,偏心苗虎。 所以,就算是吃了再多的亏,他也不肯低头。 那是在斗气,倒不是因为愚蠢。 而现在,明明对方是厉害高手,心意未明的情况下,还强行硬顶,那才是真的傻了。 所谓剑势,剑意,剑招。 真练得厉害了,在比拼之时,当然有用。 但是,那得有一个前提,就是双方的差距并不是太大。 如果双方的元神本质强弱分明,对天地规则领悟相差太远,再怎么精妙的剑术,也是白给。 强横的法力,足可以镇压一切…… 诸葛青心中发冷,面上却全是笑容,随口就抬出了师父的名字来。 在寒烟谷中,在江湖中,明明是大师兄威名更甚,更能让人忌惮三分。 可不知为何,他仍然习惯性的搬出师父名字…… “前倨而后恭,呵呵,诸葛小子倒是学乖了不少,看来,这些年你倒是吃了不少苦头,懂得了见风使舵……” 老道语气揶揄,似笑非笑的看了诸葛青一眼,却也没有真的生气。 “孟秋娘算是厉害,尤其是一手玄阴诛神剑十分诡异,出手也狠辣,让人防不胜防的,但她却也奈何不得老夫。 更何况我此来并无恶意,反而是要送你好处,她来了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什么好处。” 诸葛青装做好奇,眼神微闪。 你法力高,你说什么是什么。 “一份好姻缘。” 老道士笑眯眯的伸指一弹,青云剑崩的一声倒射而回…… 剑气啸空,如浮光掠影,轰隆隆又生出雷鸣来。 竟是剑气雷音。 ‘我挡不住。’ 诸葛青脸色狂变,就要飞身躲闪。 身形还未动弹,剑光已经停在自己胸前,已是劲力全消。 对方展露了这么一手极其精妙的控剑手法,这一次,他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握剑在手,沉吟道:“什么姻缘,需要如此隐藏形迹来说合?前辈实力如此高深,当非无名之辈,莫非是蜀山派哪位高人当面?” 对老人的身份来历,诸葛青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笃定。 剑气雷音的手段虽然不只是蜀山派独有,但是,刚刚那一弹指之时,自己似乎看到了无数根手指齐齐点出,赫然也是运剑手法。 是典型的分光化影之处,望之极慢,实质极快。 以至于让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如果不是对方有意手下留情,这一剑攻到,自己就算不死,也会身受重伤。 法力、剑术都是上上之选,再加上这般气度高雅,除了蜀山派这等威压天下的大派高人,想必也不会有谁了。 这种高人,有备而来,显然不会与自己这种后生晚辈开个玩笑。 ‘莫非是给青霞和紫霞做媒?’ ‘那我到底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心念转过,诸葛青自己都没发现。 他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 态度就变得更加恭敬,深施一礼。 “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哎……孩子你受苦了。”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神情萧疏落寞。 看着诸葛青,就有了些怜悯。 “老夫陈长风,老伴张玉芬,你可还记得……当年恨事,如今思来依旧痛彻心扉呐。” “是你?” 诸葛青蹬蹬蹬就退了三步,脸色刷的一声变得通红,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愤怒。 陈长风之名,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蜀山派四灵八剑之名轰传天下。 八剑之首玄心道人陈长风这人的名头,就算是世俗凡人,也大多听过。 此人心怀苍生,经常携剑下山斩妖除魔,是天下有数的大高手,在传说中更是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 因为,此人是出了名的喜欢游戏红尘,与世俗百姓也很能打成一片,经常会救助扶持一些有缘人。 蜀山派的经典剑仙形像,就是他为人排忧解难,救助孤苦的形像。 ‘一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 听说他所修的玄心真诀,能看透世人的前世今生,能看穿人心善恶。 号称不错杀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妖魔。 其实,玄心道人陈长风实力强不强,人品好不好,跟诸葛青没啥关系。 他就算见到了蜀山掌门赵元贞,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最多敬重对方前辈高人的名声而已。 哪里会有什么愤怒之情。 诸葛青之所以十分愤怒,实在是因为眼前的这个老道士的确与他有着关系。 不可割裂的关系。 668 选择 准确点说,陈长风,其实算得上是诸葛青的师祖。 他父亲诸葛平就是陈长风的亲传弟子。 后来叛门离开,直至身死江湖,也没有忘了这位师父。 诸葛青还很幼小的时候,在逃亡的路上,就经常听到父亲念叨着陈长风之名,有时还会默默垂泪,自称对不起师父。 可是,快二十年了,自家这位师祖从来都未曾出现过。 想起幼时的经历,那绝望流浪的日子。 诸葛青心里全是委屈和难过,他什么话都不想再听。 “原来是陈前辈当面,您这么一个前辈高人介绍的姻缘,小子可不敢听,蜀山派的恩情受不起。” 他本来还对青霞、紫霞隐隐有着暗藏的倾慕。 此时却恍如被冷水浇了头,意兴阑珊。 如果换一个人来,他或许会听一听,但是,陈长风当面,他却不想听,也不敢听。 他怕自己心软,不记得父亲当年所受的委屈。 而且。 诸葛青更是记起了大师兄张南所说过的话。 当时在采石场,开始授剑之前。 大师兄之言犹在耳边。 “诸葛青,你本来与蜀山派有些瓜葛,算得上是蜀山门人……” “你可想好了,若是真的跟我练剑,就绝不能与蜀山派勾勾搭搭,不怕实话告诉你,咱们寒烟谷与蜀山派争夺资源气运,是对立的。 任何一个门派弟子都不容许脚踏两船,左右逢源……” “需要人品好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人品好才会知恩图报,不会背叛。 若是教会了一个不听使唤,有可能被对手拉拢过去的高手,那我岂不是吃多了撑的?” 想起前事,诸葛青心中一冷:“果然如此,他们还是找上门来了。” 他抬起头来,冷笑道:“陈前辈还是请回吧,这么些年来,我诸葛青苦苦挣命,日子虽然过得不算太好,却也无需认亲。 至于什么姻缘,更是未曾听父亲说过,还是免了吧。” 玄心道人就像没有感觉到诸葛青的冷漠,眼底全是沉痛和追忆,“当年你祖父与老夫关系极好,堪称莫逆,常常一起相聚…… 那些年,我深山炼剑,不能分心,就没有太关注红尘俗事,也不知道你家的事情。 等到剑成下山,当我再次兴冲冲的赶去你家,想要再见老友一面,却发现他…… 唉,朝代更迭,兵凶战危,祸福只在旦夕之间,天意难违。 待到后来,老道收下你父为徒,其实也是寄以厚望,爱之深、责之切。 当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赶他出得山门,也只是希望他能幡然悔悟,回山改过……” “却没想到,没想到……” 老道士喟然长叹:“家里老婆子虽然性格如同烈火,心里还是很难过的,比起我来,她更希望你父返派归家。 我还记得,你出生那日,她背着我下山,偷偷的的送了个玉佩给你护身,并且,还给你谈了一门亲事。 她以为我不知道,却不明白,那一次,我也跟着去了。 看着你父你母恩爱情景,虽然心中气愤万分,却也无可奈何……现在想起来,门派恩怨原本与弟子们无关,当时若是索性允了你父你母的亲事,反倒更好一些……” 老道士说到这里,声音越发低沉。 他眼眉低垂,眼角微微湿润,指端亮起一道玄光,弹了过来。 诸葛青感觉身体一震,自小到大就挂在胸口的玉佩微微发热,脑海里多了一些信息来。 原来,这块父亲送自己的玉佩,还藏着某些机巧,原本平平无奇,只因为没有蜀山独门法诀激活,只是被动的激发传送功能。 ‘这么说来,那些年自己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无缘无故的就逃出了生天,是这玉佩的功劳。’ 对于玄心道人的说词,他倒没有丝毫怀疑。 事实上,他已经疑惑许多年了。 有几次在十分危急的时候,他就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远处,并没有真正的陷入到绝境之中。 以前还以为是有高人在一旁护持着,怎么找都找不到,没想到,原来是玉佩的功劳。 这种宝物,父亲母亲怎么可能拥有? 原来是蜀山派送的。 诸葛青没来得及惊讶,就见老道士转身离开,意兴索然,“再过些年,老道再次找到你,想要接你进入蜀山,传承衣钵。 却没想到,那时候,你已拜入寒烟谷孟仙姑门下。 这样也好,你母亲出身雁荡,孟秋娘多少会念着情份……” 走了几步,老道又回头望来,神情十分复杂:“你若是过得很好,前事种种,就恍如一梦,再也休提。 或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不妨换一条道路再走一走。 蜀山派乃此界唯一能飞升仙界的门派,底蕴十分深厚。 若是过来,老道保你一个前程,异日也可叩问天道,看看仙境风景。 即算是难成仙道,保你逍遥驻世数千载,娇妻美妾,富贵荣华唾手可得。” 这话就说得实在了。 天下修士万万千千,能成仙道的有如凤毛鳞角,如果陈长风说保证诸葛青一个成仙得道,那就是夸下海口。 反倒不如这般实在言语,让人心动。 “至于姻缘,你认不认?看过信息之后,自己选择吧。” 声音犹在耳边。 玄心道人枯瘦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就像刚刚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诸葛青还想着发泄一下少时的委屈。 想要责问他为何当时不来理会自己,此时又来说一些没用的话。 却不料一拳打在空处,有力没用上。 来也可,不来也可。 对方的意思很明白。 蜀山派其实并没有欠他什么,也不强求他什么。 老道士看样子只是念着旧日情份,前来看一看,顺便给他一个机会。 至于这个机会,他需要不需要,其实人家是不在乎的。 求个心安即可。 这很蜀山…… 诸葛青一句话都没来及说,已是空山寂寥。 见不到老道士的身影。 幼时的凄风苦雨,步步生死…… 年岁稍大,就卖身投靠大户为奴。 他日日劳作,被人欺辱。 待到逃至雁荡山上,苦苦哀求着拜入寒烟谷,却又不太招师父疼爱。 更是被同门苗虎任意羞辱责打。 种种桩桩,如在眼前。 想到那些痛苦的日子,诸葛青眼泪唰的一声就流了下来。 “你怎么就不早点来?” 诸葛青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心里悲苦万分。 抚摸着胸前的玉佩。 元神一动,法力探出。 就感觉到一种亲切。 被激活的玉佩,发出莹莹光泽。 自己又仿佛身处虚实之中,心念一动,就能穿越十里。 “是逃命的好宝物……” “咦……” 突然,他神情一凝,就发现,在光芒之中,又显出一份图案来。 星星点点的光芒,联成一线。 “这是一份地图。” 诸葛青心中一动,只觉得图案微微有些眼熟。 669 道与理 玉佩传输的信息直入脑海,十分直观,轻易就能想像出实际情景。 地图虽然简略,但是,诸葛青在雁荡山已经住了十多年了,对地形地貌还是很熟悉的。 他一看到地图,脑海里就对号入座,发现正是雁荡山的某个地方。 “望天崖下,碧波寒潭……” “那里因为气候寒冷,我记得没人居住啊,难道还有我不曾发现的隐秘?” 诸葛青心里一动:“蜀山派玄心道人名气很大,没有什么品德上的污点,一般情况下也不至于说假话来哄骗自己这个晚辈…… 他的话应该是真的,是因为昔日之事心中有愧,想要弥补一下。为了我的姻缘?到底是跟谁有着约定?” 诸葛青脑子里闪过青霞和紫霞的面容,转瞬又摇了摇头,自失一笑。 心想如果是青霞姐妹跟自己有着约定的话,肯定不会这般绕来绕去神神秘秘的,而是直接找上门来。 那两人从来就不是什么遮遮掩掩的性子,大方得很。 “大师兄有句话,其实说得不对…… 蜀山派家大业大,又有着唯一的飞升通道,门人弟子俱都有望登仙,他们什么徒弟收不到,有必要稀罕我这种一般般的外派弟子吗?更不至于挖寒烟谷的墙角…… 当然,就算是他们愿意挖墙角,用好处来收买我,也是不能去的。 我在寒烟谷挺好,如今身份地位也不比从前,剑法更是大进,实力修为一日千里,吃饱了撑的才会去蜀山竟争有限的资源。” 外来弟子进入蜀山之后,比起本山从小培养起来的嫡系,待遇要差上许多。 这一点,诸葛青还是听说过的。 他嘴角带着些微讥讽笑容,把玉佩收入衣襟,不去多想,转身就要返回。 今日练剑的心思已经没有了,还不如回去多多静修,争取尽快参悟出混元法相来,达到元神二境层次。 听说,柳翠儿师妹已经快要突破。 自己身为师兄,比她早入门这么多年,可不能被比了下去。 剑法实战上面打不过都算了,小丫头天天有大师兄喂招,开小灶煨出来的战力,惹不起…… 但是,修为这事,却全靠个人悟性和努力,却是没有太多捷径好…… 如果连境界都被超了过去,以后他也没太多脸面自称师兄,得变成师弟。 想到要跟李陵他们那些外门弟子一样,见着柳翠儿小姑娘,恭敬的叫一声师姐,他就感觉面上发烧。 刚刚跨出几步,又停了下来。 伸手从怀中又取出深绿色玉佩,怔怔的看了一会,回头望着远处云雾遮掩着的山崖,微微迟疑。 “碧波寒潭那里不知又藏着什么样的谋算?是不是真的有一份姻缘?或者是机缘……不去看看,总是有些不甘心啦。” “我只是去看看,满足一下好奇……” 诸葛青眼中光芒闪烁,点头确认一下自己的心念,再不犹豫 御剑飞天,直往望天崖地界飞了过去。 …… 天气已经转冷,草枝树叶挂着寒霜,山景萧瑟…… 寒烟谷婢仆、药农早早的换上了夹袄御寒挡风,各房各院也点起火盆。 山间凄清,凡俗不耐苦寒,总得多做准备,养着身体,否则很容易生病。 与这些婢仆不一样的是,外门弟子依旧一身单衫,练剑习武,龙精虎猛的。 完全感觉不到季节的变迁。 修为达到一定地步,就能寒暑不侵。 更是很难生病。 这一点,普通人也羡慕不来。 张南一直闭关修练,整个不问世事,也不太关心山上山下的一些事件。 当然,他也不是闭死关,偶尔会出来看看山景,吃点好吃的,跟柳翠儿练练剑,调剂一下心情。 多数时间,还是琢磨大阴阳法典的微言大义,体悟天地规则。 然后,再把自己的体悟,运用到增长真灵烙印的修行中来。 事实上,他想得没错。 真灵的强大,用处特别大。 这些日子,他的头脑也愈发清明,似乎天地全在心中。 这一点,昭示着他的灵魂正在蜕变,变得更为强大。 元神力量受此波及,隐隐就透出神奇妙用…… 似乎,融入到整片天地之中,触及到另一个真实的世界。 心念一动,就能引动无边巨力,能虚空造物,能凝真幻形。 尤其是,他的肉身气血,以及法力和元神,基本上都揉捏成了一团整体,再也不分彼此。 练神就是炼体,炼血就是炼气,一同进步,再也不分彼此。 天地一混元,人身一混元。 却是把所有力量都融成一炉,以后若是离开这个世界,也不用担心修为的耗损。 本质强大了,就算是遇到规则限制特别厉害的世界,自身力量发挥不出来,也能因为真灵的强大,更轻松的参悟出他方世界的力量本质,用最快的速度恢复力量。 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因为,无论在哪方世界,弱小之时,总是最危险的时候。 就如张南来到这个世界,附身夺舍书生之体时,那时如果真遇到了高手,很可能就会被人顺手一把捏死…… 恢复得越快,越能发挥实力,就越是保险。 一切的一切,安全第一。 活着才有将来。 …… 张南闭关勤修,在叩问天道的路上越走越远。 外院弟子当然不会偷懒。 寒烟谷日常事务,正常运转着,弟子们实力虽然没有当初提升那般快,倒也按部就班的日益增进。 进步速度变慢,也很正常。 因为张南再没有抽出多少时间,为外门弟子制造幻境,灌输经验的原因。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他已经引领了正确的道路,真正想要取得成就,弟子们就需要自己努力。 毕竟,修行是自己的事情,惟有经过苦修磨砺,才能真正掌握知识,走通前路。 靠人提携,永远不能提携一辈子。 主要还是因为,张南没这个兴趣去一直带携着修练,又不是自己儿子,犯不着花费太多心力。 牺牲自己的修行时间,成全别人,他没有这么伟大。 差不多就可以了。 …… “出剑之时,观想火山爆发,集中全部心意,真元炸裂…… 五行剑法练到此处,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力量运用,还涉及到精神意志。 所以,练剑就是练意,心灵强大,精神强大,剑法威力也越大。 希望大家尽早练出自己的独特剑意出来,有着剑意加持,不但剑法威力能强上许多,更是对日后成就元神有着很多好处。” 柳翠儿一边演示剑法,想起大师兄的教导,把自己的一些领悟说了出来。 温故而知新,教课其实就是复习,能让自己的剑法和修行之路,走得更为顺畅。 这是熟悉的过程,也是思考的过程,教导别人的时候,其实就是对自己所学所练的一种详细疏理。 有许多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知识和要点,就在一点点讲述演练之中,慢慢的揉碎吸收,化为本能。 然后,会发现,平平无常的一些日常基本剑法之中,藏着最本源的道理。 能依稀看到,山巅之上,还有着不一样的风景。 柳翠儿教剑,旁边围着一圈的是数十位外门弟子。 有人若有所思,有人专心听讲。 还有一些人,只是偷偷看着这位小师姐那优美动人的身姿。 眼神闪烁,也不知到底在想着什么? 不过,无论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柳小师姐教剑的时候,是没人胆敢插嘴。 会引起众怒的。 就算是心中不耐,也得等到教剑完毕之后再说。 670 争执 柳翠儿教导得很认真。 恨不得,把自己所悟得的剑法真髓,修练心得一股脑的传授给所有人。 她一直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 没有太多的私心。 围着的弟子们,神情肃然,看起来也很认真。 实际上,却并没有几个人用心倾听。 道理都是懂得,学会了,也没用。 练来练去的,因为资质所限,他们的瓶颈早早的就到了。 有些人资质根骨高一些,就能练到宗师天人合一的阶段。 有些人,资质稍低一些,也将将能练到先天境界,在江湖中算是一个大高手。 这种修为,这种剑术,本来也已经够了的,但人就怕比。 如果比起剑修界那些前辈高人,精英弟子相比,他们的实力,其实完全上不得台面。 就如前些日子,在山下发生的一些冲突。 面对一般的对手,寒烟谷外门弟子出马,基本上就是横扫,但是,如果遇到了各家各派的传承弟子,人家出手就是元神阶段,他们这些人绑在一块,都不一定打得过人家。 就算是不顾生命危险的进行围攻,看看就要取得胜机。 人家那种元神级的高手,抬手就是一招御剑飞天,转进迂回,也能杀得他们这些持剑弟子溃败身死。 这是一个很悲伤的话题。 所以,弟子们,要学的其实不是什么剑术和修练心得,他们想要的,还是奇迹。 是如同大师兄那种灌顶授剑,幻境练心一般的机缘。 能够把不入门的他们,在短短时间之内就培养成大高手,这是名门大派如蜀山派都做不到的事情。 他们相信,大师兄那里肯定还有其他的奇迹。 就如柳翠儿和诸葛青的实力提升之恐怖,也完全不是自己努力得来,她们可以,自己这些人其实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大师兄没兴趣提携一把而已。 面对这种情况。 理解是理解,人都有远近亲疏,但是,这心里却不太好受啊。 大鱼大肉吃惯了,不劳而获也习惯了,有一天,要靠着天长日久的慢慢磨时间,才能提升一点点境界。 这种煎熬,说实在的,没几人能承受得住。 这一点,诸葛青其实看得明白,也看准了外门弟子天赋有限,用心教导,其实没有太多作用。 否则的话,蜀山派那些前辈高人难道不懂得去用心教授,为什么,前辈高人们下山之后,也是想着到山下寻摸一些天才收回山中教导。 不是他们不想多收弟子,有教无类。 而是,成本太高,想提升一个根骨天赋不好的弟子,花费的成本太高。 不值得。 因此,他从来不会去教剑,有兴趣了还不如在这些弟子面前多装几个逼,带着他们下山吃吃喝喝,日子过得更是舒坦。 柳翠儿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 她不是不懂得大师兄的手段有多么高明,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模仿。 她其实只是不想看着这些人实力全无寸进。 多多少少的,还是想帮一些忙。 在寒烟谷久了,她早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能够多出一点力,她不会吝啬。 连比划带讲解,好不容易讲完今天的剑法,听着身边稀稀拉拉传来的声音。 “多谢小师姐”。 柳翠儿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挫败感。 小姑娘看出来了,这些天自己的讲剑,并没有什么作用。 她没有半点藏私,还把元神感悟的方法也全都传授出去了。 甚至,想出了许多小办法,来协助观想。 可惜的是,这些外门弟子完全没有什么领悟。 就算是有进步,那也是剑法的进步。 让剑法更圆熟一点。 如此而已。 “当初,大师兄讲课时,随随便便几次点拔,就能看到有弟子突破瓶颈,实力大涨。 我在这里浪费口水说了半天,简直是对牛弹琴……” 柳翠儿叹息一声,也明白是什么原因。 “大师兄其实已经说过了,想要逆势而为,把这些天赋不太好的弟子提升到元神境界,必须用海量的丹药和资源来堆。 可惜的是,寒烟谷发展过快,弟子也收得过多,灵药基本上用尽了。 需要漫长的时间,让药物重新生长……或者,更多的占据一些灵山福地,多多收罗宝货,非一时一日之功。” 资源这东西,不是你想就有的。 尤其是,寒烟谷如今处于低调发展之中,轻易不会跟那些名门大派发生争执…… 只凭世俗的供奉,哪里够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算了,不管了,慢慢来吧。” 柳翠儿知道,心急吃不得热锅粥。 人家那些门派可以花费十年百年的,把门派兴旺起来…… 自家门派想要在区区一两年内,教导出一大批元神级实力来,那真的是异想天开了。 人,还是要想一些现实的东西。 自己修练之余,有了一些空闲时间,还不如去教一教,那几百个小孩。 孩子们中间,却是有一些天赋资质不错的好苗子,或许还藏着一些大智若愚的璞玉。 教导这批孩子,成才的机会,可能比起教导外门弟子们,还要希望大一些。 倒不是外门弟子们全都是歪瓜劣枣,后收来的小弟子们全都是天才。 而是,收徒的时机不一样。 当时,孟秋娘收下这些外门弟子,其实只是随便在山下拉人,并没有过多选择。 她要的只是一个幌子,证明她在这里开派,在这里授徒的表相。 并没有把门派兴旺的希望放在这些人身上。 所以,资质高低不重要。 而后上山来的这批孩子,陆陆续续的就有一些富家子弟,以及官家子弟被送上山门了。 原因很简单。 是因为寒烟谷的名声打出去了。 尤其是,张南的名气,传播到了四野八荒。 有着这么一个上好的榜样存在,当然,就会有那么一些投机分子,想让自家极具灵性的后辈上山求得一个前程。 这年头,并不只是当官发财受到欢迎。 修仙也是。 相比较之下,尤其是后者,更是让人艳羡。 长生不老,是世人永远的追求。 何况,还有强大的实力。 实力强了,什么都有。 首先,就是那些名门正派,特别是蜀山派,因为名传天下,最是受人欢迎,打破了脑袋也想拜师。 当然,如果不行的话,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其他名门也是可以的。 再之后,就是那些有着厉害教徒手段,有着深厚的传承,能够培养出厉害弟子的二流门派,最受欢迎。 寒烟谷就属于这一类。 因此,陆陆续续的,寒烟谷就收了不少弟子,也渐渐的发展壮大了起来。 当然,真正想要强大兴旺,还要等待这批弟子长大再说。 毕竟,现如今,他们的年纪普遍不大,从三岁到十五岁不等,只能算是好苗子。 当然,他们个个都有着不错的资质。 按个人品性和属性,只要假以时日,好好修练,正常发展之下,出现两位数以上的元神境界也不在话下。 如果顺利的话,经过一些历练,也很可能会出现某一个看起来十分平凡的弟子,有朝一日尘尽光生,终于大放光彩。 这也很有可能。 机缘这东西,谁也说不准。 当然,因为底层弟子基数渐渐雄厚起来。 气数也渐渐的变得兴旺。 这也正是张南所求的,他相信,只要保持这种发展态势。 自己所获得的气运也将越来越多,对修练十分有益。 “只可惜,他们还刚刚入门,还在吐纳站桩、修习基本剑术,想要真正的派上用场,还有得等。” “大师兄的注意力如今已经转向了这批弟子,他对那些外门弟子到底是什么看法? 以前,听他意思是想要在外门弟子里面花费心力和资源,提拔几个元神级的弟子以做表率,也不知为何没有了动静?” “是在考验吗?” 柳翠儿沉思了一会,嘴角就翘了起来。 考验是对的。 那些弟子们,也许是在山下做事顺风顺水,性格多多少少的都有些浮躁,颇有几分泥沙俱下的感觉。 不好好的磨练一番,随意培养出几个元神弟子来,他们很可能不会珍惜,反而会觉得理所当然。 “大师兄全都安排好了,并不用我去操心。” 想到大师兄,柳翠儿心里又有些温暖。 “好想跟他多比比剑,每一次都会有很多感悟……也很开心。” 大师兄闭关的时候,这山间,这深谷,未免就寂寥了些。 走过山角,她突然停住脚步…… 侧头细听。 从自己来路,随着山风传过来的,是弟子们压抑着,愤怒的争执。 671 不平 声音渺渺传来,因为隔得远,有些不太清晰。 但是,柳翠儿渐渐的长大了,不但是心性的成长,元神也跟着强大起来。 只要她想,除了特定的几处地方,她的思感进入不了,监测不了。 在寒烟谷这一亩三分地面上,她可以知道一切。 此时的外院中,气氛十分僵滞。 说是剑拔弩张有些过了。 但是,也绝对谈不上什么友好。 李陵显然已经被激怒,拂袖而起,“陆沉,做人要有良心,说话也是这样,我看你是不记得咱们以前的日子到底是怎么样了。 你别忘了,咱们只是外门弟子,传什么法?什么时候传法?当然全凭师长意愿,哪里轮到自己作主?更别提有着怨怼之心,这不是当徒弟的样子。” 李陵出身诗书世家,避祸拜入雁荡山寒烟谷,本想着就这么随随便便渡过余生,能够安稳的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 闲暇时候练一些武道剑术,其实他还真的没当回事,只是当做强身健体的一种法门,想让身体变得强壮一点,不至于轻易生病。 因为,他看得出来。 寒烟谷的师父孟秋娘打心眼里,其实并没有把他们这些弟子当一回事。 这其中,包括以前那两个亲传弟子诸葛青和苗虎在内。 孟秋娘只是随便教教而已。 能学会就学。 学不会,就这么着吧。 日子一天天的这样过去。 李陵也没盼着有什么改变,更不会想着有一天能光宗耀祖,改变命运。 但没想到。 那一天,自从一个叫张南的弟子上得山来,强势接管了寒烟谷…… 而正在这一天,自己竟然有了修练正宗武道剑法的机会,而且,还学会了,练成了……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 所以,他对大师兄一直很感激。 不仅仅因为对方的神奇手段。 而是因为,对方并不是把自己这些人当做婢仆,而是真正的当做是寒烟谷弟子,是把自己当人看。 虽然对自己的人生并没有过太多期望,但是一旦有着机会来临,李陵比谁都懂得抓住。 自身的资质并不算好,甚至还比不上大多数外门弟子,但是,他的实力修为并没有拖后腿,甚至,还将将看到了元神之上的风景。 他相信,很快,在不远的将来,他一定会成就元神。 就算自己练不上去,大师兄也会帮自己的。 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心里有着向往,却不会急迫,更不会有着怨气。 他只是在默默做事,默默的等待着而已。 从小,李陵就学会了一个道理。 要记恩,也必须记仇。 上天的每一份机会都是恩赐,雷霆雨露都是天恩,要有平常心。 受人滴水之恩,总得涌泉相报…… 所以,若论在寒烟谷中,有谁对大师兄最崇拜最敬重。 李陵自认第二,恐怕没谁会认第一。 听到陆沉、何铁年等人的说辞,他就很不高兴了,“师父把我们带上山来,供我等吃穿,庇护我等…… 大师兄传下了小五行心诀和少阳心经,让我等外门弟子也能拥有其他门派真正亲传所拥有的机遇; 同时,还亲手帮我们奠下根基,磨练剑法,方才有了我们如今扬眉吐气的资格。 去到山下,谁不说一声咱们寒烟谷弟子武道高深,剑法强横? 这一切怎么来的?我是记着的,你们可能是不记得了 做人做事,都要饮水思源,不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呵呵,别装了,就数你最虚伪……” 陆沉冷笑,“师父出门在外,大师兄还在闭关,一直看不见人影,李陵,你就算马屁拍得再好,他们也是听不到的……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武道强横,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哈哈,怎么就不说一声仙法神妙呢? 寒烟谷是什么地方,是剑仙门派,不是江湖帮派。 这么一点武功剑术,又值当什么?下了山,还不是别人一剑斩杀的货色,你很自豪吗? 好,若是大家全都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自家不争气。 但是,你看看人家柳翠儿,再看看诸葛青…… 在一年多前,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不用我来多说吧。 我就奇怪了,他们怎么就可以元神成就,御剑飞天?而咱们就只能永远的窝在泥坑里,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要说天赋,万达、陆沉和何铁牛几人在外门弟子之中,也算是其中佼佼者。 他们的天赋资质,甚至比李陵还要强上不少。 尤其是陆沉此人,生性本来凶悍,最是桀骜不驯,练剑也最是疯狂。 上一次,在山下遇到阴风岭元神弟子,一人一剑护着晋州商队三天三夜,身上受了十几处重伤,却终于没有辱没寒烟谷的名声,撑到了诸葛青的救援。 他自认对门派是有功的。 也是最受不得委屈的。 真的论起来,他的一身剑法武功,已到了四阶大宗师上境。初步跨入天人合一的层次,能牵引天地元气。 对上元神高人,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在外门弟子之中,隐隐的,也有着不小的声望。 本来,事情若是一直这么发展下去,前途有望,他肯定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人都是有梦想的,尤其是那种自命不凡的人。 在寒烟谷中,他看到了梦想,同时,也幻灭了梦想。 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能跨过那道瓶颈,同时,也看不到希望在哪。 他可以肯定,如此下去,就算再练上十年二十年,甚至练到自己寿元将尽,也不可能突破…… 那是一道天锁。 非人力所能突破。 尤其是看到诸葛青那种无论心性和人品都不咋地的反骨崽,也开始突破元神,剑法一天比一天的强大了起来,他的心里更加不舒畅。 “我也想修练剑仙之术啊!” 陆沉表示很委屈,心里暗暗有着不满。 这不是他一人的心声。 而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因为,他们看到了柳翠儿和诸葛青到底是怎么样起来的。 那是大师兄不辞辛劳,一点点的拔苗助长,一点点的用灵药和剑法给喂养起来的。 他们的强大,并不全是因为自身努力。 “如果换做是我,也可以的。” 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得到大师兄的亲睐而已。 陆沉相信这一点。 所有弟子都相信。 大师兄的强大,让他们心中敬之若神的同时,心中早就点燃了野望。 …… 李陵还想说些什么。 何铁牛红着一张大黑脸,也开始嚷嚷起来。 “陆师兄其实说得不错,当日诸葛师兄是何等情形大家还记得吗? 他的剑法武功,比我等如今的实力还要差上不少,很是上不得台面,整日里就知道跟着蜀山派青霞紫霞两个女人身后跑…… 可如今呢,人家已是大英雄大豪杰,一柄青云剑镇压三州十六府,名声广播…… 要知道,一切都只因为,大师兄亲自教导。 灵药、功法、感悟一样不缺。” 672 搏命 “是啊是啊,不说诸葛青,就说小师姐吧。 你看看,她才十四五岁,练剑时间一年多,上山之时还是什么都不会,基础都没打得牢靠…… 现在实力突飞猛进,与蜀山派精英弟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羡煞我等。” “就是,以她的水平,换做一般小一点的宗派,其实已经可以开派授徒了。 这是一句天赋和资质,可以遮掩过去的吧,我看,是丹药的关系,还有,因为大师兄特意开了小灶,亲自培养。” “对,大家都是一只鼻子两只眼,凭什么我们就要卡住瓶劲,再难突破,长生也是无望…… 要不,也去求一求大师兄,让我们也有机会成为内门弟子,也能修炼剑仙之术。” 陆沉、何铁牛两人一开口,立即就说中了众人的伤心事,有七八个弟子齐齐起哄。 这批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实力普遍较强。 有三个四阶武道大宗师,五个先天圆满小宗师。 “各位师兄弟,听我一言。” 李陵直觉情况有些不对,又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事实上,出言挑拔的只是少数人,但是,其他大多数人也是心有戚戚焉,显然也被挑起了心中的欲望。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李陵少时读书,对许多诗文都是不求甚解,现在才深刻的体会到,这句话其实说的是每个人的心底阴暗。 别说是陆沉几人,就算是万达和自己这种对大师兄无条件支持的弟子们,心里也被挑起了野火。 是啊,凭什么? 同在一座山上,只因一个亲传弟子的名头,就会什么都走在自己这些人的前头。 看看人家元神成就,法相高悬,从此长生有望。 而自己等人百年苦短,功业未成就会很快化为一捧黄土。 ‘本来有可能的,也变得没可能,希望在前方,却终于不能抓在手中……’ 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但是,心里怎么想不重要,有欲望不怕,人还是要讲道理的。’ 他咬了咬牙,举起双手压下,高声道:“大家还记得两年前我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当时苗虎大权在握,师父出门在外,大家不是辛苦种着药田,就是挖着山石采矿。 有些人过得好一些,也多数是服侍人,干着挑抬运送之类的活计。 你们可能不记得那种日子了,但我还记得…… 因为读过几年书,我负责山下的采买,风里来雨里去的斤斤计较于一点点利润得失,干得不好,还会上山挨上几顿鞭子…… 说实话,这种日子过得实在是没有滋味,也学不到什么东西。能让自己吃上一顿饱饭就很不错了。 如此继续下去,我怀疑自己很可能活不过四十岁。 想一想,与山下那些穷苦百姓相比,也没好到哪去,但是呢?很好笑的,大家全都是认命的,并没有觉得日子不好过。心中也并没有不平,因为大家都是这样过,都过得一样的惨……” 李陵的神情有些沉痛,又道。 “自从大师兄上山之后,再来看看,我们如今的处境…… 走到哪里不受人尊敬?平日里见了就要磕头跪拜的达官老爷们,见到咱们了,也得小心翼翼的捧着说话。 你们这些人,大多数都在山下买了房子,成了亲有了孩子,也挣下了不少的财产,改日成为豪门世家也不算难事。 已经这样了,你们难道还不知足吗? 是,能成为亲传弟子当然是好,但首先自己得展现出价值来吧。 没谁天生欠着你们,包括我在内,做人要讲良心,不能一门心思的索取…… 师门授艺传剑之恩大于山岳,得到了,不懂得知恩回报,反而心存怨愤、贪心不足?” “大家不要急躁,只要忠心耿耿,勤于办事,努力修练,师父和大师兄总会看在眼里,不会亏待大家,对不对?” “别太天真……” 陆沉面上闪过嘲讽,“李陵你是想得太美了,难道还没看出来吗?我们这些人其实已经被抛弃。 我不知道你是真心这样心甘情愿,还是别有用心,想要讨好大师兄讨好师父,但不重要,你只要明白一点,那就是,凭我们的资质,如果没人带携一把,永远也不可能有什么成就的。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李师兄,你很可能不知道,柳翠儿小师姐当初是怎么被收入山门的?” 陆沉脸皮闪过一丝诡异笑容。 “哦,你听了什么小道消息,我劝你想清楚了再说,有些话说出来会很严重。” 李陵面色一沉,喝止道。 陆沉冷哼一声:“有什么不敢说的? 是,我们都知道柳翠儿深得师父疼爱,连大师兄这般人物,也会对她宠爱有加,我们根本就没得比,谁叫人家是天才呢? 你知道她是怎么入门的吗?当初师父早在湘南就相中了这个徒弟,想出了许多办法,终于把她收入门中……” “大胆,陆沉,你竟敢随意揣测师父行事。” 李陵声音中满是惊恐。 他明白自己心里的不对劲,到底是什么了。 这家伙是有心人。 今日此事,也绝非自主自发,而是背后有人,特意针对。 自己还以为陆沉几人只是不满于大师兄的偏心,发泄不满只是想要引起大师兄的注意,想要得到更好的待遇。 如果只是如此,那也没什么。 事情就算是不成,也不会惹来上层怒火,说不定还会求得一点好处。 先前的不满说辞,就跟军队闹饷,佃户停工的性质差不太多…… 一个门派要想向心力强,想要一点点的发展起来,本来就需要多方调合,至少让大家看到前景,生活有个奔头才好。 一次的恩惠,本来就不能让人记住太久。 有赏有罚,有上升渠道,才是一个团体,一个门派长治久安的道理。 李陵相信,等大师兄忙过这一阵子,自然而然会处理好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有信心。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陆沉的话其实并不是无意识的发泄,而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是意有所指,矛头直接指向师父孟秋娘。 或者说,图穷匕现之下,他的目标是柳翠儿小师姐。 这是离间计。 ‘不能让他继续说出来。’ 李陵喝斥声音未落,一剑出鞘,哧的一声剑气盈尺,带起一溜火光,已是刺到了陆沉的胸前。 “哼,论拍马屁,我是不如你的,剑法嘛,却不见得比你差。” 陆沉呵呵冷笑,在李陵出剑的同一时间,已是剑光如山如潮,在身前织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剑影,那火势愈燃愈盛,却终于冲不破碧潮崖山…… 叮叮当当…… 两人连对了十七八剑,剑光凌厉,杀气如潮。 众弟子脸色大变,显然不知道为何李陵如此愤怒,两人为何又打了起来,双方都出了杀招。 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切磋,反而像是在搏命。 673 分道 陆沉先是挑起众人不满之心,矛头直指大师兄偏心,然后,再承认自己等人资质不足,扯到柳翠儿的天赋问题。 顺势,就揭露了所谓‘师父当初收徒的手段有问题’。 话语中意有所指,十分险恶。 这根本就不是对面五大三粗的两个粗鲁汉子能想出来的计谋。 李陵深信这一点。 果然。 这事还没完。 李陵瞬息之间出了十七八剑,劳而无功,正当他深吸一口气,准备用出大师兄所传授的搏命招数,身周亮起蒙蒙彩光,狂风突起,无穷元气汇扰而来。 剑上火光耀目,正要一挥而落。 却不防身旁又有一剑哧的刺来,深蓝剑光透着寒意,直刺人的心底。 是何铁牛。 这人看起来十分憨厚,身体健壮胡须满脸,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似乎没有半点火气。 他出剑却不一样,不但不憨厚,反而十分阴谲诡秘。 一剑飞雪,寒意透骨。 剑光刺出,就是一挂冰河…… 李陵蓄势爆发,将发未发之际,被这道剑光突然袭击,再也维持不住自身攻势,反而被陆沉的如山剑势反压了回来。 本来就在伯仲之间,此时两个打一个,什么结果都不用说了,转眼之间,李陵就落在了下风。 陆沉哈哈大笑道:“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以为柳翠儿小师姐真的跟我们一样吗? 不,你错了,她天生就不一样,是人中龙凤,师父想收她入门都得求着捧着…… 先是用计托人上门欺压,然后逼得她千里逃亡,再接着引人灭村,让她走投无路,方才死心塌地的拜入我寒烟谷。 嘿嘿,听说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邪魔外道,一旦遇到合眼的弟子,都会帮着斩俗缘,让其了无牵挂…… 花费了这么多心力得来的弟子,又岂能不用心培育……咱们既然被放弃,就得认清现实,想想怎么才能……” “胡说八道,我看你是不想在寒烟谷呆下去了,如此编排师父,你以为你能活着下山吗?” 李陵急得面色通红。 却也不再出剑。 对方的话已经说了出口,那么,再阻挡也没有什么用,一切只能等师父和大师兄发落,他已经没了什么办法。 “我哪有胡说?不是明摆着的吗,前些日子,山下的酒楼瓦肆都已经传遍了,当初柳翠儿小师姐被远在湘南游历的师父看中,欲收入寒烟谷门下,结果被柳父柳震岗严辞拒绝。 再之后就是雁荡弃徒碧磷门下弟子吴行云,看中了柳翠儿师姐,想要收为炉鼎,逼迫上门…… 面对突然而来的灾难,柳家只得遣散下人,连夜逃离三湘之地。 逃亡路上,累得她母亲身死,父女伤心之下,一直隐居。” “这事大家伙儿都听过吧?” “你们就没想过,为何是原来的雁荡派门人出手,偏偏碧磷祖师座下高徒,练得元神的弟子对付一个江湖不入流的武夫,还会让人逃了出去,还让人隐居不见了,他就这般没用吗?” 