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案手记之解谜人》 第1章 凌晨魔影 凌晨时分，暗夜无星。 此时正是人们最缺乏精力，防范意识最差的时候。 一辆出租车行驶在老城区的公路上。驾车的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子，他漫不经心地驾着车，眼睛时不时偷瞄一下身边的人。 他身边坐着个妙龄少女，少女手拿着手机，无聊地浏览着上面的信息。 现在天气炎热，少女穿得比较清凉。年轻男子使劲盯着她暴露在短裙外的雪白大腿，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车开到了一个小区的门口，快要开进去的时候，少女终于发觉了男子的无礼举动，她气愤地大喊道：“停车！靠边停车！” 男子慌了手脚：“还没进去呢！你别急啊！” 少女忿忿地说：“跟你这样的色狼呆在同一辆车里，还不如让我下去走！快停车！要不然我就报警！” 男子听到“报警”二字，赶紧把车停了下来。 少女绷着脸下了车，摔上车门，向着小区内走去。 男子驱车跟了上来，大喊道：“你别走啊，车钱……” 少女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狠狠地朝后一甩：“给你！滚远点儿！别特么跟上来！” 男子忙不迭地下了车，捡起那张钞票，贪婪地闻了闻，上面似乎还有一丝来自少女身上的香味…… 远处的少女快要走到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了。男子恋恋不舍地掏出手机，拍下了少女窈窕的背影——他打算以后经常“回味”一下。下回想和这样美的妙人儿邂逅一下，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去了。 当闪光灯亮起的那一刹那，他眼角的余光正好掠过路边的树丛，在那片树丛里，似乎有个黑影在动。 男子觉得自己好像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往那边看了过去。 那黑影已经消失了。 男子不死心。他回到车内，将车头对准树丛，雪亮的车前灯照亮了那片树丛。 树丛里像是起了一阵波浪，“哗啦啦”响了一阵，随后平静了下来。 男子有些害怕，他大着胆子，按了一下车喇叭，随后慢慢发动了汽车，汽车开始向那片树丛靠拢。 头顶的路灯发出一阵“吱啦吱啦”的声音，灯光忽明忽暗。 车子越来越近，树丛里继续保持着平静。 男子踩下刹车，车头抵在一根伸出来的树枝上，车最终停了下来。 树丛依然平静。 男子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他调转车头，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驶去。 在汽车刚离开后不久，树丛里又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 少女已经走进了小区的大门。 小区里的保安缩在门口的岗亭里，趴在桌上打着瞌睡。少女从岗亭旁走过，保安都没醒来。 少女来到自己住的那座小楼前，正要上楼，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 少女转过身，在那一瞬间，苍白的月光透过云层照了过来，把少女的脸色照得惨白。 在她眼前出现了一个黑影。黑影体积庞大，几乎掩住了半个门口。 那黑影与地面平行，迅速地移了过来，遮住了月光，挡住了少女的脸。 少女想夺路而逃，但已经来不及了。她的身体就像是被冻结住了一样，“僵”在了那里。 守在外面的小区保安从梦中惊醒。他似乎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尖叫声，但刚喊出一半就戛然而止，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 那个声音把保安从梦中惊醒。他揉了揉眼睛，左顾右盼，寻找声音的来源。 “谁啊？”保安大着胆子喊道。 周围静悄悄的，没人回应他。 他拿起手电，向小楼那边走去。 脚下一绊，似乎踩中了什么东西。他低头用手电筒一照，地上有一截黑色的东西，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泛着光泽。 那是一只女式凉鞋。 凉鞋里有温度，似乎是刚刚被脱下来的，也可能是刚刚被丢在这里的。 保安满腹狐疑地拿捡起鞋子，大喊道：“谁把鞋丢在这儿了？!” 旁边的树丛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保安一手拿着凉鞋，一手拿着手电，朝树丛那边走了过去。 他拨开树丛，用手电筒朝树丛后照了过去。 随后，他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地上有清晰的血迹，除此之外，还有…… 保安转身撒腿狂奔，一口气跑到保安室，抓起电话。 “喂，派出所吗？！我要报警，我们这儿出事了！” 第2章 枪神女王 “砰！” 清脆的枪声响起，在高耸入云的楼宇间回荡。 在全市最高的一座楼的楼门口，头戴黑色面具的瘦削男子，一手揪着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手拿着外形夸张的左轮手枪，放肆地大喊大叫。 “你们都别过来，如果有人敢过来，我就立刻开枪！” 在距离这削瘦男人数十米之外的地方，停着一辆警车，警车上的人已经下了车，以车身为掩护，躲在后面商量对策。 其中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说：“这小子用的什么枪，你们看清了么？” 另一个显得很精干的年轻男人说：“那枪的体积不小，外形也挺罕见的。徐家颖，认枪可是你的强项，你不是号称咱们局里的‘女枪神’么？现在可到了你发挥特长的时候了！” 弯腰站在他对面的，就是他口中的徐家颖。这是个二十岁上下，眉眼如画，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 徐家颖悄悄探出头去，朝那戴面具的男人看了一眼。 戴面具的男人发觉女子在看他，马上举起手枪，朝她这边开了一枪。 徐家颖马上缩回头去，吐了吐舌头。 年轻男人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徐家颖捶了他一拳：“都怪你，要不是我反应快，差点儿就被打中了！” “这混蛋居然敢朝你开枪！”年轻男人的额头暴起青筋：“我这就去毙了他！” 徐家颖忙拉住他：“张一钊，你可别冲动！我刚才看清那家伙手里的枪了，枪长四十多公分，枪管长约二十多公分，枪身高度十多公分，是个大家伙。好像是史密斯威森m500转轮手枪。那可是世界上威力最大的手枪，你不一定能对付得了。” 被称为张一钊的年轻男人怔了怔，说：“世界上威力最大的手枪不是‘沙漠之鹰’么？” 徐家颖摇了摇头：“那都是‘沙漠之鹰’的厂商放出来的幌子，忽悠外行人的，史密斯威森m500转轮手枪口径大，射程远，它射出的子弹，动能是3517焦耳，比‘沙漠之鹰’的要高出一倍。在咱们这个距离上，防弹衣都挡不住。” “那怎么办？就让这家伙跑了么？”张一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胡栗小声说：“这小子的情绪处于失控状态，他手里还有人质，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别把人质搭进去。” 徐家颖摇头：“我感觉不会。虽然这小子表面上咋咋呼呼的，但他每次开枪，都小心地把人质往旁边拉开一点，好像是特意为了不伤到他。” 她问胡栗：“这小子是什么人？他手里的人质是谁？” 胡栗答道：“人质身份不明，可能是刚刚在路上被劫持的。拿枪的这小子叫周炫辰，是个被通缉的逃犯，之前一直在一个叫‘世外桃源’的地方躲着，后来‘世外桃源’被一锅端了，他逃了出来，就在附近的村子里躲着。再后来，有人看他和通缉令上的照片很像，就举报了。上头派咱们过来……” 正说着，周炫辰又朝这边开了一枪，这回，子弹直接打在了警车一侧的后视镜上，把后视镜打得粉碎。 张一钊吃惊地看着那被打碎的后视镜，那后视镜离他也不过一尺来远。张一钊说：“他这是要干吗？单纯为了吓唬咱们？” 徐家颖摇头：“不。在这个距离上，史密斯威森m500转轮手枪也足以打穿车身！周炫辰刚才大致判断了一下咱们的位置，正在努力射击躲在车后面的咱们！” 这下连胡栗也慌了：“那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徐家颖说：“先趴下，我想办法。” 三人刚趴在地上，周炫辰就又开了一枪，这回，子弹从车身的一面穿入，在直接贯穿了整个车身之后，又从车身的另外一头穿了出来，余威不减，直接穿进了旁边的一棵大树。“啪”的一声，把树身打出了一个幽深的窟窿。 张一钊擦了下额角的冷汗：“好厉害的枪。” 胡栗说：“你得谢谢小徐，子弹刚才穿过的，正好是你之前所在的位置，如果不是小徐提醒，让咱们趴下，现在你已经被子弹穿了个透心凉了！” 张一钊正要向徐家颖道谢，徐家颖却忽然一伸手，把张一钊头顶的帽子摘了下来，高举过头，摇晃了几下。 “砰！”又是一声枪响，那帽子的正中间被打出了一个窟窿。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徐家颖完全抓不住那帽子，帽子脱手飞出去老远。 张一钊又出了一身冷汗：“咱们还是在这儿等增援吧……” 徐家颖却猛地从地上蹿了起来，朝着周炫辰冲了过去。 张一钊急得大喊：“家颖，别过去！你没拿枪啊！” 但徐家颖就像没听见似的，根本就没停下。 张一钊无奈，也冲了出去。 第3章 生死一线 在张一钊高喊的一瞬间，徐家颖已经逼近了周炫辰。 她和周炫辰之间的距离原本就只有几十米，在经常参与高强度训练的警员看来，这种距离根本就不算什么。 只用了几秒钟，徐家颖就冲到了周炫辰的面前。 看到徐家颖那黑如点漆的双瞳忽然出现在眼前，周炫辰心头就是一惊。他赶紧举起手枪，使劲一扣扳机…… 手枪发出“咔嗒”的一声脆响，却没有子弹射出。 徐家颖冷冷地一笑：“你这枪的威力确实很大，然而，弹仓容量只有五发，左轮手枪最大的缺点，就是弹仓容量有限，重装子弹也比较费劲，更何况你现在一手抓着人质，只能用单手持枪。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装子弹。” 周炫辰再扣扳机，依然没有子弹射出，现在他也没办法重装子弹了。气急败坏的他，把手枪当作冷兵器，朝徐家颖砸了过去。 这枪体积很大，重量也大，即便不算子弹，枪的重量也有两公斤多，简直像个金属坨一般，要是迎面砸上，少说也砸成骨折。 枪朝徐家颖砸了过来，但她完全没有慌，只是微微测了测头，对方的枪几乎是擦着她的太阳穴砸了过去，却没有伤到她哪怕一点皮肤。 徐家颖却趁势抓住了周炫辰的胳膊肘，顺势一扭，一带。周炫辰偌大的个子，居然被身材小巧玲珑的徐家颖带得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儿摔倒。 周炫辰知道要糟，赶紧松开手枪，另一只手松开人质，朝着徐家颖的眼睛抓了过去。 “出手挺阴毒啊。”徐家颖反应迅速，她躲开周炫辰这一抓，随后忽然一伸脚。 周炫辰为了一抓得手，整个人都朝徐家颖扑了过去，现在徐家颖躲开了，他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往前扑空了，连收都收不住。徐家颖这一伸脚，正好把周炫辰绊了个正着。周炫辰“哎呀”一声大叫，脸朝下摔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他这一摔倒，原本抓着人质的手也松开了。 徐家颖趁机抢上一步，骑在了周炫辰的背上，她一手扣住了周炫辰的肩膀，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往下一压。 周炫辰仿佛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压得散了架。他忍不住惨嚎了起来。 徐家颖正准备拿出手铐，把周炫辰铐起来，却忽然听到身旁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她扭头一看，只见旁边站着个圆脸的胖子，正拿着个手机，对着她拍个不停。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原本就是城里最繁华的大厦——“商贸中心”的门口，这年轻人就是刚从大厦里出来，目睹了徐家颖与歹徒搏斗的经过，顺手掏出手机来拍摄。 徐家颖脸色大变，伸手朝这人的脖领子抓了过去。 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拍。 地上原本被周炫辰制住的“人质”忽然蹦了起来，一手掏出利刃，另一手抓住了胖子的手腕。 “都别动！”那“人质”的表情狰狞，将手中利刃指向荣灿的脖子：“小心我杀……” “嘭！” 一声闷响，“人质”的身体瘫软，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张一钊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警棍，满面怒容。刚才正是他及时赶到，把“人质”击倒的。 徐家颖望着张一钊，暗中松了一口气。她朝张一钊说：“谢了。” 张一钊脸色微红：“这么见外干吗。甭跟我提谢。” 胡栗抢步上前，拿过手铐，把“人质”给铐了起来。 “这混蛋，跟那个周炫辰是一伙的！回去要好好审审，看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徐家颖看胖子脸色惨白，捂着胸口一个劲儿喘粗气，知道这人是被吓坏了。她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胖子摇了摇头。 胡栗冲他说：“麻烦您了，您现在是我们的目击证人，回头也请您做个笔录。” 胖子没说话，他慢慢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徐家颖等人把周炫辰和“假人质”押回局里。他们刚进门，有同事过来，朝徐家颖说：“小徐，队长让你过去一趟。” 徐家颖应了一声，她让胡栗和张一钊先去审犯人，她去见队长。 在办公室里，队长刘水正表情严肃地对着桌上的电脑屏幕。徐家颖敲门进去之后，刘水让她把门关上。 看到刘水的表情，徐家颖就觉得情况有点儿不对劲，但她又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 刘水把电脑屏幕转了半圈，对着徐家颖。 “小徐，这是怎么回事？” 徐家颖看了一眼屏幕，顿时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 她失声叫道：“队长，这是从哪儿看到的？！” 刘水叹了口气：“现在，整个网络上都传遍了。” 第4章 神秘来客 电脑屏幕上是某个视频网站，正在播放一段枪战视频，视频中出现的赫然是徐家颖和周炫辰。视频的拍摄者还特意给徐家颖来了个特写。 徐家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想起了之前那个胖子。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胖子就把拍到的东西上传到了网上。对徐家颖而言，这可十分被动。 徐家颖心中不安，她结结巴巴地说：“刘队，这……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刘水面沉似水：“我这回一定要批评你。” “好……好吧……”徐家颖的头垂了下去，长长的发丝遮住了她的双瞳：“这回是我错了。我在去逮捕歹徒之前，应该先确认周围有没有围观的群众……”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不要让他们把视频随便外传……”徐家颖心里把那个胖子骂了个七八遍。 刘水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就说：“我这回要批评你，并不是因为你们与歹徒搏斗的过程被传播到了网上——在闹市区与歹徒对峙，难免会被人目击或拍摄……我批评你，是因为你个人的安全意识不够。” “咦？！”徐家颖抬起头来。 刘水指了指屏幕里徐家颖的身影，说：“你为什么赤手空拳就冲过去了？而且，你身上根本没穿防弹衣吧？对面站的可是持枪歹徒，万一你中了枪可怎么办？！” 徐家颖暗中松了口气，她迅速换上了一张笑脸，说：“队长，您是了解我的，如果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也不敢贸然出击……” 刘水一拍桌子：“你贸然出击的时候还少吗？！两个月前，你奉命去水塔村执行任务，遇到突发劫案，当时你也是赤手空拳，却跟三个持械歹徒搏斗……虽然说最终逮捕了所有歹徒，你自己身上也没挂彩，但当时的情况……” 徐家颖嘟着嘴说：“当时我担心，如果我啥都没做，让歹徒逃走了，我不就抓不到他们了嘛。” 刘水又一拍桌子：“还嘴硬？！当时张一钊他们就在附近，只要再等一会儿，他们就能过去支援你。人多一些，成功的几率不是更高吗？！可你就连等都懒得等。如果那三个歹徒还有更多同伙呢？你这不是等于给了坏人更多机会吗？” 他顿了顿，又说：“我让胡栗这样有经验、办事比较稳重踏实的同志和你安排在一组，就是为了平时能起一些好的榜样作用，只要你平时跟他多学学，办事风格上一定会有进步。可你呢？你啥时候听过他的话？” 刘水越说越气，徐家颖就像个蔫儿了的茄子一样，一句话也不敢说。 忽然有敲门声传了过来，接着，门外有人说话：“请问刘队长是在这间办公室么？” 刘水喊道：“是，进来吧。” 门开了，进来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这少年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刚出头，戴着眼镜，看着有几分书卷气。只不过，无论声音还是表情，都显得有些腼腆。 另外，他额角挂着几颗汗珠，脸色也非常苍白。在徐家颖看来，这种苍白不大正常，甚至有些病态。 少年的目光停在了刘水身上，他非常客气地问道：“请问，您是刘水刘队长吗？” 刘水说：“我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少年答道：“我……我是严道森教授的学生，他让我过来的。” 随后，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递给刘水。 刘水马上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郑重地接过信封，打开看了看里面的内容。 一般情况下，已经用不着“写信”这种古老的信息传递方式，但如果是介绍信或是公函一类，就不一样了。 刘水看完之后，把信收了起来。他伸手握住那少年的手，热情地说：“总算来了！我们这边一直盼着呢！” 徐家颖心里嘀咕：“严道森教授？那个专门研究犯罪心理学的专家？他怎么让自己的学生过来了？看样子，队长还对这个学生挺客气的。” 那少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抱歉，我……我有点儿低血糖，脑袋犯糊涂，所以认错路了。” 还是个路痴？徐家颖暗中摇头。 “低血糖？那个……小徐，你带他去食堂吃点儿东西！”刘水慷慨地把自己的饭卡拿了出来：“刷我的卡！” 徐家颖应了一声，接过饭卡，心里却越来越纳闷：“平时抠门到一毛不拔的队长，居然请这小子吃饭？这小子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个路痴么？” 在他们离开之后，刘水重新打开那封信，认真地又看了一遍。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刘水接通电话，听了几句之后，吃惊地说：“什么？！居然出了这样的案子？！” 第5章 饭桶先生 现在还没到开饭的时间，徐家颖到食堂一问，只剩下包子、馒头之类了。 她问少年：“只有主食。行吗？” 少年用力点头：“行。” 徐家颖端过来一盘包子和馒头。 少年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感激涕零”来形容。但他已经顾不上说话了——他左手抓起包子，右手抓起馒头，使劲往嘴里塞。 徐家颖让食堂的师傅再煎个荷包蛋，烧一碗热汤。等她回头一看，少年已经把桌上的食物吃光了。 徐家颖惊叹于少年的饭量，少年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肚子要吃饱，脑细胞才能活跃起来。” 徐家颖觉得好笑，问少年：“你是来办事的，还是来吃饭的？” 少年嘿嘿笑了笑，埋头继续吃东西。 少年吃过饭之后，徐家颖带他回队长办公室。在回去的路上，徐家颖说：“你叫什么？” 少年答道：“我叫唐宋明。” “唐宋明？这名字倒是挺有意思。来这儿干吗的？” “协助你们工作。” 徐家颖一怔：“协助我们工作？我们这儿是办案的地方，怎么可能需要一个饭桶来协助？” 唐宋明勉强一笑：“我不是饭桶……只不过刚才碰巧血糖低……” 两人路过一间屋子，忽然有几个人擦肩而过，其中有一人手里拿着硕大的箱子，还有一人身穿便装，盯着手里的手机，满头大汗。 他们进去之后，就把房间门关上了。 徐家颖自言自语道：“好像发生什么大事了。” 唐宋明问：“怎么了？” “刚才进屋的那几个人，其中有几个是刑侦大队的骨干。” 唐宋明点了点头：“这么看来，应该是绑架案吧。” 徐家颖皱眉：“你可别瞎说。” 唐宋明认真地说：“我不会撒谎。” 徐家颖噘着嘴，说：“那你凭什么说这是绑架案？” 唐宋明侃侃而谈：“刚才有人拎着个‘大箱子’进去了，那上面有耳机和显示屏，我认得那种设备，那是电话监听系统。另外，那个穿便装进去的男人，不断看着自己的手机，证明屋里那些人要处理的案子，是和电话有关。可能是诈骗案、敲诈案或绑架案。而如果是诈骗类的案件，不会这么劳师动众，而且可能会交给经侦部门办理。你刚才说过了，进去的人多数都是刑侦大队的骨干，能交到他们手里的，应该是敲诈案或绑架案。刚才那拿手机的男子从我身边经过，我看他不停地看手机上一个女人的照片，时而还擦擦眼泪，因此认为绑架案的可能性较大，而被绑架的应该是那名男子的亲属。” 徐家颖张大了嘴巴，怔怔地望着唐宋明。 唐宋明看徐家颖的表情有异，就好奇地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徐家颖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个唐宋明说的头头是道，挺像那么回事。 不过，她还是不敢相信。 刘水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朝徐家颖挥了挥手：“小徐，跟我一起进去。” “啊？我？”徐家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刘水一把拉住，拽到了房间门口。刘水回头朝唐宋明说：“你叫唐宋明是吧？” 唐宋明点了点头。 刘水也朝他招了招手：“你也一起来。” 徐家颖再次张大嘴巴——这个唐宋明不就是个路痴加饭桶吗？看上去马上要处理大案子，为啥要让这家伙进去啊？ 不过，既然队长发了话，她就没说什么。 屋里有一名皮肤黝黑，表情严肃的警员，见刘水进去，便主动过来介绍情况。 两人小声交谈了几句，刘水一指旁边的徐家颖和唐宋明：“老周，你也跟他们俩说说情况吧。” “老周”半眯着眼睛，皱了皱眉：“小徐好歹也算咱们队里的人……那个小青年是什么人？来干啥的？” “老周”本名周金城，是队里资历较老的一名侦查员。他经验丰富，破过不少案子，为人也不错，但就是脾气有点儿倔，同事们私下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倔驴”。除此之外，他为人比较保守，习惯于照老规矩办事——对于“非公安人员参与办案”，他总是持怀疑态度。 刘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周金城那眯着的眼睛瞪圆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唐宋明，微微摇了摇头：“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 刘水又低声说：“不如让他试试？反正严教授从来没糊弄过咱们。” 周金城犹豫了片刻，勉强点了点头：“好吧……既然是严教授推荐来的人，就让他试试。不过我可有言在先，他要是瞎出主意，我可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没问题。” 周金城来到徐家颖和唐宋明的面前，清了清嗓子，说：“接下来我来介绍案情，你们俩可要听好——这是一起绑架案。” 徐家颖暗中吃了一惊——没想到，真让唐宋明那家伙说中了。 她偷眼看了一下唐宋明，唐宋明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判断绝对不会有错。 第6章 特殊专家 凌晨时分，北市区某派出所接到报案——报案的是北三环“玉都宫”小区的一名保安，该保安反应，在小区内发现了一片血迹。 血迹的覆盖面积很大，一眼望去，似乎整片树丛都被血色覆盖，触目惊心。 除此之外，保安还在附近发现了一只女式凉鞋。 派出所的人赶到了现场，并把带有血迹的树丛给封了起来。不久之后，法医们到了，对那片血迹进行了鉴定。 血迹的鉴定结果让人迷惑不解——那不是人血，而是狗血。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派出所民警在附近搜索，搜到了其他东西——一条带有刺绣蝴蝶花扣的短裙。 看到这条短裙，小区里的保安好像想到了什么，他说，好像看到四单元楼上有个女孩是穿这种短裙的——因为那女孩长得很漂亮，所以他的印象比较深。 保安回忆了一下，说：“那女孩好像住在四单元1号楼303。” 他带着民警，一起来到了那女孩的房间门前，敲了门，屋内没人回应。 民警们查了这姑娘的住户资料，得知她叫薛兰珍，二十一岁，无业。她的父亲倒是很有名气，是城里一家大企业的老板，名叫薛吉裘。 几乎就在同时，正在市中心开会的薛吉裘，接到了一条语音信息。这条语音信息是通过他女儿的手机发过来的。 薛吉裘觉得奇怪，因为他之前曾经告诉过女儿，每周三上午，是他召集公司高管们开会的时候，如果没什么急事，尽量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薛吉裘最终还是打开了语音信息，但里面的内容让他吓了一跳—— 录音打开，手机里传出一个粗哑的声音，这声音告诉薛吉裘，薛兰珍被绑架了。 之后，手机里又传出了薛兰珍的哭叫声。 薛吉裘当时就慌了，他马上回复了一条信息，问对方到底想要什么。 对方回答：要一百万美元。现金，而且必须是旧钞票。交钱的具体地点，稍后会给薛吉裘发过来。 随后，对方就不再说话，薛吉裘给对方打电话过去，对方也没有接听。 薛吉裘先是慌张了一阵，随后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考虑再三，又跟律师商量了一下，认为应该报警。 薛吉裘悄悄驾车从公司后门离开，直接来到警局。 在报警之后，他表示，赎金他也准备了。如果对方指定了地点让他交钱，他会交钱，这是为了保证女儿的安全。但在女儿安全回来之后，他希望警方能把绑匪绳之以法。 徐家颖问：“对方直到现在还没有再联系吗？” “没有。” 唐宋明忽然举手。周金城问：“你怎么了？” 唐宋明说：“我想问个问题——薛吉裘家里是不是养了宠物？” 周金城微微皱眉：“我不知道，你可以去问问他本人。” “好的。”唐宋明直接来到薛吉裘面前，问：“您家里养宠物了吗？” 周金城低声冲刘水说：“这个小年轻，给人的感觉不怎么靠谱啊。” 刘水不置可否。 唐宋明问完了问题，拿出手机看了起来。 还没看几秒钟，他又问大家：“这儿怎么没wi-fi信号？” 周金城反问道：“要wi-fi信号干吗？” “上网啊。” 周金城没好气地说：“这房间一直是进行特殊工作用的。自然没有wi-fi信号。你要想上网，就去隔壁房间。” 唐宋明笑了笑，推门出去了。 周金城抱怨道：“大家都急急火火地想赶紧把案子破了，就他一个人还想着上网！刘队，就这样的人，你也敢要？！” 刘水还没说话，徐家颖就插嘴道：“队长，我想去一下现场。” “哪个现场？” “薛兰珍被绑架的地方，也就是她居住的小区。”徐家颖解释道：“现在我们还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绑架了薛兰珍，光在这里等电话，也得不到更多线索，所以我想去现场走走。” 唐宋明正好在此时推门进来，听到徐家颖的话之后，他也举手说：“我也要去！” 周金城板着脸说：“你也去？我们警察去现场，是为了办案工作，你也……” 刘水忽然说：“那就让他去吧。” 周金城的眼瞪大了：“队长，我没听错吧？您让他也去现场参与工作？！” 刘水点头，慢条斯理地说：“有什么不妥吗？” “这……”周金城卡壳了。 刘水转向徐家颖：“你去现场吧，把小唐也带上。” 徐家颖点头，向唐宋明招了招手：“你跟我来吧。” 唐宋明欢天喜地，跟着徐家颖离开了房间。看他的样子，似乎对参与现场工作充满了期待。 周金城在背后盯着他们，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第7章 现场之外 “玉都宫”小区内，已经围起了警戒带。 现场有几名戴着手套，正在忙碌的法医。其中一人正用相机在树丛中拍照。徐家颖远远地朝那人招呼道：“大肖，今天你带队啊？” 被称为“大肖”的人抬起头，笑着朝徐家颖挥了挥手。 “大肖？”唐宋明问徐家颖：“这应该不是他的本名吧？” 徐家颖点头：“大肖的本名是肖辨，你叫他本名的时候要小心，别念成‘小便’。以前有人拿他的名字开玩笑，把他给惹恼了……所以之后我就叫他‘大肖’。你别看他长得年轻，他在本地的法医里也算是‘前辈’了。” 徐家颖带着唐宋明来到肖辨面前，肖辨扫了唐宋明一眼，随后继续忙活。 唐宋明悄声对徐家颖说：“我看这位肖法医对我没啥好感。” 徐家颖说：“肖辨最烦办案人员以外的人来现场。对于他们来说，外行人很容易破坏现场痕迹。” “可我也算办案人员啊。” 徐家颖解释道：“可你没穿警服，也不是法医，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行为举止，都和一般的办案人员差老远。” 唐宋明点了点头：“那我还是表现得不那么外行比较好。” “嗯！”徐家颖脸上露出了期待的表情：“那么你打算从哪里做起呢？话说，我还真想见识见识你的本事呢！” 唐宋明探头朝树丛那边看了一眼，说：“这边不用看了。我们去薛兰珍的住处看看吧。” 徐家颖气得想跺脚：“你瞎说什么啊？！这边根本还没细看啊！” 唐宋明笑道：“这里是故意捣腾出来的假现场，我们没必要在这里花费精力。”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徐家颖直翻白眼。肖辨来到她身边，轻声问道：“这人是谁？” “刚来的一个……‘专家’。”说“专家”俩字的时候，徐家颖略有些心虚，于是她赶紧又加了一句：“是刘队的熟人，一个叫严道森的教授介绍来的。” “哦！是严教授介绍的人！”肖辨在“严教授”三个字上加了重音：“要是他老人家介绍来的，我就没啥意见了。估计真是个大人物。” “怎么你们都这么说？我可没觉得他有多厉害啊。” 肖辨却不觉得：“他刚才说的，跟我的判断有点接近。” “和你的判断有点儿像？你倒是说说看，你对现场的判断是什么？” “别急，你先自己看看嘛。”肖辨指着地上的一行足迹，说：“看到这个了么？” 徐家颖仔细看了一番，说：“男式宽头橡胶底鞋。40号。”（徐家颖所说的40号，是指中国大陆旧鞋码40码，相当于中国大陆新鞋码250码/250mm。） “哟，为啥认为是橡胶底鞋？刚才有派出所的民警过来看过，觉得这像塑料底的鞋呢。” 徐家颖白了肖辨一眼：“你故意考我是吧？这种是橡胶模压底的鞋踩出来的鞋印，这种鞋确实和塑料底的鞋很相似，但它质地比较软，弹性也比较好，鞋底腰部没有‘支撑梁’之类的结构，而且，在大底和中底间夹有勾心结构，在平地上留下的鞋印，足弓部不留痕迹。对内行人来说，很容易区分。” 肖辨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平常还以为你只是擅长拳脚功夫，没想到你的痕迹检验技术也挺好。” “嗛！别小看我！在我们那届警校生里，我虽然比不上张一钊那种每场考试都能拿满分的，但痕迹检验技术课好歹也拿了个‘优’！” “行，那我问问您这位拿了‘优’的高材生，这片树丛里有什么问题没有？” 徐家颖皱眉：“这个嘛……” 她观察着草丛内的一切，除了大片的血迹，以及那些被标出的足迹之外，她着实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肖辨乐了：“小徐啊，考试成绩考得好，跟现场工作可是两码事。刘队让你跟着胡栗他们混了这么久，你也没多少长进嘛。” 徐家颖把脸板了起来：“呸！我今天还逮了个持枪逃犯呢……哦不对，是俩！胡栗他们一点儿都没帮到我，是我自己一个人抓了俩！” “是凭蛮干吧？” “你瞎说啥！再瞎说，我可跟你翻脸了啊！” 肖辨摇了摇手：“不开玩笑了。我认真跟你说，眼下这个现场，你还真得下点儿功夫。我先老老实实跟你说明一下，根据我的判断，这是犯人故布疑阵，搞出来的假现场，他本来是想把我们引入歧途，只不过自己本事不大高明，也可能是运气不大好，不但没达到目的，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他的弱点是什么？” 肖辨一本正经地答道：“蠢。” 第8章 现场之内 唐宋明来到单元楼前，忽然站住了，盯着楼门口外的一处地面。 来来往往的法医、警察很多，都从这里匆匆路过，没人关注这里。 唐宋明慢慢弯下腰，检查着那里。 那里有清晰的脚印。 “44号鞋。软底鞋，精致的防滑纹路，附带防水设计，鞋底虽柔软但磨损较轻，质量上乘。国内很少有这样设计的鞋，应该是来自海外，价格不会低。喜欢登山运动而且收入不错的人，应该给自己准备一双这样的鞋。从步幅和鞋子的长度来看，你的身高应该在一米八五以上。鞋底足弓部分正中有个圆形的东西，这里原本应该是鞋的商标，但你有意把它磨掉了，看来你不是一般谨慎啊……”唐宋明抬起头，望着上方，自言自语道：“单元楼的门口本来是有声控灯的，但被人为破坏了。外面有灯光可以照进门口，但躲在你的位置，外面的灯光正好照不到。” “这里的积尘很多，要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么清晰的脚印……你和外面树丛里那个莽撞而自作聪明的家伙不一样，你一直小心地藏在这里，等着目标出现。” 再往前走了几步，地面上出现了模糊的痕迹，像是赤足留下的。 唐宋明从口袋里摸出鞋套、手套，穿戴完毕之后，循着这些脚印往前走。 “赤足的人足部纤细，应该是个身材小巧的女孩子留下的……她的身高应该在一米六左右……你正面对她发起了袭击，看来你对自己很有自信……她在你怀里挣扎，你使用蛮力……不，你没有怎么动粗，对方就放弃了抵抗——你手里应该是有某种武器。她看到之后就彻底放弃了抵抗。” 唐宋明慢慢地进入了楼梯间，上了楼梯。 “你用武器从背后挟持她，你们俩先后上了楼梯。由于太晚了，楼里其他住户都已经休息，所以你们没惊动任何人。” 他来到了一扇门前，门内有民警在和一个穿着保安服的人交谈。 唐宋明没有打扰他们，而是轻轻迈进了门。 门内的人停止了交谈，好奇地打量着他。 唐宋明却连招呼都没打，他沿着地上的痕迹，向某个房间走去。 民警皱眉，正打算过去阻止他，却被一个人拉住了。 拉住他的人正是徐家颖。 徐家颖本来是在唐宋明的后面，她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问这个奇怪的家伙，但在尾随了一阵之后，她越来越惊讶。 尤其是在听到唐宋明那些自言自语的话之后。 通过足迹判断人的身高，其实并不难，就连刚从警校毕业的菜鸟新人都知道，人的身高与足长存在一定的关系，一般系数是7或6.875，身高=平面赤足长x系数，这是最简单的计算方法。 更复杂一些的公式，还有身高=[立体赤足长-（立体与平面足长差）]x系数。与前面那个公式可以互相对照，并得出最终数值。总之，这并不算太难。 难的是目测。 只凭看一眼，就大概判断出那是多大的鞋，这份“眼力”，不经过一番刻苦锻炼，恐怕是很难获得的。 不过，唐宋明身上的一个变化，也让她警惕了起来—— 唐宋明的表情开始变得恍惚，仿佛灵魂游离到了另一个世界。 眼瞅着唐宋明已经走进了房间，她赶紧过去，阻止了要挡住唐宋明的民警。 她想知道唐宋明进屋之后到底会做什么。 唐宋明进入的，是这套房子中最靠里的一个房间，房间内的陈设比较简单，仅有几张沙发椅，中间是茶几。 唐宋明端详了一下那几张沙发椅，忽然在其中一张沙发椅前蹲了下来。 他还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沙发椅。 徐家颖想要出声阻止他——沙发椅上如果有什么线索的话，很容易被这冒失的行为破坏掉。 但唐宋明的手在距离沙发椅还有几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还喃喃地说了声：“乖。” 就像是要爱抚沙发椅上的某个人，或者某个生物似的。 但此时的沙发椅上明明是空的。 在徐家颖看来，这一幕未免有些毛骨悚然。 不光是他，连跟在后面进来的民警都觉得有些瘆人。他低声问徐家颖：“这人是谁？不会有什么精神病吧？” 徐家颖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在这时候唐宋明忽然站了起来，他甩了甩头，似乎要从刚才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徐家颖说：“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跑进来了？还好这房间不是现场，要不然你可是把现场给破坏了。” “这里不是现场？” “对啊，薛兰珍昨晚还没来得及回家，就在楼下被绑走了，这个房子的门一直是锁着的，是后来派出所的民警为了核实情况，才请人打开的。” 唐宋明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看来，还是有人被骗了啊。” 他拿出手机，在屋内拍了几张照片。 第9章 电话之谜 徐家颖和唐宋明回到警队，刘水对徐家颖说：“就在刚才，绑匪给薛吉裘发来一条信息，约定两小时之后通电话。你们在现场有什么发现没有？” 徐家颖答道：“现场发现一名男子的足迹，男式宽头橡胶底鞋。40号。” 刘水问：“没有其他发现吗？” 徐家颖摇头：“没有。” 刘水显得略有些失望。他又问：“法医那边呢？” 徐家颖答道：“法医那边带队的是肖辨，他说根据他自己的判断，树丛里的现场是伪造出来的，之所以那么做，是为了干扰我们的侦查。” 刘水来了精神：“他为什么这么说？” 徐家颖卡壳了：“他……他没告诉我……” 刘水忍不住苦笑。徐家颖觉得不好意思——队长肯定是期待她有所表现，但自己……肯定又让他失望了。 刘水又转向唐宋明：“在现场有什么发现？” 唐宋明说：“我同意肖法医的看法，楼下树丛里的现场不是真实现场。绑架是在楼门口发生的，之后，绑匪挟持薛兰珍上楼，并进入她的住处。在那里，他们甚至还进行过简单的交涉。对了，绑匪应该至少有两名，其中一人身高一米六六左右，家境一般。这人步长较短，步宽较宽，步角较大，足迹较为宽深，丰满且均匀，边沿明显，落足低而重，应该是个胖子。在本次绑架事件中，他主要听从另一名同伙的安排，干放哨一类的活儿。而另一名绑匪，身高一米八五以上，动作较为灵活，家境不错，头脑灵活，心思较深。这人是主谋。绑架薛兰珍的就是他。” 他顿了顿，又说：“另外，我有个大胆的猜想，我说的第二个人，也就是这次绑架案的主谋，虽说脑子不错，但性格上有些问题，尤其是报复心强。” 徐家颖的嘴张成了“o”形。不光是她，就连之前对唐宋明颇有意见的周金城，这会儿也忍不住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刘水点了点头，问唐宋明：“你是怎么得出这些结论的？不是靠瞎猜吧？” 唐宋明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从来都不瞎猜。” “那你先说说，树丛那边为什么是假现场。” 唐宋明答道：“在刚到树丛那边的时候，我看到一大滩血迹周围只有一个人的脚印，如果是劫持的话，那里至少应该还有受害人的脚印。可那里没有，因此我判断那里是假现场。” “继续说下去。” 唐宋明接着说：“之后我去了楼门口，在入口处的旮旯里发现有人的脚印。那旮旯里堆积了灰尘和垃圾，肮脏不堪，平时估计都没人去，但那脚印很显然是近期留下的，留下脚印的人还在旮旯里站了很久。因此我判断那脚印的主人和绑架案有关。这组脚印的主人应该是身高一米八五以上的大个子，而且，从行迹来判断，这人曾持械挟持薛兰珍。” 他把自己的判断都讲了出来——就是徐家颖听到他在上楼时自言自语的那番话。 周金城摇头：“你说那个大个子持械劫持了薛兰珍，有什么证据？” 唐宋明解释道：“大个子从旮旯里突然冲出来，薛兰珍吓了一跳，并试图逃跑，鞋子从她的脚上松脱，此后她一直是光着脚的。从楼梯上的脚印来看，薛兰珍是赤着脚上了楼，大个子紧随其后。而从她脚上掉下来的鞋子，她一直没有去捡，这证明此时她已经被挟持，身不由己，不敢回头。楼里住户不少，如果她大喊大叫，或许会有住户出来救她，但她直接放弃了抵抗，证明大个子手中是持有武器的。只不过无法判断是刀还是枪械。” 刘水说：“你为什么说那个小个子是司机？” 唐宋明答道：“从他的鞋印来判断的。经常踩刹车的人，鞋底的某个位置磨损比较严重，这从脚印上可以看出来。而且，这小个子的鞋底磨损得已经很厉害了，都舍不得换新鞋，所以我判断他家境一般。而大个子穿的是轻便型进口运动鞋，所以我判断大个子的家庭条件不错。大个子还把鞋底上的商标给磨掉了，这说明他……” 一名警员忽然插嘴道：“信号灯亮了，薛兰珍的手机开机了！” 这名警员面前放着一台机器，那是专门用来跟踪、定位手机信号的。 刘水忙说：“大家各就各位。老周，你去薛吉裘那边看看！” 周金城忙来到薛吉裘身边，与此同时，薛吉裘的手机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 第10章 诡异信号 所有警员紧急就位，戴上了耳机进行监听。薛吉裘满头大汗，颤抖着拿起手机。 在他接听电话之前，周金城低声说：“拖着绑匪，务必要让通话时间超过三十秒。” 薛吉裘点头：“知道了。” 他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传出了一个粗野沙哑的男人声音，不过非常奇怪，像是通过了某种变声装置的处理。 “薛老板，久等了。一百万美钞准备好了吗？” 薛吉裘擦了把头上的冷汗，颤抖着说：“还……还没准备好。” “为什么还没准备好？！”对方似乎非常生气：“你可是咱们本地的大富翁，连这点儿小钱都准备不出来？” 薛吉裘解释道：“我……我没有那么多现金！尤其是旧钞票，很难搞啊！” “啧！薛老板也有做不到的事？我可不信。”对方顿了顿，说：“你不会在等着警察帮你吧？” “警察？我……”薛吉裘惊慌地望向刘水，刘水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惊慌。 旁边的周金城指了指机器上的显示屏——目前的对话已经持续了十多秒，要再拖一阵子，才能把对方定位。 薛吉裘说：“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能凑……” 绑匪冷冷地打断了他：“两天时间太长了，我们等不了那么久。再说了，警察已经开始插手这件事了，我们也怕夜长梦多。我再给你两个小时准备。如果你不交钱，每隔一小时，我就在你闺女身上割一块肉下来。” 随后，他挂断了电话。 刘水冲到周金城面前，急切地问道：“怎么样？能不能定位？” 周金城显得有些懊丧：“还差几秒钟，没能定位成功。” “唉！”刘水轻轻叹了口气。他忽然意识到，对方不想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对啊！”旁边另一名警员喊道：“薛兰珍的手机还处于开机状态！而且，刚才不是用薛兰珍的手机打过来的！是用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刘水问：“薛兰珍的手机还开着机？能给这台手机进行定位么？” 警员试了一下，答道：“信号比较弱，我试试吧……另一个号码，也就是刚才绑匪使用的那个，现在关机了。” 徐家颖有些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用俩电话？” 唐宋明插嘴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家一起转向他，徐家颖说：“你知道？” 唐宋明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我刚才查询了一下，薛兰珍的手机处于欠费状态。所以不能拨出。估计绑匪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迫不得已换用其他电话卡拨打电话。” 徐家颖不解：“为啥不给薛兰珍的手机号码交话费呢？交了之后不就又能用了吗？” “有两种可能，第一，绑匪所处的环境不方便交话费。第二，会暴露身份，在这个节骨眼上，谁给薛兰珍的号码交了话费，谁就有可能是绑架她的人。” 徐家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你脑子还挺好使。” 周金城却说：“你刚才用自己的手机查询薛兰珍的欠费情况，不会打草惊蛇了吧？” 唐宋明笑道：“没事，我是用第三方软件查的。另外，绑匪们也知道警方开始插手这件事了，他们应该早有准备。” 刘水吩咐道：“先查一下，绑匪用的这个新号码属于什么人。” 没过多久，这号码的来历就查到了。这号码属于兰需县一个叫卢胜的人。不过，资料显示，卢胜已经在几个月前去世了。 “这是一个死人打来的电话？”徐家颖感到不可思议。 刘水摇头：“肯定不是。这应该是绑匪在卢胜死后，利用了他的号码。” 他转向负责定位的警员：“能定位薛兰珍的手机吗？” 警员摇头：“目前还不能，信号不大稳定。” 众人又有些泄气。 这时，有警员过来，向刘水报告了一件事。 原来，在接到报案之后，刘水安排人去现场附近调取监控视频，看一下在案发时段内“玉都宫”小区附近有没有可疑的车辆经过。 毕竟，绑匪要把薛兰珍从小区里转移出去，用汽车是最为快捷的方式。 可疑的车辆倒是找到了，是一辆“黑出租”，只不过，监控录像显示，这辆车当时载了薛兰珍往小区的方向走，之后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车上没有薛兰珍，只有驾车的司机。 刘水喊了两名警员，让马上去找这个司机。 就在这个时候，唐宋明忽然说：“我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能不能说。” 第11章 小小要求 周金城吼道：“大家急着办案，别耽误时间，有什么要求，以后再提！” 刘水却摆了摆手，冲唐宋明说：“你有什么要求？” 唐宋明说：“刚才和绑匪通话的时候，你们应该录音了吧？能不能把录音文件给我拷贝一份？” 周金城摇头：“和办案相关的重要文件，不能轻易交给外人。” 刘水却说：“小唐不算外人，给他拷贝一份吧。” 周金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但这是队长的命令，他也不能不听。他气鼓鼓地冲旁边的警员说：“还愣着干吗？！赶紧给他拷贝一份啊！” 唐宋明在得到录音文件后，就把它输入手机，自己戴着耳机，到墙角里独自去听了。 周金城一扯刘水的袖子，低声说：“队长，我有话跟您说。” 他拽着刘水来到隔壁的房间，随后急切地问道：“队长，您是不是太宠这小子了？！” 刘水点点头：“你是不是特别不理解？” “对啊！就算他是严道森的人，您也不能给他这种‘特殊待遇’啊！” 刘水压低了声音，说：“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他重新从口袋里掏出严道森的那封信，把信纸拿了出来，背面朝上，递给周金城。 信纸背面上有一个二维码，二维码下面有一行小字—— “关于唐宋明的具体资料，由于太过繁杂，无法一一在信上写明，扫描二维码后即可获得。请勿外传。——严道森。” 周金城咕哝了一句：“搞这么神秘兮兮的……” 刘水解释道：“严教授本来打算亲自把唐宋明送过来，并就小唐的个人情况进行进一步的说明。但国际刑警的人最近有事需要他帮忙，好像是和某个大案子有关，严教授抽不出时间，只能让小唐自己过来。” “先看看扫描二维码后会出来什么吧……” 周金城拿出手机，扫描了二维码。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网络连接，打开之后，是一个保存在云盘里的文件夹。 刘水拍了拍周金城的肩膀，说：“这文件夹里的内容我已经看过，你先慢慢看，我去隔壁看看那边有什么事。记住，这文件夹里的内容别给别人看。” 他离开之后，周金城点开了文件夹。 文件夹里的内容非常复杂，有文字文档、语音文件，还有一些视频。周金城信手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名为：“唐宋明，男，十二岁，编号十八。参与案件侦办记录。” 十二岁的时候参与案件侦办？ 周金城不由得一愣。他生平第一次参与办案，还是在二十二岁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刚从警校毕业，被分配到警队参与工作。 “吹什么牛，我才不信呢！” 视频自动开始播放。 视频中出现了一个白色的房间，似乎是停尸房。中间的解剖台上，是一具男性的尸体。 解剖台旁边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有一名十来岁的男孩。两人都戴着口罩和手套。 男孩依稀就是唐宋明小时候的样子。 老人对男孩说：“十八号，去看一下那具尸体。” 男孩点了点头，来到解剖台前，看了一阵之后，对老人说：“死者男性，三十七到四十二岁之间，手臂肌肉发达，手掌上有很厚的老茧……他应该常年从事体力劳动。此外，指甲缝里有金属碎屑和油泥，面颊有长期戴口罩或防护面具留下的勒痕，这人应该是车间工人……” 老人摆了摆手：“这些就不用细说了，你看到他身上的伤口了么？” 男孩说：“看到了，死者的胸部和背后都有伤。胸部伤口接近圆形，较小，且边缘较为光滑，内凹，周围皮肤有烧焦现象。背部伤口较大，且较为毛糙，外翻，有撕裂痕迹，且有血肉外流现象。我判断这是由枪击造成的，子弹从死者前胸射入，穿过人体，从背部射出。” 老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他拿出一张档案纸，说：“这上面有目击证人的证词。证人钱某，是枪械工厂的工人，死者赵某，是他的同事。事发时间是在半夜，赵某在枪械厂的维修车间，利用重型机械，对一批卡壳的枪械进行拆解处理；钱某在离车间不远的值班室值班。当晚十二点半左右，钱某听到一声枪响，此外还有赵某的惨嚎声。钱某马上赶往维修车间。进去之后，他发现赵某倒在地上，身畔都是鲜血，嘴里不住喊疼。旁边还有一支拆了一半的枪，钱某怀疑是赵某在处理该枪的时候，该枪弹仓内卡壳的子弹意外走火，伤到了赵某。他便马上喊了救护车。但救护车赶到的时候，赵某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死。” 男孩摸了摸下巴：“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第12章 少年神探 男孩又仔细检查了尸体，再次问老人：“没有其他目击者？” “没有。” “没有监控录像？” “钱、赵两人所属的枪械厂属于有一定保密性质的国防企业。为了保密，只在若干区域安装了摄像头。枪械维修车间内没有安装。不过，在事发前后，曾经进出过维修车间的，仅有赵、钱两人，没有其他人。” 男孩仔细地检查着尸体。这一幕，对周金城触动很大——即便是周金城自己，在第一次面对尸体的时候，也未曾这么淡定。而那男孩，却好像经常接触尸体似的，面部表情非常平静。 男孩忽然问老人：“钱某确实听到了赵某发出的惨嚎声吗？” 老人点头：“他的证词里确实是这么说的。赵某表示，从他所在的值班室，距离赵某所在的维修车间有几十米。夜里的厂区非常安静，钱某的惨嚎声应该传得非常远。” 男孩皱眉：“照他的说法，这是一场意外事故？” “嗯，该枪械厂的负责人，确实是把这个事件当意外事故来看待的——在处理枪械的过程中，也确实很容易发生枪支意外走火的事件。” 男孩抬起头，果断地说：“钱某在撒谎。这可能是一起谋杀案。” 老人的嘴角微抬，似乎是在微笑，但那笑容一闪而逝。 他问男孩：“你为什么这么说？” 男孩摊手道：“因为死者的胸腔是被大威力子弹直接贯穿的，受到这种重创的人，无法发出惨叫声——胸腔和腹腔之间由膈肌隔开，而且胸腔内是没有气体的，这种结构，是为了保证人体正常的呼吸运动。胸腔和腹腔内都是负压。不过，膈肌可以上下运动，所以，腹腔的负压可以通过膈肌的上下摆动来调节胸腔的负压，从而来调节人体呼吸。” 男孩指了指死者胸部的伤口，说：“死者胸部受创，导致气胸，大量空气进入了胸腔。胸腔内的气压在短时间内升高，胸腔的气压逐渐接近于大气压。当胸腔内的气压升高时，由气管进入肺泡的气压是大气压。因此，胸腔与肺泡的压差逐渐减小，伤口越大，进入的空气越多，压力差就越小。肺部的膨胀是完全依赖压力差的。胸部受创之后压力差就会减小，肺部的膨胀就会受限，伤者吸气困难，如何还有余力做其他事情？更何况人体发声是需要气体通过声门，使得声带共振，从而发出声音。因此，这名胸腔被击穿的受害人根本无法大声惨嚎，更不用说让几十米外值班室内的钱某听到他的惨嚎。” 他顿了顿，说：“应该全力调查钱某。” “好的。你这次的测试合格了。”老人收起资料，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跟我回去吧。” 男孩好奇地说：“怎么？这只是一次测试？” 老人答道：“是的。这个案子已经结了。负责办案的警员仔细检查了尸体，得出了和你一样的结论。钱某现在已经被逮捕。” 男孩显得略有些失望：“原来是这样……你什么时候会让我接触真的案子？” 老人摇头：“我们不是警方办案人员，不可能每天都接触真的案子。这具尸体，也只是‘借’来用一下。” “可你不是经常被警察请去，帮他们破案吗？” “那我也是在被警方允许的情况下，才能参与办案。” 男孩认真地说：“我也想参与办案。” 老人笑了笑：“等你长大之后，会有机会的。现在么……你还欠点儿火候。” “我不信，我现在的观察和推理能力已经很强了。” “还差很多。举例来说，你对这名死者的观察和分析，就比负责办这个案子的警察慢了一拍。他只用了你一半的时间，就推断出钱某有重大嫌疑。除此之外，他还看出了很多你没有看出的细节——比如，他通过子弹的入射角度，伤口附近密集的火药灼伤痕迹及烧焦痕迹，判断出凶手是将枪支抵近射击后将受害人杀死的。” 男孩争辩道：“多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也可以看出来的！” 老人说：“那么，如何找出给钱某定罪的关键性证据，你有没有什么思路？” 男孩沉默了。 的确，他现在虽然能看出钱某证词里的破绽，却无法找出钱某作案的关键性证据。如果钱某推翻前面的证词，说只是自己记错了，那么警方也会拿他没办法。 老人接着说：“办理这件案子的警察，果断建议对钱某的手和衣服进行硝烟反应测试，钱某的检测结果是阳性。面对铁证，钱某承受不住压力，主动认罪。” 男孩一怔：“是么？那个警察叫什么名字？” 老人答道：“他叫刘水。” 男孩点头：“我以后一定要见见他。” 老人说：“会有机会的。” 视频就此结束。 第13章 意外频生 刘水回到了隔壁房间。 唐宋明已经听完了录音，他对刘水说：“我从录音里听到了一点奇怪的杂音。” 刘水问：“是什么声音？” 唐宋明答道：“目前还不能确定。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薛吉裘忽然叫了起来：“绑匪又在给我打电话了！” 刘水喊道：“所有人就位，准备监听电话！” 根据仪器显示，绑匪使用的依然是卢胜的电话。 电话接通，绑匪的声音再次响起：“薛老板，您把钱准备好了吗？” 警员们事先和薛吉裘有过沟通，只要绑匪们打电话催他给钱，他就说钱还没准备好，这样可以尽可能拖一下。 没想到这回薛吉裘居然说：“好，钱的事不要着急，我肯定会给你们，先让我听听我女儿的声音！” 薛吉裘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周金城频频给他打手势，示意他照着之前商量好的去说，但薛吉裘却把脸扭开，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徐家颖看得着急，她非常想过去劝说薛吉裘，但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刻，无论发出什么声音，都有可能被电话另一头的绑匪听到。因此，她也无可奈何。 之前，在绑架案中也曾经会发生这种情况——在与绑匪对峙的过程中，被绑者的家属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首先崩溃，并放弃与警方的合作，完全被绑匪的指令所控制。 唐宋明走过去，用安慰的口气说：“没事的，不用担心。” 徐家颖白了他一眼：“怎么不用担心？！” “放心，听我的，没事。”唐宋明的声音显得非常淡定。 绑匪的声音从电话中传了过来：“算你识相，薛老板，其实我们也猜到你已经报警了。不过，随便你怎么做，我不怕警察。他们肯定抓不到我。” “让我听听我女儿的声音！” “这好办。你女儿还没起床，我去把她拽过来。” 电话里传来一阵踢打、呵斥的声音，中间还夹着女人的哭泣声。 薛吉裘听得胆战心惊，他大吼道：“兰珍！兰珍你没事吧？” 电话里传出一个女人啜泣的声音：“爸……我……他们打我……” 薛吉裘老泪纵横：“这帮畜生！你们不能打人啊！兰珍你受伤了么？！” 女人的声音突然消失，又换成了绑匪的声音。 “喂，老薛，你家闺女的声音已经让你听了。钱呢？” “你们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随时可以付钱。” “好，薛老板您够痛快。我指定一个地点，下午五点半，你把钱带到那里。只允许你一个人过去。最后，我再强调一下，不要耍花样。就算你找了警察，也抓不到我们。” 随后，绑匪把地址告诉了薛吉裘。 电话挂断之后，薛吉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对刘水说：“抱歉，刚才我没听你们的指挥。” 刘水点头：“没关系。辛苦了。这下确实拖够三十秒了。” 他转向机器旁边的警员：“这次的时间够长，能定位了么？” 警员猛点头：“已经定位成功。” 虽然定位成功，但定位后的地点却是在一个荒废已久的工厂，和绑匪约定的交钱地点是两个方向。 徐家颖嘟囔道：“这不会又是绑匪的什么花招吧，你说呢？” 她是在问唐宋明。唐宋明却没有回答。 徐家颖一回头，却发现唐宋明又缩回墙角里，继续研究那段录音去了。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飘来飘去的……”徐家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刘水招呼她：“小徐你过来，咱们开个会。” 刘水和现场的同事们商量，暂时把人分成两组，一组去被定位了手机信号的地址，一组去绑匪要求交钱的地址。 徐家颖问：“我跟哪组人？” 刘水说：“你跟第一组。” 徐家颖指了指依然埋头“工作”的唐宋明，说：“这小子怎么办？” 刘水说：“小唐这边……先不用管他了。” 唐宋明继续盯着自己的手机，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什么难题还未解开。 徐家颖带着一队人，从警队出发，直奔手机信号所在的那座废弃工厂。 废弃工厂位于本地西城区，距离警队大院还不到六公里。为了不惊动市民，保证“突袭效果”，徐家颖他们所驾驶的汽车都是普通轿车。警员们穿的也都是便装。 车队分别驶向了三条路，最后再到目的地附近集结。 西城区派出所也派出了几名经验丰富的警员，对本次行动进行协助。这些警员都穿便装，从小路靠近废弃工厂，并利用望远镜侦查里面的情况，为大队人马的进入做好准备。 傍晚五点来钟，天色已经擦黑，徐家颖等人也赶到了废弃工厂附近。早已等待在附近的派出所民警与他们“碰头”，并告诉他们：“厂区内没有异常动静，也没有人活动。” 徐家颖点头，招呼人们从各个方向围住厂区，准备进入并包抄。 这厂区年久失修，围墙残破，倒也易于进入。 第14章 虚晃一枪 徐家颖向身在总部的刘水请示，是否此时向工厂内发动突袭。刘水问身边负责操纵监控仪器的同事：“信号有没有什么异常？” 那同事答道：“没有。而且，从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开始，这个手机信号就一直没断过。” “位置呢？” “位置还在厂区范围内，多少有些移动，但没出厂区，目前的位置，是在厂区的正中央。” 刘水对徐家颖等人下了指示：“信号源在厂区正中央，开始行动吧！” 徐家颖以及其他警员从不同方向迅速突入厂区。 此时已是傍晚，暮霭沉沉，雾气氤氲，夕阳洒下一层残光，就好像给众人身上披了一层昏黄色的伪装。 本来在墙角里专心研究录音文件的唐宋明，这时忽然抬起头来。 他对刘水说：“刘队长，您有没有觉得奇怪？” 刘水转向他：“有什么奇怪的？” 唐宋明说：“绑匪为什么没有关掉手机呢？” 刘水微微皱眉，旁边的周金城说：“也许是忘了吧？” 唐宋明又说：“这个手机信号的信号源位置，跟绑匪约定的交钱地点相差那么多，你们没觉得奇怪？” 周金城说：“奇怪归奇怪。不过在以前的案子里，也出现过这种情况。绑匪不止一人，分成两组行动，一组负责收钱，一组负责联络。我们无论抓住哪一组，都可以让他们交代出另一组的下落。” 这时，徐家颖向总部报告：“队长，我们已经在厂区里搜过一遍了。没找到绑匪的踪迹。” “没找到？这不可能啊！”周金城急了，“我现在就盯着监视屏幕呢！那信号源肯定就在厂区内，根本就没离开！而且，还在移动，肯定是有人拿着它呢。” “你确定吗？我们现在就在厂区中心，可这里看不到任何人影啊！”徐家颖的声音充满焦虑。 “小徐你是不是信不过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现在就是看不到任何人啊。你要是不信，我手机开视频给你看！”徐家颖说完，打开了手机视频，把现场的情况发回到了总部。 视频被投射到大屏幕上，总部的很多人都看呆了。 徐家颖眼前的区域，是一大片水洼，似乎是个人工湖。 夕阳把周围的树丛拖出长长的影子，在泛起涟漪的水面上摇摆不定，就好像无数鬼影一样。 湖的周围，隐约可以看到有很多警员，他们都在围着湖面转悠，寻找可疑的人影。 “确定没人，我都已经在这周围搜了很多遍了。”徐家颖干巴巴地说。 薛吉裘结结巴巴地说：“水……水底下呢？” 这回是刘水回答了他：“你看那水面那么浅，水那么清澈，可以直接看到水底，而且现在天还没黑，光线充足，要是水里有人，早就被发现了。” 薛吉裘慌了：“这可怎么办？！我女儿不会有事吧？！” 刘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绑匪们还没得到钱，他们不会伤害你女儿的。” “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明明有信号，却找不到他们？” 徐家颖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该不会是湖里的水鬼吧？” 刘水厉声说：“小徐，你瞎说什么！” 徐家颖吐了吐舌头，说：“我开玩笑的……队长，现场找不到人，我们收队吧？” 负责监控信号的警员说：“队长，出现在废弃厂区的信号，目前已经消失了。” 刘水轻轻叹了口气，说：“好吧，收队。现场留两个人，再仔细搜查一下。” “是。” 徐家颖切断了视频信号，安排人准备收队。 此时，另一队人也发回了报告，指定地点附近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总部之内，薛吉裘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衣服，他却恍若未觉。 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这次又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薛吉裘看了看刘水，刘水让大家马上安静下来，并朝负责监控仪器的警员打了个手势，然后才对薛吉裘说：“接吧。” 薛吉裘接通电话，电话里传出绑匪得意的笑声：“哈哈哈！怎么样啊，薛老板，捉迷藏玩得很开心吧？” 薛吉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刘水。 绑匪又说：“薛老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就知道你已经和警方合作了，所以，特意安排了一个小游戏环节，你可以告诉你身边的警察，他们的套路，我都已经研究过了。什么手机定位啊，天眼识别啊，对我都没用。就算用上嗅觉最好的警犬，也找不到我们。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说完，他又狂笑了起来。 薛吉裘小心地问道：“我女儿呢？” “你女儿？当然在我身边。不过，由于你和警察的所作所为，让我感到不爽，所以，我决定小小地惩罚你一下。” 电话里传来了女人的尖叫。 “你们要干什么？！不……不要，住手！” 第15章 虚假坐标 薛吉裘痛苦地喊道：“你们不能伤害她……求求你们了！” 绑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薛老板，刚才我在你女儿身上划了一刀，现在她疼得直掉眼泪，伤口流出来的血弄了她一身。其实我也不愿意伤害她啊，这么好看的一个小妹子，啧啧。这都要怪你。老老实实交钱多好啊，何必搞这么多幺蛾子。” “我求求你！你不能再伤害她了！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是吗？那我可就开条件了，别怪我要价太狠。”绑匪阴笑道：“两百万美元。还是要现金，旧钞票。” 薛吉裘怔了怔，说：“如果你只要美元，我确实没那么多现金了，我只能用同等价值的欧元现钞来凑，可以吗？” “可以，我也知道你没那么多钱。不过我一定要现钞。一个小时以后，来这个地方交钱。你一个人来，不能再有警察，否则，我下一刀，没准儿就会割在你女儿的喉咙上。” 绑匪给了一个新的地址。 绑匪挂断电话之后，负责监听的警员交给刘水一份资料：“绑匪这次使用的电话号码，来自一个叫章世军的人，这人在不久之前去世，死于意外事故。” 刘水问：“给这个新号码进行定位了么？” “定位已经完成。信号源在……在东边的东湖。” “东湖？你是说东湖的湖边？” “不……”警员小心地回答：“是在湖里。” 旁边的周金城连连摇头：“别开玩笑。东湖现在正在搞生态整顿，湖里严禁船只进入。” 警员无奈地摊手道：“我没开玩笑，现在我把信号源坐标输入到电子地图里，你们自己看。” 他把电子地图投影到大屏幕上，地图上有一片发光区域，根据它的轮廓，大家能看出这就是东湖。 随后，警员输入了信号源的坐标。 电子地图的局部放大，上面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光点，这个光点正在缓慢移动。 警员解释道：“这个红色光点就是信号源，它的工作一直很稳定，目前就在东湖区域内移动。” 刘水说：“老周，打电话给东湖的管理部门，问问他们，现在有没有船只在湖里活动。” 周金城给东湖的管理部门打了电话，对方回复：最近一段时间，东湖正在为达到省里的环保要求而净化水体，禁止任何船只进入。湖周围已经树立围栏，无论什么人，都是进不去的。 周金城问：“那你们今天有没有管理人员进入湖内？” 对方回复：“没有。我们只在每周三的上午派人过去巡视。每次巡视时间不超过一小时。湖内有多处沙石滩，白天去都有危险，晚上更不可能派船过去。” 周金城把这一情况告诉刘水，刘水略一沉吟，说：“我们派一些人过去，对东湖附近进行调查。” 周金城说：“不通知东湖的管理部门吗？或许他们可以帮忙呢。” 刘水解释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东湖管理部门内部人员的话，既可以在这个时候进入东湖，又可以在夜间安全行船——毕竟在东湖工作，对于那些沙石滩的位置，肯定比较熟悉。” 周金城点头：“你说的有理，我这就找人过去看看。” 刘水又说：“别急，再联系一下无线电检测中心本地监测站的技术人员，看一下那个区域有没有无人机飞过。” “你担心是无人机作案？” 刘水说：“用无人机可以搭载小型无线电装置，通过那个装置进行通讯信号的中转，这样既能达成手机通讯，又可以形成一个伪信号源，我们用定位装置去定位，只能定位到这个伪信号源，却无法找到犯人的真正位置。” 周金城皱眉：“这可是高科技犯罪。那绑匪手上会有这么高的技术水平吗？就算有，这套装置恐怕也不便宜，他怎么可能搞到？” “你忘了黑市了么？只要肯花钱，黑市里没有搞不到的东西。如果通过黑市的‘黑中介’向国外一些专门搞通讯装置的公司进行购买，未必买不到。再说，就算价格不低，他们只要等到薛吉裘交钱，就可以捞到一大笔钱，这足以把高昂的成本抵消掉，甚至大有赚头。” 周金城点头：“照你的分析，这帮人可不傻。” “他们既然声称‘我们不怕警察’，就肯定做了足够的准备。”刘水顿了顿，又说：“我们这回碰上的绑架犯，比以往遇到的任何对手都更加狡猾。” 旁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我好像解开他们的秘密了。” 说话的正是唐宋明。 第16章 再次突袭 车队陆续离开废弃厂区，徐家颖把整个身子窝在了车后座上。 今天的事情太多，抓逃犯，挨批，紧急出动，还在人工湖边上转了那么久……徐家颖已经累了。 身体的疲惫是其次的，关键是心累了。 她闭上了眼睛，想休息一下。 眼睛虽然闭上了，脑子里却在回忆今天的事情。 她在想，那个奇怪的信号源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还有没有机会抓到他们？还有唐宋明那个小子，他到底在捣鼓什么？ 奇怪，怎么会想到唐宋明身上？那小子到底靠不靠谱，目前还不能确定啊。为啥老想到他？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坐着她的同事，这两名同事正在交流今天的事情。 “信号源居然在人工湖里。真没想到。” “没准儿是湖里的水鬼在作祟吧，哈哈！” “嘘，别瞎说。” “哈，开个玩笑轻松一下嘛。说实话，出来折腾了这么半天，都没抓到犯人，咱心里不舒坦呐。” “你以为就你心里不舒坦？咱们出来的这些人里，有几个心里舒坦？” 徐家颖越听越烦，索性捂上了耳朵。 此时，身边的对讲机里却传来了刘水的声音：“小徐，听到请回话。” 徐家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马上抓起对讲机。 “队长，我在，有什么事吗？” “需要你做一件事——你们那一队人，暂时先不要归队，先赶往一个地点，接下来我把地点发给你……” 随后，刘水给发了徐家颖一个地址。 徐家颖记下地址，随后通知全车队的人，调转方向，赶往这个地址。 刘水为什么要联系徐家颖，并给她这个地址，还要她把全车队的人都带过去？ 这就要把时间往前推十几分钟，才能说个明白。 十五分钟前，指挥部房间内，周金城和唐宋明正在对峙。 唐宋明说：“我已经将绑匪电话里的背景音分析清楚了，基本上也搞明白了他们到底耍的什么鬼把戏。除此之外，绑匪的真实身份，我也已经搞清楚了。” 周金城冷笑了两声，说：“小伙子，话别说得这么大。背景音分析清楚了？你用什么分析的？之前我就看到你用手机摆弄那录音文件，难道你用手机分析的？” 唐宋明淡定地说：“差不多，更确切地说，我是用手机播放录音文件，然后用自己的耳朵听……” “用耳朵听？！”周金城的嘴角颤了几下，他转向刘水：“队长，虽然您给我看了特别有说服力的资料，但这位小唐的实力，我还是信不过。咱们现在处理的是绑架案，事关人命，可不能儿戏啊！” 刘水点了点头，问：“那么你想怎么办？” “我还是按稳扎稳打的思路来处理，既然绑匪已经说了收钱的地点，那我们就去那个地点就行。” “去那儿没有意义。”唐宋明一字一顿地说：“那帮人在耍你们。” 周金城斜眼看着他：“他们在耍我们？你有证据吗？当警察最重要的就是要讲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对方在耍我们？” 唐宋明认真地说：“如果你肯仔细听我说的话，我可以慢慢跟你解释……” 周金城一摆手：“我可等不及了！绑匪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要么去，要么放弃！” 他转向刘水，大声说：“队长，请您允许我亲自带一组人过去。” 刘水的表情显得有些迟疑：“之前我们已经派人出动了一次，结果没有逮到人。对方肯定会有所警觉。这回再次出动，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吗？” “老实说，我也没有，但我们必须试试。” “可这么做就相当于被绑匪牵着鼻子走了。” 周金城摊手道：“现在有其他办法吗？如果没有的话，也只有这么做了。” 刘水思考再三，终于点头：“好吧。” 数分钟后，周金城带人跑出办公楼，上了已经准备好的汽车。 张一钊和胡栗从审讯室的方向出来，这俩人刚问完口供，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周金城看到他俩，马上招呼道：“小张！老胡！你们俩赶紧过来，我这儿正需要人手！” 胡栗问道：“什么事儿啊？” 周金城说：“紧急出动，有大案子，在这儿不方便说，快上车。我在车上给你们介绍情况！” 张一钊和胡栗听说有案子，不敢耽搁，马上钻进周金城的车。 车队迅速驶出警队大院，朝绑匪指定的地点赶去。 第17章 错综复杂 在周金城等人离开之后，刘水问唐宋明：“你为什么说绑匪在耍我们？” 唐宋明苦笑着摇了摇头：“恐怕现在说这个也已经晚了。除非我们马上出发，才能赶得上。” 刘水看了看表，说：“不用急，你先说明白，咱们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么？现在队里的人手已经派完了吧？刚才那位老周已经把人带走得差不多了。” 的确，现在办公室里，就剩下了刘水和唐宋明，以及那位负责操纵监控仪器的警员。 刘水说：“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就算这儿没人了，我还可以调动其他人。不过，前提是你要把具体情况给我说清楚。” 唐宋明点点头：“好，我这就把我的分析说一下。” 周金城的警车里还坐着一个人，正是薛吉裘。 薛吉裘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看看表。 胡栗也是老侦查员了，察言观色，就知道这人和周金城说的案子有关。 周金城简要地把案情介绍了一下。张一钊听完，问他：“家颖呢？她怎么没跟你来？” 周金城答道：“她跟另一组人去调查废弃厂区，目前还没回来。” “要是她在就好了。”张一钊咕哝了一句。 周金城问：“啥意思？你离不开小徐了？” 张一钊慌忙摇手，脸上染上一片微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金城摊手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啊。你要是需要小徐，我向队长请示，把她叫过来。” “不不不！”张一钊的表情显得非常尴尬。 而坐在一边的胡栗，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张一钊离不开徐家颖”，这在队里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从刚参加工作开始，这俩人就被安排在一起，执行大多数任务的时候，这俩人都是合作的搭档，因此，工作的时候非常有默契。除了工作之外，俩人还有没有其他“交集”，别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休息的时候，大家经常拿这个开张一钊的玩笑。 张一钊是个脸皮薄的人，每当被人提到这个，他就会不好意思。 周金城为人古板，平时也很少开玩笑，刚才只是无意中触及了张一钊的“敏感点”，因此连他本人也感到莫名其妙。不过，眼下的重点是如何抓到绑匪。胡栗拉着周金城让他细说案情，很快就把话题给岔开了。 薛吉裘的手一直紧紧抓着手机，手机的保护壳都被他抓得破裂了，他却恍然未觉。张一钊为了安慰他，就说：“您先别急，我们这回也是把所有能派的人都派过来了。撒这么一张大网，不怕逮不住他们。” 薛吉裘“哦”了一声，随后转向张一钊：“警官，我是有一种感觉……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但这种感觉一直悬在我心里。” “什么样的感觉？” “这回的绑匪，不只是冲我的钱来的。其实，钱我倒是有，别说两百万，五百万我都能拿得出来。我只是觉得，他们可能是要搞垮我。”薛吉裘忧心忡忡地说：“就算我把钱交给他们，我也担心我女儿……” 张一钊赶紧安慰他：“您先不要这么想！无论事儿有多大，您都要保持冷静，否则就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薛吉裘不由得苦笑：“唉，那可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张一钊哑然。 的确，被绑架的是人家的亲生骨肉，此刻心中心中的忧闷与痛苦，肯定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周金城低头看了看表，时间还剩下二十分钟。 负责开车的警员忽然说：“前面出现堵车了！” 车停了下来。 周金城心里一沉，他下车一看，果然，前面的单行道已经堵成了一条长龙，少说也堵了两公里。 负责开车的警员懊丧地说：“这个时候是下班的高峰期啊！唉，真是什么糟心事都让咱们赶上了！” 张一钊说：“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周金城答道：“还有两公里！” 张一钊望着眼前长长的“车龙”，自言自语道：“下班高峰期……绑匪在这个时候收钱，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一旦被堵车给困住，不就容易被警方抓住了？” 胡栗在旁边插嘴道：“这倒容易解释。” “是么，老胡，你说说看。” 胡栗说：“绑匪可以预设一条能够避开堵车的路线，如果在拿到钱之后，警方出现，准备下手抓他们，他们就可以从那条路线逃走。那条路线肯定是非常难以驾车通行的，警车过不去。他们却可以自由地逃走。” 张一钊眼睛一亮：“老周，在整个城区都堵车的情况下，用什么方式能及时离开这里，而且还能把警车甩开？” 第18章 逃跑途径 在听到张一钊的问题之后，周金城沉思了片刻，忽然一拍大腿：“地铁！” 张一钊说：“没错，地铁不受交通堵塞的影响，应该可以做为逃跑的方式之一。不过，我觉得应该还有别的——在下班高峰期，地铁安检入口也必然堵得很难进入，而且，地铁之内遍布摄像头，就算能跑到那里，也依然无法摆脱警方的追捕。” 他望了一眼路边，路边的护栏之下，便是老城区的护城河。 张一钊问胡栗：“老胡，本地的地理你比我熟，这老城区的护城河，可以通向哪儿？” 胡栗回忆了一下，答道：“往前可以通向沙河灌渠，往后可以通向东湖。” “东湖？！”周金城不由得一怔：“那不就是另一个手机信号出现的地方吗？！难道说劫匪一开始就计划在拿了钱之后沿着护城河逃往东湖……可这护城河应该很浅吧，我记得之前有人可以蹚水过河。” 胡栗从护栏上探出半个身子，往护城河里一看，说：“这护城河虽然很老，但前一阵子进行过清淤工作，还引入了附近沙河灌区里的水，护城河水已经加深了。我估摸着就算不能走大船，过个橡皮艇还是没问题的。而且，橡皮艇很轻快，真在水里跑出全速，可就能把咱们甩在后头了。” 张一钊马上说：“赶紧把这些情况报告队长！” 然而，此时却联系不到刘水。 不知怎么回事，无论用对讲机还是用手机，都联系不上刘水。 万般无奈之下，张一钊只好发了条短信给刘水，报告了目前的发现。 周金城吩咐所有人下车，然后把人分成两组，一组沿着护城河寻找可疑人员，一组赶往之前劫匪指定的地点。 此时，距离劫匪指定的时间，还剩下十二分钟。 警员们已经没法子驾车前进，他们只能跑过去。 薛吉裘跟警员们一起跑，他身宽体胖，年纪又大了，跑得没其他人快，没多久就呼呼直喘，张一钊和胡栗一边一个，把他架了起来。薛吉裘不住道谢。 众人用了八分多钟就跑到了指定地点——那是一座水处理站。有一条水渠从中心里延伸出来，与护城河相连。 周金城已经查过这水处理站的资料，采用的国内较为先进的设备，基本上是无人化管理，所有设备自动运行。每天只有一个工人在中午过来检修，其他时候都是没人的。 这是个很理想的交钱地点。如果薛吉裘自己来的话，把钱一交，绑匪拿了钱就走，不会有目击者。 周金城安排警员们，悄悄地靠近水处理站。有人交给薛吉裘一个硕大的行李箱。行李箱是事先准备好的，里面装有成叠的现金。 警员在薛吉裘的耳朵内塞了一个小型耳机，并在他的衣领内藏了个微型麦克风。这都是为了通话方便。 测试完这些设备之后，他对薛吉裘示意，可以过去了。 薛吉裘带着行李箱来到门前，深深吸了口气，随后边敲门边说：“我把钱带来了！” 门内无人回应。 薛吉裘试着推门，门居然没有上锁，一推就开。 他进去之后，周金城朝胡栗、张一钊打了个手势，三人分别从三个方向冲向水处理站。 快到门前的时候，张一钊忽然觉得不对劲。他通过对讲机对其他人说：“大家别急，这个薛吉裘虽然进去了，但他怎么一句话都没说？” 确实，薛吉裘的麦克风虽然开着，但薛本人却始终没有说话。 耳机里传出他粗重的呼吸声，他似乎处于非常惊慌和紧张的状态。 周金城脾气比较急，又等了几分钟之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就来到离他最近的一扇窗户前，探头往里望。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薛吉裘的背影，薛吉裘弯着腰，似乎正在看地上的什么东西。 耳机里传来薛吉裘的声音：“你们……你们进来吧。” 外面的警员们都是一愣。 张一钊反应最快，他马上推门冲了进去。 在看清楚里面的情景之后，他的脸色变了。 薛吉裘虽然站在屋里，但除了他之外，屋里再没有其他人。 但薛吉裘的手却是空的。 张一钊问：“那个装钱的箱子呢？” 薛吉裘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了指脚下。 张一钊往他脚下一看，只见那里的地板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把地板打开，把你带来的钱丢下去。” 地板上有缝隙，似乎是一道暗门，而在暗门下面，隐隐约约传来了什么声音。 第19章 另有乾坤 张一钊大惊失色，一踩脚下的地板，地板居然开了，露出下面的空间。 这层地板下面，就是湍急的水流，水面上浮着一艘小船，体积虽然不大，但船内足够装下那行李箱。 船头罩着篷子，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藏了多少人。不过，张一钊从篷子的大小来估计，里面最多也就能藏俩人。 船内的马达正在开启，缓缓向前行驶。 “停船！”张一钊一声大喊，穿过地板就往船里跳。 下面的船骤然提速，张一钊扑了个空，直接窜进了水里。 船上的马达发出连续的轰鸣，船冲出了水处理站，沿着水渠往前疾冲。 张一钊从水里探出头来，大声喊道：“别让他们跑了！” 外面的警员已被惊动，顺着水渠去追那小船。 薛吉裘呆呆地望着这一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赶紧拿出手机联系那些绑匪，电话接通之后，他用几乎是哀求的口气说：“钱已经给你们了，赶紧把女儿还给我吧！” 电话那一头传来了阴冷的笑声。 “你见不到你的女儿了。” 电话里传来了沙沙的声音，随后，通话中断。 薛吉裘瘫坐在了地上，手机从他的手中滑落。 周金城赶紧过来，想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薛吉裘忽然抓住了周金城的肩膀，怒吼道：“我女儿呢？！那些绑匪呢？！你不是说可以抓住绑匪吗？！他们人呢？！” 周金城显得狼狈不堪，但他又不能把薛吉裘推开。他只能轻声安慰对方：“您别急，我们的人已经派出去了，他们正在追那艘船。” “枉我那么相信你们！你们这些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把我女儿还给我！”薛吉裘表情狰狞，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伸手向周金城的脸上抓去。 旁边有人拽住了他的手。 拽住他的正是张一钊。 张一钊刚从水里爬出来，浑身湿漉漉的。他也不顾上把湿衣服脱掉。 “薛总，您还是冷静一下吧。这帮人似乎根本没打算把您女儿交出来。”张一钊解释道：“如果他们有诚意的话，至少也应该把您女儿带过来。可他们根本就没这么做。” 薛吉裘的心一下子冷到了冰点，他的手也慢慢垂了下来。 他问张一钊：“照你这么说，难道我女儿已经……出事了？” 张一钊摇头：“我也不知道……现在只能先把那艘船截下来，才能知道真相。” 他忧心忡忡地望向水渠，此时那艘小船已经冲出了水渠，进入了护城河，水渠里只剩下了一道浑浊的涟漪。 在小船冲进护城河的同时，有几名警员也跟着跑上了护城河的河堤。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胡栗。 胡栗之所以冲在最前面，倒不是因为他体能最好，而是因为他脑子转得最快。 在跑上河堤之前，他看到河堤下面停着几辆“共享电动车”，他急中生智，上前“扫码”启用了一辆，运气还不错，这辆电动车的电量还剩下多半，胡栗一口气骑上河堤，并把速度提到最高，勉勉强强能赶上那艘小船。 其他警员，则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护城河的河道并不是完全平直，也有拐弯的地方，那艘小船虽然跑得较快，转向却不大灵活，结果，在拐角处一头撞上河堤，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 胡栗趁机赶上并超过了小船。 前方河堤上还有两名警员守着，这俩人闻风而动，赶了过来。 胡栗见自己人过来了，心里有了底。他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河道里的小船，此时小船还没能恢复之前的速度，而且，它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航线，距离河堤越来越近。 胡栗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他把电动车的车把往右一带，来了个急转向，电动车朝着河道猛地冲了下去，离河里的小船越来越近。 当他距离小船只剩两三米远的时候，小船的驾驶者似乎也觉察到了他，小船的速度往上提了两档。 这里靠近东湖已经很近了，河道中开始出现暴露的沙石滩，高速行船非常危险，但驾船的人似乎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胡栗最后一次提速，电动车冲下河堤，直接撞向小船的船头。驾船者拼命提速，电动车没撞上船头，却擦上了船尾。 在高速行驶的过程中，即便只是轻轻一擦，也可以带来严重的后果。 小船被这一擦彻底带歪了。船头又撞向河堤，并在河堤上摩擦出一连串火花，轻薄的船壳被沙石擦出了口子，河水开始进入船身。 第20章 无人诡船 小船虽然开始进水，却依然倔强地往前冲。 前方就是护城河与东湖的交界处，那两名警员从河堤上拾起棍棒之类东西，想要把船拦住，但他们身在岸上，船已经半截没入了水中，就算伸长了胳膊用棍棒去够，也是够不着了。 小船一头扎进了东湖，并连同船里面面的箱子，一起沉入了黑漆漆的湖水之中。 那两名警员对视一眼，双双脱下上衣，跳入了湖水之中。 不能放过绑匪！就算绑匪淹死在了湖里，他们也要把尸体捞上来！ 胡栗从河水里冒出头来，他缓了口气，也朝那边游了过去。 原本已经有一队警员赶到东湖待命，在得知绑匪的船已经沉入湖中之后，大家就纷纷朝这边赶了过来。 刚才一阵追赶，造成了不小的动静，河堤外公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朝这边观看。 周金城带人跑了过来，他吩咐警员把行人拦在栏杆之外。 张一钊扶着薛吉裘，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周金城水性较好，他过来之后，二话不说，脱下外衣，也跳入水中寻找。 东湖管理处的人听到这边有响动，也派出一艘船，过来巡视。船上有探照灯，雪亮的灯光穿过湖面上淡淡的雾气，照在了警员们的身上。 张一钊朝船上的人打着手势，让他们把灯光转向沉船的位置。船上的人虽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看到张一钊等人大多穿着警服，知道是警察执行公务，便不敢怠慢。灯光调转，照亮了沉船的位置。 之前下水的两名警员冒出头来，他们手中托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正是装钱的行李箱。 他们把箱子丢上岸，薛吉裘却没过去拿箱子，他朝那两人喊道：“有没有找到我女儿？” 那两名警员摇了摇头。 薛吉裘的腿又开始发软，张一钊赶紧把他扶住。 胡栗和周金城也先后从湖水里钻了出来。周金城看到东湖管理处的船，就大喊道：“你们有绳子吗？帮我把沉船拖出来！” 折腾了好一阵子，他们总算把小船从湖里拽了出来。 小船上的篷子已经瘪了。众人七手八脚地拆开篷子，眼前露出的东西却让大家都吃了一惊。 里面没人，只塞了一套复杂的装置。装置的一头通过连杆与船上的螺旋桨、方向舵相连。除此之外，船头上还藏了一台带有夜视功能的摄像机。 周金城问张一钊：“小张，你对电子装置比较熟，这是啥东西啊？” 张一钊大致看了一番，说：“好像是某种无人驾驶装置，属于远程遥控型。操纵者可以通过船头上安装的摄像机获得船前方的视野，并遥控小船行驶。” 周金城惊愕地说：“也就是说，船上一直就没有人？！” 张一钊叹了口气：“没有。” 薛吉裘蹒跚地来到张一钊面前，颤声问他：“船上真的没人？我女儿不在船上？” “没有，这篷子里的空间很小，塞了那装置之后，根本塞不下人。” 薛吉裘的脸色变得铁青：“难……难道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把我女儿还给我？” 包括张一钊在内，在场的所有警员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在以往的绑架案中，确实发生过绑匪拿到赎金之后依旧“撕票”的情况——和人质相处过一段时间之后，绑匪担心人质记住了他们的相貌或声音，为了降低日后被抓的可能，他们必须“灭口”。 这次的“交易”失败，绑匪恐怕会进一步展开报复，杀人灭口之后逃亡，目前看来是最有可能实施的方案——毕竟，带着一个人质，就相当于带着一个累赘，在逃亡的过程中会非常不便。 没有人敢把这些告诉薛吉裘，这个老人此时看上去就像风中的枯叶一样脆弱。恐怕只要再稍微加一些压力，他就会当场崩溃。 薛吉裘却忽然说话了，他的声音显得非常麻木。 “这是我这辈子遭遇的第二次绑架。上次是我的妻子，绑匪在绑架她之后，威胁我不准告诉警察，于是我照做了。结果，我给了钱之后，他们留下的却是我妻子的尸体……自那以后，就是我跟我女儿两个人过日子了。我发誓不会再让我女儿遭遇相同的事，所以，这次得知女儿被绑架后，我就在第一时间报警了……唉……谁能想到，还是同样的结果……” 每个听到他这番话的人，心里都沉甸甸的，不是滋味。 忽然，周金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是刘水打来的。 周金城接通电话，刘水的声音传了出来： “收队吧，抓到绑匪了。” 第21章 人已归案 周金城听了刘水那句话之后，整个人在原地愣了足有半分钟。 张一钊看他变得跟泥塑木雕似的，就问：“刘队找你？他说啥？” 周金城慢慢地转向他：“他说，抓到绑匪了。” “啥？抓到了？！”张一钊的嘴张得几乎能塞进个木鱼：“开玩笑吧？！” 胡栗听了后脸色也变了：“咱们队长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可能压力过大，出现了幻觉……” “那就……再确认一下？” 周金城小心翼翼地又问了刘水一回，这次，刘水几乎有些不耐烦地说：“确实抓到了，人都带回来了。你带上老胡和小张，先回队里一趟。”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周金城、张一钊、胡栗三个人水淋淋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张一钊才说：“咱们先回去看看吧？” 胡栗点头。 周金城说：“那么……这边就先交给别的同志，咱们仨回去看看是咋回事。” 周、张、胡三人带着满腹狐疑，先把现场工作交给其他同事，随后上了辆警车，准备回去。 他们刚发动汽车，薛吉裘就冲了过来。他激动地拍着车窗，大喊：“你们仨要回去吗？把我也捎上！刘队长让我跟你们一起回去，他说，把我女儿带回去了！” 周、张、胡三人再次面面相觑——尤其是周金城，在他看来，这回遇上了这么多事，还一直没按照绑匪所要求的去做，此时的绑匪应该已经被激怒了…… 如果他周金城是绑匪，肯定先把人质给“撕票”…… 现在刘队长说把薛吉裘的女儿带回去了，可带回去的到底是活人呢，还是…… 他没敢往下想，也没敢说破。 他们还没来得及回到警队大院，就看到迎面来了一辆车。那辆车速度非常快，似乎车上的人正赶着去做什么事。 张一钊眼尖，他看到对面车里坐着徐家颖。 他本来想朝徐家颖打招呼，但仔细看了一眼之后，先怔住了。 此时的徐家颖表情紧张，她怀里好像还躺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徐家颖那辆车与他们这辆车擦肩而过，跑远了。 胡栗捅了张一钊一下：“喂，我看那辆车上好像有小徐啊！” “啊……”张一钊木然地点了点头，“好像是的。” “小徐……好像还抱着个人？”胡栗一边说一边揉了揉眼睛，似乎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 张一钊没有说话。 胡栗忽然有些后悔——他想起张一钊和徐家颖之间的关系有些“亲密”，于是他赶紧说：“我是不是看错了？哎呀，最近天天加班，难免老眼昏花……” 周金城干巴巴地插嘴道：“不，你没看错。小徐确实抱着个人，一个男人。” “离那么远，你能保证自己没看错？！”胡栗一边赶紧给周金城使眼色，一边悄悄看了看张一钊。 张一钊的表情倒显得很平静，或者说，迷茫。 周金城似乎没注意到胡栗打的手势，他自顾自说了下去：“小徐抱着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刚到咱们队里的唐宋明。嗛！那小子，今天刚到咱们这儿，刘队就让他参与办案，这算怎么回事啊？！根本没有这种先例嘛！没想到刘队居然那么宠着他……就算他是严教授的……” “好了，你先消停两句，认真开车！”胡栗试图阻止周金城继续说下去。 然而周金城一旦开始说了，就很难住嘴，丝毫没顾忌别人的感受—— “也不知道刘队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那唐宋明到底有多大能耐，就让他参与办案，还让小徐去陪着他，看样子要把他们俩编成一组。嘿，那小子看上去细皮嫩*肉的，长得又帅。这小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咋就把他抱在怀里了呢！公路上这么多人，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哦对了，张一钊，你好像是小徐的搭档是吧？回头你好好跟小徐说说，让她注意一下……” 张一钊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咬了咬下唇。 胡栗的脸色也变了，他干脆朝周金城吼道：“让你注意开车，别光顾聊天，咱们车上还有外人，你嘴上就没把门的吗！” 周金城这才悻悻地闭嘴。 胡栗琢磨了一会儿，忽然说：“不对，有问题。” 周金城问：“有啥问题？” 胡栗说：“小徐他们那辆车去的方向，好像是人民医院。另外，她抱着的那个唐宋明，好像是处于昏迷状态，身体软趴趴的。她是不是送他去医院了？” 张一钊总算回过神来，他急切地问道：“你看清楚了？” 胡栗说：“离那么近，我就算再老眼昏花，也不至于看不清楚。” 坐在后面的薛吉裘插嘴道：“好像确实是朝人民医院的方向去的，那个地方以前我也常去。” 大概是因为知道女儿已经被找回来了，此时的薛吉裘明显轻松了很多。 张一钊怔了怔，说：“既然是这样，那我给小徐打个电话问问看。” 他拿出手机拨了徐家颖的号码，奇怪的是，过了半天，徐家颖才接。 张一钊心想，车上有其他同事负责开车，你又不用开车，为啥这么磨蹭？ 而且，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非常奇怪——声音很嘈杂，隐隐约约能听到有人在哭。 张一钊费劲辨认了半天，才确定那哭的人是徐家颖。 他赶紧问：“家颖，你怎么了？！” 徐家颖那边又断断续续地传来了两声哭泣，之后，徐家颖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张一钊紧皱眉头，大声问道：“家颖，你那边怎么回事？” “对不起……回头再打给你……”徐家颖似乎急着要挂断电话。 “先别挂！你现在在哪儿？” “刚到人民医院。” “你身边是不是还有个男人？！” “咦？你怎么知道？”徐家颖的声音显得非常诧异。 “他是谁？你为什么抱着他？” 电话忽然挂断。张一钊再次拨打，电话中传出了“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声音。 张一钊放下了电话，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胡栗小心地问道：“小徐怎么了？” “她在人民医院。”张一钊所答非所问。 后座的薛吉裘忽然又插嘴道：“小同志，你头上沾了片水草叶子，我帮你摘掉吧。” “哦……没事。”张一钊摆摆手：“草叶子而已，没啥。” 薛吉裘话里有话地说：“绿色的，不吉利。” 胡栗瞪了他一眼，薛吉裘小心地缩了回去。 当警车开到了警队大院的时候，车上的人都憋着一肚子疑惑。 薛吉裘心中牵挂女儿，抢先下了车。 他刚下车，就看到几名警员簇拥着一个少女往前走，那少女正是他女儿薛兰珍。 “闺女！”薛吉裘兴冲冲地往前跑了过去，但刚跑出两步，他就停了下来。 他傻愣愣地看着薛兰珍——在薛兰珍的手腕上，戴着锃亮的手铐。 过了好一会儿，薛吉裘似乎反应了过来，他愤怒地吼道：“谁给我闺女上手铐了？！她是受害人，不是罪犯！快把手铐弄开！” 旁边有人说话：“薛先生，请冷静一下。您女儿薛兰珍涉嫌与绑匪串通，还涉嫌袭警，我们已经将她拘捕。” 说话的正是刘水。 薛兰珍为什么由受害人变成了罪犯？ 唐宋明为什么到了徐家颖的怀里？ 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就要进行回溯，回到刘水向唐宋明提问的时候。 第22章 本案缘由 在警队的办公楼内，刘水要唐宋明把分析的结果告诉他。唐宋明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刘水。 刘水看了眼手机，皱了皱眉：“怎么是这个？” 唐宋明认真地说：“这就是绑匪使用的工具。” 刘水用怀疑的口气问：“这么古老的东西，还有人在用吗？” 唐宋明点头：“虽然现在不用于客运了，但在广告、旅游、航拍等领域还有人在使用。相对而言，它很安静。” “既然安静，为什么你还能听到它发出的声音？” “安静只是相对于其他交通工具而言，其实它发出的声音并不算小，而且，很有特点。”唐宋明解释道：“很有节奏的‘噗——噗’声，只有它的供能阀门才能发得出。” “可打电话的绑匪就没意识到这一点吗？他们就不怕这种声音在打电话的时候被别人听到？” “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绑匪长时间驾驶这种交通工具，对他们而言，这种‘噗——噗’声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绑匪忽略了这种声音；第二种可能，绑匪使用的是某种特殊的通讯工具，比如内嵌耳机的航空头盔，这导致他听不到外界的一些声音；第三，负责打电话的人，智商并不算高。” “智商不算高？他已经把我们耍得团团转了。” “绑匪不止一个，这人可能不是主谋，而只是个手下。这案子的主谋是个心思比较深的人。” 刘水顿了顿，又问：“就算能确定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我们也不能确定凶手的身份吧？” “能。”唐宋明拿回手机，又翻出一个网页：“这种东西不是在什么地方都能使用的。事实上，在本市获得许可，能够运营这种东西的，一共有六家企业。其中三家正在执行设备年检，一家因资金问题宣布暂停运营，因此只剩下两家。一家是沈云公司，一家是龙飞公司。两家都在本市，属于竞争关系。此外，我从绑匪的行为方面进行分析，感觉其行为表现出很强的复仇性质。于是我调查了那位薛老板有没有什么仇家。这一查可不要紧，根据相关报道，薛老板曾经利用某种不正当竞争手段，搞得龙飞公司差点儿垮掉。龙飞公司的两名创始合伙人先后因‘意外事故’而身亡。坊间传闻，这两人是被薛老板雇人‘做掉了’，只不过这些都是传闻，没有证据。那两名创始合伙人，一个叫卢胜，一个叫章世军。而绑匪之前所使用的两张电话卡，它们的主人正好分别是‘卢胜’和‘章世军’，这不会是巧合吧？” 刘水说：“你怀疑绑匪使用的电话卡，正好是龙飞公司的两位联合创始人的？” “您可以查一下。” 刘水朝旁边的同事打了个手势，那同事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去了。 唐宋明说：“如果证实绑匪使用的两张电话卡真的是来自已经意外死亡的卢胜、章世军，那么绑匪肯定和龙飞公司有某种联系，我建议直接对龙飞公司进行调查。” “直接调查龙飞公司的所有雇员？短时间内恐怕不容易查完吧？” “不用查所有的人。直接查他们的‘驾驶人员’就可以了。会开那东西的人应该不多，您别看它古老，实际上需要很强的专业技术。我估计，龙飞公司内的驾驶员应该只有一个。” “怎么会那么少？” 唐宋明解释道：“根据龙飞公司网上公开的资料，从人数上来说，它是一家小型企业，公司里的人不算多。公司里的‘那东西’只有一个。既然只有一个，那么只雇一名驾驶员就足够了。多了也是浪费资源。” 刚才出去的警员敲门进来，在刘水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刘水点头，转向唐宋明：“看来，你的判断确实没有错。” 唐宋明精神一振：“那么，我们可以去龙飞公司进行调查了吧？” 刘水说：“我们这就动身。” 他和那名警员朝门外赶去，唐宋明紧跟在他们身后。 刘水皱了皱眉，回头对唐宋明说：“你留下。” 唐宋明不解：“为什么让我留下？” 刘水解释道：“你不是警务人员，让你去现场参与调查工作，已经算破例了。如果直接让你参与抓捕，万一出了什么事，没人可以负责。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吧。” 刘水说完，把唐宋明关在了房间里，还把房门给锁上了。 刘水又叫了几名剩下的同事，急匆匆准备出发。他们来到停车的地方，却都是一愣——所有的警车都不见了。 刘水忽然反应了过来——周金城等人出发的时候，带走了大批警员，而队里的警车本来就不多，周金城可能把所有的警车都给开走了…… 刘水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形，他让人赶紧再调几辆车过来，随后，他取过对讲机，开始联系徐家颖。 “小徐，听到请回话。” 对讲机里传出徐家颖的声音。 “队长，我在，有什么事吗？” “需要你做一件事——你们那一队人，暂时先不要归队，先赶往一个地点，接下来我把地点发给你……” 刘水把龙飞公司的地址发给徐家颖。 徐家颖随后便带着她那队人，赶往龙飞公司。 仅仅派徐家颖去龙飞公司是不够的，刘水叫人查了那驾驶员的住址，随后派出一组警员，直接去此人的家中。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从别处调来的车也过来了，刘水带人上车，直接赶往龙飞公司。 在刘水等人乘车离开之后，那间原本关着唐宋明的房间里，传出了拍门的声音。 唐宋明在屋内大喊：“刘队长，放我出来啊！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刘水已经上车离开，自然听不到这声音了。 过了一会儿，房间内又传出了“咔嗒，咔嗒”的声音。 没过多久，那房间的窗户开了，随后，唐宋明从窗口钻了出来。 “刘队长！别走啊！”他一边喊一边跑出警队的大院。 可惜，此时刘水的车队已经跑远了。 唐宋明望着远去的车队，懊恼地自言自语：“糟了，没来得及告诉他们……恐怕会出意外……必须马上追上他们才行！” 他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跟上前面那几辆警车。” 司机以为自己听错了——大晚上的，怎么还有人要追警车？ 不过，他看唐宋明从警队大院里出来，估计也不是坏人，没准儿是便衣警察。 司机就问：“您要去干吗？” 唐宋明含糊地说：“这个……帮他们抓坏人。” 司机狐疑地说：“您是跟他们一起的？那您怎么不上他们的车？” “没……没赶上……” “哦……”司机点了点头：“好吧，赶紧上来，我非常愿意帮助你们警察抓坏人！车钱我就不要您的了！这趟我免费送！” 唐宋明松了一口气。 出租车跟在了警车的后面，向着龙飞公司的方向驶去。 第23章 鬼影幢幢 龙飞公司位于西郊，占了一大片荒原——据说是为了停放某种特殊的交通工具，才特意占了这么大的面积。 徐家颖等人赶到龙飞公司正门的时候，远远地看到龙飞公司内矗立着高大的信号塔，信号塔上方有成排的强光灯，在夜空中颇为醒目。 除了这信号塔上的灯之外，龙飞公司的院内却是黑漆漆一片。 徐家颖并不清楚这龙飞公司是做什么的，于是，她用手机上网调出了这家公司的简介。 “这是一家专门提供航空服务的公司。” 徐家颖自言自语道：“航空服务公司……难怪要在市郊建公司，还占了这么大片的场地！不过，这公司也太低调了吧，我都没听说过本市有这种公司……” 旁边有个小警员过来问道：“徐姐，咱们这队人都到齐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徐家颖说：“我向刘队请示一下，看下一步该怎么做。”说完，她就拿起了对讲机。 此时的刘水已经在赶往龙飞公司的路上。他告诉徐家颖，先堵住龙飞公司的所有出入口，利用夜视望远镜等设备，在较远的距离设法侦查其内部情况。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一定要等他赶到之后再展开行动。 徐家颖应了一声，撂下对讲机。她吩咐众人，先去龙飞公司的各个出入口埋伏。此外，占据制高点，不要放过任何进出龙飞公司的人。 她指派那小警员，把夜视望远镜拿来，她打算对龙飞公司的院内进行侦查。 她刚端起望远镜，龙飞公司的办公楼里就闪出一点亮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办公楼内的某扇窗户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弯着腰，鬼鬼祟祟的，手里拿着疑似手电筒的东西，似乎正在翻找着什么。亮光正是由那手电筒发出来的。 手电筒的光只持续了几秒钟，随后就熄灭了。 徐家颖觉得奇怪——那拿着手电筒的人，看来很不想让别人知道这办公楼里有人，但又似乎在急着寻找什么东西，所以不得不用了一下手电筒。 徐家颖想再看仔细些，但晚上的雾气还未散去，她手上这台夜视望远镜是老式的微光夜视型，隔着雾气很难看清楚。 “算了，我亲自进院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小警员忙说：“徐姐，院里什么情况都没摸清呢，您可别冒这个险啊！再说了，刘队不是都事先警告过，不让轻举妄动嘛！” 徐家颖不以为意地一摆手，说：“我去看一眼就回来，保证不惹事。甭管那是什么人，我都不会主动招惹他们。另外，刘队也说过，让咱们在动手前侦查对方的情况。我这也算执行刘队的命令嘛。” 小警员犹豫了：“他好像确实这么说过……” 趁着他犹豫的工夫，徐家颖悄悄撂下望远镜，下了土坡，朝龙飞公司的围墙奔去。 如果徐家颖知道自己的这一鲁莽行为将会在不久之后惹出多么大的祸，她也就不敢这么做了…… 龙飞公司的围墙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砖墙，上面不但没防盗铁丝网，就连监控摄像头都没装。 徐家颖心中一喜——这不就便宜了老娘我嘛！ 她挽起袖子，三下两下爬上了围墙，往里张望。 看不清楚。眼前依然是迷迷蒙蒙一片。龙飞公司的院内静悄悄的，只有那高塔上的红灯在一闪一闪，就像恶魔的红眼睛。 估计那红灯是特种设备，其灯光具有能穿过雾气的特殊作用。 徐家颖心想，反正自己也爬上围墙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翻进院里仔细查一查好了。 于是她小心而缓慢地沿着墙壁“滑”了下去。 就在徐家颖刚进入院内不久，刘水的车也赶到了。 小警员赶忙上前，向刘水报告情况。 刘水一听就急了：“什么？？我都再三叮嘱，不准轻举妄动，小徐这丫头怎么就不肯听我的话呢？！” 他抓过对讲机就要呼叫徐家颖，但转念一想，不行——万一徐家颖已经偷偷摸进龙飞公司内部，自己这一呼叫，容易让她暴露目标。 刘水正在犹豫，身后却有同事拍了下他的肩膀：“刘队，您看那是什么？” 刘水顺着那同事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东北方向的天际出现了一个漆黑的轮廓，在浓重的雾气中，那轮廓看上去有些飘忽不定。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应该是个非常大的家伙。 “来了！是绑匪！”刘水果断地说：“所有人做好抓捕前的准备！等对方一落地，我们就把他们抓住！” 警员们纷纷拿出武器，子弹上膛。 刘水又转身朝那小警员说：“你再叫上俩人，去把徐家颖找回来——一定要注意安全！” 大家屏息凝神，静静地看着那漆黑的家伙向龙飞公司的院内飞去。 它开始降落了，离地面越来越近。 旁边的同事悄悄问刘水：“队长，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看上去好大啊！” 刘水压低了声音，说：“不用怕。它的体积虽然大，但却没什么危险。那只是一个老式的热气球罢了。” “热气球？！” “嗯。龙飞公司就是提供热气球租赁服务的。这个热气球的下方有封闭式吊舱，吊舱内可以容纳三到五人。绑匪应该就在里面。根据龙飞公司官方网站上提供的资料，这个热气球的表面是灰色的，而今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有浓雾。当这个热气球离地面较远时，地面上的人就无法用肉眼把它从灰蒙蒙的雾气里找出来。” 那同事点了点头：“原来小徐他们就是被这个东西给耍了啊……队长您真厉害，居然能猜到绑匪用的是热气球。” 刘水摇头：“推断出对方用了热气球的人可不是我，而是那个唐宋明。你们以后要多向他学习。” 热气球将要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刘水猛地一挥手，意思是马上行动。 警员们纷纷翻过龙飞公司的围墙，向那热气球冲了过去。 第24章 绑匪就擒 就在刘水对众人下令的时候，徐家颖已经摸到了办公楼前。 龙飞公司的这座办公楼，其实只有两层，显得略有些寒酸。 徐家颖隐隐听到楼内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似乎楼内有人在翻找什么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断断续续的口哨声。 办公楼的门开着，徐家颖蹑手蹑脚地进了楼。 楼内漆黑一片，除了“应急出口”的指示灯亮着之外，没有任何光源。 翻东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似乎是从二楼某处发出来的。 徐家颖好不容易摸上二楼，随后就听到一声沉重的踹门声。 踹门的人似乎有些暴躁。 脚步声响起，向着徐家颖这边靠了过来。 徐家颖赶紧闪身，躲到角落里。 她刚躲起来，就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从楼道里一闪而过。 黑影一边走，一边低声嘬着口哨。 那黑影似乎在用口哨呼唤着什么人。 黑影消失在了前方的楼道里。 徐家颖从藏身的地方站了起来，她想继续跟踪黑影，但此时那黑影早已走得远了，口哨声也已经消失。楼道里只留下了空洞的回音。 旁边的墙上有一行开关，肯定有楼道里的电灯开关，徐家颖一伸手就能摸到开关，但那么做也会让她自己暴露。 她开始后悔——要是把微光夜视装备带进来就好了，那东西虽然老旧，但在这里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她只能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摸。 外面忽然响起了喧哗声。 徐家颖透过楼道里的窗子向外望去，只见夜空中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庞然大物，那庞然大物正慢悠悠地向龙飞公司办公楼外的的空地靠拢。 “热气球？！”徐家颖掏出对讲机，想把这一发现告诉给外面的人。 但就在这时，她看到外面出现了很多个黑影，那些黑影正在把热气球围住。 徐家颖恍然大悟——这些黑影应该就是埋伏在外面的同事，在看到热气球之后，他们已经做出了反应。 她粗略地数了数，发现外面黑影的数量远远地超过了自己带来的，可能是刘水的那队人也到了，两批人已经合到了一起。 热气球刚刚落地，就被团团围住。 绑匪如果在热气球内的话，一定逃不了的。 徐家颖的心里稍微放松了些。 但是，想到刚才看到的黑影，她的心又悬了起来—— 绑匪可能不止一人，而且未必都在热气球上。假如自己刚才看到的黑影也是绑匪，那么可能会被外面正在进行的抓捕所惊动。 自己一定要在那黑影逃走之前，把他抓住！ 在楼道深处，又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口哨声。 徐家颖心中一动，循着口哨声，向着楼道深处摸索了过去。 刘水带着警员们把热气球团团围住，但并未急于上前，而是隔开了一段距离。 热气球里面的人似乎根本没察觉到。当热气球驾驶舱的舱门打开时，有个戴着飞行头盔，穿着飞行夹克的人从门内钻了出来。 那人跳下舱门，拉过热气球下面的绳索，准备把热气球拴好。 刘水忽然一挥手，示意警员们马上行动。 他带头冲了过去，三下五除二，把那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大概是由于戴着头盔，听力都受到了影响。直到被刘水按住，那人才反应了过来。他拼命挣扎，但已经无济于事。又有几名警员上前，扭住了他的胳膊，给他戴上了手铐。 刘水拽掉了那人的头盔，露出一张因惊慌和愤怒而扭曲的面孔。 刘水掏出自己的证件，在那人面前亮了一下。 “你是龙飞公司负责操纵热气球的工作人员，对不对？你涉嫌参与绑架案，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警员们钻进热气球的驾驶舱，进行搜查。 然而，热气球的驾驶舱内，并没有搜出其他人，更没有人质薛兰珍的踪迹。 刘水俯下身，逼视着被按住的热气球驾驶员。 “她在哪儿？” 那人的右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丝狂傲的笑意。 “你说谁？” “装糊涂吗？我是说薛兰珍。”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薛兰珍。” 刘水一伸手，从这人的飞行头盔下拽出通讯用的耳机，耳机上有一根线，伸进这人的衣服口袋里。 刘水从这人的身上搜出了两部手机，此外还有电话卡。之前打给薛吉裘的电话，果然都是由此人打出的。 根据从这人身上搜出来的证件，这人名叫赵半林，是龙飞公司的热气球驾驶员。 刘水把搜出来的手机在那人面前晃了晃：“还要装傻吗？这上面有你给薛吉裘打电话的通话记录。” 赵半林冷笑：“你能证明那几个电话是我打的么？这手机是我捡的，我自己的手机在家里放着呐。” 刘水也笑了笑：“我刚才只说‘打给薛吉裘的电话’，可没说到底打过多少个。也可能只打过一个。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一个’，而是‘几个’？” 赵半林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便把嘴闭上了。 刘水又说：“你的声音和电话里的声音不大一样。估计你在那头盔里还藏了变声装置。就算你不老实交代也没关系，我们的技术人员懂的东西很多，比你知道的都多。” 赵半林一发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那就让你的技术人员去找薛兰珍吧。只要我不说，没人找得到她。” “你说这话，就等于间接承认薛兰珍的失踪和你有关。”刘水朝办公楼的方向指了指：“你们这办公楼我还没看过，没准儿薛兰珍就在里面吧？”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了一下赵半林的表情，赵半林表情木然，没有任何变化。 刘水心中产生了疑惑——难道说赵半林并没有把人质藏在办公楼里？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楼里忽然传出了枪声。 在深夜时分，这枪声显得尤其清脆。 赵半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慌张的表情。 刘水迅速地捕捉到了赵半林脸上的表情变化，他果断地喊道：“进楼搜查！” 第25章 谜之人质 就在刘水逮捕赵半林的同时，徐家颖已经走到了楼道的尽头。 这里有个房间，门虚掩着，里面传出某种响声。 徐家颖屏住呼吸，探头往里一看。 只见里面的墙角里有个人影，那人影低着头，似乎还在啜泣。 徐家颖听那人的声音，像是个女人，心里的提防去了一半。 她进了屋，大着胆子朝那人影问道：“你是谁？” 那人像是吃了一惊，朝墙角里一缩，颤声道：“什……什么人在那儿？！” “我是警察。”徐家颖拿出手机，照亮了自己身上的制服。 那人看清之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有警察找来了。” 她扶着墙，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自我介绍道：“我叫薛兰珍，是被人绑架到这里来的。” 徐家颖失声叫道：“你就是薛兰珍？！太好了！没想到能在这里找到你！你是被绑匪带到这里来的吗？！” 借助手机的光，她看清了那人的相貌，确实，和资料上的薛兰珍的样子相符。只是面色更苍白一些，大概是受了惊吓的缘故。除此之外，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胳膊上还有青一道紫一道的痕迹，大概是曾经被绑匪折磨过。 徐家颖看了觉得心疼，她脱下上身的制服，递向薛兰珍：“你先穿一下吧，别着凉。” “谢谢！”薛兰珍感激地向她伸出手去。 就在薛兰珍向徐家颖走过去的那一瞬间，徐家颖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古怪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长年从事警务工作，“第六感”异于常人的缘故吧，徐家颖隐隐觉得眼前的一些东西令她不安。不知是这房间里黑漆漆的环境，还是眼前这位薛兰珍小姐……总之，她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于是，在薛兰珍向她走来的时候，徐家颖并没有主动过去迎合对方，而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小半步。 就因为退了这小半步，薛兰珍没能抓住徐家颖，她踉跄地刹住身子，疑惑地望向徐家颖。 “您……没事吧？” 徐家颖尴尬地笑了笑：“没事……我就是觉得有点儿不舒服……” “是么？”薛兰珍皱了皱眉：“您能先把衣服递给我吗？” “哦，好的。” 徐家颖再次伸手，把衣服朝薛兰珍递了过去。 薛兰珍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再次走向徐家颖…… 就在这个时候，徐家颖身后传来一声大喝：“站住！” 徐家颖和薛兰珍同时怔住了。 徐家颖觉得那声音非常熟悉。她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人——唐宋明。 唐宋明显得比较狼狈，浑身大汗淋漓，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似乎是一路小跑着赶过来的。 还没等徐家颖反应过来，他就伸手一拽，把徐家颖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徐家颖不解，反抗地推开他的手：“你干吗拽我？！” “这女人有问题，你还没看出来吗？！”唐宋明死死地盯着薛兰珍，说：“她本来应该被绑架的，可为什么对方不捆住她的手脚，或者把她锁起来，而是大大方方地让她呆在这个办公室里，旁边连个看守都不安排，难道不怕她逃跑或者报警么？” 照唐宋明这么一说，徐家颖也开始觉得蹊跷了，她转向薛兰珍，用手里的手机照亮了薛兰珍的脸。 在灯光的照射下，薛兰珍显得有些不自然。她略带愤怒地说：“开什么玩笑？我是人质，你们为什么要怀疑我？” 唐宋明冷冷地说：“绑匪呢？为什么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他们之前不是还在虐待你么？现在居然完全不管你了？” 薛兰珍满脸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把我打了一顿之后，就离开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楼里。本来我身上是有绳子的，可后来我把绳子磨断了，这才跑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或者马上求救呢？”唐宋明显得咄咄逼人。 被逼问的薛兰珍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但此时旁边的徐家颖不满地扯了唐宋明一把：“你又不是警察，这些问题不适合你问吧？！” “他不是警察？”薛兰珍稍微定了定神，脸上露出了楚楚可怜的表情：“我……我又不知道这是哪里，外面又那么黑，我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这楼里乱转，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出口……” 唐宋明忍不住冷笑道：“你这撒谎技术可不高明啊。这是一栋只有两层的小楼，就连我这样的路痴都不可能在这里迷路，你就算再能迷路，还能迷到哪儿去？” 薛兰珍张口结舌。 而徐家颖却再次不满地说：“唐宋明！我都说了，让你闭嘴，你怎么还在这儿叨叨个没完？！” 唐宋明哑然，过了一会儿，他才悻悻地说：“那你去问吧，我不管了。” “我……”徐家颖却突然卡了壳——问什么呢？怎么问呢？她略显茫然地望着不远处的薛兰珍，一向勇往直前、大大咧咧的她，此时居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哑巴了吧？”薛兰珍忍不住说：“我看你们俩都是对我很怀疑。这我也很理解，毕竟我曾经失踪了那么久。但我确实是被绑匪带来的。如果不信，你们就看看我身上的伤，这些伤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唐宋明却说：“你身上的绝大多数伤痕，都是很轻的擦伤和淤伤，像是在爬楼梯的时候不慎摔倒而留下的。我上来的时候看到楼梯那边有滑倒的痕迹，还有歪歪斜斜的足迹，那足迹倒是和你脚上的鞋很相符。” 他顿了顿，又说：“对了，说到鞋，你现在穿的鞋，倒是挺合你的脚啊。我记得你在被绑架的时候，不是把脚上的鞋丢在了现场附近么？难道说绑匪把你绑过来的时候，还不辞辛苦地给你搞了双新鞋？这绑匪对你还真够体贴啊，完全不像会虐.待你的样子。” 薛兰珍脸上的表情越发阴沉，但她强行控制着自己，没有爆发出来。 她偷眼看了看唐宋明的身后——在唐宋明身后，有个黑影正在蹑手蹑脚地靠近。那黑影的手里，拿着一件长长的东西，像是某种武器。 第26章 土制枪械 黑影从后方渐渐接近。 唐宋明和徐家颖盯着薛兰珍，完全没想到自己正身处于危险之中。 黑影慢慢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那是一杆枪，但它的造型和其他枪迥然不同——枪身起伏不平，枪管比普通枪支的枪管要粗上许多，枪身和枪托上缠绕了很多金属线，似乎是为了加固。 黑影看清了徐家颖身上的警服，便把枪口对准了徐家颖，随后，又犹豫了一下，大概是怕枪声惊动外面的人，于是改为手握枪管，就像挥舞铁棍一样，把那枪的枪托朝徐家颖砸了下去。 枪砸下的瞬间，带起了风声。 这声音惊动了唐宋明和徐家颖。 “小心！”唐宋明把徐家颖往旁边一推。 徐家颖被推开了，唐宋明却被那枪的枪托砸了个正着。木质枪托出现了裂纹。唐宋明歪歪斜斜撞上了旁边的墙壁，随后又软趴趴地倒了下来。 徐家颖踉跄地退了两步，她手里的手机照亮了那黑影的模样——那是个身穿短袖上衣，表情阴狠的矮个子男人。 矮个子男人面露狞笑，他扬起手里的枪，擦了一下上面的血迹。 在擦血的时候，他露出了胳膊上的几条伤痕。那伤痕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抓咬出来的。 “土制枪械？！”徐家颖看清那矮个子手上的枪之后，吃了一惊，虽说土制枪械的杀伤力一般不大，但在这么近的距离，它依然可以用来杀人。 徐家颖迅速扫了一眼倒地的唐宋明，只见唐宋明双目紧闭，他的额角处出现了一个伤口，正在流血。 土制枪械的枪托是实木的，上面还有金属丝加固，这么结结实实挨一下，换成谁都受不了。 唐宋明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徐家颖从没有欠过别人人情，眼下却是欠了别人一条命。 她和唐宋明认识也不过几个小时，但这人居然在危急关头救了她一命。 更何况，从身份上来说，她自己是警察，而对方是普通人，明明应该是自己保护他才对啊！ 徐家颖心里一阵难过，她想为唐宋明检查伤势，却已经来不及了。 矮个子慢慢走向徐家颖，再次扬起了手里的枪。 徐家颖退了两步，身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她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矮个子快步冲到徐家颖面前，举枪就砸。 徐家颖迅速一弯腰，躲过对方的袭击，随后伸腿一勾，矮个子没来得及躲闪，被勾了个正着，身子踉跄两下，脸朝下扑在地板上。 从他嘴里发出断裂的声音，似乎是门牙被磕断了。 徐家颖稍微松了一口气，刚才她脸上的惊慌表情全都是装出来的。好歹也是受过正规训练的警察，哪里会那么容易被这种货色吓倒？！ 矮个子手里的土制枪械也掉在了地上，薛兰珍急了，伸手过去抢夺，但她那速度怎么能跟徐家颖相比。 徐家颖伸脚一踢，就把那土制枪械踢到了墙角里。她冲薛兰珍大喊：“不许动！要是你敢动一下，我可对你不客气！” 薛兰珍似笑非笑，从身上掏出一件手电筒大小的黑色东西：“小姐姐，要不要跟妹妹我玩两手？” 那东西的头部发出噼啪的声音，像是通了电。 徐家颖微微皱眉，她倒是不怕薛兰珍手里的东西。只不过薛兰珍前后变化太大，刚开始像是楚楚可怜的乖乖女，现在倒像是混迹街头的女流氓，让她心里生出唏嘘之感。 徐家颖冲薛兰珍说：“看来，你真的不是被他们绑架的吧？” 薛兰珍倨傲地扬了扬下巴：“我还以为你早就明白了。你的反应比地上那个小伙子可慢很多啊。他应该早就断定我不是被绑架的了。” 徐家颖试图从心理上对薛兰珍施加压力：“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现在你已经暴露了，外面都是我们的同事，你不可能从这里离开。” 薛兰珍却表现得很冷静：“外面都是警察，如果能把你扣为人质，我就能多一点儿筹码。” “你可以主动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薛兰珍却冷笑了起来，笑声里带有一丝凄凉：“投案自首？你知不知道，我吸毒藏毒的事情已经被我爸知道了，他本来就让我去投案自首的。我‘被绑架’的那天，就是我们父女俩摊牌的日子。我们俩已经闹掰了。那天晚上，从我爸那里回来之后，我就碰上了来绑架我的人，我想都没想，就和他们合作了。只要能从老头子那里弄出钱来，我就和他们平分，然后跟他们一起偷渡出国。” 徐家颖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要报复你爸爸。” “谈不上报复。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会对亲生女儿这么狠。他对我说，他连遗嘱都给改了。将来他的财产都不会给我，而是捐给某个基金会。想想看，碰上这种爸，我该怎么做？” 她攥紧了手里的东西，向徐家颖逼近。“小姐姐，我这东西是从国外买的防身武器，是一种电击枪，它可以释放带有高压电的针头。你想不想试试看它的味道？” 她故意按了下按钮，从那武器上发出“噼啪”的放电声。 徐家颖摆出防御的姿势，沉声说：“来试试啊。我不相信你手里的东西有那么厉害。”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忐忑——她没见过薛兰珍手里那种东西，但像这种经常半夜出来浪的富家小姐，身上带个自卫用的东西，可不算什么稀罕事。更何况那东西确实发出了放电的声音。 如果不能逃走，至少可以对着窗子大声呼救吧…… 她正打算冲着窗外大声呼救，脖子上忽然一紧，紧接着，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捂住了她的口鼻。 徐家颖拼命挣扎，但她背后那人实在力气太大，就算徐家颖用尽力气，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没用多久，徐家颖就被捂得呼吸困难，面色紫胀，又过了几秒钟，她彻底晕了过去。 手机从她手中掉落，滑出去老远。 第27章 自相残杀 那人喘着粗气，把徐家颖扔在了地上。 薛兰珍望了一下那人的脸，松了一口气：“还好，要是这女警察真过来打我，我可没把握对付得了她。我这手上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武器，只是个电子打火机。” “放心吧。”那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接着说：“先把这女警察绑起来吧？” 那人正是矮个子。 他被打倒在地，却并没有失去意识。当徐家颖和薛兰珍对峙的时候，他就悄悄爬了起来，伺机对徐家颖下手。 矮个子和薛兰珍合力把徐家颖绑了起来。 矮个子嘴里还在抱怨：“你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不是让你好好躲着么？” 薛兰珍辩解道：“你们不是说把阿金藏在这里了么？我想阿金了，就过来看看。阿金在哪儿呢？” “阿……阿金……”矮个子结巴了起来。 外面响起了喧哗声。 薛兰珍催促道：“快点儿！那帮警察估计已经把热气球给扣了！”她一指唐宋明：“把他也绑起来。” 矮个子点了点头，向唐宋明伸出手去。 就在这个时候，唐宋明忽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矮个子。 此时的唐宋明脸上满是血污，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居然带着一股摄人的气势，把对方看得有些发慌。 “呸！”矮个子朝唐宋明吐了口口水：“你特么没死？” “就凭你，还杀不了我。” “放屁！”矮个子上前一脚踩住唐宋明的脸。 唐宋明的脸因疼痛而扭曲，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刚才我去阎王爷那儿报了个到，但他老人家说我阳寿未尽，没把我留下。” 矮个子又踢了唐宋明一脚。 “人没死，脑子倒是残了，这世上哪有阎王，你瞎编个啥？！” 唐宋明瞪着矮个子，一字一顿地说：“他老人家有话托我带给你。” “啥？”矮个子好奇地问：“啥话？” 唐宋明吃力地伸出一只手，指着薛兰珍，冲矮个子说：“你杀了她的狗，会遭报应的。” “什么？！”薛兰珍狐疑地望着矮个子：“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杀了阿金？！” 矮个子赶紧摆手：“怎么可能！咱们可是一伙的，我怎么能杀同伴的狗呢！” 薛兰珍追问：“那阿金去了哪里？你不是说它就在这里么？为什么找不到？” 看到矮个子和薛兰珍之间的关系产生了裂隙，唐宋明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冷冷地说：“薛兰珍，你的狗根本就没被带过来。在离开你住的小区之前，他就把你的狗给杀了。你看他身上的伤，那都是你的狗临死前留下的。” 矮个子连忙解释：“不不不！这些伤是我挠痒痒的时候留下的！” 然而，这种解释只能加深薛兰珍的怀疑。 “抓痒痒能抓出这么多、这么深的伤痕吗？！那明显就是爪子和牙留下的！”薛兰珍的脸上像罩了一层严霜：“而且，你之前就说给我把阿金带来了，后来我说要看阿金，你又说给转移到这里了，可我在这儿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你到底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现场没找到狗的尸体，只有大量狗血，估计是把狗杀掉之后，放了血以减轻重量，方便运走。”唐宋明顿了顿，故意又加了一句：“狗尸可能已经卖给了某个黑肉铺，或者狗肉火锅店的老板吧？今年肉类价格偏高。你养的狗，从现场痕迹来看，应该是只肥壮的金毛，那样的大型犬，能卖不少肉吧？这飞龙公司已经停摆很久了，这个矮个子很久没拿到薪水，应该很需要钱。” 薛兰珍怒气冲冲地质问矮个子：“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怎么能听这种人的话？他是跟警察一伙的！”矮个子越发显得心虚，他偷偷瞄了一眼地上的土制枪械。 “你看那枪干什么？想拿枪对付我？”薛兰珍也望了一眼那枪。 矮个子哼了一声，攥紧了拳头：“你不也是一样么？” 薛兰珍和矮个子离那支枪的距离都差不多，两个人如果同时去抢那支枪，不知道谁先抓到。 两人彼此都忌惮对方，又都怕对方去抢枪，就此剑拔弩张，对峙了起来。 唐宋明趁着这个机会，慢慢地挪动身子，靠近徐家颖。 由于失血，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必须要抓住。 他低声呼唤徐家颖。但徐家颖并没有醒来。刚才矮个子下手太狠，徐家颖被弄晕了过去，不是轻易就能叫醒的。 唐宋明觉得头晕目眩，不但有失血的原因，就连低血糖的反应也出现了。他的体质本身就容易低血糖，加上这一顿折腾，身体更受不了。 他偷眼看了一下薛兰珍和矮个子，那俩人依旧在对峙，没注意到他。 唐宋明的眼睛忽然翻白，从他的嘴里传来了喃喃自语声—— “不……别这样，现在还不是时候……回去！我还能……” 他身子一阵痉挛，随后就不动了。 几秒钟之后，他用力踹了一下徐家颖。 徐家颖还是没有动弹。 唐宋明慢慢地扭动着身子，将头转向徐家颖。 这种行为，让他的伤口渗出了更多的血，但他似乎浑不在意。 此时他的双瞳里闪着某种异样的光。 “女人，快醒过来！” 他的声音也变了，比之前低沉了许多，而且，透出一点儿残忍冷酷的味道。 但徐家颖依然没有醒来。 唐宋明撑起身子，朝着徐家颖重重地撞了过去。 “别特么睡了！” 这一下，唐宋明几乎用上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在撞上徐家颖之后，他的伤口里涌出了更多的血。 徐家颖终于被惊动，她“诶哟”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唐宋明倒在她旁边，脸上已经被血染得一片模糊，但他还是凭借意志顽强地撑着。 “靠，你终于醒了。”唐宋明吃力地说：“快去拿地上那把枪。” 徐家颖试着动了一下，为难地说：“我做不到……他们把我的手捆上了。” 第28章 生死一线 唐宋明低头一看，徐家颖的手被一根布条束缚着。 他哼了一声，把身体弯曲得跟虾米似的，努力将嘴去凑徐家颖的手。 徐家颖十分心疼地说：“你……你流了这么多的血……别乱动了。” “少废话，我不需要别人假惺惺地同情我。”唐宋明用牙齿去扯那布条。 徐家颖闭上了嘴。 她觉得有些奇怪——此时的唐宋明仿佛换了个人，之前还那么文质彬彬，腼腆得像个还没走上社会的学生，现在却显得有些凶巴巴的。 是因为头部受创、失血过多让他的大脑变得糊涂了么？ 旁边传来一阵厮打和争吵声。 矮个子和薛兰珍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薛兰珍哭叫着：“你把阿金还给我！”她发了疯一般，在矮个子脸上乱抓。 她的指甲在矮个子脸抓出了一道又一道血痕。 矮个子慌了，他也不是第一次和别人打架，却从没见过这种打架的方式。 他后悔得连肠子都快青了，但现在可没有后悔药吃。他只能狼狈地后退：“疯婆子，你再抓，我就动真格的了！” 薛兰珍不依不饶：“把阿金还给我！” 估计那条狗在她眼里就跟亲人差不多。 “啪！”矮个子一巴掌甩了出去，正打在薛兰珍的脸上，薛兰珍原地转了半圈，手捂着脸，在那里发愣。 矮个子擦了擦脸上的血，狠狠地说：“疯婆子，不用点儿狠的，你特么就停不下来！忘了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吧？没有我们帮忙，你能偷渡出国？！” 他伸手把那土制枪械抓了过来，将枪口对准了薛兰珍。 “既然你跟老子翻脸，老子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薛兰珍捂着脸，忿忿地说：“你要是敢开枪，外面的警察就会进来。你也跑不了。” “老子不怕！老子知道一条从这里出去的秘密通道，那些警察逮不住我！”矮个子一拉枪机，“咔嗒”一声，子弹上膛。 “去死吧！”他扣动了扳机。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旁边有人冲了过来，正是徐家颖。 “砰！” 一声枪响，伴随着硝烟与火光，薛兰珍感到强烈的气浪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枪声的回响渐渐平息下去之后，她才发觉自己并没有受伤。 她睁开眼睛，发现对面的矮个子已经被徐家颖制住，而那支枪，也被徐家颖用手牢牢抓住。 在开枪的前一瞬，徐家颖抓住了枪管，往旁边一推，子弹未能打中薛兰珍。 矮个子的脸涨得发红，他完全没想到，对面这个瘦弱的女警，动作居然那么快，不但推歪了自己手里的枪，还能让自己的手无法发力。 事实上，单凭力气的话，徐家颖恐怕也无法敌过对方，她是采用了格斗技巧，手指紧紧扣住矮个子手上的“虎口”，使他感到酸麻。 但徐家颖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把这矮个子制服，她朝薛兰珍喊道：“快来帮忙！” 矮个子也朝薛兰珍吼道：“她是警察，你要帮她抓了我，她下一个就该抓你了！” 薛兰珍看看徐家颖，又看了看矮个子，犹豫了片刻之后，忽然扭头就跑，消失在了漆黑的楼道里。 矮个子哼了一声，忽然松开了手里的枪。 徐家颖顺利地把这支枪夺了下来，她有点儿吃惊，因为对方不像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 她将手里的枪对准矮个子：“你投降吧！” 矮个子冷笑起来：“你仔细看看，那枪里还有子弹吗？” 徐家颖扣动扳机，才发现枪的弹仓已经空了。 矮个子冷笑道：“嘿，这枪是老子从黑市里买的，一次只能打一发子弹。拜拜，老子不陪你玩了。” 他转身就跑。 徐家颖急道：“站住！” 但矮个子哪里肯听她的，飞快地跑向楼梯口。 徐家颖有心去追，但又放心不下受伤的唐宋明，只得留在原地。 矮个子三下两下就跑到了楼梯口，准备往楼下跑。 可就在准备下楼的一刹那，他看到刚才逃走的薛兰珍又沿着远路往回返。 在逃的时候，薛兰珍是快步跑走的，现在却是一步一步倒退着往回走。 楼门口出现了无数人影，手电筒的光从楼门外照了进来，照亮了薛兰珍惨白的脸。 刘水带着警员们走进楼门，他们手里都端着枪。有人将枪口对准了薛兰珍。 走在最前面的刘水已经看到了楼上的矮个子，他将枪口对准矮个子，大喊道：“不许动！举起手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慑人的压迫感。 他手里的警枪当然更具有压迫感。 矮个子已经没了退路，只好把手举了起来。 在矮个子和薛兰珍被上了手铐之后，刘水匆匆跑上楼，来到徐家颖的面前。 此时的唐宋明紧密双目，血流得满脸都是。 徐家颖正手忙脚乱地试图为唐宋明止血：“喂！醒醒！你可别死啊！” 刘水看到唐宋明之后，脸色都变了：“他怎么在这里？我记得把他留在队里了啊！快！来两个人，赶紧把他送医院！” 徐家颖急道：“我要陪他去医院！” 刘水问：“我派其他人过去就行，你还是跟我回……” “不！”徐家颖连连摇头：“他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我一定要亲自把他送到医院才行。” 原来如此。刘水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你送他去医院吧，一定要把他照顾好！” 徐家颖和另外两名警员将唐宋明抬上车。刘水目送他们离开。 之后，刘水转向身边的同事们，问：“唐宋明是怎么进来的？” 有一名警员局促不安地上前说：“刘队，是我的错！我太大意了！那个叫唐宋明的小子谎称是跟您一起来的，我看他之前一直都跟您在一起，就把他给放进来了……” “算了。”刘水叹了口气：“毕竟是严道森教授的学生，就算你不让他进来，他也有办法进来的。就凭你，恐怕拦不住他。” 旁边有人不服气：“刘队，就凭那小子，恐怕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吧？” 刘水摇了摇头：“别小看他。你还记得严道森教授最拿手的本事是什么吗？” 那人哑然，过了好一会儿，又不服气说：“既然您觉得唐宋明挺厉害，为啥刚开始不愿意把他带来呢？” 刘水表情凝重，说：“我当然有我的理由。这件事以后再谈。先收队吧，我去给老周他们打个电话。他们估计已经被犯人耍得团团转了。” 众人纷纷上车，向警队的方向赶去。 坐在车里的刘水又掏出一张纸，表情凝重地看了看。 这张纸是唐宋明带来的那封介绍信里夹着的，上面也有一组二维码，那组二维码的下方有两个红字：“慎启”。 刘水之所以不敢让唐宋明跟去，当然有他的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就来自于这张纸。 这张纸上的二维码，刘水并没有给周金城看过。 刘水希望除了他自己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这组二维码的存在。 尤其是局里的同事。 这组二维码，刘水自己当然已经扫描过了。 扫描之后获得的内容，让刘水大为震惊，甚至就连他对唐宋明的态度，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第29章 第二灵魂 在扫描标注了“慎启”的二维码后，首先出现的是一段视频。 视频的开头，出现了一位满面皱纹，表情严肃，戴着金丝眼镜的老人。这老人正是严道森。 严道森说：“刘队长，当你认识到唐宋明本人的实力之后，可能会抱怨我，为什么没有早些把这个人才介绍给你。其实，我也是有苦衷的——如果他是一个没有任何问题的人，我当然乐意早早把他介绍给你。但是，唐宋明在我眼中看来，既是可以帮助破案的‘最强大脑’，也是一颗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炸弹。他身上有很多不稳定因素。接下来你要看到的这组视频，其实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交给你——它关系到唐宋明的真实身份，也关系到我从来都没有公开过的秘密。” 视频画面跳转，接下来是一组录像。 录像标题—— “唐宋明，男，十四岁，编号十八。参与案件侦办记录。” 接下来是一行红色的字体，异常醒目—— “注意：本次拍摄过程中出现异常情况。参与者表现出高度不稳定状态。” 画面中出现了停尸房，与之前的记录相似，停尸房中有两个人，分别是严道森和唐宋明。 此时的唐宋明显得年长了一些，虽然稚气未脱，但已经显得高了不少，眼神也显得更加笃定。 他问旁边的严道森：“又是尸检？这也太没难度了吧？！您老啥时候给我换点儿新花样？” 严道森淡淡地说：“你先看看这次的尸体再说吧。” 不远处的金属床上放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着白色的布单，严道森上前轻轻撩开布单的一角，布单下有一双脚露了出来。 是纤细而白皙的双脚。 在看到那双脚之后，唐宋明忽然愣了一下。 对他而言，这是非常罕见的。在此之前，他已经见过很多尸体，却从没出现过像这样“发愣”的情况。 严道森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一点，他问：“小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唐宋明轻轻摆了摆手，凑到了金属床旁边，靠近死者的头部。 头顶的灯忽明忽暗。唐宋明的脸时而被照得苍白，时而被黑暗吞没。 严道森提醒唐宋明：“你的手在发颤。” “大概……大概又是血糖不稳了吧……”唐宋明把脸稍微往旁边偏了偏，灯光再也无法照到他的脸。 此时的他，似乎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表情的变化。 他伸手掀开死者脸上的白布单。 暴露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少女的脸。 少女已经死了，但她脸上恬静的表情，就好像长眠了一样。 她的长发从金属床上垂了下来，伸入床下的阴影中，长发上反射着冰冷的灯光，就像冥河那幽暗的波光。 少女很美。看着她的尸体，让观者心中产生感到极度的心痛和怜惜。 严道森扶了扶眼镜，拿过一份资料，念了起来。 “死者唐某，二十三岁，某小学美术教师，生前与其同事廖某一同租住在本市水岸华庭小区。本月7日的早上，室友廖某从老家归来，发现唐某已死在其卧室内的床上。当时该房的所有房间内均有被翻动的痕迹，窗户大开，但门并无被撬动痕迹。唐某的衣服被扯开，下衣和内裤被扒到膝盖以下，身体几乎全部暴露出来。床下有一把水果刀，刀刃上有血。经过法医尸检，发现死者胸部有两处锐器造成的创伤，疑似水果刀戳刺造成，伤口边缘与水果刀的刀刃基本吻合。这两处伤痕深达死者右侧心室。左手虎口及食指根部有不规则伤痕。左前臂侧面有类似‘斑马纹’的擦伤痕迹，除此之外……”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身边的唐宋明正在剧烈颤抖，细长的胳膊上，暴起了虬结的青筋。 唐宋明竭力控制着自己，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模糊的字： “姐……” 严道森听到了，他皱着眉转向唐宋明：“小唐，你怎么了？” “没……没事……您继续说下去就好……” 唐宋明弓着腰，背对着严道森。 严道森关切地说：“你好像有点儿不舒服。” “没事！别管我！”唐宋明粗声粗气地说。 严道森伸出手，想去抚摸唐宋明的额头，唐宋明却避开了。 “我说了别管我！继续念！” “好吧……”严道森清了清嗓子，继续念道：“除了刚才说的那些，法医还在死者身上发现了其他伤痕……” “是面颊侧面、嘴角的擦伤和颈部的扼伤吧？”唐宋明忽然轻轻抚摸了一下死者的脸。他的动作非常温柔，就像对待自己的至亲之人一样。 “是的，那几处伤痕不大明显，法医也是在仔细检查之后才发现的。另外，死者的生殖器官及周围未检查出少量男性*精*液。初步怀疑是遭到歹徒撬窗潜入，歹徒欲进行性*犯罪，死者拼死抵抗，罪犯杀人后跳窗逃走。” “姐……姐……” 唐宋明似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忽然扑倒在死者身上，用手抱着死者的脖子，猛地大叫了起来—— “姐姐！” 那叫声里带着几分凄厉。 资料从严道森的手中滑落，严道森想把唐宋明从死者身上拉起来，但唐宋明粗暴地推开了他。严道森踉跄地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眼镜也从鼻梁上滑落，样子颇为狼狈。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看姐姐的尸体？！”唐宋明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他抬起头，原本微笑的面庞，此时显得异常狰狞；原本温润如玉，谦谦有礼的少年，此时此刻竟如同野兽一般。 严道森哑着嗓子问道：“小唐……唐宋明，你怎么了？” “小唐？唐宋明？”唐宋明放开了尸体，他歪着头，饶有兴味地盯着严道森：“你在叫谁？” 严道森在那森冷的目光之下，情不自禁地又往后缩了缩：“我在叫你。唐宋明是你的名字。” “我？”唐宋明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他朝严道森慢慢地走了过去：“唐宋明这个名字，根本不是我的名字。老东西，其实你在别人面前也很少提这个名字，对不对？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编号为‘十八’的实验品，一件随时可以丢弃的实验品，对吧？” “不！”严道森摇了摇头：“你是我朋友唐迟的儿子。他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他给儿子取名为唐宋明。这是他之前告诉我的。” 可能是因为供电系统的线路出现了异常，灯泡滋滋作响。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叫唐宋明。”唐宋明在严道森面前俯下身，他伸出右手，用食指和拇指钳住了严道森的下巴：“老东西，记住小爷我的名字，我叫归，归来的归。” 第30章 停尸房中 大概是由于对方用力过猛，视频中的严道森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他试图掰开对方的手，却掰不开。 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力气几乎超过了所有他的同龄人。 严道森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已经涨得发紫，这半是由于疼痛，半是由于缺氧。 他吃力地望向旁边的墙壁，墙上有个红色的按钮，似乎是某种警报装置。 他正想把手伸向那警报器，唐宋明却忽然伸出左手，把严道森的手抓了回来。 “别着急啊。老东西。”唐宋明冷笑着说：“咱们难得有个独处的机会，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聊聊呐。” “喀吧”一声，唐宋明踩碎了严道森的眼镜。 严道森费力地吐出一句话：“你……你想和我聊什么？” “要聊的可多了。比如，我父母到底死在什么人手里？”唐宋明将严道森死死地按在地上：“还有，我姐姐呢？我姐姐到底去了哪里？” 严道森吃力地挣扎了两下，还是无法挣脱，他只好说：“我……我不知道……” “嘿，你不知道？看来我们之间缺乏诚信啊。我只好用点儿别的手段了。”唐宋明慢慢地将右手移向严道森的喉咙。 头顶的灯泡忽然发出“啪”的一声响，灭掉了。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令人窒息的寂静迎面压了过来，只有断断续续的呼吸声隐隐传出。 过了十几秒钟，室内终于有了光。 这光来自严道森手中的手机。 严道森终于解脱了，他大口地喘着气，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撑着地，吃力地从唐宋明身边爬开。 而唐宋明却好像僵在了原地一样，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严道森扶着墙站起身，按下了那个红色按钮。 从外面传来了铃声，不久，门开了，进来了几个穿白大褂的人。 为首的一个胖子看到屋内的情景，惊讶地说：“教授，您怎么了？！” “没事，眼镜掉了，没看清路，害我摔了一跤。”严道森一手拍着身上的尘土，一手指了指唐宋明：“你们去看看他。他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胖子大步流星来到唐宋明旁边，伸手在唐宋明面前晃了晃，发现唐宋明毫无反应。胖子好奇地说：“咦？他怎么一动不动？” 严道森把发亮的手机屏幕在唐宋明的面前晃了晃。 唐宋明的眼睛眨了眨，紧接着，像是从梦里醒过来一样，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随后转向严道森，表情显得很茫然。 “严教授，我……我刚才睡着了么？咦？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屋里啥时候停电了？” “呃……这说来就话长了。”严道森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捡起眼镜，重新戴好。 可惜有一片眼镜片已经被踩碎了。 严道森对进来的那些人说：“你们先回去吧。” 胖子看了一眼唐宋明，又看了一眼严道森，说：“要不然，先让别人回去，我在门口守着？” 严道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小孙你在门外守着。其他人出去，看看电路出了什么问题。” 穿白大褂的人都离开了。唐宋明怔怔地看着那些人离开，他似乎完全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严道森小心地保持着和唐宋明之间的距离。 “小唐，刚才你在看到尸体的脸之后，就晕过去了。” “是吗？”唐宋明搔了搔自己的后脑勺：“我没啥印象了……好吧，刚才这具尸体给我的震撼挺大的，大概是因为这个吧……” 严道森说：“你从这具尸体上发现了什么异常吗？” 唐宋明表情苦涩地说：“我……想起了我的姐姐。” 严道森愕然：“你姐姐？之前你很少提到她。” “其实我自己也没什么印象。”唐宋明转向金属床上的女尸：“只不过，我依稀记得，和这位不幸去世的女士一样，当时我姐姐也留着这样的长发，另外，她的脚指甲上也涂了指甲油。她用的指甲油的颜色，跟这位女士用的也差不多。” 严道森长长地出了口气：“明白了，再加上碰巧都是姓唐，这就唤醒了你尘封的记忆。怪不得你有那么大的反应。” 唐宋明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晕过去！” 严道森摆了摆手，岔开了话题：“你从这尸体上有什么发现吗？” 唐宋明点头：“有，而且很多！首先，我能肯定这是一起蓄谋已久的谋杀案，和性犯罪无关。只不过凶手为了掩人耳目，特意玩弄了一些小把戏。” 他重新来到金属床前，小心地掀开白布单，指着死者的衣服，说：“死者的衣服，其实是在她死后才除下的。而且也不是扯开，而是用杀死死者的那把凶器割开的。死者穿的内衣材质结实，还带有金属丝线，徒手是很难扯开的。而且，你看这里的边沿，较为整齐，如果是撕扯，肯定不会弄出这样整齐的边沿。” 严道森说：“这也只能证明凶手是用刀割开了死者的衣服，并不能证明和性犯罪无关啊。再说，你是怎么确定凶手是用杀死死者的刀子割开死者衣服的？” 唐宋明翻开死者的衣服，说：“你看这里，在死者衣服上有暗红色的块状物，这些是血液凝结形成的痂块。这些是血液粘在了刀子上，之后渐渐凝结。在凶手用刀割开衣服的过程中，血痂粘在了衣服的内侧。如果是鲜血，就会直接被衣服布料吸收，渗入布料之中，不会形成这种大块的血痂。既然血痂已经形成，就说明凶手在死者死后过了好一阵子，才用带血的刀子割开了死者的衣服。” 他顿了顿，又说：“根据我的推测，死者是被凶手用刀刺死的。两人应该经历了一番搏斗，死者胳膊上的‘斑马纹’状的伤痕，以及虎口和手指根部的伤痕，都是在跟凶手搏斗的时候留下的……从她身上的伤痕来看，是被凶手用左手扼死的，凶手左手的力气很大，很有可能是左撇子。” “既然死者的左手和左胳膊上有伤，那就证明凶手是用右手袭击她的吧？为什么说凶手是左撇子呢？” “死者的右手从一开始就不能用。可能是被凶手压住了，也可能有其他原因。总之，死者只能用左侧手臂抵挡凶手的攻击。显然，没有抵挡住，最终被凶手杀死。” 他又审视着死者身上的衣服，说：“这身衣服是凶手在杀人之后为其更换的，你可以看出死者身上的血痕非常少。而凶手曾经用刀刺入死者的身体，并伤及心脏，死者身上不该只有这么一点儿血。估计是凶手为了消除现场留下的痕迹，特意为死者更换了衣服。之后又用刀把这些衣服割开，伪造出有人企图对死者进行性.侵的迹象。凶手先是扼死受害人，又用刀两次刺戳其心脏，表现出很强烈的恨意，这是仇杀。凶手一定对受害人非常憎恨。” 第31章 恨意使然 唐宋明又凝视着死者的面颊，说：“凶手在杀死受害人之后，甚至一度想毁掉死者的脸，只不过做到一半就强行忍住，因此只在死者的面颊侧面留下了不怎么清晰的伤痕。凶手这么想毁掉死者的脸……可见对死者怨恨之深。” 他转向严道森：“死者的房门没有撬过的痕迹，这说明凶手和死者的关系应该不一般，或者说两人原本就认识。死者在独自一人在家的情况下允许凶手进屋，说明对凶手非常信任。” 严道森追问道：“可房间的窗户不是被撬开的么？” “死者居住的是水岸华庭小区，楼间距很小。我记得这个小区的相关报道，说如果对面楼上的邻居在阳台打哈欠，连嘴里有几颗牙都能看清。如果在这种小区明目张胆地撬窗进出，太很容易被人发现了。凶手把窗户撬开，只是为了制造误导。如果能光明正大地进屋，自然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从门口离开，没必要撬窗逃走。” 他又检查了一下死者的胸衣，说：“死者身上穿的是非常古典的系带式胸衣，穿起来比较麻烦，凶手和死者的的关系确实不一般——从内衣带子打的绳结来看，凶手甚至知道死者的胸衣带子平常系到什么位置。根据之前的判断，这件胸衣是凶手亲手为死者换上的，除非在死者生前为她系过胸衣带子，否则很难系这么准，还把绳结打得这么好。” 他又转向严道森：“死者在当地有其他亲属吗？” 严道森摇头：“没有。根据调查，她无父无母，还是独身。之前有个男朋友，已经在前年分手了。” 唐宋明点了点头：“应该调查一下死者的室友。” 严道森质疑道：“可死者的室友就是报案人，也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啊。” “正因为这样，她的嫌疑也最大。不能因为她是报案人，是死者的室友，就忽略对她的调查。” 唐宋明顿了顿，问严道森：“我的判断正确吗？” 严道森拿过资料，递给唐宋明：“你的判断基本正确。经警方调查，死者唐某因长相秀丽，平时有很多男生追求。唐某的室友廖某原本有一男友，男友经常来看望廖某，并喊上唐某一起吃饭。后廖某发现该男友喜欢唐某而疏远自己，廖某因而生恨，开始与唐某爆发口角冲突，案发当晚，廖某收到男友发来的分手短信，情绪波动很大，她认为唐某主动勾引自己的男友，于是就跑到唐某的房间，把熟睡中的唐某弄醒，唐某因连续加班，非常疲倦，加上廖某喊醒她的理由非常荒唐，就忍不住骂了廖某两句。而此时廖某已经濒临失控，在被唐某骂了之后，她就冲出去掐住了唐某的脖子，并将唐某扼死。唐某死掉之后，廖某仍觉得不解恨，就拿过房内的水果刀，在唐某胸口处戳刺。为了掩人耳目，廖某伪造了现场。” 唐宋明点了点头，问道：“廖某是左撇子吗？” 严道森答道：“是的。而且，廖某以前是省队的柔道运动员，力气不小。案发时，她先发制人，用了柔道中‘寝技’的一种技术，把唐某的半边身子‘锁’住，并扼住了唐某的喉咙，这就导致唐某只能用一只手臂反抗，并且无法挣脱，继而在短时间内死去。” 唐宋明默然。过了好一会儿，他重新拉起白布单，遮住了死者的脸。 “教授，我今天有点儿不舒服，我们能赶紧回去么？我想休息一下。” “嗯，时间不早了。我们这就回去。” 头顶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唐宋明向门口走去，严道森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后面，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唐宋明似乎没觉察到这一点，他只顾着大大咧咧往前走。 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严道森忽然问：“小唐，你对‘归’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 唐宋明瞬间僵住了。 严道森悄然停了下来，他盯着唐宋明的背影，慢慢地后退，将手伸向墙上的红色按钮。 “哎呀，‘归’？这是个人名么？”唐宋明为难地搔了搔后脑勺，“好像有点儿印象，但是又想不起来……大概是太久了，记忆都模糊了吧……” 他转过身，微笑着对严道森说：“真的想不起来……咦？您伸手是要做什么？” 严道森忙把手缩了回来：“啊……不做什么，我伸个懒腰。” 在二人离开房间的时候，严道森关掉了摄影机。 视频画面切换，严道森重新出现在了画面上。 “刘队长，相信你已经看完了我录制的视频，唐宋明的问题，你也可以从这视频里看出一些端倪。本来，在很久之前，我就动过把他送到你那里去的念头，但就是由于视频中出现的问题，导致我一直无法下决心。” 严道森扶了扶眼镜，又说：“不过，近期我已经找到了一个解决方案，对唐宋明进行了某种特殊的‘治疗’。近期他没有再出现过那种问题。因此，我才敢把他送到你那里去。从各方面来看，他都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才——尤其在办案方面，他简直就像一台精密的探案仪器，计算精准，且从未出错。在某些方面，他已经超越了我，除此之外，他还掌握了一些特殊的技术，一些我一直想要掌握，却一直没能掌握的技术。以后你就可以慢慢体会到了。如果你需要一个协助你办案的能手，那么他完全可以胜任。” “可是……”严道森话锋一转：“如果你认为他是一件不稳定的危险品，不适合留在你身边，那么就请你早做决定。我等待着你的答复。” 视频就此结束。 在看完这段视频之后，刘水本来想亲自考察一下唐宋明，看看是不是像严道森视频里说的那样，然而，突然出现的案件打乱了他的计划。 刘水在仓促之中做了个决定——借薛兰珍被绑架案来考察一下唐宋明，如果这个年轻人真像严道森教授说的那么厉害，而且没有视频中出现的问题，那么就把他留下。 可如果他出现了问题…… 就算再厉害，也要让他回去。 比起能力，刘水更看重的是“稳定”。 一个不稳定的人，是无法留在警队里的。 第32章 奇行杀手 唐宋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童年时代，手捧着玩具，坐在一张小床上。 屋子里有阳光和热牛奶的味道。 一对男女站在床边，微笑着看着唐宋明。男人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女人表情温柔，她弯下腰，轻轻拍着唐宋明的肩膀，嘴里低声唱着：“乖宝宝，快醒来……” 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就像是地震一样。 唐宋明猛地醒了过来。 头疼欲裂，就像是红热的烙铁在里面翻搅过，之后又灌了一泡岩浆和上百个二踢脚。 唐宋明想撑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不远处传来男女的对话声，似乎是在争吵，又似乎是在辩论。说话的双方都比较强势。 男的大声说：“小徐，你跟我回去。这里有医生和护士，足够了。你在这儿也帮不上啥忙。” 女的则说：“我不走。张一钊你给我听着，病房里的人是因为救我才被打伤的，我要对他负责。在他醒来之前，我不走。” 男的又说：“队里还有事需要你做呢。你一直拖着不回去，就不怕队长处分你？” 女的答道：“我在这儿就是要陪他、照顾他，要不然我良心不安。张一钊，你是不是还没明白过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那你能帮上什么忙？刚才医生不是也说过了，他头部受到外力冲击，脑部都受到了影响，现在是深度睡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也许就会这么一直睡下去……” “我不管！无论他睡多久，我都要在这儿等下去！” 唐宋明吃力地甩了甩头——外面的对话是怎么回事？怎么听起来跟狗血电视剧似的？那女人的声音倒是挺耳熟的，该不会是自己认识的人吧？ “你醒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女人的声音，颇为好听。 唐宋明扭头一看，是位年轻的女医生，这女医生手里拿着某种仪器，似乎正要为自己检查。 “外面那俩人，一直在吵，别人劝也劝不住。”女医生把仪器凑近唐宋明的身体：“你是他们的同事？” 唐宋明吃力地说：“不……是……” “哦。”女医生用仪器给唐宋明做完检查，说：“你身体的指标正在恢复。不过，昏迷的时间太久了，你需要补充体力，我去给你开一些葡萄糖。” “我……头疼。有止疼片吗？” “你刚醒来，这是正常反应，止疼片我不能随便给你开。” 女医生给唐宋明打了一针，然后说：“我叫阿楠，你们刘队是我的好朋友。之前他打过电话，说你是他们的人。” “刘队说我是他们的人？”唐宋明的心狂跳了起来——这么说来，刘队默认自己是他的“队友”了？ “你好像很高兴，是想到什么让你开心的事情了么？” “哦，对啊，脑袋也好像不怎么疼了。”唐宋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只不过这么一笑就牵扯到了伤口，他很快就呲牙咧嘴了起来。 “别笑，你最近几天最好都老实点儿。”阿楠大夫拿过一面镜子，给唐宋明看：“你受的伤可不轻，最近一段时间要注意休息。” 外面徐家颖和张一钊的吵架声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俩人一起喊道：“刘队！” 是刘水到了。 刘水在外面敲了敲门，门内传出“请进”的声音，刘水推门进入。 当看到唐宋明之后，刘水松了口气：“小唐，你总算醒过来了。” 唐宋明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刘队，我不能起来迎接您了。” “甭说这么见外的话。”刘水随凑到唐宋明的床边，认真地说：“这次多亏了你帮忙，我代表全体同事，对你表示感谢。” 唐宋明显得不好意思起来：“刘队，您这……” 刘水话锋一转：“不过，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还是请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吧。这位阿楠大夫技术不错，以前我受的枪伤都是她治好的。只要你听她的话，过不了多久，她一定能让你活蹦乱跳地出院。” 阿楠撇了撇嘴：“这可不像啥好话，我记得某人上次未经我允许，偷偷跳窗户出院的。” 唐宋明一怔，心想，原来“活蹦乱跳地出院”还有这层含义啊…… 刘水转向身后的徐家颖和张一钊，说：“小徐，你这两天以来都没归队，一直守在这里？” 徐家颖默默点头。 唐宋明又是一怔，他悄声问阿楠：“大夫，我在这儿睡了两天了？” 阿楠点头：“你以为呢？你看徐家颖那张脸，是不是削瘦了不少？” 唐宋明偷眼一看，果然，徐家颖的脸颊都显得有些凹进去了，眼圈也发黑。她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似乎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穿的那身衣服。 阿楠说：“这两天以来，徐家颖就在你病房里守着，一直没离开，也没合眼。” 旁边的张一钊听到阿楠这番话，嘴角抽.动了两下，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刘水用批评的口气对徐家颖说：“你的行事作风缺乏组织纪律性，回去之后要写检查！” “是，队长，我记住了。” “这几天你就留在这里，继续照顾小唐吧。”刘水站起身来，对唐宋明再三叮嘱道：“一定要安心静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咱们回头好好聊聊。” 他转向张一钊：“走，你跟我走一趟。” 张一钊支支吾吾地说：“刘队，我也想留在这里……” 刘水瞪了他一眼：“你也想无组织无纪律么？” “不，不想……”张一钊赶紧跟在刘水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 出了医院，上了警车，张一钊抱怨道：“刘队，今天是周末啊，您就不能让我休息休息么？” 刘水正色道：“除非天下无案，国泰民安，要不然，咱们这些靠纳税人养活的公务员，有啥资格踏实休息？” 张一钊眨了眨眼睛，小心地问道：“刘队，是不是有新案子了？” “算你小子机灵。”刘水把一叠资料交给张一钊：“本来我想把小徐也叫上，不过刚才在病房，我看她魂不守舍的，这两天就先放过她吧。你先看这份资料。” 张一钊打开资料，看到了一张照片，他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照片上是苍白的女性肢体，以诡异的角度，摆放在一片雏菊盛开的山野上。 死者身上未着寸缕，一旁的花丛中丢弃着女性衣物，大概是从死者身上扒下来的。 张一钊看死者的肢体以奇怪的角度被摆放着，越发觉得心里发毛：“刘队，这……这也太诡异了吧……凶手杀了人，还要把尸体弄成这个样子……这个凶手是变态么？！” 刘水叹了口气，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局里的专家也看了这张照片，她说这凶手简直是个‘奇行杀手’。你先看资料，别忙着下结论，我带你去现场看看。” 第33章 再次出马 在刘水和张一钊离开之后，大夫也借故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了唐宋明和徐家颖两人。 唐宋明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他很少和女性相处，而在听到徐家颖曾在他病房里守了那么久之后，他心里就更加忐忑了。 于是，他在床上默默躺着，徐家颖在床边默默坐着，几分钟过去了，两个人别说聊天，就连眼神都没对上。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徐家颖打破了沉默：“睡了那么久，你肯定渴了吧？要喝水吗？” 她没等唐宋明回答，就自顾自去拿水杯。 唐宋明问：“案子怎么样了？” “什么案子？” “薛兰珍被绑架案……或者说假绑架案。” “哦，张一钊告诉我，那案子已经破了，案犯也招了。”一说到案子，徐家颖就变得滔滔不绝起来：“那天晚上打伤你的矮个子叫陈华，他和另一个叫赵半林的案犯，都是龙飞公司的员工，两人分别是龙飞公司的司机和热气球驾驶员……” 龙飞公司遭遇薛吉裘手下公司的恶意竞争，公司的两名创始人兼正副经理也遭遇意外，不幸身亡，传闻是薛吉裘为了击垮龙飞公司而下的手，只不过没有确实证据。薛吉裘当然也予以否认。 此后龙飞公司一蹶不振，赵半林和陈华一直以为是薛吉裘在下黑手，便要对薛进行报复。两人经过商议，决定绑架薛吉裘的女儿薛兰珍。他们从黑市购买了包括枪支、变声器等在内的物品。 案发当天，两人来到薛兰珍所住小区，陈华负责放哨，赵半林躲在楼门口角落里准备下手。等薛兰珍回来，赵半林迅速制住并用枪挟持她。薛兰珍看到枪后非常害怕，但她表示，自己的房间里有一些珠宝首饰和现金，如果对方是为了劫财，那么她可以把这些东西交出来，只要对方能放过她就行。 在进入房间后，薛兰珍苦苦哀求，希望对方能饶她一命。赵半林一时心软，告诉她不会杀人，只是要绑架她，让她父亲出钱。 