骤然听到这个八卦,众弟子全都心头一愣,一时半会,竟然没谁想过要把陆沉拿下。 也许是因为见到这粗豪汉子胸有成竹的模样,一时被他唬住,也许是因为平时都有着几分交情,并不想亲手沾上师兄弟的鲜血。 反正,就这么听着呗。 到底如何收场,他们也是没个计较。 “再后来,段红蛛四兄弟闯入荒村,大开杀戒,杀了很多人,偏偏就没有杀死柳震岗和柳翠儿…… 听说,当时是因为师父和大师兄及时赶到,救了柳翠儿一家,否则,今天我们就见不到小师姐了,呵呵……” 这话说得诛心。 众人哗然,看着陆沉的眼神也特别古怪起来。 身后有些本来唯他马首早瞻的弟子看出不对,悄悄的离开很远。 何铁牛生怕火上没浇够油,当下哈哈一笑,“陆师兄说得没错,还真是这么一回事,那吴行云行事淫邪,看中的猎物鲜有能够逃脱的,可谓是坏事做绝。 可是,他师父碧磷老祖十分护短,实力也十分高深,一般人还真的惹不起他。 这碧磷老祖,原本也是当年雁荡派的骨干长老高手,自从雁荡派四分五裂之后,就已自成一家,不再与咱们寒烟谷来往,要说师父孟秋娘与他们有点联系,也能说得通…… 而那灭村的段红蛛,却是八臂如来摩柯和尚的手下,说起来,也份属雁荡一脉,与咱们瓜葛的更是不小…… 但话又说回来,我是不怎么相信,师父与这两人有着什么关系的,她就算是再怎么想要收得翠儿师姐入门,大可以好言说个厉害,并不需要如此行事的。” 何铁牛嘴里说着不相信,却已是直接把这黑锅结结实实的扣在了孟秋娘的头上。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哪象我们,上得山来已经七八年,师父连正眼都没瞧过咱们一次。 如今有了一点成就,那也是大师兄可怜我们,随手施展一点手段,意思一下而已。 可惜的是,这身本事终于练到了头,再也不能进步了。” 两人一唱一和,说得众人面色狂变,当下就有十余位弟子面如死灰。 前些时间的进步,让人如处梦里的同时,也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谁不想问道长生,习得仙剑之术? 此时有人告诉他们,只有资质过人之辈,才能得到师门看重…… 他们这种庸碌凡俗之辈,就算是干一辈子也没什么出息。 最好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再过个数十年,就老死红尘。 给了希望,又失去希望,这种打击不可谓不大。 “我看,你们是不想在寒烟谷修练了,门规可还记着?” 李陵暗暗咬牙切齿。 心中奇怪的是,大师兄为什么还不出来。 以大师兄的神通广大,山上发生什么事情,他哪能不知道。 ‘对了,大师兄肯定不会在意门派里多几个或者少几个外门弟子,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最好是让这些心怀异心者自己跳出来,以后想怎么处置再说,目前当务之急,却是不能让柳翠儿师姐伤心离派。 小师姐虽然修练天赋很强,年纪却是不大,没有多少阅历,很可能会被种种说辞蒙弊了心智……’ ‘不对,这种情况,也许也在大师兄的预料之中,说不定,就是一场引蛇出洞的好计……’ 在外门弟子当中,李陵虽然有些威望,因为在大师兄那里说得上话,受人敬重几分,却也并不是实至名归的外门大弟子。 说白了,他其实也是没有特权的,根本束缚不了众外门弟子的行动。 此时愤怒是有了,想要做些什么就没办法,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修练界,终究是要看实力的,否则,你说什么话别人也不会听。 就算是听了,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此时,一些弟子已被煽动,东看看西望望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陆沉越发嚣张了,又道:“我知道,寒烟谷肯定是呆不下去了,实话告诉你吧,没有前途的门派,我也不稀罕留下来…… 还不如下山挣下一份家业,就此逍遥快活。 外门弟子说起来也算弟子,可见到孟仙姑当面,却是不能称呼师父的,我们背后叫师父叫得亲热,当面却必须唤做仙尊……既未入门,又谈何门规?”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还不忘招呼其余人等。 “愿意跟我等兄弟一起下山做出一番大事的,绝不亏待,当会有更好前程……” 当即就有十五六人跟在身后,竟是毫不犹豫。 李陵平静了下来,看着十余位外门弟子就这么下得山去,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674 来客 站在山角,听着风中传来的声音。 柳翠儿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心中千回百转。 “那恶贼吴行云可是雁荡派碧磷师叔的宝贝徒弟,当年他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无意,是巧合? 段红蛛则是雁荡山弃门弟子摩柯和尚的属下,与师父到底有没有关系? 还是说,真的像是他们说的那样子,真的是师父为了收我为徒而费尽心思……” 费了好大的心思? 一时之间,她心乱如麻,全身没有半点力气,斜斜靠在山崖上。 想起母亲慈爱的音容笑貌,泪如雨下。 …… 仔细回顾往事,柳翠儿悲哀的发现,自己虽然很愿意相信师父不是这种人,但是,事情的种种巧合,还是让人放不下,总会胡思乱想。 明明心里猜想着,这肯定是别有用心之徒,背后挑动着寒烟谷弟子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理智是这样,情感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不知道,倒也罢了。 听到了,怀疑了…… 很多事情就再不一样。 偏偏这事又没有个什么证据,也不能去问什么人,问到的东西,也不一定是真实。 陆沉很明显是在挑拔离间,但他有一句话绝对没有说错。 自家的灾祸来源,所有的不幸。 还真是来自于雁荡派弟子。 来自于那些败类。 而如今呢, 自己也成为了原本深恶痛绝的雁荡弟子。 虽然此雁荡非彼雁荡,但毕竟是一脉相承,打断骨头连着筋。 真是天意弄人。 “柳翠儿,你还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雁荡派藏污纳垢,败类太多。 孟秋娘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就因为你父不肯让你拜师,就安排下种种巧合,让你家破人亡,是可忍孰不可忍,还不回头吗? 你娘在九泉之下,可能瞑目?” 声音传来,苍老温润,就如母亲当年在耳边说着悄悄话。 有着说不出的亲切。 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打心里感觉到信任。 柳翠儿心头一惊,猛然回头,就见到一个面目慈和的灰衣老尼,眼含微笑,站在身前不远处。 竟不知何时到来。 老尼面容古拙,面上皱纹深深,腰背微躬,看起来已是老态龙钟。 可是,她的一双眼睛,却亮如辰星。 让人一见之下,就忘掉了俗世红尘烦忧。 只觉自身污浊不堪,想要投奔进无限壮美详和的极乐净土之中,修身修心,不问前尘…… “你是谁?” 柳翠儿敏锐的发现心神被牵引,立觉不对。 警惕问道。 并且,强打精神,运转元神,想要破除对方的影响。 但奇怪的是,她发现,所有的感应,所有的心念,全都源自内心。 并非是老尼姑施加了什么影响。 而是…… 而是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也许,离开寒烟谷,远离此地,远离红尘,才能真正得到解脱吧……” “贫尼虚空,人生多苦,何不回头?” “放心,小施主任凭做下什么决定,都无需担心寒烟谷有什么不满。” 对于柳翠儿警惕的神情和举动,虚空神尼只是轻淡笑着,面上似乎在发着光,佛光。 能普渡众生,能救苦救难。 在柳翠儿的眼里,这老尼姑仿佛已经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片崇山,一片大河,有着无垠高,无限远。 心灵深处,更是能感应到一片浩瀚元气海洋。 “那些外门弟子今日闹事,原来是你指使?”柳翠儿心头一阵清明。 大师兄曾经说过。 所有的行为,事出反常者,必有蹊跷。 先前陆沉等外门弟子胡乱闹了一通,字字句句说着不公平,最终指向的还是师父孟秋娘。 或者说,对方最终的算计,还是想要让自己对雁荡寒烟谷心怀疑忌。 然后,在自己心里难以决断的当口,立刻就有一个老尼姑出现。 事实上,柳翠儿知道,她是真的想要不顾一切的跟随眼前这位老尼就此离去,内心深处,不知不觉的,她可能已经相信了陆沉等人所说的言辞。 可是,只要一想到大师兄。 一想到要离开大师兄,她的心脏就是一阵绞痛。 “不对的。” “肯定是有哪里不对。” “大师兄肯定是不会错的,他对我全无私心,这一点看得出来。” “既然大师兄相信师父孟秋娘,从来不会怀疑什么,我见识浅薄,想得决然没有大师兄那般周到,看不得那般长远,那很简单,唯有相信大师兄就是,其他所有一切,都是对方的阴谋诡计……” 一念及此,柳翠儿眼前就是一亮。 心里的胡思乱想,也顿时一扫而空。 “学不会分辨真实不重要,重要的要有相信的人,相信人间值得。” 柳翠儿突然笑了起来。 “老师太,你骗人。” “如果你真的认识我大师兄的话,肯定不会来此亲自走上一趟的。” “你说什么?”虚空神尼暗暗皱眉,心想这剧本有些不对。 按道理,小姑娘只要一听到自家的悲剧,原来一直是被人设计,不论真假都会心里怀疑,然后埋下对寒烟谷不信任的种子。 就算是不怎么相信,也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再有外来力量参入其中,肯定就能说动其离派。 再不济,也会对雁荡寒烟谷心怀怨恨。 然后,以柳翠儿为基点,寒烟谷弟子们肯定是人人离心。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寒烟谷之所以建派,本就是孟秋娘随手为之,并没有太多的底蕴,也没有什么抗风险能力。 一波风浪,都不用太多外力攻击,很快就能令其烟消云散…… 而这,是佛门的擅长手段。 从心灵处着手,无声无息的浸染人心,人心易变是本能,这事并不难做到。 可是,眼前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了。 是自己漏算了什么东西吗? 虚空神尼打心眼里喜欢眼前这位小姑娘,很早之前就看中了,真是良才美质,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若是能在飞升之前收下如此美玉,自家这一脉,在蜀山同盟之中的地位,更加的坚不可摧。 雁荡谷何德何能,能守住如此弟子? “你父亲也是不相信这个消息,前段时间还亲往三湘之地调查了一番当日被袭往事,终于明白了前事因果,也同意了你转投蜀山,老尼上山之前已经见过,你不用再犹豫了,跟我下山见见他就知道了。” “就不用再多费口舌了,老师太您还是先想想自身吧。” 柳翠儿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 “我怎么啦?”虚空神尼笑得更加慈和,像极了要拐卖小红帽的狼外婆。 “看看,你是不是自身难保?” 柳翠儿嘴角就微微翘了起来。 她算是想明白了。 不管如何,相信一个人,就算到死也要相信。偏听外人,怀疑亲近之人,是大忌。 何况,她打心眼里,也不愿意相信大师兄会与师父合谋,来算计这么一个小小的山村小丫头。 这事完全没道理。 “翠儿,你就这么相信我。”一声轻笑响起。 “当然,人家都上门前来挖墙角了,大师兄你再不出面,我真的就跟人跑啦……” 柳翠儿咯咯笑着。 眼里却有厉光闪过。 她最恨人家提起自己的伤心往事,对自己心思浮动的情况,也微微有些羞愧。 此时看着老尼姑,神情就有些不善。 “放心吧,这墙角挖不塌,师妹我相信你的。” 张南的声音一直这么温和,似乎完全没有担心过。 同时,一道雪亮剑光,撕破了天际,像是割断了寒烟谷的黑夜白天。 “滋啦……” 先只是一道微光,须臾之间,就变成大如银盆。 光芒照在寒烟谷内,映得满山满谷都是亮亮堂堂。 天空乌云被这光芒一照,就散成万千飞絮。 柳翠儿只觉眼睛一疼,耳中听到轰鸣雷声…… 她强忍着难受,眼前金蛇狂舞…… 见到四方无数道黑漆漆的裂纹如同张开的大网一般,向着老尼姑轰然罩落。 675 退去 “老师太暗地里设计图谋小辈,是有些不地道了。” 张南身形显露出来,面色有些不善。 他其实挺不喜欢某些老前辈行事的,似乎一切的手段都是为了你好,但是,从来就没有想过对方愿不愿意。 没想过,柳翠儿听到这种不知真假的消息,心里会有多么难过。 就如眼前这位虚空神尼。 她其实也是带着一半恶意,一半善意过来的。 恶意,当然是针对寒烟谷。 雁荡派重建虽然改了名字,但是,传承还在,气数未绝。 如今竟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蜀山阵营的一些人肯定是心动了,顾忌了。 由于种种原因,蜀山派并不好纠集高手主动打上门来,但是,暗地里悄悄的玩一玩手段,设下一个攻心的计策,还是可以的。 柳翠儿,就是重中之重。 当然,还有诸葛青。 张南甚至怀疑。 他自己很可能也在对方的算计名单之内,而且,还排在极其靠前的位置,就是不知为何,对方竟然没有发动。 剑光闪耀如日轮。 寒烟谷整个被镇锁起来,无数晶莹剑丝,布成密集天网。 每一道剑丝上,还附杂着紫色雷霆,有破邪、破法、除秽、镇灵之功效。 让这片地界,彻底变成了虚空幻景,似乎与寒烟谷本山彻底隔离了出来。 可以保证无论是肉身体魄,还是元神心念,都不可能逃得出去。 身着灰衣佝偻身躯的虚空神尼面上笑容未变,抬头望着天际,眼中却是露出丝丝慎重,赞叹道: “真空妙有,虚幻洞天,没想到,张南你已经修练到了如此地步,地仙境界指日可待。” “可惜的是,面对真正的地仙级手段,你还是差了一点火候……” 老尼身躯挺直,变得婷婷玉立。 身上大放光芒,无数晶莹玉润的光芒从身上散发出来,有着永恒不变的一种韵味透露出来。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 无数或苍老、或童稚、或雄浑、或娇柔的声音在念诵着咒语,四面八方一片详和。 有佛光普照,播洒四方。 张南出手的无数剑光,一触及到这白色光芒,莹玉法体,立即凶戾全消。 连那无数水桶般粗细的轰然击落的紫色雷霆,也是摇身一变,变成一条条温驯的紫色小蛇。 仿佛,眼前再不是苍老的神尼,而是尊贵的菩萨。 “这是什么法体,刀剑不入、万法难伤?” 张南好奇问道。 “是羊脂神玉法身,南海真传……张南,不用做无用功的,一重境界一重天,你的境界不到,是无法打破贫尼这神玉法身的,此事不如就此揭过,当我没来过?” 虚空神尼笑眯眯的道:“贫尼虽然来者不善,却也最终没有给你寒烟谷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大家饮饮茶,论个道岂不更好?” “也不是不可以。” 张南呵呵笑道:“不过,来都来了,不用那么着急,晚辈还有一招粗浅把式,还请神尼品鉴一二。” 说完,也不等虚空神尼回答,身形陡然涨大,一丈、三丈、六丈…… 他的身体如同充了气一般的变成一座小山模样,身上筋骨暴突,神纹密布,气流汹涌着,呈现龙蛇形状,呼啸嘶吼。 身形一变,向前扑击,如疾光闪电般就扑到了虚空神尼身前,一拳打出,虚空裂开。 这一次,张南并没有用剑。 事实上,经过与无影剑和柳七姑一战之后……尤其是元神牵引孟秋娘,两人心灵相通,他对此方世界的天地规则更多了许多领悟,对于法则的领悟到了极高的地步。 心念散开,即成领域是一种法门。 心念汇聚,坚固法体,又是另外一种运用。 此时的生死轮回法体,他自己也不知道达到了什么境界。 力量大小也不太好估算。 在提升之前,临近半步就要跨入地仙境界的柳七姑已经不能抵挡。 这时候,提升之后,有着一个真正的地仙境高人在前,就是最好的试招目标。 张南一身积累何等雄浑,不但吸纳了数个世界的修行精髓,更是有着浩大气运护身,能直接解析规则的根源,此时一拳打出,他也只是用了三分力来。 他生怕,用力过猛,把这片地界打烂了,打入虚空之中,那就不好办了。 或者说,一时掌控不及时,力量泄漏,把寒烟谷整个打碎,那自己得哭出来。 饶是只用了三成力道。 一拳打出,天地都崩碎成无数细细碎碎的虚空裂缝来,虚空神尼本是老神在在的笑着,此时眼神之中终于出现一丝慌乱。 轰…… 神玉法身哗啦啦就破碎成漫天晶莹。 她闷哼一声,那晶莹光点,如同萤火虫一般的又要合拢聚集,却不防,四面八方有着如烟如雾般的漆黑雾气从不知名的层面吸附在光点之上,让其恢复的速度,放慢了十数倍。 等到神玉法身再次聚集之时,早就没有了那种高雅华贵的感觉,身上密布黑色裂纹,气息也减弱了不知多少。 不好。 虚空神尼深深的看了张南一眼。 “这一拳,内蕴天地恶煞之气,兼且打破虚空,专门污垢法体,倒是有了上古巫门的几分威煞,后生可畏。” 她知道,再不走就走不了。 扔下半句场面话,转身化为神光冲天而起。 肉身战斗之时,就是这一点不好。 并不能镇锁虚空,只要有着独特的遁术,就可逃遁自如。 张南笑呵呵的看着,却也没有追击。 他知道,有人比自己更愤怒,更难堪,此时已经出手了。 “咣……” 巨钟鸣响中,那蒙蒙虚空处,一道身形早就拦在前面,紫色巨剑横踞天际,如开天辟地一般的挥斩下来。 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立在远空,身上有着金灿灿的钟形护罩,钟上光纹闪动,波纹震荡四方。 剑光斩落之际,无论前后左右,上下虚空,都被笼罩在这一剑之中,虚空神尼惨然一笑,也不去再做多余的动作,只是说道:“既然如此,贫尼就舍了这座贝叶分身,当做赔礼吧。” 说完,剑光斩落,她的身形就化做无边星点消散。 天空没有光柱升腾。 没有道殒之像。 “竟然是分身来此,老尼姑倒不鲁莽,这么一个前辈高人,做事仍是如此谨慎,真是难得了。” 孟秋娘立在半空,紫色巨剑化为流光收拢在手,身前巨钟虚影也化为一件紫色披风,裹在身上,她飘然落地,面上余怒未歇。 “张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老尼姑来的并非本尊?” “师父都没有看穿,我又哪里看得出来?之所以不去追击,是因为我知道师父就在一侧埋伏着,这位神尼定然逃不出去的。” 张南缩小身形,摇了摇头:“地仙境界的高人,真灵藏得极深,元神虚实万变,想要杀死其实很难。” “再说了,这老尼姑在蜀山阵营也算是扛鼎之人,寿过八百,有望天仙,她再怎么行事无忌,也不可能置身于险地的,蜀山还没那个面子,让她舍弃仙途拼死搏杀。 这一次前来,应该也只是想挽回一点声誉,试探一下我们的斗剑决心而已。 不过,有此一遭,咱们寒烟谷是真的不需要担心这些暗中谋算的事情了,要么就堂堂正正的以大阵来攻,要么就好言谈和,咱们有了这个资格。” 孟秋娘点头称是“的确如此。” 676 失败 “也不算全无收获,虚空神尼这具贝叶分身,听说祭炼了足足三个甲子,是她拿手的本领,有着本尊八成战力。 近百年来,斩妖除魔四处活动的,她也不再动用本尊,分身出动,算是冲在蜀山除魔前列的一员干将。 斩了此分身,也能让蜀山派肉疼万分的。” 孟秋娘恨恨说道,眼中就露出笑意来。 她低首拈起金色披风一角,又有些黯然:“红叶师兄留下来的这件法宝已经生出灵性来了,日后定能成为顶尖的防御灵宝,带在身上,就算是面对仙级高手,也不虞损伤,唉,可惜……” 披风当然不是披风,其本来面目是不灭元阳钟,是当年雁荡派两件震山之宝其中之一,红叶祖师与蜀山赵元贞斗剑前夕,被逆徒章桐韦大姑夫妇盗走。 前些天,张南斩杀了章桐夫妇二人之后,把此宝拿了回来,想到自己练有生死轮回法体,坚固异常,不惧同等级甚至高一等级的对手攻击,就把这件法宝给了孟秋娘,让她随时随地贴身携带。 这样一来,在寒烟谷中,除了张南本人,孟秋娘多少也有了与仙境层次高手一战的资格。 她的剑术,经过元神互通之后,本来就突飞猛进,本身修为也达到通幽境界,再运用玄阴斩神剑和不灭元阳钟,就算是虚空神尼本尊出现,想要败她也要花费无数力气。 如此,进可攻,退可守,孟秋娘可以坐镇一方,把寒烟谷防得水泄不通。 并不需要什么护山大阵,也能保住基业不失。 到这时,张南才彻底放心下来。 寒烟谷底蕴终究还是太过浅薄了,总是靠着自己一人挡在前面,未免有些左支右绌,顾头不顾尾,现在可好了,就不用太过担心。 先前,虚空神尼逃逸之时,孟秋娘升空拦截成功。 也直接验证了她在全副武装之后的实力层次,勉强是真正的已经踏入了本方世界顶尖层次。 “给,也不知你是怎么练的,修为境界不见得很高,但是,什么功法到了你的手里,都是威力倍增。 这片贝叶就归你使用了,最好,也像虚空老尼那样练出一个分身来,到时候,咱们寒烟谷就有三个顶级战力了。” 孟秋娘长长吐了一口气,眉宇间全是欢喜。 似乎长久以来积郁的压力,此时终于消散掉。 “行,我就不跟师父客气了,佛门的分身祭炼手法颇有独到之处,我正好想要参详一二。” 张南伸手接过洁白玉润的一片叶子,神念触及到上面镌刻经文的奥妙伟力,心中一动,就收了下来。 弄不好,这东西有大用。 …… 天云峰上,玄光镜如同水波一般哗的一声碎裂掉,溅起片片水花。 镜内的光影也跟着消散掉。 白云师太面色唰的一下就变得雪白,看着极远处半空之中,消散的星星点点光芒,忍不住就落下泪来。 “师父。” 她哀泣了半声,就收拾了情绪。 虚空神尼这一次出动前往寒烟谷,试探是真,如果情形有利,真的出手也是真的。 贝叶分身练成百年有余,说起来,也跟真人没有太多区别。 事实上,多数时间,白云师太其实是跟这具贝叶分身打交道。 平日里修行炼法,请教答疑,全都是贝叶分身在操持。 此时见到分几元灵消散,贝叶失落,白云师太心痛无以复加。 “回山吧。” 白云师太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悸,再不去窥视寒烟谷。 低头默默的诵了一会心经,恢复心情,转身就往普陀山而去。 青霞、紫霞两人对望一眼,心下一凛,也不敢多话,亦步亦趋的跟着。 没走出多远,白云师太忽然停下脚步,“你们师祖分身殒落,蜀山同盟少了一尊仙境战力,此事影响深远,很可能会波及到正邪斗剑事宜。 咱们这一脉最近处处失手,风头太盛必受灾殃,的确如此。 以后行止得好好考虑才是。 青霞,你转道向南,去容城碧柳山庄一趟,告诫心月要懂得藏拙…… 就跟她说,平日行事多跟心茹学学,稳重一些,仙路迢迢,耐得住寂寞,活得长久才是正经道理。” “是,师父。” 青霞低头应是。 不知为何,听着师父落寞苍茫语气,她就有些想哭。 自己师姐妹可以败。 师父也可以败。 毕竟,寒烟谷气势复起,出了天才绝艳之辈,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也没什么好气的。 修仙练道,本就不应该去争一日之长短。 异日成仙成佛,才是正经。 至于为了蜀山派打生打死的出力,也是一个交易而已。 身处此界,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但是,身为师祖的虚空神尼却是不能败的。 她根本就不能接受接受这个结果。 为什么,她们南海云霞一脉能在蜀山联盟之中有着如此地位? 师祖的实力修为才是根本原因。 不是不能败。 是不能败给寒烟谷这种小门小户,不能败给孟秋娘张南这种籍籍无名之辈。 虽然,他们的名望提升很快,如今早就不可小觑,总的来说,比起虚空神尼这种前辈巨擘,寒烟谷那大猫小猫三两只的门派,实在是不是值一提了。 但是,就这么一个不值一提的门派,竟然硬生生的踩着自家祖师的面子,直接上位了。 这让人情何以堪。 青霞转头遥遥望了一眼雁荡山,叹了口气,剑光一展,光芒划过天际,径直往红莲寺方向去了,竟是一刻也不愿耽搁。 师姐唐心月天资绝艳,如今的实力还胜过自己许多,堪堪可以跟赵心茹比拟。 她才是本门这一脉最大的希望所在,决不能让她夭折在邪派狂徒手里。 否则的话,师祖图谋失败,分身身殒,若是唐心月也出了问题,那真的是麻烦大了。 青霞平日里与人相处时性子颇为高傲,一般人也很难入得她的眼界,因此,行事也偏向泼辣任性。 这一点,从她与诸葛青相处时能看得出来。 那是颐指气使,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完人不顾及对方的面子。 但其实,身为江浙大家闺秀出身的青霞,幼时也熟读诗书,本性温文尔雅。 拜入云霞直至归附蜀山同盟之后,她的性子大变,是有原因的。 师祖强大,师父宠爱,同门同心,更得蜀山同辈弟子吹捧爱护,她有资格看不起天下任何他派修士。 但现在不同了。 面子折了,门派声威弱了,她也不能如往常般行事无忌。 得小心一些才是。 否则,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 677 意外 柳翠儿呆立原地,看着天空光华闪耀,看着虚空神尼散成光点,师父和师兄两人大显神威,心中喜悦的同时,也微微有些复杂。 她感觉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对师父。 师父其实对自己很好。 入派以来,一直真心对待自己,所求所想,无不满足…… 可是,先前听到的言语,却像是一根刺一般,怎么也拔不出来。 “明知道那是攻心之计,是谣言,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总是让人难以释怀。” “难怪,大师兄平常时候教导我,一切修行当以修心为上,修法为下……心灵不能练得强大,就算再厉害的法术和法宝,终究是一场空幻,驾驭不了。” “……专一致柔,能如婴儿乎,不要想三想四,思维纯真如一,不起外魔,不生内魔,才是突飞猛进的根基所在。” 想到这里,柳翠儿只觉心头一片空明,先前所听所闻种种桩桩,都恍如幻梦,再也不存心中。 “耳中听来终究为虚,眼中所见也可能是假,但是,心灵感应到的,才是真相。 只要心灵清晰,不染尘埃,就能窥见真实,不被红尘万相所蒙弊……” 一念及此,柳翠儿身后五色流光溢彩,轰然一声,在无声中现惊雷,猛然跳跃出来一尊虚虚渺渺的巨大法相出来。 法相呈灰色,似朴素又极华丽,有着无穷奥秘蕴藏其中。 她心中一震,手掐剑诀,射出一缕剑光来,只觉得平日里需要专心一致运用驭使的法力,此时运行起来,已是无比轻松。 每一丝每一缕的法力,甚至都生出灵性来,随心意所指,无不如意。 虹霓剑如同一尾游鱼一般,并不需要法力操控,自发的在身周游走,摇头摆尾的,煞是可爱。 “这是……” 元神法相,法力生出灵性来。 眼看着,不知不觉中就突破了元神法相一关,窥见了法有元灵的道路。 柳翠儿似悲似喜,一时怔在那里。 “好悟性,好天资,十五虚岁,就已经达到元神法相境界,比起蜀山派的那些精英弟子都要强了,我寒烟谷能得此佳徒,难不成真的大兴有望?” 孟秋娘看着柳翠儿身上的异相,眼眸都湿润了。 本来没有想过继承师兄红叶祖师的遗愿,把门派发扬光大,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料子,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初只是随手收下了两个徒弟,竟然迎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值此关头,孟秋娘虽然没有饮酒,却也感觉到晕陶陶的,只觉一股喜意弥漫心头,完全不想压抑。 “好,很好,翠儿突破元神法相,是寒烟谷的大喜事,张南,这是你的功劳,不可不贺……今日召令全谷,大摆筵席。” 张南也喜气盈盈,能看到柳翠儿心境大涨,修为突破,他也挺高兴的,当下并不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还是师父洪福齐天,教徒有方,翠儿师妹才会进步如此快捷……” “就不用给我脸上贴金了,师父我呢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除了提供了一点功法和丹药,实在是一点忙也没帮上。 翠儿能够有此成就,一切全都是你在教啊,哈哈……” 话是这样说,孟秋娘却没有一点羞愧的意思。 反而很是开怀。 其实,谁的功劳都不重要,她也没有跟自家徒弟争功的意思。 张南越是出色,不就证明她孟秋娘眼光越是厉害么? 没见人家蜀山派瞽道人是如何行事的么……见面不识真佛,把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轻轻的放过。 然后,让自己轻轻松松的就捡到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实在是有些胜之不武了。 这样很好,非常好。 孟秋娘强忍着心头快意,笑着与柳翠儿点了点头,就上山回去。 对自己这位傻乎乎被人骗得一楞一楞的女徒弟,她并没有一点怪罪的心思。 人心百态,心如猿,意如马。 本来就是捉摸不定的东西。 换做自己的话,面对攻心之计,肯定也会涌现种种杂念和怀疑的。 可以理解。 怀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直耿耿于怀。 柳翠儿既然能够突破,解除心障,就表示她能够想得通透,不再记挂。 这有什么好责怪的呢。 有此佳徒,反而值得欣喜。 “其实,若我真的有着那般诡秘心思,有着如此算计手段,寒烟谷也不会弄到当年那般田地……这傻丫头。” 看着柳翠儿,孟秋娘感觉,就如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 当年的她,也是如此单纯。 把许多东西,看得很重,对一些重要的东西,反而不那么上心。 等到看明白,看透彻的时候,其实已经事过境迁。 柳翠儿比自己幸运的地方,是她有一个更加厉害,有着种种手段的师兄。 这一点,倒是羡慕不得。 …… 陆沉和何铁牛十几位离开山门的外门弟子,此时全都傻眼。 他们刚刚出得寒烟谷口大门牌坊,就见到山上大乱。 佛光普照的同时,有剑气凌霄。 陆沉知道,来的到底是谁,那是剑修界都鼎鼎大名的地仙人物,是高高在上,需要仰望的高人前辈。 在他看来,寒烟谷已是在劫难逃。 虽然自己做的事情并不算太过光彩,但是,良禽择木而栖,人都是要向高处走的,这事须怪不得自己。 从他被某人找上门来的时候,答应不答应其实已经不重要。 结局就已经注定。 “可惜了,大师兄天才绝艳,手段高强,但他真的太年轻了一点,修练时间也太短了,别人不会给他多余的发展时间的……” “是啊,谁叫大师兄不懂得韬光养晦之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连我都懂,他偏偏不懂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想想我们这些年为寒烟谷也算是做了不少事情,没道理,临近大难之时,还要一同陪葬不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自求多福吧。” 何铁牛眼神冷漠的回头望了一眼,并没有太多留恋。 “既然在寒烟谷没有了提升的机会,蜀山派那里得到机缘也算是不错的,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在话下,真的走通了神尼的路子,指不定,咱们兄弟几个还能元神有望……” 刚刚说到这里,何铁牛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看到陆沉等人全都张大嘴巴,眼中满是惊骇恐惧。 怎么了? 何铁牛心中一寒,连忙抬头望去。 然后。 就见到一尊光洁玉润的菩萨法相,轰然炸开化为漫天光点。 一股悲悯的情绪,无端端的从心头涌现。 这是? 败了。 半空之中,那一尊紫色长裙、金色披风的身影,奇美之中带着威煞之气,一剑在手,直似斩开天地。 旁边,虚悬百丈高下的,还有一尊身高十丈有余,全身神纹遍布的巨大身影,正收回拳头,天空布裂痕。 “一拳破虚,那是大师兄?” “还有师父,竟然也那般强大?” “虚空神尼竟然败了?” “她可是地仙高人,就这……” 678 悔意 陆沉何铁牛十数人,全都呆立在原地。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们甚至提不起逃亡下山的勇气。 天下之大,又能去往何方。 虚空神尼既然败亡,怎么可能再顾及他们这些小虾米? 说来说去,在蜀山派与寒烟谷的暗斗之中。 他们一直以来,只是冲锋在前的一些炮灰而已。 如今,已经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想要活命,有且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求饶,希望门派可以网开一面。 这希望其实很渺茫。 可是,这一切都是自找的,却又怪得谁来? “翠儿,想必你心里也许还有着疑惑…… 暂且不急着问,先处理完门派事务,我再跟你好好分说。” 虽然是想通想透了,但是,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要问个清楚的。 尤其是那些破门下山的外门弟子,也不可能就这么置之不理。 “嗯,我听师兄的。” 柳翠儿没有什么意见。 “求大师兄宽恕,求小师姐饶命,先前那些话也是听来的闲言碎语,并非有意构陷…… 我等一时糊涂,没有分清真假,就胡说一通,真真是罪该万死。” 陆沉见机极快,看到张南的同时,远远就跪拜下去。 何铁牛眼神纠结,咬了咬牙,也跟着拜了下去。 “求大师兄恕罪……” 十几个外门弟也跟着拜伏喊道。 “……” 张南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这些首鼠两端的弟子们,转首看向李陵,眼中则是有了笑意。 “李陵,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李陵满脸通红,又有些沮丧:“让大师兄失望了,我学艺不精,不能管好外门众弟子,实在是无能之极……” “不,你表现得其实不错……只不过,有些事情,并不能独自处理,需要团结同门…… 实力不行不要紧,可以苦练。心地坏了,就没办法挽救。” 张南摇了摇头,“今日事件脱离掌控,并不是你无能,也不是你资质愚钝,而是行事方式不够圆熟。 至于实力,卡在成就元神之前这一步,本就是我有意为之。 轻易得来的本领,就不会感到珍惜,我以神念惑心神通,任意提升你们的实力修为,本来就有着弊端。 走了捷径就要付出代价,根基不固,就后继无力,这是自然而然的一种事情。 当你们经过苦苦修练,耐得住寂寞,沉得下心思,就能尝试着突破元神,路一直在那,本来就谈不上什么瓶颈,只要静心修练,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大师兄是说,我们都有希望突破元神?寿元突破五百?” 李陵本来满是自责的脸上,突兀的就升起一丝狂喜。 所有弟子全都振奋起来。 听大师兄的意思,天赋好坏不重要,只要诚心修练,他们竟然都有机会突破,成为真正的剑仙中人。 一时之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是,大师兄根本没必要欺骗他们这些外门弟子。 他既然这样说,自然有把握。 一时之间,巨大的喜悦在众人心头回荡。 就连那闹着要破门下山的弟子们,心里也升起一丝丝渴望,又生出无穷后悔。 要是能在寒烟谷就通直达元神,他们折腾个什么劲? 闹来闹去的,结果惹了一身骚,得罪了门派,前路重新变得迷茫…… 张南嘴角微撇,又道:“你看,李陵的心境修为其实已经够了,只不过,他不自信而已。 无需丹药,也无需灌顶,只需静心,体悟五行之理,凝少阳之意,就可突破,还不静心……咄!” 张南一声断喝,李陵脑子一晕,就呆立原地,只感觉身心突然澄净安然,无喜无悲。 他一时福至心灵,当即似想非想的盘膝端坐地面,只是三次呼吸,四周就气流汹涌起来。 无数各色彩光从四面八方聚拢…… 他的头顶轰然跳出一个虚虚淡淡的小小人影,迎风一抖,就凝实化形,眉眼宛然…… 随着小人显形,白光莹莹,他的身周也出现如刀锐风,五道极其凝聚厚重的法力出现,轻轻拂动,山石成粉。 比起当初李陵的真气附在剑锋之上,威力还不知要大上多少。 “元神……” “元神成就,真气化为真元,生成法力。” 张南拊掌而笑:“不错,心灵境界到了,修为的提升也不算难事。” “李陵,从今日起,你就是外门大弟子,一切升赏降罚之事,由你制定规则,并且监督起来,可有信心管好?” “谢师兄信任。” 李陵长吸一口气,恭敬向着张南长施一礼,回望众弟子一眼,眼中精光一闪。 这时候,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生命本质的提升,他的气质也跟着变了。 隐隐然,多出一些担当和霸气。 有些事情,需当仁不让…… 如以往那般和和气气的,其实并不能管理好一个门派,也不能得到别人的信服。 胡萝卜要有,大棒自然也要有。 “行了,他们如何处置,就看你的了。” 张南随意说道。 虽然不太在意这些外门弟子到底是走是留。 但是,见到自己苦心栽培的一众弟子,竟然有着三分之一这么多要离山而走,这证明自己这个大师兄,其实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深得众人爱戴。 得到的太过容易了,就不会心存感激,会认为一切只是寻常…… ‘以后,必须在寒烟谷设定一个贡献机制,对门派有功劳的,才能得到提升机会;心怀异心者,决不能给予机会,反而要大加惩罚力度。’ 张南如此想着,眼神就变得微微淡漠。 李陵心中一凛,心道大师兄把处置的权利下放到自己身上,也许是根本不在意这事,也许就是在考验自己。 看看自己能不能很好的处理这事。 罚得重了,很可能让留下来的众弟子战战惊惊,不是长久之道。 罚得轻了,却能让人心存侥幸,不知敬畏。 ‘如此,也只有一种办法了。’ 李陵脑海之中权衡了一会,张口说道:“陆沉、何铁牛,魏大志……尔等十三人可还记得当初这一身本事究竟是从何而来?功法又是传承何门何派?” “全赖大师兄栽培……我等所学都是寒烟谷功法。” 陆沉等人只感觉心灵沉甸甸的,连逃跑的心思都没了。 眼睁睁的看着李陵突破元神,他们心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机会,本来我也有。’ 尤其是陆沉。 他离着元神其实也只是差着一步。 此时心中想的全是躲过一劫,静下心来,也许用不了多久,也能突破元神。 他算是看明白了。 当初大师兄传功之时,其实已经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了种子,只等时机来临,那种子就会生根发芽,突破瓶颈轻而易举。 这并非他们的感悟达到。 而是大师兄张南以一种不知名的神奇手段,把感悟硬生生的塞了进来。 其手段莫测高深,或许有着什么后患。 但是,自己等人的天赋本来就一辈子很难突破元神,能练到先天境界就已经很了不得。 如今既然能够突破元神境界,就算日后提升艰难,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多活数百年不香吗?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变得十分乖巧,认错的态度也很诚恳。 都不用张南催问,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交待个清清楚楚。 柳翠儿在旁听着,心里则是唏嘘不已。 隐隐的,又有了些领悟。 心想,果然历练这东西,永远都是不够的,事不关己的时候,自然可以轻松面对。 真正关系到自身的事情,就很容易走进死胡同。 谣言止于智者这种说法,也只是一种说法而已。 心灵不强,是非颠倒,黑白难分,直让人生死迷醉,难以自拔。 679 开解 “既然尔等知错,那么,也甘心认罚吧?” 李陵轻笑一声,脸上带着丝丝嘲讽。 “认罚。” 陆沉咬着牙关应道。 “好,按理来说,叛门之罪,当场把尔等诛杀,也不为过。 但毕竟师兄弟一场,我也不好做得太绝。 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为了避免日后你们仗着寒烟谷所授剑术出去为非作歹……剑法和修为就交回来吧,从哪里学到,就还到哪里?” “不,这个……” “李师兄手下留情。” “还请念在我们并没有铸下大错的份上,饶恕则个。” 十三位弟子面色狂变,猛然抬起头来,不敢相信李陵竟然做出如此判罚。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还回剑法修为,那是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废去功法剑术。 得到难,失去更难。 如果真的被废去剑法和修为,他们在山下挣来的万贯家财,那些娇妻美妾岂不是全都会便宜他人。 并且,等到他们没有了修为,成为了废人之后,又没有了寒烟谷弟子的身份,四周那些恶狼一般的豪族官人、大小商家,肯定会恶狠狠的扑将上来。 把他们吞个干干净净。 并不是失去护身能力那么简单的事情。 可是,这又怪得了谁。 陆沉一念及此,身形如同狸猫一样伏地乍起,倒窜出去,身周剑光如练,嗖的一声,护住身后,脚下加力,就窜出了十余丈,眼见得就要扑入山下丛林之中。 “糊涂……” 李陵冷笑。 大师兄在场,竟然还想逃,简直是异想天开。 其实,就算是大师兄不在,他自己刚刚突破了元神,也已经有了不可思议的伟力,面对这种低自己一个等级的同门师兄弟,怎么也不可能让其在眼皮底下轻易逃得出去的。 “停下。” 李陵一声轻喝。 身周涌起波纹,元神发力,四周空气变得无比粘稠。 亡命奔逃的陆沉,身形就僵在半空,啵的一声,掉落草丛。 李陵并没有停手,他腕部一抖,剑光闪动。 一剑化为十三剑,嗖嗖嗖直奔十三弟子而去。 啊…… 惨叫一片。 众人心中一寒,再看过去时,就见到十三弟子全都跌倒在地,腹部气机狂泄,左右两手血光迸射。 “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从今往后,你们再没有了争雄江湖的本领,也不会胡思乱想,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要隐姓埋名,躲藏起来,倒也饿不死。” 至于生活质量会不会降低,会不会被人欺负到死,会不会妻离子散?这就不管自己的事了。 都是自找的。 李陵眼神冷漠,发落完毕,回首抱剑一躬到底,向着张南禀告:“回大师兄,陆沉何铁牛等人心怀不轨,如今破其丹田,废去功法;并且斩去他们双手大拇指,令其终生不得使剑,赶下山去……不知如此惩罚可好?” “就这样吧。”张南点了点头,剑光一闪,就已经回山而去。 柳翠儿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也跟着御剑离去。 显然,李陵主持的惩罚力度,她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这是心下认可了。 …… “翠儿,你还在意那些弟子所说的谣言吗?” 走在山路上,小姑娘低着头。 虽然修为提升,按理来说应该高兴的,可是,柳翠儿的兴致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高,反而显得意兴低沉。 “大师兄,我想娘亲了。” 张南转头望去。 微微皱眉。 小姑娘眼神哀伤,十分无助的拧着自己的衣角,显然心里仍然残存着纠结。 应该不是纠结于是否怨恨师父孟秋娘。 而是想着是不是下山报仇。 仇人其实一直在那里,她也知道是谁。 但是,柳翠儿一直就是个懂事的,知道自己修为不行,就把复仇的想法深深埋藏在心底,从来不去想,也不去说。 她不想麻烦任何人。 现在,实力提升,她自觉有了一些把握,就有些按耐不住。 明知道,这时候出山动手,很可能会引来不测之祸,也可能会给寒烟谷添麻烦,竖立强敌。 但心火燃起来的时候,终于还是压制不了。 人的情绪本来就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有些事情不是看得明白,就能理解的。 柳翠儿的问题,是她亲眼见到母亲死在眼前。 这份痛苦历久弥新。 如同心魔一般的缠绕着,不解决掉,以后会越来越麻烦。 甚至会影响到她的修行。 而且,她还有些顾忌孟秋娘的态度。 毕竟,寒烟谷脱胎于雁荡派。 原本雁荡派的那些师兄师弟们,跟如今的寒烟谷又是何等关系? 师父会不会同意自己与那些人结怨厮杀? …… 终究,陆沉等人的挑拔还是起了一点作用的。 事情的关键,其实是因为小姑娘不了解五台派的形势。 ‘根本就没人跟她说过。’ 张南微一沉吟,立刻明白了她的心结所在,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个乡下人,丢了一把斧子。 他以为是邻居家的儿子偷去了,于是处处注意那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越看越觉得那人像是盗斧头的贼……” “于是,他就怎么也看邻居不顺眼了,几乎认定了邻居家的儿子就是个贼,心里想的也是怎么去针对,去打击对方。” “后来,丢斧子的人找到了斧子。 原来是前几天他上山砍柴时,一时疏忽失落在山谷里。 找到斧子后,他又碰见了邻居的儿子,再留心看看他,怎么也不像贼了……他心中愧疚,两家的关系就变得更好,直至亲如一家。” 柳翠儿白了张南一眼,小小年纪眼神中竟是有些媚意。 “大师兄,我不是小孩子,疑邻盗斧的故事也看过的。 我只是不知道师父的想法,如果她不愿意我去复仇呢,毕竟,毕竟那吴行云也是……” “那你怎么不亲自去问她?” 张南笑得意味深长。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心头有了疑惑,本来就应该亲自上门请教,何况事关父母大仇,不共戴天。 难道,你怀疑师父不会允准?或者说,你根本就认为师父与他们是一伙的?” 柳翠儿呆住。 是啊。 为什么自己从来就没想过亲自问过师父呢? 反而是在这里猜来猜去的。 因疑忌,故生忧怖…… 不信任师门,不信任师父的其实是自己,并不是师父做了什么事情。 “我明白了。” 柳翠儿认真的行礼道:“谢谢师兄开解,那,我就去请教师尊。” “不用客气,去吧。” 张南笑道。 680 形势 回到庭院静室,张南盘坐修练。 静思内视。 识海中一汪大湖,莹莹碧水,随波荡漾。 有着涓涓细流通向本源池中。 气运流虽然还小,但却绵绵汩汩无穷无尽。 在这莫名的力量之下,元神无时无刻加速壮大。 感觉十分奇妙,很是充实。 修练的时候,就如获得了天地加持…… 冥冥之中,似乎有着奇异伟力让自己做事顺遂,无不顺心。 “终于,寒烟谷这个小小门派气数大涨,我身为掌门大师兄,一手推动门派改革,首功在我,因此,个人气数也跟着增涨。 看来,以前的想法还是没错的,与蜀山派明争暗夺的,还是很有用。” “照此速度修行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突破地仙门槛,真正踏入此方世界顶流高手之列。” 张南嘴角微撇,内心喜悦。 天仙境界,他是不敢奢望的。 因为,这些日子,他也算是打听清楚了。 此方世界的蜀山派掌控了升仙通道。 实际上,并不是他们本身有多厉害,而是背景厉害。 在蜀山开派祖师升仙之前,这个世界其实是没有通天之路的,任凭谁修练到地仙巅峰,也总有三灾九劫,天雷压顶。 升仙劫,就是悬在众修头上的一柄利剑。 没谁能渡得过去。 于是,就有无数仙魔巨擘不断重生再来,不断冲击最后一道关卡。 不知道多少天才绝艳之士折戟沉沙,消失在漫漫时间长河之中。 他们修练到最高层次,也就是地仙巅峰而已。 据一地称仙道祖,享受一生尊荣……再想长生逍遥,就没有办法了。 后来,也不知太一祖师到底得了什么机缘,竟然得到了上界青睐,打通了上层天地的通道。 也就是说,他得到了上层某个道统的帮助,飞升成功了。 开路也成功了。 这当然并非他的功劳。 据张南猜测,应该是上界某个道统看中了此方世界的人口资源,或者说是下了一步闲棋,让太一真人这个代理人,在此方世界传道,把这个世界经营成为道统的自留地。 正因如此,后来才有了蜀山派威凌当世,众望所归的未来。 张南种种做法。 可以从蜀山派这种横扫的局势之中争得一分气数,可以提升修为达到某个境界。 最后一步,就不太好操作了。 因为,寒烟谷毕竟没有上界背景。 没有背景,没有后台,就别想着飞升上界,成为天仙。 这是很现实的道理。 从某一方面来说,加入蜀山派,其实才是最有前途的选择。 奈何,当初蜀山瞽道人有眼不识泰山,一言否决了自己入派之路。 而张南又不太习惯苦苦哀求。 他习惯于一拳一剑,打出自己的人生。 不去奢求太多,反倒得到更多。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如果不去想着飞升上界的事情。 他觉得,在寒烟谷的这些日子,自己收获更大。 在寒烟谷中,他掌控一切,从无到有的收获气运,与门派共同兴旺发展…… 比起在蜀山派之中大家分着吃那么一点,气运的收获,不知要好到哪里去了。 此方世界的气运是什么东西,他再明白不过了。 是本源力量。 是天地眷顾。 当初,他理顺门派之后,派众弟子前往山下收徒传道,灭魔救人……随着名声广播,气运开始增长。 到后来,败白云,斩望月,寒烟谷得到的气运力量更加雄厚,张南本人,更是得到了大部分天地力量加持。 这也让他的修为坐火箭一般的飞速攀升。 再后来。 斩杀岳灵溪和章桐韦大姑等门派叛徒,肃清门派,救下孟秋娘,并且,给蜀山派当头一棒,斩灭无影剑桑柏和蜀山顶级女修柳七姑,终于从某一方面与蜀山派有了分庭抗礼之势。 到了这个时候。 气运就如洪流。 张南感觉到,自身根基已经渐渐稳固。 如果没人打扰的话。 寒烟谷就算发展没那么快速,也会渐渐的成为第二个蜀山派…… 精英弟子层出不穷,四处斩妖除魔,天下称诵。 显然,蜀山派也看到了这个情况。 因此,暗地里使出了种种手段,没别的想法,就是想要拖慢寒烟谷的发展,等到抽出手来,再来对付。 他们的手段当然很厉害。 如果换做是以前,张南也不一定能应付得来。 至少,虚空神尼这种地仙级高手的出动,就很难破解,一不小心,就会全派尽墨。 可惜的是,他们错估了张南的实力。 虚空神尼这么一尊大拿亲自动手,竟然也没得手,反而折损了蜀山不少气数。 此消彼涨之下,寒烟谷此时已经可以称得上根基稳固。 张南也可以放心大胆的说一句话。 除非蜀山派收拢全派高手大肆来攻,否则,很难在寒烟谷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一件事情。 一则蜀山派千年布局,值此大兴之际,各位高手前辈全都脱不开身,不可能抛下手上的事情来对付寒烟谷。 一旦抽调力量,让那些如空空老祖,血河上人,青蛟道人等等妖魔两道出来搅事怎么办。 或者,让红莲寺聚集的那批邪修势大难制怎么办? 二则,蜀山派并没有足够的理由大军压境,对付寒烟谷。 毕竟,寒烟谷并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 孟秋娘建立门派之时,并没有太多野心,只是当做一个幌子。 这种做法也有一个好处。 既然是幌子,就不会投入太多心力,也不会做太多事。 不做事,就不会出错。 在门派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寒烟谷就算想要占据一地做下恶事都没有那个本事。 到后来,门派实力渐渐强大了,有着张南震慑,凡事莫不依照规矩,但行仁义。 真正替山下芸芸众生解决了一些危难。 于是,寒烟谷的名声,越来越好了。 尤其是在清除了一批门派叛逆之后。 更是风清水正,颇有名门正派的气象。 这类正义门派,你蜀山派还派兵攻打,是想干什么? 见不得同道过好日子还是怎么的? 或者说,想要实行剑修界的霸权主义,顺我则昌,逆我则亡。 如果蜀山派胆敢如此行事,天下众修也不能答应,肯定会人人离心…… 蜀山联盟都可能埋下崩溃的种子。 人心向背,是很严肃的一个问题。 蜀山派自然不会做出如此蠢事。 没见他们斩个妖除个魔都要把自己放在道德至高点吗? 先是宣读对方种种残害生灵,万恶莫赦,然后再挥起屠刀,这才是正常流程。 对付寒烟谷,显然就不能这么做。 因此,张南也就放心了。 既然对方不能光明正大的前来攻打,那么,就只有暗地里玩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如,拉拢,离间,偷袭,暗杀等等。 而他,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手段。 寒烟谷有着自己这位最强尖兵,只要他自己不出问题,寒烟谷就稳如泰山。 气运,也会源源不断,任谁都斩断不了。 …… 接下来一些日子,张南任命李陵为外门大弟子之后。 大力加强了思想教育工作,清理了一些不太好的苗头,并命令外门弟子下山开拓。 继续斩妖除魔,扶危救困。 继续搜罗一些好苗…… 彻底把雁荡山寒烟谷打造成剑修界的一张优质名片,竖立仁义无双的人设。 在他看来,这一切只是开始,并不是结束。 与蜀山派的斗争,是长期的,是艰难的,并不争一朝一夕之胜负,争的是长远的气运。 闷头发展,静待时机。 他又不想灭掉蜀山派,这不现实。 他只想立下根基,收获气运。 让自己本身强大起来。 毕竟,在这个世界之中,他终究是匆匆过客。 最终目的,是自身修为的进步,并且,把敌人干死,然后,携大势回归。 救人也好,救世也好,主世界还在等着他…… 681 沮丧 叶心宁不会御剑,又不熟悉路程,多次迷失了方向,等到她赶到雁荡山下的时候,已经过了数日时间。 她只知道那位张南大哥哥如今是在雁荡山,也不知哪里来的心气,就想去见着一面。 当年跟随着爹爹入蜀逃亡的过程,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最危险的时候,当然是汉江坐船,那时有敌来袭…… 当时的心情她还记得,很凶险,但因为有某人存在,又很安心。 她一直记着,那份恩情。 ‘其实,张大哥就算不修剑仙,不拜师父,在江湖之中也是一等一的顶尖高手了。’ ‘门派之中似乎对他十分不满,听大师兄司徒浩的语气,也想借着比试切磋的机会,做一些事情……’ ‘若是一个不防,很可能会出现大问题。’ 想到这里,叶心宁又是微微心焦。 望了望眼前高耸入云的雁荡山,她微微沉吟了一下,就准备上山。 好久没见到了,她心里微微有些忐忑。 正行走间,就听到前方山路之上一片喧闹。 呼啦啦的就下来一帮子人马。 一个声音捶胸顿足的哀号,“我怎么就瞎了眼,资助了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货色? 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得到张大师兄的传法,修为直达宗师之境,在江湖上,在三州之地,不说横着走,也少有人敢于招惹。 老夫把莲儿许配给你,也是看在你前途远大,异日不说成仙做祖,也能保得一家富贵平安,可是,你……你……” “是啊,人家仙门斗法,你一个外门弟子不说忠诚于自家门派,冲在最前。却反而吃里扒外的,昧了良心,爹,这小子完全是烂泥扶不上墙,回去让三妹一纸休书,把他赶出去了吧。 现如今寒烟谷势力更强,把蜀山派试探的手段打了回去,已是安稳有若泰山,咱们得好好想想怎么重新拉上关系。 我记得黑石村林家大郎已被收入谷中,如今正在打着基础,颇得张大师兄重视,你看看,是不是把九妹许配给他。” “这……” “林家大郎,是林狗蛋吧,那孩子家里就只剩下一个瞎眼老娘,没甚亲族帮扶,年纪也才十四岁,想要起势恐怕还有得等。” “等一等怕什么,只要咱们诚心,早早的拉上关系,相信,城内其他人家看在寒烟谷的面子上,也会让咱们三分。” “也是个办法,那就试试吧。” “至于何铁牛,已经废了修为,名声也更坏,还是先撇清干系为好。” “要不,就扔在山脚?” 中年汉子试探问道。 “不好,咱们也不能做得太过绝情,总得带他到城中,找一个糊口的苦力活安顿下来。 这家伙虽然没了修为,也用不了剑,身体倒也魁梧,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干点累活也好,免得他胡思乱想想不开……若是不去管他,传了出去,会说我孙家凉薄的。” 两父子的细声交谈,在四周人流的喧闹之中很难听得清楚。 但是,叶心宁如今修练渐渐入了三味,已是目清耳聪,隔着十余丈都能听到别人的心跳声,已是听得清清楚楚。 再看到那被两个汉子抬着的,被废了修为的弃徒何铁牛,心里就有了疑惑。 ‘似乎寒烟谷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十多个外门弟子都被废了功法,赶下山来了。’ ‘后面好像还有几批人也是这个情况,不如打听打听……’ 当下,她也不急着上山。 跟在人群后面,仗着自己年纪还小,装扮出可爱模样,随便几句攀谈,就有人抢着把事情说了一通。 也就明白了山上发生的种种事情。 这些,寒烟谷本来就没想过隐瞒。 他们,甚至还巴不得山下百姓自发传扬下去,为寒烟谷增添威名。 ‘竟然是这样子?’等到打听清楚之后,叶心宁再来看着雁荡山,就有些踌躇了。 ‘虚空神尼,那可是虚空神尼,上次听到门派长老说过,那可是天下顶尖的地仙高人,竟也败在了雁荡山中,败在了张南的手中。’ ‘张大哥的剑法修为这么厉害了吗?这么说的话,那司徒浩的切磋提请岂不是笑话。’ 想到先前的忧虑,她忍不住就是一笑。 想了想,也不跟着进城,掏出包裹里的干粮,就着清水硬啃了几口,又踏上了返回的山路。 既然不准备上山去报信提醒,叶心宁就有心思来琢磨自己的功法和剑术。 ‘上层的争斗,离我还太过遥远,我也不需要跟别人相比,先扎扎实实的练出元神,不去参合各种算计,也参合不了。 等某一天,我剑法大成,游历天下之时,才是见面的良机。’ …… 普陀山。 魏玉兰神情肃然:“寒烟谷已然势成,再不好做些什么,就这样吧。 咱们得好好准备红莲斗剑的事情了,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差错。” “邪派人手已经到齐了吗,三月初就开始发动,应该也差不多了。” 接连几次针对寒烟谷的谋算失败,魏玉兰也有些沮丧。 看看本来是一个疥癣之患,没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不知不觉的成长了起来,如今已经成为了心腹大患。 随便动一动,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让蜀山剑压天下的计划因而受损。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也不敢再随着心意乱来,想想也有些无力。 “从头到尾,都没有算到那张南的行事?严重的低估了他,明明事先有着很大成功把握,也没有半点警兆出现,可偏偏还是失败了。其中定然有着古怪。” “罢了,就暂且放下,我们已是损失不起。” 蜀山派以往行事,都是谋而后动,一旦动手,必定会成功。 这段时间连连铩羽,搭上了无影剑和柳七姑两个大高手倒还罢了,连虚空神尼的贝叶分身也失落在寒烟谷,这对他们的打击十分巨大。 不单单只是力量和势力的损失,更是对信心的打击。 给人一种什么感觉呢。 以往那种顺风顺水,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气势,悄悄然的就没有了。 似乎大势并不在我,处处蹩手蹩脚。 白云师太沉默不言。 她这一脉吃的亏也有些大,名声受损严重,此时已不想出声,更谈不上设计出谋。 司徒浩兴致冲冲的赶到普陀,剑书还没有发出去,就听到虚空神尼铩羽的消息,此时就有些骑虎难下。 他再怎么对自己有着信心,再怎么有着隐藏手段,也深知自己真正实力,其实并不足以胜过虚空神尼,真正单对单的对上张南,胜机太小。 ‘早就知道,那家伙有着什么秘密,可能有些不好对付,却没想到他的实力提升如此之快……’ ‘早知道,就不能等,刚开始的时候,花费大力气搜索出他的行踪,以雷霆之势直接斩杀才好。可惜,我当时也没有彻底站稳脚跟,也没想到事情变化会这般快。’ 司徒浩想着自己的心事,再也没有信心直接碾压,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此时也想着怎么借势的问题了。 一个人没有太多把握对付,那么,就以门派大势相压,逼狗入穷途,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自己现在最大的优势,是并没有暴露身份,仍然是蜀山派极为看重的剑仙种子,可以调动许多力量。 一切还来得及。 玄心道人抚着白须,笑眯眯的,似乎没有受到太多打击,轻声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多想。 幸好大局未变,只要诸葛青那里不出问题,情势或可反转。” 682 一眼千年 “如果事成,姜氏姐妹拜入蜀山,事情就成了一半。 此事关系重大,咱们该做的事已经做了,后续如何?却是需要等一等。” “只希望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变……” 玄心摇了摇头。 “两只小狐狸求道之心甚坚,而且也十分孝顺。蜀山有着升仙通道,名声在外,她们也不可能变卦…… 否则,若是玉面夫人在海上渡不过天劫,她们这一族天狐,就会烟消云散。” 说到这里,老道士眼神微微凛冽。 这其实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他不相信对方会那么蠢,现成的捷径不去走,偏要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来搏一搏生死。 从对方心性出发,轻轻松松布下棋局…… 此行合乎天道人情,处处出手在前,当然事半功倍。 白云师太眼神中也有了一些活泛,“诸葛青的性格跟他父亲有些相似,最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姜氏姐妹既然有意,他是怎么也不可能脱钩的。” “哈哈,诸葛青那小子又算什么英雄了,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好色胚子罢了,跟他父亲当年一个鸟样。”玄心道人摇了摇头。 “的确如此。” 在雁荡山居住十多年,白云师太对诸葛青的性格人品其实很了解。 尤其是。 自家两个徒弟有时会相约诸葛青一起玩耍,她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好笑之余,也有些鄙夷。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心里想什么,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的。 她觉得,一个人不管是不是少怀大志,如果早早的就表现出好色沉迷的模样来,那他的成就,再大也有限。 修行路上处处诱惑险阻,没有坚定的意志,没有不为外物所动的坚持,随时可能修进岔道,走火入魔。 重则功败身死。 轻则修为难以寸进。 当然,诸葛青的这种人性缺陷,并没有什么人去提醒,也点醒不了。 谁不是青春年少走过来的,在这个年纪,又有谁能听得进别人说三道四了? 幸好,他们也不需要诸葛青本人,修练成什么了不起的成就来,需要的仅仅是他这个人,是他的命格。 蜀山高人早就算出来了,诸葛青命格奇特,土行入命,与玉面夫人命格形成互补,异日天狐玉面夫人渡天仙劫,有他在一旁护法,就成了七分。 不能不说,天地规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福星和救星究竟是哪一个。 魏玉兰神情稍稍松快,笑出声来:“师太也这么认为?事情应该稳妥了。 玉面夫人是历劫期地仙巅峰高手,渡过劫数之后立地天仙,还可以在本界停留一段时间的,到时无论做什么,有她出手都是轻而易举。 况且,终南山的秦前辈,也是一位天大帮手,他的两位小徒孙籍此机会拜入蜀山,终南山好意思不跟蜀山结盟。 他怎么也得多多看顾几分吧,就算这位天下第一地仙再怎么矜持,不想攀附咱们蜀山的天界背景,在世人眼里,其实也没太多区别的。” “正是如此。”几人笑了起来。 “祖师谋算精微,一眼千年,蜀山大兴,实乃天数,改变不得。” 想到太一祖师所留下的步步谋算,一直算到了许多年之后,招招都是妙手,魏玉兰尤其叹服。 只有她这种精通术算奥妙的高手,才能明白当年太一祖师的境界。 那是天地有如棋盘,众生尽在手掌的大气魄,大胸怀。 后人完全不需要做些什么,只要按步就班的,依照布局行事,就可让蜀山大兴于世,天下再无抗手。 就如眼前,明面上只是拉拢一个诸葛青,却关系到异日相助天狐玉面夫人渡过天劫的事情。 并且,顺便让姜氏姐妹偕同诸葛青一同拜入蜀山,破了寒烟谷的大势。同时,还把终南剑仙前辈秦凤仪牵扯进来,一步十算,着着精妙。 如此重大的谋算,起源点,也只在少男少女的两性相吸,自发自为。 完全看不出多少斧凿痕迹。 一切宛若天然。 …… 玉面夫人此人,出身青丘,一生潜修,并不与人争夺,也不杀人害命。 说是妖狐,其实也没看到妖在哪里。 她平生多行善事,混迹于红尘之中时,时常助危救困,做了许多好事,也没有留下多少声名。 最出名的那次,就是当年陕省大旱,易子而食的时候,她曾亲自组织各大粮商,四处救济,活人数以十万计。 说起来,这是一只好狐狸。 因此,也得了无穷功德,一生无病无灾的就修到了地仙高段。 因其不爱惹事,偏又修为高深,幻法奇奥,倒也没人去招惹她。 隐归南海之后,更是少与人来往,就连剑修门派大多数人也不太记得她了。 若非这次渡劫在即,她也不会放任两个宝贝女儿出来寻求机缘。 这其实是想要寻求后路。 一个人再怎么不担心自己,也得担心自己的儿女,玉面夫人就是如此。 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没有渡过劫数的话,留下来的一双女儿就此孤苦无依,被人欺辱了去。 本来,她是想要把女儿寒烟、绿芸两人托付给终南剑仙秦凤仪的,说起来,老剑仙也是两个小丫头的干祖父和师祖,但因为某种说不出口的原因,她心中还有着隔阖,并不愿意低下头颅,于是,就让两个小的出来游荡,自我寻求机缘。 然后,蜀山派就插手了。 或许,种种发展早在玉面夫人的预料之中,或许,她只是顺其自然。 玉面夫人的实力,与虚空神尼相差仿佛,都是天下有数的前辈高人。却也不是能够镇压天下的人物。 而终南剑仙秦凤仪前辈,那就完全不同了,听其名声,只会令人敬畏,完全兴不起对抗的心思。 这一位,自太一真人升仙之后,就已有了天下第一地仙的名头,是已经渡过天地三劫,只等气数功德圆满,就随时可能飞升的前辈。 听说,当年太一真人还执掌蜀山的时候,曾与秦凤仪三次论剑,双方各擅胜场,不分高下…… 从这里,也能看出这位秦前辈到底牛到何等地步了。 厉害在哪里呢? 这位前辈与虚空神尼和玉面夫人都有些不同。 别人是修为胜过手段。 而秦凤仪此人,是手段胜过修为。 他一身剑术凌厉无匹,天下莫有抗手,法力也有如汪洋,神通浩大无匹,是真正全方位的强大。 一般来说,各方面都强大的人物,总有着一些不如意。 秦凤仪自然也是有的。 他后继无人。 不但没有留下一点骨血存世,收下的徒弟,也是一个比一个凄惨,总是出现意外,想报仇都没法报,完全是自找的。 就如最后一个视若亲生的徒弟姜玉良。 此人与天狐玉面夫人相爱生子,违背了终南山人妖不得结合的祖训。 被秦凤仪亲自逮回门派禁足,并且严令,不修到地仙境不能下山与天狐相见。可是,姜玉良也是个不听人劝的,更受不得委屈。 因为见不到妻子和女儿,就自毁元神,刚烈无匹的转世投胎去了。 快二十年过去,但凭秦凤仪手段滔天,也找不出姜玉良到底投生到了哪里? 气得秦凤仪老两口差点没当场闭过气去。 这一段公案也谈不上谁是谁非。 天狐玉面夫人心中有怨,对秦凤仪这位“公公”自然不那么待见,当时就带着一双女儿远遁南海,与终南山老死不相往来。 恨意却是没有的,毕竟姜玉良是自己寻死,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683 异心 “就到这里吧,以后记得每日温养元神,练剑之事,则可以缓上一缓,不用太急。” 张南挥了挥手,让李陵退下。 “谢大师兄教导。”李陵恭敬的行了一个奉师礼,后背已被汗水湿透,眉间尽是喜色。 说实在的,他虽然出身书香门第,也只是在四书五经上面积累多一点,对于修练这事,其实并不太擅长。 资质和悟性也是一般得很。 甚至,还比不上某些外门弟子。 为何,他的修为现在已经成就元神,比起众外门弟子要高上许多呢。 李陵看得很清楚,很明白。 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大师兄有意栽培。 在正确的时机,做出正确的选择,一切尽心尽力的做事,上面自然看在眼里。 懂礼、识做,知书,行事有度…… 这就是李陵的优点所在。 他会感恩,有自知之明,把张南当做师父一样对待,这是发自内心的感受,并不是一种表演。 他相信,自己所做所为,大师兄必然心中有数,不会亏待自己。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哲学,也有自己的选择。 李陵显然是选择对了。 张南则是暗暗摇了摇头。 虽然,李陵被自己以强大法力携裹着突破元神,实力大进。 但是,自己的气运并没有得到什么增长。 从这情况来看,蜀山派的做法其实是正确的。 根基不深厚的弟子,并不值得收入门下。 就算是强行收入门下,费尽心力提升修为,也不能给门派带来太多好处。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其实,提升李陵的实力,多花一些资源和心力在上面,还是很有必要的。 “有时候,就算不能为师门贡献太多力量和气数,但是,若他能够带动所有弟子都强大起来,能够收罗吸引更多气运弟子,也算是间接的为门派做出了贡献。 所以,不但需要资质根骨上乘的弟子,还需要得力的管理人才,以及忠心耿耿的执行人员,这就当千金买马骨了。” “能忠心,可任事,能够处理各种复杂的情况,天赋差一点也没太多关系。” 想到这里,张南也就不失望了。 他拿出一柄蓝莹莹的宝剑来。 “这是水元剑,当时斩杀叛徒章桐之时得来,你拿去用吧,每日早晚用心念沟通。 养剑练剑是很好的修练方式,能助你早日成就元神剑心。” 话说,那叛徒修为不怎么样,他留下的五行飞剑却是一套挺不错的剑器。 分开来每一柄都有三品。 合在一起,则有二品,比起柳翠儿虹霓剑都还要强上少许。 想是当年,那家伙深得红叶祖师疼爱,赏赐下了不少宝物。 却没想到对方是个养不熟的。 给得越多,他叛得越快。 这就让人不知道怎么说了。 “谢谢大师兄。”李陵微微颤抖着双手,接过长剑。 “陵,定不忘大师兄恩典。” 张南笑了笑,温声道:“你好好办事,就不算辱没此剑。 明日早早下山,亲自坐镇清溪,近来风浪渐起,你行事谨慎一点,莫要强行出头。 一旦见事不妙,就传信本山。 如有必要,翠儿和我,都可下山。” “是……” 李陵笑着告辞,双手托着飞剑爱不释手。 “大师兄,诸葛青回来了。”见李陵走远,柳翠儿笑嘻嘻的摸了上来,小声说道。 “叫他来见我。” 张南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他虽然看似不怎么管事,但是,寒烟谷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行动,其实都在他的心里装着,没人能瞒得过他。 那一位,刚刚洗心革面没有多久,随着修为日深,剑法强大了起来,心里可能又有了一些不该的想法。 这是把寒烟谷当成跳板了吧? 诸葛青离谷也有几天时间了,谁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也没跟自己这位掌门大师兄请示过,更没有跟师父说起。 中途回来过一次,当时是拿了东西就走。 张南关注到,那小子神情兴奋中带着丝丝迫不及待,眼神游离恍惚…… 这并不是练剑的心态。 本来,门下弟子到底做些什么,他是不怎么理会的。 爱干啥就干啥,只要办事之时用心就行了。 怎么修练,躲在哪里修练,又有什么关系? 但诸葛青是不同的。 张南心里,对他其实是抱以很大期望的。 因为,在寒烟谷中,唯二的身具强大气运的弟子就是诸葛青和柳翠儿两人。 收得两人入门不算什么,两人归心才能气数兴旺。 张南发现,近段时间,柳翠儿这里气运越加兴盛,每天都有气运有如细流一般的汇聚。 并且,还日益增长。 很明显,随着柳翠儿实力越来越强,她能影响到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同时,也让寒烟谷根基更厚。 这是理所当然。 证明小丫头与自己,甚至与门派都是一荣俱荣,同休共咎。 但是,诸葛青那里呢,气运不但没有增长,随着他的修为增长,反补门派的气运竟然日益减少。 不用问了,那小子肯定是心思起了变化。 并且是,不利于寒烟谷的变化。 到底是什么,张南看不清楚,但他隐隐猜得到。 柳翠儿不知究竟,这些日子,也只是觉得诸葛青行踪成迷。 跟着出去瞧了几次,走着走着就跟丢了,也一直没有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只知道,诸葛青到了后山望天崖不远,就消失不见。 心里有了疑虑,她也不知道怎么汇报。 说得多了,弄不好会影响到同门团结。 因此,只是转着弯儿提醒大师兄。 看大师兄的面色,显然也是知道的。 “大师兄已经生气了。”小姑娘吐了吐舌头,暗自为诸葛青捏了把汗,转身叫人去了。 …… “大师兄,听翠儿师妹说,您找我有事?” 诸葛青很快就到了。 张南抬眼望去,暗暗就有些皱眉。 此时的诸葛青身着暗花白底长袍,头上戴着玉冠,眉宇飞扬…… 身上微微带着酒气。 日子过得舒坦啊。 大清早的,在外面喝了酒归来,是夜不归宿还是怎么的? 张南还注意到,诸葛青在自己面前已经没有了以前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而是站得笔直,有如玉树临风,既潇洒又气派。 他刚刚称呼柳翠儿,也是亲切而随意的叫着翠儿师妹,并不像往日那般,会称呼为柳师妹,更前面一点,他是叫着小师姐的。 实力强了,有自信当然是好事,因为修练本身就是与天争命,底气不足不足以叩问天道。 但是,让张南意外的是,诸葛青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 对方那种缥缈神秘的气息,隐藏在混元浩大的气息之下,特别的隐晦奇奥。 ‘这是转修了根本法门,不属于寒烟谷的法门。’ 张南元神一转,就已经分析了出来,并且,他从这股气息上面感应到了熟悉的味道。 缥缈清气直冲华盖,气机随时变化,时而如山花盛开,时而如流水潺潺。 这个,特么的完全是蜀山派的上乘根本法门大品升仙诀,是嫡系弟子才能得传的深奥仙诀。 身为寒烟谷弟子的诸葛青,怎么可能学得到? 684 敲打 “不错,不错,诸葛师弟这段时间,看来并没有偷懒,修为大进,三花成形,五气凝聚,离着元神法相,号令天地的阶段也不太远了吧。” 张南虚着眼,细细瞧去,就看出了诸葛青的修为境界。 这家伙天赋还是很好的,比起柳翠儿来也不差多少,境界上也是…… 话说柳翠儿刚刚练成元神法相,他随后就追上来了。 如此天赋,如此才情,这也是张南一直舍不得把他放弃的原因。 毕竟,寒烟谷小家小户的,一切都是从零开始,想要兴旺起来,得到无边气运,只有不择手段,不择品性尽可能收罗天才,挑嘴不太好。 诸葛青一听这话就笑了,“都是大师兄教导得好,尤其是剑术方面,我自个练上十年,也比不上大师兄您的一次点拨……”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本门弟子之中,学我这路剑法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所有人都学过,只有你和翠儿师妹学得最好,也学得最快。 尤其是功法修为上面,进境快慢全都要看自己,这一点,却不是我帮得过来。” 张南没有半点居功的意思,只是深深看了诸葛青一眼。 “你今次回来得正好,如今山下各位弟子都在拓展本门势力,难免会得罪到某些高人。 李陵师弟虽然被强行摧发潜力,达到元神初境,但实力毕竟不足,不能镇住有心之人。 明日你就去山下坐镇吧,就在清溪城,随时支援各方,不奉召不得回山。 对了,那些俗事凡杂,就由李陵掌总,他对于这方面经验很足,你就做为武力支援即可……” 张南还是想要拉一拉对方的,如果诸葛青真的有着敬畏之心,懂得记恩,并且不违背曾经许下的诺言,张南也不是不可以既往不究。 就如一个家庭,孩子总是调皮捣蛋,时不时的还会惹祸,更过份的甚至还会有些叛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但身为家长的,却不能跟着斗气,有时候还得苦口婆心,给孩子一个机会。 心里也会开解自己,说不定孩子长大一些后,就会幡然悔悟,会回头,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把孩子拉出那个犯错误的环境。 如果沉迷手机,那就没收手机。 如果是跟狐朋狗友胡乱瞎混,就拉他出去那个圈子。 如果染上一些不良恶习,那就严加看管,断掉资源。 慢慢的,也就改过来了。 诸葛青的毛病,张南已经隐隐猜出来了,也明白了蜀山派到底用的是何等手段。 那么,就直接从根源出手,限定地点,限定时间,让诸葛青离开这个漩涡之地就是了。 他还不信了,蜀山派的谋划,还能换个地方接着继续下去。 就不怕太过明目张胆,激起明面上的矛盾吗? “大师兄……”诸葛青听到任务,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 他舍不得一些事情。 “怎么,你不愿意?” 张南眉毛微微一挑,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师弟我近日修行到了关键时刻,正要突破法相,想就近请师兄或师父指点关窍,不太好下山办事。” 诸葛青咬咬牙,想了想,硬着头皮说道。 张南心里怒火微燃。 ‘竟然不听指派……’ 他沉吟了一会,忽然道:“蜀山派的大品天仙诀也不是不能练,但是,如果以此功为根基修成法相,走的路子却与咱们寒烟谷不太一样,其中关窍,非蜀山嫡传核心弟子不得指点,你想过以后怎么进境了吗?” 听得此言,诸葛青面色大变,身躯狂震。 张南就像没见到他的脸色一般,继续又道:“寒烟谷的功法,修练进境上面,很可能不如蜀山快捷,但是,论及根基稳固,法力雄浑,却还要稍胜一筹。 你如果以混元一气铸就法相,接着就可以修练阴阳法典,可以一直修练到仙境,叩问天门。 不要被蜀山派的名气遮住了眼睛,不信的话,看看翠儿师妹…… 她如今无论是剑法,还是修为,比起蜀山派最精英的弟子,也不差分毫。 真正实战起来,甚至还要强上一些…… 最主要的是,在寒烟谷中,所有修练功法都是透明的,没有藏私,只要达到一定境界就可以直接领取学习…… 不像是蜀山派那般,还要分出个三六九等,各等弟子传授不同等级功法。 另外,如果你遇到情投意合的道侣,不妨劝她入得寒烟谷,这也是大喜事。 如果是别有用心之辈,不想一心跟随你加入寒烟谷,如此也并非良配……上一代的事情,你应该还记得吧。” 张南说得平淡,字字如同焦雷一般的,炸在诸葛青心里。 ‘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 诸葛青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只是低头,心里却是升起一股寒意来。 抬眼望去,就见到一双幽深的眸子看着自己,里面蕴藏着狂雷闪电。 似乎自己只要敢说半个不字,就会出剑斩杀。 诸葛青连忙躬身,“谨遵大师兄号令,师弟明日清晨就下山,镇压四方宵小,定然不会辱没寒烟谷名声。” “如此最好!” 张南轻笑一声,拍了拍诸葛青的肩膀。 “修练途中有许多诱惑,让人心猿意马,要想异日修练有成,总得坚守本心……寒烟谷如今逐渐起势,前途大好,你身为核心弟子,可得多多上心。” “是,多谢大师兄教诲。” 诸葛青低垂头颅,恭敬应下,告辞出门。 走到门外,山风一吹,他就感觉到身体发冷。 却原来是刚刚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来。 他伸袖抹去额上的汗渍,眼神明灭不定,微微叹了一口气,回了住处。 夜,渐渐深沉。 诸葛青盘坐蒲团之上,眉头紧皱。 修练不一会,心思又烦乱起来。 想起了白天的事情。 他重重的握拳虚砸了一下地面,微微有了些恼意,这事不好办了。 …… 第二天。 清晨,诸葛青就与李陵等十余外门弟子下山。 来到了清溪城寒烟分院。 这里是五州联络点,接取任务,分派人手,命令都是从这里发出。 以前都是山下有事不能处理,就派人上山请援,效率显得十分低下。 有鉴于此,张南命令山上强手,就在山下城中守着,直接处理事情。 一般重要的事情,就让元神级别弟子自行解决,无需求到山上。 其实,世俗间的小事,有李陵这种级别的元神初境处理,已经足够了。 诸葛青被派来此处,有着牛刀杀鸡的浪费,但是,谁叫张南看出这家伙不对劲呢,只能敲打一下,直接让他多干活。 他觉得,诸葛青可能就是太闲了,总会胡思乱想,三心二意的。 让他忙起来,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人心这东西,谁也捉摸不清楚。 张南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顺手安排着。 牛不喝水,他就算是强按着头,按牛入河,那牛也是不喝的。 给别人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 诸葛青看着李陵忙忙碌碌安排人事,心里像是百爪挠心一般,面上时而甜蜜,时而焦虑,渐渐的就变得很不耐烦,说道:“我要闭关静修,李师弟你无事不得相扰。” 说完。 也不等李陵再说什么,直接走进自己院子,就要开启防干扰阵法。 李陵面色复杂,想了想连忙追在身后,“诸葛师兄,大师兄说过的,我这里若是碰上处理不了的麻烦,还要请你出手,不好闭关……” 闭关一般情况下是不理俗事的。 这一点,李陵明白。 谁知道诸葛青这一次闭关闭到什么时候去,到时出了事情找不到人,是谁的错? “哪有那么多麻烦?你看着处理吧……” 诸葛青淡淡说了句,静室外面五行光芒闪动,光影变换一小会,又隐没下去,小院被遮盖在一片云雾之中。 这是小五行迷踪阵,用阵旗布下,是寒烟谷的真传…… 李陵刚刚突破元神,却没有本事突破。 他甚至连声音都传不进去。 站在迷雾外面,李陵张了张嘴,没再多说。 685 选择 过了一会,诸葛青元神通过阵法禁制,看见李陵带着几人无奈退去,他嘴角一撇,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伸手一招,就出现一颗玄光闪耀迷迷蒙蒙的宝珠。 宝珠四周光芒扭曲变幻,显得十分奇妙。 掐了一个指诀,珠身毫光大盛,元气汹涌,如长鲸吸水。 屋内,呼吸间就出现一个黑漆漆的虚幻孔洞。 孔洞之内影影绰绰,有着无穷风景变幻。 ‘恐怕,任谁也想不到,我身在清溪驻地,可以无声无息的离开远遁吧? 不知不觉的离开,无声无息的回来,有此宝在手,做什么事情都方便得很。’ 诸葛青微微一笑,运转法力。 洞口生出无穷吸力,空气震荡。 他的身形一瞬间拉长虚幻,被气流扯动着,嗖的一声,就消失在孔洞之中。 静室之中,元气平息,再次安静了下来。 …… 山谷中。 繁花似锦…… 彩蝶飞舞着。 层层叠叠紫色云朵,参差错落,飘荡谷中。 时而化作袅袅轻烟,时而形成各种图案。 聚散之间,神奇而又瑰丽。 湖水荡起烟波,轻柔和缓…… 极目望去,就见一座华丽宫殿,在云雾中隐隐透出檐角。 再近一点,就能听到乐声入耳。 琴声嗡鸣呜咽…… 低沉肃穆。 夹杂着一缕细细箫音恍如丝线,欢快跳跃着,直入云天。 与琴声唱和着,似乎是在劝勉,激励着,又似相扶共进,展望未来。 两个美好身影,长裙铺地,身姿妖娆,正在弹琴鼓箫。 箫音暂歇,身着碧色罗衣的女子婉转唱着。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声音清脆悦耳,有着丝丝迷惘,又带着些许期待。 让人听在耳中,痒在心头。 