他没想到的是，薛兰珍正在和她的父亲薛吉裘闹矛盾——薛吉裘发现女儿吸毒藏毒，要求女儿自首，还要取消她继承财产的资格。薛兰珍因此开始恨薛吉裘，她表示愿意跟赵半林合作，还可以提供一些帮助，这就可以从薛吉裘那里弄到更多钱。 于是，赵半林和薛兰珍达成“交易”。两人商量了一下，薛兰珍知道薛吉裘的手头大概有多少钱，她建议赵半林直接要美元——美元有大面值钞票，方便携带。 赵半林准备把薛兰珍带走。薛兰珍担心自己离开之后，她养的金毛狗没人照顾，赵半林就让陈华带走薛兰珍的狗，找地方藏几天。 陈华这人对宠物缺乏爱心，在薛兰珍和赵半林离开后，陈华试图将金毛狗带走，但那狗不听他的话，陈华强行拽狗，结果被狗咬伤。陈华一怒之下，动了杀狗的念头。他在公司垮掉后一直没什么收入，而城里有开狗肉店的老乡曾告诉他，最近狗肉价格飞涨。于是陈华决定把狗强行扯下楼，在草丛中杀掉放血。之所以在楼下杀狗放血，一来是想利用大量的血迹吓唬薛吉裘；二来，他想利用这些血迹制造混乱，干扰警察办案；三来是可以通过放血减轻狗的重量，方便搬运。 这件事，陈华自然不敢告诉薛兰珍，也不敢告诉赵半林。薛兰珍问起那条狗，他就说把狗藏在龙飞公司的办公楼里了。 说到这里，唐宋明忍不住插嘴道：“之后，赵半林独自一人驾驶热气球离开，并通过变声装置和手机与薛吉裘联系，勒索赎金，是这样吧？” “咦？你怎么知道？”徐家颖顿了顿，随后一拍巴掌：“你当然会知道。毕竟在办公楼里遇上的只有陈华和薛兰珍，而赵半林不在，那么驾驶热气球的肯定就是赵半林了！” 唐宋明一笑：“对啊。不过我一开始还以为赵半林和陈华都在热气球上，现在看来，他们俩对薛兰珍也不大信任，所以陈华留了下来，看管薛兰珍。” “这一点你可没猜对，或者说没全猜对。”徐家颖说：“陈华那家伙居然有恐高症！所以不敢乘坐热气球。薛兰珍心里牵挂着她那条狗，也不想去。所以只有赵半林上了热气球。我跟你说，这案子里还涉及到好多高科技工具，像什么遥控驾驶系统之类的……” 唐宋明摆了摆手：“遥控驾驶系统算不上什么高科技工具，那东西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就大量采用过。如果他们通过黑市的关系购买普通的民用版，那么花不了多少钱就能搞定。” “嗯，他们把遥控驾驶系统安装在小船上，并在处理厂里设置了机关。只要把装钱的箱子放到地板上，地板就会下陷，让箱子下沉，落到小船上，然后通过遥控方式激活小船上的驾驶装置，操纵小船冲出处理厂，驶向湖区……” 徐家颖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讲了出来，唐宋明默默听着，在自己的脑海里，把未能推断出来的部分补齐。 “赵半林在乘坐热气球升空以前，安排薛兰珍躲在他家里，并由陈华‘照顾’——实际上就是看管。但薛兰珍牵挂她那条金毛狗，就趁陈华上厕所的工夫，偷偷跑了出来，前往龙飞公司。结果，狗没找到，却撞上了咱们。在咱们跟薛兰珍对峙的时候，陈华为了找薛兰珍，一路找到了龙飞公司，最终和咱们交上了手。” 唐宋明忽然说：“陈华当时可能打算杀掉薛兰珍。而且，这可能是赵半林授意他做的。” “啊？”徐家颖吓了一跳：“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薛兰珍不是他们的同伴么？” 唐宋明解释道：“只要杀了薛兰珍，就可以多分一份钱。他们之前跟薛兰珍也没什么交情，就算杀了她，也不会有什么负罪感。别忘了，赵半林离开的时候，没带走那把枪，他可能是故意把枪留给了陈华。只要顺利收到了钱，就会让陈华伺机干掉薛兰珍。” “哦！是的！陈华去找薛兰珍的时候，就带着那把枪。如果是单纯为了找回薛兰珍，没必要带枪啊！我忽略了这一点……”徐家颖懊丧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看来刘队说的是对的，我还真是需要再锻炼锻炼啊。” “说到刘队，刘队应该去办案了吧。” “啊？今天可是周六啊。没准儿刘队刚才是特意来看望你，之后就回家休息去了。” 唐宋明说：“虽说是周末，可刘队刚才是穿制服来的，如果他离开医院后就回去休息，没必要穿这么正式。而且，他还带走了张一钊。” 徐家颖还想反驳，却听到从口袋里传出的手机铃声。 她拿出手机一看，是法医肖辨打来的。 她接通电话，肖辨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徐，刘队在你身边么？我给他打电话，可打不通啊。” “刘队刚刚来过，后来就出去了，你找他有事？” “新无名女尸案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在我办公桌上，你让他直接来取就好。我临时有事出去一趟。” “去你那里拿尸检报告？好的。” 挂断电话后，徐家颖自言自语道：“让刘队去拿？可刘队不知道去忙什么了，或许没时间去……” “那咱们就走一趟吧。”唐宋明起身下了床。 第34章 无名女尸 看到唐宋明下床，徐家颖慌了：“你怎么现在就下床了？！大夫还没同意呢！” 唐宋明一笑：“我觉得伤口已经没事了。只不过有点儿低糖，所以才显得没精打采。如果能给来点儿高热量食品，我很快就能恢复精神。” 徐家颖摇头：“你还是等大夫回来再问问她吧。现在先留下来好好休息，我去办就好。” 她转身推门出去。 当她来到医院大门的时候，却看到唐宋明已经站在门外了。 徐家颖吓了一跳：“你……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唐宋明笑了笑：“没什么神秘的，病房窗外就是大街啊。我跳窗出来，就比你快多了。” 徐家颖皱眉：“可……可你这样出院，大夫肯定不会同意的！” 唐宋明一摆手：“还有时间管那个？办案更要紧吧？我听说当年刘队也是跳窗出院的，我只是向他学习而已！” “这种臭毛病有什么好学的？” 唐宋明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哦，你说这是臭毛病，回头我去给刘队打小报告。” 徐家颖一时为之气结：“你敢！” 唐宋明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这有什么不敢的。如果你不想让我告诉他，就乖乖带我去。” 徐家颖硬着头皮说：“可你不是我们的人，我怎么带你去啊？” “刘队已经说了，我现在是你们的人了。所以，你可以带我去。” 徐家颖卡壳了，对方这么软硬兼施、软磨硬泡，实在是她始料未及的。 最终，徐家颖勉强同意带上唐宋明。 一路上，她再三警告唐宋明：“去了之后，不要乱说话，不要乱看，不要乱碰。” “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动。没问题！只要你能带我进去见识见识就好。”唐宋明显然对即将去的地方充满兴趣，无论徐家颖提什么要求，他都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然而，徐家颖依然忐忑不安，生怕出什么漏子。 两人去的地方，是本市的法医医院，这里也是市司法鉴定中心，肖辨平时就在这里工作。 来到法医医院，门口的警卫问二人的身份。 徐家颖亮出证件，警卫自然不阻拦她。 警卫又问唐宋明的身份，唐宋明含糊地答道：“我是和她一起的。”警卫也就没拦他。 徐家颖进了电梯间，直接按了地下7层。看那些按键，地下足有十八层之多。 唐宋明忍不住说：“这地方还真深啊。” 徐家颖解释说：“为了给这里的工作人员提供足够宽敞的工作环境，这里的空间很大，还从国外进口了大量的设施，毒理分析，生物样本分析，弹道分析……很多工作都可以在这里进行。” 电梯停在了地下7层。徐家颖走出电梯，熟门熟路地直奔肖辨工作的位置。她一路上还在提醒唐宋明：“这里房间很多，你第一次来，千万跟紧我，别走丢了……” 唐宋明嘴上说好的，但他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吸引，总是东看看，西看看。 两人来到一个房间门口，徐家颖敲门进去，里面有一名戴口罩的男子，见到徐家颖之后，男子兴奋地打招呼：“徐家颖！好久不见。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 虽然对方很热情，徐家颖的反应却显得很冷淡。 “不坐了，我过来拿东西。拿了就走。肖辨说他把尸检报告放在他桌上了。” “别急着走嘛。咱们好歹也得聊两句。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能答应吗？” 徐家颖像拨浪鼓一样摇头：“我还没考虑好。肖辨的办公桌在里面是吧？我自己去拿。” 那人又把目光转向唐宋明，他上下打量了唐宋明一番，眼睛一亮，说：“小徐不答应……你答应了也行啊！啧啧，这身材，真是太难得了……简直百里……不，万里挑一。” 唐宋明被这人盯得有些发毛，他赶紧跟在徐家颖后面，走进了里屋。 那人一直贪婪地盯着唐宋明的背影，都快流出口水来了。 唐宋明低声问徐家颖：“那人是谁啊？” 徐家颖说：“肖辨的同事，穆卓阳。我们叫他老穆。是个爱好很特殊的家伙。” “他向你提了什么要求？” “一个很过分的要求。如果他看上了你，也会对你提那个要求。” 唐宋明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看上我？！他……他有那方面的爱好？” 徐家颖头也不回地说：“你可别想歪了。老穆对尸体的兴趣高于一切，大家私下里给了他个绰号——‘食尸鬼’。据说他特别喜欢身材好的人。这里每个身材好的男性同事，都要被他死死盯着看一遍……一直到被看得恶心了为止。” 唐宋明好奇地问道：“那他对你提的要求是……” 徐家颖的脸上宛如罩上了一层严霜：“他要求我答应他一件事：如果我不幸去世，那么尸体一定要交给他来解剖。你说，这种混账要求，我能答应么？！” 唐宋明非常同情地点了点头：“如果换成是我的话，在听到这种要求的一瞬间，估计当场就会给他一耳刮子。” 徐家颖叉着腰说：“对啊！再说了，他凭什么就能肯定我会死在他之前啊！说不定他比我先死呢！” 两人来到里屋，这里显得比外面的房间暗了许多，徐家颖摸索着墙上的开关：“你小心点儿，别往前走，会撞上东西的。” 唐宋明问：“会撞上什么？” “开灯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徐家颖总算找到了电灯开关，按了下去。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白色的灯管照亮了整个房间。 房间里的“陈设”，让唐宋明这样胆大的家伙也忍不住起了退出房间的念头。 到处都是尸体。 盛放在透明罐子中，由福尔马林液浸泡的尸体标本；躺在停尸床上，由白布单盖着的尸体；在解剖台上摆放着的，已经被手术刀剖开，尚带着血腥味的尸体…… 除此之外，还有摆在墙角里的尸体模型，以及贴在墙上的，无数张尸体的照片…… 房间里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感。 然而，就在这样的房间里，却还有一张折叠床，以及一只看上去可以煮面的电磁锅。锅旁边还放着碗筷……唐宋明忍不住想，神经到底要强悍到何等程度，才能在这样的房间里煮面吃？ 徐家颖介绍道：“这里就是肖辨平时办公的地方，没想到吧？那家伙很喜欢和尸体待在一起。甚至还在这房间里吃饭、睡觉。大家给了他个绰号——‘尸王’。这个房间也被称为‘尸王殿’。” 唐宋明的注意力落在了中间的解剖台上，那里有一具女尸。 女尸脚上带着牌子，上面写有小字。 唐宋明眼尖，他看那小字第一行写的是：“西山雏菊地，无名女尸，死前疑似遭受虐待……” 第35章 残菊染血 城郊西山苍华岭，雏菊地。 警车在山路上晃晃悠悠，几次打滑，险些滑落山坡。 张一钊紧紧抱住自己的电脑包——这里面装着他的宝贝疙瘩。 哪怕他自己受伤，他也不愿电脑受损。 刘水在车上介绍情况：“尸体是两名‘驴友’发现的 ，他们在徒步穿越苍华岭的时候遭遇大雨，急着寻找避雨的地方。其中一人看到山坳里有一块山石可以挡雨，就拉着同伴过去，但刚过去不久，就看到远处有一个白色的小点，两人用相机的长焦镜头进行了观察，认为那是用白布盖着的人体。两人走过去掀开白布一看，发现是死尸，吓得差点儿倒在泥水里。” 警车在山坡下停了下来。张一钊打开车门一看，只见山坡上满满当当，接天连日地盛开着野雏菊，雨后的雏菊花沾了晶莹的水珠，显得颇为凄美。 而在雏菊地中，有几个人影在晃动。刘水介绍说，这些都是比他们早一步赶来的警员。 张一钊问：“尸体在哪儿？” 刘水解释道：“大雨之后，山间雨水汇成水流，几乎将尸体浸泡，且尸体及周围地面已经被雨水冲刷，部分线索灭世。为了防止尸体被破坏，上级决定将尸体转运走，交给法医们进行紧急处理。” 他递给张一钊一双雨鞋，说：“地面湿滑泥泞，那些花花草草倒无所谓，你踩上去恐怕要灌一脚。” 两人换了雨鞋，下了车，顺着路肩小心地进入雏菊地。刘水提醒道：“大雨过后，山坡土层松软，小心别滑下去。这山坡有一百多米高，下面还有因大雨形成的大量淤泥，下去可就危险了。” 张一钊吐了吐舌头，脚下的步子放慢了许多。 看上去并不远，但也折腾了几十分钟才走到目的地。张一钊停下之后，发现自己的衣服里外都已湿透，也不知是被山里氤氲的水气浸湿，还是被自己的汗水浸湿。 他这么一分神，脚下忽地一滑，身子向山坡下急速滑落！张一钊“啊”了一声，把眼一闭，把电脑包紧紧抱在怀里…… 就在他快要滑下去的前一瞬，旁边有两人冲了过来，一左一右拉住了他。 张一钊睁眼一看，自己没掉下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旁边传来刘水的责怪声：“千万小心！刚才叮嘱过你了，怎么转眼就忘了？” 除了刘水之外，另一个拉住张一钊的人，正是队里的老警员胡栗。 “谢……谢谢！”张一钊捂着胸口，心有余悸。 胡栗眼尖，他一俯身，指了指张一钊脚下，说：“也幸亏张一钊这一滑，你们看，有新的发现。” 刘水和张一钊低头一看，只见张一钊脚边有一道深深的痕迹。 张一钊的雨鞋距离这痕迹还有一段距离，因此这痕迹肯定不是他踩出来的。 刘水让人给那痕迹拍照，并说：“这痕迹像是某种交通工具留下的。不过……恕我眼拙，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交通工具。” 胡栗看了一阵之后，也皱起了眉头：“刘队，甭说您了，我看别人来了也一样看不出来——这痕迹被雨水冲刷过了，遭到了破坏。我们只能从其他地方再找找，看有没有类似的痕迹。” 这一发现迅速被转告到了其他警员那里，大家开始留意附近有没有类似的痕迹。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经过数小时的搜索，警员们又在山坡上发现了几道类似的痕迹。其中有一道是向着公路的方向的。 遗憾的是，所有的痕迹都被雨水冲刷过了，都不完整。即便在场的警员都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也无法通过肉眼辨认出那到底是什么痕迹。 张一钊倒显得还算笃定，他从包里拿出电脑，说：“让我来试试看吧。” 他把那几道痕迹的数码照片输入到电脑中，通过专门的软件，进行了初步还原，并与数据库中的诸多痕迹进行比对。 这是通过高科技手段进行办案，机器不会骗人，最终得出的结果往往是精准的。 只不过，需要时间。 当刘水等人在雏菊地“工作”之际，在距离他们大约一公里远的另一座小山上，有人正借助望远镜，远远地看着他们。 这人穿着长长的雨衣，雨衣的帽子拉了下来，遮住了这人的一部分脸。 在看到刘水他们认真分析雏菊地上那几道痕迹的时候，这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猾、残忍的笑意。 就像是狐狸看到兔子快要主动撞进自己嘴里似的。 与此同时，在法医医院的地下7层，肖辨的“尸王殿”内，唐宋明正望着解剖台上的尸体，呆呆出神。 徐家颖从肖辨的办公桌上找到了那份尸检报告，匆匆看了几眼之后，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受害人生前到底犯了什么过错，以至于凶手要用这么凶残的手段来对待她？” 根据验尸报告，受害人的年龄大约二十五岁，生前身体较为健康，有两颗龋齿，有修补的痕迹。受害人的颈部、胸部、小腹、腿部都有淤伤。双手及小臂有浅表刺创，手臂和腿部有状似“斑马纹”的束缚伤。有两根指骨被折断。 以上这些都不是致命伤——真正的致命伤只有两处，是在受害人的双手手腕上，被锐器割出了“x”形状的伤口，这两处伤口导致受害人大出血。根据肖辨的估计，受害人失去的血液超过她身上总血量的三分之一。这已经足够让一个人死掉了。 在报告中，肖辨还尤其强调受害人并未遭受过性.侵.犯——虽然她的衣服都被扒光，四肢也曾被人用疑似绳索的东西捆绑过，但受害人的阴.部并无伤痕，阴.道擦拭物也未检见精.子。 徐家颖一边看报告一边自言自语道：“照这么看来，又是一起伪装成性侵杀人案的特殊案件咯？不知道这回的凶手是个啥样的变态。” 旁边传来低沉的说话声。 徐家颖转过脸去，却惊讶地发现，唐宋明正俯身凑近解剖台上的女尸，并用看似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女尸的脸。 “乖，我知道你死得很惨，很委屈。死前一定受了很多苦吧？把经过告诉我，我会一字不漏地记下来。然后，我会为你复仇，为你伸冤。” 他的样子很专注，仿佛这个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那具女尸。 徐家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眼前这看似荒诞的一幕，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这家伙……也是个变态！” 第36章 都是变态 在徐家颖自言自语的时候，法医穆卓阳走了过来，他对唐宋明那奇特的表现也很在意。 当徐家颖说“也是个变态”的时候，穆卓阳插嘴道：“这不算，你看我们肖辨，那才是真正的变态——吃饭睡觉都在这放尸体的地方。我都怀疑他有恋尸癖。” 徐家颖斜了他一眼：“你们这里还有正常的人吗？” 穆卓阳满脸无辜地指着自己的脸：“有！我就是啊！” “你有资格说自己正常吗？！” 在他俩嚷嚷的时候，唐宋明没有受到任何打扰，他的眼神越来越恍惚，仿佛灵魂已经从躯体中游离出来，去了另外的地方。 忽然，他离开了尸体，转身走向房间的角落，从那里抄起一具人体模型。 他把模型摔到地板上，双手死死掐住了模型的脖子。 徐家颖和穆卓阳停止了嚷嚷，双双看着他。 唐宋明的双手肌肉紧绷，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了起来。 “这是一场突然袭击。我预谋已久，而你毫无警觉。没有目击者，我设法拉近了和你之间的距离，突然把你制住，并用双手掐住了你的脖子。你脖子上的伤痕就是在这个时候留下的。你想挣扎，我用手揪住了你的头发，并把你的头往地上摔。” 他狠狠地把模型的头往地板上摔去，一次，两次。模型的头部撞在地上，砰砰作响。 徐家颖脸上表情复杂：“简直不是一般变态，是疯子吧……” 穆卓阳却把右手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别打扰他。静静看下去。” “你们变态之间倒是挺能惺惺相惜的……”徐家颖嘟囔了一句，总算把嘴闭上了。 唐宋明把人体模型从地上抓了起来。 “此时的你已经昏迷，失去了反抗能力，我顺利地把你的双手反绑在了身后。” 他把人体模型的双手反绑了起来。 “之后，我扒光了你的衣服。” 他在人体模型身上做出了扒衣服的动作，由于人体模型身上本没有穿衣服，他的双手像是在空气中虚抓了几下。 “在把你扒光之后，我没有对你进行性.侵。这说明什么？第一种可能——我在性能力方面可能有先天或后天的不足；第二种可能，我对你没有‘性’趣，我只是想虐.待你，摧残你，折磨你，让你痛苦，让你哭泣。” 他开始殴打人体模型，人体模型的腹部、胸部受创非常严重，表面的“皮肤”剥开了几处。有几次，人体模型被他打得倒在了地上，他在它身上踩了几脚，随后把它拽起来继续打。 “我的身体不高，大概和你的身高差不多，因此我的拳头多数是打在你的腹部……” 又打了一阵，唐宋明似乎终于觉得累了，他喘着粗气，放开了人体模型，回到了徐家颖和穆卓阳的面前。 现在的他和刚才殴打人体模型的他已经判若两人。凶狠和狰狞的表情已经消失，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气十足的年轻人。 徐家颖用忌惮的眼神看着他。穆卓阳却神色如常，就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似的。 唐宋明调匀了呼吸，解释道：“我大概弄清了凶犯扒光受害人衣服的原因……不是为了性侵她，而是为了在打她的时候，让她觉得更加痛楚。另外，这样也会让受害人感到更加屈辱。” “没有性方面的因素，只是为了在身体和心理上都让对方更加痛苦？”穆卓阳点了点头。“辛苦了。不过，这人体模型是这里的办公用品，你回头要赔偿我们的损失。” “啊？”唐宋明似乎刚刚回过味来，他扭头瞟了一眼地上的人体模型，脸上露出了抱歉的表情：“对不起，刚才太投入了……具体需要赔多少钱，给我列个单子吧。” 徐家颖摇头道：“别信他的，他在跟你开玩笑呢！这人体模型是肖辨自己的‘玩具’，是他以前认穴位和‘练刀’用的。你看模型身上的刀痕就知道了。” “正因为是肖辨自己的东西，所以赔起来更加麻烦，他对那东西已经产生感情了。”穆卓阳的表情显得非常严肃：“你想想看，你刚刚把他非常重视的东西给打坏了，这不是金钱就能搞定的。” “那……那该怎么办？”唐宋明显得有些发慌。 穆卓阳抿着嘴，重新开始上下打量唐宋明：“我身为肖辨的同事，自然知道该怎么搞定他。不过，咱们俩之间又不熟，我没必要免费给你提供这种帮助吧？除非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还能提啥狗屁要求？肯定是要求他答应你将来可以被你解剖，对不对？！”徐家颖叉着腰，怒视着穆卓阳：“你就那么肯定别人都会比你早死？万一你死在别人前面呢？” 穆卓阳振振有词地说：“别人我不敢说，但像你这样头脑容易发热、喜欢单枪匹马独闯龙潭的，肯定比我要短命多了。” 徐家颖被憋了个大红脸，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对方。 穆卓阳也懒得继续怼她。他转向唐宋明，说：“不跟你们开玩笑了。其实肖辨对那模型早就失去了兴趣，你看那模型上面都落了好多灰尘了……话说回来，你刚才用的是‘侧写’？” 唐宋明点头：“您对这也有了解？” 穆卓阳耸了耸肩：“谈不上了解，多年以前，严道森教授协助警方办案的时候，也在大家面前露过一手。” 徐家颖说：“这小子就是严道森教授的学生。” 穆卓阳惊讶地说：“是么？！我听说严道森教授很少收学生。自从……自从某件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收过学生了。” 徐家颖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她追问道：“你说的‘某件事’，是指什么？” 穆卓阳望了望唐宋明，说：“我还有事要做，今天就没时间聊这个了。改天再说。你们已经拿到报告了，赶紧给刘队送过去，别耽误他们办案。” 徐家颖“哦”了一声，转头对唐宋明说：“快跟我走。” 俩人跟穆卓阳道别，随后匆匆离开。 穆卓阳望着唐宋明远去的背影，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我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严道森新收了个徒弟。嘻嘻，你跟那老家伙不是死对头吗？” 第37章 泥中兽迹 天色擦黑，张一钊的电脑还没得出结果。 就连老警员胡栗都有些沉不住气了：“小张，你这电脑是不是因为淋了雨，速度都变慢了？” 张一钊忙说：“和这个无关。关键在于数据库需要联网，我们现在是在山里，连手机信号都时有时无，更不用说电脑上网了。” 胡栗转向刘水：“队长，您怎么没把那个叫唐宋明的小子带来？听说那小子是严道森教授的学生，本事不小，挺邪乎的。” 刘水看了一眼张一钊，说：“是啊，今天本来想把他带来的，但他还没完全康复，医生建议继续住院。要不然，倒是个好机会。” 他顿了顿，又故意加了一句：“要是他在，估计用不了几分钟就能解决吧。” 张一钊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浑身一颤，随后，默默地加快了操作。 刘水和胡栗的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年轻人争强好胜，尤其像张一钊这种。只要在张一钊面前猛夸某人，就会刺激到张一钊。 这种“激将法”，屡试不爽。 张一钊又狂敲了一阵键盘，随后把电脑推到刘水面前：“队长，我完成了。” 刘水皱眉看看屏幕：“我看不明白，你讲讲吧。” 张一钊解说道：“我根据那些痕迹做了个简单的3d数据建模，然后输入到数据库中进行比对，数据库提供了与之最匹配的东西——是一种小型轮胎。这种轮胎多用于手推车或独轮车。” “手推车或独轮车？”旁边的胡栗有些诧异：“在这种崎岖湿滑的地方，靠那种东西来运尸？” 周金城原本在山上寻找线索，在听了张一钊和胡栗的话之后，他过来插嘴道：“我倒觉得小张说得很有道理，这里是山区，山里的居民在运东西时，很多人都会选择小推车或独轮车。” 胡栗摇头：“你说的那是老黄历了吧？现在，这里的山区居民都用上农用汽车和电动车了，谁还会用手推车、独轮车？” 周金城说：“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在某些地方，手推车和独轮车的地位还是不可撼动的的。” “啥地方？” “建筑工地。” 旁边有警员一拍大腿：“没错儿！上次进山的时候，我看到山村里有人盖房，运砖头还是要靠手推车的。” 胡栗点头：“确实。不过，用手推车把受害人的尸体推到这里，距离应该不会太远。如果是顺着山路运过来的，案犯还要提防被路过的人发现。此外，用手推车或者独轮车将尸体运上山，也需要不小的臂力。尤其是这片雏菊地，看着是较为平缓的山坡，事实上土质松软，轮子尤其容易陷入泥土里，案犯的力气应该很大。有可能是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人。” 周金城补充道：“而且，案犯能获得独轮车或手推车，有可能就是建筑工地上的工人。” 他兴奋地转向刘水：“刘队，怎么样，我们仨就快把案犯的身份给猜出来了，您是不是该表扬我们一下？” 刘水的表情却显得很平静：“你们的推断确实有一定道理，不过，案犯为什么要把这么明显的痕迹留下来？” 在场的其他人都是一怔。 张一钊试探着说：“或许是案犯身边没有其他工具，但他又急着把尸体遗弃，所以就选择了这种方式。至于这些压出来的痕迹，可能是因为案犯过于匆忙，来不及处理。” 周金城插嘴道：“也可能是夜间弃尸，根本不知道自己留下了这么多明显的痕迹。” 胡栗也说：“还有一种可能，案犯以为仅凭雨水就可以把这些痕迹冲刷掉。所以并没有刻意去消除痕迹。” 刘水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案子倒相对简单些。” 张一钊问：“那队长您的看法呢？” 刘水说：“我认为，这么明显的痕迹，有可能是对方故意留下来的。甚至可能是刻意弄出来的假线索，目的就是为了误导我们。” 周金城摇头：“刘队，您是不是过于谨慎了？那会有那么多喜欢故布疑阵的凶手？” 刘水轻轻摇头，说：“老周，别忘了，凶手并不是在慌慌张张的情况下弃尸，而是大大方方地把尸体‘展示’在了这里。他还对尸体进行了一些‘装饰’。” 他拿过照片，给在场的众人看：“据目击证人所说，在尸体刚被发现的时候，除了尸体上盖着白布单之外，在其胸口处还放着一顶花冠，这顶花冠就是用本地的野菊花编成的。在被发现的时候，华冠上的野雏菊还没有完全凋谢。你们想想看，如果凶手是有意把尸体摆放在这里的，而且还有心情给尸体盖了白布单，编了花冠，那么他应该是把这片现场精心地布置过。” 他指了指地上的痕迹，补充道：“至于这地上的痕迹，这么深，这么明显，离尸体的距离也不算远，而且还不止一处，凶手在离开之前不可能没注意到，这些痕迹只能是凶手刻意留下的。” 他顿了顿，又说：“凶手既然敢于在靠近路的山坡上‘展示’这具尸体，就说明其对自己的能耐有充足的自信，而且，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挑战’的表现。凶手在向我们‘挑战’。这里的一切，既是他所下的‘挑战书’，也是他摆好的‘局’。如果我们想要抓住他，就要破解他所设下的‘局’。但如果稍有不慎，我们也会被误导，并被困在‘局’里。” 在距离西山数公里的一座建筑物前，穿着雨衣的人掏出带有铜锈的钥匙，打开了建筑物的大门。 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穿雨衣的人走进建筑物，随手把门反锁，并把雨衣除下。 这是个男人，个子不高，手臂的肌肉非常发达。 他淡淡地说：“亲爱的，我回来了。” 墙角的阴影处起了骚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扭动。 除此之外，还有痛苦的呻.吟声传来。 男人皱眉：“味道不对，你又随地小便了？可恶，看着那么文静秀气，却干出这么脏的事，你对得起自己那张脸么？” 他快步来到墙角，朝那里踢了一脚。 呻吟声更大了。伴随着啜泣的声音，只不过那啜泣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捂在了嘴里。 “你想说话？好吧，我把你放出来。” 男人俯下身，从墙角里抓起一只鼓囊囊的麻袋。他解开麻袋口，从里面倒出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浑身被扒得光溜溜的女人。女人的手脚被绳索捆住，嘴里还塞着布团。 女人的脸上都是伤痕，原本的相貌都看不出。她的眼皮已经被打肿，连眼睛都睁不开。 男人扯掉女人嘴里的布团：“有话就说吧。我在外面奔波一天了，也想找个人聊聊呢。” 女人有气无力地说：“杀……杀了我。” 男人笑了。 他扯着女人的头发，让她的脸贴近自己。 “这么快就熬不住了？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我还想让你多陪陪我呢。” 他伸出舌头，在女人的脸上舔了舔：“告诉你，警察已经出动了，他们找到了我送给他们的‘礼物’。那只是见面礼。很快，我就会把你作为第二份‘礼物’送给他们。只不过，在此之前，咱们还要好好地玩一玩。我还没跟你玩够呢。” 女人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屋里传出沉闷的踢打声，中间夹着男人歇斯底里的笑声。 第38章 心理分析（1） 从法医医院出来之后，徐家颖带唐宋明回到警队。两人刚迈进警队大门，唐宋明就朝食堂方向探头探脑地张望。 徐家颖皱眉：“你怎么了？又饿了么？” 唐宋明苦笑：“是啊。刚才做完了心理侧写之后，就感觉像是做了一阵高强度的运动。现在迫切需要补充能量。” 徐家颖摸出自己的饭卡，递给唐宋明：“拿去吧，想吃啥就要啥，算我请客。” 唐宋明感激地接过饭卡：“太令人感动了。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徐家颖歪着头想了想，说：“要不然，我也跟穆卓阳一样，让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什么要求？”唐宋明吓得脸色都变了：“你也对我的肉体感兴趣？” 徐家颖重重地啐了一口：“我呸！你把老娘当什么人了？！我是看你刚才的心理侧写挺有意思的，能不能找个时间教教我？” 唐宋明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个好办。不过，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你想学，可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此外，还要看本身是否合适……” 俩人正聊着，忽然看到两辆警车从外面驶了过来，停在他俩面前，从车上下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刘水、张一钊、周金城和胡栗，此外还有几名警员。 刘水看到唐宋明，先是一怔：“小唐，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在医院好好休息么？” 唐宋明忙赔笑道：“我这小伤没大碍，不是非要住院休息才行。” “是么？那我给阿楠大夫打个电话，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刘水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正要拨号，旁边的徐家颖赶紧插话：“刘队，这是肖法医那边的验尸报告，他说你手机打不通，让我拿了交给你。” 刘水接过报告，点了点头：“哦，今天白天都在山里，手机信号不好。这回辛苦你了。” 他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份报告上，手机也收了起来，大概是把要打电话给阿楠大夫的事情给忽略了。 唐宋明稍微松了口气。 刘水一边低头看报告，一边走进警队办公楼，其他人也跟在他身后，陆续走了进去。 唯独唐宋明饿火攻心，没跟进去，直接朝食堂方向去了。 徐家颖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这小子，真像是饿鬼附身啊。” 刘水带着众人走进他的办公室，把报告里的内容告诉大家。 说完之后，刘水补充道：“各位，结合今天我们在现场的发现，谁能说说自己的想法？” “有捆绑时造成的束缚伤，有殴打造成的淤伤，但致命伤只是手腕上的割伤……”周金城缓缓地说：“受害人肯定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折磨，她真是太不幸了。” 胡栗斜了他一眼：“我说老周啊，你就不能说点儿有用的？你说的这些，在场的有哪个不知道？” 周金城那张老脸有些微微发红：“老胡，你脑子比我好使，你说说看。” 胡栗摇头：“要是对付小混混、色狼、扒手什么的，我还比较擅长，但对这类关于变态杀手的案子，我的经验相对有限。还是听听其他人怎么说吧。” 在场众人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有价值的想法。 刘水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失望。 他看徐家颖离他比较近，就说：“小徐，那份报告的内容你也知道了，关于这次的案子，你有什么想法？” 徐家颖愣了一下。刘水鼓励道：“不要怕说错，你还年轻，经验还少，就算说错了也没关系，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徐家颖硬着头皮说：“既然这样，那我就说了……凶手对受害人有很强的虐待欲望，想从精神和肉体两个方面摧残她，折磨她，让她痛苦，让她哭泣。” 她把从唐宋明那里听来的话一一转述了出来。 周金城大摇其头：“小徐，你的说法可不大靠谱啊，这些都是凭猜的吧？” 徐家颖却撇嘴：“为啥我说的就不靠谱？老周，你倒是说个靠谱的啊！” 周金城又开始张口结舌。 胡栗琢磨了一下，问徐家颖：“小徐，这种分析思路，和你平时的风格大相径庭啊。你老实说，刚才这些分析，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你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徐家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我从唐宋明那里听来的。” “从他那里？！”周金城几步冲到徐家颖面前，大声质问道：“你居然带他去肖辨那里看尸体了？！” “我……我……”徐家颖一时理亏，就连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周金城的眼里似乎能冒出火来，连声音都比平时抬高了一半：“好你个小徐，平时队长都怎么教育你来着，让你时时刻刻都记得遵守纪律，可你倒好，居然敢带着那小子去法医医院看尸体！你怎么这么大胆子？！” “你冲女孩子说话，干嘛那么大声？”唐宋明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袋子包子。他盯着周金城，满脸鄙夷：“不是徐家颖主动带我去的，她还拒绝我跟她一起去，我是自己进去的。” “胡说八道！”周金城干脆把“火力”转移到了唐宋明身上：“就凭你，也能进法医医院，那里的警卫没把你拦下来？！” 唐宋明耸了耸肩，无辜地说：“真让你给说对了，那里的警卫确实没拦着我，我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警卫面前走进去了。” 周金城气得吹胡子瞪眼：“放屁，我才不信！” “你要是不信，就自己给那边打电话问问看咯。”唐宋明不慌不忙地在徐家颖旁边坐下来，从袋子里拿出个包子：“来尝尝呗？蛋黄鲜肉馅，可好吃了。” 还没等徐家颖说话，旁边就有人冷冷地哼了一声：“正在开会，吃什么包子！” 说话的正是张一钊。 自从唐宋明进屋开始，张一钊就瞧他不顺眼。当看到唐宋明在徐家颖身旁坐下来的时候，张一钊就已经忍不住了。 这姓唐的到底怎么回事？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 刘水拍了拍桌子，说：“各位，先安静一下。唐宋明，你今天去过肖辨那里了？” 唐宋明点头。 刘水接着问：“除了小徐说的那些之外，你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唐宋明重重地点头：“刘队，其实刚去法医医院的时候，我因为饿了，脑子不大好使，刚才吃了点儿东西，我的脑子又好使了，有一些之前没想通的问题，现在也想通了。如果大家同意的话，我可以当着大家的面，来给案犯做个心理分析。” 刘水脸上露出了期待的表情：“好，那就请你来做心理分析吧！” 第39章 心理分析（2） 在场的其他人，多数脸上都带着怀疑的神色——心理分析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即便是专门研究心理学的专家，也不可能在对被分析者缺乏足够了解的情况下展开心理分析。 眼下这宗案子，不但缺少线索，而且案犯有故布疑阵的嫌疑，如果仓促入手，很容易被案犯“带进沟里”。 唐宋明却显得非常平静，他把装包子的袋子塞到徐家颖怀里，然后转向刘水：“刘队，能不能给我几分钟的准备时间？” 刘水点头：“你需要读一下这份尸检报告么？” 唐宋明摇头：“不需要了。应该了解的，我都已经知道了。不过，如果你们去过现场了，我希望让我看一下现场照片。” “我反对！”周金城又开始摇头：“我已经反复强调过多次了，不应该让非警务人员接触办案所用的文件。刘队，那些照片也是办案所用的文件，如果您给他看照片，我就一定会向上级汇报这件事。”他加重了语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局长是很反对这么做的。如果我把这件事报上去，局长一定会怪您。”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紧张，周金城这人脾气比较“硬”，也比较“轴”，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刘水看着他，淡淡地说：“周金城，你是在威胁我吗？” 周金城的喉结抖了抖，他强笑道：“刘队，我这么做谈不上威胁。只不过，根据咱们队里的条例，任何队员都可以在发现违反纪律的事之后将此事上报给局里的领导，身为您手下的队员，我不想违纪，我也不希望您违纪。” 刘水说：“我这么做是为了办案。” 周金城摇头：“就算是为了办案，也不能违反规定。”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刘水抿着嘴不再说话，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周金城死死地盯着他，身体慢慢后退，紧靠着墙壁。 胡栗赶紧过来打圆场：“咱们自己人之间可别吵，这要传出去可就成了大笑话了。老周，你是在跟刘队开玩笑，对吧？刘队，老周这人脑子比较轴，您可别把今天的事放心上……” 张一钊偷偷凑近徐家颖，说：“老周这是要找机会报复吧？” 徐家颖不解：“报复？为什么？” 张一钊压低了嗓门，说：“你不知道么？周金城曾经是队长的热门人选，他资格老，破的案子也多，满以为能当上队长。结果，后来刘队调过来了，就顶了队长的位置。据说老周私下里一直为这事儿不满……” “放屁！”周金城忽然转过脸来，冲张一钊怒目而视：“你小子懂个屁！老子要是看谁不顺眼，肯定是当场说出来，不会憋在心里，等着将来下绊子。刘队当队长这几年，我周金城一直心服口服，没有二话。但今天的事儿，我姓周的看不过去，咱们就事论事！” 张一钊吓得把剩下的话都咽回到了肚子里。 周金城再次转向刘水：“刘队，我姓周的再三声明，今天我顶撞您，单纯是因为您要做违反规定的事，如果您不把照片给这个姓唐的看，我周金城马上闭嘴。但如果您一定要给他看，我就一定会上报。就算您要罚我，我也一定会上报。这是原则问题。” 刘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我相信老周的为人。今天这事儿就算了。”他转向唐宋明：“小唐，现场拍的照片，暂时不能给你看了。希望你能理解。” 唐宋明轻松得好像没事人一样：“没问题，刘队，您不给我看照片也没关系。现在我已经拿到现场的照片了。” 众人都是一愣，徐家颖好奇地问：“你该不会是从刘队那儿把照片偷到手了吧？” 唐宋明赶紧摇手：“怎么可能！我不会偷东西！我说的照片，是我从网络上搜索到的，关于西山苍华岭雏菊地的照片——我记得尸体就是在那里发现的吧？” 张一钊轻蔑地说：“你这人办事也太随便了吧？网络上的照片，和我们在现场拍的照片，能当一回事吗？肯定相差很多啊！” 唐宋明解释道：“我只需要了解那片雏菊地是怎样的地方，它以及周边区域的地理环境是怎样的，在这样的季节有怎样的景色。这样我就能推断出凶手为什么会选择那样一个地方来弃尸。” 胡栗问：“你不需要知道现场留下了哪些痕迹吗？” 唐宋明说：“一般情况下，是需要知道的。可你们不把你们在现场拍到的照片给我看，我就只能用这个代替。更何况，相对于一般的情况，这回有两点不同。第一，刚下过大雨，现场留下的有用的线索肯定已经不多了，谁都没法子把被雨水冲走的线索百分百复原。第二，我从凶手的性格来判断，他有在现场布置假线索的可能。如果完全信任从现场拍摄的照片，甚至有可能落入他布置的圈套里。” 张一钊撇了撇嘴，冲大家说：“照他这么说，我们今天在现场算是白忙活咯？！不管大家怎么看，反正，这人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其实，不光张一钊这么想，现场有很多人都用鄙夷的眼光看着唐宋明——毕竟，现场勘察是办案的重要环节，如果要抛开现场勘察得出的结果，那以后办案的时候还用得着去现场么？ 唐宋明解释道：“我并不是要否认现场勘察，而是要尽最大可能屏蔽掉凶手抛出的干扰因素。如果你认为我说的不对，可以不听我的，这次的心理分析，我就只讲给刘队一个人听。” 徐家颖插嘴道：“我也要听。” 唐宋明朝她笑了笑：“感谢你的支持。” 张一钊白了徐家颖一眼，徐家颖赶紧解释：“不听白不听啊！这人刚花了我饭卡里的钱，这心理分析就当他打工还钱了呗……” 刘水摆了摆手：“别扯东扯西了。唐宋明，赶紧开始心理分析。” 唐宋明点了点头：“我先向大家展示一下雏菊地的环境——毕竟在场的人里有人没去过那里，我把环境展示出来，大家就可以对凶手弃尸的环境有一个系统的了解。” 他打开手机上的软件，手机上投出一束光，正投在办公室的白墙上——这手机居然自带投影仪功能。 第40章 心理分析（3） 投影出来的第一张照片，是雏菊地的整体环境图。 唐宋明介绍：“这是一位摄影爱好者在上周拍摄的照片，他把照片上传到了网上，我先借用一下。通过这张照片，我们可以发现，雏菊地并不是一个封闭的环境，它一面靠着山，两边是较为平缓的坡地，还有一面，正挨着苍华岭的山间河道。靠山的那面正挨着山路，这条山路虽然崎岖一些，却是进出西山景区的必经之路。有很多旅游爱好者经常驱车从这条路上经过。咱们这位摄影爱好者正是从这条路上俯拍整片雏菊地的。通过看这张照片，大家应该了解到两点——第一，雏菊地虽然难走，但平时去那里的人不少，人一多了，弃尸就不方便，除非是故意想把尸体给我们看。第二，案犯其实有两条路可走：走山路，或者是水路。” 徐家颖“哦”了一声，说：“如果案犯是乘船过去的话，根本就用不着通过小车之类的东西来运尸体了。” 张一钊皱着眉头说：“可山间河道弯曲，水流湍急，不适合行船啊！” 胡栗也说：“如果胆子够大，驾船能力够强，或许可以顺河道往下行船，可如果不是顺流而下，而是逆流而上，那又该怎么办？这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山间河道水流很急，就连警方专用的摩托艇都上不去。” 唐宋明说：“未必需要坐船，也未必需要回去。” 周金城忍不住了：“不坐船怎么行？难道游泳吗？” 唐宋明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案犯本人甚至可以不坐船，只需要沿着河道往下走就好，重点在于尸体——尸体可以事先用防水布一类的东西包好，然后用绳索系上，案犯远远地拽着，中间隔开一段距离。这么操作，就可以借着水路把尸体由上游送到下游。这样除了省力之外，还可以避免被人发现。尸体运到雏菊地附近之后，就搬运或拖曳上岸，再进行现场布置。” 刘水问：“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吗？” 唐宋明答道：“没有依据，这只是假设，但对案犯而言，这是最安全，也是最省力的选择。换成是我的话，我不会在山路上光明正大地运输尸体，那段山路地势崎岖，除了行动不方便之外，还容易碰上路过的游客。” 张一钊“哼”了一声，说：“简直是胡说八道。刘队，我还是坚持认为，案犯是通过手推车、独轮车一类东西把尸体运过去的。现场的轮子痕迹就是证据。” “哦，原来你们在现场找到了轮子痕迹啊。”唐宋明点了点头：“这可是你们的人自己说的，不是我偷看你们照片才知道的。” 周金城瞪了张一钊一眼：“小张，别乱说话！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能泄漏给外人？” 张一钊吓得吐了吐舌头，垂下了头。 刘水说：“小唐，你说了这么多，可这些都跟心理分析不沾边，我希望能听你说一些‘干货’，可以吗？” 唐宋明点头：“听完刚才那些，相信大家对现场环境有了一个较为客观的认知，接下来，我就可以说关于凶手的情况了——凶手成长于一个病态的家庭，可能是由单亲养大。他的童年时代充满痛苦，可能时常要面对来自精神和肉体上的虐待。他很少被允许出去玩耍，更多时候，他是被关在家里，只能透过窗子，用羡慕的眼光看同龄人在外面自由活动。这种生活让他从小缺少与外界的交流，尤其是与异性的交流。” 他顿了顿，又说：“在进入青春期之后，家长对他的控制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越来越强。一方面，他在荷尔蒙的刺激之下，开始向往异性；另一方面，家长对他灌输关于‘与异性交往有害’的言论，导致他开始畏惧、远离和敌视她们。他的性格开始产生错乱，有时候会做出一些反常的举止。但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家人，都对此熟视无睹。这导致了情况的进一步恶化。” “他的灵魂深处潜藏着残暴的一面。当没人看到的时候，他会对身边的宠物或者流浪动物下手……他会从身后靠近它们，突然把它们踢飞，或者用袋子把它们的头蒙住，用力摔打，直到它们奄奄一息……对动物的虐待，会让他产生特殊的快感。” “他会对放火产生特殊的兴趣，因为放火甚至会让他产生类似性.冲动的感觉。他所居住的地方附近，会有那么一两起原因未知、至今未破的纵火案。如果他搬了家，那么在他新家所在的地方，也会出现类似案件。” “他逐渐长大，意识到别人都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于是他也尝试着去加入别人的圈子，或建立自己的圈子，很遗憾，这些努力都没有成功，在外人眼里，他是个看上去有些腼腆，或者孤僻的人。” “终于有一天，有个女孩愿意和他交往了。但这段感情持续不了太久，他奇怪的性格，以及与周围环境的格格不入，让女孩感觉无法融入他的生活中。女孩提出分手并开始疏远他。他变得更加憎恨异性。” “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是孑然一身。每当看到别人出双入对的时候，他心里都会燃起一团火，这团火始终难以熄灭，并在他心里悄然积攒着。” “直到有一天，他遇上了受害人。” “我们无从得知他们是如何认识的，总之，通过某个契机，他拉近了和受害人之间的距离。受害人应该是在无意中激怒，或是刺激到了他，这种激怒或刺激应该是无心的。然而他认为这是一种冒犯，这使他动了恶念。” “他通过某种方式，把受害人弄到了他自己的房子里。他应该是离群索居的人，住的位置比较偏僻，即便屋子里传出奇怪的声音，也不会有外人注意。” “就这样，受害人被一步一步骗进了他的陷阱之中，成了待宰的羔羊。” 第41章 特殊比赛（1） 在唐宋明做完了心理分析之后，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这个年轻人的一番话，已经向众人展现出了他的实力。 心理分析在几十年前已经在欧美等西方国家开始应用，而对我国而言，它还是一种较为新颖的学科。除了本身需要强大的心理学知识作为基础之外，它还需要大量的“实战”进行锻炼。每一位合格的心理分析专家，都是通过大量的“实战”来练出来的。 在众人的印象里，上一位来本地协助办案的心理分析专家，是已经五十多岁的、头发花白的老先生，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做出了非常全面的心理分析。而他所做的心理分析，偏偏是在场的其他人无法做出的。 有人羡慕，有人惊艳，当然，也有人怀疑。在怀疑的人之中，就包括周金城和张一钊。 周金城大大咧咧地对唐宋明说：“你做的这也叫心理分析么？怎么感觉不怎么靠谱呢？” 唐宋明还没回答，徐家颖先开口了：“哪里不靠谱？” 周金城说：“他连现场都没去过，就得出这么多结论，这也叫靠谱？” 唐宋明笑道：“没去过现场，得出的结论就不靠谱？我可以给你补一下知识盲区——上个世纪，美国在抓捕著名的连环杀手——‘邮件炸弹客’的时候，就用上了心理分析，给这个连环杀手做心理分析的专家，根本就没去过现场，只是根据警方提供的资料，就做出了足够合格的心理分析，并为警方抓捕连环杀手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周金城一摆手：“你说的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上个世纪的美国，无论时代还是国情，都跟我们现在的情况大不一样。如果你还是采用当时的技术来进行心理分析，那我就更觉得你说的话不靠谱了。” 唐宋明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无论是几十年前的美国心理学家，还是现在的我，我们进行心理分析所依赖的知识架构，都建立在相似的基础之上。” “嗛！”周金城冷笑道：“既然如此，你用的就是几十年前的老技术呗？那能用来对付现在的犯罪者么？” “话不能这么说。”唐宋明认真地解释道：“相对于你们用到的很多刑侦技术，我用的心理分析技术都算得上是较为新颖的科学。你们所用的足迹分析、指纹分析，都是上个世纪初，乃至更早的时候，就开始在世界上多个国家开始采用。这是更古老的技术，你能说这些技术不能用来对付现在的犯罪者么？” “这个……”周金城一时为之语塞。 看着唐宋明侃侃而谈，甚至能把一向自高自大的周金城说得没了词儿，徐家颖忽然兴奋起来，有一种想要当场鼓掌的冲动。 张一钊看出徐家颖的表情有异，就显得不大高兴起来。他说：“你替那姓唐的感到高兴？” 徐家颖赶紧小声辩解：“我只是觉得，老周今天的表现太强势了，他居然连队长的面子都不给，以后那还得了？如果有人能把他的‘气焰’稍微压一压，对谁都有好处。” 张一钊说：“你这么想就不对了吧？我觉得老周说的有道理。” 徐家颖扯了扯身边胡栗的袖子：“老胡，你经验丰富，脑子又好使，你来评评理吧。” 胡栗眼珠一转，说：“光看嘴上说的没啥意义吧？最好是来个比较，比如，同时根据两条路线展开搜捕，第一条路线，就是根据在现场发现的线索，由老周主导搜查，缩小搜捕范围；第二条根据唐宋明的心理分析来安排搜捕。哪边赢了，就说明那条路更靠谱，你们觉得呢？” 徐家颖撇嘴：“你还真是个老狐狸啊……这不就等于没说吗？” 胡栗双手一摊，说：“我这是根据现有情况，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最有利于办案的判断。无论哪条线路最终取胜，都有利于咱们最终破案，你们说是不是？” 在场有很多人点头。 刘水轻轻地叹了口气：“办案是严肃的工作，怎么现在还搞得这么儿戏？都快变成比赛了……” 胡栗说：“刘队，现在这么做可不是比赛，是为了检验新加入的成员及其掌握的办案技巧能不能在实际办案中取得效果。如果唐宋明同志的方法确实有效，那么，经过这次的办案之后，大家就能够更加信任他。如果没达到预期效果，抓不到罪犯，那么……嘿嘿，小唐同志可以回去继续深造一下，如果想继续留在这里，观摩我们办案，学习相关知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就别在一线搀和了。在档案室好好学习以前的办案记录就可以了。” 徐家颖听出胡栗这话里有话，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胡栗这番话，表面上是在打圆场，两边都不帮，但实际上对唐宋明不利——一旦这次的心理分析没能引导办案人员抓到案犯，唐宋明就得打道回府，或者脱离一线工作，去档案馆当个读书郎。 前者还好，后者简直是羞辱。 徐家颖心里七上八下，她想让唐宋明当场拒绝，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能直说。 唐宋明却显得很镇定，他对刘水说：“刘队，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立个‘军令状’吧。请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我会带着你们找到案犯，将他绳之以法。” 刘水还没说话，周金城又抢着插嘴：“一个礼拜？小唐同志，你是不是拖得太久了？能再快点儿吗？如果真是变态杀手，那么他每在这世上多留一天，留给市民的危险就多一分。” 唐宋明沉吟片刻，说：“确实，一个礼拜的时间太久了。我觉得五天应该也够了。” “五天？”周金城冷哼了一声，说：“现在交通这么便利，五天时间，都足够一个人逃到国外了。” 徐家颖忍不住说：“老周，你这不是逼人家吗？再说了，你办案不是也经常拖很久吗？上次为了逮一个扒手，你还拖了三个月才把他逮捕归案呢。” 周金城老脸微红：“那都是老黄历了。我也不是每次都拖那么久的。” 唐宋明忽然一拍手，说：“五天时间也确实太长。如果有人肯帮忙的话，我觉得三天时间就够了。” 第42章 特殊比赛（2） 唐宋明说出那两句话之后，连刘水都大出意外：“什么？给你三天时间就够？你没开玩笑吧？” 徐家颖捅了唐宋明一下：“喂，你是不是又低血糖，导致脑子糊涂了？” 唐宋明摆了摆手，说：“我脑子很清醒。三天足够了。如果大家不信，我可以现在就立个‘军令状’。如果超过三天我还没找到凶手，那我就立刻离开。” “好！痛快！”周金城不知道从哪儿拽出一张白纸，一支笔，他把纸笔放在唐宋明面前，大声说：“咱们今天在场的所有同志都是见证。” 唐宋明拿过纸笔，很快写下“军令状”，签了名按了手印。 胡栗忽然转向周金城，说：“老周，既然人家都签名按手印了，那你也来一个吧。” 周金城不解：“我为啥也要来一个？” 胡栗笑道：“你刚才咋咋呼呼折腾了半天，撺掇人家小唐立了‘军令状’，既然人家立军令状了，你不来立一个？” “我……”周金城说不出话来了。 胡栗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想当缩头乌龟？” “靠！胡栗你到底帮哪边的？”周金城拉下脸来。 胡栗满脸无辜地说：“我保持绝对中立，不偏向任何一方。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一方将来能把这案子给破了，那我就为受害者的在天之灵感到欣慰。如果案子始终没破，那我就为你们双方感到羞耻……” 徐家颖嘟囔道：“如果案子始终没破，那就是咱们警队的耻辱。咱们也就不用在这儿呆着了，干脆集体辞职算了。” 周金城用斩钉截铁的口气说：“不可能拖太久，我肯定能把这案子破了。” “那你就先签了‘军令状’吧。”胡栗把纸笔塞给他。“你要真有把握能破这案子，肯定不介意签‘军令状’的，对吧？要是你不敢签，也没关系，最多就是让大家知道你是个怂货。” “靠！胡栗你故意激我是吧？”周金城额头暴起青筋：“那我该怎么写？如果我破不了这案子，而唐宋明能破得了，那我就辞职？” 胡栗说：“用不着。只要你以后别挤兑他，别逼他离开就行。” “好，那就这么办。” 周金城最终也签下了“军令状”。 刘水苦笑着收下两份“军令状”，然后问周金城和唐宋明：“你们两个都需要哪方面的协助？” 周金城说：“除了鉴定中心提供的各种报告之外，再给我两个帮手。” 刘水点头：“想让谁协助你？” 周金城说：“张一钊擅长先进的电脑技术，胡栗那个老狐狸鬼点子多，我要这俩人。” “好，那就把你们仨编为一组。”刘水转向唐宋明：“小唐，你需要什么帮助？” 唐宋明指了指徐家颖：“我需要她的帮助。” 徐家颖颇为意外，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我？你没搞错吧？” 就连胡栗都忍不住说：“你带她有什么用？她就是个脑子一热就赤手空拳往前冲的家伙……搞不好还会拖累你。” 徐家颖忍不住嘟囔道：“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劲吧？” 胡栗说：“既然这是一场竞争，那就应该有相对公平的竞争环境，如果带上你的话，对唐宋明而言，可就不公平了。换成是我的话，我就直接选刘队了。” 刘水也以询问的眼光望着唐宋明。 唐宋明说：“谢谢大家的好意。徐家颖可以给我提供足够的帮助。我不需要其他人。” 周金城冷笑道：“嘿，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到时候破不了案，可怪不得别人。”他向张一钊和胡栗招呼道：“走吧，咱们仨先去开个小会。” 他们三个离开了办公室。 刘水对其他人说：“徐家颖和唐宋明留下，其他人各自去忙各自的吧。” 其他人离开，屋里只留下刘、徐、唐三人。 刘水郑重地对唐宋明说：“老周对你很不礼貌，希望你不要介意。” 唐宋明笑了笑：“没事的。我大概已经摸清他的脾气了。四十多岁的男人，又跟太太离了婚，难免会脾气古怪一些。” 徐家颖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他和太太离婚了？我们这些同事都不知道呢！” 唐宋明一怔：“是么……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 刘水也很惊讶：“周金城确实离婚了，而且是三个礼拜前刚离婚的。不过咱们队里知道这件事的应该也就只有我和胡栗。小唐，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唐宋明指了指手指，又指了指衣领。 刘水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徐家颖还如堕五里雾中：“你们俩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一点儿都不明白？” 唐宋明说：“那是因为你没有用心观察。如果你仔细观察，也会看出一些端倪的。” 刘水说：“这些先不提了，我想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毕竟，你要在三天之内破这个案子，恐怕会面对空前的压力。我会尽我所能，为你提供帮助。” 唐宋明笑道：“我之前说过了，我只需要徐家颖一个人。刘队，如果您出面帮我，恐怕别人会不服的。” 刘水皱眉，转向徐家颖：“这件事还需要问你本人的意愿。小徐，你愿意临时充当小唐的搭档，并协助他查案吗？” 徐家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唐宋明，见对方脸上满是期待的表情，就低声说：“我……愿意。” 刘水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你们两位了。唐宋明，你打算从什么地方开始查起？” 唐宋明说：“我希望先从苍华岭的后山坡查起。” “苍华岭后山坡？为什么要查那里？” 唐宋明重新打开手机，投影出一张照片：“刚才被打断了，我继续说下去吧。苍华岭有南北两个山坡，正面山坡（即南面山坡）是雏菊地，你们去现场勘察的时候，估计也是重点查这里。但我估计，后山坡你们就没有查吧？” 刘水说：“我看过那里的资料，苍华岭的两个山坡，面积都非常大。后山坡地形复杂，缺少山路，比起雏菊地，更难于行走。你认为案犯会去那里？” 徐家颖也说：“对案犯而言，他不是想把尸体展现给我们看么？肯定会选择雏菊地，就没必要去后山坡了吧？” 唐宋明说：“这次遇到的案犯，思维异于常人。他放置尸体的位置位于离山路比较近，但他上下山的路都没有选择那里。而且，为了方便运输尸体，他一定是使用了某种交通工具——某种我们暂时还没想到的交通工具。” 他转向徐家颖：“你如果不愿意当我的搭档，现在还来得及退出，一旦正式开始调查，需要在短时间内奔走各地，会很麻烦。” 徐家颖说：“我既然说了要帮你查案，就不会中途退出。你大可以放心。” 唐宋明点头：“好，你稍微去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咱们出发，去西山苍华岭。” 徐家颖一怔：“现在么？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啊！白天光线充足，不是更适合找线索吗？” 唐宋明俏皮地挤了挤眼睛：“要想调查凶手的身份，晚上去那里才合适啊。” 第43章 山阴之地（1） 夜晚的群山中，山风阵阵，吹得灌木丛哗啦啦作响。徐家颖提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路上。 她一边走，一边不住地抱怨。 “不是说你不需要现场勘察了么？怎么大半夜的还跑出来了？这里可是荒山坡，还刚刚下过雨，湿滑泥泞，万一掉下去可怎么办？” 在她前面还有一个人，这人正是唐宋明。 唐宋明一手拿着手电筒照明，一手拿着手杖。他一边用手杖拨开前面挡路的灌木，一边回答：“这是为了进一步完善对凶手的心理侧写，也是为了更快抓到他。” 一想到是为了更快抓到凶手，徐家颖也就不再抱怨，但她心里还有好多个谜团没有解开，趁着这个两人独处的机会，她想把这些问题都问清楚。 “喂，唐宋明，我们队里那么多破案高手，就连我们刘队都主动提出可以帮你，但你为啥偏偏选了我？” 唐宋明头也不回地说：“因为你最合适。” 徐家颖不解：“为什么我最合适？” 唐宋明答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对了，我让你带的东西你都带了么？” “呃……带了。”徐家颖拍了拍身后的背包。 根据唐宋明的要求，她这次带了满满一背包东西——背着这些东西上山可不轻松，她对它们的用途充满疑惑。 她问唐宋明：“带这些东西也是为了办案？” 唐宋明说：“当然！要不然干嘛让你带它们来。你不会是心疼它们吧？” “怎么可能！只要是为了办案，让我带什么都行。” 山路难行，两人好不容易爬上半山腰，就都已经吁吁带喘。 徐家颖一边喘气一边问唐宋明：“为什么不选择平缓的南坡，而要选择北坡啊？” 唐宋明答道：“因为案犯是从北坡把尸体运上山顶的。” 徐家颖觉得匪夷所思：“可尸体是在南坡的中央地带被发现的啊。” “案犯特意绕了远路。他要让你们以为他是从南坡旁边的山路上把尸体运过去的，实际上不是，他是从这里把尸体运上山顶，再翻越山顶，把尸体运到南坡的。而且，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徐家颖有气无力地说：“我们已经上了半山腰了，你现在要开始查案么？” 唐宋明四下里看了看，说：“不行，这里的地形还不够窄。” 徐家颖一时气结：“越窄越难走。到底要窄到什么程度才行？” 唐宋明双手往前平伸，比划了一下：“看到没有，窄到这个程度就够了。” 徐家颖翻了翻白眼，不再说话。 又走了一阵，眼前的山路狭窄起来，左右两边的山石挤压过来，形成“一线天”的地形。 唐宋明点了点头，说：“就在这儿吧。” 徐家颖长出了一口气，瘫在地上休息起来。 唐宋明皱眉：“干嘛要休息，现在该你正式上场了。” 徐家颖糊涂了：“我上场？今晚的主力不是你吗？” 唐宋明说：“把你带来的那包东西拿过来吧。现在该用到它们了。” 徐家颖微微叹气，她取下背包，开始掏里面的东西。 在警队办公楼里，有一间办公室还在亮着灯。 周金城、胡栗、张一钊正在这屋里忙碌。 本来说好是开个“小会”，可却一直忙活到了半夜。 周金城对胡栗今天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他又非常需要胡栗的办案能力，因此也不敢得罪胡栗。 三人一起讨论案情，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胡栗和周金城都比较依赖传统的刑侦技术，他们认为，需要把今天在现场搜集到的线索（尤其是一些疑似与凶手有关的样本）递交到物证鉴定中心，在那里进行进一步鉴定。这一想法也得到了张一钊的认可。张一钊所依仗的技术，也需要与物证鉴定中心的数据库联网才能使用。 三人商议妥当，正准备大展身手，却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根据局里最新通知，公安系统的物证鉴定中心被m国商务部列入了出口管制实体清单。从现在开始，从m国进口的硬件、软件设备开始停用。 张一钊的电脑，现在也无法与数据库进行联网。 周金城气得直拍桌子：“m国政府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对付我们的物证鉴定中心呢？物证鉴定中心是科学机构，这也得罪了m国了？” 胡栗说：“最近国际形势复杂，我国在多个领域的崛起，令m国内的保守派高官非常忌惮，他们为了尽可能保住自己国内的技术优势，会不遗余力地干扰我们国内的现代化进程。再者，我们国内的物证鉴定中心，承担咱们国内的重大案件的现场勘查、物证鉴定和科技研究等项工作，近来，在物证鉴定中心的协助下，咱们国内侦破了许多与m国有关的间谍案，m国在咱们国偷偷布下的间谍网，正在被咱们清理掉，他们能不急眼么。” 胡栗轻蔑地笑了笑：“m国联邦调查局名气虽然很大，实际上破案率还没咱们国内高。只不过他们在影视剧里被过度神化了。根据新闻曝光，他们这些年来的冤假错案，也有上千件之多。m国现有的尖端技术，再过几年，也会被咱们超越。更何况，他们国内虽然有这些技术，但他们国内的治安依然比咱们差多了。前两天，他们国内一名警员在执法过程中杀了一名黑人市民。该警员用膝盖把毫无反抗能力的市民压在地上，持续了七分钟，直到对方窒息而死。m国大量黑人居民群情激愤，上街抗议，现在这场骚乱已经蔓延到m国全国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现在是无法联网了。估计是m国把他们提供给咱们的系统直接‘下线’了。”张一钊的表情非常无奈：“发生这种情况，我这边就有很多技术用不上了。只能等咱们国内的技术人员进行修复。” 周金城显得有些沮丧。胡栗却不动声色地说：“小张，既然发生这种事，我看，今晚你就不用留在这里了。” 张一钊有些错愕：“为啥？” “我记得你的本事都需要与数据库联网才能用得上，现在发生这种情况，就相当于数据库临时关闭，你的本事都用不上了嘛。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家吧。这案子交给我和老周俩人就行。” 张一钊半信半疑地说：“真用不着我帮忙了？” “不用了。”胡栗信手拿起一叠文件：“现在只能靠我和老周用传统方式来破案。唉，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唐宋明那小子给抢了先。” 一提到唐宋明，张一钊的表情又不自然了起来。 “就算不能与总部数据库联网，我还有其他方法！”他撸起袖子，重新忙活起来。 周金城和胡栗对视了一眼，胡栗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周金城暗暗点头，心想，胡栗这老狐狸太阴险了，激将法用得真是炉火纯青。如果能激发出张一钊的“潜能”，说不定这回的案子就好办多了。 张一钊利用电脑，登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系统。 此时，在苍华岭的北山坡，唐宋明用手电照亮了“一线天”的石壁。在距离地面一米多高的地方，他发现了一处擦痕。 这处擦痕很浅，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唐宋明用手机小心地把它拍了下来。 之后，他拿出一个证物袋，开始收集石壁上的样本。 唐宋明自言自语道：“这就离抓到凶手越来越近了。” 第44章 山阴之地（2） “喂，我这儿准备好了。”徐家颖在不远处的树丛里招呼唐宋明。 唐宋明回应道：“好，那你过来吧。” 徐家颖从树丛里走了出来，她现在换了一身连衣裙，还穿上了高跟鞋。 对她而言，这身打扮从来都没在同事们面前展示过，因此有些别别扭扭的。 大半夜的，跑到这荒山野岭里，还要换上连衣裙和高跟鞋……这要传出去的话，不会被别人当成变态吧？ 她问唐宋明：“干嘛让我穿成这个样子？” 唐宋明说：“理由很简单——我想让你扮演受害人。” 徐家颖一愣：“你不是说让我来协助你办案吗？而且你还说我最合适。” “对啊，你是扮演受害人的最佳人选啊。”唐宋明眉飞色舞地说：“你的身高和体形，都和那具女尸非常接近，所以我说你是最佳人选，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徐家颖的脸色越发难看，她使劲压抑着把唐宋明揍一顿的冲动。 唐宋明问徐家颖：“做好准备了么？” 徐家颖点点头：“你要让我装死人，那我是不是应该一动不动？” “最好不要动。接下来我要对你做一些事，如果你动了，对你来说非常危险。” 徐家颖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这大半夜的，又是荒山野岭，你不会趁机占我便宜吧？！” 唐宋明满脸委屈：“怎么可能，我对你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徐家颖听了他的话，略微放下心来，但随后又有些不高兴——什么？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姑奶奶长得这么漂亮，今晚还穿了这么好看的裙子，你居然一点儿都不动心？你瞎啊？！ 但这番话她毕竟没说出口。 “好，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开口，也不能动，直到我说‘结束’为止。” 唐宋明说完这番话之后，就来到徐家颖面前，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睁开眼睛时，身上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 他的目光变得呆滞起来，好像灵魂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徐家颖正想开口问他“你让我扮演死尸，那你扮演什么”，但她想起唐宋明的嘱咐，把想要说的话重新咽回到了肚子里。 唐宋明动了起来。 他依旧眼神呆滞，表情漠然，但动作却显得非常灵活。他一手揽住徐家颖的腰，来了个“公主抱”，把徐家颖抱了起来。 徐家颖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她的心跳也在加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抱自己。 被唐宋明这么抱着，她居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发软。 “公主抱”持续了还没三秒钟，唐宋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重新把徐家颖放回了原地。 被放下的时候，徐家颖的心里居然升起一种淡淡的失落感。 唐宋明重新调整了姿势，他将后背朝向徐家颖，以笨拙的“猪八戒背媳妇”的姿势，把徐家颖背在了背上。 徐家颖觉得自己的胸紧贴着对方的后背，这让她有些别扭，她正想提醒唐宋明，却看到唐宋明掏出一根绳子，把双方紧紧捆绑在了一起。徐家颖的双手被他绑在了自己胸前。 这下子，徐家颖就算自己想挣脱，也挣脱不掉了。 随后，他背着徐家颖，吃力地向“一线天”石壁走去。 在“一线天”前，唐宋明小心地收紧胳膊，这样才能保证在进入“一线天”之后不擦到石壁。徐家颖的身材比他要瘦很多，倒不需要多做什么。 在穿过“一线天”的过程中，唐宋明不住打量两侧的石壁，时不时停下来，用手机拍照。 当他路过一块较为松软的地面时，弯腰检查了地面，并用手机拍下了地面上的一些痕迹。 慢吞吞走了几十分钟，两人才总算走过“一线天”。 出来之后，徐家颖长长出了一口气，她想让唐宋明把自己身上的绳子解开，然而，耳畔传来了淅沥沥的水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扭头一看，只见一条河从身边流过，河道不算太宽，水深约有数尺，水流很急——大概是因为之前下过大雨的缘故吧。 唐宋明的表情又变得恍惚起来，他背着徐家颖，一步一步地朝着那条河走去。 河水浸没了他的脚踝，浸没了他的膝盖，他却恍若未觉。 他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徐家颖侧耳细听，感觉他说的应该是“入此河水，洗涤灵魂……清清白白，再活一世……” 徐家颖越来越害怕，当河水浸没到两人腰部的时候，她终于尖叫了起来。 这一声尖叫，总算把恍惚状态的唐宋明唤醒。他低头一看，也吓了一跳，赶紧带着徐家颖上岸。 徐家颖等身上的绳子解开，就从唐宋明背上跳了下来，她大骂道：“唐宋明你这混蛋！疯了么？！要带我跳河自杀吗？！” “不……不是……”唐宋明慌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无意中被案犯的思维带着走了。这是‘共情’的缺点，希望你能体谅。” 徐家颖气冲冲地说：“共情个屁！你说你是来抓犯人的，犯人呢？犯人在哪儿？！” 唐宋明解释道：“我没说过今晚一定能抓到犯人，我们今晚所做的，是尽可能还原当天晚上案犯弃尸的场景，并揣摩他的心理，从而缩小搜查范围……” 徐家颖一摆手：“你别再说了！之前我还真以为你有两把刷子，现在看来，应该都是胡说八道。你刚才差点儿把我害死！跟你办案太危险了，我要把这些如实向刘队汇报。” 唐宋明说：“别生气，我们现在离抓到案犯只有一步之遥了。现在我已经掌握了案犯的一些特征，以及他所驾驶的交通工具的信息。这多亏了你今晚陪我出来。” 徐家颖半信半疑：“照你的意思，咱们俩刚才折腾半天，不是瞎折腾？” “当然不是瞎折腾。我们今晚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唐宋明一边说，一边拿出刚才的那个证物袋：“今晚找到的重要线索之一，就装在这个证物袋里。它将引导我们找到案犯，并把他绳之以法。” 徐家颖问唐宋明：“你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唐宋明答道：“是案犯留下的。” “是案犯故意留下的，还是无意中留下的？” “当然是他无意中留下的。如果是故意留下的，就根本没有拿回去鉴定的必要。”唐宋明重新收好袋子，对徐家颖说：“你们那位周金城，恐怕就已经中了对方的圈套，他们太依赖于传统的办案方式了。对方对警方的办案手段有一定的了解，会刻意制造假线索来进行干扰。” 徐家颖撇了撇嘴，说：“这句话你反复说过很多遍了。可我为啥看不出对方有什么过人之处？” 唐宋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因为你……比较单纯。” 徐家颖愣了一下，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傻？” 唐宋明耸了耸肩：“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说完，唐宋明转身离开了，只剩下徐家颖一个人。她气鼓鼓地站在原地，朝着唐宋明的背影，直翻白眼。 第45章 死者之言（1） 从西山回来之后，唐宋明对徐家颖说：“今晚能不能帮我去鉴定袋子里的东西？” 徐家颖为难地说：“现在太晚了，鉴定中心的同事估计都下班了。” “不找鉴定中心的人。等他们上班再做鉴定，就太迟了。我们要找其他人。” “找什么人？” 唐宋明略微思索了一下，说：“本地有二十四小时汽修站么？” “啊？”徐家颖糊涂了：“你找那种地方干什么？” “我需要汽车或摩托车维修方面的人。” “找他们干嘛？” “就是鉴定那件袋子里的东西啊。” 徐家颖的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你找修理工为你鉴定证物？！” 唐宋明点头道：“没错。而且，我觉得找他们最合适了。” 徐家颖瞪着唐宋明，看他的表情非常认真，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唐宋明解释道：“那袋子里的东西，是案犯所使用的交通工具的一小部分。” 徐家颖问：“你怎么能确定案犯使用了交通工具呢？” 唐宋明答道：“因为案犯是单独行动的，我们可以称其为‘独狼’。这头‘独狼’就算体力再强，也不可能背着一具尸体步行登上西山——你本身是受过警队体能训练的，可即便是这样，你背着一包衣服，爬上西山苍华岭的半山腰，也累得气喘吁吁，更不用说‘独狼’背的是一具尸体了，他如果背着尸体徒步上山，连半山腰都登不上去。” 徐家颖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有理。可苍华岭那个北坡的地形，你我都已经见识过了，普通的交通工具能上去吗？尤其是那段‘一线天’，也就刚刚能有一人宽，俩人并排走都过不去。你觉得什么交通工具能从那里过去？” 唐宋明笑道：“我要是直接说了，你不就提前知道答案了么？还是等找到我说的人，让他们来解答吧。” “好吧。”徐家颖从手机里翻出电话簿：“虽然我不认识汽修站的人，但我认识一个‘高手’，这人对维修汽车、摩托车很有一套。” “我需要尽快得出分析结果。如果现在去打扰他，会不会不方便？” 徐家颖脸上露出狡黠的表情：“放心，只要我去找他，他肯定会乐意帮忙。” 与此同时，在警局的办公室内，张一钊满头大汗，但总算干出了一点儿名堂。 他指着电脑屏幕，激动地说：“老周，老胡，你们看！我找到了一起在本地发生过的，与眼下这宗案子非常相似的杀人案！” 张一钊现在用的是另一种办案思路，他进入了本地案卷库中，进行相似案件的查找，终于，在20xx年发生过的案件中，他找到了一宗相似的案件。 胡栗和周金城马上凑过去看。 根据案卷上的记录，在20xx年9月27日早上6点，本地西山派出所接到报案，有群众在西山苍华岭附近的支旺镇外发现了一具尸体。 警方迅速派出警员，封锁现场，并开始勘查。 尸体位于支旺镇外的一片荒野里，周围盛开着野雏菊，正好把死者的遗体围在正中。 经勘察，死者为女性，二十五岁左右。在被发现的时候，其身上衣服较为完整，袖口、领口处有血迹，一枚上衣纽扣遗失。腰带上有一个空着的手机包。尸体周围的花丛中有血迹，约有两平方米的雏菊花被踩踏、弯折。此外，通向支旺镇的土路上，有拖拽的痕迹。土路上有对称的轮胎印痕。 对尸体进行进一步检查，发现尸体左手大拇指、手腕处皆有擦伤。在其大腿内侧的裤子上发现了疑似鞋印的痕迹，在死者的头部有一处钝器伤，颈部有两处锐器留下的切割伤痕。 法医在死者的胃里发现了大蒜、驴肉糜、面糊，此外还有未消化的芝麻。法医在其阴.道内检出精.液。 经法医判定，死者的死因是失血性休克死亡，其身上的致命伤为颈部的锐器伤。死亡时间为餐后两小时。 两天后，在距离支旺镇不远的山道上，发现一只钱包，钱包内有证件。证件的主人名叫曾喜瑞，证件上的个人照与死者相貌吻合。警员们认为这钱包就是死者的。钱包内没发现任何现金。 看完这组信息之后，周金城说：“这案子跟咱们现在办的案子高度相似。同样是发生在山里，受害人都是女性，死后都被弃尸在雏菊地。” 胡栗问张一钊：“这个案子的经办人是谁？最后有没有抓到凶手？” 张一钊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口处就传来了说话声：“这案子的经办人是我，案子已经破了。凶手也抓到了。” 说话的人正是刘水。 刘水手里捧着茶壶和杯子，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我是路过这里，看到大家都在熬夜，担心你们口渴，想送点儿热水过来。” 看到刘水这样，之前对他剑拔弩张的周金城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还是胡栗脑子活，赶紧上前抢过刘水手里的壶和杯子：“刘队，您怎么这么客气……来来来，快坐，给我们讲讲当年这个案子吧。” 刘水坐了下来，他对张一钊说：“你这个在办案思路倒是挺有趣，在以前办的案子里找线索，换成是我的话，未必会想到这么做。当年我为了办支旺镇这个案子，可是费了很多功夫。” 张一钊问：“您是从哪里入手的？” 刘水说：“当然是先确定杀人动机。我在想，如果是情杀或者仇杀，没必要把死者的钱包拿走。此外，死者身上的一件必需品也不见了。” “啥必需品？” “手机。死者腰带上有一个空的手机包（当年流行把手机装在腰带上），但手机不见了，现场也没找到手机，显然是被人拿走了。那个时候不比现在，手机没有指纹锁或者密码锁，落到谁手上，就归谁用了。死者的钱包里还没留下现金，那时候也没电子支付，都是靠现金付钱。此外，死者手腕和大拇指根部的伤痕，似乎是在抢夺某种类似手镯、手表之类的东西时留下的，结合这些物品和现金遗失的情况，我怀疑这是一起抢劫杀人案。” 周金城疑惑地说：“这只能判断出凶手的动机，并不能马上帮你抓到凶手吧？” “嗯，真正帮我抓到凶手的，其实是死者的胃。” 张一钊糊涂了：“死者的胃？死者的胃也能说话？” 刘水说：“你们还记得在死者胃里发现的东西吧？” 第46章 死者之言（2） 张一钊说：“这个我当然记得，大蒜、驴肉糜、面糊、芝麻。咦？您该不会是以这个为根据，来判断凶手身份的吧？” 刘水说：“仅凭这些东西当然不能直接指出凶手的身份，但至少可以通过它们来判断出受害人之前去过哪里。” 张一钊摇头：“我不信。就算你这么说，还是太夸张了。这些东西又不会说话，哪里能说出受害人去过哪里。” 刘水认真地说：“张一钊，你知道本地的特色食品是什么吗？” 张一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抱歉，刘队，我不是本地人。平时又只吃食堂里的饭菜，对本地的特色食品还真是不了解。” 胡栗插嘴道：“那也难怪你没跟上刘队的思路了。刘队，我由驴肉糜、面糊想到了驴肉和面粉，如果再加上芝麻，这不就是本地的特色小吃之一——驴肉烧饼吗？” 刘水点头：“胡栗，你不愧是咱们队里最有实力的吃货。没错，在死者胃里发现的东西，可以把其联想成是半消化状态的驴肉烧饼残骸。” 张一钊说：“然后您就走访了咱们市里所有的驴肉烧饼店？” 刘水说：“当然不是。你忘了还有一点——大蒜。这最终帮我缩小了搜索范围。” 张一钊说：“无非是能提供大蒜的驴肉烧饼店而已，这应该很常见吧？” 这下子，不止刘水，就连胡栗和周金城都开始摇头。周金城说：“小张，你这经验还是太浅了，以后不要过于依赖你的电脑技术，还是多学学传统的推理技术吧。” 张一钊被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说：“只不过是加了个大蒜，难道还能透露出很多线索？” 刘水点头：“本地人吃驴肉烧饼时喜欢就着大蒜吃，因此卖驴肉烧饼的店铺里一般都会提供免费的大蒜。但本案发生的那一年，正好是市场上大蒜价格飞涨的一年，据说是因为有人恶意炒作大蒜价格，受此影响，本地市面上的大蒜价格翻了不止三倍。” 张一钊恍然大悟：“一般的驴肉烧饼店，基本上都是小本生意，如果考虑到成本问题，免费的大蒜肯定是不能提供了。” 刘水点了点头，接着说：“在那个时候，能给顾客提供鲜大蒜的店，就不是普通小饭铺了，肯定是大饭店。而做驴肉烧饼的大饭店，其实很少。因为做烧饼需要用‘杠炉’，那是一种烧木柴的烤炉，而本地禁止焚烧木柴，除非有特别许可，又或者是躲在深山里，环境监管部门管不着的豪华度假村。”刘水顿了顿，说：“我们查了死者的身份，发现她只是小镇上的普通居民，支旺镇方圆数十里之内，也没有大饭店，而死者生前曾经在支旺镇附近的一个叫‘锦园’的度假村当过服务员，而我查了‘锦园’之后，发现那里是可以提供本地特色风味宴席的，‘锦园’距离支旺镇也就半小时车程。于是我就怀疑，死者曾经在死前去过‘锦园’，并在那里吃过饭。” “之后，您是不是直接去‘锦园’调查了？” “是，时间紧迫，机会稍纵流逝，我没敢耽误时间，当天就开车去了‘锦园’。到那儿之后，跟‘锦园’的负责人打好了招呼，我就直接去了厨房。” “厨房？为什么直接去那里？” “因为这里有一个时间问题。”刘水解释道：“尸体是六点来钟发现的，此时受害人已经吃过了饭，并在返回支旺镇的路上，再结合消化的时间，那么她应该是在3点到4点之间吃完早饭的，这个时候，能那么一大早起床给她做饭的，应该就是在厨房工作的人。” “万一那驴肉烧饼是在别的地方做好了，然后打包带走，或者放在冰箱里保存，第二天一早就又加热好的呢？” 刘水摇头：“要是一般的面食，这么想倒也没错，可本地用杠炉制作的驴肉烧饼，做法比较特殊，刚出炉的，味道极其鲜美，可放置的时间越久，鲜味流失越多。放置一晚之后，就会变味，如果放在冰箱里保存，原本干脆的外皮就会变得非常难吃，失去原有的口感和味道。正常人都不会那么做。” 张一钊听得半信半疑：“我还是以后亲自去尝尝吧。” 胡栗说：“张一钊，你还是乖乖听刘队说吧。刘队，去了厨房之后，您都做了什么？” “直接去看厨房里有没有做驴肉烧饼的杠炉，进去一看，果然有，而且有个胖乎乎的男人，正站在杠炉前制作烧饼。我就去找他了解情况。哪知道这男人看到有警察来问话，立刻就紧张起来，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另外，我看到旁边的桌上放着一台粉红色的手机，那是一款进口的‘苹果’手机，这个牌子的手机，在当年是很受女青年欢迎的‘潮品’，国内男性一般不会用，我问这男人，那手机是不是他的，他说是的，但过了一会儿，我让他拿起来给我说说这手机的具体性能，他又说不上来。这么一来，他身上的疑点就越来越多。我把手机拿起来看，发现手机背面似乎还刻了字，只不过被人用利器刮掉了。为了给这男人增加一些心理压力，我故意把手机拿到阳光底下，大声说：‘这手机上刻着人名呢，什么喜瑞。’ 这男的脸色大变，把手里的面团一丢，就想跳窗逃走，我赶紧过去把他摁住。从他身上，又搜出了一块国外定制型女式金表。金表的表盘上用字母拼出了‘xirui.zeng’，也就是‘曾喜瑞’。在诸多证据面前，这男的再也无法洗脱自己的嫌疑，只能坦白交待了自己的罪行。 原来，这曾喜瑞是‘锦园’老板的情妇，这老板前两天刚从国外回来，给曾喜瑞带回来一块定制金表，一个进口手机，还给了她一大笔现金。曾喜瑞非常高兴，在‘锦园’陪老板鬼混了两天。案发那天的凌晨时分，她得到消息，说家里有个亲戚病了，要回老家看看。老板心疼她，就把园子里的厨子喊了起来，给她做了饭。厨子最拿手的就是驴肉烧饼，就给曾喜瑞做了两个。老板因为还在犯困，就又回去休息了，他让曾喜瑞自己想办法回去。 碰巧这厨子经常开车出去采购食材，采购食材的车在厨房门外停着，被曾喜瑞看到了。曾喜瑞就问厨子，能不能开车送她回去。厨子本来挺困，对曾喜瑞也没啥好感，但转念一想，这曾喜瑞是老板的情妇，得罪不得，就勉强答应了。 结果，在回支旺镇的路上，曾喜瑞反复炫耀老板给她的东西，厨子本来好赌，这个月还有赌债要还，急需用钱，看曾喜瑞身上值钱的东西很多，钱包里还有很多现金，就动了杀机。 车开到距离支旺镇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厨子忽然停车，抢劫，杀人并弃尸。这人智商也不高，没想过要把尸体埋掉或毁掉。结果留下了诸多线索。” 最后，刘水做了总结：“这案子和眼下咱们要办的案子，虽然有一两个相似点，但总的来说，可以说大相径庭。” 张一钊等人心里一沉——这么一来，就只能再找其他的办案思路了。 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来得及。 第47章 新的狩猎 昏暗的房间内，电视屏幕在一闪一闪。 电视前的旧沙发上，坐着个赤着身子的男人。 男人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拎着半截香肠，嘴里慢悠悠地咀嚼着。 电视屏幕里的男女，正在做着某种不可名状的事情。 男人打了个嗝，喷出一口浓重的酒气。 “外国女人真是胆大啊，这么暴露的镜头都敢拍。” 他朝一边转过脸去：“你说是不是啊？” 沙发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团黑影，男人的这番话就是朝黑影说的。 然而，在男人问完了之后，黑影却依然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男人皱起眉头，他按了墙上的电灯开关，照亮了那团黑影。 是那个被他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女人，现在女人的样子已经比之前更加糟糕，头发都掉落了不少，目光也更加呆滞。就算男人过去对她拳打脚踢，她也毫无反应。 “简直像是一滩泥。”男人骂骂咧咧地把手里的酒瓶丢在女人的头上，女人的头晃了晃，酒水混合着血水，顺着她的面颊滴落到地板上，她还是一言不发。 “嘿，好像是被玩坏了啊。” 男人伸手到女人的面前，摇晃了几下，女人的眼神还是那么痴呆。 男人拽起系在女人脖子上的铁链，把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女人忽然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铁链深深地陷入她的脖子里，她被勒得直翻白眼，却依然没有反抗。 “靠！真死了就不好玩了！”男人赶紧松开铁链，把一杯混合着冰块的水泼在女人的脸上，女人打了个激灵，脸上总算多了一点儿活气。 但她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嘿，早晚是个死，不如赶紧去找一个‘替代品’吧。省得到时候没的可玩。” 男人把女人拖进里屋，掀开地板，露出一个昏暗的地下室。他把女人弄进地下室，把她的脚用铁链锁在了墙上。 他站在女人面前，揪着她的头发，强迫她看着他的脸：“在我回来之前，别把地板弄得太脏，大小便都给我弄到马桶里，要不然，我就让你舔干净。” 女人对他的威胁毫无反应，她呆呆地望着男人的脸，随后又把头垂了下去。 男人锁好了地下室，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换上一身整洁的衣服，还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表，并用漱口水清洁了自己的口腔。 为了掩盖身上的味道，他还喷了一些香水。 镜子里的自己，让他十分满意。 “好，现在该去寻找新的玩具了。”他朝镜子里的自己微笑了一下，感觉自己的笑容充满魅力。 说不定自己可以靠笑容的魅力征服某个女性。 就算自己魅力不足，也没有关系——之前的两个“玩具”，也都不是靠魅力获得的。 他小心整理了自己的背包，在里面放上绳索、刀子、胶布、毛巾，还有一只深棕色的玻璃瓶。 之后，他走出房门，开始了新的“狩猎”。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徐家颖和唐宋明总算回到了市里。 徐家颖带着唐宋明直接去了北三环，她把车停在了路边的一座老房子前。 唐宋明下车一看，见这房子的门上挂了一个旧轮胎。他问徐家颖：“这是什么地方？” 徐家颖说：“你不是要找修理汽车或摩托车的修理工么？这房子里住的就是。既有汽车修理工，也有摩托车修理工，都是本地一流的。” 唐宋明看着那老房子砖墙上的裂缝，狐疑地说：“一流的修理工，也不至于住这么个破房子吧？” 徐家颖耸了耸肩：“没办法，有更好的地方，但他们暂时还不能住进去。因为他们都是刚刚刑满释放的。” 唐宋明恍然大悟：“难不成，这些人都是被你送进监狱的？” 徐家颖点了点头：“算你小子聪明。” 唐宋明忍不住咕哝了一句：“那他们应该恨你才对吧？” 徐家颖上前拍门，没过一会儿，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两个身材高大肌肉发达满脸横肉的中年光头男子，这俩人身上都有纹身，一个在左脸，一个在右脸。 这俩人大概是睡得正香，忽然被吵醒，两人的表情都很难看，左脸有纹身的大汉一边揉眼一边大吼：“哪个孙子敢打扰我睡觉？” 唐宋明内心深处升起一种想指徐家颖的冲动，但他还是把这种冲动忍了下去。 徐家颖朝那大汉吼道：“大半夜的，喊什么喊？不怕把邻居们吵醒啊？” 那大汉一看是徐家颖，愣了一下，随后马上鞠躬：“大半夜的，徐姐您怎么肯光临寒舍啊？！快，里边请，我们给您倒茶！” 徐家颖也不客气，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那俩大汉扭头看着唐宋明：“这小子是谁啊？” 徐家颖说：“我的……助手。” 大汉们点头，恭恭敬敬地对唐宋明说：“您也请进吧，我们给您准备茶水。” 徐家颖回头冲唐宋明说：“进来吧。这俩人虽然是我抓的，但他们的减刑也是我搞定的，他们俩入狱前是本地有名的恶霸，现在已经洗心革面，成了人畜无害的良民。他俩对我还很感激呢。” 右脸有纹身的大汉翘起大拇指：“多亏了徐姐，我们兄弟俩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徐家颖说：“那你就帮我们鉴定一件东西吧。助手，把东西拿出来给他。” 唐宋明取出证物袋，递给那大汉，大汉伸手接过，对唐宋明说：“这样本也太少了，我得借助专业器材，您先喝杯茶。” 他拿着证物袋进里屋去了。另一个大汉去泡了热茶，给唐宋明和徐家颖端了过来。 徐家颖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接过茶杯，一边喝，一边跟那大汉聊天。 从他们聊天的只言片语里，唐宋明了解到，这两个大汉是兄弟俩，那左边脸上有纹身的，是哥哥，叫胡来，右边脸上有纹身的，叫胡诌，是弟弟。他俩以前都参与过黑社会，专门为黑帮里的人修车和非法改装走私车。后来被徐家颖给抓到，徐家颖让他俩做了污点证人，争取宽大处理，俩人在徐家颖的指点下，向警方举报了几个黑社会老大，他俩虽说也被判了几年，但也争取到了减刑。 过了一会儿，胡来从里屋出来，把一张手写的鉴定结果递给了唐宋明。唐宋明看完之后频频点头：“这就间接证明，我的推理是正确的。” 第48章 有迹可循 徐家颖凑过去一看，胡来那张纸上首先写明了采集来的样本里的成分——含有若干天然橡胶，若干合成树脂，若干硫化物……然后根据这些成分的比例进行了分析。 最后结论是，这是某个品牌的特制进口轮胎的一部分。 徐家颖有些不解：“轮胎？汽车的轮胎？这不可能吧？那可是在山上！一般的汽车能上去吗？！” 胡来解释道：“这种轮胎不是用在汽车上的，而是用在一种特殊的山地比赛用摩托车上的。这种摩托车是由以前欧洲山地部队的山地摩托车演化而来，具备一定的山地越野功能。” “就算是摩托车，‘一线天’那么窄的地方，摩托车能从那里经过？” 胡来比划了一下：“这车最宽的部分就是车把，刚刚过你的肩膀。它是为了山地运动而设计的，要考虑到狭窄的地形，不可能太宽。另外，稍微窄一些的车把，在崎岖地形利于操纵。” “只有这种摩托车才能使用那个轮胎么？” “是的。其实那个轮胎造价可不便宜，它属于专业运动员才会感兴趣的类型，除了国家队之外，一些高级运动俱乐部也会采购一些，但采购量不会太大。这种轮胎很结实，除非天天跑山路，否则，在一般的公路上，它的磨损度会变得非常小。” “那为什么会在山上掉了一小块？” 胡来说：“你们采集到的样本，是轮胎的侧面，这部分相对较为脆弱一些，我怀疑是碰巧在车辆拐弯的时候蹭到了突出的山石棱角，当时车速较快，就在棱角上磨掉了一部分。” 徐家颖转向唐宋明：“你之前也推断出是这类摩托车吗？” 唐宋明点头：“只有这种摩托车，才能在载有两人的情况下爬上西山苍华岭的阴面，并穿过‘一线天’。” “载有两人？” 唐宋明解释道：“确切地说，是一人一尸。凶手驾车，死者的尸体‘坐’在他后面。” 徐家颖听完他这句话，觉得寒毛都快立起来了：“什么？死者坐在后面？死者当时能……能自己坐着？” “当然不是自己坐着，而是被凶手用绳索捆了起来，缚在了凶手的背上。远远地看去，就好像是两个人同乘一辆摩托车似的，事实上，后座上的只是一具死尸。” “哦，这么一来，就算被人看到也没什么关系。” “是啊，弃尸的时间可能是深夜到凌晨这段时间，苍华岭这时候应该是没人的，即便有人，看到两个人同乘一辆摩托车，也不会觉得奇怪。如果凶手再给自己和死者戴上头盔，那就更安全了。”唐宋明收起那张胡来手写的报告，对徐家颖说：“接下来，咱们只需要找到拥有这种摩托车的人就行。” 胡来插嘴道：“据我所知，一般人是没必要购买这种摩托车的，除了极限运动爱好者之外，杂技班、特技人员，也有可能拥有这种摩托车。” 唐宋明感谢地握住胡来的手：“非常感谢您提供的这些信息。将来破了案，我会写一封表扬信，送到媒体的朋友那里，请他们对你们进行公开表扬。” 胡来精神一振：“是嘛！如果媒体上公开表扬了我和我兄弟，以后我们俩找工作、找工作应该会方便不少。应该是我们俩感谢您才对。” 辞别了胡氏兄弟，徐家颖带着唐宋明上了车。 徐家颖说：“时间不早了，你住哪儿啊？我开车把你送过去。” 唐宋明一怔：“说到这个……我……我好像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 “你……你不会是无家可归吧？” 唐宋明不好意思地说：“这方面还真是疏忽了……严道森教授给了我一封介绍信，让我去找你们刘队。我原本以为刘队会帮忙安排住处，没想到后来一连发生了那么多事……” 徐家颖点头：“这也怪不得我们刘队，一来，他也不知道你没住处；二来，近来的事情太多，他有点儿顾不上了。你的家在哪里？” “我……我没有家。”唐宋明老老实实地说：“我是个孤儿，被严道森教授带回去养大的。他那个研究中心就相当于我的家。” 徐家颖同情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严道森教授的研究中心，是在离这里很远的城市。我肯定不能把你送回去。你在本地有亲戚吗？有朋友吗？” 唐宋明连连摇头。徐家颖有些泄气：“好吧，既然这样，你还可以去旅馆将就一晚。你身上有身份证和钱吗？” 唐宋明的脸有些发红：“身份证我倒是有，至于钱……我目前囊中羞涩。” 徐家颖忍不住说：“原来你每次吃饭都是蹭我的饭卡用，是因为穷啊。” 唐宋明忙说：“我花了你饭卡上的钱，将来一定会还的。我其实并不穷，只是现在没钱。” 徐家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没钱不就是穷嘛。这有什么好辩解的。我跟你说，穷不要紧，好像来协助办案的专家，都可以拿一笔补助金，这也算是辛苦钱。” 唐宋明眼睛一亮：“真的么？那可太好了！” 徐家颖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补助金是需要上级审批的，而且只能等明天上班之后，找刘队说一下，请刘队亲自向上级申请。别人没这个资格。” “原来如此。有钱就行。” “唉，审批要走流程，等钱被批下来，不知道要等多久啊。”徐家颖略一思考，说：“今晚反正是等不到钱了，你要是没地儿可去，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唐宋明问：“去你家么？” 徐家颖连连摇手：“今晚我不回家，受害人的身份还没查到，估计今晚我要熬夜了。” 唐宋明说：“我可以跟你一起查。” “不用了。我带你去找我的一个朋友。他那里有的是地方，绝对够让你睡觉的。” 唐宋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的这个朋友，该不会是和胡家兄弟一样，都是曾经被你送进监狱的罪犯吧？” 徐家颖摇了摇头，说：“不。我这个朋友，神通广大，你去见识一下就知道了。系好安全带，咱们这就出发。” 她发动了汽车，车子驶向城里较为黑暗的一个角落。 那里，似乎连路灯都没有。 第49章 暗巷深处 中年男人戴上口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与灯红酒绿的繁华街区不同，这条小巷显得阴暗了许多，里面隐约有人影在晃动。 中年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闻到了浓重的酒味，还有劣质香水的气味。 这条暗巷是城里的“特殊地带”。在这里谋生的人，有的是背井离乡的逃债者，有的是为了生计而铤而走险的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在这条巷子里，不用真名。 一条雪白的手臂搭上了中年男人的肩膀，男人一扭头，看到了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一个穿着紧身旗袍的女人轻启双唇，朝他吐了一个浓重的烟圈。 “帅哥，自己出来乐呵吗？” 男人审视着女人的脸，虽然厚重的脂粉与阴暗的环境可以帮女人掩饰掉她的皱纹，但在她说话和眨眼的时候，还是会露出一些苍老的痕迹。 男人微微叹了口气——主动上门来的，通常都不是最好的猎物。 这女人身上，没有任何能吸引他的东西。 “垃圾。”他淡淡地说。 这是他对这个女人最直观的看法。 女人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随后，诧异变成了愤怒。 “傻x，你骂谁呢？！” 男人不搭理她，继续往前走。 他不想在“垃圾”身上浪费时间。 女人在他背后骂个不休，什么难听的词都喷了出来，从男人的下半身一直问候到了他的祖宗十八代。 男人终于站住了，他转过身，冷冷地望着女人。 女人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嘴里喋喋不休的谩骂也中止了。 男人的嘴角微微往上抬了抬，他继续往前走，向小巷的深处走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小巷深处之后，那女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朝地上啐了一口，大声骂道：“什么傻缺玩意儿，跑这儿来找乐子，见了老娘居然都没反应，说不定裤裆里根本没货，就是个太监！” 她骂了一阵之后，嗓子哑了，终于停了下来。 她暗自嘀咕，刚才碰上那个傻x，真是晦气，说不定该换个地方，没准儿会有新的“恩主”。 于是她摇起水蛇腰，踩着高跟鞋，准备往其他地方去。 刚走出没几步，她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风声。 她扭过头，只看到一道黑影朝自己的脸“飞”了过来。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黑影就劈头盖脸地把她击倒在地。 巨大的痛楚扑面而来，蔓延到整张脸，甚至深入大脑之中。 这不是最疼的。 最疼的在后边。 男人的手里挥舞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木棒，不断地往下打去，每打一次，就会溅起一片血点。 地上的女人已经被他打得满脸是血，五官都快分不清了，但他还是没有停手。 他故意打在对方的嘴巴上，让对方无法开口说话。对方用手捂住脸，他就连对方的手都打断。 直到自己手臂上的肌肉都开始发酸了，他才终于停了下来，但也没忘了在对方脸上狠狠踹上一脚。 骨骼断裂的声音传出。 对方发出悠长低沉的闷哼，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仿佛是被开水烫过的蛆虫。 “管好你那张烂嘴。” 男人擦了一把自己衣服上沾到的血迹，朝地上的女人吐了一口唾沫，随后转身就走。 伤了这里的人，意味着得罪了这里所有的人。这条暗巷里的居民，可都是很抱团的。 当他走出巷子之后，把手里的棒子扔进一个垃圾箱，随后摸出一只打火机，点燃了垃圾箱里的垃圾。 当垃圾箱里燃起熊熊烈火的时候，他已经远去。 真可惜，他不能在这条巷子里“狩猎”了。至少暂时不能。这全怪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不过，他也根本不想控制。 被一个“垃圾”这么骂一通，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而且，就算暂时放弃了这条巷子里的“猎物”，他还有其他“猎场”可以去。 男人抬起头，望着远处灯红酒绿霓虹璀璨的闹市区，桀桀怪笑了起来。 他摸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 刚才那女人给他带来的沮丧感，已经完全消失了。他抖擞精神，准备重新开始搜寻“猎物”。 徐家颖带着唐宋明，来到了城里的一座平房的门前。 唐宋明下了车，看到那平房的门上画了一根巨大的鸡毛，就问：“这里是做什么的？” 徐家颖答道：“鸡毛店。” 唐宋明眨了眨眼：“不会吧，现在还有人干这种生意？” 所谓的“鸡毛店”，就是旧社会最底层的“廉价旅馆”。一个铜子儿住一晚上。里面没有单独的客房，只有一张大炕，所有住店的人都挤在炕上，炕上没有被褥，只有一层鸡毛，住店的人就睡在鸡毛上，店老板再拿一箩筐鸡毛进屋，把鸡毛“撒”在所有住店人的身上，这就权当被褥。 现在还有这种店？唐宋明不敢相信。 “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徐家颖来到门前，还没敲门，门已经自动开了。里面出来一位身穿女仆装、笑容可掬的少女。 “徐姐姐，欢迎光临。”少女甜甜地打了个招呼。 “小婉，好久不见。”徐家颖一指唐宋明：“给这个大哥哥准备房间。” 唐宋明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番，这少女长得明唇皓齿，长发披肩，身材匀称，颇为秀丽。 少女好奇地打量着唐宋明：“这回还是您的同事？” 徐家颖摇头：“不是。” 少女点了点头，做恍然大悟状：“我明白了。大半夜的，你还带着他来这里，莫非，他是你的……男朋友？” “不不不！”徐家颖瞬间红了脸，她急忙说：“怎么可能！我就算眼瞎，也不能找这种人当男朋友啊！” “咳咳……”唐宋明干咳了两声，说：“我也不可能让你当我女朋友的。” 少女抿嘴笑道：“我是在开玩笑啦。哪里会有女生带自己的男朋友来我们这儿的。两位里边请吧。” 徐家颖跟着少女走了进去。唐宋明正要进去，却忽然打了个寒颤，他扭转头，望向身后，身后只有漆黑的街道，什么也看不清。 他咕哝道：“奇怪，像是有人在看着这边……” 这时，徐家颖在里面催促：“怎么了？唐宋明，你不敢进来吗？” 唐宋明耸了耸肩，也走了进去。 管他是什么人，也许只是经过此地的路人吧。 在他进入“鸡毛店”后不久，远处的街角旮旯里，有个男人沉着脸走了出来。 男人的衣服上还沾着不少血点，这是他之前用棒子殴打女人的时候留下的。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像是内心深处的欲望被某种颇具诱惑力的东西撩了起来。 刚才那两个小妞，都不错啊。 其实，如果真要自己选的话，当然是那个穿女仆装的更好一些。 毕竟，那小妞看上去更加“可口”。 男人心里的欲望如疯狂的蛇群一般，纷乱游走，躁动不安。 第50章 病弱之躯 已经是凌晨了，张一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望向窗外，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他又熬了一夜。 桌上的电脑正在静静地运行，电脑桌面上已经出现了数千份文件，这些都是张一钊用自己的方式，从资料库里“调”出来的。 然而，与目前这起案子能匹配得上的，可以说一个都没有。 胡栗和周金城也在忙活，两人都已经眼窝深陷，眼睛也都已经满布血丝。周金城不耐烦地脱去外套，撸起衬衣袖子，露出汗毛发达的手臂；胡栗面前的茶水壶已经见底，烟灰缸里满是烟蒂。 周金城敲了敲桌子，把一组文件递给胡栗：“我有一个发现——在十七年前，西山苍华岭附近的女子职业中学，曾经出现过露.阴癖……然后，这人还企图非礼和挟持女学生。” 胡栗摇头：“这案子的资料我早就看过了，十七年前，案犯已经四十多岁。现在六十五，因身犯多宗案件，还在监狱里蹲着，估计要在那儿给他‘送终’了。不会是他。” 周金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胡栗面前抢过烟盒，却发现已经空了。 “运气真衰！”他转向张一钊：“小张，你要是不忙，能不能替我出去买盒烟？” 张一钊应了一声，出了办公室。 这个时段，警队大楼里还有一半亮着灯。彻夜工作的警员并非只有他们一组，负责扫毒、反黑等工作的同事，要比他们还要忙碌。 张一钊路过刘水的办公室，却发现屋里亮着灯，门虚掩着，通过门缝，可以看到屋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刘水，还有一个，居然是女医生阿楠。 阿楠好像非常生气，她拍着桌子冲刘水喊道：“那个唐宋明是你们的人吧？那小子身体还没好利索，就从医院跑出去了，我查房的时候才发现。真不愧是你带出来的兵啊，连逃跑出院的方式都跟你一模一样。” 唐宋明是逃出院的？ 张一钊一怔，他回想了一下，好像上次见唐宋明的时候，他身上确实还带着绷带，除此之外，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也不是很好。 如果他真的是从医院偷偷逃出来的，说不定……还可以把他送回去…… 面对愤怒的阿楠大夫，刘水只好无奈地说：“我根本不知道他是逃出来的啊。否则也就不会让他参与办案了。” “你让他参与办案了？！”阿楠大夫显得非常诧异：“就他那个身体状况，也能参与办案？！” “他身体怎么了？” “你不是说他是你的人么，怎么连他的身体状况都不知道？！” “他……不只是身体受伤？” 阿楠大夫叹了口气：“我把他的诊断报告带来了，你自己看看吧。” 她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叠报告单，递给了刘水。 刘水看过那叠报告单之后，沉默了很久，才问阿楠：“他得的这个病，有没有可能治好？” 阿楠摇头：“他的表现会跟正常的糖尿病类似，会有低血糖的状况出现，但又不同于一般的糖尿病，像普通治疗糖尿病的药物，是无法治疗他的。” “会继续恶化下去吗？” “我不知道，国内关于这种病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在m国境内倒是有过治疗记录，只可惜，m国内的相关机构，目前都不愿意与我们共享治疗经验。” 刘水一怔：“为什么？医生的天职不是为人治病么？共享治疗经验，有利于在全世界范围内减少病患数量，这是造福人类的大好事啊！” “然而人家不这么想。”阿楠大夫苦笑：“相关资料都掌握在顶级私人治疗机构手中，或者是大企业。他们会利用这些东西，开发治疗这种病的特效药，然后卖出高价……这对他们来说是有利可图的事情，怎么可能共享？更何况，m国现在和咱们关系紧张……” 刘水的声音显得有些颓唐：“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让他参与，直接让他回严道森身边就好了。” 阿楠大夫严肃地说：“我不管你之后会怎么处理，总而言之，身为医生，我建议你让他马上休息，一来，他的伤势还没有痊愈；二来，你也看到了，他体内埋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出事。” “他跟徐家颖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等他回来之后，我会好好跟他谈谈。” 唐宋明和徐家颖到现在还没回来？张一钊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早上了，那俩人这一整晚都去了哪里？ “还有一件东西要交给你。”阿楠大夫又从包里掏出一只写有“体检报告”字样的信封，递给刘水：“你连自己的体检报告都忘了取，我直接给你拿过来了。” 刘水看都没看，就把报告收了起来。 阿楠瞪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不看？” 刘水淡淡地说：“没有必要看，肯定没有好转的迹象。” 阿楠叹了口气：“你手上有那么多案子，手下还有一群兵要带，为什么这么不关心自己的身体？” “就算我关心，还有意义吗？我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队得了病？张一钊的耳朵差点儿像兔子的一样支棱起来。 这还真是个大八卦。 阿楠的口气变得温柔起来：“如果你真的肯听我的劝，就从现在开始，停止工作，放自己一马，回自己老家享享清福。至少还能过几年相对轻松的日子，说不定对你的身体也会有帮助。” “没用。”刘水摇头：“你也知道，我不可能那么做的。” “你想怎么做？” “干到哪天算哪天，如果能撑到退休，那自然最好。”刘水垂下头，盯着自己桌上的文件：“如果不让我去办案，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这就是我的生活，这就是我的一切。” 张一钊听到这番话之后，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阿楠大夫却毫不犹豫地泼出一盆冷水：“然而，像你这种情况，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你的记忆力、判断力都会受到影响，别说办案，你可能连日常生活都不能正常进行。如果你的同事们足够警觉，应该已经有人发现了。” 张一钊忽然有了一种想冲进去的冲动，他想当场问刘水到底得了什么病。 就在张一钊全神贯注偷听屋内对话的时候，从他身后出现了一只手，悄悄地朝他伸了过来。 第51章 第三目标 唐宋明跟在徐家颖和那个女仆装少女的身后，走进了“鸡毛店”的大门，进去之后，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柜台，一名身穿汉服，挽着发髻的女孩站在柜台后面，笑容可掬地说：“欢迎光临。” 唐宋明看了一眼，恍然大悟：“你们这里是某种虚拟主题旅馆？” 汉服女孩答道：“答对了一部分，我们是虚拟主题俱乐部。在这里，每个会员都可以拥有一个自己的空间，并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有人打扰。” 唐宋明说：“我只是需要休息，其他服务暂时不需要。” 女仆装少女说：“想把这里当旅馆也可以，你是徐姐姐的朋友，可以在里面免费使用一个房间。” 她又故意朝徐家颖挤了挤眼睛：“是vip才能使用的双人情侣包间哦。” 徐家颖的脸更红了，她举起拳头吓唬那少女：“再不管好自己的嘴，小心我把你揍扁。” 少女吐了吐舌头：“不敢了不敢了，我带你们两位去包间，请跟我来。” 徐家颖摇手：“你带他进去就好，我先回去休息了。” 她转向唐宋明，一边打哈欠一边说：“唐宋明，明天见。” 唐宋明点头：“明天见。” 徐家颖离开之后，少女带唐宋明来到一扇朱漆木门前，门上有一行金字：“天字一号房。” 唐宋明莞尔一笑：“还真像是给vip提供的房间。” 少女说：“里面有各种设施，比如可以语音唤醒的智能家具，按摩装置，还有vr游戏设备，蒸气浴室，四面墙及天花板都装有液晶屏幕，可根据您需求改变屋内环境……” 唐宋明打断了她：“有床吗？” “有，心形双人大床，还是软乎乎有q弹感的水床呢。”少女悄悄凑到他耳边说：“你真的不是徐姐姐的男朋友？我看你的样子可不像她同事。” “我确实不是她的同事，但我也确实在帮她做事。” 少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线人，或者警方安排到坏人中间的卧底？” “……也算是吧。” “哇！”少女脸上满是崇拜之意：“那是很刺激的工作吧，给人家讲讲好不好？” 唐宋明干咳了两声：“我需要休息了，明天我还要帮你徐姐姐做事。” 少女乖巧地点了点头：“哦，好的，我叫田婉兮，你叫我小婉就好。大哥哥你叫唐宋明是吧？以后有机会的话，欢迎常来哦！” 她为唐宋明开了房间门，临走的时候还朝唐宋明抛了个飞吻。 唐宋明在那张夸张的双人大床上躺好，随后便闭上了眼睛。 睡意如五指山一样向他压了过来，没过多久，他便沉沉睡去。 凌晨四点钟的时候，田婉兮向那穿汉服的女同事打了招呼，换掉身上的女仆装，随后出了“鸡毛店”的大门。 刚下夜班的人都难免疲倦，田婉兮揉了揉眼睛，顺着小胡同向外走去。她还要徒步二十分钟，才能走到最近的公交站，然后搭乘清早的第一班公交车回家。 不过，她已经很累了，可能等不到回家上床，就会在公交车上睡着。 凌晨时分的小胡同黑漆漆的，似乎一眼望不到头，偏巧路灯也坏了，视野更加受限。田婉兮掏出手机照明，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响动。 她扭回头，看到胡同尽头，靠近“鸡毛店”的位置，有个人影在摇晃。 大概是从店里出来的吧，有可能是玩了个通宵的客人，出来找早点吃。 田婉兮朝那人挥手打招呼，如果真的是客人，那可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她可不想失了礼数。 那人也挥了挥手，然后慢吞吞地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那人走近了几步，田婉兮看清了那人的衣着打扮，笔挺的西装，还打了领带，手里拎着公文包，似乎是个斯文的白领，店里这种客人并不在少数。 不过，胡同里光线很暗，看不清这人的相貌。 田婉兮想用手里的手机照一下那人的脸，但这么做就太没礼貌了。如果这人是客人的话，可不能得罪。 她小心地问道：“是哪位哥哥啊？” 那人瓮声瓮气地答道：“是我啊。” 他又走近了几步。 田婉兮皱着眉凝视着那人，虽然越来越近，但她还是认不出来。 那人又说：“你刚才把东西忘在店里了，老板让我把东西带给你。”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公文包里。 田婉兮一怔，自己今天实在是太困了，是不是真把什么东西给忘在店里了？ 咦，不对，那人怎么说是老板让他把东西带来的？老板今天不在，当班的只有她和另一个店员啊。 她刚来得及想到这些，就看到对方把什么东西从公文包里掏了出来，伸到自己的面前。 似乎是用毛巾包着的东西。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这东西上了，全没在意对方的脸。 她不可能看清对方的脸，因为对方的脸上戴了小巧的面具，遮盖住了口鼻。 对方猛地把那毛巾打开，田婉兮只觉得有种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被呛出了眼泪，随后开始连续咳嗽，连话都说不出来。 对方试图抓住她的手腕，她赶紧后退。 她在后退中发觉自己的脚开始不听使唤，甚至身体也在失去平衡。 她倒了下来，后脑勺重重地撞在地面上，顿时眼冒金星。 对方毫不客气地扑了上来，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把那东西推了过来，蒙在了她的脸上。 没过多久，她就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方把手伸到她的腋下，毫不费力地把她从地上拖走了。 第三个“玩具”终于到手了。 和之前的两个不同，这个“玩具”的感觉要更加“可口”。 毕竟是自己选了很久才选中的嘛。 半小时之后，太阳终于懒洋洋地升了起来，只不过，田婉兮已经没有机会看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由于她是独居，无论是她的家人，还是她的同事，都没能及时发现她被绑架一事。 这就失去了最宝贵的机会。 第52章 毁面之伤 张一钊在刘水办公室门外偷听，冷不防有人来到他身后，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记。 张一钊吓得一缩脖子，差点儿叫出声来。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周金城。 周金城眯着眼，揪着张一钊的耳朵，把他揪到楼梯间的角落里。 眼瞅着离刘水的办公室已经隔开了一段距离，周金城就开始训斥张一钊：“让你小子去买烟，还以为你会速去速回，没想到你跑这儿来偷听来了。” 张一钊脸一红，心想，这下要被好好训斥一顿了。 周金城“哼”了一声，说：“都偷听到啥了，跟我说说？” 张一钊一怔。 周金城脸上的表情比较兴奋：“我看有个女人在刘队的办公室里，这么晚了还有女人来找他，这可是个大八卦……对了，在警队的办公地点搞约会，这可是个大把柄。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刘队居然会是这种人。” 张一钊没好气地说：“你还是想把刘队扳倒吗？” “对！”周金城爽快地承认了：“我不光想让他从队长的位置上下来，还想让他早点儿离开警队工作，回家好好休息。” “为什么？” “他那个身体状况，你还没看出来吗？”周金城拿出个小本子，给张一钊看：“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刘队出过很多次纰漏，尤其是最近一次，解决一个绑架案，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题，但他却要仰仗别人，尤其是唐宋明那小子的帮助，他自己的办案能力去了哪里？要知道，刘队当年可是创下过二十四小时连破两案的纪录。还有，多名同事反映，刘队最近的记忆力好像下降得厉害，很多事儿过几分钟就忘干净了，别人在他面前提起他去年办的案子，他居然一点儿都想不起来，这难道不是问题？” “可能……可能只是连续熬夜工作，导致记忆力暂时衰退？” 周金城冷笑道：“你把我当小孩子么？老实告诉你，要不是找到真凭实据，我还真不敢在你面前这么说。” 他伸手在裤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只小瓶子。那小瓶子上有外文标识。 他把瓶子递到张一钊面前，说：“这瓶子是我在刘队办公室的垃圾桶里发现的。瓶子上面的字，我让懂外语的朋友看过了，这是一种专门治疗特殊疾病的药。” 张一钊心里一颤：“什么特殊疾病？” “脑部神经性疾病。具体用来治什么，我看要找刘队问问才能问出来。”周金城微微叹了口气：“刘队的身体情况，估计非常复杂。他又一直硬扛着，不肯跟任何人说，也不肯休息。这对他来说，可不是啥好事。你们觉得我要逼刘队下台，事实上，如果真让他下来，对他来说倒是一种好事。至少，他就不用这么忙了。” 张一钊皱眉：“你的意思是，你平时那么跟他对着干，事实上是想让他从队长的位置上逼下来，让他回去休息？” 周金城点头。 “劝你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刘水的声音传了过来。 周金城和张一钊同时回头，只见刘水和阿楠大夫站在楼梯拐角处，正望着他们这边。 看样子，刘水正要送阿楠大夫离开，碰巧听到了周、张二人在这里的对话。 被刘水撞到，周金城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不自然。他张大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水淡淡地说：“老周，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眼下我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过，既然你都知道我生病的事了，估计还会有其他人知道。为了避免让大家担心，我向你们保证，一旦我觉得身体无法承受，我会提前选择休息，把手头的工作交出去。” 他转向阿楠：“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跟阿楠走下楼梯，阿楠忍不住问他：“你的队员都打算‘造反’了，你还要继续撑下去吗？” 刘水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其实，我也不是不想离开。可截至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其他能替代我位置的人。” 阿楠还想说什么，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什么？有急诊的病人？啊……伤势那么重？！我马上回去。” 她收起手机，对刘水说：“医院里刚送来一个伤员，女性，脸部及身体多处遭受殴打，目前因大出血而昏迷。” 刘水警觉地说：“听上去像是故意伤害事件。” “伤员没有医保，身上也没有身份证。送伤员过去的人好像也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总是前言不搭后语的。” “怎么？难道说他们是逃犯？” “那倒不是，听说是‘暗巷区’那边过来的人。” 刘水恍然大悟：“那就难怪了，没准儿又是从事什么不正当工作的。应该先稳住他们，这样吧，我亲自过去看看。正好也顺便把你送回去。” 两人上了车，朝医院的方向去了。 急救室的门口，一群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人，守着一具担架床，正在和医院的人争吵。 “我们大姐受了伤，你们给她把伤口包扎好了，我们就带她走。你们为啥不给她治，还把我们强留在这儿啊！” 医院的人解释道：“你们大姐的伤势很重，不是涂点儿药水就能顶事的。我们要给她做手术治疗，对伤口做深度消毒。另外，她这种伤势很特殊，要等警察来了，给她的情况做个登记……” 听说警察要来，那些女人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 “为什么要让警察来啊？！” “让警察来怎么了，不行么？”刘水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阿楠大夫。 看到刘水身上穿的公安制服，那些女人瞬间噤了声，有的人甚至朝楼梯口的方向偷瞄，似乎是打算逃走。 刘水朗声说：“我知道你们是‘暗巷区’的人，你们有的人所从事的，是非常敏感的‘工作’。可是，你们这位大姐，应该是遭到了歹徒的袭击，如果你们想为她复仇，就要跟我们警方合作。我希望你们能好好配合。” 听了他的话，那些原本打算逃走的人，暂时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一个穿着紧身旗袍，身上带着刺鼻香水味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对刘水说：“警官，你要想了解什么情况，问我就行。我叫阿红，是陪酒的。” “我先看看你们那位大姐的情况。”刘水一边说，一边朝旁边的担架床走去。 担架床上躺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阿楠大夫正在为她检查伤势。 “鼻骨疑似断裂，面颊处有淤血，靠近太阳穴的位置有钝器伤。下手真狠，再用力大一点儿，她可能当场就过去了。” 刘水端详着伤者的衣服，在那件染血的衣服上，有一个带血的鞋印。 刘水看了那脚印一番，随后喃喃自语道：“行凶者是个经常骑摩托车的人。” 第53章 玩具之死 阿楠大夫为伤者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 外科和骨科的值班大夫都被喊了过来。伤者被送进手术室进行抢救。 阿楠大夫目送着伤者被推进手术室，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转向刘水，说：“我刚才好像听你说，行凶者是个骑摩托车的人？” 刘水点头，解释道：“常年骑摩托车的人，鞋底的某些固定位置与摩托车的制动踏板、脚踏启动器之类长期摩擦，磨损较为严重。” “原来如此，这就像常年驾驶汽车的人，鞋底的固定位置也会有较为严重的磨损。”阿楠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刘水转向那个叫阿红的女人：“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咱们找个房间，好好聊一聊吧。” 阿红点头。 “你们去我的办公室吧，那里安静。”阿楠带着他俩，走向自己办公室的方向。 咆哮的马达声，加上剧烈的颠簸，让田婉兮从沉睡中醒来。 那男人肯定对自己用了什么药。现在她感觉头疼欲裂，而且非常恶心。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随时都有可能会泛上来。 她想叫，但又叫不出。 她的嘴被堵上了，四肢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束缚着。就连翻身都非常困难。 除此之外，她身上盖了某种非常厚实的东西，类似厚油毡或者帆布，这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感觉自己应该是在某种机动车上，这车估计开上了乡间的土路，因此非常颠簸。此外，车本身也开得非常狂野，驾驶车的人可能是个性格暴躁的家伙。 应该就是这家伙把自己掳走的吧？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跟自己有仇？或者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后面的那种可能性，让她感觉一阵恶寒。 她尝试着活动双手，由于被束缚着，活动范围非常有限。她努力把手往下伸，手指触到了某个鼓鼓囊囊的东西，那应该是她随身的挎包。 她心中一喜——挎包里有她的手机！ 如果能拿到手机，她就可以报警求救了！ 她努力向下伸手，但手被束缚得很紧，无论怎么拼命伸，都无法把挎包抓在手里。 车身不住地颠簸，更增加了她拿挎包的难度。 她不死心，她知道那挎包是她唯一的希望。 忽然间，车子来了个急刹车，她的头重重地撞在什么东西上，撞得她眼冒金星，疼得连眼泪都流下来了。但那挎包也受惯性的影响，往前滑了一段距离，正好滑进了她的手里。 田婉兮心花怒放，她赶紧用手指拨开挎包，随后将手伸进包内搜寻手机。 然而，让她感到疑惑的是，在包内搜寻了好一阵子，都没摸到手机。 怪了，难道手机在自己被绑的时候，丢在现场了？ 她又感到一阵剧烈的震动，原来是车子停了下来。 头顶上的东西被人掀开，刺目的强光照了下来，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一张男人的面孔凑了过来，紧贴着她的脸。 她听到了狞笑声，随后，某个黏滑湿润的东西贴着她的面颊滑了过去，她猜那应该是男人的舌头，忍不住胃里一阵恶心翻腾。 男人大笑了起来：“那么讨厌我？咱们俩以后可是要好好绑在一起过日子呢，劝你还是赶紧适应一下的好。” 听了男人这番话，田婉兮心里一沉。 男人伸手把挎包从田婉兮手中抢走，包口朝下，把里面的东西都给抖了出来。 唇膏、纸巾、钥匙包等撒了一地，却不见手机的影子。 男人笑道：“咱们可是要在以后过日子了，你以为我会把手机那么危险的东西留给你吗？” 他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田婉兮，田婉兮拼命挣扎，扭.动，但却始终无法摆脱男人的怀抱——他的力气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男人一脚踹开前面的一扇门，抱着田婉兮走了进去。 门内光线不足，田婉兮适应了好一阵子，才总算看清了里面的环境。 空油桶，木制货架，各式各样的扳手、钳子，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这里简直像个杂货铺。只不过到处都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尘，有的地方甚至还有蜘蛛网。 “别嫌弃，这里只是外屋，里面的空间还大着呢。”男人抱着她继续往前走，“你的身体还真轻、真软啊，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柔若无骨’是吧？用来形容你，非常合适。” 走过几排货架，进入一道门，男人把田婉兮放了下来，开启了某个开关。 眼前亮了起来，各种家具一应俱全，墙上还装了电视。 然而，田婉兮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看到墙角处有金属制成的链子和镣铐。 男人把镣铐给她戴上，并解开了她身上的束缚，把她嘴里塞着的破布团也拽了出来。 田婉兮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救命啊！” 男人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田婉兮喊了半天，嗓子都快喊哑了，他才说：“老实告诉你吧，咱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离其他人住的地方非常非常远。就算你把嗓子喊破了，也不会有人听到。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他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在田婉兮的面前晃了晃——那正是田婉兮的手机。 “这东西，我先替你收着了。”男人拉开身边的柜子，把手机放了进去。 田婉兮盯着那柜子，虽然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把手机放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但只要男人一离开，她就打算尝试把手机偷出来。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咱们的‘家人’吧。”男人来到墙角旮旯处，从那里拽出一个人。 那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田婉兮看到那人的样子，都吓得差点闭上眼睛。 那人蓬头垢面，头发蜷曲，浑身血污，不着寸缕，瘦弱的躯体上骨节突出，隔着苍白的皮肤，几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她只能勉强辨认出这是个女人，但不能确定这女人是否还活着。 男人毫不犹豫地在这女人脸上扇了一记，女人痛苦地闷哼了一声，原本紧闭的眼睛也睁开了，但那眼神却是呆滞的，没有半点光彩。 从她下半身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男人低头望了一眼，脸上露出恶心的表情。 “已经跟你说过了，不要随地大小便，你又忘了么？！” 他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开始用力。 “反正现在有新的‘玩具’了，对我来说，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女人的喉咙里发出“喀喀”的声音，她双眼翻白，呼吸越来越困难。 田婉兮难过得闭上了眼睛，她想救那个女人，但却无能为力。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男人和女人都不见了。地上有一行拖拽的痕迹，可能是男人把女人拖走了。 田婉兮试着拽自己身上的锁链，长度似乎足够她爬到柜子那边。 她警惕地四下里望了望，没看到男人的身影。 田婉兮松了一口气，她开始拖着沉重的锁链，艰难地爬行着。 几分钟过去了，她终于来到了柜门前。 她伸出颤抖的手，打开柜门，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 第54章 绝望深渊 唐宋明睡得昏昏沉沉，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代，回到了那个有温暖阳光的房间。 面带和蔼笑容的女人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用手指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诶呀，我家小明真是又可爱又乖巧。” 旁边传来男人的声音：“该给他喂奶了。” 女人点了点头，她正要给唐宋明喂奶，忽然，地面震动了起来，整间房子都震动了起来。女人大惊失色，把唐宋明搂在了怀里。男人扶住了她，望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吊灯，大喊道：“是地震么？快走！” 房屋轰然倒塌，女人尖叫着把唐宋明压在身下。 唐宋明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还是睡在“鸡毛店”里。 门外有人“咣咣”地拍门，那人应该是非常不耐烦，连门铃都懒得按。 “来了。”唐宋明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下了床，开门一看，外面居然是徐家颖。 徐家颖的表情颇为焦急：“你是猪么，怎么睡到这么晚了还不醒？！” 唐宋明一看时间，现在居然已经过了中午了。 徐家颖一把扯过唐宋明的手腕：“刘队说了，让我先把你给接过去，他那里有最新的发现。”“刘队有最新的发现？”唐宋明一脸疑惑：“难道说他亲自参与查案了？不是说好了，这是我和周金城之间的‘比赛’么？” “好像是在查另一件案子的时候，碰巧发现了新的线索。不过也不知道那案子和这案子之间有没有关联，就先召集大家都过去一趟。”徐家颖看了一眼手机：“糟糕，张一钊发来短信说，他们已经到了刘队那边了，他们恐怕会比咱们领先很多。” 唐宋明却不这么想：“放心吧，他们这次赢不了。就算出现了新的线索，凶手也不会被他们抓住。” 徐家颖急得直跺脚：“你是不是太过于自信了？你瞧不上周金城，这我倒是可以理解，但张一钊和胡栗这俩人可不好说。我对他们俩太了解了。这俩人都有独到的本事。” 唐宋明耸了耸肩：“随便他们有什么样的本事，反正，这回的比赛我不会输。” 周金城等人来到了医院，刘水把一份笔录交给他们。 “这是我做的笔录。今天凌晨时分，一名女子在暗巷区遭遇袭击，我觉得这案子和之前西山苍华岭的案子可能有关，所以就把你们叫过来。” 周金城奇道：“刘队，你这是要帮我们办案么？” 刘水认真地说：“难道不该帮么？破案是我们警察的天职。早一天把犯人绳之以法，就可以早一天告慰受害者的在天之灵。” 周金城沉默了。 张一钊提出疑问：“队长，为什么您认为暗巷区的女子遇袭案，跟我们正在办的西山苍华岭女尸案有关？” 刘水答道：“如果你看了肖辨提供的验尸报告，那你就该记得以下几点——死者曾在死前遭受虐待，她的腹部、胸部受创较为严重，肖辨怀疑凶手的的身体不高，大概和死者的身高差不多，因此他的拳头多数是打在死者的腹部，除此之外，凶手似乎特别喜欢用脚踹的方式来施加虐待。肖辨通过苍华岭那具女尸上残留的痕迹，认为凶手穿的是靴子，只不过凶手设法破坏了自己留下的痕迹，因此肖辨得到的痕迹并不完整，无法判断凶手穿的到底是多大尺码的靴子。这回暗巷区的女子遇袭案，根据受害人提供的线索，凶犯的个头不高，在穿高跟鞋的她的面前，似乎还显得比她矮一些；除此之外，她身上的多处伤口均在胸、腹位置上；凶犯曾经多次踹她的脸和腹部；受害人遇袭的地方，光线非常昏暗，她虽然没看清凶犯的长相，但却依稀记得凶犯穿的是一双皮靴。” “就……就凭这些吗？”张一钊还是有些疑虑。 胡栗赶紧上前，将那份笔录接了过来：“谢谢刘队，我感觉这份笔录肯定能帮上我们的忙。我们能见一下受害人吗？” 刘水说：“她在病房休息，阿楠大夫提醒过，她受到的身体创伤和精神创伤都比较严重，最好不要打扰。” 胡栗朝张一钊、周金城使了个眼色，三人辞别刘水，拿着笔录离开了。 刘水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从口袋里又摸出一份笔录——他事先就准备好了完全相同的两份。 他喃喃自语道：“我对你们双方都会保持绝对公平和中立的。无论你们哪一方先抓到凶手，对这个城市而言，都是好事一件。祝你们成功。” 在被囚禁的房间里，田婉兮已经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 此时的她，心中充满了紧张、激动与希望。 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开机键，然后拨打了“110”。 然而，拨号失败。 她反复尝试了几次，每次都无法拨出。 她还以为是手机出了故障，仔细一瞧，原来是手机信号太差。 从田婉兮身后传来了阴恻恻的笑声。 田婉兮的心瞬间就凉了下去。 男人走了过来，从她的手中把手机抽了出去。 “你知道我为啥当着你的面把手机放在这里吗？因为我知道，就算你有手机，也没办法拨出去。这里是西山，本省通讯信号最差的地方。方圆几十里见不到一个通讯信号塔，周围的矿山还有很好的信号屏蔽作用。别说是你，就算是研发出苹果手机的那个乔布斯，在这里也一样会绝望。” 他当着田婉兮的面，把那手机摔在了地上，并踩得四分五裂，再也不能使用。 “这下子，你该彻底死心了吧？” 大颗的泪珠滑过田婉兮的面颊，她无声地哭了起来。 现在的她，已经完全绝望了。 男人得意地狂笑了起来：“先给你一点儿希望，再当着你的面让它彻底破灭，这你就该体会到奔溃的感觉了。乖，以后还是好好跟我过日子吧。不然的话，你就只能像她一样了。” 他把一件血淋淋的东西展示给田婉兮看。 田婉兮只看了一眼，就直接吓晕了过去。 第55章 抢先出击 胡栗从医院出来之后，先看了一遍刘水给的笔录文件，随后就掏出手机，连发了几条微信。发完之后，他就躺在警车的后座，开始闭目养神。 张一钊就问：“不赶紧查案么？” 胡栗不紧不慢地说：“别急。从昨天到现在，咱们哥儿几个连休息都没休息过，我这俩眼都快睁不开了，先眯一会儿。” 张一钊心里着急，就说：“现在我们抢先一步，从刘队那里拿到了笔录文件，可以先于唐宋明那小子开始调查。万一那小子也拿到了笔录，咱们的领先优势就没了。” “别急，刘队给的笔录文件，虽说是重要的线索，可也要加以辨别，才能利用。”胡栗闭着眼，慢条斯理地说：“他这份笔录来自‘暗巷区’的人。那里的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进过局子，甚至有过‘二进宫’经历的人，油滑得很，撒谎是家常便饭。” “你担心刘队问出来的笔录有假？” “他可是咱们的头儿，问出来的东西未必有假，但暗巷区那边的人，我是信不过的——他们难免在描述的时候用点儿‘春秋笔法’，少提一些事情。我要争取多获得一些信息。” “可你连去都不去，就能获得信息？” “山人自有妙计。” 又过了几分钟，胡栗的手机一阵震动。他抬眼看了一下手机，随后把手机递给张一钊：“看吧，这是昨晚暗巷区的一个私人俱乐部门口的摄像头拍下的。你把它导入你的电脑，应该可以从里面找到嫌疑人的踪影。” 张一钊接过手机，诧异地说：“怎么你人还没过去，就有人把视频发过来了？” 胡栗还没回答，旁边的周金城插嘴道：“小张，你忘了老狐狸最擅长的是什么了吗？他除了鬼点子多之外，‘人脉’资源也广，是咱们局里获取相关“情报”最快的人。要不然我为啥非把他给叫上。” “过誉了。你们先找着，找到了就把我叫醒。”胡栗靠着座椅，真的打起了瞌睡。 周金城也显得轻松了不少，就目前来看，一切都对他们这边很有利。 张一钊把视频导入电脑，心想，不知道唐宋明和徐家颖那边怎么样了。 徐家颖把唐宋明拖到医院门口，唐宋明犹豫了一下，问：“你不会是又想骗我去住院吧？” 徐家颖解释道：“那倒不是。受害人就在医院，刘队是在病床边上把口供问出来的。” 唐宋明瞥到街角处停着一辆警车，上面坐着三人。他指着那车问徐家颖：“上面的仨人，应该是你的同事吧？” 徐家颖远远望去，见警车上坐的正是张一钊、胡栗和周金城。她点了点头：“他们比咱们早到了一步，应该已经了解了相应的情况了。不过，他们怎么没去暗巷区那边进行调查呢，真奇怪。” 正说着，那辆警车的门忽然开了，周金城和胡栗跳下警车，各自从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急匆匆地离开了。两人去的是不同的方向。 而张一钊则驾驶警车，也离开了，但去的却是另一个方向。 三个人，去的是三个方向。这让徐家颖糊涂了起来。 他俩进了医院之后，见到刘水，刘水把笔录文件交给他们。唐宋明匆匆看过之后，问刘水：“刘队，受害人现在在哪里？” “还在病房里休息，大夫嘱咐过，不能让人打扰。” 唐宋明说：“我不会和她说话，只站在门口，远远看一下就行。” 徐家颖完全没明白他要干嘛，刘水的脸上却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我带你去她的病房。”刘水在前面带路，将徐家颖和唐宋明带到了病房门外。 隔着玻璃，唐宋明看到受害人正躺在床上，似乎是昏睡状态，床边站着阿楠大夫，在为她做检查。 看了几秒钟之后，唐宋明转身就走。 徐家颖还愣在原地：“这……这就看完了？” 刘水提醒道：“你还不赶紧跟上小唐，他大概要正式开始查案了。” 徐家颖赶紧追上唐宋明，却看到对方低着头，正在自言自语。 “阿楠大夫身高一米七二左右，以她为参照，她旁边床上的受害人身高应该是一米六左右。病床下面放着一双高跟鞋，受害人穿上它之后，身高可以达到一米六七左右。而她身上的伤口，多集中于胸、腹等部位，也就是说……唉，糟糕，糟糕，怎么忘了带那个了……”他开始焦急地翻口袋。 徐家颖忍不住问：“你在干嘛？” 唐宋明急道：“你有没有带纸笔？” 徐家颖说：“纸笔？笔倒是有，纸可真没带。” “把笔给我。” 徐家颖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支笔——这其实是她化妆用的眉笔，唐宋明一把将笔抓了过去，他环顾四周，没找到合适的纸，就干脆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 他让徐家颖双手高举，紧紧抓住他的外衣，然后就用徐家颖那支眉笔，在外衣上写写画画。 徐家颖有点儿心痛她那支眉笔，那笔价格可不便宜，是“双十一”打折的时候才忍痛买下来的。 唐宋明忙活了一阵，对徐家颖说：“好，搞定了。” 徐家颖把那衣服翻过来一看，只见唐宋明在上面写了几行数学公式——包括她很熟悉的身高=平面赤足长x系数公式，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公式，有的她觉得眼熟，有的则完全陌生。 这些公式差点儿让她看晕了，她打算干脆直接看最下面的计算结果。 很难想像，唐宋明就是依靠这些公式，在几分钟之内做了那么复杂的计算。 唐宋明不好意思地说：“我把你的笔用秃了。” 虽说有些心痛，但徐家颖还是顽强地摆了摆手：“这个不打紧。” “回头我给你买根新的吧？” “没事，你不用放心上。你写的这些，是犯罪嫌疑人的个人数据？” 唐宋明点头：“根据计算，该名犯罪嫌疑人身高一点六五米到一点六八米之间，上半身略显佝偻，脖子略向前伸，走路外八字，喜欢穿皮靴。” 尽管从学校里学到了一些“公式”，但徐家颖还是吃惊地张大了嘴：“这些都是你计算出来的？” “也不全是，需要仔细观察，另外，还需要一些传统的办案技巧。另外，目前可以肯定，这人就是骑着摩托车，在西山苍华岭弃尸的人。” “这人为啥要袭击病房里的那个女人？”徐家颖显得很不解。 “大概是要出来‘狩猎’了。”唐宋明显得忧心忡忡：“根据我的判断，这是个正在‘成长’之中的连环杀手。西山苍华岭的女尸，是他手里的第一个牺牲品。接下来，该出现第二个了。” 第56章 兵分三路 张一钊从胡栗获得的视频中截取了一组画面，在画面上，出现了一个身材矮小、手里拎着东西的男子。这人穿的是深色西装，脚上穿的是黑色皮鞋。 值得一提的是，这人似乎留意到了镜头，因此，在从镜头前走过时，还特意拿起手中的东西，遮挡了自己的脸。 胡栗认为，在暗巷区那颜的地方，这人的穿着打扮显得异常“扎眼”，而且暗巷区内的环境较差，地面常年都有积水泥污，这人脚上穿的皮鞋，不适合走那里的路。这人明显不是暗巷区的人。大半夜的，偷偷摸摸去了暗巷区，还遮挡自己的脸，肯定是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过，只拍下了这人进入暗巷区的视频，不知道他是何时出去的。 胡栗翻出地图，说：“暗巷区的主体实际上就是一条长长的巷子，南端的出入口与东风路相连，北端的出入口与五四路相连。暗巷区内缺少监控设施，但只要这人想离开暗巷区，必然要走东风路或五四路，我们可以借助东风路和五四路上的监控录像，确定一下这人的行踪。最好能获取他的面部信息。” 周金城说：“那我就去找一下交管部门的人。公路上的监控录像归他们管。” 胡栗点头，说：“法医那边的人已经去暗巷区那边的现场了，我也去一趟，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除此之外，我还要找一下暗巷区那边的‘老熟人’，看他们是不是知道更多东西。” 他又转向张一钊，说：“小张，麻烦你去趟资料管理处，根据新获得的这名犯罪嫌疑人的形象，查一查他有没有案底。” 三个人迅速分开，去了不同的地方。 唐宋明和徐家颖离开医院之后，徐家颖说：“接下来，我们从哪里开始调查？” 唐宋明一本正经地答道：“车辆管理所。” “干嘛要去那里？难道我们不去暗巷区，去看一下那女人遇袭的现场吗？” 唐宋明摇了摇头：“已经不用去了，你还记得之前西山苍华岭的现场吧？凶手弃尸后还特意在现场搞了很多假线索，为的就是引办案人员上当。这回他肯定也会做一些手脚。我们去现场，不会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徐家颖撇了撇嘴：“你这人说话太绝对了吧？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万一凶手在现场留下了什么线索呢！” “不会的。根据我对他的判断，他不但不会留下线索，还有可能会再次设下圈套，引办案人员掉进新的陷阱。张一钊他们那组人恐怕会掉进这个圈套。” 徐家颖好像明白了什么：“所以，你认为他们就算比咱们提前一步拿到笔录，也不会比咱们早一步抓到凶手？” 唐宋明点头：“刘队的笔录文件是很有价值的。但如果紧盯着这条线追下去，而忽略了其他，反倒不利于破案。我们还是应该根据之前发现的线索追下去。毕竟，在那个时候，凶手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设圈套的能力还比较差，他在那个时候留下来的线索，可靠性更高。” 两人赶到车管所，徐家颖找来一位姓赵的工作人员：“老赵，我们在办一件案子，需要您帮个忙。” 老赵问：“帮什么忙，你们尽管开口。” “查这个。”唐宋明取出一张纸，递给了老赵。 那张纸正是头一天晚上胡来给他的那份“报告”。 老赵皱眉：“你让我查轮胎？” “不，是查装有这种轮胎的山地比赛用摩托车。能合法拥有这种摩托车的，只有特殊的俱乐部，以及专业的比赛队伍。当然，有特殊爱好的富翁或收藏家也有可能。” 老赵点了点头：“好，稍等片刻。” 他在本地的车辆信息库里搜索了一阵，打出了一份表格。 在这份表格上，清晰地列出了本地拥有此类摩托车的车主姓名、住址、联系方式。 老赵解释道：“由于不知道具体是哪个牌子的摩托车，我只能把所有山地摩托车的车主都查出来交给你们。至于他们是不是用了那个牌子的轮胎，这可说不好。无论是什么摩托车，它所使用的轮胎的品牌是不需要在我们这里登记的。” 唐宋明感激地说：“谢谢，这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从老赵那里出来之后，徐家颖望着那一摞表格发愁：“这么多车主，我们该怎么查啊。” 唐宋明说：“用排除法就可以了。首先，凶手使用的摩托车应该可以载两人。我们把只能载一人的车型都去掉。” “他们不会自己改装，将只能载一人的摩托车改装成能载二人的吗？” “这种车的结构较为特殊，如果改装，对技术的要求很高，而且需要专业的设备和零件，即便是改装了，改装后的车身，也未必能承受得住频繁进行山地越野的强度。” 经过一轮排除，大约一半被排除掉了。 唐宋明又说：“有部分车辆的发动机比较娇贵，不适合加普通燃油，把这部分车辆排除。” “为什么排除这些？” “案犯需要驾车进入山区，如果中途因为燃料不足而加油的话，山区最多只能搞到普通燃料。” 又剔除了一些。 唐宋明看了一下表格，点了点头：“还剩下十个。我记得最近应该进入赛季了，那些属于各个战队的摩托车，现在应该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受关注度比较高，凶手使用的应该不是这些车，把这些也剔除掉吧。” 经过这次排除，剩下了七个。 徐家颖说：“之前你不是说，凶手的身高只有一米六多吗？我们把身高超过这个范围的车主都剔除掉，范围就又缩小了一些吧？” 唐宋明笑着点头：“你进步了不少。” 徐家颖觉得脸上一热。 她已经参加工作好几年了，但无论是队长刘水，还是其他同事，都很少夸奖她。刘水动不动就责怪她“不够沉稳”，其他老队员也总是嫌她“办事浮躁”，就连关系比较近的张一钊，也觉得她“没人帮忙的话，有很大几率会捅娄子”。而像唐宋明这样夸她的，可以说是破天荒第一回遇到了。 她甚至陶醉了几秒钟。 经过唐、徐二人的反复排除，最终只剩下了三位摩托车车主。 唐宋明仔细端详着这三位车主的个人资料，若有所思。 第57章 兽行再现 徐家颖问唐宋明：“你还能进一步进行排除吗？如果不能的话，我们就该对这三个人进行调查，从他们中间寻找凶手了吧？” 唐宋明缓缓点了点头：“确实还能进一步进行排除，除此之外，也要摸清凶手杀人弃尸的真正动机。如果这三个人有更详细的资料的话，我倒想先看一下。” 徐家颖说：“这倒好办，我们先回去一趟，向刘队汇报一下目前的进度，另外，向他申请调查这三个人。” 两人乘车赶回警队。 刚进警队大院，就看到周金城押着一个人赶往审讯室，那人嘴里大喊着：“冤枉！我没杀人啊！” 周金城却说：“是不是真的冤枉，咱们要好好聊聊才能知道。你先跟我进来！” 他把那人推进了审讯室。 唐宋明一怔，望了望那人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位老周啊，恐怕是因为太心急，抓错人了。” 警队大院里这么热热闹闹的一通折腾，就已经惊动了刘水。刘水本来正在办公室趴着桌子打盹，听到喧闹声，便下了楼，问众人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告诉刘水：“老周把西山女尸案的凶犯抓回来了。” “这么快？！”刘水精神一振，甭管是周金城还是唐宋明，只要能尽快把凶手抓获归案，好歹能告慰受害者在天之灵，对本地市民有个交待。 不过，他转念一想，以周金城的性格来看，这么短的时间内，抓到的是否是真凶，还是要先存疑…… 他问身边警员：“老周和他抓到的人呢？” 警员指了指审讯室的方向：“刚进去。” 刘水大步流星走向审讯室，却迎面碰上徐家颖和唐宋明。 他好奇地问：“你们俩怎么回来了？” 徐家颖说明原因，刘水点了点头，即便是刑警，也不能随便调查市民的信息，这需要获得领导的批准。 手续办完，刘水问徐家颖：“你们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吗？” 徐家颖心直口快地说：“何止找到线索了！我们已经把凶手的范围缩小到三……” 她本来想说“缩小到三个人身上”，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下去，旁边的唐宋明就忽然大声插嘴道：“凶手的范围已经被缩小到三天之内就能破案的程度。” 刘水提醒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到三天了。” 唐宋明点头：“两天之内，一定破案。” 正说着，忽然从审讯室方向传来了一声咆哮：“你小子少给我装蒜！快老实交代！” 这声音一听就是周金城。 刘水一皱眉，冲唐宋明和徐家颖说：“你们先去查案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就直接来找我。” 唐宋明和徐家颖离开了。 刘水直奔审讯室，一边走一边嘀咕：“老周这人是怎么了，审讯犯人的时候怎么能这么‘爆’？小心被投诉。” 他来到审讯室外，隔着窗子一看，周金城横眉立目，冲着对面的一个年轻男子大吼。 “昨晚你明明去了那条巷子，为什么否认？！这照片上的人明明是你！同样颜色的衣服，同样颜色的鞋子！” 他把一张打印出来的视频截图照片扔在那男子面前。 那男子瞟了一眼照片，冷冷一笑：“照片那么‘糊’，你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确定那就是我吧？衣服颜色相同又怎么了？鞋子颜色相同又怎么了？无非巧合而已。” 他的这番举动深深地刺激了周金城，周金城本身就是个急脾气，这时候更是暴跳如雷。他冲到男人的面前，正要发作，刘水及时冲了进去，拽住了他。 “老周，冷静一下。”刘水把周金城拉到一边，劝道：“就算他是犯人，你也不能对他动粗啊。” 周金城气哼哼地说：“我不会对他动粗，我……我就是想试试他的反应。” 那男人冷笑道：“哟，你们警察办案就这个样子啊？我出去之后一定会投诉你们。” 周金城的额角暴起青筋：“你……你昨晚明明去过暗巷区！你身上有重大嫌疑！” 男人耸了耸肩：“我的律师一会儿就会过来，在他来之前，我不想再跟你们啰嗦什么。” “你……”周金城差点儿跳起来，刘水赶紧把他拉到门外。 刘水压低了嗓门，问周金城：“老周，你是怎么确定这人是犯罪嫌疑人的？” 周金城把他跟胡栗、张一钊之前交谈的内容告诉了刘水，并说：“我们仨人‘分工’之后，我就去交管部门那边，但没查到什么，于是就去暗巷区，准备跟胡栗和法医他们会合。但刚进暗巷区没多久，就看见这小子鬼鬼祟祟地从里面出来。我看他跟照片上的人很像，就过去找他问话，没想到这小子看到我身上穿着警服之后，非常心虚，转身就躲，我上去追他，他干脆撒腿就跑，我追他追了十多分钟，在大街上把他摁住，带回来问话。” 刘水心想，周金城这行为虽然冒失，但这男人是从暗巷区出来的，见了周金城就跑，举止乖张，身上疑点颇多，带回来问问话也好。 不过……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男人，虽然看不出那人的来历，但就那人刚才“怼”周金城的表现来看，应该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他向周金城建议：“别动怒，横竖他也不肯说什么，先查一下他的身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周金城点头。 别看他平时跟刘水之间总会冒出些摩擦，但在真正遇上难题的时候，两人之间的“矛盾”似乎也消失了。 唐宋明和徐家颖走出大院之后，徐家颖问唐宋明：“你为啥不让我把话说完？” 唐宋明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想让你当着其他同事的面知道这件事，他们会把这消息传到周金城他们那边。” “为什么？咱们查咱们的，他们查他们的，互不干扰啊。”徐家颖想了想，说：“你是怕他们‘照搬’咱们的办案思路，然后抢先破案？那你就太不了解他们了，就他们的性格而言，就算知道咱们按什么思路查的，他们也肯定不会……” “我不是那个意思。”唐宋明打断了她：“就周金城那边抓回去的人而言，现在咱们已经领先了，而他们已经查错了方向，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周金城他们仨，他们会面临空前的心理压力，那倒更不利于他们办案。对这场‘比赛’而言，是不公平的。我要在公平的前提下赢得这场‘比赛’。” 徐家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凭什么认为自己一定会赢？” 唐宋明淡淡地笑了笑：“我从来没输过。” 在距离警队大院数十公里的一片山林里，男人把一只麻袋放在地上。他打开袋口，从里面拖出血淋淋的人体。 是之前那个被他虐得奄奄一息的女人。 男人不无惋惜地说：“真遗憾啊。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咱们可以共同生活一阵子。没想到你会这么快离开我……当然，这里也有我的责任，可谁让你不听我的话呢。” 女人仰面朝天，双眼失神地望着天空，现在，她已经无法回答男人的话，因为她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男人面无表情地掏出一副外科手术用的手套，他一边戴手套，一边对地上的女尸说：“现在，我要把你好好地打扮一下，用不了多久，你就要跟本地的警察见面了。请把我的问候带给他们。” 他弯下腰，在女尸上忙碌起来。 第58章 再入歧途 刘水和周金城在审讯室门口低声交谈，就在这时，张一钊兴冲冲地跑了进来：“老周，你让我查的那人的资料，我给找到了……”他无意中瞥到审讯室里的人，脸上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咦？你怎么把他本人给带过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最上面的一份文件上，贴着一张照片，那照片上的人与周金城带回来的人一模一样。 张一钊说：“这人名叫华海龙，是个惯犯，只不过没干过什么大案子，做的都是些小偷小摸的勾当，而且……有些变态。”他把文件交给周金城，周金城一看，文件上寥寥数语，记载着华海龙的“光辉战绩”——除了猥.亵女学生之外，居然还当过内衣小偷……不过，此人的家族背景颇不寻常，他的堂哥是著名的律师，因此，华海龙之前的几次犯罪记录，居然没能让他蹲班房。 刘水看完资料，犹豫了起来——从这份资料上看，华海龙这人的智商并不算高，之所以一直没蹲监狱，无非是仰仗他堂兄，但要说他有杀人的动机，却又不像。 周金城却坚持认为，这人既然在现场附近出现，而且行为鬼祟，且之前的行为记录也“不干不净”，那么应该查一查。 “先让我审审他。这小子虽然看上去嘴严，可老子也不是白吃干饭的。肯定能问出点儿事来！”周金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刘水无奈，就对周金城说：“悠着点儿，他现在只是有嫌疑，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他犯了罪。” 周金城信誓旦旦地说：“没问题！交给我吧！”说完就又钻进审讯室去了。 刘水问张一钊：“胡栗呢？他还没回来？” “胡哥刚刚发来一条信息，我还没来得及看。”张一钊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 胡栗发来的信息非常简短：“现场没留下什么线索。” 很显然，那边的人一无所获。 张一钊朝审讯室内望了一眼，周金城正在对华海龙施加压力，但对方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张一钊感觉，这华海龙没准儿是个“滚刀肉”式的角色，不好对付。 不过，无论如何，自己这边已经抓到一个嫌疑人，这就算对破案有了一点儿把握。不知道徐家颖和唐宋明那边怎么样了，应该远远落在后面了吧？ 刘水还打算继续“观摩”周金城审讯华海龙，旁边有一名警员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刘水神色微变，他对张一钊说：“这边交给你了，盯着点儿，老周是个火爆脾气，别让他在里面‘炸’了。” 张一钊点头。刘水跟着那警员，匆匆离开了那里。 刘水跟着那警员来到另一间屋内，那里有两名警员在等待，其中一名在刘水进屋之后，把手里的笔记本电脑递了过去。 刘水接过电脑，看到上面有一封已经打开的邮件。 邮件的内容是：“来抓我啊，否则我会杀死更多人。” 刘水问旁边的警员这是怎么回事，那警员解释道：“这是咱们的对外邮箱收到的，发邮件的人使用的是和手机号绑定的手机电子邮箱，我们正在查询这发件人的身份和动机。” 笔记本电脑里传来“叮咚”一声，提示又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这封新邮件，和刚才那封邮件一样，都是用同一个手机邮箱发来的。 刘水命人打开邮件，邮件里没有文字信息，只有一组数字，像是地理位置坐标。另外，附件内有一张电子图片。 附件图片打开后，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那是在一片盛开着雏菊的山野里拍下的照片，在繁茂盛放的花丛中，躺着一具苍白的人体。旁边还摆着野花编制的花冠。 这是在夜间拍下的，但拍摄者显然非常用心，将照片拍得尽可能华丽一些。 刘水忽然说：“快把张一钊叫过来，让他马上给用这个手机号码的人进行定位！另外，叫人去那个坐标所在的位置去看看！” “那个坐标……好像是在山里，再快也不可能马上赶到啊。” “跟所在地的林警部门联系，请求调用他们的无人机！” 林警部门的办事效率也是很高的，在接到刘水他们发出的请求之后，还不到一刻钟，就派出了一架无人直升机，朝那个坐标的位置飞去。 张一钊被叫过去之后，马上使用定位装置，却没能定位那台手机——对方似乎在发完了邮件之后，就将手机关机了。 刘水问张一钊：“老周还在审他抓回来的那个人吗？” 张一钊点头。 刘水苦笑：“就目前来看，这回老周可能是抓错人了。发邮件的人可能就是本案的真正凶手，他发邮件给我们，就是在向我们示威和挑衅。” 张一钊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他觉得凶手既然这么“拽”，那个唐宋明也应该对付不了他吧？ 唐宋明把三份资料摆在自己面前，这些资料的封面上都写有人名，分别是——白棋儒、胡筹令、赵华海。 这就是唐宋明最终筛剩下的三个车主。 徐家颖已经申请调出了这三人的详细资料，唐宋明拿没急着看这三人是否有违法犯罪记录，而是先打开个人信息页，看了看这三人的个人健康情况。 徐家颖在旁边戳了他一下：“就在刚才，查到了女受害人的身份。” “哦？让我看看。” 徐家颖把手机递到唐宋明面前，唐宋明看了一眼：褚玲梅，女，二十六岁，家住本地西山镇，无业。 “家住西山镇，距离西山苍华岭不远。”唐宋明自言自语道：“无业？这和我之前的预判有很大的出入，我还以为她有工作呢。” “为啥你认为她有工作？” “她的尸体你不是也看过了？她的双手有明显的老茧，手臂的肤色较深，她应该经常劳动，而且常去户外。”唐宋明顿了顿，又补充道：“她双手手臂的肌肉比较发达，平时应该经常拎重物才对。” 又过了一阵，徐家颖查到了更多信息。 她把手机递给唐宋明：“你猜得还真准。我托总部的人查了一下，结果在一家经营‘虫草’类药酒的商城查到了褚玲梅的入职信息，她现在是商城的推销员，需要经常带着样品去外面推销。” “推销员么？”唐宋明点了点头：“我开始理解凶手的‘爱好’了……不，应该说是他的‘猎物取向’。” 第59章 二号玩具（1） 林警的无人机在到达指定坐标之后，很快就有了发现。 因为目标太明显了。 同样是荒郊野外，同样是在雏菊盛开的山岭，只不过，这里没有西山苍华岭那么相对平坦开阔的地形，周围四面都是山林，只有中间这一片地面上生着雏菊。 就在这片雏菊地的正中，摆着一具尸体。 与在西山苍华岭发现的尸体类似，这具尸体身上的衣服也被除去。但死者的头发与面容似乎被打理过，显得较为整洁。 现场依然少不了花环。花环的大小与样式，都与上次发现的没有区别。 不过，这次的现场多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只白色的纸盒子，上面还打了个蝴蝶结。 无人机以机载高清摄像机拍下了尸体的照片，并通过网络传了回去。 刘水看到照片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次的现场还是让他觉得有些惊悚。 无论凶手是什么来头，现在现场中的一切，已经摆明了是在向警方挑衅。 他带上张一钊和其他几名警员，直接赶往发现尸体的地方。 刘水亲自参与查案，还跟张一钊一起出发，现在已经算是他在“帮”张一钊等人，这对“比赛”的公平性绝对有影响。 但刘水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些，对他来说，破案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一个“成长”中的连环杀手，危险性无法估计。 一旦凶手在普通民众中大开杀戒，后果难以想象。 而在此时，审讯室内的周金城还在冲华海龙施加压力，准备在同事们面前大显身手——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要不然，恐怕他早就放弃对华海龙的审讯了。 当刘水等人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这次的弃尸地点距离西山苍华岭只有十多里地，也在西山的山区之内，但地形要比苍华岭复杂，路况更是要差很多，大量的树根与灌木阻碍了警车的前进，最后的两公里路，刘水等人不得不下了警车，靠徒步走了过去。 法医检查过尸体之后，告诉刘水等人，死者可能是死于颈部约束。 对于“颈部约束”一词，刘水并不陌生。人类的颈部非常脆弱，如果压闭颈部大血管，会导致脑缺氧死；压迫颈动脉窦，可导致抑制死；压断颈椎，可导致机械性损伤死亡；压闭气管，可导致窒息死亡。 法医在死者颈部发现了特殊的痕迹，他们认为那是鞋底留下的。凶手可能现将受害人推倒在地，然后用脚踩住受害人的脖子，不断施加力量，并最终致其死亡。 这是一种非常残忍的杀人方式，而且非常罕见。 刘水让张一钊去查受害人的身份，他自己带上另外几名警员，去检查尸体旁边留下的白色盒子。 根据他的推测，这是凶手留下的某种“信件”，里面应该会有给警方的“留言”，至于是嘲讽，还是威胁，可以此为依据，判断出凶手是哪种性格。 出于谨慎，他没敢直接接触那盒子，而是借助警用遥控机器人，在较远的距离上对盒子进行了检查，在确定盒子里没有爆炸物之后，才操纵机器人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没有他猜想的信件，仅有一枚看上去很古旧的芯片。 遇上这种情况，就又轮到张一钊出马了。 张一钊尚未查出死者的身份——死者在生前应该遭遇了凶手反复的摧残与折磨，脸上遍布伤痕，即便是进行过清洁，那些瘀斑与伤疤也无法祛除。在完全复原死者的面部信息之前，查她的身份就需要花很多时间了。 于是刘水让张一钊先检查一下那枚古旧的芯片。 张一钊接过芯片之后，先是怔了一下：“看上去好眼熟……这个不是老式游戏机里用到的储存装置么……” “游戏机里的零件？” 张一钊点头：“在我小的时候，家里给我买过一台任天堂的sfc游戏机，后来被我拆来拆去，就坏掉了。但里面各种零件的样子，我大致还记得。” “你小时候就对电子产品那么感兴趣啊。” “爱好决定了我的人生，也决定了我擅长的技术领域。”张一钊捏起那枚芯片，对刘水说：“我手头没有专门的工具，只能先把带来的工具临时改装一下，才能对里面的东西进行检查。” 刘水点了点头：“最好能尽快破解里面储存的东西。” 他转向法医那边，希望法医们能有更多发现。 但法医们在现场忙碌了很久，并没有发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足迹，血迹，这些在一般的凶杀案现场经常能发现的东西，却没有在这个现场发现。 但有位法医发现了一个疑点，他告诉刘水：“受害人体内的血液似乎被放光了。” 凶手为什么对受害人的血这么感兴趣？是以为自己是吸血鬼的妄想狂吗？把受害人的血储存起来当“粮食”？ 刘水感觉一阵恶心：“是在受害人死后放血的？” “不，在死者的手腕处发现了放血的伤口，我个人估计，凶手是在踩住受害人脖子的同时，割开了受害人手腕上的血管，由于当时受害人还没有死，伤口处必然会大出血，在较短时间内，达到把血都放干净的目的。” 不光杀人，还要放血。放光了血之后还要扔到这荒郊野岭的雏菊地里，赤身裸.体地接受风吹日晒……感觉凶手对这位受害人有很大的怨念啊。 可既然有怨念，为什么还要采摘雏菊，给受害人编制花环？为什么还要特意整理了受害人的“遗容”？ 刘水苦苦思索着这些问题，忽然间，他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脚也有些发软。 糟了，身上的病终于发作了。 可恶，居然在这个时候发作。 刘水迅速扫了一眼四周，周围的同事们都在忙碌，没人注意到他。 他马上把手伸进兜里，取出一个装口香糖的小盒子。 打开盒盖之后，他从里面倒出两颗小药片，塞进了嘴里。 在吞下药片之后，刘水在旁边坐了下来，慢慢等着药物起效果。 