山花丛中,空中突然裂开一个圆形孔洞,嘭的一声,诸葛青的身形微微晃了晃,就跌了出来。 他刚刚站稳,四处张望一眼,看见那亭内身影,再也移不开眼睛。 耳中仙音缭绕,眼前乱花迷眼,让人直以为就在梦中。 “嘻嘻。” 歌声突然停了。 碧色罗衣女子脸上腾起红云,捂嘴轻笑,笑得弯了腰:“那呆子一来,眼睛都看直了,怕不是痴傻了。” “碧云,快别这么说。” 身着白衣长裙,端容安坐的清丽女子,停下抚琴动作,也忍不住笑出两个酒窝。 “诸葛师兄好不容易来此,他是客人,我们得好好招待才是,怎么能随便取笑人家?” “他昨天才来过。” 碧云嘟囔两句,却也没有继续取笑,嗔道:“快过来吧,又不是第一次来,还要我姐妹俩去请你不成? 看你那好色样,忒也丢人。” “不敢,不敢,只是见着两位妹妹姿容绝丽,有些失神……这就过来,这就过来。” 诸葛青被斥上两句,没有半点不高兴,心情舒畅的呵呵笑了两声。 纵身而起,到了亭子里。 长长唱了个肥诺。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愚兄不请自来,还请两位妹妹海涵。” 白裙女子姜含韵面色依旧清冷,眼神没有波动,只是柔和说道:“没事的,日前我就说过,诸葛师兄想来便来,不用客套。 不过,我观师兄这一次却是穿梭虚空来此,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强敌,远遁来此?” “那倒不是。” 诸葛青面有难色。 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那就是师兄想要避人眼目,不想惊动别人……莫非,是寒烟谷中有人怀疑上你了?” 诸葛青叹息一声,把手中太元珠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 “含韵师妹蕙质兰心,明见万里,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他走到台前坐下,端起香茗轻轻抿了一口,显得十分熟络,看样子是已经习惯了。 “还真有一件难事,愚兄思来想去,着实委决不下。” “婆婆妈妈的,有什么事情直说呗,男子汉大丈夫,我最看不起你这性子了。” 旁边碧色罗衣,面容娇俏的姜碧云早就不耐烦。 “呃……” 诸葛青闻言气息一窒,无奈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本门大师兄……听他语气,似乎不太赞同我与两位相处。” 说着话,诸葛青面上又是一阵不舍。 要说熟悉,自然是大师兄那里认识更久,更别说还有师父收养之恩,已经十数年了。 虽然相处的时候,并不算太过融洽,但自己终归是寒烟谷中人,哪里能说放弃就放弃。 但是,这一边却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师妹,按感情偏向来说,却是碾压大师兄那边太多。 在选择的第一时间,他其实已经做了决定。 否则,今天也不会来此。 玄心道人,也就是他的便宜师祖给他的那块玉佩,其实并不仅仅只是一块指示碧波寒潭的地图。 除了地图之外,里面还有着一门功法,是蜀山派根本大法“大品升仙诀”,当然,还有一纸婚书。 婚书是怎么来的呢,就是以师祖名义,与天狐玉面夫人两个女儿订下三生盟誓。 看起来很是儿戏,但是,修仙中人行事就是这样,一切都是长辈安排,简单而又隆重。 很少会有违约的。 当然,他自己没有意见那是最好。 玄心道人的意思很明显。 功法,媳妇都摆在那里,未来的道路也帮你安排了,到底是怎么选择,就看自己。 如果不愿意走上这条道路,那就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如果愿意,地图,身份,功法,媳妇都已经安排好了。 照做就是。 比起寒烟谷那边,一切都要靠着自己拼搏,不知道未来到底会走到哪一步,这种安排是要强上许多了。 诸葛青本来不想来的,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心头的好奇。 功法到底如何呢? 小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对这“大品升仙诀”如雷贯耳,总计听到青霞、紫霞姐妹说起过不下二十次。 要知道,这可是那两位正牌蜀山师姐都暂时没有资格修习的极品仙诀。 ‘我只是试试而已。’ 诸葛青稍微一修练,立刻就喜欢上了。 他发现,如果以前自己的修练速度是一。 换做‘大品升仙诀’来修练,就是三,甚至五。 越是身处灵气充足的地方,越是修练快捷。 更让人惊艳的是,修习这种功法,一身真元清灵明澈,完全没有根基不稳的感觉。 相比起来,寒烟谷的根本心诀,五行混元少阳玄阳,等等功法,修练起来就如同老牛破车了。 如果只是功法的问题,诸葛青也算是耐得住寂寞,不受诱惑。 但他偏偏又忍不住好奇的来到了望天涯下的碧波潭…… 在湖光潋滟之中,见着了姜家两姐妹。 一见难忘,再见倾心。 的确,这世上是有倾国倾城的美人的。 诸葛青无比确信这一点。 他本来以为,青霞、紫霞就已经是这世上最好的良配了。 但只是一见到含韵、碧云,他就发现,他已经不再记得青霞、紫霞两人长什么样。 最重要的是,依那玉佩中婚书所说,这两姐妹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修练旅途上的“道侣”。 就算是傻子也能知道怎么选择了吧…… 于是,顺理成章的,诸葛青就忘了师门,也忘了大师兄,再也不能自拔。 686 劝解 诸葛青觉得,以前的十几年全都算是白过了。 自从踏入碧波潭所在的隐秘谷地之后,他就像是发现了新的天地。 终于知道,人生还有这么一种活法。 修练,不只是清苦自持,也能修得如此开心,快活。 弹琴唱合,互相切磋…… 偶尔停下来,聊聊天,谈谈心。 或者谈谈情,说说爱。 虽然总是欲说还休,暧昧说笑。 虽然没什么实质进展 但是。 对于从来未曾经历过这种生活的诸葛青来说。 这里,真的像是天堂。 有人说,人生的质量,不在于你有多少钱,你有多少权,而在于,跟什么样的人相聚。 也有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珍惜当下,只看今朝。 他真的,生怕这一切,只是一场美梦…… 只希望,如果是梦,这梦永远都不会醒来。 人生第一次,他享受到被人重视,被人崇拜的感觉。 “诸葛师兄,你的剑法好强,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啊,应该是吃了很多苦吧?” “师兄,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去南海青离岛看看母亲? 她快要渡劫了,一个人闭关苦修,牵挂的就是我们的亲事。 这要是能见到你,肯定会很开心的,渡劫的把握也会大上几分。” “师兄,我们三人可以组成一个阵法…… 蜀山派传承的大品升仙诀,与我们所修的青离心经,有着互补功效。 一起练功可以有着很大增幅的……” 真元突飞猛进,剑术也不知不觉的提高,在两个妹子或惊讶或娇柔的目光中,诸葛青感觉自己灵感如潮,悟性提升,什么事情都难不倒自己。 以往难住自己的种种关窍,竟然一冲而破。 他发现,自己的头脑,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这般清醒。 至于两个妹子,到底是不是人类,其实不算问题。 天狐一族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传闻中,从古时候开始算起,连黄帝他老人家的妻妾之中,都有着狐狸精中的前辈,辅助他治理天下。 还有,商纣王也爱上了狐狸精妲己…… 有着那么多前辈先行者,他又能有什么嫌弃的呢? 精怪化形之后,真正的成为了先天道体,跟人类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最主要是。 而且,当某种魅力,大到一定程度。 就完全可以超越种族,超越一切。 可惜的是。 “大师兄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诸葛青幸福的长出一口气,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目光十分复杂的看着两女。 倒不是想要离开两人,而是忧心到底用什么办法应付自家门派,应付大师兄。 “知道就知道了呗,难道他还会吃了你不成?” 姜碧云呵呵笑着,全不在意。 “只是师兄而已,他又不是你的长辈,亲事也轮不到他说什么的。 再说了,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一同加入蜀山派的吗? 有玄心道长,元贞掌门护着,总少不了咱们一个嫡系弟子的身份,寒烟谷到时还能管到我们身上来?” “你是不知道大师兄的厉害,他的本事很大,对各方面都很精通……我甚至觉得,他的眼睛可以看透人心……” 诸葛青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虽然背着门派,偷偷做了许多事情,但是,他还是有着很大心理压力的。 没谁比他们这些寒烟谷弟子更明白,大师兄张南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 别人也许会认为,弟子们的强大,全是靠着谷主师父孟秋娘的教导。 没人知道,其实他们这些弟子们,在一年多以前,一个两个的完全就不入流。 在无声无息之中,大师兄轻轻松松就改变了所有人,也让所有弟子跟着强大起来。 这种神迹一般的手段,就算是蜀山派的众位长老,也应该是很难做到的吧。 能够凭借一人之力,把门派弄得兴旺发展起来。 你怎么高估他都不为过。 “切,再怎么强也只是元神四境中人,没有突破仙境的。” 姜碧云摇头轻笑。 她有资格不在乎。 因为,她的师祖秦凤仪号称天下第一地仙,剑试天下,莫有抗手。 她的母亲就要渡天仙劫,在南海地界鼎鼎有名,无人敢惹。 有着这种背景存在,你要她忌惮一个没有成就地仙的元神真人,也确实不可能。 何况,她们姐妹还有着长辈赐下的来的厉害法宝,打起架来或许差点火候。 要逃走的话,她们自信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可以随意来去。 “你忘了太元珠吗,真要想走,是没人拦得住的。” 姜含韵也是微微点头。 神情颇为淡然。 “诸葛师兄,你早就应该决定了…… 自从柳前辈和桑前辈身殒,虚空神尼离开之后,蜀山派和寒烟谷差不多算是撕破了面皮,暗地里斗得不可开交,你也总不能两面讨好的。” “小妹知道,师兄你也是重情义,不忍骤下决断,更舍不得师兄师妹他们,但是,大是大非关头,莫要犹豫……” 她轻轻的拔了拔琴弦,转头认真看着诸葛青,“良禽择木而栖,蜀山有着升仙通道,异日飞升仙界也未必不可能。 若是师兄留在寒烟谷,升仙一途终归渺茫得很…… 你也不要不相信这一点,蜀山师祖学究天人,庙算无双,既然已经为我们选择了道路,遵行便是。 难道他身为前辈仙人,还会害了我们这些后生晚辈不成?” “你们有所不知啊。” 诸葛青听得劝解,眼神一亮,复又叹气。 “我那大师兄张南看起来虽然和和气气的,但心性着实狠辣。” “如果能一直瞒着他,倒还罢了。 若是我们携手离开,不出三日,他肯定可以找到这里。 事后,也肯定会追杀千里。” 想到张南一剑西行,直杀到荒漠边缘,救回师父孟秋娘……还气势汹汹的斩了前辈真人柳七姑和无影剑,诸葛青心里就感觉寒冷。 那可是一个不依不饶的主儿。 真的得罪了他,可不管你有什么背景,有什么苦衷,说追杀就追杀,谁来都不管用。 偏偏,他的战力又是极为强大。 真的盯上了,没早没晚的,偷袭暗杀,又有谁能挡得住? 姜含韵目光微微一缩,应该是想到了张南的种种传闻,沉吟道:“此人生平事迹,我姐妹也曾听说过…… 诸葛师兄倒也不必太过忧虑,此谷有着前辈高人阵法护持,隐在群山之中,等闲人都发现不了。 师兄但凡发觉不妙之处,立即来此躲避,再不出去……只等明年四月,咱们一同前往南海青离岛拜见母亲大人,到时有她护着,当可无事。” “待母亲大人渡过劫难之后,咱们直去蜀山本山,有仙阵护着,任他张南三头六臂,也只能干看着,再不能追究师兄你不告而别……” “是啊,师兄身上有着太元珠护体,我姐妹也有着辟地梭擅能钻地,一日数千里行程轻松可至南海,任谁也是追不上的。” 姜碧云握了握拳头,面上没有半点担心,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显然,有心想要跟寒烟谷大师兄别一别苗头。 “到时咱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也没什么。” 姜含韵、姜碧云两人,一个是仪容淑静,容光照人; 一个是体态娇丽,宜喜宜嗔。 在一旁轻言慢语,细细劝慰。 说得诸葛青心儿都醉了,一时之间倒也放下了心中忧思,暗暗下了决心。 “好,就听你们的。” “师妹,其实,跟你们一起离开倒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如今我剑法未成,甚至还比不过柳翠儿…… 大师兄张南传授的剑法有着神鬼莫测之机,更有神魂灌顶之效,倒也不忙着离开,先在寒烟谷多留一段时间吧…… 如此剑法,错过太也可惜。” “也好,那张南如果真的发难,师兄你也不必惧怕,随时可以离开。 你道太元珠只是逃遁空间法宝吗,其实不是。 只要你学懂使用,张南就算突然发难,也没有用。 在不知你底细的情况下,或许还会吃个大亏……” “怎么使用?” 诸葛青惊奇。 “来……我传你口诀。” 姜碧云伸头过来,细细念了一段咒文。 见到诸葛青记下之后,笑道:“只要在心中默念此诀,锁定对手,就能扰动时空放逐对手。 一旦中招,敌人被强横力道扔到虚空深处,迷失道路…… 能不能找到归路,都要看运气,地仙境之下,无人能抵挡得住此招突袭的。 就算是地仙中人,遇此宝攻击,也会深受影响。 如此,你再行逃遁,也就轻松如意了。” 诸葛青倒吸一口凉气。 眼中放光。 ‘好厉害的法宝。’ 687 信不过 “这东西用将出来,连地仙境高人,也不能完全抵挡。” 诸葛青眼神大亮。 心中却是微微酸楚。 人家也是修二代,自己也是修二代,但人比人气死人。 这两位师妹,从小就有人宠着,什么法宝、仙法都是最好的,资源充足得想要怎么修练就怎么修练,也没人天天在外逼着修练,也没人用白眼看着。 她们过的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就算是最后修练未成,这样的日子过上一生,也不枉来这人世一回。 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其实也比这世上九成九的修练者前途远大。 而自己呢,说起来也算是蜀山的修二代,可是,也不知蜀山派长老玄心道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是想着历练自己,也或许是为了某种谋算,前半生过的日子那个苦啊。 都不用再说了。 ‘我的,全是我的。’ 诸葛青微微眯了眯眼,笑得越发柔和温雅。 “这宝贝既然有着如此神通,愚兄也就不担心了,张大师兄若是知趣,不来自找麻烦当然更好。 若是他非要没事找事,寻我等不是,愚兄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说不得就让他去虚空迷境之中走上一遭,看他能不能再回归这个世界?” 诸葛青手指用力,捏着太元珠,忍不住就哈哈笑出声来。 ……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我给过你机会的……” 耳边幽幽传来一声叹息。 平静详和的湖边亭中,一个身着莹白长袍,身影修长,双眉如剑的青年,突然而然的就现身在几人面前数丈远处。 就像他一直站在那里,从来没有离开。 “谁?” 姜碧云反应最快,娇喝一声,手中兀自调皮旋转着的青青玉箫,咻的一声,宛如流光一般,刺向突兀出现的人影。 箫影还在半空,就化为扭曲蜿蜒的青碧长龙,嘶吼咆哮,气势非凡。 姜含韵本是平静无波的清丽面容,也是露出惊容。 她想也不想起身拂袖,七弦铮鸣,琴声如流泉,光波荡漾着化为青碧剑雨,像雨打芭蕉,嗖嗖嗖覆盖人影出现的三丈方圆之地。 四周元气炸裂,虚空留痕。 “琴弦化剑,玉箫乘龙,很不错。” 眼见着那箫影和剑气,正要击中目标…… 白袍青年一声轻笑,衣袍微微鼓荡。 四周天地元气如同狂潮一般,身后湖水泛起三丈巨浪,整个全都倒了过来,如银河倾泄。 身前波光浮动,组成一片光幕。 箫影和剑气,击在水波光幕之上,只是荡起丝丝涟漪,根本就攻不进去。 “大师兄……” 诸葛青一声惊呼。 他一见到来人,心头狂震,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右手掐诀,飞速念动咒语,身前一颗晶莹七彩的宝珠,一层蒙蒙光辉就要出现。 这段时间,诸葛青经过张南布下的灵魂幻境历练,在虚幻的世界之中,很是经历过一些生生死死,打斗的经验可以说算得上十分丰富。 而且,他有时也会下山,迎战各方挑衅高手,对各种事务的处理,也算是稳稳当当,早就不是当初在山上啥也不是的愤怒青年了。 此时一看到形势不对,立刻就有了决断。 他比姜含韵和姜碧云都要明白大师兄的可怖之处,根本就没想过放出飞剑攻击,而是第一时间就念动刚刚从姜碧云那里学来的咒文,想要发动太元珠,放逐大师兄到时空深处。 决断之快,心性之狠,一点也不含糊。 “很好。” “竟然胆敢向我出手。” 在密密麻麻的元气光雨中,人影一闪,由实化虚,又由虚化实,不知何时,已然跨过十丈空间,穿过两女身边,伸手抓拿。 “啪啪,嘭嘭……” 几声震鸣。 一声闷哼响起。 光华乍亮,就再度熄灭。 姜含韵姐妹两人惊愕转头,看向身侧。 离自己两人五丈远处,诸葛青已经全身软绵绵的,双手垂落如同死蛇,同时,还被人抓住后颈提了起来。 那颗太元珠,正安稳落在白袍青年的手中。 一柄青色飞剑,跌落地面,溅起丝丝尘土。 那是青云剑。 显然,刚刚那一会儿工夫,诸葛青不但激活了太元珠,运转法力想要攻击,同时,还一心二用的引动青云剑,蓄势护身。 攻击、防御都是面面俱到,深得斗法三昧。 可是,全都没有用处。 太元珠刚刚亮起,青云剑已被打落,珠子也被抢走,甚至,连他的双臂和身上骨头都被打断了几根。 整个人被生擒了。 而自己两人,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身影。 第一招琴箫攻击,也只是堪堪发出而已。 ‘他怎么过去的,好快的速度。’ ‘为何动都不动,就能挡住我的全力一击?’ 心中恐惧,姜含韵一时忘了再次攻击。 姜碧云也连忙收回手中玉箫,满眼都是忌惮。 她们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这位大师兄的攻击方式。 似乎不是什么精妙的仙剑攻击,而是如同世俗武夫一般,纯属肉身身法运转,拳打掌击抓拿…… 说白了,就是一步跨前,伸手捉拿,就像大人捉住小孩一般。 不管小孩怎么挣扎,怎么挥拳踢腿,捏住脖子就提了起来,完全不在意什么意外…… 而且,两姐妹还发现。 诸葛青此时,已经被锁住元神和真气。 全身软绵绵的挣扎都不能。 最恐怖的还是,一缕气机,锁定在自己身上,也没怎么出手,自己的元神就不知为何变得迟钝万分,真元运行,也是处处滞碍,动弹艰难。 转头相望,姜含韵、姜碧云两人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惧。 ‘这还没打,就被镇住了多半本领,元神缩头,真元不动,甚至还手酸脚软,完蛋了。’ 两姐妹家学渊源,传承高深,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情况,到底代表着什么。 那是绝对的生命层次的差距,就如凡人遇到仙人那般,完全没有什么抵抗能力。 是无论精神气魄和肉身生机,全方位的一种压制。 都不用去试上一试,她们就知道打不过。 当下,两女动也不敢动,甚至都不敢用出辟地玄光梭逃逸……生怕让对方误会,引来雷霆打击。 因为,一股杀意萦绕在心头,让人从皮肤直凉到骨子里。 让她们相信,对方绝对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性子,也不会去顾忌自己的什么背景,想出手就出手了。 “大师兄请息怒!” 诸葛青虽然已经动弹不得,嘴巴还是能够发出声音的。 他此时脸色苍白,额头汗珠滴落,眼中全是悔意,哪里还有先前志得意满侃侃而谈的倜傥。 “我再也不敢啦,再给个机会。” 他知道,大师兄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前面刚刚敲打过,派自己到山下办事,结果,后脚就看到自己在碧波潭深谷与人合谋,算计本派。 这种事情,任谁都不能容忍的吧。 一股巨大的恐惧,铺天盖地的涌上诸葛青的心头。 张南呵呵轻笑,柔声道:“诸葛师弟,我已经信不过你呢……” 688 逼迫 来的,当然是张南。 他刚刚发现诸葛青心生不轨,吃里扒外的举动之时,当然是很恼怒,也很难过的。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是自己含辛茹苦养了十多年的儿子,为了一些极其细微的事情,就吵吵着离家出走,声称再也不回来的感觉一样。 你以为,这就是最悲哀的事情了吗? 还有…… 这个儿子还勾结外人,合谋算计老父亲,想要弄得自己家破人亡。 你说气不气人。 气过之后,就不气了。 张南很会调解自己的心情。 他认为,这是自己的过错。 自己,总是这般心软,舍不得惩罚,舍不得动棍子。 实在是要不得。 错了,就得改。 这一次的事情,与上次那些外门弟子的背叛,其实不同的。 那些外门弟子的成长,说起来,张南并没有花费太多心力,也没有抱有太多期望。 只是刚开始的时候,用出一些手段提升了大家伙儿的实力。 人家看不到前路,没有了上升渠道,的确有资格心怀不满,有野心的人就是如此。 只能怪张南不能做到一视同仁。 但这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资质差了,的确是不招人待见就是了。 这是修行界的残酷,也是人世间的残酷。 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 而诸葛青这里,张南却是从里到外,都量身订做了一套剑法和心法,还花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陪他练剑。 不但指出了对方剑术修行之中的种种缺漏,并且,还用剑意培育压迫对方的意念,让他生出剑意来,再用自己领悟的山势水势,天地大势,一点一点的融入到对方的认知之中。 不然,诸葛青这种荒废了十多年的废材弟子,怎么可能追上甚至超过蜀山派的一些精英弟子的。 每一分成就,都蕴含着张南这位大师兄的斑斑心血。 可以说,寒烟谷两位有着修练资质的亲传弟子,诸葛青和柳翠儿两人,以后的前路已经被彻底打通。 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只是按步就班的修练下去,中途不出事,必然可以一直修到元神顶点,直问仙门…… 这还有什么可以奢望的呢? 没有背叛的必要了,再贪心不足,就是心性有缺,是狼子野心…… 柳翠儿那里,张南付出了也就付出了,没有什么遗憾。 小姑娘性子单纯,也很是依恋自己,就如一件小棉袄般,十分贴心,让人心中欣慰万分。 可是,诸葛青这里,给出的回报,就有些不堪了。 正因为付出过,就舍不得,所以,张南才会给出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不但关系到收获,也关系到感情。 …… 在诸葛青下山之后,张南其实也是很不放心的。 他不想欺骗自己。 是想给自己一个饶过对方的理由。 若是这小子能够安安分分的遵令行事,空闲时间谈个恋爱,干点私活…… 在张南看来,这只是贪玩而已。 也不是不能容忍。 但是,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他缀住诸葛青的气机,隐身跟随着诸葛青。 就算是对方以太元珠破开空间,直入碧波潭山谷,张南也没有追丢。 元神四境通幽境界巅峰,有着身形化虚的神通。 而张南更是领悟了肉身元神互相转化,身形化为一气的本事…… 虽然这种功法仍然不太完善,但只是跟着诸葛青,紧随身后游走虚空,还是做得到的。 他隐身在后,身形虚虚渺渺,缀在诸葛青的身后,进入碧波潭谷。 然后,就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师弟。 这家伙不但心向蜀山了,竟然还与两个女人合谋,想要害了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元珠的威力暂且不说,张南也不想亲身尝试一番自身的防御力量。 重要的是,他竟然敢动手? 恩将仇报还可以。 让人感觉自己一腔真心喂了狗。 至于姜含韵和姜碧云两姐妹的所作所为,张南倒是没有太多恶感。 这两个小狐狸精,本来就是蜀山派那边的人,人家根正苗红,依前辈命令行事,本来就是各为其主,没什么好愤怒的。 “反应很快啊,一见到我就立即发动最强攻击,看来,你自己也知道这一次麻烦大了不是,应变能力还是挺好的,学得不错… 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呢……” 见诸葛青还在哀告恳求。 张南心绪早就恢复了平静,看着诸葛青的眼神显得微微冷漠,就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制服了诸葛青,随手扔在地上,张南收起太元珠,这才有心思,细看看两只狐狸精。 不得不说。 天狐一族,果然没有辱没她们的名气。 白裙的娴静清丽,端庄秀雅,气机沉稳温和,像是经过最好的教育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一看就令人心情平静。 黄色罗衣的年纪显得稍小一些,体型婀娜娇美,虽然面现惊恐,眼中神色仍然宜喜宜嗔,让人一见难忘。 这两人各有特色,极为出彩,单论女人味,比起柳翠儿,都要强上不少。 当然,柳翠儿还是小女孩,并没有长大,这个不能比。 气质方面,只能说各擅胜场。 张南在这个世界见过的女子,在容色方面,除了师父孟秋娘外,就只有蜀山大师姐赵心茹可以与这两人比拟了。 并且,两女身上清气缭绕,没有丝毫妖魔邪气,修习的应该就是玄门正宗功法,配合一身天狐真阴,天然又带着三分媚意。 在邪派中人来看,这其实是最好的炉鼎。 当然,两人本身,也是一等一的修仙好苗子。 “蜀山派何其幸运,有着如此多的良才美玉,难怪能够大兴。” 张南眼中射出尺长金芒。 细细的看了一眼。 忍不住就叹息。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别逼我出手,自缚双手跟我回寒烟谷吧,我虽然不想多事,却也不介意辣手除妖。” “你……” 姜碧云气急,还待挣扎动手。 姜含韵却是向前一步,死死按住她手中玉箫飞剑,急声叫道:“妹妹不可。” 689 手段 天狐也是狐。 做为一只妖,能在人类的世界里混得风生水起的。 还与终南,与蜀山等名门大派都关系不错。 两姐妹的老娘玉面夫人,当然不是什么没有脑子的憨货。 身为她的女儿,两姐妹其实也很聪明。 性格也很不错。 混迹在人间,做妖呢,什么都可以没有。 识时务、明得失、知进退这一条是必不可少的。 姜碧云或许还有一点小孩子气,被人欺负了,想要发一发脾气。 但是,身为大姐的姜含韵就不会有半点冲动。 她的性子毕竟沉稳。 知道自己与对方的实力相差太远。 此时做什么都是错,除了听话,没有第二个选择。 她的元神感应很敏锐。 能感应到,一股滔天危机在缠绕心头。 ‘他是真的敢动手的。’ ‘凭什么不怕报复?’ 姜含韵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尝试。 妖生宝贵。 她们还有很好的前途,母亲那里也需要有人帮扶着渡劫。 此时既然已经被擒,那就不要挣扎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为不智。 倒不如先行忍让下来,等人来救。 她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救自己的。 联亲计划,是蜀山祖师定下来的,也是终南派和母亲都认可的,面对几方势力联手的压力,寒烟谷终将不敢胡作非为。 别看对方现在凶神恶煞的,也只是因为不了解情况。 过不了多久,他肯定会改变主意。 恭恭敬敬的把自己姐妹以及诸葛青送出来…… 她拦住妹妹的愚蠢行为。 只是楚楚可怜说道:“张师兄只懂得欺负我两个弱女子吗?传出去了,不怎么好吧?” “咦……你们先前算计寒烟谷,拐带我门下弟子背叛,还想着将我放逐时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只是一个误会,我们说着玩玩的……” 姜含韵脸色通红,终于还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被人逮了现场,还能怎么着,“你们人类不是说,做事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吗?” “目前,也只是诸葛师兄来我碧波潭谷做客,弹弹琴,论个道,对寒烟谷也没什么损害不是。” “看来,你们两只狐狸不光会修练,还读过不少书啊,连论心无完人都知道?” 张南诧异了。 面对这种知情识趣,会讲道理的狐狸精,他还真的不好随意打杀。 也不能跟她们真的讲道理。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太多道理可讲,尤其是在修练界。 对方两个元神二境的小狐狸,胆大包天到敢针对寒烟谷实施谋划,进行策反,难道不是因为仗着后台强硬的缘故吗? 为什么呢? 是因为她们觉得自己背后有着终南秦凤仪真人,有着蜀山派庞大势力,还有一个很快要渡天仙劫飞升的母亲。 有着这种背景傍身。 任谁胆子都会大上许多。 她们自认自己是强势一方。 对于弱势一方的寒烟谷随便做点什么,都无所谓。 这事就有意思了。 别人跟她讲道理的时候,她们会说强弱。 别人跟她说弱肉强食的时候,她们会讲道理。 所以,张南决定,就不讲道理了。 修练界本就如此简单,有些事情是扯不清楚恩怨的。 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快刀斩乱麻。 他反正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真的玩坏了,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就是。 想到这里,张南摇了摇头:“打开阵法吧,碧波潭隐藏得倒是精妙,我在山上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发现此处竟然有着如此胜境。 全都老实点,别逼我动手啊,否则,提着两只死狐狸上去,未免太煞风景。” 姜家姐妹打了个寒颤,无奈开了洞府法禁。 姜含韵还把洞府核心和辟地神梭也交了出来。 这次,是真的屈服了。 开了阵法,天光射入,眼前景色变幻。 莽莽丛林,映入眼帘。 不远处,一处山峰耸立,直插云天。 这熟悉的景色。 张南回首望望,赞叹着前辈高人手段精妙,布下的阵法,自己连看都看不懂。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看懂就是了。 他也不多话,提着诸葛青腾空而起。 上了山崖。 两女乖乖的跟着。 之所以这么乖巧。 也是没办法。 只要心里刚刚腾起想要逃跑的念头,她们就会发现,有着一缕森寒剑意紧锁眉心,令人四肢酥软,元神法力都很难调动。 还有,她们还发现,在身周三丈之外,有一圈空气如波纹般荡漾,把所有精神念力和真元法力全都禁锢了起来。 就算是想要传个信息出去,也是十分艰难。 幸好,还有后手。 姜含韵不经意的回望山谷,眼中闪过一丝莫名。 …… 嗖…… 天边光芒一闪,七彩剑光掠过天际,落了下来。 柳翠儿到了。 “我就说嘛,每次跟到崖边就看不见他的人影,原来是有着阵法隐藏……” “还是大师兄厉害,什么都难不倒你。” 小姑娘眼中全是崇拜。 “我也看不懂这个阵法,毕竟是终南绝世地仙秦凤仪真人亲手布下,岂是我等后生晚辈可以弄懂的?” 张南笑着。 “只是跟着诸葛青,让他自己带路……也不需要破阵就是了。” 这话说得。 姜家两姐妹脸色发苦。 诸葛青更是面如死灰。 自己带路可还行。 他自认为行踪隐秘,没想到,寒烟谷中师兄师妹们,全都暗暗的在盯梢自己呢? 自己做人是不是太失败了。 人与人这间的信任呢? 一路到了寒烟谷,看着一排排的弟子,全都好奇的望来,姜含韵才问道:“你到底要如何处置我们?” “暂且不急,先前我们离开之后,谷内潭水漾动清波,一闪一闪的很是好看啊,那应该是某种危机信号传递吧?”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发往蜀山派求援用的,这种手段倒是隐秘得很,很不错的。 也不知,等会来的会是玄心真人,还是掌门夫人魏玉兰? 或者说,是普陀山白云师太等人一起倾巢而动? 不如,我们再等一等。” 张南大马金刀端坐院中,抬头望向天空。 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他一言不发的,真的是在等待。 底下众弟子也不敢说话,全都静静伫立。 姜含韵和姜碧云两姐妹互望一眼,身体终于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只觉得自己在对方眼中仿佛透明一般,什么都隐藏不住。 如此实力和心机,难怪可以凭借一人之力把寒烟谷发展兴旺起来。 蜀山派招惹了这么个大敌,真的明智吗? 自己姐妹两人听从蜀山派的安排,为了母亲渡劫一事甘心情愿的加入蜀山同盟,或许是真的做错了呢? 对方既然老神在在的等着,说他没有准备,那是不可能的。 她们已经预料到此行救援行动的失败。 眼光扫过瘫软在地,面色苍白神情瑟缩的诸葛青,终于绝望。 这人是个靠不住的,到了此时,只懂得求饶和灰心…… 危急关头,也没见他替自己姐妹求上半句情。 690 审判 数百弟子站为两排, 除了原本还留在山上,忠心耿耿的外门弟子们。 山上一些刚刚入道修行的小娃们,也被教习带了出来。 大的十五六岁,小的只有三五岁。 站在那里,似乎是因为能够参与寒烟谷大事,而显得兴奋不已。 他们万万没想到,之所以把所有人都叫出来,其实是某位大师兄,想给门下弟子来上一课思想道德课。 更远处,还有一些药农婢仆,紧张忐忑的站在一块。 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前段时间刚刚赶走了一批人,又是废功法的,又是断手足的,场面十分不堪。 现在又出现这种严肃的场面,所有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 冬阳艳阳,照耀得寒烟谷恍如被蒙上了一层薄薄金光。 可是,所有人心里都没什么暖意。 ‘是又有人叛门了吗?也不知道是谁?’ ‘依我看,那些人也是不知足,寒烟谷这么好,对待弟子们也十分宽松,他们为什么就是想不开呢?’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诸葛青。 见到这位原本在山上位高权重,牛批轰轰的嫡传弟子,此时面色灰败的,被大师兄押了过来。 扔在广场中间,不再理会。 ‘竟然是他。’ ‘咻……’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感受到四周异样的目光。 诸葛青的心里,更加冰冷。 他趴跪在地上,四肢无力,元神和真气整个僵滞,再也运转不得。 只是使劲的侧着头颅望着天际,眼神无比茫然。 “是要动真格的了,至于吗,我又没真的干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蜀山派呢?信号发出去那么久了,怎么还不来人?” 就算是幼时一直不被人重视,一直被人欺辱。 他也从来没有感受过,如今这种无比绝望压抑。 那时的他,总是有着一种奇异的自信。 他相信,自己以后必将不同凡响。 所有的困难全都是暂时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一次,他明显的感觉到了不一样。 与往昔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他惊讶的发现。 四周传来的目光全都是鄙夷、不屑,还有一种愤怒。 竟全然没有同情。 ‘或许,我是真的做错了吗?’ 先前。 还是你侬我侬,美人相伴,畅想人生。 现在,却已是阶下囚徒,生命不由自主。 最令他伤心的是。 触目所及。 无论是姜含韵,还是姜碧云。 两人都不敢回头看自己一眼。 修仙界就是这么现实的吗? 还是说,她们与自己所说的话,所订下的盟约,其实只是一笔交易而已? 中间,并没有什么情义可言。 诸葛青到底在想什么。 张南并不在意。 他在等…… 端坐于虎皮太师椅上。 微微侧首望向天际。 ‘面对如此局势,蜀山派到底是忍下来,还是忍无可忍呢?’ ‘事情很明白了,针对诸葛青的算计,关系到蜀山派的大兴。他们不可能就这么放弃,无论如何,都得到场,也必须论个输赢的。’ 这一点,张南无比的确信。 以前,他认为不撕破脸皮,对大家都好。 现在呢,面对蜀山派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与暗算。 他发现,有时候退上一步,就要退无数步。 世间只有得寸进尺的道理。 并没有见好就收的修士。 那么,就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自己寒烟谷没有做好决战的准备。 可是,蜀山派又做好了吗? 他们摊子铺得更大,树敌也更多。 一不小心,就会出现群起而攻之的后果。 所以,这是麻杆打狼两头怕的事情。 蜀山派比自己更不想撕破脸。 一念及此。 张南干脆把事情摆在明面上。 他就是当面锣对面鼓的,不再遮掩,不再隐晦。 好。 你要算计我家门徒,那是你理亏。 那就怪不得我将计就计,反打回去。 这两狐狸精扣下了。 她们是什么。 严格的来说,是俘虏。 有谁听说过,俘虏还能随随便便的还回去的吗? 很快。 远处天空,一道道流光倏忽前来。 停在寒烟谷外,隔着数十丈远。 “终于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 张南哈哈笑着,站起身来。 前些日子,斩杀无影剑和柳七姑,击退虚空神尼的试探,种种行为,如今成果就来了。 就算是强势如蜀山派,就算他们想要上门问罪。 也只能远远的停下剑光,顿在半空 并不敢过份靠近。 这是什么? 这是威慑。 张南冷笑一声,也不去迎接天空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 只是照原计划行事。 “诸葛青,你不听指派,在任务途中,私自脱离。 并且还勾结蜀山,密谋针对寒烟谷,此事罪证确凿,可还有话说?” “大师兄,我只是一时糊涂,被妖女所惑,万万不敢真的背叛门派,一切只是虚应故事……还望大师兄海量汪涵,饶恕则个。” 到了这时,诸葛青再也不敢硬顶。 他终于是看明白了。 以前玄心道人许下的承诺,说起那些光明的前景,其实根本不靠谱的。 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渡过眼前这一关。 蜀山派能够依靠倒还罢了。 但是,看着那些在自己心中无比高大,平日里只能仰望的前辈高人,此时竟然不敢踏入寒烟谷一步。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万万没想到。 事情竟然会如此发展。 照这情况发展下去。 就算是大师兄迫于大势会妥协。 最多也只是会把两个小狐狸还回去,自己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叛徒,是怎么也饶恕不了的。 因此,只能服软低头,诚心认罪了。 大丈夫能忍胯下之辱,有时候,忍一忍没坏事。 听到诸葛青推锅,把一切责任推到自己两人身上。 姜含韵和姜碧云不免有些气苦。 气也不打一处来。 合着先前的甜蜜,原来是自己两人在刻意引诱? 呵呵,男人。 大难来头各自飞吗? 如果不是母亲渡劫,需要诸葛青以命数入劫。 又有谁愿意同他扯上关系呢? 张南笑了起来:“一时糊涂,若真是一时糊涂,饶你一次两次也没关系的。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却仗着法宝在手,想要暗算于我,这一条却是错大了。” “什么?” “欺师灭祖者,该杀!” “狼子野心。” “大师兄对我们已是仁至义尽,恩义深厚,你竟然还胆敢对他下手,你的心是黑的吗?” 四周响起一阵喝斥痛骂声。 这一次,所有人都怒了。 如果说,上一次那些外门弟子也只是在别人的唆使之下,目标直指柳翠儿,已经让他们极为难受。 这一次,针对寒烟谷大师兄动手的行为,就让人出离愤怒了。 谁不知道,寒烟谷之所以有着今天这般大好形势,完全是因为大师兄的付出。 而且,每一位弟子,包括诸葛青本人在内。 他们的实力提升快速,也全都是因为大师兄的细心教导。 每个人都受过大师兄的恩惠。 怎么可以如此待他。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 诸葛青的做法,比这种更加恶劣十倍。 是可忍孰不可忍。 691 就在今日 “不可轻饶。” “连此等大错也能宽恕的话,还有什么罪过不能放过?无规矩不成方圆,必须重罚。” “是啊,寒烟谷的根基不能因为这种害群之马而破坏掉,决不能放过他。” 感受到群情汹涌。 张南叹息一声。 “你看,师父一手创建寒烟谷,一直以来,对待弟子可谓宽厚,门规只有一条,就是不得欺师灭祖。 可惜,你却偏偏不加珍惜,屡教屡犯…… 诸葛青,我想放过你,都没有办法啊。 给过你机会的。 下辈子投胎之前,还是先好好学一学恩义两字,到底该如何写?” “李陵。” 张南摆了摆手,“把诸葛青拖下去砍了,众弟子当引以为戒,不忘今日之事。” 之所以把诸葛青带回来,于众目睽睽之下宣判。 张南也是想着,让众弟子能有个警醒。 人心的凝聚,不但有赏,也得有罚。 不赏不足以归心。 不罚不足以震慑四方。 只有赏罚分明。 才是长远发展之道。 李陵在山下守着,得了信号之后,匆匆赶回山。 他也没想到,明明在山下闭关的诸葛青,竟然会偷偷的溜了出去,更是被大师兄亲手抓了回来。 ‘这又何苦呢?’ ‘真是自讨没趣。’ 他暗暗摇头,看着如同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诸葛青,暗自摇头。 ‘有些人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明明是有着前科的,真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全天下的人都要惯着自己不成。’ 李陵很看不起诸葛青。 他觉得,这位师兄是真的有些蠢。 也许,是被某些不该有的想法烧坏了脑子。 “遵命。” 李陵压下心头的滚滚思绪。 恭敬出列行礼。 一把扯起诸葛青,就向一边行去。 明正典型。 一般是在采石场天坑处动手。 那里是天然的埋骨地。 “不要……” 两声娇呼响起。 姜家姐妹终于按捺不住了。 诸葛青死不死的,她们其实也不太关心了。 看透了对方的为人,也明白了如今自身难保。 她们是真的不想惹怒寒烟谷弟子。 但是,如果诸葛青死掉了。 那自家母亲渡劫之事呢? 岂不是九死一生。 不对,有可能是十死无生。 不得不说,蜀山派祖师还是很得人信重的。 为人如何暂且不说。 他的星算之术,是出了名的厉害。 那是精准无比。 既然太一祖师说过。 天狐玉面夫人的渡劫,需要诸葛青这个土命入体的救星。 那么,换一个人,换一种方法,肯定是不能成的。 关系到母亲大人的生死和道途。 两姐妹捏着鼻子也必须救人啊。 她们出声之后,也知道自家人微言轻,只是用求救的目光看着远远一行人。 蜀山派的那些人。 魏玉兰阴沉着脸,拉不下脸来说话。 玄心道人神情纠结,进退两难。 白云师太面色平静。 她已经很习惯被张南打脸了,也习惯了得不到好脸色。 此时倒是老神在在,并没有太过出头。 倒是赵心茹和青霞、紫霞等人,毕竟年轻,还做不到舍弃与妥协,看着诸葛青和姜家姐妹,眼中全是不忍。 “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他们已经知错,我仙门广大,以善为本,何不网开一面,给人改过的机会。” 玄心道人终于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徒孙就此没命。 看看不是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向前两步说话。 “道长,我记得,寒烟谷似乎不是蜀山麾下吧。” “当然不是。” “那刚刚难道是我听错了……什么时候,蜀山派的脸面大到,能干涉我寒烟谷的私事来了? 莫非,诸葛青他们所作所为,就是道长你在暗中指使?” “道友说笑了。” 当然是打死不肯承认啦。 玄心道人就算是再怎么恨不得寒烟谷就此破灭。 也不能真的这么明显表达出来。 有些事情,做得却是说不得的。 若是让人知道蜀山派一天到晚不干正事,专门偷偷摸摸的阴谋算计别家门派。 消息一传出,乐子可就大了。 他可是远远的看着,西陵派一伙人,以及武当派弟子,也已经来到雁荡地界了。 此时,很可能正猫在什么地方偷看呢。 这段时间寒烟谷声势大振,越来越是兴旺。 于是,那些中立门派,就难免会派人出来走动走动。 想要看看寒烟谷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是不是从中结交,联合制造一些不可言说的机会。 所以,事情就算是自己做的,也绝对不能说出来。 被张南这么一问,玄心道人立刻缩卵。 魏玉兰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也不好再多说了。 对方说得其实很在理。 自家清理门户的事情,无论如何,别派也是没有理由插手的。 “大师兄饶命,两位师姐救命啊,伯母那里渡劫,我也可以尽力相助的……” 听着蜀山派,自己名义上的师祖玄心道人求情也根本不起作用。 诸葛青更加慌乱。 他嘶声喊道,在地上挣扎着扭动着。 双眼血红,直勾勾的盯着姜家姐妹。 不出意外。 这应该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诸葛青其实是个聪明人。 他不但修练天赋过人,脑子也不是一般两般的好使。 当初,在寒烟谷不受待见之时,他能凭借着一张小白脸就哄得青霞、紫霞两姐妹开开心心的,把剑术道法传了不少给他。 后来,又能一见面之间,就与姜家姐妹打得火热。 要说他没有什么本事,那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所以。 见事之明,就是他最大的优点。 往往,能在绝境中,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前路。 这一点,连张南也不得不佩服。 这么一个人,当然明白自己最大的用处,也看清了自己活命的资本。 姜含韵定了定神,终于不能装做听不见。 她花容惨淡的万福行礼,求恳道:“家母渡劫在即,需要诸葛师兄出手,不知张师兄有什么要求,只要能做到,我们母女三人,绝不会推辞。” “这就对了。” 张南哈哈笑出声来。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吗?你们既然有求于我寒烟谷,就好好上门,自然会有破劫的办法。 如今闹成这般模样,又是何苦呢?” 两姐妹脸色一白,悲从中来…… 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姜含韵眼中含泪,知道此时形势比人强。 她牵着自家妹妹上前,跪伏在地:“只要张师兄高抬贵手,来世我两姐妹定当做牛做马,报答此恩此德。” “来世太远,我看,不如就今日吧。” 张南脸一黑,冷哼一声。 他曾听过一个笑话。 就说是英雄救美吧,如果英雄长得帅,那就是今生以身相许。 如果长得丑,那就是来世做牛做马。 这是嫌自己长得丑吗? 692 屈服 “这?” 两女一阵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她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人家是打蛇随棍上,这位是没有棍子,都要上。 张南嘴角闪过一丝戏谑。 在此方世界,自己既然外来客,本就没有根基,也没有顾忌。 想要什么就自己争取,没必要太过矜持的。 就如现在。 他看上这两个小狐狸精了。 倒不是看上她们的身子。 而是看上这两个人的天资。 天狐出身,父亲是终南绝世地仙的嫡传弟子。 母亲是快要达到天仙境界的天仙。 其血脉之优越,都不用去测试。 事实上,张南能看到两狐狸头顶灵光。 在天眼视线之中。 两道灵气,直冲头顶三尺,散发奇异瑰丽的光芒。 如火树银花,随心万变。 一见就让人忘却世间烦恼。 这,就是狐仙的本质吗? 张南心中暗暗称异。 如此天资,如此气运。 如果收入门中。 是不是又会为自己的修练速度,增加一些推力? 这简直是肯定的。 他甚至觉得,这两女无论哪一个的气运天资,都远在诸葛青之上。 与柳翠儿比起来,都差不多了。 以往,只是一个柳翠儿作出贡献,诸葛青算是半个,在她们增幅的气运资粮供应之下,张南的修练速度都像是坐了火车一样的飞奔。 若是,这两个小狐狸精也加入进来。 诚心拜服的话。 那么,自己的修练速度,绝对可以火车换飞机。 快得无法形容。 本来,需要长久时间,缓缓突破的地仙境界,也会很快就开始突破。 还有一个原因。 让他起心收下两人。 从得来的消息之中。 他也弄清楚了。 两个小狐狸,其实对自己母亲天狐玉面夫人十分孝顺。 这一次,遵从蜀山的安排,接近诸葛青,包括事后结为连理,包括一起拜入蜀山。 这都是为了救助母亲,希望替母亲化解一劫的不得以手段。 要说她们真的对一个修为战力还稍稍不如自己的年轻弟子动心,那自然是笑话。 一切,只是一笔交易。 就这么简单。 如果事情没有什么变化。 那么,两女也就认命。 因为,她们没有选择。 但眼前这不是起了变故吗。 张南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逼迫对方同意,加入寒烟谷。 这吃相好不好看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用什么说词来让对方同意。 一旦事成。 寒烟谷能得到的好处是巨大的。 包括,对张南来说,也有着无与伦比的好处。 为什么蜀山派如此苦心孤诣的要算计人家几只狐狸。 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有着天大的好处。 一个历劫化婴修成正果的天狐,并不算什么。 一个很快就要飞升天界,成就天仙的天狐,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蜀山派在上界有人。 他们也有希望成就天仙。 没必要上赶着巴结这种普通的天仙。 但是,要知道,对方的身份毕竟是不同的。 天狐是什么。 虽然流落到诸天万界,四处都有这种高等级的狐狸。 但是,人家是很抱团的,也是很念旧的。 她们有根。 就在天界青丘。 就算是在仙妖界,青丘也算是一方大势力。 青丘狐族,只算兵强马壮的话,并不算很强。 最可怕的是,这个种族会生养,人家专出美人。 美人,其实也分等级的。 而青丘狐族出身的美人,无论从哪里看,都是顶级中的顶级。 因此,就会很多仙人,或者大妖巨魔都心生仰慕。 甚至联姻。 时间如流水,这么多年过去了。 青丘狐族也送出去了不知多少女儿。 到了如今,她们家到底有多少女婿,到底有多少高手,她们自己都有些数不过来了。 这么一个势力。 随便拉一拉关系,就会扯出一批的天地大能出来。 就算是蜀山派在上界有着背景,他们也不介意多上一个强援的。 跟青丘狐族打好关系。 很可能就是加入一张极其庞大的关系网。 关键时刻不但能够升官发财,还能够救命。 面对这种机会,张南能不能放手? 当然不能。 人家都说,蜀山派是一条大粗腿。 但眼前这不是抱不上吗? 另外寻摸一条大粗腿抱上去行不行? “我姐妹两人愿意加入寒烟谷,日后定无二心,但凭驱策。” 形势比人强。 张南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些日子寒烟谷的所作所为,也没有一点能瞒过姜家姐妹。 所以,她们知道,张南的意思。 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寒烟谷如今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没有底蕴,没有钱财。 而是没有人气。 他们兴旺起来的日子毕竟太短。 想要与蜀山比肩很不现实。 那些收罗而来的弟子们,一个两个的都还有待成长。 十年二十年以内。 这人气上面的差距,任凭张南再大的本事,都不可能拉近得了的。 所以,姜含韵投其所好,干干脆脆的把自己两姐妹卖了。 姜碧云也跟着哀求:“还希望张大师兄看在同门的份上,也伸出援手,助家母一臂之力。” 说着话,她还不忘看了诸葛青一眼。 再怎么样,也是在一起渡过了一段美好时光。 总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啊。 当然,最大的原因,就是诸葛青其实还有用。 死了,就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活着,就还有将来。 这一点,相信诸葛青自己也是能想得明白。 张南眼神一亮,笑道:“诸葛青虽然忘恩负义,罪莫可恕……但他年幼失怙,颠沛流离的,少人教导,误入歧途也算是情有可原。 但尽管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今日看在你姐妹两人的面子上放他一条生路,有些事情却是要先行说好,我寒烟谷的本事,却不能留着给他了。” “只要能保住一条生路,他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姜家姐妹眼中全是喜色。 刚刚这位大师兄凶神恶煞的,气势强横,压制得让她们喘不过气来。 本来,也只是抱着一线希望求求看,却没想到对方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竟然饶了诸葛青一条性命。 这岂不是说,自己母亲还有得救? 至于寒烟谷的本领,一个本来就想叛出门派的弟子,收回剑法修为,也没什么出格的。 “感恩戴德吗?呵呵。”张南不置可否。 693 发落 诸葛青的性格,张南已经算是看透了。 此时自然懒得多说。 “就这样吧。” 一指按落。 跪在地上,脸上喜色还没淡去的诸葛青,眼前一花,紧接着膻中穴就是一阵剧疼。 嘶…… 身上真元就像放气一般,从膻中穴泄了出去。 那里仿佛破了一个大洞。 无穷吸力从身外传了过来。 气血、真元,包括元神法力。 全都抑止不住的全都一涌而去。 “不……” 诸葛青一声狂吼。 他不敢相信。 自己苦练十余年,想尽办法练出来的法力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 最恐怖的是。 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一点点的变得衰弱。 元神也开始萎缩。 到最后,元神化为轻烟。 啵的一声,就散去无踪。 甚至,连同身上的血气力量,也跟着泄去九成九。 身体变得无比虚弱。 脸色也变得苍白。 张南面色无喜无悲,淡然道。 “既然你看不上寒烟谷,看不上我们的剑术和功法,那么,从你六岁入门,所修练得来的体术剑术和法术,全都还回来,这不过份吧。” “可是,可是,我的剑术记忆,功法记忆。” 诸葛青好不容易才平息身体的剧痛,强忍着心中难过与失落,终于发现一个更大的问题。 那就是,这些年来,自己强行记下的一些功法,还有一年来大师兄教过的剑术,以及幻境之中历练过的经验和记忆,竟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过一样,再也想不起来。 就连东山再起也不可能了。 ‘之所以不当场杀死我,也是想着以后或许还有用,还能帮助到那天狐玉面夫人渡劫的吧。’ 失去了力量,也失去了修练的记忆,诸葛青万念俱灰之下,反倒是看得更明白了。 大师兄的意思他也算是明白了。 ‘我就是不相信你,就算你能百忍成金又如何,一点机会也不给。’ 果然,张南接着就发话了。 “来人,把诸葛青领入药田,分给他三亩地,以后就专心种药吧,修练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 “是。” 李陵面色复杂的,安排了两个人,把诸葛青拖了下去。 这样,也许算是最好的结局。 至少,命算是保住了不是。 虽然,在李陵看来,这样的结局,其实还不如死了。 但他相信诸葛青不会这样想。 那家伙,向来心气高大,受了如此打击,也不知他会不会再接着恨天恨地恨师父师兄。 不过,也无所谓了。 失去了剑法和修为,如今的他只是一介凡人。 最多,也只能手指苍天,骂一声老天不公罢了。 伤不到大师兄半根寒毛。 “好了,诸葛青的事情处理完毕,现在就剩下拜师了。” 蜀山众修还在一旁看着。 张南倒是没有什么大摆排场的意思。 他就是想这样快刀斩乱麻的,让魏玉兰和玄心道人等一行人看着。 你就算心中难受,就算是再怎么不能接受,那又如何? 也只能不甘的看着而已。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张南很想知道,到底他们会忍到什么时候? “师父,如此大事,还请你出来收下两个弟子,这两位,您可还看得入眼?” 张南笑眯眯的向着后山方向拱了拱手,朗声道。 “哪能不满意?如此钟灵神秀的两个妖仙胚子,我哪里有资格收她们为徒?小南,你太看得起你家师父了。” 说开心,也是真的开心。 孟秋娘很长时间没这么爽过了。 听到张南招呼,驾着剑光,一溜烟就过来了。 她眉眼微挑,笑意吟吟的看着魏玉兰几人,衣袍一挥,假模假式的笑着。 “今日敝谷之中收徒纳新,却是匆匆忙忙,以至于没有备下茶水糕点,实在是失礼之至,还请诸位道友勿怪勿怪。” “哼……” 魏玉兰鼻子中气出一柱白烟。 脸色寒得像是要结满白霜。 白云师太也是面色难看得很。 想当初,孟秋娘还在她们面前曲意奉承着,小心翼翼的,不敢粗声说上半句大话。 可如今,却是在言语里夹枪夹棒的,说话难听得要死。 此一时彼一时。 真的好现实。 ‘不就是仗着徒弟的势吗?我若是有这等弟子,也不耐烦看别人脸色。’ 想到这里,蜀山派几人又是一阵气苦。 见到魏玉兰几人没有回嘴,孟秋娘更加开心了。 笑得都合不拢腿。 转身看向张南几人,在姜家姐妹身上仔细的看了一会,就微微摇了摇头。 “收徒这事不妥。” “怎么说?” 张南神情微愣。 给寒烟谷拉拢人才,加增人气,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好事。 尤其是,可以拉拢到终南山绝世剑仙秦凤仪和南海地仙巅峰天狐,怎么看也是一件大好事。 怎么就不妥了? 孟秋娘自然也有她的道理。 她走到姜含韵面前,赞叹连声:“根基深厚,清而不腻,一身修为清澈灵透,废掉重修太过可惜了。” “如果我看得不错,你们姐妹两人除了修习过蜀山派的大品升仙诀,最根本的奠基修仙功法,应该是天狐嫡传碧落经吧。” “上穷碧落下黄泉,此经,也是一等一的好功法,好不容易修成元神法相,想必也是下了不少苦功,天资勤奋一样也不缺。” “我寒烟谷也不好再涎着脸占下这个便宜,教你们这种现成的元神弟子,实在是不怎么好教的,除了一些剑术,可以跟着张南学一学,功法方面,就保持原样吧。” 张南听着听着,越听越疑惑。 不转修,不教徒。 那怎么就把人家收入门下? 莫非,就加入做个客卿。 那怎么保证忠心? 不过,只要想一想,连真正的嫡系弟子,从小长大的诸葛青,也能全无牵挂的准备叛投进入蜀山派。 是不是真正的门下弟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就是了。 张南理解孟秋娘的苦恼。 但又有些疑惑。 就算是不收为弟子,也得加上牵绊,怎么去牵绊? ‘她到底又想怎么去做?’ 孟秋娘嘴角含笑,又道:“既然不好收你们为弟子,但是,你们又偏偏心诚,要死要活的想要加入寒烟谷,那怎么办呢?就这样吧…… 不如你们两个一起嫁给小南做妾,作为他的家眷,也算是入了寒烟谷,岂不是两全其美。” “师父……”张南傻眼。 你确定不是在搞笑? 姜含韵:“……” 姜碧云:“……” 694 嫁人为妾好不好 孟秋娘话音一落。 寒烟谷立时喜气洋洋。 大大小小的弟子们面上露出喜色来。 大师兄的事情就是他们的事情。 眼见着剑拔弩张的局面,被孟秋娘这般化解。 不知为何,不但没有了什么该死的紧张感,反而心里自然而然的涌现一股荒谬的欢乐感觉。 到底还是底气稍嫌不足啊。 张南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其实,刚开始时,众弟子们看到他擒捉诸葛青和姜家姐妹回谷。 口口相传,也就知道了与本派诸葛师兄一起倒霉的两个女人到底是谁? 好吧,这还不如不知道呢? 对方的背景大得吓死个人。 众弟子虽然面上不说,心里都是担忧的。 这其中,甚至还包括柳翠儿和孟秋娘在内。 不是因为蜀山派的敌意,反正,这个天下第一大派早就得罪过了。 就算对他们蓄意讨好着,也不会让自家门派好过的。 迟早。 都会与他们干上一仗。 还是与门派的发展方向有关。 蜀山派和寒烟谷是在同一个锅里抢食的。 矛盾天生。 妥协,不存在的,也换不来和平。 而且。 蜀山派已经针对寒烟谷实施了几次计划。 他们心里也实在是有些腻歪了。 若不是大师兄实在厉害,这时候的寒烟谷还谈什么发展兴旺起来啊? 早就分崩离析许多次了。 但是,蜀山派可以不去在意。 姜家姐妹的亲娘老子和师祖却是不能不在意。 无谓的树敌最是要不得。 更何况,树立的敌人是这种天下有数的高人。 天狐什么时候能够脱开身上门寻事不知道。 这只是隐患。 或许有一天会让寒烟谷大难临头。 或许他们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 但是,终南剑仙秦凤仪性格乖戾,为人处世的方法是我行我素,从不顾全大局。 这种人物,一旦心情不好。 很可能今天得到了消息,明天就提剑上门砍人。 到时,谁能挡得住他? 师父孟秋娘吗…… 双方声望相差过大,实力也不是一个等级。 她就算厉害,也根本不够秦凤仪打。 一旦斗起剑来,简直是凶多吉少。 靠大师兄吗? 这倒是靠得住,甚至比师父还让人安心。 但是,大师兄毕竟修练不久,还不到二十岁。 他的积累和底蕴终究还是浅了点。 别说现在还没有达到地仙境,就算是突破成为地仙,能不能打得过那个天下第一地仙剑客秦凤仪?也是一个大大的问题。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 所有人都不太希望,真正的往死里得罪姜家姐妹的。 在他们看来。 两只狐狸精虽然身为俘虏,其实是个烫手的热山芋,很是不好处理的。 关着不是,杀了更不好。 放了呢,蜀山派正在等着看笑话呢。 如果没有什么别的说法,就这么把两女放了。 以后,寒烟谷也不要开门授徒了。 干脆关门大吉。 因为,他们没有了威信。 连这种暗地里针对寒烟谷的对手,都无可奈何,只能屈服和放弃敌对。 就会让人看出寒烟谷的外强中干。 在所有他派人员看来,寒烟谷表面上凶巴巴的很猛,实际上就是纸老虎。 然后,就会有许多门派都会前来讨个野火。 想要浑水摸鱼,占个便宜。 名声弱了,气势短了,这就是连锁反应。 …… 诸葛青站在婢仆群中。 昨日还高高在上,今日已然沉伦下人。 巨大的落差感,让他心底惶惶,都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听到孟秋娘的话,他霍然抬起头来,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家师父…… 眼中忽然流下泪来。 他还记得那年年幼,自己跟着师父四处拜访各家修士。 他记得。 孟秋娘每次都会小意奉承着各派前辈。 无论是见到魏玉兰。 见到白云师太。 或者是见到各门各派的前辈女修。 她都是放低身段,有意结交的。 那时的师父,大抵是疼爱自己的。 还对自己抱有一些希望。 当时的诸葛青却是啥也不明白。 他甚至很是羡慕别派的那些弟子们。 认为自家门派并不怎么样,认为孟秋娘这个师尊,其实也不怎么强…… 他希望能强大起来。 希望能象其他门派的弟子一样,可以那样风光,那样自信。 时间就是一个轮回。 旧日种种,如逝水云烟。 曾几何时,师父孟秋娘也能有着如此魄力,完全不把蜀山派放在眼里? 她可以自顾自的安排姜家姐妹,并不去顾忌别人的想法。 不管蜀山派是幸灾乐祸也好。 还是心存不满也好。 反正,她就是我行我素了。 虽然,师尊仍然笑得很亲切很温和。 但是,诸葛青却从中读到了一种漫不在乎的霸气。 那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如此结局,也许是因为我一直不太看得起雁荡寒烟谷,不太看得上这位师父吧。” 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诸葛青才终于明白,原来,自己竟然生生的把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 寒烟谷的确是起来了。 自己忙来忙去的,此山望着那山高,又是何苦来着? 如今,师父孟秋娘再也不多看自己一眼。 似乎在寒烟谷从来就没有自己这个人。 她,甚至还把姜家姐妹,这两位与自己有过婚约的女人,许给大师兄为妾。 诸葛青心中寒凉,微微低下头,眼泪淌落。 哀莫大于心死。 心底隐隐的一丝恨意,一丝不服,终于被泪水冲淡,消失。 原来,这一年多,自己最大的怨望并不是师父。 而是对大师兄。 同样身为寒烟谷弟子,他又何德何能,能够上得师父宠爱,下得师兄弟们爱戴…… 这一切本来就属于自己。 他没想过,如果不是张南上得山来,自己根本就不会有着现在这般成就。 不过,成败由他。 大师兄教了自己很多,也毁去了所有。 一切的一切。 终于都跟自己无关了吧。 诸葛青眼神茫然,心痛得像是忘了呼吸。 可惜的是,现在,再也没有一人关注他。 他只是药农婢仆中的普通一员罢了。 早就不是那个寒烟谷中受人羡慕的精英弟子。 …… 姜碧云望望四周。 张了张嘴,跟姐姐对视一眼,脸色就十分难看。 不过,她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 咬紧牙关,低头道: “好,我答应为妾,只要能让诸葛青保住一条性命,能助我母得脱劫难……” 这话其实说得很没道理。 她也没有什么讲条件的资本。 这时候说话,只是最后的倔强罢了。 孟秋娘当然深明这一点。 当下不以为忤,笑道:“答应就好。” “其他的旁枝末节,其实不重要。 既然你们也算是我寒烟谷的人了。又是天性纯孝,当然不会委屈了你们。 我徒弟可是人中俊杰,又惯会怜香惜玉,嫁给他,虽然只是个妾侍的名份,该有的好处一点也不会少。 玉面夫人度劫一事,你们无需担忧,难道他还能不管自己岳母的死活不成?” 孟秋娘得意的向自家大弟子眨了一下眼。 事实上,这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姜家姐妹两人身份特殊,就连蜀山派也没有直接收她们入门,只是有了这个意向,给了一些好处。 蜀山派的计划就是等诸葛青从寒烟谷叛离,加入蜀山派,因为夫妻联合的身份,两女自然而然的就会加入蜀山。 甚至,会把终南剑派也牵连其中,以两姐妹为纽带,结成同盟。 这算盘珠子是打得梆梆响。 孟秋娘提议的看起来十分荒谬的妾侍计划,实在是与蜀山算计异曲而同工。 同样的以弟子绑定两女,以两女为纽带,牵连终南剑派和天狐夫人。 张南抚额叹息。 心想,自家这位不着调的师尊,终于做了一个连自己也没想到的厉害决定。 不管如何,也不管面子上好看不好看。 反正,目标是基本达成了。 如此也好。 695 权宜之计 孟秋娘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家徒弟如此念念不忘替门派收徒。 或者说,收罗优秀人才。 甚至不惜与蜀山派正面对上。 但是,她却知道,自己这位顺手收来的大弟子想做的事情,就不妨多想办法替他完成。 前段时间,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门派的一切都是这位大弟子在张罗,成果,当然是喜人的。 也是惊人的。 她甚至没法想象出来,这个徒弟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宝藏。 对方所做的一切,看起来简简单单,却特别有效。 尤其是那种独特的传功手法。 孟秋娘有时也会偷偷的观看着,想要看清里面的路数。 却发现,自己就算是看明白了,其实也是学不了的。 进行这种传功手段,不但需要自身对剑术的体会达到极其深刻的层次,更需要灵魂强大到一种无法想象的层次。 她怀疑,张南的灵魂,已经悄悄然的比自己修得还要强大。 真正到了大修士阶段。 孟秋娘当然知道,肉身是外在,元神是外在,所有的功法和技巧其实都是外在。 壮大的本源,其实是灵魂,是更深次的东西。 之所以张南能做到自己所做不到的事情。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本源其实比自己要强盛许多。 那么,本源强大又是怎么达到的呢? 孟秋娘原本以为,是修练功法的突破,以及日复一日的苦练。 但是,张南的所作所为,让她看到了另一条路。 或许,多收门人弟子,也是可以的。 当然,得是优秀的门人弟子,而不是滥竽充数。 这也许,正是蜀山派老祖传下法旨,令其四处谋算,收罗天下英才的真正用意所在。 而现在,张南也这么弄。 有可能正是其修为突飞猛进的原因之一。 这自然是在跟蜀山派抢食。 有进无退的情况下。 当老师的,当然要给自家大弟子制造一点便利啊。 孟秋娘其实很有自知之明。 她觉得,自家传承就算再怎么完整。 姜含韵和姜碧云也不适合拜自己为师。 那可是终南剑仙秦凤仪的嫡传徒孙,是天狐玉面夫人的宝贝女儿。 无论是功法宝贝应有尽有,她们没什么可缺的…… 真正缺少的,只是修行的年月。 两只狐狸精,毕竟年纪还小。 修为不深。 许多手段也用不出来,因此显得弱了一些。 但是,若强迫两女了拜了自己当师父,姜家姐妹倒是没有什么妨碍。 有妨碍的是自己。 这事儿传出去了,寒烟谷不但不会得到什么好的名声,反而会令人不耻。 为什么呢? 同道们都会说寒烟谷的孟秋娘实力一般,却想要借梯上屋,好为人师。 所以,左右无非就是把两女收入门中。 不能拜师,教无可教,没关系,那就换一个方法。 …… 张南听得哭笑不得。 就连他心里也认为,纳妾,的确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这是在古代。 名份上的束缚力量是很大的。 面对姜家姐妹这座移动宝藏。 他其实也是动心的。 但这么说吧。 就这么逼着人家嫁过来为妾,似乎有些不地道。 也容易得罪她们身后的人。 但要是这提议是师父孟秋娘说的。 那就没问题了。 师命难违嘛。 倒不是他在甩锅。 而是,如果是孟秋娘提议,那自然就不算是侮辱。 自己身为寒烟谷大师兄,未来的掌门人。 又是名声在外,是少有的能与蜀山争锋的少年英杰。 比起姜家姐妹来,威名强上不止百倍。 以这种英豪之身,来娶回姜家姐妹,谁都不会说是自己高攀了狐狸姐妹,反而觉得,自己是不爱江山爱美色,浪荡多情。 江湖也许会传出一段佳话。 当然,娶人家姐妹两人当妾侍,较真起来,还是有些过份的。 如果是在凡俗之间行嫁娶之事,那就是打人耳巴了。 毕竟,妾侍的地位,比起正妻来相去天远。 地位也十分低下的说。 但如果是修练界,就不能这么算了。 只要成了亲,那就是道侣。 是道途相扶相依的人物。 气运一体,同衰共荣。 地位什么的,自然得看修为。 妻与妾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种联系,比什么结盟都要可靠。 因为,结盟可以撕毁。 转脸就可做人,只要良心过得去,能接下对方的报复就行。 而一旦联姻,你若撕毁承诺。 那就很败坏名声。 无论是男是女。 一旦有了这种名声,就很不值钱。 参照世俗中女子一样。 二嫁的女子,在世人看来,都是剩饭剩菜,好人家都不稀罕,甚至还会十分嫌弃。 还有。 张南怀疑,就算是终南剑仙秦凤仪那位厉害人物。 也不会认为,自家两位嫡亲徒孙,就能有多么高贵。 这可是有说道的。 自古人妖有别。 娶狐狸当妾侍,古例可循。 当正室的就少之又少。 尤其是秦凤仪,当时就是因为徒弟姜玉良与天狐玉面夫人私相授受,结为夫妻。 他感觉脸上无光。 所以,才把姜玉良夫妇二人生生拆散。 把姜玉良擒回山去面壁修练。 可惜的是,那位姜公子至情至性,却偏偏脑子缺了一根筋。 也许是少年时期一切都走得太顺了,没经历过什么挫折。 一旦遇到不如自己心意的事情,立刻就很想不通。 因此,就这么自裁离去,一命呜呼,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而天狐玉面夫人,终于心伤难抑,远赴海外,不再回到中原。 这中间,或许是不想见到秦凤仪吧。 当然,两只小狐狸,总是无辜的,秦凤仪也没有那么小气。 他家老两口,还是会派人接来两个小的,回山接受一段时间的教导。 终究是属于自家宝贝徒儿的骨血。 打断骨头连着筋。 亲近是亲近的。 爱护也是爱护的。 但是,要说把她们看得很重,却是不见得。 因为,她们是妖身。 秦凤仪却是出了名的看不起妖类的。 这种态度,就算是看自己徒孙也是如此。 所以,张南并不担心,秦凤仪会因为自己娶了他两个徒孙为妾,就勃然大怒杀上门来。 嫁蜀山派也是嫁,嫁寒烟谷也是嫁。 而且,他张南的身份地位,哪一点不比当初的诸葛青要强。 那时木已成舟,再来找麻烦,除了讨个没趣,也改变不了什么。 当然,只能接受啦。 更何况。 只要姜家姐妹两人归入寒烟谷,从此气运相连。 张南的修为涨进速度,还要快上数倍之多。 在不久的将来,就算是秦凤仪连袂打上寒烟谷,也不用担心了。 696 今非昔比 想明白了这一点。 张南索性也不是矫情的人。 左右不过就是娶两个小妾,多大事啊。 别人还怕损折了元阳,影响了仙途,可他不怕啊。 他修练的本来就不是蜀山派大品升仙诀那种要求极精极纯的路子。 而是走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道路。 兼且,他还以煞气练体…… 区区杂气,对他来说,只是补药。 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功法进境。 孟秋娘其实也是清楚这一点的,她可没忘记当初第一次见到这小子的时候。 那时候,他的身体里面还有着五十余道杂气。 看起来十分惹眼。 可想而知,猜都不用去猜,这小子肯定是在年轻的时候沉迷于女色。 他是来者不拒的。 生活作风很不好。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明明知道张南的剑术和战力十分强大,瞎道人也很是看不起他,生硬的拒绝了。 这才有了张南被收入寒烟谷,蜀山派进退两难的旧事。 …… 这边三言两语之间,已经把亲事定下。 远处传来一声怒喝…… “真真是岂有此理?” “你们寒烟谷号称名门正派,做事偏偏透着几分邪气……这种逼良为奸,强抢民女的戏码,今日,老道算是开了眼界了。” 说话的是玄心道人。 他本来还老神在在的看着戏。 到了这时,也终于沉不住气。 也对,再不出面搅局,此事若成,蜀山祖师太一真人暗下的伏手就全都被破坏。 寒烟谷会不会得罪玉面夫人和秦凤仪,他们不知道。 但是,他们蜀山派绝对会得罪那两个前辈高人。 虽然说不怕。 但是,明明可以成为盟友的,被对方这么一阵折腾,却弄成了可能的敌人。 这事,简直是亏到了姥姥家。 除了玄心道人,还有一人也很不满。 就是蜀山派众人之中,当先领头的是魏玉兰。 身为掌门夫人,她的实力如何暂且不提,但是,她的身份显然是很足够尊贵的。 就算是来到寒烟谷兴师问罪,她仍然是头戴凤冠,身着烂锦百花袍…… 只是立在云端,就有着无边贵气雍容。 仿佛天上仙真下界。 单凭气势,就压了孟秋娘一头。 没办法。 势力其实就代表了身份。 这里指的是蜀山势力。 魏玉兰有着足够的资本傲视天下绝大部分女仙。 尤其是,那些年孟秋娘跟她来往的时候,身段放得极低。 面对这个雁荡派灭派之后的漏网游鱼,她当然有着巨大的心理优势。 魏玉兰眉间眼角尽是冷意,轻声道:“孟秋娘,咱们相交一场,情义还在…… 本座实在不忍见你误入歧途。一念成仙,一念成魔,做人做事,还得三思而后行才好,你说对不对?” “呵呵,歧途?” 孟秋娘讶然。 仔细的打量了魏玉兰好一会,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看,魏仙姑你是掌门夫人当得太久了,脑子泛糊涂。 真以为全天下修练之士,都归你蜀山派管辖吗? 但凡你们不认可的就是邪门外道,你们认可的走狗,就是有道全真对不对?” 这话说得诛心了。 关键是其针锋相对的意思十分明显。 孟秋娘早就一洗当年的唯唯诺诺,此时竟是紫衣飘飘,气势逼人。 与魏玉兰有着分庭抗礼之势。 “行啦,说来说去,还不是弱肉强食那一套? 我估摸着,你若是道理说不过去,应该就想动手,来来来,跟我比划比划,看看谁强谁弱? 魏玉兰,给你几分面子,当你是大派掌教夫人,不给你面子,那你也不过就是一个仗着门派撑腰,自家没什么本事的蠢妇罢了。” 孟秋娘这一顿喷,直说得舒畅万分。 只觉得多年所受的气,一朝泄尽。 那些委屈啊,心酸啊。 有现在扬眉吐气的一日,也着实算不得什么了。 她是一个记仇的人,前段时间被人伏击的事情,可以暂时不再翻旧帐,可不代表,她已经忘却。 魏玉兰面色大变,脸色羞得通红。 这是被憋的。 她觉得,孟玉兰一番话,是对她的羞辱,是对蜀山派的侮辱。 这时再不出剑,不说会被躲在很远旁观的那些小门小派耻笑。 就算是身边跟随着的这些晚辈,也会很难堪。 孟秋娘这话说得其实很有道理。 在以往,蜀山派其实也不是没有插手别人门派要务,美其名曰调解矛盾,总是高高在上的直指是非…… 首先,就如魏玉兰和玄心道人所说的那般,总得寻个名头,把对方斥为邪道。 这时,才好光明正大的动手。 但是,问题的关键来了。 当初那种种事件,最后能完满的解决,让所有人无话可说,无论是哪一桩,其实都是因为其背后有着蜀山派的强悍实力镇着场子。 试想。 别人除了硬生生的吃下大亏,又能如何? 打又打不过。 说理自然也就说不过了。 现在的局势却是不一样的。 她忘了。 孟秋娘可没忘。 张南的实力到底如何? 魏玉兰或许还不是太过清楚。 但是,天天看着自家徒弟的孟秋娘却是清楚得很。 尤其是当日神念纠缠之后,发现了张南所修所学的大部分隐秘,她比谁都对张南抱有信心。 ‘或许,别人都会以为当日打退虚空神尼,是自家师徒两人合力。但就算是不合力,其实,那虚空神尼也是打不过张南的。’ 孟秋娘正因为知道这一点。 所以,全无顾忌。 “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是仗了谁的势?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魏玉兰低喝一声,反倒是先玄心道人一步,剑发雷音。 轰鸣声中,天地突然变色…… 无数闪电雷光,剑网尘丝,封天锁地般,向孟秋娘一剑斩落。 “当然是仗了徒弟的势,不过,对付你,却还用不着有谁帮忙。” 孟秋娘一声冷笑。 身剑一体,化为蒙蒙紫色烟岚。 迷迷蒙蒙的,方圆十里之地,空气突然变得森冷。 草木喀啦啦冻成冰霜,天空云层忽降,黑云压顶,竟似把魏玉兰的漫天雷霆剑网全都遮盖了起来。 697 拼命了 修炼中人就是这样。 嘴炮打得震天响,那只是因为势均力敌。 靠谈判解决最为有利。 其实,就跟俗世一样的,如果都搞定不了对方。 那就骂一骂大街,互相揭一揭短,真打是打不起来的。 但是,如果一方自认为兵强马壮,能吃定对方,那么,打起来也容易得很。 偏偏,在此时此地。 蜀山派的魏玉兰自认为力强势大,之前不出手对付寒烟谷,也只因为要保持大派气度,而不是不能出手。 巧了,孟秋娘也是这么想。 她觉得,自家这么多年的委屈,应该寻回一个公道。 前边忍着,不去特意撩拨蜀山派,也是不想当个排头兵,与这庞然大物提前干起来。 而不是真的对付不了对方驻守在普陀山上的区区人手。 当然,自家收下的那个宝贝徒弟也给了她无穷的信心。 这不。 打不过,不还有徒弟出马? 同样的心思,同样的举动。 魏玉兰和孟秋娘一出手就开始控场,想要封锁四周,吸纳无量元气,给对方来个狠的瞧瞧。 蜀山派的万剑诀对上雁荡派的玄阴斩神剑诀,也不能说哪套剑术更高明。 只看到紫云漫空,剑气纵横。 孟秋娘一反当年的颓势,反而着着抢攻,出手比起万剑诀还要凶厉,竟然堪堪抢到了先手。 这让人无论如何,事先都想象不到。 …… 远处站着的西陵派三人,此时也坐不住了。 看热闹的就是如此,热闹越大越好,双方关系越僵越好,最好是连场大戏,也不枉他们赶来这一遭。 当然,不远千里,来到了雁荡地界。 他们还真不是单纯前来看热闹的。 其实,也想看看四周门派动向。 想好好的考虑一下,以后的门派应该何去何从。 到底是学着其他门派一般,就此归附于蜀山,做个荡魔先锋,打生打死; 还是交朋结友,互为奥援,破了蜀山派的力压之势。 也能争得一丝生机。 说实话,能够独立自主的话,谁愿意真的当个小弟呢? 所以,对寒烟谷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直接反蜀的行为,他们是既佩服,也叹息的,心情是复杂得很。 “师兄,情况大好,我们要不要掺上一手?” 傅长眉心性稳重,从不轻易冒险,身为西陵派传剑长老,也需要这种八风不动的人物。 但就连他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可想而知,前些时日,蜀山派剑压八方的行为,给了他们多大的压力。 再不奋起相抗,等到对方势成。 自家门派迟早都会断了祖师传承。 这可不是说笑而已。 明月禅师毕竟是掌教,需要考虑全局。 他眯缝着眼细细看着云端两位女仙的斗剑,突然就笑了起来。 “插手?” “师弟你是心乱了啊,都没看出眼前到底是谁占了上风?” 傅长眉诧异,再次凝神望去,就感觉眉心刺疼,只觉剑光耀目,心底发寒…… 只是顺着天际剑势运转了一小段,推演了一丁点,元神也微微有些不适起来。 心知不能多看,问道:“难不成,蜀山魏玉兰掌门夫人,还压不下孟仙姑?” “嘿嘿,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止是压不住,魏玉兰快要输了。” 明月禅师笑着,眼中却也有震惊之色。 这事太也奇怪了。 很不符合常理。 以传承来算。 魏玉兰得了上界仙法传承,功法上面,比起当初雁荡红叶祖师奇遇创派留下的传承自然要高深不少。 以资源来算。 蜀山派占有天下大多数名山福地,魏玉兰位高而权重,想要什么修练的资源而不可得? 她只有用得手软,用得不想用。 手里的飞剑,也是蜀山有名的灵剑琼玉仙剑。 威力无穷。 但孟秋娘呢。 只是守着寒烟谷这一亩三分地。 到处奔波,亲自挖矿寻宝,寻人交易,终于练出了一柄初生灵性的极品飞剑玄阴斩神剑。 说是灵剑,但比起老牌仙剑的灵性来说,就是婴儿与成人相比,真打起来,品质上还是很有不如的。 再论名望。 魏玉兰早些年就与赵元贞双剑合壁,横扫天下妖魔,可谓威名赫赫。 近些年虽然躲在后方统筹全局,不太爱动手。 但是,诛邪仙姑的名声,可还是响在老一辈修士的心里。 而孟秋娘呢。 当魏玉兰名声大噪的时候,她就像一个后生晚辈一般,自降身份,到处拜访结交着,完全看不出一点点锋芒。 这也正是当初无影剑和柳七姑想要把她直接斩杀的原因所在。 因为,没有威慑力啊。 试想,如果埋伏的是一个成名多年的厉害高手,一旦埋伏不成,让对方走脱了,那可是隐患重重,迎来的必然是可怕的报复。 