他原本以为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没人看到，但他没想到的是，张一钊的电脑屏幕正对着他这边，张一钊借助电脑屏幕的反光，已经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张一钊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平静，但心里却已经“砰砰”地狂跳了起来。 他想起了周金城对他说过的话。 第60章 二号玩具（2） 刘水休息了一阵子，状态逐渐恢复。他重新站了起来，审视从尸体周围发现的东西。 目前，最有价值的莫过于尸体本身，以及从那个白色盒子里发现的电子储存装置。 尸体周围没有留下脚印，但雏菊地里有几丛花被踩断了。刘水认为那是凶手在迈步穿过花丛时踩断的，这几处“断花”之间的间距，应该就是凶手的步长，由此可以倒推出凶手的身高。 根据他的计算，凶手的身高不会超过一米六八。 “个子不高啊。不过倒是蛮狡猾。而且，太狂妄了。” 张一钊总算做出了一件临时的“工具”，并设法把那储存装置和自己的电脑连接上。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读取时间。由于无法连上总部的系统，张一钊只能用自己的个人电脑读取芯片中的数据，这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趁着这功夫，张一钊扫了一眼法医们正在检查的尸体，心想，这凶手为啥总是对女人下杀手？难道真的像教科书里写的那样，是个性.无能的变.态，只能靠虐待和残杀女人来获取快感？ “滴”的一声微响，来自张一钊的电脑。 张一钊回头，看到电脑上已经出现了“数据读取”的界面，目前读取顺利，已经解读成功。 电脑屏幕上弹出一段模糊的文字。 很快，张一钊意识到那不是图像模糊，而是采用某种“像素拼合字体”，是与早期电视游戏里的文字采用同样的显示效果。 这大概也是此种储存装置里最方便储存的文本类型。 文字的内容是『这是我的二号玩具。已经被我玩坏了，交给你们吧。除此之外，我已经拿到了我的三号玩具。如果你们能早点找到我，或许三号玩具会坏得慢一些。』 张一钊额角冒出冷汗——照这段“留言”的意思来看，凶手很有可能已经绑架了第三名受害人，虽然不至于马上将其杀死，但就其习惯来看，恐怕也不会让其存活太久。 他马上把电脑拿给刘水去看。刘水看完也是吃了一惊。 他问张一钊：“能不能查一下这个储存装置是从哪儿购买的？或许能借助这条信息找到凶手。” 张一钊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队长，这种储存装置是日本生产的老式电视游戏机的一部分，那种游戏机从来没有在咱们国内市场上公开发售过。” “你不是说你曾经玩过吗？” “那是很久之前了，而且是我的长辈去国外旅行的时候，为我买回来的。” “原来如此。”刘水顿了顿，忽然说：“你确定这个装置是来自于正版游戏机的么？不是山寨机？” “呃，可以确定，这零件的‘成色’很好，并且上面有完整的序列码，应该是来自日本游戏厂商发行的正版游戏机，只不过，从序列码来看，是在欧美市场发行的版本……” 张一钊忽然一拍大腿，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欧美版机型的价格不菲，如果凶手曾经获得过这个机型，那么凶手的家庭条件可能不错……或者说曾经非常不错。另外，欧美版机型销量也有限，是只有当年出国到欧美的人才有机会买到的，据此来推断的话，凶手可能是一个在二十多年前就有机会出国去欧美的人……” 刘水微微颔首，他补充道：“如果不是凶手本人，那就是与凶手关系很密切的人，比如凶手的亲友。” 张一钊点头：“另外，既然玩得转欧美版的游戏，那么凶手早年的外语水平应该也不错。——如果是日版游戏，是可以通过里面零星出现的繁体汉字来推断游戏里的内容，而欧美版的则全都是外语，必须俱备一定的外语知识才行。” 旁边有个警员插嘴道：“要求有那么苛刻吗？我以前也玩过‘超级玛丽’和‘魂斗罗’之类的游戏，那里面用的也是外语，我全都看不懂，但这并不影响我把游戏打通关啊。” 张一钊解释道：“你玩的那是相对简单的游戏。不需要看游戏里的对话内容或说明也能玩下去。但咱们现在看到的这个装置，是储存较大的游戏所用的，这些大游戏一般会有复杂的剧情、较多的出场人物以及繁琐的技能与道具，每一样都会有相关的文字说明，过关的时候还要与游戏npc对话，根据对话内容决定游戏路线，所以，不懂外文根本玩不下去。” 那警员吐了吐舌头：“哦，原来是我孤陋寡闻了，之前还以为游戏机里的游戏都是挺简单的。” 又有一名警员说：“凶手有没有可能是专门收藏老式游戏机的人？我记得之前有媒体报道，说有人专门收藏老式的日本产fc和gba之类的游戏机。” 张一钊摇头：“真要是那样的话，为啥还要把这么珍贵的储存装置扔掉？收藏游戏机的人肯定都很珍惜自己手里的机器啊。” 刘水也说：“从这份‘留言’的口气上看，这人更像是一个痴迷于‘游戏’，而不是‘游戏机’的人。无论是游戏中出现的人物，还是惨遭他毒手的受害人，在他眼里都差不多。他应该是把整个事件当做一个大型的‘游戏’，我们就是他在这场游戏中要挑战的npc。如果我们抓不到他，他就会不断地绑架与杀人，并向我们炫耀，就如同在游戏里击败了npc，获得了奖励一样。” 众人纷纷点头，认为刘水分析得很有道理。 总部的人查到一些信息——这回发现的受害人名叫常思伟，二十九岁，老年健康用品推销员。这一信息发给了刘水，刘水看过之后，把这信息又同时转给了张一钊和徐家颖——同时交给他们这两组人，以示公平。 “老年健康用品推销员？好像和之前的第一名受害人是相同的职业……凶手为什么专门选择这种人当‘猎物’？他对这类人有什么偏好么？” 张一钊焦虑地望了一眼天空，此时月亮已经升起，夜色笼罩着整片荒野，夜风拂过山梁的林木，黑影幢幢，起伏不定，看上去真像是一片理想的“猎场”。 不知道此时的凶手是否躲在那些黑影之中，悄悄地窥视着这边。 不知道徐家颖和唐宋明那边有没有查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张一钊已经意识到，这次遇上的凶手不比寻常。之前他总觉得可以凭自己的能力与技术就可以很快抓到凶手，但就现在的处境来看，并不乐观。 就算加上胡栗和周金城，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抓到凶手。 他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如果一开始的时候，就和唐宋明那小子联手，集合人力去追查凶手，或许现在已经把人抓捕归案了吧？ 他的电脑传出“滴答”一声响。他回头一看，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总部网络中心重新“上线”了，与鉴证中心的链接也重新搭建了起来！ 之前，m国悍然取消了对我国刑侦部门的技术支持，以至于像张一钊这样的技术人员无法全力施展手脚，如今，经过国内人员的抢修，用国产系统替代了之前m国提供的系统，链接重新建立，张一钊手上一些之前用不上的技术，现在又可以用上了！ 张一钊顾不上欢呼，马上忙碌了起来。 既然恢复了与总部网络中心的链接，那么他现在可以利用总部的系统，加快对那储存装置的“解读”。 第61章 二号玩具（3） 几道手电筒的光扫过山林，那是刘水带来的警员们，他们在山林中继续搜寻着，希望能找到线索。 山林靠近山梁斜坡，有几处地形非常陡峭，稍有不慎就可能跌落山下。但警员们没有退缩，也没有抱怨，他们要尽早把整片地区搜索一遍，否则，很多有价值的线索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终于，有一名警员喊了一声，他似乎在灌木丛里找到了什么东西。 其他人闻声围拢了过去，看到他正用手电筒照着灌木丛的中央。 那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双鞋子。女式高跟皮鞋。 荒山野岭，忽然出现一双女鞋，确实非常突兀。那警员表示，他觉得那应该是受害人的鞋，上面也许有凶手的指纹。他想把那鞋从灌木丛里拿出来。 刘水提醒道：“小心点儿，如果真是凶手放在那里的，可能是某种圈套。” 那警员说：“刘队，您也不用过于谨慎，不过是一双鞋而已，还能有啥危险？哟，您看，在那鞋旁边有个脚印！没准儿是凶手留下的！” 手电筒的光齐刷刷地照了过去，鞋子旁边的确有个脚印。非常醒目。 警员们都兴奋了起来。先发现女鞋的警员忍不住了，他朝刘水说：“刘队，这么重要的线索，先拍下来再说吧！”他拿出手机，上前准备给那脚印拍照。 他刚往前走了两步，山林忽然响起了“咔嚓”一声响。 刘水脸色大变：“小心！” 然而，已经太迟了。 灌木丛里响起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紧接着，那名警员脚下的地面忽然龟裂，警员还没来得及跳开，身子就骤然下沉，陷进了泥土之中。 ？？？？ 尘土飞扬，人们惊得纷纷后退，手电筒的光纷乱地照在大家脸上，照出大家惊慌失措的表情。 原本摆放高跟鞋的位置，这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坑，坑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刘水不顾危险飞跑过去，拿过手电筒朝坑里一照，只见刚才那名警员已经落到了坑底，右腿朝奇怪的角度扭曲着，似乎已经折断。 从坑沿来判断，这原本应该是风化侵蚀作用下产生的山间岩洞，被人故意用枯枝败叶盖上，撒上少许浮土，构成了一个陷阱。那双高跟鞋与浮土上的脚印，就是吸引大家过去的“诱饵”。 布设这个陷阱的人，肯定就是凶手无疑。 刘水跳到坑底，把下面的警员抬了上去，并命人给他进行紧急治疗。 张一钊的电脑里又传来了一阵“解读成功”的提示音，随后，又弹出一段文字—— “好奇心不要太强，否则会掉进陷阱。” 文字下方出现了一个鬼脸。 张一钊气得差点儿想把电脑摔掉。 然而，接下来电脑屏幕上出现的一组画面，让他愣住了几秒钟。 他马上端起电脑，跑到刚从坑底爬上来的刘水身边。 “队长！您必须看一下这个！” 刘水扫了一眼屏幕，只见屏幕中出现了一个老式电视游戏的界面。 “我记得你说这是游戏机的存储装置吧？出现游戏不是很正常么？” 张一钊激动地说：“这不光储存了游戏信息，还储存了玩家的游戏存档记录！根据记录信息，持有这个装置的玩家，最后一次玩游戏是在昨天。” “昨天？在跟警方勾心斗角的同时，这人还在玩游戏，看来是个资深‘网瘾少年’。当然，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他有比较好的心理素质。” “刘队，这人玩的游戏倒是挺有意思——《圣龙传说》，根据储存装置里的记录，它的主人似乎一直在玩这款游戏，通关了无数次，却一直没有弃玩。他似乎也没有玩过别的游戏。” “一直玩这一款游戏？”刘水慢慢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这是一款什么游戏？” “游戏论坛里对它有过评价，说这是一款对纯情少年充满了恶意的游戏。背景是一个架空的世界，主角是飞龙骑士团的团长，守护着某个国家，并爱上了该国的公主。两人的感情不错，但不巧的是，就在两人萌生爱意的时候，敌国入侵，毁灭了该国，全歼飞龙骑士团，公主也被抢走。主角为了复仇和找回公主，历尽艰辛，召集各路高手，组织义军，打了无数场战斗，终于击溃敌国部队，攻进了帝国宫殿，找回公主，但此时的公主却已经不爱他了。原来，公主在被敌国部队掳走期间，爱上了英俊潇洒英明神武的敌国大将军，并早已珠胎暗结，而敌国大将军此时也放弃了原来的身份，甘愿投诚起义。既然投诚起义了，主角就不能再把他当成敌人，更不能杀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公主出双入对。之后的故事更惨，公主与该大将军结婚，新婚之夜，甚至要让主角在外面守门……最终，主角辞去了自己的官职，把家产倾尽，云游四方，堕落成了一个酒鬼。” 刘水微微皱眉：“这还真是个奇葩的游戏啊。一般来说，玩游戏是为了放松，可玩这个《圣龙传说》，心情难道不会越来越沉重吗？” 张一钊双手一摊：“可不是嘛！更要命的是，这个游戏里可以把公主的名字自定义为玩家最喜欢的女孩的名字……如果真那么做了，玩游戏的时候就越来越虐心了。” 刘水忽然想到了一点：“从游戏记录里，查一下凶手以前都为公主取了什么名字。” 张一钊调出了游戏记录：“队长，这人一直以来都为公主取了同一个名字——似乎是汉语拼音‘fang chun yu’。” “方春雨？或者方春玉？如果这是凶手最爱的女孩的名字，倒是可以去查一下了。今天总算找到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刘水稍微松了口气。 张一钊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不！不是方春雨，这人玩的是欧美版，欧美那边的姓名输入原则是先名后姓，次序是颠倒的。凶手输入的名字应该是chun yu fang，有姓春的吗？” 刘水摇头：“应该不是姓春，这里的chun yu可能是个罕见的复姓——淳于。” 在听了刘水的话之后，张一钊眼睛一亮：“明白了！在本地来说，‘淳于’这个姓氏相当少见，我马上去查一下，肯定会有所收获。” “抓紧时间。”刘水提醒道：“既然凶手已经对我们发出了‘挑战书’，而且已经声明劫走了第三名受害人，那么留给我们的时间就越来越紧迫了。我们必须要抢在第三名受害人被杀之前，尽快把凶手抓住。对了，胡栗那边的事儿已经结了。好像收获不大。你联系一下胡栗，让他过来一趟，他的经验丰富，能给你提供更多帮助。” 张一钊打通了胡栗的电话，通知他赶紧过来一趟。 此时的胡栗刚刚从暗巷区回来。这回对他来说可谓“灰头土脸”，半点儿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捞到，白白浪费了一个白天。 不过，在离开“暗巷区”之前，他倒是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距离“暗巷区”不远的一条胡同里，有一家开业不久的“主题体验馆”，该馆内的一名女性服务员，在凌晨时分下班，之后就神秘失踪，下落不明。目前她的同事已经报警。 胡栗正打算以此为线索，追查下去。但张一钊打来的电话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只得先连夜赶去和张一钊等人会合。 这就使他与真正重要的线索失之交臂。 第62章 突然到访（1） 田婉兮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得头沉得几乎抬不起来，耳畔传来一阵噪吵的声音，她勉强睁开眼睛一看，身旁坐着那个把自己绑来的男人，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男人已经除掉了面具，露出一张带着淫笑的脸。 田婉兮一阵恶心，她下意识地往后缩，后背靠上了墙壁。 男人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脸。 “别紧张，从今以后，咱们就要在一起过日子了。” “不……”田婉兮凄厉的喊声里透出绝望。 男人的脸上现出一丝怒气，很快又消失不见。他柔声说：“以后，不用你做家务，也不用你出去工作，我养你就好。很多女人都一直幻想有这样的生活。你在那个小破馆里每天忙活到凌晨，还要伺候别人，不累吗？有个人照顾你饮食起居，不好么？” “不……我宁可要自由！放我走，让我出去……”田婉兮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她奋力挣扎，带得她身上的锁链叮当作响，却无法挪出半步。 男人的手又黏了过来，在她的脸上、身上摸来摸去。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也知道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但是我可以保证，一定会对你好的。”男人顿了顿，又说：“至少，在你死去之前，我会对你好的。” 田婉兮的心头笼上了一层阴影，她想起了自己那天见过的，那件血淋淋的东西。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觉得那应该是一具尸体。 一个之前衣不蔽体，气息奄奄，眼里毫无生气，连大小便的控制能力都已经失去，最后被男人带出去的女人。 田婉兮觉得，那很可能就是未来的自己。 男人又凑近了一些，他说话的时候，嘴里喷出难闻的气味，混合着劣酒的味道，让田婉兮闻之欲呕。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会对你好。” 他的手越来越放肆。 田婉兮闭上了眼睛，大颗的泪珠沿着她的面颊滑落。 “哭了？”男人皱眉，他忽然伸出舌头，舔去了田婉兮脸上的眼泪。 “今天是咱们大喜的日子，别哭嘛。你调整一下情绪，我出去买点儿东西来庆祝一下。” 他离开了房间。 在他离开之后，田婉兮停止了哭泣，开始行动起来。 她之所以会认识徐家颖，原因很简单——她出身于一个小偷家庭。 她父亲曾是暗巷区最有名的扒手。溜门撬锁，这种事对她父亲来说是家常便饭。也正因为这样，她父亲“栽”在了徐家颖手里。 徐家颖反复警告，让她父亲出狱之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在他出狱之后，介绍了一份在超市打工的工作，因此，田婉兮不但不恨这位曾经让自己父亲坐牢的“小徐姐姐”，还对她非常感激。 田婉兮虽然没有“子承父业”，但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一些小小的技巧。 她父亲曾经告诉她，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要留一技傍身，以备不时之需。 眼下正是要用到这些“技术”的时候。 她努力褪下自己手腕上的链子，把藏在链子中部的一根细金属丝摘了下来。 细金属丝在她手指中灵活地绕了绕，随后插.进了锁孔之中。 她试了几次，稍微松了口气——锁住她的锁链虽然结实，但锁头却是简单的老式产品，如果是新式密码锁，那么就算她老爹来了，也打不开。 金属丝拨动锁孔内的零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女孩闭上眼睛，屏息凝神，仔细倾听。通过声音来判断自己下一步该怎么操作。 她的鼻尖罩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蚊虫在她的耳畔嗡嗡作响，她连赶都不敢去赶——在这种时候，需要精神高度集中。不能有半点儿分心。 忽然，锁头发出“喀”的一声脆响，她惊喜地睁开眼，看到锁头已经脱落，锁链也解开了。 她吃力地把缠绕在身上的锁链摘下，然后扶着墙站了起来。 由于在地上“窝”的时间太长，四肢都有些麻木。她一边活动着四肢，一边打量着房间四周，寻找着可以出去的路径。 在男人出去的时候，她听到了门外上锁的声音，估计是某种挂锁，从里面是打不开的。 房间的四面墙上都没有窗户。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但墙上的一个排风扇引起了她的兴趣，那排风扇占据了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圆形开口，如果把排风扇除下来的话，或许可以从那个开口爬出去！ 她先找到了排风扇的开关，切断电源，然后用手去扳排风扇的连接处。 那东西焊接得非常结实。她使出吃奶的力气，还是无法撼动它半分。 她灵机一动，把之前用来绑住自己的锁链扯了过来，一头缠在排风扇上，一头在自己身上绕了几圈，随后，她头朝下，双腿撑住墙壁，用力一蹬。 锁链瞬间绷得笔直。 在自身重量和这一蹬的发力之下，排气扇的连接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终于开始断裂。 她又试了几次，排气扇终于彻底断开，掉落。 她灵活地避开掉下的排气扇，随后解开锁链，爬上那圆形开口。 外面刺目的阳光，让她有些目眩。她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一只手伸了过来，那只手上拿着手帕。 田婉兮感觉有人在殷勤地为自己擦着汗，那人还略带怜惜地说：“唉，我都看你忙活了多半个钟头了，累坏了吧？一会儿好好吃点儿东西，补充补充体力。” 她听到这声音，心立刻沉了下去。 说话的正是那男人。 男人就站在外面，微笑着看着她。 随后，他猛地伸手一推。 田婉兮发出一声尖叫，她后背重重地摔到地板上，差点儿把骨头都摔散了架。 她在地上大声痛哭。男人进去之后，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女孩绝望的哭泣，让他心里充满了变态的快感。 他就喜欢玩这样折磨人的“游戏”。 他从女孩的手中，把那根细金属丝抢了过来。 “你居然会开锁，我倒是没想到，不过，这并没有什么意义。你现在还是死心吧。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别说你的家人了，就算是警察，现在都被我耍得团团转。你还是死心吧。” 他重新把她用锁链锁好，然后转身出门。 他走过一道又一道门，每出一道门，就在门上加一道锁。 当他走出最外面的一道大门，准备上锁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您好，打扰一下，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他惊讶地转身，看到身后出现了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面带微笑，自我介绍道：“您好，我叫唐宋明。” 第63章 突然到访（2） 唐宋明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这男人身材不高，略显佝偻，鹰钩鼻，两道浓眉下是几乎眯成缝的细长眼睛，年纪大概也就三四十岁，但头发却已经全白，如果离得远了，很容易被当成老人。 这人的身体微微绷紧，双手捏成拳头，双脚的脚尖朝向旁边…… 这些都是“戒备感”高度提升的象征。 唐宋明甚至认为他随时都有可能逃走。 为了稳住对方，唐宋明从口袋里取出笔和小本子，笑容可掬地说：“您就是白棋儒白先生吧？我是《摩托车飞骑》的记者，听说您这里有一辆瑞士产的‘疾风’摩托车，是特别定制的山地比赛专用型，我对这台车非常感兴趣，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 男人——白棋儒略微放松了戒备，但依然用警惕的眼光望着唐宋明。 “你咋么知道我手里有辆‘疾风’？” 唐宋明解释道：“之前我们做过关于您父亲的特辑，您父亲白长志，在当年可是我国著名的摩托车山地赛选手，曾经在亚洲杯上取得过优异的成绩。他那辆‘疾风’也是在取得亚洲杯比赛的冠军之后，所获得的特殊奖品，具有独特的意义。我对此实在是慕名已久，因此才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就为了见一下这车，请您一定要给我个面子。” 他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叠钞票：“如果您肯让我为那辆车拍照的话，我可以给您一笔钱，这就相当于我们《摩托车飞骑》为您提供的报酬……” 他这番举动总算打消了对方的戒备，白棋儒的身体变得松弛了下来。 他冷冷地说：“白长志只是我的继父。我们俩的关系也不算太好。你不用总是在我面前提他。如果你想见识那辆车，我愿意带你看一眼，想拍照也可以，拍完你就走。别耽搁太久。” “好的，好的。”唐宋明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他把手里的钞票往前一递，白棋儒一把抓了过去。 唐宋明暗中叹气——钱这种东西，在任何朝代，任何国家，都是打消别人警惕的最好道具。 白棋儒重新打开大门，让唐宋明进去。 “你有五分钟的时间拍照。” 唐宋明小心地迈入大门之内。 看到外面的高墙，很多人都会以为这里是个大型院落，有亭台楼阁和假山水榭，但其实里面只是类似老式工厂的结构，大多数房间都上了锁，在敞开的几个房间里，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些维修摩托车所使用的工具，除此之外，还有轮胎等零件。 白棋儒解释道：“这里原来是个旧工厂，我继父退役之后，就把这地方给买了下来，专门收藏他那些摩托车，此外，他还自己购置了修车的工具，把这里改造成专门维修比赛用摩托车的场所。一些俱乐部的人经常来这里进行维修。在他去世之后，这里的生意就停摆了。” 白棋儒打开一扇房间的门，露出里面的一辆摩托车。这辆摩托车的造型与寻常的摩托车有些不同。 唐宋明在那辆摩托车前蹲下身去，他小心地拿出手机，拍下了摩托车的侧面照。 他故意指着摩托车轮胎上的一处划痕说：“这上面有一处擦伤啊，您没有打算修一修吗？” 白棋儒冷冷地说：“拍完照了吧？你可以走了。” 唐宋明陪笑道：“我给了那么多钱，您就不能让我多拍几张吗？” 白棋儒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但他还是强行忍了下去。 对方是个舍得给钱的大方金主，既然钱都到手了，不介意让他多拍几张。 对白棋儒而言，以后的开销可就大了。为了和第三个“玩具”过日子，少不得要多买一些生活用品。那个死鬼继父留给他的钱可是越花越少了。眼下既然有人肯为了拍几张照片就给钱，还是可以接受的。 所以他愿意再忍一会儿。 偏偏唐宋明那张嘴不肯闲着。他又问：“摩托车两边的车把上都有擦伤痕迹。这两个位置被擦到的可能性很低。您是骑着这车去过什么狭窄的地方吗？” 白棋儒的脸沉了下来：“你是警察吗？问这么多。” 唐宋明陪笑道：“我只是觉得，这么好的摩托车，居然被擦伤成这样，真是太让人心疼了。如果我是这车的主人的话，我就搞个防弹玻璃罩子，把这车彻底罩起来，要不然我都不放心。这可是个传奇宝贝啊……” 白棋儒的耐心在一点一点地被消磨掉。 终于，唐宋明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俯下身，从挡泥板的污垢中取出一点儿东西：“这是什么？好像是雏菊花瓣啊……奇怪，您是开着这辆摩托车去碾雏菊花了么？” 白棋儒脸色微变，他强笑道：“怎么可能，我没有那种变态的嗜好。” “可这花瓣……” “估计是在附近哪里沾上的吧。” 唐宋明笑了笑，说：“您大概不知道把，我大学读的是植物学，像雏菊这种东西，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像雏菊这种植物，在咱们这种地方，只有一两处地面可以生长。其中一处就是西山苍华岭……” “你可以走了！”白棋儒粗暴地打断了他。 唐宋明面露惊愕之色：“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么？” “出去！”白棋儒一把拉开了大门。 唐宋明忙说：“我只拍了一张照片。我都给你那么多钱了，你应该让我多拍两张。” “说好五分钟的。你小子磨磨蹭蹭，拖太久了。”白棋儒拽着唐宋明，把他拽到了门外。 “我就只需要再拍一张……”唐宋明还没把话说完，大门就在他面前砰然关闭。 无论他怎么叫门，门再也没有打开。 唐宋明没有继续叫门，他低头看了看表，随后马上离开。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白棋儒在门内一直等到唐宋明的脚步声远去。他心里有些疑惑——这个年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什么？ 他开始惴惴不安。 他打开最里面一个房间的门，走进去之后，又陆续开了几道门，进入了一个昏暗的房间之内。 这就是他关押“玩具”们的地方。 在他走进房间之后，却忽然愣住了。 那个被他绑来的女孩田婉兮，现在居然不见了！ 白棋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追了出去，只见两个影子正在往外墙的墙根那边跑。 “妈的，被耍了！”白棋儒顺手从旁边货架上抄起一只大扳手，朝墙根那边冲了过去。 第64章 突然到访（3） 唐宋明和徐家颖是如何找上白棋儒的？这就要从头开始说起。 时间回到数个小时之前。 唐宋明拿着白棋儒等三个人的资料，对徐家颖说：“能不能给我找一下这三个人的病历？” “病历？你要那玩意做什么？” 唐宋明解释道：“根据资料，这三个人，基本都住在较为偏远的山区，而且离我们都很远。而我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能进一步对他们进行心理分析，就能把范围进一步缩小。甚至锁定在其中某一个人的身上。这样就能大大缩短我们调查所需要的时间。” 徐家颖点头：“就算现在是全国病历联网，调取病历也需要时间，而且，有的人未必去看过病。” “试试看，别放弃希望。” 电子版的病历很快被调出，这些病历包括被调查者曾经因何种原因入院，接受了何种治疗，甚至连给他们看病的医生的名字都有。 徐家颖看完所有的病历之后，取出其中的一份，让唐宋明看。 “看看这份，在所有的三个人之中，只有他接受过心理治疗。” 唐宋明瞥了一眼，说：“这人曾经是山地摩托车战队的主力队员，曾因伤病退出现役，休养了多年才告复出。在复出的时候，他难免会紧张，由于紧张产生心理障碍，所以要请医生进行心理治疗。没问题。” 徐家颖略微感到泄气，随后又拿出一份：“这个呢？有过前科，因故意伤人、蓄意斗殴滋事而被关在监狱里四个月。有前科的应该重点看一下吧？” 唐宋明又扫了一眼，摇了摇头：“这人是因为自己的老婆被前老板酒后调戏，一气之下去教训了那老板一顿，之后主动自首，在监狱中表现良好，因此获得减刑，只关四个月。这人这么爱自己的太太，从心理角度来说，与咱们这次遇上的杀手也不相同。” 徐家颖赌气地说：“只剩最后一个了。家境不错。父母虽然去世得早，却给他留了一笔遗产。在乡下还有别墅和厂房。看上去像个多金的富二代呢。” 唐宋明却说：“‘多金的富二代’，只是外人眼里的形象，并不代表不会犯错。还记得克里斯蒂安·贝尔主演的《美国精神病人》吗？富有、英俊的华尔街骄子，在黑暗中化身为杀人魔，将一个个猎物绑架到自己的豪华公寓，不断施加折磨，看着鲜血从受害人身上慢慢流出，看着受害人在痛苦的哀嚎中死去，从中享受特殊的快感。” 听了唐宋明的描述，徐家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我觉得你这人可能有仇富心理……” 唐宋明摇头：“无论富有还是贫穷，在我眼里都没有差别，我只关注他们的心理。你要注意，你说的这个‘富二代’，迄今为止没有结婚，没有后代，没有工作，我看到他就诊的医院，从最开始的国立大型三甲医院，已经落到了最近的乡下小诊所。这证明此人的生活水平正在下降。他现在的生活质量与他之前的相比，前后落差是巨大的，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产生心理问题。” 唐宋明接着说：“所谓的变态杀手，并不一定非要在家境贫困或家境富有者中产生，这并没有定数。杀手本人的心理也存在很多变数。长期在稳定的环境中长大，忽然遭遇极大的变化，身边的亲人去世，突然失去工作，与挚爱之人分手，遭到知己的背叛……都有可能会引发。有时候，甚至在特定条件下回忆起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也可能会引发。我们之前接触过的西山苍华岭的弃尸现场，其实和一款老式电视游戏『花场杀手』中的现场有些类似，受害人同样是年轻女性，同样在死前经受了凶手的反复折磨，同样在死后被弃尸于花丛中。我怀疑本案的凶手曾经玩过这款游戏，并有意模仿。只不过，『花场杀手』中，凶手杀死的是自己的初恋情人，凶手是因对方移情别恋而将其杀死。本案中的凶手，似乎与被害人并非这种关系。” 徐家颖干巴巴地说：“前半段话还能理解，后边的话我倒是越听越糊涂了。如果你确定这个人有嫌疑，我倒是可以陪你去走一趟。只不过，我提醒你一句——这人住在山区，从他家回来，估计要很晚，咱们可能来不及再去找其他两人。” 唐宋明耸了耸肩：“我认为没必要再去找另外两个人了。这个热身上的嫌疑最大。如果你肯往前翻他的病历的话，他在幼年时代曾经多次接受过治疗。烫伤，烧伤，淤伤……这些伤痕几乎陪伴他度过了整个童年。我怀疑他童年遭到过反复虐待。这可能会在她心里埋下黑暗的种子。” “啊？”徐家颖一怔，她再次翻看此人的病历，果然，如唐宋明所说，这人的童年充斥着各种伤。一般的孩子是很难这么容易受伤的。 她再次看此人的资料——白棋儒，男，原籍南从镇，曾用名赵棋儒。其生父赵禹，是木材商人，生母余甜丽，是家庭主妇。在赵棋儒未成年的时候，余甜丽因病毒性流感去世。赵禹又娶了个媳妇，名叫淳于妨。淳于妨与赵禹的年龄相差较大，只比赵棋儒大七岁。之后，赵禹因车祸去世，淳于妨带着赵棋儒改嫁，嫁给了当时刚刚退役的摩托车运动员——白长志。 白棋儒身上的诸多伤痕，正是在淳于妨带着他改嫁白长志之后，才陡然多起来的。 之后，白长志和淳于妨遭遇意外火灾，双双被烧死。只不过发生火灾的地方特别特殊——是在白长志位于乡下的别墅里。而且，大火只烧毁了别墅中二人的卧室，其他房间并没有波及。住在楼下房间里的白棋儒一点儿事都没有。他在第二天才去报警，并说自己因为睡得太沉，根本不知道晚上曾发生过火灾。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就都猜不到了。大火已经抹去了很多线索，就算有人认为白长志和淳于妨死得蹊跷，也没机会去深入调查了。 唐宋明对白棋儒下了个总结：“童年经历坎坷，亲人过早去世，颠沛流离辗转于多个地方，现在独自一人居住于山区，长期远离人群，缺乏有效社交，性格容易走向偏激。” 对于唐宋明的判断，徐家颖颇不以为然：“你连看都没看人家一眼，就给人家下了这个评价？这不大公平吧？” 唐宋明微微一笑：“你那几位同事，包括周金城在内，连我怎么办案都没见识过，就认为我不适合留在警队，这就公平么？” 徐家颖想要争辩，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唐宋明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就叫做‘固有印象’，它会影响一个人对事物的判断，身为办案人员，最应该抛弃这个。” “好吧，那就听你的，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剩下的时间可是越来越少了。你就从没觉得紧张么？” 唐宋明耸了耸肩：“完全没有。我们按部就班地进行，不忽略任何细节就好。相信我，凶手一定会归案！” 第65章 突然到访（4） 唐宋明低头看了下时间：“离天黑已经越来越近了，最好马上出发，深夜的山路可很不好走。” “你现在就要去找白棋儒？” “对。根据我的分析，这人嫌疑最大，我们现在就出发。” 徐家颖拗不过他，只得带着他上车。 两人驱车直奔白棋儒的住处。 白棋儒所住的地方叫松林铺，距离市区数十公里，较为偏远。 来到松林铺，徐家颖先是一愣——这里只有几排残破的旧房子，在荒草丛中半遮半掩。村落中的马路路面都已经斑驳龟裂，显然年久失修。 她忍不住吐槽：“这种鬼地方，怎么可能住人？！” 唐宋明却点了点头：“和我预想的差不多。远离闹市，远离喧嚣，只剩下自己和大自然。这很符合他的身份。你知道上个世纪曾经震动整个美国的‘邮件炸弹案’么？那案子的主犯，是一个心理变态的连环杀手，他独自一人住在树林里，连房子都是自己亲手制作的树屋。与他相比，白棋儒住的房子还不算完全没有人气。这里至少还曾经有过村落。在来这里的路上，我查过了松林铺的资料，上个世纪这里曾发现过煤矿，有很多人来这里定居。他们可以到矿井上找活干。后来，矿脉枯竭，这里的吸引力就没那么高了，村里的人陆续都搬了出去。之后又有人想把这里开发成以山地越野为主题的‘运动度假中心’，白棋儒的继父白长志主导了这个项目，并开始在这里买地造屋，建设相关设施，但一场意外的火灾，夺去了白长志夫妇的性命。这个项目也就不了了之了。村子继续荒废下去。截至2020年，只剩下白棋儒一个住户。不过，这里还有电线可以供电，附近还有山泉，估计他也死不了。” “哪个房子是白棋儒的住处？” “看路面就该知道了吧？”唐宋明在一条小路边蹲了下来：“如果我没认错，这些痕迹应该都是摩托车的轮胎印子吧？” 徐家颖仔细看了看地上的痕迹，说：“除了摩托车轮胎印，似乎还有电动三轮车的印子——这种电动三轮车是常见的型号，跟快递小哥们用的那种比较相似。” 这条小路一直延伸到松林铺中部的一座宅子，远远望去，那宅子有灰色的高墙和黑铁皮的大门，看上去和其他被荒废的房屋有明显不同。倒像是个建了一半的修理厂。 徐家颖正要去那房子前敲门，就被唐宋明拦住了。 唐宋明苦笑道：“你这吃亏也不止一次了吧，怎么也没个长进……” 徐家颖撇了撇嘴：“怎么了？我身为警察，上门查案，不行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唐宋明指了指那宅子附近的垃圾堆，说：“先去看看他家扔的垃圾再说。” 徐家颖皱眉：“你怎么连垃圾都要查？” 唐宋明说：“通过垃圾，可以了解这宅子里到底住了几个人，有没有养狗……这些信息都很重要。你知道当年轰动美国的私闯民宅案吗？有个年轻人想夜闯著名拳王泰森的院子。结果，他也没做调查，直接爬上泰森家的墙头一看，院子里没人，只有一些动物骨头之外。他就大着胆子跳进去了。结果，他那一晚，非常惊心动魄。” “为啥惊心动魄？” 唐宋明一本正经地说：“泰森在自家院里养了老虎，而且是散养。” 徐家颖啐了一口：“呸！你是故意吓我，对不对？” 唐宋明解释道：“还真不是。如果是普通的小偷地痞，你这么直接上门，完全没问题，要是遇上心理素质差的，没准儿一看到你身上的制服，就会当场吓得尿了裤子。可咱们这回要面对变态杀手。没准儿他还有凶器。要是他当场失控，你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徐家颖说：“那你说，该怎么办？” “还是那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查一下那些垃圾。” 两人在垃圾堆旁查看了一阵。这垃圾堆里除了空罐头盒，空酒瓶，酱料罐之外，还有几片奇形怪状的碎片。 唐宋明挑起一片碎片，发现有烧灼过的痕迹。 “白棋儒曾经想把这东西烧掉，但最终剩下了一点儿。这好像是女式服装上的扣子。” 徐家颖点头：“嗯，这是蝴蝶花扣，男式服装上没这种东西。” “也许是第一名受害者的，也许是其他人的。我感觉他是想把衣服烧掉，但这些扣子含有金属成分，没烧干净。先把它们收集起来，回去做个鉴定。” 两人把扣子碎片装进了证物袋。 徐佳颖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唐宋明说：“我记得你身手不错。这样吧，我去正面叫门，吸引白棋儒的注意。你翻墙进去，偷偷调查，怎么样？” 徐家颖权衡了一阵，勉强答应。 她正要转身离开，又被唐宋明给叫住了。 唐宋明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为了能更好地牵制住对方，我需要一些……行动经费。” “行动经费？”徐家颖似懂非懂：“哦……就是要钱呗？你要多少？” “你身上有多少？” 徐家颖从身上翻出一些零钱：“这个月还没发工资，就这么点儿了。” 唐宋明点点头：“那就全给我吧。我就是借用一下，还会还给你的。” 徐家颖撇了撇嘴：“这钱不能白借给你，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在住院的时候，我有几次听到你在昏迷中喊‘妈妈’……你天天跟我们这些办案的警察在一起，你的妈妈知道吗？她不会担心吗？” 唐宋明沉默了一阵，随后答道：“我妈妈已经去世了。” “这……”徐家颖一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唐宋明从她手里把钱接了过来，随后又从身上掏出厚厚的一叠百元大钞，和那些零钱放在一起。 徐家颖一时气结：“你有这么多钱，为什么还总是蹭我的饭卡用？！” 唐宋明笑了笑：“那不是为了增加和你套近乎的机会嘛。” 还没到徐家颖反应过来，他就赶紧朝正门那边跑去，留下徐家颖一个人在那里发愣。 过了好一会儿，徐家颖才自言自语道：“恐怕这小子脑袋有问题吧……” 她听到正门方向传来了敲门声，不敢怠慢，做好准备之后，翻身上墙。 这墙虽高，却也没难住她这在警校里拿过体能测试优秀成绩的。徐家颖三下两下上了墙，在墙上观察了一阵，见没有危险，才悄没声地滑了下去。 这宅院里乱七八糟的陈设，倒是让她觉得新鲜。如果不是事先听唐宋明介绍了一番，她没准儿还真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上个世纪的某个汽修厂里…… 当摸到最后一排屋子时，她停住了。 墙上有破坏过的痕迹，原本安装排风扇的气窗，现在是坏的。 看样子，似乎还是刚刚被破坏的。 她攀上那气窗，往里一看，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不是田婉兮么？！她怎么会在这里？！ 徐家颖顾不上其他，马上进了屋子，救出田婉兮，并带着她往外逃。 而就在这时，白棋儒已经撵走了唐宋明，正在往这边赶来。 当白棋儒发觉田婉兮被救走的时候，迅速追了出去，正好赶上徐、田二人要翻墙逃走。 他抄起家伙朝两人冲了过去，徐家颖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正好迎上白棋儒那朝她挥舞过去的扳手！ 第66章 凶手狰狞（1） 斜月西坠，黎明将至。周金城伸了个懒腰，把面前的一叠口供整理好，准备交给刘水过目。 审了整整一个晚上，向海龙也没说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在他那个当律师的亲戚来了之后，向海龙倒是在他的“指点”之下，坦白了一些东西出来，让周金城不至于劳而无功。 原来，那天晚上，向海龙是想去暗巷区找站街.女郎“找点儿乐子”，他本来也算有身份的人，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去，于是就躲躲闪闪地往里走，一旦看到有监控摄像头，就立刻用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遮挡自己的脸部。 这虽然也算交代了一点儿东西，但对周金城来说，可谓大失所望。他本来以为自己这趟肯定能抓到苍华岭女尸案的凶手，没想到遇上的是个“烂嫖鬼”。两者相差太远。 更何况，据向海龙交代，他那晚过于紧张，以至于连一个妹子都没敢找，只在一家有脱衣舞服务的小酒吧里过了一宿眼瘾。 周金城把向海龙和那律师留在审讯室，他自己带着口供文件出来，去找刘水。 刚来到刘水的办公室门口，他就听到里面有人在抱怨：“唉，就目前情况来看，凶手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干出更多伤天害理的事来。” 这声音像是张一钊。 另一个像是胡栗的声音传了出来：“根据他留下的‘挑战书’，他应该已经绑走了第三名受害人吧？这才是最令我头疼的。你说他能把人带到哪儿去？” 接下来是刘水的声音：“现在可以肯定，‘鸡毛店’的女服务员田婉兮失踪一案，应与本案有关。等周金城审完了那个什么向海龙之后，让他跟你们会和。他应该会给你们很大的助力。” 周金城听得心里一阵振奋——没想到刘队心里这么重视我！看来我平时怼了他那么多回，他都没往心里去，刘队真是宽宏大量。 屋里传来胡栗的冷哼声：“刘队，不是我嚼舌根子，叫周金城跟我们一道，还不如我跟小张俩人去办。少了老周这个累赘，我觉得办案效率可以提升一些。” 周金城当时就想骂街——胡栗这个混蛋，居然私下里说老子坏话！ 张一钊口气严厉地说：“老胡，你这么说就不对了。” 周金城心里一阵感动，心想，小张这家伙，别看年纪不大，还真是把我当兄弟看呐。以后多跟他亲近亲近。 然后就听到张一钊说：“咱们俩都忙了好几晚，精力不足，开车容易开到沟里。不如把老周带上，就相当于带了个司机。他那人虽然别的啥都不会，可至少还是有驾照嘛。” 周金城翻了个白眼，心想老子还是赶紧进去吧，省得你们老在背后说我。 接着，他就听到了刘水的声音：“你们在背后这么说老周，也忒不厚道了吧？在他眼里，你们可是咱们队里最可靠、最有实力的两个人，要不然他这回也不会选择你们。” 周金城心里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最终，站在自己这边的只有刘队一个人。 他沉默了良久，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张一钊和胡栗看到他进去，表情都有些尴尬——毕竟，刚才在背后数落了人家一顿，也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听到。 刘水问周金城：“审得怎么样了？” 周金城硬着头皮，把情况照实说了。刘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辛苦你了，向海龙那边先告一段落。咱们还要把精力收回来，继续查雏菊地女尸案。在你审向海龙的期间，这案子已经有了新的变化。你可以让张一钊给你说说。” 张一钊正要开始介绍，忽然，刘水的手机响了。 刘水一看来电显示，是徐家颖打来的。 “哟，小徐那边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刘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接通了电话。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显得很焦急：“刘队，我是唐宋明。” “小唐？”刘水显得有些惊讶：“徐家颖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 “刘队，我们今天遭遇了一些事件。首先向您汇报，我们抓到了嫌疑人，解救出了被他绑走的第三名受害人，但徐家颖目前受伤昏迷……”唐宋明简单地把情况介绍了一下。 刘水迅速问了他们所在的位置，然后叫人过去接应。 张一钊等人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刘水说：“唐宋明和徐家颖已经抓到了犯罪嫌疑人，第三名受害人目前也被救出来了。” 张、胡、周三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周金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水接着说：“小徐在救出受害人的过程中，与犯罪嫌疑人展开搏斗，不幸负伤。” 他的话还没说完，张一钊已经跳了起来：“什么？！徐家颖受伤了？！他们人在哪儿？！” “松林铺。你别急，小徐的伤势不算重。唐宋明正在照顾她。现在救护车也已经过去了……” 刘水说完之后，张一钊这才坐下，但他的心依旧悬着：“队长，我申请马上过去看看。” “你们仨都跟我过去。” 四人直奔出楼，驱车赶往松林铺。 打完电话之后，唐宋明放下电话，忧心忡忡地望着地上的徐家颖。 徐家颖的额角已经被包扎好，但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她双目紧闭，似乎是晕过去了。 旁边还有一个人，正在为徐家颖包扎身上其他伤口。这人正是田婉兮。 唐宋明转过身，怒容满面地盯着一个跪着的男人。 这人双手被反绑着，呲牙咧嘴，面目狰狞，正是白棋儒。 白棋儒挣扎了一阵，却无法挣脱手上的绳子。他冲唐宋明狞笑道：“有种你就打我，反正老子也杀了人，刚才还对那个女警察下了死手，没准儿今晚她就挨不过去。老子一个换三个小妞的命，值了。” 唐宋明捏紧了拳头，冲着白棋儒说：“我知道，打人犯法，但今天我实在忍不住了……” 他挥拳朝白棋儒打了下去。 还没等唐宋明这一拳打上，旁边传来了虚弱地声音：“别……你要是打了他，老周那边就又有借口赶你走了。” 说话的正是徐家颖。 徐家颖是被疼醒的——田婉兮没受过正经的急救训练，伤口扎得乱七八糟，徐佳颖被硬生生疼醒了。 唐宋明半是哀怜，半是心疼地说：“你伤成那样，先好好休息，别管我了。我心里窝着一团口气，不揍这混蛋一顿，这口气出不来。” 白棋儒嘴里还不老实：“对啊，打啊，瞧我不顺眼，你就出手嘛。” 唐宋明的手又扬了起来。就算他涵养再好，这时候也忍不住了。 徐家颖急道：“别！” 就在这时候，旁边有人飞起一脚，正踹在白棋儒脸上。白棋儒身子一歪，像个滚地葫芦一样，在地上滚了几滚，等他停下来的时候，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踹他的正是田婉兮。 田婉兮满面泪痕，双手攥拳：“你这个畜生……禽兽不如的东西！我恨不得掐死你！” 唐宋明这回就顾不上揍白棋儒了，他赶紧先过去安慰这位受害人。 他看田婉兮衣不蔽体，身上还有多处伤痕，在被绑走的这段时间内，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这一段注定要成为她内心深处的梦魇，说不定以后还要接受多次专门的心理治疗，才能化解她心中的创伤。 第67章 凶手狰狞（2） 要说徐家颖如何受了伤，白棋儒又是如何被抓的，这里还要倒叙几笔。 当白棋儒挥舞着扳手朝徐家颖冲过来的时候，徐家颖避无可避——她正托着田婉兮，让田婉兮往上爬，这时候如果松手，就等于让田婉兮摔了下来。于是她只能硬挨了这一下。 “砰”的一声，徐家颖只觉得脑袋里一阵晕乎，眼前一花，随后又是一红。大概是鲜血渗出，遮挡了她的视野。 田婉兮低头看到了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差点儿摔下去。 徐家颖一咬牙，用尽最后的力气，把田婉兮托了上去。 就在田婉兮双手扒住墙头的一瞬间，白棋儒挥舞着手里的扳手，又朝徐家颖砸了下来。 徐家颖这回不能再硬挨了。她急速转身，却依旧来不及躲闪，只能用双臂护住头部。 白棋儒这一下便砸在了她的小臂上。 徐家颖隐约听到了自己手臂骨折的声音。 白棋儒又狠砸了一记，把她打倒在地，随后便欲上墙追赶田婉兮。 徐家颖扑了上去，用那只还未受伤的手臂，死死箍住了白棋儒的腿。 受到重创的徐家颖，脑海里不断出现各种声音，尤其是刘水曾经的警告：“如果你总是这么单枪匹马贸然闯入，那么早晚会吃大亏……” 今天自己挨的这几下，算不算“吃大亏”？ 她甚至想反驳——如果不是为了保护田婉兮，以她徐家颖的身手，根本不会受伤啊。 她死死抱住白棋儒的腿，无论对方如何殴打自己，始终不肯放手。 墙上趴着的田婉兮眼睁睁看着徐家颖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却始终束手无策，忍不住大哭起来。 白棋儒瞪视着她，大吼道：“如果你不想让她死，就赶紧滚下来！否则我就在你面前，把她活活打死！” “不，不能……”徐家颖手上的力气又加了一分：“别听他的，别下来……” 白棋儒的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他举起手上的扳手，就要朝徐家颖砸下去。 田婉兮尖叫着捂住了脸。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大喊声：“各小组注意，在各个方向包围整个院子！一组去东边！二组去南边！三组看住后墙！四组的跟我一起守住大门，一定不能让白棋儒跑了！他是杀人犯！” 白棋儒心下一惊，手里的扳子举起一半，却砸不下去了。 外面居然来了很多人？都是来抓自己的？ 他定了定神，看了看地上半昏迷状态的徐家颖。 这丫头肯定是警察，既然来了一个，那么也应该来了很多个。 接下来该怎么办？把这个妞当人质，跟警方谈条件？还是马上驾车强行逃跑？ 外面又有人喊：“三组！三组的人为什么还不去后面？！万一他家有后门，他不就驾车从后面逃走了吗？！” 白棋儒猛地警醒过来——对啊，自己还有车！那辆车在这种山区的活动能力非同一般，警察们不一定能追得上。 而且，看样子警察们还没去堵后面？ 他猛地撇下徐家颖，直奔那个停放山地摩托车的房间。 不一会儿，房间内传出发动机的轰鸣，紧接着，白棋儒驾驶着那辆山地摩托车，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直奔后院而去。 几秒钟后，传来了大门被撞开的声音。摩托车的轰鸣随之远去。 田婉兮总算松了口气，她马上从墙上爬了下来，检查徐家颖的伤势。 徐家颖伤得不轻，多处伤口在往外渗血。田婉兮设法为她止血。 有个人气喘吁吁地从后门方向跑了进来，田婉兮吓了一跳，缩进了墙角——她还以为这人是白棋儒。 跑进来的人正是唐宋明，他赶紧解释：“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是那天晚上跟徐家颖在一起的那个人，还记得吗？” 田婉兮终于想了起来，这就是那天晚上徐家颖拜托自己给安排住处的那个人。 她赶紧问道：“我看你是从后门进来的，那个绑架我的人呢？他不是从后门出去的么？” 唐宋明一边检查徐家颖的伤势，一边说：“他跑了。不过，你放心，他跑不远。” “啊？你们在外面有人包围？” 唐宋明摇了摇头：“不。这次来的就我和徐家颖两个。之所以说他跑不远，是因为我在他的摩托车上动了手脚。” 之前，当唐宋明假装“采访拍照”，并检视那辆摩托车的时候，他就已经确定，那就是凶手驾驶的摩托车。在确认之后，他就在上面动了手脚。 这么做是为了以防万一。 正说着，外面远远地传来了沉重的撞击声，以及惨嚎声。 唐宋明检查了徐家颖的伤势，解下外衣，从上面扯下几条布，权当绷带，给徐家颖包扎好伤口。他对田婉兮说：“伤口的出血暂时止住了，你在这里看着她，我去把白棋儒那混蛋给抓回来。” 他跑出后门，顺着那条小路一口气追了下去，还没跑出半公里，就看到荒草丛中倒着一辆摩托车，车上的骑手已经四仰八叉地栽倒在路边。 唐宋明上前把那骑手揪了起来。解下那骑手的腰带，将骑手的双手反绑在身后。 那骑手正是白棋儒。 到了现在，白棋儒才如梦方醒，他咬牙切齿地问道：“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大部队，就你和那小丫头俩人，对不对？” 唐宋明冷冷地看着他：“你知道得太晚了。”他吃力地把那辆摩托车扶起来，并把白棋儒架在摩托车上，然后推动摩托车，把他带回了院子里。 数十分钟后，一辆救护车赶到了院子门口，徐家颖和田婉兮都被抬上救护车，送到就近的医院接受治疗。 至于白棋儒，虽然他身上也有伤，但伤势较轻，主要是从车上跌下来时扭伤了脚踝，以至于不能行走。因此也就没必要送往医院治疗。当刘水等人赶来之后，就将他押上警车，带回去接受审讯。 他那座充满罪孽的宅子，也被彻底搜查，从里面，人们查出了不少令人发指的痕迹。部分痕迹可以成为指认白棋儒罪行的证据。 次日，当徐家颖从病床上醒来时，看到床边站着一个人，这人正是唐宋明。 唐宋明手里拎着一袋包子，表情关切。 “你总算醒了，我想带点儿好东西过来看看你，但实在不知道带些什么。好在食堂的厨子说你平时爱吃三鲜馅的包子，我就给你带了一大包。” 唐宋明把包子放在床头，徐家颖一把抓了过去——她早就饿了。 她一边使劲往嘴里塞包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白棋儒的案子怎么样了？” 唐宋明点头：“铁证如山，还有人证，白棋儒招了。他承认了自己绑架、囚禁三人并杀害其中两人的罪行。除此之外，他还招供了一件陈年旧案——白长志夫妇也是他杀死的。” 徐家颖瞪大了眼睛：“当年那起火灾，实际上是他精心策划的谋杀案？” “是啊。关于这小子的心理历程，我大致也分析出来了，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讲给你听。” 唐宋明在徐家颖的床头坐了下来，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讲述。 第68章 罪恶心路 白棋儒原本出生在一个相对幸福稳定的家庭中，但当他母亲去世，父亲娶了第二个太太的时候，这种幸福和稳定就被打破了。 而白棋儒的继母淳于妨，其实在白棋儒的成长史中，影响非同一般。 只是这影响未必是正向的。 淳于妨是高中辍学，辍学的原因是“早恋”“与校外不良人士勾结”，离开学校之后，她辗转于多个地方，在认识白棋儒的父亲之前，她的最后一份工作是商场里的推销员。 正是在那个商场里，淳于妨认识了白棋儒的父亲，正值“空床期”的他一眼相中了这个美艳的女人，而淳于妨也乐得跟他这样的“成功商业人士”交往。没过多久，两人就结了婚。 淳于妨是个火辣的女人，日常的穿衣风格也比较暴露。她经常在自己家中“衣着清凉”地走来走去。她的丈夫由于忙于生意，也没在意过这种事，但在家中的白棋儒，此时却正赶上青春期，对异性充满懵懂向往的阶段，淳于妨那充满魅力的胴体，深深影响了他。 虽然他内心深处因对继母动心而产生了一丝丝罪孽感，但这罪孽感最终也被欲望和本能所压制。 他爱上了她。 这份爱是禁忌之恋，他当然不能表达出来，只能深深埋在心里。 之后，白棋儒的父亲也去世了。 家里只剩下了淳于妨和白棋儒。白棋儒甚至觉得这种生活实在太棒了。同一个屋檐下，只有他和继母两个人。感觉上像是自己独占了她。 淳于妨当然是不甘寂寞的女人，通过自己庞大的社交圈子，她认识了白长志，并与之再婚。白棋儒跟着她成了白家人，并改姓白。 白长志对白棋儒这个“拖油瓶”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暗地里虐待他，淳于妨并没有加以阻止，甚至在白棋儒向她求救的时候，还假装看不见。 白棋儒的心逐渐冷了下去。他恨白长志，更恨淳于妨。 爱与恨的转变，有时就在一瞬间。 白棋儒构思了一场谋杀，某个寒冷的冬夜，白长志与淳于妨喝多了酒，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白棋儒趁机将酒窖里的烈酒都搬了出来，其中有很多是高纯度的伏特加，可以被引火物点燃。 白棋儒将酒倒在淳于妨和白棋儒的房间内，并将之点燃。他在退出房间之后迅速将房门上了锁。 白长志夫妇就这样被烧死在了自己的卧室内。他们至死都不知道，杀死他们的，就是平常被他们虐待的少年。 在杀死白长志夫妇后，白棋儒开始挥霍家产。 他自己给自己办了旅游签证，去国外转了一圈，除了游山玩水之外，还买了当时最流行的游戏机。 回国之后，他就一直住在白长志位于松林铺的房子里——至于白家的别墅，虽说后来修葺好了，他却不肯回去住。因为他就是在那里杀死白长志夫妇的，他总觉得那两人的怨气还留在那里。又过了几年，他就把那别墅给卖掉了。 白棋儒身无所长，没有收入来源。若干年之后，白家的家产也快被他败完了。 松林铺日渐荒芜，原本住在这里的村民都陆续搬走，只剩下他一人。 白棋儒虽然对邻居们的离开并不在意，但家中的积蓄日渐减少，也开始让他烦躁。另外，长期缺乏与异性的交流，让他的脾气变得更加古怪。 就在这天，一位推销老年保健药酒的女推销员来到了松林铺。 这名女推销员大概是疏于调查，她原本以为松林铺还是一个熙熙攘攘的小村镇，没想到这里会荒凉得只剩下一家人。 而此时她的车快没油了，迫切需要帮忙。 赶巧了，白棋儒手里确实有汽油，他给女推销员提供了一些。那女推销员千恩万谢，却没急着离开——她车上有太多的药酒还没推销出去，而白棋儒看上去又很像老年人（其实是因为早年间经常遭受虐待，有些少白头；再加上经常玩游戏，身子有点儿佝偻）。 对于她推销的药酒，白棋儒完全不感兴趣，他甚至有些气恼——女推销员那种非要卖东西给他的行为，让他产生了忘恩负义的感觉。 终于，女推销员也觉得厌烦了，她嘟囔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关键在于她有些嘴欠，说了不该说的。 “独自一个人住荒郊野外，真是个怪老头”“药酒用不上，没准是那个没能力吧”。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进了白棋儒的耳朵。 白棋儒本身就有些生气，再被她这么一嘟囔，立刻爆发。 他把女人拖进了院子，把她关了起来。 整片区域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其他居民。白棋儒并不担心自己的罪行被人发现。女人的车也被他开进山沟里烧掉了。 把女人关起来之后，他就好像获得了一件玩具那么高兴。这个女推销员甚至让他回忆起了那个美艳惹火的继母。 被压抑了多年之后，突然爆发，难免“玩”得过火。 在百般折磨之后，女推销员惨死在了他的手里。 受玩过的一个游戏的影响，他打算模仿一下游戏里的连环杀手。 他根据游戏中的设计，把女尸带上西山苍华岭，摆放在了花丛中（选择雏菊花地，是因为他继母淳于妨最喜欢雏菊花）。 在恍惚中，他觉得对这女人有些歉疚，因此在摆放尸体的时候有所体现。他甚至还给她编了个花环。 他发现，绑架与囚禁他人，能让他产生邪恶的快感。而且，这就像某种毒瘾一样，一旦染上，就再难戒除。 于是，在回去的路上，他开始物色新的“猎物”。 女推销员这个群体，他认为可以轻松接近。一来，他外表看上去颇像个老人，而女性对老人的提防心理，比对青壮年男性的要低很多。女推销员可以轻松地被他招呼进门。二来，有些女性推销员本身就是把老年人当作“推广客户”的，她们非常热衷于跟老年人打交道。 就这样，没费吹灰之力，他又获得了第二个“玩具”。 第二名受害人的心理素质较差，在他手里没过几天就已经精神崩溃。然后，他就打算在第二个“玩具”死前，赶紧入手第三个。 田婉兮就是他的第三个猎物。 那天晚上，在进入和离开暗巷区的时候，他都刻意避开那里的监控摄像头。为了能把“猎物”顺利带走，他准备了一辆带后车斗的三轮车，并把它停在了附近的街上，之后，他通过下水道进入暗巷区。在把田婉兮弄到手之后，他先通过下水道，把田婉兮带回到车上，再从那里驾车离开（田婉兮身上被他盖了帆布，所以，沿途的摄像头也就没拍下田婉兮的踪迹）。由于胡栗等人根本没想到犯人会从下水道逃走，再加上向海龙那个倒霉蛋吸引了警方的注意，也就没人想过要去查暗巷区的下水道。 唐宋明告诉徐家颖，在白棋儒的家里，搜出一些特殊的犯罪用的道具，比如乙醚瓶和手铐之类，估计白棋儒为了能成功绑架“猎物”，还曾经精心准备了所需物品，还私下里演练过一阵。 徐家颖表示不解：“听上去这小子也不算什么特别老练狡猾的人啊，为啥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扰警方调查？” 唐宋明苦笑：“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有过这种困惑，但后来仔细一想，其实并不是他太聪明，而是他在无意中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第69章 死不瞑目 根据唐宋明的分析，白棋儒一案，本身并不复杂，白棋儒的很多作案手段——诸如运尸和掩饰足迹、去除轮胎痕迹、摆设陷阱的手段，其实是从玩游戏的过程中学到的（白棋儒所玩的游戏，多是他在国外旅行的时候买到的，这些游戏因为含有罪案、黑暗、暴力等成分，没有在中国国内发售）。如果集中警队中所有人的力量，对此案加以调查，最终也能破案。可偏偏周金城等人一通“神操作”，又是挤兑刘水和唐宋明，又是把重点放在向海龙身上，这就在无意中给犯罪分子脱逃创造了条件。 如果周金城等人对唐宋明参与查案没那么大情绪，众人齐心协力早些展开调查，如果没有那冲刷现场痕迹的大雨，如果m国没有在这个时候忽然断掉对中国刑侦鉴定机构的技术支持，如果没有向海龙那个家伙的介入……那么凶手落网应该会更早一些。 因此，唐宋明才会说白棋儒无意中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白棋儒归案之后，唐宋明本人的实力得到了证明，让他加入进来，参与办案，再也没有人阻止。 至于周金城，居然也受到了嘉奖——原因是他无意中发现了向海龙嫖.娼这条线，警方沿着这条线，端掉了一个淫.窝。胡栗私下吐槽这是“傻人有傻福”。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唐宋明正式办理手续，正式挂上了“协助警方办案的专家”这一身份。刘水为他办理了一张特殊的身份卡片，通过这张卡片，他除了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警队大楼之外，还可以进入一些普通人无法进入的资料室，查询较为机密的档案。 在拿到这张卡片之后，唐宋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的光。 他避开众人，来到了一个老档案室的门口，在出示这张身份卡之后，他被获准进入档案室。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纸张发霉，混合了尘土的味道。 唐宋明定了定神，默默地说了声：“妈妈，我来了。” 随后，他朝档案室的最深处走去。 在距离市区三十多公里的“西城监狱”内，身穿囚衣，戴着手铐的男子，在狱警的监督之下，进入了一个房间之内。 这人赫然是徐家颖在之前逮捕的周炫辰（详见第二、三章）。 房间内已经有一人等候，这人身穿笔挺的西装，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满面堆笑，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狱警对周炫辰说：“你和你的律师有五分钟的时间交谈。”随后便退了出去。 眼镜男关上门，笑着问周炫辰：“这里的伙食还吃得惯吧？” 周炫辰摇了摇头：“特么牢饭也算饭？！那种鬼东西只配喂狗！” 眼镜男安慰他道：“别这么焦虑。黑先生已经知道你的事情了。他对你很关注。” 周炫辰挖苦道：“他恐怕不是关心我，而是关心别的事情吧？” 眼镜男笑了笑：“果然痛快，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之前你朝黑先生寻求庇护，并要求黑先生的人提供武器，他们给你提供了史密斯威森m500转轮手枪，除此之外，还安排人在中途接应你。可你呢，还是没能逃脱警察的追捕。那把枪也落到了警察手里。” 周炫辰忿忿地说：“那是因为我一时大意，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 眼镜男语重心长地说：“人生没有第二次。你已经失去了机会。我这次来，是希望你能保守秘密，不要把枪支的来源说出去。” 周炫辰耸了耸肩：“好吧，道上的规矩我是知道的。就算被抓，也不会泄漏武器来源，这点你放心。” “ok，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黑先生。”眼镜男站起身，“我从消息人士那儿打听到，你马上就要转到别的监狱去，那里的环境要比这里好一些。” “能好到哪里去？希望你能转告黑先生，最好能把我救出去。如果他能把我救出去，我给他做牛做马都行！” 眼镜男微微颔首：“我们会考虑的。不过，你的嘴巴要严实。以前的事情千万不能说出去。” “放心！” 次日凌晨，监狱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运囚车从里面缓缓开了出来。 周炫辰就在这辆车内坐着，他的手和脚都被镣铐固定在座椅上，只有头部可以转动。 他望向窗外的景色，心想，黑先生的人果然消息灵通。 凌晨的时候，周炫辰突然被狱警喊醒，然后被押上车，看样子是要把他转移到其他监狱。 既然黑先生的人这么厉害，那么只要他们乐意，就可以把他从监狱里彻底救出去。 如果他们不愿意的话，那么，就要考虑要挟他们一下，反正，自己手里有他们的把柄……想到这里，周炫辰忍不住狞笑起来。 汽车转了个弯，准备驶向高速公路。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辆大卡车从高速公路上冲了下来。 卡车的车速极快，车上还载了很多货物，都是大号的金属罐。 每个金属罐上都写着“易燃易爆，小心轻放”。 运囚车的驾驶员开始觉得不对劲——那辆卡车似乎是朝运囚车直冲过来的！而且，卡车的驾驶室是空的！ 他赶紧拨转方向盘，希望能跟那辆卡车错开，避免相撞。 运囚车来了个急转弯，车内的犯人东倒西歪，骂骂咧咧。负责押运的人也差点儿从座位上摔下来。 卡车的车头擦着运囚车的车头飞驰而过，运囚车终于可以和卡车错开，避免了相撞的命运。运囚车的驾驶员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卡车的车厢内生出一团灿烂的火花。 火花迅速蔓延到全车各处，车上的金属罐一起爆开，并发出轰然的巨响。 卡车被炸得四分五裂，火球纷飞，爆炸产生的气浪直接掀翻了运囚车。 车上的人多数都在瞬间殒命，剩下的几个人在运囚车内呻.吟和哀嚎。 周炫辰在滚滚浓烟中被呛得直咳嗽，他努力踹断了座椅，拖着镣铐爬出车窗。 他的一条腿在翻车的时候被压断了，只能一瘸一拐地走。 饶是如此，他仍然欣喜若狂——总算可以自由了！ 这场车祸，莫非是黑先生的人有意安排的？ 这么看来，自己昨天提出的条件，黑先生已经接受了？ 一辆轿车远远地驶了过来，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远远地朝周炫辰招了招手。 那人正是眼镜男。 周炫辰精神一振，他拖着瘸腿，吃力地走了过去。 眼镜男笑着伸出手，扶住了周炫辰。 “你真命大。黑先生喜欢命大的人，因为命大的人可以做危险的事。” 周炫辰激动地说：“黑先生肯接受我了？” 眼镜男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忽然，周炫辰觉得小腹一阵冰冷，他低头一看，只见一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眼镜男慢慢地把匕首拔了出来。 “比起命大的人，黑先生更喜欢死人。因为死人的嘴巴最严实。” 他把奄奄一息的周炫辰推倒在地，随后上了车，扬长而去。 没有人目击到这一切。除了周炫辰自己。 周炫辰的身体逐渐凉了下去，他瞪着眼望着天空，死不瞑目。 周炫辰的死讯很快传到了警队，传到了徐家颖的耳朵里。 徐家颖颇为震惊，但她已经无暇关注这件事。 因为，刘水此时已经给她安排了任务。 一件非常重要，而且特殊的任务。 第70章 刺杀密令（1） 深夜十一点，一架来自海外的客机平稳地降落在本市江城机场。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一名金发碧眼的女士的陪同下，缓缓走下客机。 早已等候着的媒体记者立刻抢上前去，举起相机拍照。闪光灯“咔哒咔哒”响个不停。 老人似乎不大习惯这种场面，他抬手把脸挡住。 旁边迅速跑来几名穿制服的警员，护住老人和他身边的女士，并劝那些记者离开。 数分钟后，他们把老人扶上了一辆车。这辆车前后都有警车“护驾”。 车上早已有位中年人等在那里，他冲老人笑了笑，给他递上纸巾：“韩教授，辛苦了。没想到会突然出现那么多记者，我们都有点儿措手不及。” 被称为韩教授的老人接过纸巾，擦了擦汗：“这场面，我还真是没想到。” 中年人解释道：“m国那边有人泄漏了您的行踪。” 韩教授皱眉：“他们干嘛这么做？我已经跟m国毫无瓜葛了。” 那金发碧眼的女人用比较纯属的普通话说：“老公，大概是因为你没有留下，坚持回中国，所以他们想给你制造点儿小麻烦。” 韩教授说：“珍妮，这些记者最多用闪光灯照我几下，我担心的是其他人……我带走的东西，他们太想要了。” “谨慎起见，我们还是先走吧。”中年人打了个手势，车队迅速驶离机场。 在离开机场的路上，中年人驶向市区的路上介绍情况。 “我们的车队将护送您到军招，那里是军事驻地的招待所，安保系数很高，您住进去之后可以保证您的安全。到了明天，我们再安排您转移到其他地方。” 韩教授苦笑：“不用这么小心吧？” 珍妮推了他一把：“小心行得万年船。这是你们中国人的俗语，你不会不记得吧？” 不停有飞虫迎着车灯光飞来，撞上汽车，啪啪作响。 又是“啪”的一声，这次比之前的声音要响亮很多。 韩教授觉得脸上一湿，像是有什么液体溅到了脸上。 紧接着，他身边的珍妮尖叫了起来。 韩教授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对面的中年人身子一歪，缓缓地躺了下去。 车窗上留下了一个圆形的小孔。 对讲机里传出了急促的喊话声。车队骤然加速，未敢停留。 大约两小时后，本来准备上床就寝的刘水被一通电话召回了警队。 而周金城、胡栗、徐家颖、张一钊等人，也都被召集了过去。 警队办公室内，徐佳颖揉着惺忪的睡眼，望了望身边的人，嘟囔了一句：“怎么少个人啊？” 张一钊说：“少谁？” “唐宋明啊。” 张一钊冷笑：“你也不问问到底是什么任务。总不可能每次都把那小子带上吧？” 刘水敲了敲桌子，说：“安静！这么晚了把大家都叫来，肯定是因为有突发的特殊事件。唐宋明不是队里的正式警员，只算是辅助我们办案的专家，不用参加所有的活动——像今晚这种紧急会议，他当然更不用参加。” 胡栗问：“头儿，今晚到底什么事儿？我听说省厅那边都惊动了，好像是很大的事儿。” “你倒是消息灵通。”刘水轻轻叹了口气：“省里来的一位同志，今晚在五四路军招附近被枪击了。” “枪击？还是军招附近？！”徐家颖的嘴张得简直能吞下棵卷心菜：“这已经不能用胆大来形容了……这是疯了吧？！” “偏偏就有人这么干了，而且全身而退。”刘水把一叠刚收到的传真件递给大家：“你们都看看吧，这是现场的照片。” 周金城看了一眼手里的传真件，那是一张车窗的照片，车窗的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圆洞。像是被子弹打出的孔。 “这是红旗迎宾车的车窗。咱们这边就两部这个车，只有在迎接外宾，或是其他重要人物的时候，才会动用这种车。” 徐家颖忍不住说：“老周，你认车的本事可比你办案的本事大多了！” 周金城听出这不是啥好话，气得直翻白眼。其他人都忍俊不禁。 刘水打圆场地说：“小徐，你可别这么说。认车也是一门学问，办案的时候也会用得上。老周这认车的水平，也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周金城朝徐家颖扬了扬下巴：“听到刘队说啥了吧？你还年轻，多学着点儿！” 徐家颖心里嘀咕：“周金城之前不是总跟刘队对着干吗？怎么现在刘队说啥他都捧？该不会是脑子出啥问题了吧？” 张一钊说：“这车窗上的圆孔应该是弹孔吧？家颖，你觉得这是用什么枪打的？” 徐家颖摇头道：“我不知道。这必须要找到弹头才能判断出来。刘队，弹头找到了吗？” 刘水答道：“还没。子弹威力很大，在击穿玻璃之后，又打穿了那位同志的身体，从身体的另一头穿出来之后，又从另一侧的车身穿了出去。那边正在派人沿路寻找。希望他们能尽早找到。” 徐家颖咂舌道：“那枪的威力这么大？看来应该不是普通的枪，有可能是狙击手专用的大口径狙击步枪。” 胡栗说：“刘队，既然出动红旗迎宾车，肯定是在接什么人回来的路上遇袭了吧？对了，五四路和机场路相连，这个时间段，应该是从机场接了刚下飞机的人。我说的对不对？而且，这个人的身份应该很特殊，以至于动用了迎宾车，此外，那位遇袭的同志应该不是凶手原本想杀的目标，今晚从机场接回来的人，才应该是真正的目标吧？” 刘水缓缓地点了点头：“还是老狐狸脑子转得快。都让你给说中了。” 他打开投影仪，播放了一组视频。 视频中出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穿着白大褂，领着一群年轻的外国人做实验。 刘水说：“视频里的人叫韩建平。m国某医科大学的教授。近期已经从自己任教的大学离职，准备回祖国定居。今晚从机场接回的人就是他。” 徐家颖说：“一位教授？雇枪手用狙击步枪来杀一名教授？” 胡栗说：“这教授肯定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 刘水点头：“据我了解，他手里掌握的东西，足以影响一个国家，不，就算说影响全世界，也不为过。” 第71章 刺杀密令（2） 时近黎明，在一座废弃工厂外的林荫路上，一辆车靠着路边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个人，戴着金丝眼镜，满面堆笑，正是之前那位“律师”。 律师频频看表，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过了好一阵子，有人从路边的树林里钻了出来，这人戴着黑色的口罩，他把一只箱子递给律师。 律师问：“得手了么？” 那人摇头：“你们的枪精度有问题，打出的子弹稍微偏了一点儿，没打中韩建平，只打中了去接他的人。” 律师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我还以为你能干掉他。” 那人冷冷地说：“我需要我原来那把枪。如果昨晚用的是那把枪，那老头已经死了。” 律师摇头：“办不到。我只能找专家给你调校一把新枪。应该可以有接近你那把枪的精度。” “不只是枪，我连子弹也要换。给我提供‘不死鸟’。五发就够了。我知道你们手里有。” 律师考虑良久，点了点头：“都依你。” 那人正要离开，律师忽然又叫住了他。 “等一下。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吧？警察已经开始追查你了。” “警察？”那人冷笑道：“如果怕警察，我根本就不敢来这里接你们的‘悬赏’。” 律师扶了扶眼镜，认真地说：“我们原本的计划，是今晚你杀掉韩建平，我接应你，然后送你离开。现在计划已经被打乱。你需要一边躲避警察的搜捕，一边准备下一次刺杀。” “放心，躲开个把警察，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本地的警察很厉害。周炫辰就栽在他们手上。” 那人耸了耸肩：“周炫辰那种不入流的小货色，能跟我比么？” 他忽然往前一跨步，动作快得无法想象，律师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人已经贴近了自己的脸。 那人附在律师耳边，一字一顿地说：“而且，周炫辰最后不是被你干掉的吗？” 话音未落，那人已经悄然退去，消失在了林荫之中。 冷汗出现在律师的额角。如果那人刚才对自己出手的话，自己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经过凌晨的紧急会议，“7.20枪击案”专案组成立，由刘水亲自领头，开始寻找枪击案的凶手。 次日清晨的时候，一个好消息就传到了队里——“弹头找到了！” 弹头是在公路上找到的，它直接嵌入路面，又被后面经过的汽车深深轧进了路面之内，为了保证弹头的完整，来搜寻线索的警员们干脆把粘在它周围的柏油路面也拆了下来。 经过的鉴定，这是一枚12.7毫米口径的穿甲弹。 徐家颖对这枚弹头非常在意，对枪械知识比较熟悉的她，认出这是欧洲某国研发的12.7毫米osv-96大口径狙击步枪的专用弹头。osv-96的射程很远，威力很大，可以在两公里的距离上击穿军用吉普车的侧面装甲。而且，它比其他同类型的武器要方便——重量更轻、在托折时尺寸更短、更加便于携带。 不过，这枪的产量很低，价格及其昂贵。目前只有e国特种部队和特种警察装备了此种枪械。装备数量仅有两位数。 这也意味着能操纵这种枪的人很少，除非是从e国特种部队或特种警察部队的狙击手，才有可能会操纵这种枪。 徐家颖在刘水面前说了自己的分析：“e国狙击手前来刺杀从m国返回的中国教授，这事儿可就太蹊跷了。我感觉，更有可能是e国的军人在退役后成为了职业杀手，受某些人的委托来刺杀韩教授。” 刘水说：“有这个可能。据说韩教授手里的某个项目获得了重要成果。当他提出辞职之后，m国的诸多机构邀请他加盟，都被他拒绝了。他公开表示，回国之后，只为中国服务。” “到底是什么成果，真让我好奇啊。”! “说出来也没什么奇怪的。你知道《我不是药神》这部电影吧？” “哦！看过，片子拍得很不错。据说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m国垄断了抗白血病特效药格列宁的生产技术，并高价出售这种药。有人买不起这种药，就去邻国购买仿制药。” “我们这位韩教授的研究成果与之类似，他研发出了一种新的抗癌药物，这种药物大量采用廉价材料，价格低廉，且效果显著。但目前全世界的抗癌特效药配方都在m国的大企业手中，一旦韩教授的廉价特效药在中国开始生产，并推向市场，将对m国的大型药企造成致命性打击。为此，m国曾有人放出风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韩教授留在m国，绝对不能让他回中国。” “您这么一说我就懂了，这确实很像m国一贯的作风。” 刘水接着说：“为了强行留住韩教授，m国的一些人采用了很多卑鄙的手段，比如以‘莫须有’的罪名诬陷他。好在中国驻m国大使出面交涉，费了好大力气，这才把韩教授弄过来。” 徐家颖点头：“既然大使都出面了。他们那边总不能不放人。但放回来之后，免不了要耍一些罪恶的把戏。他们没法留住韩教授，自然也不愿意让韩教授的成果落到咱们中国，所以，这枪击案这件事，本身就要从m国那边开始调查？” 一旁的张一钊赞同徐家颖的观点。不过他也提出了质疑：“到底是m国内的哪些人雇佣了这个杀手？” “最好先找当事人了解一下。”刘水看了下时间，说：“今天上午十点，韩教授就会被转移到更加机密的地方。在此之前，他都在军招。我们还有两小时的时间去向他询问。” 徐家颖举手：“队长，我想去见他！另外，我还想带上另一个人。” 张一钊满怀期待地说：“你是不是想带上我？” 徐家颖摇了摇头：“我想带上唐宋明。” 张一钊拉长了脸，再也不说话了。 刘水一拍脑门：“对了，我都忘了，唐宋明那小子这两天都在忙啥呢？我都没怎么看到他。” 徐佳颖答道：“他说要去看一些资料。具体是啥资料，他也没说。” 周金城看了张一钊一眼，说：“看来，在他唐宋明的眼里，还是你的关系比较近一些。像我们这些人，他都懒得告诉。” 徐家颖赶紧摇手：“不不不！我只是碰巧在1号资料室门口遇上过他，寒暄了几句。” “旧资料室？”刘水皱眉道：“他去那里干嘛？那里只有陈年旧案，而且多数都是至今未破的悬案。” 胡栗冷不丁插嘴道：“也许，这小子进咱们这儿，就是为了那里的资料吧？” 刘水沉默了。 他想起了严道森提供的那些关于唐宋明的视频。 不知道到底是哪件案子，让唐宋明这么挂怀。 刘水在给徐家颖等人安排好任务，把他们都打发走之后，只身来到了1号资料室。 他对资料管理员说：“给我查一下唐宋明今天都借阅过哪些资料。” 管理员把登记簿拿了过来，递给刘水。 虽说这里只有书面资料，没有电子版，不会留下电子浏览记录，但借阅者需要用实名登记，记录进入之后借阅的资料。 刘水看过唐宋明的浏览记录后，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根据记录，唐宋明看了两宗盗窃案，一宗诈骗案，这些案子都算不上什么特别机密的案件，只是年头久，线索少，迄今还没有告破而已。 唐宋明查这些案子干嘛？刘水越来越糊涂了。 第72章 刺杀密令（3） 又一个夜晚来临。 全城的警方都在严密布控，盘查可疑人员，尤其对于来自e国的人，更是要做细致的调查。 经过了一个白天的搜查，警方没有任何收获。 那个神秘的枪手似乎来无影去无踪。 律师又驱车来到了那条林荫路上，静静地等待到半夜。 戴黑口罩的人从树丛中钻了出来，默默地看着律师。 律师马上从车内取出一只长长的箱子，递给这人。 这人打开箱子，露出里面黑黝黝的，修长的枪身。 律师急忙盖上箱子盖：“你疯了么？！被人看到可就糟了！” “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来。我在这里呆了几个晚上了，那些警察根本没想到我躲在这里。”那人收起箱子，又问：“子弹呢？” 律师从口袋里取出一只雪茄盒，塞给那人：“这就是‘不死鸟’穿甲燃烧弹，它配备了特制造的b-32弹头，能毁伤装甲汽车一类的目标，有效杀伤距离可达两公里。除了你要的五发子弹之外，我还给你准备了一发备用弹。请务必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狙杀令’。” “放心，出来混，最重要的就是信守承诺。”那人将子弹收进怀里，拎起箱子，重新隐入树丛之中。 律师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些湿——每次和那人会面，他都会有一种浑身被杀气侵蚀的感觉，以至于情不自禁地渗出冷汗。 那人就像一把已经出了鞘的刀，本身就是危险的象征。 律师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与那人为敌。 夜幕之下，徐家颖等人来到了韩建平等人遇袭的路段。 张一钊在现场搭起了专用的设备，根据弹头射入的角度，计算出了枪手的位置——那是位于距离此处两公里远的一座大楼上。 周金城站在那栋大楼的楼顶，向公路那边眺望：“太远了，距离两公里，一击命中……这样的实力，只有久经训练的人才能具备。” 徐家颖说：“除了枪手本身的实力极强之外，那把枪以及与之匹配的子弹也是重点。换成其他的枪和子弹的话，很难在两公里外达到击穿迎宾车、杀伤车内成员的效果。” 胡栗在楼顶上寻找着枪手可能留下的足迹。找了很久，终于在天台的边缘处找到了一个模糊的鞋印。 胡栗从鞋印来判断，枪手穿的应该是43码的山地靴，这靴子明显是旧的，靴底的磨损已经很严重了。 张一钊扫描了那鞋印的照片，并输入到系统中，进行匹配搜索。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与之匹配的靴子——e国反恐部队所穿的军用靴子。 刚开始，大家考虑从靴子的来源入手，来查相关线索。不过，这靴子流传范围很大，因为很多e国军人都嗜酒如命，经常偷拿自己的多余装备换酒喝。 胡栗说：“一双这样的正版靴子，在网上要卖到人民币3000元左右。” 张一钊说：“如果能从网上买到这种鞋，我们就不能把搜索范围只集中在e国退役军人上了吧？” 徐家颖摇头：“就算鞋能买到，枪和子弹也不一定能买到。凶手使用的武器太独特了。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 胡栗赞许地说：“小徐现在有进步了，我也感觉那枪和子弹来历不凡，一般的走私犯也搞不到这种东西，或许是通过黑市里的人搞到的。” 张一钊问：“黑市里的人有这么嚣张吗？这可是e国的独门兵器，他们自己装备的数量都有限。” 胡栗笑道：“你可别小看黑市的人。我举个例子来说吧，之前某地黑老大看上了m国巴雷特公司新出品的一种狙击步枪，想让黑市的人搞一支，那种枪非常难搞，只有m国盐湖城武器实验基地有。但这难不倒黑市的人，他们买通了那个基地的实验人员，向上面打假报告，谎称该枪在实验过程中磨损较大，让巴雷特公司多提供一些部件。接下来，他们今天要一根枪管，过两天再要一个扳机……就这样，大约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总算凑齐了能拼出一支枪所需的部件，然后，再把那些部件分别寄往不同的国家，再从那些国家转运到咱们国内，最后由专门的枪械专家组装成一支新枪。这么搞出来的枪，与原版枪相差无几，最大的区别，是没有正版枪上的出厂编号。 黑市里的人就是用这种方法搞来各种武器。欧美地区枪支泛滥；前苏联解体之后，原本属于前苏联军火库的装备被拿出来倒卖；非洲地区混战的军阀派系都有自己的军火商；南美地区的大毒枭们也都有自己的武器作坊……这些不稳定因素，导致黑市上从来都不缺买主和卖主，而包括比特币在内的各种数字货币，由于不记名，无法查询资金来源和走向，因而更助长了黑市地下交易的泛滥。” 胡栗最终下了结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枪和子弹来自黑市的可能性最高。只有他们才有办法，把这种罕见的武器带入国内。” 他向刘水申请去调查黑市里近期活跃的武器走私贩子。 刘水同意了。他说：“除了要调查武器的来源之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犯人是如何把这么一支枪带进大楼里的。” 徐家颖认为，犯人使用的狙击步枪体积很大，如果要把这样一支枪完整地带进楼内， 至少需要用长木箱之类的东西来遮掩。 张一钊调取了大厦内的监控录像，发现最近一周之内，大厦内都没有人搬箱子进出。 他仔细考虑之后，决定把搜索范围放在“长度在两米左右的长形物件”上。 这么一来，倒是让他找到了两条线索。 距离枪击案还有两天的时候，大厦第七层，有人运进来一盆大号的发财树，该发财树长两米左右，体积相当大，如果把枪藏进去，理论上是可行的。 除此之外，在枪击案发生的前一天，还有人运了一组广告牌进去。这些广告牌的长度接近三米，而且搬进去的时候是三个为一组，叠在一起的，广告牌之间的空隙也可以夹带枪支。 刘水让张一钊和徐家颖分头去调查运发财树和运广告牌的人。 徐家颖和张一钊到了一楼管理处，正要找管理处的人问话，却发现一个人刚从管理处离开。 这人居然是唐宋明。 徐张二人都很吃惊——唐宋明来这里做什么？刘队根本没让他参与这次的案子啊。 唐宋明似乎没注意到他俩。他一边走，一边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 他手里有一张发了黄的纸，那似乎是从什么旧文件里拿出来的。 第73章 特别发现（1） 徐家颖看到唐宋明，非常惊喜，她正要过去打招呼，却被张一钊拦了下来。 徐家颖不解地问：“你干吗拦着我？” 张一钊低声说：“咱们现在是在执行任务，这任务的性质你也明白，非常复杂，刘队只让咱们几个知道，没让这姓唐的参与进来。” 徐家颖悻悻地说；“唐宋明那么聪明，如果让他帮忙的话，没准儿能早一点儿破案抓到犯人。” 张一钊不屑地哼了一声，说：“就算他聪明，在之前对付连环杀手的案子里能派上用场。可这回咱们要对付的是手拿新式武器的枪击犯，他那点儿小聪明不一定能派上用场。还是要靠咱们自己——尤其是我的技术。” 徐家颖斜了他一眼：“你这么自信？上回也没怎么见你发挥啊。” 张一钊瞬间涨红了脸，他急切地解释道：“上回是因为与鉴定中心和数据库的链接中断了一段时间，我的一些技术没能及时派上用场。现在不一样了。”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肯定要给你表现的机会。” 徐家颖回头想再寻找唐宋明的身影，却已经找不到了。 她转身来到管理处，问那里的工作人员：“刚才来过的那个人，他是来查什么的？” 管理处的人瞟了她一眼，说：“你是干什么的？问这个干吗？” 徐家颖把脸一沉，伸手亮出证件。 那工作人员换了一副笑脸：“您问的是刚才那位先生吧？他是要找第七层的一位住户。” “第七层？”张一钊和徐家颖迅速对视了一眼。 第七层的住户？是不是那个把发财树运进大楼里的人？ 在张一钊和徐家颖离开之后，刘水从手机里调出一组文件，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看了起来。 这是他拍下的唐宋明在档案室里的阅览记录，唐宋明在那段时间都查了的文件，刘水也都拍了下来。 刘水看着这些东西，心中满是狐疑。 唐宋明所查阅的三个案子，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都还没破。 第一个案子是十多年前发生的盗窃案，有一个保险柜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第二个案子是在数年之后发生，在某个科研中心，丢失了一个刚被研发出来的配方，及其唯一的样本。 第三个案子几乎与第二个案子同时发生，被骗的是一名研究所的男性研究员，该研究员声称有个女人为了接近他而主动提出愿意和他交往（以结婚为目的的那种交往）。此后，这个女人获得了他的一串钥匙，但之后就失踪了，再也联系不到。研究员去找这个女人，发现她的身份是假的，给的地址也是假的。由于之前给这个女人送了大量的财物，现在又找不到她，研究员就把她当做了诈骗犯…… “这小子怎么对这种案子感兴趣？”刘水又仔细看了一遍，发现第一个案子里居然出现了自己熟悉的名词—— “硬盘失窃的地点是在东三环的未来石大厦？” 这不就是自己所在的地点么？！ 而且，这也正是枪击犯预先埋伏的地点。 是不是太巧了？ 刘水又看了一眼第一起案件里报案人的姓名—— 何增全。 唐宋明径直来到大厦第七层某个住户的门前，上前按下了门铃。 门开了，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从门内探出头来。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唐宋明，问：“您是？” 唐宋明笑容可掬地说：“打扰了，我叫唐宋明。请问您是何增全先生吗？” 男人点了点头：“你找我有什么事？” “方便进去说话吗？我想找您谈一谈当年失踪的那个保险柜。” 听到“保险柜”那三个字之后，何增全的表情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 “当年我已经报了案。警察来来回回找了好几趟了。但现在还没找到。” 唐宋明脸上笑容依旧：“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相信这个保险柜可以找到的。” “哦？”何增全再次上下打量唐宋明：“就凭你？那可是好些年前的案子了。” “正因为是好多年前的案子了，所以，让我试一下，没什么关系吧？” 何增全犹豫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好吧，你说说看，那保险柜到底在哪里？” 唐宋明凑近何增全，低声说了句什么。 何增全的脸色变得如同死灰一般。 唐宋明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现在，可以让我进去了吧？” 何增全恶狠狠地盯着唐宋明，捏紧了拳头，仿佛对面站的是他的世仇。 过了好一会儿，他总算让开了门，让唐宋明进入房内。房门随后便紧紧地关上了。 从房内隐隐传出激烈的争吵声，甚至还有哭声，最后是近乎呻.吟的低语声。 没人知道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刻钟之后，房门再次打开，唐宋明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还是那么文质彬彬，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而跟在他后面的何增全却好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连头都抬不起来。 唐宋明回身对何增全说：“建议你主动去向警方自首。” “我……我能过几天再去吗？” 唐宋明摇了摇头：“二十四小时之内，如果你不去，我会主动报警。等警察找上门来的时候，你知道结果是什么。” “好……好吧。” 唐宋明径直走了。 何增全斜倚着门框，瘫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十分绝望。 没过多久，张一钊乘坐电梯，来到了第七层。 他看到何增全在门口瘫坐着，就问：“您好，请问您是何增全，何先生吗？” 何增全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张一钊亮出自己的证件：“我是刑警大队的，希望您能帮个忙，回答我几个问题。” “警……警察？！”何增全的脸上忽然堆满了恐惧，他颤巍巍地撑起身子，慢慢地向身后的房间退去：“不……不是说给我留个考虑时间吗？我……我会自首的……” 张一钊一愣：“啥？自首？” 何增全忽然转身，朝自家的窗户冲了过去。 张一钊心想不妙，赶紧往前急扑，希望能抓住何增全。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何增全奋力撞破了自家的窗户，身子悬空，开始往下坠。 他似乎铁了心要自杀。 第74章 特别发现（2） 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声。 何增全闭着眼睛，体验着死亡来临前的虚无与恐惧。 然而，几秒钟过去了，他发现自己还没死。 他抬眼一看，那个自称警察的年轻人，正从窗户破口处探出半个身子，伸出手臂，死死揪着自己的衣服。 因为用力过猛，张一钊满脸通红，他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快断了。 他冲何增全大吼：“把手给我！” 何增全艰难地摇了摇头：“不用救我了。我有罪，当年我利欲熏心，偷了单位的保险柜，并把现场伪装成有外人闯入的样子。我已经拿那保险柜里的很多东西换了钱。刚才那个姓唐的年轻人也说了，警察迟早会找上我。现在你找上我，我无话可说。让我去死吧。” 唐？唐宋明？ 张一钊有一肚子话要问何增全，但他这时候不敢分心，生怕自己一分心，这人就摔下去了。 窗框处的碎玻璃划伤了他的手，他忍痛抓住窗框，血沿着碎玻璃往下流。 还好，下面路过的人已经发现了这边的险情，马上去通知楼里的保安，并报了警。有几个保安正往这边跑过来。张一钊心里稍微放松了些，但他的手臂肌肉已经开始发麻，快要撑不住了。 何增全的身体忽然一阵乱晃，张一钊原本就快撑不住了，这时候更是惊呼：“别乱动！再动就掉下去了！” “让我死……我不死的话，那个人会担心我把他供出来，我老婆和孩子就危险了……”何增全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句话，随后又挣扎了起来。 终于，张一钊手里一滑，何增全的身体坠了下去。 在落下的那一瞬，他脸上露出了解脱的表情。 下面远远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声音。 张一钊闭上了眼睛。 有人在下面高喊：“这人还没死！快叫救护车！” 何增全还没死？！ 张一钊往下一看，果然，何增全倒在地上，两条腿扭向奇怪的方向，似乎已经腿骨骨折，鲜血正从他身上往外流，但他只是受伤，并没有死。 张一钊此时还糊里糊涂的，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何增全。 他马上翻身钻回窗户里，也顾不上等电梯，直接从楼梯上飞跑下楼。 楼下已经围了一圈人，都是看热闹的，保安们虽然胆子大，却也不敢往已经摔成重伤的何增全身边凑。 “警察办案，借过！”张一钊分开众人，来到何增全身边。 何增全看到张一钊来了，忍不住又喷出一口血。 张一钊看了看何增全的情况，就目前的伤势来看，虽然何增全现在还没死，可活下去的希望也不大了。 他叹了口气，弯下腰对何增全说：“其实，我不是为了查你那桩案子而来的。” 何增全的表情瞬间就变了，眼神也变得十分复杂。 他的呼吸忽然变得虚弱起来，接着，咳出一大口血。 “你……过……来。”他虚弱地说。 张一钊依言凑近了一些。 何增全断断续续地说：“黑……黑老……大……” 说完之后，他的头一歪，再也不动了。 远处响起了救护车的笛声，张一钊缓缓地挺直身子，脸上依然带着茫然的表情。 他和是为了查枪击案而来。但从目前来看，又引出了新的案子。 “黑老大？” 那好像是某种白酒的名字。 但何增全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个，不知道他说的黑老大是某个人的绰号，还是某个犯罪组织的代称。 几分钟后，徐家颖也跑了下来，看到现场的情况之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救护车赶到，医生们从车上下来，检查了何增全的情况之后，摇了摇头。 “这人没救了。” 张一钊机械地点了点头。 徐家颖问张一钊：“这人是谁？怎么摔死了？” 张一钊说：“这人就是何增全，七楼买发财树的住户。” 他把自己去拜访何增全，何增全突然跳楼自杀的事情告诉徐家颖，徐家颖也感到不解：“这人是因为自己之前犯了案子，所以一直很不安，看到有警察来找自己，就畏罪自杀了？” 张一钊说：“感觉这人应该还有同伙，他担心自己被抓会牵扯出同伙的事，所以就跳楼自杀了。” “你这个解释很勉强啊。” “他在临死前说过，他不死的话，他的老婆和孩子会有危险，另外，他说过‘黑老大’这个名字。” “黑老大？这个何增全不会是个酒鬼吧？”徐家颖第一个想到的也是酒。“我听说很多人会在临死前反复念叨自己喜欢的东西。” 张一钊摇了摇头：“我之前打听过了，何增全本人患有较为严重的高血压，刚刚也从他的尸体上搜出了治疗高血压的药物。像他这种情况的人，是不能喝酒的。” 徐家颖反驳道：“没准儿人家以前喜欢喝酒呢！” 张一钊把脸一沉：“我没心情和你辩论这个。你知道么，在我赶到之前，那个唐宋明去过何增全的家。” “啥、唐宋明是来找何增全的？他都对何增全做了什么？” 张一钊一边回忆一边说：“我刚看到何增全的时候，他斜靠着门框，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看样子，他应该是受到了某种精神上的刺激。而刺激他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唐宋明。” “你这么说可是空口无凭。” “何增全临死前提到过唐宋明。他说有个姓唐的年轻人来找过他。” “切！姓唐的年轻人多了去了！凭什么就一定是唐宋明？！”徐家颖的脸也沉了下来。 如果在平时，张一钊一定会跟徐家颖吵起来，但现在，他的反应却显得很平静：“家颖，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调大楼的监控录像给你看。现在，我怀疑唐宋明和何增全之死有关。我会把这件事上报给刘队，由他来决定该怎么处理。” 他顿了顿，又说：“我这么做，不是出于对唐宋明的反感，而是出于警务人员的职责。” 徐家颖瞬间没了词。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似乎预感到唐宋明在这件事上起了非常负面的作用。 她暗暗叹了口气：唐宋明啊唐宋明，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在此时，唐宋明已经离开了那座大楼，前往另一个地方。 他望了一眼手里发黄的文件纸，喃喃自语道：“还有两个人。放心，你们都跑不掉。” 第75章 特别发现（3） 在目送载有尸体的救护车离去之后，张一钊问徐家颖：“你那边查得怎么样？” 徐家颖摇头：“线索不多。” 这楼是商住两用，楼内商户、住户杂居，情况复杂。徐家颖去查的那一层，六成以上都是商户，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这更给查案增加了难度。 徐家颖查到，那天是有一个商户订了海报，印刷厂直接找了运输工送海报过来，只记得来了六个人，放下海报就走了，并不记得他们的样子。 徐家颖有些泄气，她又问：“可以看一下你们这里的监控录像么？” 商户悄悄把徐家颖扯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不瞒您说，我们这儿的监控器早就成了摆设了，那几个监控器年初就坏了，一直没钱修，就是挂着吓唬人用的。” 徐家颖无奈，她把这事儿跟张一钊说了，张一钊说：“商户自己的监控系统坏了，咱们可以调取大楼内部的监控录像看看。” 调取之后，却发现也没什么可用的线索——那几天正好赶上疫情最紧张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戴着口罩，因此，只能看到一些穿工装的人搬着海报进了电梯，却看不到他们的脸。 但多少也看出了一些问题——进楼的六个运输工其实分成了两拨——有五个人进了楼之后扛着海报直奔电梯；而剩下的第六个人却扛着一叠海报，走向了楼梯间。 徐家颖觉得这第六个人有可能就是枪手。通过对比镜头内的其他参照物，可以判断出这人的身高在一米八以上，一米八五以下。 之后，想在找这人的踪迹，就没那么容易了。 楼梯间不比其他地方，这里光线不足，也没安装监控设备。 而装在大楼入口处的监控设备，也再没拍到这人离开大楼的画面。 张一钊去向刘水汇报调查结果，并把唐宋明在未来石大厦出现一事报告给刘水，还重点提到了他“拜访”的何增全跳楼自杀一事。 “跳楼自杀……而且说如果不自杀的话，就会连累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刘水仔细琢磨着这件事。 周金城在一旁说：“我感觉唐宋明和何增全的自杀很有关系。何增全本来也是咱们这件案子里涉及到的，经唐宋明这么一折腾，好家伙，线索断了不说，还扯出个人命案子。这个唐宋明真是太能惹麻烦了。” 刘水又问张一钊：“何增全屋子里有个保险箱？” 张一钊点头：“经过搜查，搜出一个保险箱。我还拍了照。” “把照片给我看看。” 张一钊把照片交给刘水。 刘水看过照片之后，又取出一份文件，从那文件里拿出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上，赫然也有一个保险箱。 胡栗眼尖：“哟，这俩保险箱看上去挺相似啊。” 刘水说：“这是定制型的保险箱，产自瑞士。十多年前，有个安保公司在瑞士定制了十个这样的保险箱。同一型号的保险箱，咱们国内也就只有这十个。” “这个安保公司是做什么的？” “提供一切保护措施。无论是保护人，还是保护财物，他们都可以做到。这组保险箱，也是他们为了某个业务而购入的。” “啥业务？难道是出租保险箱？” 刘水点头：“无论什么人，都可以租用安保公司内的保险箱。并把自己的珍贵财物或保密文件存放在保险箱里。保险箱只能由租保险箱的人及指定的工作人员开启。平时，保险箱就在安保公司存放，由那里的专业保安看管。” 周金城说：“我记得银行也提供这项服务。人家为啥不找银行，非要找安保公司呢？” 刘水说：“本地银行提供这种服务的不多，此外对于保存在银行保险柜内的物品，需要银行的专人进行检查。也就是说，里面装的是啥，银行的人心里要有数。但这么一来，一些本身需要保密的东西，就不方便放在银行里了。” “您的意思是，放在那家安保公司保险柜里的东西，其实是某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倒也未必，也有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想让外界知道而已。” 刘水顿了顿，又说：“这个案子当时挺轰动的，安保公司的保险箱在众目睽睽之下失窃，工作人员赶紧报警，但多年都没有追回。安保公司的声誉一落千丈，当时负责看管保险箱的多名工作人员都被辞退。而那个跳楼自杀的何增全，当年就在那安保公司工作，负责看管保险箱。” 张一钊一怔，说：“这小子会不会是借工作之便把那保险箱给偷出去了？可那保险箱无论体积还是重量都不小，他一个人又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弄得出来呢？” 刘水沉吟片刻，说：“恐怕这就关系到他临死前提到的那个名字上了。” “您是指‘黑老大’？” 一直默默站在旁边听的胡栗说：“据你所说，何增全在死前提到‘黑老大’曾经参与了这个案子，而且何增全还生怕‘黑老大’以为自己投靠了警方，为此不惜自杀。这个‘黑老大’应该不简单。” 刘水问：“老胡，你手里的线人多，有没有人听过‘黑老大’这个名字？” 胡栗说：“我自己对这个名字比较陌生，等我问问线人再说。” 刘水点了点头：“好。这个案子我会让其他人盯着，小张，你先继续跟枪击案。” 张一钊说：“唐宋明和这案子关系很大，您不查查吗？” 刘水说：“等小唐回来之后，我会当面问问他。在此之前，你们不要在他面前提这件事。” 周金城插嘴道：“另外，您应该提醒他一下，无论他要做什么，不要打着警方的旗号。他现在是我们请的专家，但本身不是警员，不应该以警员的身份去查案。” 刘水认真地说：“如果他真的打着警方的旗号出去擅自查案，就不仅仅是‘违规’，而是‘违法’，到时候，就不仅仅是让他离开那么简单了。” 张一钊松了一口气：“希望如此。” 就在这时候，徐家颖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刘队！我有一个新的发现！和枪击案的凶手有关！” 第76章 特别发现（4） 徐家颖在“未来石”大厦一无所获，从大厦出来之后，她正要回警队，却看到一个清洁工打扮的老太太，在大厦外面的草坪上不住叹气。 徐家颖是个热心肠，就主动过去问是怎么回事。那老太太说：“也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鳖孙子，把垃圾乱扔，还要我们来整理。” 原来，在“未来石”外面装的是分类垃圾箱，垃圾需要在分类之后分别投入到不同的垃圾箱里。而原本放“湿垃圾”的垃圾箱里，这会儿却多出来很多不应该有的东西——一件蓝色的粗布工装，还有一双手套。 看到那粗布工装的一瞬间，徐家颖想起了一件事——从监控视频里，她看到的那几个搬运工，穿的都是类似的衣服。 如果那枪手是穿着工装伪装成搬运工混进来的，那么这衣服有很大概率是他的！ 这也真是侥幸——估计那枪手根本不知道垃圾分类这种事，或者是离开的时候太匆忙，没来得及辨认到底该放进哪个垃圾箱，就把装衣服的袋子丢了进去，总之，这给了徐家颖一个机会。 徐家颖向老太太亮明身份，并从她手上拿走了那工装和手套。 老太太望着徐家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年头，就连乱丢垃圾都会被警察查了啊？” 徐家颖拿着那工装和手套，兴冲冲地返回警队，她把前后经过对刘水一说，刘水大为振奋，他让徐家颖把工装和手套交给鉴定部门，看能不能从上面找出线索。 在徐家颖离开之前，刘水忽然又叫住了她。 刘水拽着徐家颖，避开众人，到了另一间办公室内。他问徐家颖：“你知不知道唐宋明这几天在做什么？” 徐家颖摇头：“这几天我都跟大家在一起办案子，唐宋明那边，我压根儿就没管。不过，我跟张一钊在未来石碰到过他一次，当时，他手上拿着一张纸，那纸又黄又旧，像是从什么旧文件里翻出来的。” “旧文件？”刘水像是想到了什么。 在送走徐家颖之后，他又跑了一趟档案室，找到了管理员。 “劳驾，请帮我找一下唐宋明曾经翻阅过的那几册案卷。” 管理员把案卷拿了出来，放到刘水面前。 刘水一册一册认真查看，却并没有发现其中任何一册有“丢页”的现象。 看来，唐宋明那张发黄的旧文件纸，并非来自档案室的案卷，而是从其他途径得来。 徐家颖在鉴定部门的门外踱来踱去，她一直在焦虑地等待结果。 过了很久，鉴定部门的专家才出来告诉她：“很抱歉，无论是从那件工装上，还是从那双手套上，均没有发现清晰的指纹。” 徐家颖觉得泄气，同时又非常疑惑：“什么叫‘没有发现清晰的指纹’？难道有模糊的指纹？” 专家说：“有疑似指纹的痕迹，但太模糊了，没有任何价值。” “指纹模糊？是经过了特殊处理吗？” 专家点头：“这人应该是特别谨慎，或者是用薄薄的凝胶膜覆盖了指纹，或者是用近似手术的方式‘磨平’了自己的指纹。” “指纹可以通过手术来磨平？” “嗯，指纹也算是皮肤上的一种特征，可以通过激光手术一类的技术来去掉，不过也有更狠、更残忍的方式，我知道的一例，是之前一个贪污了很多钱的人，他在逃亡途中去了南美，为了逃避追捕，在当地毒贩的帮助下，做了一种‘手术’，其实就是用含酸的腐蚀性药液腐蚀自己的手指皮肤，把指纹彻底给毁掉了。” 徐家颖吓得吐了吐舌头：“这么做，不会把手指头都给腐蚀掉吧？” 专家笑道：“其实，就算是把指纹磨秃了，警方该盯上你还是会盯上你，甚至有可能会盯得更紧——你可是连指纹都没有的人，谁知道你是为啥把指纹弄没了的？谁知道你以前都干下过什么事？像这种手上没指纹的，海关那边会格外注意，一下飞机就会被盯起来。此外，就算你把指纹给磨没了，照样能查出你的身份。比如刚才我说的那个贪官，他本人是上了『红通』的，属于需要特别关照的重犯。他在南美不光把指纹给磨秃了，还做了个整容手术，把自己的脸整得连亲妈都不认识。除此之外，他还给自己弄了个假身份。就在前几年，他觉得风声过去了，想回中国来看看，但刚下飞机，还没在这儿溜达多久，就被咱们这边的警员给抓起来了，你猜怎么着——那小子的dna信息出卖了他！就算指纹可以磨平，脸可以整容，一个人的dna信息是无法改变的。” 专家顿了顿，又说：“我们这边的人会努力在你提供的衣物上搜寻dna信息，这样会对你们办案有帮助。” “谢谢，我想再问您一件事——咱们这边的指纹系统是联网的吗？” 专家点头：“只要找到足够清晰的指纹，就可以输入到系统中，与已经上传到数据库里的所有指纹信息进行比对。只要这人有过前科，就肯定会留下指纹信息。也就肯定能从数据库里找到他。” 徐家颖说：“我这里有一个人的指纹信息，我想拜托你们帮我查一下他，看他有没有前科。” “好的。请问，这个人也是这个案子里涉及到的犯罪嫌疑人吗？” 徐家颖的表情变得尴尬起来：“这个嘛……倒不是这个案子里的。他和其他的案子有关系。” “哦，那我们一定尽力帮你查，只不过需要一定时间。” 徐家颖取出一件东西，递给那专家：“这上面有他的指纹。” 专家点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办。一旦查出什么东西，我会立刻通知你。” 徐家颖点了点头：“拜托了。” 她交给专家的，是唐宋明使用过的东西，那上面有他的指纹。 徐家颖对唐宋明非常感兴趣。 不过，她首先想确定一下，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是不是真的身家清白。 她可不想跟任何有前科的人扯上关系，更不想让这样的人留在警队里。 第77章 特别发现（5） 专家提取出了唐宋明的指纹，并将之输入到系统当中，开始进行对比查询。 徐家颖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是期待能找到唐宋明的“相关案底”，还是不希望。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她忽然想到，不知道唐宋明那家伙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天色渐晚，唐宋明回到了“鸡毛店”的门口。 现在，他已经被这店里的人奉为了英雄。包括店员和老板在内，对他都毕恭毕敬。 他还获得了一项特权——永远可以在这里拥有一个房间。随时可以进来休息。 唐宋明走进店内，那名穿汉服、挽发髻的女孩赶紧从柜台后面走了过来，笑容可掬地说：“欢迎回来。您的天字一号房已经收拾好了。” 唐宋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们这么对我，我都挺不好意思了。事实上，在那个案子里我没起多大作用，要感谢，也该感谢徐家颖才对。” 汉服女孩坚持说：“徐警官已经说过了，那天如果不是您在，她和小田俩人都得栽在那人手里。您就甭客气了。” “可我白白占用你们的房间，不就等于给你们店里的经营带来了损失吗？” 那汉服女孩摇头，并凑近唐宋明的耳朵低声说道：“您是不知道，自从把那个房间定为您专用的房间之后，我们老板铆足了劲儿往外吹，说这是解决了连环杀手的大侦探所住的房间。这么一来，好多客人都觉得心里安稳，新客人也觉得这里的安全系数高了，更愿意来我们这儿了。此外还有猎奇的，对您这位大侦探感兴趣的……总之，我们的营业额比之前高了不少，这都是您带来的福气。您可千万别走，走了可就是我们的损失了。” 唐宋明无奈地发现，自己不但莫名其妙地成了“大侦探”，还成了“财神”，以后要是在这儿继续住下去，没准儿还能成为这里的“景点”，就好像忠犬八公一样…… 他向汉服女孩挥手道别，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那汉服女孩在背后远远喊道：“今晚可是有特殊安排哦！请做好接受惊喜的准备吧！” “惊喜？什么惊喜？”唐宋明觉得莫名其妙。 他信步来到“天字一号房”门口，发现这儿已经变了样子。 “天字一号房”的门上贴着一对双喜大红字，门上方悬了一对红灯笼，灯笼旁还有红绸子裹出来的绣球。门旁还有烛台，上面点了龙凤双.飞花纹的红烛。红烛与灯笼给门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红光，增加了喜庆的气氛。 唐宋明心想：“靠，不愧是主题馆，今天这是给我换了个主题？” 刚要推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有人。 他探头朝里面一看，却看到一个女孩在里面坐着，正是田婉兮。 田婉兮换了一身红色镶金丝的新装，只不过样子还显得有些憔悴，在朦胧的灯光下，居然有些楚楚动人的感觉。 唐宋明先是一怔，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推门进去，田婉兮听到脚步声，转身一看是他，立刻微笑道：“你回来啦！累了么？我给你弄吃的。” 唐宋明忍不住笑道：“谢谢……不过这感觉好奇怪啊，像是屋里多了个田螺姑娘。” “你是说那个神话传说里的田螺姑娘？谢谢，我知道她又漂亮又能干。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田婉兮主动过来，要帮他解开衣服扣子。 “这这这就免了！”唐宋明的脸瞬间红了，他赶紧往后一缩，避开田婉兮的手。 田婉兮一愣，随后笑着解释道：“这个……我们每天接待的客人有很多种，有的是希望我们能提供为他们更多元化，更热情的服务……” 唐宋明忽然意识到，田婉兮今天穿的是古代新娘子穿的衣服，只差没盖红盖头了！ 唐宋明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想到你们连这种服务也提供啊……这个是不是违法啊……” “咳咳……小哥哥是不是想歪了……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田婉兮抿嘴一笑：“我只是想为你解开衣服，放到衣架上。这也是服务的一种。此外，我们也只是欢迎客人进屋，照顾客人饮食，陪客人打打游戏，迄今为止，还没有涉及过其他服务，尤其是‘床上服务’。” 唐宋明显得不好意思起来。田婉兮却大大方方地凑了过去，伸出手，在他肩头上拍了拍：“不过，小哥哥，你是我认识的所有男人里最有吸引力的一个。” 她的手悄无声息地从唐宋明的肩头往上滑动，慢慢地揽住了他的脖子。 唐宋明与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她接着说：“我记得你和徐姐姐没那种关系。那么我再向你问一次，你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没有的话……” 被她那双大眼睛盯着，唐宋明越发显得慌张，他忽然用力一推，把田婉兮给推开了。 田婉兮不解地望着他：“你……你这人怎么回事？” “电……电话！我有电话要接——很机密的那种！事关好几个案子，请你回避一下！”唐宋明毫不客气地推着田婉兮，把她推到了房门外。 房门被他紧紧地关上了。一身新娘服装的田婉兮被他关在了门外。她无声地望着房门，眼神里略带哀怨。 唐宋明手忙脚乱地退回到里屋，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接着，他闭上了眼睛。 一片黑暗笼罩了他的意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就像浸泡在水中一样。 在水中的他缓缓下落，最终落到了一个类似海底的地方。 那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候他。 那“人”转过身来，盯着唐宋明。 “你来了。” 唐宋明点头：“我来了。” 那人戏谑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在那个女人身上多浪费一些时间。” 唐宋明赶紧摇头：“不，不会的。你明白我的原则。另外，她……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如果你对她不感兴趣，我倒是可以试试。”那人的表情变得猥琐起来：“那妞子长那么水灵，身材又那么好，真想摸摸看……” 唐宋明怒道：“你不能这么做！” “嘻嘻，为什么不能？反正，你总有‘退居二线’的时候。到那个时候，无论我想做什么，你都没办法阻止我。”那人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露出一副饥.渴的表情。 他长着和唐宋明一模一样的脸。 第78章 特别发现（6） 唐宋明攥紧了拳头，脸上的怒气越来越重。 对面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开始有所收敛。他岔开了话题：“我慎重提醒你一件事，在那个女人和你交谈的过程中，你的观察力、判断力都有一定程度的下降。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了这一点。” 唐宋明沉默了。对方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在刚才和田婉兮近距离接触的过程中，他甚至觉得大脑出现了“短暂空白”。 除此之外，在田婉兮接触他身体的过程中，他身上荡漾着一种似乎很舒服，又略带酥麻的感觉。这让他下意识地感觉不妙，但似乎又想沉醉其中，不愿自拔。 那人接着说：“我明白你所有的感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要考虑一下这是不是你的‘死穴’。” 唐宋明叹了口气：“对此，我也非常无奈。在严道森那里，我能接触各种各样的资料，钻研各种各样的学问，强化自己的观察力、判断力和推理能力……我原以为，这些知识和技能可以在我心里构成一道无法撼动的‘防线’。但是，我还是太小看这个世界了。” 那人摇了摇头：“严道森那里最大的缺点就是，女人太少了……尤其是漂亮女人。而漂亮女人对男人的吸引力与心灵无关，这关乎本能。从小就缺乏和女人近距离接触的经验，在成年之后会出现一些心理上的缺陷。说白了，这就是你可能存在的弱点。” “你能不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那人的嘴角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为了防止你在关键时刻出现这种问题，我考虑在特殊情况下增加我的‘出场’机会，比如在某些性感小妞接近你的时候——刚才那个田婉兮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今晚就算你邀请她留下，她都不一定会拒绝。” “你不能这么做，这违反了我们之前的约定！”唐宋明抗议。 那人狡黠地一笑：“对老子来说，什么约定，都是狗屁。如果你不想让老子出场，就好好把控自己，尽力在女人面前保持清醒吧！”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开始渐渐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黑暗中只留下了唐宋明自己。他低着头，长久地沉默着。 徐家颖在鉴定部门待了很久，总算等出了指纹的鉴定结果。 专家拿着结果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古怪。 他把一张打印纸交到徐家颖手里，说：“唐宋明的指纹，确实曾经在某个案件的现场出现过。” 徐家颖心里“咯噔”了一下。 看来，要跟唐宋明保持距离了。 不知为什么，这让她觉得很不开心。 但专家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糊涂了起来。 专家说：“我想查清楚唐宋明到底是以什么身份介入那案子的。但是，那案子留在数据库里的信息……你也看到了，我个人的权限有限，偏偏那案子的性质还比较特殊……我想，要靠你们领导来出把力了。” 身穿黑衣的男人站在树丛之中，月光投下的影子在他身上留下了斑驳。 他端着一杆枪，那枪看上去长而沉重，但他端枪的手没有一丝摇晃。 良久，他终于把枪放下了。 随后，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律师，你们给我的那支狙击步枪，已经调校过了吧？不敢大意，之前就是因为缺少对枪的测试，导致没有杀掉目标。我需要对这支枪进行试射，这样才能保证最终能命中目标。” 电话那头传来愤怒的抗议声。 男人笑了：“嘿，放心，我当然不会用你们的枪去杀你们的人。我会去找几个不起眼的小目标去练练手。只不过，这座城我不是很熟悉，什么地方开枪的声音都不会引人注意？——好，我知道了，晚安。祝你有个好梦。” 他收起电话，重新把枪抬了起来，这次却是对准了天亮中的圆月。 “祝你在梦里见到我，还有我的枪。” 他扣动了扳机。 “咔嗒”一声轻响，在静谧的夜里回荡。 唐宋明正在房间里闭目养神，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他吵醒。 打电话的是刘水。 刘水用很严肃的口气说：“来我办公室一趟。” 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唐宋明隐隐觉得情况不大妙。是自己做的什么事情激怒了这位刘队长吗？ 他不敢怠慢，急匆匆出门打了辆出租，直接来到警队大院。 他来到刘水办公室，发现这里只有刘水一个人。刘水沉着脸，示意他坐下，随后把门紧紧关上了。 刘水来到唐宋明面前，盯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宋明平静地说：“普通人。” “在来我这里之前，你都做过什么？” “我是严道森教授的学生，事实上，也是他收养的孤儿。他是这个世界上和我关系最近的人。关于我的一切，他应该都写信告诉你了。” 刘水摇头：“不完全是这样。” 他抓过一张纸，拍在唐宋明面前：“多年以前，在本地曾经发生过一件案子，现场出现过一个指纹，这个指纹与你的指纹完全一样。” “多年以前的话，可讲不通啊。如果是我青少年时期的指纹，应该和我成年后的指纹有些区别才对。” “在进行指纹匹配的过程中，系统已经自动把这些差别给修正了。如果不考虑那些差别的话，你的指纹和那个指纹应该是完全一样的。”刘水顿了顿，又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案子里？” 唐宋明哑然失笑：“队长，我能问个问题吗？——那是个什么案子？” 刘水说：“我不知道。不知什么原因，那案件留在数据库里的信息并不完整，如果想查看相关档案，要看档案室里的原始档案。然而，我跑了一趟档案室，发现案件的相关档案已残缺不全。我试着让人修复，但没能成功。” “如果不知道是什么案子，就不应该把我当做犯罪嫌疑人来看待吧？” 刘水紧绷着脸：“在此之前，只有你碰巧去过那档案馆，还在那里数次借阅档案。” “怀疑我借着去档案室的机会破坏了原始档案？”唐宋明盯着刘水的腰间：“我看您腰里有点儿鼓，不会是把枪都准备好了吧？” 虽然被看破了，刘水却显得并不在意，他认真地问道：“根据你个人提供的资料，那个时候你应该还是个孩子。一个孩子能在一个案件里充当什么角色？” 就在刘水质问唐宋明的同时，在距离警队二十公里左右的老城区，身穿黑衣的男人拎着长长的箱子，走向了一座建筑物。 夜色下，男人爬上了建筑物的屋顶，并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支狙击步枪。 “确实是好枪啊。”男人打开弹仓，把锃亮的子弹装了进去。 “有了这枪，就可以大开杀戒了。” 夜风忽起，宛如厉鬼嚎哭。厚厚的云层压了过来，遮住了头顶的圆月。 “好一个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他打开枪身上的保险，借助夜视瞄准镜，将枪口对准了下面的人。 “砰！”枪响了。 巨大的后坐力，顶得他的身体微微往后一动。 他站起身，把枪收起，迅速转移。 刚才的枪声，应该已经引起了周围居民的注意。 但他并不慌张，他知道自己有充足的时间离开这里。 等警察们赶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逃得很远很远了。 他的身体迅速向下方滑去，坠进漆黑的夜，与之融为一体。 第79章 杀神一枪（1） 面对刘水的质问，唐宋明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指了指刘水面前的办公桌：“刘队，根据您桌上这三个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我猜，在我进来之前，您屋里应该还有三个人才对。嗯，您刚才提到了张一钊，这里应该有他。此外，胡栗去找线人打听情况了，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而周金城今天没被安排什么工作，这里应该还有他。第三个……我猜应该是徐家颖吧？也只有她，才有机会拿到我的指纹。你先把他们三位请出来吧，放心，我身上没有武器，而且，我不会什么拳脚功夫，体质也很差，像您这样经过专业训练的警察，一个人对付我就足够了，不用再埋伏这么多人。” 刘水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还没答话，窗帘后面就响起了说话声：“刘队，既然他已经看穿了，那我们就先出来吧。咱们当面锣、对面鼓把话讲清楚。” 第一个出来的是张一钊。他大步来到刘水身边，冷冷地盯着唐宋明，眼神里满是戒备。 第二个出来的是周金城，表情和张一钊差不多。他的手按在腰间，那里有一副手铐。 最后出来的是徐家颖，她出来的时候，步履缓慢，盯着唐宋明的时候，眼神充满疑惑，表情有些复杂。 唐宋明站了起来，很坦然地说：“既然人都齐了，我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确实在多年以前，被牵扯进一件案子里。不过，我在那案子里并不是凶手，而是受害人。” 他顿了顿，又说：“我所有的家人，包括我的父母，姐姐，还有我自己，都被卷进了那件案子里。我们都身不由己，无法脱身。最后，我的家人都先后失踪了，我再也没见过他们。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寻找他们的下落。严教授帮过我，但没能找到。我主动来协助你们的工作，这里也有我私人的原因——那就是利用你们的资源，来寻找我失踪已久的家人。” 他从怀里拿出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张发黄的纸，小心地放在桌上。 “我并没有破坏过档案室的档案。这张纸，是严教授交给我的，他说这是我父母留下来的唯一的遗物。如果诸位有什么疑问，可以来看看这张纸。至于档案室内的档案，我只是借阅，从来都没有破坏过。” 听到这里，现场有两人松了口气——刘水和徐家颖。 而张一钊和周金城却依然紧绷着脸。 刘水说：“你为什么借阅1号档案室里的档案？据我所知，那里都是陈年旧案，而且绝大多数都是还没破的案子。” 唐宋明答道：“这里有我个人的原因。我相信，我家当年遭遇的案子，就和1号档案室里收藏的几宗案子相关。我查阅那几宗案子，一来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二来是想借此调查我家人的下落。” 刘水还想多问几句，却被突然打进来的电话打断了。 他接听了几句之后，脸色骤然变了。 他又打了一个电话，然后转向大家：“所有人准备出发，又发生枪击案了！我们要马上去现场！” “又发生枪击案了？！”徐家颖马上问：“是不是韩建平教授被那家伙袭击了？” 刘水摇头：“不是。被枪击的是另一个人。已经有人提前赶到了现场，并检查了死者身上的枪伤。虽然目前还不能完全肯定刚发生的枪击案和韩教授遇袭案有关，但从死者身上枪伤的判断，应该是同样的大威力狙击步枪通过远距离射击造成的。上面的领导让我们过去看看。韩建平教授没事，我刚才打电话确认过了，他目前在……”他正要说出地址，却又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唐宋明不动声色地说：“如果因为我在场，所以不方便说，那我就回避一下。” 刘水摇头：“和你无关。这次所有人都要跟我去。小唐，你也准备一下吧。” “带上我？就不怕您队里其他人有意见么？”唐宋明有意无意地瞟了张一钊那边一眼。 张一钊装没看见。 刘水说：“办案优先，大家都先放下成见，齐心协力办案吧。唐宋明，你跟我坐一辆车。” 刘水这句话有多层含义。他邀请唐宋明和他同乘一辆车，也有向对方示好的意思。这是在给双方台阶下。 刚才的局面确实有些尴尬，需要缓和一下。 唐宋明当然也听得出刘水的意思，当即“就坡下驴”，出门之后，他跟在刘水后面，两人上了同一辆警车。 徐家颖也跟着上了那辆车。 张一钊本来跟在徐家颖的后面，但在发现徐家颖和唐宋明上了同一辆车之后，他又犹豫了起来。 周金城一拽张一钊的袖子：“你还愣着干嘛，上车啊。” 他把张一钊拖上了他那辆车。 众人的车离开警队大院，朝案发地赶去。 在路上，无论唐宋明还是刘水，都没有再提在办公室发生的事。 刘水把之前韩建平回国、遭遇第一次枪击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唐宋明。唐宋明一边听，一边认真做着记录。 “凶手使用的子弹弹头，你们应该已经拿到了吧？” “拿到了。那是一种特制的弹头，专门为e国产的12.7毫米osv-96大口径狙击步枪设计的。”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枪？” 徐家颖从自己的手机里找了张资料图，然后把手机递给唐宋明。 唐宋明看过图片，点了点头：“随身携带这么巨大的枪，很容易暴露目标。除非是用大件物品来掩饰，否则很难藏得住。如果枪手上次是在‘未来石’大厦枪击了韩教授的车队，那你们应该已经锁定了枪手的行踪了吧？” 徐家颖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目前还没有。我只知道他是个身高一米八到一米八五，手上的指纹几乎都被‘磨平’了的家伙。除此之外，这人以前应该当过e国特种部队或安全警察部队的狙击手。” “既然这样，你们没有在本地的e国人里寻找与之条件相符的人吗？身高范围和‘缺少指纹’这两点，已经可以把搜索范围缩小很多了。” 徐家颖继续摇头：“没有。我们已经把本地的e国人都查了个遍。连邻市的e国人都查了。并没有这样的人。” 唐宋明点头：“这么看来，这人有可能是偷渡来的。他应该不会选择正经的旅店或招待所。要我说，他最有可能是选择露营。” “露营？在一座人口上千万的城市里露营？”徐家颖觉得这有点儿匪夷所思了。 唐宋明说：“这没什么奇怪的。既然这人是特种部队狙击手出身，那么找个露营的地方并不算困难，何况本地有很多地方可以做露营的地点，比如废弃厂区，或者公园的树丛。现在的天气还不算很冷，如果那人带了足够的衣服，晚上应该能扛得住。” 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车队已经来到了老城区。 这回枪击案的发生地点是老城区的地质大队家属院。 这家属院里都是未超过六层的老楼，小区内的道路都是破烂的水泥路，明显缺乏维护。 让警员们比较头疼的是，这里除了缺乏必要的监控设备之外，连保安都没有。 这样一来，就很难找到目击者。 第80章 杀神一枪（2） 小区内已经围起了警戒带。外面的人不许进来，小区内的居民不得外出。 警员们打着手电，在小区内寻找着可疑人影。 刘水先向本地派出所的人了解情况，根据他们的初步调查，受害人名叫冯年，单身老人，之前在大院食堂工作，是帮厨。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平时除了遛鸟和钓鱼，没别的爱好，也没跟人结过怨。不知道凶手为什么会选上他。 刘水则跟法医们一起，检查地上受害人的尸体。 受害人大概六十岁，男性，白发苍苍，非常瘦弱，身穿灰色中山装，脚上穿着粗布鞋。他眉心处中弹，子弹穿透颅脑，从后方射出，直接射入了地面，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圆洞。 法医肖辨低声朝刘水说：“这子弹的威力太骇人了。弹孔周围的骨骼都有些变形，我和我的同事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强力的武器。” “不光受害人的头部骨骼被破坏得很厉害，就连地面都被打得龟裂了。”刘水指了指地上的弹孔：“当年地质大队家属院铺地面的时候可是用料实在，这铺的是数十公分厚的水泥砖。能把这水泥砖彻底射穿，还深深穿进地面，这穿透力实在太夸张了。” 徐家颖插嘴道：“你们一开始就没当回事么？osv-96狙击步枪在设计之初就考虑过反装甲目标，那玩意哪怕只发射最早期的弹药，也能在两千米的距离上轻易击穿btr-40一类装甲汽车的侧装甲，如果是一千米距离的话，连装甲汽车的正面主装甲都可以击穿。从威力上来说，它其实更接近于炮，而不是枪。” 肖辨说：“照你这么说，就算是穿上防弹衣，也毫无意义了么？” 徐家颖说：“别说防弹衣了，你就算是拿一摞防弹板叠在一起，它都能打穿。” 刘水忍不住苦笑：“韩建平教授还打算过几天举行新闻发布会，当天穿防弹衣，看来我还是要劝他别出来了。” “新闻发布会？什么新闻发布会？” “好像是关于他最新的研究成果的——就是m国那些人一心想从他手里夺走的科研成果。” “判断子弹进入伤口的角度，让张一钊根据子弹从伤口进入的角度来估算弹道。”刘水环视众人，忽然问了一句：“咦？唐宋明呢？” 周金城说：“那小子凑过来看了一眼尸体，之后就离开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一钊说：“看来，就算是刘队亲自请他过来，他依然我行我素，想去干嘛就去干嘛，根本不把这宗枪击案放在心上。” 徐家颖皱眉：“张一钊，你小子胡说什么呢？你又不是他，怎么就知道他没在办案？” 张一钊摊手道：“如果要办案的话，不是应该先在这儿看看现场，检查一下尸体，跟大家讨论讨论案情，判断一下凶手是从哪里开枪的，然后再开始进一步的工作么？他现在连现场都不看，也能叫办案？”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旁边传来唐宋明的声音：“我不看这个现场，是因为这个现场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而且，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没太大意义，他一开始就不在这里。现在更是已经逃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张一钊虎地跳起身，怒视着他身后的唐宋明。 “你连现场都不看，尸检的结果都不做，就在这儿瞎哔哔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耐太大了，不看现场就能寻找凶手了？” 唐宋明一本正经地说：“这你就说错了，恰恰相反，我认为必须在现场发现关于凶手的一切，只不过，你们在这儿忙活，没什么用，凶手压根儿就没到尸体旁边来过。就算你们把这周围都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的足迹或指纹，更不会有看到他相貌的人，对了，你们确实可以找到一枚染血的弹头，但那弹头上应该找不到凶手的指纹——我听说他根本就没有指纹。所以，我说你们在这儿忙活，就是在浪费时间。” 张一钊气急反笑：“好啊！我们在这儿忙活是在浪费时间……那我倒是要听听您老人家的高见——您觉得凶手是在哪里射杀受害人的？” 唐宋明说：“凶手瞄准受害人头部射击，子弹从受害人前额射入，换句话说，凶手就是在受害人站立时面对的地方。” 他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建筑物：“根据我的判断，就是那里。” 那是一座高大的老式水塔。在夜色下，宛如巍峨挺立的怪兽。 张一钊说：“为什么是那座水塔？这小区里的楼这么多，正对着受害人面部的住宅楼也不是没有，在楼顶上射击，打完之后通过楼梯撤离，不是更方便么？老式水塔内部没有楼梯，只能依靠外部的爬梯上下，那么高的水塔，上下一趟不是太麻烦了吗？” 唐宋明略显尖刻地说：“凡是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选择在居民楼的楼顶上开枪。这里是老式小区，楼间距比较密，一旦有枪声响起，周围居民楼里的人就会被惊醒，说不定就会有人朝楼顶张望，这么一来，枪手的行踪就暴露了。我听徐家颖说，枪手使用的是一杆大威力狙击步枪，那么他完全可以在更远的距离上进行射击。那水塔距离周围的楼都比较远，枪手在射击之后可以从容爬下水塔，逃之夭夭，不用担心别人过来拦他。另外，最重要的一点——那水塔是这附近最高的建筑物，站在水塔顶上，可以俯瞰整片区域，如果我是狙击手的话，也会选择那里的。至于爬水塔外面的爬梯是不是麻烦，我觉得枪手根本不会在意。安全对他来说是第一位的。爬梯虽然累一些，但他是受过训练的特种兵，不会太在意这个。如果他在上面绑了绳索的话，可以通过绳索进行速降，落地之后解开绳索带走，比爬楼梯快多了。” 张一钊依然信不过他的话：“咱们要不要打个赌？如果凶手不是从那里开枪的，你……” 唐宋明打断了他：“你最好还是别跟我打赌，我一开始就判断凶手是从那里开枪的，而且已经去那里转了一遭了。” 他拿过一个透明塑料袋，向大家展示塑料袋里的东西。 那是一片深蓝色的布片。 第81章 枪魂附体（1） 唐宋明说：“这是我在水塔的梯子上发现的，那水塔梯子上的扶手在中间有一处断开了，断开的扶手上有一道数公分长的茬口，边缘像犬牙一样参差不平，这段茬口应该是碰巧划到了枪手的衣服，从上面带了一片布下来。如果你们肯检查一下这片布的话，没准儿可以检出枪手的dna信息。” “好，我这把这东西拿去检查。”徐家颖伸手接过那只塑料，并把它送到了法医那边。 等她回来之后，唐宋明说：“你可以再去一趟水塔顶上，那里可能留下了脚印。枪手逃走的时候应该没来得及清理。” 周金城凑到张一钊耳边，低声说：“别动不动就打赌。忘了我的教训了么？这个姓唐的小子好像在打赌方面运气特别好，至今还没输过。” 张一钊不服气地质问唐宋明：“我还是觉得有问题。凶手既然那么小心，又怎么会把衣服碎片留在上面？” 唐宋明说：“如果他是通过绳索进行速降的，这就说得通了。在迅速下坠的过程中，如果衣服偶然被突出物挂到，甚至挂破，都是难免的，而且就当时来说，凶手也肯定来不及回头去找被挂下去的衣服碎片。” 张一钊终于彻底没词了。 徐家颖跑去检查水塔顶上的足迹。刘水把唐宋明拉到一边，说：“关于这个枪手，你能提供更多线索么？比如，试试心理侧写。” 唐宋明说：“可以，但是，最好现场不要有这么多人。我需要相对安静一些的环境。” 刘水点头：“哦，你是怕他们打扰到你？” 唐宋明摇头，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不，我是怕我会伤到他们。” 唐宋明向刘水解释——在进行心理侧写的过程中，会不经意地代入一些凶手的心理特征，而这次的凶手格外冷血、凶残，富有攻击性，在“代入”了他之后，对周围的人来说，危险性可就非常高了。 听了唐宋明的话，刘水说：“之前你在侧写的过程中发生过危险情况？” 唐宋明点头：“‘代入’过一些凶手的‘危险特质’，或许狂暴易怒，或许冷血凶残，如果控制不好，容易伤到旁边的人。之前，有我的老师严道森先生在现场看着，如果我发生什么异常，他会主动过来帮我化解危机，现在，严先生不在身边，我有点儿没把握……” 刘水说：“放心。我帮你‘清场’，你准备一下。” “清场”完毕，唐宋明并没有去枪手射击时所在的水塔顶，而是站在原地，开始做深呼吸。 张一钊抱着手肘，斜着眼看着，脸上带着不屑的表情。 周金城在旁边低声问：“你觉得这小子能不能成？” 张一钊冷笑道：“不知道。我特么又不会这种装神弄鬼的门道。” 徐家颖白了他一眼：“你要不懂就别瞎说。这不是装神弄鬼，这是很正经的心理侧写。” 张一钊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只看重结果。如果抓到人了，我才承认他会心理侧写，如果抓不到人，他在我心里就跟那些跳大神的、请鬼上身的没啥两样。” “你……”徐家颖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刘水远远地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几个闭嘴。 唐宋明似乎并没有受到刚才说话声的干扰，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里已经多了一丝凛冽的杀气。 他开始行动，在行动的同时，他自言自语，那说话声只有离他最近的刘水等人能听清。 “我习惯于居高临下射击。之前我已经杀了两人，每次都是从附近最高的建筑物上瞄准目标，与目标的距离都在四百米以上。我只开一枪。” 他伏在地上，摆出端枪的姿势，将“枪”贴腮，但并未直接开始射击，而是调整着“枪”上的某些“零件”。 徐家颖先是不解，随后又恍然大悟。 今晚有风。 在地面上可以感觉到徐徐的凉风，如果在高处的话，风恐怕已经不小。如果要保证射击的精度，就需要对射击诸元进行调整，尤其要进行风偏修正，避免子弹在飞行过程中因风而导致出现偏差。 “今晚的夜风很大，我依然要射击，这说明我在挑战自我，或者是在炫耀自己的技术。” 唐宋明调整好了“枪”，开始进入搜索目标的状态。 “我不止有很好的驾驭狙击步枪的技术，我集中注意力的本领也比一般人高。”唐宋明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继续保持着“持枪瞄准”的姿势：“除此之外，我还很有耐心。这些都是我在部队上经过了长期训练的结果。” 张一钊忍不住又低声讽刺道：“这也算心理侧写？他嘟囔的这些，我也知道啊！” 刘水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悻悻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我的上一个目标是韩建平教授，我没能击中他，而是击中了他身边的人，这对我的信心，对我的‘名誉’都有一定影响。因此，我需要马上再开一枪。这不是为了挽回声誉，是为了拯救自己的信心……”唐宋明忽然停了下来，“对了，还有我的自尊心。我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上次没有打中，这让我一直耿耿于怀。” 他忽然扭头，望了一眼不远处受害人的尸体。 “今晚，我并不是随机杀人，而是有选择性的。我特意从路过的人之中挑选了这个目标——因为，受害人的年纪、体型都和韩建平相差不远。射杀他可以从最大程度上挽回我的自信。” 徐家颖低声对刘水说：“这和我之前了解的‘心理侧写’有点儿不一样啊，我之前从影视剧上看过一些，根据那些影视剧的描述，进行侧写的人要进入一种近乎被‘催眠’的状态，在他们的视野里，仿佛自己就是凶手，而周围就会进入现场重现状态。” 刘水不动声色地说：“那是影视剧里的艺术化加工，为了吸引更多观众，需要含有一点儿炫技的成分。而真实的心理侧写，跟那些可有很大的差别。” 正说着，唐宋明忽然转过身子，把那支不存在的“枪”指向了他们这边。 第82章 枪魂附体（2） 唐宋明在用并不存在的“枪”瞄准刘水等人的同时，眼神变得更加涣散。他嘴里的喃喃自语声也越来越响。 “经过长期训练的狙击手，对于自尊心之类的东西不会太在意。越是年长的士兵，越是坚韧不拔，耐性越强。因此，我的年龄不会太大。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岁。这样的人离开以前的部队，多半是因为刚愎自用违反了命令，或是血气方刚顶撞了上级，最终被迫离开部队。” 他顿了顿，又说：“然而，离开部队之后，我残忍好杀的性格逐渐暴露了出来，从事一般的工作已经无法满足我，就算有保安公司可以出高价雇用我，但也无法满足我‘杀戮’的需求。我需要成为一名杀手，这样就有更多杀人的机会。一边杀人，一边赚钱。物质与精神方面的双重收获。没有比这更理想的工作了。” 他瞄准刘水，扣动了并不存在的“扳机”。 在他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刘水心头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唐宋明手中仿佛不是空无一物，而是真正握着一把枪，一把长长的、在月夜下闪着寒光的狙击步枪。他甚至想稍微后退一点，以避开那并没有射过来的“子弹”。 好在他定力够强，及时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在自己人面前显得难堪。 但冷汗还是渗了出来，浸湿了他贴身的衣服。 唐宋明还在继续自言自语。 “我曾经在e国服役，具有军人气质、身材高大的e国人，在本地非常少见。但我进进出出这么多地方，却没有吸引本地人的注意……更何况本地警方已经和海关及e国大使馆进行过交涉，也对进入本地的e国人进行了排查，都没有发现可疑目标。这么看来，我的相貌应该很接近中国人……对，e国也有黄种人，相貌和中国人类似，并非都是高鼻深目的相貌。我应该属于这种情况。” 刘水下令：“马上以这个小区为中心，搜索符合以下特征的人——身高一米八至一米八五，三十岁以下，健壮，有军人气质。随身携带长包裹或长条箱子，或更大体积的物件。” 他顿了顿，又说：“此人皮肤粗糙，这是因为长期野外训练造成的。另外，这人应该不会徒步赶路，携带那么大件的东西徒步走夜路，太奇怪了，很容易引起怀疑。” 有警员问：“他会不会打车或使用网约车，或者共享汽车？” 刘水摇头：“我觉得不会。小唐，你觉得呢？” 唐宋明却没有说话。 刘水觉得奇怪，转身一看，发现唐宋明的状态有点儿不对劲。 唐宋明依然保持着之前持枪瞄准的状态，眼神飘忽，但额角、面颊都已经出现了汗珠，后背更是已经被汗水湿透。他时不时哆嗦两下，像是很痛苦，又像是在挣扎。 “小徐，去看看那小子怎么回事。” 徐家颖马上过去查看，却发现唐宋明像是“僵”在那里了一样，别说动弹，连眼珠子都不能动。 “喂，你怎么了？”徐家颖善意地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 唐宋明忽然抬头，怒视着她。 徐家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唐宋明原地“弹”了起来，伸手似乎要去抓她。 还好徐家颖躲闪得快，唐宋明这一抓没有抓住她。但此时唐宋明脸上的表情愈加狰狞起来，就像是原本就狂暴好斗的人，此时被激怒了一样。 他继续抬起本不存在的“枪”，对准了徐家颖，扣动了“扳机”。 “你疯了？！”徐家颖大为意外，她也顾不上对方的身份，伸手就去扣唐宋明的腕子。 唐宋明瞬间后退，上半身依然保持着“持枪”的动作。眼神更加飘忽。 他的嘴里又出现了喃喃自语声，只不过这次变得模糊而急促，再配上他那狰狞的表情，愈发让人觉得他是在咒骂，而非分析案情。 而徐家颖惊讶之处在于——此时的唐宋明无论速度还是反应，似乎都比平常的时候要强一些——平时的唐宋明别说与人格斗，就连挨打的能力都没有。而此时的他，居然能在徐家颖手下连过了两招，还没有落败。 难不成是他在“代入”狙击手的时候，不止连对方的“人格”，就连对方的“技能”也给代入了？ 就在徐家颖这么走神的时候，唐宋明忽然开始了反击。 大概是意识到手里的“枪”无法射击，他居然做了个“扔枪”的动作，把本来就不存在的“枪”往旁边一扔，随后身子一弓一纵，迅速冲向前方，与此同时，轻舒双臂，双拳与肩平齐，向徐家颖攻了过来。 瞧那架势，有几分像是中国武术中的“双风贯耳”，但实际上有很大的不同，徐家颖认出这像是正统的高加索格斗术——这也是e国特种部队日常训练的技巧。 “这小子居然会这个？！” 徐家颖还在发愣，唐宋明的拳头已经打到了面前，双拳同时打向她左右太阳穴。 在场的众人无不骇然，正要上前阻止唐宋明，却见徐家颖猛地把身子一沉，右手往上一托，之后身子一转，伸腿往唐宋明脚下一拌。 她那右手正托在唐宋明的下巴上，唐宋明的头被托得扬了起来，身子立刻后仰，拳头也失去了准头，徐家颖在他脚下那一绊，更是令他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徐家颖打完之后就立刻开始后悔——她这一连串的反击，其实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身体做出的自然反应，对付一般的歹徒，用这些毫无问题，但现在是对付自己人，下手就未免显得有些狠了。 不过，唐宋明刚才虽然反应能力和速度都有提升，格斗术的架势也摆得有模有样，但真和徐家颖这样经过长期正统训练的警员比划起来，还是显得差了很多。 “侧写”虽然让他在“模拟”的情况下拥有了一些凶手的“能力”，但毕竟只是“模拟”，无法让他真正拥有凶手的格斗能力。 徐家颖看唐宋明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样子颇为狼狈，就赶紧过去搀扶。唐宋明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茫然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奇怪，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忽然躺在地上了？” 徐家颖赶紧说：“这是……意外！” “真的？”唐宋明显得有些怀疑。 “当然是真的！”徐家颖一边说，一边偷偷朝众人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别把真相说出来。 现场的众人都保持沉默。 “好吧，看来又是没控制好自己。”唐宋明悻悻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 徐家颖关切地问：“伤到哪里没有？” 唐宋明摇头：“没有。你站得离我太近了，太危险，下回离我远点儿。” 徐家颖连连点头，她对此毫无怀疑。 刘水对唐宋明说：“刚才有同事问，凶手会不会打车或使用网约车，或者共享汽车，你怎么看？” 唐宋明摆了摆手：“不会。这些都会留下线索。他是狙击手，在这方面会非常谨慎。另外，他来自国外，对咱们这里的情况不可能太熟悉。在这个城市里，应该有专门负责接应他，协助他转移的人。这样他就可以不用考虑自己转移时可能会遇到的问题。” 第83章 枪魂附体（3） 唐宋明顿了顿，又补充道：“太小的汽车，诸如奥拓之类，身材高大的枪手坐进去会非常吃力，更别说他身上还携带了那把大号的狙击步枪。最靠谱的方案，是一辆较大型的车。除去较小的紧凑型轿车之外，其他车辆都可以。” 刘水望向周金城：“老周，辛苦你一趟吧。根据小唐所说的，排查一下案发前后在小区附近出没的车辆。” 周金城一听这个简直头皮发炸：“啥？！要排查的车的种类可不少吧？！这姓唐的怎么不说把附近路过的车都特么查一遍？！” 刘水忙说：“这个时段已经很晚了，这附近又没挨着交通要道，过往的车辆不会太多。不要有心理压力。” 周金城刚松一口气，唐宋明却又淡淡地插了一句：“要是把今晚都经过的车都查一遍也没什么不好，你要是想那么做，那也由得你。” “呸！”周金城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转身离开了。 刚走出不远，他忽然又扭回头，大声对唐宋明说：“我想起来了，狙击步枪是可以拆开的！如果凶手把那支枪拆开成几部分，体积就会比之前小多了，小轿车也塞得下。” 唐宋明还没说话，熟悉枪械的徐家颖倒先回答了：“如果是特殊型号的狙击步枪的话，拆解起来会比较复杂。凶手使用的枪结构特殊，在昏暗光线下，没那么容易拆解。更何况，留给凶手的时间很紧张，我估计他来不及那么做。最多也就是把枪装进某种可以掩饰它的容器里。” 周金城又说：“那么，如果有车辆曾经在案发前后停在这个小区附近，应该就是最可疑的了吧？” 唐宋明摇头：“未必。如果对手考虑得足够周全，那么就会派出不止一辆车进行接应。第一辆车在把凶手送到现场附近之后就马上离开，第二辆车在凶手开枪之后马上赶到约定的地点把他接走。除此之外，附近可能还有车充当备用车辆。” 周金城望向刘水，刘水点了点头：“我同意小唐的看法。” 周金城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走开了。 远远地，传来了他抱怨的声音：“给我们这么大的工作量，这特么也叫专家？专个屁！” 唐宋明却不以为然，他盯着那高大的水塔，似乎已经看得出了神。 徐家颖问：“你在想什么？” “对方今晚开的这一枪，其实还有示威或挑战的意思。他想对我们说，他就是高高在上的主宰，执掌生死大权，只要他想让一个人死，那么这个人必须死，没有谁可以阻止他。” 唐宋明指着那水塔的顶端说：“在西方神话传说中，众神之父就端坐在万神殿的最高处，他自己的王座上，并降下雷电，惩罚自己的敌人。而对咱们的对手而言，这水塔的顶端就是他的王座。而在上次，‘未来石’大厦的楼顶就是他的王座，他君临天下，高高在上，从王座上俯瞰着地面的一切，随时以子弹杀死任何他想杀的人。像这样的家伙，下次应该还会选择高处，居高临下射杀自己的目标。” 他转向刘水，说“刘队，我要是您，就会向韩建平教授提建议，尽可能不要在公开场合露面，尽量不要在周围有较高建筑物的地方经过，这样可以降低被射杀的可能。” “凶手难道不会改变自己的行为模式，从较低一些的地方进行狙击吗？” “那不是他喜欢的方式，更不是他习惯的方式。他会顽固地选择自己的方式。不过，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给他设个陷阱，这样我们就可以变被动为主动，总比大海里捞针似的去找他要强很多。” “如果要设陷阱，必定要引他出来，可要引他出来的话，就只能是以韩建平教授为诱饵了吧？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徐家颖也说：“如果不让韩教授本人出来，只散布假消息说他要去某地办事，然后在该地附近设下陷阱；或者是找个人假冒他，这两种办法可行吗？” 唐宋明摇头：“都不可行。对方应该在本地有很隐秘很可靠的情报网络。之前韩教授的车队遇到枪击，应该就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否则，车队走哪条路，大概什么时间经过，这些情况，恐怕是连韩教授自己都不知道的，凶手又怎么会知道？” 徐家颖说：“照你这么说，我们既不能散布假消息，也不能找人代替韩教授，只能是请韩教授本人亲自出马，充当诱饵，把枪手给吸引出来？” 唐宋明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刘水面露忧色：“这个计划，风险恐怕有些大。就算咱们都决定这么做，上面也不一定会同意。再说，韩教授本人也不一定会配合。” 徐家颖不解地说：“这可事关他自己的命啊，我们警方都已经尽全力了，他还不肯配合？” 刘水摇头：“韩教授的脾气……” 正说着，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刘水接了电话，表情变了：“什么？韩教授要出来？！还要去他母校做公开演讲？！他把我们的劝告当耳旁风了吗？！” 刘水放下电话之后，徐家颖问：“韩教授要做什么？从我们给他安排的藏身处出来？” 刘水点头，脸上露出懊丧的表情：“老爷子的脾气实在太‘硬’了，说什么他都不听。明天是他母校的建校一百周年庆典。他坚持要去，而且要在庆典上发言。” “简直就是去当活靶子。”现场有警员忿忿不平地说：“咱们为了找凶手，连吃饭都顾不上了。这老爷子还主动除去‘送人头’。这不就是在添乱嘛！” “明天？”唐宋明默默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找出了韩建平教授母校所在的位置。 徐家颖又凑了过来，问他：“之前你在肖辨那里进行‘侧写’，就没有出现刚才那样的情况，那次你收放自如……怎么这次就变得这么糟？” 唐宋明解释道：“越是危险的人物，在对其进行侧写的时候，我就越容易出现危险情况。上次我们要对付的，只是一个尚处于‘萌芽’状态的‘新手’，而且其杀人技巧、主动攻击性也并不强。这次就不一样了，要对一个杀人如麻的职业杀手进行‘侧写’。我没主动攻击你们，已经很走运了。” 徐家颖心想：其实你已经攻击了，只是大家都没说而已。 但她没把这话说出口。 第84章 诡计得手（1） 刘水在通过电话与上级沟通，最终，上级决定“趁机撒网”，先由刘水带一组人去现场进行布控。一旦出现可疑人员，马上进行抓捕。韩建平的安全另有专人负责。 放下电话之后，刘水喃喃自语道：“现场抓捕一个携带有危险武器的职业杀手？这工作可真棘手啊。” 他转向徐家颖，说：“你带一组人，先去韩建平的母校……这回的任务特殊，你们这组人都要带上枪和防弹衣。对了，把唐宋明也带上。” 徐家颖说：“您觉得我们会和凶手正面交锋？” 刘水点了点头：“上级特别提醒，要带防弹衣。” 徐家颖苦笑：“就算是局里最好的防弹衣，在五百米的距离上，也无法抵挡对方的12.7毫米口径穿甲弹。更何况防弹衣也没办法把全身都包起来。” 刘水闭上了眼睛，无奈地说：“我知道……聊胜于无吧。韩建平这老爷子，太能给人添麻烦了。” 凌晨时分，一个穿黑西装的男子从戒备森严的建筑物里走了出来，他和门口站岗的卫兵打过招呼，随后就上了公交车，准备返回自己在郊区的家。 这人是负责保护韩建平的人。昨晚他负责值夜，凌晨换班之后，他就可以回家休息。 他在公交车上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随后就贴着窗开始打瞌睡。 一位打扮入时，戴着墨镜的女郎上了车，在男子旁边坐了下来。 男子下意识地往窗户方向缩了缩，给女郎让出更多地方。 女郎礼貌地向他笑了笑，随后取出镜子和眉笔，开始补妆。 男子继续打起瞌睡。 公交车在晨曦中驶出市区，驶向郊区。 女郎戴上口罩，从化妆包里摸出一只香水瓶。把玩了一阵之后，她偷眼看了一下邻座的男子，见他还在瞌睡，就悄悄地把香水瓶对准了他，轻轻一摁。 从香水瓶中无声地喷出了一种名为“γ—羟基丁酸”的药物，这种药物可以在几秒钟之内就可以使人产生昏睡效果，并且，被施药之人在醒来之后，对昏迷过程是失忆的。 男子被喷过药之后，开始软软地从座椅上往下滑。 女郎轻轻扶住他，并在下一站把他扶下了车。 公交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乘客，每个人都昏昏欲睡，就连司机也只关注着前方路况，因此没人注意到女郎所做的事情。 在车站旁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在车里坐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人，这人正是“律师”。 他看到女郎扶着男人下了车，便立刻戴上手套，上前帮女郎把男人扶进了车内。 喷在男子身上的“药”已经开始起作用，他面色潮红，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搬到了哪里。 律师示意女郎出去放风，他自己伸手在男子脸上拍了拍。 “别睡了。” 被拍了几下之后，男子勉强睁开眼睛，但眼神却非常呆滞，就像是机器人一样。 律师凑近他：“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数分钟后，律师已经从男子那里问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今天上午十点，xx医学院举行建校一百周年大型庆典活动。韩建平会出席，并进行演讲。” 电话里传出低低的笑声：“好，我这就准备。你派你的人来接我吧。” “你这就要去？不休息一下？韩建平十点才会露面。在此之前，都会有专人负责保护他。” “合格的狙击手都会提前赶赴现场，仔细观察，寻找最适合自己的位置。再者，我不只要寻找能杀他的最好位置，我还要在杀他之后能够全身而退。” “我敢打赌，现场一定已经去了很多警察。” “嘿，这在我的预计之中。另外，就算过去的警察再多，我也不在乎。” 对方顿了顿，又说：“我相信，你也一定会给我安排几个‘助手’的，对吧？” “我会给你发一组信息过去，里面有联系‘助手’的方式。行动成功之后，会有车在指定地点等候，把你接走。另外，枪和剩下的子弹就不要带出来了。” “这么一把好枪，你们舍得？” “对我们来说，不被警察抓到才是最重要的。现场人员密集，你带着那么大一把枪，是没办法逃掉的。” 对方沉默了。 过了几秒钟，他才说：“或许，我有办法在杀人之后把枪也安全地带出来。” 律师发出警告：“别做危险的尝试，杀了人之后马上把枪扔掉离开。如果你为了那把枪而把警察引来，会把我们的人也拖进去！” “警察？”对方发出轻蔑的冷笑：“本地警察的效率，在我眼里就是个笑话。瞧瞧你们，都做大成什么样子了，他们居然还没有发现。” “我们能做成现在这个规模，一来是因为我们黑老大给力，二来是因为谨慎。” “这一次的买卖完成之后，如果有机会，能不能让我去见一见你们那位黑先生？” “绝对没问题！我们老大也对您非常感兴趣。” “那我就把韩建平拿下，当成我给你们黑先生的见面礼吧。”对方挂断了电话。 律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朝外面的女郎打了个手势，对方进来之后，他说：“把这个还在睡觉的家伙带走，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吧？” 女郎点了点头。 “如果他中途醒来呢？如果药效不够强，他还记得咱们呢？” 律师的眼镜片上反射出黎明的晨光：“那就彻底抹掉他这个人。” 医学院庆典现场内，人山人海，徐家颖等人身穿便衣，穿梭在人群之中。 这次，他们人人都携带了手枪，并在衣服下面穿了防弹背心。 考虑到这次凶徒使用的狙击步枪威力奇大，防弹背心里还额外加装了最高防护等级的复合材料防弹插板，这种插板加入防弹衣之后，可以让防弹衣在一定距离上抵御普通枪弹的攻击。但要说对付大口径狙击步枪的子弹……目前大家心里都没底。 第八十五章 诡计得手（2） 在穿上厚厚的防弹背心之后，每个警员都显得笨拙了不少。 倒霉的是，今天的气温还偏热，没过多久，大家身上就都闷热了起来，大汗浸透了每个人身上的衣服。 唯独唐宋明显得比较轻松——他不是警员，没给他准备枪械和防弹衣。 唐宋明在来来往往的学生里显得颇不起眼——本来他的年龄也和在校大学生差不多，脸上也还带着分稚气，在学生里这么一站，几乎无法区分开。 与之相比，警员们就和这里的学生相差很多——年龄只是一个方面，像张一钊、徐家颖等年轻的警员，其实面相上与学生们差不多，但气质的差别就非常明显。 徐家颖望着唐宋明的身影，若有所思。 “难怪刘队让我们带上他……这小子可以轻而易举地伪装成这里的学生。杀手也未必能认出他。” 这时，校门口附近的人群忽然分开，一支车队从外面驶入了校园。 徐家颖的耳机里传来声音：“大家注意，韩建平乘坐的轿车进来了！” 一辆黑色轿车在摩托车骑手的护卫下驶入医学院的大门。 有不少记者蜂拥上前，想要拍照，被负责维持秩序的人礼貌地挡了下来。 车队在医学院大礼堂门前停了下来，一队穿保安服的人上前，簇拥着几个人从车上下来。 徐家颖等人显得更加紧张，他们不断扫视着周围的人群，直到那几个人被送入大礼堂。 徐家颖稍微松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身边，却发现唐宋明不见了。 那小子去哪儿了？！ 还没等她找到唐宋明，就听到耳机里传来紧张的呼叫声：“徐姐，人群西侧出现了两名男子，都戴着墨镜和口罩，其中一人带着长条形金属箱，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带人稳住他们，我马上过去！”徐家颖检查了一下藏在衣服里的枪套，随后飞奔向人群西侧。 有两名保安和一名穿便衣的警员已经拦下了那两名男子。其中一名男子掏出自己的证件，说自己是物流公司的人。 徐家颖跑到那人面前，让他们打开箱子。 那两名男子一起摇头，他们表示自己只是负责运箱子的，那箱子已经上锁，而他们手上没有钥匙。 “赶紧放我们进去吧，下订单的人让我们今天上午把这件东西送到这里。” 徐家颖亮出证件：“希望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这东西是送给谁的，能不能告诉我？” 其中一名男子掏出一张单据：“这上面写着呢，送到医学院大礼堂，由一位姓韩的先生签收。还留了收件人的电话号码。” “姓韩的先生？是不是韩建平？”徐家颖扫了一眼单据，果然，收件人处填的是【韩建平】，另附了一组手机号码。 经过核实，那手机号码确实是韩建平的。另外，那两名男子的身份也已经核实，他们确实是市内某物流公司的员工。 至于把箱子交给物流公司，并拜托物流公司送箱子的人，现在却联系不上。 徐家颖向刘水请示，那只长条形金属箱该如何处理。刘水说会马上派专人过去应对，目前要先把箱子从人群密集的地方挪开。 “现场的人很多，不做疏散么？” “疏散人群会引发骚动，也会打草惊蛇。在未确定箱内物品之前，先不要引发恐慌。” 箱子被转移到西侧的空仓库内，刘水派来的专人赶到，对箱子进行了检查，结果发现里面并没有危险物品。 箱子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是一对纸人纸马。 “靠，这是葬礼上用的东西，真晦气。” 在场众人无不皱眉。那俩物流公司的男人，见状也变了脸色，赶紧朝左右手掌心里吐了口水，原地跺脚——根据本地迷信的说法，这么做能去晦气。 徐家颖脑子转得飞快：“这是单纯的恶作剧，还是说有其他的目的？” 耳机里忽然传来一位同事的说话声。 “徐姐，有一位姓唐的先生让我联络您。” 姓唐？唐宋明？ 唐宋明的声音在耳机里响了起来：“徐家颖，建议你马上派人去东侧的钟塔，那里是整个学校最高的地方。如果有人想要狙杀韩建平，那里是最理想的藏身点！” 东侧的钟塔？ 徐家颖马上转身望向东边。那里矗立着一座高耸的塔楼。 这座医学院的前身是解放前建成的教会学校，整体建筑风格有些类似于教堂，拥有尖顶和钟楼。在解放之后，经历了数次改建，依然有一些老建筑保留了下来，东侧的钟塔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它已经作为文物被封了起来，平时不作对外开放。 在听到唐宋明的提醒之后，徐家颖立刻警觉起来，她开始自责——原本已经知道凶手的习惯是居高临下狙杀目标，为什么不先检查医学院内的高层建筑？ “跟我来。”她朝两名同事挥了挥手，带着他俩赶往钟塔。 徐家颖暗自祈祷，希望现在行动还来得及。 他们一路狂奔，来到钟塔下方，却看到已经有人在钟塔门口等候。 是唐宋明。 徐家颖问他：“你来干什么？” “刘队让你带上我，就是为了让我辅助你的工作。”唐宋明淡淡地说：“我正在照他的吩咐，帮你找枪手。” “然后你就找到了这个钟塔……好吧，可你为什么不上去？” 唐宋明用一种看待智障的眼神望着她：“因为我既没有防弹衣，也没有枪。你打算让我用什么对付他？” 徐家颖暗中吐了吐舌头，说：“我还以为你光凭自己的智商就能对付持枪的歹徒呢！” 身后的同事忽然提醒道：“家颖，你看，钟塔上方有黑影！” 徐家颖抬头一看，果然，在钟塔顶端，有个疑似人影的东西在晃动。 她马上把枪抽了出来：“做好准备，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去，给那家伙来个突然袭击！” 有同事质疑道：“咱们可只有手枪，能对付持有大口径狙击步枪的歹徒吗？” 感谢大家对本作品的关注。最近的时间比较紧，每天暂以一章为限，请大家多多包涵（手动作揖）！ 第86章 诡计得手（3） 徐家颖他们三人带的枪都是九二式警用左轮手枪，口径只有9mm，无论射程还是威力，都远远不如歹徒手中的osv-96狙击步枪。 徐家颖根据自身经验，做出了一个判断： “我们还是可以跟对方搏一搏的，而且有很高的几率击败他。” 一个姓王的小警察满面忧色地说：“姐，您就甭开玩笑了。人家开一枪，那子弹能把咱们仨给串了糖葫芦。” 另一个姓陈的警察也说：“要不，咱们还是先通知了大部队，等增援的人过来之后再说吧？” 徐家颖解释道：“我知道你们俩很担心，不过，完全不用担心，我们用突然袭击的方式，借助钟塔上空间狭窄的特点，迅速冲上去之后马上集中火力向枪手射击，枪手正集中精力观察大礼堂方向，不会察觉从其他地方突然出现的我们……” 另外两人还是摇头。那姓陈的警察说：“我们还是先联络大部队吧。” 徐家颖急道：“来不及了，而且，如果大部队往这边围过来，那么多人，钟塔上的枪手势必会有所警觉。” 她再三劝说，另外两名同事还是有所顾忌，不愿跟她上钟塔。 唐宋明不动声色地说：“这样吧，我跟你上去。” “你？你能做什么？” 徐家颖心想，你连打架都不会，我都能把你揍趴下，就这小身板，上去不够挨人家一发子弹的。 “我帮你对付目标。”唐宋明淡淡地说：“相信我，我有办法。”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徐家颖终于点了点头。 “好吧，我带你上去。小王和小陈，你们守在外面，另外，跟队长汇报咱们这里的情况。” 说完之后，徐家颖就带着唐宋明，一先一后，进了钟塔。 在进入钟塔之后，徐家颖忽然想起了什么。她从口袋里掏出件东西，塞给唐宋明。 唐宋明低头一看，是一罐警用防暴喷雾。 徐家颖说：“这东西需要近距离使用，对准了对方的脸来一下就行。我只能把这个借给你。你可要小心点儿。” 唐宋明觉得心中一暖，他柔声说：“谢谢。” 徐家颖低声说：“不用谢。要道谢的是我才对。”随后便快步上了楼梯。 在靠近钟塔顶部的位置，两人放慢了脚步，生怕惊扰了上面的人。 徐家颖抬头一看，见有一扇小门开着，小门外便是钟塔顶端的平台，便朝那小门爬了过去。 她正要从那小门爬出去，唐宋明猛地一把拉住她。他压低了声音，说：“你就这么直接出去，保不齐会被对方一枪爆头。” “那怎么办？” “用潜望镜。” “潜望镜？”徐家颖愕然：“我怎么会带那种东西？” “我带了。”唐宋明把手机拿了出来，慢慢伸向小门，把手机顶端的摄像头探出门口。 平台的边沿处有个人影，那人手持着某种黑漆漆的东西，把半个身子探出围栏。 唐宋明低声说：“就是他，想好怎么对付了么？” 徐家颖沉吟片刻，忽然把外套一甩，掏出枪来直冲了过去。 “靠！疯了！”唐宋明连惊叹的时间都没有，也跟着冲了出去。 徐家颖的速度也实在快得惊人，才两秒钟多一点，她已经冲到了那人的背后。那人警觉地一转身，徐家颖的枪口已经顶在了他的下巴上。 掏枪，冲锋，瞄准，一气呵成。 那人先是一愣，随后就失声尖叫，身子外倾，差点儿从围栏上栽到外面去。 徐家颖及时拉住了他，顺势往后一带，把这小子头朝下脚朝上往后一摔，只听“咕咚”一声，这人七荤八素地摔倒在了平台上。徐家颖趁机一脚踩了上去，踩中这人的右手。 在这人的右手里，抓着一件长长的，裹着黑色合成材料包套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 徐家颖三下两下给这人上了手铐，并把那裹着黑色包套的东西用脚踢到一边。 那人一边呻.吟着一边清醒了过来。徐家颖将枪口对准了他的脸。那人迷迷糊糊看清了眼前的枪口，瞬间把眼瞪大了。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干嘛用枪对着我？” “废话！警察！”徐家颖冷着脸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我……我就是个记者，想拍几张特殊角度的照片，所以就跑到这上面来了。” 那人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口袋：“你要是不相信，这里面装着我的记者证呢。” 徐家颖伸手往他口袋里一探，还真找到张记者证。 她仔细鉴别，没看出这证件有什么问题。 照这么看来，这小子应该不是在说谎？ 徐家颖没敢大意，她一指那件包裹着黑色包套的长形物件，说：“这是什么？” “是从diy厂商那里定制的特制长焦相机。您要是不信，可以打开包套看看。” 徐家颖把黑色包套从那东西上取了下来，只见里面是类似单筒望远镜一样的一根长管，“屁股”的位置上是液晶显示屏，“头部”是圆圆的镜头。 看上去确实不是枪，徐家颖也就放松了下来，但这人现在还不能放。 她联络了刘水，向他报告了这一“小插曲”，并向他请示该怎么做。刘水让她先把人押到后面，仔细审审再说。走的时候要注意走小路，别惊扰了来参加庆典的人。 徐家颖押着这记者，通过小门往下走。直到下了钟塔，她才忽然想起一件事——唐宋明去哪儿了？ 之前唐宋明跟她一起上了钟塔，还一起冲出了小门，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他就不见了？ 也许是“人有三急”，去什么地方“方便”去了？ 徐家颖急着把这记者送去受审，也就没时间多想。她让钟塔外的小王解下外套，盖在这记者的手上，遮盖住手铐，随后就把他带往后面的大院。 后面的大院里停着一排车，此时的刘水就在其中一辆车上，负责指挥全局。 就在徐家颖等人离开后不久，钟塔的顶上忽然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声，随后，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角落里钻了出来。 这人从背后解下狙击步枪，将枪口对准了下面的大礼堂。 第87章 诡计得手（4） 就在那黑影正在调整瞄准具的时候，在他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黑影猛地警觉，瞬间转身，同时调转枪口，对准了后方。 在那一刹那，他看到身后站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那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外形小巧的喷雾筒，脸上还带着腼腆的微笑。 这年轻人正是唐宋明。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大约三秒钟。谁也没敢贸然动手。 对黑影而言，只要他开枪，就会惊动下面的人，那些刚刚离去的警察又会马上冲上来。 黑影投鼠忌器，不敢扣动扳机，但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悄悄伸向口袋，像是要掏什么东西出来。 就在黑影快把那东西掏出来的时候，唐宋明抢先一步，按下了喷雾筒。 一团无色的、呛人的水雾从筒里喷了出来，直扑那黑影的面门。 黑影手忙脚乱地把掏出来的东西丢向唐宋明，随后马上闭眼。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那雾气的刺激性似乎能钻进他脸上的每个细胞之中。 黑影发出凄厉的嚎叫，那把狙击步枪也从他手里掉落。唐宋明赶紧抢上一步，把那狙击步枪抢在自己手里。 黑影在地上翻滚，双手不停地在脸上乱搔乱揉，完全停不下来。 唐宋明看着手里的步枪，心有余悸。 下面原本有警察守着，听到钟塔上又有奇怪的动静，立刻冲了上来。 他们见唐宋明手里抱着一支狙击步枪，脚下还躺着一个不断扭来扭去的男人，都觉得奇怪。唐宋明赶紧让他们把那男人铐起来，报告给刘水。 当那男人被押送到后院车上的时候，他脸上防暴喷雾的“杀伤”效果仍未减弱。 唐宋明把那男人的枪交给刘水，刘水看着那枪，心有余悸：“他要是用这枪在钟塔顶上大开杀戒，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人遇难。” 徐家颖不解地问唐宋明：“你怎么知道钟塔上还有一个人的？” 唐宋明解释道：“也不算完全猜到，我只是觉得，那个自称记者的人费了那么大劲才上去，肯定不只是为了拍照。他买那套长焦拍摄设备的钱，已经足够买个无人机了，用无人机飞到人群之上进行俯拍，效果比他在钟塔顶上用长焦设备拍到的要更好。” “理由肯定不止这些吧？” “嗯，在你进入钟塔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过钟塔的门锁？” “门锁？”徐家颖摇头：“当时只顾着赶紧上去抓犯人，没注意门锁。” 唐宋明点头：“那就难怪了。这钟塔是医学院里的‘文物建筑’，没有校方的特别许可，是不可能进入的。钟塔门上装的锁，也是特制的密码锁。在我进去的时候，我发现那门锁已经遭到了外力的破坏，就算是记者，也无权破坏门锁强行进入——因为这要担法律责任。除非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反正也是违法行为，就不在乎再多干一件。像破坏门锁这种罪名，他们就不在乎了。另外，破坏门锁也需要专业技能和工具，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破坏门锁而不发出巨响，说是经验丰富的惯犯所为，既然是惯犯，上钟塔肯定是为了干件大案子。那钟塔里又没什么好偷的。结合现场情况来看，只能是为了徐建平。你们上去之后，那记者很快就缴械投降了，自愿被你们带走，表现得非常配合。不过，他还是把‘同伙还在钟塔上’的信息泄漏了出来。” “是么？我怎么没注意到？” “你应该注意一下他当时的动作。”唐宋明解释道：“他当时虽然被抓，双眼却时不时瞟一下钟塔顶上的某处，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那里应该是之前存放钟塔清洁工具的地方，其内部空间足以容纳一个人。不过我怀疑藏在里面的人手持枪械，非常紧张，一旦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可能会开枪杀人。因此我只能找地方藏起来，等你们都离开之后，他放松警惕，从藏身处出来，我就可以出去抓他了。” “照这么看来，那个记者既充当了枪手的观察哨，又可以当随时都能抛给我们的‘替死鬼’。他身上的记者证可能是真的，如果事后进过调查，发现这人没有杀人动机，我们依然要把他释放。”徐家颖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好险……差点儿就被他俩给骗过去了。” 她的目光转到了唐宋明拿回来的那把狙击步枪上。 忽然，她“咦”了一声。 刘水问：“怎么了？” 徐家颖说：“这不是枪手之前使用的那把osv-96大口径狙击步枪，这是一把ar-30战术狙击步枪。两者一个使用12.7毫米口径的穿甲弹，一个使用0.338英寸口径的拉普阿马格努姆弹，差别很大！” 这下连唐宋明都变了脸色。 刘水转向那被唐宋明抓到的男人，逼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受了谁的指使？来做什么？” 外面传来“砰”“砰”的连响，众人从车窗里往外看，原来是庆典上燃放的礼花、爆竹之类。 那被抓的记者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狡猾的神色。 唐宋明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拿过那支ar-30狙击步枪，猛地打开弹匣，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这支枪是空的。 “都是诱饵！这俩人都是对方故意抛给我们的！”他转向刘水：“快通知徐建平教授身边的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让教授去外面！” “砰！”又是一声爆响，像是某个巨大的礼花弹被射到了警车附近，礼花弹炸开的时候，现场满是呛人的硝烟和纷飞的纸屑。 烟花弹不是炸弹，可大威力的烟花弹也可在一定范围内造成震爆和冲击波的效果。警车的车窗因这颗烟花弹而瞬间碎裂，警车内碎玻璃横飞，在场众人都被扬了一身的玻璃碴。 “别慌！只是礼花弹！”刘水一边捂着脸，一边大吼道。 然而，一颗又一颗的礼花弹朝这边飞了过来，不断在警车周围炸响。 唐宋明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大喊道：“大家小心！他们正在瞄准这边……这不是巧合！” 第88章 诡计得手（5） 数不清的烟花弹在后院停车场上乱飞乱炸，宛如天女散花，但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知道这“花”有多恐怖。 所有警车的玻璃都已经被震碎，警员们身上被炸进来的火球搞得灰头土脸，还有人被搞得已经挂了彩。 刘水这辆车上，情况更加复杂一些。 这是一辆老式的“依维柯”汽车，后车厢宽大，刘水等人就在后车厢里坐着，此外这里还装有各种无线电通讯、监听、指挥设备，礼花弹从车窗的破洞钻进来炸开，车内的设备并不防震，整排显示屏瞬间黑屏，电源连接处开始窜出火花。 负责操纵设备的警员大惊：“设备短路起火！大家快下车！” 他一手抄起车内的灭火器，准备灭火。 那原本被唐宋明用防爆喷雾制服，一直在地上捂着脸的枪手，此时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手原本被铐在胸前，这时候悄悄伸向自己的腰带，拿出了一件什么东西。 在把他押回来的过程中，警员们已经反复搜过他的口袋，但却没人想到，这枪手居然在腰带里藏了武器。 随后，他趁车内烟雾弥漫，众人都忙于自救的功夫，忽然就地一滚，滚到那车门前面。 那手拿灭火器的警员正站在这里灭火，没想到身边忽然多了一人。 枪手伸脚一绊，那灭火的警员一个没留神，便被他绊倒。 枪手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手中的东西闪着寒光，长不过数公分，但却非常锋利。他抬手就要用这东西刺那警员。 然而，在滚滚浓烟中，一个硕大的拳头忽然出现，重重地打在了他鼻梁上。 枪手眼冒金星，身子后仰，后脑勺磕在了车门把手上，顿时失去知觉，软软地瘫在了车内。 把枪手打晕的正是刘水。他掏出自己的手铐，把那枪手双脚的脚腕铐了起来，并跟其手腕上的手铐相连。这枪手四肢被锁死，这下，除非是他长出翅膀来，要不然绝对跑不掉。 刘水收缴了这人的武器，让一名警员马上去通知燃放烟花弹的人，让他们赶紧停下来。 烟花弹的“突袭”又持续了几十秒，之后就不再发射，现场逐渐平静了下来。刘水一方面派人检查受损情况，另一方面，让人马上去徐建平教授那边看一下，看看那边是否安全。 之前派出的警员跑了回来，说这次的烟花弹是靠礼炮车发射，而且都是远程按下遥控发射键后，根据预先设定的程序发射。燃放烟花的人发现情况不对，就想中断发射，没想到礼炮车失控，又发射了一阵才停下来。 刘水心想，这种情况，像是有人“黑”进了礼炮车的遥控系统，并操纵礼炮车向后院“开火”。 他转身来到那记者面前，把他从地板上揪了起来。 那记者吓得身体发颤，在座椅里缩成一团，还没等刘水说话，他就说：“我招！无论您问什么，我都招！” “你是谁，受什么人指使，来做什么，都讲清楚。” 刘水的声音很平淡，但他的手却按在腰间的枪套上，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射击，这给了对方巨大的心理压力。 “我，我叫宋金宝，真的是记者。不过，平时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受黑市的雇佣，给某些人当‘探子’。记者这个身份给了我很大的便利，无论我去哪里，都可以拿记者证当护身符。两天以前，有人在黑市发了个‘悬赏任务’，说是要找一个人，最好是记者或医学院的保安，给高价做一件事，我的身份正好合适，就接了这单。之后就有人主动找我联系，说我的活儿很轻松，一共有两项，第一项，就是在今天上午，来医学院钟塔顶上，用一个包着封套的长焦相机，俯拍大礼堂。第二项，在拍摄的过程中要掩护钟塔顶上的一个男人。如果有警察上来，马上给那人发信号，另外，如果警察要把我带走，就乖乖被带走，不会有事，之后会有律师来把我搞出去。但在此过程中，要确保那个男人不被警察发现。事成之后，给一万块钱。” “干这么个活儿就给你一万块，你就不怕是违法的事儿？” “刚开始的时候，我心里也悬着，生怕把自己搭进去。但转念一想，自己这阵子正缺钱，而且这单活儿怎么看都不像太危险的样子，所以就应了人家，收了定金。” “那个主动上门和你见面的人是谁？” 宋金宝一指地上的枪手：“就是他。” “你确定？” 宋金宝点头：“那天他主动找上我的时候，我就记住了他的脸和声音。今天约在钟塔下见面，见面的时候，我一看是他，也吃了一惊。觉得有些不对劲。后来看到他带了狙击步枪，心里更是觉得不妙，不过已经收了定金，自己手头又确实缺钱，没法子，就硬着头皮做了。” “知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他好像随身带了个对讲机，一直在通过那对讲机跟别人对话。” 旁边的警员说，之前检查了那枪手全身，没找到对讲机。 宋金宝说：“在那把狙击步枪的枪身上藏着。保险旁边有个黑色的探头，拉出来就是耳机。贴腮的部分有半埋入式的麦克风。” 在场众人照他说的，把隐藏在狙击步枪上的对讲机找了出来。 这种复杂的设计，看上去倒像是某种精心制作出来的特工武器。 刘水心里越来越不安——对手这边有前国外特种部队的狙击手，有数量极少、火力强大的大口径狙击步枪，再加上这种被精心制作出来的，带有隐藏式通讯器材的特工武器，还有刚才从天而降的礼花弹的“洗礼”……这种阵势，已经不是一般的职业杀手能做到的，很显然，对方“雇佣”了一支从黑市里组织起来的“部队”。这支“部队”虽然是七拼八凑，但却俱备一定规模和实力，更糟糕的是，敌暗我明，自己这边要做什么，对方了如指掌；而对方要做什么，自己完全无法预测…… 第89章 教授之死（1） 有两名警员从外面回来，向刘水报告—— 之前发射礼花弹的炮车，有一辆突然失控，没按照预定的角度发射，致使礼花弹射向停在后院的警车。由于该炮车是遥控操作，并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搞鬼，现在还在查。 至于徐建平教授那边，目前还算安全。 刘水听完，稍微松了口气。 接下来，他打算把昏迷中的枪手弄醒，这小子应该知道幕后主使人是谁。 唐宋明听到之后，问道：“你是从徐建平教授那里回来的？” 其中一名警员点头：“是啊。” 刘水解释道：“韩建平教授已经被转移到了更安全一些的地方。刚才礼花弹引发混乱，我担心那边出事，就让这位同事过去看一趟。” 唐宋明紧张了起来：“糟了……说不定还有犯人的同伙在盯着，他这么一来一回，说不定教授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就在刘水在医学院停车场听警员报告的时候，在距离医学院三十多公里的市博物馆内，“律师”也正拿着手机，听手下们的汇报。 他合上手机，转身走向博物馆深处。 在博物馆中心位置，有硕大的防弹玻璃展览柜，柜中摆放的，是博物馆中最珍贵的展品。 展柜前站着一个人，从背影上看，这是一位身材苗条，衣着华贵，颇有气质的年轻女士。 律师来到那女士的背后，压低了声音，说：“小姐，照着您的吩咐，‘第一幕’已经进行完毕，即将进入‘第二幕’。” 女士慢慢点了点头。 “别在博物馆里说关于‘生意’的事。” 律师赶紧说：“是，我知错了。” 女士的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展品上。 “律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律师往展柜中看了看，那是一尊佛祖释迦牟尼的头像。整体由岩石一类的材料砌成。看上去颇有年头。 律师谦卑地说：“小姐见笑了，我对文物一类的东西缺少见识。小姐能帮我长长见识吗？” 女士说：“这是一尊灰泥雕塑佛陀头像，头发是呈波状的卷发，有高耸的肉髻，有长椭圆形的脸，高挺的鼻梁，在眉间还有白毫，两侧耳朵垂肩，在耳垂处还留有耳洞，这就代表释迦佛原来的君主身份。佛像表情柔和，颈部微向右倾，整体造型优雅安详而生动。在眼帘和卷发上，似乎还有敷彩的痕迹，头后呈平板的表面，显示该头像原来应该附着于墙上，或头后部附有‘头光’。从它的风格而言，这尊雕塑应出自四至五世纪，造于阿富汗阿富汗犍陀罗，或巴基斯坦塔克西拉古城。它应该是价值连城。不，应该说是无价之宝。” 律师赶紧鼓掌：“小姐真厉害，知识渊博，眼光独到，我这个下人是远远赶不上的！” 女士头也不回地说：“跟这里的人谈一谈，问他这尊像卖多少钱，我们要了。” 律师摇头：“恐怕很难做到。这尊像算是这家博物馆里的镇馆之宝。我听说上次有人开价五百万美元，馆长都没答应。” 女士轻轻地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们就不动买它的心思了。” 她顿了顿，又说：“下个月我爸过生日，你无论用什么手段，把这尊像弄到手。” 律师微微躬身：“是。” “如果弄不到，就毁了吧。我弄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占着。”女士的眼神里透出一丝阴狠毒辣。 连律师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女士转身离开博物馆，律师紧跟在她身后。 女士向他问“第一阶段”的实施情况。 律师答道：“根据您的安排，两个安排给警察的‘假饵’已经成功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警察认为捉到了枪手，警惕性自然也就没那么高了。我们混进去的人操纵了现场的遥控礼炮车，计算好角度后，向后院停放的警车发射礼花弹。给警察制造了一定的麻烦。现场一片混乱，警方果然派人去查看韩建平的情况，这就让我们的人摸清了韩建平的位置。” 女士微微颔首：“‘主角’过去了吗？” “过去了。” “希望今天就能搞定韩建平。爸之前提过，这是我们跟‘无面人’的第一次合作。关系到我们之后的关系。” “我明白，这次哪怕警察再多，我们也一定会把韩建平弄死。” “事成之后，会有大笔酬金送过来，我们只拿其中一小部分，其他都交给参与这件事的人吧。” “是。”律师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两个‘假饵’，还需要救出来吗？” “警方奈何不了宋金宝，最多告他一个擅闯古建筑的罪名，交点儿罚款就能出来。至于另一个嘛……”女士顿了顿，说：“之前他有过精神方面的疾病，不知道能不能以这个为借口，给他搞个假释……” “他这回袭警了。” “袭警？”女士的脸上罩上了一层阴霾：“之前不是讲好了，不要做不该做的事！他这么一闹，谁也没把握把他保出来。” 律师试探地问道：“那么，要不要灭口？” “如果有必要的话，就把他弄死吧。把现场布置成意外死亡。你对这个应该很有经验吧？” 律师点头。 一辆加长型豪华轿车从街角处驶来，停在两人面前。 从车上跳下一名穿黑西装的司机，利索地开了车门，请女士上车。 女士优雅地迈进车内，坐稳之后，又降下车窗，朝律师说：“今天务必要让韩建平死。如果他死不了……你应该知道规矩。” 她冰冷的眼神让律师瞬间紧张起来。律师赶紧躬身：“是！今天一定办到！如果请来的人办不到，我还有第二套方案。” “哦，那就抓紧去做吧。我等着你这边的好消息。”女士降下车窗。轿车缓缓发动，无声而平滑地驶向繁华的闹市区。 律师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给我盯紧点儿！今天目标的位置已经确定，无论枪手那边会不会得手，你都要确保目标被除掉！在那个女人面前，我们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第90章 教授之死（2） 在唐宋明的再三要求之下，刘水向保护韩建平的人要求再次转移韩建平。“刚才的位置可能已经暴露，我们必须要让韩教授换一个位置。” 对方说：“韩建平表示，他觉得危机已经过去，他想对公众做一次发言，然后直接离开医学院。” 刘水说：“现在危机还没有过去！不能掉以轻心！” 对方说：“你们不是已经抓到了要杀韩教授的人么？” 刘水解释道：“只能说是疑似目标。而且那个人现在处于昏迷状态，我们想问他还有没有其他同党。” “韩教授已经去发言了，三分钟后，他的发言就会结束。到时候就可以护送他离开医学院。” 刘水一下子傻眼了：“什么？！他已经上台去发言了？！” “是的，他坚持要去的，我们也没办法。”对方的声音透出一种无奈。 刘水急问：“他现在在哪儿？！” “好像还在大礼堂的中心区域。” “什么叫‘好像’？！你们这帮人连这个都搞不清吗？！”刘水狠狠地挂断了电话，转身对徐家颖等人说：“我们去大礼堂！”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枪响，从大礼堂中传了出来。 紧接着，是刺耳的尖叫声—— “不好了！韩建平教授被杀了！” 上午十点整，庆典正式开始的时候，由于得到警方“已经将一名枪手及其同伙抓获”的消息，负责保护韩建平教授的人都松懈了下来。 韩建平教授再三提出要求，希望能在这次庆典上做一次演讲。 他说这是他的夙愿。而且，在这次的演讲中，他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由于枪手被抓，现在的局势已经相对缓和，上面终于同意了他的要求。韩教授在几名警员的保护下进入大礼堂。 尽管上面同意了韩教授的要求，但仍然只给他几分钟的时间，韩教授可以在这几分钟之内，完成一段简短的演讲。 由于韩教授是该医学院最为杰出的人才，又是最近的“风云人物”，因此校内的领导都亲自过来当“引导员”。 韩教授在院长引导下登上演讲台，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做为学术界泰山北斗，又是本校著名人物，韩教授在本校的“粉丝”众多。 在经过了简短的介绍后，韩教授直接切入正题。 “相信大家都知道，我前不久刚从m国辞职。理由很简单，我凭个人努力取得的科研成果，不想被m国政府据为己有，我希望凭借这些成果拯救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病人，拯救那些买不起m国高价药物的芸芸众生。” 教授的表情平淡，但声音却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台下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教授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盒子：“这里，装有我毕生的心血，我将无偿把它捐献出来……” 他话音未落，大礼堂内的灯光忽然熄灭。 大礼堂内的灯不只一盏，门口的照明灯和【安全出口】指示灯还亮着。但黑暗降临，人们瞬间就骚动了起来。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人群中响起，盖住了人群的骚动声。 现场的一名保安忽然觉得脸上一热，他伸手一摸，像是某种黏糊糊的东西。 他掏出手机照明，却看到台上的韩建平已经倒下，胸前开了一个洞，正在汩汩往外冒血。 现场不止一人闻到了淡淡的硝烟味道。 一名女记者看到了韩教授身上的伤口，结合刚才的爆响和现场的硝烟味道，立刻得出了一个结论——韩教授被枪杀了。 她尖叫了起来。 当刘水等人赶到现场的时候，现场照明已经恢复，但也是一片狼藉。 由于案发之时几乎全场漆黑一片，因此就不能奢望有什么目击者。而在黑暗之中，人群互相拥挤、踩踏，情况变得非常混乱。要说提取有用的足迹和指纹，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过，由于门口有人及时封门，禁止任何人离场，因此，大礼堂的人都没能离开——凶手如果混在人群之中，现在也无法逃走。 刘水也发了狠：“用金属探测器检查所有人。除此之外，他们必须都接受硝烟检测。” 凡是开过枪的人，就算把枪丢掉，把外衣脱掉，也无法通过硝烟检测。 徐家颖看过徐建平身上的伤口，徐建平的身体被一枚子弹击穿，衣服、伤口附近的皮肉都有被烧灼的痕迹。 射杀韩建平的弹头也被找到——已经深深地嵌入了演讲台里，借助工具才将之取了出来。 结合伤口直径等情况来看，仍是被osv-96狙击步枪的子弹击穿的。这次用的子弹，与枪杀地质大队家属院的冯年所用的子弹是一样的。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现场并没有找到那把枪。 那么大的一把枪，居然“来无影去无踪”。 不止没有找到枪，连弹壳都没找到。 数个小时之后，已经到了下午，现场的所有人都做了硝烟检测，然而，检测结果显示——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开过枪。 徐家颖觉得一片茫然，她觉得自己又被该死的枪手戏弄了。 刘水一直用手揉着太阳穴——现在他只觉得脑仁疼。 诚然，osv-96可以依仗其大威力、长射程的优势，在远处射击，但现场这么多人，很难保证在射击过程中不误伤他人…… 徐家颖问现场负责保护徐建平的人：“徐教授被枪杀的时候，你们没看到有人开枪吗？” 有一个人犹犹豫豫地说：“当时……我好像看到大礼堂西侧有亮光一闪。” “你确定吗？” “确定。亮光闪起的同时，我听到了枪声，紧接着，韩教授也就倒下了。” 徐家颖又问过在场的观众，在观众席西侧的人纷纷表示，确实听到身边响起了枪声，还有部分人看到了闪光。 “闪光和枪声如果来自同一位置的话，那个位置就应该是枪手的位置。” 徐家颖让在场的观众回忆自己在枪击案发生时自己所在的位置，最终在大礼堂中划定了一片区域。 在这片区域的中央，就应该是枪手的位置。 然而，接下来却比较麻烦：所有人都不记得坐这个位置上的是谁。 第91章 教授之死（3） “凭空长出来一个人？” 警员们面面相觑。 刘水摇头：“没那么玄乎的事。主要是当时大家关注的都是台上的教授，没什么人在意身边坐了什么人。另外，大礼堂内的灯光就算全部打开，观众席上也不算亮堂。” 一名警员说：“刘队，就算灯光不算亮，至少应该搞清坐的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吧？难道连这个都不记得？” “据说坐在那位置上的人是庆典开场之后才进去的。庆典开始之后，先进行了领导讲话、文艺表演，那个时候，观众席上的灯光是熄灭状态。” 刘水顿了顿，说：“枪手借灯光昏暗的时候进入观众席，安置好步枪，并在教授演讲开始的时候进行射击。这里有几点需要注意的：第一，枪手使用的狙击步枪体积较大，而观众席上的空间较为狭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较近，枪手是如何掩饰那把枪的？第二，既然枪手敢带枪进去，并做好了射击的准备，那就说明他百分百确定教授会上台演讲，大礼堂内的灯光一定会熄灭。” 徐家颖说：“那就证明，这里一定有枪手的内应。” “这是明摆着的。接下来该去查大礼堂灯光熄灭是谁造成的。还有，彻底检查枪手的位置，他曾经在那里射击，枪射击时总会有火药气体渗出，我就不信硝烟检测都会失灵。再做一遍！” 这时候，法医们都已经赶来，开始在现场工作。肖辨来到刘水耳边，低声说：“之前做硝烟检测重点是查手部和衣袖。但如果凶手采取了特殊措施，把这些地方保护起来的话，硝烟检测就会失灵。” 刘水深吸了一口气：“那怎么办？” 之前一直沉默的唐宋明，这时候插嘴道：“不如先做一次现场模拟，看凶手开枪时到底在什么位置。也许是那些人记错了。再者，也许有人故意搞鬼，在观众席上制造出模拟枪击时发出的爆响和闪光，以此干扰查案。据我所知，用一些魔术师道具就可以做到。” 刘水心中一凛——的确，就现在来看，对方显得诡计多端，观众席上的闪光和爆响，也有可能是对方故意留下的假线索。 法医们根据韩建平倒地的位置，还原了他站立的姿势，以及弹头射入的角度。 刘水让人把张一钊找来，借助他掌握的技术，还原子弹射入的弹道，从而倒推出枪手所在的位置。 经过张一钊的一通忙碌，总算把枪手射击的弹道给还原了出来，枪手射击的位置也被锁定——果然不是在观众席上，而是在其他位置。 张一钊端起笔记本电脑，把计算出的位置指给刘水：“刘队，子弹似乎是从东南方射出的。” “东南方？”刘水抬头一看，大礼堂东南方的角落里，有一扇小门，此时正虚掩着。 刘水快步来到那扇小门前，张一钊和徐家颖等人紧随其后。为防意外，众人都把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刘水示意众人稍微后退，随后他用戴着手套的手小心地推开门。 他往屋内张望，只见屋内有拖把、抹布、水盆等物。这明显是个杂物间。 在拖把下面，似乎有什么金属物品在闪闪发亮。 刘水上前把那东西捡了起来。 是弹壳。12.7毫米口径穿甲燃烧弹的弹壳。上面还有一组俄文字母。 他把弹壳递给徐家颖，徐家颖看过之后，点头道：“这确实是osv-96专用子弹的弹壳。” 刘水问：“枪击案发生前后，谁来过这个地方？” 张一钊忙说：“我马上去查！” “不必了，”唐宋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手里还拿着他那部手机：“我刚才去了一趟监控室，跟那里的大哥聊了聊，他把对着这里的那台监控器的录像给了我。” 监控视频已经被他拷贝到手机里了。 张一钊颇为恼怒地瞪了一眼唐宋明——在他眼里，调取视频记录之类的工作一直是他的，而唐宋明居然“抢”了他的工作。 唐宋明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我只是为了节省大家的时间。无意冒犯。不过也要感谢你，在你确定子弹是从这里射出之后，我就去监控室要录像了。” 徐家颖忍不住问：“直接去要监控视频？你就确定罪犯不在杂物间里？” 唐宋明一本正经地说：“代入凶手的思维就够了——打完就跑，功成身退，没必要留下来跟警察对着干。” “刘队！”有人大步流星地走进礼堂，正是胡栗。他的手上拿着一叠文件。 刘水精神一振——他之前派胡栗出去调查最近黑市里雇佣职业杀手的情况，看胡栗的样子，似乎颇有收获。 胡栗把文件交给刘水。 由于涉及一些机密信息，刘水转过身，到角落里独自翻阅。 “近期有不明人士，在黑市里雇佣了一批职业杀手，这些杀手的‘特长’各不相同。 ‘魔术师’王阳——之前在马戏团工作，擅长化装‘变脸’，及使用各种魔术道具。 ‘锁匠’任涛——会开各种锁具。 ‘爬山虎’叶英——擅长使用索具爬墙，极限运动爱好者。 ‘滚刀肉’赵采——擅长用刀的狠角色。由于早些年吸食毒品，大脑受损，容易冲动。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之前没杀过人，只是在黑市里接一些‘杂活儿’的小角色。 ‘黑记者’宋金宝——手上有记者证，经常以此为掩饰，从事非法活动。 ‘舞姬’唐明华——身材一流，妩媚娇柔的交际花，据说能让各种男人迷上她，听她的话。” 文件下方附了每个人的照片。 刘水的目光扫过“黑记者”宋金宝的照片，之后又停在了“滚刀肉”赵采的照片上。 之前被唐宋明用防暴喷雾制服的家伙，原来就是赵采。 “这小子的脑子确实不怎么样。” 刘水把那些照片拿了过来，递给众人传看。 “大家注意，提取现场的监控录像，在观看录像的过程中，注意照片上的这几个人。” 法医肖辨忽然快步跑到刘水身边，向他递上一张染血的、皱巴巴的纸条。 “这纸条是在韩建平的尸体口袋里找到的。” 第92章 锁定枪手（1） 刘水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了一段话—— “你的太太在我们手里，纸条上的血就是来自她的。如果不想让她死，就按照你原来的计划，去参加医学院的庆典，并在庆典中发表演讲。” 刘水瞬间明白了很多事——难怪韩建平坚持要在未彻底排除危险的情况下来医学院参加庆典，并上台发表演讲，原来是有人挟持了他的太太…… 他问负责韩建平安全的人：“韩教授的太太呢？” 那人答道：“她说因为签证的问题，要去一趟m国驻华大使馆。” 刘水又问：“你们派人把她送到大使馆去了？” 那人怔了怔，说：“昨晚，大使馆那边派了专人过来，把她接走了。” 刘水额角上青筋暴起，他怒道：“你们就没派人去送她，也没去找大使馆的人核实一下吗？” 那人慌了：“昨晚来的是一辆加长轿车，看车牌号，确实是大使馆的，另外，开车的也确实是个老外……” 刘水气得想在对方脸上来一耳刮子：“你们糊涂吗？！大使馆的车牌号是公开的信息，车牌是可以伪造的！开车的老外也可以找杀手冒充！而且，m国驻华大使馆出了名的懒，下午都不办公，怎么可能大半夜派专人特意来接？！” 在刘水的连续质问之下，那人的脸色都变了。 刘水急道：“别愣着了！还不快去联系大使馆，问有没有这回事！” 那人手忙脚乱地跑去联系m国驻华大使馆，果然，对方表示昨晚根本就没派人过来。 刘水不禁暗中叹气——本来万无一失的保护计划，现在看来，简直是错漏百出。除此之外，派去保护徐建平夫妇的这几个人，显然缺乏足够的经验和应变能力。 现在，韩建平本人遇害，他的夫人也凶多吉少。本地的警方可谓灰头土脸，栽了大跟头。 忽然，演讲台上传出一阵惊呼，有个法医居然倒退了两步，手里的工具也掉了下来。 负责主导现场法医工作的肖辨赶紧问：“怎么了？” 那法医结结巴巴地说：“有……有口气……” “什么？”肖辨冲上了演讲台。 原本在血泊中已经躺了很久，已经开始发凉的韩建平，此时此刻，手指居然在微微颤动。 “快去找急救箱！”肖辨“嗖”的一声脱掉上衣，用它去按韩建平的伤口，以此止血。 刘水也赶了过来，他指挥现场的人围成一道人墙，挡住演讲台。 他有一种感觉：韩建平‘死而复活’一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幸亏刘水反应及时，那些在大礼堂内还未离开的人，并没有看到韩建平“复活”并接受急救的一幕。 有警员私下问刘水：“要不要把礼堂里这些观众先放走？这些人都经过了硝烟反应测试，他们身上没有硝烟反应。另外，您给的那些黑市职业杀手的照片，我们也都挨个对过了，这里一个都没有。” 刘水还在犹豫，胡栗凑上来插了一句：“刘队，这些来参加庆典的人之中，还有媒体记者，本校校友，市里的领导。如果还不让他们走，后面会变得很麻烦……您别忘了，本市主管医疗卫生的一位副市长是本校校友，他也来参加庆典了……”他一边说一边往人群里一指。 刘水顺着他的手指往人群中一瞥，果然看到了那位副市长，人家正沉着脸往刘水这边看。 刘水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了吧。不过，临走之前，登记他们每个人的信息，以便日后追查。” 肖辨跪在韩建平身边一通忙碌，好在他懂急救方面的知识，这医学院里也不缺相关设备，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之后，警员们找来一张担架，把韩建平抬上担架，抬出了礼堂——这一切，都是在“人墙”的遮掩下进行的，观众席上尚未离开的人并没有注意到。 刘水低声问肖辨：“他怎么又活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子弹打穿了他的胸膛。在这种情况下，心脏应该被贯穿，无法生存下去的。” 肖辨答道：“他的命也是真大。心脏所在的位置和正常人的相反，因此，凶手那一枪虽然贯穿了他的胸，却没有打中他的心脏。之后他就晕过去了。我给他做了紧急处理，还能挺一阵。” 肖辨问要不要把韩建平送往医院，刘水摇头。他让警员们清理出一个小房间，把韩建平抬了进去。之后，他暗中找来医学院的领导，请他帮忙，提供一些手术用的器材，以及医用血浆。好在这里并不缺这类东西。对方问起用途，刘水就说是有警员在停车场遭遇意外，被礼花弹炸伤，需要紧急救治。考虑到这事传出去会影响警方形象，所以要请这位领导保密。 在那位领导离开之后，刘水叮嘱大家，千万不要把韩建平还活着的消息泄漏出去，否则，可能会招来更多的杀手。 又经过一阵紧急救治，韩建平醒了过来，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老婆呢？你们找到她了吗？” 在场众人无不动容——这人遭遇了暗杀，侥幸捡了一条命，醒来后居然不管自己的伤势，而是牵挂自己妻子的安全。 考虑到他现在的情况并不稳定，刘水就撒谎安慰他：“放心，你妻子很安全。” 韩建平松了一口气，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 刘水问：“我在你身上找到了一张纸条，那张纸条是谁给你的？” 韩建平犹豫了一下，说：“昨晚我妻子离开之后，我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之后，发现窗台上多了张纸条。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送进来的。” 刘水心中一动——韩建平所住的“军招”，是位于军区内的招待所，要靠近这招待所，首先要过军区的岗哨，然后避开军区里密密麻麻的监控，翻上招待所的楼，再把字条留在阳台上。 正常人类想拥有这样的身手，除了要经过多年的训练之外，还需要有特殊工具的协助。 刘水想起胡栗给的文件上有个人——“爬山虎”叶英，此人擅长使用索具爬墙，还是极限运动爱好者。 恐怕去找韩建平的就是他。 但是，刘水心中有个疑问：既然叶英都有能力爬上韩教授所在房间的阳台，为什么不在那里直接杀了他？ 第93章 锁定枪手（2） 刘水召集众人，开了个小碰头会。他在会上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其他警员都迷惑不解，唯独唐宋明觉得，可能叶英本来的任务就不是杀人，只是“送信”，并以此逼迫徐建平出来。 唐宋明说：“刚才我也跟那几位负责保护徐教授的人聊了聊，根据他们对‘军招’那个楼的了解，整个楼的窗玻璃应该都是用有机钢化玻璃制作的，玻璃内藏有金属丝，一旦有人破坏窗户，报警铃声就会响起。就算那个叶英再有本事，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直接破窗而入。所以只能把带有威胁性的‘信’送过去。除此之外，就算叶英想杀韩建平，恐怕也无法在杀人之后全身而退。一旦他杀了人，估计整个‘军招’的警卫都会被惊动，到时候他想走也走不了。另外，‘军招’内的警卫没被惊动，大概是因为叶英没携带武器，或许连金属物品都没带，因此能通过大门处的金属检测器。既然没带武器，他就只能靠自己的身手爬上窗台，却无法进去对付携带了武器的保安。” 徐家颖说：“你刚才说到金属探测器，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在大礼堂的入口处，也有携带金属探测器的人，此外，还有探测能力更强的金属探测门。在这种情况下，枪手如何能携带枪和子弹进入大礼堂？” 唐宋明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个问题还真难住我了，抱歉，我平时对枪械的研究比较少。不知道哪种枪可以骗过金属探测装置。” 徐家颖说：“这我倒是知道一些，利用3d打印技术，可以做出陶瓷材质或塑料材质的枪，但这些枪的坚固程度都差一些，无法发射osv-96所使用的大威力穿甲燃烧弹。” “如果只打一发呢？” “枪身根本承受不了。osv-96狙击步枪的子弹在发射时，瞬间产生极大的力量，如果枪身不够结实，会在这种力量的冲击之下瞬间解体、崩裂。崩开的枪身甚至会伤到枪手自己。” 刘水点头：“小徐对枪械和子弹是非常熟悉的，队里人都称她是‘女枪神’。她的说法是比较中肯的。” 唐宋明追问道：“那么osv-96狙击步枪是由什么材料制作的？” “主要由特殊的合金材料制成，据说还掺入了少量稀土。这种材料是无法骗过金属探测器的。” 唐宋明不再说话，低头沉思了起来。 张一钊见状，冷嘲热讽地来了句：“看来，心理侧写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用的啊。” 他那边已经在监控视频里发现了一些线索，此时正在得意。 监控视频显示，在庆典正式开始之前，曾有一个穿着灰色清洁工制服，戴着口罩的人进入了杂物间，并在那里呆了很久。 之后，此人不知所踪——大概是在停电之后，整个礼堂一片漆黑的时候，此人趁着混乱偷跑了出去。 张一钊找来校方负责人，问这个穿灰色制服的人是谁。 那负责人看过之后，觉得这人像是清洁工魏老秋。不过他也拿不准，毕竟这人戴着口罩。除了眼睛之外，脸部的绝大部分都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张一钊问：“这个魏老秋住在哪儿？” 负责人答道：“城北，二条胡同。” 张一钊点头，他转身向刘水申请，要去找一趟这个魏老秋。 张一钊前脚刚出门，徐家颖也跟了出来。 她叫住张一钊，说：“我想跟你一起去。” 张一钊心中一喜，说：“你为啥要跟我一起？” 徐家颖说：“刚才刘队说，让你一个人去，他觉得不放心，这回毕竟是要面对持枪的歹徒，而且可能不止一个。所以他让我跟你一起去。要论对新技术的掌握，我不如你，可要说拳脚功夫和枪法，你不如我。” 张一钊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原来是因为这个……那你觉得我这回的判断有没有问题？魏老秋身上有没有嫌疑？” 徐家颖点头：“我觉得你的判断没有问题。魏老秋就算不是枪手本人，也很有可能是枪手的帮凶。那小杂物间前前后后似乎只有魏老秋一人进去过。而且他离开得也比较突然，我看了排班表，今天他本来应该在那儿呆到中午，结果庆典还没结束，他就跑了。除此之外，小杂物间的钥匙也只有他自己才有。而我检查过杂物间的门锁，并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那门应该是由魏老秋打开的。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离开的时候忘了锁门。” 张一钊赶紧拍马屁：“家颖，你现在的观察能力可是越来越强了。” “嗛！这还用你说？我的观察能力啥时候弱过啊？！别耽误时间了，咱们赶紧去二条胡同，没准儿魏老秋正收拾东西准备逃跑呢。” 在张、徐二人离开之后，唐宋明依然闭着眼，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 老警员胡栗看到之后，颇为好奇，心想：“这小子是不是又在搞什么‘心理侧写’？” 于是他凑了过去，想“观摩”一下。 没想到唐宋明忽然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儿趴在地上。 胡栗赶紧过去把唐宋明扶住，这才发现他面色有些苍白，额头上还出现了不少汗珠。 他关切地问对方：“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唐宋明尴尬地答道：“大概是低血糖犯了……我需要糖，或者能补充能量的食物。” 胡栗一摸口袋，他兜里除了烟跟打火机之外，啥都没有。他扶着唐宋明在一旁坐下，又叫来旁边的一名小警员，塞给他一张票子，让他去买点吃喝的东西。 那小警员在附近转悠一圈，总算找到一台自动售卖机。他买了可乐跟饼干，随后一溜烟地跑了回来，把东西递给胡栗。 胡栗把可乐塞给唐宋明，唐宋明迫不及待地拧开盖子，混合着气体的可乐粗暴地喷出，弄了他一身。 唐宋明顾不上擦，先咕咚咕咚灌了半瓶。 随后，他又盯着还在冒泡的可乐，呆呆地出神。 胡栗问：“你是不是还觉得难受？要不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唐宋明摇了摇头：“不……我好像明白凶手是怎么开枪杀人，以及怎么骗过硝烟反应的了。” 他指了指手里的可乐瓶。 第94章 锁定枪手（3） 胡栗一愣，心想：“这小子别是血糖太低，引发大脑异常了吧？” 唐宋明似乎看出他心中的疑问，就说：“我们先去找刘队，让他千万把刚才礼堂里的人留住，枪手就藏在那些人里。如果放走了，就抓不回来了。” 胡栗心想：“这小子病得不轻啊……一会儿见了队长，看队长有啥反应，如果队长觉得他不对劲，干脆就当场把他摁住，直接送医院去得了……不过，看这样子，一般的医院还不行，得送精神病院吧？” 两人去见刘水，唐宋明说：“刘队，枪手确实还混在之前的观众席里。现在趁他们还没走远，我们得马上把人都追回来。” 刘水脸上露出古怪表情：“现在去追，恐怕有点儿晚啊……人已经都放出去了。” 旁边有个小警员插嘴道：“刘队，人还没走完。您之前让他们每个人在走之前先登记个人信息，所以现在正排队登记呐。” 唐宋明来了精神：“登记处在哪儿？！” 张一钊和徐家颖乘车来到二条胡同，两人打听到了魏老秋的住处，直接上门找人。 赶到魏老秋的住处之后，两人都愣了一下——这魏老秋住的地方，是一个杂居的小楼，每个屋子都满当当塞了七八个人。魏老秋正在屋里坐着，跟一群光膀子的大汉打麻将。 听到有人找他，魏老秋不情不愿地离开牌桌，来到张徐二人的面前。 “你们找我有啥事？” 张一钊说：“你就是魏老秋？医学院大礼堂的日常清洁工作是由你负责吗？” 魏老秋点头：“是由我负责，不过，从今天起就不是了。今天来了个年轻人，说院里有人事变动，让我负责其他工作，先休息一个礼拜，然后等通知。” “什么样的年轻人？” “大高个，挺壮实的，脸上戴个口罩，看不到相貌。不过，听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 徐家颖说：“他说的话你就信了？” 魏老秋说：“可不咋滴！他手上拿着院里的文件，白纸黑字，上头还盖了院里的公章，这些东西有啥不可信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文件，递给张徐二人。 张一钊展开文件一看，确实如魏老秋所说，是一张人事变动文件。他问魏老秋：“你就没找院方负责人核实一下吗？” 魏老秋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俺们那里的领导啊，根本不爱搭理俺们这些底层工作人员。有好几回工资拖着没发，俺打电话去问，人家都不接，所以俺干脆就写信申请调动工作。这大个子给俺把人事变动文件送过来，俺觉得应该是院方有回音了。” 张一钊在那盖公章的位置上揉了揉，说：“老哥，我建议你去找院方核实一下吧。这公章印是假的，用的不是印泥，而是直接彩印上去的。另外，你把杂物间的钥匙和工作服都交给那大个子了吗？” 魏老秋表情呆滞地点了点头。 “同志，你说这文件有假？不能吧！造假文件骗俺有啥意义？俺只是个清洁工啊！” “在其他时候或许没啥意义，这回可就有了特殊意义了……” 徐家颖把张一钊拽到一边，小声说：“这魏老秋的个子不小。如果那枪手真是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个子，那么穿上魏老秋的衣服，再戴上口罩之后，确实可以冒充他。” “他本人会不会是枪手？” 徐家颖摇头：“看着不像。你瞧瞧他那动作，右手手臂的动作是不是很呆滞？他是残疾人，装了义肢。像这种情况，虽说他能单手拿扫帚，却很难操作枪手所用的osv-96狙击步枪。更不用说头一天晚上还要上下爬水塔。” 张一钊显得有些丧气：“看来，这条线是跟错了。” “也不能说全无收获。赶紧打电话通知刘队，找外地口音的大个子。既然监控视频里那人进了礼堂还没离开，那么很有可能现在还混在那些观众里！” 两人打电话将此事报给刘水，刘水望了一眼面前的队伍，这些都是之前来礼堂的观众，正在排队登记信息。那位副市长此时还没走，他挤在队伍里，远远看着刘水，脸上的表情越发不好看。 刘水只好扭过脸去，假装没看到。他问身边的唐宋明：“你还要多久才能把人找出来？” 唐宋明说：“马上！” 他飞快地掠过眼前的队伍，除了关注这些人的身高之外，还特别注意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 前前后后转了两遍，他的脸上露出焦虑的表情。 他问负责登记的警员：“只有这些人吗？有没有人已经在登记完之后离开了？” 那警员答道：“有那么几个记者，说是要赶今晚的新闻发布会，要求我们给他们先做登记。登记完了之后就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朝哪个方向走了？！” 那警员一指旁边的通道：“都是从西边的逃生通道出去的，离开还不久，不超过三分钟。” “追！”唐宋明大步流星地朝西边跑了过去。 一直跟在唐宋明身边的胡栗，这时候算是看出了一些门道。他也跟着唐宋明跑了过去。 两人一直跑出通道，远远地望见有几个人影，正在朝停车场的方向走。 唐宋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去，拦在其中一人的面前。 “先生，麻烦您等一下，我有一些问题要问。” 这人站住了，用疑惑的眼神盯着唐宋明。 唐宋明上下打量着这人，这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肌肉发达，肤色黝黑，手上有老茧，脸上戴着口罩。他身穿绿色摄影马甲，右手提着摄像机，左手提着一只帆布包。 胡栗也跑了过来。这人看到胡栗身上穿着的警服，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胡栗看到这人的身体开始紧绷，立刻把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 他小心翼翼地说：“能不能打开您的袋子，让我看一下？” “给你！”那人忽然把左手里的袋子朝胡栗丢了过去，与此同时，他将右手的摄像机对准了胡栗。 “砰！”清脆的枪声响起，在停车场久久回荡。 第95章 锁定枪手（4） 枪声响起的瞬间，胡栗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要完了。 虽然说今天穿了防弹衣，但根据情报，枪手使用的是12.7毫米口径的穿甲燃烧弹，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发射，肯定能击穿他的防弹衣。而且，根据调查，这个枪手每次射击，都会命中目标的要害部位。不是心脏，就是额头。除了像韩建平那样命大的人，心脏长在别的位置，避过了一劫，其他人恐怕难以幸免。 他后悔自己还没来得及写遗嘱。 然而，当枪声的回音平息下去之后，胡栗却觉得好像没那么糟糕。 至少，他还在呼吸，而且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哪里受了伤。 他睁开眼睛，只见对面的大个子男人还站在原地，脸上还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的胸口处开了个小洞，正在往外冒血。 在距离他不远处，有人手中持枪，枪口正袅袅冒出轻烟。 开枪的人面沉似水，眼神中却似乎透出一丝惋惜。 这人正是刘水。 刘水喃喃自语道：“我不想再杀人了。可是……唉。” 大个子踉跄倒地，他手里的摄影机慢慢垂下，摔到地上，摄影机的外壳碎裂，露出里面奇形怪状的管子和瓶子。 胡栗瞬间明白了——大个子拿的“摄影机”里，装着一把自制压缩气枪。 由非金属的高强度合成材料制成“枪管”，再由同样材料的瓶子储存压缩气体。这样就可以骗过金属探测器。 再把这些东西装进摄影机的壳子里，伪装成摄影机，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将它带进礼堂。 至于枪手本人，则可以化装成记者或者摄影师，混进记者队伍里，进入观众席——对方既然连宋金宝这样的黑记者都能请到，那么安排一个假的记者进去也不是不可能。 枪手进入礼堂之后，选好位置，瞄准了演讲台。由于他的“枪”看上去和普通摄影机并没有什么两样，因此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当韩建平登上演讲台，开始发言之后，在另一名案犯的协助之下，全场进入漆黑状态，枪手射击，射杀韩建平，之后从容收起摄影机。 只要没人打开他的摄影机，就不会发现藏在里面的“枪”。枪手就是安全的。 枪手躺在水泥地上，血从伤口处缓缓流出。他望着蓝色的天空，忽然笑了。 唐宋明离枪手最近，他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开枪打我的人，枪法不错。”枪手用生硬的普通话说：“我开了这么多年的枪，也用枪杀了不少人，如今，总算也尝到了被枪打的滋味。” 他的生命正在随着流出身体的血液而飞快流逝。 枪手吃力地转头，望向刘水，望向唐宋明，望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会来的……咳咳……”他吃力地咳嗽两声，嘴里喷出血沫。此时他的体内正在大出血，他活不长了。 刘水走了过来，一边将枪口对准枪手的脸，一边冷冷地问道：“你说的那个‘他’是谁？” “是我的那个‘他’，那个独一无二的‘他’。” 枪手说完这句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会杀掉你们……所有人……” 他终于不动了。 刘水上前检查他的尸体，从他的口袋里翻出一台手机。 在用枪手的手指解锁了手机的指纹锁之后，手机里的内容呈现在刘水的面前。 在手机的电子邮箱界面里，存着几封信。 第一封似乎是来自某个外国人，是用英文写成，发信人的署名是“a”。 “亲爱的达瓦西里： 听说你已经离开了你原来所在的部队。对你以前的长官来说，你的离开是个巨大的损失！他应该感到惋惜！ 很抱歉，我暂时还不能和你见面，我正在执行一个特殊的任务。在任务完成之后，我会来找你。 请相信我，此刻的我非常渴望与你见面——正如你渴望和我见面一样。 神父告诉我，相爱的人，感情应该是相通的。 如果你暂时无处可去，我有一个地方可以推荐。 去中国吧。 我在中国有个老朋友，他叫布莱克（英文为‘black’，中文意为‘黑，黑色’的意思）。他是中国人，在中国的某个城市居住。并在那里拥有一定的影响力。 他几次邀请我去那里居住，为他做事，我都犹豫着没有答应。 现在，机会来了。 他最近告诉我，有几个‘大买卖’找上了他。他急需有实力的杀手。而你，是我认识的人之中，除了我之外最厉害的狙击手。 我可以向他推荐你，让你先到中国落脚。 你可以为他做一些对你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样有利于你在他身边树立威信，换取更多的信任。他也会给你相应的回报，请相信我，那些回报绝对远超你在军队服役时的薪水。 现在新冠病毒肺炎在各国流行，中国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你没兴趣接布莱克的工作，也可以在中国游山玩水一阵，安心等着我过去就好。 在我忙完手头的事之后，就可以正式提出辞呈，离开这里，到你的身边去。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爱你的a。” 心中附有一些联系布莱克的方式。 刘水准备让张一钊负责研究这封电子邮件，一方面要搞清楚“a”的身份，另一方面，找出这个布莱克是谁。 除此之外，刘水又从那台手机里翻出几封电子邮件。 其中一封邮件里，详细规划了今天刺杀韩建平的具体事宜，包括由枪手达瓦西里负责什么工作，由什么人给他提供武器，什么人负责开车接他撤离。 除此之外，还包括“买凶者”的身份。 在看到“买凶者”的名字之后，刘水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人要杀韩建平。不过，仔细一想，这人应该非常觊觎韩建平手上的科研成果，因为那些科研成果可以转化为大量金钱。 据之前媒体的报道，仅韩建平手上一个针对癌症的特效药配方，可能就价值数亿美元。 而韩建平居然要把这些科研成果全部捐献出来，这对那个人来说，是决不能允许的。 难怪要买凶刺杀韩建平了。 刘水招呼胡栗，让他布置人手，先把“买凶人”找回来。根据刘水的判断，“买凶人”应该还在这座城市之中。 第96章 锁定枪手（5） 这天下午三点钟左右，一通110报警电话打了进来。 报警者自称是韩建平教授的太太珍妮，她于头一天晚上被冒充m国大使馆工作人员的人劫持，并被绑到郊外，在那里提心吊胆地呆到现在，才被那帮人放出来。她现在身处荒郊野外，希望赶紧派警察过去救她。 幸亏现在科技发达，有了手机定位，不消片刻，警方就搞清了她的具体位置，并派人过去找她。 当天下午五点半，珍妮被接回到城里。她说她想先去找自己的丈夫。但去接她的警员表示，要先问她几个关于绑架犯的问题才能送她过去。 然后，她就被接到了警队大院。 刘水见到珍妮，客气安抚了几句之后，直接切入正题。 “珍妮女士，听说您跟韩建平教授是在一场慈善晚宴上认识的？” “是的。”珍妮好奇地说：“您干嘛问我这个问题？” “没什么，只是想多了解一下。”刘水接着说：“据说韩建平教授跟您的年龄相差四十多岁，您二位年龄差距大，文化差距也大，能走到一起，真是让人颇感惊奇啊。” 珍妮皱了皱眉：“您是本地警方的代表吧？为什么说话跟八卦周刊的记者似的？这是本地警方的说话习惯吗？” 刘水赶紧摆出道歉的架势：“抱歉。我再问您一个问题，既然您和您丈夫刚结婚几个月，您就要跟他来中国定居，您和您的父母，和您的其他亲人都提前进行过沟通吗？” 珍妮说：“我们的国情和中国不大一样，只要自己愿意，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父母除了出席我的婚礼之外，其他时候都没插手过我的婚姻。你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吗？” “抱歉，问题还是有的。这都是走正常流程，请您多多原谅。” 珍妮叹了口气：“那你接着问吧。” 刘水抛出一个很尖锐的问题：“您和您丈夫结婚之后，根据相关法律，你们二人的财产变成了共有的，由于韩建平教授无亲无故，如果他意外身亡，您就是他财产的唯一继承人了吧？” “是这样的。” “您知道他手上的科研成果值多少钱吗？” 珍妮脸上罩上了一层严霜：“我警告你，请你不要问带有污蔑性的问题！” 刘水略显无奈地说：“问这些问题都是为了查案，请您多多包涵。下一个问题，据说您在上个礼拜花了两百多万美元，联系了一位非法中介人，在中国寻找犯罪团伙和职业杀手的联系方式，到了中国之后，又支付了一笔钱给他们，催他们赶紧下手杀你老公，是这样吗？” 珍妮霍地站了起来，大声吼道：“你太没有礼貌了！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而且，你别忘了，我是m国公民，不是中国人！” 刘水冷笑道：“无论你是哪国人，只要在中国犯下了谋杀罪，中国的法律就不会放过你。你的律师已经在路上，最迟今晚就会到。但我告诉你，中国有句老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我们手头已经有确实的证据可以指控你与犯罪组织勾结，买凶杀人。此外，还与人合伙，制造假绑架案。劝你早点儿主动交代，否则，法律不会放过你。” “你们中国人太欺负人了！我的丈夫呢！我要见我的丈夫！” 刘水拍了拍桌子：“别嚷嚷了，这里是警队大院，请不要用噪音干扰我们的工作。你现在终于想起你的丈夫来了？韩建平教授最近一直处在危险之中。而你今天从‘绑匪’那里出来之后，居然没有想过要给他打电话，或者问一下他的情况，看来当时你已经确定他会死，对吧？” 珍妮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索性缩在椅子里，抱着肩，把头转向一边，摆出一副不合作的姿态。 刘水把从枪手达瓦西里那里获得的手机拿了过来，向珍妮展示里面的电子邮件：“你找的这位中间人，确实为你招来了很厉害的杀手。甚至还找来了从他国军队来的狙击手，然而，就是这位狙击手，干了一件对职业杀手来说非常不专业的事。他用普通邮箱接收黑市中间人发来的邮件，而且不懂得加密，在他死后，我们就可以利用他的邮箱，顺利追查到买凶人的信息。枪击韩教授的凶手，已经在医学院被我击毙，而在你来这里的路上，又有几名犯人落网。他们分别是在这个案子里负责接应枪手，给他提供武器，破坏医学院的电路以制造黑暗，以及为他提供假记者证的人。” 刘水一边说，一边瞟了一眼珍妮，这个女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冷汗浸湿了她那件华贵的真丝衬衣。 她的心理防线正在一点点被刘水瓦解掉。 刘水故意顿了顿，给对方一个思考的时间，之后又接着说：“我还是那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你肯老实交代，警方也会考虑宽大处理。” “你……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需要你提供一些详细的情况。比如，你是从哪里，通过什么方式与黑市的中介人接上头的，另外，你联系的人，是不是叫布莱克？” 珍妮忽然捂着脸大叫了起来：“不，别提那个名字！你一旦提到那个人，就会为自己带来灾祸的！” 她似乎进入了某种极度恐惧之后的崩溃状态，这场特殊的审问只能暂时中断。 次日，刘水去探望韩建平教授。此时的韩教授已经恢复了意识，但伤势依然很重。 刘水将珍妮是“买凶人”一事告诉了韩教授，韩教授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 “我孤独了大半生，本来以为可以在晚年遇上个知己，没想到，她也只是为了钱。” “您放心，她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的。” “会是死刑吗？” 刘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件案子涉外，不像普通案子那么简单。” 韩建平教授顿了顿，说：“我打算把所有的科研成果都捐出去。除此之外，以我和她的名义成立一个基金会，救助那些贫苦的孩子。” 刘水颇感好奇地说：“为什么还要带……”他本来想问“为什么还要带上珍妮的名字”，但转念一想，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还是别这么八卦的好。 韩建平却很坦白地说了下去：“在我孤苦的晚年，她用她最好的年华陪伴了我。虽然说她的目的并不纯洁，但我想用这种方式来回报她一下。” 刘水点了点头，辞别教授，离开了医院。 虽然他还是不能理解对方的做事方法，但既然人家要求这么做，那就由得他了。反正钱是人家自己的，想怎么花，是人家自己的事。 接下来，才是更要紧的事。 找出那个“布莱克”！ 第97章 群魔寿宴（1） 通过与e国大使馆的交涉，枪手达瓦西里的真实身份逐渐被揭开。 根据e国警方提供的消息，达瓦西里出生在高加索地区，但他的父亲是中国人，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有一张中国人的面孔。 成年之后的达瓦西里在e国“信号旗”特种部队服役，担任狙击手。 他的枪法很好，在前两年举行的爱沙尼亚国际特种兵大赛中，达瓦西里脱颖而出，与m国狙击手共同夺得金牌。 但就在那一年的年底，达瓦西里因违反部队纪律，被“信号器”部队开除。他的所有福利都被剥夺，孑然一身离开e国，流落他乡。 最终，他来到了中国。根据资料显示，他刚下飞机，就被人接走了。但具体是什么人，没有查到。刘水怀疑接他的人就是“布莱克”本人或其手下。 至于达瓦西里反复提及的“a”，唐宋明比较顾忌，其他人倒是不以为然，他们认为这就是达瓦西里死前的一种诅咒。 刘水继续命人搜索“布莱克”和他的手下。但达瓦西里手机里的发件人地址已经被加密，无法追查，看来黑市里的人也有所警觉。刘水让胡栗找黑市里的线人继续调查，“布莱克”一天不被拔除，这个城市就一日不得安宁。 就在刘水等人追查“布莱克”及其手下的同时，在遥远的异国他乡，一场会面正在进行。 在m国的大都会博物馆，一场特殊的展览正在进行。 博物馆门前挂着巨型牌子，牌子上用中英双语做了说明，这是“古芮新迹——东周遗址展”，展品来自中国国家博物馆，多是在陕西地区出土的中国东周时代的金属兵器。 由于东周金属兵器流传至今的非常罕有，这场展览吸引了众多中国古代文化爱好者，以及研究古代兵器历史的专家学者。 在这些人之中，有一个大汉显得尤其醒目。 这人身材非常高大，少说也有两米。他戴着墨镜，留着络腮胡子，脖子上挂着细细的麻绳，麻绳上拴了一个古朴的骨制十字架。 那十字架已经被磨得发亮，大汉时不时将它握在手中，对它低语两句，似乎是在祈祷。 一名打着领结，貌似讲解员的女性来到了人群之前，开始了讲解。 “各位，请看我左手边的展品，这是一把剑，确切地说，是一把来自贵族的佩剑。它看上去有些其貌不扬，黑沉沉的，还有一些锈迹，但大家要知道，这是用铁制成的剑，在我们所有展出的东周时代古兵器中，这是唯一的一把铁制短剑。它的茎部带有镂空的龙纹，而两侧有圆方形凸齿。剑格（也就是剑身与剑柄之间作为护手的部分）为方形，装饰有兽面纹。此外在剑柄、剑格上有多处小圆孔，这应该是镶嵌宝石的孔。论这把剑的制作精细程度，在中国目前发现的所有这一时期同类兵器中，堪称顶级。根据专家的鉴定，这把剑确实是人工冶炼而成，是珍贵的中国早期铁器实例，对于探讨中国古代冶铁技术体系的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讲解员解说了一番之后，就带领着人群向下一件展品走去。而那络腮胡大汉却停在了铁剑的展柜之前，久久驻足。 没过多久，一个甜美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请问，是a先生吗？” 络腮胡大汉转过脸，只见旁边来了个身材小巧玲珑，留双马尾，背着书包的亚裔少女。 少女脸上带着微笑，嘴里还叼着一支棒棒糖。 络腮胡大汉微微皱眉：“你是谁？为什么认得我？” 少女上前微微鞠了一躬：“您好，我是池田雅子。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她说的是标准的日语。 络腮胡一怔，但出于礼貌，他也向对方回鞠了一躬。 “您好。” 他说的也是日语。 池田雅子掏出一张名片：“我是‘中介人’，也是‘布莱克’先生的手下。” 络腮胡接过名片，只见上面用中、日、英三种语言写着池田雅子的名字。而在名片背面，则是一片漆黑，上面孤零零的画着一只眼睛。 络腮胡问池田雅子：“他让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池田雅子收敛起笑容，严肃地说：“有一个噩耗托我带给您——达瓦西里死了。” 络腮胡浑身颤了一颤，他及时扶住了身边的大理石柱子，才没有跌倒。 池田雅子赶紧过来扶他，络腮胡摇了摇手，表示不必。 他重新站稳身子，问：“他是怎么死的？” “根据现场目击者的说法，他死在了中国警察的手里。”池田雅子用满怀歉意的口气说：“布莱克先生知道，达瓦西里对您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因此，他决定提供一笔钱，以此表示对您的慰问。” 络腮胡摇了摇头：“我不要钱。告诉我，达瓦西里为什么会死？” 池田雅子咬了咬嘴唇，说：“他是在完成布莱克先生安排的任务时，被警察枪杀的。” “被警察枪杀？！”络腮胡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那警察是什么人？！居然能干掉世界顶级的狙击手？！” 池田雅子解释道：“当时，达瓦西里先生身边不止一个警察，而他手里没有趁手的武器，只有一把笨拙的气枪。” “原来是被围杀……狙击手死于枪杀，该说是不幸，还是该说死得其所呢……”络腮胡又摇了摇头，随后对池田雅子说：“把那几个警察的名字告诉我。” 池田雅子说：“如果您想对那几个警察复仇，布莱克先生愿意为您提供帮助，只要您开口就行。” “好吧。给我一张今天去中国的机票。此外，再给我准备一把枪。我要好枪。”络腮胡在“好枪”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乐意为您效劳。”池田雅子说：“您的飞机已经预备好了。布莱克先生愿意提供他的私人飞机，现在那家飞机就在停机坪上等着您。我将是您这趟旅行的随从。” 络腮胡的视线从池田雅子身上移开，重新落到那展柜上。 “在离开之前，我想先带走这件东西。听说布莱克先生快过生日了。他最喜欢收集古玩，是吧？据我所知，这把剑最适合他。” “哦，是的。您要把这件展品买下来吗？这恐怕要花不少钱吧？” 络腮胡摇了摇头，眼里放出凶光：“我拿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付账。” 第98章 群魔寿宴（2） 当天傍晚，大都会博物馆爆发枪战，馆内警卫都被射杀，无一幸免。 值得一提的是，所有人都是眉心中弹。 枪战持续时间很短。现场没留下活口。就连监控器的镜头都被凶手用枪击毁。 凶手堂而皇之地从现场抄走了一件展品——就是展览中最引人瞩目的那把铁剑。 现场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用拉丁文写着：“黑夜将到，就没有人能做工了”。 凡是熟悉基督教典籍的人，都知道这句话出自新约约翰福音书9：4 。但凶手为什么要在现场留下这句话？办案的m国警方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而枪战的始作俑者，这时已经登上了私人飞机，离开了m国。 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关系，飞机离开m国之后，没能直飞中国，而是先飞往东南亚，络腮胡在到达东南亚之后，偷渡过境，进入了中国。 布莱克先生的手下已经在等候他，在络腮胡偷渡进入中国之后，他们直接把他送到了达瓦西里死前所在的城市。 络腮胡把那把铁剑交给了布莱克先生的手下，并说明这是送给布莱克的生日礼物。 而布莱克的手下则把一只长长的箱子交给了他——那箱子里装的就是“好枪”，以及足够多的子弹。 络腮胡收好枪和子弹，开始准备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 在城里的一座豪宅内，池田雅子将络腮胡送来的铁剑呈给律师。 律师用戴着手套的手小心地把玩着那把铁剑，时不时称赞两句。 池田雅子说：“他翻来覆去地说，这把剑最适合黑先生，但我实在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奇特的。” 律师皱了皱眉，说：“根据资料，这把铁剑出自陕西刘家洼的m49号墓，是整个刘家洼东周贵族墓地中，最完整的一件随葬品。不过，刘家洼m49号墓的的主人，也不过是当年芮国的乐师，虽说是贵族，也不过是‘士’一级，称不上是什么大人物。我不明白a送这个有什么意思。” 有人在律师的背后冷冷地说：“你看的资料，不会是从网上百度来的吧？” 律师转头，只见身穿华贵衣服的年轻女士出现了，正盯着自己手里的铁剑。 虽然这女士的口气很轻蔑，但律师还是很恭敬地鞠躬：“小姐，没想到您来得这么早。” “我爸的大日子，我难道不该不来早点儿？”年轻女士上前拿过那把铁剑，眼里流露出羡慕：“可惜，就算我搜遍全城，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大礼。你们知道么，中国最早的铁制兵器，是从河南三门峡的东周虢国墓地出土的，在这个时期，中国的冶铁技术也才刚刚兴起，远远没有达到普及的程度，铁器只能是极少数贵族才能拥有的高级奢侈品，要按当时的市价来说，它甚至比黄金还要昂贵。至于这把短剑，他虽然出自一位乐师的墓地，但那位乐师的身份非比寻常，据说是王族，后来遭到各种变故，才被迫被贬为‘士’。即便如此，他卧薪尝胆，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后来有新王‘上位’之后，他已经跻身成为新王的幕僚，再后来，把持朝政，甚至成为了凌驾于新王之上的‘摄政王’，所谓‘乐师’的身份，只不过是他频繁出入内宫的掩饰罢了。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拿到用铁制作的短剑。” 她顿了顿，又说：“此外，这把短剑还有其他一些与众不同之处。” 她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一只沏茶的铸铁杯子，凑近这把短剑。 短剑上竟然像是产生了吸力，将那铸铁杯子慢慢吸引了过去。 池田雅子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用磁铁矿做的？” 年轻女士缓缓地摇头：“这是用陨铁做的。它来自天上。” 律师恍然大悟：“难怪a要把这柄短剑送给黑先生，确实，没有比这把剑更合适的了！” 年轻女士一边温柔地摩挲着那把剑，一边说：“对啊，它能完美地诠释出我爸的身份。” 来自天上的人！ 年轻女士转向池田雅子：“a现在在哪里？他给我爸送了一份这样的大礼，我必须要当面感谢他。” 池田雅子答道：“他已经去做复仇的准备了。” 年轻女士的表情又沉了下来：“复仇？为那个达瓦西里复仇？杀死达瓦西里的是警察，他想要在本地杀警？那恐怕要花很多功夫吧？” 池田雅子说：“a先生说，他今天只是去公安局那边溜达溜达，如果遇上那几个人，就直接干掉，如果遇不上，就直接回来。绝对不会耽误参加老大的寿宴。” 年轻女士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照这么看来，我们今天又要有好戏看了？能让本地警察吃瘪，对我爸来说，也算是一份别样的礼物。a先生这是要奉上双份大礼啊。难怪我爸说a先生是他最好的知己，今天一看，果然不假。” 她望向城里警局的方向，淡淡地说：“希望今晚a先生大杀四方，玩个痛快。”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a先生已经来到了警局外的大街上。 本市公安局有东门、南门两个出口，南门是正门，东门正对着警队的办公楼。两个大门口都可以进出车辆。 在经过权衡之后，a决定对南门下手。 傍晚时分，a登上了市公安局对面的一座大楼，居高临下，用望远镜俯瞰着下面的行人。 等了很久，他都没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然后，他锁定了下方的一个目标。 那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从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件警服，正在往公安局的正门走去。 a先生调查过本地警察的收入，底层普通警员的月收入，也不过三千来块钱。而这男人开的黑色轿车，少说也值六位数。而男人手里的那件警服，似乎也不属于一般警员，而属于长官。 根据他的判断，那男人应该是公安局里的某位干部。 这正合他的胃口。 a先生打开旁边的长箱子，从里面拎出一把枪。 这正是布莱克先生的手下之前给他提供的那把“好枪”。 他打开枪身上的保险，借助瞄准镜，对准了下面的男人。此时，那男人已经来到了警局的门岗处，与站岗的警员说着什么。 a先生自言自语道：“今天遇上我，是你的命不好。咱们本来无冤无仇。希望你能在天堂找到自己的归宿。” 枪响了。 男人应声而倒，手中的警服掉在了地上，染上了他自己的血。 站岗的警员迅速蹲下，他一手按在自卫武器上，一手撩开那男人的衣服，检查他的伤势，并朝院里大声呼救。警局里的同事听到喊声，纷纷跑了出来。 a先生不慌不忙地把枪收进箱子里，带着箱子离开。 在离开之前，他特意在天台上留下了一张字条。 第99章 群魔寿宴（3） 五分钟前。 正在继续调查枪击案的刘水，面前堆了厚厚的一摞文件。 虽然已经抓到了枪击犯达瓦西里，此外还抓到了几名协助他的案犯，但对刘水来说，这些都是小鱼小虾，他真正想要的，是这些人背后的“大鱼”。 他从这天的清晨忙到傍晚，直到被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刘队，我是门岗赵琦，干洗店的陈老板给您把制服送过来了。” “好的，请他稍等一下，我马上过去取。” 刘水刚走出办公楼，忽然听到一声枪响。 刘水觉得不妙，发足狂奔，朝大门口的方向跑去。 同样是五分钟前。 在食堂里，徐家颖正对着一大盘包子发愁。 在她旁边，唐宋明正一手一个包子，朝自己嘴里狂塞。 他一边塞，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也没办法，给我的饭卡还没办下来，只能每次吃饭的时候都用你的饭卡……回头我会给你报销的！” 话还没说完，桌上的包子已经见了底。 徐家颖没好气地说：“包子吃完了，我去给你买新的。” 没过多久，她端着盘子回来：“没肉包子了，只有糖包。你凑合一下吧。” 唐宋明苦着脸说：“我不吃糖包。” 徐家颖瞪着眼说：“偶尔吃一次又怎么了！？你姓唐，吃个糖包也没问题吧！” 唐宋明嘟嘟囔囔地说：“还好我姓唐，要是姓史……”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了枪声。 徐家颖反应较快，嗖的一声冲出食堂。 唐宋明嚷嚷着：“等等我！”他依依不舍地把桌上的食物全塞进口袋，这才跑了出去。 公安局门口围了一大群人，警戒带和人墙都已经圈了起来，把倒在血泊中的陈老板围在正中。 刘水半跪在陈老板的尸体前，默默地看着他的脸。 陈老板瞪着眼望向天空，大概是死不瞑目。 他死得太冤枉了。 就这么一个老实巴交，与人交好的普通小老板，谁能想到会惹上这种事。 压在他尸体下面的警服，正是刘水送去干洗的制服，现在已经被陈老板的血浸透。 刘水忽然觉得一阵难受，眼前发黑，他赶紧用右手撑住身子，左手伸进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一只瓶子。 他趁别人不注意，从瓶子里倒出一些药片，塞进了嘴里。 唐宋明看过了尸体，他忽然转身，望向街对面的高楼。 之后，他又望向不远处围观的行人。 他喃喃自语道：“杀人的混蛋应该还没走远。不，他应该就在不远处，正看着这边。” 已经上了车的a先生，特意让司机把车停在街边，他拿出望远镜，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刘水，看了看唐宋明。 唐宋明望向大楼的动作，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嘿，这小子不简单啊。” 他按下快门，为唐宋明拍了张照片。 前排的司机说：“a先生，寿宴要开始了，我们现在赶过去吗？” a点了点头：“走吧。你们中国人爱面子，寿宴这么大的事，我们可不能迟到。” 汽车缓缓地离开街角，远离人群，向着城里豪宅区的方向驶去。 过了很久，刘水才终于平静了下来。他让张一钊把设备带来，根据地上的弹头和尸体的伤口位置，推断出枪手射击的弹道，最终确定枪手的位置。 张一钊最终得出结论——枪手是从对面大楼的楼顶上射击的。 “这么远？距离至少四百米。”刘水叹了口气：“对方使用的应该又是带有精确瞄准器的狙击步枪。” 胡栗和周金城跑上对面大楼的楼顶，在那里搜索了一番。 枪手似乎根本不介意自己的踪迹被发现，周金城在楼顶上发现了大量足迹。他通过足迹来判断，枪手的身高应该在一米九以上……这在本地来说，是个罕见的大个子。 而胡栗则在楼顶上找到了一张纸条，不过那纸条上的字都是疑似拉丁文的外国文字，胡栗没有看懂，他把字条上的内容拍了照，交给懂外文的人去翻译。字条则交给了鉴定部门的人，希望能从上面找出枪手的指纹。 上级领导对这个案子非常重视——凶手居然都敢在公安局大门口撒野！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目前，舆论上已经炸了锅，有传言说是疯狂的连环杀手来本地作乱，要直接暗杀本地警方的领导。还有人说是有痛恨警察的杀手来找警察报复。总之，众说纷纭。舆论上的混乱，对警方办案没什么好处。 局长责成刘水马上开始办理此案，越早破案越好。 刘水正要召集人手开会，他口袋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他拿出电话一看，“来电人”的名字，是他非常熟悉，非常怀念的一个名字。 他接通电话，话机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刘水，我要和你见一面。” “现在？不方便，我们马上要开会了。” 对方说：“是和你眼下的案子有关的。你们公安局门口发生了枪击案，枪手用拉丁文给你们留了张字条，是吧？” 刘水好奇地说：“你知道的倒比我还多啊。你是从哪儿知道的消息？” “因为我和你们领导聊过了，案情都是他告诉我的。我带了一个人去见你，一刻钟后我们会赶到你的办公室。这个人将为你提供很大的帮助。” 刘水微微松了口气，他问对方：“你说的这个人，也是你们国际刑警的人吗？” “电话里不方便说，我们见面之后，你就知道了。” 对方挂断了电话。 刘水收起了电话，自言自语道：“这个说话风格，还是和当年一样……” 坐在他对面的胡栗看他这么反应，又听他提到“国际刑警”，猛然间想起了一个人：“刘队，是不是小方要回来了？” 刘水点了点头。 胡栗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其他警员的脸上也都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唐宋明低声问徐家颖：“胡栗提到的这个‘小方’是什么人？” 徐家颖低声回答：“她是我们的前同事。除此之外，她还是刘队的前任……” 第100章 群魔寿宴（4） 刘水低头看了下手表，说：“我们还有十五分钟时间，大家先谈谈现在的进展吧。” 徐家颖说：“我去对面大楼去要监控录像，但对面大楼的负责人说监控里没拍到枪手的样子。” 刘水哼了一声，说：“对面大楼不是号称‘全市安保覆盖面积最大最全面’的办公楼吗？居然连个一米九的大个子都拍不到？” 徐家颖说：“后来张一钊也进了楼，根据他的计算，楼里有多处监控死角，别说是一米九的大个子，就算是三个猪八戒肩并肩走在一起，也可以躲过监控，走到隔壁的办公楼，或者大楼外面的停车坪，甚至可以从一楼跳窗出去，翻到围墙外面。” 听到徐家颖夸奖自己，张一钊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表情：“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关键是大楼在建造过程中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首先，这座大楼并不是一个整体建筑，而是由两座距离十米的楼，加中间的廊桥拼合而成。廊桥和大楼的连接处有多层楼梯，这些楼梯的楼梯间里都没有安装监控。如果枪手想要离开的话，可以由楼梯间直接往下，一直走到地下一层，再由地下一层的侧门走到连通两栋楼的地下通道，再由通道走到另一座楼，从另一座楼的底部逃生通道爬出，出去之后就是电动保洁车的停车位，虽然气味刺激一些，但这个地方是没有监控的。除此之外，枪手也可以选择继续走楼梯，一直跑到隔壁的楼上，再找个房间躲起来，直到风头过去。” 现场有警员问道：“用这两种方法逃走，都不会被拍到吗？” 张一钊解释道：“也不是完全不会被拍到，如果枪手选择的是通过第一种方法，那么在他其中经过地下一层的这一段路，在走到靠近地下通道的时候，有可能会被通道尽头的监控系统拍下来，但如果枪手足够狡猾，动作足够灵活，那么也只会拍到他的模糊身影。这是唯一可能拍到他的监控，只要能够躲过这里的监控，其他地方就相当于是广阔的监控盲区。” 刘水问：“有没有拿到地下通道尽头的监控录像？” 张一钊答道：“拿到了。而且我已经研究过监控录像，可惜的是，没拍到枪手的全身，只拍到了疑似枪手的双脚。” 张一钊把一组截图用投影的方式播放了出来。 那是一双穿了土黄色长靴的脚。那长靴的造型颇为特殊，由类似皮革的材料混合了纤维质复合材料制作而成，看上去非常结实。 周金城眼睛一亮：“我认得这人穿的靴子——这是m国新式的沙漠特种部队作战靴。” 徐家颖非常好奇：“老周，你怎么认得这东西，我天天研究m国军械，都不知道这个。” 周金城干笑道：“因为这靴子有隐藏的增高作用，而且采用了特殊材料，穿着舒服，冬暖夏凉，还非常结实耐磨。我当年相亲之前，曾想请人搞一双。这靴子价格不便宜，因为是m国制式军靴，而且只提供给驻扎在中东沙漠地区的特种作战部队，所以流出来的很少。黑市里能炒到一千美元一双。折算成人民币，也就是要六千多块。” 在场众人忍不住咋舌：“这么一双鞋，就要咱们两个月的工资啊！” 张一钊说：“那大楼里的人，基本都是小工薪族，就算偶尔拿个奖金，恐怕也舍不得买这种东西。这双被监控拍下的脚，应该是属于枪手的。” 胡栗说：“忙活半天，拍到了一双脚……好吧，至少也算拍到了。拿这张脚的照片去大楼里打听一下，那人进出大楼的过程中，肯定也会被人看到。另外，他离开的时候，至少也要坐车，毕竟他是个少见的大个子，徒步在街上走，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 唐宋明不紧不慢地说：“应该有人专门负责开车接应他。” 徐家颖说：“他就不会坐出租车或公交车吗？” 唐宋明说：“坐出租车会有目击者，坐公交车不但会有目击者，还会被公交车上的监控摄像头拍下来。” 徐家颖没词了。 唐宋明说：“枪手留下的那张纸条，能给我看看吗？” 周金城说：“纸条是用某种外文写的，你能看懂吗？” 唐宋明腼腆地笑了笑：“多少算是懂一点儿吧。让我试试看怎么样？” 刘水点点头，从手机里找出一张图片，让唐宋明看。 唐宋明看过之后，说：“这是拉丁文，意为‘我在世上的时候，是世上的光。’这是引用自新约约翰福音书9：5。 ” 在场众人大为意外，徐家颖忍不住问：“你怎么连拉丁文都懂？” 唐宋明耸了耸肩：“之前我说过了，我多少也算懂点儿外语。” 徐家颖又问：“英语、法语你也懂吗？” “我懂十三门语言，英文、法文、拉丁文我都学过。”唐宋明的口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九九乘法表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就会背了”。 “要是早知道你懂拉丁文，这东西早就该给你看。”刘水拿回手机，问众人：“凶手为什么要在现场留下这张字条，大家怎么看？” 唐宋明见众人都没说话，就说：“恐怕又是个‘表演型’人格的连环杀手。站在高处，俯瞰大街，随时掌握着别人的生死，这都是这类杀手所喜好的。另外，这人应该是在别处已经杀过人，这次来到本地，是专程为了对付警方而来。” “为什么这么说？” 唐宋明解释道：“之前在侦办上一起枪击案的时候，我就已经分析过了，一个能操纵狙击步枪，在数百米外一枪毙命的杀手，都是需要长期训练，并付出巨大的金钱代价才能培养出来的。这种人八成都是出身自职业军人，而且很有可能之前充当过狙击手。而本次遇害的陈某，平时与人无冤无仇，他死在公安局门口，很有可能是因为凶手要向警方示威。这是用了最血腥的示威方式，同时，这也是一种挑战，用公开的方式，激怒和逼迫本地警方在短时间内倾尽全力去抓他。枪手本人对自己的杀人能力和逃跑能力都非常有自信。” 周金城忍不住咕哝了一句：“你这是又把以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这回的凶手和上次又不是同一人……” 刘水朝他的方向瞪了一眼，周金城赶紧闭上了嘴。 警队办公楼外，来了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高挑，颇有绅士风度；女的容貌秀丽，气质高雅。 他们对门岗出示了自己的证件，门岗看过之后，马上敬礼。 这两人的来头可不寻常。 在他们进门之前，门岗冲那女人说了一句：“芳姐，欢迎您回来。” 那女人点了点头，带着男人走进了警队大楼。 门岗望着那男人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怎么是个老外？” 第101章 群魔寿宴（5） 在刘水的办公室内，会议仍在继续。唐宋明侃侃而谈，把他对凶手的看法都说了出来。 尽管有很多内容都是老调重弹，但在场众人并没有觉得唐宋明啰嗦，包括胡栗在内，很多警员都在认真记笔记。这让刘水觉得有些欣慰。 当然，还有人是没听进去的，比如张一钊和周金城。 张一钊似乎随时都准备挑唐宋明话里的刺，但唐宋明把话说得滴水不漏，他提到的那些内容也都是办案所需要的，因此张一钊也拿他没办法。 在上次的枪击案之后，唐宋明的能力被认为非常靠谱，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了他那边，如果在会议上公开找唐宋明的麻烦，恐怕会被很多同事批评。 张一钊感觉自己越来越被孤立，要不是自己还有独门技术做靠山，恐怕已经被“边缘化”了吧。 唐宋明还在发言，他身后的门却无声无息地开了，两人走进了房间。 他们本来要跟刘水打招呼，但听到唐宋明的话之后，都保持了安静。 那个女人朝刘水打了个手势，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后继续认真倾听。 “根据我的判断，这人是有备而来，而且他本人可能曾是属于m国前沙漠特种作战部队的成员，是狙击手的可能性非常高。另外，这人有可能和之前被刘队击毙的达瓦西里有关。” 唐宋明总算发言完毕。 “啪，啪。”屋内忽然响起了掌声。 唐宋明这才注意到屋里多了俩人，掌声正是由其中一个人发出的。 这人是个老外，金发碧眼，鼻梁高挺，下巴微微向前突出，相貌英伟不凡，他穿着一件特制的风衣，风衣上带着一个特殊的标志。 “非常好的判断，这里的警察比我之前想象的还要出色！”老外用生硬的中国话称赞唐宋明。 与他同来的女人却摇了摇头：“不，他应该不是警察，本地警察是不怎么用这套的。你看他身上也没穿警服，我猜，他应该是警方请来的心理学专家。” 老外点了点头：“好比电视剧《汉尼拔》里的will graham（威尔·格雷厄姆）？不错，中国警方也总算开窍了。用你们的话来说，这算与时俱进啊。” 刘水冲那女人点了点头：“小方，你终于来了。” 女人笑了笑：“刘水，好久不见，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麦德思·丹西（mads dancy）上尉，他是国际刑警组织的工作人员。” 刘水站了起来：“欢迎丹西上尉。两位请坐。” 徐家颖捅了捅唐宋明，低声说：“看到没，那女人就是刘队的前任方芳，我们都叫她芳姐。年纪大一点的警员，像胡栗他们，就喊她小方。” 方芳似乎没听到别人在八卦自己，她冲刘水说：“既然你们在开会，而且会议上讨论的内容和我们的目的正好相关，那我们就借你们的会场来聊聊吧。” 刘水说：“你们那边也在跟这个人？”他指了指桌上的靴子照片。 方芳点头：“我们了解的情况比你们多一些。前不久，你击毙了前e国特种兵狙击手达瓦西里，这件事很快传到了我们那里，当时我们就怀疑你们会遭到报复，并通过电邮发出了预警，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 刘水干巴巴地说：“我没想到你的新单位习惯于发电邮来预警，我的电邮地址已经换了。” 方芳微微皱眉：“你换了电邮地址？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对了，你的电话号码都是新的，旧电话号码也不用了？我是从局长那里才问到了你的新电话号码……” “哦……为了保密嘛，电话号码换一下也是经常的……我们还是先讨论眼前的案子吧。”刘水显然想岔开话题。 知道这俩人之前渊源的老警员们，此刻都忍不住想笑。但考虑到这里是严肃的场合，还是硬生生把笑给憋回到了肚子里。 丹西上尉拿出一份资料，放到刘水的办公桌上：“这是关于达瓦西里的详细资料，我相信e国大使馆不会透露e国军人的信息的。” 刘水拿过资料看了看，果然，丹西上尉提供的这份关于达瓦西里的资料，比从e国大使馆拿到的资料要详细很多。 首先，这份资料透露了达瓦西里离开e国特种部队的真正原因。 在数年前的“爱沙尼亚国际特种兵大赛”中，达瓦西里脱颖而出，以最高的分数打破记录，成为了当年的狙击手比赛冠军。 不过，他并不是唯一的一个冠军。 还有一位来自m国的军人，和他取得了同样的成绩。 两人经过数轮比拼，均不能分出高下，最终以相同的分数一起拿了第一名。 在比赛中两人没分出胜负，从此却惺惺相惜，成了好朋友。 对达瓦西里来说，这也是一种缘分。 后来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两人居然相爱了。 达瓦西里和那位来自m国的军人，两人都是同性恋，在长时间的交往和互相倾慕之下，两人顺利结合，成为情侣。 在m国的军队中，同性恋并不罕见，有人甚至有公开的同性伴侣。 而在e国就不一样。达瓦西里的部队领导，正好是一个对同性恋深恶痛绝的人，他立刻命令开除达瓦西里，并剥夺他的福利，以此警告他人。 失落的达瓦西里这才离开了e国，被迫远走他乡，甚至流落为职业杀手。 刘水看完资料，问丹西上尉：“为什么你们对达瓦西里了解这么多？据我所知，他只是个被开除的士兵，犯不上被你们国际刑警这么‘特殊关照’吧？” 丹西上尉爽快地说：“那是因为达瓦西里的‘恋人’身份特殊。他是前m国驻中东地区沙漠部队的特种兵射击教官，名叫安特里亚·布欧（anteria bull），在m国部队当时评出的十大狙击手里，他算其中之一。” 有警员插嘴道：“您说他是前m国部队的教官……难道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不是了。他现在只是个逃犯。而且和多宗抢劫案有关。”丹西上尉又拿过一份资料，递给了刘水。 第102章 群魔寿宴（6） 在丹西上尉提供的第二份资料里，除了有不久之前发生的大都会博物馆抢劫案之外，还有发生在好莱坞的银行大劫案。 “这场大劫案我听说过。”刘水说：“听说是发生在数年前的案子，双方火力相差悬殊，警方经过四十多分钟的激战，付出十八人受伤的代价，击毙了两名劫匪，夺回了被抢劫的黄金。” 丹西说：“那只是当地警方抛出的消息。事实上，这起劫案的结果，并不是那么简单。” 那一年春天的一个上午，美国银行好莱坞分行忽然闯进了两个黑影，这是两个穿着黑色防弹衣和面具，手持武器的劫匪。 劫匪冲进银行大厅之后，立刻朝天鸣枪，勒令所有人放弃反抗，老老实实听他们的。 本来还有保安打算阻止他俩——这些保安装备有泰瑟枪（一种可以近距离射击的电击枪）、防暴喷雾和来复枪，但不知道从那里射来一发子弹，把保安队长打翻在地。其余的保安见状，迅速放弃了反抗。随后，他们被劫匪们绑了起来，武器也被劫匪们收缴。 银行内的工作人员见状，立刻变得服服帖帖，他们还主动问劫匪们需要什么。 劫匪们没有管柜台内的零钱，他们直接让银行工作人员打开金库。 银行工作人员们这下就明白了——这些劫匪肯定有内应，因为当天是发薪日，是银行内现金最多的时候。当天银行金库内共保存有将近七十万美元的现金。 不过，劫匪们也有疏忽的时候，由于银行临时调整了存款计划，因此有三十多万现金已经被运钞车转移，当时银行内只剩下不到三十五万美元。 两名劫匪开始躁动不安，其中一人频频看表，另一人催促道：“快把钱打包，警察们只需要八分钟就可以从警局赶到这里！” 他们在银行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将三十多万美元的现金装进四个背包，并带着这些背包跑出银行大门。 然而，就在出门的一刹那，他们遭遇了警察。 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行动提前被警方预知，也不是因为银行工作人员暗中报警，而是因为在劫匪离开的时候，正好有两名巡逻警路过此地。 巡逻警迅速通知总部，并呼出了紧急代码“211”，这个代码代表遭遇武装抢劫。 正好有数辆警车在临近的街区巡逻，在接到通知之后，这些警察都迅速朝着银行的方向而来。 劫匪发现警察在靠拢，立刻退回银行大厅。 一名巡警已经在暗中瞄准他们，当他正要开枪时，忽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枚子弹，正好打中他，这名巡警当场被打死。 劫匪们退回大厅之后，立刻掏出药丸服用——这些药丸是他们从黑市里买来的，具有神经增益作用，可以让他们在保持旺盛战斗力的同时，还能保持克制与镇静。 一辆警车冲向银行，从上面下来两个警察，要把刚才被打死的巡警的尸体抬走。 他们还没碰到尸体，一梭子子弹就从银行内打了出来，把二人打得抬不起头来。 另一辆警车要过来救援，但还没有开到近前，又有一枚子弹射了过来，把警车左前轮打爆，警车瞬间失去平衡，冲上街角，把一个卖热狗的快餐车撞得冒了烟。 警方这才意识到，对方持有的火力异常凶猛。 银行内的两名劫匪可谓全副武装，他们当时持有三把自动步枪，两把半自动步枪，还有两把自动手枪，此外，他们持有的步枪都装备有前苏联生产的钢壳穿甲弹，不但可以打穿银行的玻璃墙，也可以打穿警车的车壳。就连警察所穿的最厚的防弹衣，也可以在五十米的距离上击穿。 另外，他们还从银行保安的手里获得了两把来复枪，这两把枪虽然射程近，却可以发射霰弹。 而警方的手中仅有左轮手枪而已。 枪战进入白热化。警方通过扩音器不断喊话，希望劫匪可以放弃抵抗，随后，那名拿扩音器的警察就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子弹当场射杀。 一名老警员趁着劫匪认真瞄准前方射击的功夫，悄悄绕到银行后面，从后门进入，试图从背后突袭。这名警员的武器也不错，他拿的是9毫米口径的贝雷塔手枪。 他偷袭成功，把枪里的子弹都打在了劫匪的身上，两名劫匪都不动了。 正当这名老警员感到一阵轻松的时候，那两名劫匪忽然又转过身来，对准他一阵射击。暴雨般的子弹直接把老警员打得飞了起来，尸体落地时已经惨不忍睹。 他没想到的是，这两名劫匪都穿了防护装备，他们全身包裹着将近二十公斤的自制防弹衣，除此之外，他们还在手臂、大腿和要害部位加装了钢板。 警方趁着这个机会调来了更多的人，这批人中就有远近闻名的洛杉矶特警部队。 这些特警都装备有著名的mp5冲锋枪和自动步枪，除此之外，他们还开来了一辆重达十五吨的装甲车。 即便如此，在特警第一次冲向银行的时候，还是被打得手足无措，令他们感到诧异的是，子弹不只来自银行里，似乎还有一名枪手占据高处，利用远射向他们偷袭。 特警们想到了一个方法，他们开来了一辆校车，利用这辆校车组成了一堵子弹很难打穿的钢铁之墙，由两辆警车在后面顶着这堵墙，把它慢慢推向银行。 除此之外，那辆装甲车绕到银行侧面，车内的特警利用车上的射击孔，向银行连续开火。 银行里的劫匪们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就算他们的火力再凶猛，也无法打穿那辆校车，更无法打穿装甲车。 但就在此时，校车和装甲车都停止了前进。 原因在于，地上有太多尸体与受伤的警员，如果他们继续前进，车轮势必要从这些躯体上轧过去。 装甲车上的警员只得下来，抢救地上的伤员。 银行内的劫匪也停火了，警员判断劫匪们已经打完了子弹——此时，交火已经持续了三十分钟，就算劫匪们手里有上千发子弹，也无法持续这么久。 特警们从装甲车内取出防弹盾牌，挡在自己身前，靠近地上的伤员。 可惜的是，就算他们小心翼翼地提防着银行里的枪手，可还是大意了。 一枚子弹不知从什么地方呼啸而来，把特警队的指挥员击倒。 幸而这名指挥员身上穿的不只有凯夫拉防弹衣，他还加装了北约制式防弹插板，这一枪没能要他的命。但子弹巨大的动能依然透过防弹衣和插板，打断了他的肋骨。接下来的战斗，他只能躺在地上指挥。 又一枚子弹射来，把他的搭档击倒。他的搭档就没那么幸运，当场停止了呼吸。 总算有一名曾经在军队服役的特警队员反应了过来，他指着附近的一座高楼，大声喊道：“那里有狙击手！” 特警们迅速反应起来，有人抛出烟雾弹，将现场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烟雾之中。 高楼上的狙击手又开了几枪，但在烟雾之中，这几枪的准头较差，只打伤了一名巡警，而且还是轻伤。 警方趁机救走了地上的所有伤员，并搬走了尸体。 装甲车再次发动，直接冲向银行的大门。 暴力的冲撞直接将玻璃门化为碎片，车内的警员纷纷跳下，却发现银行内只剩下一地死尸，那些工作人员和保安都被杀死，劫匪们却早已不知去向。 第103章 群魔寿宴（7） 现场没剩下一个活口，警员们被劫匪的冷血和残忍所震惊。 有一名警员一直搜到了银行的二楼，发现地上有断断续续的血迹，他马上呼叫同伴们过来。 原来，劫匪们觉得银行已被包围，无论从正门还是后门都无法突围，就设法爬上二楼，从二楼的窗户爬了出去，跳到了隔壁建筑物的顶上，再从那里逃走。 在识破劫匪们的逃跑路线后，警员们迅速分成两路进行包抄，他们循着血迹追踪，终于在附近的停车场上，截住了那两名劫匪。 劫匪们此时已经跳上了自己的汽车，但警员们利用远射打爆了汽车轮胎，劫匪们只得弃车。其中一人的步枪卡壳，手枪也仅剩一发子弹。警员们还打穿了他的腿，导致他无法逃走，这名劫匪最终选择了自杀，把最后一发子弹射进了自己的嘴里。 另一名劫匪总算又找到了一辆车，并开着车硬闯了五个街区，但那辆车的发动机也被警方击穿。在车子失去了动力之后，劫匪弃车而逃，又在另一条街上截停了一辆车，他把司机赶走，并试图发动车子，这才发现机警的司机在逃跑时把车钥匙一起带走了。 警员们再次追踪而来。在全力奔跑之后，劫匪精疲力尽，他身上厚厚的装甲此时也成了他的累赘。 他再也无法逃脱，只能借助剩下的武器与警方硬拼。 在对射交火的过程中，有一名警员看穿了劫匪的弱点——这名劫匪的身上虽然穿着无法被击穿的护甲，但他的脚踝以下却是没有任何装甲防护的！ 警员们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集中火力，向劫匪的足部射击。 密集的子弹打来，劫匪的腿部以下的部位一共中了二十多枪，他终于倒在了地上。 当警员们围拢过来的时候，这名劫匪已经由于失血过多而停止了呼吸。 最终经过统计，这次枪战一共有三百名警察参与，其中有超过五十名的警员受伤或身亡。劫匪的凶悍由此可见一斑。 自此一战后，洛杉矶警方为所有巡警配备m16自动步枪，除此之外，还升级了巡逻警察的防护设备（增配高强度防弹衣），以防止类似情况再次出现。 这些亡羊补牢的措施，并不能安慰人心。 那些参与了这场枪战的警员都知道，其实，还有一名劫匪没有落网。 那就是在高楼之上，用远射掩护同伴的狙击手。 这名狙击手始终没有露面，但他几乎弹无虚发，用最少的子弹牵制住了绝大多数警察。 虽然他最终没能救走同伴，但那是因为他所在的位置被警方发现，他不得不转移位置，避免被警方抓住。在此之前，他已经成功地掩护同伴逃出银行，虽然他的同伴们最终没能逃脱正义的制裁，但那也是因为事先准备不周，加上欠缺运气所致。如果该狙击手始终没能被警方发现，那么劫匪大概能顺利地带着钱逃走。 另外，警方虽然声称劫匪没能把钱带走，但那只是现金方面而已。该银行当时还保存着价值不菲的金条，这些金条与现金都被保存在金库之内，并被劫匪抢走。事后，警方找回了劫匪抢走的现金，却始终没能找到那些金条。 或许，所有金条都已经被那名狙击手带走了。 看到这里，刘水忍不住问丹西上尉：“这个狙击手，不会就是安特里亚·布欧吧？” 丹西点了点头：“案发前后，安特里亚·布欧的账户里分别多出了八万美元和十九万美元。这两笔钱分别是劫匪为了雇佣他所支付的订金，以及将金条销赃之后获得的钱。” 他又拿出一张文件，说：“在案发之前，安特里亚·布欧以假名和假的证件，在该银行附近的旅馆订了一个套房，案发之后他迅速退掉了房间，根据旅馆的监控录像，安特里亚·布欧随身携带了一个长金属箱，其体积正好可以容纳一把加装了瞄准镜的狙击步枪。除此之外，在那个正对着银行的大楼上，也发现了军靴的鞋印，这些鞋印与安特里亚·布欧的足迹非常相似。旅馆的伙计也证实，安特里亚·布欧在住店期间，穿的都是一双黄色的军靴。警方还在大楼的天台上找到一枚弹壳，弹壳上有他的指纹。” 刘水点了点头：“既然有这么充足的证据，当地警方为什么还不抓他？” 丹西苦笑道：“因为这人太狡猾了，可能是当地警方太过心急，在调查了他的银行账户之后就开始申请逮捕令，安特里亚·布欧在当地警局里有眼线，在得知自己即将被警方拜访之后，他马上脚底下抹油——开溜了。” “像他这样的人，如果不能继续在军队服役，那么就只能去为犯罪组织效力了吧？” 丹西点头道：“是这样的。我们发现，在丹西失踪之前，他曾经和一个日本籍女子见过面，那名女子姓池田，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但根据调查，她应该从属于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那个犯罪组织的头目名叫‘布莱克’，是中国人，他有一个中国名字，而他在中国的手下，则习惯称他为‘黑先生’，或者‘黑老大’。” 刘水说：“这个人可能和我们要查的是同一个人。我们查到达瓦西里在死前曾接到过黑先生所下的任务，即刺杀韩建平的任务。” “这就是所谓的‘投名状’，据说想要在黑先生手下效力的话，就要先替他杀一个人。当然，杀人也会收到相应的酬劳。黑先生要杀的人，都是在黑市里悬赏很多钱的人。” 刘水说：“韩建平的老婆珍妮，曾经和这个黑先生的势力有过接触，并给了他们一笔钱，雇他们的人暗杀韩建平。” “这我都知道了。你们现在的首要目标应该不是黑老大——虽然你们早晚要抓他。你们现在应该全力以赴对付安特里亚·布欧。这个人实在太麻烦了。你知道么，当年负责指挥特警，追捕那两个银行劫匪的特警队指挥员，就是被安特里亚·布欧打死的。他似乎特别热衷于为同伴复仇。” 刘水也苦笑了起来：“而我击毙的，偏偏还是他的爱人，他就更不可能放过我了。” 第104章 群魔寿宴（8） 方芳说：“目前根据我们的调查，安特里亚·布欧还在纽约市的大都会博物馆制造了一起抢劫案，枪杀多人，并抢走了现场的一件珍贵展品。” 刘水问：“你们怎么确定是他做的？” “现场留下了一张写有拉丁文的字条，上面的内容是‘昨日今日一直到永远，是一样的’，这句话出自新约希伯来书 13:8。根据专家鉴定，这字条上的字迹和安特里亚·布欧的字迹是一致的。” “他之前也习惯于在杀人后留下字条么？” “在大开杀戒之前，他并没有这样做过。根据调查，他似乎在参与了银行劫案之后，因杀人过多，改信了基督教。希望借宗教祈祷来消减心底的罪孽感。” 唐宋明插嘴道：“恐怕他还把自己当做了神的代言人吧。结合他留下来的字条的内容，以及他的个人行为，他很像是在借基督教经典引文，来标榜自己的行为。” 方芳点头：“在他逃走之后，我们曾经去搜过他的家，在他的桌上也有一句拉丁文：‘机警如蛇，驯良如鸽’，这是新约马太福音书10:16里的话。” 唐宋明点了点头：“看来，他是把这句话当作座右铭了。这句话倒是挺适合狙击手或是职业杀手。” 刘水问方芳：“你们是要趁安特里亚·布欧来向我复仇的机会，把他抓捕归案么？” 方芳摇头：“我的首要目标是保证你的安全！因为你击毙了他的爱人。至于能不能抓到他，没有人敢奢望。他的本事不是一般犯罪者可以比得上的，另外，他现在投靠了布莱克，也就是黑先生，这人有强大的势力，可以调动黑市里的所有职业杀手来对付自己的目标。” 胡栗说：“在刺杀徐建平一案中，我们已经跟黑先生的手下们打过交道了，还抓住了其中几个。但没有一个人见过黑先生，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他。” 丹西问：“那他是怎么跟这些手下联系的？或者说，是怎么给他们安排任务的？” 胡栗说：“一般是由黑老大的某个手下上门，直接面谈。或者是用某个不怕被跟踪的邮箱。我们在达瓦西里的手机里发现了邮件往来记录，达瓦西里收到过由黑老大的人发去的邮件，但那些邮箱地址有的被放弃，有的被加密了，全都找不到使用者。” 丹西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我还以为可以借这个案子一举端掉黑老大的团伙。” 方芳对刘水说：“黑老大的势力已经渗透到美洲和欧洲，意大利地区已经有数个黑手党组织被证实与黑老大有关，此外还有巴西、墨西哥的几个毒枭。每个礼拜，都有杀手借他们的走私网络获得武器，或是借他们的地下工厂获得毒品。目前，欧洲总部已经把黑老大的势力列为‘高度危险’，而意大利孔蒂黑手党也不过是‘中度危险’而已。黑老大的影响力，由此可见一斑。我们希望能尽快拿下他。” 刘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这不是我想拿下就能拿下的。” 胡栗也说：“小方，照你们的说法，黑老大那帮人，应该是一伙有组织、有势力，带有黑恶性质的国际犯罪团伙，而我们只是一帮小城警察。仅靠我们几个，想对付人家，恐怕还是太有挑战了。” “是么？”方芳有意无意地朝唐宋明的方向瞟了一眼：“我倒觉得，你们这里的实力并不弱呢。” 在城中的豪宅区，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悠扬的乐声正在流淌。 豪宅的大院子里，律师身穿黑色礼服，打着领结，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斜靠着身边的大理石柱，打量着来参加宴会的宾客。 身为黑先生的直系手下，像这种迎来送往，高朋满座的场面，他已经见得多了。 每当有宾客带着礼物进门的时候，他都要笑脸相应。这是出于礼貌，他不能丢了黑先生的面子。 他真觉得厌烦。 当那个大个子男人进门的时候，律师觉得精神一振，他主动上前迎接。 “a先生，今天的‘狩猎’怎么样？” a只是摇了摇头：“没达成预想的计划，不过，我还有备用计划，已经达成了。” 律师当然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已经有人把消息传了回来。 好家伙，刚来本地的第一天，就在公安局的门口大开杀戒！ 这是何等的嚣张，何等的狂傲！ 当然，也只有真正有本事的人，才敢这么做。 黑先生就喜欢这种人。 律师说：“请您到后面的品茶亭，黑先生在那里等您。” 现场忽然安静了下来，很多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黑先生并不是什么人都肯见的。 今晚来了这么多客人，每个人都带着昂贵的礼品，但只有其中的一小部分人能进入“内院”，而能进入“品茶亭”，和黑先生对坐品茗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哦！”a的脸上露出了期待的表情，他把箱子交给律师，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直接朝后面去了。 众多宾客的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他们目送着a走进后院。 有几名穿着中山装，戴着墨镜的男子守在后院的院门口，a从那里经过的时候，他们礼貌地把他拦了下来，其中一人让a把身上的武器交出来。 a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军刀、手枪都交给他。那人用金属探测器在a身上扫了几遍之后，才允许他进入。 a走进了后院。迎面而来的，是月桂树特有的芬芳气息。 相对于前院的喧闹，后院显得格外寂静。 后院有假山，有池塘，池塘边有亭子。身穿长衫，披头散发，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坐在亭子里，将手中的饵料抛进池塘，池塘中的鱼争相来抢食。 大概是听到了a的脚步声，那男人抬起头，微笑着说：“安特里亚，你终于来了。” a点了点头，脱下帽子，恭敬地走进亭子。 八字胡男人擦了擦手，端起亭子里的茶壶，斟满了一杯茶。 “这茶水里有毒。”他淡淡地说：“是我给你准备的，喝吧。” 他把茶杯递给了a。 a接过茶杯，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没过多久，他忽然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表情非常痛苦。 八字胡自顾自回到池塘边上，继续往下抛鱼食。 a痛苦的叫声惊动了后院门口的警卫，他们跑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八字胡淡淡地说：“你们回去吧，我们这儿喝茶呢，不想被人打扰。” 警卫们退走之后，八字胡继续喂鱼，表情悠然自得。a先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成了这里的装饰品。 过了很久，a睁开了眼睛。 第105章 群魔寿宴（9） a醒来之后，八字胡亲自把他搀了起来。 “不问问我为什么让你喝毒茶吗？”八字胡把a扶到一张椅子前，让他坐下。 a吃力地摇了摇头：“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我不敢瞎猜。” “那你也敢喝？你不相信有毒？” “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你让我喝，我就喝。” 八字胡点了点头：“好，从现在开始，你正式是我组织里的人了。只要我还活着，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如果你被人欺负，我帮你摆平。哪怕你想把这个城里的人杀光，我也会帮你。” a问：“刚才的茶只是个测试？” “是的，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接触那个测试。”八字胡指了指前院的方向：“去那里等我吧。再过一会儿，宴会就会正式开始。你可以和这里的人结交一下，虽然都是恶棍，但他们将来都是你可以利用的人。” a点了点头，朝前院的方向去了。 在a离开之后，身穿华服的女子从旁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这女子正是律师口中的“小姐”。 “小姐”向八字胡问：“爸，你就这么接纳他了？” 八字胡点头：“他这个人行事干脆，没有废话，对命令绝对服从，我很喜欢这些优点。咱们身边的人，多数都是从小流氓做起的，身上满是市井污泥味，没有他身上的那种感觉。” “那你刚才给他的那杯茶，真的是下了毒药么？” 八字胡笑了笑：“你猜猜看。” 他整了整自己的长衫，向前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阿梅，以后对安特里亚·布欧 要客气一些，尽可能对他提供帮助，从今天起，他正式是咱们家的人了。” “小姐”点了点头。 桌上的茶壶里还有一些茶水，在八字胡离开之后，她把那些水都倒入了池塘里。 池塘里忽然起了一阵波澜，没过多久，池塘里的鱼一条接一条浮了上来。 它们都肚皮朝天，瞪着眼睛，身体僵直不动。 “小姐”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手里的茶壶：“真的下了毒？而且是剧毒？爸，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刘水的办公室内，会一直开到了半夜，散会之后，除了刘水之外，大家都离开了。 刘水对着方芳和丹西上尉拿来的资料，眼神飘忽，也不知在想什么。 敲门声传来，刘水收敛起思绪，说了声：“进来。” 进来的居然是方芳。 刘水惊讶地说：“你没跟丹西一起离开吗？” 方芳耸了耸肩：“他走他的，我走我的。我跟他又不是一家人，凭什么他要离开我就非得离开？” 刘水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办公室内的一张椅子：“坐。” 方芳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她看到刘水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张字画，就笑道：“你还留着它呢……没想到。” 那张字画上有一个布衣书生的身影，除此之外，还有三行字—— “布衣饭菜， 可乐终身， 不必作远游记矣。” 这三行字出自沈复《浮生六记》。 这幅字画是当年方芳亲自所做，在她和刘水相处最融洽的时候，亲自赠送给刘水的。 刘水点了点头：“觉得这和我向往的生活挺贴近的。你也看到了，我还是很喜欢简单朴素的生活，喜欢继续留在这个小城里，至于外面的生活，或许很繁华，但我并不向往。” 方芳打断了他：“外面的生活很繁华，一辈子留在这里，你只会做井底之蛙。” “可我在这里可以过得很放松。” “放松？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里的工作强度。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要接触的是整片区域内的刑事案件。这城虽然不大，但正好是毗邻首都的交通枢纽城市，之前还有‘京城南大门’的雅号，流动人口多，犯罪率也不低，你们的工作强度甚至堪比首都警察。” 刘水摇了摇头：“虽然工作强度大，但我每天一觉醒来，看到的是自己生活了很多年的城市，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无比熟悉，每天下了班从小巷子和胡同里走过，打招呼的都是老街坊，老朋友。如果让我换个地方，我想我会不适应的。” “不考虑来国际刑警组织换一下工作环境？” 刘水摊手道：“你们国际刑警要求外语好，我的外语烂得简直掉渣，会给咱中国人丢面子的。” 方芳叹了口气：“你还是老样子。推来推去。这样的机会不多，以后也不会多了。” 她起身准备离开。 刘水叫住了她，问道：“你只是来邀请我换个工作的？” 方芳头也不回地说：“本来还有其他想法，不过，如果你连工作都不想换的话，那么其他的我也就不必提了。大家各走各的路就好。” 刘水默然点头。 他看着方芳推开办公室的门，快步离开，完全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然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良久，他说：“进来吧，你们几个在外面偷听了好一阵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耳朵灵着呐。” 门外有几个人讪讪地走了进来，正是徐家颖、张一钊、胡栗和唐宋明。 刘水忍不住皱眉道：“你们几个什么时候变得跟狗仔队的记者似的。要不你们也考虑集体换换工作？我会向上面申请的。” 徐家颖忙说：“别啊刘队！我们就是有了新的进展，想向您来汇报一下，没想到芳姐也在，我们就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这个‘一会儿’是多久？” “也就……两三分钟……或者四五分钟？” 刘水转向唐宋明：“小唐，我知道你从不撒谎。你们到底在外面站了多久？” 唐宋明干巴巴地说：“从头到尾差不多都听到了。” 徐家颖忍不住朝唐宋明翻了翻白眼——这臭小子，该撒谎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撒个谎呢？！ 刘水的脸上有点儿挂不住，青一阵白一阵。过了好一会儿，总算平静了一些。他问：“你们有了什么进展？” 徐家颖忙说：“唐宋明在1号档案室找到了一个很久远的日记本，似乎是很久以前某个案子的证物。但是，不知道是属于哪个案子的证物。这个本子的主人自称‘布莱克’，也就是‘黑’。” “真的？！”刘水瞬间来了精神：“快拿过来让我看看！” 那是一个皮面的日记本，由于时间太久，表面已经出现了裂纹。本的封面是漆黑的，上面有鲜红的字迹——black diary（注：此处可以译为“布莱克日记”，或者“黑日记”，有一语双关的意思）。 日记本里隐隐透出一种奇怪的腥味，像是铁锈味，又像是血的味道。 刘水打开日记本的扉页，只见扉页上是一大片干涸的血污。 刘水问唐宋明：“1号档案室的管理员那里，有没有关于这个日记本的记录？” 唐宋明摇头：“管理员查了登记材料，这个日记本是在大约二十年前被收进来的。把它送去的人，名叫宋金彪。” “宋金彪？那是老政委的名字。”刘水揉了揉太阳穴，越发觉得疑惑：“我可从来没听老政委说过他经手过这样一个案子。” 徐家颖说：“我们可以去找老政委问一下吧？” 刘水摇了摇头：“老政委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就重新翻开了日记本。 那种疑似血腥味的气味再次飘了出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闻到了。 那气味让人非常不安。 第106章 黑日记（1） 就在刘水打开那黑皮日记本的同时，在城中的豪宅区，正准备去寿宴现场的八字胡忽然站住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只见天空中一轮满月，不知为何被染上了一层红色，给人一种压抑、妖娆、诡奇的感觉。 “这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啊，像是有人要窥探我似的。”他喃喃自语。 旁边的律师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说：“老大，客人都齐了，要开宴吗？” “开宴吧。不过，我就不去了，你主持一下就好。” 律师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一些是咱们自己人的骨干，您不见一下吗？” “反正平时也不怎么见他们，今天就继续保持神秘吧。”八字胡打了个哈欠：“把他们的礼物收下就好。我先去休息了，今天心情不大好，别让人来打扰我。” 律师躬身：“是！” 八字胡转身，在保镖的护送之下，朝卧房的方向去了。 律师的心却悬了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原本很开心的老大，忽然间像是被什么刺激了。 “别让人来打扰我”一定要好好执行。 之前，凡是打扰老大的人，都已经“消失”了。 从这个世界上，完完全全地被抹掉了。 刘水已经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字迹略显幼稚、拙劣，像是未成年人写下的。 1月18日 晴 今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九，大姐对我说，如果今晚能得手，明天我们就能在城里最豪华的酒店过除夕。到时候，不只有肉馅的饺子，还有酒喝。 听到“肉馅饺子”三个字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唾液分泌加速了一些，我已经很久没吃到肉了。 大姐做的饭，素，很素。最多不过放豆腐。有时会有豆腐泡，豆腐卷，豆腐皮……但很少有肉。 大姐说，常吃肉，会犯懒。只有在把事儿做好之后，才有资格吃肉。 要是事儿做不好，连吃屎的资格都没有。 更没资格碰她。 1月19日 阴 我没想到，大姐给我们接的，居然是那种最特殊的活儿。 大曹和我，每个人拿了一把斧子。我们守在胡同口，身后就是茅厕，臭气熏天。我们一直忍到那个人过来，大曹因为冻得手发麻，没能及时出手，我直接把斧子挥了过去，我的个子太矮了，没能砍中要害，那人的警惕性也高，居然往一边躲了躲，我这一下只能擦着他的身子，在他身上留了道血口子。 大曹还愣在原地没动，另外有俩兄弟过来了，是老狗和铜锁。一个用锤子，一个用砍刀。大家都没客气，这活儿就是今晚的肉，活儿干得卖力，就有肉吃，干得不好，就连汤都喝不上。 那人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等着他。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反抗，后来，他只能用手抱着头，挣扎着，喊疼，求饶。 我一连砍了八斧子，大曹说这是个吉利数。大曹最终也砍了三斧子，但都没砍中要害，我好歹砍中了两次。那人的手断了，再也护不住头，他瞪着眼看着我们，那眼里的精神越来越少，随着他的血，都流光了。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差点儿连斧子都拿不住。老狗递给我一张手巾，我说我不用擦汗，他说，擦血。他说我满脸都是血，像地狱来的修罗。 晚上我们终于吃到了饺子，却不是在城里最好的饭店，而是在一家东北菜馆。大姐说，东北菜馆给的菜比较实惠，我们额外要了一盆猪肉炖粉条，吃得每个人脸上冒油光。我看着盆里的猪肉，忽然想起那个人血肉模糊的脸，然后我就恶心了起来，干呕了半天。大家都看着我。 大姐一个劲儿摇头，说我这样子，以后接不了大活儿。 这年夜饭吃得真窝火。 守岁守到半夜，大家都睡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大姐没来跟我说话，她还是喜欢大曹？我不懂，我明明砍得最多。大曹那个孬货，连斧子都不会用。 老狗看我没睡，就问我是不是在想啥，我说没想。他说我撒谎，我肯定在想大姐。他说他刚才看到大姐去大曹的屋了。大姐去的时候穿的是那件紧身的旗袍，线条玲珑剔透，让人想摸一把。我冲老狗说，滚。老狗吭哧吭哧笑了，他说我这辈子甭想泡到大姐。 1月20日 小雪 大姐带着我们去了一个公司，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公司，只知道门前停着很多车，那些车都被擦得锃明刷亮，还配有戴着白手套穿着黑西装的专职司机。我们路过两排车，走到那公司的正厅入口，里面传出咿咿呀呀的女人声音，好像是个花旦在唱戏。娘的，听到那种声音，我裤裆里就发硬。昨晚不知道做了什么梦，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裤裆里黏糊糊的，估计又是梦到了大姐，穿着紧身旗袍，玲珑剔透的大姐。现在的大姐穿的是大衣，看不到一点儿线条。 大姐带着我们走进公司的正厅，有一帮保镖模样的人把我们拦了下来，他们贪婪地看着大姐的脸，又盯着她的胸，盯着她的屁股，像饿狗在看肉骨头的样子。 里屋有人传话，让我们进去，保镖们搜了我们的身，虽然我们什么都没带，但他们还是搜得很认真，尤其是在搜大姐的时候，摸了她大概五分钟，她都开始喘粗气了，连瞪了他们几眼，他们才笑着停了手。 我们进了里屋，里面坐着这里的主人，他留着白胡子，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两只铁球，眼睛盯在旁边一个穿着戏袍的女孩身上，那女孩脸上没化妆，我估计她最多不超过十六岁。屋子里还有其他人，这些人都西装革履，看上去很有身份。他们看着白胡子的眼神都很恭敬。 我们进去之后过了好一阵子，白胡子才让唱戏的女孩停下来，他把她搂在怀里，那女孩脸上表情麻木，任由这个足够当她爷爷的男人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 哼，我越看越觉得裤裆里发硬。 白胡子问：“你们昨晚把我弟弟干掉了？” 大姐说：“是的。” 白胡子忽然乐了，他笑起来的时候，胡子都在发颤。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人杀了他的弟弟，他还能高兴成这个样子。 “赏！重重有赏！除了事先约好的报酬，每个人再多赏三千！” 白胡子咳嗽了两声，有人从外面抬进来一只手提箱。大姐打开箱子，我看到里面都是粉红色的票子。 大姐给了我们每人十张票子，她说剩下的怕我们乱花，由她替我们攒着。 白胡子冲屋子里的其他人说：“你们也都知道了吧？我弟弟死了之后，这个黑市，就只有我一个主事人了。你们应该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吧？” 那些人一起点头。 他们异口同声地喊道：“是！大老板！” 白胡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伸进女孩衣服里的手也更加放肆。 靠！老子以后也要当这样的人！ 晚上，我一直在回忆那白胡子大老板，回忆他怀里被揉来揉去的女孩，然后我觉得身上躁得慌，更难睡着了。 …… 刚才我去外面解手，看到大姐进了铜锁的屋子。呸。这女人真特么混！我都怀疑她在故意吊我的胃口。 第107章 黑日记（2） 1月26日 晴 大姐今天又接了来自大老板的活儿，让我们去西龙寺守着。 西龙寺那地方有什么好守着的？我听老狗说，那地方就是一个供养活人的地方，好些个“居士”都在那地方住，说是因为什么前半生造孽太多，后半生就要在那儿守着佛像，消解一下自己的业障。 嘿，这年头，不造点儿业障，怎么挣钱？要是怕业障多，就把自己的钱给老子嘛，老子把你们的业障一块儿给承受了！ 大姐今天穿了一身真丝的衣服，靠，真特么性感，那个屁股，那个胸，怎么看怎么让人想揉。今天晚上她去找老狗了，我呸，怎么就是不给老子机会。 老子将来要是有机会，非要把她完全占下，只给老子一个人用的。 1月27日 阴 西龙寺里的供果很好吃，素斋是放了香油的，素鸡尤其棒，吃得老子满嘴流油。真想天天吃。 那伙儿来这儿住的居士，是特么来享福的吧？ 我们在这儿不能拿刀或者斧子，只能用棍子，两尺多长的橡胶警棍，掖在腰里。外面裹一件居士们穿的灰色粗布袍子，谁都看不出来。不过，谁都知道我们不是居士，这么年轻，眼神这么野的人，谁来当居士？ 今天中午的时候，大老板的车队到了。 我说为啥要来这里，闹了半天大老板是来求子的。嘿，还真别说，他那么大年纪，都有了白胡子了，居然还没有孩子，可能这辈子真的是造孽造太多了吧。 那个唱花旦的女孩也被他带在身边，这在西龙寺里可是头一份——嘿，这里可是庙，千年古刹，居然还能带女人进来，而且是那么水灵的小妹子，庙里有几个和尚，看那女孩的时候，眼神都发直，他们大概自打出了娘胎之后就没见过女人吧？ 西龙寺里的其他“宾客”都被暂时“请”了出去。大老板的保镖们都被安排在外面，把整个西龙寺“包”在了里面。大老板和那个女孩被安排住在东边厢房，那边是贵宾房，安静，院里有假山和池塘，在屋里呆得腻了，还可以出来看看池塘里的鱼，嘿，真特么滋润。不过我知道大老板是不会经常出来的，他自从进了西龙寺之后，就搂着那女孩进了厢房，厢房的门和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有时候会从里面传出非常奇怪的，类似喘粗气的声音，当然还有其他声音。老狗和铜锁听到那声音，脸上露出很猥琐的笑容。我也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呸，老子裤裆里又硬了。 中午的时候，大老板被西龙寺的主持请到前面用素斋去了。我们几个在这里守着，一人一个馒头，一壶水，一包榨菜。唉，连个肉都没有，当保镖真麻烦。 铜锁和老狗嘴馋，他们说让我在这儿守着，他俩去厨房找点儿吃的。今天大老板来，厨房里肯定做了非常丰盛的饭菜，随便拿两个，也没人瞧得出来。 他俩走了之后，我就呆在池塘边上，看水里的游鱼，那些鱼游来游去，好像很开心，老子看得不顺眼，就丢了几块石头下去，鱼群就散了。 东厢房的门忽然开了，那个女孩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只斜披着衣服，露出大半个肩头，她的脸很苍白，眼神很呆滞，我觉得她快疯了，或者，离崩溃不远了。 她就随意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没穿好，这么一坐，身体暴露出来的部分就更多。 我知道她是大老板的女人，我不能去看，但是，那白花花的身子离我这么近，不看又太可惜了。 “你叫什么？”她忽然开口了。 我愣了好一阵子，才知道她是在跟我说话。 我犹豫了一阵，她又问了我一遍，我觉得不回答似乎太没礼貌，就说：“我叫小黑。” 她说：“哦，我叫杨桃。” 听上去像是某种水果的名字。不过，她也确实像水果，水灵灵的。 我们又沉默了一阵，她好像是想找人聊天，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我，完全是不敢和她说话。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大老板回来了。 杨桃忽然转身，回屋里去了。 回来的是铜锁和老狗，他们每人带了一大包吃的，香喷喷的吃的。 “快来吃啊小黑，今天庙里可是啥都有啊！” 我忽然间没了胃口，心想，要是他俩晚回来一阵子就好了。 今天晚上我值夜。我守在东厢房外，听着里面吭哧吭哧的粗重呼吸声，以及中间夹杂的类似低声哭泣的声音，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半夜的时候，屋里安静了很多，大老板断断续续的鼾声传了出来。门开了，杨桃走了出来。 她这次穿得比上次更少，只披了一层纱巾。我几乎可以透过纱巾，把她的整个身体瞧个清楚。 她没搭理我，而是径直来到吃糖前，把脚伸了进去，悠哉悠哉地玩着水。 她的腿真是又细又长，白皙无比。 我忽然觉得，杨桃这妞儿比大姐要美多了。不，应该说，大姐的那种感觉，多半是骚，而杨桃这妞儿，才是真的美。 我就这么痴痴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过了一阵，大老板好像醒了，他喊杨桃，要她扶他去撒尿，杨桃这才急匆匆返回了房里。 大老板似乎睡得糊里糊涂，没觉察到杨桃几乎是光着身子进出厢房的。 哼，这臭老头真能享福。也不知道他这么折腾，他那肾能不能受得住。 1月28日 晴 今天早上，老狗问我：“你知道大老板为啥要咱们几个守着东厢房，而不是让他的保镖守着吗？” 我摇头。 老狗说：“我从庙里的和尚那儿听说了，大老板这叫‘聚童男阳气，助早日成胎’，他让几个童男子日夜守在他房间外面，就能汇聚从童男子身上流出来的阳气，这汇聚的阳气到时候会在他女人身上形成胎儿，他就有了后代了。” 我哼了一声，说：“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他就是人老了，没能力造娃了，他的女人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也用不着治，每天晚上让老子直接替他一下就行。” 老狗淫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小子比我还色。” “废话，咱们这几个人，有哪个还是童男子？大老板想汇聚童男子的阳气，找咱们几个，可是真的找错人了。” “那你就不如帮他一把。” “怎么帮？” “替他一下呗。”老狗一边说一边贱贱地笑着。我倒没笑，因为我真想那么做。 大姐晚上来了一趟，让我们提高警惕，好像最近有人要找大老板算账，那人是大老板的侄子，也就是他弟弟的儿子。 一想到他弟弟是被我们几个做掉的，我的心里就不自在了起来。 那个来复仇的小子，不会把我们几个一起做掉吧？ 这几天真要打起精神来！我可不想半夜被人搬了脑袋！ 第108章 黑日记（3） 2月2日 阴 山里的天气多变，凌晨的时候还落了阵小雪，路滑且陡，上山来的人就更少。 西龙寺里多了酒肉香味。 大老板是习惯了享受的人，你让他吃斋念佛，一天还能忍，两天还能忍，日子长了，也就不再忍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遮遮掩掩，把肉食装在饭盒里，把酒瓶揣在怀里运进去，但后来就不再顾忌。连卤鸡烧鹅烤全羊之类的“大件”也开始堂而皇之地整只整只往里送。西龙寺里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酒肉门前过佛祖心中留。 卤鸡烧鹅只吃几口，烤全羊也只吃羊腿上的几片肉，剩下的就全部扔掉。 我和老狗等人眼巴巴地看着那些肉食被端进去，被糟蹋，被浪费。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又叫，最后只能责怪自己投错了胎。 屋里传出杨桃的声音：“反正咱俩是吃不完了，给外面的人分一分吧？” 大老板总算开恩，把只动了几筷子的肉扔给了我们。 我们隔着窗子谢过大老板之后，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奶奶的，真好吃。老子以后要是有了钱，天天吃大鱼大肉！ 我听到有人咳嗽，抬起头，看到杨桃正站在窗内，透过窗子看我。 她脸上没有表情，但眼神似乎比以前灵动了一些。 一只干枯粗糙的老手伸了过来，滑进她的衣服，放肆地揉捏着。杨桃继续看着我，就好像那只手根本就不存在。 窗帘被拉上了，屋内重新传出不可描述的声音。 昨天晚上，杨桃伺候大老板睡下之后，又跑了出来。 这天晚上还是我值夜，杨桃跑出来之后，直接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她忽然小声说：“那老东西不行。” “啊？”我没明白她的意思。 “他老了，不中用了。你别看他一天到晚都在折腾我，但十回里头，有九回硬不起来。”她的声音逐渐哽咽：“我要用手，用嘴，努力帮他硬起来，如果做不到，他就打我，掐我……最近他好像越来越喜欢折磨我，好像这能给他快感。” 她忽然掀开衣服，给我看她白皙的皮肤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 除了那些伤痕，我还看到了很多我以前一直想看而不敢看的。 “帮我。”她哀求道。 “帮你？怎么帮你？”我有点儿头晕目眩，口干舌燥。对着这样一个敞开衣服的女人，你觉得我还能怎样？ “我必须怀孕，如果我不能怀孕，就不能离开这里。他会一直在这里折磨我。”她顿了顿，又说：“老东西答应我了，只要我能怀上，就能收到一大笔钱，如果怀的是男的，那么能再拿一大笔钱。如果你肯帮我，这些钱，我都愿意分给你一些。” 我渐渐明白了，她说的“帮她”，是不是指帮她做那些事？ 我还是有些犹豫：“我是大老板花钱请来的人……这么做，很不妥吧？” “你不用怕，他不会知道。今晚我给他灌了很多酒。他现在睡得像死猪一样。”她忽然抓过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胸前：“帮帮我。今晚，院子里除了你和我之外，没有其他人。” 她的这个动作，一下子击溃了我心里的所有防线。 我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她牵着我的手，把我领向侧屋，那里没有人睡。我们反锁上门，她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拉上了床。 夜很长，我们却进行得很快，因为生怕惊动别人。如果惊动了他们，我们两个都会死得很惨。 黎明的时候，纠缠在一起的我们终于分开，她顾不上穿好衣服，就跌跌撞撞地跑回了东厢房主屋。 我抹了一把身上，皮肤黏黏的，滑滑的，似乎还沾上了她的体香。 这一整天我都过得浑浑噩噩，好像被什么附了体，但内心深处又有种特别的快感，那种悄咪咪做了某种恶作剧，而且还沾了大便宜的快感。 2月5日 晴 前两夜轮到老狗和铜锁值夜，大曹没有来，估计大姐又把他带去哪儿逛去了吧。哼，大曹就仗着一张小白脸，到哪儿都吃得开。 这回轮到我值夜，一想到又能见到杨桃，我又兴奋了起来。 然而，今天院子里来了别的人。 那是个穿着皮夹克，蹬着大皮靴，嘴里还叼着雪茄的男人。他比大老板年轻得多，年轻，强壮，浑身透着野性。两只眼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心里发寒。 他叫禹城，是大老板的外甥，最近，大老板都在山里“求子”，黑市里的买卖就暂时交给禹城掌控。禹城每隔一阵子，就来找一趟大老板，把近期黑市里的买卖情况都报告一遍。 杨桃今天也跟他见了面，禹城看着她的样子很奇怪，就好像猫在盯着耗子一样。杨桃却始终低着头。 大老板看完了禹城的报告，又做出了一些批示，随后就让他回去。 禹城点头。他刚要离开，大老板又说了一句：“清查内奸的事做完了吗？” 禹城答道：“还没有。尤其是您侄子的那些人，党羽很多，一天两天是查不干净的。” “努力查。” “是。请您放心。”禹城忽然又瞟了一眼杨桃：“凡是对您怀有二心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禹城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我们这些保镖，他连正眼看一下我们都懒得看，腆着肚子就走过去了。 铜锁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呸！无非也是大老板手下一条狗，搞这么神气干嘛，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老狗警告道：“别在他背后嚼舌根子，这小子耳朵灵着呢！据说他专门负责为大老板清除内奸。别人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都能查出来！” “真的？！”铜锁吓得吐了吐舌头：“他连我今天上过几回茅房都知道？！” “我呸！你那种事，别人懒得知道。” 老狗和铜锁在我身边低声说说笑笑，我心里却越来越不安。我望了一眼东厢房的窗户，杨桃的影子出现在窗户上，她好像也在看着我。 这天晚上，我们俩都老老实实的，谁都没敢乱动。 2月8日 阴 忍了这么多天，我终于忍不住了！ 等杨桃又伺候大老板睡下，我急不可耐地推开门，把她搂在怀里。 她似乎吓坏了，赶紧把我推出去：“你要做什么？他还没睡踏实！” “我等不了！”我抱着她一阵乱亲。她刚开始要把我推开，后来也就默默地接受了。 “他累了，前两天有人给他寄恐吓信。他被吓得睡不安稳，这两天，把他侄子留在黑市里的人都除干净了，他才有心思睡觉。我刚才还偷偷给他加了两粒安眠药。”杨桃笑得像只小狐狸。“其实我也早就忍不住了。” 我们来不及去侧屋，就在主屋里折腾了起来。 大概还是因为紧张，好事三下两下就完。我们正在穿衣服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敲院门。 我吓得赶紧跳出屋去，定了定神，才想起来院门一直从里面锁着，外面的人进不来，因此也不会知道我和杨桃做了什么。 我一边系裤腰带一边凑近院门，低声问：“谁？” 外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我是禹城。你快去告诉大老板，我从黑市里得到情报，今晚有人要来西龙寺偷袭，咱们要连夜挪窝。” 就这样，大家忙忙活活，连灯都不敢开，就这样偷偷摸摸离开了西龙寺。 我们刚下山不久，就看到西龙寺的方向冒出火光，果然，有人来找大老板算账了。 第109章 黑日记（4） 2月8日 阴 我们来到一处郊外的别墅，这里是禹城安排的临时“据点”，除了他和大老板之外，别人事先都不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大老板怀疑他的那些保镖跟他侄子可能私下有勾结，就让禹城换了所有的保镖。 至于我们几个，他倒不急着换，毕竟我们几个都是刚来的，而且，大老板的弟弟就是我们杀的，他侄子肯定也把我们当仇人。 住进这别墅之后，房子里空间有限，到处都是禹城的手下，我和杨桃再也没有私会的机会。 禹城不断带回一些坏消息，比如黑市里各股势力躁动不安，比如大老板的侄子又勾结了外面的帮会，来本地挑衅，比如…… 总之，局势仿佛一天比一天微妙。 我偶尔和杨桃在楼里相遇，就是彼此交换一下眼神，连说句话都做不到。 3月6日 阴 在别墅里呆了将近一个月，外面的局势逐渐太平了起来，据说禹城的人把大老板的侄子赶跑了，黑市里的各股势力也逐渐被压服，大老板又从外面找了一些“朋友”来帮忙，帮他“镇场子”。 这段时间，大老板的精神状况似乎每况愈下。据说在西龙寺的时候，他为了早点儿让杨桃怀上他的种，特意吃了很多药。这些药貌似可以让人短暂恢复旺盛的精力，以及青春期的欲望，但带来的副作用也极其强大。大老板几乎以肉眼可见的状态变得逐渐衰老。 不过他还是很欣慰的，因为，杨桃似乎怀孕了。 大老板的私人医生给杨桃检查了身体，确定她已经怀孕，而且就是在西龙寺期间怀上的。大老板非常高兴。“看来那些和尚给的药还是不错嘛，虽然让我觉得身体负担很大，但是好歹让我有了后人了。” 可惜，那不是他的后人，而是我的。 自从知道杨桃怀孕后，大老板就不再折磨她，他们开始分房睡。禹城找了几个年轻的小保姆伺候大老板。 老狗偷偷跟我说，那几个小保姆都挺标致的，不知道大老板会不会继续吃西龙寺和尚给他配的药。 我说，西龙寺的药副作用很大，大老板可以试试印度神油。 3月15日 晴 今天迎来了难得的晴天。 根据禹城的报告，外面的局势已经彻底平稳，大老板近期可以考虑回去了。 大老板今天的心情非常好，他提出让我们陪他出去溜达溜达。 别墅的外面就是花溪谷地，这个时候，春花开得正好，漫山遍野都是灿烂的颜色。 大老板裹了一件皮裘大衣，在我们几个的保护下，走出别墅，在外面伸了伸懒腰，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我朝外面扫了一眼，就知道这里不止有我们几个保镖。树林里，山坡上，甚至草地里，都伏着禹城的人。 这是设了个天罗地网吧？别说对付大老板的侄子，就算来了一个军团，这也足够应付。 我们都放松了下来。 大老板走向那漫山遍野的花海，他说他想采几把花，给杨桃编个花环。 说实话，我这辈子只见他这么浪漫温柔过一次。 就在他刚走进鲜花丛中的时候，一颗子弹飞了过来，大老板身子颤了颤，没倒下，但我看到有一蓬血从他的后背上溅射了出来。 禹城红了眼，他一边冲向大老板，一边大喊寻找凶手。 漫山遍野的手下们都行动了起来，乌央乌央的。然而，他们就像瞎子一样，什么都没找到。 又有一颗子弹飞来，打断了大老板的腿，他再也站立不稳，单膝跪倒在地。 他望着别墅的方向，吐出了一句话，但此时他说话已经很吃力，谁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接着又是一发子弹，打在了他的头上，他像个破烂的稻草人一样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当我们杀死大老板的弟弟时，相当于一个新时代的开始，因为从那时候起，大老板独霸了黑市。 但这个时代终结得实在太快了。 3月18日 阴 禹城发怒了，他像头发了疯的狮子，把每个当天负责放哨的人都毒打了一顿。 我们几个倒幸免于难，因为在禹城的眼里，我们只是来被“集阳气”的“童男子”，连保镖都算不上，最多相当于小仆人。 禹城给他的人下了个死命令，一定要查清到底谁暗杀了大老板，如果查不到，他还要重罚。 3月19日 阴 今天很冷。 我看到别墅最高的一层上，杨桃独自站在窗前，眺望远方的山野。此刻的她，身边再也没人保护，而我也不能过去，因为我快要走了。 大姐开车来带我们回去，我们的任务终结了。我不知道我们出门的这几天到底可以换回多少报酬，反正大姐只给了我们每人一点点钱。她还是拿那句老话来搪塞：“你们半大小子总是喜欢乱花钱，我都帮你们攒起来，让你们将来娶媳妇用。” 话说，本来我不打算娶媳妇，而现在，我似乎有了个目标。 乘车离开的时候，我隔着车窗，望着别墅，总觉得杨桃在别墅上看着我，目送我远去。 3月20日 阴 我想杨桃。 3月25日 阴 我想杨桃。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应该是我的孩子，对吧？ 3月31日 阴 连续几天都是阴天，搞得我心里很压抑。杨桃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大老板死了之后，她还能拿到那笔钱吗？ 4月1日 晴 今天是大姐的生日，大姐说，要请我们好好“搓”一顿。 她带回来了很多好吃的，还有酒。她说我们还小，不能喝酒，那些酒都是她自己喝。 她一连喝了两瓶酒，脸都喝得通红。她忽然站起来，打着趔趄走进她的房间，没过多久，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张卡片。 “这些都是你们的银行卡。每个人的钱，都存在里面。密码是老娘的生日。”她打了个嗝，喷出浓重的酒气：“记好了，每个人的钱都不少于六位数，大曹的钱比较少，老娘给他垫了很多，你们别眼红，这小子会伺候人，尤其把老娘伺候得很爽。” 在场的人都嘿嘿笑了起来。大曹有些尴尬，埋头一个劲儿吃肉。 大姐把银行卡交给我们每个人，并说：“从明天开始，大家各奔前程吧。” 我们都很诧异，我问：“大姐，我们这里的‘生意’要停了吗？” 大姐苦笑：“禹城‘上位’了，他现在是黑市的大老板，这里要变天了。大姐也说不好这里将来会成什么样子，你们赶紧走吧。趁年轻，学点儿手艺，或者用手里的钱弄个小买卖，记住，要正经的买卖，别再做大姐这种‘生意’了。” 这番话说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大曹忽然抄起大姐眼前的酒瓶子，咕咚咕咚灌了很多。 他把酒瓶子摔到地上，红着眼，说：“我不走。我要一直跟着你。” 大姐也眼红了。她伸出手，慢慢摸了摸大曹的额头。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我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人，居然是杨桃！ 第110章 黑日记（5） 杨桃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她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当看清开门的人是我之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抓住我的肩，说：“快……快走，他们来了……” “他们？谁？” “禹城和他的手下！” “他们来了，我们为什么要走？” 屋里的大姐和老狗等人听到了我们的说话声，纷纷出来看是怎么回事。老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杨桃，满脸迷惑的表情。 “你们……你们几个现在是杀大老板的嫌疑犯！当时你们几个离大老板最近，禹城他们认定是你们杀了人！” 我一下子慌了：“这不可能！我们几个连枪都没有，大老板是被枪打死的！” “没用的，你们说什么都没用的，禹城已经铁了心要把罪名栽在你们头上了，杀了你们，就从名义上为大老板报了仇，正好还可以为他这个新老板立威！你们赶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她拼命拽着我的袖子，把我拽出了房门。天哪，我没想到一个瘦小的女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被她拽到了胡同里，正想劝她冷静一点，却远远看到有一伙人从胡同口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有的人拎着斧子，有的人拎着刀……我心头掠过不祥的预感，马上朝屋里大喊：“大家快走！有情况！” 老狗离我最近，他也看到了那些人。 “靠！真的来了！”他来不及进屋抄家伙，干脆从地上抄起块板砖。 我朝屋里大喊：“大姐，拿武器！” 大姐跑向她的卧室，从衣柜最里面的格子里拿出个铁皮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枪。 她刚把枪抓在手里，那伙人已经冲到了门口。 他们不由分说，举起刀和斧子就劈。 这让我想起了我们暗杀大老板的弟弟的那个夜晚。 老狗用力推了我一把：“走啊！”他把板砖对准领头的人，用力地抛了出去。 那人根本不在乎板砖，但大姐手里的枪响了，没打中那人的要害，只打中了他的肩膀。那人捂着肩膀开始往后退，其他人对枪也很忌惮，他们暂时往胡同口退了几步。 “走！”大姐领着我们几个，朝胡同的另一头跑去，在我们身后，那些人远远地跟着。他们不想吃枪子儿，但也不想放走我们。 眼看就要跑出胡同口，远远地看到外面有一辆车。 这辆车似乎是吸粪车——像我们这种老胡同，都会有露天茅厕，全靠吸粪车每天过来吸粪。要不然厕所茅坑必然“爆满”。 老狗眼睛一亮，发足狂奔，冲向吸粪车。 “抢那辆车！” 他冲上那辆车，把司机赶了下来，随后把车上的管子卸下。 追兵们快追到胡同口了。 “兔崽子们，爷爷请你们吃大餐！” 老狗一边大喊，一边撒开了管子上的阀门。 黄色的污秽喷涌而出，恶臭充斥了整条胡同。 那些看上去并不怕枪的追兵，也不得不后退了几步，避开污秽。 “走啊！” 老狗上了驾驶座，朝我们一招手。 大姐捂着鼻子抱怨道：“这太臭了！”但没有其他办法，大家只能挤上去，把驾驶室挤得满满当当。 吸粪车晃晃悠悠地开了起来，长长的管子拖在后面，不断喷着污秽，把所过之处搞得臭气熏天。 吸粪车开上了通往市郊的大桥，过了桥之后，再往远处走，就是广阔的乡野。 在我们看来，只要能逃进乡野，就没有人能追得上我们了。 追兵们已经被我们远远甩在后面。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枪响。 手抓方向盘的老狗忽然一个哆嗦，车开始在大桥上左摇右晃，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老狗！”我扶住老狗，他吃力地稳住方向盘，车又开始走直线了。 “外……外面有人打枪。” 我望向窗外，只见远处有一辆摩托车，正在朝我们迎面驶来，车上有个人，一手掌着车把，一手拿着枪。 这不是禹城么？他居然亲自来杀我们了？！ 对方离我们越来越近，他再次举枪，对准了我们的车头。 老狗忽然大吼一声：“拼了！”他一踩油门，吸粪车朝着禹城的车冲了过去。 我们的车好歹也是大汽车，是“铁包肉”，而对方的车只是一辆摩托车，是“肉包铁”，无论如何，我们的胜算也要高很多。 然而，禹城枪口下压，瞄准了我们的汽车轮胎。 “砰！” 吸粪车的左前轮被打得爆胎，车身瞬间失去了平衡，朝着大桥一侧的栏杆撞了过去。 “大家小心！”我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就看到桥下汹涌的河流朝着我扑面而来。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冲上了河滩。 那辆吸粪车半截戳进河底，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杨桃，老狗，大姐，铜锁，大曹…… 我呼唤着伙伴们的名字，却没人回应。 我满怀恐惧，沿着河道一直往下游寻找，希望能找到他们。 走出去将近半里地，总算找到了一个……是老狗，他死命抱着一块半露出水面的石头，身子在河水中载沉载浮。 我下河把他拖上岸，他半睁着眼睛，看到是我，忽然咧嘴笑了。 “小黑，告诉我，我们逃出来了吗？” 我点头。 我检查了他的伤势，他身上有很多处伤，最要命的一处是枪伤。 这是禹城那个王八蛋打的。 老狗又问我：“小黑，为什么大老板的妞儿大半夜要来找你？她为什么要冒险来通知你？” 我犹豫了一下，告诉他：“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老狗咧嘴笑了，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玩的笑话。 “你特么……真能干……咱兄弟……居然干了大老板的女人……值了，真的……值了……” 这是他这辈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让他斜靠在我怀里，直到他渐渐变冷，变得僵直。 然后，我点了一把火，烧掉了他的尸体。 接下来，就该开始我的计划了。 无论禹城想要做什么，我现在只想一件事—— 复仇！ 向禹城那个王八蛋复仇！ 第111章 黑日记（6） 在“黑日记”接下来的部分里，出现了大量的缺页、残页现象。 刘水认为这可能是日记的上一位持有者有意撕掉了部分内容。 他再往下翻，日记出现的已经是很久以后的内容了。 7月13日 大雨 我觉得我已经可以出师了。 然而，老太婆觉得还差很多。 随她去吧，我已经忍不住了。如果在她这里继续耗下去，我估计这辈子都没办法报仇了。 一直以来，我都没敢在她面前提“报仇”这俩字，要不然她又该叨叨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类。 这辈子她没去峨眉山当尼姑实在太屈才了。 我要报仇，我要把禹城那张脸踩在脚下，尽情地摩擦摩擦。 我拿了老太婆的东西，从她那里逃出来了。 虽然说这段日子都是她在照顾我，我无以为报，但以后等我扬名立万的时候，我一定会来报答她的！我小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今晚的雨好大，我从她那破茅屋里跑到外面林子里的时候，雨都快淹到我的脚面了。我冒雨穿过树林，跑到公路上，正好遇上运木材去镇上的汽车，那司机师傅很热情，让我顺路搭了一程。 再回到城里的时候，我心潮澎湃，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夜晚的霓虹灯了。回首刚刚结束的那段日子及，那简直是另一个世纪。 我摸出手机，搜索着通讯录里所有熟悉的名字。 然而，他们似乎都不在了。 大姐、大曹、铜锁，还有杨桃，他们都去了哪里？ 7月15日 阴 我去了黑市，因为我知道，黑市里肯定能找到我想要找的人——只要我付出足够多的金钱就行。 在黑市，我搞到了新的身份，当然，这花了不少钱，但我现在并不算缺钱。 我的银行卡，老狗的银行卡，合起来有上百万。足够我用一阵子。 新的身份名叫张三，这是个一听就知道是假名的名字。不过，甭管是啥名字，黑市里的用人方都不会在意，在他们眼里，你只是个工具，用完就丢的工具，运气好一些的话，多用几次。 7月18日 阴 我在黑市里晃荡了好几天，总算找到了跟禹城关系最“铁”的中介人，这个中介人专门负责介绍打手和保镖给禹城。 我没有机会去直接刺杀禹城，恐怕不会成功。我要接近他，到他的身边去，再找机会整他。 刺杀什么的才没意思，一刀子进去，说不定他还没死，我自己先被搭进去了。报仇这种事，要讲技巧。 我从老太婆那里学到的技巧可有的是，老太婆把它们教给我的时候，恐怕没想过我会把它们用来报仇。 现在我的样子，和当时相比已经变了很多。我变得更加高大，壮硕。我的体重增加了至少四十斤。头发和眉毛都已经被拔掉了，我还留了八字胡，现在我的样子挺像是武侠电影里的大反派。 在去找中介人之前，我先去城郊的野地里转了一圈，找了些蒺藜、铁丝草、菟丝子、鬼烟草，此外还有漆树的叶子，以及一些紫色的苔藓。 我把它们捣烂，按一定比例搀和在一，再加一些盐，这就获得了一碗左右的糊糊，接下来我用这种糊糊来改变自己的脸。这是老太婆教我的技术之一。 漆树的叶子可以让人过敏，这是“主料”，我小心地把糊糊涂在我脸上的时候，我感到一种微微的麻痒感，那只是暂时的，当我拿出镜子看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脸已经红肿了起来。肿里透亮，像是因为吃喝过度而发了胖。 单纯的漆树叶子，会让人瘙痒难当，剩余的几种材料里，有一些是中和它的效果的，还有一些，可以让它的效果变得更加奇怪。 在把那些药糊糊完全涂抹在脸上之后，我的脸不但变肿了，而且多出了一些细密的斑点，像是雀斑，有像是青春痘的痘印，这就让我的样子变得非常古怪。不过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我倒安心了不少——这样就更没人能认出我了。 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随后就去找那个中介人。 中介人正在他自己的院子里“招工”—— “各位，禹城老板的马场要扩场子，但马场周围野狗多，老板怕狗多惊了马，需要多来些杀狗的。工钱优待，别怕狗咬，咬伤的事后有奖。” 他说的都是黑市里的黑话。“马场要扩场子”，是说禹城想要扩大自己的地盘，既然要扩大地盘，肯定要起一些争斗，这时候明争暗斗都在所难免。“需要杀狗的”就是需要杀手。“别怕狗咬”，意思是肯定要冒一定风险，后面那句就好理解多了，挂了彩肯定还有慰问金可拿。 刚开始的时候，在场众人都跃跃欲试，但一听有风险，就没人那么积极了。各派势力冲突，抢夺黑市老大的位置，凡是敢参与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货，参与这种争斗，身上哪怕配九条命，都不会嫌多。 我当然毫不犹豫地举手，说我想去。 中介人显然很高兴，他记下了我的名字，给我一叠预付金，以及一只手机。 “拿了预付金，就是要为禹城老板卖命的人。手机保持开机，随时可能联系你。” 我点了点头，拿着这两样东西走了。 那叠预付金也不过三千块的样子，根据黑市里的规矩，预付金是总体报酬的三成，剩下的部分要等事儿办完之后再付，此外中介人还要抽三成，这么一算，禹城是要用一万块的价格雇枪手。很难想像，现在依然会有人为了这点儿钱去卖命。 被破产逼上绝路的小老板，因失业而无处可去的工人，此外还有从小就从贫民窟里打拼出来的愣头青……这些人才会为了这点儿钱而卖命……就好像当年的我。 我兜里揣着钱，先去了一家最近的馆子，要了烈酒和大鱼大肉，痛痛快快地吃喝了一顿。 我是故意这么做的，凡是刀头上舔血过日子的人，很少有不这么干的。 因为没人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活到明天。 果然，在吃喝的过程中，我觉察到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估计是禹城的手下，他们要对收了预付金的人做“初步验收”，重点是看看，被雇来的人是不是警察派来的卧底。 我故意摆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问店老板哪里有可以陪过夜的小妞。店老板厌恶地看着我，说：“对不起，本地没有那种服务。” 我恶狠狠地啐了他一口，从口袋里拔出一把刀，威吓地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他吓得缩到柜台后面，裤裆都快被湿透了。 我心里非常抱歉，但是不这么做，恐怕忽悠不了那些盯梢的人。 那些盯梢的人总算打消了疑虑，他们也没管老板的死活，就这么走了。 我稍微放松了一些，为了对老板表示歉意，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票子，往柜台上一扔。这些就权当小费了吧。 老板再次受到了惊吓，他大概还没见过这么豪爽的客人，毕竟，他这里只是个非常小非常平价的馆子，最贵的菜才几块钱一盘，而我甩过去的钱少说也有八百。 正当我走出饭馆的时候，忽然有个感觉很熟悉的背影在我面前闪过。 我的心猛地揪紧了。 当我想仔细辨认的时候，那人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我根本没来得及看清那到底是谁。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第112章 黑日记（7） 过了几天，那台手机收到了通知，让我去西北方向的麻绳厂旧址，那里会有人给我安排活儿。 我精神抖擞了起来，我知道，这是机会来了。 到了麻绳厂旧址一看，那里已经去了五六个人，有的横眉立目，肌肉发达，有的眼神阴狠，笑里藏刀。总之，都不是省油的灯。 当然，也有一两个看上去有点儿嫩的菜鸟，不知道这种人为什么会留下来，大概是禹城急着用人，所以也顾不上挑肥拣瘦了？ 等了大约半个钟头，之前召集我们的“中介人”来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这人穿着黑风衣，戴着黑口罩，黑墨镜，完全看不清长相。在他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觉得这人身上带着一种让人不安的感觉，就像他那风衣底下裹着一堆响尾蛇一样。 中介人清了清嗓子，宣布我们将执行第一件任务，而这个浑身裹着一团黑的家伙就是我们的带队人，他是禹城的手下之一，人们叫他白老鼠。 甭管是真名还是假名，这听上去都挺可笑，明明是全身上下一团黑，还偏偏叫自己白老鼠。 在场有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白老鼠也不介意，等人家笑完了，他说：“大家跟我进场，今天有很多事要做。” 话音未落，他已经打开了麻绳厂的大门。 原来，这麻绳厂的旧址已经归了禹城，只是不知道他把这里改造成了什么，是军火库，地下工厂，还是靶场？ 走过了几排废弃的厂房，眼前豁然开朗，居然有一片空地，而在这空地上，密密麻麻地种了很多植物。 白老鼠喊道：“你们几个就在这儿守着这些花花草草，这些东西都是禹老板的，很贵，待会儿会有买主过来收。”说完他就走了。 他这番话说得没头没脑。买主长什么样子？价钱已经谈好了么？是不是需要我们代收？这些重要的事情，他都没提。 我们在那厂子里守了很久，买主也没来，大家都心浮气躁起来，那两个菜鸟甚至拿出手机，蹲在地上玩起了游戏。 而我，则对那些空地上的植物很感兴趣，它们看上去很眼熟，这粗大的茎，还有那多角形的叶片…… 我忽然想了起来，这植物我在老太婆那里见过！没错，它们是…… “不许动！”有人一声大喊，朝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摆出防御姿势，但看清了冲来的人时，我又愣住了。 居然是一队警察。 为首的一个警察大喊道：“所有人都不许动，把手举起来！我们怀疑你们在这里种植毒品！” 毒品？！ 我的目光落到那些植物上，而其他人也看着它们。 忽然，那俩菜鸟之一捂着嘴低声说：“这个，不就是大.麻么！？” 另一个忙说：“你没看错吧？” “不可能看错。我以前在加拿大呆过，那边的人种这个的很多，甚至在日常购买的糖果、饼干里都有可能加入大.麻成分。” 忽然有人给警察跪了下来：“警官，求求您，我根本不知道这是谁种的大.麻，我只是路过这里……” 那警察不耐烦地说：“别废话！统统铐起来，带回去问话！”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那警察，忽然想到，这是不是也是禹城他们给我们的一个“考验”呢？ 确实，如果了解相关知识的话，这个考验是很容易通过的。 警察已经拿着手铐走了过来，眼看就要把我铐上了。 这个时候再不表现一下，恐怕就来不及了。 我冲那警察笑了笑，说：“警官，误会了，我想我们应该没有犯罪。” 那警察瞪了我一眼：“你以为我傻么？！这里证据确凿，满地都是大.麻，你看不见？” 我解释道：“首先，这些东西并不属于我们，再者，它们虽然是大.麻，但并不是毒品。” 在场的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那警察冷冷地说：“你都说了这是大.麻，既然是，为什么不是毒品？” 我解释道：“您看，这种东西虽然也叫大.麻，但它和那种毒品植物有本质的区别，您眼前的这种，其实是咱们长江流域以北地区的一种常见植物，它的学名是c. sativa ssp. sativa 。是耐寒、植株高、节间长且中空。主要用于制取茎中的纤维作为纺织用，因此，也有人叫它纤维大.麻。在东周时期，就已经有人把它当作经济作物来广泛种植，也有人用它的种子来榨油。它的植株内几乎不含四氢大麻酚，所以无法作为毒品使用。和毒品大.麻根本不是一种东西。” 在场众人听了，都松了一口气。 但那些警察似乎仍然不打算放了我们，带头的那个说：“你这是胡搅蛮缠！来人，给他们搜身，看他们身上有没有携带违禁物品！” 这一下，所有人都慌了。 违禁物品，我们肯定是带了，有的带了刀，有的带了三棱刺。至于我，身上至少带了七八种违禁品。这要是被警察搜出来，估计被关十年都是轻的。 不过，在那些警察要搜我的身之前，我笑着摆摆手：“各位，你们还是别演戏了，我觉得这应该是在我们正式开始为禹老板做事之前，你们给我们搞的欢迎仪式吧？如果是正经的警察，警服不至于穿错成这种样子。你，身上穿的是九九式警服，但上面的臂章是属于八九式警服的。还有你，怎么配警枪都给配错了，中国大陆警方，是从来不把格洛克17当警枪的。还有你，手里拿的手铐怎么是粉红色的？而且还是硅胶材质？这是从情趣用品店买回来的吧？” 我把他们身上不合理的地方一一指了出来。这些假警察面面相觑。 身后传来了鼓掌的声音，我回过头，只见白老鼠正站在不远处，朝我这个方向一边点头，一边鼓掌。 他说：“好！今年总算来了让我很感兴趣的新人了。咱们俩以后可要多交流交流。” 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红色的眼睛。 第113章 黑日记（8） 7月19日 晴 白老鼠对我说，他明天就会带我走。 至于其他人，白老鼠给他们留了其他机会，但不会让他们去禹城身边。 现在的禹城已经很有身份，不再是大老板手下的狗，因此他对保镖、枪手的要求也变得苛刻了起来。一般的混混，肯定没法子到他身边。除非是本事高一些的人。 在白老鼠的眼里，我就属于本事比较高的人。 “你点子亮（黑话，指观察力强），反应快，懂的东西多。老板身边就缺这样的人。”白老鼠给我的评语倒是不错。 我开玩笑地说：“既然对我评价这么高，那能不能给我把工钱往上抬一抬？几千块拼一次命的小活儿，糊弄小古惑仔还行，您要是也给我那个价格，那就是丢禹老板的人了吧？” “我们又不是傻缺，怎么可能只给你那么点儿钱！”他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千？那好像没什么本质区别。” “不，我是打算长期雇你，你就留在禹老板那里当长期枪手，每天五百块。如果有事要你去做，有额外的钱拿。” 我故意眯起眼睛：“这倒是挺有意思。相当于给我‘上编制’了？” 他干笑两声：“您倒是挺会开玩笑。愿不愿意去，就等您一句话了。” “有钱可拿，干嘛不干。”我伸出手和他握手：“我叫张三，请白先生多多指教。” 白老鼠眯着眼说：“张三？这个名字很……很特别啊。” 我嘿嘿一笑：“长年跑江湖，经常得罪个把仇人，以前的名字还是忘了的好。” 他“哦”了一声，说：“来我们这儿，你就放心吧，甭管以前得罪过什么人，在这儿都有禹老板罩着你。” 我故意含糊了说自己的过去，不知道白老鼠会不会继续查我。不过，就算继续查也查不到什么。张三这个名字的背后，一片空白。 白老鼠开来一辆老掉牙的北京212吉普，把我带上了车，一路开往邻省。 我做梦都没想到，禹城早就把自己的老窝给挪到邻省去了。我要是傻兮兮地按照原来的地址去找，只能找到一个空巢。 还好我稍微动了动脑子。 白老鼠把我带到了一个名叫肖一河口的地方，禹城在这里有一个住处。那房子不算富丽堂皇，但旁边码头，轮渡一应俱全。往南走，连着山东省境内的水路，往西走，是绵延十多里地的水库。 我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心想，这个禹城还真是比以前的大老板狡猾多了。 像眼前这种布置，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马上登船逃走，或者去山东境内，学水泊梁山好汉，往浩瀚的水乡里一躲，或者往西穿过水库，在水库另一头进入深山。如果不走水路，北边和东边分别是省道和铁路，真可谓是四通八达，毫无死穴了。 禹城的这个住处，据说以前是个ktv，后来它的老板把它交给了禹城，禹城也懒得经营，直接把它改成了住处。但是里面还是保留了一些娱乐设施，有时候，禹城会在里面消遣一下。 我把行李安排到房子的后院，新来的几个枪手都被安排在那里。我们还没有完全取得人家的信任，还不能离老板太近。 趁着还没有给我安排活儿，我绕着宅子溜达了一圈，检查了一下这周围的环境。 娘的，这里简直被改造成了一座堡垒。 从外表上看，这只是一个有着独门独院的建筑物。 但事实上，这个建筑物的四面墙上，都装有感应式自卫系统——当有危险发生时，墙上的铁丝网都会自动通上高压电，而东南西北四个角落里都会升起遥控机枪塔，住宅里的人可以通过观瞄系统，对遥控机枪塔进行操作，利用上面的机枪进行射击。 经过与这里的人攀谈，我了解了更多东西。 这建筑物下面是有密室的，一旦遇到危险，通向地下密室的金属门会打开，禹城可以带着自己的家人亲信进入密室。那里有使用足够三个月的食物和水，除此之外还有发电机。密室的门关闭之后，只能从里面打开，那门厚实无比，如果想破坏它的话，除非有“铁拳”火箭筒一类的暴力武器，否则休想打开它。 据说，这建筑物的改造方案是由意大利的一位设计师设计的，那位设计师以前还为意大利的黑手党设计过秘密金库。 也难怪改造得这么变态。 就算这些都不存在，要想对付禹城，先要应付禹城身边的贴身保镖，以及雇佣来的枪手。 禹城的贴身保镖据说都在国外当过兵，身手都非常不错。能赤手空拳跟狼搏斗。 更不用说禹城本人了，他本人的枪法也很好（我已经见识过了），他还是柔道黑带高手。 无论如何，刺杀禹城看上去都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 7月20日 晴 我考虑了一个晚上，还没想出怎么刺杀禹城。 这让我逐渐焦躁起来。 我已经来这里二十四小时了，却连禹城的面都没见到。 他或许躲在这建筑物的某个房间里，或许根本就不在这里，而我甚至连他的动向都不能掌握。 不能着急，我得慢慢来。 8月30日 雷阵雨 白老鼠对我说，今天有客人来，让我们这些在后院的枪手也做好准备。 因为对方带来了很多人。 到了中午的时候，一艘船停在了码头，从上面下来十来号人，每个人都是身材高大，动作矫健的壮汉。 从船上下来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看样子，似乎是东南亚人。那中年妇女在壮汉们的簇拥之下进了门，白老鼠亲自过去迎接，中年妇女向他合十行礼，白老鼠还礼之后，把她迎进了会客厅。 那十多个壮汉有的守在码头，有的守在门口，有的跟着进了门。他们的腰间都戴着一水儿的以色列乌齐冲锋枪，西装下鼓鼓囊囊，似乎穿了防弹衣。 这些人都不是等闲之辈，那中年妇女肯定大有来头。 这里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白老鼠时不时通过对讲机询问情况，我忽然意识到，今天禹城肯定会出现。 然而，白老鼠还没有给我配发枪支，我现在只有一根刚进来的时候他们给我发的橡胶短棍，这东西也就是普通保安的装备，除此之外，我还有自己带来的短刀。 用这些东西去跟禹城的人对着干，无异于飞蛾扑火。 我必须想一个更好的办法。 今天轮到我在后院值夜，先写到这里。 8月31日 看样子，中年妇女和白老鼠聊得很投机。今天我看到他们在院里的亭子下吃早茶，样子悠闲得很。 但是，我没有看到禹城。 那些坐船来的大汉们，从船上卸下了一箱子一箱子的货物。 我很想知道箱子里面装了什么。