他们胆敢埋伏,就是笃定孟秋娘不能走脱,板上钉钉的可以杀死。 事实也正是如此。 孟秋娘其人剑术法力,在旁门之中,的确算是一等一的高手。 但是,比起蜀山派真正的顶级修士七剑之一,以及号称东海第一女仙的柳七姑,当真是差了不止一筹。 被吃得死死的。 但是,没有谁能想到。 那一役,孟秋娘虽然身受重疮,差点身死,却是因祸得福,实力大进。 如果只是修为进步倒也罢了。 没有底蕴的突然提升。 也只是被人越级挑战的货。 但是,她不但是法力凝聚增长。 更是从元神到剑术,全都获得了匪夷所思的成长。 此时用起剑光来,起则海浪滔天,落则群峰压顶…… 一柄轻飘飘的玄阴斩神剑,果真有着斩神灭佛的威能。 论及剑术,竟然比精修剑道数百年的蜀山派魏玉兰还要强上三分。 甫一交手,魏玉兰就感觉处处挚肘,剑光乏力,心神疲惫。 “怎么会?” “不可能。” 这一刻,魏玉兰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难道,这些年的暗中谋划竟然全都错了吗? 红尘炼心,除魔试剑。 还得走出山门,走出蜀山才是正经。 想是这样想,要她服输却是不可能的。 她一咬银牙,心底发狠,默运元神,喝道:“天剑。” 身后玄心道人等蜀山门人面面相觑,同时掐诀。 天空云气翻涌着,轰隆隆就像是裂开了生个巨大口子,一线玄光透射出来,越来越亮,越来越大,最后组成一柄弥天盖地的巨剑。 剑光下压,所有人都感觉到心中发冷。 似乎苍天行罚,自己怎么逃怎么挡都是做着无用功。 倒不如,就此引颈受戮,还死得轻松一些。 “这是蜀山天剑术,传闻要损耗精血元神运转,吸纳众修元神助力,行诛仙一击。虽然只有一击之力,但是威力无穷,是灭魔之战时,蜀山阵剑之术的杀招。 她竟然在与寒烟谷斗剑之时用了出来,还面对孟秋娘使用了?” 明月禅师面色大变,身形一闪,又退出十里,看着云光剑影轰然斩落,也是有些无语了。 拼命了吗?一个人打不过人家,还调动同门法力元神,合拢剑阵之力,召唤天剑。 是不是有些不要脸了? 事情大条…… 明月禅师等但凡知道天剑术的底细的人,全都眼神奇异的望向魏玉兰身后的玄心道人、白云师太,以及几个后辈。 虽然不是明目张胆,但是,这样几个打一个真的好吗? 说好的名门正派,剑修扛鼎呢? 就这? 输不起还是怎么的? 若是真的斩了孟秋娘,那旁边还有一个寒烟谷大弟子呢? 传说中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典型,比起自家师父都要猛上数倍。 这要是他看到自家师父身死,发起狂来,明月禅师可以保证,在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逃不掉,会被斩杀得干干净净。 无影剑和柳七姑的死,虚空神尼殒落的贝叶法身,无不证明了对方的不好惹。 698 胜与败 不但是西陵派明月禅师看得明白。 崂山。 大竹子山,回龙山、青城派,武当山,此时都有人在远远的看着。 此时全都捏了一把汗。 心想莫非剑修正道门派之间的决战,竟然比正邪斗剑还要提前开启。 寒烟谷虽然体量不算大,但是,门内却是颇有几个好手的。 尤其是那个头戴玉冠,身着白袍,满脸温和笑容站在一边不说话的年轻人,恐怕是比当年血魔还要难缠的人物。 真的剑锋舔血,双方死斗的话。 寒烟谷可能会败,但蜀山派也绝对不会讨到多少好处。 到时候,自己这些门派,又该何去何从。 是趁着诸邪乱世的时机,拼命抢占先机,一同斗败如今剑修界的老大;还是趁势加入蜀山,谋取地位。 天剑绵延数十里。 所有人都已经看不到天空,也看不到云雾星辰…… 只觉得那一剑,并不是斩人,而是斩心,斩断红尘。 这就是代天行罚,凡俗剑修哪能抵挡。 孟秋娘花容微微失色。 明明先前还抢占了上风,她却没想到对面的掌门夫人魏玉兰这么输不起。 这与前辈高人的形象很不相符啊。 打不过了,就拉门人弟子联手,神念结阵,用出镇山剑法来。 这不是耍赖是什么? 偏偏,自家寒烟谷还真没有什么剑阵之法,门下弟子也多不成器。 除了张南之外,两个得力的精英弟子,偏偏还有一个背叛了门派,此时受罚,已被废去了全身修为。 想结阵也结不起来。 事实上,寒烟谷也没有剑阵之法。 ‘我就不信,蜀山的天剑之术,真有传闻中那般骇人?’ 忍了这么多年,眼见得就要扬眉吐气,却偏偏要再次被老对手碾压。 她不甘心。 孟秋娘眼眸一横,紫雾大盛,脸上也跟着腾起青紫颜色,嘴唇乌青乌青的,就要强行催运元神,用出真正的诛神一式来。 玄阴诛神。 身为下界修真谈何诛神。 无非是以弱搏强,无望中搏出一丝希望,献祭血肉、灵魂,献祭自己以及门派的气运。 一剑斩出,屠仙诛神,自己呢,就算不会当场殒落,也会逐渐凋零。 那可是源自于灵魂层面和生命力层面的枯朽,比起上次被柳七姑斩中一剑,还要严重十倍百倍。 明明知道,这是绝境之中求得同归于尽的剑法,但是,孟秋娘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用出来了。 这一次,她不想认输。 不想再卑微下去。 面对蜀山派。 她想要, 赢一场。 一如当年,单剑赴会,气壮山河的红叶祖师。 虽败犹荣。 蜀山派虽然赢了那一战,得了天下大势。 但是,也失去了许多人心。 而红叶祖师虽然身殒,却不妨碍他成为蜀山派的眼中刺肉中骨,被各门各派,四荒八野所传唱。 许多年过去了。 那么多门派仍然关注着雁荡山,看着孟秋娘的门派到底能不能起来。 而蜀山派更是一刻不敢放松,数十年如一日的看着孟秋娘,生怕不声不响的,这里又会蹦出一个红叶祖师般的人物。 他虽然已经死了。 却还活在大部分人的心中。 ‘师兄,这一次,我决不让你专美于前,你那次是输了,很是没用的,害我担惊受怕这么多年。’ ‘这一次,我却是要赢。至少,得为徒弟们,为寒烟谷,打下一个大大的荣耀。’ 天剑从高天落下,越来越大,气势也越来越强。 似乎周边百里方圆的无量元气,都已经汇聚到那一线长长的玄光之中。 四周已经变得漆黑一片。 锋刃一点点压下,剑锋指向,所有人都像是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一动也不敢动。 除了两人。 一人就是准备燃烧气血元神,行诛神一剑的孟秋娘,另一人当然是张大师兄。 他本来还若有兴致的看着蜀山闻名天下的镇山绝剑,心里啧啧赞叹着。 没想到,心神微分之后,就发现自家师父孟秋娘,已经准备献祭一切的用出自残剑招来。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 两人神意相牵之时,张南不但治疗了孟秋娘的元神伤势,同时还间接的知道了师父的许多秘密,以及心底的一些想法。 试问,连孟秋娘领悟的种种天地规则,他都一股脑的吸取了过来,又哪里不清楚,她还偷偷的练成了一式拼命逆剑。 逆天诛神之剑。 ‘可是,蜀山派有元神助力结成天剑的妙术,寒烟谷其实也有啊,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来。’ 他脸上神彩变得极为古怪。 突然踏前了一步。 轻喝一声:“玄阳。” 身上就放出无量辉光来。 恍然烈火艳阳,从地平线上突然跃升,撕破一切黑暗,撕裂大地苍天。 看看一线红光刺目眼眸,转眼,就化为一轮茫茫大日,照得人眼一片灸白,看不清四周的景色。 这只是开始,同一时间,他神意外放,一道无影无形的神念,已经在无量光之中渡到孟秋娘身上。 直入元神之中。 两道神念纠缠着,化为阴阳两色太极鱼,翻翻滚滚的形成一道蒙蒙剑意。 孟秋娘全身剧震,刚刚沉下心思,想要孤注一搏的悲壮心思,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觉得全身火热,如投大日,同时,毕生所修的元神法力,也受到刺激变得无比疯狂起来,跃跃欲试。 这一刻,她明白了很多东西。 陡然长身振剑,清啸一声:“玄阴。” 在烈日金光之中,就有一轮弦月升起。 月光清冷,冰寒,于炙热之中投入一抹清凉。 在众人眼里,那大日和弦月好像汇聚一起,相生相克,轮转不休,原地隐隐就出现一个虚幻的黑白太极出来。 天空光芒一闪,孟秋娘形像大变。 此时再不是一身紫衣,婷婷玉立的美艳女修,而是一个发丝飞舞,身高百丈,肩披兽皮、打着赤脚的蛮荒女神。 她的眉毛有如青山,眼眸闪着惊雷,身周巨蟒狂舞,头顶玄鸟绕飞。 最离奇的是,她的手中,也不再是一柄飞剑,而是一柄巨大奇形的阔背巨斧…… 蛮荒女神微闭双目,无思无想,无念无识,只是手臂轻轻抬起,巨斧就划过一道极奇神奥的轨迹。 正正迎上那天剑斩落处。 “噗……” 一声闷响,出现在所有人的心灵之中,一切的发生就恍如幻影,一剑一斧,似乎并不曾交汇在这个世界,而是在另一个层面。 天空突兀的出现一个巨大黑色裂隙来,缓缓撑大,如同一个巨大的眼睛。 那眼睛扫视一周,看得所有人心里发冷。 好像见到了天敌一般。 好一会,被卷成一锅烂粥的高空,如同被抚平的画卷,才渐渐平息下来。 又能看到高天白云,能看到四周的苍山翠岭。 但是,眼前的人却不一样。 孟秋娘已经不是那个威势滔天的蛮荒女神形象,仍然是紫衣长剑,轻飘飘站在半空。 而魏玉兰呢,不知何时,已是倒飞数百丈,钗佩断折,发丝凌乱,一身道袍都裂出长长的口子,胸前点点鲜血触目惊心。 这只是外相。 明眼人能看穿,此时的魏玉兰,已经身受重伤。 她只剩下最后一丝法力,保持自己不跌入群山之中,从身体的微微轻颤,以及憋着一口气不能出身,满面通红快要滴血的表情来看,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赵心茹和青霞、紫霞几人早就发现不对,连忙上去扶着。 这对于眼高于顶的蜀山掌门夫人来说,几个小辈还不如呆着不动呢。 这一下,什么脸都丢完了。 斗剑的结果很明显。 蜀山派掌门夫人竟然比输了。 不管自己用了什么手段,也不管对方用了什么本事,败了就是败了。 没有理由可言。 “好一招阴阳混元剑,听说寒烟谷有一门大阴阳法典,能化阴阳两仪为混元无极,没想到,这套剑法的最终面目,竟然能化为蛮神开天的景象来,那斧头……” 明月禅师一不小心就揪断了自己的几根白须,倒抽一口冷气。 他算是现场门派少有的几个看清了两方所用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本事的人。 蜀山以心神化天剑,以天相压。 寒烟谷就演化开天蛮神,再造世界。 双方的争斗层次极高,都涉及到此方世界的本源力量。 如此威力,简直超出众人想象。 蜀山派倒也罢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的名声,早就传遍五岳四海,有这本事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寒烟谷什么时候,也悟出了如此厉害招数。 只此一招,就能镇服四面八方无数门派,不敢轻掳虎须。 这一切…… 明月禅师,十分慎重的看了那个白衣玉冠的年轻人一眼。 如果,那气机的动转,法则的掌控,都是那个年轻人一手牵引。 凭借一人之力,临时创出可与蜀山天剑之术对拼,还拼赢了…… 那么,他本人,到底是如何可怖可畏。 想到先前,自家还在为寒烟谷胡乱担着心思。 明月禅师,不由就有些自嘲。 699 情非得已 “小友,得意之时莫驶尽帆,小心翻了船。” 玄心道人白眉微微抖了几下,看了一眼魏玉兰,脸上怒容隐隐,站出来轻喝一声说道。 他看得明白。 孟秋娘是很强,但也不至于有什么让人忌惮的地方。 可以比划比划,谁赢谁输都是两说的事情。 反倒是张南这位年轻人,先前不知道用出了什么手段,轻轻松松的就破了蜀山派的天剑联合之法。 他就算是见多识广,也只能承认,对方实在有些高深莫测了…… 所用的手段,他看不出来,也破解不了。 只要有他在这里,想要从孟秋娘那里打开局面,那是不要想了。 那就不妨以理服人。 “哦,我怎么不觉得,我寒烟谷怎么就得意了?反倒是你蜀山派,一个劲的无理取闹,实在是令人不解。” 打赢了就有道理。 张南不疾不缓的说话,完全不在意玄心道人说着什么。 玄心道人压下心里的怒气,强笑道:“张小友这么说就不怎么讲道理了。那诸葛青之父诸葛平,原本乃我得意弟子,他也算是我的徒孙,他的事情,怎么就管不得了?” “行了,玄心道长莫非没听说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诸葛平是你家弟子,好吧,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于非命,也不伸手救援半分…… 临了,等到诸葛青拜入我寒烟谷之后,再来表演自己的师徒情深,岂不是很可笑。” 张南眼中闪过一丝讥嘲。 “诸葛青此事可以揭过了。他背叛师门,吃里扒外,换做是任何门派都不会轻饶。 这一次,看在姜家姐妹的面子上,饶了他一条生路,我已算是格外开恩。 再说一句,此事乃我寒烟谷的家事,蜀山派手再长,也是管不着的。若是再不知好歹,休怪我不讲情面。” 打是打了,还没见血。 蜀山虽然面子折了,也不是不可吞下这个苦果。 张南自认为宽宏大量了,玄心道人却不太认可,只是摇头:“并非是蜀山派想要插手寒烟谷的家事,这一次,贫道出面,也不是为诸葛青求情,而是为了寒烟谷着想?” “怎么说?” 合着还是为了我们好? 张南有些佩服玄心道人的面皮了,这得多厚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玄心道人似乎并没有看出张南眼中的讥讽,诚恳说道:“姜含韵、姜碧云姐妹两的亲事,是当初我蜀山与终南剑仙秦老前辈亲自谈妥,定下来的。 此时无端端的就这么改了,蜀山派倒是没什么,我担心你们寒烟谷,承担不起秦老前辈的怒火。” 他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把姜家姐妹送去终南,好好的在秦老前辈面前说说话,自承没有看顾好她们姐妹的错处,想必,终究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岂不美也?” 明白了。 张南脑子一转,就知道这位老道士是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诸葛青和姜家姐妹结亲的计划,虽然因为意外而流产。 诸葛青也被废了修为,羁押在寒烟谷中,想救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去救。 毕竟对方一个背叛师门的大帽子压下,蜀山派也想不出好的理由来开脱。 但是,两个小狐狸并终究还不是寒烟谷的人,最多可以算做图谋不轨被抓了现行。 就算是敌我双方杀得死去活来,还能有赎回俘虏一说呢,被抓的两只小狐狸又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错事来。 好好说一说,也不是不能谈。 玄心道人一生权衡利弊,习惯了修士之间的交往,无非就是利益和妥协,这没什么大不了。 蜀山派家大业大的,区区赔偿还是能出得起的。 丢面子就丢面子吧。 保住里子就很不错。 玄心道人的算盘打得崩崩响。 可惜的是,他并不知道张南想要的是什么。 张南并不缺什么宝物和灵石,也不缺少药材和功法,想要的其实是气运。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门派气数。 气数越强,修练越快,境界才是根本,也是长生驻世的最大依靠。 蜀山派能出什么样的本钱,才能换走两只小狐狸? 难道。 他们可以把赵心茹和叶心宁换到寒烟谷中来。 想想也不可能。 所以,这事根本就没得谈。 张南脑海中转过念头,面上却是露出为难之色。 “原本,道长所言,也不是不可行,只可惜,如今却是迟了。 身修行中人,说话上应天道。咱们说过的话,答应的事情,就象板上钉过的钉子,再也不好更改。 你也别拿终南山的秦老前辈说事,现在的问题并不是我们寒烟谷想做什么,而是姜家姐妹两人想要怎么做? 若是她们姐妹二人觉得我寒烟谷实力强大,风景优美,不愿意离开呢?难道还能去赶她们走不成? 一个门派开山授徒,广纳八方英才,才是真正的根基,从来没有赶人离开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小友这话,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玄心道人脸色漆黑,很是不满。 怎么有人不肯被救走,反而赖着想为人妾侍的,自甘下贱吗? “是吗?那不妨问问……” 张南似笑非笑的转头。 问道:“姜含韵、姜碧云,蜀山派有意接你们回去,你们意下如何?” 姜家姐妹猛然抬头,不敢相信的看了张南一眼,看到他眼底深藏的冷光,心头寒意更甚。 “奴家不愿意!”两女异口同声,抽抽答答的回道。 这? 包括玄心道人在内,所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被俘虏了,还整出感情来了。 都不舍得走。 诸葛青在一旁,更是心如死灰。 只有他明白。 其实,无论两女心里怎么想,也只能是这么一个回答。 这一次,他比谁都明白了大师兄的深沉与狠辣。 别看就是很大方的问着两女是不是想要离开。 真的想要离开,你信不信,某位大师兄会一掌打落,现场就会出现两具现出原形的狐狸来。 事后,难道蜀山派还能咬他。 反正打不过。 至于事后,秦凤仪是不是会上门寻仇。 虚空神尼都来过了,也不在乎多上一个终南剑仙。 ‘我难道真的错了。’ ‘不,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为了以后更大的发展,我其实没错的。’ ‘只不过,我是看错了人,蜀山派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至少,在面对寒烟谷时,并没有表现出来。’ 想明白的,也不独只有诸葛青一人。 姜家姐妹也是看得清楚。 她们觉得,蜀山派来人,其实根本没有太大的作用。 无非就是打打嘴炮…… 动真格的,他们不敢。 记得上次见面之时,玄心道人可是一派仙风道骨。 好像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是,面对自家姐妹身陷困局的情况,他却是暴露出无能和虚弱的一面来。 束手无策…… 前后的反差如此之大,简直不可想象。 两女看着那屹立半空,气势凛冽的年轻人,眼神有些发直。 心里感觉有些屈辱的同时。 却奇怪的没有太多难过。 ‘做他的小妾,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700 失策 玄心道人愣住。 四周落针可闻。 只听到姜家姐妹两人轻微的啜泣声。 这场面谁还看不出来啊。 人家两妹子就是不相信蜀山派了。 觉得名震天下的大派,并不能真正的给予庇护。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不敢离开。 是在怕。 玄心道人咬了咬牙,知道,随着魏玉兰战败之后,他们这一次前来的举动,算是大败亏输。 不但丢了面子,也丢了里子。 若是四周没有那么多门派修士和散修在看着。 他肯定会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对两姐妹的谋划,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但是,日后还是可以慢慢图谋的。 修仙,修仙,从来不是修的一朝一夕。 活得长,算计得远,永远是一个门派能够长久兴旺得不二法门。 别看如今的寒烟谷气势嚣张,狂妄得狠,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不知道,明天到底会怎么样。 说不定,自己等着等着,这刚刚兴旺起来的寒烟谷就此烟消云散了呢。 别说。 玄心道人的想法其实也是很有道理的。 历史上就有许多很厉害的门派,刚刚名动四方的时候,那是如日中天。 但后来呢? 风吹雨打飘零去…… 世人已经不太记得了。 只有那么寥寥无几的大门派,几经兴衰之后,还能长驻于世…… 所以,明知事不可为,他是不想去争一日之长短的。 但奈何。 这么多人看着啊。 身为蜀山四灵八剑之中的八剑之首。 玄心道人其实比魏玉兰这位掌门夫人还能代表蜀山的脸面。 掌门夫人可以败。 毕竟她是女仙,也从来不以战力见长。 但是,蜀山四灵八剑却是不能败。 更不能退缩。 尤其是他这个首席。 败了退了之后,蜀山派的声望,会受到莫大打击。 这简直是可以预见的。 他脸色青灰青灰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强笑道:“久闻寒烟谷大弟子张小友剑法惊人,修为盖世,老道不才,却是心向往之,想要见识见识一番。” 这是挑战了? 远处,明月禅师眯起了双眼。 隐隐能看到,无数离得远或近的身影,也跟着靠拢了过来。 全都兴奋起来了吧。 “这老道士也是被逼上梁山了啊,此时容不得他退缩,就算明知败多胜少,也得打一打。” “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敢不敢出手又是另一回事了。” “事实上,从他被那两只小狐狸轻视,违心做出留下来的决定的时候,蜀山派已经是羞刀难入鞘。 可惜的是,他们想拼也没法拼啊,如果是四灵中人在此,可能还有点机会,八剑中人,呵呵……” 明月禅师完全没有西陵大派掌门风范,面上的白眉毛白胡须一个劲的抖动着,这是在憋着笑。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让人喜闻乐见了,有谁曾经见过蜀山派如此狼狈的情况啊。 他就见着了。 许多同道也见着了。 这一次,无论结果如何,给他们这些心中还有着某种想法的修士们,简直是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坚定了他们心中的某种野望。 大抵就是这样的。 寒烟谷可以做到。 那我们自然也是可以的。 就算现在不行,日后再培养出一个天才弟子来,也就可以了。 人最怕失了信心,去了斗志。 只要敢想,就一切都有可能。 “哦,你竟然还敢跟我动手?” 张南好笑问道。 他明白了。 对方并不是傻的。 而是,有着盘算。 也许是想着,就算是动手,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做得太过,总会跟他比划个数十招什么的。 然后,丢下几句场面话,就此离开。 也算是揭过了此事。 总比现在一言不发的就走要好一些吧。 ‘你想得倒美啊,我凭什么要跟你配合着,替你撑个面子。’ 一念及此,张南心里就有些腻歪。 他伸手一招,玄阳斩仙剑就悬浮半空,冷笑道:“事情我都跟你说明白了,本来就是你们蜀山派在无理取闹…… 须知忍让也是有限度的,我寒烟谷不想杀人,不想引起正道内斗,让邪魔外道看了笑话,却不是因为怕了你们蜀山。” “还不滚?等着我们请吃饭吗?” 话音一落,就有无量雷霆降落。 汇聚在玄阳斩仙剑上,一轮红日升起,雷火交织,一剑斩落。 他的动作看起来不快不慢,也没有太多变化。 只是牵引元阳雷霆之气,汇聚无双大力,单纯的挥剑斩击。 古朴笨拙,恍如儿戏。 对面的玄心道人却是面色大变,厉喝一声:“退……” 噗…… 他吐出一口精血,双手掐诀,划出玄奇图案来。 四面八方就腾起无数细小剑…… 天空之中无数清气出现,在身前布下一座庞大剑阵来。 一人成阵。 老道士也是咬紧牙关,用出了压箱底子的本事来了。 他凭什么能搏得八剑之首的威名。 当然不是因为年龄和辈份,而是剑法。 见过玄心道人的,一般情况下,也没人清楚他的剑法和修为到底是强还是弱。 因为,大多数时间,他只凭着一个名头,就可以平息争端,让人退避三舍。 但是,在蜀山剑派内部,却是有一个战力排行榜的。 除了后山那位不问世事的老古董前辈之外,包括四灵八剑在内,连同掌门人一起算进去。 他玄心道人都是坐四望三,说不定还能争一争第二的高手。 凭借的,就是这一人成阵的本事。 没人比他更擅长群战之法。 就这一手,已经是把先前出手的魏玉兰,硬生生的比了下去。 剑光升腾。 清气缭绕如雾。 迷蒙之中,众人眼前一花,就看到荒山野岭这半空,陡然呈现出重楼殿阁,高山大河…… 目眩神迷之中,更是见到人烟往来,叫卖声不绝于耳,好一个盛世繁华…… 这虚幻的剑阵外景。 竟然被一剑使出,恍如实质。 让人看不到危险到底在哪? 以假修真,弄假成真…… 玄心道人这一剑出手,寓防于攻。 挥手之间,剑生世界,剑化红尘。 “这是芥子纳须弥的法术融入剑法之中,精妙之处,的确是妙到毫巅了。” “是啊,剑术至此,已经演化世界,万千变化,存乎一心,的确是大派底蕴,玄心道人也是悟性惊人。” 随着这一剑出手,四周远远响起一片叹息。 心中均是想着,若是自己面对此等剑法,很可能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呆立等死。 看都看不清,又谈何去破法破剑。 只能左挡右支,到后来力疲而死。 蜀山派果然非同一般,一出手就有着如此惊天威势。 四灵八剑,个个都有绝学,难怪能在海内外,打下鼎鼎大名,镇压一个时代。 也不怪这些人见识浅薄,自叹不如。 实在是,玄心道人这一剑,演绎了高深的空间造诣。 自古时间和空间法则,就是至高无上的奥妙法则。 但凡得其皮毛,就能剑压四方。 而玄心道人这一剑用出来。 众修惊讶的发现,这老道士不声不响的,其实已经对空间的研究极深,更是深谙人情世故,红尘万象…… 他的剑法,的确可以代表蜀山派行走天下,不弱其大派威名。 上一刻,所有人都还在惊叹着蜀山老道士剑法精妙难言。 下一刻,就全傻眼了。 半空中只听到“喀嚓嚓”一阵暴响。 恍若红尘万象,盛世华年的剑阵,须臾这间,就如同玻璃镜面一般片片破碎。 一线金光越来越亮,越来越是宏大。 到最后竟幻成一柄顶天立地的巨大锋刃,带着轰隆隆的雷音…… 斩破空间,斩破人间。 斩得四方虚空齐齐震荡,向着玄心道人头顶斩落。 “蛮横至极……” “这也是剑法吗?” “太不讲道理了。” 看着玄心道人一剑成阵,众人心里只觉佩服。 同时还有着些许灰心丧气。 但是。 等到见到张南一剑斩落,剑阵破碎的时候。 围观众人心中只是一片空白。 表情痴呆。 “还能这么玩的么?” 眼前无量光无量雷霆扫荡四方。 玄心道人剑阵被破,玉光护身,只是堪堪挡在胸前,剑身就裂出无数道蛛纹。 他须发戟张着,狂吼一声。 也只是坚持了一瞬间。 就被那一剑耀阳,斩得倒飞出去。 “咻”的一声跌落莽莽群山之中。 空中飘洒星星点点血雨。 “走……” 魏玉兰强行压下伤势。 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差点就晕了过去。 你还不如不出手呢。 真是灭自己威风,长敌人志气了。 同时,她看向张南的目光,也不只是忌惮,而是有了一些恐惧。 若非蜀山派声名压在那里。 今日此行,恐怕会凶多吉少。 此次带人前来,却是大大的失策了。 701 别样情怀 蜀山派众人气势汹汹的来。 姿态摆得极高。 离去的时候却是有些灰溜溜的。 颇有些丧家之犬的味道。 若说,他们心里不难过,那自然是不可能。 但是,如今形势比人强,却由不得他们不接受现实。 尤其是,外面还有那么多剑修同道看着。 真要纠缠不休的下去,不但找不回场子,反而会把面子丢得更多。 这又何必呢? 倒不如,先吞下这个苦果,一且缓一缓,期待将来。 要说受伤,魏玉兰和玄心道人还真没有受到什么重伤。 至少,根基是没有受损的。 魏玉兰与孟秋娘过招,双方各引元气,大招相拼。 她吐了两口血,身体被震得酸软无力,元神也暂时性的陷入虚弱,形容狼狈,也就这样了。 孟秋娘并没有追击。 她知道,这时候,在寒烟的地面上,杀了蜀山掌门夫人,其实不现实的。 再说,孟秋娘此人,虽然心思多了一点,也想洗去当年的委屈和耻辱。 但要说真的对魏玉兰有多少杀心,还是没有的。 她的性子毕竟偏向恬淡善良。 没有太多的杀性在内。 而玄心道人呢,在张南的手上,一招都没走过去,被对方一剑拍落,象是拍着苍蝇一般的。 不知不觉就败了。 他主要是心灵受到创伤,并不是肉身上的。 试想啊。 自己苦研数十年的一剑成阵之术,可谓天下顶尖剑术,有望与天下顶尖人物一较长短的绝艺。 现在看来,却是不堪一击。 也不知是对手实在太过厉害。 还是因为自己太过无用。 一时之间。 就算是久经红尘历练,看透世情的老前辈。 玄心道人,仍然忍不住怀疑自己的修练道路来。 这两人没什么好说的,白云师太自问身份地位,以及实力境界都有些不如。 更是不会强自出头。 上次,他在寒烟谷就狠狠的丢了一个面子。 被人打伤离开。 她比谁都明白,那个白衣玉冠的年轻小辈,到底是如何的无法无天。 那人的性子,可不管你是不是前辈,是不是女流,想打就打了。 今日这事,跟自己的关系不大,何必去自讨苦吃? 唯有赵心茹,不知为何,竟然拖在后面。 看着张南的眼神十分复杂。 似乎想说什么。 张南奇怪:“赵小姐为何不走?莫非是还还没有放弃找回自家衣衫的心思?我跟你说,那是不可能的,那衣服,前些日子已经给了我家翠儿师妹,她剑术修为还未大成,需要宝物额外护佑。” 他领悟了烟霞罗衣之中的隐遁之法之后,罗衣对他的作用,也基本没有了。 因为是女式外衫,总不能自己穿啊。 所以,顺手就送了给柳翠儿。 当然,不还给赵心茹,并不是别的意思。 而是他认为,自己是在斗剑之中抢来的战利品,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蜀山派家大业大的,赵心茹天之骄女,也不在乎这么一件辅助宝物,因此也没必要还。 赵心茹脸上难得的出现一丝羞怒,强抑心神问道:“我留下,只是想要对张师兄说上一句话。” 她沉默了一下,认真说道:“你如此乘人之危、强纳别人为小妾,实非正人君子所为。” “啥?” 张南微微傻眼。 剑修界啥时候讲究一个正人君子了。 你找出来一个看看。 这位蜀山派的大师姐,说的话,的确有些古里古怪了。 难不成,这么纠结来去,就为了鄙视一番自己的作风问题?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 张南不理解。 “呵呵,赵小姐你以何等身份说出此言?” 张南满头雾水的。 孟秋娘却是已经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那些日子也经常与蜀山女修交往,对这个见面就十分讲礼貌,性情也很是乖巧的小姑娘,其实还是印象挺好的。 当年,赵心茹也是经常跑来拜访寒烟谷,有时还会陪着孟秋娘住上几天。 若非是双方立场注定不同,孟秋娘其实根本就不会敌视这位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 有仇归有仇。 她也只是跟蜀山派某些不讲规矩心狠手辣的家伙有仇。 跟这些后辈,以及那些温和派,倒是没有什么过节的。 听到赵心茹期期艾艾的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孟秋娘笑吟吟的就飞了过来。 忍不住就揶揄道:“赵姑娘,若是你愿意嫁给我家傻徒弟,身为大妇,的确是有资格管一管他娶回小妾的事情,但现在咱们不是还没有说起这个事吗? 难道,你已经迫不及待了…… 对了,上一次,你都把自己的贴身罗衣送给了张南,想必也是定下了亲事……” 话没说完,就见到赵心茹脸色红得如同天边的云霞,头也不回的御剑飞天而走。 剑光在半空,扭扭歪歪的都十分不稳当。 应该是心乱如麻了。 “唉……跑什么跑?我还没说完呢。” 孟秋娘不乐意的看着剑光走远。 语气却是十分遗憾。 再转头,望望张南,就摇了摇头。 这位大徒弟,身怀五十一道杂气,按理应该是情场浪子,情商高得惊天动地那种。 没想到,却是个鲁男子,一点也看不懂女儿家的心事。 只知道杀来杀去的。 难道,他不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用剑去杀的吗? 只要想一想,若是能把蜀山剑派的大师姐,也拐来寒烟谷,那真是太有趣,太令人兴奋了。 很可能,从内部就把那个大势压人的门派瓦解了。 她围着张南左瞅右瞧,实在是没看出来,这家伙到底身上有着什么样的吸引力,竟然能招蜂引蝶到,引起赵心茹的情劫。 要知道,那丫头可是有名的心高气傲,连蜀山掌门和长老们亲自给她安排下的亲事,都是不屑一顾…… 自称此生奉给剑道,一意求仙,不思其他。 面对赵心茹的决心和天赋。 蜀山高层也是没有办法。 此事后来就没有再提。 对了。 当初拟定与赵心茹结亲的,就是蜀山司徒太上长老的嫡孙,也是如今蜀山剑派男弟子之首,大师兄司徒浩。 前些日子,听说那司徒浩有意谋算寒烟谷,更是来了普陀一趟。 也不知这一次,怎么就没有过来。 难道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若是这次他也来了,看到赵心茹如此细腻心思变化,这场戏恐怕还要精彩许多。 702 期待 处理完了诸葛青叛门一案,打退了蜀山派的窥视。 张南也没什么多余的安排。 于是,就吩咐着弟子们解散。 这一次,在他的心中,对诸葛青的处置和姜家二女的安排,其实还是次要。 最初的想法,仍然是想要给寒烟谷众弟子们上一堂思想教育课。 毕竟,到外面坑蒙拐骗牵回来的天赋弟子,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良好的派风派规,却可以培养出源源不断的精英弟子来。 指不定里面就会出现一大批的天赋弟子。 气运所钟,成长有望。 虽然,需要一些时间去经营。 但是,如此行事,却是安稳得多。 一战扬威。 展现了寒烟谷不畏蜀山的风骨。 同时,也引起了其他门派的一些心思。 或是想着结交,或是从中搏个眼缘,想要一旁看戏。 这些门派,无论是哪一种心思。 既然已经来到了雁荡地界,当然,不会过门而不入。 凑趣捧场,不但是凡俗世人会做,剑修也是会做的。 于是,接下来,就有许多人不约而同的跑到寒烟谷拜访,以庆贺亲事的名头进谷。 孟秋娘自然不会拒绝,她乐呵呵的就迎了进来。 张南作为当事人,也是寒烟谷掌门大弟子,执掌一切事务。 他当然不可能置身事外,也得到场接待。 否则的话,就会给同道修士一个不近人情,清高自傲的印象。 殊为不美。 前来拜访的客人,张南看着大多眼生,不过没关系,只是面子功夫,互相介绍着认识就行。 远远的,就听到紫气宫传来一阵阵笑声。 那是师父孟秋娘的居所。 她一般在此闭关修行,吞吐紫气。 因为不太喜欢打理俗事,除了在外奔波的日子,孟秋娘倒是有大半的时候,是在这里修行待客的。 张南也来得熟了,并不用通报。 他跨步进入,就见到七八位老少男女全都转眼看来。 目光很是奇异。 有艳羡,有佩服,有审视,还有的心里藏着隐隐戒备。 这些人来自四面八方。 都是各怀心思。 但是,表面上,却全都是一个表情。 那就是喜笑颜开的前来祝贺。 “恭喜恭喜。” “张道友大喜在即,贫道不请自来,讨杯水酒,还请见谅。”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今日见到张道友的剑术威风,才知道世人还是小看了阁下。” “是啊,一剑出手,压服蜀山诸修,气魄冲宵。今日一战,张道友算是名传天下,再无人敢以后生晚辈视之……” 刚一见面,就听得一连串的七彩屁扑鼻而来。 张南虽然不是个爱慕虚荣的性子,听着倒也爽利得很,当下也笑着打招呼,抬手揖礼。 “诸位前辈来我寒烟谷,张某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不敢,我等来得仓促,未曾事先知会,让张道友见笑了。” 众修连忙起身回礼,不敢托大…… 是以平辈相待了。 先前,众人都见到了。 眼前这位看起来斯文秀雅的白袍青年出手。 一剑霸气无双,打得蜀山八剑之首玄心道人屁滚尿流,令蜀山一行甚至不敢放下狠话,只能灰溜溜的退走。 其威风,其煞气,甚至还超越了一些前辈老魔。 如此声势。 试问,又有谁敢,真当他的长辈? 西陵剑派明月禅师首先发言。 老和尚看着就亲和力十足,平易近人得很。 他呵呵笑道:“子阳道友喜事将近,贫僧刚与令师卜算良辰吉日,巧了,就在三日之后,正合其时…… 老衲虽然身为方外之人,本崇尚清修,不染世间俗务。 然,遇见了道友喜事,却无论如何,要破戒一回,随礼随喜一番的,还望道友千万不要嫌弃则个。” 说着他就掏出一朵散发出异香的七色奇花。 也不知先前是藏在哪里。 此花七瓣七色,叶片丰润饱满,片片如剑。 更难得的是,每一道色彩之上,宛如天际彩虹,带着神秘道韵。 众人打眼望去,就觉七彩入眼,心怀俱荡,往日里紧紧锁住的瓶颈关卡,都有些松动了。 ‘绝非凡品。’ 众人赞叹不已。 孟秋娘许是知道自家徒弟出身小门小户,不太可能认识这等仙家宝物。 在一旁笑着介绍:“此花乃是出自西昆仑,传闻王母常以云霞入药,擅种七色兰花。 因此,这种花沾染了上古大能自身道蕴…… 常常相伴,悟道之时,能获得神秘助力。 当然,入药炼丹,也是一等一的宝药引子。 可以炼成极品宝丹。 对你突破地仙境界,也是很有帮助的。” 张南微微一笑。 他敏锐的心灵感应。 早就发现殿内众人全都面色复杂,大多有着肉痛之色。 于是。 他就知道了,这位明月禅师出手的礼物,真的是极为昂贵。 最重要的,还是这等宝物的修练价值。 自用都还不足,用来送人,实在是太过奢侈。 明月禅师身为西陵派掌门,又是元神高段的前辈圣僧。 他的身份地位,在所有人之中,其实还算是很高的。 他都拿出了如此宝物。 其他人身份地位都还不如他,哪能寒寒酸酸,抠抠索索的拿出一些不入流的东西出来。 丢面子事小,看不起明月禅师,看不起寒烟谷的大帽子可不怎么好戴。 张南眯着眼睛,笑呵呵的连忙推辞,心里却是犯了嘀咕。 “难道他看已经看出来了?” 当初我初来乍到,第一站就是西陵剑派。 并且,还在不得已之下,杀死了西陵剑派的铁钟长老,所用的生死轮回剑法,可是从未掩饰。 生死轮回,黑白二气,实在是惹眼得很。 老和尚见多识广,心里不怀疑那是不可能的。 当时,他还在后面追杀了一段路程……说不定,还记得我的气息。 如今虽然时过境迁,强弱易位,但是,也难保老和尚心里不存着戒备之心,想必是害怕着我记着往日里追杀的仇恨,于是咬着牙关送出了如此宝物来。” 脑海之中念头一转。 张南已经清晰的明白了明月禅师到底在想着什么。 这是求和与讨饶呢。 生怕自己翻旧帐? 于是,张南洒然一笑,就大大方方的接过七彩兰花。 “老禅师有心了。” 见到明月禅师长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的模样。 张南也是暗自叹息。 “此一时,彼一时。” “果然,实力才是最得要的。” “以如今我的实力和地位,就算全天下都知道我是天外来人,那又如何?” “他们想要的不是赶尽杀绝,说不定,还会上赶着巴结。” 真正到了一定层次。 有些人就会明白。 天下之大,无边无涯。 诸天万界,生灵无数。 实在是没有必要分得太清。 试想,仙界,妖界,魔界,灵界…… 就连一些不是人的生物都能容忍,能联合,能同修论道。 又哪会容不下一个异界人类? 无谓的地域划分,只能证明自己的狭隘。 如此而已。 当然,这只是强者思维。 假如,张南是一个弱者。 就完全不是这么一个场景了。 弱者是没有什么资格得到容忍的资格,也不会让人忌惮。 怎么处置,随心而已。 看到了就随手斩掉。 算是替本方世界,除去一个隐患。 如此而已。 就如当初的老和尚明月,他下杀手的时候,可是全不手软。 “陪礼就陪礼吧,我也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想到当初自己也没吃什么亏,反倒是西陵派在自己手里损失了一个长老。 张南也就轻轻一笑,揭过不提。 青城、武当、洞庭,龙虎山、楼观道,这些大大小小的门派,来的人也不全是前辈高人,还有一些后辈弟子。 在寒烟谷做客期间,不说令其宾至如归,总要不失礼数才行。 张南不耐烦处理这些俗物,于是一切都交给了孟秋娘,和柳翠儿、李陵等人。 反正,他也有自己的借口。 毕竟是新郎官嘛…… 就算是娶妾,也是很忙的。 他与众修寒喧了一阵,就笑着告辞离开。 却没发现,所有人都长长吐了一口气。 竟然感觉压力小了许多。 实在是,张南在场的时候,他们都会感觉到一种全无理由的压制。 就好像遇到了门派隐居的祖师一样,很不自然。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看着张南背影消失,四周又响起一片欢笑。 明月禅师眼中闪过一丝莫名沉重。 ‘也只有如此人物,才能跟蜀山争雄吧,就是不知结局如何,真是期待啊。’ 703 权衡 张南知道这些前辈们来到雁荡寒烟谷,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需求。 他也不多说什么。 交际的事情,有孟秋娘一人足矣。 其实,这么些年来。 孟秋娘一直在外奔波着,就是交往各大门派。 蜀山派那里,做为她想要推翻的目标,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这些来往的中小型门派,以及一些散修,才是她的目的所在。 套用一句话就是。 天下苦蜀山久矣。 有太多的人想要对付那个门派。 只不过,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本来,孟秋娘也是不敢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窜掇着一些邪魔外道当做反蜀先锋。 虽然与那些邪魔外道不同路,但是,在某些事情上面,却可以利用一番,也不错的说。 从这一点来说,这位孟大当家的,思想还是挺先进的。 她禀行的原则就是,联合一切可联合的力量。 最终达到打倒蜀山的最高目标。 其实,这么些年来。 尤其是最近两年。 因为寒烟谷的发展壮大,渐渐的,孟秋娘已经不太热衷于这些阴谋诡计了。 她也不想把心思花在蝇营狗苟的事件上面。 因为,自家门派正常的发展下去,前程可期,有朝一日,根本不惧蜀山。 再怎么样,这个剑修界,总得有寒烟谷一席之地。 不管是传承,还是弟子,全都不缺,气数也渐渐兴旺,那么,还有什么必须要做的呢? 答案是没有。 但奈何,她这样想,人家不愿意啊。 当头一棒来了。 蜀山八剑之一的东海无影剑和蜀山第一女仙柳七姑的围杀,让她明白了什么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 经营一个门派,不是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在这个世界之上,就算你想安份做人,也得看看大佬们的脸色。 否则,想要正常发展都不行。 