于是我故意找机会去接近那些大汉。 但我刚靠近其中一个大汉，那人就瞪了我一眼，并用东南亚地区的方言朝我吼了两句。 其他大汉马上朝我这边看了过来，他们的手按在了冲锋枪上，样子非常警惕。 我赶紧摆出一副笑脸，从怀里掏出一盒烟，说我只是来借个火。 但他们完全没听进去，或者说没听懂。 有两个人过来，用枪口对着我，让我跟他们去船上一趟。 就在我快被押走的前一刻，幸亏白老鼠看到了，他赶紧过来打圆场，说我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希望他们放过我。 大汉们总算放了我，但我以后必须更小心一些了。 第114章 黑日记（9） 9月5日 晴 那帮东南亚人还没离开。 禹城也还没有露面。 我还在后院，而且处境越来越不妙——由于之前我贸然去接触那些大汉，以及想接触箱子里的东西，所以白老鼠开始对我产生怀疑。 后院里已经有几个枪手获得了去前面工作的机会，可见我们的日常活动也是有人监视、评估的。只要通过了评估，就可以离开后院，去禹城身边工作。 我开始为我之前的草率行为而感到后悔，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只能等更多的机会。 那些东南亚人与白老鼠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融洽，每天都能看到他们在一起喝酒，偶尔还会用不大熟练的中文说几句话——不过多数都是骂街的话。 那个中年妇女偶尔出来几趟，每次都是和白老鼠同行。据说这个中年妇女在东南亚很有势力，她的绰号是“明王”，要想打通和东南亚那边的生意通道，跟“明王”多打打交道还是不错的。 而“明王”似乎也想把自己的生意拓展到中国大陆，至于是什么生意……大概就是那些箱子里的东西吧。 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我更加好奇了。 9月7日 阴 东南亚人们忽然离开了，据说“明王”和禹城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合作协议，禹城可以把自己的生意做到东南亚去，“明王”的货也可以通过禹城的黑市网络进行销售。看来确实是强强联手。 东南亚人虽然全都走了，却把箱子全都留下了。 看来是要拜托禹城为他们在本地打开销路。 由于箱子的数量太多，无法全部堆在大宅里，有一些就被放到了后院的仓库中。由我们几个剩下的人负责看管。 9月8日 阴 我终于按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趁着自己值夜，跑进仓库，开了一口箱子。 真是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不过是毒品而已。 多数是浅黄色的粉末状晶体，应该是没有经过进一步提纯的毒品。真见鬼，过了这么多年，东南亚人的犯罪组织还是把走私毒品当成主要收入来源…… 可能是他们的军工科技不如俄美的缘故吧。 箱子里的东西我没敢动，原样放了回去，希望没人发现。 9月9日 晴 今天，已经有人拿走了几口箱子。看来本地黑市的“销售渠道”还是很给力的。 下午的时候，东南亚人又送来一些箱子。比上次的数量更多。他们看我们的眼神也友善了很多，果然，金钱的力量是伟大的。 他们留下了一批土特产，说是“明王送给本地朋友的礼物”。都是很有东南亚特色的东西，比如热带水果和坚果之类。 热带水果不易保存，上边的人决定分发给在场的每个人，连我们这些在后院当值的，都有资格拿。 白老鼠自己也拿了一些，吃得很开心。 傍晚的时候，我交了班，在河边散步。 远远地，我看到一个人影在鬼鬼祟祟地看着这边，当他看到我在看着他之后，马上扭头离开了。 那会是什么人呢？ 9月11日 晴 天还没亮，宅子里就传出了凄厉的喊叫声。 大家都纷纷从梦中惊醒，提着裤子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发出喊叫的是白老鼠。 他在地上痉挛着，不停地抓挠着自己的脸和身体。 在他身上出现了触目惊心的红点，从额头一直覆盖到脚底。 很多人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有人忍不住说：“这不会是得了梅.毒吧？” 白老鼠怒道：“放屁！诶哟……老子从来没得过那个病……诶哟！你们快去给我找医生！” 麻烦来了，整个院子里，连一个医生都没有。 据说是禹城昨天晚上离开了这里，把医生也给带走了。 他带走的那个医生，也是这里唯一的医生。 白老鼠看上去痛苦异常，他让人赶紧去附近的村子里去找医生。 然而，医生请来之后，却束手无策，他说他只是个小中专毕业的人，对付一般的头疼脑热还行，像白老鼠犯的这种病，属于疑难杂症，他看不了。 白老鼠几乎绝望了，他从早晨一直嚎到了中午，嗓子都快喊哑了，病情并没有好转半点。 由于我在傍晚的时候结束了值班，也就可以去前院看望白老鼠。 当我进去的时候，白老鼠已经奄奄一息，人们把他的手绑了起来，避免他去抓挠身上的红点。他身上已经有几处被抓破了，还在往外渗着血。他的皮肤比一般人的要白皙很多。因此那些红点显得更加醒目。 我看了一眼他的情况，问道：“你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吃平常不常吃的东西？” 白老鼠摇头：“我今天吃的就是家常饭菜，白米粥青菜牛肉豆腐……诶哟，你帮我挠挠吧，我身上好痒……” 我说：“不只是今天，往前捯饬，昨天和前天都算上。” 白老鼠想了想，说：“昨天没什么，如果说前天的话……那帮东南亚人送来的水果和坚果，我都吃了一些。” 我一拍大腿，说：“可能就和这个有关，那些水果和坚果还有剩下的吗？谁能拿来给我看看？” 有人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拿着一包东西回来。 我看过之后，觉得水果并没有什么异常，无非是香蕉和椰子之类，但是坚果就不一样了。 我从坚果堆里捡出一颗，问白老鼠：“你有没有吃过这个东西？” 他点了点头：“吃过。” 我叹了口气，说：“我去给你拿个药，你等我一下。” 我回自己房间，拿了个箱子出来，从箱子里翻出一瓶药，拿回去给白老鼠。 “这瓶子里的药，你从现在开始服用。另外，搬到有空调的房间，把气温降到二十五度以下。你身上最好不要有汗。” 大家虽然没明白我到底要做什么，但还是照着我说的做了。他们七手八脚地把白老鼠搬进一个有空调的房间，开始给他降温。 至于我给的药，白老鼠犹豫了一下，没敢动。 我说：“这个没毒，放心。”然后抓了一片，给自己灌了下去。 白老鼠这才放心，就着水喝了几片。 到了半夜时分，他身上的情况开始好转，瘙痒感消去了不少，身上的红色小点也在一点一点消失。 白老鼠啧啧称奇，他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说感激的话。 我说：“你也不用感激我，以后遇到奇怪的陌生食物，最好还是不要吃。” 他奇怪地说：“你是说那些东南亚土特产有毒？可咱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为啥只有我一个人出现情况？” 我凑近他，压低了声音说：“别怪兄弟我说话直，你是不是白化病人？”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觉得我掩饰得很好了。” 他那红色的眼睛，过于白皙的皮肤， 我说：“白化病人的抵抗力比普通人低，更容易得病。别人吃了不会过敏的东西，你吃了就不一定不会过敏。那种东南亚坚果，其实就是当地生产的一种橡实，在加了香料之后，味道变得很可口。但在可口的背后，是它易导致过敏的特性，它的果实内部含有一种叫漆醇的东西，这种东西可以导致过敏。尽管经过了加工，橡实内部的漆醇已经大大减少，但对你来说，还是处于高位，因此，吃了之后就过敏了。” “可我是前天吃的，怎么当时没发作，今天才发作？” “食物导致的过敏，有可能三天后才发作，没什么奇怪的。” 第115章 黑日记（10） 9月12日 晴 自从我救了白老鼠之后，所有人看我的样子都不一样了。 前院的人见到我，都毕恭毕敬地喊一声：“张三哥。”哈哈！怎么回事？老子升级了么？ 感觉那几个监视着我的人也不再监视我了，看来我已经彻底赢得了这里的信任。 9月13日 晴 白老鼠基本上算是康复了，只不过精神头还是比以前差一些。他邀请我去他的房间，千恩万谢。 “要是禹老板在的话，我就推荐你当我的副手，可惜，他这几天都要出远门，要到月底才能回来。” 我心想，真可惜，不过这也等于给了我一个准备的时间。 白老鼠说：“从今天开始，你别在后院了，到前院来吧，报酬也比之前提一倍。每天一千块，干不干？” 每天一千块，这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已经是相当好的待遇了。 这么好的事儿，我当然要答应。 我把行李搬到前院的大宅子里，心里升起“平地一声雷，转眼富家翁”的感觉。 白老鼠对我非常亲热，比以前要亲热十倍不止——这也难怪，除了禹城带走的那个医生之外，我就是这里唯一一个能给他看病的人了。而他偏偏还是个抵抗力比较低的人，以后少不了要请我帮忙。 傍晚的时候他告诉我，除了地下密室我不能进去，其他的所有地方，包括他的卧室在内，他都可以自由进出。 我开玩笑地问他：“那禹老板的房间呢？” 他很认真地说：“禹老板的房间就在地下室，别说你了，就连我，也不是能随便进去的。” 禹城的房间在地下室？这倒是个意外的消息。 为什么要住在地下室呢？ 我忽然想到了一点——缺乏安全感。 这座建筑物里，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地下室。 那里有坚实的墙壁和金属门，有足够他撑很久的粮食和水。 自从禹城上了这个大老板的位置之后，应该一直担心有人夺走他的位置吧？ 毕竟，他的前任就是被暗杀的。 而且是在禹城的保护之下被暗杀的。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暗杀大老板的人，会不会就是禹城自己呢？ 回想一下当天的情况，确实有这种可能。 当天安排的所有保镖，基本上都是禹城的人，而大老板的敌对者们，基本上也都不知道大老板在哪里——除了禹城。 而且，在大老板死后，禹城为什么那么着急地栽赃给我们几个呢？ 他明知道我们几个是不可能杀大老板的，我们几个手上连枪都没有啊。 而禹城手上是有枪的，他的枪法还非常好。 事发当天，距离大老板最近的用枪高手，也就只有禹城自己而已。 光这么猜想是没有用的，我只有先找到证据才行。 然后，我又想到了一点，就算找到了证据也没有用。禹城现在已经是黑市的老大了，就算找到证据，也不会有人造他的反。我还能去找谁去对付他呢？警察吗？别开玩笑了。 人生在世，更多的时候只是无奈罢了。 现在，无论禹城是不是杀大老板的凶手，都和我接下来的行为无关。 我要用自己的力量，向禹城复仇，这不是为了大老板，而是为了我，为了我那几个兄弟。 以及为了杨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9月14日 雾霾 在救了白老鼠之后，我获得的“自由行走”的资格多了起来，我可以在整个宅院内自由来去，不用给任何人打报告。 我打算趁这个机会，开始我对禹城的复仇计划。 今天的天气很糟糕，因为起了雾霾，能见度非常低。 我猜宅院里的岗哨们最多也就能看到眼前五米的距离，再远一点的话，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正是我采取行动的好时候。 我从我的行李里翻出一个盒子，这个盒子里是我从老太婆那里找到的压箱底的宝贝道具。 其中一件，是形似枯枝的，长不过一尺的东西。它的外面裹了一层玻璃纸，看上去很像是中药材。 我小心地揭开外面的玻璃纸，并把这一尺长的“枯枝”用刀切成了几十个小段。 每一个小段，我都用清水浸泡过，之后，再分别用纸包了起来，揣进兜里。 这一截“枯枝”其实是活的，在离开了水，并隔绝开空气之后，它就处于近乎休眠的状态。 然而，当它接触过了水，也开始接触外界空气之后，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我揣着这些“枯枝”的小段，慢慢地在宅院内晃荡，就好像是在溜达一样。 当我路过东南西北四个墙角的时候，我就会停下来，用鞋尖在地面上轻轻划几下，划出一条浅浅的沟，把一截“枯枝”小段放进去，再用泥土把它给盖住。 这件事，我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谁都不会想到我会做这种事。 就算被发现了也不要紧——无非是丢下一段干树枝而已，那东西本身也无毒性，他们抓不到我的把柄。 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之后，我开始寻找地下密室的入口。 其实这并不难找，就算地下密室再隐秘，也需要把一些东西伸到地面上来，比如它的通风管道。 我在靠近后墙的位置找到了一个隐藏的排气扇，它后面的管道直通向地下，看样子，这里就应该是地下密室的通风管道。 我不知道这管道是不是直上直下的，不过，这管道是由金属管制成的，它和地面之间并不是完全没有缝隙的。 我用手抠了几下，找到了缝隙。 我努力把缝隙扳得大一些，宽一些，然后，把手里剩余的“枯枝”小块尽可能多地塞进去一些。 由于靠近河道，这管道的缝隙里可能存有不少水分。 接下来就要看运气了。 我又在其他地方转了转，最后，转到了后面的仓库。 这仓库里还有几箱子东南亚人送来的货。听说是因为成色不好，还受了潮，等过了这一阵子，需要找专人过来重新加工一下。 仓库里的环境倒是不错，足够黑暗。 我摸出几个“枯枝”小段，将它们塞进箱子和地板之间的缝隙里。 这里的地板已经因为年头太长而发生了龟裂，“枯枝”小段们顺利地进入了那些龟裂的纹路里。 我又去了这里的“军火库”。 并不是所有武器都由大家随身携带的，即便是大宅内的武装保镖们，平时也只是携带手枪或“乌齐”、“蝎子”一类的袖珍冲锋枪，这些足以应对一般的情况。而诸如长枪或rpg火箭筒一类的重型大杀器，就存放在军火库里，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就要打开军火库，把这些重型的家伙们拿出来。 军火库连续几个月也未必打开一次，门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禹城那里，一把在白老鼠那里。 我拿出些“枯枝”小段，把它们塞进军火库门前的砖缝里。 最后，我又去了一趟码头。 码头有几艘大型渔船，这些其实是禹城的船，如果禹城想从水路逃走，就乘坐这些船进入水路。 现在船停靠在码头，由锚链固定着。 我悄悄地靠近那些船，把最后的几个“枯枝”小段塞进了船和码头之间的缝隙里。 ok，一切都做完了，现在只等时间慢慢流逝，我的复仇大计就可以慢慢实现。 当这些“枯枝”小段完全发挥它们的威力的时候，整个宅院里的人，都无法敌得过它们。 它们是来自自然的精灵。 哪怕禹城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无法对付这些精灵。 第116章 黑日记（11） 当我忙完这一切，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却迎面撞上白老鼠。 我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的计划被白老鼠给识破了。 没想到这小子笑嘻嘻地伸手在我肩膀上一搭，跟我说：“走，去城里喝酒去，我请客。” 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去城里”其实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你别看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日薪数百甚至上千的人，但却没人有机会去城里挥霍。除非是禹城“额外开恩”。 白老鼠表示，我救了他，他横竖也要好好犒劳我一回。在这大宅里虽然也有好酒好菜，但终究比不上城里，更何况城里有更多的“乐子”。在说到“乐子”的时候，他故意挤了挤眼，我大概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他又开了他那辆破旧的北京212吉普，带着我去城里。 我们来到一个看上去很富丽堂皇的夜总会。这里门口停的车，都是奔驰、宝马、皇冠、沃尔沃一类的豪车，我们这辆北京212显得颇为寒酸。 但门口的服务生看到车牌号之后，却显得非常紧张，他毕恭毕敬地来到车门前，把我们俩迎下车，并把我们直接领到了vip区。 看来，车的贵贱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车牌号。 这家夜总会的vip区也是应有尽有，除此之外，还可以在包间里点餐，并由服务生送进去。 我们在包间里大吃大喝（只是白老鼠不能喝酒，他喝饮料代替），纵情高歌。 在喝到微醺的时候，我问白老鼠，我们这么折腾，如果禹城老板知道了，会怎么样？ 白老鼠笑嘻嘻地说，今晚禹城老板不在家，不用担心。 听了他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喝酒的时候也更痛快了一些。 白老鼠还叫了几个水灵灵的小妹子过来陪着我们，这让我醉得更快了一些。 当我们玩到凌晨的时候，我已经迷迷糊糊了，我让白老鼠赶紧结账，扶我回去。 门忽然开了，几个人影闯了进来，我被他们架了出去，直接架到了另一个房间。 我感觉自己被丢到了地板上，有人用强光灯照着我的脸，照得我睁不开眼睛。 “是谁派你来的？！快说！”我听到有人在对着我大喊。 我吃力地摇晃着脑袋。 “没谁……派我……来。” “你是不是警察派来的卧底？！” “不……不是。” 大概是对我的回答不满意，对方把一盆冷水对着我当头浇了下来。 那水里还带着冰块，真是销魂无比。我打了个激灵，酒劲儿下去了一些。 我那被酒精干扰的视力渐渐恢复了一些，我抬起头，看到眼前站着几个男人，其中一个穿着皮衣，手里捏着雪茄。 我对这个男人无比熟悉——禹城！ 禹城把雪茄塞进嘴里，朝旁边的一个人说：“给他上测谎仪。” 测谎仪？！这些黑帮人物的手里居然有这种东西？！ 白老鼠出现了，他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 “张三兄弟，对不住了。由于实在查不到你的底细，我们也只能出此下策。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过了测谎仪这关，我还是把你当兄弟看。” 他把我从地上拖起来，拖到一台机器前。 那机器看上去像是心电图，但是更复杂一些。 他拿起几根连接着那机器的线，把它们连到了我的身上。 我努力地观察着那台机器，看样子，应该是老式的测谎仪，如果是新式的，我可能还真的没什么应对办法，但既然是老式的，我倒是可以试一试。 趁着在场的人都不注意，我把手伸进口袋，从钥匙圈里拔出了一根隐藏在那里的金属针。 这根针是我逃命用的，也是从老太婆那里获得的道具，经过训练的我，可以用它打开一些锁，警察的手铐也不在话下。 现在，我要利用它骗过测谎仪。 白老鼠启动了测谎仪，机器上的电源指示灯已经点亮，示意可以开始。 老式测谎仪有一个小小的弱点，它需要测量人的脑电波，以此判断人有没有撒谎。 这就需要先测量一个人在说实话时候的脑电波，并根据脑电波的特征绘制出波形图。 接下来再问一些他们想问的问题，再根据这时候的脑电波反应绘制出波形图。 如果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所出的波形图与说实话时候的波形图相差太大，那么就是在撒谎。 接下来，我只要让我说实话时候的波形图和我撒谎时候的波形图维持一致就可以了。 这就需要这根针的帮忙。 在启动机器之后，白老鼠开始了提问。 “你是男人吗？” 这是一个肯定会给出正确答案的问题。 我点头：“我是。” 在回答问题的同时，我用力将针刺进了我的指尖。 十指连心，巨大的痛楚之下，我的脑电波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机器上绘制出一片如同雪松般的波形图。 白老鼠接着问： “你还活着吗？” “我还活着。”我又狠狠扎了自己一下。 在扎自己的时候，我居然想到了《还珠格格》里的容嬷嬷……所以我的嘴角肯定露出了一点笑意。 白老鼠看到我笑，觉得很奇怪，他看了一眼禹城，似乎是在请示对方，接下来该怎么做。 禹城撇着嘴，说：“问他是不是警察。” 白老鼠问了我这个问题，我摇头：“我不是。” 再次针刺，再次留下雪松般的波形图。 白老鼠又连问了我几个问题，包括是不是他们敌对势力的人，是不是明王派来的，这些当然都被我否定了。 然后，他问了我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张三是不是你的真名？” 我痛快地说：“不是。我告诉过你叫这个名字的原因。” “那你是不是来复仇的？！” 我沉默了，白老鼠担心地看着我，又看了看禹城。 禹城不紧不慢地掏出枪，将枪口对准了我。 如果我答错了这个问题，或者机器绘制出的波形图出了问题，估计我当场就得被爆头。 我用力将针刺进了自己的指尖，并大声说：“不是！” “砰！”测谎仪忽然爆出一团火花，随后开始冒烟。 这个鬼东西居然短路了！ 禹城不耐烦地踹了白老鼠一脚：“赶紧修！我要马上得出结果！” 白老鼠手忙脚乱，然而，他似乎并不是个机械维修方面的好手，测谎仪吐出更多的浓烟，随后就逐渐停摆了。 白老鼠正要向禹城报告这一情况，忽然之间，屋子里黑了下来。 停电了。 白老鼠奇道：“怪了。这家夜总会应该有应急发电机，一旦发生停电，发电机就该开始工作才对，这里的灯应该很快恢复照明，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恢复……”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我听到有人大喊：“禹城呢？！禹城你这个狗杂种在哪儿？！老子要杀了你！” 禹城慌张了起来，他颤声说：“糟了，这回真的有人来寻仇了！” 脚步声从不同的方向响起，看来，来寻仇的应该不止一个。 我正要高兴，但仔细一想，不行，不能让外面的人进来。 他们如果是来向禹城复仇的，那么很可能会把房间里的人都杀掉。 因为房间里的人要么就是禹城的同党，要么就是目击者。 无论是哪种，对方都不会留活口。 正当我在考虑该怎么做的时候，门被人踹开了，有人拿着武器冲了进来。 “禹城呢？！禹城在哪儿？！” 屋里一团漆黑，除了那个刚冲进来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没做声。 第117章 黑日记（12） 刚开始的时候我很奇怪，禹城等人身上都带了枪，为什么那个人冲进来之后，他们不朝他开枪呢？ 之后我得出了答案——他们不敢。 这里不止一个人，除了那个刚冲进来的人之外，外面还有很多人。 禹城他们几个身上的子弹有限，不敢乱来。 进来的那人又咋咋呼呼地喊：“再没人说话，老子就朝屋里打一梭子子弹，打中谁就算谁倒霉……” 我赶紧站起来说：“大哥，别动手，这里有人！” 那人马上把枪对准我的方向：“你是谁？！我看不清你的脸，往门口方向走！” 我朝他的方向靠近了几步，到了门口，借助昏暗的光鲜，他看到我身上有奇奇怪怪的线，还有绳子，除此之外，还闻到了我身上的浓重酒味。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很严肃地问。 我说：“我在跟这里的小姐们玩审讯游戏，刚才玩得正happy，那些小姐们正在拷打我，你们就冲进来了，小姐们就都被吓跑了。我姓张，不是你们要找的禹城。” 他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瞅了瞅我的脸，确认我不是禹城之后就走了。 我稍微松了口气，估计屋里的其他人也松了口气。 白老鼠等那人走远之后，颤声道：“兄……兄弟，真是多谢你了！” 我骂道：“少特么来套近乎，要是真把老子当兄弟，就别拿测谎仪来对付我！” 白老鼠被我骂得没词了。 禹城却开口了：“你为什么不把我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我心想，因为你在我旁边，正拿枪指着我，如果我说了，你肯定会朝我这边打几枪。老子才不那么傻。 再说，老子要亲手报仇。 夜总会里的呼喊声越闹越凶，偶然传来几声枪响，以及惨嚎和尖叫。估计是禹城的其他手下被发现，顷刻间变成了枪下之鬼。 我只是个新加入的小角色，“张三”这个人还没有被禹城的仇人们所熟悉，要不然，我刚才也跑不掉。 我们几个在屋里静静地坐着，这间已经被搜查过的屋子，就现在来说是最安全的。 喊杀声和枪声渐渐平息下去，大概是那伙人离开了。 禹城和白老鼠拿着枪走在前面，其他人跟在后面，我跟在最后，就这样离开了房间。 夜总会里到处是血迹、尸体、伤者。 禹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他低声问白老鼠：“消息是谁走漏出去的？除了那些东南亚人和你们几个贴身的小子，就应该没人知道我来这里了！” 白老鼠的脸色也不好看：“老大，我们几个都对您忠心不二，但那些东南亚人可就不好说了。” “可他们为什么要把我抖出去呢？我和他们现在已经成了合作伙伴啊。只要我活着，他们就可以挣很多钱。他们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 旁边有人说：“我听说过一个传闻——明王有可能是前一任大老板的干女儿。” 禹城悚然动容：“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那人赶紧解释：“因为只是道听途说。没有证据能证实。而咱们当时正在跟明王谈生意，这种消息对合作不利，所以我也没有声张。” 禹城沉默了一阵，说：“下次再有类似的消息，先在第一时间通知我，无论真假，我心里先有个底。” 那人赶紧点头：“好的，下回我绝对先报告您。” 禹城一招手：“先撤，出去了之后上老白那辆车，他那辆车不起眼，最适合逃跑。” 大家一个挨着一个朝门口走去，禹城站在门口，像是在放哨。 当刚才那人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禹城忽然摸出把刀子，在那人的脖子上抹了一圈。 那人捂着脖子倒了下去，估计到死都没明白禹城为什么又突然对他下手。 禹城望着他的尸体，狠狠地说：“既然知道那么重要的事，就该早点儿告诉我！像你这么蠢的人，留着也是浪费资源，早点死算了。” 他抹掉刀上的血，在尸体上又踹了一脚，这才离开。 现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了，但没有人为那个被禹城杀掉的人求情。就好像他们已经习惯了禹城的这种行事作风，又好像是觉得那人本来就该死。 大家挤在那辆破旧的北京212里，由白老鼠驾车，回到了位于河口的大宅。回去之后，禹城就钻进了他的地下室，把金属门牢牢地关上了。 10月1日 雾霾 自那天之后，除了送饭的人，谁也无法靠近那金属门。 送饭过去的时候也不需要开门，禹城只打开金属门上的一个小窗，让人把饭送进去。 其他时候，他都不再和外人有接触。 大概他已经信不过所有人了吧。 10月2日 晴 东南亚人似乎消失了，和明王的联系也彻底断掉了。看来明王真的是来为上一任大老板报仇的，既然没有得手，他们也就不再继续耗着。 我私下里问了白老鼠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明王那批人第一次进大宅的时候就有机会大开杀戒，为啥当时不动手？ 白老鼠答：因为他们当时见不到禹城。禹城也是个狡猾的人，第一次合作的人，他不会直接见，而是由白老鼠代为接见。那天晚上在夜总会，其实是禹城第一次和东南亚人直接会面。 第二个问题： 明王如果真的是来搞禹城的，用不着下这么大本钱吧？仓库里还有好几箱他们送来的货呢。 白老鼠答：要换取别人的信任，下本钱再多也不奇怪。更何况这本身就是两个陌生势力之间的第一次接触。再者，虽然他们有几箱货再也拿不走，但那些货本身属于粗加工品，纯度不高，价格也不高，而之前已经帮东南亚人卖了几批，那些人不会亏。 白老鼠还告诉我，根据他的推算，那晚上去夜总会大开杀戒的，就是那些东南亚人，这是从使用的武器来判断的——冲进我们房间的那人，身上带的是“蝎子”冲锋枪，这种武器之前在本地从未出现过，而那些东南亚人几乎人手一把。 “以后尽可能不要出门，如果非出去不可，就带上家伙，跟自己人结伴出去。”白老鼠谆谆告诫，似乎很把我当自己人看。 我开玩笑地说：“又把我当兄弟了？” “废话，你通过了测谎仪的测试。”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那根本不算通过测试，只是利用了老式测谎仪本身的bug。如果他们对这种仪器足够熟悉的话，就会发现我在回答任何问题的时候，脑电波都不大正常（毕竟当时很痛苦）。 白老鼠给了我一把车钥匙，说这儿有部车属于我了，但不是他那辆北京212. “在这地方混，开的车越普通越低调，就越不危险，所以我给你安排的是辆桑塔纳。你可别见怪。” “怎么可能呢。有车就已经很不错了。” 以后，只要我想，就可以开着这辆车出去兜风。不过只能在晚上交班之后。 对我来说，这样的安排相当好，每天都憋在这个院子里，精神肯定会出问题。 不知道禹城那小子是怎么忍下去的。他把自己憋在地下室里，恐怕精神状态会更差。 难道说，这就是当了大老板的代价？ 换成是我的话，我宁可不去当。 晚饭后，我去查了一下那些“枯枝”小块，有一些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 忍一忍，复仇计划正在顺利进行，而且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 第118章 黑日记（13） 10月9日 晴 差不多一个礼拜了。我再没见过禹城露面。 也没有人来上门找他。这位黑市大佬就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 不过，根据白老鼠的说法，借助网络，禹城可以远程“遥控”黑市里的交易，用不着亲自出马，也用不着和别人见面。 我说：“他就没有什么生理需求吗？比如女人什么的。” 白老鼠干笑了两声：“以后你就明白了。咱们这位老板，奇怪的爱好太多了。” “他的爱好，是不是都藏在那地下室里？” 白老鼠做了个鬼脸，说：“你将来会知道的。不过，那地下室，你最好还是不要进去。那里面，嘿，让人恶心、害怕的东西太多了。” 让人恶心、害怕的东西？ 禹城在里面养了什么奇怪的宠物，还是藏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又或者说，那里面藏了什么其他的人？ 我仔细检查过地下室的管道，那里有通风管道、供水供暖管道、排污管道，但并没有逃生通道，也就是说，只能从地下室唯一的门口进出那里。 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把金属门锁死，入口一封，外面的人就攻不进去了。 可里面的人也就出不来了，只能等外面风头过去，再找人把入口弄开。 这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但换个角度一想，也可以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墓穴。 既然禹城近期不打算出来，那我就可以利用这一点，加速我的计划了。 我再次查看了那些我藏在各处的“枯枝”小块，它们并没有被发现，而且正在加速变化。 这个季节，每天的气温还很温暖，白天可以达到三十摄氏度左右，晚上最低气温是二十摄氏度，非常适合“枯枝”的复苏。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行李箱里找出一个圆筒，这个圆筒是由金属做的，完全密封。 我戴上口罩和手套，小心地把圆筒外面的薄膜撕开，露出里面深棕色的有机玻璃壳。 透过玻璃壳，隐约可以看到圆筒的内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灰白色的圆球。 这圆球并不是混圆的，而是上圆下窄，有些类似骷髅头，它的表面还有一些黑色的斑点，看上去就更像骷髅头了。 这是老太婆的收藏品里最危险的东西之一，她对它的绰号是“恶魔”。 据说这东西是她从非洲的一片大丛林里获得的，“恶魔”匍匐于动物或人类的尸骸之上，散布孢子，以此延续后代。 它是一种真菌，但它与别的真菌又大不相同，它带有很强的致命性，这种致命性正是来自于它的孢子。 它的孢子可以寄生在活物上，并不断分泌出毒素，并引发感染，如果进入了人或动物的呼吸道，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导致被感染者死亡。在被感染者死去之后，孢子就可以吸收死者尸体中的养分，茁壮成长。然后在成熟之后继续散布新的孢子。 如果不是那片丛林周围都是干旱的沙漠，这种东西恐怕已经传播出来，把死亡散布到全世界了。 老太婆也是为了做研究才采了一点作为标本，但这点标本也必须在完全密封、避光的条件下进行保存，否则，“恶魔”就有流窜出来的可能。 今晚，我就要找个机会，送“恶魔”去跟禹城作伴。他们俩都是恶魔，在一起才最般配嘛。 奇怪，在外面转了几圈，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晚的戒备怎么加强了？是不是禹城发现什么不对劲了？ 为了避免被发现，我还是放弃了今晚行动的计划。圆筒重新被我包裹了起来。 在包上之前，我反复检查过，圆筒上没有裂缝，“恶魔”还没有泄漏出来。 10月10日 晴 我向白老鼠打听，原来昨天又有人来了，想和禹城见面。 但禹城依然是那套“老规矩”，先由白老鼠代为见面，自己依然躲在地下室里。 我估计他这辈子都会像耗子一样躲在地下室里吧？ 大姐跟我说过，凡是杀过人的家伙，心里就会住进鬼，杀的人越多，住进去的鬼就会越多。 像禹城这种家伙，心里住进的鬼估计少说也有一个团了吧？ 今晚，院里站岗的依旧很多，别说靠近排气管道，我连进出院子都要接受检查。 得找个其他方法。 这两天潮气重了，考虑到“枯枝”的特性，我的计划进度可能会再次提前。 10月12日 阴 凌晨的时候，我听到了汽艇发动机的声音。 我向窗外望去，只见几艘汽艇正从码头那里离开，顺着河道向邻省方向驶去。 是那批“客人”吧，他们总算是离开了。 就在汽艇离开后不久，我就看到白老鼠去了院子里，朝守在那里的保镖们说了些什么，那些保镖们就三三两两地散开了。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但又有人从码头的方向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口正方形的箱子。 那人把箱子交给白老鼠，随后转身就走。 白老鼠捧着箱子，小心翼翼地向地下密室的方向走去。 看来，这可能是“客人”在离开之前留给白老鼠的饯别礼物。可他为什么拿到地下室那边去了？是不是要交给禹城的？ 好奇心起来之后，我就按捺不住了。 于是我悄悄跟在了白老鼠的后面，朝着地下室那边走去。 保镖们都退去之后，宅子里显得格外安静。白老鼠捧着箱子来到地下室门前，敲了敲那金属门，门内传出禹城的声音：“谁？” 白老鼠点头哈腰地说：“是我，老白。那帮人把礼物撂下了，说是请您一定要看一看。” “嘿，打开瞧瞧吧。你在门外打开，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从小窗里塞给我。” 白老鼠打开了箱子，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我远远地看见了， 惊得差点儿叫出声来—— 是人头！装在玻璃容器里，浸泡在福尔马林液里的人头！ 而且，那人头上带着长发，耳朵上还有耳环，像是女人的人头。 我觉得那人头很熟悉，又回忆了一下，这才想了起来，那不就是“明王”吗？！ 这才几天不见，她居然就死了。 当白老鼠把装有人头的玻璃容器从窗口递进去之后，禹城发出了一阵狂笑声。 “好！我的仇人又少了一个，‘收藏品’也多了一件！回头告诉他们，以后东南亚的生意，就交给他们了！” 第119章 复仇必要步骤（1） 白老鼠和禹城又聊了几句什么，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只隐约听到什么“收棺（或许是收关或收官）”，什么“再下一城”，好像是什么扬眉吐气的话。 为避免发现我在偷听，在他们结束谈话之前，我先开溜了。 10月13日 阴 妈的！我又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 这可麻烦了，昨晚我连“魔鬼”都没来得及安排，就跑回来了，今天又开始多了跟踪我的人，以后恐怕行动会处处受制，要赶紧想办法解决！ 10月15日 阴 连续多天都是阴天，我的心情也变得压抑了起来。 我不确定跟踪我的人是白老鼠/禹城派来的，还是其他什么人。不过，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不知道“枯枝”的进度怎么样了，就算有人跟踪，我也要冒险去看一下，这种东西的可控性是很差的，如果连它的现状都不了解，复仇计划可能功亏一篑。 我特意朝守在后院的守卫借了根烟，他们好像很乐意把手里的烟给我，借此跟我套近乎。 我说：“今天你们早点儿回去吧。后院我先盯一会儿。” 这两个守卫显得有些慌张：“张哥，这不合适啊。您这身份，怎么能干看家护院的活儿呢。”“就是，我们的工作范围就是守在后院，还有俩钟头我们才该交班呢。您替我们俩在这儿站着，太掉价了，不合适。” 我说：“没啥合适的，你借了我根烟，我不喜欢欠人情，你们就先回去吧。再说，也没啥合适不合适的，不久之前，我跟你们一样，都是守后院的。” 他俩到底没推过我，最终还是走了。 趁他俩走了之后，我开始凑近后院放“枯枝”小段的砖缝，想看一下那些东西变成啥样了。 砖缝很宽，很深，我居然看不到丢下去的东西了。看来需要找个手电筒来照一下。 忽然，我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这声音偷偷摸摸的，而且我能听得出，正在往我这边靠近。 又是那个该死的盯梢的。我对这个人已经没什么耐心了。现在也算是个好机会，我决定解决掉他。 后院里有个单独的厕所，我故意捂着肚子朝那边走去，心想，要是盯梢的跟过来，我就在这儿解决他。 在进了厕所之后，我就把手伸进了口袋，今天我带了短刀，另外，还在腋下的枪套里掖了把枪。但我并不想在院子里开枪杀人，因为这人既然能在这院子里进出自如，就有可能是禹城的人——毕竟宅院的门口和四边墙上都装着监控摄像头。 我在厕所里等了好一阵子，那脚步声总算慢吞吞地到了外面。 我把刀拔了出来，心想，要是这人进来，我就直接割了他的脖子，再把尸体扔茅坑里。这么一个跟屁虫一样的家伙，只配用屎尿送终。 那人等了很久，终于进来了。 我突然一个急冲，弯着腰冲出门口，左手抓住外面那人的脖领子，右手把刀比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一手，是当年大姐教给我的，从来都没失手过。 外面那人被吓了一跳，差点儿喊出声来。 在把刀戳进那人的脖子之前，我看清了他的脸。 这人居然是大曹！ 此时的大曹跟当年已经有了很大不同，他的脸变得很沧桑，人胖了很多，头发少了很多。所以刚开始我根本没认出他来。 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小黑吧？我是大曹，你还记得我吗？” 他为什么能认出我？！我的脸已经变了，身材也变了，他怎么还能…… “幸亏你的声音还没变，每次你在院子里说话，我都能听出来。”大曹指了指自己的保安服：“我现在是这里的保安，专门负责监控的，我每天都盯着你，你有很多习惯动作，还是跟当年一样，所以我才能确定……还有，刚才那招，只有咱们自己人会用，你骗不过我的。” 我心里浮现出无数念头，但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话：“抱歉，你认错人了。咱们之前不认得。” 大曹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出卖你？放心，我不会的。我也换了个身份，这才混进来的。”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如果你再纠缠我，我就让你好看。” 我威吓地用刀在他面前比划了比划，然后很快出了厕所。 他追了出来，压低了声音说：“我就不信你会忘了所有的事！你忘了大姐吗？你忘了老狗吗？你忘了铜锁吗？他们都已经……” 我忽然转身，再次揪住他的脖领子。 我使劲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一字一顿地说：“臭保安，我不认识你，滚！” 说完之后我加速往前走，不敢回头看。 他一定很失望吧。 不过我相信，以他的为人，应该不会出卖我。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应该也是为了报仇，才混进来当保安的吧。 居然能混进监控室，这就意味着他比我吃了更多的苦。 可如果他说的是假的，那我现在就已经有被看穿的风险。 必须抓紧实施我的计划。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装有“恶魔”的瓶子重新抓了出来，随后直奔出屋。 后院已经没有人，大曹也已经不在了。 我感觉目前不能信任他，自从换了这个身份之后，我还没有信任过任何人。 复仇这种事，还是自己做比较好。 我找到地下室的通风管道，将盖着管道口的盖子打开，然后，从怀里摸出装“恶魔”的瓶子，把里面的东西倒了进去。 在做这件事的过程中，我一直戴着手套和口罩，生怕瓶子里的东西会钻进我的皮肤里。 通风管道一定是歪歪扭扭的，但那个东西会直接到达最底部，并在那里开始渐渐复苏。 在禹城眼里，这个黑暗幽深而坚固的地下室，一定是非常理想的地下堡垒吧。 然而，我也没想过从外面把它击破，我只需要让它渐渐从内部开始腐化，由内而外，无声无息地腐化。 一切都安排好了，接下来，就看运气吧。 第120章 复仇必要步骤（2） 10月28日 小雨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我再也没跟那个自称大曹的人见过面，他也再没有主动来找过我。 但是，我觉得他应该还会通过监控系统来监视我，以及努力从我的动作和神态中，寻找昔日同伴的影子。 我也很好奇，如果他真的是大曹，真的准备复仇，那么他的复仇计划又是怎样的呢？ 10月29日 小雨 已经连续下了一个礼拜的雨，气候一下子变得湿冷了起来。这里本来就靠近河道，到了晚上，湿气很重，到了现在，更是每天都几乎能从被子里拧出水来。 潮湿一些倒是没什么，可是，气温如果变得太低的话，那些被我埋下的“枯枝”小方块，可就…… 如果那些东西不起作用的话，那么我就只能准备新的方案了。 白老鼠把我叫过去为他检查身体，他的身体最近变得差了起来，这也难怪，他本来就是易过敏体质，现在遇上这么浓重的湿气，不得病才有鬼。 他对我说，最近咳嗽得厉害，我给他做了个简单的检查，觉得他的咳嗽是由过敏引发的，但这里没有针对他这种情况的特效药，我决定去城里给他买药。 他给了我一个地址，说直接去这里拿药，这里的老板是自己人，一点儿钱都不会收，而且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我点头，说：“现在是换季的时候，我也觉得你需要多准备一些药。而且，多准备几种，避免只认准一种吃而产生抗药性。” 他非常同意我的观点。但他不知道，我那只是胡诌的。 我说那番话，只是为了准备我的新方案。 新方案是我为了应付眼前的情况而临时想出来的，我从老太婆那里获得的道具，在这里一点儿都用不上了，它更需要我的药理学知识，以及一些运气的成分。 我到城里，见了白老鼠所说的那位药店老板，然后随手写了一张清单，让他把清单上的药物给我。 这位老板一看就是在道上混过多年的人，一句话也没多说，直接就照着清单给我拿药。 我拿的药主要有三种——扑尔敏，对乙酰氨基酚，马来酸氯苯那敏。 从表面上看来，这三种药都是针对白老鼠病情的特效药，任凭是谁，都看不出毛病。 但对我来说，这三种药里，有两种药的“隐藏属性”对我大有帮助。 只不过，我这次拿的药有点儿多，那位老板大概是出于好奇，在把我送出门的时候，问了我一句：“是不是码头那边湿气太重，所以最近得病的兄弟比较多啊？” 我很快编出来了一个答案：“是啊。不过，咱们这次招来了很多新人，北方人比较多，有的一辈子都没怎么在河边生活过，现在，天天在码头附近转悠，湿气沾了太多，再加上现在是换季，可能多少有点儿水土不服吧。” 那位老板频频点头，看样子，很同意我的观点。 我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想，以后跟懂药理学的人尽量少说话，避免被人看出来。像刚才这位，人家虽然不是大夫，但好歹也是药店老板，经得多见得光，像我拿的这些药，人家多少能琢磨出点儿问题。以后拿药，还是不能来这种地方，直接去药店或私人诊所好了。 我拿回去的药里，有两种的副作用非常大。一种是对乙酰氨基酚，一种是马来酸氯苯那敏。 对乙酰氨基酚是解热镇痛药，可用于缓解轻至中度疼痛。但它只能短期使用，一般不超过三天，剂量大了，就可能引起肝脏损害，而且，这个药在服用期间有一个很大的忌讳——不能饮酒。 马来酸氯苯那敏具有抑制中枢的作用，在服药之后可能出现困倦的不良反应，因此，在它的使用说明中标明了【车、船、飞机驾驶人员、高空作业者、精密仪器操纵者等人群不应该服用。】如果把它偷偷地加到食物中，让人在不知情的情况服用了，就可以造成类似“蒙汗药”的效果。 我要用这两种药，让整个宅院里的保镖和枪手，全部失去作战能力。 然而，这要有一个前提——我如何让他们把这些药吃下去？ 11月4日 晴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多日以来的阴雨被秋风吹散，阳光洒遍河道，给人一种天高气爽、水蓝如镜的感觉。 禹城难得把他的被褥扔了出来，让人给他晾晒。 我看到那被褥上出现了非常细小的、类似蚂蚁的头部大小的黑色斑点，心里多少有些平稳了。 这些斑点的出现，就意味着“恶魔”已经通过通风管道，进入了禹城的地下室，并开始在那里扎根了。 由于本地的气候和非洲大草原不同，能在非洲大草原能长得旺盛的生物，在这里不一定能吃得开，因此，“恶魔”蛰伏了好长一阵子，直到现在，才总算开始了自己撒播孢子的行为。 既然禹城觉得被褥需要换一下了，那么，他也可能开始觉得不舒服了吧？ 这只是个开始罢了，不过，“恶魔”一旦上了身，就不只是“不舒服”那么简单了。 我绕开那些晾晒出来的被褥，尽可能离它们远一些。 我去找了白老鼠一趟，对他说，最近我想去码头上睡。 “去码头上睡？那就只能睡在船上，很阴冷啊。”白老鼠一个劲儿摇头：“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你可是我的兄弟，我不能让你去受罪。” 我只好耐心地劝说他：“码头上的那些船，是咱们老板的船，一直没人守着，我心里觉得不踏实，如果有人在那些船上搞破坏，咱们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我主动申请去看着那些船。放心，我身体很强，小时候又是在渔村里长大的，睡在船上对我来说没什么问题。” 说了很久，白老鼠才勉强同意。 自此之后，我搬出了宅院，去码头的船上睡觉。 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其实我是要尽可能地远离那些“魔鬼”产生的孢子，避免被它们感染。 11月7日 雾霾 借着找白老鼠的机会，我到宅院里溜达了一次。 万幸今天有雾霾，我堂而皇之地戴上了口罩，也不会有人怀疑。 宅子里有很多人脸色发黄，而且频频咳嗽。 如果注意看院子里的墙的话，会发现墙上多了一些黑色的细小斑点，这些斑点都是“魔鬼”的足迹。 果然，它已经不甘心仅仅在地下室里活动，它要开始在外面散布死亡了。 只不过，由于气候问题，加上现在有雾霾，戴口罩的人不少，它的杀伤力被降低了。 但如果大家摘下口罩，“魔鬼”的杀伤力就会真正显示出来。 我去给白老鼠检查了身体情况。他最近倒是活得很好，大概是因为我给他准备了很多抗过敏药的缘故吧。 我故意问起禹城的情况，白老鼠摇头：“禹老板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咳嗽和头疼，有时候身上其他地方也疼，他说可能是感冒，让我给他准备了不少感冒药，但又不止住他的病痛。我让他去看医生，他又不肯去，说感冒是小毛病，挺一挺，到时间自然就过去了。” 我想了想，说：“我有一种特效药，是可以对付他这种病痛的。” 白老鼠非常高兴：“真的么？在哪里？！” 我把对乙酰氨基酚拿了出来。 对现在的禹城来说，这药还算合适。 但如果他长期服用的话…… 死神就会离他越来越近了。 第121章 复仇必要步骤（3） 我装作没事瞎溜达的样子，来到监控室，正赶上那位自称大曹的人在那里。我环顾室内，只有他一个，再没其他人。 监控室内的环境还算干净，墙上也没有黑色的斑点，看来“恶魔”的影响还远远没有渗透到这里。 看到我进去，大曹显然吃了一惊，从桌前站了起来。 我们默默对视，相互无言。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为什么来找我？” 我说：“最近传染病闹得厉害。你请一个月的假，好好休息一下吧。” “啊？”他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 我也没细说——这种事没办法细说。 “一个月，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好好陪陪自己的家人。” 我说完之后，转身准备离开。 他忽然拉住我，然后扯了桌上一张纸，嗖嗖写下来一个地址，塞进我的手里。 “这是我家的地址，有时间的话，来我家里坐坐。” “你知道我不会去的。”我把那纸扔回给他。 他有些失望，又说：“那里有你的熟人。拜托了，请一定要来看看。” 我没再理他，直接离开了监控室。 我在外面又停留了一阵，在拐角处点了根烟叼着。随后就看到他从监控室里出来 跑去找人请假去了。 看来他是能理解我那句话里的隐藏含义。 ——『我要动手了。走远点儿，别误伤了你。』 回到船上，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把拿回来的第二种药进行了处理， 在混合了其他几种药物之后，制成了溶液，装进瓶子。 随后，我拿着这东西回了宅院，溜达去了厨房，把溶液倒进了锅里。 锅里是今天的晚饭。 禹城的晚饭由专人制作，不知为什么，他今天的晚饭是空的。 这小子打算绝食？还是说“恶魔”的感染已经让他失去了食欲？ 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他也不出门，到时候我想个办法，确认他还在不在地下密室里就好。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晚饭开饭之前，我看到大曹出来了。他没穿保安服，而是穿了一身便装，手里还拎着个提包，像是要离开了。 我故意凑上去跟他擦肩而过。 在我们俩靠近的那一瞬间，他低声对我说：“我请了病假，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了。” 我没说什么。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小心。” 我把脸转向了一边。 他没再耽搁，走出了大门，消失在夜色里。 他走了之后，我就可以放手一搏了。 然而，白老鼠忽然让我过去一趟，说今晚有大事需要我帮忙。 我看了一下时间，现在距离晚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如果他们吃了饭，那么需要两个小时来起效，合计两个半小时。 姑且先去白老鼠那里看看是什么事吧。 白老鼠满头大汗，在他的房间里转来转去，我进去之后，他一把拉着我的手，说：“咱们老板的病更重了！” “更重了？”我装出惊讶的模样，实际上，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重到什么程度？” 白老鼠说：“现在还没搞清楚，总之很严重，老板的私人医生已经给他做了全面检查。情况并不乐观。” “不去城里的医院做个更加全面的检查吗？” 白老鼠贴近我耳边说：“像咱们老板这种有身份的人，都是被警察通缉着的，只要一进医院，警察就会知道。所以一般找私人诊所或者私人医生。” 我心想，就算你们敢去大型医院，也未必能救得了他。“恶魔”的感染病例，目前还没有在国内出现过。由于患者初期多是咳嗽、嗓子痒痒之类的表现，如果是一般的医生，很有可能只把他当普通的呼吸道感染病来看待。 我装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说：“如果你们信得过我，我可以去给他检查一下。” 他显得非常激动：“哎呀，幸亏咱们这里还有你这样一位懂医术的。你上次给他的药，他今天服用过了，倒是很见效。所以我觉得可以让你试……” 我反问道：“你们怎么前两天没来找我？” “这个……”白老鼠显得有些支支吾吾。 我冷笑道：“估计还是对我不大信任吧……也好，像咱们禹老板那性格，他能信得过我这种新人才怪。今天才喝我给的药，恐怕也是出于这种心理吧？” 白老鼠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我说：“没关系，禹老板一向谨慎，做出这种选择也可以理解，不过，这就难免会延误他的病情。如果还想救他，就跟他商量商量，让我去给他瞧瞧吧。” 我跟着白老鼠来到地下室的入口，远远地，就听到了地下室内传出的剧烈咳嗽声，中间还夹杂着一两句咒骂。 有两个外表很斯文的男人非常狼狈地从里面跑了出来，我估计这应该是白老鼠为禹城找来的医生。看样子，他们都对禹城的病情束手无策。 嘿嘿，要是他们有办法应对，还配得上“恶魔”这个绰号么？ 我被白老鼠领到地下室门口，门上的窗子敞开着，白老鼠把头探进窗子里，说：“老板，那个张三被我带来了。” “药！让他给我药！”禹城狂暴地咆哮起来。 从这声音上来判断，我估计他已经难受得要发疯了。 白老鼠赶紧对我说：“上次你给的那种药，现在还有么？” “有，当然有。”我从包里拿出一些，递了出去。 白老鼠马上把药送进窗口，禹城迫不及待地抓了过去，撕开包装就往嘴里送。 我默默地看着，没有出声阻止。他一次吃下了三日份的量，这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人所能承受的范围。 透过小窗，我能看到他手背的皮肤上出现了一些黑色的纹路，这些是被“恶魔”初步感染的迹象。 他的手下还有得救，至于他自己，恐怕已经没希望了。 不过，他毕竟是黑帮老大，如果最终想开了，去城里住高档医院，花大钱住进特护病房，用名贵的药来“续命”，恐怕还能活一阵子。 我要彻底断掉这些希望。 第122章 复仇必要步骤（4） 我喜欢的一位名叫“安迪斯晨风”的诗人曾经说过——“当寒冬骤然降临时，森林里的动物们还生活在盛夏的温暖回忆之中。 但其实寒冬并不是突然而至的，而是一丝一丝地缓慢充塞了世间，当它们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恶魔”就相当于寒冬，而此时的禹城，就相当于被寒冬笼罩的动物。他以为自己还有活路，但他的活路正在被我一点一点地断掉。 这真是一件让我感觉无比快乐的事。 我说：“禹老板的病很重，我之前只能针对他的情况，做一些初步的诊断，如果他能允许我进去，给他的身体做一次全面的检查，应该对我的判断更有帮助。” “不！你不能进来！”禹城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忽然大叫起来：“你是不是也是来刺杀我的！？嘿，你休想进入我的地下室！” 我心想，这人应该是疯了。可惜了，我还在他身上用了那么多宝贝道具，这简直是浪费。 白老鼠苦苦劝说禹城，但禹城就是不听。他甚至还怀疑白老鼠勾结外人，想篡他的位。 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大姐曾经对我说过，上帝若想让谁灭亡，必定先让其疯狂。这话果然不假。 禹城忽然掏枪出来，对着白老鼠的脑门，让他赶紧滚。 白老鼠这人也算够义气，面对着对方的枪口，仍然苦苦劝说。 最终，禹城勉强答应，让我隔着窗子往里面看一眼。 他把金属窗完全打开，我凑得近了一些，这样可以完全看到地下室内的他。 他敞开了衣服，沉着脸对我说：“看吧。” 我看到了他身上错综复杂的黑色斑纹，这些都是“魔鬼”留下的印记，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条红色的痕迹，每条痕迹都是由密密麻麻的小红点构成，这些是他体内的免疫系统正在崩溃的表现。在“魔鬼”的侵蚀之下，他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免疫系统构成的第一层防线已然瓦解，一些空气中常见的，容易被正常人体免疫系统挡下的疾病，现在开始在他身上滋生。他的免疫系统对此已经无能为力。 我心里暗暗高兴，嘴上还要说：“哦，禹老板的身体真是够结实，生了这么多天病，还能撑得住。” “哼，少拍马屁，说实话，我这病多久才能恢复？” 我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算，说：“如果不赶紧照正规方法治疗，那么可能连一年都拖不过去。” 他显得很紧张：“如果按正规方法治疗呢？！” “运气好的话，也许会在一个礼拜内好起来。”我这句话说得很假，这种东西目前还没有完全治愈的病例。绝大多数感染者会在被感染的第一个月内死于非命。 禹城听了之后，稍微轻松了一些：“那我都需要注意些什么？” “首先，记得吃我给你准备的那些药。”我啰啰嗦嗦说了一大串，多数都是江湖郎中所说的那些套话，比如注意睡眠，注意饮食均衡，多吃清淡食物，少吃发物之类…… 根据我的了解，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对这些套话信服。 果然，说了一阵之后，禹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轻松，对我的警惕感也在越来越弱。 我又给他提供了几个“休养”的建议，根据这些建议，可以让他较为轻松地入睡。但事实上，这些东西对他的病情已经没多大帮助了。 根据我的粗略估计，如果病情发展下去，他会在一个礼拜之内嗝屁。如果他大量服食我给的药物的话，那么会更快一些，最多三天。 我想让他死得更快，更痛苦一些。 正好他问我：“我可以喝酒么？我这人嗜酒如命，一天不喝就不痛快。我听说喝一些红酒可以调节睡眠。” 我点头：“睡前喝一杯红酒，没什么问题。” 他松了一口气。 简直是个疯子。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喝酒。如果他吃了我给他的那些药，再贸然喝酒的话，肯定会获得非常酸爽的体验。 到时候，就连他的亲妈来了，恐怕都没法认出他吧。 我又安慰了他几句，说了几句奉承的话，禹城越来越高兴，吩咐白老鼠给我一笔赏金。 嘿，这混蛋还不知道是谁把他害成这样子的。 白老鼠从财务室支了一笔现金，塞给我：“兄弟，这次真是多亏有你。老哥我这里也没啥说的，今晚咱们在这儿好好撮一顿？就当哥哥我替老板感谢你，你看怎么样？” 我忙说：“今晚就算了吧，我在外面还有事。” 白老鼠挤了挤眼，说：“你还能有啥事？该不会是要出去偷会小情人吧？说实话，从你打算搬出去的时候开始，我就猜到你在外面找了相好的了。啥时候带来让兄弟们见见？” 我干笑了两声，心想，这笨蛋居然以为我在外面住是为了方便私会相好的，嘿，就让他这么误会着吧。 于是我也没多做解释，拿了钱迅速出门。 在我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厨房的人开始往外送饭菜，并喊保镖们吃晚饭。 我在外面转悠了很久，一边转悠，一边焦虑地计算着时间。 大约过了两个半钟头，一轮圆月升到了中天，我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是到了收获成果的时候了。 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面具，戴在了脸上，然后掏出了短刀。 我返回宅院，看到门口有两名看门的保镖倒在地上，睡得正酣。 我用短刀在每个人的脖子上划了一刀。 做这些事的时候，我毫无怜悯之意，因为我知道，这些人都是该杀的罪大恶极之徒。他们每个人都是亡命徒，身上都背着血债。 我这么做也称不上替天行道，只能怪这些人在错误的时候加入了错误的阵营吧。 我继续往里走，每隔一段，就会发现昏倒在地上的人，有的手里还抓着筷子，有的还端着饭碗。 每个人我都赏了一刀，大家兄弟一场，当赠割喉之礼，还礼就不必了。 我一路杀到白老鼠的房间，这小子睡得死沉死沉的，大概是因为觉得老板有救了，今天的胃口格外好的缘故吧。 我并没有对他额外开恩。 开胃小菜吃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该轮到主菜了。 我从白老鼠的尸体上把他的配枪拿了出来，然后朝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第123章 复仇必要步骤（5） 地下室的门内，惨嚎声不断传来，我可以想象，使劲喝一些对自己完全没效果的药，对自己会有多大伤害。 我给他的那些药，刚开始的时候会缓解一些痛苦，但治标不治本，使用次数越多，效果就会越弱。 直到后来，吃得多，也未必有效，还会带来极大的副作用。 我来到地下室的门口，金属门紧闭着，我敲了敲门，门内的禹城怒吼道：“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人都死了么？！” 我很想说，没错儿，都死了。 我扯着嗓子喊：“禹老板，我是张三，今天老白带我来给您瞧过病，您还记得我吗？” “张三？哦，我想起来了。你怎么来了？老白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我有话要带给您，老白他身体不舒服，让我自己过来。” “哦，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隔着门说不大方便，您方便把门打开吗？” 我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枪，如果他开了门，我保证这两种都会用上。 然而，他好像警醒了起来：“不对啊。就算是老白身体不舒服，他完全可以先通知我一声啊。你等等，我用对讲机找找他……欸，怎么没人接啊？” 我耐着性子说：“老板，容我解释一下，我之前给您检查的时候，没看清楚，您如果允许我再给您检查一下，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您要是不想出门，把门稍微开大一点儿也行。” “妈的，开窗户就不行吗？你小子别骗我！” “窗户太小，屋里光线又暗，导致我之前没看清楚，您如果理解我的难处，就把门开一下吧。” “妈的，真麻烦！”他思考了很久，似乎终于被我说服了，开始去开金属门。 “老子这金属门很长时间不开一次了，今天就为你破例一次……咦？怎么打不开了？”他使劲扭动门锁开关，但那金属门就是一动不动。 我笑了。他越着急，越打不开门，我就越开心。 “张三，你小子是在外面笑话我吗？！”他似乎有点儿慌乱。 “哦，是的，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他妈的别光顾着笑了，快过来搭把手，把这门打开！” “这门打不开了。”我淡淡地说。 “你小子说什么屁话！这门绝对不可能打不开！快过来搭把手！”他开始在里面疯狂踹门，把门踹地咣咣作响，但就是踹不开。 我问门后的他：“有没有觉得现在的门和以前不大一样，门锁完全可以转动，但就是打不开门，像是被人从门后挤着似的？” 他沉默了一阵，问：“是不是你干的？你把门给弄坏了？” 我笑道：“我还没有能破坏这门的能力。而且它们也不是被破坏了，它们只是很‘纠结’？” “什么意思？” 我在门外悠哉悠哉地说：“在很久以前，越南的游击队想破坏美国人安装在那里的雷达站，但是，无论他们拿了什么武器过去，都会很快被美国人发现，之后就是挨枪子儿。时间长了，他们牺牲的人越来越多，美国人的雷达站却依然端不掉。他们就很焦虑。但他们背后还有苏联顾问。当时的苏联顾问给他们提了一个不错的建议——发动生物战。当时的美国是发动生物战方面的顶级高手，据说他们继承了来自日本731部队的很多秘密遗产，并用在了越南战场上，让越南人处境很惨。于是越南人也非常乐意用生物战的方式报复美国人。苏联专家们给他们提供了一种非常可怕的植物——亚洲虎杖。这种植物有非常变态的生命力。举个例子来说，假如你在邻居的墙外种一棵虎杖，那么，不用过多久，邻居家的地板就会被新生的虎杖顶穿，而是不是一棵，而是一片，再过一阵，整个房子都会被虎杖顶破，虎杖会从窗子，门缝，墙壁，天花板，从它想钻的任何地方钻出去。它就是一种这么可怕的植物。你用除草剂，用镰刀，用铁锹都无法把它除净。只要还剩一点儿，它就可以再长出一棵完整的。所以，在它的原产地，只有人们发现家旁边有一棵虎杖，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马上搬家。那些越南人就是听了苏联专家的话，把虎杖当成了武器。他们把虎杖种到了各种地方，雷达站，武器库，飞机场，军营，战地医院。到处都有它的影子。最要命的就是雷达站，那些老式的固定雷达，经常放在原地，很久都不移动。可一旦被虎杖钻入了它下方的土地，虎杖甚至可以把雷达站和它下方的土地牢牢地栓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雷达站内部的电源，机械机构，显示系统，天线，都会被它慢慢钻入，最后完全占领，寄生，再也无法使用，成为一堆高科技垃圾。后来，美国人也无法忍受了，只能选择离开，某些雷达站就被他们完全抛弃。最多用炸药炸毁。” 禹城说：“你这个故事想说明什么？暗示我这里已经被虎杖入侵了？笑话，我这个房间完全是由金属与合成材料构成的，炮弹都打不穿，更不用说你提到的那个什么狗屁虎杖。” “正因为虎杖钻不穿你的墙壁，所以它只有往其他地方钻。钻来钻去，也只有门下方的缝隙最多。它渐渐地把自己的根钻入你这间地下室的墙缝里，墙缝钻满了也不打紧，这不是还有锁缝嘛。现在，我敢跟你打赌，这墙里已经都是虎杖，就连锁缝里也有。只是你自己打不开，看不到而已。” “我不信，我一点儿都不信。这一定是你在故意吓唬我，想骗我把门打开。这世界上没有那种奇怪的植物。我跟外面的保镖联系一下，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的！” 我怜悯地看着金属门，说：“不会的。你所有的手下，包括白老鼠在内，都已经被我杀死了。” “这不可能！你只有一个人！他们那么多人！你打不过他们！而且我自始至终没听到枪战的声音。” “我没有用枪，怕闹出动静。”我把我杀光他所有保镖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沉默了很久，说：“你丫的，杀人不眨眼的禽兽。” 我说：“这句话还是还给你好了。接下来，我该送你下地狱了。” 第124章 复仇必要步骤（6） “你要杀我？”他好像听到了什么颇为好笑的事情，“你连这个金属门都打不开，你怎么杀我？” 我说：“我用不着打开，我只要把你锁死在里面就可以了。” “你以为你的那个什么虎杖可以把我困在这里？告诉你吧，我在外面也有人的，一旦他们发现不对劲，就会用最快的速度过来救我。你打不开门，就算我的人进不来，我也可以在这里呆一个月。” “你活不到他们来救你的那一刻了。”我笑着说：“因为我还给你送了一位‘室友’进去，这位‘室友’叫‘恶魔’，是一种特殊的真菌。它算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在亚洲大陆苏醒，所以还有些水土不服。如果在它的老家非洲丛林，它可以在几天之内灭亡一个部落。而到了咱们这个地下室里，好像杀伤力被大大减弱，除了你之外，目前来过地下室的人还都没被传染。当然，这也跟你不爱开门窗有关。” 他愣了一下，说：“我身上的病都跟那玩意有关？” “差不多吧。再有一些，是与我给你的止痛药有关，你已经吃了过量的止痛药，那东西是有副作用的，现在你的身体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就算是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来挽救你，也最多不过给你延长一两天的寿命，更何况你还喝了酒，这更会加速你的死亡。” “你这个混蛋！混蛋！”他爆怒了，疯狂地捶打着金属门，现在这东西倒成了他的累赘，他打不开门，就无法来杀我。 我故意在外面放声狂笑，他受到了更大的刺激。 金属门上的小窗被哗啦一声打开了，他的一只手抓着手枪，从那只小窗里伸了出来，胡乱地向我开着枪。 我等得就是这一刻。虽然他努力射击，但他现在连枪都抓不稳，准头太差，没有一发子弹能打中我。 我从容地避开他的枪口，绕到窗口地下，用戴了手套的手抓住他的腕子，再将一个绳圈套在了上面，用力往下一拽。 关节脱臼的时候发出“喀”的一声轻响。禹城惨嚎了起来，他的手腕朝着奇怪的方向弯了过去，手里的枪也掉在了地上。 我把绳子拴在门把手上，对禹城说：“我会把你困在这儿，你进不去，也出不来。你屋里的食物和水，你都碰不到，除非你肯弄断自己的手。” 他忽然大声咆哮，接着，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小窗里射了出来，还好我躲得快，那东西擦着我的耳朵飞了过去。 这小子还有一把枪，而且是无声手枪，好阴的家伙。 对了，前任大老板被害的那天，谁都没听到枪声，大老板是被一颗无声无息射来的子弹打死的。 我问门内的禹城：“前一任大老板，是不是被你用无声手枪打死的？” “嘿，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反正这一任大老板的位置已经落到了我的手上。怀疑上一任大老板是我所杀的大有人在，可没有一个人敢问我的罪，为啥？我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好处，他们没理由推翻我。” “确实没有理由推翻你，但他们也没有理由来救你。只要你死了的信息传出去，他们很快就会扶植新的大老板出来取代你，或者，他们自己就想当大老板。” 这句话彻底动摇了他的心，他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更不用说那些黑市里的小头领们。 那些人不会来救他。 想到这一点之后，他才会绝望，真正对未来失去所有的信心。 对于亡命徒来说，疾病不一定能打垮他，痛苦不一定能打垮他，但众叛亲离，身边人全都被杀，自己又被幽闭在永远逃不出去的囚笼里，这会真正让他绝望。 金属门上的小窗合上了。 “外面的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付我。我现在也不想出去了，拜托你让我清净清净。滚吧。” 自此之后，金属门内再无动静。 我相信他出不来，也相信他无法治愈他身上的疾病。 但我不放心。接下来，我要确保其他人无法把他救出去。 我破坏了金属门的门锁。接下来，又来到外面，把财务室里的所有钱都席卷一空。 后面仓库和武器库的门也打不开了，我从门缝里望进去，只见屋内满是郁郁葱葱的叶子。 这里将成为虎杖的乐园。 老太婆收藏的那段“枯枝”，是虎杖中的一种罕见品种，甚至可以说是异变体，老太婆将其命名为“疯虎杖”，一旦给了它足够的环境条件，它就会像疯了一样生长。 这里说不定很快会成为虎杖的丛林，把房屋、尸体，以及仓库里的东西统统掩盖。 就连大火和除草剂都无法除干净这些虎杖，一旦它们遇到合适的条件，还会再生出来。 我已经可以看到墙缝里冒出的郁郁葱葱的绿芽，最多两天，它们将覆盖整个宅院。 这里也不会再有人来了。这里会很快被人遗忘。 我拿走了我能拿走的一切，包括钱，武器，还有白老鼠负责保管的，关于黑市和黑帮的一些资料。这些将来会对我大有帮助。 接下来，我准备去找一趟大曹的住处。 他希望我去找他，我也有些话，想对他当面说。 大曹家在郊区，很低调的乡下小院子，远远地可以闻到炊烟的味道，可以听到鸡鸣和犬吠。 我们还在大姐身边的时候，曾经畅想过的乡下田园生活，好像已经被某个人实现了。 来到大曹家的院门外，我看到有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子在玩泥巴。 我上前问他：“小弟弟，这里是xxx的家吗？” 那小孩子点了点头：“是的，我是他的儿子。” 儿子？大曹找了新的女人，还是说大姐也活下来了？ 我对那小孩子说：“去告诉你爸爸，有客人来了。” 小孩子屁颠屁颠地跑进去了，一边跑一边喊：“爸，妈，有客人来了！” 有一男一女从屋里走了出来。男的正是大曹，而女的，居然是杨桃！ 我的脑袋里“嗡”了一下，差点儿连站都没能站稳。 居然是杨桃？她活下来了？！还跟大曹在一起，成了夫妻，还有了孩子！？ 我们三个你看着我，我看着我，过了很久，谁都没有开口。 第125章 多余的人（1） 过了很久，还是杨桃开口说：“进来坐坐吧。” 我进了他家的小屋，这里的陈设非常简单，也没有什么电器。 我问大曹：“你当保安的钱，不会太少吧？怎么家里跟丐帮弟子似的？” 大曹显得很不好意思：“买这房子，更换身份，都花了太多钱。” 我问：“外面那孩子是谁的？” 他俩对视了一眼，杨桃说：“你的。” 我长长地出了口气，望着那孩子，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亲儿子。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我问杨桃：“你们过得好吗？” 她点点头。 我又问：“你爱他吗？” 她看了一眼大曹，再次点头。 我觉得我已经没什么要问的了。 大曹用很快的语速说：“我们当年从河里爬出来，死里逃生，大姐和其他人都被冲走，我们以为就我俩活下来了，所以就……” 我摆了摆手，说：“不用再解释了。” 随后我拉开了自己的提包。 大曹和杨桃看到我提包里的枪，都往后缩了缩。我苦笑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放心。” 我把包里的钱拿出来一半，塞给杨桃：“收下，给孩子买点儿好衣服，把房子装修装修，别让自己委屈着。” 她用力点了点头：“好的。” 我说：“前任大老板是禹城杀的，他用的是无声手枪。” 杨桃再次点头：“我当时就想到了，但我说出去也没人信。” “那些人都被禹城买通了，所以禹城会这么快，这么顺利地上位。不过，他也不会继续当大老板了。他已经死了，被我杀的。”我转向大曹，说：“换个工作，远离帮派，远离黑市，哪怕做个小买卖，哪怕去当快递员，也比每天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强。” 他一个劲儿点头。 杨桃问：“你呢？” “我？我已经出不来了。” 临走前，我给大曹检查了身体，他的身体很健康，没有被“恶魔”感染的迹象。但为了保险，我还是给他开了一些药。 然后我就走了。我相信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们。 12月31日 晴 我来到了另一个城市，准备从这里重新开始。 我又有了新的身份。 根据我打听来的情况，禹城从黑市里“销声匿迹”之后，几位大佬开始争夺黑市里新的“大老板”的身份，估计他们会打个不可开交，至于死多少人，最终会不会选出新的大老板，都跟我无关了。 然而，最近又有人开始跟踪我了。 我感觉到近来有一双眼睛总在暗处盯着我。 不知道是警察，还是为禹城复仇的人，还是…… 我看到一个苍老的人影出现在我面前。 在看清眼前人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是那老太婆…… 她终于找到我了！ 【布莱克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是，日记的前半部分，中间部分，以及后面，都有大量的缺失，还有连续的血迹将部分页面粘合在了一起，除非请技术人员借助工具将页面分开，否则可能会造成页面内容的损毁。 刘水问唐宋明：“除了这本日记之外，档案室那边还有没有其他相关的内容？” 唐宋明答道：“目前只有这一本，我拜托档案室的管理员努力去查。如果有了新的发现，会马上送过来。” 刘水合上笔记，不觉苦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查了很久都没查到的‘黑先生’的资料，居然就在咱们自己的档案室里。这本笔记里的‘小黑’，性格阴冷残忍，睚眦必报，熟悉各种杀人的手段，而且往往杀人于无形，和目前咱们查到的‘黑先生’的资料非常相符，建议搜集更多的资料，对这个人，以及他的组织，进行更深入的了解。” 徐家颖说：“刘队，这本【布莱克日记】这么重要，咱们还需要把它拿到国际刑警那边交流一下吗？” 刘水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虽然日记里的‘小黑’和我们正在调查的‘黑先生’有很多相符的地方，但我们还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两者就是同一人。在确认之前，这份资料不适合递交给他们。” 他转向张一钊：“能不能把这本日记里的笔迹整合一下，与数据库里的笔迹进行比对？” 张一钊点头：“明白，我这就开始比对。如果数据库内存有与之相同的笔迹，比如文件上的签名之类，我会立刻把那签名的主人找出来。” 刘水又转向胡栗：“老胡，接下来要麻烦你一趟，你要去找一下老政委宋金彪的家人。看他们能不能允许咱们去一趟老政委的房子。” “去那儿干吗？” “老政委的老伴去世很早，他有个女儿，目前已经搬出去住了。老政委自己在西郊老宿舍区住一套两室一厅，那是他父母留给他的房子。据说，老政委去世之后，屋子里的东西还保持着原样。他女儿还没去收拾过。如果老政委留下了什么东西——比如说和这本【布莱尔日记】相关的资料，那么说不定还能找到。” 胡栗问：“为啥让我去啊？老政委平时深居简出的，除了日常工作之外，跟其他人基本上没什么社交，我和他的关系也比较一般……” 刘水脸上露出了狡猾的表情：“少特么在我跟前装蒜，你和老政委的女儿宋萌，应该是高中同学吧？而且，我听说你们俩之前还有过一段？” 胡栗紧张地扫了一眼四周，见众人脸上都露出了诡异的表情。他赶紧解释：“队长你瞎说啥？！我们俩什么时候有过……要是有过，我现在还至于单身吗？！” “你单身的原因，我不管，我只知道由你去跟宋萌交涉，是最合适不过的。而且你平时就诡计多端，反应也快，要不然怎么大家都叫你‘老狐狸’？宋萌那妹子是学艺术的，脾气有点儿怪，我们这些钢铁直男不大适合和她打交道，还是由你去吧。” 胡栗叹了口气：“你们都是直男，我也不是弯的啊……再说了，让徐家颖去不行吗？她是女的，和宋萌沟通起来不是更方便一些吗？” 刘水面无表情地说：“你觉得小徐算女人吗？她除了长相是女人之外，身上哪里像女人？平时追捕犯人，一旦动起手来，明明比我还狠……” 徐家颖瞪着刘水说：“队长，这时候说这个可不合适吧？” 刘水拍了拍桌子：“那就先散会。各人根据安排去做，别耽误时间。” 众人先后离开，徐家颖和唐宋明走在一起，当走到一个僻静处的时候，徐家颖开口问：“你觉得公安局门口的枪击案，是不是那个‘黑先生’下令做的？” 唐宋明摇头道：“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像。做下这个枪击案的人，明显是在向警方挑衅，做这种事的人，一般非常骄傲自大。而‘黑先生’的性子，就目前掌握的线索，以及【布莱克日记】里所反映的情况来看，都是以隐忍为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一击必杀，把对方的势力全数抹掉。这两者的性格实在相差太远。而就‘黑先生’手下组织的行动风格而言，一直是以‘猥琐发育’为主，于悄然无声中，在本市发展出了强大的黑市组织。要不是达瓦西里那个愣头青，恐怕这个组织还不会暴露到明面上，更不会跟警方进行‘硬碰硬’的较量。” 第126章 崩溃发狂的狙击手 方芳送丹西上尉离开公安局，在临走前，丹西忽然说：“那个叫唐宋明的年轻人挺有意思。你觉得呢？” 方芳面无表情地说：“他是严道森的学生，严道森手底下可没出过菜鸟，我跟刘水也上过他的课。他那里培养出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我想拉拢那个唐宋明，你觉得怎么样？” “你刚开始的时候不是说想拉拢刘水吗？” “就刘水的资历和办事能力来说，完全没有问题。可我担心的是，你拉拢他有没有其他方面的目的。”丹西斜睨着方芳，嘴角上带着一丝狡猾的笑：“大家都是成年人，别以为我是傻子。有些事情不用说，我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方芳说：“我推荐人，都是从能力和人品的角度来推荐，并不包括其他方面的原因。” 丹西笑道：“你和那位叫刘水的先生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什么共同点？” “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嘴硬。”丹西掸了掸衣领，说：“我们在这个城市的停留时间只限七十二个小时，时间一到就只能离开，今晚你打算跟我出去逛逛，还是留下来继续劝说？” 方芳迟疑了一下，说：“我留下来。” “如果你愿意继续留在这里陪他们办案，我没什么可反对的，只不过，你也休想让我提供帮助。” 方芳转身准备进去，丹西却又说了一句：“我在后面那条街上找了个昼夜营业的火锅城，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在那里找到我。” 方芳眯起了眼睛，说：“刚才你好像说过，休想让我提供帮助。” 丹西耸了耸肩，说：“如果让我向第一次见面的、死脑筋的古板男人们提供帮助，请原谅，我办不到。但如果是美丽的联络官小姐向我寻求帮助，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潇洒地朝方芳摆了摆手，转身朝后面的大街去了。 方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唉，要是刘水也这么会说奉承话，或许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手机忽然发出叮的一声短信提示音。她拿出手机，发现是丹西发来的—— “如果你实在想帮你那位前男友，就提醒他注意当年的魏特曼高塔枪击案。” 魏特曼高塔枪击案? 方芳对这类发生在国外的案件相当陌生，她回了办公楼，路过资料室，正好碰上刘水。 刘水朝她点了点头：“真巧啊，又碰上了。” 方芳说：“丹西提供了一个线索，他说让你注意当年的魏特曼高塔枪击案。” 刘水对这个案子也比较陌生，正好旁边是资料室，他打算进去查一下关于这个案子的资料。进去之后，他看到唐宋明在跟管理员说话，刘水就过去问唐宋明，对魏特曼高塔枪击案有没有印象。 “这个案子？”唐宋明奇道：“是有什么人提起么？很久远的案子了。” “这是个什么案子？” “具体说来，是前美国海军陆战队狙击手魏特曼在精神压力之下崩溃，开枪大开杀戒的案子。”接下来，唐宋明就开始了介绍。 前美国军方的狙击手魏特曼，因为多次在军队内违规，导致军方将其送上军事法庭，魏特曼的军衔由下士降为了普通士兵，此外还要服三十天劳役。 魏特曼痛恨自己的长官，而且他知道，上过军事法庭，基本上以后升官之路就有了阻碍，于是他干脆离开了军队，另谋出路。 可惜的是，他除了打枪，基本上什么都不会，在老家越过越窝囊。他还背上了很多债务。即便是父母共同为他负担，也是入不敷出。 他压力越来越大，最终，走向了精神崩溃。 案发那天，他在凌晨时分走进厨房，拿了把菜刀，随后冲进母亲的房间，把母亲杀死。 随后，他又回到自己的卧室，把还在睡梦中的妻子杀死。 连杀了两名亲人之后，魏特曼取出家里所有的现金，此时天已经亮了，他来到街上的枪店，开始大肆采购枪支。他买了带有瞄准镜的大威力来复枪，手枪和各式弹药。店员看他买了这么多武器，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要去猎熊，魏特曼笑着回答：“是的，我有很多野兽要杀。” 店员后来回忆，当时魏特曼的笑容非常灿烂，就像是决定要去赶赴某个宴会似的。 魏特曼一共准备了数百发子弹，在离开之前又加购了步枪和左轮枪，由于枪和子弹数量很大，他没有一次拿完，还跑了好几趟。 他又搞了个很大的带轮子的箱子，把这些东西都装进去。 之后他穿上一件从百货商店买来的清洁工人的工装，推着箱子，走向当地最高的建筑——德州高塔。 在进塔的时候，魏特曼甚至没有被阻拦，因为他穿着工装，推着箱子的做派，和当地的清洁工非常相似。看他的老保安基本上没把他当成外人。 他带着箱子搭乘电梯上了高塔顶层，在顶层的接待员微笑着迎接他的时候，魏特曼掏出手枪向他开火。 这名接待员成了当天遭遇枪杀的第一人。 接下来，魏特曼不慌不忙地把电梯锁死，然后在高塔顶上架设步枪枪架和瞄准镜，所有武器在他身边绕成一圈，在把武器准备好之后，他通过瞄准镜选择了远处的目标。 就在他准备扣动扳机时，原本被他锁死的电梯不知为何忽然又开始运转（后来进过调查，据说是因为顶层的锁死机构出了故障），电梯重新开始运转，有几名来参观高塔的游客登上了顶层。 游客有六人，正好是一家六口，电梯门在顶层开启的时候，魏特曼朝电梯内开火，六人瞬间被击倒了四个，剩下的两人马上把伤者拖进电梯，并启动电梯下降。 这家人到达一楼之后，马上报警，警方出动人员，对高塔进行突破，但为时已晚，此时的魏特曼已经开始大开杀戒。 他利用自己广阔的视野，把距离数百米内的目标全部纳入杀戮范围，最远的一个目标甚至远达五百米，这已经是他买来的那把民用枪的最大射程。 在二十分钟之后，警方调集了一百多人的队伍来围剿魏特曼，但他们被对方的火力压制，根本攻不上去，他们对准魏特曼的方向一顿远射，打了据说有上千发子弹，但无一命中，乱飞的流弹甚至误伤了路人。 最终，警方派出一架小飞机，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对魏特曼进行空中侦查，这才让对方暴露了位置——魏特曼在塔顶上找了个有胸墙的小台子，在那里既有好的视野，也可以把胸墙当作掩体，所以警方的齐射对他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在有飞机侦查的前提下，警方派出了由五名神枪手组成的特殊攻坚小组，从两个方向包抄魏特曼。这五人都装备了当时最好的武器，穿着防弹衣。 他们上去之后，一组人负责吸引魏特曼的火力，另一组人绕到他的后面，这才把他击毙。 唐宋明说：“魏特曼枪击案中，一共造成十七人死亡（其中包括一名警员），另有三十多人受伤。此后，美国军方对于退役的狙击手加强了管制。除此之外，对于强制退役者的心理健康也开始加强监管。” 刘水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丹西拿这件事来提醒我们，大概是想让咱们小心那个枪击犯会变得更加变态，甚至大开杀戒。” 第127章 升级的挑衅（1） 当a先生从后院出来之后，律师热情地迎了上去，殷勤地为对方点了一支烟。 a不大习惯这种殷勤，但他知道对方是黑先生手下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不能得罪，于是默默地接下了这支烟。 律师说：“大老板说了，只要您从里面活着出来，就意味着您正式成为了我们中的一员。” a耸了耸肩，用生硬的普通话说：“我没感觉有什么不同。” 律师干笑了两声，说：“从现在开始，您可以有自己的专车和专职司机，也可以去我们的武器库里随意挑选武器。那里有来自全世界各个国家的新式武器，当然，如果您对那里的武器不合意，还可以提出私人定制。” “武器是免费的吗？” 律师说：“我们是有规定的。刚加入组织的新兄弟，可以免费获得一件武器，之后，就要支付一定费用，不过，如果对组织的贡献足够大，依然可以免费获得武器。” 在听到“规定”的时候，a的嘴角抿了抿，心想你们这儿就一个黑帮组织，居然也有“规定”，但他没有说出口。 他说：“我需要你们为我提供一把武器，这武器一般只装备e国内务部队，或者特种作战部队，你们能搞到吗？” “没问题，请直接说武器名称。” “12.7mm口径的vks狙击步枪。” 律师皱眉：“这个好像很冷门。我记得你是m国人，为什么要用e国生产和装备的武器？” a一本正经地说：“因为达瓦西里是e国人，我选用vks狙击步枪，就是为了纪念和缅怀他。” 律师肃然起敬：“好，那我这就去办。另外，您这把枪需要配多少子弹？” “100发12.7x55mm sc-130亚音速步枪子弹，另外，还需要一些手枪子弹，具体口径需求我会发一份清单给你。” 律师心想，这也不算胃口太大，一百发子弹，对组织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a格外提醒：“在运输的过程中，一定要小心，sc-130子弹是一种脾气非常暴躁的子弹，枪口动能约2500j，如果不慎走火，瞬间就可以打烂半个身子。” 律师差点把嘴里的香槟喷出去：“啥？！为什么要搞这种变态的子弹？您是要去对付大象么？” “我要给本地警方制造一些麻烦，一般的子弹不足以在他们心里造成压力。直接打出一个血肉模糊的现场，可以在舆论方面制造不小的压力。” 真是个变态……律师一边想一边说：“大概需要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去筹备。在这期间，您可以好好休息，今天是黑老大的寿宴，您可以在寿宴上享用美酒和美食……如果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我还可以为您介绍一些漂亮的小姑娘……” a摇了摇头：“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律师心想，看来这些职业军人出身的狙击手多少还是懂得节制的，像什么酒肉美色之类的，都不会挂在心上。 a接着说：“我对女人不感兴趣，这附近有牛郎店吗？” 律师差点儿把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 a上下打量着他，说：“如果没有的话，你也可以。” 律师被a盯得心里发毛，他赶紧摇手：“不不不，我没这方面的爱好。” a笑了笑：“我是开玩笑的。在复仇完成之前，我不会追求享乐。请给我一间安静的卧室，我需要好好休息，以及祈祷。” 在把a送去休息之后，律师马上开始着手为他搜集武器。 枪倒是相对好搞一些，a需求的子弹还真是把律师给难住了。 他只好调动黑市里的渠道，希望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凑齐那些子弹。 在警队的值班室内，胡栗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材料，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胡栗拿起电话一看，来电人的名字是“老猪”，名字后面的备注里带有星号标识，这代表警方安排进黑市的线人。 他马上接通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沙哑的嗓音。 “胡老弟，今天黑市里情况不对，好像有人要搜集非常变态的武器。” “具体是什么武器？” “别的不知道，交给我搜集的，是100发12.7x55mm sc-130亚音速步枪子弹。” “这子弹有什么问题么？” 老猪解释道：“那玩意是安装了钢铅复合弹芯全被甲弹头，动能是普通子弹的3.6倍，虽然速度不高，但杀伤力极大，不但对穿防弹衣的人有威胁，而且一般的防弹盾牌好像也扛不住。这东西一般配备在e国生产的某种狙击步枪上，一般黑帮火并用不着这种东西，如果是打劫银行，用全自动武器要比这个要更合适。我感觉，有可能是冲着你们警察来的。” “是什么人订了这些子弹？你能搞清楚么？” 老猪说：“目前还不知道，他们要求我搜集到子弹之后，就马上送过去，他们急着用。” “让你送过去？你方不方便拍一下收货人的样子？” 老猪显得有些害怕：“这……这就算了吧……我给你们当线人已经很危险了，如果拍照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我会连小命都保不住的。” “就这一次！如果你能把对方的样子拍下来，我会向上面要求给你更好的待遇。我听说你老婆刚刚下岗，你女儿明年就要上学了，你应该很需要钱吧？” 老猪考虑了很久，终于说：“唉，好吧，我就答应你们一回，不过，仅有这一回，下次我就不能再干了！” “明白，没有下次了！” 大约两小时以后，老猪搜集到了足够多的子弹，他将这些子弹用油布包好，装进运海鲜的冷藏箱子，塞进了自己的货车。 对方已经把“收货地址”发给了他，接下来，他只需要把东西送过去就行了。 老猪吃了两颗药丸，定了定神，开着货车上了路。 一路上，抬头能看到夜空中的圆月，本来是皎洁的月色，让人心里宁静，而老猪的心却突突跳个不停。他总觉得今晚的月亮带着一点绯红色，甚至还能闻到点儿血腥气味。 第128章 升级的挑衅（2） 像很多中年男人一样，老猪也有自己的中年危机，他要应对正值更年期、还下了岗的老婆，还要应对马上就要上学，喜欢跟人攀比的女儿，老实说，他的生活一点儿也不美满。 他之所以要干线人这份工作，并不是因为他爱这份工作，而是因为这份工作可以给他很多便利。他既可以继续在黑市里生活，还可以受到警方的暗中庇护。 但这也是高危工作，据他所知，今年以来，已经有几个警方的线人神秘失踪了。 据说失踪了的那些人，都是被“黑老大”的手下们处理掉了。 对此，他非常害怕，但他还是怀着一丝侥幸心理，继续做着自己的线人。 对方的收获地址是“十方商贸城门口”，对于老猪来说，这地方并不陌生。 他把货车停在十方商贸城门口的停车场，随后就默默地等着对方来收货。 对方比想象中要来得慢。大约等到凌晨时分，老猪都快困得睁不开眼了，才看到有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出现在货车前。 那人说了接头的暗号，老猪便开了车门，去后面车厢，把准备好的东西给了他。 那人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说：“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接触，不知道有没有假，需要找专人鉴定一下。” 老猪说：“你随便。” 那人点头，说：“这里是一半的钱。你收好，在这儿等一下，我让人鉴定完了，马上就下来。如果是真的，我再把另外一半给你。” 老猪点头。这么交易虽然奇怪，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人带了装有子弹的箱子，返回十方商贸城。 老猪在下面的货车里，悄悄地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调出静音拍摄模式。 他打算等那人回来的时候，悄悄拍下他的模样，转回去发给胡栗。 时间不长，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回来了，他对老猪说：“东西靠谱，剩下的一半钱给你，拿去吧。” 他把尾款付给老猪，随后转身上楼。 在他转身回去的时候，老猪悄悄调整焦距，准备拍下那人的模样。 律师正准备上楼，忽然听到耳机里传来a先生的声音：“快把头低下，你身后的人要偷拍你。” 律师打了个寒颤，赶紧低头，然后弯着腰猛冲进楼。 他就是向老猪订子弹的人，本来a先生没必要跟他一起来，但a先生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想赶紧拿到这批子弹，于是就央求律师带他一起去。 对于这位刚刚加入组织，而且很得黑老大垂青的新伙伴，律师自然是不想得罪，于是他带着a来到十方商贸城，让他在楼上等着，他自己亲自去收货。两人通过耳机进行交流。 在律师刚从老猪那里收到子弹之后，a忽然提出一个要求，他要验收子弹，否则不能付款。 毕竟，sc-130是一种很特殊的子弹，他不大相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到这么多。 对这个要求，律师也能接受。 谨慎一些是没错的。 但他上上下下跑腿儿，实在有些厌烦，早知道是这样，他就派个小弟过来，而不是亲自陪着a过来了。 他把子弹送上楼，a亲自验过之后，表示确实是真货，他拿出一颗子弹，装进新入手的步枪。 步枪是稍早一些拿到的，在黑老大的武器库里，这种东西并不罕见，a虽然很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 他站在十方商贸城的楼顶，借助步枪上的瞄准镜，俯瞰下面的世界。 这枪的瞄准镜也是一等一的好货，由e国中央运动与狩猎武器设计局设计师弗拉基米尔·维克托罗维奇·兹洛宾亲自操刀设计，可以在夜色下捕获猎物，并自动计算出距离。 a借助这瞄准镜，观察着下面货车里的男人。 那男人就是提供这些子弹的家伙？看上去其貌不扬，只是个发福的中年男人。 a的视线停在了老猪的手上，他发现老猪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机，而手机摄像头正在悄悄对准货车外的律师。 情况不妙！a马上出声警告律师。 律师迅速做出反应，低着头冲进商贸城的大楼。 是警方的线人？还是想对黑老大的组织进行暗算的竞争者？ 无论哪种，都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a一边这么想，一边开始调整步枪，拉开枪上的保险，进入射击状态。 瞄准镜上的微型芯片自动计算出风修正数据，测算出与目标之间的距离。 a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缓缓加力。 在意识到律师在刻意躲避他之后，老猪也醒过味来了。 不好！对方有所警觉，接下来，说不定要报复自己！ 他马上发动货车，车身擦着停车场的栏杆，开始缓慢倒车。 “砰！”一声轻响，打在了货车的左前轮上。 前轮爆开，货车迅速失去平衡，车头擦地，擦出了一路火花。 在进行了一阵刺耳的摩擦之后，货车渐渐失去了动力。 老猪暗叫不妙，对方居然埋伏了枪手，而且打得还很准！ 现在他只能弃车逃跑，靠步行离开这里。 他打开车门，先是一跳，随后就地一滚，滚进了车下的阴影之中。 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他感觉这么做就可以暂时让追杀他的人失去目标。 然而，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楼顶上枪手的掌握之中。 a望着侥幸逃过第一枪的老猪，心里不免有些想笑。 也是他大意了，他第一次使用sc-130子弹，这子弹威力虽然大，却是一种亚音速飞行的子弹，初速不够高，因此没能打在驾驶室上，而是击中了汽车的左前轮。 对a而言，第一枪有试水的成分，第二枪就不会了。 他迅速装填了第二发子弹，随后借助瞄准镜的夜视能力，再次瞄准了老猪。 此时的老猪，正准备迅速从车身的阴影里爬出来，然后跑向旁边的胡同。 只要跑进胡同，朝旁边一拐，楼上的枪手就无法再看到他了。他就能顺利逃出去了。 逃过今晚，说什么也不能再干线人这种工作了！这工作危险度太高了！自己宁可去做个小买卖，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岂不美哉？ 他咬紧牙关，猛地冲了出去。 小胡同口距离他只有八米……五米……三米…… 啪！ 老猪忽然感觉自己弹了起来。 他的身体忽然在瞬间解体，肩部以上的部分继续往前飞，飞进了小胡同，两条腿留在了原地，中间的部分则爆炸成血肉模糊的一片，把胡同口溅得到处都是。 几秒种后，老猪彻底停止了呼吸。 他的手按在自己的手机上，那手机的显示屏上，显示出胡栗的手机号码。 律师阴恻恻地走出了商贸城的大楼，向着老猪的尸体走来。 第129章 升级的挑衅（3） 在警队办公室内，胡栗正在焦虑地等着老猪的消息。 等了很久，他终于等来了老猪的电话。 刚接通电话，胡栗就急不可耐地说：“喂，你有没有拿到对方的照片？” 电话里传出沙哑的笑声，胡栗被那笑声搞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急问道：“你是谁！？这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 有人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你要找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来十方商贸城门口，为他收尸吧。愿上帝关照你们的灵魂。” 接着，对方挂断了电话。 胡栗呆愣愣地拿着手机，他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渐渐蔓延到他的全身。 大约凌晨两点钟，十方商贸城门口围起了警戒带。胡栗站在警戒带之内，望着老猪的尸体，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他喃喃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让你……” 老猪的眼瞪得大大的，应该是死不瞑目吧。 胡栗忽然在老猪跟前跪了下来。 此时的他，真想扑在老猪的尸身上哭一场。 周金城走了过来，拉住胡栗，低声说：“老胡，别这么激动，被新人们看到，像什么话。” “都怪我……都怪我……”胡栗似乎陷入了某种歇斯底里的状态。 周金城皱了皱眉，跟旁边两个小警员打了个手势，仨人上前撸胳膊抱大腿，把胡栗往旁边拽。 “这是跟你们胡哥关系不错的一个线人，死这么惨，你们胡哥受刺激有点儿大。” 胡栗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放开我！快撒手！要不然别怪我翻脸！” 周金城把胡栗摁在地上，大声对他说：“人死不能复生！ 你要是想为他报仇，就打起精神来，别这么撒疯！ ” 他这么一劝，胡栗稍微冷静了一些。 刘水带人赶来，看到现场的惨状，以及胡栗那一脸颓唐的样子，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 他问周金城：“死者是谁？跟老胡是什么关系？” 周金城答道：“死者叫周长为，是咱们的线人，跟老胡的关系不错。” 刘水点了点头，说：“安慰一下老胡，另外，找到死者的家属……别忘了抚恤金的事。” 旁边有小警员递上一张纸条：“刘队，这是在现场发现的。” 刘水拿过字条，上面写的又是拉丁文。他把纸条递给同来的唐宋明：“上面写了什么？” 唐宋明看了一眼，说：“这是《圣经》里的一段话——‘认识祢独一的真神……这就是永生。 ’” “又是那个家伙……”胡栗把拳头捏得“啪啪”作响，太阳穴旁的青筋也暴了起来。 他忽然窜起来对刘水大喊道：“头儿，我去跟那家伙拼了！” “老胡，冷静冷静。”刘水扳住他的肩头，用力把他摁了回去。“现在激动没什么用。我们连他的位置都不知道。他肯定已经躲起来了。” “我们现在有他的笔迹，我听过他的声音，您手头有国际刑警方面提供的关于他的资料，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他还能一次又一次作案？！他先是在公安局门口杀人，现在又杀了警方的线人，这么嚣张，我们真拿他没办法么？！” 胡栗的声音接近嘶喊，周围的人都在安慰他，但这些并没有什么用处。 周金城低声说：“刘队，老胡一向比较能忍，今天这个样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是不是先把他送回去？您看他这样子，估计今天没法继续工作了。” 唐宋明不声不响地来到刘水面前，掏出个本子，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刘水皱眉：“用这个方法？你行么？” 唐宋明说：“先让他冷静下来吧。他这是在长期的压力之下突然受到打击，导致的应激反应。我个人建议去接受心理医生的疏导，不过现在去找心理医生，可能会来不及，如果您同意，我可以用那个方法来试试。” “什么方法？”周金城警惕了起来：“你小子可别在老胡身上瞎搞，我警告你，如果把他折腾出病来，我肯定找你算账！” “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你们这位老胡同志，平时有什么事都喜欢忍着，憋在心里。而他平时又很少犯错。他很自信，对这种状态比较满意。可今天他经历的事情，恰恰是他没法忍下去的。他负责的线人因为他自己的疏忽而死，这也彻底粉碎了他的自信。他现在混乱，自责，而他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这是让他处于崩溃状态的根本原因。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合理的疏导，而不是继续让他忍下去。” 唐宋明说完之后，从随身的书包里拿出一根细长的银色链子，链子上挂了一枚圆球形的小坠，那小坠上似乎染了一点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多年以前染上的血迹。 唐宋明来到胡栗面前，柔声说：“胡哥，你认识这个坠子么？” 在胡栗转脸去看那坠子的时候，刘水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赶紧对其他人说：“你们几个跟我来一下。” 徐家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想多看几眼，被刘水拽到了一边。刘水斥责道：“别看。” 他们在旁边的小胡同里呆了一会儿，过了大约一刻钟，唐宋明过来说：“好了。” 众人再回去的时候，发现胡栗已经恢复了平静，正在仔细检查地上的足迹。看他的表情，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刘水稍微松了口气：“他不会再突然激动起来了吧？” 唐宋明说：“暂时不会。不过你们别刺激他。” 刘水说：“我要不要先调他去办别的事，让他先别碰这个案子？” 唐宋明摇了摇头，说：“没这个必要。而且，如果您那么做了，很有可能会起到反面效果。他现在正在为害死那个线人而处于深刻的自责中，如果让他参与这个案子，他的自责感会稍微减轻一些。” 徐家颖担忧地望了胡栗的背影一眼：“这么说来，如果想彻底解决他的心病，除非咱们马上把案子给破了，把那凶手给逮住？” 唐宋明微微颔首：“那是最理想的解决办法。” 徐家颖皱着眉说：“可现在我们连凶手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去抓他啊……” 唐宋明忽然转向刘水：“刘队，我想了一个办法，可以帮我们抓到凶手。” 第130章 升级的挑衅（4） 听了唐宋明的话，刘水先是一怔：“你有办法能引凶手出来？” 唐宋明说：“我想应该可以。不过，这对于您来说，风险稍微高一些。另外，我还需要几个帮手。” “什么帮手？你要是需要帮忙，我姓周的绝对愿意！”周金城拍着胸脯站了出来。 他平时对唐宋明颇多微词，今天居然主动站出来要帮忙，也算是一大进步了。 唐宋明说：“多谢你的好意，不过现在我需要的是刘队的帮忙，他的作用比你的高很多。” 这番话在他来看只是实话，但在周金城那里看来，有点儿“窝心”的感觉。周金城讪讪地退了下去，不再说话。 刘水说：“你需要我帮忙？帮什么忙？” “安排一场挑战。”唐宋明解释道：“我们一直在被对方挑衅，与其被对方继续牵着鼻子走，倒不如反过来主动向他挑衅。” “激怒对方之后，就不怕他继续滥杀无辜吗？” “我会小心把握挑衅的语言，最终引导他只对一个目标下手。” “哪个目标？” 唐宋明指了指刘水：“你。”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刘水在内。 过了一会儿，徐家颖先反应了过来，她揪住唐宋明的衣领，愤怒地说：“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想把刘队给害死么？！” 唐宋明淡定地望着她：“这是最好的办法。而且，在短时间内，把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到一个人身上，有利于减少人员伤亡，我相信刘队也会理解的。” 徐家颖转向刘水：“刘队，您一定不会……” 刘水却点了点头：“好，我认为这个计划可行。唐宋明，你把计划的具体内容给我讲一讲，我全力配合。” 徐家颖气得简直想扇自己。而周金城却小声说：“小徐，别那么冲动。这姓唐的小子有好多鬼门道，没准儿真能凑效。” 徐家颖瞪着他，说：“我当然知道他有鬼门道！也当然知道他的方法能起作用！可一旦他的方法起了作用，凶手的注意力就被全吸引到刘队的身上了，而且他是打算挑衅对方，被挑衅之后对方势必要把怒火撒到刘队身上，你愿意让刘队去死吗？！” 刘水说：“只要能把对方引出来，我冒点儿生命危险倒也没什么。我相信小唐不会让我死的。” 唐宋明把自己的方案跟他说了一遍。刘水略微有些诧异：“连那些人都要用上么？我对他们不大信任。” 唐宋明解释道：“目前可以利用的就是他们几个。除了他们之外，我们也没有能直接联系上黑市的方法。” 刘水点头道：“好，那就照你说的去做吧。我去跟看守所那边交涉一下，把这几个人先提出来。” 下午两点钟左右，曾经被黑市屡次雇佣的“黑记者”宋金宝，被人从看守所里放了出来。 宋金宝本人处于非常迷惘的状态：“是谁来救我的？”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刘水和唐宋明等人。 刘水说：“你这次犯的事儿不小，三年五载恐怕是出不去了。不过，只要你能帮我们警方做一件事，我可以考虑为你争取减刑。” 宋金宝一听，立刻精神了起来：“是什么事儿？” 刘水说：“我要你帮我传一个信息给黑市的人，让他们在黑市里的各个‘中介人’渠道散布，散得越广越好。” 宋金宝听了把嘴一撇：“刘队，您也知道，我们黑市里的人是有原则的，不是什么事都肯做。像您说的这种事，我很为难啊……” 刘水不动声色地说：“听说你在看守所里很不被人待见，想不想换个清静点儿的牢房？” 宋金宝感激涕零地说：“传什么信息都行！给您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刘水皱了皱眉，拿出一只u盘：“信息就在这u盘里，你怎么把它传到黑市里去？” 宋金宝说：“利用暗网。如果您想现在就把信息传过去，给我准备一个方便上网的地方就可以。” 刘水借用了看守所内的一间办公室，给宋金宝准备了一台电脑，宋金宝贼兮兮地笑道：“刘队，您要站我身边，我容易紧张，万一操作失误，这信息给传错了，对你们也不利。您是不是回避一下？” 刘水冷冷地说：“别耍花样，我们的人会在外面盯着你。”说完就带着唐宋明等人出去了。 宋金宝马上开始行动，运用手上这台电脑登录“暗网”。 所谓“暗网”，其实就是利用加密传输、p2p对等网络等技术，为登录用户提供匿名互联网信息访问的网络行为。“暗网”的最大特点是经过了加密处理，用普通的浏览器和搜索引擎是无法登录的，如果想进入“暗网”进行查案，很难追查到使用者的真实身份和所处位置。如果在“暗网”上想要交易的话，就需要使用比特币等数字货币作为交易用的货币，“暗网”及其技术现在越来越受到犯罪分子的青睐。而像宋金宝这种人，在跟黑市进行交易或发布信息的时候，多半也要借助“暗网。 时间不长，宋金宝已经把刘水让他发的信息通过“暗网”发布到了黑市之中。为了不让刘水等人跟踪查询到黑市的机密，宋金宝特意把自己的操作痕迹全部进行了抹除。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朝外面喊了声：“刘队，我干完了，你们可以进来了。” 刘水进来收起电脑，问宋金宝：“这条信息多久可以开始在黑市里传播？” 宋金宝答道：“已经开始了。如果您想更快一些的话，我可以动用我的一些‘特殊渠道’，只不过，这价格嘛……嘿嘿……” 刘水冷冷地看着他：“你想跟警察讨价还价？” 宋金宝被那眼神里的寒意吓了一跳，赶紧摇手：“不敢不敢！您要我办的我已经办妥了，希望您记得您的承诺。早点儿兑现。咱们江湖人要动信誉哦。” 刘水一言不发，带着电脑离开了。 宋金宝望着他的背影，期期艾艾地喊道：“刘队，您一定要记得兑现啊！” 第131章 与弹头的死亡之舞（1） 刘水从办公室出来之后，直接把手里的笔记本电脑交给了守在门外的张一钊。 张一钊会意，打开电脑，开始了操作。 “嘿，宋金宝这小子鬼着呢，重要的操作痕迹全都给抹掉了。而且还用了好几种加密手段。这是生怕别人追踪到他登录暗网的方式啊。” 刘水问他：“你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张一钊抿嘴一笑：“没问题。咱是什么人啊，从小就跟这玩意打交道。在宋金宝他们的眼里，这电脑是高科技工具，而在我眼里，这就是一玩具罢了。” 没过多久，张一钊就“黑”进了宋金宝在“暗网”上的帐号。 为了避免泄密，黑市的网址采用了动态网址，时刻都在变动。但像宋金宝这种人的帐号，几乎是“vip”级别，可以时刻收到黑市的真正网址。 张一钊“黑”进了宋金宝的帐号之后，就可以用宋金宝的id堂而皇之地登录“暗网”，并访问黑市的网址。 他扫了一眼宋金宝的操作记录，那小子确实已经把刘水给的信息传出去了，但效果还是差一些。刘水要的是把这消息传遍黑市各处。 这天上午，a先生起床之后，拜会过黑老大，之后就在律师的带领下去认识“组织”里的各位“大佬”。 a本来不想做这些事，他讨厌麻烦，讨厌社交。但律师说，这是黑老大要求的，如果a以后想在组织内过得更顺一些，这些繁文缛节却是必不可少。 在两人拜会一位大佬的时候，那人问a：“您就是最近在本城混得风生水起的狙击手吧？” a点了点头，他觉得对方说话的口气很奇怪，“混得风生水起”是什么意思？ 那人看a似乎还不明所以，就把手里的平板电脑递了过去，“有人通过‘暗网’，在黑市各个页面的留言板和公告栏上发布了这个。” a拿过平板电脑一看，在页面的留言板上，有人留下了一通留言—— “至安特里亚·布欧： 最近滥杀无辜的行为，是否是阁下所为？ 您的爱人，一位名为达瓦西里的前e国军方狙击手，在和我的较量中被我打死，相信您有所耳闻。 我是本城的一名执法者，而达瓦西里是一名穷凶极恶的暴徒，他的行为触犯了法律，我把他击杀于抢下，我对此毫不后悔。 至于你，我知道你急于为达瓦西里报仇，因为你们俩之前的关系非比寻常。 但正因为如此，你不应该抛弃身为狙击手的荣誉。 不去找自己真正的敌人，却去找普通老百姓撒气？ 你躲在暗处残杀无辜者，将子弹倾泻在与我毫无关系的人身上，并不能让我感觉痛苦，相反，这种行为让我觉得你非常幼稚可笑。 这就好像一个小孩子找不到自己心爱的玩具，就只好在地上撒泼打滚，大哭大闹——你的行为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如果你真的相信自己的枪法，真的想报复我，就应该光明正大地来向我寻仇。我的所有资料都是公开的，包括我的名字，我的住址，你都可以查到。 可你为什么不敢来呢？ 而把子弹打在无辜者身上，这行为实在让人迷惑。它会让人觉得，你只是个胆小鬼，一个不敢为爱人复仇的人，一个只能拿无辜者撒气的任性小孩。 我了解基督教文化，也读过《圣经》。你在每次作案后留下来自《圣经》或其他基督教经典的引文，是想证明自己是个神的代言人么？ 可你的行为，只能证明你是个残杀无辜的人，就连神，恐怕也会唾弃你吧？ 你的行为令神蒙羞。 此外，你的枪法是不是非常差，所以你才要借助带有高科技的狙击步枪和特制的子弹？ 堂堂美国海军陆战队的狙击手，前王牌教官，就只有这点儿本事？ 我敢打赌，如果你不用那些东西，你连一只鸡都杀不死。 我只拿我们这儿最老的一把五四式手枪，向你发出挑战（对了，你那位老相好达瓦西里，也是死在这把枪下的。他居然连一把老式警枪都应付不了，我真为他感到难堪，就这也算世界级狙击手么？）。 如果你敢应战，就来找我吧。我在西郊的树林里等你。今晚整晚我都会在。 哦对了，如果你决定当缩头乌龟，或者继续拿普通老百姓撒气的话，那也由得你。 反正，我给过你复仇的机会了，只是你自己不敢来而已。 不过，我敢打赌，你一定不敢来。对此，我有九成九的把握。 如果你连向我复仇的勇气都没有，不如直接回你的m国老家，去教小孩子们玩泥巴好了。 ——本地一名普通小警察。” a面无表情地读完了那通留言，之后，把平板电脑还给了那位大佬。 律师也看过了留言，他紧张地说：“你不会真的要去应战吧？” a淡淡地说：“这也是一种挑衅。不过，是一种充满智慧的挑衅，对方知道我的来历，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也知道什么东西最能触动我心灵的深处。不过，这都没办法让我发怒，一个合格的狙击手，最应该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不会上他们的当。让他们在西郊的树林里傻傻等着去吧。” 律师稍微松了口气，在他看来，这位a先生自打进入中国之后，已经惹了不少事，每一件事都能引发巨大的波澜。再这么折腾下去，很有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而他们的黑市目前还处于发展期，远远不能跟警方对着干，假如真把对方惹急了，动员全省乃至全国的警力进行调查，对他们可是大大不利。 所以，在他心里，自然希望这位a先生能忍一忍，哪怕先把风头避过去也好。 对面的大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俩，似乎要看穿他俩的心思。 a先生觉得这位大佬似乎有话要说，但又很犹豫，就说：“您如果有什么指教，直接说出来就好。我们m国人没有你们这么中国人这么含蓄。” 那位大佬点了点头，说：“我倒觉得你应该去。” 第132章 与弹头的死亡之舞（2） 律师原本放下去的心，这时候又提了起来，他冲那大佬强笑道：“老爷子，您是不是喝酒喝多了……” 那大佬摇了摇头：“如果你知道原因的话，你也会劝他这么做的。” “不不不！我觉得a先生还是……还是先休息一阵比较好！毕竟人家大老远从m国飞到亚洲，又偷渡过境，这中间连个休息的日子都没有，要是我的话，就先给a先生安排一个礼拜，不，一个月的放松时间……我带他去好好体验一下中华美食什么的。” 那位大佬说：“‘收尸人’要来了。” 律师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a却不以为然，他问：“那是个什么人？” 律师说：“嗯……这个问题我们回头再讨论。今天已经不早了，咱们先告辞吧，别打扰老先生休息了。” 他轻轻拽了一下a的衣袖，两人起身告辞。 在出来之后，a忍不住又问：“‘收尸人’是谁？” 律师支支吾吾地说：“你……你不需要知道这些，我今天会联系黑先生，给您安排一趟私人旅行，专门为您选择风景优美的地区……” “告诉我，那是谁？” 律师抓了抓头发，说：“这个问题您不能问我。如果您非要知道不可，最好还是去问黑老大。” “如果你不告诉我，那我现在就去西郊树林，找那个警察比比枪法。”a一边说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律师脸都吓白了。他赶紧上前拽住a的腕子，用略带哀求的口气说：“布欧先生，算我求您了，这回您问了一个我们无法回答的问题。关于‘收尸人’，我们所有人都立下过保密誓约，不能说出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信息。因此您只能去问老大。另外，刚才那位大佬有挑事的嫌疑，咱们拜山归拜山，您可不能被他给挑唆了。他们这种老头子，到了晚年没什么消遣，就想挑唆年轻人闹事……” “消遣？”a略微一怔，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大佬居住的房子。 远远的，可以看到那位大佬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悠哉悠哉地盯着他们俩。 律师在一旁低声说：“这也是大佬们的一种考察。如果您连这种挑唆也忍不了，他们也不会认为您适合呆在组织里。” “我从来都是想去哪里去哪里，一切由我自己来决定。如果我想留下，他也赶不走我。如果我要走，他也留不住我，我才不管他是不是大佬。”a忽然抬起手，比划成枪的样子，他以食指为枪管，远远地朝那位大佬“开”了一“枪”。态度嚣张至极。 那位大佬的脸上微微变色，之前那种悠哉悠哉的表情不见了。 a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对律师说：“走吧。今晚给我安排一些中华美食好了。” 律师稍微松了口气：“这么说来，你不去树林应战，也不管‘收尸人’的事了？” “狙击手的基本原则：保护自己。”a耸了耸肩：“我没必要去冒不必要的风险。” “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今晚的消遣！您喝过茅台和五粮液吗？” 入夜了，刘水焦躁不安地在树林里踱来踱去。 西郊的树林里湿气很重，到了后半夜，简直能从衣服里凝出水来。刘水简直觉得自己的风湿病都要发作了。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同事们。 张一钊用随身的电脑遥控了无人机，那架无人机在树林上空进行低空盘旋，利用夜视摄像头监控着附近的区域。徐家颖、周金城和胡栗则守着不同的方向，大家手上都有信号弹，一旦发现可疑目标，就会立刻发信号。 唐宋明没有来——其实他本来是非常想来的，但刘水不想让他来。唐宋明没有作战能力，也没有持枪证，一旦与对手展开战斗，唐宋明就成了累赘，因此，还不如不带上他。 刘水在衣服下面藏了防弹衣，不过他知道这应该没什么用，对手使用的大口径狙击步枪有多大威力，他已经见识过了——那玩意应该连装甲车都能打得动。 凌晨三点钟的时候，张一钊发出预警，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徐家颖伏下身，紧紧抓着她那把警枪。在黑暗中，这是他唯一的依靠。 然而，没过多久，耳机里就传来张一钊懊丧的声音：“抱歉，我的夜视摄像头看不大清楚。刚才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头野猪。” 周金城忍不住骂道：“你就那么抠门吗？！多花点儿钱，换个红外的摄像头不好吗！？” 张一钊辩解道：“我用的就是红外摄像头。无论人还是野猪，在镜头下都是一团移动的红斑。只有凑得更近一些了，才能看清楚。” 众人不由得一阵泄气。有人开始抱怨。 之后又发生了两次虚惊，一次是有小情侣来这边幽会，差点儿被大家当成枪手。另一次是张一钊的无人机因电量用完而突然黑屏……总之，这一晚遭遇了各种乌龙事件。每个人的神经都经历了特殊的考验。 眼瞅着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刘水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他觉得对方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周金城强撑着来到他跟前，说：“刘队，看来唐宋明那小子的把戏不靠谱啊。枪手过了一整晚都没来。” 刘水苦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回头想别的办法吧。大家整理一下自己的东西，集合收队。” 大家有的伸着懒腰，有的骂骂咧咧，朝着停在树林外的警车走去。 周金城走在最前面，他一边走一边说：“现在还不到五点，要是咱们现在回去，还能赶上吃门口大妈炸出来的第一锅油条。今儿我得吃三根，折腾了这一宿，还真饿死我了……” 他大大咧咧地朝警车伸出手去，忽然，他的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嗒”声。 几乎是在同时，刘水忽然跪在了地上，用双手死死按住了周金城的脚面。 周金城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只看到队长的脸色铁青，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刘水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对周金城说：“老周，你别慌，听我说……你踩上地雷了。” 大家小心地观察周金城的脚下，只见他的鞋底下方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形似鸭嘴。 从“鸭嘴”上延伸出金属细线，直接深入到泥土之中。 而在警车周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无数的金属细线，宛如蛛网。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他们这才明白，昨晚设下陷阱的不止他们，还有他们的对手。 第133章 与弹头的死亡之舞（3） 律师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阳光刺眼，除此之外，还有几乎难以忍受的头疼。 他努力想撑起身子，却发现很难做到。 由于宿醉，他很难保持身体的平衡。他想站起来，但却站不起来。 他依稀记得昨晚请a先生去了本地最好的一家会所（当然，不是他自己掏钱，而是记在大老板的账上），两人开了至少一箱飞天茅台。之后，那个男人又要了五粮液，说是要把两种酒混在一起，做成美国人最喜欢的鸡尾酒。 无论最终是哪种酒起了作用，最终的结果是他失去了意识。 律师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昨晚的会所包间，地上散落着一条内裤，不知道是谁的……奇怪，好像有点儿眼熟。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是赤身裸体的！ 律师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把那条内裤抓在自己手里，然后，也不管脏不脏，就那么胡乱地穿上了。 昨晚喝多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苦苦回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对了！a先生呢？！a先生去了哪里？！ 律师在套间里跌跌撞撞跑了两圈，没看到a先生的影子。 糟了！他是不是去西郊树林了？！ 律师的醉意醒了大半，他马上跑到储物柜前，打开了柜门。 柜子里有一口黑沉沉的，长方形的箱子。律师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还在——漆黑色枪身的狙击步枪，以及旁边装有子弹的盒子。 如果枪还在，证明a先生没有带着枪离开……不，这不能证明a先生昨晚没有离开，他完全可以照着对方所说的，只拿一把手枪过去，像他这种疯子，完全干得出这种事…… 律师一边自责，一边打了前台的电话，他要确认昨晚a先生没有出去。 门开了，a先生手里拎着两只盒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a先生披着睡袍，脚上穿的是拖鞋，看样子完全不像是在西郊树林打了一仗的样子。 看到律师醒了，a开心地打着招呼：“哦，感觉怎么样？昨晚你好疯狂啊，自己干掉了那么多酒。我跟你说，混合之后的酒是最容易醉人的。哪怕你之前单喝茅台喝不醉，单喝五粮液喝不醉，但把它们俩混合到一起之后，你就肯定受不了。” 律师干笑了两声，说：“您……您干什么去了？” 他注意到a手里拎着两只盒子，如果这盒子里装的是警察的人头…… a不慌不忙地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油条、麻花、肉饼、油炸糕、鸡蛋灌饼、煎饼果子、驴肉火烧…… “这家店的门口有早点摊子，我实在不知道哪种好吃，就每种买了一份。”a一边开怀大嚼，一边竖起大拇指：“真是过瘾！要是有芥末酱就更好了！我们那边吃热狗都配芥末酱的！”他把另一只盒子往律师面前推了推：“我也给你要了一份，快吃吧！趁热吃最过瘾！” 律师很想说：“我早上的胃口没你那么好。”但他还是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问a：“昨晚您没出去吧？” a耸了耸肩，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浴袍：“你觉得我像是出去过的样子吗？穿着浴袍跟中国警察的飞虎队对射？我又不是脑残！” “哦……那就好。”律师总算把心给放下了。“不过，我昨晚喝多了之后都做了些什么？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你让我体验到了快乐。”a露齿一笑。 律师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字一顿地问道：“我……让你体验到了快乐？” a点头：“天堂般的快乐，我好久没这么爽过了。” 律师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想起了自己被脱掉的内裤，想起了a的性取向…… 他忍不住抱着自己的头，蹲在了地上。 a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地说：“你怎么了？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医生？” 律师连连摆手：“不，不必了。对了，a先生，我能不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 “昨晚，咱们俩之间发生的事情，能不能别说出去？” “什么事情？”a脸上的表情很迷茫：“你是指昨晚你陪我喝酒的事情，还是你带我去逛牛郎店的事情，还是你自己吐了自己一身，然后跳到阳台上一边跳脱衣舞一边唱歌，最后被我拖回来的事情？” 律师的脸又开始变色：“昨晚的经历这么丰富多彩么？” “嗯，是啊，你还独霸了床，害得我只能去浴缸里睡。” “啊？昨晚我……我是自己睡的吗？” “废话！”a差点儿把手里的油条扔对方脸上：“你以为你是跟我一起睡的吗？天地良心！我之前就说过，我对你这种类型根本不感兴趣！” “哦……那……那就好……”律师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a先生好像大人不记小人过，在早餐的诱惑之下，很快又把刚才的不快又给忘了。 两人吃罢了早饭，a问律师：“我们今天该去哪里？好像昨天你说过要带我去领略什么本地著名景区。” 律师点头：“请您换好衣服之后跟我来吧。” a欢天喜地地跑去换自己的衣服，穿上靴子，跟律师一起出了门。 在跟a一起出门的时候，律师无意中瞥到了a的靴子。 他忽然发现，a先生的靴子上，似乎沾有泥土和草叶。 昨晚去过的那些地方，有泥土和草叶？ 律师觉得自己昨晚醉过去之后，肯定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以后肯定不能再这么喝酒了。会误大事的。 在和律师一起走出会所之后，a先生有意无意地朝西郊树林的方向瞟了一眼。 咦？居然直到现在还没有爆炸声传来。 要么就是距离太远了，地雷爆炸的声音传不过来，要么就是对方的那批人之中，有人知道怎么对付地雷。 如果是后者的话，这场游戏可就越来越好玩了。 在西郊树林里，刘水跪在地上，朝自己的同事们下了指令—— “所有人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我们的周围有很多地雷，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触发！” 第134章 与弹头的死亡之舞（4） 刘水让徐家颖马上给拆弹小组打电话，向他们求助。不过那些人的驻地离西郊少说也有几十公里，要想等他们救援，可要等好一阵子了。 刘水用力按着地上的“鸭嘴”，手都快酸麻了。这样下去非常危险。 好在周围埋设的地雷位置都已经在众人的努力下一个接一个找了出来，随后，徐家颖、张一钊等人慢慢撤了出去。 现场只留下了刘水和周金城两人。 刘水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周金城的情况比他还要更糟一些。除此之外，由于昨晚没有睡好，早上又没吃东西，周金城渐渐有些站不稳了。 刘水用平和的口气说：“老周，你先退出去吧。” 周金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不！刘队，我要是把脚挪开，咱们不都得死啊！” 刘水说：“不会的。你看到那个像鸭嘴一样的东西了么？我把这个东西按住了，让‘鸭嘴’无法张开，地雷就无法爆炸。” “那你呢？如果我移开，你不就危险了么？！” “没关系，我撑得住。”刘水的口气依然很平淡，就好像手里按的不是地雷，而是某个毫无危险性的东西似的。“快走吧，这是队长的命令。” 周金城的眼眶有点儿发红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慢慢地抬脚。 在他抬脚的同时，刘水用手开始发力，稳稳地按住“鸭嘴”，让它无法张开。 周金城慢慢地抽身，往远处退去，他一边走一边看着刘水，此时的刘水跪在地上，留给他的只是一个背影。 周金城希望这不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刘水。 一个小时过去了……之后又一个小时……刘水的手腕和手指都开始酸麻了。 徐家颖过来了一次，把一个不幸的消息告诉刘水：“今天城里发生了大堵车，拆弹小组的车被堵在出城的路上，他们过不来。” 刘水本来想说“车过不来，人可以过来”，但转念一想，这简直是不可能的。拆弹专家所携带的大量拆弹工具和防护用具，都需要由车运输过来。仅凭赤手空拳，是很难对付现场这么多爆炸物的。 刘水轻轻叹了口气，说：“希望他们再快一些。” 徐家颖说：“我来换您吧！”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按那“鸭嘴”。 刘水的脸色变了：“别过来！记住，你们都要和我隔开一段距离。我现在能按住它，不代表它不会爆炸。看上去这地雷也是老式的，不知道已经被生产出来多少年了，如果它一时失灵，可就把咱们都搭进去了。” 他就这样把徐家颖劝了回去。 徐家颖退回去之后，焦虑地走来走去，她脑子里掠过无数个想法，却没有一个是能救刘水的。 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后传来了说话声：“你是在散步吗？” 徐家颖抬头，正好看到唐宋明那张带着微笑的脸。 徐家颖奇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等消息么？” 唐宋明略带委屈地说：“我等了整整一个晚上，也不知道你们这边到底出了啥情况，两个小时前我给刘队打电话，他也没接，我寻思着别是你们出了什么事吧……所以就过来了。” 徐家颖叹了口气：“确实是出事了。”她把对方没有进树林“应战”，而是在外面悄悄埋设了地雷，周金城踩中地雷，刘水为了救周金城把自己搭了进去的事情告诉了唐宋明。 “压发式地雷？带有鸭嘴形状的结构？听上去还是比较老的型号……”唐宋明点了点头：“我过去看看。” “你？！拆弹专家还没来，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吧！” 唐宋明解释道：“或许我有办法解决那个地雷呢！” 周金城听了，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要是其他事情，我还能听听你的意见，但现在遇到的是地雷啊！你就少说两句吧。我还没见过能对付地雷的心理学专家呢……” 唐宋明拍了一下自己随身带着的包，说：“要是其他种类的地雷，或许我还很没办法，但要是老式的压发式地雷，我还真有点儿办法。徐家颖，刘队在哪个方向？” 徐家颖还在犹豫，唐宋明说：“你要是想让刘队早点儿‘解放’，就赶紧告诉我。” 徐家颖伸手一指刘水所在的方向，唐宋明就准备过去。徐家颖忙说：“我跟你一起去。现场地雷很多，稍有不慎就会踩上，我知道地雷都埋在什么地方，我带你过去，比较安全。” 两人一先一后，朝那边走了过去。 此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偏赶上今天是晴天，艳阳高照，刘水被晒得口干舌燥，头晕眼花，心想这要是来人给我送口水喝也行啊。 旁边的树丛被分开，有人走了过来，而且好像不止一个。 刘水转脸一看，看到了徐家颖和唐宋明。 刘水皱眉：“小徐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有你，唐宋明，我没让你过来啊。” 唐宋明一边解开身上的背包，一边说：“刘队，我这儿有能解决这个地雷的方法，您要不要试试？” 刘水警告道：“别瞎闹！拆弹小组正在路上，你们别瞎搀和，赶紧退回去！” 唐宋明从包里翻出一件东西：“刘队，这个东西可以帮您的忙，我可以保证不会出问题。” 刘水看那是一瓶透明的液体，就说：“药水么？我记得你说过自己身上不带攻击性物品的。” “这不是药水，也不带攻击性。只是常用物品。我担保它对您无害。” 刘水还想拒绝，徐家颖忽然抓着手机喊道：“刘队，出事了，拆弹小组的车被撞了！” 刘水一愣：“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因为塞车而被堵在路上了么？” “路上有一辆运沙石的卡车突然刹车失灵，突然倒车，撞上了拆弹小组的车，上面的沙石都倾覆了下来，拆弹小组连人带车都被埋在下面，目前正在抢救……” 刘水半晌没说话。唐宋明同情地说：“这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刘水忽然说：“小唐，你用那瓶东西，多久能把我弄出来？” 唐宋明说：“最多十分钟，安全无害。” 刘水咬了咬牙，说：“来吧，咱们试试。” 第135章 与弹头的死亡之舞（5） a和律师上了一辆轿车，这辆车的车窗玻璃都被镀了一层特殊的膜，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 a问：“我们下一站是去哪里？” 律师答道：“机场。我们有一架小型飞机准备起飞，是私人包机。它将把咱们俩送到指定的景区，在那里开始观景旅游的第一站。” a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听上去真不错。” 律师含笑道：“那飞机是黑老大特意安排的，他觉得您在天上可以享受更多的风景。” “是因为他想急着把我送走吧？”a懒洋洋地说：“无论你，还是你的老大，似乎都想让我赶紧离开。是嫌我闯祸闯得太多了？” 律师赶紧摆手：“不不，绝无此意。” “没关系，当年在m国当狙击手的时候，他们也觉得我是个麻烦，要不然，我不会那么早离开军队。”a舒舒服服地躺进轿车的真皮座椅里，眼神迷离，仿佛开始回忆起某些久远的事情：“你知道在m国当军人有什么好处么？我们可以被派遣到海湾地区，然后随意射杀那里的任何人，只要上报的时候把被杀的人报成恐怖分子就行，上面不但不会追究，还会给发一笔奖金。” 律师点头：“我听说过。那么，如果碰上真的恐怖分子呢？” “废话，那当然要跑啊。那帮人都不要命，他们往往身上会绑着烈性炸药，只要你朝他射击，强烈的爆炸会把你也给卷进去。我们有个观察员，以为距离恐怖分子一百米以上就很安全了，结果他只躲开了爆炸产生的气浪，却没有躲开破片，有一枚金属破片永久地镶嵌进了他的头骨里，至今还没取出来。” 车停下了，a下了车，发现这是一处私人直升机场，远处有一架“海豚”直升机正在准备起飞。 “我就喜欢直升机！”a显得格外兴奋。他转身问律师：“在飞行的过程中，我可以开着我身边的窗子吗？” “可以，当然可以。” “另外，在离开之前，我们可以从西郊树林的上空绕一圈吗？” 律师强笑道：“布欧先生，这个就恕难从命了。临时修改航线是做不到的。” a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那总可以从西边的环城路上过去吧？” “哦，这个倒没问题。好像我们的航线正好从那里经过。” “嗯，我希望直升飞机先沿着西边的环城路飞行一阵。这应该不会太影响咱们的飞行路线。” “好的，我去跟驾驶员交涉一下。” 两人上了飞机，直升机旋翼开始加速旋转，飞机缓缓升起。 a打开了旁边的窗子，感受到澎湃的气流吹到自己的脸上。除此之外，头顶的旋翼噪音惊人。 在旋翼的轰鸣中，a大声朝律师喊道：“我在参军期间非常喜欢坐直升机。因为狙击手大多都喜欢居高临下，而直升机还可以提供相对的位移。一个坐直升机的狙击手简直是无敌的。” 飞机起飞之后，沿着西边的环城路开始加速飞行。 直升飞机飞了大约八公里之后，下方的路上出现了长长的堵车队伍。律师讪笑道：“现在要想避开堵车，乘坐直升飞机才是最靠谱的方法。” a没有说话，而是打开身边的箱子，把那把狙击步枪拿了出来。 律师被吓了一跳，幸亏直升飞机上的驾驶员也是自己人，要不然，a这一通瞎折腾，他肯定要把驾驶员灭口才行。 a抓起步枪，将枪口探出身边的窗口。借助高倍数瞄准镜，他可以看到地面上的情景。 在堵车的队伍中，有几辆带着警方标识的车辆显得尤其醒目。中间的那辆，车体显得尤其宽大，里面似乎载了不少东西。 a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自言自语道：“有趣，你们想撑到自己人去救你们么？” 他将枪口对准了那辆车。 律师这才意识到a想做什么，但现在想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 a的步枪里射出一发动能巨大的子弹，这颗子弹径直朝着那辆警车飞了过去。 a的计算与瞄准能力都是一流的，他对于弹道的把控也是很好的，但这次的射击还是忽略了一点——这架直升飞机自身产生的气流。 直升机旋翼产生的向下气流，将子弹的弹道稍微改变了一点。那颗子弹没有一直飞向地面的警车，而是朝警车旁边的一辆运沙石的卡车飞了过去。 子弹裹挟着强大的动能，穿透了汽车的车顶。 卡车驾驶员当场死亡，在他死去的那一瞬间，卡车的刹车松开，车身开始失控。 直升飞机上的a看到了这一幕，他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律师给直升机驾驶员打了个手势，让他加速飞离这里。 直升机从堵车队伍的上方一掠而过，然而地面上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它。 他们的注意力都被那辆卡车吸引住了。 那辆卡车的刹车松开之后，径直撞向旁边的警车，在轰鸣声中，两辆车挤在了一起。卡车的车身倾斜并严重变形。由于二者的体积相差很大，警车的高度还不及卡车的轮胎，卡车轻易地就将警车压得无法离开。 卡车继续倾斜，车斗内的所有沙石，开始不受控制地倾泻出来，正好全都倾泻在了旁边的警车上。 警车内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这场突如其来的沙石之雨，将整辆车都给埋在了里面。 然而，直升机上的a和律师都不知道这些后续的事情。直升机此时已经飞出了郊区，进入了邻省的范围之内。 在西郊树林里，唐宋明小心地打开了那只瓶子，一股刺鼻的气味从里面飘了出来。 徐家颖皱眉道：“你确定这东西不是有害物质？” 唐宋明说：“据我所知，它可以导致腹泻。只要不把它喝下去，那就还算安全。” 他对刘水说：“刘队，现在咱们可要配合一把。您还有力气继续压住那个‘鸭嘴’吗？” 刘水点头。 唐宋明说：“接下来，我数三个数，当我数到‘3’的时候，您就马上把手松开。” 徐家颖惊道：“如果那么做了，地雷不就爆炸了么？” 唐宋明笑着摇了摇头：“不会，因为我在这儿。我保证那东西不会爆炸。” 第136章 与弹头的死亡之舞（6） 唐宋明戴上塑胶手套，对刘水说：“刘队，您先别动，我把这东西倒下去。” 他将瓶口对准“鸭嘴”的某个位置，把里面的东西倒下去一半。 倒下去之后，“鸭嘴”散发出刺鼻的汽油味道。唐宋明朝徐家颖一摆手：“你先站远一些。” 徐家颖站远了之后，唐宋明对刘水说：“刘队，我开始计数了……1……2……” 他把手朝那“鸭嘴”按了下去。 当他把手压在那“鸭嘴”上的同时，他喊出了“3”。 刘水先是惊讶，但因为事先已经和对方约好，他也来不及细想，干脆直接把手抽了回来。 徐家颖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似乎只是虚惊一场。 当徐家颖睁开眼睛时，她发现“鸭嘴” 并没有发生变化，地雷也没有爆炸。 刘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的手都已经麻木了。 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可不是闹着玩的。 更何况他身上还有病。 唐宋明从包里掏出一支笔，围着那只“鸭嘴”绕了一圈，勾画出一个椭圆形的轮廓。 “刘队，我刚才看过了，这就是老式的压发雷，前苏联在入侵阿富汗期间研发的类型。装备数量很大，查出处很难。我已经把它的引爆装置‘锁死’，它现在是不会爆炸了。” 刘水扶着身边的徐家颖，吃力地把腰挺直。 徐家颖说：“唐宋明，尼怎么会知道怎么对付地雷？你以前学过这个？我记得你说过不懂任何武器的啊。” 唐宋明笑了笑：“这个……应该说是碰巧知道一些。和我的一位老师有很大的关系。” “你的老师？你是指严道森教授么？” “不，不是严教授，而是另外一位。并不是只有严教授一位在教我。我学了很多杂七杂八的知识。” “学的东西太杂，也就都不会太深入了啊。这其实对你不大好。” “你误会了。我主要学的东西还是来自严教授。至于其他老师，他们传授给我的，大多是一些保命的技巧。其中有一位教的，就是如何在被地雷困住之后，迅速脱身。” “居然还有这种老师……改天带我去认识一下吧？” 唐宋明笑道：“认识是没问题的。但你要？？从他那里学点儿东西的话，就要满足他的一个要求才行。” “什么要求？” 唐宋明一字一顿地说：“让他死一次。” 徐家颖一度怀疑他在开玩笑，但看他的表情，似乎很认真，不像是在撒谎。 刘水总算缓了过来。他问唐宋明：“你刚才对地雷做了什么？它为什么没有爆炸？” 唐宋明说：“就是设法让它的压发机构无法正常工作。” 他指着拿地雷解释道：“这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设计，人踩上鸭嘴形状的压发装置后，地雷不会马上爆炸，而在人的脚离开之后，触发引信才会引爆地雷。这是为了避免地雷被落石之类的东西触发。但就是这样一个设计，给了我可乘之机。我只要让地雷产生‘压在上面的东西始终没有离开’的‘错觉’就可以了。” 他拿出刚才使用的那瓶药水，解释道：“这东西其实就是很常见的速干强力胶。在把它倒入地雷的引爆装置之后，它就会把‘鸭嘴’的活动部分粘牢。被粘牢的部分无法再次弹起，自然也就无法引爆。” 刘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现场还有很多地雷，你打算怎么做？” 唐宋明看了看现场的诸多类似“绊发装置”的金属线，说：“有真有假，并不全是可以引爆的。对方如果在没有惊动你们的情况下来到了这里，肯定是轻装简行，如果随身带着很多地雷的话，肯定是笨拙无比，行动不便。” “你觉得这项工作是交给拆弹小组，还是你想办法解决？” 唐宋明表情轻松地说：“还是交给我来吧。看上去不是那么难。安特里亚·布欧是个很不错的狙击手，但在埋设地雷方面，他好像还不如我的那位老师。更何况现场没有几个真地雷，多数都是假雷。” 刘水点了点头：“那就交给你吧。” 大约两小时后，刘水等人接到通知，拆弹小组被人从沙石下解救了出来。但经过这么一折腾，道路阻塞的情况更加严重。估计他们还需要一个小时才能赶到。 刘水收起电话，对徐家颖说：“还好唐宋明来了。” “还好他能对付地雷。不过，这小子的知识面还真复杂，到底摊上什么样的老师，才会逼着他学习怎么对付地雷？” 周金城摸了摸下巴，说：“没准儿跟这小子的身世有关呢。” 徐家颖白了他一眼，说：“老周，咱就别瞎猜了，这怎么可能跟他的身世有关联呢。” 刘水却说：“老周这个思路，我倒觉得没什么问题。也许小唐的身世真的……” 他们正说着，树丛里哗啦啦一阵响，唐宋明一手拎着一大圈金属丝，一手提着几个圆筒形状的东西走了出来。 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刘水，说：“刘队，人家比我之前预想的还要‘抠门’一些，真地雷只有一个，就是你们踩中的那一个，安装在靠近警车车门下方的位置上。如果有人想进警车驾驶室，肯定要踩中它。” 周金城问：“假地雷是用啥冒充的？看上去也挺像真的。” 唐宋明说：“像是某种装酒用的瓶子，以及一些装高级罐头用的金属罐。里面还有较为新鲜的食物残渣，我估计，这小子在来林子之前，特意去搜刮了某个高级西餐厅的厨房。” 徐家颖说：“如果他去过那个西餐厅，说不定还曾经在那里吃过饭。” 周金城说：“如果他去那里吃过饭，那么只要查一下他去过哪个餐厅，就可以掌握他的动向了。我去查吧。城里的高级西餐厅有限，用这几种罐头食品和高级酒的更有限。” 直升机徐徐降落，a没等直升机的旋翼完全停下来，就迫不及待地从直升机里跳了下来，眺望着四外的景色。 “不错啊。这景色还真是很罕见。不过，在这个季节，游客应该很多吧？为什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律师解释道：“黑老大特意嘱咐过，安排一个只有您能进入的景区。” “只有我自己能进入的景区？哈哈，没想到组织的力量有这么强大。是把其他人都赶走了吧？”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是啊，决斗的地方，没有其他旁观者才好啊。” “决斗？”a微微皱眉，他转过身，只见那直升机的驾驶员也从飞机里跳了下来，正在摘自己的飞行头盔。 旁边的律师似乎已经吓傻了，呆呆地望着那驾驶员。 “您……您怎么……”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驾驶员脱掉头盔之后，笑着望向a：“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收尸人’，最喜欢跟人决斗。尤其是高手。我擅自改变了咱们的飞行路线，这里是荒无人迹的深山老林，绝对不会有旁人过来。” “为什么要跟我决斗？”a的手已经伸向自己的口袋，那里装着他的手枪。他不怕跟人决斗，但这种莫名其妙的决斗，至少要有个理由吧？ “个人爱好而已，我喜欢跟高手比杀人技术，就像你们喜欢狙杀无辜的老百姓一样。”“收尸人”也把手伸向腰间，那里有他的枪袋。 律师开始慢慢后退，他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处境非常危险。 决斗一触即发。 第137章 与弹头的死亡之舞（7） 当直升机再次起飞的时候，机舱内只剩下律师一个人了。 他的表情都是扭曲的。 “两个疯子……还好我会开飞机……”他一边抱怨，一边驾机返回。 而在飞机下方的树林里，枪声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刘水等人驾车赶回警队大院。在回去的路上，唐宋明一直拿着那堆冒充地雷的金属罐子看。 他喃喃自语道：“之所以选择前苏联生产的制式地雷，是因为你想为自己的爱人‘复仇’……这种地雷是前苏联的制式武器，在前苏联解体之后，在e国的武器库里也有。估计你的爱人也曾使用它。所以你想用它来对付我们？” 在他一旁的徐家颖问道：“你不是说那个枪手会来西郊树林应战？可他根本没有来跟刘队对决，而是偷偷摸摸地埋了地雷……” 唐宋明苦笑道：“我失算了。我没想到这小子不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他确实接受了挑战，到了西郊树林，但在意识到那里有埋伏之后，他没有贸然进去，而是用埋伏的方法来应对埋伏。他也确实没有用狙击步枪来对付我们，而是用他的爱人曾经使用过的武器。他大概是想证明，即便不用狙击步枪，他也可以把我们杀光。” “用埋伏的方法来应对埋伏。”刘水反复回味着这句话。 唐宋明说：“综合各种情况来看，他骨子里还是个骄傲的人。接下来他不会再接受我们的挑战，他会用其他方法来为达瓦西里复仇。” “他还会滥杀无辜吗？” “应该不会了。” 唐宋明觉得某只罐子里传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似乎里面有东西。 他把那罐子反过来，里面的东西掉到了他的膝盖上。 那是一张写在餐巾纸上的纸条，上面有一行字——“semper supra”。 “又是拉丁语。” 徐家颖问：“这是啥意思？” 唐宋明解释道：“semper supra，直译过来就是‘永远向上（always above）’，这家伙比我想象中还要高傲啊。” 刘水回到办公室，正要写份材料来向上级汇报，忽然看到方芳和丹西上尉走了过来。 丹西朝刘水笑了笑，说：“听说你们昨晚一阵折腾，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抓到安特里亚·布欧？” 刘水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丹西脸上的笑容更浓了，简直就像绽开了一朵花：“看来，和我的预期也差不多嘛。” “您预计我们抓不住他？” 丹西非常认真地说：“安特里亚·布欧从未被警方抓住过。北美警方甚至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狼王罗波’。” 刘水转向方芳：“我猜，你们俩来我这儿，不是特意来告知安特里亚·布欧的绰号的吧？” 方芳说：“当然不是。过两天，在东湖中心举办的各国警方峰会即将举行。我们俩也是去参加峰会的。” “嗯，我记得你们俩只是碰巧路过这里，顺带给我提个醒。” 丹西插嘴道：“我也是久闻刘队的大名，特意来拜访一下，以后有需要的地方，还请多多关照。” 刘水不卑不亢地说：“就我这两把刷子，我不觉得我能帮上国际刑警的忙。” 丹西打了个哈哈，说：“两天后，东湖中心的峰会，我希望您也能参加。对了，如果方便的话，您可以带上那位叫唐宋明的小朋友。” “唐宋明？”刘水觉得丹西这话别有深意：“你对小唐很感兴趣？” “何止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带他去我们国际刑警的总部见识见识。” “这可是公然挖墙脚啊。你不怕被拒绝吗？” 丹西非常自信地说：“我可以开出非常高的价码，没有人可以拒绝。” 刘水摇头：“我不信。” 丹西笑了笑：“不信么？那咱们试试看。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刘水说：“我想知道安特里亚·布欧的下落，你知道吗？” 丹西点了点头：“请稍等片刻。”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之后，他用外语和电话那头的人聊了一阵，没过多久，他就挂断了电话。 他对刘水说：“根据最新收到的情报，安特里亚·布欧在今天上午枪击了一辆运送沙石的卡车之后，就搭乘直升飞机，飞进了深山老林之中，具体位置不详。不过，他到那里之后，与别人进行了决斗。” “决斗？这可不是西部电影或者武侠片。在现实生活中还有这种东西？” “安特里亚·布欧是个高傲的人，只要别人对他发出了决斗的邀约，而且此人合乎他心中高手的标准，他就会与之决斗。”丹西顿了顿，说：“毕竟，他自诩为上帝的代言人，而上帝的代言人必须不惧怕来自敌人的挑战。否则就……” “否则就是丢了上帝的面子？”刘水忽然觉得，丹西对安特里亚·布欧的判断，与唐宋明的判断相差无几。 高傲，自诩为上帝的代言人……唐宋明那小子好像也这么说过。 “两天以后，东湖峰会论坛，我和我的同事们期待着您和唐宋明的大驾光临。”丹西优雅地行了个礼，转身推门出去了。 屋里剩下了方芳和刘水，两人对视了一阵之后，方芳开口：“你还想问我什么问题么？” 刘水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心里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但是，我估计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你要走了吧？” 方芳点头：“我们要去峰会现场，和其他人见面。” “好吧，那我就预祝峰会圆满成功，预祝你和丹西上尉都官运亨通。”刘水亲自为方芳开了门，把她送了出去。 方芳走出去几步，忽然又转身冲刘水说：“我也希望你能去东湖峰会论坛。” “是么？在哪里有什么热闹可看么？” “各国的办案高手都会参加这个峰会论坛。甚至包括著名华裔神探李昌钰的学生。就算你自己不想参加，你就不想问问你手下的人想不想去？” “嗯，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像我们这种普通身份的人，应该没办法进入峰会现场吧？” 方芳掏出两张卡片，说：“这是峰会现场的邀请卡。每张卡只能让一人进入会场。我希望你能去，另外，丹西希望你能带上唐宋明。” 刘水伸手接下了卡片：“好吧，再次感谢你们的邀请。如果有时间，我们一定不会错过这次峰会。” 两人握手道别，方芳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刘水目送着方芳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尽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怅惘的表情。 冷不防身旁传来了说话声：“队长，您是不是还放不下她？” 刘水不动声色地说：“臭丫头，偷看了多久了？” 徐家颖吐了吐舌头，从旁边钻了出来：“也没多久……就是从她邀请你去峰会论坛的时候开始。” “你想知道我的心里话么？其实……我也不知道。”刘水耸了耸肩，拿着卡片，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丹西上尉慢悠悠地走过警局内的档案室，正好迎面碰上唐宋明。他朝唐宋明微笑着迎了上去。 唐宋明对这个外国人有种特殊的排斥感。他想躲开，但这里的走廊很窄，走是走不掉了。 丹西开门见山地说：“我听说，你在调查关于你父母的事情？” 唐宋明骤然紧张了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丹西笑着说：“别那么严肃嘛。你调查你父母的事，在这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几乎众人皆知。我甚至都不用特意去调查。” 第138章 极具诱惑的条件（1） 唐宋明皱眉看着对面的丹西上尉，过了好久，他才说：“你给出的条件很诱人，但我觉得还是拒绝的好。” 丹西扬了扬眉毛：“真没想到你会拒绝。是我开出的条件还不够好？” 唐宋明说：“不，对我来说，已经相当好了。真的，我做梦都想实现的愿望，变得触手可及。” “那为什么不接受呢？” 唐宋明答道：“因为我想自己来解决。运用我自己的能力解开当年的谜团，并且从我自己的角度判断当年的是与非。我不知道你情报来源的途径，或许这其中会掺杂个人的主观情绪。而对我而言，恰恰最怕的就是这些。我还是更相信自己查出来的。” 丹西上尉皱了皱眉：“我猜，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 唐宋明点了点头：“嗯，你猜得也没错。对我而言，调查当年的事情是一种试炼，本身也是一种重温当年父母心境的过程。”他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通过调查当年的事，我感觉我多少能体会到当年父母的心情。这感觉非常微妙，只有身处其位才能理解。而如果是直接把答案告诉我，这种感觉就不存在了。” “好吧，随便你怎么想。”丹西上尉突然掏出一张卡片，说：“过两天会有东湖峰会论坛。各国办案精英都会参加，我希望你也到场。这是进入现场所需要的卡片。你可以把它看成入场券。”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方芳已经给了刘水两张卡片。 面对丹西递出的卡片，唐宋明并没有去接。 丹西再次诧异：“这个邀请不带任何条件，我只是觉得，你去见识一下，对你会很有帮助。” 唐宋明笑了笑：“我需要先了解一下那个峰会是不是符合我的要求，如果是个很没趣的峰会，我大可以不去。说实话，在这里查案，能给很高的满足感，一般的峰会是比不上的。” “我敢打赌，那个峰会一定会满足你的想法！” 唐宋明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也不需要你的邀请卡。” “为什么？！” “如果真是那样，我完全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进去，不需要这种卡片。” 丹西上尉琢磨了一下唐宋明这番话的含义，随后摇了摇头：“你是想乔装改扮进去么？还是偷偷摸摸混进去？没那个必要，而且非常危险。现场的保安级别是很高的。而且，全世界办案精英都在那里，你怎么混进去？而且，一旦被发现，就等于上了各国警察系统的黑名单了。” “我有我的办法。”唐宋明淡淡一笑。“我觉得，正因为是有各国办案精英在的峰会，我才要试试不用邀请卡也能进去的方法，这样才是有挑战的事。我喜欢做这样的事。” “我觉得你在刻意抵触我，不愿意收下我的礼物。” “哈，又让你給猜对了。其实，在你来找我之前，我刚刚和人交流过。”唐宋明摆出一副故作神秘的架势：“据那个人说，你送别人东西，从来都不是白送的。你肯定会对那人有所要求。” “嘿，没想到我在中国居然会有这样的评价。好吧，随便你。”上尉收起那张卡片，又补充了一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进去，总之，我欢迎你到峰会现场。我们在那儿可以继续聊聊。或许以后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 上尉离开之后，唐宋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真的是很有诱惑力的条件啊。差点儿就接受了。” 他旁边有人说话：“还好你没有接受。他不可能知道导致你父母失的那件踪案子的真相。当年，连我们这些亲历者都没机会解开真相。他这个外国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说话的正是档案室的管理员。 唐宋明点头：“我明白。对了。那本黑色封皮的日记本，我已经交给刘队了。那里面的内容没什么问题吧？” “不会有问题的。那确实是老政委送来的资料。如果没有任何价值，老政委不会把它藏到临终前的几个月才把它送过来。” 唐宋明问道：“老政委也怀疑那本日记的主人就是黑老大？” 老人点点头。 唐宋明颇为遗憾地说：“可惜那日记本残缺不全，如果能搜集到日记剩余的部分，或许就能解开黑老大的身世之谜，没准儿还能查出他的藏身之处在哪里。” “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老人说：“如果真那么简单，老政委生前就有机会把日记凑全。但他依然没有查出黑老大的真面目。” “我和老政委不一样。他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已经老了，精力不济。而我现在年富力强。身边还有更多的高科技手段作为辅助。我的机会比他的机会更多。”唐宋明显得非常有自信。 老人微微叹气：“唉，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如果我搜集到了这本日记的其他部分，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唐宋明冲老人笑了笑：“多谢了。” 老人摆了摆手：“没什么谢不谢的。我也是为了告慰老政委的在天之灵。毕竟他直到去世之前，都没能解开布莱克日记之谜。这是他唯一的一个遗憾。身为他的老朋友，我觉得有必要这么做。” 唐宋明点点头，他刚要离开，那老人又叫住了他：“小家伙，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说你能凭自己的实力进入峰会现场。你打算用什么方式进去？” “目前我也没什么底，毕竟我还没去现场看过。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愿意接受那个上尉的好意。我从他身上能感觉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气场。那感觉，我以前只在变态杀手身上发现过。” 老人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之后压低了嗓门说：“年轻人，你这么说话可太危险了！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嘴上缺个把门的！这里不是你自己的家！你这话要是被人听到，传到他嘴里，对你会不利的。” 第139章 极具诱惑的条件（2） 看到老人这么担忧，唐宋明只是耸了耸肩：“那又怎样。他只不过是国际刑警组织里的一名工作人员，仅此而已，我不相信他能给我小鞋穿。” “论级别的话，他的身份要超过你的上级……不，上上上级……”老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我真替你担心。” 唐宋明洒然一笑：“放心。我不怕他。反正我又不是正式警员，也不指望会成为正式警员。我不怕他给我小鞋穿。” 老人叹了口气：“唉，你这个口气，和你父亲当年的简直一模一样……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也不多嘴了，你好自为之吧。” 他打开资料室的门，让唐宋明进去。 “今天，你打算查哪些案子？” 唐宋明面色凝重地说：“查我母亲经手过的案子……不，查我父亲和母亲一起经手过的案好了……我想知道，到底是在哪个环节，由于什么原因，才让他俩惹上了灭门这样的灾难……” 老人点头，拿起锈迹斑斑的钥匙圈，带着唐宋明走过一排又一排的档案柜，走向档案馆的最深处…… 在他们进去之后不久，胡栗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俩远去的背影。 “这个唐宋明，到底什么来路……还有，管资料室的老头怎么也这么神秘兮兮的……我得去查查他的底。” 东湖峰会开幕那天，刘水来到了现场。 手头有两张邀请卡，本来他想带唐宋明过来，奇怪的是，本来是休息日，但唐宋明那小子却推说自己有事，死活不肯来。 刘水无奈，手上的邀请卡总不能浪费掉一张。他找胡栗，胡栗说要联系新的线人，补上老猪的缺；他找周金城，周金城说要去相亲；他找张一钊，结果正赶上张一钊要升级自己的电脑，没时间……所以最后只能便宜了徐家颖。 徐佳颖是第一次来这种国际性峰会的现场，真好比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啥都觉得新鲜。刘水也不能阻止，只能安慰自己『好奇心旺盛是年轻人的特性』。 他们来到会场正门，发现这里有多重检测设备。 持有邀请卡的人需要到正门口第一道安检门外登记个人信息，登记之后才能激活卡片。卡片被激活，才被允许走向安检门。 如果没有邀请卡，那么根本就无法靠近安检门。 即便有邀请卡，而持卡者本人不是警务工作者，那么登记信息的时候就会登记失败，会被工作人员礼貌地请出去，卡片也会被没收。根本无法靠近会场。 刘水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像唐宋明那样的人，既不是警务工作者，手头也没有邀请卡，那么该如何进入会场呢？ 他带着徐家颖进行了登记，激活卡片后通过了安检门，进入大厅。 然后他就看到了唐宋明！ 此时的唐宋明正在用流利的外语跟几名外国人对话。在看到刘水后，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与那几名外国人挥手道别后，唐宋明来到了刘水身边。 刘水问：“你不是说有事不来了吗？” 唐宋明说：“是啊，本来是有其他计划。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原来的安排被迫取消了。反正今天上午也没其他事可做，我就到这边来转转。” 刘水问：“你是怎么进入会场大厅的？我记得你手上没有卡片啊。” 徐家颖也显得十分诧异。“就算有卡片，你也不是警务工作人员，应该进不来啊。” 唐宋明微微笑了笑，说：“我跟他说我是这里的安保人员，他就让我进来了。” 听上去很匪夷所思，徐家颖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而刘水略一沉吟，就想出了大概。 “小唐，我记得你上次给胡栗做过催眠，这回该不是也用了催眠吧？” 上次在老猪被凶手枪杀之后，胡栗精神受到巨大打击，濒临崩溃，是唐宋明用催眠的方式为他进行了紧急治疗。 如果他把这种催眠技术加以活用，也未必不能借此“骗”过门口的警卫。 唐宋明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门口传来一阵喧哗，有两名警卫朝着大厅这边走来。 其中一个紧张地说：“你说的那个人在哪里？” 另一个表情还有些迷茫：“那个人……我有点儿记不清他的样子，不过我确定他是朝大厅这个方向来了，我还记得他的声音，他的衣着。” 唐宋明看清那警卫的样子之后，马上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对刘水说：“刘队，能不能和我换一下衣服？” 刘水一边解外套一边笑道：“看来你的技术还不算完美吧？” 唐宋明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确实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如果技术足够扎实，在和徐家颖第一次合作的时候，我就可以用这个对付罪犯了。但当时我还不敢……” 两人迅速交换了衣服。 唐宋明从包里掏了件什么东西，迅速往脸上一抹。 当他的手离开脸时，他的嘴和鼻子之间已经多了一副八字胡。 徐家颖嘟囔道：“好像还是差点儿什么。”她把自己太阳镜递给了唐宋明。 唐宋明戴上太阳镜，这下感觉和刚才差了很远。 那两名警卫朝这边走了过来，其中一名看到刘水，眼睛一亮：“对！就是这件衣服！先生，等一下，请把您的邀请卡出示一下！” 刘水掏出邀请卡让那人检查，唐宋明指了指旁边的洗手间，朝刘水打了个手势，刘水点头会意，唐宋明迅速钻进洗手间。 那两名警卫检查过刘水的卡片，确认没有问题，就放刘水离开，但那两人并没有走远，还是在原地转来转去，随机进行检查。 刘水也进了洗手间，在洗手间里，把自己的卡片递给唐宋明。 唐宋明接过卡片，大模大样地走出洗手间，那两名警卫把他拦住，要求检查卡片。 唐宋明不慌不忙地掏出刘水那张卡片，让二人检查。 这种邀请卡都是统一制作的，上面没有标注持卡人的姓名，更没有照片。那两名警卫看过卡片，也没发现问题，就又把卡片还给唐宋明。 其中一名警卫（就是曾经被唐宋明骗过的那名警卫）总觉得唐宋明有些眼熟，就说：“先生，您能说句话，让我听听您的声音吗？” 唐宋明心想要糟，这人应该还记得自己的声音。 他硬着头皮，故意哑着嗓门，在那人面前飙了一句日语。 那两名警卫同时一愣，心想原来这人还是个外国人，现场外国人很多，如果处理不当，可能还会得罪外宾。于是二人赶紧放行。 唐宋明顺利抽身，略微有些得意。 但他看到远处有两人走了过来，一个是方芳，另一个正是丹西上尉。 丹西上尉的嘴角带着一丝戏谑：“你刚才骗过警卫的时候，我和方芳都看到了。基本操作都没有问题，但你还是太嫩了一些。” 方芳说：“你虽然骗过了那两个警卫，但监控系统里还拍下了你‘作案’时候的录像。” 唐宋明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丹西上尉笑道：“刚才我们俩帮你把视频删掉了。不用说什么感谢的话了，请跟我来。我想请你观摩一场特殊的演讲……哦，说它是表演也未尝不可。” 他冲刘水点了点头，但没说话，直接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徐家颖低声朝刘水说：“刘队，这个外国人挺讨厌的，我觉得他很没礼貌。” 刘水还没说话，方芳就说：“丹西上尉为人高傲一些，但并不是坏人。接触久了就适应了，你们跟我来吧。” 第140章 催眠大师（1） 唐宋明对丹西上尉邀请自己去看的“演讲”颇为好奇，他原本以为对方是在拉拢自己，没想到对方是要让自己来看别人演讲。 丹西上尉带领他走进一个宽敞的演讲大厅，这里座无虚席，很多都是外国人。从很多人的警衔来看，身份都不低。 而演讲台上的，是一位金发灰瞳的外国男士。 这名男士身穿着爱马仕西装，脚蹬锃亮的“劳登”订制皮鞋，手腕上的镶钻瑞士军表格外亮眼。 唐宋明觉得这人很眼熟……对了，在严道森书架上的几本心理学杂志上，曾经出现过此人的照片—— m国心理学专家，康涅狄格大学心理学教授，蓬皮傲。 丹西以为唐宋明不认识蓬皮傲，还特意介绍道：“这位是m国著名的心理学专家，曾经在cia任职，后来在康涅狄格大学担任心理学教授，我们有意邀请他担任我们组织内的心理学顾问。” 徐家颖和刘水跟着方芳走了过来，徐家颖听到丹西的介绍，好奇地问：“他叫什么名字？” 丹西答道：“彭皮傲。” 徐家颖点了点头：“破皮袄？这名字倒是很有特色。” 丹西差点儿把嘴里的雪茄喷出来：“他叫彭皮傲，是在心理学界很了不起的人物，曾在cia供职，是很多间谍心中的噩梦。” 徐家颖不解：“cia不是负责查案的联邦机构吗？怎么还跟间谍扯上关系了？” 刘水在一旁纠正道：“小徐，你这是把联邦调查局（fbi）和中央情报局（cia）给搞混了，前者是负责调查案件的联邦机构，后者是军方的谍报机构。” 唐宋明说：“这个彭皮傲既然曾经在中央情报局任职，就证明他有一定的军方背景，而且，刚才还说他是某些间谍的噩梦，看来他曾经参与过对间谍的审讯工作吧？” 丹西笑了笑，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主持人出场，宣布演讲即将开始，接着介绍了演讲者彭皮傲，重点提及了他那长长的一大串头衔。彭皮傲腆着肚子站在台上，神态非常倨傲。 主持人大概是为了制造噱头，特意提及了彭皮傲的一个绰号——“催眠大师”。 台下有人哼了一声。 彭皮傲的灰眼睛望向台下，瞄了那个人一眼。 主持人介绍完毕，把话筒让给彭皮傲。 聚光灯打了过来，照在彭皮傲的身上。 他并没有急着开始演讲，而是先叨叨了一下现在m国与中国的关系—— “众所周知，我国的知识产权在中国得不到尊重，经常有中国人推出所谓的科研创新成果，但仔细一看，其实是从我国剽窃的。在精神病学领域也是如此。其实，就我个人来看，黄种人的考研能力是值得质疑的，我之前发表过催眠在精神病学应用方面的论文，十多年之后，中国人才推出了类似的文章。那个作者叫什么来着……哦，好像叫严道森。他的那篇论文发表在了《柳叶刀》杂志上。嘿嘿，我连看都没看，我不用看就知道，那一定也是抄袭。没准儿还是抄袭我的。” 他这番话在台下掀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是在亚洲人观众中。 严道森在精神病学领域方面的成就，几乎可以说是华人顶尖水准，就连国际刑警组织，也经常向他请教，台下有不少人，包括刘水和徐家颖在内，简直把严道森看作是偶像一般的存在。 可眼前这位彭皮傲，似乎根本不把这位泰山北斗级别的人物放在眼里。 而且，他似乎还带有很强的种族歧视观念。 刘水忍不住说：“这样的人也能进大学当教授？也能进中央情报局工作？” 丹西上尉似乎有意回避了这个问题。而方芳却直接说出了答案：“某些地方用人，是不看人品，只看背景的。彭皮傲身后的家族，是北美地区数一数二的大财团，垄断着能源、医药、军工、航空等多个领域，就连波音公司都有他们的股份，再加上他本人有很不错的学历背景……你说，这样的人，能不被拉拢么？”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唐宋明冷冷一笑：“我还以为是有多大本事，连发表在《柳叶刀》上的文章都不屑去看，是典型的目空一切啊。” 彭皮傲忽然朝台下一指：“那位朋友，刚才在我说话的时候，你好像‘哼’了一声，是对我很不满吗？” 台下的那人站了起来，很大声地说：“何止不满，我很介意你这样的人出现在这里。据我所知，你到处散播种族歧视言论，尤其瞧不起我们黄种人。” 彭皮傲耸了耸肩：“这里是学术性质的论坛，我们所说的一切，都要有科学依据。这样吧，我们不如在这里做个小实验，看看我的说法是否正确。” 那人挺直了腰杆，大声问道：“我倒是乐意奉陪，不过，怎么个比法？” 彭皮傲摆了个“请”的手势：“请您先上台。” 那人毫不犹豫地上了台，怒视着彭皮傲。 彭皮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问：“您能介绍一下自己吗？我一般对小人物都不大熟悉。尤其是黄种人。” 那人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怒气，说：“我叫沙据，来自中国澳门特别行政区，之前为那里的警局工作，提供心理学方面的服务。” 这人一说出自己的身份，台下倒有很多人纷纷鼓掌。 徐家颖悄声问道：“这人很了不起吗？” 方芳点头：“是很优秀的心理学家，之前曾经帮澳门警方破过几个案子。在业内很有名望。国际刑警也曾经想拉拢他，但他说他喜欢自己的故乡，不想离开，这事儿就没成。” 彭皮傲似乎对沙据这个名字根本没什么反应。他神态傲慢地说：“我们在座的都是心理学者，恐怕多少都接触过催眠吧？我想用催眠的方式来进行一次比试，谁能把对方成功催眠，谁就赢了。沙先生，你看怎么样？” 沙据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好，没问题。” 唐宋明却皱紧了眉头：“不对，不能答应他的要求！” 他一直紧盯着彭皮傲的手，似乎看出了什么问题。 第141章 催眠大师（2） 就在唐宋明打算上台阻止这场“比试”的时候，台上的主持人先提出了异议：“彭皮傲先生，据我所知，催眠是一项很负责的技术，它可以影响人的深层意识，继而影响人的行为，并非没有副作用。您如果在公众场合进行催眠，是不是会影响到很多人啊？” 台下也有人赞成这主持人的说法。 彭皮傲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你们多虑了。我的技术很好，只会对我想催眠的人产生作用，对其他人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但如果催眠的时候有其他人介入，就不好说了，到时候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我概不负责。” 他这句话等于在拒绝其他人插手这件事。 他又转向沙据：“我想，沙先生也不至于因为胆怯而拒绝这次的比试吧？从学术的角度来说，我们也只是切磋切磋，这是一种另类的学术交流，对不对？”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而且封死了沙据的退路，沙据也只好点头。 台下有很多来自m国的人，其中有些是彭皮傲之前同僚，他们都纷纷在台下鼓噪起来。“那个黄种人可别跑啊，让你见识见识正统的催眠术。”“主持人，你是不是想袒护那个沙据，所以不愿意让这场比试进行下去？” 主持人本来是好意，但看到现在的形势之后，他摇了摇头，退了下去。 彭皮傲朝沙据招了招手：“现在已经没有人干涉咱们了，如果你准备好了，咱们这就开始吧？” 沙据点头。 唐宋明转身就要往台上跑，丹西上尉一把拉住了他。 “你想干什么？” “我要阻止他们！这不是一场比赛，这是陷害！” 丹西望了一眼台上，悲哀地摇了摇头：“已经来不及了。” 唐宋明吃惊地朝台上望去，只见沙据正在台上摇摇晃晃，很显然，他正在失去保持平衡的能力。 当沙据快要倒在台上的时候，主持人及时上前，把他扶住。 倒在主持人怀里的沙据，居然发出了响亮的鼾声。 台下的观众席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哄笑声，此外还有掌声，这些都是来自彭皮傲的同胞们。 而那些认识沙据的人都十分惊讶，有人快步跑上台去，把沙据扶了下来。 被扶回去的沙据依然保持着沉睡状态。 刘水低声问唐宋明：“你觉得沙据是被催眠了吗？” 唐宋明抿了抿嘴唇，没有答话。 一旁的丹西上尉说：“看上去很像是被深度催眠了，如果没有施术者亲自为其解开催眠的话，恐怕短时间内是无法凭自己的能力清醒过来的。” “不对，这不是催眠。”唐宋明一个劲儿摇头：“这要是催眠，我过去的技术就都白学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非常大，坐在后排的几个观众忍不住朝他这方向看了看。 在这几名观众里，也有彭皮傲的“粉丝”，那人心直口快地说：“年轻人，你要是看人家不顺眼，你就上去露两手呗？如果你能凭自己的能力让‘催眠大师’彭皮傲败下阵来，那你就是新的‘催眠大师’了，这里可是国际峰会，只要你能赢了他，就相当于在世界上扬名立万了。” 唐宋明不以为然地说：“我对扬名立万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兴趣。不过，彭皮傲的所谓催眠术，都是障眼法加上一些卑劣的手段，在对手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进行突然袭击，这种下九流的东西，在中世纪的马戏团里就出现过。没什么稀罕的。如果就凭这个，就把他当成催眠大师，那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国际玩笑了。” 身旁的人都开始起哄：“哟，小伙子，你要是瞧人家不顺眼，你就上。”“我们支持你去。” 这些人其实都有看热闹的心思。另外，也有人希望台上的彭皮傲能被人“打败”。毕竟，那家伙实在太狂傲，太惹人生厌了。 徐家颖有些担心，就对唐宋明说：“你别被这些人激得真上了台啊！那个彭皮傲看上去很厉害的，我都没看到他眨眼，他就把沙据给催眠了。” 唐宋明再次摇头：“我说过了，那不是催眠……如果你们想见识真正的催眠，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不过，我上去之后，你们都不要看着我的眼睛。” 他说完之后就大步流星地朝演讲台那边走去，脸上毫无畏惧之色。 方芳显得慌乱了起来，她拽了一下丹西上尉的袖子：“你刚才离他最近，为什么不阻止他？” 丹西耸了耸肩：“为什么要阻止他？年轻人勇敢一些不是很好吗？而且我感觉他非常自信，应该有把握击败彭皮傲。” “怎么可能！彭皮傲是cia聘请多年的专家，唐宋明自己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这俩人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丹西笑道：“别担心，别担心，这里在场的都是警察，难道还会出什么乱子么？最多不过是让他也睡一觉而已。” 一旁的刘水好像想到了什么，他问丹西：“你之所以要让唐宋明来看这场演讲，不会是想让他试试彭皮傲的底吧？毕竟你们国际刑警也看中了彭皮傲，也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但这人的本事到底有多大，由于他多数时间是在cia内供职，又关系到m国的反间谍战，属于高度机密，你们没办法从cia那里打听出什么。所以你想让唐宋明去试探他？” 丹西眨了眨眼，说：“我确实有这方面的打算。” 他居然很爽快地承认了。 刘水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你果然非常擅长利用别人啊。” 丹西摸了摸下巴，说：“刘队，你们手上有两张邀请卡，这两张卡可不能白给啊。总得付出点儿代价，是不是？” 刘水的脸上显出一丝怒意：“可唐宋明是凭自己的本事进来的，他没收你的卡。” 丹西笑道：“可我为他擦了屁股啊，要不然，警卫们如果回去看一眼监控录像的话，依然会把唐宋明赶出去的。再者说，唐宋明是完全依照他自己的个人意愿上台去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既没有鼓动他，也没有挑唆。在这件事上，我不该负任何责任。” 他这话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刘水被说得哑口无言了。 在这个时候，唐宋明已经上了台，站到了彭皮傲的面前。 第142章 催眠大师（3） 彭皮傲看到唐宋明之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我听说本地生产一种土狗，黄毛，擅长群殴，打跑一个，还会再来一个，不知道眼前这个是不是？” 台下的m国人又鼓噪了起来。 唐宋明针锋相对地说：“听说m国盛产疯狗，真本事没有，光会乱叫，除此之外，还会拿下三滥的本事冒充催眠术，不知道眼前这个疯狗会不会。” 彭皮傲全身一震，他死死盯住唐宋明的眼睛，说：“年轻人，你说这话的根据在哪里？” 唐宋明说：“彭皮傲先生，如果你心虚的话，可以跟我再来一场。我就站在这里，你用尽你所有的本事来催眠我，我不相信你能成功。” 他这番话说得过于狂傲，连台下的刘水等人都开始皱眉。徐家颖说：“唐宋明平时不是这么自高自大的人啊，怎么一上了台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刘水低声说：“我感觉小唐可能是在故意激怒对方。” “激怒对方？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丹西上尉不紧不慢地说：“我听说，在被激怒的情况下，人失控的概率就会大大提升。而且，施展催眠术本身也需要冷静与沉着。唐宋明和彭皮傲都在试图激怒对方。他们之间的‘较量’已经开始了。” 台上的唐宋明和彭皮傲已经停止了语言攻击，默默盯视着对方。 徐家颖忍不住又问刘水：“这又是在做什么？互相看上对方了？看对了眼了？” 方芳没好气地说：“你别乱说话了。这方面的事情，除了熟悉催眠术的专家之外，估计谁也看不懂，你问刘水这种问题，等于是在为难他。” 徐家颖吐了吐舌头，压低了声音对刘水说：“刘队，你这位前女友好像还挺袒护你啊……” 刘水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尴尬了起来：“这个……前女友这几个字以后就别提了哈。” 此时，台上发生了变化。 唐宋明打破了沉默，冲彭皮傲说：“我提醒你，千万不要看我的眼睛。” 彭皮傲冷笑道：“如果看了，会怎么样？” 唐宋明说：“会被催眠。” 彭皮傲说：“你以为我会信你这些小把戏么？催眠术本身就是利用心理暗示来达到目的的。你让我避开你的眼睛，我就会把精力集中到‘避开你的眼睛’这一点上，从而忽略了你对我施加的其他方面的压力。” 唐宋明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真没想到啊，看来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彭皮傲阴恻恻地说：“你这两下子小孩子的把戏，还是不要在大人面前耍了。我会让你哭着回去的。” “哭着回去？” “对啊。你这么狂妄自大的小家伙，明显是小时候缺了大人的管教，我要代替你家的大人好好教训你，告诉我，在你小的时候，是你爸爸打你的时候多，还是你妈妈打你的时候多？”彭皮傲的声音忽然变了，变得趋向于柔和，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狂傲。 简直就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在互相打招呼。 唐宋明清了清嗓子，说：“‘导入’做得不大合格啊，另外，就算你做得合格了，对我也没什么意义，实话告诉你，我是孤儿。我爸爸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我脑子里几乎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印象，如果你能帮我回忆起他们来，我还得感谢你才行。” 听了唐宋明的话，台下有不少人动容，就连方芳也忍不住说：“这孩子怎么身世这么苦啊……刘水，你这个队长是不是专门接收孤儿？我记得胡栗也是吧？” “嗯……胡栗自己还收养了个孤儿。不过这和我无关，我并没有在招人的时候特意看人家的出身。” 台上的“对决”似乎已经趋于白热化，唐宋明和彭皮傲时不时用言语试探对方，但每一句话里都暗藏陷阱。 唐宋明“善意”地“提醒”对方：“你又在看我的眼睛了，你看的次数越多，就越容易被我催眠，你现在已经看了多少次了？” 彭皮傲则说：“看了这么多次，我都没有被你催眠，看来你的技术并不怎么样啊。对了，听说没有父母的孩子，童年都过得非常痛苦？不如我们一起来回忆一下那些痛苦？小时候少不得要被别人嘲笑吧？有没有人会因为你没有父母而瞧不起你，欺负你？” 唐宋明认真地说：“恐怕你又要失望了，我一直在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的照顾下长大，我身边的人也从来没有因为我是孤儿而嘲笑我，他们都竭尽所能来教导我，有人教会了我怎么拆除爆炸我，有人教会了我如何对伤口进行紧急处理，有人教会了我怎么看穿魔术师的戏法。对了，还有人教我怎么避开有毒物质，尤其是那些带有催眠性质的有毒气体。” 彭皮傲的声音变得紧张起来，但他依然不甘示弱：“你真的有这么多老师么？我对此表示怀疑。” “或许我只有一位老师，也就是那位教导我如何对付有毒气体的老师。”唐宋明笑了笑：“他给了我一些小道具，让我可以在避开有毒气体的情况下进行正常呼吸。所以，如果你按下了你手表里隐藏的某些可以喷毒气的小阀门，对我不会起任何作用。你刚才应该按下五次了吧？算上之前对付沙据的那次，应该是六次了。我都默默记着呢。别急，你再着急，你头上的汗珠就更多了。现在你的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 彭皮傲的表情愈发阴沉：“小子，你的眼倒是挺贼，可惜，我并不是像你想象中那么好对付，我还有……” 他忽然发现对面的唐宋明出现了“模糊”，仿佛是在一瞬间，唐宋明变成了两个人，但很快又还原成了一个。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赶紧伸手去揉了揉眼睛。 就在他揉眼睛的时候，唐宋明笑了笑。 “是不是开始觉得困了？我想告诉你的是，从你第一次看我眼睛的时候开始，你就已经被我催眠了。” 第143章 催眠大师（4） 彭皮傲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不受控制，就连意识也开始变得迟钝起来。他大惊失色，想要大喊大叫，移动身体，从这种状态中摆脱出来。但终究还是做不到。 那一丝丝，一缕缕的麻木感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如同蜘蛛丝一般轻拢蛮绕地把他缠在了中间，而且越积越多，越缠越厚。 他觉得自己眼皮都在变得沉重起来，舌头，嘴巴纷纷脱离了大脑的指挥，变得完全瘫痪。 台下的人都渐渐看出了问题，有的人开始拿出相机拍照——“催眠大师”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给催眠了，这绝对会是震惊业界的新闻…… 唐宋明似乎也不急于对他完成最后的一击。相反，他凑近了彭皮傲，向他伸出了手去，就像是要跟他握手一般。 台下的人又开始疑惑了……看这架势，难道这俩人握手言和了？ 彭皮傲显然连握手的能力都没有了。他无力地垂着头，任凭唐宋明抓着他的手腕。 唐宋明毫不费力地把那只镶钻的手表从彭皮傲的手腕上解了下来。 他举起那只手表，向台下的众人展示。 “这种手表上安装有微型喷雾装置，当瞄准了目标之后，按下阀门，就可以向目标喷射药剂气雾。手表里一共可以储存六个储药罐。也就是可以发射六次。刚才沙据先生不幸被射中了一次。”他把手表的表壳取下，露出里面闪光的六只金属小瓶子。 台下哗然，谁都没想到，一向道貌岸然，以“催眠大师”自居的彭皮傲，居然只是个用迷幻类药物来“迷人”的冒牌催眠师。 再也没有人支持彭皮傲，就连彭皮傲的同胞们，这时候也纷纷摇头。很多人愤然离席，也有人继续留下来，用手机拍摄彭皮傲的丑态。 此时的彭皮傲似乎进入了某种幻觉之中，他忽然跪了下来，开始解开自己的裤带。 台下响起了一片惊呼，因为这种行为几乎可以算是公然猥亵了。 彭皮傲的脸上表情麻木，当他把裤子褪到膝盖的位置之后，用英语说了一句话—— “爸爸，来打我的屁股吧，但是别打得太重，打完之后我还要上学去呢。” 台下响起了一片嘘声。 这下连唐宋明本人似乎也大出意外，他凑到彭皮傲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由于台下人声喧哗，谁都没有听清唐宋明到底说的是什么，但他说完之后，彭皮傲明显安静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伏在演讲台上，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唐宋明这才松了口气，他转身准备下台。 主持人这时候过来拦住了他：“先生，您叫什么名字？您刚才催眠了著名的‘催眠大师’彭皮傲，我也知道我没能力把您留住，但您总可以把名字留下来吧……会有很多人记住您的。” 他这是在向唐宋明暗示，这是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但唐宋明完全对这个不感兴趣，他现在还戴着假胡子，以及徐家颖的太阳镜，还穿着刘水的外套。 旁边已经有摄影师过来，将镜头对准唐宋明。 主持人特意提示：“我们现在是在直播。您只要说出您的名字，全世界的观众都会知道。” 唐宋明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说出我的名字吧。” 主持人打了个手势，全场寂静了下来。 很多人都想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包括对催眠术感兴趣的学者，以及觉得唐宋明有“料”可挖的媒体人。 唐宋明冲着镜头笑了笑：“麦德思·丹西，来自国际刑警组织。” 他说完这句之后，就飞快地跳下演讲台，消失在了台下的黑暗之中。 在唐宋明说完那句话之后，观众席上的丹西上尉苦笑道：“完了……没想到这小子也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这下可给我惹了大麻烦了。” 徐家颖忍不住挖苦道：“是你自己想利用小唐，现在他又反过来利用你——当然这也称不上利用。不过，在我看来，你们俩算暂时扯平了。” “我虽然利用了他，但只是想让他来鉴定一下，不会给他惹来什么麻烦，他现在闹这么一出，可是给我惹来了大麻烦啊。” 刘水淡淡地说：“这话说得恐怕有点儿违心吧？当彭皮傲在台上说出藐视严道森教授的那番话的时候，唐宋明就注定会出手了。那可是把他辛辛苦苦带大，还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他的人。别说唐宋明，换成是别人，也一样会出手的。而在唐宋明即将上台的时候，离他最近的你也没阻止他，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唐宋明已经趁乱跑了回来，在跑回来的过程中，他摸黑摘掉了自己的假胡子，太阳镜，还把刘水的外套脱了下来。 他把外套塞给刘水，并朝众人招呼道：“快走吧。后面跟着一群记者，如果现在不走，恐怕之后就没那么容易走了。” 他带头从消防逃生通道逃跑了。 徐家颖和刘水紧跟在后面。 方芳也想离开，丹西提醒她：“我们跟他们不是一起的，用不着跟他们一起离开。” 方芳冷笑道：“你忘了么，在进来之后，我们跟唐宋明站在一起，还交谈了很久。别人势必会把我们当成他们一伙的。而且，你丹西上尉的大名现在已经众人皆知了，如果现在不走，麻烦就会找上来。” 丹西上尉做了个无奈的鬼脸，跟方芳一起进了消防逃生通道。 台上的彭皮傲已经渐渐苏醒了过来。他睁眼之后，发现身边围着一圈人，其中包括峰会论坛的主持人。 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很奇怪，像是戏谑，又像是遗憾，还有几分强行憋住笑的感觉。 彭皮傲愤怒地说：“那个年轻人呢？！他现场污蔑了我，我要找他算账！” 他打算从地上站起来，结果因为用力过猛，绊在自己的裤子上，结果再次倒在了台上。 这次可是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裤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褪到了膝盖上。 他更加骇然：“在我昏过去之后，有人对我进行了非礼么？！” 有人走了过来，这人是前m国安全部门的高官，他绷着脸，扬起手中的一只手表：“彭皮傲先生，这只手表是您的么？” “啊……是我的，不……不是……” “这是一位年轻人塞给我的。我刚才看了一下现场的录像，发现您利用这个东西，对沙据和他连续喷射了多次奇怪物质，我检查了这只表里隐藏的机关，发现里面有疑似药瓶的东西，里面还有致幻剂的残渣。彭皮傲先生，虽然您曾经对我国做出过卓越贡献，还曾经对一些间谍进行过成功‘催眠’，但现在看来，您的某些行为有欺诈的嫌疑，另外，您还涉嫌滥用致幻剂。请您跟我走一趟吧。” 旁边走来两名身穿深色制服的外国人，他们一左一右，架起彭皮傲，把他带了出去。 这是这位“催眠大师”仕途被终结的日子。 但他和唐宋明之间的恩怨，才算刚刚开始。 第144章 老狐狸的疑惑 在刘水等人赶赴峰会现场的时候，胡栗正在办公室里忙碌。 他想查出唐宋明这个人的来历。 由于唐宋明是严道森的学生，还是在严道森身边被养大的。胡栗决定先从严道森的身上入手。 他翻阅了之前的资料，发现之前局里有一桩陈年旧案，是在严道森的帮助之下告破的。 胡栗注意到，在这件案子里，还出现了一个姓唐的年轻人。 只不过，这案子已经算年代久远，如果当年是年轻人的话，现在至少也已经是中年人了。 这案子发生在十多年前，当时本城最繁华的地段，位于火车站和利民街之间的地段，火车站旁边交通发达，毗邻商业步行街，利民街毗邻高校，年轻人多，消费能力强。 而本案的涉及范围，基本上就把这一地段全都囊括其中。这也足以看出当时的案犯有多嚣张。 十多年前一个初秋的凌晨，一个在利民街韩国料理店打工的学生陈某下了班，沿着利民街步行回自己的住处。 当年的利民街还称不上是大街，只是一条数米宽的土路，路两旁还有垃圾沟，路上还没有路灯，很容易掉进沟里。 陈某从利民街回去的时候，本身已经非常困倦，加上路上一团漆黑，一不小心，把自己随身的一个小包掉在了路上。 这包里装有他最喜欢的耳机，还有家里的备用钥匙。 陈某颇为丧气，他在路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小包，他打算天亮以后再去垃圾沟里翻翻。 当他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却发现门虚掩着。 屋里似乎有人。 据陈某事后回忆，当他推门进去之后，曾经听到一种奇怪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当他把门打开之后，发现屋里并没有人。 这屋子是陈某在校外租的老屋（陈某一直没有住校），年头很久远，属于简装瓦房，只有一层。从里到外一共也就三间。屋内并没有密道，也没有可以藏匿人的空间。陈某检查过门窗，门窗都处于密封状态。 陈某觉得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应该是错觉，或者是因为屋里进来了老鼠之类的东西。 然而，当他准备睡觉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小包放在床头柜上。 他觉得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下缓缓升起，他冲过去打开小包，发现里面的耳机、备用钥匙都还在。 陈某越想越害怕，第二天早上就去附近的派出所报了案，然而，民警问陈某，离家的时候是否确认过门是否已经锁上，小包是否一直携带在身上的时候，陈某就显得有些犹豫。 毕竟，陈某当晚回家的时候本身就很困，走的时候也很匆忙。民警看陈某也无法肯定，就觉得陈某可能是自己一时没记清楚，或者忘记了锁门。 由于陈某家中并没有什么东西失窃，派出所的民警对此事的关注度似乎不算高。 打那儿之后，陈某就换了门锁，回家的时候也尽可能与人结伴，就没再遇上过这类事情。 直到两个月之后，陈某有一天忽然没去上学，晚上也没去上班（陈某是白天上课，晚上六点到凌晨打工）。 由于当天老师在上课的时候点名，记下了陈某的名字，陈某的同学赶紧给陈某打电话，但陈某却没接。 那同学又给陈某打工的韩国料理店打了电话，那边也表示没看到陈某。 那同学感觉情况不大妙，便赶紧联络了陈某的家人。 当天下午三点左右，陈某的家人赶到陈某的住处，他们联系了房东，把房门打开。 在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血腥气味。 在看到房门内的情景后，陈某的母亲当场昏倒—— 在屋内的一张桌子后面，是浑身上下脱得赤条条的陈某。 陈某本人的身体被红色的绸子绑缚在一张椅子上。双手、双脚都被分开。口部被人塞入了金属嘴撑。唇部、下巴上都有血迹。在他的胸口、小腹、大腿上都有半干涸状态的血迹。 经法医尸检，陈某死于失血过多。在他的胸口、小腹、大腿根部，都有锐器留下的伤痕。 陈某的父亲迅速跑到附近的派出所报警。 负责接警的，正是之前曾经接到过陈某报警的那位民警。 而他赶到现场之后，看到受害人的尸体，才直到自己刚开始的时候实在是太大意了。 这案子后来被交到当时的刑警大队一支队来办理，由当时一支队的骨干来亲自办理此案。 负责办这件案子的人，就是后来成为警队政委的宋金彪。 当时的宋金彪只有二十多岁，血气方刚，凭着一股子狠劲儿，在城里连破了两个案子，很得上面的赏识。把陈某遇害一案交给他来办，上边也比较放心。 宋金彪带人在陈某的房子里检查了好几遍，没在屋内找到陈某以外的指纹和足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他们在陈某的尸体上找到了一些干涸的痕迹。 经过法医的鉴定，这些干涸的痕迹，像是唾液干涸之后造成的。 宋金彪认为这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唾液。 现场的样本经由法医提取之后，被送交dna检测部门进行检测，希望能从dna方面入手，检测出有效的线索。不过，当时具备dna检测资质的单位少之又少（这种情况到了后来才渐渐有所改善），这份送交的样本免不了要“排队”。 在把样本送过去之后，宋金彪从多方入手搜集相关线索，他发现陈某在生前是个很受欢迎的人——在当年，韩国料理店还算是相对“高端”一些的餐饮店，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能进这种地方工作，一来要嘴皮子好使，会察言观色，二来就是相貌要端正。陈某正是属于人缘好，会说话，相貌还相当不错的类型。 宋金彪查到陈某在校期间曾经和多名女生有过来往，于是他想到这会不会是有爱恋那些女生的男人因妒恨而杀了陈某。 就在他调查的期间，有两个可疑的人物出现了。 第145章 恶夜猎食者（1） 这两个可疑的人物，一个是韩国料理店的主厨金某，另一个是陈某的同班同学常某。 根据调查，陈某和金某在店里曾经发生过口角，理由是金某在做菜的过程中使用较差的食材来代替店里的优质食材，而优质食材则会被金某偷偷拿走。陈某在发现此事之后，立刻报告给了店长，店长对金某进行了斥责，并勒令他滚蛋。然而，由于金某和店长的小舅子关系不错，动用这层关系向店长说了不少好话，这才避免了被开除。从此之后，金某和陈某算是结下了梁子，据说两人从不说话，而且彼此都躲着对方。 至于常某，得到的消息比较少，据常某同宿舍的人反映，常某在宿舍里做了一个小草人，草人身上贴了陈某的照片，身上还有个纸条，用红字写了陈某的名字。 宋金彪听了之后颇觉得好笑——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用草人诅咒这种封建迷信的方式来害人？更何况常某还是个大学生，在以前，这就算是高级知识分子了。没想到高级知识分子还会搞这么一出。 宋金彪决定先去调查金某，再去调查常某。 但是，根据调查显示，金某在案发当天一直都在厨房里忙碌，之后又要腌制泡菜（店里的泡菜一般都是由金某制作），一直忙碌到了早上四点多。和他一起干活的还有店里的两名帮厨，三人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五点。 而根据尸检报告，陈某死亡的时间应该是当天的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韩国料理店距离陈某的住处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金某应该是没有作案时间的。 宋金彪暂时停止调查金某，把调查重点暂放到了常某的身上。 经他多方走访，常某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动机也越来越明显。 原来，在大一刚入学不久，常某与老乡苏某某开始谈恋爱，两人出双入对，郎才女貌，珠联璧合，也算是校园内的一道风景。但好景不长，常某的父亲因做生意赔了本，全家人的生活开始紧张，常某连学费和生活费都开始吃紧，常某不得不参加了学校里的勤工俭学计划，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打工，陪伴苏某某的时间越来越少，而且，由于他手头越来越紧张，对于苏某某的一些物质方面的需求，越来越不能满足，苏某某误以为常某开始变得小气和抠门，就渐渐对他疏远起来。在上公共实验课的时候，苏某某和碰巧坐在邻座的陈某相识，两人交谈甚欢，从此关系越来越近，甚至发展到一起去图书馆，一起看电影之类。常某得知此事之后，醋意大发，甚至跑到陈某那里大闹了一场，陈某这才知道常某和苏某某之间有情侣关系，为了避嫌，开始疏远苏某某。但苏某某因常某那一闹，对常某愈发厌恶，直接宣布与常某断绝往来。常某更加委屈，他以为是陈某从中挑唆，一气之下，再次找上陈某，把随身携带的保温杯里的热水泼到了陈某的脸上。 好在当时是隆冬季节，常某的保温壶也不是啥好货，保温性能有限，那泼过去的水不甚烫，饶是如此，陈某的脸上也被搞出一片红色的烫伤。 常某所在班级的辅导员得知此事之后，勒令常某写下检查，并向陈某赔礼道歉。陈某倒是挺宽宏大量，没怎么追究，烫伤好了之后，依然天天上课打工。 当常某本人倒是没那么容易放下，所以，他在宿舍里准备了那个草人，并经常使用一下。在用草人诅咒陈某的过程中，他也并不避讳被其他人看到。 宋金彪认为，像常某这种鸡肠小肚的人，容易记仇，而且他和陈某之间的疙瘩始终没解开。虽然陈某的行为堪称宽容，但常某这种人应该会以怨报德。 他决定找常某去谈谈。 就在这个时候，陈某的案子已经在坊间传开，而且越传越邪乎。有人说陈某是在修炼某种邪法的时候中邪而死的，有人说陈某是被倒采花的女.淫贼害死的，有人说陈某是个性变态，是在用虐待自己的方式来追求快感的时候失误了，把自己弄死的……总之，各种奇葩的说法都有，在那个年代，网络还不发达，各种街头小报纸非常发达，在小报纸上甚至出现了陈某是请了笔仙之后没来得及请人家离开，所以遭到了笔仙的惩罚…… 宋金彪得知此事之后，非常生气，但对这种事他也没办法去阻止。对他而言，早一日破了此案，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才是让各种奇葩传闻彻底绝迹的唯一正确途径。 宋金彪打算找常某面谈，多了解一些情况。但他打了常某的电话之后，发现是空号。他联系了常某的辅导员，询问常某的下落，辅导员说常某最近请了一个月的假，说是有事要办，但具体去了哪里，他并没有透露。 宋金彪心里起了疑心，在他看来，常某是嫌疑最大的人，而现在明知道警察会来找自己，却又躲了起来，电话也停机了，有故意藏起来躲避调查的可能。 他去跟常某的舍友了解情况，舍友说平时觉得常某神神叨叨，在女朋友甩了他之后性格也变得更加古怪，还弄草人诅咒这种神秘兮兮的东西，所以平时宿舍里的人都躲着他。他请假离校的时候，也没有向大家透露他到底去了哪里，去做什么，只带了几件衣服就走了。 宋金彪从辅导员那里找到了常某父母的联系方式，但常某的父母也不知道儿子去了哪里——他们甚至不知道儿子请长假的事。 宋金彪心想要糟，假定常某真的是杀害陈某的真凶，现在畏罪潜逃，从他刚请假离校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如果常某身上有足够的费用，三天时间，完全够他跑到边境地区了。 当年买火车票还没有实行实名制，买票也无需身份证。如果常某上的是火车，查起来非常困难。 第146章 恶夜猎食者（2） 对于常某的“失踪”。宋金彪非常自责，他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把常某给放跑了。如果当时自己当机立断，先把常某抓起来，或许就不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他安排制作常某的肖像，准备发到各处，对常某进行通缉。 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人找上了他。 这俩人一个是四十多岁、头发略有些花白的中年男子，一个是二三十岁，戴着金丝眼镜，笑容很腼腆的年轻男士。 这俩人对宋金彪说明来意，说他们是某研究所的研究人员，是被一篇报刊上的文章吸引，从外地特意赶来的。他们掏出名片递给宋金彪，宋金彪看过名片，得知这俩人一个姓严，是教授，另一个姓唐，是助理研究员。 宋金彪觉得奇怪，不知道他俩是看了什么文章而来的，那俩人拿出一张街头小报，报上的头版，正是“笔仙杀人案”。大致内容就是陈某遇害一案，只不过凶手被写成是陈某请来的笔仙…… 宋金彪被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他赶紧向着俩人解释，说这就是一篇胡说八道的文章，本地没有什么笔仙，那都是封建迷信……另外，陈某遇害的真凶虽然还没找到，但他可以肯定，凶手一定是活人，毕竟现场采集到了活人的dna信息。 那个头发花白的严教授忙说，自己不是冲着笔仙来的，而是冲着现场发现的一些“奇怪的现象”而来的。 他指着小报上的一段文字说：“根据这段描述，你们在案发现场进行勘察的时候，发现受害人的尸体被红色绸带束缚，而且是以坐姿被绑在了椅子上，是这样吗？” 宋金彪点头：“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严教授说：“七年前，香港曾经发生过一件案子，一位深夜回家的调酒师，在家中遇害。他死的时候，被人用剪开的真丝睡衣束缚了四肢，捆绑在椅子上。而且，在他身上还有被刀刺过的痕迹。” 宋金彪霍地站了起来，激动地说：“有这种案子？！我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那姓唐的研究员说：“香港虽然已经回归，但消息要传到内地，还是有些不方便。另外，香港警方也有意封锁消息，这件案子流传得并不算广。” 宋金彪点头：“要是流传开了，估计会在舆论上引发恐慌吧……这一看就像是变态杀手干的。” 严教授说：“无论是变态杀手有预谋的作案，还是其他什么人在一时激动之下导致的激情作案，我们现在都无从下结论。我和小唐研究这个案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除了调酒师遇害案之外，我们还怀疑有其他案子与该案的案犯有关。” 他拿出一叠资料，交给了宋金彪。 这次的案发现场不再是香港，而是深圳。时间是在五年以前。 五年前的一个晚上，在深圳某开发区工作的白领胡某搭乘计程车回家。 由于当晚刚下过大雨，路面有积水，在距离胡某所在的小区还有四百多米的地方，遇到一个深可达半米的积水坑，计程车被迫停了下来，胡某结账之后，挽起裤腿，步行蹚水回家。 当时胡某刚到深圳不久，住的也是较为偏僻，那是一座二层小楼，里面住了五户人家。胡某住在一层。是最靠外的一户。 据计程车的司机说，他怕胡某失足滑倒，所以一直用车头灯为胡某照明，当目送胡某进楼之后，他才驾车离开。远远地，他好像看到小楼里的灯亮了一下，随后就熄灭了。 当时他觉得好奇，因为那灯只亮了不到一秒钟，如果照明的话，肯定不够，估计是电力系统问题，但他当时急着回去“交班”，也就无暇细想。 当胡某再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具死尸。 离奇的是，根据尸检报告，胡某死亡的时间，就是在他进屋之后一个小时之内。而在这段时间内，他的邻居们都还在家。 整整四户人家，居然没有一个人听到胡某的屋里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而胡某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也非常骇人。 胡某被人用丝巾（一条大丝巾裁出的四条小丝巾）束缚，捆绑在屋里唯一的圆凳上（胡某租的屋子里没有椅子），他的身上，以及屋内的地板上，留下了大量的血迹。 而胡某本人除了被扒光之外，身上也留下了刀痕。 相比之前的受害者，胡某的双脚上还多了额外的伤痕——他的两只脚上各被人钉了一枚钉子，钉子深入地板之内，这使得胡某被牢牢地固定在了地板上，即便他死的时候坐在圆凳上，也依然保持着坐姿，没有倒下。 而捆绑他所用的丝巾，则来自他的邻居——他有一位邻居在头一天洗了丝巾之后，把它晾在了院子里。 无论是香港的调酒师被害案，还是深圳的白领遇害案，共同点是受害人都是年轻男性，而且相貌都堪称英俊，都死在自己家里，尸体都被扒光，且被丝巾或丝绸衣服束缚，尸体被绑在椅子或圆凳上，维持坐姿。现场未能发现凶手的脚印或指纹，现场也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门窗完好无损，住在受害人隔壁的邻居也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 当时就有人认为，现场没有留下其他人的足迹和指纹，有没有可能是自杀案？ 经过调查，香港那位遇害的调酒师，当时已经分到了他供职的那家酒吧的股份，而且他还刚交到了新的女朋友，可谓事业与爱情双丰收；而深圳那位遇害的白领胡某，也即将荣升他所在公司研发部的主管。这两人既没有金钱方面的纠纷，也擅长与人相处。没有自杀的由头，也没有被人寻仇的可能。 而且，如果是自杀的话，如何在狠戳了自己数刀之后，再把自己牢牢捆缚在椅子（圆凳）上？ 宋金彪看完那两页报告，就问严教授：“这两人会不会是想追求某种性方面的刺激，在把自己束缚之后进行虐待，结果因为‘操作不当’而导致意外身亡？” 严教授摇头：“在我了解的范围内，目前还没有出现过这种追求快感的方式。追求‘性窒息’而不慎身亡的倒是有，但和这个相比，有很大的不同。” 第147章 恶夜捕食者（3） 宋金彪正在和严、唐二人交流，却忽然接到一通电话——他在北三镇的一名线人，看到一个年轻人去渡口登船去了。那个年轻人的相貌和常某很像。 宋金彪当机立断，带着两名同事赶赴北三镇。 到了北三镇，却赶上起了大雾，整个北三镇连同附近的渡口都被笼罩在大雾之中，能见度非常低。 宋金彪找到线人，问那看上去像常某的年轻人去了哪里。线人却摇头说不知道。 原来，刚才那大雾来得很急，那年轻人走得也快，好像要赶着去做什么事。他急匆匆往人群里钻了一阵，就把线人甩在了后头。等线人钻出人群去找，已经找不到了。 偏巧这里还是三岔河口，如果常某真是从这里上船的，就有三个方向可以去。追踪难度比较大。 宋金彪懊丧无比，那线人也非常难堪，因为他跟丢了人，好好的线索又断了。 宋金彪在渡口转来转去，无意中瞥到渡口的航运需知牌，却又来了精神。 原来，根据那航运需知牌上的规定，凡是能见度差的时候，航运必须暂停，否则出航的船只就要吃罚单。 宋金彪心想，既然有这么一条规定，那么正规的航运船只肯定不会选择在今天出航。那些赶在今天出航的，可能是私人运作的“黑船”。 这种天气里，如果船已经进了河道，很难再追踪。不过，即便是黑船，也需要谨慎航行，航速必然不快。而且，为了避免撞船，估计要贴着河边行船。 他在心里大致算了一下，随后跟自己带来的两名同事商量了一下，三人分别沿着三条河道追了下去。 终于，在距离三岔河口六公里左右的地方，宋金彪追上了一艘七八米长的私人小船。这船正往隔壁奥南湾的方向移动，它要是真的进了奥南湾，混进湾里成百上千的小船之中，就再难寻找了。 宋金彪在岸上朝那小船大喊，让驾船的赶紧停船。 由于是黑船，驾船的人本身就狡猾，在看到有穿警服的人坠过来之后，驾船的便开始加速，小船渐渐偏离了河边，朝着水流湍急的河道中线方向移动。 宋金彪一看就急了，干脆拔出警枪，朝天开了一枪。他朝驾船的人大喊，如果再不停船，就会朝他开枪。 这句颇具威慑力的话比什么都好使。 驾船的乖乖把船朝岸边靠了过去。 宋金彪心里着急，还没等船完全靠岸，他就纵身朝船上跳了过去。 一看他跳过来，船上有人慌了。那人三下两下跑到船的另一侧，直接一个猛子扎下河去。 宋金彪又急又气，他完全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水，而且敢跳河。他有心也跳下去追对方，但眼瞅着水流湍急，他自己水性也并不算好，要是就这么跳下去，到最后到底谁生谁死还真不好说。 冷不丁前方忽然出现一条水线，却是一条巨大的鳄鱼张开大嘴往这边游来，那鳄鱼的嘴里尖牙突出，看上去非常骇人。 之前跳下去的那人像是被鳄鱼吓到了，赶紧重新往船这边游了过来。他一把抓住船帮，让那船上的人赶紧把他拽了上去。 那鳄鱼倒没追过来，而是施施然沿着水流朝着下游去了。 宋金彪看着那远去的鳄鱼，忍不住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本地没有鳄鱼，这东西估计是从什么地方的养殖场里偷跑出来的。居然意外地被鳄鱼帮了一把，看来自己还真是够好运。 那被拽上来的人浑身水淋淋的，缩在船上的一角发抖。 宋金彪扔了一条毛巾给他，等他擦掉脸上的水之后，确认他就是常某。 常某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也就不再躲了，此时船停靠岸，宋金彪拽着常某，带着他上了岸，随后又给他戴上了手铐——他担心常某缓过来之后会再次逃跑。 他把常某带回去之后，就问他为什么连夜逃走，而且手机还停了机。 常某苦笑道：“其实我是不想活了，打算坐船找个僻静的地方，然后直接投水自杀。” 原来，已经被女友抛弃的他，现在又被同学们孤立，偏偏父亲的生意垮了之后，生活方面的压力也不小，常某感觉就这么活下去实在太累，就打算自杀。手机停机倒也不是他刻意而为，在那个年代，手机资费还比较高，在手头没钱之后他已经交不起话费，就干脆把手机卖了，手机卡倒还没来得及注销。 宋金彪再三审问，发现这人虽然在精神方面有点儿问题，容易走极端，但陈某遇害前后，他也不在现场，而是在学校的自习室呆了一晚上。自习室里有很多人可以证明他那晚确实是在那里。 宋金彪感觉自己眼前的线索又断了，再次沮丧起来。 好在之前送检的那份dna样本，眼下总算出了结果。 检查结果显示，那份唾液样本中所含的dna，与受害人陈某的并不相符。 而且，那是来自男人的dna。 宋金彪忽然间想通了一些问题——凶手本身是男性，而且大半夜的还要跑到未婚男性租住的房子里，把对方扒光之后虐.杀掉，这是否说明凶手本人是同性恋，而且属于经常得不到满足的那种？ 可惜他对这类知识向来了解不足，迫切需要一些专家来为他解疑答惑。 猛然间，他想到了那姓严的教授，以及那位姓唐的助理研究员。 他马上给严教授打了个电话，问对方最近是否有空，他想去拜访一下。 “是有什么关于心理学方面的问题需要找人解答吧？”严教授好像能看穿宋金彪的心思：“我和小唐最近都会在你们这座城市呆着。如果有事情想要询问，可以直接来找我，我就住在市招待所。” 宋金彪和严教授约好了时间之后，就马上赶到市招待所。 严教授在听完了宋金彪的陈述之后，微微点头：“你算是抓到了冰山一角。这离你真正解开本案的真相已经不远了。另外，我们这边也查到了一些东西，对你破案应该很有帮助……有幸存者出现了。” 第148章 恶夜捕食者（4） 最新查到的一件相关的案子，是在三年前发生的，受害人名叫童启武，是一家名为“劲舞时代”的迪厅的dj。 非常值得一提的是，童启武可能是这一系列案件中，唯一一名幸存的受害人。 事发当天晚上，童启武在“劲舞时代”一直“嗨”到半夜，之后，骑着他那辆小摩托车回家。 在半路上，摩托车发生了故障，点火失败。童启武下车修了半天，也没能修好。 摩托车抛锚的地方，正好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郊区。距离最近的，是附近的一座山神庙，在昏暗的夜色下，感觉那庙里像是藏着无数的影子，随时都有可能扑出来。 一阵夜风吹来，山神庙的屋檐下传来了“呜呜”的声音，童启武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心想，干脆别修了，直接推着回家得了。 夜风越来越急，卷着碎纸片和垃圾袋往他脸上打，童启武不停地在心里骂街。早知道今晚这么倒霉，就不如一直在迪厅里熬到天亮。至少天亮的时候还安全。 推车走了大约两个钟头，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这个时候，他已经累得浑身臭汗，骨头架子都要酥了。 童启武把摩托车锁好，随便往屋檐底下一搁，之后推开家门，从冰箱里抄出一瓶冻得刚好的雪花啤酒，先咕咚咕咚灌进去半瓶，心里这才算舒坦了一些。 之后，他就脱掉汗淋淋的衣服，跑进卫生间洗澡。 他这屋里有个大号浴缸，在放满了热水之后，全身都浸泡进去，颇为解乏。 童启武躺在浴缸里，任凭热水把自己的半个身子淹没。他把剩下的半瓶啤酒都灌进了肚子里，心情也逐渐变得放松了下来。 然后，他居然就这样在浴缸里小睡了片刻。 把他惊醒的，是外面的房间里传来的“呜呜”的风声。 童启武觉得奇怪，他记得自己进屋之后，明明已经把屋门给锁上了，为啥还有风声？ 于是他裹着浴巾走出卫生间，刚出卫生间的门，他就愣住了。 外面的房间里一片漆黑，啥都看不见。 可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在进卫生间的时候，并没有关掉外面房间的灯啊。 难道说是外面房间的灯坏了？ 童启武伸手去摸灯的开关，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奇怪的声音。 童启武一个激灵，马上转身望向声音响起的方向。 借着窗子里透进来的朦胧的星光，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屋里多了一个影子。 这影子和他差不多一样高，被笼罩在一团黑色的东西之下，一动不动，乍一看，就像是角落里的黑影突出来了一块似的。 但童启武知道这黑影肯定是活的，肯定是人！ 他下意思地就想自卫，恰好此时他手里还抓着东西——被他带进卫生间的啤酒瓶。 童启武“嘿”地一声怪叫，把手里的啤酒瓶向那黑影丢了过去。 奇怪的是，那黑影不躲不闪，任凭酒瓶子砸在自己身上，就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童启武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几秒钟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赶紧逃走。 于是他赶紧往卫生间里缩。 此时，已经晚了。 那黑影平平地移动了起来——就好像足不点地一样。 童启武的半个身子已经钻进了卫生间里，眼看就要成功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觉得眼前一黑，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某种东西裹了起来，像是布，又像是某种绳子。 他想动，却发现双手和双脚都被紧紧地束缚住了。 屁股底下发凉，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绑在家里那张藤椅上。 那神秘的黑影却不见了，就好像从来都没来过似的。 童启武隐隐闻到一股骚臭的味道，另外，他觉得自己的裤裆里湿答答一片。 看来，自己有可能是在昏迷过去的那一瞬间，由于过度紧张和恐惧，导致大小便失禁了。 另外，他的前胸有不少呕吐物，应该是在他昏迷的时候吐出来的——在迪厅里“嗨”的时候，他已经灌下了大量的啤酒，回家之后又来了一瓶冰镇雪花，肠胃里的存货很多，经黑影这么一折腾，这些存货全都没留住。有的走上路，有的走下路，都泻出来了。把童启武的身上、地板上都弄得埋汰无比。 童启武奋力挣扎，折腾了几个小时，才终于从那束缚中挣脱了出来。 他赶紧洗干净自己身上的秽物，穿上了衣服，跑到附近的派出所里报了案。 在接警之后，附近派出所迅速派出民警，到童启武的房间进行搜查。 但是，除了一地的污秽，以及被弄得脏兮兮的地毯之外，他们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另外，屋子里的门窗完好无损，门锁也没有被撬开过的痕迹。 他们让童启武仔细回忆那黑影的特征，但是，童启武宿醉的劲头还没完全褪去，与黑影对峙的时候光线又非常暗，他实在想不起那黑影到底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 他唯一能告诉警察的，就是那黑影的身高和他差不多，另外，移动的时候似乎不用迈步，可以“飞”着移动。 警察皱着眉听完童启武的描述。 本身童启武就满嘴酒气，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再加上这神神叨叨的描述，警察更加认为这像是童启武自己喝多了之后臆想出来的。 另外，在童启武说他是在迪厅工作的dj之后，警察对他就更怀疑。 原因很简单，当地曾经发生过毒品事件，而迪厅、ktv、夜总会之类的地方，本身就是最容易滋生毒品交易的场所，再看童启武那说话都打晃的架势，结合一地的污秽，警察怀疑他是吸了毒，脑子产生幻觉，甚至连大小便都在毒品的影响下失禁了。 他不由分说，先把童启武带到医院进行检查。 童启武心里直喊冤枉，但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子确实容易让人生疑，只有先自证清白，打消警察心里的疑虑，人家才能听得进自己所说的话。 等到检查结果出来，已经是次日下午。 第149章 恶夜猎食者（5） 这时已经离童启武“遭遇”黑影过去了十多个小时，有很多线索，已经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消失了。 确认童启武没有吸毒，警员们继续对他问口供，继续调查，但他们不知道这段时间已经有多少线索灭失。 当他们回去的时候，发现现场已经被房东打扫得干干净净，那条被裁剪的丝巾，也被邻居收走了——邻居还抱怨童启武半夜喝多了偷拿她的丝巾…… 这事儿被当作“悬案”记录了下来，不过童启武也挺倒霉，有人怀疑他喝多了之后报假案。 童启武本人后来也辞职了，搬离了该地，目前不知去向。 由于当时网络不发达，发生在香港、深圳两地的案子，并没有被当地民警知晓，如果他们知道了，恐怕结果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宋金彪听到这里，忍不住头疼了起来。 负责侦办童启武那案子的民警，他还恰好认识，不过，据他所知，那些人平时办起案来也很认真。这事儿糟就糟在童启武自己之前喝了太多酒，还把现场吐了个一塌糊涂，让人误以为他是喝醉之后产生了幻觉。当然，也不能光责怪受害人，办案民警的警惕性还是差了一些。如果在进入童启武的家之后马上开始勘察，或许还能找到点儿什么。现在毕竟不是五年前，更不是七年前，警用勘查技术已经进步了一些，或许之前没被发现的某些线索，现在可以通过“升级”之后的技术手段来发现。 严教授告诉宋金彪，为了童启武这件案子，他专程去了一趟当年童启武所住的地方，结果有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发现—— 童启武所住的地方也算是租来的，但他这个房子与附近的一家首饰店相距不远。 首饰店老板的安保意识不错，在店门口安装了监控系统——虽然是较早期的监控系统，不过好歹也是有。 严教授本人是没资格调取人家的监控录像的，这就需要警察出面。 宋金彪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过了这么久了，那监控系统的录像还能保存到现在么？另外，罪犯会从正门过去么？” 严教授说：“我看过那房子的整体结构，窗子很小，没有后门。如果想进入，只能从正门进入。而它的正门，正好在首饰店监控系统的拍摄范围之内。” 宋金彪点头：“那我亲自去一趟，如果还有监控录像保留，我一定会搞出来。” 宋金彪与严教授、小唐一起来到童启武曾居住过的城市，三人找到那家首饰店，见了老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令人惊喜的是，首饰店老板居然保留了那一晚上的监控录像！ 据首饰店老板解释，他有个习惯，每天早上来了店里之后，如果有时间，就瞧一眼头天晚上的监控录像（这是因为当地有小偷，而小偷会在自己盯上的地方附近“踩点”）。 “那天瞧了一眼监控录像，就觉得挺诡异的——有个穿着黑色大袍子，头上戴着黑色面具的人，朝着童启武家的房子去了，折腾了很久之后才出来。也不知道去干啥了。我觉得这段录像挺瘆人的，就把它保存了下来。” 宋金彪说：“既然你手头有这个录像，为啥不去报案啊？” 那老板说：“我要是去了，又会被人家说的……之前就发生过一次，有一年万圣节，有几个人打扮得跟鬼似的，跑到童启武那儿去找他。当时也给拍下来了，我交到警察那里去，让他们注意一下，警察说这就是个化装舞会，让我别精神紧张……自打那儿起，无论童启武家里出啥奇怪的事儿，我都见怪不怪了。这个截取的监控录像我就自己收藏。要不是你主动上门，我估计都不会拿出来给别人看。” 宋金彪等人从老板那里拷贝了录像，他们谢过首饰店老板，准备回去，却忽然看到一辆警车远远地开了过来。 从车上下来一人，宋金彪认出是当地的警员陶毅。陶毅表情紧张，一看到宋金彪，就问：“你们是不是在查当年童启武的案子？” 宋金彪点头：“这事儿我已经通知你们本地警方了。” 去外地办案，如果没有特殊的保密需要，是要通知当地警方的，这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宋金彪在去找首饰店老板之前，就把此事报告给了当地警方。陶毅知道此事，倒也并不奇怪。 陶毅说：“童启武死了。” 宋金彪一愣：“死了？怎么死的？” 陶毅看了一眼严教授和小唐。那俩人知趣地说：“我们俩先去旁边转转，你们聊。”随后就离开了。 陶毅等他俩走远之后，压低了嗓门说：“死得很惨，像是被虐.杀的，现场还出现了红色的丝巾。我查过了他之前的报案记录，他好像在几年前曾经报过案，说是曾经被人深夜闯进家里，还被人用丝巾绑了起来。” 宋金彪点头：“我也听说这个案子了。你们当年是不是没继续查下去？” 陶毅双手一摊：“我们也不是不想查，但当时童启武醉醺醺的，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他家的现场也被房东和邻居给破坏了，我们还怎么查？” 宋金彪心想：“你们刚开始的时候没相信人家报案人的话，现在又推卸责任，横竖错不在你们身上呗？可现在出了人命，这下可推脱不掉了吧？” 陶毅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是被案情给震惊了，就说：“你手头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案子？” 宋金彪点头，把自己手上的陈某遇害案跟陶毅说了一遍。 陶毅皱着眉说：“看上去倒是挺像同一个作案人所为啊。你能不能把你现在手头的资料给我一份，我们办案的时候也能省点儿力气。” 宋金彪心想，你们倒是挺能省事儿。不过，现在办案优先，就没时间计较那些小事，他表示回去之后就把资料给陶毅复印一份。 除此之外，他指了指正站在远处聊天的严教授和小唐，说：“这俩人也挺有来头的，都是专门研究犯罪心理学的，他们搜集了相关的案例并进行研究，一个是发生在香港的案子，一个是发生在深圳的，我看过他们整理的资料，确实和咱们这个都挺像的。” 陶毅显得格外紧张：“曾经在香港和深圳发生过？现在又跑到咱们这里来了？这个案犯还经常挪窝？” 宋金彪说：“可能是同一人在搬家之后犯下的案子，也有可能是不同地区的人在进行模仿犯罪，无论如何，咱们都先得看一下你这边童启武的被害现场，之后才能下结论吧？” 第150章 恶夜猎食者（6） 陶毅和宋金彪商量了一下，两人决定一起去现场看看。 但站在旁边的严教授和小唐，陶毅没打算带去——即便是宋金彪觉得这俩人很有用处，陶毅也觉得不能带上。 那个时候不比现在，活跃在一线的基层警员们，对于心理学学者参与办案，还是有那么一丝丝顾虑的。不光他们顾虑，上级领导更加顾虑。当时，如果让办案人员以外的人去现场，少不了就要挨顿狠批，吃个处分。 宋金彪也很无奈，他就让严教授和小唐在本地招待所先休息一下，他跟陶毅俩人去现场。 童启武这回换的住处，是位于通乡街的物研所宿舍大院，由于该大院前面就是物研所，几乎相当于物研所的后院，因此保安措施也高一些，宿舍正门是安装有监控的。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个，童启武才选择了这里安家。 可惜的是，即便搬到了这里，他还是没有摆脱死亡的厄运。 陶毅带着宋金彪走进现场，俩人都已经是工作多年的老刑警了，可乍一看到里面的情景，也都产生了严重的不适感。 童启武的屋内一片狼藉，家具倾倒，桌上的果盘都已经粉碎，切水果的刀子插在桌面上，上面还带着血。 童启武在屋子的一角蜷缩着，身上搭着几条破碎的丝巾。他圆瞪着双目，脸上还带着痛苦的神情。 已经在现场忙碌的了一阵的法医表示，童启武身上有多处锐器刺伤，他死于失血过多。 倒霉的是，童启武住的这栋楼，楼板非常厚实，门也很厚，窗子用了双层玻璃，其中一层有隔音效果。警员们在屋里做了实验，就算是冲着窗外大喊大叫，外面听到的声音也很小。 跟以前的案子一样，在现场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警员们还在屋里找到了双节棍、拳击手套、沙袋等物。看来，童启武在遭遇了之前的事件之后，警惕性提了上来，还很注意健身。在他屋里也没找到酒瓶，看来他把酒都给戒了。 从现场的狼藉情况来看，童启武曾经和袭击他的人进行过一番搏斗，但最终还是败在了对方的手里。 宋金彪不无惋惜地说：“练拳击确实可以强身健体，但光凭这个是不能吓退所有的坏人的。” 陶毅点头：“是啊。法医说，从童启武的口鼻处发现了细微的擦伤。另外，他的肩膀、脖子处也都有擦伤。他怀疑是有人从童启武的后面偷袭了他，并用某种东西掩住了他的口鼻。” 宋金彪说：“如果是带有某种麻醉性药物的布团——比如沾了乙醚什么的，往他脸上这么一蒙，大概几秒钟之内，人就昏迷过去了吧？” 陶毅说：“是啊。根据童启武之前报警时留下的口供，他上次在卫生间门口看到了那个黑影，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昏迷了。童启武醒来之后，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走路也有些摇晃，面部发红，那样子很像是吸了毒。估计当时袭击他的人也用了乙醚吧。” “我听说你们上次给他做了检查，看他有没有吸过毒。” “哦，只做了最基本的检查，看他有没有吸海.洛.因或者冰毒之类，至于他体内有没有乙醚，那个检查是查不出来的。” 陶毅望着地上的尸体，颇为遗憾地说：“他都从城区的一头搬到另一头了，凶手最终还是找上了他，这个凶手也实在太执着了吧？” 经过检查，童启武身上和家里的贵重财物都没被人动过。童启武手上戴了纯金的戒指，都没被拿走。这说明凶手不是为了劫财。 这和之前的几起案子非常相似。 宋金彪想把这些情况告诉严教授和小唐，听听他俩的看法，于是他跟陶毅打了招呼，先从现场离开，直接去了城里的招待所。 严教授听了他的描述之后，思考了一阵，之后说：“你有没有听过在m国发生过的‘红丝绳连环杀人案’？” 宋金彪说：“没有，如果您方便的话，能给我讲讲吗？” 严教授就把那“红丝绳杀人案”给宋金彪讲了一番。 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在m国西部某州，发生了一系列与红丝绳相关的杀人案，这案子因为过于骇人听闻，而且破案的过程也与犯罪心理学密切相关，至今仍被犯罪心理学研究者们所重视。 在那一年的夏天，有一名在森林里散步的猎人（该州允许合法狩猎），发现某个树叶堆里伸出了一只“白皙的女人手臂”。该猎人马上报警，警员们赶紧把那林子围了起来，并翻开树叶堆。 树叶堆内的内容让所有的警员都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由于当时正值盛夏，肉类极易腐烂变质，那手臂之所以显得白皙，也是因为腐烂导致其颜色惨白。 在那只“白皙的女人手臂”之下，是无数蠕动的蛆虫，以及食腐类甲虫。 警员们用毛巾捂住口鼻，强行把那手臂周围的树叶与腐土扒开，结果找到了一具女性的尸体。 尸体处于高度腐化状态，死者生前的相貌无法确定。警方只能去请肖像专家帮忙。 此外，由于尸体上没有找到任何证件之类的东西，警方无法确定死者的身份。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认为只有这一具尸体，但在回去的路上，有名警员发现在一个土堆上似乎有疑似人体残骸的东西。 警员们警惕了起来，他们继续在周围寻找，并最终找到了很多人体的残骸。 由于野生动物和雨水的破坏，尸体都已经残缺不全，即便有经验丰富的警员和法医，在拼合这些尸体的时候也花了很多功夫。 最终，他们拼出了七具尸体。 除了尸体之外，他们还找到了疑似凶器的东西，这包括已经带了铁锈的刀子，还有几截带有陈年血污的红色丝绳。这些红丝绳有的是在尸体附近发现的，有的就缠绕在尸体的脖子、手腕上。 在警员们正式开始调查此案的时候，媒体也很快得知了此事，有的媒体立刻把这案子称为“红丝绳连环杀人案”，并主观臆测凶手是个喜欢用红丝绳捆绑、残杀受害人的家伙。 “红丝绳杀人狂”这个绰号不胫而走。 但事实上，经过法医部门的鉴定，凶手杀人用的并非全用红丝绳，还用了其他凶器。只不过“红丝绳杀人狂”这个绰号极具魔性，被传开了之后，就连警方自己的人，都开始称案犯为“红丝绳杀人狂”。 当地法医部门的负责人阿笛亲自为尸体进行尸检，他在所有尸体上都检出了锐器造成的伤痕，但这些伤痕大多数都不在致命位置上。有的伤痕非常浅，刚深入肌肉，未伤及脏器。阿笛认为，刺出这些伤痕的人，只是为了让受害人反复感受到痛苦。 另外，在所有的尸体上，都检查出了曾经被丝绳捆绑过的痕迹。有的尸体在脖子上有非常深的勒痕，估计是直接被凶手用丝绳勒死的。 所有的尸体都没有穿衣服，而由于尸体暴露在野外太久，有的还残缺不全，完全无法检测他们生前是否被性.侵过。 警员们通过请来了fbi（联邦调查局）的心理学专家，为凶手进行心理侧写。 专家的侧写结果显示： 凶手是男性，年纪在二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其 第151章 红丝绳杀人狂（1） 警员和fbi的人都感到非常头疼，他们所在的州是m国人口最多的一个州，而且流动人口很多，社会贫富差距大，毒品、枪支交易猖獗，犯罪率本来就居高不下。现在碰上这种恶性案件，依靠他们现有的警力，很难保证在短时间内破案。 而盛夏之下，各种线索的灭失都会变得很快，拖的时间越长，就越对破案不利。 偏偏m国国内的各大媒体对此事非常关注，报刊、电视台都对此事进行了连篇累牍的报道，民众对此的关注度也很高。州首府内甚至还爆发了游行运动，要求警方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 警员们硬着头皮，先把重点放在了被害人的身份上。 即便尸体已经高度腐化，还是有痕迹可循，比如死者的牙齿和指纹。 警方发现其中有几名受害人曾经补过牙，他们根据补牙的信息，找出了这些受害人的真实身份。除此之外，还有两名受害人的指纹在警方的登记库中出现，这两人的身份也随即被确认。 经过警方统计，所有的七名受害人，最小的还未成年，最大的不超过三十五岁。其中有多人是性工作者，还有两人曾经吸毒（吸毒的两人曾经被捕，这就是她们的指纹出现在警方登记库里的原因）。 无论是性工作者还是吸毒者，都是被主流社会排挤，缺少自己的社交网，只能在街头巷尾苟寻活路的人。她们都很缺钱，在经济压力之下，她们的意志非常薄弱，凶手用一张钞票就能把她们勾走。 而且，她们大多数都没有家人，如果失踪，一般会过很久都没人发现。 办案警员打算以街头的性工作者为突破口。他们认为，受害人中既然出现了多名性工作者，那就证明凶手对这个群体格外重视，他可能曾经多次在性工作者中寻找合适的目标，因此也就可能会留下线索。 联邦调查局的心理学专家也同意这样的看法，他还给警员们提供了更多的思路——不如问问那些性工作者，有没有接触过这样一位客人，此人自尊心强，喜欢玩一些变态的把戏，比如捆绑，喜欢利用工具刺人，甚至咬人。 心理学专家特意将“红丝绳杀人狂”和另一名变态杀人狂“gr杀手（gr是green river绿河的缩写）”相提并论， 同样是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ge杀手在他纵横肆虐的数年时间之内，连伤了几十条性命，与“红丝绳杀人狂”相比，两者有惊人的相似性。 首先，两者都喜欢在河道附近作案、抛尸，且抛尸现场一定会有很多垃圾。其次，杀人数量都达到五人以上。第三，都喜欢选择性工作者作为目标。第四，喜欢折磨受害人。第五，受害人的尸体被丢弃的时候，身上都没有了衣服，而且都是遍体鳞伤。 两者的不同之处，无非是折磨人和杀人的手段。ge杀手喜欢将人性侵后杀掉，杀人一般都是用绳子勒死。而“红丝绳杀人狂”的受害人，身上都没有被性侵的痕迹，杀人的时候除了用红丝绳束缚之外，还有用利器刺戳，而且受害人多数都是死于失血过多。 警员们认为这样的调查可能会没有结果，但到了当年初秋的时候，居然真有一位性工作者对他们表示，曾经有一位类似的客人。 那名客人随身带着一只箱子，箱子里装着红色的丝绳，还有手铐、束缚带等物。他选定了合适的“服务者”之后，就出双倍的价格，让“服务者”跟他去一趟旅馆，在那里，他用自己的东西把她捆绑起来，然后殴打她，咬她，如果她身上出现了伤口，他就将嘴凑上去，喝对方伤口中流出来的血。 这种行为会让“服务者”非常恐惧，甚至会当场哭叫起来，但那客人并不会因此而停下来，恰恰相反，他会变得更加兴奋，更加凶残，就好像哭叫声能令他更加振奋似的。 为他提供“服务”的性工作者，往往会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因此，后来就没有人肯为他提供服务了。即便他出双倍的价格，也没有人肯跟他走。 后来，他就变得狂暴了起来。有一次他似乎是喝多了，强迫一个性工作者跟他回了家。在那里折磨了她整整一个晚上，那个女孩从他家里跑出来的时候，连鞋子里都是血。 但她没有报警，因为他给了她更多的钱，还威胁她说，如果她报警，他就会把她“活活勒死”。 警员们非常关注客人随身携带的“红色的丝绳”，这和在弃尸现场发现的红色丝绳是否有一定关联？ 据那名性工作者提供的线索，这名客人似乎还喜欢喝烈酒，他身边携带有在当地比较少见的金属瓶装的烈性伏特加。 警员们越发感觉自己正在调查的这个“客人”有可能就是“红丝绳连环杀手”。 虽然那名客人没有对性工作者提供过自己的名字，但他曾经带她去过旅馆，警方翻阅了旅馆的登记记录，找出了那人的名字。 登记本上的名字是“史蒂文-恰奇”。警方怀疑这不是对方的真名。但当时m国境内的旅馆普遍管得很松，不存在用身份证登记的情况，客人绝大多数都是随口说个名字，给了钱之后就能开房。对于开房的用途，旅馆工作人员也从来都不过问。 警方开始调查这个所谓的“史蒂文-恰奇”，但多方走访，均没能查到此人。 该州内的性工作者也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神秘而残暴的客人。 这条线索眼看着就要断掉了。 犯罪心理学家却不这么看，他认为，凡是连环杀人狂，都有“经常回自己曾经的作案现场转一转”的可能，这是为了在现场回味一下自己作案时的快感。 “红丝绳杀人狂”已经在现场杀过了七人。在此期间他应该从未离开过本州，他的工作环境，他的家庭应该就在本州，他未来也不会远离本州，迟早会再来的。 而且，他有可能再次在本州作案。 警员们在这名专家的劝说之下，一边派人经常去弃尸现场附近巡逻，一边继续焦虑地等待着。 “红丝绳杀人狂”似乎觉察到警方在撒网等待着他，于是老老实实地蛰伏了一阵。在这期间，警员们再也没有收到有人作案的消息。只零星有一些女性性工作者失踪，但很快就又查出，那些失踪者不是遭人杀害。只是被某些特殊的顾客绑架，那些顾客也不是“红丝绳杀人狂”。 凶手继续蛰伏，和警方玩起了比耐心的游戏。 那名联邦调查局的心理学专家认为，对于性变态者而言，由于无法通过正常的途径来获得快感，他们始终会从特殊渠道来追求刺激，犹如飞蛾扑火，这最终会给他们带来灭亡。这就像是一种诅咒，终身相伴，无法摆脱的诅咒。 即便是结婚，有了伴侣，也无法让他们摆脱这种诅咒。除非对他们进行治疗（包括化学或心理方面的治疗）。 直到这一年的冬天，“红丝绳杀人狂”似乎有些忍耐不住了。 某个冬日的夜晚，警员们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准备礼物，忽然，一通电话打进了警局，说是在附近的某个餐馆门口发生了一起杀人案，受害人是一名性工作者。 警员们在听到之后，都认为是“红丝绳杀人狂”复出了。 第152章 红丝绳杀人狂（2） 警方迅速赶往现场，寻找目击证人。 一名黑人清洁工自称是打电话报警的人，他说在餐馆的停车场看到一名女性一边捂着伤口踉跄而行，一边在尖叫着呼救，而在她身后，有一名手持短刀的男子在紧追不休。 清洁工抡起拖把朝那边跑了过去，那男子这才转身逃走。清洁工朝他抛出手里的拖把，可惜并没有击中对方，但幸运的是，大概是由于受到了惊吓，男子居然把手里的短刀掉到了地上。 在警察赶到现场之前，那名呼救的女性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死去了。 清洁工认出她是在附近经常“招揽生意”的性工作者j-丽思。警方检查了她的尸体，发现尸体上有多处伤痕，都是由锋利的锐器造成的。 刺伤她的那把短刀，被清洁工找到，并交到了警察的手上。这把刀的刀柄和刀身上都有品牌与编号。警察发现这把刀与在之前弃尸现场发现的刀是同一品牌，同一型号，刀身上的编号也是相连的。 这就几乎可以判定，杀死j-丽思的男人，与之前连杀七名女子的连环杀手，是同一个人。 警方迅速封锁了周围的街道，开始挨家挨户排查，并寻找目击证人。 幸运的是，一名在餐馆就餐的客人曾经目睹那男人从一辆车上下来，他还记下了那辆车的车牌号。 警方经过紧急查询，查出该车牌号属于一名叫但丁的男性工匠，但丁已经结婚，有一个太太，还有一个儿子。在他辖区的巡警和邻居，都认为但丁是个“还算不错的男人”。不过那名熟悉案情的心理学专家认为，这有可能是但丁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一面，而营造出来的假象。有很多性变态者都有伪装自己的能力。州立监狱里的很多强.奸犯都是待人彬彬有礼且非常幽默，直到他们撕下自己伪装的那一刻，你都会认为他是个好人。 警方来到但丁的家进行调查，但丁的太太看到警察上门，感到十分震惊，警察问她但丁去了哪里，但丁的太太回答：“还在他工作的地方，他有一个自己的店，他说要在那里忙活一整晚。” 警方派出大量警员，暗中包围了但丁的店，之后，又派出两名当地的巡警，过去敲门。 这两名巡警都跟但丁很熟，敲开门之后，俩人就以聊天的口气说：“老兄，大冷天的，让我们进去歇会儿吧。” 但丁当然无法拒绝这两名巡警，于是两人顺利进入。 在进去之后，两人看到地板上铺满了零件，但丁手上戴着手套，还拿着扳手。看样子正在组装机器。 第一名巡警借口说自己要上洗手间，溜了出去，实际上，他跑到了和洗手间毗邻的车库，并检查了但丁那辆汽车的引擎盖，发现引擎盖还是热的，但丁最近一段时间应该开车出去过。 第二名巡警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但丁闲聊，他突然问道：“但丁，你小子是不是刚刚出去溜达来着？” 但丁不慌不忙地说：“没有啊，我一直在这里组装机器来着，你看，我都干了这么多了。这么大的工作量，可不是几分钟之内就能赶出来的。” 第一名巡警回来，插嘴道：“可但丁你的汽车引擎盖是热的，你曾经开车出去来着。” 但丁打了个哈哈，说：“熬夜赶工，总是会犯困的，我出去吃了个宵夜，提了提神。” “去哪儿吃饭来着？都吃了什么？”巡警虽然脸上带着笑，却是在步步逼问。 但丁随口说忘记了。 “这么快就忘了，看来老兄你的记忆力不行啊。” 屋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但丁手里抓着扳手，眼睛时不时从两名巡警脸上扫过。 第一名巡警悄悄把手按在了自己腰间的枪套上，并偷偷朝自己的同事打了个手势，那名同事会意，转身出去了。 他出去之后，就通知埋伏在外面的其他警员，但丁有重大嫌疑，几乎可以肯定是凶手。 外面的人开始渐渐靠近屋子。 屋内的巡警继续和淡定聊天，他看淡定总是时不时瞟一眼屋内的炉子，就说：“你屋里不是有暖气么？怎么还突然点起炉子来了？” 但丁看到他开始关注那炉子，就变得明显慌乱了起来：“我那个炉子是加热用的。” “加热什么？” “金属零件。” “什么金属零件？” “嘿，就是机械上的金属零件，加热之后更方便安装。这是很专业的东西，我没有必要骗你。” 门被推开了，大量警员涌了进来，但丁抓起扳手准备自卫，巡警掏枪对准了他：“放下武器，我怀疑你与一桩谋杀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在但丁被铐起来之后，巡警过去熄灭了火炉，从炉子里，他找到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女性专用。除此之外，还有一双女性穿的高跟鞋。 在但丁的店里，警员们又发现了一瓶用金属瓶子装的烈性伏特加。他们想起了之前一位性工作者提供的证词——“这名客人似乎还喜欢喝烈酒，他身边携带有在当地比较少见的金属瓶装的烈性伏特加。” 他们拉开了但丁店里的地下室，在那里，他们找到了更多线索，比如女人身上的内衣，还有一些金属饰品、蝴蝶结之类。 他们问但丁，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但丁答不上来。 最终，但丁被判定犯下了多起谋杀罪，法官直接判其死刑。 严教授在讲完了“红丝绳杀人狂”一案之后，对宋金彪说：“根据我的判断，这个案子对你现在办的案子应该有所启示。这俩案子发生的国家虽然不同，被害人的性别也不同，但凶手无一例外，都喜欢将受害人残忍虐.待之后杀死。另外，在案子里都出现了丝质物品。” 宋金彪问：“丝质物品代表什么？为什么凶手格外喜欢这种东西？” 严教授扶了扶眼镜，说：“在之前研究日本的性文化的时候，我曾经看到过一篇论文，那上面说，丝绸柔滑的材质，给人一种类似‘柔滑皮肤’的感觉，类似性方面的暗示。在日本的一些性风俗片里，经常用丝绸来包裹和缠绕女体，展现一种别样的性感。我对岛国人的看法未必认同，但这确实属于一种观点。” 宋金彪说：“你们认为董启武被杀一案中的凶手应该是个什么形象？他应该和‘红丝绳杀人狂’‘ge杀手’都不相同吧？最起码，他选择男性被害者的理由是什么？” 一直站在严教授身边的小唐，这时候插嘴道：“我认为你们这案子里的凶手，应该是男性，年龄二十五到四十岁之间，身体较为强壮，反应敏捷，经济上比较自由，他之所以选择男性为目标，理由很简单——他是个同性恋。” 宋金彪张大了嘴——“同性恋”这个名词，在当时来说，还是个比较冷僻和陌生的名词。当时的同性恋者大多会因为社会压力问题，担心自己被歧视，故而隐瞒自己的取向，因此，肯公开自己是同性恋的人并不多。像宋金彪这样的内地小警察，听到“同性恋”一词的概率就更低了。 宋金彪苦着脸说：“本身我就对这个群体缺乏了解，现在我就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入手了。你们两位能指点我一下吗？” 严道森说：“你可以先从附近的同性恋酒吧、俱乐部入手。” 第153章 红丝绳杀人狂（3） 根据严教授的了解，同性恋在当时的内地属于隐藏的“地下群体”，与国外的情况有很大的不同。 不过，国内也有专为同性恋者活动所设的酒吧，以及俱乐部。 宋金彪对此略有些头疼，要是去调查的话，就肯定要进这些酒吧和俱乐部，可去了之后，会不会被别人当成同性恋？ 他做了一阵子的心理斗争，终于狠下心来，听这俩人的建议，至于被人误认为同性恋什么的，在查案面前都是次要的。 严教授说：“如果你想去查案，最好还是融入到这个群体之中。” “融入到这个群体之中？什么意思？”宋金彪感到了一丝慌乱。 小唐笑道：“严教授的意思是，让你假扮成同性恋。” “靠！这办不到！”按现在的话来说，宋金彪可以说是个“钢铁直男”，而且是直得不能再直的那种，让他假扮同性恋，混进同性恋酒吧、俱乐部打听消息，确实有些过于为难他了。 但急于破案的欲望还是超过了一切，在权衡利弊之后，宋金彪最终还是决定听严、唐二人的话。 接下来，就是如何扮成一个合格的同性恋。 小唐对如何扮成同性恋似乎很有自信，首先，他帮宋金彪打理了一下外表，尤其注意修了修他那过于粗犷的发型。 之后，他对宋金彪平时的做派提出了一些建议。 经过他这么一番捯饬，宋金彪觉得自己从内而外都跟之前不大一样了。 不过，小唐提醒道：“你现在的形象，和那个群体还是有一些区别的，现在贸然过去，容易被瞧出来。我回头找一些关于那个群体的资料，尤其是录像之类，你回去看看，体验一下。” “如果看过之后，还是不能很好地扮演那个群体中的人呢？” 小唐笑了笑，说：“这就要看你的决心了。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破这个案子的话，可以请严教授给你做一些心理暗示，这样你就会从内心深处认为自己是同性恋。扮演起来相对就容易得多了。” 这是洗脑式的角色扮演么？宋金彪都开始担心自己再也变不回去了。 私底下，他开始偷偷怀疑小唐，是不是本身就是个同性恋。要不然怎么会对同性恋这么了解？ 而且，小唐总是和严教授搭档出行，两人之间几乎形影不离……这俩人之间……咳咳……宋金彪都不敢往下想了。 陶毅来找宋金彪，他看到宋金彪忽然像换了个人似的，觉得有些奇怪，就问他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如果压力太大，就不如先请假出去散散心…… 宋金彪干笑了两声，说：“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有我自己的调节方法，你为啥来找我？” 陶毅说：“我看过了你给我的资料，分析了这些案子的共同点，独自在外租房住的男性，都是深夜回家，无论上班下班都是独来独往。除此之外，这些男人的相貌都很不错……” 宋金彪打断了他：“这些我都知道，你有没有新的发现？” 陶毅说：“我感觉凶手曾经跟踪过他们，而且不止一次。因此对他们的生活、起居习惯都非常了解，甚至对他们的邻居的作息都很了解。只有对受害人的信息把握到毫无遗漏的程度的时候，才能做到干净利落。 而且，凶手应该是个非常细心的人，细心到连一点儿痕迹都不曾留下。” 宋金彪点了点头，略带揶揄地说：“你总算说了点儿我那文件上没提到的东西……” “嘿，你别这么说嘛……其实我也是很有经验的，只不过平时没机会表现而已。”陶毅拿出一份表格，让宋金彪看：“你瞧瞧，我把这几名受害人的居住环境都罗列出来了。刚开始的时候，受害人住平房，住老屋，这种房子容易侵入，痕迹也容易抹去，到了后面，受害人住的是楼房，而且是群体居住环境，不但潜入的时候要小心，还要注意在捆绑、虐.待、杀人的时候不能闹出动静。到了最后，受害人住的是物研所的宿舍大院，那里有监控，周围还有养狗的，能在这种环境里进出自如，还杀掉了身强力壮、经过了拳击训练的受害人，这说明什么？说明凶手这个时候已经成长了很多。他的潜入能力有了很大的进步。他不但在享受杀人的过程，还在享受其他的快感——一种潜入的时候没惊动任何人的快感。” 宋金彪频频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我还没想出其他的来。” 陶毅期期艾艾地说：“你有没有别的可以补充的？” 宋金彪开始上下打量陶毅。 他看得非常认真，以至于陶毅被他瞅得心里发毛：“老宋，你……你是不是真的压力过大，该去瞧瞧医生了？” 宋金彪呲牙一乐：“用不着。如果你能帮我个忙的话，咱们就有可能加速破案的进程。” “哦！？”陶毅听得眼睛一亮：“只要你开口，我什么忙都愿意帮！” “那就好！”宋金彪一拍大腿，说：“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去了之后，无论那个人对你做什么，你都别拒绝，等他做完之后，咱们就算成功了四分之一了。” “哦？！”陶毅听得跃跃欲试：“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赶紧去找他吧！” 宋金彪亲自带路，把陶毅带到了招待所，去见小唐。 在见到小唐之后，宋金彪凑上去耳语了一番。小唐听了之后一皱眉，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陶毅，说：“这个人……他自己有这方面的意愿么？你可不能勉强他啊。” 宋金彪大声说：“你放心，他是本地的警员，童启武就是死在他们辖区的，他也非常想破这个案子。只要能顺利抓住凶手，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对！”陶毅认真地点了点头：“只要能抓到凶手，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说得斩钉截铁，义无反顾。 小唐勉强说：“好……好吧，那我就去找一下严教授，我自己做还真做不了，严教授做就靠谱多了，持久性还比较强，至少三年五载之内，他是变不回来的。” “是嘛？！那可太好了。”宋金彪的脸上露出了非常期待的表情。 陶毅依然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到底要自己做什么。 小唐说：“那我们来签一份协议吧，由于是你们自愿要做那个的，我们只是应你们的要求而做，因此，我们不负任何责任。” “ok。我替他签！”宋金彪一边说一边撸起了袖子。 小唐指着宋金彪问陶毅：“他能代替你们俩的意见吧？” 陶毅点了点头：“没问题！我们俩是好兄弟，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他的立场就代表我的立场。” “好！”小唐迅速拟出一份协议书，宋金彪看都不看，就把字给签了。 小唐指着隔壁的房间说：“来，我带你们两位去见严教授。” 小唐带着宋金彪和陶毅进了严教授的房间，并凑到教授耳边说了几句。 严教授看向陶毅，眼神里多了几分钦佩：“这就是奉献精神啊！本地的警员实在太了不起了！” 陶毅知道对方是在夸自己，就腼腆地笑了笑。 严教授开始为陶毅做催眠，在陶毅昏昏沉沉之际，听到严教授说：“放心吧，我会全力以赴，当你再次醒来之后，就是一个标准的同性恋了！” 陶毅听了之后想挣扎，想拒绝，但已经来不及了。 第154章 查案的巨大代价（1） 当陶毅醒来之后，世界上多了个同性恋，少了个钢铁直男。 他有心痛打宋金彪一顿，但不知为什么，居然下不去手。 他居然觉得宋金彪这个人比以往显得可爱了很多…… 严教授从自己的行李里找出一枚坠子，把它交给陶毅。 “戴上这个，你会更加容易融入本地的‘圈子’。” 那坠子上有一枚银色的扁平物体，看上去颇有年头，直径约2公分，有一面是侧立的女性，手里拿着地球仪和横贯的权杖。女性身体周围环绕着铭文——“providetia avg”。 陶毅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严教授说：“这是仿造的古罗马-高卢国波斯图穆斯-‘天意女神’安东尼安币，原物是公元260年至269年里昂造币厂的产品，正面有波斯图穆斯芒冠头像，上面的铭文意为‘统帅·凯撒·波斯图穆斯·幸运之帝·奥古斯都’。” “给我这枚坠子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严教授说：“这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礼物，他说，如果想进入本地的同性恋圈子，尤其是想进入俱乐部的话，需要出示这个东西。这相当于一种暗号。” 陶毅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那帮人还挺有品味，居然拿这种东西当作自己的标志。” “各地跟各地都不大一样。你们本地的好像特别喜欢摆谱。” 宋金彪帮他把坠子戴了起来。 陶毅温柔地看着宋金彪，说：“老宋，咱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体贴。” 宋金彪的寒毛都快立起来了，他不安地问严教授：“陶毅这个状态，多长时间可以解除？不会真的三年五载都变不回来吧？” 严教授摆了摆手，说：“不会搞那么持久的。我调整了下时间，他大概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都会对同性产生兴趣。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也可以随时帮他解除。” 宋金彪这才放心，他大力地在陶毅的肩膀上拍了拍，说：“兄弟，你这次的牺牲可是太大了。将来会为你多记一功的。你放心，等一切结束之后，严教授会帮你解除这个状态，你就又恢复成异性恋了。” 陶毅皱眉：“为什么要变回异性恋？我感觉现在这个样子很好啊。好像帮我自己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宋金彪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嚷嚷道：“别特么胡说八道了！最近的同性恋酒吧在哪里？你身为本地警员，肯定知道吧？咱们今天就开始调查行动！” 调查行动并没有像他想的那么简单。为防不测，他和陶毅两个人一起进入同性恋酒吧，暗中进行调查。但这个圈子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他们敞开的。虽然陶毅身上戴着那个坠子，但想要换取这个群体的信任，似乎还需要时间。 在此期间，宋金彪和陶毅继续研究从严教授他们那里得来的资料。 结合这些资料，再加上本地的案情调查报告，可以得到一条清晰的线路—— 凶手七年前在香港作案→五年前，在深圳作案→跟踪童启武，并进入了童启武的家，并捆绑和麻醉了童启武，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对童启武下手→杀死陈亮（即前文提到的陈某）→再次找上童启武，并对童启武下手。 宋金彪说：“如果凶手真的是一个人的话，那么他在七年前曾经在香港居住，之后到了深圳居住，之后就继续往内地迁移，一直到了你们这里。” “可我们这里有啥好图的？一个曾经在香港居住的人，干吗要往我们这里跑啊……而且还来了两趟！我觉得你们那边都比我们这里好啊！” 宋金彪眼珠一转，说：“可能那人之前并不是主动想离开香港的，而是被迫。” “嗯？何以见得？” “因为那人离开香港之后的第一个落脚点是深圳，那里与香港也就一箭之地的距离，他在那里呆着，就表示似乎还有一丝对香港的眷恋。” 宋金彪顿了顿，又说：“我感觉这人就是从自己生活的地方来寻找目标的，所以才会对每个目标都那么熟悉。如果这么考虑的话，那么这个人的生活水平也不怎么样。那个死在香港的调酒师还算过得可以，之后的深圳小白领，和五户人家挤在一个两层小破楼里，周围都是水沟；董启武在几年前住的地方也是破烂的瓦顶平房，后来是稍微发迹一点儿了，也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才住进了物研所大院；陈亮住的环境也很一般。” 陶毅点头：“你这么一说，思路就清楚多了。那人之前应该在香港过得还不错，之后落魄了，到深圳住郊区，在内地也住条件差一些的平房。不过，在我的印象中，从香港来的人一般都会有很好的待遇，如果在香港曾经是法律顾问、医生之类的，在这儿会非常受到重视，如果去私人机构，甚至可以当主管。” 宋金彪说：“这就从侧面说明，这人的工作行业收入越来越一般。在七年前的香港可能收入还不错，现在，尤其到了内地，收入就非常一般了。” 陶毅搔了搔头，说：“到底什么行业会是这种情况呢？” 宋金彪拿出一份资料，对陶毅说：“这是我最近一段时间调查到的，近些年来没落的行业，其中列在前面的，居然在香港地区曾经特别受欢迎，而且，也正是从七年开始，每况愈下。” “什么行业？”陶毅看了一下那资料，看到最上面一行写的是“武侠片从业人员”。 宋金彪一本正经地说：“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香港电影曾经一度到了非常红火的程度，武侠片，警匪片，乃至稍微邪典一些的僵尸片，在拍摄过程中都需要大量的武师、替身之类。偏偏咱们这边就是著名的武术之乡，有很多年轻人怀揣着梦想，赶赴香港，就想在那里掏一桶金。但是，九十年代后期开始，香港电影的境况也变得越来越差，僵尸片自林正英先生死后可以说是一蹶不振，武侠片也随着一众大腕赶赴好莱坞发展而逐渐没落。以前红红火火的片场，后来就连长满了荒草都无人问津，你还记得周星驰《喜剧之王》里那几个著名的景点吗？现在该倒闭的倒闭，都已经没落得差不多了。” “嗯，如果从业环境都变成了这个样子，恐怕那些去香港发展的年轻人们，后来也都失望而归了吧？” “我猜是这样的。根据我的调查，在港片黄金时期，一个武师每天跑两个片场，可以搞定自己的生活，甚至晚上还可以去酒吧消遣一下。但到了没落时代，都是爱情片为主，武师们没有容身之地，有的人甚至要到街头干搬运工。偏偏香港的房租、房价每年都涨得飞快，在收入每况愈下的时候，就只能考虑离开香港了。” “离开香港，回到内地，还能干什么？” “可以去当教练，如果教练也干不下去的话，至少可以干保安，那个死去的小白领曾经住过的深圳郊区小村，房租非常便宜，是‘三保’们群居的地方，所谓‘三保’就是保安、保洁、保姆。他们白天在城市中打工，晚上回郊区睡觉，第二天接着去忙碌。那个小白领在日常生活中应该和这些人有交集。或许凶手就在这些人当中。” 陶毅摇头：“你最后这个分析太过主观了，我的想法和你不一样。” 第155章 查案的巨大代价（2） 陶毅认为，宋金彪认为案犯可能是曾经在香港工作的武师，这倒还能说得通，毕竟，通过现场勘察和案情分析，只有身手矫健、动作灵活，甚至会一些特殊功夫的人，才能在这么多次的潜入他人住宅的过程中不被发现，不留痕迹。 武师本身需要有很不错的功夫底子，长期在拍戏过程中辗转于不同的片场，被不同的导演呼来喝去，也就练出了很好的反应能力，有的武师甚至会自创各种方便拍摄特殊镜头的道具。 不过陶毅认为这种说法也有缺陷，比如，一名有经验的武师，就算在香港干不下去了，也可以在回到内地之后找一些剧组混口饭吃。在浙江影视城等地方，每年都会拍摄大量影视剧，尤其是古装戏，有经验的武师在那里也会大受欢迎。 也就是说，没有必要非当保安不可。 陶毅在分析了各种可能性之后，认为凶手更有可能是个逃犯。 此人可能在香港犯了什么事，因此才逃出香港，偷渡到深圳，在深圳蛰居一阵之后，不知什么原因，来到了本地，并在附近的两座城市之间奔波——当然，这可能也是为了逃避追捕。 宋金彪大摇其头：“逃犯？要真是逃犯，为了入室杀人，要在这居民区里踩点晃悠，就不担心被警察发现？” “可能是在香港犯了事儿，跑回内地来的。这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要一路往北移动了。” 宋金彪皱眉：“要真是照你那么说的，可就要联系香港、深圳当地的警方来问一下了。深圳的还好说，香港的警方嘛……嘿，可就要费一番周折。” “再嫌麻烦也要干啊，咱们是为了查案。再说，警察的工作哪有不麻烦的？” 宋金彪点头：“好，听你的，我这就去跟头儿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跟香港警方联络上。” “那你去搞定这方面的事，我继续去酒吧里泡着，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来。” 宋金彪眯着眼说：“你小子好像越来越喜欢在那酒吧里泡着了。我可得警告你，你去那里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了享受。” 陶毅的脸上荡漾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可是那酒吧里有很多可爱的小男生啊，我觉得自从去了那里之后，我的整个人都变得阳光起来了呢。以前怎么就不觉得那里有这么好玩啊。” 陶毅脸上的笑容，让宋金彪觉得不寒而栗。 宋金彪心想，可要抓紧把这案子给破了，案子破了，就可以提前让老陶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要是老陶再这么“浪”下去，早晚会成为真正的同性恋，没准儿还会心理变态。 两人分开之后，宋金彪立刻向上级请示，与香港当地的警方取得联系，并询问七年前的事情。 香港警方倒是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公开透明得多，他们找了一位普通话说得很熟的警员，通过电话，把七年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告诉了宋金彪。 原来，七年前那调酒师遇害之后，香港警方曾经在调酒师的住处附近反复排查过几遍，在排查过程中，曾有一人出现在可疑名单中，这人名叫敖立兴，来自内地，当时在几个小片场担任武术指导。据说在行内也算是小有名气。此人相貌还算不错，长得比较英武。偶尔还会在电视剧里客串个把跑龙套的小角色。 在调酒师遇害之前，有人撞见敖立兴在附近的凉茶铺买凉茶喝。别人喝凉茶都是喝完就走，敖立兴在那里一呆就是半天，而且眼睛总是盯着调酒师的家。 需要注意的是，敖立兴本人是个极限运动爱好者，还参加了香港本地的“跑酷”俱乐部，他本身练过鹰爪力之类的功夫，据说可以用单手抓住墙头，做引体向上，把自己吊到墙头上去。 这要是在古代，敖立兴凭这一身功夫，估计可以成为大内护卫之类的武官。可现在是新时代了，练武如果不能在影视界发展，就只能代表国家去参加武术表演，武术比赛。能成名的不多。像敖立兴这样的，虽然没能成为武打巨星，但能当上武术指导，也已经算不错了。 毕竟，在当时的香港，功夫电影已经开始没落。诸如成龙、李连杰等功夫巨星，也已经不在香港拍片。他们宁可跑到西方发展，哪怕只是个配角，也能拿到更高的片酬。 警方认为敖立兴的行为非常可疑，就进剧组进行调查，并找了熟悉他的人进行问话，打听敖立兴那几天的行踪。敖立兴这个人并不傻，一看到警察来找自己，立刻就脚底下抹油，溜了。他也没通过海关的正规渠道回内地，而是通过偷渡一类的方法跑回去的。 香港距离深圳很近，香港警方认为敖立兴很有可能是偷渡到了深圳，但他们几次去深圳，都没查到敖立兴的下落，也就只好作罢。 宋金彪就问那人：“你们有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敖立兴到了深圳？” 那人回答：“有，敖立兴有个老乡在深圳，他曾经接到过敖立兴的求助电话，当时敖立兴说自己是只身一人跑到深圳的，由于受到别人的迫害，钱和工作都丢了，需要人帮忙。但他那老乡当时正筹钱在深圳买房，也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帮助他，敖立兴见没办法从他这儿弄钱，也就不再多说了。这是俩人唯一的一次通话。” 宋金彪听到这番话之后，越发觉得敖立兴就是嫌疑犯。而且，香港警方的判断，似乎正好能和他自己的观点相互印证。 他谢过那名香港警员，挂断了电话，香港那边随即把敖立兴的照片、个人资料用传真的形式发了过来。 在拿到传真过来的东西之后，宋金彪复印了一份，他把原件留给自己，复印的那份准备交给陶毅。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联系不上陶毅了。 宋金彪开始担心了，他知道陶毅这小子长相也不赖，而且细皮嫩.肉的，该不会是也惹上了那个杀人犯，然后被…… 他马上跑到那个同性恋酒吧，一路打听下去，才知道陶毅最近经常跟一个叫“小三苏”的男生聊天。那个“小三苏”是个嘴皮子很好使的人，也挺会讨人喜欢，没准儿陶毅和他的关系飞速发展，俩人出双入对去了吧…… 宋金彪转念一想，这也不对，陶毅那人虽然办案能力稍微差一些，但为人很有原则，不至于在办案过程中假戏真唱，眼下他肯定是以查案为主要目标，不会真的去跟“小三苏”跑去搞对象。 他正想着，却看到陶毅手里拽着根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绳子的另一头，是三个打扮得痞里痞气的小青年。 宋金彪忙问是怎么回事，陶毅笑道：“这几个生瓜蛋子，都是在酒吧里偷偷摸摸卖毒品的，中间那个叫‘小三苏’。老子在那儿自己坐着喝酒，他就主动过去套近乎，趁机向我兜售毒品。我就假模假样跟他套了几句，没想到这小子就真的把我给当成了吸毒的，还把我带到他们的老窝去了，我就顺势把他们都给逮了，你瞧，从现场找到了六七包白粉。这可以说是近年来少有的毒品大案了，哥们这回没准儿能立个三等功。这真是捡来的好运气啊。” 宋金彪脸色微变，他想，你这确实是捡了个大功，可对调查杀人案而言，你这相当于暴露了身份，以后还怎么继续查啊？ 第156章 查案的巨大代价（3） 很多时候，人都是后知后觉的。 就在宋金彪暗自遗憾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被逮回来的这三个人里，有一个比较眼熟。 陶毅还在得意：“仨毒贩呐，老宋，你在你辖区一次能逮着这么多吗？” 宋金彪来到其中一个长发男人的跟前，对他说：“把你的长刘海撩起来。” 那人貌似还处在毒品带来的迷糊状态里，宋金彪朝他说话，他只嘿嘿傻笑。 宋金彪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干脆顺手一撩，把这人的头发帘给撩了起来。那人仿佛不以为意，还在傻笑。 宋金彪瞧清楚这人的脸，点了点头：“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陶毅有点儿犯懵：“老宋，咋了？” 宋金彪笑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你抓到的不止三个毒贩，其中一个还是香港调酒师被害案的重要嫌疑人。” 他拿出香港警方传真来的敖立兴的资料，把敖立兴的照片举到长发青年的脸旁。 “看，像不像同一个人？” 陶毅仔细对比了之后，几乎惊呆了：“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这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宋金彪点头：“如果没搞错的话，你逮住的就是敖立兴。先搜搜这小子的身上，要是还有凶器，搞不好等他清醒之后又要伤人。” 两人在敖立兴的身上掏了一阵，掏出一把折叠刀，一只装有不明液体的深色瓶子，一把万能钥匙，一张黑色皮质面具。 搜出来的东西越多，宋、陶二人越能断定这人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犯。 长发青年吸毒后的迷糊状态逐渐开始减弱，他开始躁动不安。宋金彪赶紧掏出身上的手铐，把这人铐了起来。 据这人的同伙小三苏交待，大约一个钟头以前，这人从小三苏藏毒品的地方拿了一小支“白欢喜（这是一种纯度不大高的毒品）”，并用自己的注射器注射。 至于这人的来历，小三苏说不清，小三苏只知道这人几年前就被“上级”所重视，并被派了过来，担任“分舵”的“舵主”，监管小三苏等小毒贩，并从他们的日常收益中抽取分成。 此外，小三苏等人手头的“货”快要卖完的时候，也是由这人去跟“东家”交涉，采办“新货”。 据另外一名同伙交待，这长发青年在某次注射了毒品之后，忽然爆出几句粤语，由于大家平时都看港片，偶尔也能听懂一些。只记得这人依稀说的是“差佬（警察）来了！”“走鬼啊（快跑啊！）” 长发青年这时候终于渐渐清醒过来，他一睁眼，先看到陶毅和宋金彪，他惊得往后一缩，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铐在椅子上了。 这人也是够狠，就算被铐住，依然想要拼命，宋金彪和陶毅急忙把他摁住。 宋金彪大吼道：“敖立兴！你事儿发了！香港警察和内地警察联手办你，你跑不了！” 这句话宛如五雷轰顶一般。长发青年瞬间就蔫了下去，丧失了反抗的意志。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审讯。 宋金彪和陶毅俩人轮番审长发青年，连审了两天，这人才交代完。 长发青年就是敖立兴，这一点他自己也承认了。 在大约八九年前，敖立兴二十岁刚出头，他跟随自己的几个老乡，跑到香港的片场，投奔同村出身的叔伯。由于他们村的人世代都习武，功底也算扎实，在香港武侠片比较红火的日子里，这些人都能捞到一碗饭吃。 但是，好景不长的是，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开始，香港武侠片的拍摄数量就开始下降了，除了缺少“流量明星”之外，缺少优秀的编剧和导演，也是无法逆转的情况。 在收入逐渐下降的情况下，敖立兴开始想其他的办法，多赚一些钱。 他开始接触香港的黑帮，并且帮黑帮贩毒运毒。 由于他除了担任片场的武术指导之外，还身兼道具师一职，因此，很多黑帮托他转运的东西，他都直接放在自己车里，遇到警察查车，他就直接说是道具。这么做居然骗过了无数警察。后来黑帮连枪都让他带，他就直接把剧组登记道具枪的文件随身携带，但实际上每次放在车里的都是真枪。 当手头小有积蓄，且黑帮让他大量携带毒品的时候，他自己也开始吸毒。 黑帮托他运送的毒品中，有一种名为“k力”的粉末，这种毒品除了可以致幻之外，还有提升性.欲.望的作用。 在某次运送完毒品之后，敖立兴发现自己的背包里遗留了少量k力的粉末，这些东西后来就被他自己吸食掉了。 在吸食了k力之后，敖立兴躁动不安，半夜里到处转悠。 他久藏心底的欲望，这时候也被唤醒了。 敖立兴其实是同性恋，他喜欢男人。 只不过，当时即便是香港，同性恋的群体也是非常低调的。甚至有些公司的老板会拒绝雇佣同性恋。 为了避免被“歧视”，敖立兴一直压抑着自己真实的欲望。 在吸食了k力之后，敖立兴的精神长时间处于亢奋状态，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拥有一个男人。 就在这个时候，他与街上的一个男人擦肩而过。 那个男人就是住在他附近的调酒师，俩人还曾经交谈过。这时候在街上相遇，调酒师略微向他点了下头，随后就匆匆回家去了。 而敖立兴看调酒师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他甚至尾随调酒师，来到人家门外，在那里呆立了很久。 第二天下午，敖立兴干脆坐在调酒师家对面的凉茶店，在那里一边喝凉茶，一边回味着昨晚“邂逅”的感觉。 他想得到那个男人，他一定要得到那个男人。 虽然k力的麻醉力量已经过去，但敖立兴的心底已经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他想要拿到手的东西，他将主动出击，亲自抢到手。 他从小练武，自然身手过人，但对方的门是装有保险锁的，不易打开。敖立兴就求黑帮的人为他弄了一把万能钥匙，此外，还有乙醚，黑皮面具等物。 他拿到了这些东西之后，就开始策划入室侵犯调酒师。 他渴望着“占有”对方。 第157章 查案的巨大代价（4） 案发当晚，敖立兴利用万能钥匙，潜入调酒师的家里，在其回家之后，用乙醚将其麻醉，并将其侵犯。 此时的调酒师还未清醒过来，敖立兴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邪恶的念头。他想永远地独占这个男人，而且，他不允许别人再碰他。 在这个疯狂念头的驱使之下，他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 他甚至还在现场继续吸毒，这导致他的行为更加疯狂。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的脑子渐渐冷静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做得“太过火”了。赶紧清除掉痕迹，溜之大吉。 值得一提的是，敖立兴曾经参与过很多警匪片的拍摄，由于那些警匪片中经常请香港警方担任顾问，因此敖立兴有机会接触到香港警务工作人员，并从他们那里听到关于如何清理现场的一些知识，他就把那些知识用到了这里。 这是他的第一次作案，但是第一次就行迹败露。香港警方很快找上了他。敖立兴没有办法，只好连夜出逃。他找到了黑帮的小头目，希望他们能帮他偷渡到大陆，躲避香港警方的追捕。 毕竟也是协助黑帮走私过很多东西的人，这黑帮的小头目也挺讲义气，就真的帮他联系到了“蛇头”，并连夜帮他偷渡到了深圳。 当抵达深圳之后，敖立兴已经身无分文。 他除了找老乡帮忙之外，还找他在深圳打工的远亲，总管凑了点儿钱，并在郊区暂时安下身来。 被迫放弃了在香港的一切，敖立兴一想到这个，就懊丧无比。 手头的拮据也让他异常窘迫，从别人那里借来的钱迟早要还，另外，深圳的生活成本也不低，即便是住在郊区的老屋里，每个月的消费也要几千块才行。 无奈之下，他又想找黑帮来“指条活路”。 他设法联系上了黑帮的小头目，问对方能不能给他安排一个“财路”。那小头目就表示，可以让他参与内地的“小买卖”，但要联系上内地的一些“特殊组织”才行。 这个小头目提到了一个名为“八角黑市”的地方，并提供了地址，让敖立兴去找那里的负责人。 这个“八角黑市”位于深圳市的郊区，虽然比较低调，但却是连接香港黑市与内地黑市的一座桥梁。同时，也有大量的“中间人”活跃其中。 敖立兴在那里遇上了一个名为“小黑”的头目。“小黑”安排敖立兴与当地的走私团伙接触，晚上利用汽艇，从香港等地走私高级家电、枪支零件，乃至毒品等物。 敖立兴虽然没什么身份，又是新来的，但他练过武，在没吸毒的情况下，脑子也不差，还懂一些藏毒、运毒的把戏，在走私团伙那里就很吃得开。 手里有了点儿钱之后，敖立兴就又“飘飘然”了起来。他开始光顾深圳市里的花花世界，花天酒地。 然而，好景不长，香港警方在深圳寻觅到了他的行踪，并开始到处找他。 走私团伙里的人得到了这个消息，“小黑”马上做出反应，让敖立兴马上往内地转移，改名换姓，深居简出，只负责一些边远城市甚至小城镇的“生意”，而且尽量不要在外面提自己曾经在香港待过。 敖立兴开始连夜打包行李，当他正要离开的时候，看着自己即将离开的深圳，忽然有些恋恋不舍，又有些不甘。 他想在这里留下一些“纪念”。 他所居住的深圳郊区，什么人都有。当然，也不乏一些相貌不俗、细皮嫩.肉的小年轻。敖立兴盯上了一位深夜回家的小白领，并准备对其下手。 在黑帮的人把他送走之前，他就对那小白领下了手，这案子在当地又引发了一段时间的轰动。但当受害人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敖立兴已经上了去往内地的火车，和深圳市说拜拜了。 他这一走，换了不少地方。“小黑”先让他负责武汉的生意，过了一阵，又把他送到了北京，之后是天津，再后来又去了河北。 每到一处，“小黑”都为他换个身份，到了后来，敖立兴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本来的名字了。 他的最后两站地，就是陶毅和宋金彪所在的城市。 到了这种十八线小城镇的敖立兴，已经深陷毒瘾之中，脑子里时不时会出现幻觉。他的自控能力也变得越来越差，每天都要来一支毒品来“解解乏”才行，否则就会变得暴躁无比，甚至对自己人大打出手。 为了不挨这位“分舵舵主”的毒打，他手下的小毒贩们，就每隔一阵子主动给他拿一些毒品。 有一次，敖立兴碰巧又给自己用了久违的“k力”。 只要服食了这种东西，他仿佛就成了觅食状态的饿狼，揣着他那些作案工具，在夜晚的郊区转来转去。 此时的他，大脑被欲望所支配，极具攻击性。 然后，他就盯上了童启武。 童启武那时候刚从迪厅出来，独自一人骑车回家，在他停下来修车的时候，敖立兴其实就已经尾随在了他的后面。 但敖立兴这时候也已经乏了——在外面转了很久，又跟着童启武走了半晚上的夜路，他的体力也消耗了不少。加上长期吸毒，身体的负担很大，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身强力壮的武术指导了。 他只好先让童启武进屋，然后自己在外面缓了一阵，这才取出道具，给自己“换装”，用万能钥匙开门，潜入屋内，在与童启武进行了简短的对峙之后，用涂了乙醚的毛巾迷晕了童启武。 正当他准备对童启武上下其手的时候，童启武做了一件大煞风景的事——呕吐。 那一晚上，童启武喝了无数的啤酒，经过了折腾之后，这些酒都被他喷了出来，甚至有一些喷到了敖立兴的身上。 敖立兴被这一喷，也清醒了一些，在看到一地的狼藉之后，他开始感到恶心，想吐。他担心自己吐在屋里，会给警察留下线索，干脆就先离开了。 等他再去找童启武的时候，童启武已经搬家，他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次年，他就被“小黑”安排到宋金彪所在的城市，在那里继续担任“分舵舵主”，监督和控制当地的小毒贩们。 过了一阵相对消停的日子之后，他的心里又开始痒痒了。 第158章 查案的巨大代价（5） 敖立兴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陈亮。 在他尾随陈亮并把他变成了下一个牺牲品之后，“小黑”联系了他。 “小黑”发出了严厉的警告：“在道上混，就要遵守道上的规矩。大家干的是非法的买卖，平时就要夹着尾巴做人，切记要低调，不要残杀无辜。像你这样，三天两头就虐死一个无辜者，一定会把警察给招来。要么你现在就停止这种行为，要么就马上滚。否则，黑市里的『守尸人』就会找上你。那是专门为不守规矩的人准备的。他们会把你整个从这个世界上抹掉，不留一点痕迹！” “小黑”的这顿痛骂，把敖立兴给骂得抬不起头来。他没想到对方其实连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 他被迫收敛了起来，变得更加低调，甚至把自己的住处都给退租了，专门搬去跟手下那些小毒贩们住在一起，以示“亲民”。 至于小毒贩们给他的毒品，他咬牙推掉，说自己正在试着戒毒。 过了一阵之后，他的这些行为得到了“小黑”的赞许，对方甚至专门送来一批礼物，表示嘉奖。除此之外，还给了他几个地下牛郎店的地址，让他“实在憋不住的话，就过去消遣一下。” 只要别折腾出人命来，在牛郎店还是可以得到满足的。 就这样，敖立兴熬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可“小黑”为了避免让他在当地再生事端，过了一阵，又让他回到之前的地方。 敖立兴“故地重游”，略有些感慨。此时，由于当地警方加大了禁毒的力度，当地的毒品生意越做越差，有几个“小弟”实在熬不住，洗手不干，或跑到其他地方另谋生路去了。敖立兴身为“分舵舵主”，手底下只剩下“小三苏”和另外一名“小弟”。 而黑道上的买卖，也是需要“业绩”的，到时候完不成“业绩”，也要被老大训斥。 敖立兴心理压力奇大，他只能和其他“小弟”一样，亲自跑去跟“客户”们交涉，甚至自己去“上门推销”。 当有一次路过物研所大院门口的时候，敖立兴惊奇地发现，之前被他“放过”的受害人童启武，居然就在这里住着。 童启武上回是由于喝酒之后呕吐不止，导致敖立兴对他失去了“性趣”，但敖立兴内心深处，是一直对这个目标念念不忘的。 这就跟某些言情小说上提到的相似——【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 敖立兴毫不费力地尾随着童启武，并记下了童启武的新地址。 只不过，他没敢动手——“小黑”对他的警告，他还记得。他可不想因为童启武而得罪自己的“老大”。 眼看着到了月底，这个月的“绩效”奇差无比，虽然敖立兴亲自上阵，但“买主”们有的因为警察的“严打”而不敢再进货，有的因为想要压价而停止进货，搞得敖立兴灰头土脸。压力越来越大。 在这种情况下，吸毒，就成了他减压的一种方式。 小仓库里销售不掉的毒品，尤其是品相差的低劣货，由于毒贩们缺乏足够的化学知识，因而不能长期保存。这种接近变质的毒品，每个月都会产生一些，有时候就会被小毒贩们自己“处理”掉。 敖立兴自己手里屯的货越来越多，他是个粗人，不懂化学知识，手里变质的货也就更多，需要自己处理的货也就自然多了起来。 这天他要“处理”的一大批挤压库存货里，就又包括了罪大恶极的“k力”。 这时候再看到“k力”，敖立兴的心里一颤。 他现在的自制力已经比当年更差，把毒品说成是他赖以为生的必需品都不为过。 不过，他想自己现在已经跟小毒贩们住在一起了，如果自己再发生什么异常，自己的手下们也应该能及时阻止他。 于是他又给自己来了一支“k力”。 在彻底进入迷幻状态之前，他对两个手下千叮咛万嘱咐，如果他进入狂躁状态，一定要看好他，不要让他跑出去。 然后，他很快就进入了狂躁状态，把两个手下都给打晕，之后就跑了出去—— 小三苏和另一名手下都是瘾君子，就算此时的敖立兴已经被毒品掏空了身子，他们俩也打不过他…… 敖立兴很快找上了童启武，两人经过了短暂的搏斗，童启武虽然刻苦锻炼了一阵，但奈何敖立兴身上带着乙醚等物品，童启武再次被迷倒。 但在捆绑童启武的时候，也不知是那瓶乙醚因为年头太久而有些失效，还是童启武在刻苦锻炼之后体能上升，有了一定的抗药性，总之，童启武醒了过来，并再次进行反抗。 两人在搏斗的过程中，敖立兴居然一度落于下风。这让他感到一阵恐惧。 在慌乱之下，他顺手抄过桌上削果皮的刀子，插.入了童启武的体内。 在刺死童启武之后，他总算还没忘了消除现场的痕迹。但这回他做的较为仓促，原因是有送货员送货上门。 童启武在门店订购的健身器材，预约在这天上午送到。送货的人把东西送到门外，随后拍门让童启武接货。拍了很久，敖立兴都不敢去应门。甚至连处理现场都顾不上了。 过了好久，送货的人才离开。敖立兴他担心送货的人会把警察找来，到时候就会引发更大的麻烦，于是，他索性不再收拾现场，直接离开。 这次溜回去之后，他一直惴惴不安，等待着“小黑”或是“收尸人”上门惩罚他。 为了消除恐惧，他继续服食毒品。 没想到，黑帮的人还没来，警察倒先找上门来了。 在敖立兴交代完了自己的犯罪事实之后，陶毅就把他关了起来。这人罪大恶极，不但身犯多宗杀人罪，还涉嫌倒卖毒品和吸毒，判死刑是肯定的。 由于破了案子，陶毅立下了大功，受到了上级的嘉奖。 而他为了破这个案子而付出的代价，除了宋金彪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宋金彪自然也守口如瓶，没敢跟外人提过。 陶毅的“特殊状态”，后来通过严教授得到了解除，陶毅恢复了之前的取向。 而“八角黑市”和“小黑”这两个名字，从此就留在了宋金彪的脑子里。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就是之后还会再跟这两个名字打交道。 第159章 诡兔脸惊魂（1） 胡栗查阅完了这组档案的同时，整理出了一大段笔记。 首先，“八角黑市”和目前活跃在地下的“黑市”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 另外，“八角黑市”内的小头目“小黑”，是否与现在的“黑老大”“黑先生”有关？ 再者，宋金彪报告里提到的严教授应该就是严道森，而另一位“小唐”是谁？总不可能是唐宋明吧？但有没有可能是唐宋明的父辈？ 写完之后，他揉了揉眼睛，看到桌上有了阳光，才意识到已到了第二天清晨。 虽然疲惫，但对于他而言，这一晚的劳碌并非没有收获。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胡栗开了门，发现外面站的居然是刘水。 此时的刘水穿得一身整齐，他身后跟着徐家颖、唐宋明，看上去也都差不多。胡栗估计，大概这仨人刚从什么重大会议的场合回来。 刘水看了看他的样子，笑道：“又熬了一宿？” 胡栗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点儿太专注了。” “老狐狸研究什么东西呢？这么专注？”徐家颖探头探脑地张望着桌上的文件。 胡栗忙说：“是机密文件，目前还没解密的，你不能看。” 其实他是顾忌徐家颖身后的唐宋明。 胡栗这人一向谨慎，目前还不知道唐宋明这人的底细，胡栗可不敢贸然把这些东西展示给他看。 徐家颖撇了撇嘴，说：“不让看就不看呗，有什么好稀罕的。” 刘水说：“我们刚从外边回来，在门口馆子买了点儿吃的，带回来填填肚子。正好你也没回家休息，走吧，跟我们一起吃点儿。” 刘水这人向来热情，有了好吃的，也都是带来跟大伙儿一起分享。胡栗知道推不掉，便加入了进去。 刘水把买来的东西往桌上一摊，居然是麻辣兔腿、剁椒兔头之类，俱是川菜，而且主料都是兔子。 他笑道：“门口新开了家‘成都抖腿老爹’，这是他家的特色菜，只不过馆子太火，里面都是人，我们就只买了菜，带回来吃。” 众人戴上食盒里配的一次性手套，每人撕了条麻辣兔腿，扯那上面的肉吃。但觉椒香四溢，红油滑舌，兔肉劲道，越嚼越香。 众人有的吃得满脸红光；有的吃完兔腿，还嘬沾了红油的手指头，嘬得滋滋作响；有的吃得满头大汗，却依然停不下来。 唐宋明打开那盒兔头，微微一怔。刘水问：“你怎么了？” 唐宋明说：“在我离开严道森教授那里之前，正好听他讲了一个变态杀手的故事，正好是跟这兔头有关。” 徐家颖一听，来了兴致。她叼着兔腿凑到唐宋明旁边，含糊不清地说：“是个啥样的变态杀手？” 唐宋明说：“这人的名字我倒不晓得，只知道他的绰号，他被当时的办案警员称为‘诡兔脸’。” “诡兔脸”的故事流传于m国东海岸地区，但他并非是传说中的人物，而是真实存在的，但这个人并不多见于案例分析材料中，而是在精神疾病分析类书籍里较为多见。 时间回溯到上个世纪，当时，在m国东海岸有一所神秘的精神病院，这座精神病院附近有一座小镇，镇上人很少，而且，当地有一个传说，每当这里的人口超过三百人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头戴兔脸面具，手持利器的屠夫出现，把夜晚在外面游荡的人带走。被带走的人永远不会再出现。 而且，在当地的人从来都不吃兔子，一来是因为兔子容易传播各种疾病，二来是因为当地人认为兔子是某种魔性的存在。 就在那一年的某个晚上，一辆由该地精神病院开出的大巴车在森林里抛了锚。 在这里要事先说明一下，在该精神病院里进行“治疗”的，并不只有精神病人，还有一些是罪大恶极的杀人犯，某些杀人犯假装自己是精神病，并雇佣大律师，以精神病为借口躲避法律的惩罚。他们也会被送到这里，进行“纠正治疗”。 那辆大巴车是刚开出去不久，就在森林里抛了锚，之后，大巴车上忽然发生了哗变，原本被关在车内的精神病人们，忽然强行推开了车门，并逃出了大巴车。 事后，有很多人怀疑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越狱”事件，因为精神病院的大巴车上通常会有看守，这些看守除了身强力壮之外，还会随身携带电警棍和防暴喷雾等防身武器。但那天的那辆大巴车上，偏偏没有看守，而只有一名司机，那名司机身上也什么武器都没有带。 更荒谬的是，大巴车的车厢根本就没有上锁，而只是用铁链在门把手上绕了一圈而已。这简直就是在给里面的人创造逃跑的条件。 那天车上不止有精神病人，还有两名连环杀人犯，这两人一个绰号“热狗人”，一个绰号“狮鹫”。 这两人在大巴车停下之后，马上开始砸窗子，并设法钻了出去。 他俩钻出去之后，还把绕在车门把手上的铁链解开，这就把一整车的人都给放了出来。 大巴车的司机人单势孤，面对这一群疯狂的家伙，无计可施，只好躲在驾驶室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在那帮人都散开之后，司机才用车上的无线电报警求助。 镇上的警察很快赶了过来，不过，他们先给司机戴上了手铐——他们怀疑这司机故意放走了车上的杀人凶徒（这是很有可能的，因为这个司机有意无意地创造了很多有利于逃跑的条件）。 之后，他们开始全力追捕从大巴车上逃走的人。 有两名精神病人很快被发现，这俩人患有黑暗恐惧症，一旦遇到黑暗的环境，就不敢再往前走了。警察抓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抱着头，蹲在地上。 不过，在把他们从地上拎起来的时候，警察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这俩人身上有大量的血迹。 警察仔细检查了这两个人，他们身上没有伤口，也就是说，那些血迹应该是来自其他人的。 他们在地上搜寻了片刻，找到了一些足迹，但这些足迹都过于杂乱，似乎有上百人在这里集会，然后又一起跑进了森林的深处。 这有些匪夷所思，因为当时大巴车上一共只有十几个人。 警察们再分析那些足迹，发现了更多奇怪之处。 那些足迹居然都是赤脚留下的。 这实在太难以想象了，因为树林里遍布蒺藜、荆棘等植物，赤脚在这林子里走，很容易受伤。 而且从这些足迹上看，似乎有男有女，有老又少，这又与大巴车上的人不符。因为大巴车上的人都是二十至四十岁的男性。 不过，他们在发现了另外一行线索之后，决定沿着这些足迹追查下去—— 那是一行新鲜的血迹。 第160章 诡兔脸惊魂（2） 警员们中间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有的认为应该继续追查下去，有的认为应该先等大部队过来，集合之后再进入密林搜索，毕竟林子的深处极少有人探索，据说那里发生过很多奇怪现象。 更何况地上的足迹显示出有很多人朝那里去了。就眼下而言，只有这么四五个警察，就算带了枪（警用左轮枪），恐怕也对付不了那么多人——万一人家也有枪呢？ 带队的警长还是比较沉着的，他表示，可以先把人分成三组，一个人守在原地，一个人回到大巴车那里，利用大巴车上的无线电进行报信，召集更多人过来，其他人继续向林子里搜索，一旦碰到奇怪的事情，就马上返回，不可恋战。 大家分头行事，警长带着两名胆大的警察继续在密林中探索，他们沿着血迹往前走，结果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了很多被砍掉头颅的兔子。 那些“大队人马”光着脚留下的脚印，在这里忽然集体消失，只留下两组穿着便鞋的脚印。 经警长判断，这两组穿着便鞋的脚印，应该是“热狗人”和“狮鹫”留下的。从脚印大小来说，正好与这两人的鞋码相吻合。 但不知道其他的精神病人都去了哪里。 另外，这些被砍掉头颅的兔子，看上去也很令人疑惑。如果是为了充饥，完全可以把兔子的肉都带走，没必要只带走兔头，而把身躯完整地保留下来。 警长认为这可能是某种信号，或者标识，但他实在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再往前走，天色渐晚，林子里愈加昏暗，地上的脚印也变得时有时无，警长点亮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在地上寻找足迹。 前方居然出现了失踪的“热狗人”的身影。警长大喜过望，他大喊一声：“不许动！举起手来！”随后指挥两名警员冲了过去。 奇怪的是，在听到他的喊声之后，“热狗人”居然真的听话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一名胆大包天的凶犯，曾经因为拒捕和袭警而被判重刑，眼下只有三名警员追捕他，而他眼前就是茂密的树丛，但他居然似乎连钻进树丛躲起来的欲望都没有。 等警长他们到了“热狗人”的面前，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旋即大吃一惊。 原来，“热狗人”只是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但事实上他已经没气了。 “热狗人”的眼睛瞪得老大，眼里遍布血丝，而他的嘴也维持着大叫大喊的姿势，样子非常恐怖。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身上的病号服也没有任何破损。脚上的便鞋也还在。 谁都不知道他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肯定是某种非常恐怖的场景，才能让这个丧心病狂的凶徒被瞬间吓死。 警长等三人踌躇了起来，一来夜色太深，二来他们三人只带了一只手电筒，子弹也只有十五发（每人身上带了一把左轮手枪及五颗子弹），除此之外就是橡胶警棍，如果“热狗人”连抵抗都没来得及，就瞬间死亡的话，恐怕林子里真的有某种难以抵御的东西…… 三人没敢再深入，而是在“热狗人”的尸体旁一直守到了天亮。 等到天亮的时候，又有八名警员进入林子，与他们会合。这八名警员身上都携带了自动手枪，有一名警员还携带了霰弹枪，这就比之前的左轮枪的火力强了不少。 警长带着十名警员继续进林搜索，这里几乎已经无法进入，因为眼前遍布着荆棘和藤条。 忽然，有人指着头顶大喊起来，原来，头顶上挂着两只被砍去了头的兔子。 与之前的兔子不同的是，这两只兔子的四肢都被钉在了树上，血把树干染红了一大片。 这似乎有明显的警告意味。 但警长等人急于把逃走的人都追回来，加上仗着手头有武器，也就不再顾忌什么，他们扒开钉着兔子的树丛，往更深处进发。 迎面而来的是大量的尸体。 之前不见了的精神病人，有多一半出现在这里，只不过，都已经没了呼吸。 所有尸体都残缺不全，有的被砍掉了脑袋，有的被砍掉了四肢。 血染红了地面，有大量染血的脚印在附近环绕。 警长等人又害怕了起来，关键是现场的情况太过血腥。 不过，他们清点了现场的尸体，发现缺少三名精神病人，以及“狮鹫”。 现场附近找到了疑似凶器的东西，那是一块被磨得很锋利的石片，有一截小树的树干充当它的握把，二者由藤条牢牢地绑缚在一起。 “石斧？”警长对这玩意倒不陌生，因为这地方本就应该是印第安原住民的领地，而缺少冶炼技术的印第安原住民就大量使用石斧作为工具。 如果前方是印第安原住民部落的领地，就不能继续往前走了。这是当地人与印第安原住民之间达成的“默契”，双方没有明显的边界，但互不侵犯领地。 警长犹豫着要往回走，就在这个时候，有个眼尖的警员，指着树丛中说：“你们快看！那里有个人影！” 有个黑漆漆的影子站在那里，似乎正在凝视着他们。 警长迅速转身面对着那个影子，并将手里的左轮枪对准那影子。 那影子忽地消失了。 警长招呼其他警员围了过去，但当他们拨开树丛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人。 只不过，地上有一组染血的鞋印，证实之前确实有人站在这里。 而且，这鞋印是穿着便鞋的脚留下的。 警长的心再次振奋了起来，他命令众人扩大搜索范围，两人或三人一组，绕着树林搜索。 但又搜索了两个小时以后，众人回到原地，还是一无所获。 天又黑了，失望的警长带着众人顺着原路往回走，他们准备先把“热狗人”的尸体带回去，让法医进行尸检。 然而，当他们回到“热狗人”尸体所在之处时，却意外地发现，尸体不见了。 不止尸体不见了，就连之前守在尸体旁边的警员，也一起消失了。 现场只留下了一大滩血迹，以及断成了两截的橡胶警棍。 第161章 诡兔脸惊魂（3） 现场的所有人都慌了，警长还算稍微镇定些，他跑到那辆抛锚的大巴车上，用车载无线电呼叫增援。 大约三个小时之后，从其他城里赶来了大约二十名警察，除此之外，还有乘坐装甲车赶来的国民警卫队的士兵，这些人都荷枪实弹，严阵以待。 这次再进入林中腹地，大家都踏实了一些。不过，他们还是遇到了一些麻烦——起雾了。 本身野地里就容易起雾，更不用说这里是树林。 总之，在这一次的大搜查行动中，人们遇上了各种各样的意外。 即便有国民警卫队和其他城市的警员们的支援，这场大搜查依然显得步步惊心，时不时有人在浓雾中迷失方向，最终，大家决定人与人之间最多相隔两米，每人都配备手电筒和武器。 在较为宽敞的地段，由国民警卫队的装甲车在前方警戒，并借助车载探照灯来照明。 就这样搜到了凌晨两点钟左右，总算找到了失踪的警员。 只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他被挂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血染红了他的尸体。那样子，就好像之前看到的兔子尸体一样。 警员们检查了现场，但现场没有找到指纹。 奇怪的是，这名警员的左轮枪就在他腰间的枪套里别着，里面装着五颗子弹，可见他死前连一枪都没来得及开。 之后，尽管警员和国民警卫队的人搜遍了整片林子，但依然一无所获。 “狮鹫”和剩下的精神病人到底去了哪里，那挂在树上的兔子尸体是谁留的，杀死留守警员的又是谁……这些谜团再也无法解开。 值得一提的是，从之后开始，林子外那座小镇上就开始有“古怪的客人”光顾。 先是有一个爱喝酒的老汉，在猛灌了一顿杜松子酒之后大吼：“我才不怕什么怪事呢，我要把那些逃走的精神病人从林子里揪出来！”然后就冲进了林子。 他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警长在接到老汉家人的报案后，重新带人进入林子里搜索，但找了一个多礼拜，都没能找到。 警方认为老汉已经死了，就让他的家人发了讣告。 但不久之后，有人在半夜里听到老人的哭喊声，那喊声飘飘忽忽的，似乎是在喊：“那个兔子脸的男人在追我！快逃啊！” 喊声从各个地方都能听得到，有时在教堂里响起，有时在磨坊里响起，有时在镇外小桥的桥洞里响起。 可是人们在镇子里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他的踪迹。 又过了一阵，这奇怪的喊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骇人的东西—— 死兔子。 被砍掉了头颅的死兔子，高高地悬挂在教堂的钟塔上，而且不是一只，而是密密麻麻的一层。远远地望去，就好像是某种诡异的旗帜一样。 发现这些兔子的，是教堂的敲钟人，他当时就给吓倒了。据他所说，这钟塔是由打磨过的岩石砌成的，外面光滑得很，连猴子都爬不上去，不知道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手段爬上去，又把那些死兔子给挂上去的。 警长调查了很久，没调查出结果，只好宣布从即日起进行宵禁，任何人不得在夜间外出。 另外，他申请从城里调了两头警犬过来，这些警犬的嗅觉都非常灵敏。 虽然警长发布了宵禁令，但依然有人不服从。尤其是一些正处于叛逆期的年轻人。他们经常偷偷摸摸地搞一些夜间聚会。 这一年的平安夜，人们的精神开始放松了下来。此时距离钟塔上出现死兔子的日子已经过了好几个月，所有人都觉得，危险应该已经过去了。 但警长并不这么想，那位被吊死在树上的警员的尸体，时不时出现在他的噩梦里。 平安夜当天，天黑得特别早，晚上还起了暴风雪，下午六点钟的时候，天气就冷得几乎滴水成冰，警长依然不敢大意，裹着棉大衣，带着一头警犬出去巡逻了一阵，才回警局休息。 到了七点钟的时候，天就已经全黑了，警长正靠着椅子打盹，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他打开门，看到镇上的邮差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件东西——那是一只被砍掉了头的兔子。 警长瞬间清醒了过来，他问邮差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邮差答道，他刚刚开车去镇上的酒馆买了壶热蜂蜜酒，刚出门，就看到车门开着，他进去一看，座椅上多了这只死兔子，上面的血都已经凝结成冰了。 “我发誓！我进酒馆之前，绝对把车门给锁上了！” 警长沉着地说：“别慌，我相信你的话，把这东西给我。” 他把两条警犬都放了出来，让警犬嗅了嗅那死兔子，随后把它们撒了出去。 警犬就好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了门外的暴风雪中。 警长抄起桌上的枪，循着警犬的声音，紧紧地跟在它们的后面。而邮差则跟在警长的后面，他手头没有武器，就把装热蜂蜜酒的酒瓶揣在了手里，权当武器。 两个人跟着两只警犬，在大风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半个多钟头，累得几乎走不动了，汗水进入棉衣之后，会在低温下形成冰壳，这就让他们的动作更加笨拙。 警长正打算放弃，忽然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犬吠声。 那声音高一阵低一阵，像是在呼唤同伴。 警长过去之后，发现一只警犬正在地上打转，它不停地嗅着地面，而另一只警犬已经不见了。 仅剩的那只警犬焦躁不安地在地上转来转去，却始终不确定该沿着那个方向找下去。 暴风雪很快覆盖了地面，连他们来时的脚印都给悄然掩埋了。 警长听到风雪中传来一声惨呼，警犬也听到了声音，一人一犬迅速朝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随后，他们就看到了邮差。 那可怜的家伙已经被杀了，他的尸体被吊在一棵雪松上。他手中还拿着半截酒瓶，里面的酒已经被冻成了冰坨。 而在他的尸体旁边，还吊着那只失踪了的警犬的尸体。 第162章 诡兔脸惊魂（4） 这一晚，警长在恐惧中度过。 他用电话向其他地方求助，希望能有人过来帮他保护这里，因为他觉得整个小镇都笼罩在危机之中。 遗憾的是，因为大风雪，增援部队即使出发，也需要在半天乃至一天之后才能赶到。 警长带着所有的警员持枪上街，挨家挨户通知，让所有人都集中起来，到小镇中心的医院去。 小镇的中心医院由大号岩石砌成围墙，坚固异常，里面有水源和药物，除此之外还有一台发电机，警长认为，把所有人都集中到这里之后，就可以利用有限的警力资源，把大家都保护起来。 他手上只有几个人和一条狗，就算加上手里有枪的镇民，也未必能撑多久。 就在他集合人手的时候，接到了一个求助电话，求助的人自称是精神病院的卡森大夫，卡森大夫表示，今天精神病院里的人都暴躁不安，有的病人甚至出现了自残迹象，刚才精神病院的大门外有人敲门，但他过去看的时候，却发现门外没人，只有一些“肮脏的东西”，他觉得情况很不对劲，需要警察们的帮助。 警长这才想起来自己镇子附近还有个精神病院，但他现在已经分不出人手去那里，于是他苦笑道：“大夫，我们现在自顾不暇，请关好你们的门窗，让那些病人自生自灭吧。”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跟卡森大夫打电话，也是最后一次。 大约三个小时以后，镇上的人都被集中在了医院里，原本不算太宽敞的医院立刻变得挤挤挨挨。警长让一名女警带老人和小孩上二楼，年轻人守住入口处和楼顶天台的入口。医院大门用沙袋封号，并浇上水，在大风雪之下，水很快凝结成冰，大门就这样被封死了。 除非对方有炸弹，不然攻不破这大门。 守在床边的人忽然惊呼起来，并指向教堂的方向。 警长透过窗子望了过去，只见在纷飞的雪幕中，隐隐可以看到教堂的方向起了火光。 那火势应该不小，整座教堂似乎都被笼罩在了火光之中。 教堂里的神职人员都已经被转移到了医院里，他们面对着窗外熊熊燃烧的教堂，在胸口画着十字，并祈祷厄运赶快散去。 忽然，一件东西朝窗子这边飞了过来，警长手疾眼快，把窗边的人都拉到了一边，几乎就在同一秒，有东西砸破了窗子，裹着寒风飞了进来。 警长用手电筒照亮了那东西，才发现又是一只被砍掉了头的死兔子。 他并没有因此而惊慌，而是用楼里的拖把将死兔子架了出去，然后吩咐人用沙袋和木板封住破掉的窗子，避免寒风侵入。 有一名持有猎枪的巡山人，由于脾气比较暴躁，加上又多喝了两杯，要求主动出去，“把捣乱的家伙揪出来”，警长以“天气太冷，能见度太低，容易出事”为由，委婉地拒绝了他。 到了后半夜，情况变得愈加糟糕，医院的电话线断了，电线也断了。警长让人启动发电机，维持医院的内部照明。除此之外，他让神职人员到每个楼层去，鼓励大家祈祷。这么做虽然没什么实际效果，但至少可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时间一秒一秒地拖到了次日上午，暴风雪停了，警长这才带人从医院里出来。他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带上那条警犬，开始在镇上进行搜查。 什么都没有搜到。 警长非常纳闷，他带着人又在镇上转了几圈，确认什么可疑的人都没有。 这时，增援的人也赶到了，他们听警长说了昨晚的遭遇之后，都非常惊讶。 警长希望能把那些被砍掉脑袋的死兔子交给法医进行检查，可惜的是，无论教堂钟塔上的死兔子，还是那只之前丢进医院里的死兔子，邮差发现的死兔子……这时候都已经不见了。 就好像它们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 人们的生活又渐渐恢复了常态，教堂又在废墟上进行了重建，一切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 但后来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小镇边上的那座精神病院，好像变得异常安静，很多天过去了，也没有人来镇上采办食物。要是在平时，精神病院里的工作人员会时不时来镇上买一些瓜果蔬菜，或者烟酒一类的东西，算是进行日常补给。 而从圣诞节开始，那座精神病院就再没有人出来过。 终于有人大着胆子去里面看了看，但进去之后，没多久就尖叫着跑了出来。 据进去的人说，里面没有活人，只有一地的血迹，以及破损的牢房。 那里的病人和医生，都不见了。 现场留下了很多古怪的涂鸦，比如用人血绘制成的，巨大的兔子脑袋。 这件事越传越邪乎，小镇上忽然变得热闹起来，有很多人（主要是神秘现象爱好者）慕名而来，当然，这其中也有真正的学者，他们试图找到精神病院内那些人的失踪之谜。 除此之外，那些被砍了头的死兔子代表了什么，也有很多人想搞清楚。 镇上的警长为这个案子花费了大半生的心血，依旧毫无收获。 他非常无奈，同时又感到非常害怕。他早早地就申请了退休，并希望能有人来接他的班。 在他正式退休的那一年，又有一宗和死兔子相关的案子出现在了这个镇上。 在那一年的万圣节，有一群年轻人不顾家中老人们的警告，跑到林子里进行狂欢派对。 有几个年轻人喝多了，说想去林子里找找看，或许能遇上被砍了头的兔子，其他人都狂笑了起来。 然后，那几个年轻人就真的钻进林子的深处去了。 他们有恃无恐，因为其中有两个人身上带了枪。 在所有去参加这个聚会的人中，只有一名十七岁的少女因为患了重感冒而没有喝酒，她曾经试图阻止那些人深入林子，但没能成功。 甚至还有人讥笑少女是胆小鬼。 少女一气之下离开了林子。 此刻的她还没意识到，她将成为这天晚上唯一的幸存者。 第163章 诡兔脸惊魂（5） 次日清晨，少女被拍门声惊醒，原来，是她邻居的男朋友——她的邻居昨晚和她一起去林子那边参加了万圣节派对，但昨晚并没有回来。她男朋友打了一晚的电话都没人回应。今早过来一看，屋子里空着。 少女担心昨晚邻居和那帮人一起喝醉了，还在树林里睡着，就和他一起去林子那边寻找，结果，到了林地边缘一看，那里只有剩下的空瓶和篝火的余烬，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马上报了警。 警长接到报警之后就开始吐槽，心想怎么眼看就要离开了，还给我整这么一出。但人命关天，他不敢大意，马上叫了几名同事，带着枪去林地那边搜查。 这次他们已经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不只配备了左轮枪，还带了霰弹枪，这种枪在开枪之后可以在枪口正前方形成扇形的“铁雨”，威力相当不错。 警员们进入林地后不久，就在一处已经干涸的河沟里，找到了两个清晰的足迹——是光脚的足迹。 警长看过脚印之后，认为留下这足迹的人，身高应该在一米七三左右，正好跟失踪已久的“狮鹫”相吻合。 警长大喜过望，随后又感到疑惑，因为，这里只出现了这一组足迹，失踪的那么多人都去了哪里？ 他沿着河道继续搜查，当找到一处废弃已久的石桥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眼前的一幕，让他终生难忘。 所有失踪的年轻人，都被挂在石桥上，他们都已经死了。 死者的脖子上都留有锐器的伤痕。 在尸体旁边，还挂着几只被砍掉了头的兔子。 警长不由得想起了在多年前的平安夜，那个在大风雪中遇害的邮差。 就在这时，有一名警员忽然大叫了起来，他一边叫，一边将枪口对准树林中的一角。 大家都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 那男人胸毛发达，光着脚，手里拎着一把长长的东西，似乎是某种刀具，而他的脸上，则蒙着一张类似皮革的面具。 那面具上绘着一张兔子的脸。 警长注意到那人的身上和他手中的刀具上都有血迹，他立刻大喊道：“小心点儿，他可能就是杀人凶手！” 那人听到警长的呼喊后，立刻往树丛深处钻去，而警长则当机立断，命令拿霰弹枪的人开枪！ 枪声响起，霰弹把周围的一片树丛都打得劈啪作响，树枝树叶上都被打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洞。 而那戴着面具的男人的动作未见任何迟滞，他很快钻进树丛中，并消失了。 警长马上带人进入树丛追赶，但还是扑了个空。他们搜了大半天，没追上那个男人。 而在当天晚上，报警的那个少女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敲窗户。 她起床之后一看，只见窗户外面被人挂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而在夜风中，那东西在不断敲打着窗户。 她把电灯打开，才看清那挂的是一只兔子，兔子的头已经不见了，脖子上只留下红到狰狞的伤口，还在往下滴血。 警长得知此事之后，迅速让人在少女的房屋周围搜索，但他手下的警员们此时都已经开始麻木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肯定又是一无所获。 不过，这次还是找到了一点儿东西。 在少女家屋子的墙壁上，留下了一些攀爬的痕迹——是一些沾有泥土的脚印，和几个沾有血迹的指纹。 经过指纹对比，证实这些指纹确实属于失踪已久的“狮鹫”。但“狮鹫”为何会盯上这名少女，为何还在她家留下断头的死兔子，这些还是谜。 就在这个时候，警长接到了上级打来的电话——同意了他提前退休的申请，自即日起，解除一切职务。上面将派车于次日将他接到最近的火车站，由那里乘坐火车赶往州首府，并在州首府的总局领取退休文书，之后就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了。 警长稍微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了，但他又放心不下这里的人——尤其是刚被“狮鹫”盯上的少女。 而少女在听说警长将离开这里的时候，迅速做出了一个决定，她对警长提出一个要求——当警长离开小镇的时候，能不能让她搭个便车，她想暂时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躲一躲。 警长欣然同意。 少女打包行李之后，由警长护送去警局，并在那里停留了一晚。第二天，接警长的车到了，将警长和少女一起送往六十公里外的火车站。 这一路倒是还算平静，但警长一直不敢携带，他的手始终按在枪套上，保持着随时可以拔枪的状态。他提醒了少女——如果发生意外，比如有人袭击，他会设法拖住袭击者，让少女逃走。 直到上了火车，警长和少女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这趟火车风驰电掣，当天晚上，已经在数百公里之外了。 警长在车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在半夜时分听到头顶有奇怪的声音，而那声音似乎在向着车厢尾部移动。 警长留了神，他把女孩叫醒，并让车上的乘警保护她。他自己则拎着枪，循着车顶上的声音，向着车尾移动。 当他来到车厢尾部时，车门刷的一声开了，一个带着兔脸面具的男人冲了进来，他手里还挥舞着一把砍刀。 由于事先有所准备，警长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枪射击，那男人身中三枪，却依然往前冲，他的砍刀一度划伤了警长的手腕，警长的枪脱手而飞！ 警长抓住了那人的手腕，但却在对方的逼迫之下步步后退——对方的力量大得异乎寻常。 乘警和车上的其他乘客闻声而来，在看到那男人之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乘警反应较快，用手中的手电筒猛击那男人的后脑勺，那男人吃痛而后退。他看到赶来的人越来越多，理智地选择了逃走。 他钻出车厢，并纵身下跳。在落地之后，他落到了旁边的一条铁轨上，身上几乎没有受伤。 就在他即将逃走的那一瞬，忽然有一辆对向行驶的火车从那条铁轨上疾驰而过，将他压在了滚滚铁流之下。 第164章 兔脸杀手的真相 男人的身体被切成了两截，头颅滚出去数十米远。脸上的皮质面具也掉在了一旁。 事后有警察赶来验尸，他们认出，这人正是之前逃走的“狮鹫”。 不久之后，警方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狮鹫”就是流传已久的“兔脸杀手”。 唐宋明讲到这里，就不再往下说了。坐在他旁边的徐家颖一个劲儿地催问道：“为什么‘狮鹫’要杀镇上的人？为什么要带那些精神病人逃走？为什么要躲在丛林里，而不是远走高飞？” 唐宋明说：“这就是我下面要提到的——后来，有探险者深入了已经废弃的精神病院，在那里搜索到了一些尘封的资料，其中就包括‘狮鹫’的个人档案。档案上显示，‘狮鹫’本人似乎并没有犯罪，他是因为‘种族歧视’而被捕的。” 徐家颖皱眉；“无罪都能被抓？这太不可思议了啊！” 胡栗说：“小徐，你可别以为m国真是个人人平等的国家，在那里，‘白人至上’，而少数族裔是很受歧视的，只不过这很少摆到明面上来。还记得那个白人警察在拘捕黑人的过程中故意跪压对方的脖子以致对方窒息而死的事件吗？其实，黑人在该国的地位还不是最低的，如果是印第安裔，社会地位会比黑人更低一些，地位更低一些的，就是亚洲裔了。尤其是华人，在美国的一些大企业里，华人无论怎么努力，都是无法当上高管的。另外，在m国的某些高校里，如果少数族裔想拿到奖学金，或者获取其他荣誉的话，必须要比白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刘水也说：“别忘了咱们接触过的那个蓬皮傲，那人就是个典型的‘白人至上’种族主义者。” 唐宋明点头：“以‘狮鹫’本人的经历为例，他的祖先就是当地的印第安原住民。印第安原住民本来在那个地区占绝大多数，他们世代在那里生活，直到白人过去之后，他们的生活圈子才被迫缩小。‘狮鹫’本人的被捕充满着冤屈的味道，当时他刚成年不久，经常到到林子里打猎。有一天，当地的邮差带着自己的家人从林子里经过，随后他就指控‘狮鹫’企图用弓箭杀他和他的女儿。‘狮鹫’再三声明自己没那个意思，他只是想射林子里的动物，但闻讯而来的警员并没有听他的话，而是直接把他投进了监狱。‘狮鹫’大声抗议，他们还给他扣上了‘袭警’和‘拒捕’两项罪名。‘狮鹫’提出了上诉，但他没钱，请不起好律师，法庭为他指定的律师也打马虎眼，没过多久，‘狮鹫’就以‘谋杀未遂’、‘袭警’、‘拒捕’三项罪名，被判终身监禁，终生不得假释。” 徐家颖惊讶地说：“这简直就是冤狱啊！” 唐宋明说：“是的。因此也可以把‘狮鹫’之后的行为看作是一种复仇。”唐宋明端起一杯水润了润喉咙，接着说：“那个树林里原本就住着‘狮鹫’的族人，而那辆大巴车在林中的抛锚事件，也可以看作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劫囚’行动。如果救走‘狮鹫’的真是他的族人，那么地上的那么多光脚的脚印就解释得通了——很多当地原住民都不喜欢穿鞋子。” 徐家颖问道：“如果真是为了复仇，那么邮差的死倒也可以解释得通，可除了杀死邮差之外，为什么还要吓唬其他当地人呢？” “要解释清楚这个问题，首先要区分开‘真正的’当地人和后来的移民。”唐宋明解释说：“当地原本只有印第安原住民，后来，m国州政府把那片林子当作流放地，他们把一些重刑犯‘流放’到那里，罚他们在那里开荒，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镇子。也就是说，那个镇上的人，才是真正的囚犯的后代。而原本住在那里的印第安原住民，倒被他们赶到林子里去了。估计二者之间也爆发过冲突，于是也有了不成文的协议——原住民把砍掉头的动物挂在领地周围当作记号，看到这个记号之后，就不能再深入，否则就算侵入了人家的领地，会被驱赶，或受到惩罚。” 徐家颖“哦”了一声，说：“之后平安夜里死掉的那些人，估计就是在喝醉了酒之后侵入了人家的领地，结果遭到了人家的惩罚吧？” 唐宋明点了点头：“我是这么想的，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那些人带了枪，又都喝醉了酒，说不定会对那些原住民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原住民们会把他们挂在树上，和被砍了头的动物挂在一起，算是以儆效尤吧。” 徐家颖又问：“但是，那个少女为什么还引起了‘狮鹫’的注意呢？” “嘿，这事儿可就要再往前提一下了。你还记得‘狮鹫’最早是遭到了谁的指控吗？” “不是那个邮差么？” 唐宋明说：“对，那个邮差指控‘狮鹫’企图用弓箭射杀他和他女儿，而那名少女其实就是邮差的女儿，当天她和邮差一起路过树林。之后她还作为目击证人，为警方提供证词，成为了逮捕‘狮鹫’的帮凶。如果她那天肯说真话，说不定‘狮鹫’就不会入狱，也就不会被关进精神病院了。” 唐宋明说到这里，微微地叹了口气：“表面上看起来，‘兔脸杀手’是凶残变态，甚至有些神秘的，而事实上，他只不过是个被逼上绝路的年轻人，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曾经致自己冤狱的家伙们复仇而已。” 徐家颖忽然撂下了筷子。 刘水问：“小徐，你怎么了？不舒服？” 徐家颖嘟着嘴说：“吃得好好的，忽然提什么兔脸杀手，桌上剩下的都是兔头啊！这让人家怎么动筷子啊？！” 唐宋明做了个鬼脸，说：“你要是没胃口，让我们几个代劳就行。”他一边说，一边向桌上的兔头伸出筷子。 “队长！有案子了！”有人慌慌张张地冲进办公室。 这人正是张一钊。 他的目光敏感地扫过坐得很近的唐宋明和徐家颖，随后又落到了刘水身上。 刘水已经放下了筷子：“是什么案子？” 张一钊把手机递了过来：“您先看看这个。” 刘水看过之后，对屋里所有人说：“都别吃了，跟我来，这回的事儿可不小。” 那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是一具四肢蜷缩的，带血的尸体。在尸体旁边，还有一只鬼气森森的兔头面具。 第165章 正午命案（1） 就在半个小时以前，110中心接到一通报警电话——有一名自称电工的男子，在裕华路变电站附近发现一辆停在路上的车，由于该车的停车位置靠近公路的中央，电工好心过去提醒司机挪车，却发现车内后座上有一个四肢蜷曲的人，旁边还放着一张面具。 电工上前敲打车门，车内人没有反应，而且他注意到车内人身上有血，便赶紧报了案。 首先赶来的是本地派出所的人，他们把现场保护了起来，随后通知刑警队的人过来。 刘水喊大家上了车，随后驱车赶往现场。在路上，徐家颖一个劲儿抱怨唐宋明：“都怪你这个乌鸦嘴，好好吃着兔肉，为啥突然提什么兔脸杀手！你看，这回遇上这种案子了吧？” 唐宋明辩解道：“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案子啊。再说，这也未必是兔脸杀手作案。也许那面具只是碰巧遗落在现场的。” 胡栗插嘴道：“没准儿比你想象的要简单。你还记得前年发生的破庙遗尸案吧？” 徐家颖说：“记得。当时西城派出所在城郊的破庙里发现一具男性尸体，尸体的头上戴了个野猪头面具，而且被五花大绑，吊在破庙的房梁上。死者的手机等财物都在身上，没有丢失。当时人们都以为这是个变态杀手杀了人，结果，去查案的人在现场找到了一个带直播功能的摄像头。后来经过调查才知道，那名死者是某个直播平台的‘主播’，他生前特别擅长破解各种魔术。案发当天，他为了吸引更多的观众，特意直播‘倒吊解绑’，而且，为了制造噱头，特意选择了破庙作为直播现场，还戴了个野猪头面具。没想到的是，在案发当天，他在试验解绑道具的时候，从网上低价买来的魔术道具出了问题，被吊在房梁上的他没能解开绳索，并一直被吊在那里。就连装在口袋里的手机，都没能力拿出来。由于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他的亲人也跟他联系很少。偏偏那破庙还很少有人光顾，于是他就一直被孤零零地吊在那里，直到死去。” 张一钊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他可怜，还是该说他蠢。” 胡栗拍了下他的肩膀，说：“人死为大，更何况咱们是警察，背后这么评价死者，可不大好。” 张一钊悻悻地说：“可当时那案子折腾了咱们好久吧？如果那人不那么蠢，好歹带个帮手一起去，也不至于死成那个样子……咱们当时还有其他案子要办，结果两个案子都压到了咱们身上，当时真是累得……对了，小徐，我记得你当时瘦了不少吧？当时谁看到你都觉得心疼。” 胡栗故意说：“我们可没你那么关注她。” 张一钊不禁小脸一红。 车内凡是知道张一钊和徐家颖关系的，都忍不住想笑。 车开到裕华路变电站，刘水说：“到了，大家准备下车。” 幸亏这变电站建在城外不太繁华的地方，派出所的人早早围起了警戒带，不至于有太多围观的群众。 下车之后，刘水带人来到那车前，这是一辆丰田牌的越野车，透过车窗玻璃，可以看到车内带血的尸体。 有技术部门的同事带着开锁工具赶来，正准备开锁，刘水却止住了他。 “先别急，瞧瞧这锁有没有被动过手脚。” 那人瞧过之后，说：“没有动过手脚的痕迹。” 刘水这才同意他开锁。 那人对着车门忙活了一阵之后，终于将锁打开。有人拿着相机过来，对着车内的尸体、面具先拍了一阵。 之后，其他人套上鞋套，戴上手套，依次登车。 在车内忙活了一阵之后，徐家颖下了车，她看到唐宋明始终站在车外，没急着进去，就说：“你怎么不进去看看？” 唐宋明说：“我正在思考一个问题——刚才我看了这人的衣着，和他开的这辆车相差太远了。” “相差很远吗？” 周金城也刚从车上下来，他插嘴道：“这人开的车是挺贵的，这是从日本原装进口的丰田‘陆地巡洋舰’，而且是高配版，跟国内生产的版本大不一样，这辆车的含税价格应该是七位数。” 唐宋明点了点头：“周哥您对车还真是挺了解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车，只是觉得这么大块头的越野车，油耗应该很大，而且这还是新车，一般的本地工薪家庭，很少能负担得起。” “工薪家庭？嘿，要是我，一年的工资都不够这车的油费！百公里耗油10.3升，是地道的‘油老虎’。” 唐宋明看了一眼车上的牌照，说：“这应该是新入手的车吧？车上贴的是临时牌照。车屁股上还贴着‘新手上路’‘请多关照’，车里的是个新手司机？” “未必是他本人的车吧？”周金城说：“我瞧这人的穿着，山寨版李宁牌上衣，洗掉了色的工装裤，再生塑料底的地摊鞋，这一身行头，一百块钱就可以搞定，跟这车太不配了。‘陆地巡洋舰’在咱们本地一共不超过二十辆，纯进口的高配版，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不是在这个董事长名下，就是在那个总裁名下，我都觉得车里的人像是偷车贼。” “他还真不是偷车贼。”刘水一边说，一边从车内下来。他手里还拿着一叠东西。“这是他的行车本和驾照，根据上面的信息，这人叫褚王松，本地人，这辆车是他刚从4s店买来的。” 周金城大为意外：“他自己买来的？这人是个演员？身上穿的是戏服？” 唐宋明朝车里张望了一眼，说：“这人的工作很特殊。不过，即便是那么特殊的工作，收入也未必能高到让他买得起这种车。看来是突发横财了吧。” 徐家颖正想问“你是怎么看出他的工作的”，却看到张一钊从旁边走了过来。 张一钊对刘水说：“刘队，我查到这人的信息了，他是个手艺人，专门接订制的活儿。有时候也帮人设计一些奇奇怪怪的工具。” 刘水望着那辆车，喃喃地说：“我真想知道，他到底帮别人做了什么东西，能帮他换回这么好的一辆车……” 第166章 正午命案（2） 在“黑老大”的豪宅之内，律师正用一块丝巾小心地擦着自己的手。 今天干了一些不大干净的“工作”，导致他手上溅了不少血点，这对于爱干净的他来说，实在是不可接受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律师转过头，看到“小姐”满面怒容地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律师收起丝巾，恭敬地向对方行礼，而对方却大声质问道：“你这人疯了么？！为什么要把褚王松杀掉？！” 律师不紧不慢地说：“请允许我纠正一下您的话，褚王松不是我杀的。我只负责对他的拷问。” “拷打？”对方错愕：“他犯了什么事，需要你亲自去拷问他？” 律师耸了耸肩，说：“他忽然想离开组织，这让老大很不开心。老大说，褚王松帮咱们做了太多东西，如果他不小心透露给警方，那咱们可就麻烦大了。另外，他也担心褚王松这样的人才落到别人手里。于是就让我过去问问。没想到这小子嘴挺严实的，我就多花了点儿时间。最后，他还是招了。” “招了？那他是要跟警方合作，还是说想跟其他组织干？” “后者。有个组织出了高价来请他，帮他搞到了很多他一直想要的东西。”律师笑了笑：“没办法，只好让他去死了。” “小姐”气得浑身发抖：“你知不知道，我花了高价，在他那里定做了一件东西，而那件东西，是准备最近要用的！你杀了他，我的钱不就等于打了水漂了？！” 律师答道：“如果您指的是为了最近进入某个地方而设计的‘道具’，那么他已经做好了，我已经替您拿了回来。” “小姐”稍微松了一口气：“下次你在决定杀人之前，能不能先通知我一下？好歹我也是老大的女儿吧？” 律师的表情显得有点儿尴尬：“小姐，这次杀人的不是我。老大派出的人不止我一个。我只负责拷问。如果拷问出来的答案不是老大想要的答案，那么褚王松就只能被解决掉。” “我爸还派了其他人？” “嗯，他还派了‘收尸人’——清理门户这种工作，由‘收尸人’出面最合适了。” “小姐”看上去很不解：“可‘收尸人’不是去和a先生决斗了么？难道说a先生被‘收尸人’干掉了？！” 律师脸上露出了故作神秘的表情：“我只能说，‘收尸人’没有死。而那场决斗的结果，也很符合老大的希望。” “如果褚王松是‘收尸人’杀的，那我也没什么话说。”“小姐”顿了顿，说：“只是希望他能把尸体处理掉，别留下什么线索。” “您的希望能达成一半。” “什么意思？” “‘收尸人’确实没留下什么线索，不过他也没把尸体‘处理’掉。” “小姐”几乎气炸了：“疯了吗？！故意把尸体留给警察？！” “我来解释一下——其实，把尸体留下，也是老大授意的。他希望让那个企图收买褚王松的组织看到这一切，并从此打消念头。至于组织里其他蠢蠢欲动的人，在看到这一切之后，估计也会继续死心塌地追随老大，不会再有二心。”律师低头看了看表：“如果我没记错时间的话，现在警方的人应该已经找到尸体了。” “小姐”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现场不会搞得跟行为艺术一样吧？” “放心。‘收尸人’只是奉命行事，他还没那么蠢。警察就算再有本事，也无法从那具尸体上找出能指向我们的线索。” “确实无法找到能指向你们的线索。然而，我是最后一个找褚王松定做工具的人，如果警察查得够仔细，说不定会直接查到我的头上！” “对于这一点，您大可以放心。我们俩已经去过褚王松的家了——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找到那件您定做的东西。褚王松家里的痕迹也被我们俩处理过，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小姐”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轻松的表情：“好吧，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 “是啊。由我们俩共同处理过的现场，保证不会留下任何线索。”律师的口气非常自信。 时间由中午变成了黄昏，现场的工作也进行得很快。 法医对尸体进行了初步检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死者死于失血过多。而且，疑似自杀。 法医说出这个结论之后，周金城第一个摇头：“怎么可能！？一个忽然获得大量金钱，正在‘走上人生巅峰’的人，居然会自杀？！” 法医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说这是初步结论，当然，这个结论我本身也不满意，但就现场发现的东西来看，他确实像是自杀。” 在车内找到了一把短刀，死者的右手拿着短刀的刀柄，而刀刃则朝着自己的方向，另外，在死者的胸腹位置上，有两处刀口。这看上去很像是死者右手持刀，在自己的胸腹之上一连戳了两刀。 唐宋明淡淡地说：“光是右手拿刀已经很可疑了，这人是个左撇子。不信的话，你们就看他的衣袖，左边袖口的磨损程度比右边袖口的磨损程度要高，另外，他的手表戴在了右手手腕上，他用左手工作的时候，抬起右手手腕看表，这样不会影响他的工作。” 法医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说：“还有其他疑点吗？” 唐宋明说：“我没进车里，不知道更多情况。不过，他整个人以蜷缩的姿势侧卧在车后座上，胸腹之上有两个被他自己用刀捅出来的伤口，这位置上出血，应该喷得后座上到处都是，而现在的后座上却只有少量血迹。” 周金城点头：“这种高配车内配备的是高级真皮坐垫，表面经过特殊工艺处理。不会吸收液体。如果有液体洒在上面，只会停留在表层，不会渗入。” 唐宋明冲周金城说：“多谢你的补充，车辆知识方面我不在行，还要向你多请教。” 难得他向别人说这种话，更何况对方是一直怼他，甚至想赶他离开警队的周金城。 法医说：“我刚才说的是初步结论，其他的，需要把尸体带走，进行进一步尸检。” 刘水点头：“尸体带走吧。车里不是第一现场，如果这人死于谋杀，杀他的人应该会留下些痕迹。小徐和老周在周围看看，小张、胡栗，你们俩去一趟死者的家，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众人接到命令后，各自去忙各的。现场只剩下了刘水和唐宋明。 唐宋明绕到车的侧后方，在那里蹲了下来。刘水站在他身后，不声不响地盯着他。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呆着，眼里只剩下自己的目标。 第167章 正午命案（3） 唐宋明忽然伸出戴了手套的手，在汽车后面的某处抚摸了一下。 “这里，好像有类似‘哨兵’系统的监控摄像系统。” “哨兵”系统是现下火热的监控摄像系统，可以安装在各种车辆、房屋上。它能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进行摄像，并把拍到的画面通过网络进行上传，一旦某个位置遭到外力破坏，对应位置的摄像头就会进行抓拍，并直接给主人的手机发去报警短信。 刘水问：“视频时刻保持上传？云盘的空间不会不够么？” 唐宋明拍了拍那辆车，说：“一辆价值七位数的高价顶配进口车，必须要提供与之匹配的配套服务，否则怎么对得起这个价钱。” 刘水的眉毛微微抬了抬。他说：“你对车辆的了解，似乎并不比周金城少啊。” 唐宋明笑道：“我觉得，给周金城这样的老同志多一些表现的机会，有利于团队的团结。” 刘水对这位年轻人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唐宋明钻进车内，一边打开了驾驶员位前方的液晶屏，一边解释道：“安装了这种‘哨兵’系统的车辆，可以随时调阅摄像头拍下的视频，所以，我可以……” 液晶屏启动之后，唐宋明却皱起眉头：“奇怪，怎么一片空白？就连行车记录都没有了……” 周金城恰好从旁边经过，看到唐宋明的这通操作之后，他说：“正常启动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这像是被人清空了。” 他在车内找了一下，用戴着手套的手拎起死者的手机：“不知道有没有上传到云盘里，如果上传了的话，车主可以通过自己的手机进行观看。” 手机开机之后，他也有些傻眼——这手机里的内容居然也被清空了。 刘水问：“既然电脑和手机都被清空了，还有没有其他方式能登录查看监控视频？” 周金城想了想，说：“可以让张一钊那小子设法恢复手机里的内容，如果能恢复云盘的登录方式，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只能通过4s店来与云盘的运营商进行联系，直接从运营商那里调取视频记录。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方式是通过车主的电脑进行登录。不过，目前还不知道褚王松家里有没有电脑。” “我给胡栗他们打个电话。”刘水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 胡栗他们已经赶到褚王松家所在的村子，还没进入褚王松的家。 徐家颖抱怨道：“褚王松开一辆那么土豪的车，怎么还住在村里？” 胡栗说：“别忘了之前查到的消息——这人是个‘手艺人’，专门帮人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如果他在城里住，很难有足够大的空间来施展手脚。而在乡下住，就可以找个带大院子的民房，还可以在屋里安装车床之类的大型设备，而且，乡下的电费便宜。看那小子的样子，应该是个很注意生活成本的人吧。” 村里的路七扭八绕，俩人转了几圈，有点儿迷糊，他们找人打听褚王松家的房子，有个晒太阳的大妈一指村边上的一排带院的瓦房，说：“就那个了。” 胡栗和徐家颖谢过大妈，正要过去，那大妈又补充了一句：“那个褚王松可不是玩意儿了，他家院子里经常臭烘烘的，半夜里也经常有噪音。周围的人想上门给他提意见，他关着门谁也不让进。哼，谁稀罕进去啊！大家都瞧不上他！” 徐、胡二人来到那排瓦房的院门前，里面确实有股奇怪的臭味飘了出来，徐家颖皱眉，用衣袖捂住鼻子：“他这院子里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怎么这么臭。” 胡栗的表情却越来越严肃：“这味道……我好像在什么地方闻过……” 院门紧闭，上面挂着大锁。胡栗摸出从褚王松身上搜到的钥匙，把门打开，带着徐家颖进了院子。 两人立刻被院子里的景象震惊到了。 褚王松家的院子里有七八根粗大的木桩，每根木桩上都用铁链固定着死猪，有的死猪已经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有的只剩下了骨架，上面还趴着无数苍蝇；还有的虽说大半个身子还完好，但头部已经被什么东西射穿，出现了巨大的黑窟窿，透过窟窿，能从正面能看到背后的东西…… 胡栗喃喃地说：“难怪会有那么重的臭味，他院里挂这么多死猪是要做什么……” 徐家颖忽然跑到墙角里干呕了起来。 胡栗皱着眉看着她：“平常死人也见了不少，为啥看到死猪你还这么大反应？” “想起了上顿饭吃的兔肉……呕……”徐家颖差点儿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胡栗略带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过去检查那些死猪。 他总觉得这些死猪不会平白无故地挂在这里，褚王松可能是为了试验某些东西，而把它们挂在这里的。 凑近一看之后，果然看出了更多线索。 头被射穿的那个，伤口附近有被烧灼过的痕迹，那伤口像是被子弹打出来的。 只剩下骨架的那个，绝大多数骨骼上都出现了裂痕，骨节处也已经松动，像是被某种由内而外的力量炸开的。骨骼上的皮肉已经完全被炸掉，只剩下骨头。之所以肉都看不到了，大概是因为这里的食腐类昆虫太给力。 至于剩下的那个皮开肉绽的，胡栗倒觉得更加值得注意，因为他很难判断那种伤势到底是由什么东西造成的。 徐家颖忽然警觉地抬起头，冲某间瓦房喊道：“谁在那儿？！快出来！” 胡栗往那瓦房的方向看去，只见窗户上有人影一闪，随后就消失了。 “有人！可能和褚王松的死有关，别让他跑了！”徐家颖一边喊一边快步冲到瓦房门前，用力一踹，门开了。她闪身进了屋子。 屋里黑漆漆的，里面似乎堆了不少东西，但没有人。 她身后的胡栗心里一阵埋怨——小徐这出手的速度还真是比她动脑子的速度快……人家要是在屋里埋伏了一大票人，她这回不就挂了？！ 他正要跟过去，却忽然看到徐家颖摇了摇手，似乎是示意他别动。 徐家颖背对着胡栗，颤声说：“老胡，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随便往前冲了。” 胡栗皱眉问道：“怎么了？你怎么忽然说这个？” “我……我好像踩中了什么陷阱之类的东西。”徐家颖低头往下看，她的脚正好踩在一块活动的木板上。那木板上连着一根线，线一直延伸到前方的黑暗之中。 第168章 正午命案（4） 律师在送走了“小姐”之后，正准备离开豪宅，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他看到液晶屏上出现“收尸人”字样的时候，就用最快的速度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喂，老弟，老大的丫头应该去找你了吧？” “来过了。跟你之前猜的一样。” 电话那头的人“啧”了一声：“那丫头当自己是什么人，组织的二号头目？老大目前还没有指定她是继承人吧？” 律师面无表情地说：“无论她是不是将来的继承人，我都必须尊重她。” 对方吹了声口哨：“嘿，这就是给人当狗的命。我不相信你会心甘情愿一辈子给别人当狗。” “你身为‘收尸人’，也是组织里规矩的监督者，行刑人，跟我说这种话，就不怕老大知道？或者说，这只是对我的一种考验？” “嘿，这只是身为朋友的我，给你的一个建议。听不听就在你了……咦？来了两个警察。” “什么？！警察？！”律师骤然紧张起来：“你在哪儿？！” “别那么紧张好不好。我是在褚王松的家里。” “你怎么又去他那里了？！我们不是把所有痕迹都消除了么？” “话虽这么说，但我总觉得少点儿什么。”对方顿了顿，又说：“我没找到他的电脑。” “这很奇怪么？现在很多家庭都不用电脑了，用手机可以做很多事啊。” “你是不是脑子瘸了？”对方没好气地说：“褚王松为组织设计了那么多复杂而小巧的装置，他家里却一张图纸都没有，也没有设计工具，你觉得他是用什么来完成设计的？反正不会是手机，他的手机咱们也查过了，里面没有这种东西。” “你就凭这个，确定他家里有电脑？” “而且一定不会是普通家用型电脑。应该是某种设计型电脑……哦，那两个警察在检查褚王松留在院子里的死猪。” “我之前都说过了！咱们刚开始就该把那些死猪给处理掉的。” “可是它们太脏了，太臭了。我很讨厌靠近这种东西。” 