这一棒打醒了她。 也打醒了张南。 师徒两人彻底明白。 以斗争求和平而和平存的道理。 不斗一斗,不见个血,不争个你死我活的,人家都不带正眼瞧看的。 于是,就有了寸步不让,针锋相对的几次事件。 不是他们想争,而是不得不争。 因为思想的改变。 无论是张南,还是孟秋娘,都发现,原本的计划和目标,还是得继续保持下去。 这时就不应该论个正邪不两立,也不应该保持着清高的态度继续过日子。 他们没有资格,也代表不了天下正道。 在蜀山派眼里,新兴的寒烟谷永远都是邪道。 无论发展得再好,也必须是邪道。 是下一步即将打击的目标。 这就有些难堪了。 然后,瞌睡就碰上了枕头。 这些门派上雁荡山来了,明面上当然是庆贺着张南娶妾。 事实上,他们的真实目的,就是结盟。 不说同进共退,生死不离。 但是,守望相助,一方有难,八方声援还是能做到的。 有关系的拉上关系,没关系的沟通感情。 一派其乐融融。 孟秋娘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乐在其中。 这是她的长项,并没有什么感觉为难的。 她主动的揽过此事,让自家宝贝大弟子去一旁休息着。 没办法,张南在场,大家都有些不自在。 辈份有着差距,实力更是差得太远。 还是反着来的。 这叫人情何以堪。 来人之中,除了西陵派的明月禅师,给了张南深刻的印象。 还有一个,就是昆仑山的女冠姬雪瑶。 这位女道士,之所以落入张南的眼中,不是她如何美艳,如何出色。 而是她有些耿直。 三句两句之间,就与孟秋娘姐妹相称,恨不得唯马首是瞻,回山叫齐同门师姐妹一起,与蜀山派狠狠的斗上一场。 张南打听了一下,就知道,当年孟秋娘四处奔走的时候,遇到了邪派中人正在欺辱还很年轻的姬雪瑶。 当即看不过眼,就把这妹子救了下来。 于是,这人情就很大了。 此次昆仑姬雪瑶来到雁荡,其实也是听说前段时间孟秋娘被伏击差点身死,如今又陷入与蜀山派的争斗之中不可自拔。 说白了,她是来助拳的。 带着两个姐妹,个个都是好手。 毕竟,瑶池传承也是非同小可,虽然如今传承散佚许多,门派中也没有能镇压一方的高手。 但是,烂船也有三千钉…… 这些为数众多的女修们拉出来,也是一批强大的实力。 张南离得老远,还听到姬雪瑶那傻大姐,正在怂恿着其他门派,声称大伙儿一起,必须参与来年三月的红莲斗剑。 按她的意思,可以借着红莲寺的皮,自成一方力量,与蜀山派好好的斗上一场。 说实在的。 这个提议,其实很有道理。 当初孟秋娘也是这样想的。 自古征战取势。 力分不如力合。 与邪派联合,当然不是与他们同流合污。 敌人的敌人也不一定就是朋友。 但是,这步棋如果走好了。 重创蜀山之后,剑修界,很可能就会重新迎来百花齐放的春天。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张南听了一会,就不再多听。 三月份时间还早。 他还有希望再进一步。 需要好好经营一番。 有念及此。 他眼神幽幽的看向山下婢仆居处。 又有些叹息。 神念缥缈无形,探向一排排平房,很快就看到了诸葛青。 “真是可惜了。” 感应到的,那位前寒烟谷精英弟子,此时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灰头灰脸的趴在木板床上。 这家伙显然还没有接受现实。 昨日堂上客,今日山中奴。 也难怪他想不通啊。 诸葛青低头头,眼中闪着怨恨的光芒,默默发着狠。 也不知心恨着谁? 过了一会,他又低声啜泣着。 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了出来。 李陵人不错。 就算是对待这种注定不能翻身的叛徒。 他也没有落井下石。 而是安排医师,前来给诸葛青治伤。 再怎么样,都是师兄弟一场,不好做得太绝不是。 只不过,诸葛青对于这种好意,似乎有些不太领情。 医师治伤的时候,他只是木木然然的,眼神冷漠。 并没有什么感激。 “离心离德,气数破散……” 感受着脑海里的气运涓流。 张南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原本这诸葛青还有着一点点气运流光,聊胜于无。 现在却是一点也没有了。 这样也好。 至少,也不用在他的身上再心存幻想。 就此自生自灭吧。 704 心事 张南可以肯定。 诸葛青的念想注定是要幻灭的了。 即算是如今的蜀山派。 也已经不会再去关心他,更不会花大力气救援。 先前的争执斗剑,就算是最后的努力了。 说白了。 让蜀山派丢了那么大的脸。 就算是玄心道人,对诸葛青也会心生不满的。 一个还没进门的弟子,就闹得蜀山派灰头土脸。 一口气没处发泄,想想也难受得很。 自己人,自然是不会责怪。 寒烟谷,也责怪不来。 本来就是敌对,你恨他不恨他,都是那样。 于是,诸葛青,就成了最佳的情绪发泄工具。 要不是他…… 要不是行事不密,提前暴露。 何至于此? 所以,这家伙真的是烂泥糊不上墙。 就算是能逃过寒烟谷的惩治。 也逃不过蜀山派的责罚的。 因此。 玄心道人,也会悄悄的把此事从心里翻过篇,再不会与寒烟谷纠缠不休。 更别提前来相救诸葛青。 他没那么大的脸。 蜀山派的谋算很多。 少了一桩,也不是就过不下去日子的。 诸葛青还在幻想着有朝一日从头再来。 却是想多了。 张南只是有些可惜原本来到手的天赋气运,不过既然得不到,也无谓多想。 他答应过姜家姐妹。 再怎反样,都要留下诸葛青一命。 自然也不会去反悔。 事实上,他也只需要诸葛青活着。 在寒烟谷,只要不自己找死。 活着还是很容易的。 活得好不好,那就是另一回事。 只要他的命还在,就能助力玉面夫人渡劫,以命数牵引,削弱劫数之力,这是以前定好的,那么,就照旧这样去做。 可以当一个很好的工具人。 退一万步。 就算是诸葛青一个想不开,自杀身亡。 不愿意过这种婢仆生活。 那也没什么。 张南自问也是能帮一帮忙的。 玉面夫人的天仙劫,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也清楚了。 师父孟秋娘说过。 只要不是逆天之辈,渡天仙劫时,主要是四九天劫,最难扛的其实就是第四雷劫。 也是塑形劫。 这时候,身为妖类,就要经受至阳至刚的天地力量洗礼。 让元神无垢无污,仙体大成。 这一步,既是承劫,也是机缘。 巧了。 面对单一的雷霆打击,张南其实有些心得的。 他本来就对雷霆规则有着独特领悟。 现在又练成了轮回法身,特能扛。 真的事有不谐,他完全可以当做一个肉身版的避雷器。 妖类扛不住的雷,他练过玄阳心经,法力纯阳,又有轮回法身,金身不灭,完全不惧怕。 老天爷到底要用怎么样凶厉的雷霆才能灭了他,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因此,相助未来的狐狸岳母渡过劫数,其实并不是很难。 难的是让两只小狐狸相信这一点。 不过,这事不急。 总得先让狐狸姐妹归心再说。 他可不想,自己花费无数心力。 到时候闹来闹去的,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像诸葛青一样。 “气运未曾归附,就证明她们还未归心。” “难道,姜家姐妹两人,还有着什么侥幸心理?应该不至于,看她们那认命的小模样,已经完全没有抗拒的心思。” “如此说来,是因为还未举办纳妾仪式,气数并未勾连。” 张南默默思索了一会。 给出了一个原因。 那就,试试看。 …… 三日后。 吉日良辰。 谷内鼓乐喧天,鞭炮轰鸣。 人声哄闹,彩声阵阵。 一些小弟子来往奔跑着,四处炫耀着刚刚到手的糖果。 美滋滋的咬上一口,眼睛都笑弯了。 这是山上难得的喜事。 对于这些尘心未除,还没有彻底习惯山上清苦修行的小孩子们,比过年还要开心。 …… 姜含韵、姜碧云二人坐在西厢,默默无言。 身周围着一些丫环婆子,忙碌来去的,把两只小狐狸倒饬得比清晨沾满露珠的花朵还要鲜艳迷人。 头上珠钗摇晃…… 两腮贴着桃红。 比雪还添一丝白。 比花更多一段香。 唯一有点不太协调的是,两位姑娘未免显得安静了些。 她们虽然不哭不闹,也不去上吊。 却也没有太多的喜悦之情。 是的,两姐妹其实是不太高兴的。 答应是答应了。 却是被人强逼着应承下来。 反悔是不可能。 但是,管天管地,还能管住两位妖修心里的情绪不成? 很快就要成为他人妾侍,姜家姐妹两人再怎么豁达,心里也不是全无芥蒂。 事实上,就算凡间俗世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到了这个田地,也会心怀失落,感叹人生无常。 面对着丫环婆子们,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也不想把自家姐妹的难过,展现给一些凡俗来说嘴。 外面弦乐高鸣,人声越发喧闹。 下人总算看出来了,两位姑娘,其实并不喜欢热闹。 这是修仙人的通病,她们自是理解。 于是。 几人使了个眼色…… 丫环婆子们逐一离去,给了姜家姐妹两人难得的片刻安宁。 阳光透过窗棂,打在两女脸上。 温暖。 柔和。 姜碧云突然抬起头来。 脸上布满泪痕。 她看起来泼辣大胆,活泼可爱,其实十分感性。 “姐姐,我们真的嫁他吗?你甘心吗? 听说那张南在还未拜入寒烟谷之前,就是出了名的花花大少,曾与青楼女子、家中婢仆胡天胡地,元阳早就污浊至极。 这要是被他……气息调和之后,咱们也会受到影响吧,很可能,修练就会到此为止了。” 姜碧云本来就是个心高气傲的,未尝没有过更多的梦想。 郎君怎么样,她倒是没有太多想法,过得去就行。 但是,如果因为嫁人,就把仙途断掉。 这才是最恐怖的。 “时也,命也。” 姜含韵清冷的眸子中,也透出一股子凄凉。 淡淡说道:“这也是没办法,事已至此,就只能学会接受。” “蜀山派其实也是不当用的,关键时刻,就只会退缩。我算是看明白了,咱们已经被人家放弃啦。” “不过,也不要紧,只希望张南信守承诺,不忘相助母亲脱劫,否则,我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妹妹放心,就算杂气侵染,误了仙途,也不会影响到你的。 今日礼毕,我就自荐枕席,侍奉得他高兴了,再劝他留住妹妹元阴…… 只希望妹妹异日修练有成,前来渡我。” 说着说着。 姜含韵也是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705 人不如狗 伤心伤意谁家院,此时此刻难为情。 “姐姐……” 姜家两姐妹说得伤心。 事到临头。 终究不再如刚开始那般轻松。 想到种种难堪之处。 当场就抱头痛哭。 实在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当初在蜀山派的安排之下,准备与诸葛青结为道侣,按理来说,有那么一天也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但是她们不怕。 蜀山派毕竟是名门大派。 在大事上,或许会时刻盯着,生怕出错。 但是,只要计划实施,闺房之乐是不是和谐。 他们却是不管的。 两姐妹打着的主意就是。 名份给了,实质上不给。 依然是各修各的仙,各问各的道。 最多相互扶持,互通有无就是了。 因为,她们担心失了天狐真阴。 以至于以后修练之中劫难重重。 难问仙境。 自家母亲不就是这样吗? 若非有着天大的机缘,根本就不可能修练到如今这一步了。 即算如此,在最后那一道天雷之中,她是注定要殒落的。 结果呢,求了许多人,最后是求到了蜀山门下,得了太一祖师的指点,早早的定下了渡劫方法。 这才有了一线生机。 若非年轻之时成了亲,她也不会修行如此艰难。 天底下最后一只九尾天狐,本来就是喝着水吃着饭,只随着时日一天天增长,也会修成天仙的存在。 她们妖体里的血脉很浓厚,很纯正,算是沿自荒古的上等血脉,非一般妖类可比。 前事种种。 母亲玉面夫人早就有了前车之鉴。 姜家姐妹自然是小心了又小心。 心中也自然有着底线的。 从某些方面来看。 天狐的修练心诀,与蜀山派保持清气,不染杂气的修练方式,其实也没有太多区别。 今日却是不同。 直到亲事已经悄悄临近,快要过堂成礼。 她们才害怕起来。 突然醒觉。 那位张大师兄可不比诸葛青那个面团团。 并不是想要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的。 他要做的事情,自己两人挡不住。 也不敢挡。 前些天,在寒烟谷上空,她们可是见着了张大师兄的威风煞气。 那是说一不二的主。 天狐真阴,又被称为天狐花冠。 一旦合籍双修,男方会得到极大的好处这一点,她们可没有忘了。 轻则上升一个档次。重则对修练的心法领悟更加深刻许多。 对方会轻松放过吗? 偏偏,如今肉已在钉板上。 她们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应付。 除非当场自尽,那样,母亲又怎么办? 到时候的劫数还有谁来化解? 如今蜀山派已经被迫撒手,难道她们姐妹也开始撒手吗? “我还不想死,我还年轻,我还想吃到天下各地好吃的……” 姜碧云呜呜哭着。 姜含韵哭了一会,却是有些心灰意冷。 “命数由天定,半点不由人。” “这也许就是我们命中的劫数。传说中不是说,咱妖类修行,总会有重重劫数,很难修得正果,总是会有天劫地劫人劫找上门来,不得清闲。今日此事,算是人劫吧,只能迎面接受了,不能逃避……” 两人哭得尽兴。 稀里哗啦的,妆容都花了。 专从山下大城请来的几个婆子女官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一看就是大惊失色。 “两位奶奶,眼看着吉时将近,正是欢喜的时候……不想,你们两人却是哭得如此凄惨,太过晦气了。 若是让张老爷知道了,以后难免落得个埋怨,何苦呢? 再说,你们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的,这不是已经说好了的吗?总不能事到临头就反悔不是。 需知我们做事辛劳,化了半天的妆容,这弄乱了可是又得多费许多工夫……” 因为两女不配合。 这些负责礼仪的女官婆子们,也只能满心不愿的,返工重做妆容。 一时叫苦连天。 这可不比乡里村里嫁人,随便糊弄几下就算完事。 也轮不到她们这等行当里的高人出手。 至少得大富大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才能请动她们一次。 但是,这一次,却是她们主动争着前来。 没其他的。 知道是剑仙娶亲,谁还不会巴结着怎么的。 飞天遁地的剑修,在这些女官和婆子眼里,不就跟天上下凡的真仙一模一样了。 她们就算是去了皇宫,都没有这般敬怕。 若是误了吉时,寒烟谷的仙人发怒,把那恶气撒到她们的身上来,那可是谁都救不得自己几人。 官府豪商发怒了,还有人情可求。 仙师发怒了。 皇帝老子来了也没用呢。 “恕我老婆子多嘴啊,寒烟谷的张子阳张仙师,那可是全天下都大大有名的英雄豪杰…… 就不说咱们凡俗之间。 在剑修高人之中,有谁敢说一声不佩服? 他年方二十,就能斩了蜀山长老,更是能力退天下顶级修士虚空神尼,同时,听说还力压天下第一的大门派蜀山夺回美人倾心…… 如此法力,如此威风,身为一个女人,若是能嫁给此等人物,这一生也就不枉了呢……” 好吧,你说的夺回美人倾心的正主就在这呢。 姜家姐妹二人听着听着,哭声就是一弱。 心里果然就复杂难言得很。 这么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那自己两人又哭个什么劲。 做女人不就是为了嫁个称心郎君的吗? 呸,才不是如此,我们可是要修仙的。 被这一通劝慰,两女也没有太多心情悲哭下去了,只余低低抽噎声。 没奈何,这些婆子女官们叽叽喳喳的很是影响气氛啊。 哭得都没啥感觉了。 “是啊,一看两位仙女最后就是要修练成仙,登临上界的,心气自然很高。 但我就不明白了,有现成的好路不走,偏要走荆棘小路,这就有些不智。 也许,你们还在想着,今日成亲之后,会对异日成仙有着种种妨碍,说到这里,老婆子我就不认同。 早些年的传说之中,可没有什么不破元阳元阴就可以登仙,破了之后,就没有机会的说法。 我们听来的故事之中,多的的合籍双修,神仙眷侣来着。 其他的不说,就说咱们的老祖宗吧。 三皇五帝你们听说过没,老婆子说的就是咱们那位风流老祖宗轩辕皇帝了,他立下的功德,泽被苍生什么的,我就不说了,就说他的亲事…… 二位奶奶仔细想想,当初黄帝圣尊御女三千,白日飞升,无论是妖、灵、道、俗,只要跟了他,得了雨露滋养,立刻就飞升成仙。 难道她们被耽误了修行吗? 若是真的像蜀山派说的那样,成亲会影响修行,这又作何解释?” “好,好。如果你说那是上果圣皇,天生不凡,他的所作所为,自是不能作为衡量,那就说说后世仙人。” “离着也不是很久远的年代,汉朝,汉朝可以吧。 灵帝熹平年间,唐公房得遇高人传法传丹,一家人都拔宅飞升…… 当时鸡鸣天空、狗吠云中,全都升天而去。 让世人羡慕瞎了眼睛,直叹,天道不公,人不如狗……” 706 入乡随俗 “呵呵,所以,什么修练之时,不可破得元阳元阴,着实是一家之言,不可尽信。 就如和尚们所言,他们说了吃了五荤,再难修成正果,异日唯有堕入阿鼻,可你看看,有几人在遵守着?” “道家说了,不可杀生,当多做功德,扶危救困,可老婆子见着的却是漫天下的修士或在清修不问世事,或是掠夺成性…… 至于杀生,有些剑仙更是杀得手滑,剑上煞气冲天,照样也不妨碍他们升仙。” “咱们张老爷如今年纪尚轻,就已经能够镇压一方,法力无边无沿。 对这等人物来说,也不是不可以仿轩辕、公房旧事,一旦功成,亲人得利。 这区区元阳之事哪里还是问题? 两位还是放宽心思吧,最好的做法,是讨得他的欢心,到时也好相携升仙。 否则,等到机会来临,却独坐空房,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跟随一起,登临上界,而自己却要面临三灾五劫,化为飞灰,岂不苦也?” 几个婆子火力全开,一时引经据典,把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故事说得头头是道。 两只小狐狸本来就为人单纯,少历世情。 虽然天资不凡,头脑聪敏,但她们既没有感觉到对方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心思,反而是一腔热血,谆谆善言,倒也不好发怒。 这么听着听着…… 一时之间,连悲痛的心思也被说到了九霄去外。 “难道,以前所受到的训导,竟然是错误的,是蜀山派放出来的谣言。” “是了,他们山中似乎也有着一些道侣相携修练,并不是一味清修。” 这些婆子的话,虽然听着不太入耳,但姐妹两人分明发觉,心里的抗拒竟然轻了许多。 也觉得,就这么花着一张脸出去见人,实在有些不妥当。 当下,仰着小脸配合起化妆贴花。 变得乖巧了起来。 …… 因为不是娶妻,而是纳妾。 张南入乡随俗,倒也没有大操大办,只是知会了身边几个要好的师兄弟,并且把这事交给孟秋娘主持。 这样也就可以了。 纳个妾嘛。 酒一喝,大家随意闹上一闹,从侧门抬进来,牵着见过亲朋好友,算是过了明面。 然后,也不用去拜天地拜父母什么的,大家只是喜气洋洋的喝过了洒,洞房了事。 说起来是简单。 在富贵人家之中,却也能玩出花儿来。 就如现在。 张南不得不承认。 在任何时代。 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办一个鸡毛小事,也会有许多人捧臭脚的。 莫说是纳妾结为道侣这种事情,就算是自家成年这种完全与他人无干的事情,也可以办成千秋大典。 好吧。 他正等着走完流程,喝过酒然后就去修练来着。 结果,就看到黑压压的人群,络绎不绝的进了山谷。 竟是比起那日寒烟谷开谷收徒大典还要热闹数倍有多。 来来往往的,也不是那些拖家带口,以图搏得一线仙缘的普通百姓们。 多数还是有身份、有地位、有实力的富商大贾,达官贵人。 当然,也少不了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各门各派。 这些门派也大多数派来了长老,至不济也会派来门下的精英弟子,男男女女的,一进门就互道久仰,像是开个修仙大会一样。 寒烟谷有过这么热闹的时候吗? “我有这么大名气了吗?” 不就是纳个妾而已。 …… 清晨到黄昏。 雁荡山山道之上,就没有少了人迹。 天上飞,地上走,寒烟谷的牌坊面前,就被各家送礼之人挤得满满当当。 张南还是有些好奇心的。 也会仔细听上一听。 他发现,除了孟秋娘发出消息邀来的门派高人修仙子弟们。 山下清溪城但凡是有点地位、消息灵通的官员士绅、地主大户,都上山随了一份礼。 还不止。 左近三州五府,也有人连夜赶到,想要上山庆贺拜谒。 这要不是当初的明月禅师,把吉日良辰时间定得太急,有些人就算是得到消息,也赶不过来。 再拖长一点,到来的人,恐怕还会多上几倍。 他们当然不是想着吃上一顿好的,也不一定是有所求。 多数只想混个眼熟。 异日见面了,也好拉个关系。 多条朋友多条路。 这道理谁都懂得。 张南其实没想到。 寒烟谷的声势竟然已经达到了这等地步的。 平日里,他除了关键时刻,一般不出手,也不关心山下的一些门派事务和生意往来。 只是定下计策,给出目标。 其他人完成得怎么样,也不怎么理会的。 事实上,随着谷中高手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山上的生意已经如同病毒一般的向着五州十府蔓延了下去,影响力,已经波及到了中原和西漠。 尤其是这段时间,雁荡山左近各城,各行各业,已经被寒烟谷弟子彻底拿下。 叫得上名号的官员商人,都跟寒烟谷弟子们扯得上关系。 还有。 各家商会、帮派,若是不上雁荡山拜过码头,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不得不说,李陵虽然修练的天赋不咋地。 他的管理水平,还是很强的。 尤其是,本来就身处底层,颠沛流离的外门弟子们。 他们一旦得了自主权,更能把事情做到实处,做到俗处。 简而言之。 他们并不会摆着修仙之人的高高在上架子。 而是很贴地气。 比如,会称兄道弟,跑到人家家里去看看风水,清除邪气。 并且,斩杀妖魂厉鬼什么的。 就跟那些江湖术士一般的操作方式。 但是,他们比江湖术士要有本事。 而百姓们,最是津津乐道的,并不是那些修仙之人,在哪里飞了个天,又除了个魔。 毕竟离自己太远了一些。 他们在意的就是东家三小姐撞了个邪,生生咬死了一只狗,寒烟谷仙人来到,把邪祟除了,救回小姐,然后,嫁了个如意郎君。 人家怎么说。 经过寒烟谷剑仙出手之后,这位小姐肯定会变得万邪不侵,从此无灾无难,后福延绵,旺夫旺子。 说得还有几分道理。 就跟种了牛痘再也不会染上天花一样。 有抗性了嘛。 这时候的百姓,也不会知道抗性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他们明白这个道理。 一点一滴的,寒烟谷弟子们,会把大师兄交待的与民为善根本目标,不折不扣的去完成。 有了意料之外的惊喜。 于是,他们干得更起劲了。 当然,之所以今日来人如此繁杂,如此众多。 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 蜀山派的外围势力,也不知为何,就在几日前悄然撤走掉。 似乎并不想与寒烟谷名下的产业发生争执。 面对这种人山人海的情况,张南暗自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 然后就把事情交给了柳翠儿。 “小师妹,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师妹了,要学会主事一方,接待处理各方关系,师兄看好你,加油……” 柳翠儿连反对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然后就找不到师兄去哪了。 只能跺了跺脚,捏着鼻子接下此事。 师父,那自然不能招呼着她做事,那是门派象征,只是坐在主位上,笑呵呵的跟人见礼就是。 外门弟子们身份不够,就算李陵和万达,已经强行突入元神境界,升为内门弟子。但他们的资质太差,也不被名门高弟们看在眼里。 说白了,就是身份有些不够。 所以。 让柳翠儿亲身接待,倒是很合适的。 …… 按张南的想法。 这只不过是纳个妾。 私底下结成道侣,互相扶持着修练就是了。 也不算太大的事情。 他想要的本就只是气运相连,增进底蕴,其他的都属旁枝末节,无需重视。 也并不需要什么婚礼,更别提办什么大典了。 因此,他也没有通知这个身份的家人。 事实上,这两年,他还只是匆匆回去过一趟,听说他在名山修剑,倒也没人会担心他。 在张南想来,纳个妾多简单啊,最多开个宴,牵入洞房就行。 但孟秋娘却是不同意的。 她说了。 姜氏姐妹好歹是仙家传承,身份不低。 其父母师门,全都是修仙界大名鼎鼎的高人。 已经是纳妾,本来就算是有些轻慢。 若在礼仪上面,太过埋汰两个小女儿家,那日后见着了,更不好说话了。 不说六礼齐全,十里红妆吧。 至少。 总得给她们办个仪式。 让她们在日后回想起来,也不会心存遗憾。 女人的一生,也许只有这么一次。 无论是仙是凡,都是如此。 这话在理。 张南从善如流。 师父说得对。 那么,师父看着安排吧。 于是。 孟秋娘就发贴请来了左近最好的女官婆子。 不但要教导两女礼仪,还要负责妆容。 当然,还要兼顾她们的心理健康引导。 这是那些婆子们的拿手好戏。 事实证明。 孟秋娘做对了。 经过这么一些套路之后。 两只小狐狸果然就转过了心思。 不说欢天喜地,倒是没有那般惊怕委屈。 反而略有期待的等着仪式开礼。 707 费思量 “一拜天地。” 张南满面笑容。 听着礼官的指令。 牵着两个红盖头…… 躬身下拜。 “二拜祖师。” 张南看了眼笑眯眯坐在一旁的孟秋娘,心想这也算是为雁荡派开枝散叶了。 继续拜下。 这次是朝着红叶祖师画像。 画像上面的道人年纪还轻,面带睥睨,想来这是当初红叶祖师刚刚创派,正是志得意满那会。 他肯定不会想到,日后自己会因为斗剑一事,死在蜀山派的暗算之中。 后来,自家费尽心血创下的中原大派,竟然会在一夕之间就烟消云散。 只剩下一个女人辛苦的支撑着一丝余脉不散。 若是红叶祖师见着如今的这种兴旺情景,眼见着此时如此多的门派全都前来道贺,想必也会十分欣慰吧。 毕生心血终于没有白费。 后继有人了。 “夫妻对拜……” 礼成。 在众人齐齐喝彩之中。 倒也有了一些喜庆之意。 这一刻,至少是在寒烟谷,所有人都是开心的。 因为,不开心的人,也没有资格到场见礼不是。 到底是纳妾,虽然孟秋娘想着尽量把仪式弄得隆重一些。 倒也不好太过挑战世俗礼仪。 你不能因为自家是修仙者,就把个纳妾弄得比娶妻还要大气,还要风光啊。 如果这样的话,以后张南要是再来名媒正娶某一家的新娘,又要如何操弄? 怎么想都是一个难题。 因此。 这场仪式,花费的时间其实不多。 各项活动安排得很紧,匆匆走了过场,就步入酒席的环节了。 这才是重头戏。 张南也是躲不开的。 他是新郎,他得在场敬酒。 敬过酒,在众修的祝福之下。 把两女送入洞房。 张南很惊讶的发现。 姜家姐妹两人被牵着的小手,虽然有些颤抖发凉,奇怪的是,她们并没有太多抗拒,反而十分乖巧。 这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他本来觉得,两个女孩,先前无非就是因为恐惧与逼迫,这才在众人眼中,安安稳稳完过礼数,给足自己面子。 现在看来,似乎不仅仅是如此。 张南能感觉得到。 两女是真的发自内心,想要做张家妾侍了。 这怎么做到的? 他大为好奇。 心想那些个婆子嘴巴上的功夫看来很是不赖…… 师父孟秋娘这些年四处游荡着,似乎也不全是坏事。 她的人脉看起来还是真的很广。 各行各业都认识人。 自己是真的有些小看她了。 先前准备期间。 张南听说两姐妹抱头痛哭,还曾经在一旁抹着泪花儿,他就有些担心。 就怕会出现什么难以收拾的变故。 从而导致大家下不来台。 当日是答应了。 但小女孩的心思向来就是多变的。 谁知道她们会不会想着想着就想不开? 然后就改变主意不嫁了。 偏偏这事还不能强求。 若是传出寒烟谷的张南张大师兄强纳别派修真以为妾侍,人家很不乐意,甚至还以死相逼。 闹得哭哭啼啼的,那就很有些晦气。 别的不说,一个好色无德的帽子肯定会戴在头上。 怎么也是摘不下来的。 …… 如今。 却没想到,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竟然无声无息的就这么解决了。 问过师父孟秋娘才知道。 这是那些礼官婆子的功劳。 他还能说什么? 只能说,术业有专攻。 各有各的本事吧。 见着张南牵着两个新娘子进了洞房。 李陵偷笑两声,连忙招呼着各位师弟离开,接下来的程序就不用走了。 大师兄的洞房没谁敢去闹? 他们不敢。 有身份有资格去闹的嘛,此时正神情恹恹的站在一旁,不知在想着什么。 “翠儿,还有事吗?” 张南的感知何等敏锐。 他虽然心思并没有放在屋外。 却也把众人的举动一一感应在心。 他发现。 柳翠儿似乎很不对劲。 情绪波动起伏极大,真元法力的运转也有些不稳。 “这样下去不行,会出问题的。”张南心中猛地一突。 先前招待众修之时,她不是还好好的吗? 这时,怎么就出事了呢? 张南走出新房,把门掩上,走到柳翠儿身前,有些担忧的问道:“外边风大,不如,进屋喝杯清茶驱驱寒。” “啊……” 柳翠儿心中一惊,转眼脸就涨得通红,白了张南一眼,“都这个时间了,人家还在等你呢,我跟你喝茶,算什么事儿?大师兄你去忙吧。” 说完也不等张南说话,蹬蹬蹬就跑掉了。 这个“忙”字说得好。 张南觉得,柳翠儿还是很有灵性的。 他抬头望了望天。 大红灯笼高高挂着,昏红光芒洒在院内,也挡不住清冷月华。 摇头失笑。 已是月上中天了。 刚刚喝得太多,倒是忘了时间。 也不知姜家两姐妹,心底到底是不是过得这个坎? 会不会准备了一场大戏,要迎接自己的? 伤脑筋啊。 是假戏真做,还是走过形式就罢? 张南其实也是有些犹疑的。 “总是要面对的。” “这气运,这人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也没有太多勉强之处,面对送上门来的好处,我难道真的可以就这么看着,放过?” 仔细想了想,张南还是觉得自己做不到。 或许有些急功近利了些。 但这个世界就这样。 所有人都在争,自己礼让个什么劲。 最多,日后对她们姐妹好一些,帮她们把岳母大人渡过劫数,再相互扶持着修练。 也谈不上是谁对不起谁了。 日子长了。 总有能想通想透的一天啊。 真元运转,张南元神微微一震,身周就升腾起一股浓浓水气。 酒气蒸腾。 酒意尽去。 张南迈开大步,重又推开新房大门。 心里仍然琢磨着。 “这气运到底是怎么获得的?” 他一直有些弄不清楚。 “当初,柳翠儿小丫头入门一事,自己只是教教剑法谈谈心,什么都搞定了。 再到后来,诸葛青那里的气运,得来就很不容易。 当初那位,简直是脑后背后都生着反骨。 能够让其归心,张南苦口婆心的既是讲道理,又是立规矩,更是不惜下了血本,用资源死顶。 并且,还花了许多心神立下种种幻境。 终于,自己收心成功,得到了诸葛青的天赋气运……” 当然,如今的诸葛青,身上的气运,已经彻底散去。 张南也终于亏了血本。 这一点,他也没有什么后悔的。 并不是每一份辛苦都会有着收获。 无非就是广撒网,细培育。 能有收获当然更好。 收不到,那也是没办法。 时间还长,他亏损得起。 但是。 如今的问题,是有两个小小的宝藏在身边。 他并不知道如何去提取。 …… 白天的喧嚣已然散去,屋内也十分安静。 几位婢女远远站着,等候着吩咐…… 张南正要跨入房间的脚步停了下来。 红烛摇影,两个美好的身影坐在床尚。 他侧耳听去。 就听到了两女的细声轻语。 708 如此高手 红烛高烧…… 姜家姐妹两人如坐针垫,外面的喧闹入耳入心。 她们却是心中慌乱,根本就不知如何是好。 红艳艳绣着吉祥花纹的盖头,早就已经揭开…… 两人甚至不敢正视对方,只是侧着脑袋,窃窃私语。 “碧云,张大师兄不是邪魔,应该不会那般下作的强迫我两做一些不愿意的事情,你说是吗?” “嗯。” 姜碧云闷声应了一句,就像蚊子叫一般的。 别看她平日里泼辣大胆,性格爽朗。 但那只是她表现在别人面前的东西。 真实内心反倒要柔弱许多。 此时慌乱,就有些顾不得掩饰了。 姜含韵幽幽又道:“其实,姐姐平时,也听说过,修界有一些前辈结为道侣之后,也不会坏了修行。 从这方面来看,那婆子说话虽然难听,却也不会全是假话。” “那要怎么办?最多,最多我求求他,以后也听话一些,想必他就不会胡来了吧。” 姜碧云哭丧着脸说道。 这话倒是在理。 姜家姐姐意外的看了自家妹妹一眼。 心想,没看出来,这个从来不开窍的妹妹,也有着自己的心计。 这也正是自己想要说的话。 弱者,尤其是女人,当他依附于强者,没法反抗的时候。 除了逆来顺受,又能做什么呢? 天下至柔,莫过于水。 而柔能克刚,端看怎么操作。 就如普通凡人夫妻一样。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只是一种无奈。 倘若有谁能选择,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又哪里会如此得过且过? 但是,即算是刚开始的时候,满心都是不愿,到头来这一身,终于还是有一些人结局其实很不错。 “妹妹,你这么想就对了。” 姜含韵微带凄苦的说道,“你要记得,如果他有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你只管推到我的身上来。” 反正,异日你成仙得道了。 记得渡我一把就是了。” 她一脸的舍身成仁,杀身取义的表情。 仿佛要做出天大的牺牲。 张南站在门口,听得愣住。 这啥跟啥? 似乎要上刑场是的。 对了。 我是怎么打算来着。 其实啥也没打算干。 只是想着,收了也就收了。 两女若是真心拜入寒烟谷座下,气运归拢门派,自己也能得到极大好处。 当然,这得归心才行。 随意胡弄不行啊。 眼前的情景好有一比。 这两朵小白花,看起来就像是被强抢了的农家贫女。 而自己呢,显然就是那为了满足一己私利,逼得别人家破人亡的黄世仁,黄地主。 这样不行的。 张南心里发愁了。 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收服她们? 这方面的经验,他还真的不多。 以往光顾着修练去了。 到得最后,也只是孤身一人。 更别提懂得女人心思,再走进她们的心灵。 这是一个极其高深的课题。 当下。 干脆也不进去,听听两姐妹还要说些什么? 听得多了,可能也就懂了。 “姐姐,他如果不管不顾,一定要坏我前途怎么办? 我听说男人都是这样,得不到身子的话,就很不甘心,就会用出种种手段来折磨人。 若是如此,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黄泉路上,就算孤单,也好过一生寄人篱下,就此不能自主。” 想到一生辛苦修持,终究沦为泡影。 姜碧云又是悲从中来,忍不住抽泣出声。 张南感觉自己都是一个大魔王了,简直罪大恶极。 “要不,等会我们一齐跪下求他,希望他能放我两一条生路…… 道途艰难,处处难关。 咱们异类成道,更是难上加难。 张师兄如此英雄了得,想必也自大人有着大量。 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姐妹两人就此枯萎。 到时人财两失,反而晦气了。” 姜含韵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倒没有先前的清脆悦耳,而是略带铿锵,显得有些绝决。 “以死相迫吗?” 张南听到这里,眼中含笑,眉间却是带了一些冷意。 这话的意思很好理解…… 如果破了她们两人身子,让她们前途无望、修为进境艰难。 她们两人很可能就会不开心,会兵解轮回…… 到时候,张南什么都得不着,反而会会时时内疚生出心魔来,反而不好。 以情动人,以理服人。 两只小狐狸竟然无师自通的领悟了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技能的最精髓最核心的关键。 只要心中不忍。 只要心存善念。 然后,娶了妾,就等于没娶。 寒烟谷收了弟子,也等于没收。 两女什么也没损失,反而又多了一个靠山,在此界之中,可以随意修行,异日飞升天界了,还得道一声自己好机智。 “狡猾狡猾的。” 果然,狐妖一族智慧极高,就算这不经世事的两只小姑娘,竟然也会玩弄心计。 这是……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吗? 张南立刻明白了, 两姐妹肯定是以某种感应法术,得知了自己已经过来。 并且,还在门边偷听着。 因此,同自己耍着花枪呢。 ‘’原来诸葛青就是这样一直被糊弄着,吊着胃品,看得到吃不着,心里痒痒。 这是想让我也白担个名声,实质上却没有半点好处…… 难道,她们就没想过,天狐真阴,其实是修行者最好的补药吗?” “我虽然没想过,要靠着这种下作的方法提升修为……但是,现在倒上要试上一试了。 不妨反过来操作一番,要知道,我这里的倒灌修为,提升元神的牵魂引手段,也是不让于人。” 他曾经读过一本书。 依稀知道通向女人心灵的捷径是什么,以前不好确认,现在就来试试。 总的来说,还是不得不为。 箭已在弦,两女若是不归心。 自己与寒烟谷不但不可能得到一丁点的好处。 反而会得罪几位大人物。 那才是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过正人君子,只会得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再说了,跟自家女人讲什么客气。 他干笑两声,推门进去:“别演戏了,两位娘子,夫妻敦伦,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能因为自私的理由而擅自抗拒呢?” 本来还说得热火朝天的两女,听到此言。 马上花容变色。 唰的一下脸色苍白如纸。 眼泪断线的珠子般掉落下来。 红烛灯光照落…… 玉颜胜雪,花容惨淡。 张南长吸一口气,心里一股不忍的情绪,又有些按捺不住了。 就想转头离开。 再不勉强。 ‘好厉害。’ 感受到自己奇妙的情绪。 张南暗叫一声厉害。 传说中,天狐的魅术基本上不能称做魅术了。 完全可以称得上神通。 他以前还有些不以为然。 认为两女虽然修为还可以,但真的打起来却是菜鸡。 现在看来,人家根本就不是战士,而是另类的法师。 这类型的高手,用来打架,基本上就是暴殄天物。 把她们用在特殊的场合,用对了的话,简直可抵十万天兵天将。 709 难解心结 张南忍不住长吸一口气。 心里猜测着这两人的天赋,可能还在自己评测之上。 如果得到她们真心归附,改变了命运轨迹。 很可能就会一举将自己送上通幽圆满,破开地仙劫数。 再上一个台阶,自己实力大涨,肉身也将会强大到这个世界难以摧毁的境界。 那时才是纵横捭阖,无不自如。 当下,温声道:“其实,你们有所不知,在别人看来,雷劫难渡,真遇上升仙劫,可能就是九死一生。 但是,在我看来,雷劫天威,就是增进修为的食粮。 不管以后如何,想要帮你们娘亲挡掉劫数,也不算难事。” 看着两女眼中的狐疑,张南也不再多解释。 有些事情空口白话的说,总是不那么让人相信。 不如露上一手。 他身形一振,脱去那件大红喜袍。 一身肌肤展露出来。 如同金玉一般结实细腻的肌肤,在烛光下闪闪生辉。 上面如同天生地养一般生成了细密繁复的纹路,时时刻刻散发着神秘亘古的气息。 “我知道,怎么说你们也不相信肉身能挡住劫雷,那就不如试试。你们两个的不妨拿剑来砍砍吧。 你们的飞剑也是上三品,能斩妖灭魔,无坚不摧,全力运转起来,比起劫雷虽然还差了不少火候,但是,也有着一两成威力,可以试试这肉身的成色。” “张师兄,你不会是喝醉了吧?” 姜碧云见到此景,惊奇问道。 如果张南运转功力护体,肉身得法力加持,砍不伤还有一些可能。 因为,无论正邪两派,都有一些炼体的法门。 可以体法双修,相辅相承,万劫难磨。 那也是因为有人动用元神法力主持。 摧动肉躯如同摧动法宝一般…… 眼前却不一样。 张南只是展露肉身,并没有动用丝毫法力。 就摆在那里试剑。 ‘难不成,他以为自己的这具肉身,可以比得了上古凶兽?” “哪有那么多废话?砍……” 张南不耐烦对方咕咕叨叨的,气血一动,沉声发话。 不给她们信心,两人肯定会想着诸葛青那里,想着到时带着对方去替老娘渡劫。 偏偏如今的诸葛青又彻底废掉。 到时候能不能派上用场,又会不会中途出问题? 这都是不太保险的。 如果让她们明白。 就算是诸葛青那里出了毛病,自己也能帮着她们渡劫。 想必,也能尽快归心了。 张南一个皱眉。 两女呼吸顿时一滞。 就感觉眼前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上古神魔兽,张开了血盆大嘴…… 就要把她们两个一口吞下。 如山岳般的气势映入心田,心惊胆寒之下,两人元神震荡。 只觉说话都艰难起来。 “干嘛那么凶?” 姜碧云突然就把抽出来的剑收了起来。 咧嘴就开哭,“你肯定是不想救我母亲脱劫,若是砍伤了你,就会找借口杀了我姐妹二人……” 姜含韵面容哀怨,飞剑都没有拿出来。 她也只以为对方是在发狠耍横。 准备一拍两散。 生气了。 肯定是生气了。 自家姐妹两人在这哭哭啼啼的,让他十分看不过眼。 不肯配合,说好的成为妾侍却不肯洞房,他不满意,这是在破罐子破摔呢。 想到这里,她求恳道:“江师兄,身为妾侍,该叫你一声老爷,断无对你出剑的道理。 含韵心甘情愿侍奉老爷,只望能稍加怜惜,放过小妹。 我族修练艰难,破除真阴之后,更是无望仙途,还请体谅一二。” 这叫什么事? 张南无语。 本是想让两女安心。 没想到,更是吓坏了她们。 果然,自己就不适合有道侣吗? 在现代世界一直是只单身狗,是有原因的。 见到两妹子一个哭哭啼啼,被吓得身体颤抖; 另一个却是哀苦自怜,如同被押上刑场一样…… 张南决定,多做事,少说话。 …… 既然说好,让姜碧云暂且不用侍寝。 也就让她出了新房,在隔厢住下。 新房之中,只余张南和姜含韵两人。 如今礼仪已全,箭在弦上,总不能独守空房啊。 他张大官人也丢不起这个人。 如今这种方式,多少也算是中庸之道。 慢慢来吧。 红烛燃烧近半,夜色更显深沉。 卧房之内就传出了一阵细不可闻的声响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 时而直入九霄。 时而深埋地底。 呼吸声潮涨潮落震得屋宇瑟瑟发抖。 良久。 一圈圈的柔和金光,从窗户竹纸映照出来。 