律师简直为之气结：“你……你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在决斗中输给a先生的吧？” 对方一阵冷笑：“输？我什么时候输过？” “可a先生活了下来。” “我们彼此打了个平手。他的身手不错，这必须承认。然而我也没输给他。啊哈，褚王松的屋子里有些农家专用物品，可能是他的房东留下的，我可以利用一下这些东西，给那两个警察设个陷阱。” 律师觉得自己的头简直变成了两个大：“什么东西？陷阱？你可别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对方委屈地说：“我只是为了处理掉痕迹啊。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褚王松的电脑，不过他应该就把电脑放在自己的家里。如果我找不到，就干脆把这里毁了，电脑不就一起被毁了么？外面那两个探头探脑的警察，也就一起解决掉了，一举两得。” “好……随便你吧。不过，褚王松那里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你有把握把整个房子一起毁掉？” “一种富含硝酸铵的化肥。” “天！农村里怎么有这么危险的东西？！”律师记得前不久黎巴嫩的贝鲁特港口发生过硝酸铵爆炸事故，那种毫不起眼的化学品，总共导致154人死亡，5000多人受伤。 “正因为是农村，所以才会有这种东西。硝酸铵可是一种非常常见的化肥原料……嗯，在和你说话的过程中，我已经把这陷阱安置好了，接下来，我就去吸引那两个警察过来。” “你自己小心！” “这话还是回赠给你自己吧。我设陷阱的本事可比你应对组织内讧的本事强多了。”“收尸人”说完，挂断了电话。 站在褚王松家里的他，故意从窗前走过，吸引外面那两个警察的注意。 门外的女警发现了他，并迅速朝屋子这边跑来。 “收尸人”随手把一块木板盖在了绳子上，随后灵活地窜向天窗的方向。 几秒种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天窗里。 几乎就在同时，那女警冲到了门前，破门而入。 “收尸人”在天窗外听到了女警踹门的声音。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不远处停着一辆车，他马上登车，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为防止爆炸把自己卷进去，他特意在“引信”上加了个简易的延时装置，这就足够让他离开这个村子，远离爆炸中心。 徐家颖踩在那木板上，冷汗已经把她的衬衣浸湿。 胡栗小心地检查着那块木板，额角上也开始冒汗。 “小徐，这东西跟之前咱们遇上的地雷还不一样。下面是一块活动木板，只要你的脚一挪动，板子拉动那根绳子，立刻就会进入‘引发’状态。只不过，目前还不知道到底会‘引发’什么。” 徐家颖哭丧着脸说：“为什么又遇上这种东西了！是不是那个该死的狙击手又回来了？” 胡栗说：“应该不是。我怀疑这是杀了褚王松的人留下的，这里可能有关于褚王松的某些秘密，为了避免那些秘密落入咱们手里，他们采用了这种方法。” “关键是这个陷阱该怎么解除啊？！能不能联系拆弹专家？” “我马上……”胡栗刚拿出手机，忽然看到刘水打来了电话。 他接通电话后，先向刘水报告现在的处境。 刘水显得有些焦虑：“拆弹专家过来可要好一阵子。你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我们在褚王松的家，距离你们大概三公里左右。” 刘水把这情况告诉了大家，唐宋明说：“刘队，让我过去看看吧？” 刘水摇头：“是某种自制的陷阱装置，可能带有爆炸物。你还是别去了，我联系拆弹专家过去看看。” “可能会来不及。另外，如果拆弹小组在路上再发生什么意外，小徐他们可就悬了。” 周金城也说：“刘队，让唐宋明去看看吧。他上次解决了地雷，这次可能也有办法。我开车送他过去，三公里花不了多少时间。” 刘水犹豫再三，终于点了点头：“好吧，咱们三个一起去！” 第169章 正午命案（5） “收尸人”哼着小曲，驾车在乡下田野中飞驰。荒草与灌木将车身打得劈啪作响，他却一点儿都不在乎。 手机响起，是律师打来的，“收尸人”接了电话，律师的吼声传了过来：“我明白了！你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和a先生较量！因为在决斗中你和a先生难以分出高下，所以你就想在别的地方胜过他！他曾经用地雷困住过那些警察，所以你也要用类似的方法去对付他们。而且，你用的是简易爆炸装置，如果你能用这种东西炸死那些警察，你就等于胜过了a先生一次，对吧？” “收尸人”眯起了眼睛：“律师，你现在猜我的心思倒是猜得挺准啊。” “你这么做简直是孩子气！你是黑市里的处刑人！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这里的规矩，怎么能这么瞎搞？！” “其实我也腻了，我这个人比较随心随性，不喜欢拘束。更不喜欢拘束别人。另外，本来我也不喜欢做什么处刑人，只不过我老爹是，他翘了之后把这位置让给我了而已。如果你喜欢，我让给你好了。” “收尸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律师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差点儿把手机摔在地上。 “这个混蛋！居然敢暗示他是我爹？！” “收尸人”已经驾车驶出了好几公里，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村子的方向。 奇怪，褚王松的家怎么还没有爆炸？ 是不是有人拆掉了他设置的爆炸装置？ 不会吧。那个“陷阱”完全是他随心所欲做出来的东西，完全不按常规，甭管用什么方式去拆，结果一定是被引爆。 而且，就在踩上木板的那一瞬间，引爆装置就已经启动了。 有个内藏式的延时装置在悄然计时，表面上看不出来而已。 也就是说，那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土制炸弹，实际上还有定时炸弹的功能。 但从现在来看，那玩意还是没有爆炸。 “啧啧，遇上高手了？”“收尸人”一想到这里，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 在褚王松的家中，徐家颖感觉自己已经撑到了极限。 跟周金城、刘水上次遇到的情况不同。上次周金城、刘水遇到的地雷是装了鸭嘴型触发引信，只要鸭嘴型的结构不弹起来，地雷就不会爆炸。 而徐家颖踩上的是一块完全活动的木板，无论往哪边移动，木板都有可能会拽动引信，引发爆炸…… 偏巧这回身边还没唐宋明那个“小天才”。 不过，就算是他在，对这种自制式的爆炸装置，恐怕也要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徐家颖就忍不住绝望起来。 在她身边的胡栗已经满头大汗，胡栗不是刘水，他擅长的东西在这里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对于处理爆炸物，他也完全没有经验。 胡栗只能死命撑住徐家颖的脚，帮她维持着平衡，要不然徐家颖仅凭单脚着地“金鸡独立”是很难撑下去的。 两人已经撑了好一阵子，感觉身体都快僵直，只能彼此鼓励和打气。 外面有警笛声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应该是有救兵到了。 徐家颖和胡栗稍微振作了一些。 大门被推开，两个人快步进了院子，一个是刘水，一个是唐宋明。 两人的目光在院里那些死猪上短暂停留，随后就转到徐家颖这边。 两人同时看到了徐家颖脚下的木板和绳子，他们没说话，而是迅速分头开始行动，像是之前达成了某种默契似的。 刘水快步来到徐家颖面前，和胡栗一起扶住徐家颖。而唐宋明则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支手电，沿着那根绳子，小心地往房间的更深处走去。 徐家颖望着刘水，羞愧地说：“刘队，我又犯错误了。要不是我急于冲进来抓人，也不至于踩上这种东西。” 刘水摇了摇头，低声说：“人没事就好，其他的，以后再说。你还能撑住吗？” 徐家颖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要你们俩扶着我，我就能一直撑下去。” 刘水说：“我跟小唐商量好了。一共给他十五分钟时间，如果他有办法解决，就会在十五分钟内给我发信号，如果不能，我会和老胡一起架着你逃走。” “那唐宋明呢？！” “他会一直帮咱们拖着时间。直到咱们离开危险区域为止。” “那不行！他会死在这里的！” 徐家颖焦虑地望向瓦房深处，在那里，手电筒的光若隐若现。 忽然，从里面爆出一蓬红蓝交织的火光，紧接着，巨响传来，所有人的耳朵里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刘水下意识地把徐家颖往下一按，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她。 从屋顶上往下簌簌掉着尘土，落了刘水一头一脸。 过了好久，爆炸的回音渐渐散去，但仅此而已，并没有更大的爆炸声传来。 刘水等人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唐宋明距离爆炸发生点最近，他会不会已经…… 大约四分钟后，一个人影歪歪斜斜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一个破烂的口袋。 这人正是唐宋明，只不过，他现在的样子显得非常狼狈——半张脸都被烟熏得灰黄，头发也有几绺被烤焦，衣服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火星…… 徐家颖略显心疼地问：“你怎么了？！” 唐宋明擦了一把脸上的灰，尴尬地笑了笑：“没事……只是刚过去，那东西就炸开了。不过只是‘引信’部分炸开，没引发更大规模的爆炸，咱们还真是命大。” 他把那破口袋丢了过来。 刘水一看，里面装的都是零件之类，而非硝酸铵化肥。 唐宋明解释道：“这些硝酸铵化肥的袋子里，装的都是零件，大概是褚王松要用这些零件制作东西。这样倒也合乎逻辑，他在这屋子里搞各种制作，屋子里连焊枪之类的东西都有，如果不慎引燃硝酸铵，必然会导致大规模爆炸，所以那些堆在屋子里的东西肯定不是硝酸铵。” 众人在屋内搜查了一番，没发现其他爆炸物。但在一间疑似“工作室”的瓦房之内，发现了一张桌子，桌子下方有一个黑色的电源盒。 唐宋明看过之后，说：“这是ups电源盒，可以在停电的情况下为电脑提供不间断的供电。” “笔记本电脑里不是都有电池吗？还需要这种东西？” 唐宋明说：“ups电源盒一般是为台式机或一体机供电的，如果笔记本电脑的电池已经损坏，也可以用它来供电。” 他观察了一下那张桌子，说：“这张桌子很适合装有大号液晶屏幕的桌面一体机，ups电源也足够带得起那种东西……这桌上肯定有过电脑，只不过被人拿走了。从桌上垫子的压痕来看，拿走的时间应该不长。” 刘水点了点头，说：“检查这里的痕迹，搜集指纹和脚印，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把电脑拿走的。” 第170章 失踪的电脑（1） “收尸人”望了望村子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表。 很显然，现在已经过了引爆的时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即给律师打了个电话。 “喂，你还记得刚到褚王松住处的时候吗？” “记得，怎么了？” “好像当时有个小姑娘，从他住处的方向出来。” “小姑娘？好像有点儿印象。” “她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干嘛问我？！你自己不也长着眼睛吗？！”律师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 “我对女人不感兴趣，这你应该知道吧？” “咳咳……好吧……我记得那女孩系着双马尾，样子比较清秀，脖子上戴着银色项链，右眼角有形似泪痕的一颗红痣。” “会不会是褚王松的女人？” “他？据说他心里只有一个女人，不过那个女人嘛……咱们俩都认识。” “收尸人”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不会是那位大小姐吧？” 律师谨慎地望了一眼四周，说：“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猜的。” “收尸人”吹了声口哨：“没想到大小姐还到处留情啊。” “可别瞎说。褚王松只是对大小姐单相思而已。” “嘻嘻，可褚王松不是只接以组织名义发送去的订单么？什么时候开始接大小姐自己的订单了？” 律师沉默了一阵，这才说：“嗯。照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褚王松的那排瓦房位于村子的边缘，除了他之外，应该没人住那个方向，而那个女孩偏偏是从那个方向来的，看来确实应该和褚王松有点儿关系。” “另外，她好像还拖着个大箱子……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箱子？”律师终于反应了过来：“要说那箱子，我倒也记得，你怀疑那箱子里有从褚王松家带出来的东西？” “别东西倒也罢了，如果有关于组织的资料之类的，对咱们可就不利了。”“收尸人”顿了顿，继续说：“你去帮我查一下那个女孩是谁，我总觉得她跟褚王松之间存在某种关系。” “我这就去办，不过，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我设下的爆炸装置没有爆炸，我怀疑出了什么问题。要么就是褚王松屋里的化肥有问题，要么就是本地警方里藏着高人，连我的作品都能破掉。”一说到这个，“收尸人”就显得兴奋了起来：“要是后者的话，那可就太棒了。” “警方有高手，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你这种俗人是不会懂的。我活在世上的最大乐趣，就是跟各种高人比拼啊。”“收尸人”挂断了电话，调转车头，重新朝褚王松房子的方向驶去。 在褚王松家的搜查还在继续，那些原本装在化肥袋子里的零件们，都被拾掇了出来。 徐家颖顺手从袋子里抄起一枚零件，检查了一番，说：“这是前苏联生产的卡拉什尼科夫自动步枪的零件。” 刘水望了一眼屋内堆积如山的“化肥”袋子，忍不住惊叹道：“这里的零件如果都是枪械零件，足够武装起一支部队了吧？” “不光是枪械零件。”徐家颖又捡起一枚零件，说：“这是前苏联生产的rpg-40火箭发射器的零件。”随后她又指着一枚零件说：“这是美国制造的m4卡宾枪的零件。” 她把各种各样零件的名字都叫了出来，如数家珍。 根据她的判断，这里有前苏联、美国、欧洲、南非等多个国家所产的多种武器的零件，涵盖了枪支、榴弹发射器、迫击炮、火箭发射器、无后坐力炮…… 刘水问：“这些武器零件可以组装在一起么？” 徐家颖摇头：“完全不能。不过，可以尝试从这些零件里找出能拼出一支完整的m4卡宾枪，或一门完整的无后坐力炮。” 她望着那些零件说：“我真不知道褚王松是从哪儿搞来这么多零件……好多还是全新的，肯定不是走二手回收途径……” 唐宋明皱眉，说：“应该是来自战乱地区吧。你看过尼古拉斯凯奇主演的《军火之王》吗？里面提到有战乱地区的军队向军火商提供武器，各种国家各种制式的都有，只要你有钱，都可以买回来。最便宜的时候，甚至以吨为单位，成堆成堆地贱卖。即使是这样，也比走海运送回原国的运费要便宜。” “可这些是零件，不是完整的武器啊！” “不是完整的武器，就更有机会钻空子了。”唐宋明捡起一颗看上去很普通的螺丝，说：“你看这枚螺丝，如果不是熟悉武器的人，就会把它当做普通的工业零件。甚至混在一大堆真正的普通螺丝里，也能以『进口零部件』的名义，从海关大模大样混进来。” 他顿了顿，又说：“像这种用袋子成批装进来的，甚至有可能是以『进口金属垃圾』的名义进口来的。” 徐家颖提醒道：“国内不是停止进口金属洋垃圾了么？” 唐宋明说：“是近些年才停止进口的，这些有可能是此前进口来的。你看这些枪械零件，都是几十年前生产的老式枪械的零件。” 他又指了指外面木桩上挂着的那几头死猪，说：“那些死猪，我认为是测试武器用的。据说美国人在测试m-16自动步枪火力地时候，就是以死猪为靶子，测试枪弹的杀伤力和穿透力。” “这个我晓得，但那个只剩下骨架的死猪是怎么回事？在我的印象里，还没有任何一种武器能造成那种效果。” 唐宋明摸了摸下巴，说：“近些年来新生产的武器是没有这种效果的，但如果把眼光往回看的话，几十年前，国际上倒是出现过能噪吵类似效果的武器，不过，我只是听说过，没见过真家伙。而且，这死猪的残骸上，似乎还留有测试过好几种武器的痕迹。我感觉更像是好几种武器一起释放威力的结果……也可能是褚王松自己设计和制作出了某种新的武器，可以通过一件武器造成好几种普通武器的杀伤效果。” 徐家颖眼睛一亮，说：“这种东西我听说过。” “哦！是什么武器？” “周星驰的电影里出现过，好像叫什么『要你命三千』。” 刘水忍不住摇头：“那是电影里的东西啊……当不得真。” 胡栗检查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这房间似乎平时没人用，屋里都有了一层灰尘。 他发现桌上有一个镜框，里面嵌着“五好之家”的奖状，只不过奖状的下面似乎还有东西，胡栗便把奖状抽出来，结果发现下面有一张照片。 第171章 失踪的电脑（2） “收尸人”的车已经停在了距离褚王松的住处不远的地方，他看到有几辆警车停在院门外，很多穿制服的警察在进进出出。 他脸上露出了一层阴？之色——妈的，这回可是进不去了。 旁边忽然有两个穿便装的男子朝这边走了过来，并拦下他的车。 “收尸人”心里打了个突。因为他看到其中一名男子衣袖上裹着红袖标，袖标上有“治安联防”字样。 这种人不是警察，手里连枪都没有，但如果惊动了他们，还是会引来一身麻烦……更何况旁边就有不少警察。 于是“收尸人”马上换了一副笑脸，用不大熟练的本地方言口音问道： “同志，有事吗？” 那戴袖标的男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啊，你跑这边来干嘛？你认识褚王松吗？” “收尸人”的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啥？猪王孙？那是谁？我就是想找路出去，第一次来这村，迷路了！” 那戴袖标的人看了看“收尸人”这辆车，只见上面粘了不少草叶和灰尘，非常像是从荒野里横冲直撞过来的。再看“收尸人”的样子，也挺像城里人。他想起新闻上提到过，最近城里的年轻人特别喜欢开车来乡下转悠，美其名曰“采风”“踏青”，实际上就是瞎转。 于是他不耐烦地说：“这边出不去，是死路，往回倒车，见三岔路口朝西，再往北，就能出村了。” “谢谢！”“收尸人”恭敬地陪着笑，将车慢慢驶离。 “等一等！”那人忽然又让他停下。 “收尸人”的表情依旧很自然，但一只手已经伸向口袋，那里藏着某种武器。 外面的两个人，一个就在他车窗外，另一个距离不超过五米，如果他们真的看出他有问题，要逮捕他的话，他也有完全的把握在三秒钟之内把这两个人都杀掉，而且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不过，如果真的把这俩人都杀了，也就意味着他即将被人追捕——旁边褚王松的院门外就有几辆警车停着，里面还有几个待命的警察，这些人说不定还带了枪。总之，不能大意。 那戴红袖标的人俯下身子，皱着眉看着车内的“收尸人”，又扫了一眼车内。 “收尸人”微笑着看着他：“同志，还有啥事儿么？” 那戴袖标的人说：“你的车这么脏，去村头洗车店洗洗吧，就说你是老黄介绍去的，给你打折优惠。” “收尸人”一怔，随即生出啼笑皆非的感觉，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么严肃的情况下为洗车店拉客。 “好，我一定光临。”“收尸人”迅速驾车离开了现场。 那戴袖标的人还在后面嘟囔：“哼，城里来的就是会敷衍人，他那车根本就不是朝村头方向去的……” 冷不丁有人拍了下他的肩，吓了他一跳。 他回头一看，是胡栗。 胡栗蛮和气地说：“听派出所的同志说，您对这一片挺熟悉的？” 那人点点头：“谈不上很熟，只不过在这儿工作一阵子了，多少知道一些。” 胡栗拿出一张照片，说：“这照片上的人，您认得吗？” 这正是他从那小房间里搜出来的照片。 照片上有两个男人，一个少妇和一个小女孩。 那人看了一阵，指着照片上的一个男人说：“这个就是年轻时候的褚王松。旁边那个女的是他妹子褚玉凤，另外那个男人是褚玉凤的老公田志强。那个小女孩是褚玉凤和田志强的女儿，好像叫什么田婉兮。” “田婉兮？”胡栗觉得这个名字挺耳熟，转念一想，这不就是之前被连环杀手绑架的那个女孩吗。 他赶紧问那人：“这个田婉兮之前是不是刚出过事？” 那人点头：“那孩子也是命苦。她爹是个偷……咳咳，总之家门不幸。她是跟着母亲褚玉凤长大的。而褚玉凤前一阵子因为精神问题，住进疗养院了。” 据那人介绍，田婉兮的住处并不在这里。这是褚王松租住的地方。田婉兮之前倒是也在这儿住过一阵，但是，自从她母亲精神出了问题，住进了疗养院之后，她就从这里搬出去，在疗养院附近租了个单间，方便每天照顾自己的母亲。 胡栗听了不仅动容：“听说田婉兮每天还上夜班，白天还要照顾自己的母亲……他扛得住吗？” “扛不住也要扛啊，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她也不是每天都在疗养院陪着母亲，只是每天下班之后去那里看看。” 胡栗转念一想，摇了摇头：“怎么这一家人都是租房住？他家没有自己的房子吗？” 那人说：“他家的房子已经变卖了。褚玉凤住疗养院，花费是很高的。就凭田婉兮在外面打工挣的钱，根本就不够。” “褚王松呢？不出手救济一点儿么？” “哼，他那人可不怎么样。” 从那人的表情和口气上，胡栗猜出个大概。 他转身回院子里，找到徐家颖，并对她说：“联系一下你那个教田婉兮的小朋友，看看她是否知道褚王松身上最近发生的事。” 徐家颖好奇地说：“问她干嘛？这褚王松和她有关系？” “褚王松是她舅舅。”胡栗把自己打听来的情况告诉了徐家颖。 徐家颖赶紧拿出手机：“我马上问她。” “收尸人”驾车出了村子，在数公里外才停了下来。 律师给他打来了电话，告诉他已经查到了那个女孩的消息。 “真没想到，那小丫头居然是褚王松的外甥女。” “你调查的速度还真快。” “这里是黑市，在调查情报方面，没有比这里更快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去看看褚王松有没有把关于咱们的事告诉那小丫头。如果有，我就必须灭口。” “收尸人”的口气非常平淡，“灭口”对他而言，就好像出门吃个饭一样轻松。 “建议你还是别太冲动。”律师显得有些紧张：“根据我得到的情报，那个丫头在城里的某个主题旅馆工作。她工作的那个地方，好像还住着一位大侦探。那个侦探最近刚帮警方侦破了一起连环杀人案。而那个案子的受害人之一就是田婉兮……只不过她当时刚被凶手绑架，还没被杀。是那个侦探把她救出来的。” “收尸人”吹了声口哨：“有趣。又是大侦探，又是英雄救美。听上去挺有浪漫色彩。我也去那个主题旅馆转转吧。” “喂，那个田婉兮据说跟警察们有交情。她身边又有警察又有侦探，你可别大意。” “啧，咱们城里的警察么？我从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侦探也是一样。”“收尸人”好像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之前收过一对夫妇的尸。那对夫妇也挺有意思，女的生前是侦探，男的生前是警方的心理学专家，好像……姓唐？” 第172章 失踪的电脑（3） 在城内的主题旅馆内，田婉兮正吃力地把一只箱子搬进柜台里。 今天旅馆前台的电脑中毒瘫痪，无法为住店的客人进行登记。田婉兮想到舅舅褚王松提过他手上有台备用电脑，就跑到舅舅那里去借。 没想到她赶过去一看，舅舅不在家，她打电话，舅舅的手机关机，她没法子，就用备用钥匙开了门。 院子里的景象吓了她一跳，尤其是那些死猪，感觉像是在死前受尽了摧残。 田婉兮捂着嘴，强忍住恶心的感觉，进屋翻找备用电脑。 她左找右找，只在舅舅的工作间找到一台看上去很老式的电脑，也不知道是不是备用的。 她心想，眼下店里没电脑可用，拖的时间越长，店里损失越大，只能硬着头皮先把这台电脑拿去。之后再向舅舅解释。反正最多只用一天，等明天把店里的电脑修好了，就把舅舅的电脑还回来。 她打定主意之后，就找了只行李箱，把电脑拆下来塞进去，然后拖着箱子返回店里。 她把电脑放在前台，手忙脚乱地接驳好系统之后，还没开始联网，就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和急促的刹车声从门外传来，她朝玻璃门外望去，只见一辆黑沉沉的轿车停在了店门外。 这主题旅馆本身开在小胡同里，偏偏那轿车的车体很长，几乎将胡同整个堵住。 田婉兮紧皱眉头，心想，这不就是挡了我们店的财路吗？老娘辛辛苦苦从乡下把电脑搬来，不就是为了这店能照常营业？！外面停车堵路的是哪个兔崽子？老娘先出去骂他一顿！ 她正想着，外面那车的车门开了，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人。这人身材高挑，身上穿的是名牌衣服，但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懒洋洋的气场，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除此之外，他戴着口罩和墨镜，看不到他的相貌。 他径直推门进来，还没说话，田婉兮就毫不客气地说：“今天不做生意了。” 那人一怔：“我看你们还开着门，这就不营业了？” 田婉兮顺手一指桌上的电脑：“看到没？系统没法联网，不能办理入住。” 那人碰了一鼻子灰，脸上的表情略显尴尬。 田婉兮原本以为他会就此离开，没想到他居然回到车里坐了下来，并隔着车窗和玻璃门，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田婉兮心里发毛，心想怎么来了这么个东西，搞不好是跟踪狂。 之前她曾经被连环杀手绑架过，虽然侥幸获救，但依然在心里埋下了阴影。现在也不再上夜班，改上白班。而且，只要遇到奇怪的客人，她都会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 要是平时唐宋明在旅馆的时候，她还能稍稍心安些，现在唐宋明不在，她心头就敲起了小鼓。 偏偏这店里还没保安，前台就只有她一个店员在…… 她正想要不要报警，这时候，徐家颖的电话打了进来。 田婉兮一阵惊喜。她抓起电话就说：“小徐姐姐！你是不是知道我这里有坏人，所以要来帮我？” 徐家颖觉得奇怪，就问：“怎么回事？” 田婉兮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徐家颖。 徐家颖说：“可能也不是什么坏人，你别怕。我让人去你那里转转，如果那人真有啥歹意，看到警察之后，肯定就吓跑了。” 田婉兮往外望了一眼，那黑色轿车依然在外面停着。那戴墨镜的人继续凝视着自己。 田婉兮悄悄拿出手机，把那辆车的车牌号给拍了下来。 那人似乎觉察到田婉兮在拍照，立刻发动车子，驶出了胡同。 田婉兮稍微松了口气，心想自己为啥总碰上这些稀奇古怪的人……大概是所谓的命衰吧…… 手机里传出徐家颖的声音：“小田，你认识褚王松吧？” 田婉兮点头，她下意识地感觉到有些不妙：“他是我舅舅。怎么了？” 徐家颖犹豫了一下，说：“你要节哀顺变……”然后就把褚王松的死讯告诉了她。 田婉兮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她倒退了两步，靠着墙才站稳。 “什……什么？我舅舅……他居然死了？！” 徐家颖心里一下子没了主意，要是在平时，她找到受害人家属通知死讯的时候，从来没这么纠结过，然而，田婉兮是她的好朋友…… 她一下子陷入了矛盾之中。 身后有人伸过手来，从她手中拿走了手机。 拿走手机的是唐宋明，他用很平静，但又带着些许温柔的语调对田婉兮说：“婉兮，我知道这样的消息对你而言很难接受，如果你觉得心里不舒服，就哭出来吧。没关系，不用担心什么，我知道你是个表面柔弱，但心里很要强的人，平时不会对别人展露你脆弱的一面，可咱们是朋友，在朋友面前哭，不丢人。” 电话里传出田婉兮抽抽噎噎的声音，又过了一阵，哭声渐渐大了起来。 胡栗本来想催着问田婉兮关于案情的问题，但看到这一幕之后，他也不再开口。 过了好一阵子，田婉兮的哭声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唐宋明在电话里安慰了她一阵，并说褚王松可能死于谋杀，他想知道田婉兮最近有没有来找过褚王松，或者对褚王松的社交圈子有没有什么了解，除此之外，褚王松屋子里那些零件，知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田婉兮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自己对褚王松的社交圈子不怎么了解，但据她所知，褚王松经常会接一些特别奇怪的订单，那些订单都是由某个不知名的公司发来的，褚王松接了订单之后，就会闭门不出，谢绝任何人上门拜访（连褚玉凤和田婉兮都不让进门），直到把东西做出来为止。至于做出来的成品，田婉兮从没见过。 田婉兮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说：“有一年除夕，我们家里人聚餐，我舅舅喝得醉醺醺的，跟我们说‘给黑先生做事，赚钱快，改天买辆新车带你们去兜兜风’。” “黑先生？！”唐宋明悚然动容——难道是黑老大？ 仿佛冥冥中自有定数，把一切可疑的线都串联到了一起。 而就在田婉兮专注于打电话的时候，桌上的电脑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原本没有连上网络的它，屏幕上忽然弹出“网络连接成功”的字样。紧接着，光标闪烁，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着它。 只经过了短短几秒钟，光标消失，电脑息屏，恢复睡眠状态，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似的。 只是电脑的外壳微微发烫，仿佛刚才经过了海量复杂的运算。 第173章 失踪的电脑（4） 为了从田婉兮那里了解更多情况，同时也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刘水让徐家颖和唐宋明先去旅馆找她。他和其他人继续留在褚王松的住处，搜寻线索。 路上，唐宋明对徐家颖说：“如果褚王松真的是在为黑老大服务，那么院子里的那些死猪，他屋子里堆积的零件，就都说得通了。” 为黑市里最强的“老板”服务，用从特殊渠道获得的武器零件来制作武器……也难怪褚王松能买得起进口豪车。 徐家颖说：“那你觉得他是被什么人杀的？” “被他自己组织内的人杀的。也就是黑老大的手下。” “他不是在为那帮人提供‘服务’吗？那帮人为啥还要杀他？” 唐宋明解释道：“从现场看，首先排除掉为劫财而杀人，因为死者身上的贵重财物未见遗失，手机也还在身上；如果是仇杀的话，没必要清空他的手机，更没必要把车停在公路中央那么显眼的位置上。而如果是黑老大的人发现他有背叛组织的嫌疑，因此而杀人的话，这就说得通了。” 徐家颖点了点头：“哦，照你这么说，行凶者把车停在路中央，似乎也有某种警告的意味。” 唐宋明接着说：“你和老狐狸去褚王松的家里，遇上的可能是去他家进行‘扫尾工作’的人。我觉得那人不只是想把屋里那些武器零件毁掉，就连院子里的死猪，应该也在清除范围之内。除此之外，褚王松桌上原本应该有台电脑，这台电脑去了哪里，目前还不知道。” 徐家颖忙说：“在打电话的时候，田婉兮对我说，她们店里的电脑坏了，她为了借褚王松的备用电脑，刚刚特意去找了一趟她舅舅……应该也就比我们提前三个小时左右。” “备用电脑？！赶紧再打电话给田婉兮，问她那台备用电脑是不是大屏幕一体机。” 徐家颖暗骂自己粗心，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居然忘了问这事。 但当她再给田婉兮打电话的时候，手机里传出的只有忙音。对方没有接电话。 徐家颖骤然紧张了起来。她想起田婉兮在电话里曾经提到有个“戴墨镜和口罩的坏人”去过旅馆。 “糟了！”徐家颖狠狠一踩油门，突如其来的加速，让唐宋明狠狠地陷进了座椅里。 唐宋明还没来得及抱怨，就听徐家颖大吼“坐稳了！老娘要用最快速度过去！” 外面的景物如飞一般向后掠去，唐宋明一阵眼晕，紧紧闭上了眼睛。 他和徐家颖一样，都希望自己在田婉兮没发生任何危险前赶到旅馆。 在旅馆中，田婉兮刚放下手机，就感觉到身旁一阵阵热浪袭来，她好奇地往旁边一看，只见从舅舅家搬来的那台旧电脑，此时又开始嗡嗡作响，而它的屏幕却始终是黑着的。 她伸手一摸电脑，立刻被烫得缩回手去。 电脑屏幕忽然亮了，出现的不是常见的系统桌面，而是一个正在做鬼脸的小丑。 小丑左手拿着一只已经点燃了引信，正在冒烟的炸弹，右手举着一只闹钟。 电脑里传出人工合成音：“自毁程序已启动，5分钟后爆炸。” 在声音响起的同时，闹钟上显示的时间开始不断缩减，4分59秒，4分58秒…… 田婉兮只觉得后背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舅舅的电脑里装了这种东西，她居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事实上，自从徐家颖刚才给她打过电话之后，她就隐隐猜到舅舅所做的事和一些见不得光的组织有关。 小丑不断倒计时，田婉兮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逃跑——此时的旅馆里还住着多名客人，要赶紧让大家都撤离。 挨个儿拍门恐怕来不及，她急中生智，马上冲进后面的办公室，按下了墙上的防火警报。 警报声响起，不少客人跌跌撞撞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有的衣服都没穿好，有的还在揉眼睛。 田婉兮大声喊道：“大家别慌，咱们店里有火情，请大家依次出门，保持冷静……” 一听到“火情”俩字，店里的客人全都慌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体面，一个个惶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或光着膀子，或裹着被子，直接奔出店门，有的连门都顾不上找，直接跳窗而出。 在客人们逃出去的过程中，田婉兮开始拨电话报警。 人都撤完了，她再看电脑屏幕，发现只剩下不到两分钟了！ 电话里的人催促她不要停留，赶紧离开现场。 田婉兮连手机都顾不上拿，直接夺门而出。 一大群人跌跌撞撞地跑进胡同，在前面跑着的是衣不蔽体的客人们，田婉兮跟在最后。 跑在最前面的人忽然慢了下来，后面的人骂骂咧咧，推推搡搡，但队伍前进的速度依然很慢，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 田婉兮忍不住大喊：“快跑啊！后面的情况很危险！” 前方的人终于动了起来，却像是在后退。 田婉兮目瞪口呆，她看到一个接一个的客人被迫后退，重新退回到店门口。 在人群正前方出现了一辆黑色的汽车，透过驾驶室的玻璃，可以看到驾车的人正是之前那个戴墨镜和口罩的男人。 那人面无表情，不断催动汽车前进，由于胡同狭窄，车头前方的人几乎相当于被车头给“顶”了回来！ 田婉兮的心一下子凉了，她感觉这男人可能和舅舅之前“服务”的那个神秘组织有关。 这人甚至可能是专程来找自己“灭口”的。 店里忽然传来小丑的狂笑声，电脑音箱自动把音量调到最大，现场的所有人都感觉震耳欲聋。 小丑用尖利的声音高喊：“狂欢吧！死亡降临了！你们还有十秒钟逃走！十，九，八……” 田婉兮吓得脸都白了，她大喊道：“要爆炸了！快趴下！” 戴墨镜的男人脸色也变了。那辆黑色汽车停了下来。 客人们都赶紧趴下。 “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 田婉兮闭上了眼睛。 第174章 失忆的少女（1） 当田婉兮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下午了。 她一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白色的房间，白色的墙壁，以及旁边两张关切的面孔。 站在她旁边的，一个是徐家颖，另一个是唐宋明。 田婉兮本来想问“我怎么了”，但张开嘴之后，发出的只有沙哑的“啊啊”声。 喉咙里一阵剧痛，像是被砂纸摩擦的感觉。 她惊恐地想用手去摸自己的喉咙，却发现双手毫无感觉。 她努力去看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情况，徐家颖赶紧拦住了她：“别乱动！医生说好不容易才把你的伤口缝好。如果你乱动，伤口会崩开的。” 伤口？ 田婉兮越发觉得恐惧，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被夺走了，几乎感觉不到痛觉，全身部分肌肉和皮肤都处于麻木的状态。 徐家颖和唐宋明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很紧张，想安慰她，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田婉兮能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恐怕会直接昏厥过去—— 她全身上下都缠着绷带，如同木乃伊一般。只剩下眼、鼻、口等露在外面。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输液管子连进了她的皮肤里。 田婉兮急促地呼吸了起来，她的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些残缺的片段——小丑那狰狞的笑脸，爆炸时的耀眼火光，逃亡中的客人们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孔…… 最后出现的是戴着口罩和墨镜的男人，他来到她的面前，忽然摘下了口罩和墨镜，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她沙哑地叫了起来。 病床旁边的一台监护机器忽然发出了响亮的声音，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入，为田婉兮进行检查。 唐宋明和徐家颖被迫离开了病房。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十分不安。 时间回到两天以前，当他们俩驱车赶到旅馆门前时，感受到的是震撼、悲痛与无奈。 到处都是鲜血、残骸与浓烟…… 田婉兮伏在断壁残垣之中，衣衫破碎，浑身被熏得焦黑。至于她的脸……徐家颖和唐宋明过了好久才认出是她。 在发生爆炸的时候，田婉兮离旅馆很近，因此受到的波及也很大。 旅馆的玻璃门窗在爆炸的气浪中碎裂，并被气浪吹飞，化成数不清的玻璃飞刀，刺入和划破了她的全身…… 除此之外，灼热的气浪和强大的震荡，对她的身体也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刺伤、划伤、烧伤…… 当田婉兮被送进医院之后，医生们立刻开始进行抢救。手术持续了三个多钟头，从她身上取出的碎片多达七十余片。主刀的大夫心有余悸地说：“这孩子也是命大，有的碎片只差一公分，就能伤到她的大动脉了。” 徐家颖担心地问：“大夫，像她这种情况，还能恢复之前的状态吗？” 那医生认真地说：“我们会努力做到最好。身体机能多半可以恢复，但她的皮肤，尤其是脸部的皮肤，可就……” 他没把话说完，但徐家颖和唐宋明都明白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以前那个娇媚可爱的田婉兮，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她暂时保住了性命，但以后她的生活，并不会好过。 刚刚，田婉兮从昏迷中醒来，在她惊慌地打量自己身体时，让徐唐二人感到无比痛惜与自责。 尤其是徐家颖。 她觉得，哪怕之前在和田婉兮打电话的时候，问她一句“有没有从你舅舅那里拿走电脑”，也不至于发生之后这样的惨剧。 他俩在病房门口站着，值班的护士走了过来，问他们俩：“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 俩人同时开口道：“我是！” 其实田婉兮现在唯一的家人还在精神疗养院里。 那护士不耐烦地说：“你们的家属已经住院两天了，我们又是抢救又是动手术，还给她用了特护病房，请你们先交一下费用。” 当她把费用清单列出来的时候，徐、唐二人都傻了眼——这么大一笔钱，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拿得出来。 徐家颖咬了咬牙，对护士说：“您能不能再等两天，我回去凑一下钱。” 护士毫不客气地说：“没问题。我也知道您是警察，但既然把人送进了医院，就要负责到底，可别光管着往里送，之后就甩手不管。那样的话，我们也会为难的。这么大一笔费用，我们医院也没法承担。以后再碰上这种情况，谁还敢救啊？” 徐家颖连连点头：“是。肯定不会让你们医院为难。我们马上去凑钱。” 唐宋明拿出手机来查了下余额，脸扭得像苦瓜一样——他剩下的钱还不到三位数。这个月的“劳务费”还没发呢…… 他打算向严道森教授借一笔。实在不行，再厚着脸皮找档案室那老头问问。 徐家颖心想，父母在城郊给自己留了一套房子，虽说面积不大，还是老房子，但现在田婉兮这边需要用钱，要不然就先把那套房子给……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呢？” 说话的正是刘水。 他也是来探望田婉兮的。 在得知费用问题时，刘水说：“这事儿你们先别操心了。费用方面也不用为难。我问过田婉兮工作的那家旅馆的老板，人家给每个员工都办了保险，大部分费用都可以报销。” 徐、唐二人稍微放心了一些。 刘水隔着病房的玻璃门看了一眼，说：“本来想看看病人的情况，如果她恢复得好，还想问她几个问题，现在是指望不上了。只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你们俩也别在这儿耽搁太久。我知道她是你们俩的朋友，但现在办案优先，个人感情先搁一边儿，越早破案，越早抓到弄伤她的人。” 徐、唐二人一**头，跟刘水出了医院，回警队去了。 在回警队的路上，刘水透露了一个意外的情况：“张一钊那小子也是够狠，居然把电脑硬盘的残骸给找到了。他想试着恢复里面的数据。” 徐家颖惊讶地问道：“旅店正面的门窗都给炸烂了，那电脑的硬盘还能保留下来？” 刘水苦笑着耸了耸肩：“现在还说不好，毕竟剩下的只是残骸而已。接下来，就要看看张一钊那小子有多大的本事了。” 第175章 失忆的少女（2） 刘水带着徐家颖和唐宋明回到旅馆门口，胡栗和周金城等人正在那里忙碌。 他们已经从废墟中搜出了上百块碎片，但对他们来说，依然不够。 关键是要为张一钊找到足够的电脑硬盘碎片，以便让他读取里面存储的信息。 刘水问胡栗：“张一钊呢？” 胡栗指了指旅馆废墟中的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张一钊就在那里低头拼碎片，抢救电脑数据。 张一钊似乎已经全身心投入到眼前的工作当中，就连徐家颖到了他身后，他都没察觉到。 唐宋明看了看已经搜集起来的电脑碎片，又用手机上网搜索了一阵，之后对刘水说：“刘队，我觉得，这台电脑应该不是褚王松工作用的电脑。” 刘水问：“你这结论是怎么得出的？” 唐宋明说：“您看，这是电脑的外壳碎片，上面有电脑的型号，还有『英特尔i3』字样，这表示这是一台装备了英特尔i3处理器的电脑。而那种处理器在市面上只能算低端货，如果褚王松要进行设计类工作的话，仅凭这种处理器，是远远不够的。除此之外，这个型号的电脑，我记得是没有安装显卡的，这种电脑完全不适合褚王松的工作。另外，褚王松的屋里有高性能的加工零件的机械，这些机械需要与电脑相连才能发挥作用，而眼下这台电脑没有能够与那些机械相连接的接口。换言之，这台电脑在褚王松的工作中派不上用场。它最多当个备用机。” 徐家颖怔了怔，说：“田婉兮本来就是去借备用机的，没想到真的借了个备用机回来啊……” 刘水问：“既然你说这是备用机，可备用机为什么摆在那么显眼的位置？另外，这台备用机为什么会暗藏炸弹，而且突然爆炸？” 唐宋明说：“这些目前我也说不好，我申请再去褚王松的住处走一趟。” 徐家颖忙举手说：“我也要去。” 刘水说：“那你们俩就去一趟吧。记住，要小心，说不定他那里还藏着什么爆炸物。” 一提到“爆炸物”，徐家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期期艾艾地说：“要不……让拆弹专家跟我们一起去？” 刘水说：“他们就在褚王松的住处忙活着呐。你还记得在屋里发现的大量武器零件吗？里面还有炸弹零件，这些都是危险品，需要专家们过去进行处理。” 徐、唐二人离开之后，周金城指着帐篷里张一钊的背影，问刘水：“队长，需要让小张停下来吗？” 刘水摇头：“没必要。目前唐宋明的说法还缺少足够的证据去支持。谁说褚王松一定要用高性能电脑？那台电脑里如果装了自爆装置，就说明里面有秘密，为了不让人发现，自爆装置才会启动。既然连自爆装置都有，更说明那电脑里的东西很重要。我觉得那应该不是备用机。” “既然您这么想，为啥还让那俩人去褚王松那儿找电脑呢？” 胡栗插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去试一试的。虽然唐宋明的说法显得有些靠不住，但让他去试试，应该也没啥坏处。” 刘水幽幽地说：“其实我是担心小张那边忙活半天啥也查不到啊。” 众人同时转脸去看张一钊，只见张一钊依旧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碎片。 徐家颖和唐宋明到了褚王松的住处，发现门口多了个中年人，正在跟看管房屋的警员谈话。 从谈话内容中，二人推断出，这中年人应该是这排瓦房的房东。是他把房子租给褚王松的。 这人絮絮叨叨地说：“你们警察查案，我是支持的，如果你们查完了，麻烦你们把里面的电器都关掉。他这里有很多电器，耗电量惊人呢。以后那电费还要算到我头上……” 唐宋明站住了，他问徐家颖：“褚王松那屋里还有啥电器么？我记得只有电脑和加工用的机械，其他诸如家用电器之类，似乎一件也看不到。” 徐佳颖也说：“是啊，连个空调电扇之类的都没有。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不怕热。” 唐宋明凑过去问那房东：“老乡，你确定这屋里还有电器还工作么？” 那房东掏出手机，说：“我用app查过，这几天每天都用好多电。现在褚王松也死了，没人用里面的电器了，我想进去把里面的电器都关掉。” 刚才和他交谈的警员忙解释道：“老乡，我们在里面反复看过了，里面没有还在工作的电器——确切地说，里面根本没有电器。您那app没准儿坏了吧？” 房东摇头道：“不会。我刚刚还查过电表。每天都耗好多电。如果你们警方肯通融一下，我想进去把电闸关掉……” 那警员忙拦住他：“老乡，再等等，现在这里是办案现场。您最好别进来。” “可这是我自己的房啊！”那房东啼笑皆非。 唐宋明说：“老乡，我问您个问题，褚王松来租房子之前，您这里有地下室吗？” 房东刚摇了摇头，忽然又点了点头：“要说没有……其实，这院里以前有过菜窖，是冬天储备大白菜用的。当我把房子租出去之后，也不知道租房的人有没有动过那菜窖。不过，那菜窖里没有照明设备，要想把它当地下室用，需要自己搭个电路。” 唐宋明马上进了院子，他抬头一看，有一段电线从瓦房里伸了出来，笔直地垂向地面，深深地“扎”了进去。 他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第一次来的时候疏忽了，没想到这儿另有乾坤呢。” 他绕着那段电线找了一阵，在墙根下找到了一个小门，门上有密码锁。唐宋明正打算推理一下那开锁的密码，冷不防从旁边过来一个人，用力一撞，把门给撞开了。 撞门的正是徐家颖。 她振振有辞地说：“办案要节省时间，我这么做最省事儿！” 唐宋明无奈地耸了耸肩，心想：“之前你就因为冒冒失失，在这儿踩了陷阱。现在还是不吸取教训。也罢，以后说不定你还有吃瘪的时候。” 第176章 失忆的少女（3） “收尸人”接到了律师发来的一条信息——“速来华庭，老板有请。” “华庭”指的是黑老大拥有的那座豪宅。 一般来说，黑老大很少在那里接见别人。 除非是有什么特殊的事。 “收尸人”反思了一下自己近来所做的事，诚然，和a先生之间的“决斗”肯定不招老大待见。但他的行事作风一贯如此，老大应该已经习惯，甚至默许了这种情况的存在。 除此之外，这次和律师一起对褚王松下手，虽然把人给杀了，还留下了很好的『警示』。对于企图“挖墙脚”的其他帮派，以及有了“二心”的自己人，都起到了一定的“杀鸡儆猴”的作用。不过，在清理痕迹方面，自己始终慢了一拍，甚至就连自己设下的爆炸装置都没能成功引爆，导致褚王松的住处被保留了下来，这就成了一个隐患。如果黑老大因为这事儿惩罚他，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只不过，将会怎么罚他，目前还不确定。如果是以前，他在帮会里的“惩戒人”的职位肯定要被剥夺，但就目前而言，组织里还找不到能替代他的人，这也就是“守尸人”目前有恃无恐的原因之一。 当他赶到“华庭”门口时，律师已经在门口等着。 看到“守尸人”之后，律师也没说话，只是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跟他一起进去。 在走进“华庭”的过程中，一向多话的律师始终保持着沉默。这更加让“收尸人”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不过，他这人向来都不把任何事放心上，就算老板真剥夺了他“惩戒人”的职位，他也不会在乎。相反，对他来说，这就相当于更加自由了。 两人径直来到后园，在园中的凉亭里，黑老大正在喂鱼。他身后站着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戴着口罩和墨镜，姿势非常恭敬。 律师带着“收尸人”来到凉亭前，低着头说：“老大，我把他带来了。” 黑老大的目光始终盯在池子里，他微微抬手，指了指凉亭里的石凳，示意二人坐下。 他放下装鱼食的盒子，慢条斯理地说：“最近，黑市里来了不少优秀而且上进的年轻人，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耳闻。” 律师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 “收尸人”忍不住说：“既然能让老大感兴趣，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黑老大指了指身后的年轻人，说：“他就是其中之一。来，小乙，给这两位前辈介绍介绍你自己，以后就要在一起做事了，对他俩要客气一些。” “收尸人”心里稍微笃定了一些——原来只是介绍刚加入组织的新人。不过，老大很少这么郑重其事地介绍新人，尤其是在“华庭”的后园。 这个叫“小乙”的年轻人，来历很不简单？ 小乙往前走了两步，用很羞涩的口气说：“两位前辈好，我叫小乙，小不点的小，甲乙丙丁的乙，以后还请两位多多关照。” 看上去就像是个刚从大学毕业不久的“菜鸟”。实在搞不懂老大为什么会这么重视这个人。 黑老大继续说：“小乙这人有点儿怕生，见了陌生人之后难免不大爱说话，我就把他最近做的事情说一说吧。你们俩应该认识褚王松吧？” 律师终于开口了：“认识。组织一直对这个人不错，让他为我们制作各种东西，还给了他‘工匠’这个职位。” 黑老大点头：“不过，还有一点，你们应该不知情。上次我以奖励的名义，让人给褚王松送去了一台新的电脑。那台电脑里有小乙的作品。” 律师试探着问道：“是监控软件？” “不止，小乙还在那里面装了定位装置和炸弹。” 黑老大顿了顿，又说：“多亏他装的这两个东西，我们才能在第一时间获知那台电脑被褚王松的外甥女拿走了，并且在警察快要拿到那台电脑之前，把它引爆，没留下任何东西。” “收尸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是一个崇尚自由的人，没想到自己的老板竟然干出在自己手下电脑里装监控和炸弹这种恶心事来。装监控也就罢了，装了炸弹，那人等于每天跟炸弹生活在一起，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老大居然不在乎？ 在老大眼里，部下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脸色同样越来越难看的还有律师。他自以为自己是老大的左右手，可直到今天为止，他才知道老大居然在给部下的电脑里装了那么多东西。律师自己手上也有不少老大给的东西，包括他现在使用的手机。现在他只想把这手机远远地扔一边去……鬼知道里面有没有装炸弹！ 黑老大似乎瞧出了他俩的心事，便微笑着说：“你们俩不要在意，我从来没有在给你们俩的东西上装那些零碎。因为我对你们俩有足够的信任。如果连你们俩都信不过，这个世界上，我也就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律师和“收尸人”都没有说话。俩人都不知道老板这句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黑老大朝小乙招了招手，小乙点头哈腰地走了过去。 黑老大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对律师和“收尸人”说：“以后，小乙就是咱们组织的新任‘工匠’了。你们身为前辈，要好好照顾他，要不然，他给你们做的东西里，不知道会少什么零件，多什么零件。” 律师的脸越绷越紧，“收尸人”直接想骂娘。 照老大这番话的意思，明显是在暗示，以后有可能在给他们发放的武器、工具里，装一些不为人知的小东西。以后，他们的行为将受到黑老大的完全监控。如果有不利于黑老大的行为，他甚至可以进行远程“引爆”。 黑老大又转向小乙：“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下，你的灭口工作做的并不彻底。” 小乙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惊慌失措地说：“老大，我……我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 “褚王松的外甥女活下来了。现在就住在城里医院的特护病房。”黑老大眯着眼看着小乙：“我很奇怪的是，你去过她工作的旅馆，还和她说过话，这么说来，之前你明明有机会亲手把她干掉，可为什么还要让她活下来呢？” 第177章 失忆的少女（4） 为防不测，唐宋明没让其他人跟着进地下室，虽然徐家颖对地下室里的东西非常感兴趣，也被他挡在了外面。 唐宋明自己拿了个手电筒，推开了地下室的门。 这地下室刚开始显得很狭窄，似乎是依靠之前的地窖所建，但往里走了一阵之后，就显得宽敞了起来。居然有数十平米大，里面甚至连卧室、洗手间都有。墙角还有空调在运转，维持着地下室内的干爽。环境比想象中要好得多。 唐宋明心想，也难怪瓦房里连家用电器都不装，那小子完全过着地下生活啊。 在地下室的四面墙上，都装着金属架子，上面有各种各样造型古怪的东西，有的甚至像是来自科幻电影里的武器。 唐宋明没顾上看这些，他的目标很明确——褚王松的电脑。 在室内的一张办公台上，摆着一台配有水冷机箱和大号液晶屏的电脑。 唐宋明心想，这才配得上外面那些大型专业机械嘛！只不过，这里是地下，又没有看到数据连接线，不知道褚王松是如何把电脑与那些机械连接在一起的。 他转念一想，其实也简单——那些机械上都装有独立的微电脑系统，只要安装一个路由器，就可以把那些机械连同褚王松的电脑都整合在同一个局域网之内，并利用局域网进行操控。而那台“备用机”也可以整合进这个局域网之内，并依靠局域网，从地下室这台电脑中转移部分数据到“备用机”上，这样“备用机”内也就有了数据，使它看上去更像是褚王松常用的电脑。就算在里面装了监控装置，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唐宋明来到工作台前，轻轻碰了下鼠标，原本处于熄屏状态的液晶屏马上亮了起来。 『请输入登录密码』。 唐宋明不由得一阵苦笑——褚王松都把电脑藏到地下室里来了，居然还搞登录密码这一套，这人到底是有多谨慎…… 而且，从登录密码的空格位数来看，足足有二十四位！ 这意味着褚王松每次登录电脑，都要先输入二十四位的密码…… 唐宋明由衷地给褚王松下了评语：“变态。” 他自己设密码也不过最多设八位…… 光骂是没有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密码猜出来。 唐宋明打量着室内的一切，希望能从这些东西上找出线索。 从这里的情况来看我，褚王松应该是每天都睡在这里，被他带到这里的东西，肯定和他的关系很密切。 铁架上那些古怪的武器，应该是褚王松的作品，但看那随意摆放的样子，似乎褚王松对它们也不是特别在意。 他应该不会把这些东西的名称拿来当密码。 是家人的名字么？ 褚玉凤和田婉兮虽说是褚王松在这世上唯二的亲人，但褚王松对她俩的感情似乎都不怎么强。褚玉凤都已经住进了精神疗养院，田婉兮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而褚王松甚至都没帮一把——他都买得起顶配豪车了。 唐宋明尝试过了褚王松的姓名，可惜无法登入。 电脑屏幕上弹出一行文字——『登入失败，您还剩下四次机会』 。 唐宋明心下一沉，这四次机会要是都浪费了，电脑登不进去还在其次，没准儿再来一次爆炸。 反正调查跟黑老大的组织相关的事情就会经常碰上爆炸，唐宋明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联系了警队的人，拜托他们查了褚王松的生日、手机号码，以及与他相关联的带有数字的一切重要信息…… 但是这些他都没有没有尝试，因为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他重新打量着室内的一切，在褚王松的办公台上，一切都显得非常简单，没有装饰，甚至连喝水都用的是最简单的玻璃杯。这个人似乎对工作以外的事情没什么追求。 他坐进褚王松的椅子里，意外地发现这椅子暗藏玄机，只要按一下调节键，椅子就会放低，变平，成为一张简单的床。 唐宋明保持着躺在椅子上的姿势，他觉得这个姿势无比放松。但从这个角度，他正好能看到办公台的下方。 那里有一个拉环。 唐宋明一拽拉环，居然拽出来一个抽屉，抽屉里满满当当，塞的都是酒瓶。 唐宋明这下可大开眼界，他原本以为褚王松是个不沾烟酒的家伙，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个嗜酒如命的家伙，居然在工作台底下放这么多酒。 唐宋明转念一想，这台电脑的登录密码会不会与“酒类”“喝酒”有关的词有关呢？ 他把抽屉里的酒全都拿了出来，做了下统计。 红酒三瓶，白酒四瓶，进口伏特加两瓶，此外还有杂七杂八的啤酒、黄酒等……虽然很容易用酒名凑出二十四位的密码，但是很难看出规律唐宋明决定还是换一种思路。 他把目前整理出的信息汇编到一起，包括褚王松名字的拼音缩写，褚王松的生日，他的手机号码，他家的门牌号，他最喜欢的酒类名称……以此整合出了一个二十四位长的密码。 正当他打算把这密码输入进去的时候，忽然又停了下来。 不对劲。 这组密码虽然涵盖了与褚王松关系密切的几乎所有元素，而且正好二十四位，但到底哪个在前，哪个在后呢？ 光是把这几组信息按不同的顺序排列组合一下，就会有成百上千种可能。 而唐宋明手里只剩下四次尝试的机会了。能允许他“试错”的机会太少。 只能再换一个更保险的思路。 于是他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重新坐回到那张椅子上，不断给自己暗示——我就是褚王松，这里是我日常工作、休息的地方。 『假如我就是褚王松，我该用什么来编二十四位的密码？』 他无意中再次瞥到那些酒，联想到了一种非常特殊的情况——万一褚王松需要在喝醉酒的情况下去登录电脑呢？ 一个喝醉了的人是很难顺利地输完二十四位的密码的。只要手指哆嗦一下，或者打了个滑，密码就会出错。只能重新输入。 褚王松在这儿存了这么多酒，这里又缺乏其他娱乐方式，估计褚王松经常要靠喝酒来缓解压力，放松放松。 如果登录密码真是二十四位，恐怕光为了喝醉之后能输对密码，就要浪费大量时间吧？ 一个喝醉的人，估计连鼠标键盘都很难操作，又怎么能精准地输入二十四位的密码？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设置密码。 这是一个大胆的推想，但并非不合理。唐宋明决定试一试。 第178章 八角黑市（1） 唐宋明直接按下回车键，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登录成功】字样。唐宋明松了一口气。他粗略看了一下电脑中的内容，除了各种武器设计方案之外，还有一些交易记录。 他看到其中有一个“收货地址”频繁出现——八棱堡镇。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收货人”的名字——九指姥姥。 唐宋明想把发现电脑的喜讯告诉徐家颖，但他出来一看，徐家颖不见了。 旁边有个警员告诉他：“徐姐刚才发现自己有个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她要回去找找。” 唐宋明哑然失笑——徐家颖这冒冒失失丢三落四的性格要是不改，迟早还是要栽跟头。 他先给刘水打了个电话，通知他已经把电脑找到，里面的资料完整。刘水指示他马上把电脑带回。 由于徐家颖把车开走了，刘水就跟其他人打了招呼，让他开车把唐宋明连同电脑一起带回来。 刘水放下电话之后，来到还在奋力抢救硬盘的张一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张，休息一下吧。” 张一钊正忙得满头大汗，他头也不抬地说：“刘队，再给我点儿时间，眼看就要能读其中一部分内容了……” 刘水说：“根据现有情况，我们推测你正在抢修的这台电脑是褚王松的备用电脑，里面的资料有限，现在唐宋明已经把褚王松经常使用的电脑给找到了，正在送回来的路上。” 张一钊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不过他还是勉强笑了笑，说：“找到就好。我也没把握把这些碎片里的数据全部复原。” 刘水点了点头，离开了帐篷。 刘水刚走出去不久，张一钊就粗暴地一挥手，把桌上的碎片全都打到了地上。 又被那个混蛋抢先了！ 他使劲控制着自己，才没有吼出声来。 刘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几天以来，连续的挫折仿佛阴霾，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甚至连唐宋明去找电脑的时候，刘水都没抱多大希望。如今，居然找到了，刘水的心里就好像一块巨石落了地。 他当然明白，褚王松之死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某些人为了毁掉褚王松的电脑，不惜大开杀戒，制造爆炸事件，这就从侧面反映出，褚王松的电脑里藏了太多对某些人来说极为重要的秘密。 只要把电脑拿回来，就可以解开那些秘密了。 外面有辆轿车徐徐开了过来，刘水一皱眉，这条胡同的外面已经被警戒带围上，还有人在外面看着，毕竟里面在办案，怎么能让外人进来。 可那辆车……那辆车上怎么挂着某国驻华大使馆的车牌？ 刘水正在奇怪，就见那辆轿车在面前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人，朝刘水招了招手。 刘水的脸沉了下来，他认出这人是丹西上尉。 丹西上尉换了一身休闲的装束，还戴着太阳镜，看上去就像是要度假一样。 刘水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上尉先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您这是刚从古巴来？” 丹西上尉略带惊讶地说：“你不会是跟踪了我吧？” 刘水淡淡地说：“不，是从您的衣服上看出来的。这种瓜亚贝拉衬衫是当地的特色服装。很好的亚麻材质，穿上非常舒适，凡是去度假的都会来一件。您口袋里还露出一截那里最有名的高希霸雪茄。综合以上这些，如果还不能确定您从那里来，我这刑警队长也就不用再干下去了。” 丹西上尉不由得摘掉太阳镜，重新认真地端详着刘水那张脸：“嘿，我之前还真没想到，刘队长的本事会有这么大。我还以为中国的公务员领导阶层都是强于管理能力而疏于业务能力。” “您那是偏见。” 刘水面无表情。 丹西上尉并不介意刘水的说法，他耸了耸肩，说：“我想，即便你能猜出我从哪里来，也不会知道我的来意吧？” 刘水不以为然地说：“合作或是交易。二者其中之一，或二者皆有。” 丹西上尉的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看来刘队长对我已经非常了解了。” “快说吧，你想要什么？”刘水的口气里透出了些许不耐烦。 “我想要那台电脑。另外，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追查褚王松背后的组织。” 刘水的脸一下子绷紧了：“你怎么会知道褚王松的事？另外，那台电脑是我们刚刚才发现的，你怎么……” “当然是有你们的高层透露给我的。我和他们的关系一向都不错。要不然，我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进入你们的搜查现场呢。” 刘水半信半疑。丹西说：“如果你不信，可以打个电话给你们局长。” 刘水飞快地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丹西上尉转到胡同的另一侧，点了支雪茄，悠哉悠哉地看着刘水打电话。出于礼貌，他刻意离开这么远，不听对方打电话的内容。不过，他能猜个**不离十。 刘水收起手机的时候，脸上已经多了一丝沮丧的表情。 他盯着丹西上尉，说：“你们盯这个案子已经有多久了？” 丹西上尉伸出一根手指。 “一年？” 丹西摇头：“十年了。在我接手它之前，是有另一位老兄在办理它。不过，现在他已经失踪了。这案子就落到了我的手里。” “这案子背后涉及的势力很复杂？” “当然。你们应该已经打开了褚王松家里的『货袋』，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吧？你们以为，仅凭几个街头小流氓，就能搞到这些东西吗？” “肯定不能。你能透露一下你们手头的情报么？反正我也要把这案子转交给你们办理了，好歹也该让我了解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丹西点头：“军火巨头，美洲毒枭，黑白两道均沾的财阀，还有一些肮脏的国外政客，就这些。” 刘水沉默了，他明白，刚才丹西上尉所说的每一个名称，都在他这个小小的刑警队长的管辖范围之外。 也难怪自己的领导在了解了情况之后就爽快地把这案子交了出去。 这案子更适合国际刑警组织来处理。 丹西上尉问：“你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么？” 刘水犹豫了一下，说：“她是不是跟你一起去古巴了？” 丹西故意问：“你说的‘她’是指谁？” 刘水显得有些难堪，但他还是说：“方芳。” 丹西脸上又出现了戏谑的表情：“你是怎么看出她和我一起去古巴的？” 刘水指了指丹西衬衫上的一个口红印子。 “我记得这是她最喜欢的口红色号。” 丹西看了一眼那口红印子，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大意了。这件衬衣我是刚去度假的那天晚上，有人在古巴的旅馆为我换上的……看来要换一件新的了。” 他刻意把“晚上”“旅馆”这几个字用重音读出来。刘水的表情很平静，但却暗中攥紧了拳头。 徐家颖驾车赶了过来，远远看到正在“对峙”中的刘水和丹西上尉，不觉一愣。 但她也不傻，从两人的对话中，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刘水和丹西一起朝这边看了过来。 徐家颖说：“队长，我有事要跟您说。”刘水点点头，跟着徐家颖走到远处，两人嘀咕了一阵。 丹西远远地看到，徐家颖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随后又驾车离开了。 刘水随后回到丹西面前，说：“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第179章 八角黑市（2） 唐宋明带着电脑抵达时，刘水和丹西上尉还在交谈。唐宋明让人把车停在胡同口，自己把电脑搬了下来。 丹西上尉看到电脑，眼睛一亮，说：“辛苦了，这东西我要拿走。” “这是很重要的证据，凭什么给你……”唐宋明正要阻止，却看到刘水朝他摇了摇手，只得作罢。 丹西从唐宋明手上搬走电脑，放到自己车上。 “感谢本地警方在这次办案中的倾力协助，你们目前搜集到的物证，我会让同事来取。请你们务必保管好。” 张一钊等人也闻讯赶了出来，正好听到他这番话。 张一钊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他和唐宋明之间虽然存在某种竞争关系，但在办案方面，他还分得清主次。至少现在的张一钊开始把唐宋明当成了“自己人”了。 可他对丹西上尉就不一样。张一钊觉得这个外国人阴阳怪气，而且总是在自己队长面前用挑衅的口气说话。如果不是看在“国际友人”的份儿上，张一钊早就要对他不客气了。 听丹西上尉说要把现场搜到的物证都拿走，张一钊忍不住插了一句：“现场的碎片数量至少达到了三位数。你们可要请个脑子好一些的拼图专家哦。” 丹西上尉的眉毛扬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唐宋明也插了一句：“你拿走的那台电脑上设了登录密码，二十四位的登录密码，你可要小心去试，有次数限制的。我担心如果失败次数过多，会出现什么危险情况。” 丹西上尉问道：“你也没能解开密码？” 唐宋明耸了耸肩：“我第一次就失败了。” 丹西上尉皮笑肉不笑地说：“如果你撒谎的话，我是可以看出来的。” 唐宋明很坦然地说：“我没有撒谎。” 他这话倒确实是实话。丹西上尉反复观察他的表情，也没觉得他有什么问题。 “好吧，感谢你们的提醒，这台电脑我会带回去让专人解码。国际刑警组织内自然有更专业的人，反正比小乡镇里的警察强一些。” 他这话里带着挖苦和讽刺。 唐宋明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味道，只是重复：“那电脑上显示，如果想登录，需要二十四位的密码。别忘了。” 丹西上尉已经上了车，朝他挥了挥手，驾车离开了。 张一钊来到了唐宋明的身边，问：“既然有登录密码，让他自己去试就好了，你怎么还提醒他？” 唐宋明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让他去试吧。我猜他这辈子都试不出来的。” 他转向刘水，说：“刘队，虽然电脑被拿走了，但我从里面看到了一些资料，那里面提到了‘收货地址’八棱堡镇，还有‘收货人’九指姥姥。” 刘水奇道：“你不是说你没能解开密码么？” 唐宋明解释道：“我只是说我第一次尝试解密码的时候失败了。当时也确实是失败了，这不算我撒谎。” “好小子，你居然敢跟他耍诈。”刘水望着远去的轿车，喃喃地说：“他可是国际刑警组织里最擅长‘调查’和‘讯问’的。一般想撒谎的人过不了他这一关。” “我还真不是一般人。”唐宋明露齿而笑。 张一钊问刘水：“既然已经找到了八棱堡镇这个线索，我们要不要去查？” 刘水说：“丹西上尉要求我们本地警方停止调查这个案子，把案子转给他们办理，局里的领导也同意了，咱们就给个面子，不再查了。” 张一钊不由得扼腕：“太可惜了。” 唐宋明却点了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去八棱堡镇，开始调查九指姥姥这个人。” 张一钊皱眉道：“刚才刘队不都说了么，本地警方不能再插手这个案子了，你要去调查的话，就等于违抗刘队的命令嘛！” 唐宋明耸了耸肩：“我可不算你们警方的人哦。” 张一钊张大了嘴，望向刘水，刘水微笑着点了点头。 “有的时候，没有警方身份，倒成了一种便利。” 他问唐宋明需不需要什么帮助，唐宋明摇头：“既然警方不方便参与这次的调查，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胡栗在旁边插嘴道：“八棱堡镇的情况可不比其他村镇，那里靠近深山老林，比较复杂。我在当地有个线人，你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随时找这个线人联系。我把联系方式给你。” 他写了张字条递给唐宋明，唐宋明谢过之后，刚要离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徐家颖呢？她应该比我早一步赶过来的。” 刘水说：“嘿，那臭丫头，把一件随身的东西给丢了，我们在这儿也没看到，她要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唉，这粗心的家伙，真是丢三落四……”唐宋明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他本来想在去八棱堡镇之前跟徐家颖道个别（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现在看来也没有必要了。 刘水指了指旁边一辆警车，说：“八棱堡镇离这里很远，需要坐几个钟头的班车，我开车送你到客运中心，你从那里坐班车过去。” 两人上了车，朝客运中心的方向去了。 丹西上尉哼着小曲驾车，这一路上他满面春风，非常得意。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丹西接通电话，方芳的声音传了过来。 “有人通知我，你从古巴回来了，而且直接去了刘水他们那边？” “是啊，他们这边的案子要由我们接手了。” “你怀疑他们破不了这案子？” “我对贵国小城警察的办案能力还是持怀疑态度。更何况这回的案子非同小可。幕后牵扯到的那些势力，你不是都知道么？” 方芳叹了口气：“我希望你不要跟刘水起什么争执。” “放心，我们俩聊得很愉快。”丹西露齿而笑。 “是么？”方芳的声音显得很怀疑。 “放心吧。对了，这次你拒绝了和我一起去古巴的邀请，下次记得给我个机会哦。” “妄想！”对方挂断了电话。 丹西收敛起笑容，他摸了摸口袋，那里有一支口红。 他衣服上的口红印子当然不是方芳留下的，而是他伪造的。他希望用这个方法试探一下刘水。 照现在来看，他已经达到了目的。 此时，徐家颖已经赶到了医院。 她丢失的那件东西，对别人来说可能无关紧要，但对她来说可不一样。 那是一个笔记本，上面记载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有在现场工作时发现的线索，也有在办案工作中记下的心得体会。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较为“私密”的东西。 徐家颖依稀记得自己之前只去过三个地方，一个是旅馆那边的爆炸现场，一个是褚王松的家，一个是田婉兮所在的医院。 前两个地方已经找过了，都没有。可能就在医院。 她急匆匆返回医院，她跑到田婉兮的病房，却看到病房里没了田婉兮的踪影。 医生护士都乱作一团，到处找她。 徐家颖一把拉住护士，问道：“怎么回事？人去哪儿了？” 那护士支支吾吾地说：“不……不知道。我出去吃了个饭，再回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现在整个医院都找遍了，没找到……” 徐家颖忽然想了起来，这就是之前追着她和唐宋明要钱的护士，她忍不住心头火起——之前要钱的时候倒是气儿挺足，现在说话心虚了？ 她强按下心中的怒火，冲那护士说：“带我去监控室。” 第180章 八角黑市（3） 护士带着徐家颖去监控室。在她说明来意后，保安给徐家颖让出了位置。 徐家颖把时间往前拨，一直到录像里出现田婉兮为止。 画面中的田婉兮全身上下都缠着绷带，身上披着一件病号服，走路歪歪斜斜，似乎还不能保持平衡。 她那缠着绷带的手里拿着一件东西，徐家颖对那东西再熟悉不过——那正是她的本子！ 田婉兮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扶着墙壁，就这么慢慢地走出了病房，出了医院，中途竟然没有任何人阻拦。 徐家颖怒道：“你们这里的人都是瞎子么？！一个特护病房里的病人，还没好利索，自己跑出来了，你们竟然没人拦着？！” 护士自知理亏，小声解释道：“那个时候正好是午饭的时间，而且，谁都没想到特护病房里的人会自己跑出来……她之前明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徐家颖终于爆发了：“当初要钱的时候朝我喊那么大声，现在人丢了，你就拿这么拙劣的借口来搪塞吗？！既然住的是你们医院，在这儿丢了就是你们的责任！田婉兮既是一个案件的重要证人，也是我的朋友，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于公于私，我都不会放过你！” “这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这就去找……”护士唯唯诺诺，转身出去了。保安也识趣地出去了。 他们俩出去之后，徐家颖捂着脸，无声地啜泣起来。她深知自己刚才对护士发火是不对的，但在连续加班之下，现在又满腔愤怒与担忧，内心的天平已经失衡，她需要发泄。 简单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她开始着手寻找田婉兮。 她忽然想到了唐宋明，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在哪儿，如果他在的话，找人可能会变得容易些。 唐宋明已经上了赶往八棱堡镇的班车。说是班车，其实就是一辆破破烂烂的中巴车，车窗都不能完全关上，车轮扬起的尘土呼呼灌进车内，吹了唐宋明一头一脸。 唐宋明没顾上这个，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面前的手机上。 他的手机里，有刘水提供给他的关于八棱堡镇的资料。 八棱堡镇位于本省西边的山脉，一侧紧挨着西山森林公园，另一侧是戈壁滩。以前在这里有一座八角形土堡，因此而得名。据说那土堡里曾有土匪占山为王，杀人越货，作恶无数。不过解放后土匪们就都销声匿迹了。 但有传闻，说土匪当年抢掠的金银财宝，至今还埋在附近的山里。 后来又有人在山里发现了矿石，有不少人为了发笔横财而偷采矿石，甚至有私挖的矿洞。只不过不知什么原因，那开矿洞的人居然自己把矿洞给炸了。 据说是因为在挖矿的时候挖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矿主亲自去看，结果在现场突然发疯，用铁锹乱戳乱砸，伤了不少人，把开矿用的炸药给点着了，他自己死了不要紧，还炸塌了矿洞，把矿里所有人都活埋在了里面。 现在镇子上的人早已抛弃了开矿，而是以倒腾各种山货为主。野果、原木、药材，是这里的主要收入来源。 距离这里二十公里，是森林公园巡林队的驻扎基地。山上还有一条很旧的小铁路，是以前运林木用的，目前已经废弃。 镇上有个派出所，不过由于镇上本身人就少，派出所里的警员也就没多少——一共只有四名警员。他们没有警车，平常出门上班，都是骑自行车。 仅凭这几名警员，怕保护不了这么大一片山野，所以镇上还有自己的治安联防队。只不过治安联防队本身的权力有限，只能是在民警的带领下开展治安巡逻和、安全防范教育等工作，如果发现犯罪事件，可以协助警方保护现场，或在发现了违法犯罪行为后向公安机关报告。即便抓获了犯罪嫌疑人，队员们自己也不能处理，只能先扭送到派出所，交由民警处理。 唐宋明没打算去找派出所或联防队的人帮忙。他这次的调查本身就具有保密性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眼看着时近黄昏，巴士已经驶入了山区，路面越来越狭窄，也越来越陡峭。巴士在路面上不断颠簸，唐宋明只觉得自己的屁股快被颠成八瓣了。 巴士司机粗声粗气地提醒乘客，快到终点站了。 唐宋明揉了揉眼睛，往窗外望去。远远地，可以看到山梁间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像是嵌在山石间的萤火虫。 震耳欲聋的马达声响起，几辆摩托车风驰电掣般从巴士旁边掠过。驾着摩托车的都是半打的毛头小子，一个个都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身后还背着数尺长的杆子，每根杆子上似乎还有金属制的月牙。 唐宋明忍不住问司机：“师傅，这边小镇上怎么允许人带管制刀具？” 那司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板牙：“小伙子，你是外地来的吧？那边小鬼身上带的都是采药材用的工具。这是山里人吃饭的把式。几百年来都这么用，没人管的。” 车在小镇内的一排茅草屋前停下，乘客们陆陆续续地下了车。唐宋明刚要下车，那司机说：“外地来的，你今晚有地方去吗？” 唐宋明心想，自己在这儿可是人生地不熟，不如向人家请教一下。于是他就说：“师傅，我是来这儿旅游的，第一次来，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住。您能指点指点吗？” 司机皱眉：“你不会是脑壳坏了吧，怎么跑到这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鬼地方来旅游？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要是没地方去，就跟着我去镇上茶房，凑合一宿算了。明天一早我送你走。” 唐宋明忙说：“我是来旅游的，没打算明天就走。” 司机冷笑道：“旅游？你小子以为我傻？你两手空空，连个人行李都没带，哪像个游客？” 这番话说得唐宋明哑口无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菜鸟，人家司机都在外跑了这么多年，算老江湖了。 司机把车锁好，拽出根大号手电筒，冲唐宋明说：“要是识相，今晚就跟我走。至少能保证你今晚太平。如果你坚持要打肿了脸充胖子，那我就不管了。实话告诉你，从你刚上车的时候开始，你就被盯上了。现在已经有人在磨刀烧水，专等着宰你这只肥羊呐。” 唐宋明心中一凛，这司机的话里明显有警告的意思。他回头一瞅，只见不远处黑漆漆的树影里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在盯着这边。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司机是敌是友，但自己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为上。先跟这人去所谓的茶房看看，要是没危险，不妨先在那里凑合一宿，等天亮了再做打算。要是这人有问题，自己干脆连夜开溜，找镇上的警察帮忙。就说自己是游客，遇上坏人了…… 他拿定主意后，就跟在了司机的后面。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向小镇的腹地走去。 徐家颖花了半天时间，总算查到了田婉兮的下落。 医院门外有个小卖部，小卖部的老板说曾经看到有个穿病号服、浑身缠着绷带的人从他门前路过。 “那人手里好像还拿着个什么东西，一边走，一边撕。” “撕？”徐家颖不免有些错愕。田婉兮手里拿的，应该是她的本子，她跟田婉兮之间又没什么矛盾，田婉兮撕那玩意干嘛？是不是受刺激太严重，精神出问题了？ 第181章 八角黑市（4） 小卖部老板指了指墙角的垃圾桶，说：“咱们这儿不让乱丢垃圾，我看那人扔下来的都是烂纸，就给收起来扔那里头了。” 徐家颖赶紧打开垃圾桶，把里面的碎纸都捡了出来。 没错，这些碎纸都来自于她的本子。 不过，所有碎纸只占本子的一小部分，田婉兮的手中应该还持有一部分。 被撕下来的部分都是徐家颖之前办案的时候写下来的，幸亏她字迹潦草，这小卖部老板也不大认字，不至于泄密。 徐家颖把碎纸都收了起来，现在还没时间把它们拼合。当务之急是要找回田婉兮。 刘水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有没有把东西找回来。徐家颖如实相告，并把田婉兮失踪的事情告诉了刘水。 刘水先是懵了一下：“什么？一个受了那么重的伤的人，居然自己从特护病房跑出来了？！” “唉，负责她那病房的护士说那时候正好去吃饭了，就没看住。但她的体力恢复这么快，也确实太让人吃惊了。” 刘水说：“你先别着急，那么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失踪。我找人去帮你的忙。” 徐家颖表示已经找了附近派出所的人帮忙，但目前还没有田婉兮的下落。 “监控录像看了吗？” “唉，一说到这个我就更窝火了。这医院附近都是老旧小区，安装监控摄像头的不多。找起来相当麻烦。” 刘水安慰道：“别担心。咱们把能叫上的人都叫上，一定找得到。堂堂警队，连个病号都找不到，那不太丢人了？！” 与此同时，在城内的“暗巷区”，距离田婉兮工作的那家主题馆不远，有一家新主题旅馆正在张灯结彩，喜迎开业。这家店的门口还挂着彩灯彩旗，搞得颇为喜庆。 这家主题馆的老板，却也是田婉兮的老板。 这老板正在忙着数钱，一边数一边哼着小曲。看来这刚开张的新店生意也不错。 旁边过来一个形容憔悴的女孩，问道：“老板，开新店的事要通知小田吗？” 老板哼了一声，说：“通知她干吗？反正她也来不了。” 那女孩说：“可开这新店所花的钱，不就是在水滴筹上以给她治伤的名义筹来的善款……” 老板赶紧捂住女孩的嘴，随后警觉地望了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的谈话，这才说：“你丫疯了？！这种事在家里说不就行了，非特么在外面说？！生怕别 人不知道？！” 那女孩用力拨开老板的手：“你花的是原本应该属于小田的钱。” “花也花完了。要不是花了那钱，哪能这么快让新店开张？再说了，你不是还相当老板太太么？要是这新店开不起来，你跟我一起上街喝西北风？”老板见那女孩犹豫了起来，便猥琐地上前搂住她的腰：“乖乖，今晚为新店开张办了个party，等结束之后，你就别回家了，在店里过夜吧？‘天字号房’还有几间空着呢。东西都是新的，没人用过。正好咱俩体验一把。” “别……”女孩的表情有些羞涩，却再没有推开他的手。 外面忽然传来什么声音，像是有人在咳嗽。 老板警觉地抬起头，向窗外望去。 远远地，能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店外，那人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脸上缠满了绷带，一只手上拿着个破破烂烂的笔记本。 一阵夜风吹来，扬起那人病号服的衣角，居然有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老板感到一阵寒意从脚下升起，他颤声问道：“谁……谁在外面？！” 那人影一晃，消失了。 老板怀里的女孩抬起头来：“怎么了？” 老板揉了揉眼睛，见外面并没有人影，就摇了摇头：“大概是刚才喝了几杯，现在酒劲儿上来了。唉，扶我进房间休息吧。” 他搂着女孩，走进了旅馆的深处。 在旅馆窗外的一棵老槐树下，身穿病号服的身影再度出现。 “啪嗒。”那破烂的笔记本从这人手里掉下，摔入了树下的枯草丛中。 夜半时分，在一间装饰华丽，连门把手上都贴着装饰品的“天字号”房间内，旅馆老板正和那女孩亲热缠绵。两人干柴烈火，不亦乐乎。 正当他俩激战正酣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忽然灭了。 老板的兴致被突如其来的停电浇灭了一半。他一边穿衣服一边破口大骂：“特娘的！老子刚装修好的店，电路都是新铺设的，怎么就突然掉闸了？！” 他身下的女孩慌忙用被子捂住胸口，说：“你赶紧出去看看。今晚的客人多，除了‘天字号’客房之外，几乎都住满了。可能是店里电路载荷过大。把电闸复原就行。” 老板骂骂咧咧下床，拿着手电去开门，拧了一下门把手，却忽然发觉拧不动。 那门把手像是焊死了似的，任凭他怎么拧都拧不开。 “怎么回事？”他用力撞了撞门，大吼道：“外面有人在恶作剧么？别折腾了，老子最烦这个！” 门外无人应声。 床上的女孩忽然闻到了一股味道，像是什么东西被烧焦了。 她问老板：“是不是电路烧了？”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老板“嗷”地尖叫出声，他从门口跳开，使劲朝自己的手吹着气。 “妈的！这门把手怎么这么烫？！” 不止门把手发烫，从下方的门缝里，甚至能看到外面闪耀着红光。 床上的女孩不禁颤声道：“会不会……是失火了？” 老板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他马上拿出手机，拨通了火警电话。 没过多久，凄厉的火警笛声在门口响起，一队穿着消防服的人冲进了旅馆。 “是谁打电话报火警！？”“哪儿着火了？！” 老板隔着门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他扯着嗓子大喊道：“在这儿！快来救人啊，我这儿已经满屋子都是烟了！” 消防队员们循着声音找了过来，但在看到门口的情景时，他们又同时怔住了。 其中一个人忍不住说：“就这么个东西，也要找消防队么？” 里面的老板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继续吼道：“快救人啊！” 消防队员们尝试开门，但打不开。 “我们只能尝试用消防斧破坏门锁，把你们救出来，因此造成的损失，你们需要自己承担。” 那老板几乎要哭出来了：“别废话，快劈锁！再晚一会儿，这里头可是两条人命！” 没过多久，消防员们把锁劈开，把老板和那女孩放了出来。 两人出来之后，看到了门外的东西，一起愣住了。 门外有个金属垃圾桶，里面熊熊燃烧着垃圾，火融化了门把手上的塑料装饰品，将其变成粘稠状物质，流入锁眼，将门锁糊住，因而无法拧开。 老板攥着拳头发狠道：“靠！谁特么跟老子恶作剧，老子要活扒了他的皮！” 有个消防员问：“您是不是得罪人了？” “唉，人在江湖，难免……”老板脑子里闪过好几个“仇人”的名字，心想过两天一定要找这些人算账。 消防员又问：“你们这边没装监控吗？看看监控录像不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老板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我们这店刚开张，监控还没来得及装。” 在他们对话的过程中，店里店外有不少人在看着他们。 其中有人瞅了一眼地上余烟袅袅的垃圾桶，又望了一眼门锁上的东西，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啧啧，良才美质啊。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认识一下。” 第182章 八角黑市（5） 唐宋明跟着司机往镇上走。没走多久，眼前出现了一片用石头、木板、茅草盖成的屋子，最高的也不过两层。其中一个正隐隐透出灯光。司机一指那透出灯光的屋子，说：“就那儿，过去吧。” 他上前推开屋门，只见屋里有五六张桌子，每张桌前都坐着几个本地居民，或拈着花生之类的东西下酒，或围着茶炉取暖。 唐宋明见这里的气氛比较融洽，稍微放松了些。 司机径直走到屋里一张油漆斑驳的柜台前，说：“一碗羊杂汤，一碟炸辣椒，仨馒头。” 柜台里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看了看司机，又看了看唐宋明，说：“你们俩只要这点儿东西，够吃么？” 司机咧嘴道：“我吃我的，他吃他的。” 唐宋明忙说：“我也要一份……跟他一样的。” 山羊胡眨了眨眼，说：“你们俩是各结各的账，还是……” 唐宋明忙说：“算到一起好了，我来结。” “算你小子识相。”司机找了张位子坐下。 唐宋明凑了过来，拿起桌上的茶壶茶碗，恭敬地给司机倒了碗水。司机点了点头，埋头喝茶，也不说话。 唐宋明犹豫了一阵之后，终于开口问道：“这儿就是茶房？” 司机点头。 “这儿除了吃饭，还能住宿？” 司机指了指楼上：“二楼可以睡。一个房间一宿十块钱。” 唐宋明点了点头，心想这价格倒是不贵。 他又问：“我能向您打听个人不？” 司机呲牙一乐：“我就知道你不是来旅游的。找什么人，说吧。” “您听说过‘九指姥姥’吗？” 唐宋明话音刚落，原本有说有笑的茶房之内，忽然陷入了死一般可怕的寂静之中。静得就连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在场的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唐宋明，就好像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 唐宋明也意识到现场的气氛不对。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的余地。 山羊胡男人端着个托盘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把羊杂汤、馒头和炸辣椒放在桌上。 他朝唐宋明说：“客人，刚才我好像听到你说九指姥姥？” 唐宋明点头。 山羊胡男人又说：“您找这个人有啥事吗？” 唐宋明硬着头皮说：“有些事想找她聊聊。” 山羊胡眯着眼看着他：“您知道九指姥姥是什么人吗？” 唐宋明强笑道：“不知道。” “估计您也不知道这名字背后有什么含义吧？” 唐宋明点头：“我只是偶尔听说……” 山羊胡的脸沉了下来：“只是偶尔听说到这个名字，就大老远地跑到这穷山沟子里来了。您对九指姥姥的兴趣该真大啊。” “哈哈……”唐宋明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在场的一些人悄悄地把手向口袋里或桌子下面伸去。很显然，这些人是带了家伙的。 唐宋明紧张地看了一眼司机，司机依然在低头喝茶，不说话。 山羊胡忽然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那些原本伸手去掏家伙的客人们，纷纷把手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地继续吃饭、喝茶。 唐宋明又是一怔，他隐约觉得“九指姥姥”这名字在本地应该是某种禁忌。自己在念出来的同时，就为自己带来了危险。但不知道这山羊胡为啥还要帮自己。 山羊胡忽然把手伸到唐宋明面前，说：“麻烦您先把饭钱结一下吧？一共十四块。本店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唐宋明一摸口袋，这才发现自己没带现金。 他尴尬地说：“用微信或支付宝结账不行么？” 茶房里响起一阵略带嘲讽的笑声，仿佛唐宋明说了一个特别荒唐的笑话。 那几个刚刚把手缩回去的人，现在又在蠢蠢欲动。 山羊胡依然伸着手，说：“我们这穷乡僻壤，有手机的人都不多，那么先进的东西我们也用不起。这儿只收现金。” 唐宋明的表情越发紧张起来。他确实没带现金，不知道如果不给钱的话，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 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司机，这会儿忽然开口说话了。 “饭钱还是由我来出吧。住店的钱也由我来出。我们俩包一间屋。”说完他就摸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放在了桌上。 山羊胡伸手把钱收走，说：“一会儿找钱给你。” 司机说：“不用了，存我账上吧。存你这儿比存在银行里还靠谱。” 山羊胡冷冷地说：“别说那么夸张。我可不像银行一样请得起保安。” 他端着托盘往回走。 茶房内的客人们重新恢复了平静，该吃饭的吃饭，该喝茶的喝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之前剑拔弩张的局面早已消失于无形。 司机一手端起盛羊杂汤的粗瓷碗，一手抓起个大馒头，喝一口汤，啃一口馒头，吃得津津有味。 唐宋明的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吃东西，如果再不吃，低血糖的症状又该出现。于是他也不管那伙食干不干净，就学着司机的样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羊杂汤里的羊杂非常丰富，且加了胡椒，喝起来身上发暖，颇能驱赶夜里山中的寒气。而馒头则越嚼越觉得香甜。唐宋明和司机都没说话，只顾埋头吃喝。没过几分钟，桌上只剩下空盘子空碗。 山羊胡又回到了桌前，把一枚钥匙递给司机：“你们的房间是四号房。” 司机用袖子抹了下还带着馒头渣的嘴唇，随后拿过钥匙，直接朝楼上走去。唐宋明正要跟着上楼，却听山羊胡在旁边说：“晚上风大，注意把门窗关严实。” 唐宋明隐约觉得他话中有话，但现场那么多人，他也不方便细问，只能朝人家点点头，事后便紧跟在司机身后，上楼去了。 楼上的房间虽然比唐宋明想象中要好一些，但依然显得逼仄狭小。房间里的陈设相当简陋，两张行军床，上面铺了竹席，连被褥都没有。屋里唯一的电器就是一盏电灯，昏黄的灯泡只能照亮很小的范围。 司机等唐宋明进了房间之后，忽然伸手把房门关死，又把所有的窗户都检查了一遍。 随后，他脸上的表情才显得稍微放松了一些。 唐宋明还以有点儿不理解：“晚上要是气闷怎么办，能开窗吗？” “不能！”司机的口气斩钉截铁：“晚上开窗户，会招惹来非常难对付的东西。那些东西比鬼还要可怕！” “瞎说什么呢？”门外突然响起山羊胡的声音：“我这店有那么不堪吗？” 司机皱眉道：“我没想到你还会在客人门外偷听。” “没那个必要。我给你们送油灯。这山里电力供应不稳定，晚上可能会停电。你们多担待。” 唐宋明拉开门，山羊胡把一个锈迹斑斑的油灯塞到他手里。 唐宋明心中一动——在山羊胡把油灯递进来的一瞬间，他看到山羊胡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 山羊胡张开嘴，似乎有什么话要对唐宋明说，却被旁边站着的司机打断了。 “真啰嗦。给了油灯就赶紧走吧。我们还要休息呢。”司机粗暴地把门关上了。 等山羊胡的脚步声远去之后，司机瞪着唐宋明，压低了声音说：“我听老狐狸说，有个菜鸟新人要来这个镇上调查一个人，让我提供帮忙。我猜应该就是你吧？” 唐宋明恍然大悟，难怪这人处处都像是在护着自己，原来他就是胡栗所说的“线人”。 第183章 八角黑市（6） 唐宋明按胡栗说的跟这司机对了接头暗语，确认此人就是自己要找的线人。 司机指了指床，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司机始终沉着脸。他说：“以后不要这么冒失，在这个镇上，每时每刻都可能有危险发生。” 唐宋明点头。 司机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唐宋明，说：“我看你的样子不像警察。” 唐宋明说：“我确实不是警察。这回的案子，本地警方不方便参与。” 司机的眼又瞪了起来：“啥？！跑到这龙潭虎穴里来，还特娘的没警察参与？！那可就没有半点儿安全性可言了。小伙子，你也别嫌我孬，这回的事，我不参与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唐宋明反复劝说，司机始终不肯答应。他说此地情况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另外，第二天一早，他就亲自驾车把唐宋明送回去，这件事没得商量。 唐宋明无奈，他看出这人比较固执，也可能对本地的某些势力比较忌惮。既然如此，也不能勉强。他想打电话通知刘水，但往口袋里一摸，却发现口袋是空的。 他的手机不见了！ 徐家颖终于找到了田婉兮的行踪， 但目击者也不敢肯定是不是田婉兮。 “晚上黑漆漆的，啥都看不清楚，忽然有个穿病号服的影子从我跟前晃过去了，吓得我一哆嗦。”目击者心有余悸地说：“感觉像是从精神病院出来的，勉强能分辨出来是个女人。老子在后头吼她，让她走路小心点儿，她也不搭理我。” 根据目击者的描述，那女子的身高、体形都与田婉兮相差无几。 目击者指着前方的一个旅馆说：“我看到她朝那个方向走的。” 徐家颖来到那旅馆门前，觉得这地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很像田婉兮之前工作的那家旅馆，同样都是主题式旅馆，装修风格也很接近。 “搞不好连老板都是同一个人……”她正嘟囔着，就看到田婉兮的老板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老板看到徐家颖，眼睛一亮：“哎呀，警官，见到您实在是太走运了！您现在忙不忙？我们这边遇到一个恶作剧事件，差点儿害我把小命给丢了，您能不能帮我查查是谁干的？” 他把头一天晚上被困在房间里的事告诉了徐家颖。 徐家颖越听越觉得蹊跷，她对那老板说：“您先回去压压惊，我这边在找一个失踪的人，您这边的事儿，我嚷附近派出所的同志来看看。” 那老板连连感谢，之后又问：“您在找什么失踪的人？” “田婉兮失踪了，你不知道吗？” 老板的眼睛瞪得滴溜圆：“什么？她伤成那样还跑出来了？！” “嗯。具体情况我也不大了解，要等找到她之后问问清楚。对了，昨晚曾经有人看到一个身高和体形都很像田婉兮的女人往这边来了。你们店里有没有人瞧见？” “没……没有……”老板的脸色苍白，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了起来：“您……您先查着，我先回去歇会儿。 ” 他踉踉跄跄地回屋去了。 徐家颖觉得这位老板言行异常，像是在隐瞒什么事情。 她沿着旅馆前的小路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树丛中有什么白花花的东西。 她将手探进树丛，往上一提，把一个破破烂烂的笔记本拽了出来。 这不就是自己的笔记本么？！ 她拿过笔记本检查，其中有多一半已经被撕掉，剩下的部分，多数都是近些天来徐家颖的办案体会，以及一些“碎碎念”—— 『唐宋明的脑子倒挺好使。』 『唐宋明那小子是不是长了顺风耳？连我背后说他闲话都知道？』 『唐宋明把食堂的肉包子都吃完了……饭桶转世么？』 『今天幸亏有唐宋明在，不然，就让犯人逃了！』 『唐宋明……』 『唐宋明……』 徐家颖越看越觉得脸上发烧，在最新的几页内容里，十条里面倒有八九条与唐宋明有关。 她有一点搞不明白——田婉兮为什么把笔记本前面的内容都给撕了，唯独留下这几页？ 再看那几页纸，上面还有一些歪歪扭扭的痕迹，像是用锋利的指甲在上面划过。 徐家颖颇为心疼地收起本子，心想：“看来田婉兮精神真的出了问题。这就是个本子，跟它较什么劲？” 她忽然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要是遇上什么难以解决的试题，会靠撕演算纸发泄一下。 田婉兮不会也是想发泄一下吧？ 唉，浑身上下伤成那个样子，连话都说不出来，精神恍惚之下，难免会见什么破坏什么吧…… 徐家颖也担心田婉兮因受到的打击过大，而产生某种不良倾向。 这种情况在犯罪史上并不罕见。 2002年的时候，在校男大学生李某江被四个男人迷晕、凌虐、囚禁。在逃出来之后，次年的一月至四月间，李某江以各种方法将四个曾经加害过他的男人一个个骗了出来。并对他们施以惩罚。 那些人曾经对他做过些什么，他就对他们做了什么。 最终，四个人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当然，他并不是因简单的复仇而杀人。在去杀死那四个人之前，他就已经堕落成了一名连环杀手。 在去见那四名仇人之前，他已经分别在不同的地方杀死了两个人。这两个人都与他无仇无怨，甚至素昧平生。 这是一个关于扭曲的人格和性格变态的黑暗故事。李某江的童年史曾被人拿出来研究。结果证实他的母亲有精神病史，他的父亲曾经酗酒并殴打过他。在十四岁那年，李某江还曾经被人侵犯，而且至今未找到案犯。这在他尚未成熟的心灵中多加了一些扭曲。 根据档案记载，在法官判李某江死刑的时候，李某江居然笑了。他对法官说：“谢谢，有些人一出生就活在地狱里。” 徐家颖可不想让田婉兮走上李某江的堕落之路，比起杀人，她宁可让田婉兮多撕几个本子。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她。 就在这个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打电话的人是刘水。 刘水的声音显得有些焦虑：“小徐，我们和唐宋明失去了联系……” 徐家颖差点儿跳起来：“怎么？！那小子也失踪了？！他之前去哪儿了？！” 刘水把唐宋明主动请缨，到小镇上调查九指姥姥的事情告诉了徐家颖。 徐佳颖简直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队长，那小子虽然不傻，但深入虎穴这种事，他自己去并不合适。比起那些老狐狸们，他的经验还差得多！对了，怎么没让胡栗去？他最适合干这类事了。” 刘水说：“这个案子目前已经移交给了他人办理。我们本地警方不方便参与了。唐宋明是例外，因为他不是警方的人。胡栗虽然不能去，但他把自己某个线人的联系方式交给了唐宋明，必要的时候，小唐可以去找那人帮忙。” 徐家颖稍微放心了些。她问：“他和线人接上头了么？” “胡栗说他那个线人目前也失联了……” 徐家颖急道：“什么？！我要亲自去一趟！” 刘水忙说：“别急。我刚刚让两个便衣连夜过去了。那俩人的经验都很丰富，应变能力也不错。他们找到唐宋明和线人之后，会跟我们联络的。” 刘水顿了顿，又说：“我打电话是为了提醒你，在唐宋明回来之前，不要打电话给他，避免给他带来麻烦。” 第184章 八角黑市（7） 刘水和徐家颖都还不知道，就算他们想给唐宋明打电话，他也接不到了。 唐宋明找遍了全身所有的口袋，还是找不到自己的手机。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最后一次使用手机，是在楼下吃饭的时候，他曾经掏出手机准备付饭钱。 他望了一眼司机，此时的司机早已经和衣而卧，双目紧闭，似乎进入了梦乡。他就没惊动他，而是悄然推门，准备下楼。 就在他刚推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看到斜对面有个房间也开了门，从里面出来一个人，戴着棒球帽和口罩，走路蹑手蹑脚，神秘兮兮的，这人手上拎着个箱子，箱子用一只手铐铐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唐宋明心中一动，他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竟然像是曾经在自己手底下吃了瘪的“伪催眠大师”彭皮傲。 彭皮傲不是m国人么？跑到中国这穷山沟子里干吗？ 唐宋明隐隐觉得，这个茶房应该比自己之前预想的要复杂。他远远地跟在彭皮傲后面，彭皮傲下楼之后，他就在楼梯拐角处躲了起来，偷偷往下面看。 楼下原本不大宽敞的空间内，此刻居然挤满了人。而且，所有人都戴着帽子和口罩，有的甚至还戴着墨镜，显然是怕被认出来。 昏黄的灯光下，只见山羊胡坐在柜台之内，柜台前摆着几只箱子，或长或短，或大或小。 山羊胡敲了敲柜台，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各位看好了，今天要交易的，一共只有五件东西。近期‘工匠’应该无法提供新的产品，这五件算是限量版，请诸位珍惜。另外，最近风声比较近，加上东西来之不易，每件东西的最低起拍价格要上调百分之十五。” 现场起了一阵骚动，有人大声问道：“听说‘工匠’最近出事了，是不是真的？” 山羊胡不动声色地说：“实不相瞒，前任‘工匠’褚王松因个人问题而被组织处理掉了。不过，组织已经找到了替代他的人。这位新‘工匠’的技术不在褚王松之下，只不过目前挤压的订单太多，新‘工匠’还要忙活一阵才能……” 又有人站了起来，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你们内部的事，我也不想知道。先把这五件东西的资料给我们看看吧。” 山羊胡点点头，把一张小黑板挂在了柜台上方。 小黑板上是一组便携式导弹的资料图。 山羊胡介绍道：“这是改装后的‘长钉’导弹发射装置。每发导弹都做了强化，加上包装筒重十三公斤，自带探测装置，最大探测距离三公里。导弹最大射程为八公里。具有发射后不管模式，射手激活导弹并锁定目标后即可按下发射按钮。导弹将自主飞向目标，无须射手做后续追踪瞄准。褚王松给这东西做了优化设计，原版只能打坦克，经过褚王松改进之后，还可以攻击直升机。” 唐宋明暗中吃了一惊，他知道褚王松的技术不一般，没想到居然高到了这个程度。 现场有人举手：“请问起拍价格多少？” 山羊胡说：“四十五。另外，每次加码请以五为最低单位。” 那人马上说：“五十。” 其他人纷纷举手，看来这导弹还是很受欢迎的。 唐宋明留心观察，认为山羊胡所说的“四十五”肯定不是四十五元，也不像四十五万，估计是以某种独有的计量单位作为参考。 “长钉”导弹最终以八十五个单位的价格成交。出价者拎着一只箱子来到柜台前，打开箱子，请山羊胡清点。 在他打开箱子的一瞬间，里面居然有金灿灿的光闪了出来。 这人居然用黄金来进行交易。 山羊胡让人把那箱黄金拿去进行称重，那人很快称出了重量——八十五盎司。 看来一盎司黄金就相当于这里最低的一个计价单位。黄金在各地都是硬通货。 山羊胡点了点头：“银货两讫，两不相欠。” 他把一只沉甸甸的箱子递给那人，那人拿了箱子，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导弹，山羊胡警告道：“不要按红色的按钮，否则会激活它。” 那人露齿一笑：“放心，都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这点儿东西还是知道的。” 那人拿着箱子回自己的座位。一整套导弹发发射装置，在他手里就好像小孩子玩具一样轻巧。 山羊胡又换上一块黑板，说：“模块化无人船操纵系统，可以按照预设航道行驶，也可以借助上面的摄像系统和遥控系统进行远程操作。有军用款和民用款两型，军用款有武器接口，可以连接武器。” 唐宋明一下子想到了在之前绑架案里出现的无人船，那船在暗夜的河道里行驶的时候，真好像幽灵船一样，给破案带来了很大的难题。不知道那船是不是从这里买来的。 无人船售出之后，山羊胡又拍卖了两件东西，分别是大口径狙击步枪上配备的高倍数夜视瞄准镜，以及可以携带小型炸弹的无人机。 刘水看得咂舌不已，光今天晚上卖出的东西，就足够制造多宗案件了。 绝对不能让这里继续存在下去，否则会有更多武器流入黑市，给社会治安带来极大的麻烦。 他打算用手机拍照，把照片发给刘水，但一想到自己的手机丢了，就又懊丧起来。 忽然，他看到彭皮傲的座位下面有个东西，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那可能就是他的手机。他记得自己之前就坐在彭皮傲这个位置上。 这下可麻烦了，要是别人，他还可以偷偷摸摸过去，厚着脸皮从人家脚底下把手机拿出来。但现在那儿坐的人是彭皮傲，那可是他的死对头。而且他让彭皮傲在那么多人面前栽了大跟头，这刚过了没多久，虽说上次他进行了乔装改扮，但对方曾经在情报机构工作多年，肯定能认出他来。 他只能先盼着拍卖会早点儿结束，这样彭皮傲就会离开，他就可以过去拿手机了。 山羊胡已经把最后一张小黑板挂了起来。 “这是上一任‘工匠’褚王松最后的作品，不是简单地修复或改进其他武器，而是完全由他自己发明和创造的武器。组织里给这武器取了一个有趣的名字，大家从这个名字上就可以了解到它大致的能力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箱子上。一直没有“出手”扫货的彭皮傲这时也来了精神。他问：“请问这武器的名字是什么？” 山羊胡非常严肃地答道：“要你命三千。” 第185章 八角黑市（8） 这名字显然是来自《国产凌凌漆》里的搞笑武器，但拍卖现场却气氛严肃，没有一个人把这当笑话。 彭皮傲清了清嗓子，问：“请问这件武器的起拍价是多少？” 山羊胡说：“由于这是褚王松最后的作品，所以价格也适当高一些，它的起拍价格是三千。请各位自己根据自身情况来出价。” 最后一句话他刻意加了重音。这几乎可以说是善意的提醒。 唐宋明的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一盎司黄金的国际价格目前在两千美元左右，三千盎司就是六百万…… 六百万美元完全可以买下两架武装直升机，或者黄金地段里的十套豪宅。 这价格足以把一般的买家吓退。 但彭皮傲却似乎轻松了起来。他环视了一眼四周，说：“我觉得在座的有很多都没带这么多钱，希望竞争不要太激烈。” 他把自己的箱子从手铐上解下来，往柜台上一放，说：“这里是四千。” 山羊胡掂量了一下箱子的重量，摇头道：“太轻了，你是放了同等价值的其他物品？” 彭皮傲点头：“是同等价值的m国不记名债券。” 山羊胡略显惊讶地说：“这种东西，一般人是搞不到的，除非是有m国政府背景……” 彭皮傲笑道：“甭管我什么背景。反正我搞得到就是了。” 山羊胡让人对债券进行了检查，所有债券都没有问题。 山羊胡点头：“这位先生出价四千，还有没有出价更高的？” 现场一片寂静。 的确，没有人能随便拿出比四千更高的价格了。 就在这时，山羊胡注意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慢吞吞地从人群中穿过，弯着腰，正往彭皮傲的座位移动。 这人正是唐宋明。 当彭皮傲带着他那只箱子往柜台那边走的时候，唐宋明觉得有机可乘，赶紧跑去拿自己的手机。 山羊胡脸上露出狡黠的神色，他指着唐宋明说：“那位年轻人，你是要出价么？” 所有人都朝唐宋明看了过去。 唐宋明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他的手距离地上的手机只差几公分，现在居然不敢过去捡了。 彭皮傲也盯着唐宋明，他忽然觉得这年轻人有点儿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唐宋明看到彭皮傲在看自己，就硬着头皮，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现在他被一群黑市买家围在中间，这其中肯定有杀人不眨眼的职业杀手，也有像彭皮傲这样背景特殊、不想让自己行踪泄露的人……再加上疑似“九指姥姥”的山羊胡……可以说是百分百的龙潭虎穴。 自己想跑是肯定跑不了，只能与他们周旋。 想到这里，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并朝山羊胡笑了笑：“这东西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倒也会感兴趣。相信怼他感兴趣的不只我一个。可惜啊，你都不肯拿出来让大家看看，这位彭皮傲先生就一个劲儿地地想把它买下来。啧啧，他不会是你请来的托儿吧？” 彭皮傲慌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很有名啊。曾经在cia为m国政府审问那些间谍，听说国际刑警组织还想把你吸纳进去？” “国际刑警？cia？”“这是个条子吧？！”“妈蛋，有条子混进来了！”“快把他抓起来，问他这里还有没有别的警察！”…… 在场的人骚动起来。彭皮傲显得更加慌乱。虽说他是现场最有钱的买主，但有钱不代表安全。他这次带来的巨额不记名债券，正好成了他被大家针对的另一个原因。 那可是价值六百万美元的债券啊！ 彭皮傲索性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口罩，大吼道：“大家听我说，我来这里只是为了买东西。而且我本人也不是什么警察。这里的老板可以为我作证。” 山羊胡敲了敲柜台，喊道：“安静！这位彭皮傲先生确实不是警察。他之前为cia工作，是以反间谍为主。对我们不构成利益冲突。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早在很多年之前，彭皮傲先生就曾经购买过这里的拍卖品——一颗能够释放出催眠气体的戒指。” 唐宋明这才明白，原来彭皮傲是这里的老主顾了，难怪会在还未了解武器特性的情况下贸然砸出几百万美元，去购买那个神秘的“要你命三千”。 山羊胡解释完了之后，现场的骚动声渐渐平息了下去。但依然有人死死瞪着彭皮傲，似乎是担心他会突然拿出手铐，在现场抓人。 对于这种目光，彭皮傲只好假装没看到。他一个劲儿催山羊胡赶紧“落锤”，好让那武器马上落到自己手里。 山羊胡却不着急，他继续问唐宋明：“这里的交易已经到了最后环节了。你真的不打算来一件么？” 唐宋明心想，就算老子真有兴趣，也没有那么多的钱啊！ 他装模作样地说：“既然彭皮傲先生不是警方的人，而且他出钱这么痛快，那么这件武器就归他好了。虽然我也很想要，但是君子不能夺人之美嘛。” 山羊胡冷冷地说：“你小子在这儿呆了这么久，又什么都不买，不会是警察派来抓我们的吧？” 唐宋明赶紧摇手：“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那你为什么对所有的拍卖品都不感兴趣呢？我记得你就是冲‘九指姥姥’来的，我没记错吧？” 唐宋明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本来也是想入手一两件狂拽酷炫又帅气拉风的武器啊，可是这里的东西没一件能让我看得上眼的。” 山羊胡皱眉，自从唐宋明来这儿开始，他就把唐宋明当成了一个愣头青，警察绝对不会派这种人来卧底。 他说：“如果你是哪家的阔少爷，想给自己的收藏品里添加一件个性张扬的武器，那可就来错地儿了。这里的东西都是强调杀伤力和操纵性……” 彭皮傲有些不耐烦地插嘴道：“我们是不是先把交易完成？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提出竞价，我可以拿走这件武器了吧？” 山羊胡问唐宋明：“你真的没兴趣参加竞标吗？” 唐宋明勉强笑了笑：“其实你只要展示那件‘要你命三千’的杀伤力，或许我真的会动心。” 现场又骚动了起来，有很多人在这一点上支持唐宋明。毕竟，那件武器只是吹得很玄乎，到底有多厉害，现场没有人见识过。 山羊胡点头：“那我就演示一下吧。” 他打开装有“要你命三千”的箱子，露出里面一件黑沉沉的，毫不起眼的东西。 唐宋明故意说：“这就是你吹得那么玄乎的东西？看上去真的很平凡啊。” 山羊胡认真地解释道：“年轻人，我给你个忠告，别从外表上判断一件东西的价值。” 他让人打开屋门，去外面抓了头猪，用绳子捆了起来，放在门外，随后用那“要你命三千”对准了它。 “看好了。”他按下了发射键。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光，没有烟。那头猪忽然静止，随后眼睛、耳朵、嘴巴同时往外冒血，紧接着，它的身体也开始鼓胀。 短短两秒钟之后，它就像一只充气过度的气球一样，“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现场一片血污，断开的猪肠子被炸得到处都是，原地剩下一具染血的可怕骨架。 唐宋明被眼前的场景深深震撼到了。他忽然想起褚王松院子里有头只剩下骨架的死猪，看来那死猪就是测试“要你命三千”的。 第186章 八角黑市（9） 山羊胡说：“这件武器的绝大部分部件都是非金属的，广泛应用了航空级别的合成材料和3d打印技术。射击的时候没有声音，只消耗电能，可以说是暗杀利器。” 现场有很多人对此很感兴趣，有人举手问道：“有效射程是多少？” 山羊胡说：“一百米，在一百米范围内，即便穿了防弹衣，或是躲在装甲车里，都无法阻挡这件武器。” 竞价再次开始，这回，有人直接开出了五千的价码。 彭皮傲本想用四千买下这个武器，如今他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他愤怒地看向唐宋明，唐宋明心虚，像没事人一样地望向旁边。 最终“要你命三千”被人以八千的高价买下。彭皮傲显得非常沮丧。山羊胡大为振奋，吩咐人把外面的死猪清理掉，同时给每位在场的客人送一瓶香槟，以示庆祝。 唐宋明打算趁机溜走。他看左右无人搭理自己，便悄悄上了楼梯，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原本他打算叫上那司机一起离开，但房间是空的，司机已经不见了。 楼梯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唐宋明心想不好，没准儿是来找自己的！ 他马上关门，把床拽了过来，将门顶好。 他刚把门顶上，外面就响起了拍门声。 山羊胡的声音响起：“客人，别躲着啊。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唐宋明没敢做声，他跑到窗前撩开破布窗帘，看到下面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从这里跳下去危不危险。 山羊胡在外面继续说：“客人，如果您不出来，我们只好进去把您请出来。这镇上只有四个警察，而且他们都已经下班了。就算我们在这儿把你给做了，他们也不会知道。” 唐宋明听到这里，再不犹豫，马上跳上窗台，用手机照亮下方。 下面没人，唐宋明跳窗成功，他在夜色中勉强辨别了一下镇口的方向，撒腿就跑。 山羊胡已经带人撞开了门，他看到屋内无人，窗口大开，就命人赶紧下去找唐宋明。 彭皮傲在楼梯口等着山羊胡，当他看到山羊胡出来之后，就急切地问道：“抓到那小子了么？” 山羊胡语气平淡地说：“没有，让他给跑了。” 彭皮傲急了：“怎么能让他跑了！赶紧抓回来啊！” 山羊胡冷冷地看着他，说：“你确定他是警察？” 彭皮傲说：“是啊，之前我在一个只有警方人员才能参加的大会上见过他。事后我做过调查，确认这小子是专门协助警方办案的专家。” 山羊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照这么说来，如果你也能参加那个大会，就证明你也是警方的人咯？” 彭皮傲感到后背上一阵恶寒，他强笑道：“我之前确实为cia的人工作过，不过也是以特约专家的身份，并未直接参与一线。另外，邀我加入的cia分部主要负责反间谍，与打击犯罪无关。之所以会参加那个大会，并不是因为我和警方有关系，而是因为大会的组织者邀请我过去做个演讲。” 他扬起手，让山羊胡看他手上的戒指：“之前我在你们这里买过这个东西，你不会不认得吧？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件武器。我也算多年的老主顾了，不会出卖你们的。” 山羊胡盯着彭皮傲看了一阵，忽然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彭皮傲的肩膀：“老兄，刚才是跟你开个玩笑，其实，凡是来参与‘八角黑市拍卖会’的每个客人，我们都会调查他们的背景。你的身份，在我们这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如果你是警方的人，我们会在第一时间把你清理掉，不会留你到现在。” 彭皮傲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又问：“那个年轻人呢？” 山羊胡捻着自己的胡子说：“这个嘛，我们也查了他的身份，他确实不是警察。至于是不是警方聘请的专家，我们还没得出结论，因为他的资料太少了。他的绝大部分资料，被放在一个心理学研究中心，没有对外公开过。” 有个人匆匆跑了上来，对山羊胡说：“找到那小子了，他还没跑出多远，十点钟方向，距离大约五百米。” 山羊胡点点头：“放狗，放无人机，让摩托队也出动。追上那小子之后，直接做掉，不留活口。另外，收拾东西，连夜离开这里。” 那人惊讶地说：“咱们的买卖不做了吗？” 山羊胡用食指戳了戳那人的太阳穴：“你丫糊涂吗？和警方有关的人都找到这里来了，那么警方也不会太远了。再者，褚王松做的东西，今晚这五件出手之后，就算彻底清了库存了。下一次拍卖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个地方留着也没用了。为了彻底清理痕迹，干脆烧了吧。” 说完，他直接下了楼，上了一辆越野车，绝尘而去。 对这个曾经生活了很久的地方，他居然一点儿眷恋都没有。 彭皮傲也不得不佩服这人的狠辣果断，他收拾起自己的箱子，也连夜离开了。 唐宋明朝着镇子入口的方向狂奔。他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里周围的山峰都非常陡峭，山路多数是从类似“一线天”的地形中穿过，要是不从进镇的那条路走，从其他方向根本无法出镇。 身后远远地传来了马达声，以及阵阵犬吠。 唐宋明心中暗暗叫苦，对方在此经营多年，干的是黑市买卖，交易金额又十分巨大，怎么可能连点儿安保力量都没有？ 他原本打算跑出去一段距离之后就停下来打电话，向刘水求援。没想到对方根本没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犬吠与马达声越来越近，唐宋明跑得吁吁直喘，肺都要炸了。 冷不丁头顶响起了嗡嗡声，唐宋明抬头一看，心里先凉了半截——那是一架配备了夜视装置的无人机，看样子还加挂了武器。 无人机上有红光闪动，它将红色的光点投射到了唐宋明的身上…… 那是激光瞄准装置，光点对准唐宋明之后，接下来就该射击了。 唐宋明把眼一闭，心想这回可算是栽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 头顶的无人机瞬间失去了平衡，朝着身后的树丛斜斜坠了下去。坠地之后，炸成了一团火球。 无人机上搭载的武器纷纷炸开，在后面跟来的狗群里造成了混乱。狗群中发生了溃散，乱冲乱撞的狗阻碍了摩托车的前进路线，造成了一连串车祸……摩托车队和狗群都暂时丧失了继续追踪下去的能力。 唐宋明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就这样奇迹般地摆脱了追兵。 斜刺里冲出一辆巴士，横在他的面前。 车门开了，司机在上面大吼：“快上车！” 唐宋明忙不迭地跳上车，司机顾不上关车门，就狠踩了一脚油门，车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在他们后面，留下了一地狼藉。 已经乘坐越野车跑出十多公里的山羊胡，通过对讲机得知了追猎唐宋明失败的消息。他叹了口气，说：“今晚凡是出猎的兄弟，都给发一笔补贴。让他们全都躲进山里去。无人机的残骸和狗的尸体都要清理干净。我们不能给警察留下任何线索。” 第187章 跨国追责（1） 在巴士上，司机不断地骂骂咧咧：“你个小混蛋，老子都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出去，你特么就是不听！还有，你办事风格怎么那么冒失，就不知道小心一点儿吗！现在倒好，老子估计跟你一样，都上了黑市里的悬赏名单了！” 唐宋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好久，他才问：“我们去哪里？” 司机说：“绕一绕，然后回镇上。” 唐宋明急道：“回镇上？你疯了吗？！” 司机解释道：“我可没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镇上。那帮人不知道你的底，估计会因怕警察赶来而马上开溜。另外，镇上有派出所。我们可以向派出所的人求助。” 唐宋明不解地说：“派出所现在不是已经下班了吗？现在去求助还来得及么？” 司机没好气地说：“今天阴天，现在已经是早上了。” 车在派出所门前停下。这派出所确实非常简陋，就如同这山里的其他建筑一样，是由石块砌成的老屋。屋顶上甚至都长了草。 派出所的民警都来上班了，其中两个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龄，一个是刚从警校毕业的小伙子，看上去稚气未脱，还有一个没来上班……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人家怀孕八个月，请了产假，要等明年才能来上班。 也就是说，这个镇本来就警力不足，现在面临的情况更不乐观。 在得知镇上有黑市交易的时候，那三个民警都惊呆了——乖乖，在镇上这么久了，黑市交易还是头一次听说。 对于这种情况，唐宋明倒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在来派出所的路上，司机对他说明了一些情况——这里黑市的名称，据说叫“八角黑市拍卖会”，“八角黑市”原本是南方某黑市的名称，后来南方严打，该黑市就转移到了这里的深山之中，再加上本地也有八棱古堡，与“八角”二字暗合。 司机本来在听唐宋明说“九指姥姥”之后，就意识到这年轻人可能要惹事，当时山羊胡就在身边，茶房里基本上都是山羊胡的耳目，他不敢明说，只能等带着唐宋明上楼之后，在客房里解释，可谁知道当晚拍卖会就开始举行， 拍卖会的时间并不固定，昨晚唐宋明和司机也是误打误撞，赶上了最后一场。要在平时，这拍卖会只会通过特定的方式，向特定的“圈子”发送。拍卖会的主持者就是山羊胡，他的绰号就是“九指姥姥”。 这拍卖会一向只在半夜时分举行，地点比较隐秘，一般都在山里进行，不会在“茶房”拍卖，也从来不当场“试枪”，昨晚当众测试“要你命三千”都是绝无仅有的行为，估计也是因为这是最后一场拍卖会，山羊胡准备“关张”，所以毫无顾忌的结果。 等唐宋明带着民警们赶到“茶房”的时候，那里早已烧成了一片白地。除了满地的摩托车轮胎印，以及后院的一头血肉模糊的死猪之外，其他什么都没剩下。 司机连连叹气，他在这里调查多年，好不容易出了一点儿成果，没想到一夜之间，皆化虚无。 唐宋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事情是因自己而起，更因为自己处事不当而惹出这么多麻烦。 司机倒也豁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他们跑了就跑了吧。只不过，以后我也要换个地方了。线人的身份恐怕已经暴露，这地儿呆不下去了。” 在跟司机分手之前，唐宋明问他：“昨天晚上开枪击落无人机是你么？” 司机摇头：“我哪里会用枪啊。更何况像我这种线人是没资格带枪的。” 唐宋明心里觉得奇怪——昨晚开枪击落无人机的，看来应该另有人在。可那人为什么不肯露面呢？ 就在同一天，刘水的办公室里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当时刘水正在办公，冷不防有人敲门，还没等刘水应声，就有俩人毫不客气地闯了进来。 刘水皱眉，他看进来的两人都是外国人，其中一个就是丹西上尉。 丹西上尉面带怒容，对刘水质问道：“我们不是说好了，本地警员不再参与那个案子了么？！你也亲口保证过不再派人调查，可你为什么要派人继续查下去了？！” 刘水对此早有准备，他故意装出一副迷惘的样子：“你说的是哪个案子？” 丹西怒道：“装糊涂是吧？我说的是褚王松那件案子！” 刘水拿起桌上的电话，通知队里所有警员来他办公室集合。 不一会儿，人到齐了。刘水当着丹西上尉的面问大家：“你们有没有人在瞒着我，继续调查褚王松的案子？” 所有人一起摇头。 徐家颖清了清嗓子，说：“队长，这几天所有人都在忙着寻找失踪的田婉兮。至于褚王松的案子，您已经说过交给其他人办理，不要追查，我们就没再管。 ” 刘水耸了耸肩，冲丹西上尉说：“你看到了，我队里的所有人都在这里，没有一个人去查褚王松的案子。” 丹西上尉冷笑道：“刘队长，您是在跟我玩文字游戏么？你们队里的人没去，不是还有其他人去了？” 刘水摸了摸下巴，摆出一副迷惘的表情：“哦？你说的是哪位？看管资料室的老头儿吗？我看看他在不在……” 丹西上尉猛地一拍桌子，把刘水桌上的电话碰到了地上。“少装糊涂！那个叫唐宋明的年轻人去哪儿了？！” “干什么？！” 张一钊和胡栗同时往前一挡，拦在丹西面前。 张一钊冷冷地说：“我不知道您什么来历，其实我也不在乎。请注意，这儿是我们警队办公室，来这儿撒野，相当于在中国警方面前挑衅。无论你是多高的官儿，我们都有权把您留这儿一阵子。” “怎么着？打算拘我？”丹西像是听到了什么莫大的笑话：“要不要试试，是你们先成功把我留下，还是你们自己先停职？” 办公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第188章 跨国追责（2） 就在这个时候，跟丹西上尉一起进来，但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那个外国人突然开口了。 这人的中国话说得并不好，偶尔会蹦出一两句英语，需要丹西上尉在一旁翻译。 “大家先不要吵了，吵架并不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哈巴斯，是来自m国邮政监察局（uspis）的特工。我们在跟踪跨国犯罪组织与贵国某黑市之间的武器走私案，并派出了工作人员进行暗中调查。截至目前，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这是我方与国际刑警组织的一次合作，较为机密，因此我们让丹西上尉特意来向贵方进行说明，希望贵方把案子移交给我们，不要惊动那些人。贵国警方高层对此也有了解，并对我们的工作表示支持和肯定。但近期贵方有个叫唐宋明的年轻人，贸然介入黑市交易，有可能已经惊动了黑市里的人。现在那些人已经开始转移。我们布局多年，原本打算将他们的幕后老大调查出来，然后一网打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他顿了顿，又说：“之前我们投入了海量的人力、物力资源来进行运作。现在行动被迫停止，我们面临巨大的损失，不知道这笔损失应该算在谁的头上。” 刘水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他觉得对方不像是在撒谎，就问：“你所说的事情，我应该向谁核实？” 哈巴斯说：“你的局长将会很快让你过去，之后你就可以从他口中了解具体情况了。” 当哈巴斯和丹西上尉离开之后，一通电话打进了刘水的办公室。刘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不安——那是局长打来的。 刘水接通电话之后，局长的声音响了起来：“来我的办公室。” 随后，电话就挂断了。 刘水知道自己这位局长向来行事干脆，没半句废话，但今天的口气显得格外不对劲。 他朝胡栗等人说：“你们先回去做各自的事吧。要格外留意田婉兮的失踪案。” 他离开后，胡栗等人忍不住交头接耳：“刘队这回没准儿要受罚吧？” 当刘水来到局长办公室时，办公室里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局长，另一个居然是唐宋明。 局长淡淡地说：“小刘，你先坐下。这位唐宋明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我们也不会只听那个丹西上尉的一面之词，需要全面了解这件事。” 刘水稍微松了一口气。 局长冲唐宋明说：“你说吧。” 唐宋明把自己在“八角黑市拍卖会”的见闻说了出来。 他再三强调：“这次的调查，是我个人的行为，和警队里的其他人无关，刘队本身也不知情。而且，黑市的那帮人连夜转移，也不是因为黑市暴露，而是他们可卖的东西已经卖完，短期内不会再进行黑市交易。” 局长沉吟片刻，对唐宋明说：“你所说的情况，需要核实。你先出去吧。” 唐宋明点头，起身准备离开。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转身，用很诚恳的口气说：“这次的事情可以说是因我而起的，和刘队他们完全没有关系。如果有人要担责任的话，由我一个人承担就好。” 局长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是警察，却擅自调查警方才能调查的事情，这本身就非常危险，而且，容易打乱我们原有的安排。对于你本人的追责，是肯定要进行的。此外，其他人有没有连带责任，我也要查，你不用再说了。” 唐宋明讪讪地离开了。 他走之后，局长对刘水说：“这件事有多少人参与？” “没……没什么人参与啊，他不是说了嘛，这是他个人的行为。” 局长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别对我撒谎。他这次的行为得到了你们那边线人的支持，当我不知道吗？” 刘水马上闭嘴。他这才知道，这位表面上看上去不爱说话的局长，实际上什么事情都知道。他那些或明或暗的行动，人家都了如指掌。 唐宋明离开了局长办公室之后，原本想和队里的其他人打个招呼，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如果这次局里准备处罚自己的话，刘水估计要受连带责任，队里本身就有很多人看自己不顺眼，这下更是…… “咳！”身后有人清了清嗓子。 唐宋明转身，看到丹西上尉和另一个陌生的外国人站在自己身后。丹西上尉热情地朝他打招呼。 由于对丹西上尉并无好感，唐宋明对这份热情并不感冒。他勉强摆出微笑的表情，说：“hi，上尉先生，您来这儿做什么？” 丹西上尉毫不客气地说：“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带uspis的特工向刘水队长提出抗议和问责，第二个目的是准备拉你入伙。” 唐宋明的微笑变成了冷笑：“第一个目的我还容易理解，第二个目的可就不大好理解了。我对贵组织一向不感兴趣。” 丹西上尉摊了摊手，说：“可是，据我所知，你很快就要被这个警局扫地出门，然后无处可去了。” 唐宋明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以干扰我方办案，并造成了巨大损失为由，向贵国有关人员追责，在相对和平的气氛下，经过了一番‘友好协商’之后，我们一致认为，责任出在贵方身上。而且，经贵方刘水队长确认，这次的调查行为，是你的个人行为，与他，与这个警局都毫无关系。” 唐宋明点头：“对啊，这件事我也对局长说明了。我说我会承担所有的责任。” “承担责任？你觉得你能承担什么责任？”丹西上尉笑了笑：“在这次的行动中，uspis的特工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就连你个人能平安离开，也是因为有我们的人在暗中帮忙。” 唐宋明一怔：“那架追杀我的无人机，是你们的人击落的？” 丹西上尉耸了耸肩：“要不然还能有谁？” 第189章 跨国追责（3） 丹西上尉见唐宋明的脸绷得很紧，就马上换了一种很温和的口气：“咱们好好商量商量，反正你也没可能继续留在这里——警队如果让你承担责任的话，首先会要求你离开警队，另外，以后这里凡是侦办的案件，你都无法参与。你也无法通过这里的途径，查你想查的资料——据我所知，最后一点对你来说应该是最要命的，对吧？” 唐宋明没有回答。 但他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了。他没想到丹西上尉的情报调查能力居然这么强，连自己一直都隐藏得很好的秘密都查了出来。 阿巴斯忽然开口了：“如果你对国际刑警组织兴趣不大，也可以试着了解一下我们。我们uspis是一个很务实的机构，而且，情报网络不比国际刑警组织的差。” 丹西上尉横了他一眼：“怎么？你想挖我看上的人？” 阿巴斯说：“我之前听你和方芳说了关于这个年轻人的事，如果他真像传闻中那么厉害，我当然也会尝试招募他。对了，公平竞争的话，你们可不如我们，至少我们这边的薪水和福利都比你们强。” 这两人谈话的过程中，唐宋明一直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他觉得自己给刘水等人添了太多的麻烦，或许是时候离开了。 但这里也确实有让他割舍不下的，除了资料室里的东西之外，徐家颖当然也算一个原因吧…… 走廊那边忽然传来徐家颖的喊声：“喂，唐宋明，你在干吗？食堂添了新菜了，中午一起去尝尝吧！” 话音未落，徐家颖已经到了他面前，拉起他的胳膊就走。 唐宋明就这样被拖走了。 丹西上尉望着这两人远去的背影，说：“阿巴斯，我觉得这个年轻人有可能非常容易被招募到，但必须把另一个人也招募过去才行。” “你是说那个冒冒失失的女警么？”阿巴斯皱眉：“我对她早有耳闻。天呐，我宁可不要唐宋明，也不想把她那种擅长惹祸的女人发展成我的同事。” 徐家颖拖着唐宋明，一直到了食堂门口，她才停了下来。 她急切地问：“这回的事情，你真的要担全责？” 唐宋明点了点头：“我向局长要求过了。由我负责。” “你笨啊！”徐家颖显得非常沮丧：“你负责？你能负个屁的责！如果上头真要追究，你就连这个警队的门都不能进了！” 唐宋明抿了抿嘴唇，说：“家颖，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 “咦？怎么突然说这个？”徐家颖眨着那双大眼睛，不明白唐宋明到底要表达什么。 “我觉得，从我到这儿以来，已经为你们惹了太多的麻烦。而你们一直在包容我，我实在太感动了。”唐宋明顿了顿，又说：“不过，还是到此为止吧。如果你们一直这么包容下去，会对你们不利。局里肯定也不会允许。” 他从口袋里掏出刘水为他申请的那张身份卡，对徐家颖说：“拜托你把这个交给刘队，从今天开始，我就离开警队。” 徐家颖急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快把卡片收回去……” 唐宋明硬把卡片塞进她的口袋里，随后转身就走。徐家颖赶紧追了出去。 唐宋明跑到门口的时候，有人把他拦了下来：“你想上哪儿去？” 这人正是刘水。 唐宋明垂着头，说：“刘队，我给你们惹了很多麻烦，现在是我该走的时候了。” “该走？”刘水似乎显得很诧异：“去哪儿？” “离开警队……我觉得这次如果要我负责的话，应该让我离开警队吧……” “嗛，就这点儿事么？”刘水笑着摇了摇头：“你别把这事儿想得太绝对了。局长重新研究了一下，觉得当时对方提出的要求过于不合理。另外，这案子牵扯到的情况非常复杂。他们只是跟咱们说了一声，根据正常流程，下一步是需要报备。但他们以为打个招呼就没事了，直接把这案子拿走，自己去办了，这是不对的。这毕竟是在我国境内。他们需要我们派人监督。另外，他们的所有行动都需要事先通知，不能背着我们。现在他们在未通知我们的情况下进行秘密行动，并遇到了问题，我们只能表示遗憾，而不用负责。” 刘水顿了顿，说：“这里是中国。虽然我们这里只是个普通的边境小城，他们这些来自强国的特工们可以瞧不起我们，但他们如果想抓到坏人，就必须尊重我国的法律。” 一句话，在我们的地盘，就必须听我们的。 唐宋明忽然感觉轻松了不少，他追问道：“那么局长打算怎么处分我？” “处分？为什么要处分你？局长根据分析各方面的情报，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天晚上你并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而且，正因为你，才证实了彭皮傲与黑市有关——此前那家伙还一直否认。照这么看，你是有立功表现的。” “啊？不但不罚，还要记功？”刚刚追上来的徐家颖闻听此言，一下子懵住了。 刘水收敛起笑容，朝唐宋明伸出手：“我给你申请的那张身份卡呢？交出来吧。” 唐宋明指了指徐家颖：“在她那里。” 刘水惊讶地说：“你们俩关系这么特殊啊……你的身份卡居然在她那里保管……” 徐家颖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刘队，您就别玩笑了。不是说不追究唐宋明的责任了么？怎么还要收回他的身份卡？” “因为给他申请了权限更高的身份卡啊。”刘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新的身份卡，说：“之前唐宋明帮咱们破了不少案子，局长也都知道，因此干脆借着今天这个机会，给唐宋明新的身份卡。旧卡从即日起作废。” “原来如此。”唐宋明松了一口气。徐家颖也松了一口气。 还在院里的丹西上尉与阿巴斯目睹了这一切，脸色越来越难看。 阿巴斯说：“我看本地警方是不是没有理解我们的意思，我要再向他们提出抗议。” 丹西上尉摸了摸下巴，说：“刘水故意说的那么大声，似乎是说给我们听的。还是别在这儿跟他们起冲突，让高层来跟他们聊聊吧。” 刘水虽然表面上没看着这俩人，实际上一直在关注这俩人的动向。在他们离开之后，刘水又把脸板了起来，说：“小唐，其实局长这回可是网开一面，我们也是运气不错。那帮老外没有按流程办事，出了事其实是他们自己的责任。以后可能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第190章 跨国追责（4） 刘水给唐宋明等人看了一份资料，这是uspis特工在这次行动中递交的报告，只不过，报告刚刚递交，这显然不符合规定流程（按规定流程，需要在行动开始前向中国警方递交）。 两个月前，在m国康涅迭戈州西布鲁克附近的海域上，一名富豪用自己的豪华游艇开了个海上party。 party举行到一半的时候，有一对喝得烂醉的男女，溜进了游艇底舱的某个房间，想在那里“快活”一下。 然后，他们就发现那里有一扇隐藏的小门，小门通向船内某个秘密空间。 在酒精的作用下，人们都会做一些莽撞的事。 这两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进入了那扇小门。从此，他们再没有出现过。 而这对男女的出身都不简单，其中一人是州议员的孩子。 于是，在这艘游艇还没有靠岸的时候，海岸警卫队的快艇就拦住了它，并要求上船检查。游艇的主人拒绝海岸警卫队登艇，并试图让游艇强行离开，海岸警卫队试图拦截，却发现该游艇的船身异常坚固，且上面装备有武器，不那么好对付。 当时m国邮政监察局（uspis）的特工正在附近进行训练，在收到海岸警卫队的求助信号后，他们马上派出直升机，强行在游艇上降落。 数名uspis特工赤手空拳便击败了游艇上的持枪保镖。之后，他们进入船舱，找到了底舱的密室。 在那里，他们找到了那两位已经备受折磨、奄奄一息的年轻人。除此之外，底舱还发现了数量不菲的武器零件。这些零件中甚至还包括一枚地对地导弹的火箭发动机！ uspis特工在发现这些东西之后，自然认定这是起大案子，大案子一旦破了，功劳不小，于是想把这案子揽下来；而海岸警卫队则觉得是自己先发现异常情况的，也想把案子拿过来。 双方经过一番暗中角力，最终还是uspis胜出，得到m国政府的许可，承办这个案子。 （在这里稍微提一下，uspis之所以这么强横，能在与同级别执法机构的竞争中胜出，是因为它的历史比m国的国家历史还要久远——早在m国还是海外殖民地，而不是独立的国家时，uspis就做为联邦执法机构而存在了。他们参与调查而且破获过不少重大案件。历史上，他们曾参与逮捕邮件大盗“比利小子”、“庞氏骗局”主角查尔斯·庞兹、暗杀前总统肯尼迪的海军陆战队员奥斯瓦尔德，以及“邮包炸弹之王”泰德·卡辛斯基。仅2019年一年，他们就执行过5759次逮捕，从2010年至2019年，共逮捕19000人，收缴过价值1800万美元的毒品。这样的破案能力，甚至超过了一般国家全国的执法力量。） 游艇的主人，即那名富翁，被uspis的特工带走并接受调查。在审问过程中，富翁坦承他是受到一名国外军火商的委托，利用自己的游艇运送一批武器到公海，并在那里完成“交货”，而负责接货的人，他目前还不想说，如果uspis想获得相关情报，必须答应他三个要求：第一，保护富翁及其家人的安全；第二，帮富翁及其家人搞到新的身份，并送他们去海外隐居，躲避可能到来的追杀；第三，富翁的财产也必须相应转移到国外。 uspis答应了他的要求，富翁随即报出收货人的姓名——“布莱克”，并将交货地点、接头方式统统交待了出来。 uspis派出特工，伪装成富翁本人，代替他将“货物”运送到公海的接头地点，在那里与“布莱克”的人接头，并将货物交给对方。 特工取得了“布莱克”的手下的信任，当他提出想要“入伙”，并长期参与军火交易的时候，“布莱克”的手下欣然同意，并带他进入了中国境内的深山老林之中。 特工在山中小镇上见到了“九指姥姥”山羊胡，并从山羊胡那里得知，近期最后一次的“拍卖会”即将开始，将会有很多“圈内人”光临拍卖会，其中包括黑帮大佬和职业杀手，甚至还有专门为国外军阀服务的“军火掮客”。 特工设法将这一信息报告给了uspis，uspis的高层急于在这场拍卖会上将参与者一网打尽，因此才会让阿巴斯出动，阿巴斯不愿意和中国本地警方合作，因为他对中国警方的办案能力“不信任”，他联合国际刑警的丹西上尉，一起与中国警方的高层联系，并对本地警方施压。 这一切都在安排之中，只不过有两个纰漏，第一是特工不知道拍卖会具体在哪天举行（山羊胡对他还是没有完全信任），第二是唐宋明的出现。 前者使得阿巴斯始终不敢派更多人去镇上，后者间接导致了阿巴斯这次行动的失败。 局长在把这份文件交给刘水的时候，评价道：“傲慢自负，对他人的不信任，是导致uspis这次行动失败的根源。假如他们从一开始就信任我们，并主动和我们合作，我们可以派出更多人协助他们，唐宋明获得的情报可以共享，结局不会是这个样子。我们还可以派出更多警力在山区严密布控，那些人一个都逃不出去。” 刘水问：“那您觉得还有抓到那些人的机会吗？” 局长摇头：“目前无法下任何结论。‘九指姥姥’肯定已经随着大队人马的转移而离开了那个镇子。那里的黑市短期之内无法开放。那个已经打入黑市内部的uspis特工，算是救了唐宋明一命，以后这个人情我们要还上。这个特工目前的身份应该还没被识破，他会继续提供情报。如果uspis的高层想通了，应该会主动来找我们，并再次请求合作，到时候，就是双方共同主导，国际刑警组织参与协助，而不是他们自己去干了。我倒是担心那个充当线人的司机，他这回身份暴露之后，人身安全堪忧。你们先派人去保护他和他的家人。” 刘水点头：“您放心，我已经让胡栗找人过去了。” 在城内的“富甲天下”小区，司机正在几名当地警员的陪同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在司机的“线人”身份暴露之后，胡栗就迅速做出了反应，根据之前准备的预案，让人协助司机及其家人离开，并送到某个秘密的地点进行保护。 收拾完东西之后，司机频频看表，却不肯马上离开。 警员非常着急：“时间越来越紧迫，黑帮的人随时都可能找上门来向你报复，为什么不走啊？” 司机哭丧着脸说：“我也想赶紧走啊，可我的妹妹还没回来，我必须带着她一起走啊！” 警员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派一个人在司机家留守，另外再派一个人去找司机的妹妹。其他人护送司机马上离开。 司机提供了自己妹妹的照片：“她叫陈秀莲，今年十九岁，职业技术学院的学生，你就跟他说你是我陈功成的朋友，她就会跟你走了。” 司机被送走之后，那名警员赶往职业技术学院，准备去找陈秀莲。 但当他赶到那里的时候，却看到校园里一片混乱，有几个女生尖叫着跑出来，像是受到了惊吓。 他找到校园保安，亮出证件，问发生了什么事。保安苦着脸说：“出人命了……刚刚死了个女生。” 那警员连忙问：“那女生叫什么名字？” 保安答道：“好像叫陈秀莲。” 警员心里一沉：“您能带我去现场看看吗？” 第191章 情侣双尸（1） 以往在转移和保护线人方面，本地警方还从未出过纰漏。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天居然出事了。 刘水在接到警员的电话后，马上带人赶往职业技术学院。 在赶去那里的路上，刘水心里就在嘀咕——本地职业技术学院（以下简称为职技院）共两个校区，新校区位于城郊的山区内，老校区在交通局大院的对面，毗邻繁华街区，校门二十四小时敞开，校内常有大量商贩进入、叫卖，人员流动性强，环境较为复杂，这无疑会给办案带来一些不利因素…… 他问胡栗：“受害人的家属怎么样了？” “你是指司机陈功成么？目前他还不知道妹妹的死讯，我们担心他知道之后，会不顾一切地跑来。根据情报，黑市里已经有了针对他的‘悬赏令’。” 目前甚至还不能确定，陈秀莲的死是否也因为黑市的“悬赏令”。 那帮人对于警方工作人员，以及警方线人的家属，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警车来到职技院门口，看到有数名推着三轮车的小贩正在往外跑，但被几名警员拦住。小贩们吼道：“为啥不让我们走？我们就是来做生意的！” 刘水下车解释道：“老乡们，请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这里发生了案件，每个人都要接受调查。” 旁边有扛着摄像机，带着话筒的人，看到刘水的肩章，知道他警衔较高，是这里警员们的头头，立刻围了上来。 “请问，这里是发生了凶杀案吗？” “能不能对我们透露一下案情？” “听说死的是个漂亮的女大学生？” …… 刘水心里升起一股怒火，每次来办案的时候，他都很烦这种事情。他朝胡栗使了个眼色，胡栗会意，马上微笑着迎向那群人：“各位，如果是媒体记者，想了解案情的话，请跟我到这边来。” 当胡栗把那帮人引走之后，刘水带着其他人进入校园之内。 周金城比刘水等人早到一步，他对刘水介绍道：“根据校方提供的消息，这个校区内共有师生两千四百余人。” 刘水身后的徐家颖吃了一惊：“啥？！这么多人？！那怎么排查啊！” 周金城说：“稍安勿躁，由于今天是七夕节，大量学生外出，校园里显得清静一些，多少能减少一些我们查案的压力。” 唐宋明忽然说：“死的是个漂亮的女生？” 他特意在“漂亮的”三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徐家颖斜着眼看他：“怎么？你对漂亮的女性死者格外关注？” 唐宋明忙解释道：“那倒不是……我是觉得，离商业街这么近，又赶上过节，漂亮女生肯定会出去逛街，或者被男朋友邀请出去玩了，如果还留在学校里，说明是个爱学习的人啊……” 徐家颖说：“你这判断也太主观了吧？长得漂亮的女生就不能爱学习了？” 唐宋明叹了口气，说：“我不想跟你吵架，你上网看一下这所学校的性质就行了。” 周金城翻了一下资料，说：“唐宋明的判断没错，死者陈秀莲的学习成绩确实不错，目前校方正准备给她颁发一等奖学金。” 徐家颖小声嘟囔道：“不过是他凑巧蒙对了一回而已……” 大家装作没在意她的样子，在周金城的带领下，来到现场。 在职技院西北侧有一处花园，平时有很多人在这里背英语，到了晚上，也会有情侣来这里卿卿我我。 受害人的尸体在一片月季花丛中，两条腿似乎已经骨折，小腿扭向不自然的方向，脚尖朝向内侧，双臂则被人用小皮带捆绑着。死者的脸正好倒在一片月季花的花枝上，锋利的月季花刺将她的脸部皮肤划伤，血流批面，样子非常恐怖。 唐宋明看到死者的一只脚光着，另一只脚上则穿着样式朴素的白色运动鞋。 她的衣服还算完好，但牛仔裤已经掉到了膝盖以下，用来束腰带的部分布条断了几根，那根捆缚着死者手臂的小皮带，似乎就是从她自己的裤子上抽出来的。 花丛附近有一片足迹，大大小小，纷乱不堪，似乎来自很多人。 刘水问周金城：“这些脚印是怎么回事？” 周金城忙说：“队长，我也没辙，校方的保安说，在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有一些人聚集在这里围观，并用手机拍照……” 刘水没好气地说：“查一查都有哪些人，留下他们，让他们删除照片。” 周金城点头：“是！” 唐宋明补充道：“最好留一份他们的名单。有的杀人犯喜欢在杀人之后重返现场，看一看自己的‘作品’，并观察其他人对他的‘作品’的反应，从中寻求快感。” 周金城点头道：“没问题。”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件之后，现在的周金城对唐宋明已经完全没有敌意，他也非常愿意接受唐宋明在办案方面的建议。 刘水蹲下身，一边观察着那些足迹，一边说：“法医们呢？” 旁边有人答道：“穆卓阳带队，一会儿就到。” “肖辨呢？” 那人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表情：“肖辨去……去相亲了。” 徐家颖惊呼：“什么人敢去跟肖辨相亲？！千年女僵尸么？” 刘水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记：“瞎说什么！赶紧干活儿！” 众人戴上手套，在法医到来之前，先在现场周围安置好警戒带。刘水提醒众人注意死者身上的伤口。 正忙着，周金城忽然又跑了过来，他气喘吁吁地说：“刘队，这学校的保安刚刚又找到了一个人，您猜是谁？” “谁？” 周金城略显兴奋地说：“田婉兮！” 众人大为意外。刘水停下手里的活儿，问：“在哪儿发现她的？” 周金城说：“后面的大礼堂，离这儿不到两百米。大礼堂里有个道具准备室，里面有平时学校剧团的人准备的戏服啊道具啊什么的，被发现的时候，田婉兮正抱着一堆戏服发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过去看过了，确定是她。她身上都是血，把手里的戏服都染红了。” 第192章 情侣双尸（2） 当听说发现田婉兮之后，徐家颖急道：“快带我过去！” 刘水一把拦住了她：“别急。你跟田婉兮关系最亲密，现在要避嫌。张一钊、唐宋明，你们俩跟我走。” 徐家颖不服气地大声问道：“为什么要把唐宋明带去啊？！他和田婉兮的关系也很亲密啊！” 唐宋明脸一红，说：“我猜刘队是想让我对田婉兮进行一下心理评估吧？” 刘水点头：“另外，你救过她，我希望她还认得你。小徐，这边的现场先交给你们几个。你可别让我失望！” 他带着张、唐二人，朝着大礼堂的方向去了。 徐家颖嘟囔道：“队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好像我曾经很让他失望似的。” 在场的其他人心想：“你让他失望的次数已经多不胜数了吧……”但没人敢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具女尸上。 刘水带着张、唐二人赶到大礼堂，还没进门，远远地就听到了一阵咆哮声。 那咆哮声有几分像是野兽的嘶吼，带着几分疯狂与暴怒。一点儿也不像人类的声音。 伴随着那声咆哮， 有两个保安狼狈地跑了出来，其中一个脸上带着伤，还有一个衣服被抓破了。 刘水看了看张一钊和唐宋明，张一钊显得有些紧张，而唐宋明却显得较为淡定。 看到刘水望着自己，唐宋明大概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就解释道：“我是在心理研究中心长大的，那里有很多精神病人。虽然不至于每天都听到这种声音，可差不多也是习以为常了。” 刘水点了点头，带他俩进入大礼堂。 大礼堂里还有几个保安，不过看样子都很发怵。为首的一个，疑似保安队长的家伙，手里举着一只拖把，正作势吓唬墙角里的一个黑影。 而那黑影则弓着腰，四肢着地，披头散发。借助礼堂内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出这人浑身上下都缠着绷带，只不过很多地方的绷带都开始脱落，暴露出下面的皮肤。 那些皮肤都是带着疤痕的，看上去更加狰狞恐怖。 保安队长嘴里发出嗬嗬的恐吓声，似乎是想把那黑影下出来，但那黑影顽固地呆在原地，似乎并不想离开。 “我特么就不信你不滚！”保安队长把拖把扬了起来。 那黑影忽然扑了出去，对准了保安队长的脖子，连抓带掐，最后甚至作势要咬。 “救命啊！！”那保安队长惨嚎了起来。 刘水猛地冲了过去，伸手扳住黑影的双肩，用力向后一拽。 黑影吃痛，身不由己地往后踉跄退了几步，一看旁边多了个人，马上改变目标，朝刘水扑了过去。 “住手！”唐宋明一边大吼，一边挡在了刘水面前。 黑影硬生生刹住了身子，上下打量着唐宋明，似乎非常惊讶。 谁都看得出来，黑影对唐宋明没有敌意。 唐宋明已经认出这黑影就是田婉兮——他在医院里见过田婉兮浑身包在纱布里的样子。虽说外形变化很大，但举手投足间还是有一丁点田婉兮的影子。 他柔声说：“婉兮，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唐宋明啊。” 对方又端详了他好一阵子，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呜咽。也不知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唐宋明见她身上多处绷带脱落，暴露的皮肤上也已经带了血，便愤怒地转向那保安队长：“这是你弄伤的？！” 保安队长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嘿嘿……校领导听说这里有个疯子，就让我们赶紧把她赶出去。今天是七夕节，学校要在这儿举行文艺汇演，大领导们都会来……” “让你们那位校领导死心吧。”刘水冷冷地说：“我们要在这边查案，任何人不得进出。现在，校门都被封了，什么大领导都进不来。” 唐宋明想过去为田婉兮检查伤口。田婉兮呆呆地看着他，忽然尖叫了一声，朝他扑了过去。 “小心！”张一钊伸手要拦住田婉兮，但他动作还是慢了一些，田婉兮已经冲到了唐宋明的身面前，忽然伸臂抱住了他，随后哇哇大哭了起来。 唐宋明就这么呆呆地站着，也不敢动。刘水和张一钊互相看了看，随后二人同时对那些保安们说：“你们出去吧。我们要查案。” 保安们离开之后，田婉兮依然搂着唐宋明的脖子，不肯松手。张一钊低声对刘水说：“队长，要不咱俩也走吧？我看留下唐宋明就够了。” 刘水点了点头，带上张一钊，俩人也不敢惊动田婉兮，就这么蹑手蹑脚地出门去了。 唐宋明任由田婉兮抱着自己，过了好一阵子，他觉得肩膀都麻木了，并且听到对方口鼻处传来的轻微的鼾声，这才意识到对方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地用“公主抱”的姿势把她抱了起来，一直来到光线比较强的地方。 田婉兮的样子简直惨不忍睹。除了身上的多处绷带脱落之外，还沾了不少血污唐宋明检查了她的伤口，确认这些血迹不是来自她自己的——这些血迹像是来自喷溅伤。而受伤的人当时应该站在田婉兮对面。 血迹的面积很大，造成这么严重的出血，有可能是动脉血管受损。而田婉兮身上并没有这样的伤口。 他检查完毕，小心地抱着她离开了大礼堂，朝警车那边走去。 这一路上，有不少人好奇地盯着他看。保安、学生、来办案的警员和法医……唐宋明根本不顾忌这些人的目光，在他心里，田婉兮更重要。 这是曾经被他救过一次的人，他深深懊悔没能把她从爆炸中救出来。如果那一天他比田婉兮早到一会儿就好了。那样的话，被炸伤的可能是他自己，但他并不在乎。 他这一辈子受过的伤已经不少，他早已经麻木了。 徐家颖远远地看到唐宋明抱了个人过来，马上就猜到那人是田婉兮。 她刚要激动地跑过去，却又停了下来。 她看到唐宋明的脸上带着温柔的表情，他紧紧抱着田婉兮的样子，让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不知道那到底是欣慰，还是妒忌。 第193章 情侣双尸（3） 穆卓阳等人已经赶到，徐家颖朝他喊道：“老穆，过来帮个忙！” 穆卓阳过来问道：“怎么了？” 徐家颖一指田婉兮：“帮我们看看她的情况。” 穆卓阳仔细地为田婉兮做了检查：“瞳孔放大，双目找不到焦距，好像近期精神受到了很大冲击，至今尚未恢复。 此外有几处皮外伤，擦伤为主，建议消毒后打破伤风针……这些大片的血迹应该不是她的，我们需要做个鉴定。” 唐宋明看了一眼花丛中的女尸，说：“这名受害人身上及身体附近都没有出现大量血迹，田婉兮身上的血迹应该不是她的。” 穆卓阳摸了一下田婉兮的额头，田婉兮条件反射般地往后缩了缩。 穆卓阳对旁边的人说：“她的体温有点儿高，去我车上拿暖水壶和药箱过来。” 东西拿来之后，穆卓阳从药箱里取出一瓶东西，在纸杯里倒了少许，用热水调开后，给田婉兮灌了下去。 他冲徐家颖说：“我给她喂了点儿药，那药除了能恢复体力之外，还有镇静的作用。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照顾女孩子，还是女孩子更贴心些。” 他转身去检查尸体，徐家颖在田婉兮面前弯下腰，凝望着她的脸。 田婉兮连看都没看她，依旧表情麻木地坐在地上。 徐家颖心疼地说：“婉兮，你还认得我么？” 田婉兮忽然站了起来，就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嘴里怪叫着，用双手去抓徐家颖的脸。 徐家颖吓了一跳，赶紧往后一退。田婉兮不依不饶地继续想要抓她，被旁边的唐宋明摁住。 徐家颖手足无措地说：“她这是怎么了？我根本没想伤害她啊！” 唐宋明安慰道：“大概她的精神状况比之前预想的还要差一些。这也不是一时就能解决的，需要调养和治疗。” 刘水也过来问：“有几个问题需要问问她。她身上的血迹是从哪儿来的；这些天她都去了哪里；她在这学校里有没有遇到可疑的人；关于花丛里的那位女受害人，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唐宋明苦笑：“刘队，她现在见了徐家颖都人不出来了，我也只能勉强让她保持平静，如果想让她解答那些问题，估计要等她康复之后才行……” 正说着，之前那个保安队长忽然又急匆匆跑了过来，他面色苍白，手上还带着血。 刘水见状就知道又出事了，这保安队长之前在大礼堂碰面的时候还没这么狼狈，手上也没沾血，那血看上去还很新鲜，滴滴答答往下滴落，一看就是新鲜的。 他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那保安队长却颤抖着喊出声来：“救……救命啊！有鬼啊！” 据这保安队长所说，在他离开大礼堂后，就去找校领导报告这件事。 虽说今天是七夕，但校领导并没有休息，依旧在学校主楼内办公。 到了校领导的办公室门外时，保安队长数次敲门，里面都没人应声。 保安队长见门并没有关死，而是露出一条缝，就试着一推门。 门居然开了，保安队长小心地走了进去。 刚开始他以为没人，但忽然间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他的头上，他伸手一摸，手上黏糊糊一片，低头一看，手上都是红的。是血。 他抬头一瞧，头顶的情景让他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 那位校领导头朝下，倒吊在房顶上，由于距离非常近，保安队长抬头的时候，几乎和他来了个脸对脸。 校领导早已经停止了呼吸，但他的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除此之外，他的西装被扯开，露出血肉模糊的胸膛，胸腹之上隐隐可见伤口，还不断有鲜血从伤口处流下来。 刘水将人分成两组，一组继续留在原地，另一组去校领导的办公室，调查其死因。 胡栗抽空对刘水说：“头儿，感觉不对劲啊，要说一开始死的女受害人是因黑帮复仇而被杀的，可这位校领导又是因为什么？他又不在我们的线人名单上。” 刘水说：“告诉穆卓阳他们，对比一下那位死去的校领导的血，与田婉兮身上的血，看二者是否匹配。” “您是说……田婉兮可能是杀人犯？！” 刘水沉着脸说：“目前没有充足的证据，但不能说完全没这个可能。” “这……需要让小徐知道么？她和田婉兮的关系好像不错。” “没那个必要。另外，正因为小徐和田婉兮的关系太亲密了，在适当的时候让她退出这个案子，安排她去做其他事情。” “好！” 两人已经来到了那位校领导的办公室，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 刘水抬头看了看依旧倒吊在屋顶上的受害人尸体，然后看了看地板。 “有点儿不对劲啊……” “怎么了？” “你看这地面。”刘水在地上半跪了下来，用戴了手套的手抚摸了一下地面：“这里用的是高级木质地板。如有血迹，虽说会被地板吸收一些，但依旧会留下绝大部分。可你看这里，血迹很少，那具倒吊的尸体还在往下滴血，不应该只有这么少啊。” 胡栗也看出了蹊跷：“这里可能不是第一现场。受害人可能是在其他地方被杀，然后尸体被转移到了这里，并被悬吊了起来。” 刘水推开办公室的门回到走廊之内，迎面就看到楼道里安装的监控摄像头。 “这种公立学校的办公楼，到处都装有监控，杀人者好大的胆子，居然不怕被拍下来。” 胡栗说：“头儿，我去趟监控室，把录像调出来。” “去吧，不光要这楼里的监控录像，连学校正门、后门两处的监控录像也调出来。叫上张一钊，你们俩一起通过监控录像排查可疑人员。” “好的！”胡栗转身出门。 刘水重新回到办公室里，望着头顶倒吊的尸体。 根据资料，这位校领导名叫郝光荣，今年四十五了，正是年富力强的年岁。上个月他做过体检，除了血压高一些之外，其他没什么问题。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在学校里，担任副校长一职，主要负责学生工作。平时待人和蔼可亲，没跟别人有过什么矛盾。 他早先有过一任妻子，后来因癌症去世，目前是鳏居状态。学校里的其他同事曾经给他介绍过几个相亲对象，但都被他以“工作太忙”为由给拒了。 刘水粗略估计了一下，郝光荣的身高大概在一米八二以上，体重约在一百九十斤以上。要把这样一个大块头给扛进屋，然后吊起来，没点儿力气可是办不到的。 除非是借助某种特殊的工具。 第194章 情侣双尸（4） 由于案发现场是在学校之内，校内尚有部分学生，如果长期将校园封闭，恐怕会有较大的负面影响。 局长让刘水尽快结束现场勘察工作，除了将月季花坛和副校长办公室这两处现场保护起来之外，其他场所尽快解除封闭。 现场勘察结束后，法医将两具尸体带走，他们将在法医医院对这两具尸体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徐家颖打算把田婉兮送到医院，但刘水坚决不让。 “她已经从医院跑出来一次了，如果再送进去，说不定还会再跑出来。不要再往医院送了。把她送到我们为重点证人准备的‘隐蔽处’，我会让专人保护和照顾她的。” 徐家颖摇头：“我不放心。队长，我想请个假，专门照顾田婉兮几天。” 刘水叹了口气，说：“你的请假我批准了，回头把假条补上。” “真的？！” “不过，田婉兮依然会被送走。不准你和她见面。” “为什么！？” 刘水板着脸说：“别问为什么，这是队长的命令，你只需要服从。” 徐家颖还要追问，刘水摆了摆手，进了警车，把车门关上，将他和徐家颖隔开。 刘水离开之后，田婉兮也被带走了。徐家颖气得直跺脚，唐宋明为了安慰她，就说：“刘队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我连田婉兮接下来要去哪儿都不知道，要是她再有个什么闪失……我能放心得下吗？！” 唐宋明解释道：“就连你也不知道田婉兮接下来要被送到哪里，那些黑帮的人肯定更不会知道。照这么看，她的处境非常安全。” 徐家颖悻悻地说：“但愿吧。” 唐宋明问：“那你还要不要休假？反正刘队也允许你请假了。” 徐家颖没好气地说：“请个屁的假！老娘是因为不放心田婉兮才打算请假的。要是不让我去照顾她，那我还是赶紧去办案吧！越早一些破案，越能让她过得更安全。” 她身后的胡栗赞许地点点头，说：“刘队离开之前给我们安排了点儿工作，一会儿需要大家一起来完成。咱们先开个小会吧。” 刘水在离开前安排的工作，当然也是跟破案有关的——他让胡栗带人把现场发现的各种线索综合到一起，结合目击者们的证词、所有发现的物证与痕迹，来尝试重现一下案发时的情景。 胡栗把自己随身的小本子拿了出来，说：“根据穆卓阳他们初步得出的结论，女性受害人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三到四个钟头之间。而男性受害人的死亡时间要稍晚一些，大概在两到三个钟头之间。这些都是大致范围，但老穆说等进一步尸检之后，就能给出更详细的时间了。” 周金城说：“我已经问过保安们了，他们会定期乘坐电瓶车在校园内巡逻，途中会经过那片月季花坛，大约三个半小时之前，他们巡逻的时候，还没有发现那具尸体。” 胡栗点头：“那么就可以把死者死亡的大致时间锁定在大约三小时以内了。” 唐宋明忽然举手。 周金城说：“咱们自己人讨论案情，你有话可以直说，不用举手。” 唐宋明说：“尸体是三个半小时之内被遗弃在月季花坛里的，但并不能说受害人死于三个半小时之内。受害人也可能是在其他地方遇害，然后尸体被移到了这里。” 徐家颖不解：“为什么要移动到这里？这里一旦到了下课的时间，会有很多学生情侣来约会的……” 唐宋明解释道：“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凶手本身就是想让那些学生情侣看到这具尸体；第二种可能，凶手当时正打算把这具尸体移动到别处，但中途碰上了什么人（比如路过的学生或清洁工），因此被迫把尸体藏到花丛里。大概刚开始的时候只是想藏一阵子，没想到路过的人很久都没有离开，凶手怕自己也被发现，于是就丢下尸体逃走了。” 胡栗点头：“这两种可能性都有。不过，现场并没有发现可疑的足迹……也有可能之前有，但被来看热闹的人给踩得无法辨认了。” 周金城嘟囔道：“据说刚开始发现尸体的时候，保安还以为是那女生喝醉了，打算把她从花丛里喊出来。但喊了几声对方都没反应，这才亲自钻进花丛里去拽……” 胡栗叹道：“他这一拽可不要紧，不但踩坏了现场的一些痕迹，还改变了尸体原来的姿势。尸体那个姿势太不自然了。” 唐宋明想了想，忽然插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那只丢失的鞋子？” “鞋子？