照得整片院落神圣庄严。 有迷蒙雨露半空垂落。 守夜的丫环婢女全都侧耳听着,脸色古怪。 有些年纪长些的知道那是什么。 此时更是感觉难熬得很。 生怕自己也跟着出丑。 恨不得打开院门远远逃离。 姜碧云也不练功。 只是呆呆独坐。 直至天明。 声音灌入耳中。 让人想听不到都难。 “可怜她十数年辛苦修持,本来有望长生,今日一朝尽丧。” 听着姐姐那凄厉的哭声。 姜碧云从羞恼到痛惜,再由痛惜到哀怜。 忍不住就默默垂泪。 一时悲从中来,不能自已。 若非姐姐护着,自己有可能也落到这步田地。 果然,母亲说得对,红尘多磨难,一不小心就会道途尽毁。 一直躲在山谷中,躲在海岛上,不问世事才好。 心里想着有的没的。 过了一会,她就发现不对了。 金色光芒和奇怪声浪刚刚消退。 就有一种强大波动弥漫在院内。 似乎打开了一个莫名的门户。 天空中月华越来越亮,更有着无数的星辰闪烁着。 一缕缕如同丝张般金色细芒,直直垂落,把那处新房笼罩在内。 “帝流浆、星辰雨,怎么可能?” “怎么回事?” 如此情景。 与传闻中上古天妖化形、万灵觉醒的情形有些类似。 虽然场面小了太多,只局限于一个极小的范围。 但是,对妖族来说,仍然是弥足珍贵。 ‘姐姐也不知怎样了。’ 有心想要过去一探。 满足好奇心。 但是,姜碧云实在没有这个脸。 只是呆呆的看着,心里如同猫挠一般。 …… 后山宫殿之中,孟秋娘陡然出了定境。 睁开眼睛细细望来。 视线在那金色细雨之上停了好一会,才赞叹道:“这小子,没想到还是个怜香惜玉的,就不怕宠坏了她们吗?” 她也认得这细雨。 对妖族来说,就是无上宝药。 笑了笑,孟秋娘再不理,闭目重入修持之中。 这些日子也不知为何,她发现,往日里关于剑法,关于功法的一些疑惑,只要细加思索,就能一一解清,好像如有天助一般。 修为大涨,那是自然而然。 710 潜移默化 张南此时其实也很惊讶的。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只是想让两姐妹彻底归心。 得到门派气数和弟子气运。 然后相助于自己修练。 这本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因为,他从来不认为,没有真阳真阴,就不能升仙成功。 他觉得,多数还是人为制造的一种心障。 是心魔的一种。 有些门派要求忘情斩缘,其实是很不人道的一种事情。 真正的修士,可以直面人生,直面血淋淋的鲜血,心志越来越强,经过然后才可放下。 这样,才能走得更远。 忘红尘,斩俗缘的功法,或许在前期会更快一些,更突飞猛进一些。 但真若遇上什么变故挫折。 很可能心境一朝破碎,再也不能前进。 也就是说,这种修练方法,抗压能力其实不太行的。 所以,他既然与这两姐妹结成道侣,就存了共荣同进的心思。 并没有什么单方面索取的道理。 心神交融,气血相通。 然后,事情就发生得自然而然。 一股庞大力量。 冲进玄关九窍,再通四肢百骸。 自身那磅礴的法力,突兀之中,就如注入了一股神奇泉水,无端端的再次缩小了两倍有多。 身边传出无穷吸力。 吸引灵气天降。 同时,他感觉思维更加敏锐,能想通世上一切之事,能推算出任何前因后果。 这是。 “提纯元神精神力量,洗炼轮回法身……” 他没想到,只是得到一股天狐真阴,自己就能得到这么大的好处。 往日里强行提升起来的修为。 以及吸引各类死气杂气,练成的生死轮回法身。 强大是强大了。 却失之精纯。 还需要自己不断打磨炼化。 这也是他很难立刻突破地仙,一直在元神顶端通幽境界磨蹭的原因。 初步估量着,如果不出现什么大的机缘,需要这么祭炼三十年才能完功。 其实已经算是极快的速度了。 让修界那些老前辈得知,已经羡慕得要睡不着觉。 但是,张南还是觉得很慢。 他认为。 那个隐藏在暗中的敌人,修练速度肯定会比自己快。 因为,对方的起点本就比自己要高上许多的。 现在进入这个世界,就如老鼠进了米缸,会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 落后就要挨打。 他可不想成为一个落后的典型,事后再来后悔。 因此必须加快修练速度。 却没想到,没有存有太多希望的一次行动,只是为了齐家收心做出的一次正常双修,竟然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帮助。 十五年,只需要十五年,就可突入下一层境界。 以张南如今的底蕴,能轻松节省十五年苦修时间,并且还让他的元神肉身进一步洗炼,让他战力大增。 这种收获不可谓不大。 难怪,有那么一些邪修,啥也不做,就是四处寻找炉鼎。 的确是有着他们的道理。 也不独只是张南得到了许多好处。 实际上,姜含韵得到的好处更多一些。 此时,躺在那里比死人只多了一口气的大狐狸,此时神情呆滞,不知是悲是喜。 她的眉心本来只是三点梅花,此时已是结出了五瓣梅。 后面无端端的就有五条毛茸茸的尾巴晃荡起来。 一股子强大气息,在屋内回荡。 ‘似乎不是在伤心难过,而是沉入修练之中难以自拔了。倒是喜悦之情多上一些。’ 看了一眼姜含韵的状态。 张南也就放心下来。 他是真的不相信,破了真阴就会前途尽毁。 事实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对方不但没有被毁了修为。 反而更有进境。 一日之间。 就从三尾天狐,变成了五尾天狐。 节省的进化修练时间,何止百年记。 这是天赋潜力的提升,是根本本质的蜕变。 也代表着她的血脉将会更纯,无论是用出道法还是神通,都会成倍增加威力。 是她以前做梦也梦不到的。 “上古传闻之中,有些狐族王族一成年就能达到五尾,修练五十年就能达到七尾,不足千年,可以达到九尾,步入天下有数的强者行列。” “而我,只是,只是睡了一觉,就已经步入五尾,如今也算是刚刚成年,是不是就已经比得了上古王族?” 想到自家母亲此时快要渡升仙劫,也只有七尾的功力,姜含韵一时之间有些痴了。 先前的抵触和难过,早就不知道丢到哪个角落去了。 “他用的到底是什么方法,怎么不但没有破除真阴的虚弱,反而实力大进了?” “哎……” 姜含韵幽幽醒来。 立即感觉到自己大不相同了。 举手投足之间,传来的比平日里大了十倍的力量,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又有些欣喜莫名。 她紧紧的捏了捏小拳头。 起床,更衣。 听到屋内动静,有侍女隔着房间小意问道:“奶奶可要奴婢伺侯?” “进来吧。” 姜含韵收拢心情,轻声应道。 很快,就有几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吃力的抬着捧着一些洗沐用具进来,摆在台案之上。 细心服侍着她洗面,贴妆,打理得妥妥贴贴的。 姜含韵任她们摆弄一会,心里倒也觉得舒坦。 忍不住就问:“老爷呢?怎么不见人了?” “老爷去了望天崖,一般不闭关的时候,他会去山巅走一走,练练剑的。” 侍女怯生生的回道。 生怕这位新主子不满意。 她们全都是山下官员和商人四处挑选,精心培育之后,再送上山来的。 寒烟谷如今的名声很大,又与山下凡俗交流甚密。 有的是人捧着哄着。 这些小侍女,不但学了琴棋书画,更是懂得揣摸人心,服侍起人来,更是妥当体贴,让人舒服得很。 山下那些人,也算是下了血本。 当然,现在就全都便宜了张南,以及他的家眷了。 谁叫他在寒烟谷有着特权呢。 名义上的大师兄。 实际上的掌门人。 他说一句话,不但寒烟谷要抖上三抖,连周围五州之地,都要风起云涌。 而原来刚上山之时的两个侍女,因为实力增进不慢,如今已经打发回去当个外门弟子,也不少了她们的修练用度。 不用小意的侍候别人,想必,那两人也是开心的。 姜含韵点了点头,洗漱停当之后,也准备去望天崖。 如今身体里的改变太大,元神法力也变得浩浩荡荡…… 这种经验从来没有过。 她想问问那人,以后到底要如何修练,是继续修着原来的法诀,还是改变功法和剑法。 因为,现在她也明白了。 以往那种唯精唯纯的修法练剑方式。 其实已经不适合自己了。 元阴破去,身体阴阳和谐,混沌一片……想要单纯修练阴元月华之力也是办不到,最好是兼容并蓄,直接修练混合类法门,高歌猛进。 “妹妹那里,也不知怎么跟她说?” 姜含韵又有了新的苦恼。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认同了自己身为张家妇的身份,眉间的幽怨早已不见。 …… 711 斗嘴 张南盘坐后山望天崖上。 凝神内观。 感觉到身上的剑元力浩浩荡荡。 精神也更显凝聚。 只是稍一运功。 就发现,自己的修练速度又快了一些。 如果说,经过昨晚的天狐真阴事件之后,他只需要十五年就可以突破地仙境。 达到元神肉身一体,虚实无定变化。 现在,估计用不了这么久,初略判断,只需要八年不到,就能修到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林心中全是喜意,细细检查自身,发现自家脑海之中,原本寻一汪气运小湖,此时已经变得更加宽阔了几分。 气运水液也满上了几分。 细一分析。 就明白了。 这一定是姜含韵归心了。 然后,荣辱相系,气运相牵,自己也得到了很大好处。 修练速度加快。 竟然这般有效…… 果然,某位女性作家说的那句话,一点也不错。 要征服女人的内心,有一个方法,是最快的,也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 他抽出玄阳斩仙剑,伸手一指,剑光闪动着就悬浮身前。 心念一动,身上真气就如伸出了无数触手一般…… 真元灌注,这一次,就如同行走在血肉身躯中,如臂使指。 那灵性本来还跟自己有着些许隔膜。 此时感觉起来。 就像是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如此的孺慕,如此的亲切。 这么看来,法力原来也是分着层次的。 境界只是境界。 能够提升的东西还有很多。 比如,规则,比如剑术,比如还有法力的纯净度,凝聚度。 “法力到达某个地步之后,还不只这么一点用途,不便可以化虚为实,而且,还能化实为虚。” 他伸出手掌,金光一闪。 手中那柄威严尽显的飞剑,凝实的剑身,在微风中渐渐淡化。 化为一团形状不定的气雾,被他一口气吸入鼻端。 无处可寻,又无所不在。 “这样,才是仙剑。” 张南大感满意。 心中对孟秋娘那种天才般的构想,又不由得佩服了几分。 这个师父虽然不是十分靠谱。 “但她总是会做出一些,无厘头又对我很有用处的事情来,莫非是个旺徒的师父。” …… 柳翠儿一晚上行功。 到了清晨时分,才感觉到有些疲惫。 她稍稍眯了一会,看看太阳已过林梢,就不再赖床。 洗漱完毕。 仍然觉得心情沉郁,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松快自然。 心想可能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的原故。 这时心烦意乱的,也没有心情继续练剑,因此,就想去看看众弟子修炼有没有偷懒。 或者,再找两个外门师弟试试剑,松松筋骨。 心情会活泛一起。 刚刚走到武场。 柳翠儿就停下了脚步。 他发现。 这里并没有外门弟子。 “难道,那些家伙今日集体偷懒?这可不成,让我逮着了,得好好教训一番才行。” 身为门中的小师姐。 柳翠儿还是很有责任感的。 如果不是她教剑的水平不够,她甚至想要把自己所思所学,全都教给弟子们。 在教剑的同时,还能不断想起师兄所说的一些技巧。 能让自己得到更多的进步。 何乐而不为呢?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原来是错怪弟子们了。 那里,早就有了一个身影在胡乱使剑砍着木桩。 柳翠儿认得,那是小狐狸精姜碧云。 她此时,手执宝剑,随意乱挥。 像是在练剑,也像是在发泄…… 柳翠儿心中又是一阵不喜。 心想这女人把寒烟谷弟子们修练身法打基础的九宫梅花桩砍掉了,阵不成阵。 真是浪费了大师兄一腔心血。 当然,木桩坏了,以后再布下就是。 关键是小狐狸的嘴里不干不净的还在咒骂着谁。 脸上全是愤怒。 柳翠儿不想听,但奈何这家伙声音还比较大,说话直往耳朵里灌,想要不听都不行。 “死家伙,臭家伙,让你欺负人……” 姜碧云鼓着嘴巴,专心跟木桩发着狠。 一砍一大片,满场狼籍。 显然是把心中的怨气,全都发泄在眼前的木桩上面了。 “剑法高,了不起吗?实力强了不起吗? 等姑奶奶历劫成仙,一定要好好教训你……每天吊起来打屁股,打三顿。” “哼,等你开始历劫,大师兄早就飞升不知多少年,你想找都找不到他,又怎么可能教训得了他。” 姜碧云嗤笑:“那家伙早早失了元阳,现在又死性不改,以后的修练速度只会越来越慢,又怎么可能飞升? 你看着吧,他迟早会被我超越。小丫头片子,你这么护着他,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 哼,就算我们不要,也不会便宜你的。” 昨晚上听了一晚上的歌唱。 姜碧云心里的火气一点也不少。 就想着找一个人来狠狠的吵上一架。 无理尚且还要闹上三分。 此时得了理,看柳翠儿的眼光就有些不善了。 “小丫头?” 柳翠儿气往上冲。 她最不喜欢别人说她小。 尤其,这话还是出自讨厌的人嘴里。 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井底之蛙,只能看到巴掌大的天。你又怎知失了元阳就不能成仙,大师兄的本事大着呢?你啥也不懂……” “好,我不懂,你懂得比较多,那你又懂什么? 除了寒烟谷几套剑法,我看你连日后要走的路途都没有想清楚吧。” 姜碧云也不是省油的灯。 闻言一点也不气。 反唇相讥道:“我再怎么不懂,也是得了两家高深传承,可以直接修练到天仙的那种。 可是,寒烟谷教你的东西,能不能成地仙还得两说,竟敢小瞧我?” 她这话说得十分尖刻,无非就是嘲讽柳翠儿小门小户出身,没有自己的底蕴深厚。 当然,这也是她唯一能在对方身上找优越感的的方。 他算是看出来了。 虽然,自家姐妹二人如今与某位大师兄有了名份,地位看起来很是不低。 但无论是上到掌门,下到外门弟子和种药婢仆,其实,在他们的心里,柳翠儿要比自家姐妹重要得多。 “师兄那么霸道,师妹也来欺负我?”姜碧云宛如一只刺猬一般。 心情却是更加低沉了,骂人的同时,她越说越难受。 终究是离家远了。 也没个人挂牵,如今寄人篱下的,难免受气。 说受气是真的受气。 柳翠儿嘴里一点也不饶人,并且,她还不只想动口,还想动手。 “好,我即算是小门小户,没学过什么天仙功法。 但是,剑法比你强,能打得过你不就行了。” “想要走得远,终究还是要看护道功法,你打不过人,吹到天上去又有何用,说不定哪天就遇到高手,从此断了仙业。” “比我强?” 姜碧云诧异万分。 自己几年前就已经突破到了元神法相境界,一口碧云剑,也是二品飞剑,身上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宝物护身。 看看眼前的小丫头片子,她修练才多少年。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剑法比自己强吧。 难道不需要修练,不需要花费时间来学习的吗? 她掐指一挥,碧青剑光射出:“不知道,你的剑法到底学到你师兄几分了?咱们比一比。” 她想要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个不太懂事的丫头片子。 很有自信。 “比就比。”柳翠儿冷笑,却是正中下怀。 她想要告诉大师兄,自己比谁都努力,比谁都认真。 在剑法上面,她想做年轻弟子的第一人,不想浪费大师兄的一番苦心。 712 姐妹情深 “我不欺负你,出剑吧。” 姜碧云伸指一弹腰间挂着的飞剑…… 呜的一声长吟,碧幽幽的剑光,如水般波纹荡起。 漂浮身侧。 一股极寒气息蔓延。 白雾向着四方席卷…… 微黄枯草,青葱绿树。 此时全都铺上了一层白霜。 她微微漂浮半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柳翠儿。 很有点看不起人的意思。 这小丫头年纪还不大,而剑法又是最考验时间和阅历的技能。 她这个年纪,剑术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 刚刚转过念头。 姜碧云就见眼前一花,耳鼓震响。 隐约得见土石炸裂,火山爆发…… 艳红炙热的洪流汹涌冲击而来。 凝幻成真…… 一看到这剑式,姜碧云就感受到身上从内到外燃起来的炙热。 心中不由得暗暗心惊。 “不是普通的烈火剑式吗?怎会有如此强悍的威力?” 她眉头紧皱。 惊叹是有的。 惧怕却是没有半点。 十几年苦修一口碧云剑,已经彻底化为水波。 原地轰然掀起海浪雄峰。 倒卷而上。 她的海澜剑法,是母上大人从大海之中悟出。 威力宏大的同时,更是多了一些细腻。 一剑出手,就刺出天风海雨来,更有浊浪相随。 以势对势。 以剑抗剑。 姜碧云不准备退让。 准备以深厚的法力,压服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 想法是很美好的。 事实上,有许多事情,并不会是想像中模样。 柳翠儿见到烈火剑势须臾被破,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 能挡住,能破剑,这才是正经。 如果天仙传承的剑术和功法,竟然连基本剑术都破不了,那简直就不合理。 对方两姐妹,不但从人数,还是从修为上面,都隐隐压了自己一头。 如今势单力孤的,想要跟她们斗,总是抢不到上风的。 柳翠儿又偏偏是一个不肯认输的人,如果占了上风,她随口说上几句,发泄了心中的怨气,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对方的可恶嘴脸,怎么看怎么让人讨厌啊。 无论如何,败给谁,都不能败给她。 柳翠儿深吸口气,剑光再变。 “五行轮转。” 因为,单纯的火行剑术,已经不足以压服对方。 如果自己用出五行相生相克的手段来,那自然又是另外一种局面。 青碧色光雨化浪扑到。 在两人之间,眼前光芒一敛,又忽大盛。 随着柳翠儿一从小到大刺出。 空中中就出现一个滟滟光轮来。 青黄赤白黑…… 五行五色,光芒散落下来。 美仑美奂的,宛如见着了孔雀开屏,让人不愿移开自己的眼睛。 海浪扑到光轮之中。 立刻就无限缩小,化为一滴水,融入到了混沌之中。 刚刚腾起一点点涟漪。 再也消失不见。 “不好,这一剑不是单纯的剑术,还融入了五行规则入剑,动则天地大力加诸己身,小丫头不好对付。” 一念及此。 耳中听得咻的一声锐响。 虹光停在自己颈前。 劲风拂面,吹得姜碧云满头秀发,根根化粉化灰,眼看着就要全部摧折,变成一个大秃头。 小丫头一直很记仇的。 最不待见的就是高高在上看着自己的那些人。 此时出手之间,就抢到了上风。 更是不会停手。。 五行轮转生成的混沌气息。 只是扑到海浪之上,就把姜碧云剑上的种种道蕴,全都吸收殆尽。 “我就这么败了,败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看着自己剑光迷乱,攻防两端,都出现问题,操控剑光也更加艰难了许多。 姜碧云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同一时间,柳翠儿剑光一收,红通通的剑锋直直指着姜碧云的额头。 咣啷一声,碧色飞剑,叮的一声就跌在地上,灵性又消退了几分。 “怎么会这样?” 姜碧云无地自容。 呆在原地。 她绝对想像不到,自己还真的会败。 败得全无悬念。 “这就是你看不起的剑法,就算是没到地仙,也不是你能够贬低的,人要学会尊敬强者。” 柳翠儿小脑袋高高昂起。 这番说得语重心长,竟然颇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 不管你说一千道一万。 反正,打不过我就是打不过我。 柳翠儿胜了一场,心里仿佛吃了蜜一般的甜。 果然,自身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而已。 “行了……” 来的是姜含韵。 “姐姐。” 姜碧云羞愧:“我丢人了。” “没事,看我为你出气。” 姜含韵本来不至于跟小女孩一般的见识。 但是,妹妹被打击得这么惨。 她就算想不出手,也不现实。 力量的强弱,不但事关以后在寒烟谷的地位,更是关系到个人的威望。 尤其是还有那么多人在旁看着。 这次若是败了。 以后, 那些外门弟子一见到自己姐妹两人,就会在背后谈论,说自己就是中看不中用,剑法稀松平常。 若是真的如此,在剑修世界之中,自己还能生存得下去吗? “她……她的剑法很古怪。” 姜碧云心里虽然不甘和灰心,却也没忘了替自家姐姐支招。 “没事。” 姜含韵神情自若,完全没有太多担心。 因为昨夜发生的事情,实力涨进之后,她现在觉得,自己能打以前的十个自己。 柳翠儿小姑娘,不管剑法再怎么厉害。 修为上的巨大差距,化为力量天平失衡。 自己全力发挥之后,她连拼的机会都没有。 姜含韵有信心。 但事情巧了,柳翠儿也有。 接招……” 小姑娘轻喝一声。 抢先出手。 剑光映出五色华光…… 凌厉破空之声有如海啸,狂卷当头。 满场都是五色云烟。 “气势很强。” “浑然一体,毫无弱点,她在一息之间,就出了数十剑。” 姜含韵心里赞叹着。 她终于明白自家妹妹是怎么败的了。 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的小姑娘。 她的剑法,出乎意料的老辣熟练。 完全没有一丝破绽,很难抵挡。 席卷而来的五色华光,依照五行相生法门运转着。 数十剑联为一体,剑力数十倍增强…… 剑速也会快到一个极限。 如果换做以前。 姜含韵是万万不能抵挡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眼睛微微眯起,身上白裙一振…… 元神无限拔光。 身前的寒霜剑,陡然射出一道青色光柱。 大海杨波…… 同样的剑术,同样品质的剑器。 唯一不同的,就是身前的对手已经变了。 柳翠儿,本来还不当回事。 转眼之间,她就变得无比凝重。 对方一剑击出,竟然真的像是搬出一座大海一般。 自己的剑法再怎么化为混沌。 再怎么抢占上风。 都是全无变故的落入海水中。 再次跃出剑光,就法力全无。 元神也运转不畅了。 “好剑法,再接我一剑。” 柳翠儿心中惊讶,却没有什么失落。 她知道,对方的剑法其实并不算太过高明。 只不过,纯粹是在凭借着修为压人。 如果双方处于同一境界的话。 自己早就运剑教对方做人了。 眼前,无疑还是做不到的。 那么,就再试试自己尚未彻底掌控的混元一气剑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小肚子都微微鼓了起来。 手中五彩剑轮微微缩小,守住身前三尺之地。 天空变得灰蒙蒙的。 乌云密布,狂风闪电。 她突然抬起手来,单剑齐眉。 双手握住剑柄。 就要出手。 “是要强行统合全身功力,用出阴阳混沌剑来。” 姜含韵笑了,他认得此剑…… 虽然是认得,但却一点也不敢小看。 法力鼓荡着,已是全力以赴。 她额心五点梅花格外亮眼,身后无声无息的,就再次生出两条虚幻光尾。 身上散发出异样的奇香。 法力如浪,五尾疯狂摆动着…… 她沉心凝气,面对柳翠儿的绝招。 却没有发现。 自家妹妹姜碧云,此时看自己的目光十分的古怪。 有着失落,有羡慕嫉妒,有说不出的难过。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姐姐不但没有修为退步,反而又长出了两条尾巴,血脉提纯。 修为更是狂猛进步,法力比我深厚数倍有多了。” 713 是一家人 灰蒙蒙如同天崩地陷的剑势轰隆隆斩落。 五色光焰急速旋转着,化为黑白二色,再化为灰色混沌。 像是要重新演化天地。 柳翠儿小脸憋得通红,一剑斩下,她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剑势。 心中也暗暗心惊,同时有些后悔。 这一剑要是斩出好歹来。 大师兄那里可不好说话。 同时,在姜含韵身前,却是万道碧波涌现,喀嚓一声锐响,就化为冰天雪地,一片巨大冰原。 无数青碧剑光腾空而起,如群鸟惊天,厉啸着低鸣着,数千数万道剑光,归巢俯冲般的冲向柳翠儿。 两人都出了绝招。 一个凭借剑法本质高妙,源远流深;一个凭借着功力深厚,剑法巧妙。 就要碰个头破血流。 这一次,就连旁边观战的姜碧云,还有更远处一些偷看的弟子们。 这时也看不出强弱来。 只是全都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里。 生怕出现不可挽回的后果。 正在关键时候。 突然, 人影一闪。 就见一道头戴玉冠,身着白袍的人影。 陡然出现在场中。 出现在两人比剑的风浪之间。 剑光如潮般的向他去。 “小心。” 柳翠儿和姜含韵忍不住就惊慌出声…… 她们一眼就认出来了。 来的,正是张南。 张大师兄。 两女都是全力出剑,被对方剑光所激,全力施展之下,都有些不能控制自如。 眼见得全部要攻到白衣身影的身上,而那人也没有出剑阻挡,咯噔一下心叫要糟。 叫声出口,声音都还未彻底传出去。 在所有人眼里。 只见到一只洁白如玉般修长手掌只是一抓。 金光微闪,就把那斩得空间开裂的灰色混沌光芒抓得熄灭。 同一时间。 在他身后,又有无数青碧光芒生生灭灭,大片衣服成灰成粉洒落,露出他光洁如玉,上面隐隐有着繁奥纹路的肌肤。 只是激起一溜的火花。 并没有皮开肉绽血水奔流的情况出现。 咻…… 众人全都惊得呆住。 “大师兄竟然凭借血肉之躯挡住上品飞剑,任凭攻击,也没有运气防护和反击。” “何止,翠儿小师姐的阴阳混沌剑,有着斩裂空间的威势,他都敢用手去抓?也不怕受伤的。” “这身体已经可以与上品法宝比较了吧。” “我看可以比拟灵宝了,明显的,大师兄的身体比上品法宝还要坚硬,那两柄剑都光彩微暗,他一根毛都没伤到。” 惊过之后,四周众弟子一片乐呵。 在旁边嘻嘻哈哈的笑着品评。 心里倒是开心的为多。 嫉妒之情基本上没有。 但凡差距大到一定地步。 大到远远看不到影子的时候,就再没有任何比较之心了。 心里只余下最初的崇拜和敬畏。 和那种发自内心的心安。 有这么一个大师兄在寒烟谷,想想就很放心。 也不用担心,有朝一日,被敌人打上门来,破门灭派什么的。 来多少就要死多少有木有。 四周一片惊呼欢笑,张南却是没有笑。 先是转头狠狠瞪了柳翠儿一眼:“就这么想赢吗?连自己无法彻底控制的剑术也拿出来用,不知道都是自己人啊?” 柳翠儿鼻子一酸,连忙眨着眼睛,生怕眼泪掉下来,心里委屈,强行忍住,低声道:“对不起,我,我鲁莽了,我再去练剑……” 张南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又叹了一口气。 转头道:“翠儿年纪小,她的好胜之太强,出剑没有分寸了。 比剑这种事,过了也就过了,也不要记恨,她没有恶意的。” “难道就我姐妹两人有恶意。”姜含韵心里一痛,应了一声。 转身拉着妹妹就要离开,眼中全是茫然。 “说错话了。” 张南拍了拍额头。 这两姐妹可能又多心了。 她们在寒烟谷本来就无依无靠,入目所见都是陌生人。 唯一的依靠,其实不是别人。 正是自己。 如果自己对她们不满意的话,出言责怪,那这两姐妹何去何从。 所以,刚刚只是一句责备的话还没出口。 两女就开始惶恐了。 “等一等。” 两姐妹连忙停住身形,目光怯生生的,不知他到底想要如何处罚。 张南心叫果然。 他挤出一个温和笑容,“也不是不能比剑,同门之间,不能用出绝招,以免伤到自家人,明白吗? 你们的剑法,看上去不错,其实处处错漏,这样不行,改天我来教,好好的跟我切磋。” “教剑法?” 两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又是一喜。 教不教剑法的,这层意思不太重要。 虽然她们也很想学就是了。 最重要还是她们算是听出来了。 这是张南在关心。 早就听说了,寒烟谷众弟子所学的剑招剑意剑势剑心,全都是大师兄张南一手指导。 还听说门下弟子,尤其是柳翠儿学得最好,可以越一级对战,剑法威力十分厉害。 她们以前还没有太多的概念。 耳听为虚。 眼见为实。 真的与柳翠儿比过一次剑之后。 然后,就明白了。 尤其是姜碧云。 心里更是有些火热。 她与柳翠儿其实是同一境界的功法实力。 但是,比起剑来。 自己却差得太远。 简直不是一招之敌。 她比谁都清楚。 姐姐姜含韵如今的五尾实力,比自己不仅仅只是高出一个层次的法力。 更是从血脉到法力本源,都要高出一个境界。 用出任何法术剑术来,都要强上数倍,甚至十倍有多。 但就是这种层面上的姐姐,面对跟自己一个层次的柳翠儿,竟然还占不到上风。 最后逼得只能用出绝招,拼出了两败俱伤之势。 从这一方面来看。 柳翠儿的剑法攻击力,到底有多恐怖就知道了。 而且,这种剑法,只是大师兄张南随手所传。 若说她们心中不羡慕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我也能学?”姜碧云突然看了看自家姐姐,转头问张南。 “当然,有什么不能学的?都是一家人了。” 张南注意到,小狐狸其用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一家人吗?’ 细细琢磨着这个词,等姜碧云回过神来时,再看张南,已经走远了。 714 遇到心魔了 两姐妹站在原处,久久没有说话。 气氛就变得古怪。 “姐姐,那柳翠儿的剑光威力很强。我只接了几剑,就被彻底压制了。” “是的,院子里有个小丫头叫小烟,来到山上也有一段时间了,听她说,柳翠儿其实上山时间不长,一直都是大师兄手把手教导…… 她原本,原本只是一个不通剑术,不通修练的农家女儿。” 就连山上的丫头都跟你这么熟了吗? 姜碧云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她还记得姐姐曾经说过。 那话语言犹在耳。 “决不能失了真阴,以免日后仙途受损,就让姐姐一个人承担吧。” 当时,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姐姐也是一脸的以身伺虎表情。 可是,只是隔了一天时间。 再来看时。 以身伺虎的姐姐,现在光彩照人,从三尾天狐变成了五尾天狐,一身法力从本质上得到洗练,有若汪洋,宏大咨肆。 而自己呢,却不知被抛下多远的距离了。 一在尘埃一在天…… ‘这种牺牲我也想要啊,如果现在谁还说失了真阴就再也无法登上仙途,我会打破他的头。’ 姜碧云就算是再没有见识。 什么样的天狐之身更容易修练,更能够亲近天地自然,还是发自本能的会知道的。 她其实做梦都想过,有朝一日,快点修练到姐姐如今的境界。 要知道,只要再过一两个层次,姐姐就能追上母亲的修为,而且,是以无暇无垢的体质,直接冲破地仙境。 天仙劫当头,也不会有那么多无谓的劫数。 这岂是一个机缘巧合可以解释的。 “好的,那我们真的需要好好跟张大师兄学剑了,至少,也不能让柳翠儿那丫头小看了。” 姜碧云掩饰住自己的心意,低声道。 “是。” 姜含韵也是一时无言。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提出先行侍寝,本是一片好心,想要不让妹妹吃亏。 却没想到。 这年头,吃亏就是占便宜。 自己实力突飞猛进,妹妹又不是瞎子,怎么能看不出来。 此时不好说话,不好问。 只因为有些话问了就伤感情,有些提议也只能由自己这个当姐姐的来说。 “要不,碧云你今晚也来吧。” “什么……”姜碧云脸色大变,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姐姐。 “我说,碧云,你今晚也来侍寝。” 姜含韵再次重复,语气坚定起来。 “蜀山派的说词并没有那么可信,天下道途千千万万,大道三千,左道旁门更是有着如恒河沙数一般的秘法功诀,都有其独到之处。 或许,张大……夫君他有着一种能够直接提升本源的法门,真正的双修并不会有损仙途,而是共荣共进。 就像,就像那婆子所说的那样。” ‘黄帝御女三千,而白日飞升吗?’ 姜碧云也想起了这句话。 这或许是真的,不是故事。 …… 从那天比剑之后,张南的春天就来了。 他发现,不管是大狐狸还是小狐狸,两姐妹对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 早就没有了那般舍身取义般的扭捏。 而是曲意奉迎着,安心做一个合格的张家妇。 狐狸精的温柔,是你想也想不到的快乐。 张南乐在其中,颇有一种,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感觉。 当然,不出意料的,小狐狸姜碧云的一身修为和法力,也跟着提升了起来。 也长出了第五道狐尾虚影来。 不让姐姐专美于前。 同时,张南得到第二股天狐宝元相助,修为境界又进了大大一步。 在两姐妹同时加入有如洪流般的气运光柱冲击之下,他终于又看到了自己的瓶颈。 地仙突破,就在眼前了。 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是会让人上瘾的。 想到三十年的修练必须时光。 被自己在区区数日之间一步跨过。 张南就有些唏嘘。 ‘自古修行,就讲究一个财法侣地,这么看来,道侣还真是挺重要的。’ 此道侣非彼道侣。 他是不怎么理会的。 反正,得用就行。 大家都有好处。 如今地仙劫渡过在即,听师父说,这一劫,随时可以引动,是阴风劫和地火劫。 从体内引发,攻击元神和肉身,挡无可挡,帮无可帮,只能凭借自己的本身修为来承受。 受得住就立地成仙。 受不住就化为劫灰,神魂散入天地,重新来过。 比起天仙劫,唯一的好处,就是,阴风和地火并不会伤及神魂本源,真要是渡不过了,还能保住灵魂,再次投入轮回。 或许,在某一年某一天,还能得新来过一世。 当然,这是很不确定的一件事情。 基本上,不能渡过劫数的,就等于一生修行化为流水,就此玩完了。 张南自然不会去赌自己能不能有再次重来的机会。 就算是他有着退路,也没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他只想一次成功。 实际上,他也有着这个底气。 如今。 单凭元神修为,他已经远在师父孟秋娘之上。 就算是比起当日来袭的虚空神尼,他自问,比拼元神,也没有比对方要弱。 至于肉身,这方面提都不要提。 他都自信敢以自己的肉身去抵挡天仙劫。 区区地仙劫的阴风地火,想要撼动他经过天地煞气祭炼的生死轮回体,还要差点火候。 渡劫的事情,暂且不急。 现在当务之急,是两件事。 可以开始准备了。 一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其实是柳翠儿小师妹的事情。 自从那日比剑之后,张南就发现,小丫头不但在躲着自己,还有些躲着狐狸姐妹。 每次见到了,都会十分局促,不吭一声的就离开。 急急匆匆的仿佛多忙一般的。 刚开始的时候,张南还以为小丫头是因为心里念着练剑,所以神不守舍。 不过,等过了一些天,他就发现,柳翠儿的剑术和修为,竟然没有寸进。 反而有了一些退步了。 他心里就有些但忧了。 这是。 遇到心魔了吧。 坐在望天崖大青石上,张南想了半宿,终于想明白了事情的症结出在哪里。 他就决定。 快刀斩乱麻。 不再拐弯抹角的。 歌里不是有说吗。 “女孩的心事你别猜,你猜来猜去总是猜不明白。” 那我还猜个球球。 他走到小丫头柳翠儿的练功静室旁,呯呯呯就敲门。 果然,柳翠儿并没有修练,而是和衣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听到敲门声,感应到是大师到来,她慌乱的整理好衣裳,胡乱梳了两下头发,就苍白着脸开了门。 张南一进屋,啥也不说,一把就抱了上去,温香软玉抱满怀。 感受到怀里的身体先是一阵僵硬,紧接着就柔软了下来,肩头就出现一阵湿意。 “别哭,又不是不要你了,你想嫁,师兄我就娶,行不行?” “真哒?” 柳翠儿通红着脸,眼神迷离的从张南胳肢窝穿出脑袋,惊喜若狂的问道。 “当然,师兄几时骗过你?” 张南呵呵笑着,有些宠溺的说道。 他还是比较喜欢看到这样子活泼的柳翠儿,前些日子那种行尸走肉一般的师妹,看着都让人心痛。 “不过,要等你再大一些,现在你还太小。” “恩,好哒。” 柳翠儿眯着眼睛,甜甜答应。 715 天荒地老(大结局) 安抚了柳翠儿,张南放下心来。 看着采石场上勤苦练着剑术的众弟子们,他心里升起一种满足感。 这是,自己的门派。 也许,会真的一直传承下去,与蜀山派分庭抗礼吧。 想到生命和传承,世界与规则。 张南心中就是一动。 来了。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突破的契机。 当下,也不再压抑自己的突破渴望,直飞望天崖上。 正面对着霭霭白云,盘膝而坐。 阴风、地火一一冲刷而过。 能感觉到肉身一步步强大,精神也跟着攀升。 脑海里一阵轰鸣。 他就看到了,自己坐在此地,已经与雁荡山地域同呼息,共成长。 似乎可以运用整片山,整片河的力量,化为自己的法力,镇压一方。 心里恍然间。 张南闭目凝神,身躯陡然间就化为一缕青烟。 肉身与元神结合在一起,随风变化,大时恍若山岳,小时宛若针尖。 “到了这时,我才可以说得上是来去自如了。我已经看到本来世界的影子。” 他哈哈一声长笑。 剑光突起,陡然向西飞去。 冥冥之中,他看到了自身的因果,与一团光艳艳的炙热纠缠在一块,斩不断理还乱。 那肯定就是投身在蜀山派的律元方了。 好家伙。 终于找到了。 想也不想,张南就化为流星天降。 轰隆隆一剑劈开虚空,劈成了一团乱流,四周金木水火土,各色元气汇拢一团,化为无量混沌。 一剑轰然落下。 律元方此时也到了地仙关头,他比张南更清楚,一旦踏入仙境,此方世界就再也没有秘密,要找到什么人,要斩断自身因果,都是容易得很。 所以,只要突破这一步,自己就可以完完全全的打败吞噬掉张南的元神和记忆,找到那个世界的坐标。 然后,以此世界为跳板,通过时空通道,去往那方,找到轮回盘。 事后,再进一阶或两阶都不是难事。 或许,能在浩元星空帝国之中,也能再创一个辉煌家族来。 再不用与几个兄弟姐妹在窝里抢食。 占上几个星球做一做土皇帝,发展自己的力量,才是王道。 突破到了关键时刻,他想得正开心,突然,心中就是一阵惊惧。 心知此时种种想法,全是心魔。 突破的时候,有外魔,有内魔。 外魔自然分阴风和地火,还有人劫。 内魔,自然就是种种妄想。 默默运转元神,用出蜀山派的大品升仙诀,律元方轻而易举的就把心魔压了下去。 为什么他会蜀山派的功法。 因为,他当初第一时间,就附身在蜀山男弟子之首司徒浩的身上,有着无穷的优势,此时练到地仙境,也是理所当然。 正当他刚刚突破瓶颈,就要吸收天地灵气,大功告成的当口。 突然,就脸色大变。 “不……” 律元方一声不甘嘶吼。 就被那无量混沌元气吞没。 身体化灰,元神粉碎,一丝烙印析了出来。 张南身体显现出来,把烙印中的信息一一记录铭刻,轻笑一声道:“果然不愧是星外大族,单是记忆就是一笔宝藏啊。” …… 悄无声息的杀了律元方,张南心中大定,当下,就动了一番手脚,掩盖了痕迹。 让蜀山派没办法追查到自己身上来。 如今他已经身为厉害的地仙,这点事情还是做得到的。 回到寒烟谷,他再次停留了一年。 直到把律元方脑中所学,全都消化完毕,感觉到自己血肉和元神之中,那无与伦比的庞大力量。 心知时机到了。 当下向孟秋娘和两只小狐狸以及柳翠儿小师妹说了一声自己要出远门,可能要过一阵子再回来。 在几人依依惜别中,张南一剑斩出,撕开时空通道,身形化为清烟钻入其中。 从哪里来的,就回到哪里。 张南一出通道,就看到了那条威猛巨船,这次,他再不是当初那般弱小,元神一转,就锁定了孟瑶的下落。 一手伸手,透过折叠时空,把孟瑶抓在手中,拉到身边,笑道:“终于又见到了,现在应该还不晚吧?” 孟瑶如处梦中,愣愣的看了张南半晌,重重的捏了自己胳膊一下,才回过神来,差点就没尖叫出声。 “张南,张南你怎么又过来了,快走,那女人很厉害的。” 她的焦急,张南看在眼里,心中却没有什么波澜。 如果是以前,对方的确是当得起一个厉害两字。 但是,经过蜀山世界的历练之后,如今的这艘星际大船,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强者。 在他看来,整只船加起来的力量,还不如律元方那么厉害。 “我知道了。” 他淡淡然一笑。 突然一剑斩出。 剑光越来越大,轰隆隆直至遮盖星野。 一个人影刚刚从船上飞出,就被这道混沌剑光化为粉末,连同大船一起,消失在茫茫星海之中,再也不留半点痕迹。 “这,这就没了?” 孟瑶差点没有咬到自己的舌头,惊讶的看着张南,一时说不出话来。 “对,就这么简单。” 张南回首望去,看着那颗湛蓝色美丽的星球,洒然一笑。 “从今日开始,地球安全了。也不会再有什么邪神入侵,也不会有什么外星强者攻打,我们,回家吧。” 说完这话,他的思感已经把整个地球包裹其中,所有的空间裂缝全都一一修复。 神念下潜,很快就找到了一头巨大的黑龙尸体,在太平洋底静静的沉睡着,恍如生前一般。 张南也没管这黑龙尸体,伸手一抓,就把一个五彩绚烂的轮盘抓到手中,心中才终于安定下来。 只要把这轮盘练入体内,再不会散发出某种莫名的波动,想必也不会有哪个世界或者哪个星球的敌人可以找上门来。 至此,地球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坏处当然也有,刚刚开始萌牙发展的灵气恢复,修练恢复,位面穿越等等能力可能就要失效了。 当然,这其实也算是好事。 自己能够进入各方世界就行。 真的人人都能修练到极高境界,反倒会生出许多麻烦来。 对普通百姓生存不利。 那就,永封虚空,永禁灵气吧。 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常态。 又有什么不好呢? 张南笑了笑,伸手一按,地球就少了一样特别重要的东西。 可惜的是,只有寥寥一些五阶的高手才能发现这一点,也找不到原因。 与孟瑶回到家中,经营起自己的小小诊所,闲时陪着双方爸妈度度假,日子过得也算是轻闲惬意。 偶尔,在地球呆得烦了,张南还会到蜀山、白狐等世界去渡假,见见自己的红颜知己们。 当然,他有轮回盘在身,许多位面对他来说已经不设防,可以随意来去,甚至,有时候还会带着孟瑶往返。 这种日子,他觉得很好,可以直过到天荒地老都不厌倦。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