什么鞋子？” 唐宋明说：“死者的一只脚光着，另一只脚上穿着白色运动鞋。丢失的那只鞋，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 徐家颖说：“会不会是凶手特意把那只鞋拿走并当作纪念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有的变态杀手喜欢从受害人身上拿走一些东西，当作纪念品。以后看着纪念品就可以回忆自己曾经作案时的情景。” 唐宋明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次不像。虽说受害人的肢体有骨折的迹象，但我仍然怀疑这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而并非变态杀手所为。尽早找到那只丢失的鞋子，就可以尽早帮我们确定凶手的身份。” “你要用‘侧写’？” 唐宋明答道：“我倒是很想用‘侧写’，但那也不是想用就能用的。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里甚至有可能不是第一现场，周遭环境也被来看热闹的人破坏得差不多了，如果在这种条件下进行‘侧写’，很有可能把思路带偏。” 胡栗点头：“我们还是应该谨慎一些……这样吧，我让大家留意一下那只鞋。这学校里的垃圾箱之类，我们都要好好搜查一遍。” 张一钊脸上露出了恶心的表情，他这人比较爱干净。 “刘队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我自己去完成。你们其他人去翻垃圾箱吧。”说完，他就自顾自地走了。 徐家颖望着他的背影，不以为然地说：“拿着鸡毛当令箭……他除了倒腾电脑和机械之外，其他都一窍不通，刘队还能单独给他安排什么任务？” 唐宋明却说：“或许就是和那些东西有关吧——别忘了，这里还出现了另外一名死者，而那名死者是被倒吊着的，估计刘队是想搞清楚凶手为什么要那么做。” 徐家颖说：“你不是能通过现场分析出凶手的心理么？凶手既然要费劲地把这里的副校长倒吊起来杀死，肯定有他要表达的东西吧？” 唐宋明摇了摇头，说：“这回你可是说错了。” 第195章 情侣双尸（5） 张一钊来到那位副校长的办公室，启动了桌上的电脑。 刘水给他安排的任务，是破解受害人的通讯工具，了解其日常通讯内容。 除了副校长的电脑之外，他还要去破解副校长和那位受害女生的手机。 之前他已经排查过了办公楼内的监控录像，发现在那个楼层内，除了受害的副校长、保安队长之外，就只有一名女清洁工去过那里。女清洁工是在早上七点左右进入楼层的，在做完了清洁工作会后，就离开了。到了上午九点半左右，副校长才来上班，并一直在办公室里呆着，直到他死前，都没有出去。在办公室内有配套的小卫生间，如需方便，可以在那里解决。 张一钊将电脑电源打开之后，开始运行破解程序，准备解开开机密码。 在程序运行的同时，他看了一眼那个小卫生间，觉得这个卫生间的空间并不小，如果要塞进一个人的话，也是绰绰有余。 胡栗拿来了一个写得非常潦草的本子，这是当班保安的日志，在发现尸体之后，曾有部分路过花坛的学生过去围观和拍照。保安把这些人都给记了下来。 唐宋明曾经怀疑凶手就混在这些人当中，刘水就安排胡栗等人查了一下这些学生的情况。 其中有四名学生是学校剧团的人，由于七夕当天即将在大礼堂举行文艺汇演。这些剧团里的人都有节目要上台表演，就趁这个时间到外面来排练一下。月季花坛附近的环境比较安静，是很理想的排练地点。 在发现那具女尸之后，这四名学生的反应较为一致——拍照或拍视频，发到朋友圈或短视频平台…… 其中一个偏偏还在微博里发了，并成为了今天的“本地热点新闻”，在短时间内得到了数万个转发……为此，刘水可挨了局长不少批。 刘水也让胡栗去处理这件事——除了要让那些学生把自己发到网上的内容全部删除之外，他们将来还会因“干扰警方办案”而被问责。 胡栗多一层考虑——第一个发现花坛中尸体的，是学校的一名保安，而随后在这里路过的就是那四名学生，万一是这五人之前就串通好了，受害人就是他们杀的，之后他们又把尸体转移到这里，并伪造现场的呢？ 唐宋明认为这种可能性并不高——首先，四个学生一个保安，这样的五个人走到哪里都会扎眼，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那四个学生身上还穿着演出服，更容易让人注意。其次，花坛位于学校的生活区，距离五十米就是宿舍区，从宿舍里出来的学生多半都会从这里路过，如果那五个人带着一具尸体来到这里，哪怕尸体外面有东西包裹，体积也非常大，很容易被人注意到。 更不用说把尸体放入花丛中的过程中了。如果当时宿舍楼顶上凑巧有人的话，甚至可以直接目击整个过程。 徐家颖提出了质疑：“万一凶犯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一点呢？万一人家只是急于把尸体转移走，所以根本没有顾忌其他呢？” 胡栗摇头：“你知不知道尸体上根本没发现其他人的指纹？对了，说完全没有也不对，死者的衣袖上留有保安的指纹，那是保安在试图把她拽出来的时候留下的……” 周金城说：“保安这话我觉得信不过！万一他就是凶手，而死者衣袖上的指纹是在他转移尸体的时候留下的呢？” 胡栗说：“他没这个时间。看，保安日志上有他们的交班时间和接班时间。根据上面的记载，该保安是在接班之后马上开始巡逻的，他乘坐的电瓶车上有该学校自主开发的行车记录系统，根据该系统的记载，保安上了电瓶车之后由前门开始巡逻，途径校内超市、食堂，最终到达花坛附近，途中没有停留，记录系统的正前方摄像头正好拍下了保安从车上下来，并走向花丛中的场景。” “那四个学生呢？” “他们四个也被拍下来了，不过是在几分钟之后。” 徐家颖说：“我想见见这个保镖。他应该是现场的第一证人。” “好，他就在保安室，你可以直接去找他。” 徐家颖朝唐宋明招了招手：“走，你跟我一起去。” 唐宋明问：“你为啥要带上我？” “废话，当然是想让你帮我判断一下，那人有没有撒谎。” 就在胡栗等人忙于办案的时候，刘水驾车带着田婉兮，来到了另一座城市的郊区。 在这里，矗立着一片爬满了爬山虎的围墙。 警车在一扇大门前停下，刘水向站在门口的保安通报了自己的身份，保安连忙把门打开。 刘水进入大门之后，看到有一位身穿白大褂的老人从里面迎了出来。 刘水微笑着上前与老人握手：“严道森教授，好久不见。” 这老人正是与唐宋明关系颇深的犯罪心理学专家，严道森。 严道森与刘水寒暄了几句，随后问道：“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个女孩在哪里？” “就在车上。”刘水一边说一边拉开车门，有两名女警把田婉兮从车上搀扶了下来。 在来这里的路上，田婉兮一直在沉睡，这多亏了穆卓阳给她喂下的那些药物。现在她的双眼依旧紧闭着。 严道森打了个手势，从他身后的建筑物里快步跑出两名护士，她们帮助女警把田婉兮架进了屋内。 刚进屋不久，田婉兮的眼皮就动了几下，似乎马上就要醒来。 为防不测，那两名护士为她穿上了一种特制的“束缚衣”，这种束缚衣的两只衣袖是连在一起的，一般是给精神病人使用，防止病人突然施暴。 刘水向严道森描述了田婉兮的病情，严道森点了点头：“听上去像是创伤后引发的应激反应，也就是ptsd。只不过，她的表现更为特殊一些。” 刘水说：“她可能是某个杀人案的目击证人，也有可能是杀人犯。我需要您尽快为她做出诊断。最好能马上治好她。” 严道森说：“为什么不交给唐宋明？我是特意把他送过去帮你的啊。” 刘水苦笑道：“这个女孩和唐宋明有很深的羁绊。我有顾虑。” 严道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么就让我来试试吧。” 第196章 研究所遇袭（1） 在距离严道森的研究所数公里外的山坡上，有个独眼男人正拿出高倍望远镜，观察着研究所门口的警车。 他一边看，一边说：“头儿，从警车上一共下来四个人，除了刑警队队长刘水之外，还有两个女警，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浑身包着纱布，处于昏迷状态的人。那人的脸也被纱布包着，看不到相貌，不过我估计应该是女人。” 在他旁边，坐着被他称为“头儿”的人，这人留着山羊胡，两只手上一共只有九根手指头。 这人正是黑市拍卖会的主持者“九指姥姥”。 “九指姥姥”说：“那个女人可能就是失踪了好几天的田婉兮。” “要不要把她一起干掉？她可是褚王松的外甥女。黑先生可是下过让褚王松‘灭门’的命令。” “九指姥姥”摇了摇头：“田婉兮已经被新任‘工匠’杀过一次了。我这儿有三不杀，第一，父母妻儿不杀。第二，女人和小孩不杀。第三，杀一次杀不死的，我不杀。这田婉兮占了俩。我不想对她动手。” 独眼男人一翘大拇指：“头儿，您真是个有原则的人。” “九指姥姥”接着说：“就甭拍马屁了。我不想对她动手，你们可以啊。‘灭门’也是有悬赏的。杀个手无寸铁的小妞儿，赚点儿零花钱，我觉得挺划算。你们动手又不是我动手，不算违背我的原则。” 独眼男人又一翘大拇指：“头儿，您真是个开明的领导。” “九指姥姥”淡淡地说：“她可以杀，那个刘水也可以杀，黑市悬赏令里有他们俩的名字。不过，咱们今天的主要任务，是这里的资料室和‘密库 ’，办完这两件事之后，再去杀刘水和田婉兮，这就不用我多做提醒了吧？” 独眼男人点头：“听说黑老大还派了人来支援我们？” “九指姥姥”的脸上笼罩上了一层阴影：“他要是派‘律师’来，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但这次派来的是‘收尸人’……” “‘收尸人’负责的不是组织内的‘处刑’工作么？那就应该是个头脑比较清醒的家伙吧？” “九指姥姥”轻轻叹了口气：“上一任‘收尸人’确实是个头脑清醒的家伙。而现任‘收尸人’是他的儿子，性格方面嘛……恕我不方便评价。” “哦，没有经过组织内部的票选，而只是子承父业？” “嗯，我怀疑那孩子本身也不喜欢‘处刑’方面的工作。如果让他自己选的话，他可能更喜欢你这样的工作。” 独眼男子错愕道：“我这样的工作？我只是个杀手，杀手的工作只是杀人而已啊。” “九指姥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没错儿，他也喜欢杀人，喜欢得不得了。现在他使劲控制着自己的杀戮欲望，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话，估计整个组织的人都不够他杀的……” 他身后传来了说话声：“老头儿，背后说人闲话可不是好习惯啊。” “九指姥姥”和独眼男子一起扭头，看到后面多了个吊儿郎当的男人。 这男人正是“收尸人”。 “九指姥姥”说：“好，这下人到齐了。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我在这儿观战。” “收尸人”看了眼四周，说：“只有我和这位一只眼的朋友去么？” “一只眼的朋友”怒视着“收尸人”：“年轻人，说话最好客气点儿。” “想让我客气？没问题啊，跟我决斗怎么样？如果你能赢了我，我就对你客气点儿。” “别吵了。”“九指姥姥”看了看手表，说：“七分钟后正式开始行动。会有人在前面为你们俩扫清障碍，门口的警卫会被率先清理掉，接着大门会打开，研究所内报警系统的电源会被切断。届时你们可以毫无阻碍地进入研究所，大开杀戒，拿走一切你们想拿走的。但我再三强调，这次的主要目标，是资料室和‘密库 ’……” “收尸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怎么还要等七分钟？现在开始不行么？我的时间很宝贵的。” “九指姥姥”还没说话，独眼男人先气乐了：“咱们距离研究所还有几公里远，七分钟之内，你能跑到那里么？” “收尸人”看都懒得看他：“傻子才用跑的，我有车。” 独眼男人差点儿气炸，“九指姥姥”赶紧息事宁人：“好啦。不要吵架。如果急着完成任务，就现在出发吧，记住，七分钟后才会有人制服门口的保安。” “收到。”“收尸人”大大咧咧地回到了自己的车上，按下了启动键。 那辆车几乎完全没有产生引擎发动的声音，提速也相当快，山岗上的其他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后就看到一道银灰色的影子从山岗上平滑而疾速地冲了下去。 “九指姥姥”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难怪他相信自己能在七分钟之内冲到研究所门前——他那辆车那应该是新任‘工匠’的作品吧。” 独眼男人说：“就算能冲到研究所门前，也无法一次性干掉门口的警卫吧？门口不止一名警卫，而且都随身带着电警棍和防爆喷雾呢。” “别小看他。‘收尸人’的武器，应该可以在瞬间解决所有警卫。” “啊？！有这种事？！那声音一定非常大吧？会惊动研究所内的人吧？” “九指姥姥”摇头：“不会的。一点儿声音都不会有。” 在他们对话的过程中，那辆银灰色的车已跑完了一半的距离，离研究所的大门不到两公里远。 门口的警卫似乎还没有注意到它。 毕竟，它太“安静”了。 “收尸人”双手松开方向盘，由车载辅助驾驶系统来进行驾驶。他撩开西装上衣，从腋下掏出一把枪。 那是一把硕大的左轮手枪，枪身及枪管都经过哑光处理，看上去非常低调。 “收尸人”摸出一发子弹，填入手枪，随后打开了车窗。 呼啸的风一下子吹了进来，他觉得大脑一阵清醒。 此时，他的车已经冲到距研究所大门不到一百米远的地方。 门口的警卫们终于有所察觉，有的拿出警棍，有的降下门口横杆，有的开始拿出对讲机，准备通知里面的人…… “收尸人”麻利地将手伸出车窗，举枪瞄准。 他只开了一枪。这一枪似乎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但在这一枪之下，在场的所有保安全部中弹，倒在了地上。 通过望远镜“观战”的独眼男人几乎惊呆：“什么鬼东西？！我只看到他开了一枪，怎么就把所有的保安都击倒了？！” “九指姥姥”淡淡地说：“那把武器很特殊，是bob morrison在2006年的作品，它既能发射手枪弹，又能发射霰弹。它有一个充满煞气的名字——‘判官’。‘收尸人’手上的‘判官’由上一任‘工匠’褚王松亲手改良过，加装枪口消焰器和消音系统，开枪时没有火光，枪声非常轻微，是暗杀利器中的佼佼者。” “可以打霰弹？！难怪瞬间撂倒了那么多人。”独眼男人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我也很想要一把那样的枪啊……” “九指姥姥”瞥了他一眼：“独眼彪，你不用羡慕他啊。你手上的武器，并不比他的‘判官’差多少嘛。” 独眼男人笑了笑，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上场了。” 他抓起个奇形怪状的包袱，飞快地下了山。 第197章 研究所遇袭（2） “收尸人”打开墙上的箱子，切断了研究所的电力。与此同时，独眼彪也赶到了研究所。 “收尸人”瞥了他一眼，冷嘲热讽地说：“看来，有的人不但眼睛不好使，腿好像也瘸了，走路怎么比我慢这么多……” 独眼彪没有理会他话里的讥讽，他吹了声口哨，有一队人从旁边的树丛里钻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九指姥姥”的手下，之前被安排过来“处理”门口的保安的，在“收尸人”突然出场并干掉了所有保安之后，这些人显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独眼彪说：“现在供电已经切断，里面的人很快就会知道自己遇到袭击了，我们抓紧时间。记住，凡遇反抗，不留活口。” 正说着，里面有个穿制服的女警走了出来。 这位女警是刘水带来的同事之一，专门负责把田婉兮送过来。在屋里待久了，这会儿准备出来透透气，哪知道刚出来，就碰上“收尸人”和独眼彪等人。 这女警反应挺快，一看情况不妙，马上转身，一边跑一边准备呼救。 但就在她刚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独眼彪的手动了一下。 就算是站在他旁边的人，也只能隐约看到他的手晃了晃，就像是打了个摆子。 而那女警却软软地倒了下去，那声呼唤也停留在了她的嗓子眼里，根本没能喊出来。 “收尸人”仿佛一下子来了兴趣，他眯着眼睛，盯着独眼彪的手，不过那手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显得比平常人的手更粗壮一些。 独眼彪挥了挥手，他那些手下开始分头行动，地上的女警静静地躺在那里，就算有人从她身上踩了过去，她也一动不动。 “收尸人”过去检查了她的身体，看到她后脖颈的中间位置，多了一个红点。 看上去并没有流血。 “有趣的武器。”他抬头望向独眼彪，却发现对方也在望着他。 “有时间切磋一下？” “不敢，不敢。我没那种嗜好，还是专心踏实干活更适合我。”独眼彪转身离开了。 地上的女警忽然呻.吟了一声。 “长得不错，可惜了。”“收尸人”俯下身子，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能看着自己。 女警的双眼已经充血，她吃力地瞪视着“收尸人”，似乎是想看清他的脸。 “收尸人”用略带惋惜的口气说：“就算记住我的脸，也没有任何意义。我知道你可能是警察那边某个厉害的角色，可能很擅长推理，很擅长断案，手底下可能也抓了不少小杂碎，可是，那在我们看来，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就是可以堂而皇之地杀掉所有我们想杀掉的人，包括你。” 女警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似乎想说话，但什么也说不出口。 “收尸人”似乎非常享受地看着这一切。 “还不想死？生命力很顽强嘛。那个家伙打断的可是你的要害部位，你的心跳应该受到影响了吧？还有呼吸。” 女警脸色苍白，她张大了嘴，吃力地吸着气。 但这没持续多久。她终于不动了，两只眼用空洞的眼神望着天空。 “收尸人”伸出手，为她把眼皮合上。 “九指姥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他用戏谑的口气说：“虽然我知道你绰号是‘收尸人’，可我没想到你连警察的尸都收啊。” “个人爱好。” “收尸人”抱起死去的女警，向旁边的一座房子走去。 “九指姥姥”忍不住说：“要玩也可以等‘任务’完成后再玩吧？” “收尸人”呲牙一乐：“我身上那把枪饥渴难耐，等不了那么久。” “九指姥姥”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屋内，他当然知道“收尸人”要做什么——组织内部曾经有人说过，这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有恋尸癖。这也是“收尸人”这个奇特绰号的来由之一。 “九指姥姥”的脸上露出了恶心的表情。他决定以后尽量少跟“收尸人”这样的怪胎合作。 在研究所的会客厅内，严道森试图为田婉兮进行治疗。 在镇静剂的效果正在渐渐减退，田婉兮表现出非常抗拒的状态，即便是严道森，也不能顺利让她安静下来。田婉兮甚至大声吵闹，有几次甚至试图攻击严道森。 刘水上前帮着按住田婉兮。他灵机一动，对田婉兮说：“这位严教授是唐宋明的长辈，唐宋明是在他这里被养大的。” 严道森一愣，心想你怎么忽然提这个……但既然刘水说了，那就自然有他的道理，严道森打算静观其变。 田婉兮忽然安静了下来，两只大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严道森看。 刘水心想这招还真灵啊。不过这丫头容易失控，还是让老爷子带她多转转吧。 于是他朝严道森打了个手势 严道森会意。他对田婉兮说：“我带你去唐宋明曾经住过的房间看看吧。” 他带着田婉兮和刘水走向后面的一个房间。 这房间看上去非常小，里面只有一张床，配套的桌椅，以及一个书架。 墙上挂着一个男孩和一个老人的合影。老人应该就是严道森，只不过比现在的严道森要年轻一些。那男孩眉清目秀，只不过表情有些阴郁。 严道森说：“这是我和唐宋明的第一张合影。那个时候的他，对别人还非常疏远。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拍照。” 田婉兮伸出手去，抚摸着那张照片。 严道森介绍：“唐宋明就是在这个房间长大的，一直到他离开这里为止，这里就相当于他生活的全部。” 刘水望了望屋内简陋的陈设，忍不住说：“很难想像，那么一个博学多才的人，居然是在这样的地方成长起来的。” 严道森说：“他从小就没有浪费过任何时间，也很少进行娱乐，他的时间似乎都用来充实自己，我手底下有很多研究员，他们的努力程度连唐宋明的一半都赶不上。” 刘水说：“关于唐宋明的身世，您可以多讲一些么？” 田婉兮听到“身世”两个字，立刻转身望向严道森。她似乎对唐宋明的过去很感兴趣。 严道森还没说话，头顶的吊灯忽然灭了。 紧接着，外面似乎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 严道森皱眉：“怎么回事？这里平常不会这么热闹的。那些康复中的病人都需要安静……” 他拿出一台对讲机，打算联络外面的人，但对讲机里只有单调的沙沙声，没人回应。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刘水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他的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第198章 研究所遇袭（3） 刘水让严道森和田婉兮留在原地，不要出来。他自己跑出房间，大声呼唤同来的两名同事。 一名女警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刘队，外面乱得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刘水问：：“笑莘呢？” 笑莘是另一名女警的名字。 女警答道：“笑莘她刚才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打她手机，她也不接，不会是……出事了吧？” 刘水打了个手势，说：“你去里面保护严道森教授和田婉兮，我去找笑莘。” 他端着枪出了房门。 外面的混乱程度简直不堪想象。本来研究所里就有一些患有心理疾病的病人，这些人的状态都不大稳定，需要有护工看护，而在那帮人冲进来之后，病人们受到刺激，乱冲乱跑。而冲进来的人就以为病人们要对自己不利，开始用武器攻击他们。护工们为了保护病人而迎上去反抗，结果也倒在了血泊中。 刘水看到眼前的情况，吃惊不小，他原本以为来的只有两三个人，没想到来的却是一群，而且所有人手里都带着武器，看上去来头不小。 他想通过手机向外界求援，但伸手一摸，才想起手机落在外面的警车上了。 有几名持枪暴徒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刘水急中生智，踹开旁边一座小屋的房门，躲了进去。 他刚进去不久，就听到有人走到了门外，其中一人说：“老臭进屋搜搜，其他人跟我来。‘九指姥姥’发话了，我们今天必须要找到‘密库’的位置。” “‘九指姥姥’？‘密库’？”刘水越来越觉得事情不简单。“九指姥姥”是黑市拍卖会的主持人，“密库”是什么？黑市里的人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门把手发出“咔嗒”一声，看来有人打算进屋。 在门打开的同一瞬间，刘水迅速把身体贴墙，躲在了门后。 那名叫“老臭”的暴徒端着一把枪，开门之后，先将枪口探进房内，人再进去，显得颇为谨慎。 就在“老臭”进门之后，刘水的身子刚好完全被门板挡住。对方没有发现他。 “老臭”继续往屋里走，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前方，至于门后，他完全想不到还藏了个人。 刘水深吸了一口气，反手把屋门带上。 他紧紧攥着枪管，悄无声息地向“老臭”的身后摸了过去，准备用枪托重击他的后脑，并将其击倒。 哪知道他还没有靠近“老臭”，对方却抢先转过身来。 原来，屋内靠墙放了一排玻璃橱柜，“老臭”往前看的时候，看到橱柜上的玻璃反射出他身后的情景。“老臭”一眼看到有个穿制服的人手拿着枪朝自己的后背摸了过来，吓得白毛汗都快出来了，赶紧转身迎敌。 刘水一看偷袭不成，对方调转枪口要朝自己射击，赶紧弯腰，一手抓住了对方的右手，一手朝对方的脸抓了过去。 他本意是想堵住对方的嘴，让对方叫不出声。但“老臭”误以为刘水是要弄瞎自己的眼睛，吓得赶紧往后一缩身。 身子往后缩的同时，手上就没抓紧，刘水趁机把这人的枪给缴了下来。 “老臭”站稳之后，发现手里空了，心想不妙，刚要大声呼救，刘水的第二轮攻势又到了。 刘水根本没打算给对方留下任何机会。这一连串的攻击都是一气呵成，而且角度都很刁钻，对方能防住他右手的攻击，就防不住他左手的攻击，就算能躲开双手的攻击，冷不防他脚底下还准备下绊子。 “老臭”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连串的攻击逼得连连后退，正当他觉得刘水的攻击慢下来的时候，后背一凉，这才明白自己的后背已经靠在了玻璃橱柜上。 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刘水利索的一拳，打在这人的下巴上，把他打得眼冒金星，晕倒在地。 这一切都做得非常迅速，但“老臭”倒下时撞在了玻璃橱柜上，倒地时也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外面的脚步声停住了，没多久，有人隔着门问道：“老臭，你没事吧？” 刘水急中生智，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没事，撞墙了。” 外面传来了嘲笑声。有人说：“老臭把鼻子都撞歪了，说话的声音都发闷了。” 等外面的人都离开之后，刘水的心才放了下来。他仔细检查了这“老臭”的身上，除了一只对讲机，一把枪，几个弹匣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东西。就连一件能表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刘水解下这人的腰带，把他的手绑了起来，又用他自己的衣服塞上他的嘴，把他拖到玻璃橱柜后面挡起来。 等危机解除之后，他就把这人带回去审审，问个清楚。 他悄悄把屋门打开一条缝，朝外面瞄了瞄。 外面的人都已经走远了。 刘水把“老臭”的枪和子弹全数带上，端着他那把警枪走出小屋。 远远地，他看到有持枪暴徒押着几个白大褂从外面走来。那几个白大褂都是严道森手下的工作人员。基本上没什么作战能力，面对持枪暴徒，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暴徒们像赶牲口一样驱赶着他们。有人走得慢一些，暴徒就上去砸几枪托，把那人砸得头破血流。 刘水一边看一边攥紧了拳头。他有心想把所有人救下来，但如今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群狼。 面对这么多暴徒，最多只能先逃出去求救，然后再考虑反击。 在那帮人走远之后，他又开始顺着墙根往前溜。溜出去大约百十米远，前方远远可以看到研究所的大门口。 他的警车就停在那里。 车上有手机，还有警枪用的子弹。以它为掩体的话，也能支撑一阵子。 刘水扫了一眼四周，奇怪的是，周围居然一个暴徒都没看到。 难道说那帮人的目标只有“密库”？也不怕有人从大门口跑了？ 刘水多了个心眼，他从侧后方悄悄靠近警车，顺手抄起一块石头，远远地朝警车丢了过去。 石头落地，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警车的车门在瞬间打开，从里面伸出一支黑色的枪。 车内藏着一个持枪的人，他正用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四周。 刘水心下一沉——对方没可能不在这么重要的位置埋伏人手的。现在，只能寻找其他的解决办法。 他看到门口的血泊中倒着几个保安，心想，或许可以从保安身上搜搜，或许这些人带了手机。 第199章 研究所遇袭（4） 研究所内的严道森来到窗前，看到院内混乱的景象，看到持枪的暴徒，脸上罩上了一层严霜。 他问房间内的女警：“你们刘队长什么时候回来？” 女警摇头：“不知道。他去找笑莘了……我觉得他们马上就能回来了。” 外面忽然枪声大作，严道森机警地伏下身，当他再探头往窗外望时，看到一队持枪的暴徒拖着几具尸体从外面经过。 暴徒们离开之后，他压低了声音对女警说：“现在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研究所里的保安应该都已经被害。刘水他们应该也凶多吉少，我们应该赶紧想办法自救。” “自救？！” “对，不过我们还是有希望活下去的，毕竟你是警察，你身上还有枪。” 女警显得慌张起来：“我……我只是个文职人员……而且我平时射击的成绩并不好……”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由远及近。严道森将食指伸到唇边，“嘘”了一声。 外面有人喊道：“还没找到严道森？” 另一人喊道：“资料室已经找到。至于‘密库’在哪儿，目前还不清楚。” “密库”？严道森紧皱眉头——他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但这世上知道“密库”的人绝对没有几个，他上次只在某警方高层那里提过“密库”。 外面这帮人绝对不简单。 又有人喊道：“抓了几个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从他们嘴里问一下吧？” “嗯，那就拷问他们吧。” “问完了之后呢？把他们放了？” “嘿嘿嘿，‘九指姥姥’什么时候留过活口？” 严道森的额头暴起青筋，他死死抓住窗帘，强压住心头的怒火。 现在冲动没有任何意义。外面少说也有十个人，那是十个手持武器的人，自己一次性对付不了这么多人…… 把自己搭上还不要紧，万一把“密库”给泄漏了，到时候闯下来的祸可就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外面的人离开之后，严道森朝女警招了招手，两人来到田婉兮面前，一边一个搀扶着她。 严道森说：“马上转移。外面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找到这里。” 女警问：“我们去哪儿？” 严道森说：“这里有一条通道，通向某个区域的通道。我们从那里走。” “就在这个房间？”女警怀疑地打量着四周，这里看上去只是一间很简陋的卧室。 严道森的目光落到他和唐宋明的那张合影上，他抬起相框，露出相框下方的一条细细的缝隙。 他将小手指伸进那条缝隙里，一道红光闪过，随后，屋子里某处响起了轻微的“吱吱嘎嘎”的声音。 严道森将相框放回原位，对女警说：“走，到那张床下面去。” 女警向床下看了看，这才发现床下出现了一个向斜下方延伸的通道。 她和严道森扶着田婉兮，走进了通道。 通道入口的门板自动合拢，地板恢复原样，从外面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条通道。 数分钟后，独眼彪带着几个持枪大汉进入了这个房间。 他们把一个被打得血淋淋的工作人员往屋里一推，那人踉跄地倒在了地板上。 独眼彪不耐烦地说：“严道森他们之前是进了这个房间吗？” 那人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是的！我亲眼看见的！” “他们人呢？” “不……不知道……” 独眼彪从旁边一名大汉的手中抢过一支自动步枪，将枪托冲着那人砸了下去。那人一边躲闪一边惨呼：“我真的看见了啊！我没有撒谎！” “九指姥姥”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他一眼望见墙上的照片，就过去仔细看了看。 他问那人：“这里以前住过什么人？” 那人答道：“是一个叫唐宋明的家伙……” “哦？”“九指姥姥”来了兴致：“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人答道：“唐宋明的日常生活由严道森教授亲自负责，我们普通的工作人员平常都接触不到他。” “九指姥姥”点了点头：“嗯，不错。谢谢你。” 那人听到“谢谢你”简直如蒙大赦：“你们会放了我吗？” “九指姥姥”指了指独眼彪：“他会送你走的。” “真的？！”那人一脸惊喜：“谢谢你们！” 独眼彪笑了笑，忽然一抬手，那人眉心立刻出现了一个红点。 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直到彻底断气，脸上还保留着惊喜的表情。 “九指姥姥”轻轻叹了口气：“说送你走，当然就是让你快点儿见阎王嘛。” 独眼彪打了个手势，手下们上前，把那人的尸体抬了下去。 独眼彪转身问“九指姥姥”：“头儿，我觉得这人没有撒谎，严道森应该就是朝这房间里来的。而且，其他地方我们也搜过了，只有这间屋子我们还没搜。” “九指姥姥”点了点头：“把这屋子也搜一遍吧。搜不到的话，你们也就不用回去了。” 大汉们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他们赶紧开始掀床板、推书架，试图找到严道森。 搜了很久之后，终于有人注意到墙上的相框，他们把相框摘了下来，发现右面有一道缝隙。 “九指姥姥”判断这应该是某个秘密通道入口的开关，但具体怎么操纵，他还没搞清楚。 独眼彪凑到他耳边说：“老大，不如让‘收尸人’那小子试试？” “有人在叫我？”有人从外面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正是“收尸人”。 “收尸人”的脸上带着某种陶醉的表情，仿佛刚经历了某种畅快的体验。 在场的人中，只有“九指姥姥”知道他做了什么，忍不住又是一阵恶心。 独眼彪冷冷地说：“刚才大家都在找‘密库’和资料室的入口，你在干什么？” “我去做了一些我喜欢做的事。”“收尸人”斜着眼看着独眼彪：“如果你感兴趣，下次可以观摩，或者亲身体验一下……” “九指姥姥”清了清嗓子，说：“各位，目前我们已经找遍整个研究所了，还是找不到‘密库’和资料室。这间屋子是我们唯一找到点儿线索的地方，严道森也是在这里失踪的。我想你们应该拿出点儿办法来，只要找到‘密库’和资料室，我们的任务就接近完成了，只要任务完成，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对不会拦着。” “是么？”“收尸人”扫了一眼室内，目光停留在那道缝隙上：“很老式的密道开关设计。很难想像现在还有人在用这个。” 独眼彪说：“那你倒是找一下入口在哪儿啊！” “收尸人”观察了一下所有的墙壁，说：“应该不是在墙上，这里的墙壁都太薄了。至于天花板，也不像，上面有软吊顶和吊灯，在上面开个入口，会很不方便进出。” 他一边走一边重重地在地板上踩，最终停在了某处，说：“这下面有空洞的声音。你们去打几桶水，我这就把入口的位置给你们找出来。” 第200章 研究所遇袭（5） 在那条向下延伸的通道中，严道森按下了某个开关，通道里亮了起来。 女警惊讶地说：“这下面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空间？” 严道森解释道：“这是为唐宋明量身打造的学习和训练的地方，上面的那个房间，只是他休息的地方。每当他累得精疲力尽的时候，我才会把他送到上面去。其他时候，他几乎都在这里。” “别人不知道这个地方吗？” “几乎没人知道，除了我。” 他们走了一阵，头顶传来沉重的敲击声。 女警担心地说：“他们好像察觉到下面有通道了。” 严道森安慰道：“别担心。他们最终会走上岔路。”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阵，前面出现了一条笔直的路，更加明亮，也更加宽敞。 严道森却停了下来，他在墙上摸了摸，墙上出现了一个仅能让人爬着通过的小洞口。 他说：“进这个洞口。” 女警自己先钻了进去，然后打算把田婉兮拉进去。没想到田婉兮自己利索地钻了进去。她似乎对唐宋明生活过的地方豆充满兴趣。 严道森最后一个钻进洞口，随后就把小门紧紧关上。 女警不解地问：“唐宋明每次都要通过这么复杂的通道，才能到自己日常学习和训练的地方吗？” 严道森点头：“是的。” “为什么要搞这么麻烦？” “你知道唐宋明的身世吗？” “不知道。” “唐宋明是在非常危险、非常复杂的环境下活下来的。而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那个环境。” 他顿了顿，又说：“我尝试过把唐宋明转移到其他环境中，但是，一旦转移，他就会非常不安，甚至有情绪失控的倾向。没办法，我只好让他继续留在这里。” 爬了一阵之后，前面显得宽敞起来。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曾经是唐家的郊区别墅。多年以前遭遇极大的变故，整座房子都被毁掉，我们从废墟里找到了一个地下室，并在里面找到了唐宋明。很遗憾的是，并没有找到他的家人。我认为他的家人很有可能在那场变故中去世了。只有他自己不这么想。他还在努力寻找着家人的消息。” 女警不由得感慨，她从同事们的口中听说过一些关于唐宋明的传闻，知道这个年轻人很厉害，但没有想到他有这样的过去。 前面有个岔道口，分别通向两个方向。一侧的墙上画着个微笑的佛陀，另一侧的墙上画着面容狰狞的厉鬼。 严道森说：“左边就是他的‘阅览室’，右边是他的‘训练室’。去‘阅览室’吧。” 一直表现顺从的田婉兮却突然一转身，朝“训练室”的方向跑去。 严道森的表情显得慌乱起来：“快拦住她！‘训练室’对普通人来说太危险了！” 女警飞奔向田婉兮，但之前一直被镇静剂压制的田婉兮，这时候显得灵活异常，她飞快地跑进一扇门里，并将门死死地顶上了。 女警冲到门前，用力撞门，但无论她怎么使劲，门都撞不开。 严道森也跑过来，和女警一起撞门，但没产生任何作用。 “我去找把斧子。”严道森刚要离开，却听到门内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那尖叫应该是田婉兮发出的，就像见到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九指姥姥”的人把装满的水桶放到“收尸人”面前，“收尸人”拿过来之后往地上一泼，水在地板上铺开一片。他把一桶又一桶的水泼了下去，地板上迅速形成了一层水面。 但在房间中的某个位置上，出现了一个小漩涡。 “收尸人”指着那里说：“那里的下方就是秘密通道的入口。” 那里正位于唐宋明房间那张床的正下方。只不过现在床已经被挪走了。 “还真是有两下子。”“九指姥姥”朝手下们招了招手，有几个人拿着工具上前，开始破坏地板。 干了几十分钟，地板终于破裂，手下们将破损的砖石揭开，露出下方的通道。 “九指姥姥”瞬间来了精神，他一挥手，一队人由独眼彪带队，下了通道。 在进入之后，独眼彪冲在最前面，他希望能在老大面前多露露脸，杀一杀“收尸人”的威风。 前方的通道忽然变得宽阔明亮起来，独眼彪大喜，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找到了严道森等人藏身的地方。 但当他又往前冲了十几米远，脚下的地板却忽然开裂。那裂口一直延伸了二十多米长，宛如史前怪兽张开了巨口。 独眼彪一个失足，被裂开的地板“吞”了下去。 在他身后跟着的那几个大汉，也在惊叫声中全部掉了下去。 过了很久，下面传出了重物坠地的声音，随后，通道里一片寂静。 “裂口”再次合拢，地板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等在上面的“九指姥姥”很久都没收到独眼彪等人的回音，心里开始隐隐觉得不对劲，他让人用对讲机联络独眼彪，但没能联系得上。 他瞟了一眼身旁的“收尸人”。“收尸人”正斜靠着墙，闭目养神。 “九指姥姥”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喂，我的人不见了。” “收尸人”冷笑道：“这关我屁事？！你让我帮你找到秘密通道的入口，我帮你找到了。接下来的事，就要靠你们自己了。可别指望我什么都干，我又不是你们的保姆。” “九指姥姥”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说：“上头安排咱们一起做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帮我的忙。” “嘻嘻，需要我帮忙？求我啊！” 旁边有大汉忍不住了，调转枪口对准了“收尸人”。“九指姥姥”制止了他。 “九指姥姥”一字一顿，恭敬地说：“请您下去一趟，找回我失踪的手下。” “收尸人”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进入了通道之中。 他顺着通道，一直来到了那段较为宽敞、明亮的通道前。 “收尸人”本来打算踏上这段通道，但就在他即将迈步的前一秒，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借助通道内的光，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段通道中的足迹。 足迹只延伸到了通道的中段，再往前就没有了。 “收尸人”喃喃自语道：“十多个人，瞬间失踪。连个尸首或血迹都没留下。如果不是被人刻意打扫和清理过了，就应该是这段通道的地板有问题。” 他俯下身，小心地敲了敲地板。地板下方发出了空洞的声音。 “收尸人”奸笑了起来. “脑子不好使的人才会上当。” 他放弃了继续沿着通道追下去的打算，开始在附近寻找其他路。 第201章 研究所遇袭（6） 严道森和女警来到那扇门前，门内的惨叫声还在继续。 女警用力拍了拍门：“田婉兮，你还好吧？” 惨叫声戛然而止。 几秒钟之后，门忽然发出“咔嗒”一声，慢慢地打开了。 屋内一片漆黑，就像一只怪兽的巨口。 严道森和女警面面相觑，两人都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忽然，屋内的一片幽暗中，出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道人影像空气一样轻飘飘的，头时而与肩膀平行，时而低垂到胸前，显得颇不自然。 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那是一个人偶。 但人偶的动作绝不可能那么灵活，那么敏捷。 女警本身是无神论者，但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里还是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而且感觉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显得不真实了起来。 人影遥遥地向严道森和女警招了招手。 似乎是在招呼他们俩进去。 严道森和女警面面相觑。 女警犹豫片刻，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她拿出自己的枪，对严道森说：“老爷子，您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进去看看。” 严道森摇了摇头：“不，还是我去吧。我这么一把老骨头了，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不能让你们年轻人冒险。” 女警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您不是说这里是唐宋明训练的地方么？” 严道森说：“这里之前确实是唐宋明训练的地方……然而，在他离开之后，因为这里部分建筑物出现了老化的迹象，我将一部分……被研究对象，转移到了他之前训练的地方……” “被研究对象？”女警反复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她忽然间明白了：“见鬼……心理研究所里的被研究对象，不就是……不就是精神病人么？！你居然让精神病人住进自己学生之前的训练场？！” 严道森说：“我把所有在这里的研究对象都当作我的房客。并尽可能给他们提供良好的饮食与住宿环境，这样更容易和他们打成一片，并培养友谊……” 女警对这番话感到毛骨悚然：“培养友谊……这里面应该有罪犯吧？” 严道森点了点头：“而且不止一位。” “包括杀人犯么？” “嗯，还是连环杀手。专门残害女性的那种。” 女警小心地问：“你……给他们戴了手铐没有？” 严道森摇头：“我刚才已经说了。在这里，他们都是我的房客，而且我们正在培养友谊，如果戴了手铐，不利于培养感情。” “跟连环杀手培养屁感情啊？！” 在听到女警这番话之后，“漂浮”于幽暗中的那道人影，忽然显得不安分了起来。 人影忽然浑身颤抖了起来，并远远地指了指女警，像是处于发怒的状态。 与此同时，房间内响起了凄厉的嚎哭声。像是备受折磨的女子在临终时发出的…… 黑影忽然膨胀了起来，并伸开双臂，向门口这边飞快移动。 女警还没反应过来，严道森手疾眼快，将门关上了。 “砰！”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在了门上。 紧接着，里面传来了重重的拍门声。 严道森死死地顶住门。但门后的人似乎急于想从里面出来，将门顶得开了一条缝。更为凄厉更为大声的嚎叫从门缝里传了出来，除了之前的嚎哭声之外，还多了诡异的嬉笑声。这证明门内已经聚集了不止一个人……或者说，不止一位“房客”。 女警问严道森：“这不都是你的朋友吗？！你们的关系应该很融洽吧？” 严道森气喘吁吁地说：“平常时候，我们都是隔着铁笼交谈，关系当然融洽……” “你把他们关在铁笼里？” “废话，我哪里敢近距离接触不戴手铐的连环杀手？！凡是这里的‘房客’，都是被关在铁笼里的。” “那现在呢？！” “现在，我估计关他们的铁笼已经被什么人给打开了……” “这……铁笼的开关还有谁能打开？！” 严道森答道：“估计是……田婉兮吧？！” 确实，已经出现精神不稳定状况的田婉兮，很有可能在进去之后乱摸开关，或者在各种奇怪的“房客”的诱惑或逼迫下按下了开关，导致关押“房客”们的铁笼被打开。“房客”们被全部放了出来。 嚎哭声与嬉笑声忽然全部停了下来，里面有人用非常礼貌的口气说：“严道森教授，请问您在门外吗？” 严道森怔了一下，答道：“是的。我想你应该是107号房客——‘项链杀手’赵星宇吧？” 门内的人笑了笑：“感谢您还记得我。” 女警自语道：“项链杀手？这人很喜欢摧残项链？” 严道森摇头：“不，他喜欢在杀了人之后，把受害人的眼睛挖出来，做成项链挂在脖子上。” 女警感到一阵恶心。 赵星宇笑着说：“外面还有位年轻的女士吧？听你的声音，一定是个可爱的小姐姐，放心，我保证会把你的眼睛挂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教授，反正关着我们的铁笼已经被打开了。您不如把我们放出去算了。我从声音上判断，你们外面只有两个人，对吧？” 严道森没有说话。而女警则打起精神，回应道：“可我们有枪！我是带警枪来的，警枪里还有五颗子弹！你如果敢破门，我就敢开枪！” 门内一片沉寂，随后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 严道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小同志，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逃吧。” 女警错愕道：“逃？！为什么要逃？” 严道森说：“在他问我的时候，我没有回答。里面的人猜不出外面到底有多少人，多少武器，因此不敢轻举妄动。但现在他们明确地知道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且只有一把枪，五发子弹……所以我们只能逃了。” “可是，我们可以把带头的五个人干掉，不就把其他人都给镇住了么？！” “里面的人都是亡命徒，不吃这一套的。而且，他们可以煽动脑子不那么好使的人冲在前面，充当挡箭牌……” 严道森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内响起了一阵咆哮声。 严道森一拽女警的袖子：“这是‘狂熊’段大峰！段大峰的痛觉神经受损，不怕疼，在这种情况下最难缠。” “那……那你快数一二三，我们就跑！” 严道森大吼道：“好……三！” 他转身就跑。 第202章 破茧群魔（1） 严道森带着女警跑远之后，过了好久，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人。 这人肌肉发达，表情痴呆，口角边还流着涎水。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疤痕。半边脑袋上的头皮似乎已经剥落，硬套上了个金属壳。 这人像野兽一样四肢伏地，抽.动着鼻子，似乎在嗅什么味道。 门内有人问：“大熊，外面有没有埋伏？” 肌肉发达的人摇了摇头。 门内传出对话声—— “严道森那家伙狡猾得很，之前我就是被他设了圈套，让警察给抓住的。” “放心，就应该不是什么圈套，大熊那家伙已经确认过了。” “对啊。再说，在这儿设圈套有什么意义吗？咱们这里的供电已经确定断掉了，要不然光是那小丫头打开铁笼，就会引发警报声才对。” “那小姑娘怎么样了？” “没事，只不过昏死过去了。” “不是你打晕的吧？” “放屁。我会对恩人那么做吗？” “嘿，这可是把我们所有人都放出来的恩人，我还没想好该怎么报答她。但如果你要伤害她，我先把你给灭了。” 随着说话声，一个接一个的人影从门内走了出来。 在这些人之中，有穿着牛仔裤，样子放荡不羁的年轻人，有穿着华贵西装，样子斯文的中年绅士，还有满头白发，愁眉苦脸的老人…… 越来越多的人走出门口。他们望着门外的世界，脸上都流露出激动与喜悦的表情。 最后出来的人，是个戴着眼镜，手指纤长的年轻人，他小心地抱着田婉兮走了出来。 田婉兮双目紧闭，但呼吸很沉稳，看上去只是晕过去了。 在场的所有人在看到田婉兮之后，都自动让出路来。 那穿牛仔裤的年轻人提议：“铁笼里的人都已经放出来了，但这里应该还在严道森的研究所里，他的警卫可都是带着家伙的。我们怎么逃出去？” 四肢着地、趴在地上的“狂熊”忽然低声吼道：“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哎呀，刚出来就杀人，这样不好吧？”样子斯文的中年人从口袋里摸出面镜子，端详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啧啧，我出去之后一定要先做个美容护理，在囚笼里关了这么久，皮肤都变差了。” 年轻人说：“在被警察抓到之前，你做‘护理’用的材料，不就是新鲜的人血么？你不想杀光那些警卫，是想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抽他们的血，给你做美容材料吧？” 中年绅士微笑道：“别说得那么难听。他们的血能成为我的美容材料，对他们这些低贱的人来说，应该是毕生仅有的殊荣。” 年轻人转向那愁眉苦脸的老人：“老爷子，您是怎么打算的？” 老人俯下身，观察了一下地面，说：“严道森他们是追着那个昏迷过去的姑娘来我们这里的。而且那个姑娘钻进房子的时候，精神不大正常，我怀疑她也是严道森的病人。和严道森一起来的，是个携带了枪支的警察，这或许说明那女孩与什么重大案件有关，而且，有可能会很危险。” 年轻人耸了耸肩：“我们这里的人，哪个不危险呢？” 中年绅士说：“老爷子的意思，是让我们丢下她？她可是把我们放出来的恩人……虽然当时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太慌乱了，在黑暗中乱按了一通，错把囚笼的开关给打开了，但确实是她把我们放出来的，这个事实无法改变。” 老人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当然会把她当恩人来对待，否则，以我的习惯，刚才出来的那一霎间，我就会直接把她按在地上，当着你们的面把她干了，然后把尸体吃掉。但是我没那么做，还让‘剧毒医生’去照顾被吓昏了的她——以上这些，这很能说明我的态度吧？” 年轻人问：“剧毒医生，这丫头的情况怎么样？” 那戴着眼镜的人就是别人口中的“剧毒医生”，他慢条斯理地说：“呼吸平稳，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我刚才对她进行了检查，她身上有多处伤痕。烧伤、擦伤、穿刺伤都有，不知道她之前经历过什么，大概也是个可怜人吧。” 那中年绅士说：“啧啧，堂堂‘剧毒医生’居然也会说别人可怜？！别忘了您自己可是曾下毒杀害二十多人的变态狂魔啊。” “剧毒医生”扶了扶眼镜，冷冷地回敬道：“那也没有你这‘渴血伯爵’杀的人多吧？更何况我杀人都是让他们在中毒后在睡梦中死去，死得毫无痛苦。而你则是活取人血，让受害人在痛苦中死去。咱们俩相比，好像你没什么资格说我变态吧？” 似乎是被说话声惊动，田婉兮在他怀里颤抖了两下。 年轻人忙息事宁人地说：“好了，两位别吵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出去，对吧？” 老人指了指地面，说：“根据足迹，严道森他们是从这个方向来的。之后也是沿着这个方向走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年轻人翘起大拇指：“老爷子果然犀利！不愧是以前当过侦探的人！” 中年绅士匆匆收起镜子，说：“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出去吧？” 他们依然让“狂熊”在前面充当“开路先锋”，其他人都跟在后面。 当他们进入通道，来到那个岔道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他们发现了墙壁上的画像。 “原来我们都是鬼啊。”年轻人饶有兴味地看着墙上的画像：“你们猜那画有佛陀的路后面会是什么？” 有人说可能是严道森和他手下那些助手的住处，有人说可能是个陷阱，还有人说可能是通向地面的路…… 老人检查了一下地面，眉头皱了起来：“这里的足迹很复杂，严道森他们好像是从那个没有画像的通道方向过来的，之后又顺着原路回去了。” “你确定么？”中年绅士不耐烦地说：“我可是要赶着去做美容，没时间在这里耽搁。” “要不然就请伯爵先生在前面开路？”年轻人把路让了出来。 中年绅士眼珠一转，阴笑道：“让我当炮灰？我才不干。还是让大熊这种不怕疼的家伙冲在前面吧。” “剧毒医生”问：“那我们朝哪边走？” 老人思考了一番，说：“严道森他们应该只是为了追这个女孩子而跑进来的，之后又因为害怕我们追上来，所以慌慌张张逃走，他们应该没有时间多做什么思考，或是设什么陷阱。我们直接顺着这条没有画像的路走下去，应该可以出去。” 众人很赞成他的看法，于是依然让“狂熊”在最前面，走上了那条没有画像的路。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在那条路的尽头，“收尸人”已经找到了那扇藏得很好的小门。 第203章 破茧群魔（2） 在那帮人离开之后，有两个人影小心翼翼地从洞顶上爬了下来。 这两人正是严道森和女警。 他们俩在跑到岔道口之后，女警想朝着那画着佛陀的路逃走，但却被严道森阻止了。 严道森说：“往那边跑就是死路，而且，那帮人之中有曾经当过侦探，并熟练掌握跟踪技术的人。我们要找个能就地‘藏’起来的方法。” 女警迅速扫了一眼四周，随后便无奈地说：“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往哪儿躲啊？” 严道森说：“这里是天然石洞，石壁并非完全光滑，而是有很多缝隙，以此为垫脚点，往上爬。” “这么做有用吗？” “没问题。仗着这里光线昏暗，他们对这里的环境又不熟悉，更倾向于顺着路找，断然想不到洞顶还能藏人。只不过咱们要能撑得住才行。” 两人攀上洞顶不久，那帮人也就追了过来。 正如严道森所料，那帮人顺着路寻找，而并没有朝头顶上望。 当他们离开之后，严道森和女警才下来。两人的手和腿都已经酸麻，这都是一直使劲撑着洞壁所导致的。 女警问严道森：“接下来该怎么做？” 严道森想了想，说：“他们顺着远路往外跑，或许会跟外面的持枪暴徒们撞上。现在还不能确认那帮暴徒是不是为了救他们而来。不过，目前‘训练场’应该是安全的。那帮人说什么都不会再回那里去了。咱们先去那儿躲躲。” 女警点头，跟着严道森返回“训练场”。 再回到那扇门前，女警担心里面还有人，就让严道森跟在她身后，她自己一手端着警枪，一手悄悄把门推开。 门开了，里面是一排很空旷的房间。所有房间内都有非常大的金属囚笼。囚笼内有床、马桶等物。 严道森解释道：“虽然都是身犯重罪的精神病患者，但应有的生活设施还是有的。对了，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女警说：“我叫潘悦晨。” 两人在“训练场”转了一圈，所有的铁笼都已经打开，不过，并不是没有人留下。 有人还留在铁笼里。 其中有两个仰面朝天躺在自己的笼中，但笼门已经打开，显然有人进去过。 那两个人的脸上、身上都有伤痕，尸体惨不忍睹 严道森检查之后，摇头道：“这是自相残杀。” 潘悦晨不解：“为什么要自相残杀？不都是被关在这里的么？结伴逃出去不是成功率更高吗？” “这两人估计是异类，或者是曾经威胁或言语攻击过其他人，或者是不愿意与其他人一起走，所以被其他人杀害了。” 黑暗中传来了鼓掌声：“不愧是严道森，还真让你猜对了。” 严道森和潘悦晨往房间的更深处望去，只见那里还有一个更加怪异的笼子，它不是用金属栏杆构成，而是由某种透明的材料构成，上面仅开了一个半尺见方的窗口。 隔着那道透明的墙壁，可以看到里面有个身穿白色衬衣，外表非常斯文的长发男子。 这男子高鼻深目，似乎不是中国人。 他友好地朝潘悦晨打了个招呼：“你好，美女。” 他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潘悦晨条件反射地想回应对方的招呼，严道森却迅速挡在了她的面前，隔断了她的视线。 “别搭理这个人。别和他说话。别靠近他。” 这连续三句话，每一句都是警告。 潘悦晨忍不住问：“这人犯了什么罪？怎么他的待遇和别人不一样？” “幸亏和别人不一样，他才没能逃出去。”严道森松了一口气：“这人如果跑出去，麻烦可就大了。外面那些人所犯下的罪没一个比他多，也没有一个比他更阴狠残忍。” “严教授，刚刚我还夸了你，你怎么能当着面毁谤我呐。”长发男子叹了口气。“我曾经对你重申过无数遍了，我是被冤枉的。” “被冤枉？”严道森的脸上现出了一层怒气：“你手里的人命至少也有一百条吧？” 潘悦晨几乎怔住，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带着一丝温柔的男人，居然是杀了超过一百人的魔鬼…… 长发男人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没那么夸张，我居住的那个地方，可以说是非常偏远的地区，穷山恶水养刁民嘛，当地警方也没什么作为，杀人犯自然就会多一些。而我，只是个被冤枉的倒霉蛋罢了。他们冤枉我是杀人犯，却连尸体都找不到。” “在审判你的时候，法庭上的所有人都相信你手里的受害者人数应该超过了一百人。只不过很多尸体都找不到了。我记得你喜欢去丛林，把尸体跑到狼多的林子里，对吧？” 长发男人笑了笑：“我只是喜欢去观察狼而已，我是个热爱大自然的人。” 严道森一拉潘悦晨的衣袖：“我们走，不要理这个杀人魔。他会蛊惑人心的！” 长发男人说：“别急着走嘛。我想和你们谈一笔交易。如果这交易可以达成，你们可以从这里顺利逃出去，我保证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们。” 严道森仿佛没听见一样，潘悦晨却停了下来。 “教授，我雇的人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而且，他们得到的指令是——除了我和我指定的人之外，把见到的所有人都干掉。” 潘悦晨失声叫道：“外面那些人，就是你雇来的？！” 严道森急了，使劲拽潘悦晨的胳膊：“别听他的话！他在撒谎！” 长发男人摊了摊手：“是不是撒谎，你自己明白的。小姑娘，这位严教授在他的研究所里有两个非常重要的所在，一个被称为资料室，一个被称为密库。前者是他储存所有研究记录的地方，后者是关押所有研究对象的地方。而我，是从国外被送过来，专门给他当研究对象的。从2005年开始，我就一直被关在他的研究所里，每天被迫浑身插满各种针头，参与他的试验，无论药物还是电疗，都在我身上被试过无数遍了。可谓求身不得，求死不能。对我来说，这里就是个无间地狱。” 严道森忍不住骂道：“胡说八道！我从来没那么对待过你，我在你身上做的只有问卷调查和简单的对话！” “如果只是你说的那么简单，那我身上的这些伤口是从哪里来的？”长发男子猛地撩起上衣，露出身上的累累伤痕。 那些伤痕很多都是淤伤，还有密密麻麻的疑似针扎过的痕迹。 潘悦晨一声惊呼，甩开了严道森的手，站得离他远了一些。 长发男人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丝笑意。 第204章 破茧群魔（3） 严道森警告道：“不要听信他的话！这小子是著名的杀人魔，他的真名是希哈莱·图卡其，是个擅长欺诈与心理暗示的高手！” 在听了严道森的话之后，潘悦晨的脑子里隐约出现了一些与“希哈莱·图卡其”这个名字有关的记忆。 希哈莱·图卡其曾经是个名人，据说他不止擅长心理暗示，还身强体壮，擅长举重，在他的祖国，这属于“文武双修”的人才，因此在民众中非常受欢迎。 但事实上，希哈莱实际上是一个连环杀人狂魔，在他手上遇害的女孩，据传有一百人之多。 而且，希哈莱有与警方合作的经历，他有非常出色的心理侧写能力与反侦察能力，这让警方寻找线索的行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了。 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终他还是栽在自己的疏忽上。 希哈莱·特卡奇出身于工人家庭，在一所学校读过两年书，之后一直是靠自学。也是很少见的能靠自学成才的心理学专家之一。 在心理学界小有名气之后，希哈莱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克麦罗沃州，在那里为当地警方提供协助。 在刚开始的时候，据说希哈莱也曾经想要改善当地的治安环境，成为犯罪克星。但努力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现实要远比他想像中的要糟糕。 在那个时代，当地警方的腐败非常严重，上级警官经常可以当着下级警员的面收受贿赂，甚至把下级警员辛辛苦苦抓来的罪犯当面释放。希哈莱曾亲眼目睹自己抓到的杀人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警察放走。之后他还被那个罪犯报复。 在遭受了连续的打击之后，希哈莱在失望之中逐渐堕落，甚至开始慢慢与周围的环境相互契合。 在抓到了罪犯之后，他不再忙着把人送到监狱，而是与对方讨价还价：“我可以放你走，但你看给我多少钱比较合适？” 他甚至还与当地的黑帮联手，暗地里做一些敲诈勒索的事。 也许是因为要价太高，也许是因为收钱太多，使得同行眼红，希哈莱终于被人揭发了。 由于他不是正式警员，只是协助警方办案的专家，加上他也对警方高层进行了贿赂，因此并没有受到太重的惩罚。只不过，他在当地的名声一落千丈，他也无法再在故乡安身，只能远远地离开，前往邻国乌克兰。 在乌克兰，他居然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因为当时的乌克兰，远比他的故乡还要混乱。 之后的大部分时光，他都是在乌克兰度过的，堪称多姿多彩，但他一直对自己故乡的那段秘密经历守口如瓶。 希哈莱平时还会坚持练习健身与举重，因此，他力量惊人，他还曾经拿过州级举重比赛的冠军。 由于谁都不知道他的过去，因此，他在当地成了个形象不错的健身明星。他结了三次婚，还有了四个孩子，在乡邻们的眼里，希哈莱是一个温和而强壮的好人。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在他人的眼中“温和而强壮”的好人，在暗中孕育着自己恶魔的一面。 希哈莱本身就有一些不可告人的邪恶嗜好，在故乡的时候，这些嗜好他从未对人提起。而到了乌克兰，在地广人稀的乡下，他的某些欲望之火被重新点燃了。 希哈莱开始搜寻自己的猎物。 他每天都会去乡间路上晃荡。在此之前，他会先给自己一杯高度数酒，尤其是伏特加，这种烈酒能让他感觉自己在燃烧，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富于野性和攻击性。 当在乡间路上发现“可口”的目标时，他就会悄悄尾随目标一阵。确认其没有同伴，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时候希哈莱就会突然冲过去，将目标扑倒在地。 他的目标一般是年轻的女孩，而且以未成年者居多。这些女孩通常会因为胆怯和软弱而被突然而来的袭击吓到浑身僵硬，而希哈莱这时就会用他铁钳一样的双手扣住对方，并在几秒钟内让对方因窒息而昏迷。 希哈莱的力气太大了，在几次袭击中，受害人甚至会被他直接掐断脖子。 希哈莱最让人不齿的地方，就是他对尸体的迷恋。 在受害人死去之后，希哈莱会小心地脱掉她们的衣服，并将可能会留下指纹的地方擦干净，女孩身上的部分遗物会被他收集起来，当做“战利品”收藏。之后，他才会在受害人的尸体上发泄自己的欲望。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会清理干净现场，把脚印一类的东西处理干净。 希哈莱会随身带一些花，这些花多数是从附近采集来的。在处理完尸体之后，希哈莱就会把花弄碎，把花的汁液拧出来，涂到尸体的私处。这么做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乌克兰警方的警犬经常会因为他的这种做法而失去线索。 他对尸体的处理方法也很令人发指。 除了把尸体丢进野狼出没的丛林之外，他还会找最近的铁轨，把尸体丢在铁轨上。 寒冬的乌克兰，万物都被冻得僵而脆。很多尸体都被过往的列车辗轧成碎块，即便是法医，也很难将之复原。 警察也很难断定受害人是死于自杀、他杀还是交通意外。 这简直可以说是完美犯罪了。 直到多年以后，希哈莱终于栽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这回猎杀的目标，是他邻居家的女儿卡特。 在卡特被害之后，卡特的父母伤心欲绝，希哈莱还假惺惺地过去安慰。但就在他踏入对方家门的时候，被几个小孩认了出来。 这几个小孩是卡特的玩伴，他们记得，在头一天，希哈莱曾经叫卡特过去玩。 而希哈莱当时因认为“小孩子的记忆力太差”而没在意。 那几个小孩马上报警。乌克兰警方认为希哈莱有重大作案嫌疑，马上进入了他的家，要求搜查。 希哈莱则冷静地坐在沙发上，淡淡地说：“你们终于发现我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希哈莱被带回警局，并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不过，他的态度令人震惊——他并没有表现出后悔的情绪。 负责逮捕他的警察这样评价希哈莱：“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我将受害人的照片一张张递给他看的时候，那小子居然在笑，很明显，他沉醉于其中，并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自豪。” 值得庆幸的是，他终于落网了。 如今，他又出现在了这里。 第205章 破茧群魔（4） 潘悦晨忽然想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希哈莱·图卡其被捕时的照片我是看过的，照片上的他已经白发苍苍了，而眼前这个人怎么看上去这么年轻？另外，为什么还让他活到现在？他不是早就该被判死刑了么？！” 的确，在“透明牢笼”里被关押着的希哈莱，看上去最多四十来岁，而且给人一种精力旺盛的感觉。 严道森解释道：“目前，警方找到的受害人尸体总共只有二十九具，但根据现有情报，死在希哈莱手下的受害人数量可能超过百人。为了让他供出其他尸体的位置，乌克兰警方把他转移到了我这里，希望我能从他口中套问出实情。至于他的相貌……这个我说不清楚，根据他自己的说法，他有一个秘密，这秘密可以让自己的身体维持在‘特殊的状态’。” “恐怕这个秘密也是没有让他死的原因之一吧？” 严道森为难地扶了扶眼镜：“你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问出那个秘密，确实在我的任务范围之内。” 潘悦晨转向希哈莱：“你能同时雇那么多人来找你、救你，恐怕也是因为那个秘密吧？” 希哈莱笑着回避了这个问题：“别人来救我，自然是因为我可以支付让他们动心的价格。” 潘悦晨问：“如果我放你出去的话，你会不会把那个秘密告诉我？” 严道森慌了：“别听他的！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小子是个擅长欺骗的家伙……” “总在别人耳边唠唠叨叨的，你烦不烦啊？”潘悦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表情：“你说他擅长欺骗，擅长心理暗示，但从他的案底资料上来看，他根本只是个凭蛮力来达成目的的暴力犯罪者而已。” 希哈莱的脸上露出的笑意渐渐明显：“人们对我有很多诋毁，甚至魔化。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本身犯下的罪名也没有那么多。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卿本无罪，怀璧其罪’。我也只是因为掌握了某些秘密，才被某些人诬陷。我现在被关在这里，是因为有些人想通过严道森，把那些秘密从我的脑子里挖出来。” “哦。”潘悦晨若有所思：“如果我把你放出来，你能把那些秘密和我共享吗？” “完全没有问题！”希哈莱表现得非常慷慨：“如果你能把我放出去，我的所有秘密将对你无条件奉上。” “别听他的话！”严道森扳住潘悦晨的肩，想把她从透明牢笼前拉开，“你已经被他蛊惑了！这就是他的本事！他之前甚至可以在侵犯了受害人之后，通过心理暗示，让对方自己去铁路上卧轨……” “老东西！放开你的手！”潘悦晨愤怒地甩开严道森的手，并攥紧了自己的枪：“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再靠近我一步，我就会把枪对准你的脑袋。” 她现在的眼神和表情都发生了变化，对严道森的话不再相信。 希哈莱脸上的笑意更浓：“老头儿，我觉得距离我出去的时刻已经越来越近了。” “你休想！”严道森忽然把手伸进怀里，似乎要掏什么东西。 希哈莱的表情变了，他知道严道森要拿什么对付自己。 “收尸人”在找到了那扇小门之后，心头一阵狂喜。 但他并没有贸然进入，而是退了回去，通知“九指姥姥”。 对方点了点头：“辛苦您了。我这就派人下去。” 他把称呼改成了“您”，就很有谦卑和讨好的意思。否则，以他的年龄，是绝对不会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称“您”的。 “收尸人”听出了他话里的恭维，十分受用。他洋洋得意地说：“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我先回了。” “九指姥姥”又叫住了他：“请等一下。” “收尸人”的脸上又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又怎么了？” “九指姥姥”说：“还是希望您能跟我们一起下去。我们这次的雇主，也就是‘密库’里最重要的‘收藏品’，只有把他顺利救出来，他才会支付相应的报酬。” “收尸人”微微皱眉：“什么意思？你们一直所说的‘密库’原来是个关押人的囚牢么？另外，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调动的，你需要获得黑老大的允许，才能让我给你帮忙。” “九指姥姥”说：“我刚刚已经和老大打过招呼了。我向他请求能让您全程跟我们一起，直到顺利救出那位‘雇主’为止。老大同意了。” “收尸人”的脸上露出了怀疑的表情：“你说什么？老大能同意这种请求？我不信，我要和老大通话。” “九指姥姥”不慌不忙地递上自己的电话：“普通手机在这里信号不好，请用我的卫星电话吧。” “收尸人”接过电话，拨通了黑老大的号码。 果然，黑老大让他“全力配合”“九指姥姥”的营救任务，直到把人救出来为止。 黑老大挂断电话后，“收尸人”悻悻地将电话交还“九指姥姥”：“好吧，我跟你们一起下去。不过，咱们先说好，我不打头阵。在一般的情况下，我也不会出手。另外，我的弹药很贵的，营救结束之后，你要给我补充新的。” “明白。补充弹药的问题请交给我。而且，如果这次的营救能圆满成功，我会向上面提出申请，由新任‘工匠’为您制作一把新的武器。” 这个条件非常有诱惑力，“收尸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也好。不过，我很好奇，我们从来都很少搞营救行动的，一般都是打打杀杀，或者走私点儿什么东西。你们要救的这个人是什么人？他提出的报酬是什么？居然连老大都动心了。” “九指姥姥”一边指挥手下们进入通道，一边悄声对他说：“在你眼中，所有的帝王都追求的目标是什么？” “更大的疆土？更强大的兵力？” “九指姥姥”摇了摇头：“这些都不是最终极的目标，你还记得秦始皇最终的愿望是什么吗？” “收尸人”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我记得秦始皇最终的愿望是长生不老……难道说，那个‘雇佣’我们的人，手里掌握了相关的秘密？” “九指姥姥”耸了耸肩：“我可什么都没说，这是你自己猜的。” “收尸人”贪婪地舔了舔嘴唇——长生不老，这确实是个极为诱惑的条件。如果有人肯用这个为条件，向黑老大提出要求，黑老大一定会满足。 不过，世界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这回事么？ 第206章 破茧群魔（5） 在狭窄的通道之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浑身伤疤，相貌狰狞的“狂熊”在前，随后跟着“渴血伯爵”等一群人，抱着田婉兮的“剧毒医生”跟在最后。 他们很快来到了那道小门前。 “狂熊”忽然顿住，不再前进。 “渴血伯爵”仔细观察了一番，说：“这么小的门，仅能让成年人爬着通过。这可非常危险啊。” 后面有人不耐烦地说：“怕什么？‘狂熊’不是没有痛觉么？让他第一个钻门去！” “剧毒医生”提醒道：“可是就连‘狂熊’这回也停下来了，这门后面可能藏着什么危险。” 那人又说：“那就催‘狂熊’过去探探路嘛，反正那小子没脑子……” 他话音未落，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人提了起来。 “狂熊”一把抓住这人的肩膀，把他使劲往小门里推。 那人被吓得放声尖叫，拼命挣扎，但现场没有一个人肯出来阻止“狂熊”，只是在一边冷眼旁观。“狂熊”毫无怜悯地把他塞进了小门之中，最后还用脚踹了踹。 在把那人完全塞过去之后，“狂熊”朝地上啐了一口，忿忿地说：“你才没脑子。” 被塞过去的人刚开始还在挣扎和尖叫，随后身体一阵剧震，忽然不动了。 正当众人诧异的时候，这人却一点一点地向外挪动。 只不过，在挪动的过程中，他的手和脚都没动，身体是平平地移出去的。 在一旁观察的老头子反应最快：“这是有人在外面拖动他！” “渴血伯爵”也说：“他之前还在挣扎，后来却忽然不动了，可能是被外面的人打晕了。对方应该是对准他的头部下手的。” 那人消失在小门里，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一只手从门那边伸了过来，向众人招了招。 众人一阵惊愕，之前一直忙于观察地面上的足迹，没怎么说话的老头子，这会儿忽然说：“这是刚才那人的手。指甲都破开了，是他想从‘狂熊’手里挣脱出来的时候弄破的。” “渴血伯爵”皱眉道：“这招手是什么意思？想让我们过去？” 穿牛仔裤的年轻人说：“不知道安不安全。” 老头子转向“狂熊”：“这回你不想打头阵了么？” “狂熊”沉默了几秒钟，才说：“危险。不去。” 看来他对门那边非常忌惮。 年轻人搔了搔头，勉强笑了笑：“既然这样，那我们要不要抓阄来决定？”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一起点头。 年轻人扯下身上的外衣，撕成无数小条，又咬破食指的指尖，在其中一条布条上点了几点。 “大家看好了，现在我把这个沾有血点的布条和其他布条都揉成布团，混在一起。谁抽到有血点的布条，谁就去钻这个门，怎么样？” 众人纷纷赞同。 年轻人把布团混到了一起，让大家抓阄。众人抓完，“狂熊”爆发出一声咆哮——他手中抓的布条上，有几滴鲜红的血迹。 年轻人摊了摊手，说：“大家都是见证，看来你命中注定要去探这个路了——话说回来，我可没有耍诈。” “狂熊”把布条狠狠地往地上一摔，瞪了年轻人一眼：“到底有没有耍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随后，他伏下身子，朝那小门爬了过去。 在“狂熊”背后，众人纷纷把染有红色血点的布条扔掉。 这其实是一次群体耍诈。大家的目标只有一个——“狂熊”。 年轻人在声明要“抓阄”之前，就用手势与老头子、“渴血伯爵”、“剧毒医生”等人做了交流。那几个人都是他的“死党”，知道他要做什么，并暗中给予支持。 年轻人在所有的布条上都染了血点，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抽到。但以这帮人的性格，轻易不会把布条给别人看，再加上老头子等人暗中告知真相，大家就更不会声张。 但是“狂熊”的性格与别人大不相同，老头子等人也没有告知其真相，因此，在他抽到那带血的布条之后，肯定会大吼大叫。 这时候，大家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狂熊”也不可能赖账，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狂熊”战战兢兢地爬了过去，推开那扇小门。 他原本以为，迎面会射来一蓬子弹，但没想到的是，外面只是站着个笑容可掬的山羊胡男人。 那男人向他招了招手，说：“请出来吧。我们在外面等很久了。” “狂熊”对此莫名其妙，但既然对方看上去没什么恶意，他还是很乐意出去的。 在出去之后，他特意回头喊了一嗓子：“都过来吧！这边没危险！”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里面并没有其他人敢过来。 山羊胡问“狂熊”：“看你的衣服，你应该是被关在这里的吧？” “狂熊”点了点头。 “那你认不认识一位叫希哈莱的外国人？” “狂熊”点了点头：“你找他干吗？” “这你不用管。我只想知道他在哪儿。如果你不知道，就可以走了。” “这就放我走？”“狂熊”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不杀我？你不知道我是个杀人狂吗？” 山羊胡笑了笑：“我知道你绰号‘狂熊’，你患有妄想症，总是认为自己是一头熊。曾经有人因为这个嘲笑过你，后来他们都被你杀了。然后你逃进山里，按熊的生活习惯来生活。直到警察把你抓回来，并送到严道森这里进行‘治疗’。坦白来说，我对你的认知能力表示怀疑，但我觉得你按照熊的方式来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对。这世界上还有人按玛丽苏小说里的生活方式来生活呢——他们比你可疯狂多了。” “狂熊”半信半疑地跑出去几步，随后又转过身来，发现对方确实没打算杀自己。 就这样，“九指姥姥”等人放走了一个疯狂的杀人犯。 “九指姥姥”又等了一阵，干脆凑到小门前，朝里面喊道：“里面的各位，我知道你们的身份，也知道你们现在有所顾虑，实不相瞒，我只是为了希哈莱一个人而来，其他人我都没兴趣，你们可以自行离开，也可以先把路让开，等我们把希哈莱先生接走之后再离开，但在此之前，请不要干扰我们。” 随后，他命令部下开始钻门。 一个又一个持枪大汉钻进那扇小门，在此过程中，从“密库”里出来的杀人魔们并没有阻挡他们。双方保持着一段距离。 “九指姥姥”和“收尸人”也钻过小门，他们看都没看那群人，就直接往“密库”的方向走去。 如果他们肯往人群后面看一眼的话，或许还能看到“剧毒医生”怀里抱着的田婉兮。 “渴血伯爵”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也太没礼貌了吧？！老子好歹也是个前辈。” 穿牛仔裤的年轻人推了他一把：“伯爵先生，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变态杀人魔们一个又一个穿过那扇小门，逃出了严道森的研究所。 他们贪婪地吸收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 之后，他们开始了逃亡。 警察现在还没到，但很快就会到了。 他们逃走的时候，依然处于昏迷状态下的田婉兮也被带走了。 第207章 刘水的复仇（1） 严道森从怀里掏出一件亮晶晶的东西，将它举到了潘悦晨的面前。 那是一枚水晶吊坠。 希哈莱自己似乎也对那吊坠非常忌惮。他马上转过了身，背朝着外面。 他嘴里还在嘟囔着：“严教授，没想到你现在居然随身都带着它啊。” 严道森冷笑道：“托你的福，上次要不是你突然发难，给我来了个措手不及，我也不至于每天都把这东西带在身上。” 潘悦晨的目光似乎被那水晶吊坠吸引了：“这是什么？它发出的光好特殊……” “仔细盯着它。”严道森的声音变得温柔了起来：“看哪，它里面藏着很多秘密，只要认真观察，你就能发现它们。你的过去，你的未来，都藏在里面……” 潘悦晨的情绪本来已经有些焦躁不安，但现在又变得渐渐稳定了下来。只不过，她盯着水晶吊坠的眼神显得有些迷离。 在透明牢笼里的希哈莱故意用大声咳嗽、吼叫等方式，试图干扰严道森对潘悦晨施加的影响，但这些都是徒劳的，潘悦晨在严道森的影响之下，显得越来越安静。 忽然，她摇晃了几下，似乎要倒下去。 严道森赶紧上前，一把扶住她的肩膀。 潘悦晨双目紧闭，似乎已经睡着了。 严道森总算松了口气。他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把那水晶吊坠收了起来。 希哈莱重新盯着他，这回，他的表情不再那么和颜悦色，而是带了些许狰狞。 “臭老头儿，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严道森连看都不看他，就这么扶着潘悦晨，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回答我！要不然老子迟早抽干你的血，扒了你的皮，把你脑袋掰下来当球踢！”希哈莱紧贴着透明的墙壁，脸都几乎扭曲变形。 严道森终于扭过头来，淡淡地说：“你的威胁对我毫无意义。另外，只要有人敢破坏那个透明的囚牢，就会连你一起弄死。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 “靠！你撒谎！每次来见我的时候，你都离那么近，你一定不会在这笼子上装那么危险的东西的……” 严道森扶着潘悦晨走出门口，再也没搭理希哈莱。 希哈莱在囚笼中咆哮，破口大骂，但再没有人回应他。 过了一阵，他忽然闻到一股焦味。 紧接着，他看到门口方向出现了火光。 “臭老头居然放火！”他开始变得惊慌起来——虽然这透明牢笼也有耐火的特性，但如果火情持续蔓延，光屋内的烟雾也会把他呛死。 他赶紧脱下上衣，在上面撒了一泡尿，用它堵住那个小窗。 这可以暂缓烟雾对牢笼的侵入，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透明牢笼就好像一个玻璃瓶子，而这瓶子里的氧气是有限的。如果时间拖得太久，他甚至会因缺氧而活活憋死在里面！ 希哈莱忽然盘着腿坐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开始冥想和默念—— “长眠，我即将进入长眠。我的呼吸即将更加平缓，需要的氧气也将更少……” 这是他的“自我暗示”能力，他想用这种方法来拖延一阵。 短短几分钟之后，他的呼吸居然真的更加平缓了，比熟睡中的人还要更微弱一些。 不过，仅凭这些是不够的。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囚笼附近，大火带来的高温炙烤着囚笼。 希哈莱塞在小窗上的湿衣服已经在散发出水蒸气，而希哈莱本人也觉得自己如同炭炉中的烤猪一般。就连囚笼的地板都开始发烫……希哈莱再也忍耐不住，他“冥想”的状态开始被打破，他只得不断跳起来，以避免脚底烫伤。 就在这个时候，燃烧中的门被撞开，一群持枪的大汉冲了进来。 为首的一个留着山羊胡，正是“九指姥姥”。他大喊道：“希哈莱先生？！希哈莱先生在哪儿？！” 希哈莱简直兴奋得双眼放光：“我在这儿！” “九指姥姥”马上指挥手下人开始灭火，火势很快被扑灭。希哈莱松了一口气。 大汉们开始营救希哈莱。 不过，透明牢笼的坚固程度实在超出了他们的预计，无论用斧还是用枪，都无法把这东西弄开哪怕一条缝隙。 希哈莱发狠道：“用炸药！” “九指姥姥”忙说：“尽量不用那么危险的方法。我们再试试其他方式……” 旁边忽然有人插嘴道：“从牢房的下面动手。这个牢笼相当于扣在地基上的罩子，下面只是水泥地板，破坏起来相对容易一些。” 说话的正是“收尸人”。 “九指姥姥”忙指挥人开始破坏牢笼接地的位置。 希哈莱饶有兴味地注视着“收尸人”，似乎这个年轻人很对他的胃口。 在靠近研究所大门的一侧，刘水已经悄悄摸到了警卫室的门口。 他已经搜过了几名警卫的尸体，但没有找到手机。 手机可能已经被暴徒们拿走。刘水只能尝试其他方法。 研究所的深处不断传出枪声和惨叫声，刘水心乱如麻。他自己是警察，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出手严惩暴徒，这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有暴徒朝这边走了过来，刘水赶紧躲进警卫室之中。 他刚进去不久，就发现警卫室内似乎有人。 一具白乎乎的人体面朝里侧躺在地上。这人的头发很长，像是女人。 刘水忽然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而且，这人的身旁还散落着制服…… 刘水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他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他颤抖着说：“笑莘，是你吗？” 对方没有回答。 刘水小心地上前，把那人的身体翻了过来。 随后，他就觉得脑子里“嗡”了一下。 是笑莘，是那个平常不怎么爱说话，但笑起来很甜美的女孩。 她刚参加工作不久，有时候大家开她的玩笑，她还会脸红。 而如今，她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从尸体的情况上看，还曾经有人对她…… 刘水的拳头捏得喀喀作响。他觉得有团火在他胸膛里烧。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这个警卫室，你们搜过了吗？” 是那些暴徒，他们要进来了。 第208章 刘水的复仇（2） 门被推开了，四名手持武器的暴徒走了进来。 他们看到地上有具赤身露体的女尸，都淫笑了起来。 “这肯定是那个‘收尸人’干的好事吧？” “嗯，听说那小子每次杀了人之后，都会发泄一下。” “门口那几个警卫，都是那那小子撂倒的？” “嗯，是那小子一枪撂倒的。” “只开了一枪？！” “是的，只开了一枪。那小子的枪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连头儿都挺羡慕。” 暴徒们正说着，忽然觉得身后有风声。 他们四个一起回头，只见门被关上，原本躲在门后的一条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 离他最近的一名暴徒本来是端着枪的，但刘水冲过来的速度太快，这人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刘水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刘水双手同时伸出，一手扣住此人头颅左侧，一手扣住他头颅右侧，两手同时顺时针用力一扭。 “咔嚓！” 那暴徒的脑袋朝旁边转了九十度，眼珠暴突，瞬间毙命。 直到这人死去，其他的三名暴徒这才反应过来。 其中一名瘦高的暴徒一声大吼，将手中的枪对准了刘水。 刘水却迅速地往旁边躲闪，躲到另一名胖胖的暴徒的侧面。 那胖暴徒吓得大叫：“别开枪！会误伤自己人！” 但那瘦高的暴徒实在太过紧张，已经扣动了扳机。 他手中拿的是一把前苏联生产的ak-47自动步枪，连发开关已经打开，一按扳机，就把弹匣里的子弹全都打了出去。 连续的枪声过后，墙上多了无数的弹孔，那胖暴徒也身中数弹，ak-47的巨大威力甚至直接让他的脊椎骨折。 他瞪视着瘦暴徒，含怨而终。 刘水绕圈狂奔，快得如同脚不点地一般。 刚才他能够借对方之手害死对方的同伙，一方面是因为他动作灵活，反应敏捷，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熟悉对方那把枪的性能。 他一眼就认出对方那把枪是ak-47，而且是较为早期的型号，这型号有个拨钮，可以指向“单发点射”“短点射”“连发”三个档位。ak-47这枪虽然火力很猛，但后坐力也是极强，如果直接调为“连发”，那么不出几秒钟就会把弹匣打空，而且连续的后坐力会令枪口上抬，造成很大的子弹散布面。因此，如果是熟悉这枪性能的老枪手，一般都会将拨钮调整为“点射”，或“短点射”，点射即是射出单发子弹，短点射是一口气射出三发。在这两种模式之下，ak-47的弹匣不会很快打空，而且后坐力处于相对可控的状态，子弹散布面相对较小，命中精度较高。 刘水冲出来的一瞬间，匆匆扫了一眼这几名暴徒手中的武器，当他看到瘦子暴徒手中握的是ak-47，而且持枪的姿势也不大标准，拨钮还给拨到了“连发”档位上，就知道这人应该是个不怎么懂枪的人。于是他冒了个险，先击倒离自己最近的一人，随后吸引瘦子暴徒开火，靠敏捷的位移将对方的火力吸引到胖子暴徒身上，这么一来，等于在短时间内杀死二人，并令一人暂时失去火力（瘦子暴徒枪内的子弹已经打空，在更换弹夹之前，他无法再射击）。 屋内还剩下一名暴徒，这人留着大胡子，手里端着一把“米尼米”轻机枪，这种机枪的持续射速很高，能在短时间内倾泻大量弹药，但这暴徒还是不敢开枪。毕竟这房间里空间狭窄，开枪容易伤到自己人，更何况瘦子暴徒刚才就是因贸然开枪而害死了胖子暴徒，成了前车之鉴，他可不想再犯这种错误。 刘水绕过胖子暴徒的尸体，脚下忽然一个趔趄，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身体歪歪斜斜，朝墙边歪了过去。 大胡子暴徒正好站在墙边，而且正好位于刘水的视野死角之内。 大胡子见刘水踉踉跄跄，几乎要摔倒，心中便是一喜。他没有射击，而是将机枪放下，抽出腰间的军刀，朝刘水的后心刺了过去。 刘水本来是背对着他，这时候忽然一个转身，变成面对着他。 在刘水的右手上，出现了一支警棍。这是他从外面的警卫尸体上找来的。 大胡子的军刀还没刺到刘水，刘水的警棍先扬了起来，对准大胡子的手腕狠狠砸了下去。 大胡子匆忙把手撤了回来。而在一旁原本打算更换弹匣的瘦子，这时候也顾不上换弹匣了，直接把手中的ak-47横着抡了起来，将枪托对准刘水的后脑勺，狠狠地砸了下去。 刘水顾不上追击大胡子，只能先躲开瘦子的攻击。他往后一弓身，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身后已经是墙壁！而瘦子的枪托此时已经砸了下来！ 刘水只能硬着头皮挨这一下，他用右手把警棍举了起来，挡在头顶，左手的小臂架在警棍的下方，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 “啪！” 枪托砸下，火星四溅。刘水却觉得并没有预想中那么疼，原来，对方砸得不是很准，再加上刘水背后就是墙壁，这一枪托有多半是砸在了墙壁上，墙壁顶住了巨大部分的力量，只有一小部分力量被警棍接了下来。 刘水心中暗叫侥幸。但他还没来得及还击，大胡子就又窜了过来，平端手中的军刀，朝他面门就是一刺。 刘水只得半跪在地上，避开这一刺，随后将警棍往前递出，将棍头戳向对方的脸。 大胡子一愣，他要是不躲，刘水这一下肯定戳中他的面门，如果躲了，刘水只需要把警棍往外一拨，就可以击中他持刀的手——如果用的力气足够大，甚至可以把他的刀给打飞。 为他解围的，是旁边的瘦子。 瘦子第一次没有砸中，第二次扬起枪托，这回是对准了刘水的后背，直接捣了下去。 这一次，刘水再也无法躲开。 他半跪的姿势，本身就不利于躲闪，除此之外，在把警棍戳向大胡子之后，他身上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以招架瘦子的攻击。 这一枪托结结实实地捣在了刘水的后背上。他脸朝下趴在了地上，手中的警棍也失去了准头，软绵绵地从大胡子脸旁擦了过去。 瘦子一击得手，立刻再扬起枪托，对准刘水的后颈又砸了一下。 这一砸之后，刘水的脸扑进了地面的尘土之中，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头发甜，嘴角也带了血沫子。 他勉强抬起头，模模糊糊地看到角落里笑莘的尸体，那尸体已经成了一片白影。 笑莘的仇，看来是没办法报了。 瘦子再次扬起枪托，这回，他对准了刘水的后脑勺。 第209章 刘水的复仇（3） 刘水眼前的一切都已经渐渐模糊。 他能感觉到瘦子准备续挥舞枪托殴打自己，他想反抗，想躲闪，但身体已经开始不听使唤。 连续遭受重击之后，皮肉之伤还在其次，关键是脑部受到了震荡。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恢复的。 这已经是真正的绝境。 瘦子洋洋得意，手中的枪托带着劲风砸下，距离刘水已经不到一尺。 忽然，他的手一歪，身子重重地撞到了墙上。 大胡子惊愕地望向瘦子，他发现瘦子的头深深地垂了下去，原本紧握在手中的自动步枪也早已松脱到了地上，身下还湿了一片，似乎是失禁了…… 眼看就要把敌人置于死地了，这小子怎么忽然出状况了？是生病了么？ 大胡子也顾不上继续收拾刘水，而是快步来到瘦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你没事吧？” 他不拍还好，一拍之下，瘦子顺着他的手软绵绵地“瘫”在了地上，整个身子软得简直如同一滩烂泥一般。 大胡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瘦子双目紧闭，左侧太阳穴上多了一个嫣红色的小点，似乎已经充血。 他伸手在瘦子的鼻子前试了试，对方的呼吸早已经停止。 瘦子死了，就在他面前死了。他甚至不知道瘦子的死因是什么。 一阵风吹来，窗棂呜呜作响，大胡子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他猛地一伸手，把地上的刘水揪了起来，挡在自己的身前。 “他妈的！我就知道有人在搞鬼！” 他拿过军刀，横在刘水的脖子前。“快点儿出来，别躲着了！要不然，老子先做了他！” 回应他的，只有呜呜的山风。 此时天色已经转暗，气温逐渐开始下降，大胡子居然感觉到了一种萧瑟的寒意。 几分钟过去了，没有其他人出现。 大胡子狠狠地在刘水身上踹了一脚，刘水被他踹得“啊”了一声。大胡子将嘴贴近刘水的耳朵，刘水隐隐闻到了一股口臭味。 大胡子说：“往门口走，动作要快。” 刘水喃喃地说：“我……受伤了，走不动。” 大胡子又在他膝弯处踹了一下，刘水闷哼了一声，差点儿跪倒。 大胡子冷冷地说：“别特么在老子跟前装蒜，如果你小子不听话，我先把你俩眼珠子挖出来。反正让你走路的时候，你也不需要眼睛。” 他威吓地将刀子在刘水的眼皮上划过，冰凉的刀刃在刘水的眼皮上留下一道血红的划痕。 刘水只得勉强迈出步子，由于脑部受到的影响还在，他的腿刚跨出去一半，身体就再次失去平衡，上半身向前倾斜，头几乎扎向地面。 大胡子伸手扳住刘水的肩，嘴里不住地骂骂咧咧。他准备再踹刘水一顿，至于这么做会不会让刘水身上的伤变得更重，他完全不在乎。 刘水吃力地用手撑住地板，这样才不至于让头部着地。就在大胡子骂骂咧咧的时候，他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由于他的身体是朝前方倾斜倒下的，他的视野等于是向后。 他隐隐约约瞥到后面有个影子在动，不过这影子是借着黄昏时分昏暗的光线钻进屋中的，因此大胡子并没有注意到它。 即便如此，这影子发出的声音也非常小。刘水怀疑这应该是个职业杀手，或者特种兵出身的家伙。 从这影子的行径来看，似乎是打算悄悄摸到大胡子背后，再向对方突然发难。 刘水虽然不明白这影子的身份，更不明白其目的，但他决定帮这位一把。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这是千百年来不灭的真理。 影子在悄然靠近大胡子，距离不足三米……两米……影子猛地前冲，似乎是要攻击大胡子。 大胡子忽然站住，紧接着，猛地转身，将手里的军刀向后方挥了出去。 很显然，后面那步步紧逼的影子，已经被他觉察到了。从表面上看来，他仿佛毫无知觉，但事实上是在默默引诱对方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一旦对方进入军刀的攻击范围，他便会猝起发难，先发制人！ 他这一刀果然出乎对手的意料，那影子先是一怔，随后狼狈地往后躲闪。 大胡子第一刀没有命中，脚下不停，身子急速旋转，顺势又劈出一刀。 那影子被迫再次后退，这一退，就离身后的墙壁不远了。一旦被逼到墙下，就等于被逼近了死胡同。刚才的刘水就是这样被逼上了死路。眼下大胡子是打算故技重施。 但他忘了，刚才是二对一，俩人一起对付刘水。现在局势已经翻转，成了一对二，他要同时对付影子和刘水。 刘水艰难地支起身子，脑部震荡的影响还未完全消失，但那影子已经被逼到墙下，正与大胡子苦斗，他必须要伸出援手。否则，对方干掉影子之后，下一个就是要对付自己。 刘水眼看脚边是瘦子的自动步枪，枪里的子弹已经打完，还没来得及换弹匣。眼下反正也没其他的东西可用，他干脆提着枪管，把这东西当冷兵器给提了起来。 大胡子原本在对付那影子，但眼角的余光瞥到刘水又站了起来，还捡起了同伴的武器，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他虚晃一刀，把黑影逼退到墙角，随后飞起一脚，正中对方的小腹。 黑影背贴着墙壁，手捂着小腹，慢慢地蹲到了地上。样子非常痛苦。 大胡子顾不上继续对付他，而是转身去对付刘水。 那黑影是赤手空拳，对他的威胁有限。刘水已经拿到了武器，需要优先对付！ 刘水眼看着对方冲了过来，干脆把自动步枪当棍子使，先与大胡子保持一定距离。 这在近距离搏斗中，是正确的以棍对刀的战术，首先就是控制距离，与敌周旋，自动步枪的长度要长过对方的军刀。刘水暂时还算安全。可如果大胡子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刘水还是要倒霉——他用自动步枪砸对方一下，对方未必会受伤，但对方刺刘水一刀，刘水一定会有事。 因此，刘水始终不给对方靠近的机会，手中的步枪始终朝对方的面门招呼。对方皮糙肉厚，倒不担心身上挨打，唯独担心头部受创，因此与刘水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如此僵持了一阵，对方甚至还露出了一些破绽，但刘水始终不敢强攻。他改变了策略，开始盯着对方持刀的手腕打，对方军刀划伤他的手臂，他倒不怎么在乎，他比较忌惮对方的捅刺。 大胡子努力拉近距离，持刀的手变成后手，另一只手不断往前抓，试图抓住刘水手中的步枪。 就在两人搏斗的过程中，大胡子背后的黑影缓了过来。 黑影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那居然是一只血淋淋的手！ 第210章 刘水的复仇（4） 此时刘水和大胡子尚未分出胜负，大胡子背朝着黑影，完全没想到对方还会再醒过来。 黑影将那只手对准了大胡子。 大胡子原本正对刘水步步紧逼，但忽然后心一凉，随后就失去了知觉。 刘水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大胡子，对方已经趴在地上，他用手一试，大胡子的呼吸都停了。 黑影慢慢地从墙角里站起来，那只血淋淋的手被他扔到了地上。 刘水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影终于开口了，他用的是比较生硬的普通话： “丹西上尉没告诉过你，已经有个卧底被派进来了么？” 刘水恍然大悟，他确实从丹西上尉那里听过这件事，除此之外，上次唐宋明能在“九指姥姥”主持的“拍卖会”上侥幸脱身，也是因为有一个神秘的黑影击落了追击的无人机。 他上前把那黑影扶了起来：“你就是那个卧底？” “这还用说么？！”对方没好气地把蒙在脸上的东西摘了下来。 出现在刘水面前的，是一张帅气的男性面孔，具有一半亚洲人的特征，与一半欧洲人的特征。 这人自我介绍道：“我叫英格拉姆（ingram），不过，这只是化名。我在用军火交易商的身份，与‘九指姥姥’背后的组织接触。今天我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那个叫黑老大的老板要请我过去和他见面，但我听说‘九指姥姥’今天要来这里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因此我才偷偷跟踪他们来到这儿。” 他望了一眼角落里笑莘的尸体，用遗憾和怜悯的口气说：“很抱歉，你的同事是突然间被杀的。我来不及救她。” 刘水沉默了一阵，问他：“杀死笑莘并侮辱她尸体的人是谁？” 英格拉姆答道：“杀她和侮辱她尸体的是两个人。杀她的人绰号是‘独眼彪’，是‘九指姥姥’手底下的红人，不过已经死了，刚才我救你的时候，用的是他身上的武器，那是能利用高压气体喷射出剧毒针刺的假肢，是上一任‘工匠’的作品。” 刘水望了一眼那只血淋淋的手，略有些反胃。 “是你杀了独眼彪吗？” “不，他之前在研究所里触发了这里的某处陷阱，被活活摔死了。这东西是我从他的尸体上扒下来的。是很有趣的暗杀武器，它里面仅剩的‘弹药’已经被我用光了。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把它带走研究一下。” 刘水解下自己的衣服，小心地把那只“手”包了起来。“我对研究它没什么兴趣，但它是杀人凶器，我要保留罪证。另一个人是谁？” 英格拉姆答道：“侮辱尸体的，是那个犯罪组织里的‘行刑者’，他的绰号叫‘收尸人’。是个脑子不大正常的家伙。” 刘水正想问“收尸人”的外貌特征，外面响起的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 有人在外面喊：“这边刚才有枪声！肯定出了问题！快过去搜查！” 英格拉姆急忙说：“我先闪了，回头再聊。收拾现场的事就拜托你了！” 他推开对面墙上的窗户，匆匆逃走。 刘水原本也打算马上逃走，但笑莘的尸体还在这里，他不忍心让尸体再受破坏，便一咬牙，从地上把大胡子的枪抄了起来。 大胡子刚才一直用军刀与刘水、英格拉姆二人缠斗，他那把“米尼米”轻机枪的子弹是满的，一枪未发。 门被踹开，两名持枪大汉冲了进来，刘水利索地开枪，将这两人击毙。 后面还跟着两人，其中一人似乎是个小头目，一面用对讲机向同伴们发出警告讯息，一面从腰间解下一枚手雷，直接丢进门内。 面对冒烟的手雷，刘水不敢再逗留，忙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轰隆”一声巨响，手雷爆炸，小屋内的家具都被引燃，烈焰火舌从窗口喷出数尺高。刘水暗中叹了口气，他原本想保住笑莘的尸体，但就现在来看，显然是不可能了。 而独眼彪那能充当暗杀武器用的义肢，也在爆炸中被毁。 刘水跳出窗户之后，远远看到有一条黑影窜出研究所的大门，消失在远方的山林里。 而身后持枪的持枪暴徒们，又从屋内追了出来，端枪向刘水射击。 刘水无奈，只得一边狂奔，一边寻找隐蔽处。 他的视线扫过自己来时搭乘的那辆警车，忽然看到警车内有个人满脸鲜血，斜斜地歪到向车外。 刘水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人是之前埋伏在车内的枪手，英格拉姆如果想进出这里，肯定会被此人发现，估计是他将此人干掉的。 刘水之前因忌惮此人，不敢去拿警车上的手机，眼看这人已经被干掉，便再无顾忌，他弯着腰急冲到警车前，以车身为掩护，打开后车门，钻进了车内。 那小头目带着一名手下，用随身携带的自动手枪频频向警车射击。 不过，这两人用的武器有些尴尬——是狄阿那10式4.5mm手枪，固然小巧且造型美观，但威力欠佳，在军火市场上有“袖珍小砸炮”的“雅号”，据说离得远了连木板都打不穿，更不用说这警车的金属外壳了。 饶是如此，警车上的玻璃车窗也都被打得粉碎，金属车身也被打得“乒乒乓乓”作响。那两人一边持续射击，一边从两个方向朝警车靠拢，准备把车上的刘水置于死地。 刘水冒着生命危险，伸手从前排座椅上把手机抓了过来，拨了求救电话。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由于这研究所是修在深山之中的，手机信号在山里显得非常弱，刘水拨打了几次电话，都失败了。 他还想用警车上的车载无线电进行联络，但对方一阵子弹打过来，虽然没伤到他，却把车载无线电打得粉碎。 那两名持枪暴徒距离警车已经不足十米，他们一边狰狞地笑着，一边瞄准了警车的油箱。 即便狄阿那10式手枪火力不怎么样，但打爆油箱还是没问题的。 如果油箱被引爆，刘水肯定会当场死亡，连完整的尸体都难留下来。 就在这时，刘水觉得身下有个硬邦邦的东西。 第211章 不是资料室的资料室（1） 刘水低头一看，车内座椅上有把带折叠枪托的自动步枪。 原来，守在这车内的暴徒被英格拉姆杀死，但英格拉姆并未将他的枪拿走。 刘水使劲一拽，把枪给拽了起来，他也来不及瞄准，完全凭借手感，就朝左侧车窗外扣动了扳机。 左侧车窗外正是那小头目，此人正用枪瞄准警车，准备把枪内子弹都倾泻出去，没想到车内迎面打出来一蓬子弹！ 刘水手里拿的，是前苏联生产的aks—74u伞兵用自动步枪，虽说体积和口径都比著名的ak—47要小，但正因为其小，正好可以在车内这样小的空间内灵活操作。而该枪使用的5.45mm口径俄军制式弹药，穿透力极强，瞬间便把那小头目打得如同蜂窝一般，现场一片血污，惨不忍睹。 那剩下的暴徒见势不妙，想再开枪，偏偏子弹打光了——刚才他和小头目两人互相掩护，一人打完子弹，需要重新装弹时，还可以由另一人持续射击，现在可没那么方便了。那暴徒拔腿想溜，刘水哪里肯放过他，抬手就是两个点射，送这人上了西天。 干掉敌人之后，刘水急于发动汽车逃走。无奈的是，这车已经被刚才的枪击破坏，无法再启动。 刘水在车内又踢又踹，可车却纹丝不动。刘水无奈，只得再次下车，另寻出路。 他的目光落到了大门口旁的一辆车上。 那车看上去并不起眼，车的表面还经过了哑光处理。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车体的主要位置上，都安装有附加装甲，装甲与装甲之间有铆钉衔接，看上去非常皮实。 驾驶位一侧的车门似乎还开着。 刘水过去一拉车门，惊喜地发现车没锁死，钥匙还在车上。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钻进驾驶位，并顺利发动了车子。 他刚打算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自己的同事潘悦晨，以及严道森博士，都还在这研究所里。除此之外，这研究所里应该还有不少幸存者。 自己是警察，应该先救人，还是先逃走？ 他不知道这车其实就是“收尸人”的座驾。“收尸人”在门口干掉了所有保安之后，就下车切断电路去了，这车就被他大大咧咧地停在了这里。 如果自己不去帮忙，那俩人很有可能会被暴徒们杀掉。 刘水犹豫了一阵，做出了决定。 他狠狠地踩下油门，车子猛地启动，巨大的推背感让他深深地陷入座椅之中。 他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一枚火箭上！ 这是上一任“工匠”褚王松的遗作，自然动力澎湃，起步极快。 车子疾速地朝着研究所的深处“射”去。 严道森将潘悦晨带出那房间，此时的潘悦晨已经稍微清醒了些，但依旧变得神态木然，简直像是木偶泥塑一般。 严道森满怀歉意地说：“要委屈你一下了。” 他从口袋里翻出一只打火机，顺手把门口附近的垃圾桶点燃，浓黑的烟从垃圾桶里冒出，火苗窜了出来。 他扶着潘悦晨退后数步，眼看着火势蔓延开来，窜进了房门之内。 严道森喃喃地说：“抱歉，我也知道自己没权杀你，火带来的高温与浓烟会让你死得更痛苦一些。你就当是报应吧。” 对于杀死一个血债累累的连环杀人狂，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惋惜。 火已经快要窜到他脚下了，他赶紧带着潘悦晨离开。 此时的潘悦晨就像是一具木偶，严道森扯她一下，她就跟着严道森去哪里。如果有不顺从或挣扎的表现，严道森就将那水晶吊坠重新亮出来，潘悦晨就会再次平静。 只不过，严道森也明白，这种方法不能持续太久。 现在的潘悦晨，等于是被两个催眠师用两种不同的方法同时施加了催眠，状态极为不稳定。 如果在这个状态下因外力而被强行“唤醒”，潘悦晨的心智就会受到较大的影响。这种影响甚至会终身伴随着她。 当带着潘悦晨来到“岔道口”的时候，严道森忽然听到路的那头传来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正朝着岔道口这边赶来。 严道森赶紧钻入了另一条岔路， 那里有一道门。严道森进门之后，将门紧紧合上。 门内是宽敞而陈设简单的大厅，有无数的书架立在大厅之中。上面的很多书都已经被灰尘所覆盖。 严道森小心地将潘悦晨放在地板上，并设法“唤醒”了她。 潘悦晨醒来后一阵迷惘，她说：“我记得之前我在跟那个男人说话，怎么突然之间就开始迷糊了？” 严道森说：“那是他的本领。在开始和他对话之后，他就会在暗中对你施加影响。直到最后，你会变得完全受他控制。你以后不要再回忆相关的事件，最好连那个人的名字也不要提。” 潘悦晨吓得脸色发白：“我被那个人催眠了？他都让我做什么了？有没有伤害你？” 严道森温和地摆了摆手：“不要回忆相关事件。你没有伤害我。” 潘悦晨望了一眼四周：“这是哪儿？” 严道森答道：“这里是唐宋明进行『学习』的地方。这里的每一本书他都读过。” “每一本书？！”潘悦晨再次受到了惊吓：“这儿少说也有上千本书！” “具体数字是两千七百三十一本。”严道森一本正经地说：“他都读过了。而且我可以保证，他能熟练地背诵其中绝大部分内容。” “他……他是机器人么？！他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的？没有游戏，没有娱乐？”潘悦晨的声音里充满了怜悯。 严道森说：“这是他自愿的。至于游戏和娱乐，他觉得自己没有时间去接触。他在六到十二岁之间读完了其中的三百本书。之后因为心理学和其他方面的『实战培训』而减少了很多阅读的机会，不过在完成培训之后，他的记忆力也获得了提升，阅读效率大大提高。他看完最后一本书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岁了。” 潘悦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严道森说：“赌一把，看我们能否活下去。” “赌一把？” “是的。外面的入口已经被武装暴徒们找到，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另一头的房间。接下来，就看他们会不会对这边的房间感兴趣。” “我猜他们会过来的。”潘悦晨因为恐惧而紧张了起来。 严道森摇了摇头：“这可未必 。” 潘悦晨急道：“这里不就是『资料室』么？是那帮人想要闯入的设施之一啊！” 严道森微笑着叹了口气：“有这种想法的人，可能找不到真正的『资料室』。其实真正的『资料室』并不是一个具体的房间。”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我就是『资料室』。” 第212章 不是资料室的资料室（2） 潘悦晨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资料室』应该是带有大量资料储存设施的地方吧？就算您记忆力再好，资料总会有遗失的可能，感觉现代化的电子储存设施更加靠谱……” 严道森点了点头：“之前我们确实有过这样的考虑，我们之前采用的是国际顶尖的云储存设备，但之后就发现有人打算窃密。再次更换设备之后，窃密事件还是不断发生。” “您可以采用不联网的储存设备。” “使用过，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而发生过损失，资料丢失了很多。”严道森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最后，唯一能靠得住的，还是我自己的大脑。这听上去非常荒唐，但也是出于无奈。” “您……用自己的大脑记录了所有的相关资料？” “应该是说记录了这个研究所自创建之初到现在为止所做的所有研究的资料，也包括我们协助警方办案时产生的一些资料。时间跨度为数十年。”严道森眯着眼睛说：“有时候，闭上眼睛，我就像是在面前摊开了一本书，书内是按年代编排好的各种资料，我只需要翻开对应的‘书页’，就可以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对应的资料。” 潘悦晨恍然大悟：“我好像听说过这种记忆法。” “在影视作品中也反复出现过，不过，它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玄乎。只能说人脑潜能无限，只要加以适当的开发，还是能派上不少用场的。” 潘悦晨又问：“如果想把『资料室』内的资料调出来，只有找您？” “对，而且我不会留下书面文字记录，只会口述，这样就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泄密。” 潘悦晨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她忽然掏出警枪，对准了严道森：“那就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吧。” 严道森面对枪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不是警察？” 潘悦晨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没错。您总算看出来了。” “可刘水不会带陌生人送田婉兮过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水原本是打算找局里的两个女同事送田婉兮过来。由于警队里都在忙于办案，人手比较紧张，他就只能找文职人员代替。”潘悦晨拨开手枪上的保险，将子弹压上膛：“文职人员都在另一座办公楼里，他不那么熟悉，就随便找了两个。潘悦晨和王笑莘都是局里较为年轻的女性文职人员，刘水曾经和王笑莘有过接触，就选了她。而潘悦晨在王笑莘隔壁办公室，就也被刘水带上了。” “听你的口气，你肯定不是潘悦晨本人吧？” “当然不是。其实也是巧合。我们组织里的人绑架了真正的潘悦晨，并让我来代替，我的任务是在警局里打探更多信息。我是‘黑老大’的下属，本名是池田雅子。” 她在脸上抓了几把，将脸上的“假脸皮”给揭了下来，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 严道森点点头：“你也并不知道刘水要带你来我这里，只是凑巧，对吧？” “是啊。所以说这次的收获实在令人惊喜。无论是你本人，还是你脑子里的资料，在黑市里已经有人开出了很高的价码。为了你脑子里的资料，‘黑老大’本人可能还会亲自‘处理’你。” 严道森抿了抿嘴：“哦？他会亲自动手来‘提取’我脑子里的资料么？难道他会催眠？”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池田雅子忽然发现自己说的话已经太多了，这和她平时的作风有些不一样，是因为严道森这个“大收获”让自己得意忘形了么？ 她威吓地将枪口瞄准严道森的眼睛：“别废话了，走吧。” 严道森举起双手，说：“放心，我不会反抗，你也不用着急。我手无寸铁，肯定会跟你走。能再问你一个问题么？外面那些人，是你的同伙么？” “我们算是同一个组织的人，不过负责的具体工作不同。彼此不知道对方的任务内容。你问完了么？问完了就上路吧。” 严道森点了点头：“我问完了。接下来，你就跟我去警局吧。” “去警局？”池田雅子冷笑了起来：“老东西，你是不是被吓坏了，所以脑子都不灵光了？！现在应该是你跟我回我们组织那边。” 严道森耸了耸肩：“除非你真正把我挟持，我才会乖乖跟你走。” “什么？用枪挟持你还不够？你觉得你不怕子弹？”池田雅子朝天开了一枪，震得头顶的尘土簌簌往下落：“这可是真枪。” 严道森淡定地看着她：“只可惜，你那把枪伤不了我。” “什么？！你开什么玩笑？！”池田雅子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她决定先教训一下这个老家伙。 她将枪口对准了严道森的左臂，只要不打断他的腿，不伤到他的要害，打哪里都没关系吧？！ 但当她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她却看到了奇怪的现象—— 子弹从枪口射出，直接“贯穿”了眼前的严道森，但却没有对严道森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严道森依然站在原地，无比冷静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和蔼可亲。 池田雅子干脆使用连射，把弹匣里的子弹全都射了出去！ 一发又一发的子弹穿过严道森的身体，把他身后的墙壁打得好像蜂窝一样。严道森依然完好以暇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池田雅子打出的整整一弹匣子弹，甚至连他的衣服都没伤到。 池田雅子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她面前的严道森就好像一个3d立体投影，而非实实在在的人！ 严道森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你是不是以为，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个假人，而并非真实存在的？” 池田雅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是不是刚才的催眠术？！” 严道森点了点头：“你终于猜到了。” 池田雅子眼前的宽敞房间忽然变得虚幻了起来，之前被她子弹击中的墙壁，现在开始片片龟裂，裂缝直接扩散到房间的天花板，在轰鸣声中，无数砖块碎石掉落，而随着它们的掉落，原本掩盖在它们后面的东西也展现了出来。 那是一道道漆黑的钢铁栏杆，它们严丝合缝地构成了一个笼子，将池田雅子关在了里面。 池田雅子丢掉手里的枪，她大喊大叫，甚至狂扇自己耳光。但这都毫无作用，那由栏杆构成的牢笼越收越近，逐渐将她“封”在了里面。 严道森站在牢笼之外，冷冷地看着池田雅子。 “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摆脱这个‘笼子’。它直接生于你的内心，困住的也是你的内心。” 池田雅子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瞪视着他：“难怪有人说，干掉你的最好方法，就是远距离把你狙杀，千万不能给你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近距离接触没有问题，只要没有恶意，我愿意和任何人分享我的知识。”严道森的身体忽然变得轻飘飘的，他双脚离地，慢慢地“升”了起来。 他俯瞰着笼中的池田雅子，宛如神明在俯瞰着他的祭品。 第213章 不是资料室的资料室（3） 严道森问池田雅子：“你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你用催眠术的么？” 池田雅子仰望着上方的严道森，瑟瑟发抖。 “是……在透明牢房前么？” “不……”严道森摇头道：“你以为我会轻易地将陌生人带进这个地下区域么？事实上，当你跟我一起进入地下通道的时候，我就开始对你施加影响，开始做催眠的准备，之后，又做过几次。你是逐渐被引导进现在的状态之中的。只不过，为了不引发你的怀疑，我每次施加的影响都很小。当你在透明牢笼前，装出被希哈莱催眠的样子时，我开始加快催眠的节奏。” “你看出我是装的？” “对。真正被希哈莱成功施加了心理暗示的人，不会是你那个状态。”严道森解释道：“你可能接触过催眠术，或者你身边就有催眠师，但希哈莱的技术和那些人的都不大一样。如果你真正了解他的话，你们就可以在更有默契的状态下给我演那出戏，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在这片虚拟出来的世界里，“牢笼”已经缩得非常之小，紧紧束缚住了池田雅子，她被迫跪在里面，头和手都被“挤”到了“牢笼”之外。 严道森换上了一张冷漠的表情：“如果你肯合作，我可以把你身上的痛苦减轻。但如果你拒绝合作，施加在你身上的‘牢笼’就会变得更小，更紧，你的身体将会体验到前所未有的痛苦。这不会是幻觉，而是真真正正作用在你的神经之上，你的身体甚至会真的出血。” “你……你这是虐待！警察不会饶过你的！”池田雅子尖叫了起来。她已经开始感觉到痛苦了。 严道森似乎感到好笑：“警察？我记得你们应该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徒才对，警察应该是你们的死对头吧？你想让警察来帮你？如果我没搞错的话，刘水和他的那位女同事应该已经在外面遭到袭击了，他们俩能活下来就不错。而那位被你们绑架的潘悦晨，恐怕现在也是凶多吉少吧？” “潘……潘悦晨还活着……”池田雅子哀求道：“放过我吧，我会带你去找她。” “我肯定会让你带我去找她的，但是，在此之前，我要问你一些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好的！”池田雅子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可您能不能先让这笼子放松一点儿，我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严道森点了点头，他打了个响指，“牢笼”变大了一些，池田雅子勉强可以在里面放松些。 在现实中，池田雅子依然是跪在严道森面前，她双目紧闭，手中的警枪早已掉在一旁。 而现实中的严道森早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像他这种年纪的人，持续某个特定目标施加影响，是一件非常消耗体力与心力的事情。严道森觉得自己在解决掉眼前这个威胁之后，至少要好好睡上一天，才能够恢复。 但他现在还不能停下，他要坚持到从池田雅子口中问出所有答案为止。 “你先把你们组织内部的重要人物给我介绍一下。比如那位神秘的‘黑老大’。” 在听到严道森的要求之后，池田雅子的额头冒出冷汗，她的身体开始挣扎、扭动。 很显然，这个问题她不想回答，甚至是不敢回答。 “组织……高层的……秘密……我不能……泄露……” 严道森叹了口气。 在那个虚拟出来的意识世界里，“牢笼”的一部分忽然开始扭曲、变形。 池田雅子感觉自己的右手正在向不可思议的方向扭动。她吃惊地朝自己的右手看去，看到右手顺时针扭了一圈，最后，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她的右手断掉了。 断掉的地方没有流血，她刚开始的时候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落在满是尘土的地板上，就像一只皱巴巴的手套。 那只手自己立了起来，以五指为腿，慢吞吞地在地上移动，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门外。 在现实世界里，严道森只是在池田雅子的右手手腕上划了一圈。至于其他的，都是池田雅子自己在潜意识中做出的回应。 也就是说，严道森虽然没有真的切断她的右手，但却让她在潜意识中误以为自己的右手已经断了，并让她的大脑失去了对自己右手的掌控。 严道森继续逼问道：“你还是不肯说吗？” 池田雅子已经“痛”得眼泪都出来了，但她还是说：“不行，我不能说，说出来就一定会死……” “如果你不说，你会面临比死更惨的下场。”严道森严肃地说：“在中国的民间传说中，地狱有十八层，在其中的一层，恶人会被鬼差鬼使所惩罚，鬼会将恶人的身体锯断，再拼合，再锯断。如此重复。这样的惩罚会长达千百年。恶人犯下的罪过越多，惩罚持续的时间就会越长。” 他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响指。 房间内忽然变得暗了下来，紧接着，从角落里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池田雅子朝角落里望去，只见那里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黑影。那些黑影的身高都刚刚赶得上小孩子，但它们的头都大的出奇，上面还长有尖尖的犄角。 黑影们的眼睛里闪着光，像红热的木炭。 鬼！ 池田雅子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她的身体被牢牢地固定住了，无法移动。 黑影们七手八脚地从角落里拽出各种东西，有镣铐，有火盆，当然还有长锯。 严道森警告道：“你还有最后的机会。” 池田雅子怕得都快失禁了，但她还是紧咬牙关：“不，我不会说的。我会坚守武士道精神……宁可死去，也不把秘密透露给敌人！” “愚蠢！”严道森摇了摇头：“这是你自找的。” 他打了个手势，那些黑影们一哄而上，攀上了池田雅子的牢笼。 它们将镣铐在火盆中烤过，随后将它们锁在池田雅子的身上。 带着高温的镣铐是灼热的，池田雅子感觉自己的肢体都被镣铐给弄得灼烫和焦臭了起来。 镣铐将她牢牢地固定住之后，那些黑影将长锯扛了过来。 严道森不厌其烦地说：“我再重复一遍，这种痛苦会真实地施加在你的身上。它不是幻觉。换句话说，如果你因为无法忍受这种折磨而死去，那么现实中的你也会死去。而且，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解除它。” 池田雅子犹豫了一阵，终于颤抖着说：“来吧。” 严道森挥了挥手，那些黑影欢呼着开始忙碌了起来。 在池田雅子的惨叫声中，严道森转过身去，似乎不忍再看。 第214章 不是资料室的资料室（4） 眼看着黑影爬遍自己的全身，还扬起了那闪着寒光的长锯，池田雅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朝严道森尖叫道：“我投降！快让这些家伙下去！我什么都说！” 严道森暗中松了口气。 在现实中的严道森，这时候已经接近精疲力尽的状态。 现在，他还需要对池田雅子再施加一次压力。 “把那些人的资料说出来。首先是‘黑老大’的。” 池田雅子艰难地说：“我加入这个组织的时间还比较短，而且，我的地位也比不上组织里真正的‘大佬’，平时没什么机会去见‘黑老大’。‘黑老大’一般是通过远程联系方式来对我下达指令的。我对他本人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 严道森摆了摆手：“就说你知道的吧。” 池田雅子松了口气，开始讲她所知道的关于黑老大的一切。 “他的年龄约在四十五岁左右，身高将近一米八，头发花白，喜欢穿丝绸制作的衣服。为人城府很深，喜怒不形于色。他在x市有一座带有花园的豪宅，平时就住在那里。” “x市？”严道森心想，那不就是刘水所在的市么？！没想到这黑老大居然这么胆大，就隐藏在刘水身边…… 他继续追问道：“那豪宅的具体位置在哪儿？” 池田雅子刚要回答，忽然，她两眼一翻白，从嘴角里沁出一丝鲜血，随后，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 严道森吃了一惊，他刚开始以为池田雅子患有某种疾病，这是疾病发作的征兆，于是赶紧解除了催眠的状态。 患有癫痫一类疾病的人，在他的催眠状态下更容易发作。 但池田雅子的状态非常奇怪，虽然解除了催眠，她依然在抽搐，而且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数分钟后，她终于不再抽搐，但呼吸也彻底停止。 严道森皱眉，之前还没出现过这种状况。他的催眠术虽然犀利，但也从来没有引得人病发身亡过。 他发现池田雅子的手腕上出现了一行鲜血。这些血的颜色有些特殊，他凑近一闻，血液里透出类似苦杏仁的味道。 “这血里有毒！”他赶紧往后缩。 这些血是从池田雅子的手腕流过来的。 池田雅子的腕上戴了一块样式笨拙的手表。从手表下方，正有血液流出。 严道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他隔着手帕，小心地把那块手表摘了下来。 手表下方伸出一根短小的金属刺，直接刺入池田雅子的手腕中。金属刺的外形与注射器的针头相仿，里面很可能藏有某种带有抗血凝剂类的毒药。 严道森判断，这金属刺应该不是由池田雅子本人激发，她甚至都不知道这表里藏了什么东西…… 手表中忽然传出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严教授？” 严道森先是一怔，随后明白了：“你就是‘黑老大’？” 那男人笑了起来：“不，我只是他的一位仆人。老大本人还有很多事要忙。我本人是负责这次行动的指挥。” 严道森问：“是你在这块手表里装了类似窃听器的装置，并让池田雅子戴上的吧？” 那男人答道：“你猜得不全对。我只告诉池田雅子，这手表在关键时刻能救她一命。所以她一直非常小心地佩戴着它。” “你骗了她。” 男人满不在乎地说：“也不算骗。我在这手表里放了一支药剂，药剂中含有肾上腺素，当她遭遇险情时，我会将这种药剂注射到她体内，激发她的身体潜能，帮她应对危机。” 严道森说：“应该不止一种药剂吧？” “嗯……你猜得没错。还有另一种，我们选择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使用。刚才我通过隐藏的窃听装置，得知你对她使用了催眠，并且逼迫她说出组织的秘密，为了让她在那种状态下醒来，我给她注射了第一种药剂。但很遗憾的是，它没有起作用。” 严道森冷笑道：“是啊。被我催眠的人，仅凭药物是不能解除掉催眠状态的，除非由我本人去解除催眠状态。” “于是我只好使用了第二种药剂。那种药剂是从某种毒蛇的毒素中提取出来的，带有一定的抗凝血成分。她死得应该非常痛苦。”对方的声音里居然透出一点儿惋惜。 严道森反感地说：“你可以不杀她。” “哈哈，严教授，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吧？在她开始说出秘密的时候，我就已经启动了毒剂注射程序，只不过毒剂生效需要一点时间，她最终还是说出了一些事情。不过，那也不要紧。我猜你们或许会从遗落的‘黑皮书’里找出一些线索。但‘黑皮书’我们已经夺回了一部分，毁掉了一部分。落在你们警方手里的，应该非常有限……” 严道森默默地听着，他并不知道所谓的“黑皮书”到底是什么，但他必须珍惜这仅有的机会，把对方能说的话全部记录下来。 对方忽然说：“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这么大大方方地和你谈话，把很多秘密都说出来了。” 严道森一愣，随后说：“我觉得有些人天生喜欢说话，而我喜欢倾听。” “哈哈。当我们的人把你抓回来之后，我一定会好好陪你聊一聊的。严教授，我相信你所在的位置一定也在研究所的某处，在咱们聊天的过程中，我们的人已经带着希哈莱离开了你的牢笼。你猜他们现在离你有多远？” 严道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我就知道你不是无缘无故跟我说这么多话的。你是在拖延时间，把我稳住，让你的人趁着这个机会来找我，对不对？” “答对了！目前我的人已经离你越来越近了！不过，听严教授您的声音，您好像并不慌张？” “没必要慌张，我认为你的人应该无法找到我。” 那沙哑的声音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又说：“严教授，我感觉您是在故弄玄虚。实不相瞒，我们组织这次派去的人里，有携带了无人机的，现在他们正在利用无人机在研究所上空进行搜寻。无论你在哪里，无人机都可以找到你。” 严道森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更放心了。我藏身的位置，你们的无人机是无法发现的。” “我明白了！”那声音忽然提高了一些：“快去搜索那条地下密道，严道森应该还躲在地下！” 严道森喃喃自语道：“糟了，这下我可是自己把自己的位置给泄漏了。” 他望了一眼身边的人：“你觉得他们能找到我们吗？” 他身边的人答道：“我看，应该很难吧。” 说话的人正是刘水。 第215章 不是资料室的资料室（5） 其实，严道森早就已经离开了地下，而且是带着池田雅子一起离开的。 当严道森与池田雅子进入那个遍布书架的房间之后，严道森就悄然对池田雅子进行了最终的催眠步骤，使其进入了潜意识中的虚拟世界。 之后，严道森并没有停留在那里，而是马上离开。 其实，在那里是有可以逃到外界的通道的——那毕竟是一个满是图书和木质家具的房间，一旦发生火灾，必须能让人在短时间内离开。 所以，在某个书架的后面，藏有一个可以通向外界的逃生通道。 但严道森一开始就不信任池田雅子，因此也并没有告诉她关于这条逃生通道的事情。 池田雅子进入被催眠状态之后，对于周围环境的变化，也一直没有察觉——在她的意识中，她还一直位于那个遍布书架的房间之内。无论严道森带着她去哪里，她都会顺从地跟着去。 当严道森打开逃生通道，并带着她逃出去的时候，正好遇上刘水。 刘水并不是凭空出现的。 在他开走“收尸人”那辆车之后，就急速赶往研究所中心区域，想救出更多的人。 他开着车在研究所内横冲直撞，遇上歹徒就直接击毙，但却没能救下任何一个研究人员。 那些研究人员有的已经遇害，有的被带走了。 之后，他迎面遇上了严道森。 在看到刘水之后，严道森非常惊喜，但他控制住自己，先把手指伸到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刘水也注意到，严道森身边的“潘悦晨（池田雅子）”表情与动作都有些僵硬，像是被催眠了。 虽然不理解严道森为什么要催眠自己的同事，但刘水出于对严道森的信任，对他非常配合。他打开车门，帮严道森将池田雅子搀上了车，随后马上加速驶离现场。 在车上，严道森持续用催眠术“压制”池田雅子。 在通过那只手表听到刘水的声音之后，那声音沙哑的男人似乎被震惊了。过了好久，他才说：“你……身边还有人？” 严道森笑道：“没错。这个人还是警察。现在他正在开车，我们正要逃走，跟来接应我们的人会和。” “他一直躲在你身边？” “这我就不方便说了，你还是自己去猜吧。” 严道森摘下那块手表，将它抛出了车窗。手表在路上摔成了碎片。 刘水问：“教授，为什么要把那东西扔掉？可以拿回去让人研究一下啊。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严道森说：“我担心那帮人在手表上装了其他东西。我可不想它忽然朝我伸出一根尖刺，或者干脆爆炸。” 刘水点头：“您比我谨慎多了。” 严道森呼了口气，但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小心行得万年船。不过，这回虽然咱们俩是侥幸逃出来了，但我有很多同事，以及门口的保安，可能都已经遇害了。除此之外，你也有两名女同事牺牲。这次付出的代价太大，只有我们两个能逃出来，实在没什么可欣慰的。” 刘水默然。 过了好一会儿，刘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田婉兮呢？！我带来的那个女孩在哪里？！” “被一群变态杀手带走了。” 刘水瞪着严道森：“您没开玩笑吧？她本身就是因为变态杀手，才一步步落到今天这个境地的……” “在这么严肃的事情上，我干嘛要开玩笑。”严道森的表情很颓唐：“她自己跑进了关那些变态杀手的地方，由于环境太黑，失手打开了所有囚牢……” “所有？！研究所里的所有病人都被放出来了？！” “有几个人因为特殊原因没被放出来。”严道森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 刘水只觉得自己的头变得有之前八个大：“这下可惨了！我要马上通知总部……见鬼，这该死的车上连个车载电台都没有！” 严道森扫了一眼车内：“这不是你的车吧？这车里的风格，看上去倒是跟那些持枪歹徒的风格有些接近。” 刘水点头：“我是在研究所门口发现这辆车的，感觉它应该是那帮歹徒开来的。” 严道森一边检查池田雅子的尸体，一边说：“这车不错，估计它的主人正在跳着脚骂你吧。” 在他们俩说这番话的时候，“收尸人”正呆呆地望着研究所的大门口，表情显得有些呆滞。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把车停在那里的，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车居然不见了。 他转身朝“九指姥姥”的人狂吼：“谁特么把老子的车开走了？！” 没有人回答。 “九指姥姥”好心地提醒道：“会不会是严道森那个家伙？” “严道森？对了，刚才搜遍所有地方都没找到那臭老头！”“收尸人”咬牙切齿地说：“你的人不是把无人机放出去了么？有没有找到严道森？” “还没有。无人机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覆盖。这研究所建在山区里，中间还夹了不少树木，无人机仅凭摄像设备进行搜索，扫描效率不会太高啊。” “收尸人”气得简直要跳起来：“那我该怎么办？！我的车就这么被人偷走了，让我受这窝囊气吗？！” “九指姥姥”想了想，说：“那辆车是你请组织内的『工匠』做的设备，说不定『工匠』那里有能定位它的装置。你不如联系一下『工匠』……” 还没等他说完，“收尸人”已经飞快地掏出手机，开始联系“工匠”。 电话接通之后，“收尸人”迫不及待地说：“你给我改造的那辆车上，有没有安装定位系统？” 对方答道：“当然安装了。” “我能通过定位系统查找那辆车的位置么？” “废话，当然可以！为了方便使用，我还做了一个简单的定位显示装置，只要你拿着那个装置，就能根据上面显示的位置，找到那辆车。” “好！那显示装置长什么样子？你把它放在哪儿了？” “收尸人”跃跃欲试，只要他能拿到定位显示装置，他就可以精确定位自己的车，把偷车人生擒活捉，带回来好好收拾一顿…… “看上去像个智能手表，拥有1.5英寸的显示屏。我在把车给你的时候，就把显示装置也交给你了。” “啊？我不记得有这么个东西啊。” “给你车的时候，车钥匙也交给你了。车钥匙上有个钥匙坠，那钥匙坠就是显示装置……” “收尸人”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他想起来了，确实有那么个钥匙坠，但他下车之后没有把车钥匙，那钥匙坠应该是和车钥匙一起，留在那辆车上了。 换句话来说，偷走车的人，把车连同那个定位显示装置一起偷走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还有没有其他能定位那辆车的方式？” 对方答道：“没有。我的改造重点在于强化那辆车的装甲防护系统。只要你坐上那辆车，那么追杀你的人哪怕开的是坦克，也轻易伤不到你……喂？你还在听吗……” “收尸人”狠狠地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一名“九指姥姥”的手下看“收尸人”非常愤怒，就悄声问“九指姥姥”：“这位先生怎么了？” “九指姥姥”答道：“他刚才开来的那辆很拉风的车，被人给偷走了。” 那手下眼珠一转，说：“我有办法把车找回来！” 第216章 车丢了就该找回来（1） “九指姥姥”不由得上下打量起这位自称能把车找回来的手下，这人身高马大，粗手大脚，满脸横肉，眼被挤在肉里，只剩下两条细细的缝。 这人姓牛，名叫牛卞。本地方言中“卞”与“鞭”发音相似，于是也有人管他叫“牛鞭”。这牛鞭平时大大咧咧，好吹牛皮，组织内的弟兄们一般瞧不上他。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主动跑上来“献计献策”，这倒让“九指姥姥”大为改观。他问：“你有什么办法？” 牛鞭故作神秘地一笑，说：“这办法说来也非常简单，只不过咱们平常也用不上。我需要找车主人谈谈，才能开始寻找。” “九指姥姥”一指“收尸人”，说：“那你自己去跟他谈吧。” 牛鞭来到“收尸人”面前，大大咧咧地问道：“刚才喊丢车的就是你吧？我有办法帮你。” “收尸人”看牛鞭膀大腰圆，相貌不凡，暗想：“没准儿这人真有两下子。”就说：“你有什么办法？” 牛鞭问：“你还记得自己的车牌号么？” “收尸人”一怔，他这车是用走私来的部件经过组织内部的人拼装、改造而成的，连平时上公路都要躲着交警，怎么可能给它办车牌号？ 他摇了摇头，说：“那是非法制造的车辆，没有车牌号。” 牛鞭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那我就帮不上你了。” 他转身刚要离开，“收尸人”喊住了他：“你先别走。如果那车上有车牌号，你打算怎么找？” 牛鞭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是报告给警察嘛！丢了车，让警察找是最快的！” “九指姥姥”的脸色变了。“收尸人”点了点头，说：“浪费我这么久时间，就特么给我这么个破答案……”他忽然抽出枪，对准牛鞭的脸就是一枪。 牛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现场没有一个人为他感到惋惜。“九指姥姥”暗中叹了口气，心想牛鞭这脑子也是太另类了一些，能活到今天已经算福气不小了…… 电话铃声响起。“收尸人”收起手枪，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卫星电话。 电话里有人匆匆地说：“我是‘律师’，你的车应该是被刘水开走了。” “收尸人”觉得这世界实在太荒唐了：“靠！堂堂刑警队长，居然偷我们黑社会的车？！” “律师”叹了口气，说：“是你自己太大意了……如果你把车门锁了，把钥匙拔了，那么无论刘水还是严道森，这回都逃不掉……” “严道森也在那辆车上？” “是的。严道森是由刘水开车接走的。他们顺着研究所外面那条路，已经赶到白凤林那一带了。” “收尸人”半信半疑地说：“这消息可靠吗？” “守在山口的人看到了。用望远镜确认了车上人的身份。” “妈的！老子这就去追！”“收尸人”打算朝“九指姥姥”借辆车，好去把刘水等人追回来。 “律师”忙说：“你就不用去了。已经有其他人跟上去了。他们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刘水和严道森劫下来。” “别那么天真！平常人动不了那辆车！”“收尸人”的表情难得这么认真：“那辆车是新的‘工匠’为我改装了的。就算坦克都打不烂！” “律师”淡定地说：“我们不会把它打烂……这里是山区。道路本来就崎岖难行，更何况出山的路也只有一条。我们只要在合适的路段把车给截下来就行了。” “收尸人”这才平静了一些：“好吧。那就拜托你们了。如果可以的话，把人截下来之后，车还是还给我吧，我比较中意那辆车。” “尽可能办到。但不能保证。”“律师”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收尸人”转向“九指姥姥”：“劳驾，借我一辆车。” “九指姥姥”奇道：“你要去哪儿？咱们要马上把希哈莱送回去，这是首要任务。” “那是你们的首要任务，不是我的。”“收尸人”冷冷地说：“我的首要任务是掩护你们进入研究所，协助你们救出希哈莱，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九指姥姥”无奈，他知道这人得罪不得，就让手下把一辆车让了出来，交给“收尸人”。 “收尸人”二话不说，上车就走，直奔白凤林方向而去。 他不相信“律师”的人能拦住刘水和严道森。 那俩人可是坐自己的车离开的！他知道那辆车有多强悍。 刘水驾车绕过一道山梁，前方出现了一片森林，此时正值秋日，树木叶子已经呈现出浅黄色，在山中雾气的缭绕之下，那些树木居然呈现出一种灰白的颜色。 刘水问严道森：“教授，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严道森望了一眼窗外，答道：“这是白凤林，山里人说，这地方在雾气最重的季节，会有凤凰出没。” “凤凰？那可是吉兆。不过我可没心思看了。”刘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算继续加速，他想早点儿通过这片林子。 眼下时间越来越晚，雾气也越来越重，如果天继续黑下去，能见度进一步降低，他们为了安全，就要被迫放慢速度，甚至要被迫停车。 刘水可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停下来过夜，更不用说后头可能还有追兵。 忽然，严道森指着前面半山腰的方向说：“那边好像有人！” 他们所走的这条盘山路，在经过白凤林之后，要从前面的半山腰处穿过，之后的山势就会较为平坦，路也会好走一些。 但在白凤林外的这段路正好是最险峻、最狭窄的一段。 刘水还没把车速提上来，半山腰上的那些人影就开始动了。 他们开始把一些东西往下扔——他们的正下方就是山路，扔下来的东西正好滚落到山路上。 那些东西纷纷爆开，有的炸出闪光，有的冒出滚滚黄烟。 刘水吃了一惊，眼看就要驶入黄烟区域，他马上踩了刹车！ 第217章 车丢了就该找回来（2） 黄烟滚滚，与附近白凤林中的浓雾相混合，很快形成了一片烟雾之墙，能见度下降到不足十米。 刘水打算下车查看情况，严道森制止了他。 严道森说：“别下车，下了车，你就会暴露在他们的火力之下。” “那我们该怎么做？干等着，等烟雾散去再往前走吗？” 严道森摇头：“松开刹车，加大油门，一鼓作气开过去。” 刘水赶紧摇头：“不行！这样会出事故的！” 严道森说：“放心，正前方的路是一条直线，只要你控制好方向，我们就不会出事。” “万一对面有人呢？” 严道森解释道：“这么大的烟雾，对面就算有车过来，也肯定早就停下，甚至直接调头开走了。谁还会往烟雾里钻，那不是找死嘛。” 刘水这才松开刹车，让车慢慢“滑行”于烟雾中。 车窗缝隙里透进来一丝烟雾，车内的两人同时觉得嗓子发痒，眼睛刺痛，忍不住咳嗽起来。 刘水忙说：“快堵上！可能是瓦斯！” 严道森脱下外套，堵在车窗缝隙上。 这还不算完，从前方和侧面闪出三四个黑影，同时亮出武器，向这辆车开火。 雨点般的子弹将车身打得砰砰作响，车窗玻璃上出现了无数个白点。 刘水一开始还担心车子会扛不住枪弹的招呼，但挨了一阵之后，他发现车窗上没出现任何裂缝，这才把心放下。 严道森低声说：“加速，冲过去。” 刘水点头，这回他把速度提升到了最高，挡在车前的黑影赶忙闪开，这才没被车撞飞。 车飞驰出去几十米，刘水问严道森：“就这么一直开下去，没问题吧？我们会不会撞山啊？” 严道森沉声道：“前面这两公里都是直线，你就一直往前开，不会有问题。” 刘水不无担心地说：“您的记忆力不会有问题吧？” “放心。如果有问题，我不会用它来替代『资料室』。”严道森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车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大坑！刘水赶紧踩刹车，但此时的车速很快，车还是冲进了大坑之内。 幸亏系了安全带，刘水和严道森才没从座椅里颠飞出去。 “大意了……”严道森狼狈地抬起头来：“没想到这帮人的闪光弹和烟雾弹都只是佯攻，真正的杀手留在了坑上……” 那帮人扔下烟雾弹和闪光弹的同时，肯定还扔下了手榴弹之类的东西，在路面上炸出了一个坑，这才是留给刘、严二人的真正“杀手锏”。 与此同时，那帮人还派出几名枪手，在烟雾之中对刘、严二人的车辆进行射击，迫使他们在烟雾之中加速行驶，这就更难躲开路面上的大坑。 这种看似简单粗暴，实际上“环环相扣”的伏击手段，委实高明。刘、严二人虽然也是经验丰富，但在对方的连续攻势之下，二人来不及细想，以至于落进了这么简单的陷阱里。 还没等他俩从晕眩状态中恢复过来，对方埋伏的枪手们就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从各个方向，朝大坑中的车不断射击。 车身与车窗上瞬间多了无数的白点。但尚未出现裂纹。 在一连串的“砰砰”声中，刘水总算清醒了过来。 他使劲踩下加速器，希望能让车赶紧冲出大坑，冲出包围。 但车纹丝没动。 刘水隔着车窗，看到外面有个大块头扛来了一挺形似“小炮”的武器，那是美军制式的便携式榴弹发射器，可以发射20mm口径的榴弹。在一定的距离范围内，杀伤力堪比迫击炮。 刘水再次狠踩加速器。车还是没反应，但从车内的某个扬声器里，传出了一连串外语提示音。 严道森也醒了过来，他仔细倾听了一下那提示音，说：“这车是拼凑出来的吧？怎么提示音又有俄文又有德文？” “都说什么了？我一句都听不懂。” 外面的大块头灵活地把榴弹发射器架设好，正面对准了刘水他们这辆车。 严道森一字一句地翻译道：“辅助驾驶系统提示：系统紊乱，需要重启。你把它重启之后，就可以重新驾驶了。” 刘水慌了：“靠！我不知道该怎么重启啊！” 外面的大块头从容地按下了发射键。 一发榴弹呼啸而出，正好命中了这辆车的正后方。 几乎所有的装甲车辆，包括坦克在内，正前方的装甲最厚，正后方的装甲都比较薄弱。 这一发榴弹命中之后，车的后方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纹路。虽然装甲还没有裂开，但出现细纹，就意味着装甲并不是牢不可破的。 “哪个是系统重启键？！”刘水已经开始抓狂了。这车里少说也有几十个按键。上面都是外文标识，他一个都看不懂。 严道森匆匆扫了一眼，说：“方向盘下方的红色按键。按下之前先转动车钥匙。” 刘水依言而行。他刚抓住车钥匙，还没来得及转动，外面的人就发动了第二轮攻势。 那大块头重新装填好榴弹发射器，对准车体后方，再次开火！ 榴弹准确地击中了车体正后方，之前被轰出的细纹，这次已经变粗变长，并以龟裂状态向整个车身扩散开来！ 刘水正准备转动钥匙，却傻眼了。 刚才第二发榴弹的冲击力极大，即便只是命中了车后方，但其造成的冲击力却震断了很多东西——比如刘水刚插进去的车钥匙…… 车钥匙断了，这辆车就没办法再开了！ 大块头开始装填第三发榴弹。而其他的枪手也都各自拿起武器，跃跃欲试。 刘水忧心忡忡，他检查了一下车内那把枪，还剩下三发子弹。 外面少说也有十个人，而且部分人还穿了防弹衣。这区区三发子弹肯定不够用的。 严道森忽然俯下身去，扒开了一些线路。 刘水惊道：“教授，您打算干什么？！” 严道森说：“在和那些罪犯‘谈心’的过程中，有些罪犯曾经提过如何快速盗取汽车的方法，以前一直没有机会试验……今天倒是可以试试……” “那……那我能做点儿什么？” “掩护我。”严道森开始把那些线路重新接起来。 大块头已经把第三发榴弹装进榴弹发射器，并准备重新进行瞄准。 刘水一咬牙，忽然冲到了车厢后方。 不能坐以待毙，他要主动出击！ 第218章 不可坐以待毙（1） 这辆车的外形类似4x4装甲运兵车，它正后方的车门是类似“蚌壳”式的对开门设计，从里面解锁之后一推，可以向外面的左右两侧推开，这样可以在正前方遇袭时方便人员从后面上下。 刘水用左手推开车门，随后便抬起右手的枪进行射击。 三发子弹他用了两发，一发打在了大块头的手臂上，另一发打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些人穿的防弹衣都能很好地防御胸、腹等位置，脖子、腿和手臂相对缺乏防护。 刘水的第一发子弹击断了大块头的臂骨，第二发子弹擦伤了大块头的脖子。 大块头在惨嚎中倒地，同伴赶紧把他抬走，为他救治伤口。 其他同伙马上朝刘水开火，但刘水缩得极快，回到车内之后便将后车门合拢。子弹将后车门打得火星四溅，却仍未能伤到他分毫。 但后车门现在已经无法抵御更猛烈的射击——那些被榴弹轰出来的裂缝，正在外面的弹雨交织之下变得更加脆弱。 刘水回头朝严道森大喊道：“教授，什么时候能做好？！” 严道森头也不抬地说：“你再帮我顶一阵儿。马上就好。” 刘水还没回答，就看到外面那受伤的大块头咬着牙又坐了起来。 他受伤的脖子已经被包扎好，被打断的手臂软趴趴地垂在身侧——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射击。操纵那种榴弹发射器，只用一只手的话，倒也够了。 大块头在同伙的搀扶之下，回到榴弹发射器前，重新瞄准。 刘水重新打起精神，再次准备推开车门射击。 但这次他要面对更为猛烈的火力。 对面甚至把一挺机关枪架在了车门外面，还没等刘水推门，机关枪的枪手就抢先开火，子弹的连续冲击力，甚至让刘水无法推门。 更为可怕的是，机关枪的持续射击，让后车门上的龟裂纹路进一步扩大、延伸。后车门上有几处装甲，正在弹雨之下渐渐剥落。 车门上的窗玻璃虽然用的是防弹装甲，但也无法抵御长时间射击，现在不但玻璃开始破损，玻璃与车门的连接处也开始松脱。 等到它完全松脱的时候，对方甚至用不着发射榴弹，仅凭手枪子弹，也能干掉车内的刘水和严道森。 “轰！” 榴弹发射器再次开火，后车门被炸得一阵摇晃。冲击波直接将刘水从车门处震开。 车厢前部的严道森也被波及，手中的线散成一片。他一边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一边尝试重新搭线。 浓烟散去，后车门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小窟窿。暴徒们瞄准那个窟窿射击，但他们枪法太差，没几个能射进去。 大块头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狞笑。他打算再次开火，彻底解决车内的二人，但榴弹发射器每次只能装一发榴弹，现在榴弹打完，他用单手无法装填，只得指挥身旁的同伙帮他装弹。 外面的持枪暴徒越来越多，除了拿手枪的，拿步枪的，还有一些拿催泪弹和闪光弹的。 看来，这帮人甚至打算在刘水和严道森未被击毙的情况下，尝试活捉他们。 刘水望着自己手里仅剩一发子弹的枪，微微叹了口气。 仅凭这一发子弹，难以对付外面如此之多的暴徒。 他知道警方的很多秘密，甚至包括一些卧底人员的资料。这些秘密都事关重大。如果对方打算活捉并拷问他的话，他会用最后一发子弹自杀。 冷不丁严道森喊了一句：“好了！” 刘水惊喜地回头：“修好了么？！” “是的。马上可以启动。”严道森满意地按下启动键，汽车的发动机重新开始运转。 车外的暴徒们被发动机的声音所惊动，大块头尤其吃惊，他干脆放弃了榴弹发射器，从同伙手中抢了一发手榴弹，准备丢向后车门。一旁有人正试图拦住他，看样子那人是打算活捉刘、严二人。 刘水发现严道森虽然启动了车子，却没有采取下一步行动，便急道：“教授，您倒是快开车啊！” 严道森无奈地说：“我没带驾照。这么开车上路算违法吧？” “不啊！咱们现在处于生命危急的关头，您现在就算无照驾驶，也算紧急避险，交警也不会为难您的。” 严道森望了一眼车内复杂的按键，无奈地摊了摊手：“还是由你来吧……” 大块头已经把手榴弹的引信拽开，把它朝车后门扔了过去。 在千钧一发之际，刘水窜到了驾驶位上，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驱动了车子。 手榴弹炸开的那一瞬间，车已经驶离了原来的位置。 伤痕累累的后车门虽然也受到了爆炸气浪的冲击，但只是被波及，受损较轻。车门连接处的一枚螺栓直接断裂，后车门歪歪斜斜地向外打开了一条缝。 此时车还没有完全离开大坑，刘水急道：“教授，去把后车门关上！” 暴徒们也发现那后车门已经被震开，开始一边射击一边往这边冲了过来。 在颠簸中，严道森艰难地爬向后车门。当他爬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两个歹徒追上了车子，把后车门给扒拉开了。 严道森手无寸铁，他的催眠术在同一时间内只能对一个人使用，情急之下，他瞥到了池田雅子的尸体，于是灵机一动，把尸体拽了过来。 外面那两名暴徒刚把车门拽开，就看到眼前猛地“升”起了一具尸体。 那尸体披头散发，两眼翻白……看上去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那俩暴徒同时一怔，还没等他俩反应过来，尸体就直接朝他俩“扑”了过去。 尸体劈头盖脸这么一压，把俩人压了个正着。俩人同时发出尖叫，手中武器没头没脑地射击了一阵，结果什么人都没打到。 刘水总算把车开出了大坑。严道森顺手拉上了车门。此时烟雾也快散尽，前方再无障碍。车沿着笔直的公路，一溜烟地跑远了。 大块头看那两人是被一具女尸砸下来的，立刻发出一声狂吼，他单手抢过别人的枪，就要朝那辆车射击。 “慢着。”有人伸手把他拦了下来。 大块头正要发作，扭头一看，拦住他的原来是“收尸人”。 他之前见识过“收尸人”的本事，知道这人惹不起。 “收尸人”是驾车一路狂飙而来的，他朝大块头解释道：“那俩人坐的是我的车，还是由我来收回吧。” 大块头悻悻地把枪收了起来。 “收尸人”又瞥了一眼地上池田雅子的尸体，忽然舔了舔嘴唇，说：“这尸体也由我来处理吧。” 在场众人大多数知道他的怪癖，便未加阻止。 “收尸人”把池田雅子的尸体带上车，端端正正地摆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还给尸体绑上了安全带。 “走吧，咱俩这就去追他们。”“收尸人”捏了一把女尸的下巴，狠踩一脚油门，汽车绕过大坑，朝着刘水和严道森前进的方向追去。 第219章 不可坐以待毙（2） 在刘水、严道森和暴徒们周旋的时候，远在技术学院内的唐宋明、徐家颖等人，还在处理陈秀莲、郝光荣遇害的案子。 唐宋明看过监控录像之后，认为监控录像被动过手脚—— 首先，现在已经是秋天，案发当天正好是学校结束夏时制的第一天，下午的上课铃声应在下午两点钟响起（办公楼里也能听到上课铃和下课铃声，这是为了方便楼内的教师们掌握时间）。而监控录像里的铃声是在三点钟响起，这显然对不上。 其次，录像**现的郝光荣，虽然穿的衣服与案发时所穿的一致，但录像中的他穿的是一双深灰色休闲皮鞋，而他的尸体被发现时，脚上穿的是一双黑色商务皮鞋。 对于唐宋明的发现，张一钊不得不服——他自己也看过了录像，却没有注意到这两处。 在唐宋明发现这两处疑点之后，储存录像的硬盘被送回技术鉴定部门进行鉴定。 由于监控设备的硬盘是存放于学校保安部门的，因此，所有保安部门的工作人员都要接受调查。 唐宋明与法医聊了几句，又看过现场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陈秀莲与郝光荣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样的说法，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唐宋明的解释，让大家都认为他的思路没错—— 首先，法医在陈秀莲的身体进行检查时，发现其肩膀、臀部的皮肤上有几处鞋印，这些鞋印与郝光荣的鞋底相吻合。 唐宋明认为，只有在完全除掉衣物之后，才能在死者身上留下如此清晰的鞋印。因此，在陈秀莲死亡前后，郝光荣肯定对她做过些什么。 其次，如果衣物是陈秀莲主动脱下的，那么两人的关系就肯定不那么简单——至少，不会是单纯的师生关系。 再者，通过检查陈秀莲的微信钱包账户，发现里面的钱为数不少。根据调查，陈秀莲本人并没有从事打工之类的活动，而她哥哥给她的生活费，其实也并不算多。校内发放的奖学金，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陈秀莲账户里的钱，应该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其他人的。 而在张一钊顺利解开了郝光荣、陈秀莲的电脑、手机，并解读了两人的聊天记录之后。 陈、郝两人的关系也暴露了出来。 原来，陈秀莲与郝光荣居然是情人关系！ 郝光荣虽然名义上保持着单身，但事实上，与校内、校外的多名女性青年有染。 他和陈秀莲的聊天记录，也让人觉得难以入目—— 像郝光荣这么大年纪，要想靠个人魅力吸引陈秀莲那样的优秀美女，当然是不可能的。他是以每年评定优秀学生奖学金的资格，再加上每月一笔为数不少的“零花钱”为诱饵，来诱惑陈秀莲，并使后者成为他的情人。 根据郝光荣的聊天记录，像陈秀莲这样的情况并不在少数。郝光荣曾多次以评优秀学生称号、奖学金、助学金评定资格、以及校内的其他奖项为诱饵，诱惑了一个又一个女学生。 他在手机中甚至给这些女学生加了特殊的备注信息——“贵妃一号”，“贵妃二号”，等等。 在担任校领导的这些年内，郝光荣简直把学校当成了他自己的“后宫”，最早的一些“后妃”甚至已经被他安排进了学校，在同一栋楼里工作。有的“妃子”虽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男朋友甚至老公，但也经常会被郝光荣骚扰。郝光荣甚至会以“安排外出学习”为借口，安排他和自己喜欢的“妃子”一起出去旅游，旅游费用甚至用校内的公款来报销。 也难怪他整天都喜欢留在学校里，不怎么回家，也对相亲一事不感兴趣。光是处理他的那些“后妃”，就够让他“劳神”的了吧。 根据聊天记录，陈秀莲那天离开宿舍之后，就直接要去办公楼找郝光荣。 这是因为她已经开始对这段关系感到厌倦，甚至开始讨厌自己。 她确实很瞧不起自己那个“不爱上进”而且不怎么回家的哥哥（但那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是警方的线人，正在为正义事业而整日忙碌），只觉得哥哥每天都去“穷忙”，也挣不来几个钱。 为了筹集自己的学费，哥哥甚至没钱娶媳妇。于是她也想分担家里的经济压力。 虽然她并不像学校里其他的一些女生一样，有爱慕虚荣的一面。但她也确实是为了金钱，付出了自己。 为了那些钱，她被迫委身于郝光荣。 虽然该亲热的时候也亲热过，但那都是逢场作戏，内心深处，她并不能接受郝光荣——那毕竟是个比她哥哥都大很多的老男人，自己当他的女儿都嫌老。 这次评优秀奖学金，是陈秀莲与郝光荣做的最后一次“交易”。 她打算自此之后就离开他。 她还年轻，还可以有新的开始。 她希望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当做一个噩梦，永远地忘掉。 她的设想是很好的，但从聊天记录上看，郝光荣对此并不同意。 根据目前调查来的消息，陈秀莲算得上这届学生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在校内的“校花榜”上，始终是名列前茅的。 像郝光荣这样的老色狼，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样一个“贵妃”。 他除了温言软语地挽回之外，也提了几句颇具威胁的话。 ——“之后评定奖学金资格，你不想要了？那你以后就别想再获得任何奖项了。” ——“咱们俩的关系，你觉得公开出来会怎么样？反正我一个老头子，无所谓了。你可正值大好青春呐。清白的名声对女孩子来说，不是很重要吗？” ——“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哥哥？你平时很瞧不起他吧？但你确实是他养大的，而且，你的学费、生活费都是由他出的。想想看，当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吧。” ——“乖，你知不知道，每次咱们亲热的时候，我都会偷偷录一些视频？你想不想看到自己的形象出现在成人网站上？” ——“听我的话，好好在我身边呆着，这些就都不会发生。否则……” 郝光荣发来的这些威胁性内容，足以把一个脆弱的女性逼向绝路。 在收到这些信息之后，陈秀莲做出了怎样的决定？ 第220章 不可坐以待毙（3） 唐宋明和徐家颖特意去走访了陈秀莲生前所住的宿舍，他们发现陈秀莲的被褥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而且，同宿舍的人反应，陈秀莲出门的时候，表情非常平静，甚至还跟其中一个人开了两句玩笑。 徐家颖问唐宋明：“从她的表现来看，不像是要自杀的人吧？” 唐宋明摇头道：“自杀是肯定不会的。像她那种性格的人，就算是面对再大的压力，也会自己默默承受下来。” “怎么承受？” “你还记得从她尸体上发现的鞋印么？” 徐家颖回忆了一下：“是说在她肩膀和臀部发现的鞋印？” 唐宋明点头：“要留下那么清晰的鞋印，除非是让陈秀莲脱下衣服，以很屈辱的姿势跪或趴在地上，任由郝光荣踩踏……” “够了，别说了！”徐家颖皱眉：“听上去好恶心……” 唐宋明摊手道：“这就是我从现场看出来的。我估计郝光荣给了陈秀莲很大的压力，陈秀莲只得选择屈服。她向郝光荣屈服的表现之一，就是被对方施加虐待。但后面为什么出了人命……我目前还看不出来，可能等视频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后，我可以做出更详细的推断。” 张一钊匆匆走了过来：“技术鉴定部门的专家把整个硬盘都拆解过了，他们认为，视频是从两个礼拜前某一天的视频中截取出来的。原来的视频已经被替换掉了。” 徐家颖说：“咦？被替换掉的视频不能复原吗？” 张一钊忿忿地说：“一提到这个我就来气——这地儿的监控设备，是特么用劝业场二手店的零件拼凑起来的，硬盘是十年前生产的老绿盘，上头连厂家标签都没有。我猜是来自网吧拆机的二手货。要从那里面恢复数据，可真是太难了。” 徐家颖忍不住吐槽道：“从外面看挺高大上的高等学府，怎么装的监控设备是东拼西凑的垃圾货？” 张一钊冷笑道：“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像这种监控设备，如果从正经的渠道采购，商家没什么‘返利’，可如果是买拼凑的垃圾货，商家可以提供很高的‘返利’，‘返’的这些钱就直接落入采购者的腰包了。我调查了一下，这些年来，该学校的所有监控设备，都是由郝光荣经手购买的，这老东西从中获得了多少好处，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吧。” 唐宋明点头：“郝光荣与多名女性保持着不正当关系，如果仅凭他明面上的那点儿工资的话，肯定是养不起的，他的钱包是由那些见不得光的灰色收入撑起来的。” 徐家颖骂了一句：“男人真不是东西！” 唐宋明和张一钊面面相觑。 张一钊故意说：“你这么说，我倒是无所谓，但你可就把刘队一起骂进去了。” 徐家颖赶紧改口道：“刘队那么好的人，肯定在我批评的范围之外！不过，现在刘队在干嘛呢？我已经半天没收到他的电话了。” 张一钊说：“其他人也没接到他的电话……对了，之前他在局里特意挑了两个女同事，由她们陪着田婉兮，应该是要赶很远的路吧。” 徐家颖感到奇怪：“他都找了谁？” 张一钊答道：“笑莘和潘悦晨，你之前都见过的。” 徐家颖皱眉道：“那俩人？都是文职人员，其中有一个还是新来的，刘队为啥宁可找她们也不让我去送？” 张一钊不紧不慢地说：“刘队应该是有某方面的考虑吧。” 徐家颖嘟着嘴说：“还能有哪方面的考虑？！我和小田认识那么久了，彼此都把对方当成最好的朋友，有我在身边，她应该会更安心！那俩人能比得上我吗？！” 张一钊没有说话，只是往唐宋明那边看了看。 唐宋明却没有说话，他的心思早就又回到陈、郝二人的案子上了。 在技术学院的一栋小楼内，校方专门辟出几个房间，作为警方临时的工作地点。 胡栗和周金城将其中一个房间当作“询问室”，校方的几名保安人员被他们带了过来，挨个儿进行询问。 在询问正式开始之前，胡、周二人先看了一下这些人的资料，看出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于是他们特意把保安队长放到最后。 保安队长显得非常焦虑，时不时擦一把额头上的汗，还频频抬腕看时间。 胡、周二人已经注意到了他的种种表现，但依旧把问话过程延长。 等他们正式对保安队长展开问话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保安队长迫不及待地进了屋，屁股还没坐稳，就说：“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赶紧问吧！” 周金城笑了笑，说：“别急啊，咱们慢慢聊。” “唉，你们不急，我可急啊！今晚的巡逻我还没安排呢！” 周金城说：“真的？我可看过你们的工作表了，今晚的巡逻不是周一就安排好了么？” 保安队长张口结舌，过了几秒钟，他才说：“这不是发生了案件嘛，学校里人心惶惶的，我们巡逻要加派人手，这就要把之前做的安排给更改一下。” 周、胡二人都知道这人在撒谎，但如何问出关于案情的线索，还需要一定技巧。另外，这人既然能当上保安队长，估计也比较油滑，需要小心应付。 胡栗发现保安队长的腕表是一块进口的瑞士欧米伽（omega）海马手表，这种手表的价格高达数万元，而以这位保安队长的工资水平，恐怕很难能买得起。 他决定以这块手表为突破口。 他指了指那块手表，说：“您这块表挺好看的。” 保安队长笑了笑：“是嘛。我之前还不怎么觉得……” “这可是您自己的表，您要是觉得它不好看，干嘛还戴着它？” “哈哈……我们经常查岗，要有时间观念，我这个保安队长当然更要以身作则，为了看时间看得更准，需要好一些的手表嘛。” “是在外地买的吗？” “哦不，学校地摊上买的。” “学校地摊上能买到这种东西？！” “这……这东西很贵吗？”保安队长开始结巴起来。 第221章 不可坐以待毙（4） 胡栗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可是你自己的表，而且你自己说是从学校地摊上买来的，现在就连它的价格都不想不起来了么？” 保安队长眼珠一转，说：“这东西嘛……买回来可有些年头了，而且，地摊上买的货，就连收据都没有，我也不大记得它当时的价格了。” 周金城用手机打开一个页面，说：“您手腕上这块表，是今年的新款，戴上它之后，即便潜水到三百米深的海底，手表照常可以工作。这表在国内还不是人人都能买到的。我倒是想知道，您多年前是从什么地摊上买到这种款的。” 保安队长笑了笑：“没准儿是山寨的假货，凑巧做得和今年的新款一样了。” “是嘛，那我再给你介绍一下这种表的知识。”周金城来到保安队长身边，指着那手表的表壳说：“如果我没搞错，这手表还有可以定制的内容，比如表壳内部，可以刻上主人的名字……这也算是一种防盗措施。我先请教一下您的大名？” “褚……褚大刚。” “连大缸都能杵，一听就是个硬汉的名字。”胡栗坏笑了两声，说：“能把这手表摘下来给我看看不？我瞅瞅这表壳里有没有刻着您的名字。” 保安队长本想拒绝，但对方是警察，一旦拒绝，就意味着自己心里有鬼，于是只得把手表摘了下来，递给胡栗。 胡栗借来工具，把那表壳打开，果然，在表壳内部，镌刻着两行小字，需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 那两行小字正是用中英双语拼出的“郝光荣”。 胡栗特意把那两行小字亮给褚大刚看：“我想您不会不识字吧？这明显不是您的名字。” “嘿嘿……”褚大刚干笑了两声：“我想起来了，这好像不是我之前买的那块表，而是郝副校长送给我的……” 胡栗马上追问道：“你为他提供过什么特殊的帮助吗？要不然他怎么舍得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你？！买这块表的钱，都足够买辆小轿车了！” “这个……我……我……”褚大刚支支吾吾了半天，脑门上的汗珠越来越多。 周金城猛地一拍桌子：“好你个褚大刚！快说，郝光荣是不是你杀的？！是不是你眼馋他这块表，所以特意潜入他办公室，杀人抢表，之后又回去替换了监控录像？！” “不……不！我没那个本事！”褚大刚急得满头大汗：“我……我就帮他对付那个女生来着……” “对付哪个女生？”周金城觉得快问到关键点了。 “是……”褚大刚满头大汗，却偏偏没有说出来。 胡栗和周金城察言观色，感觉褚大刚的心理防线正开始逐渐奔溃。他们俩正打算趁这个机会一鼓作气，把关于那块表的秘密彻底问出来，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周金城的电话响了起来。 周金城接了电话之后，整个人都差点儿窜起来：“什么？！刘队他们被人袭击了？！” 刘水和严道森终于跑出了山口，在公路旁边找到了一个加油站。 严道森冲刘水说：“我下去找公用电话，你在车上等着，一旦有情况，马上鸣笛提醒我。” 刘水点头：“我去检查一下车身的破损情况。教授您要小心啊。这地方也许还有人埋伏着。” “放心，这地方已经离研究所很远了。都快进入邻省了，他们只是为了救人，未必会在这么远的地方设埋伏。” 严道森一边说，一边走向加油站。 走到加油站门口，刚要抬脚进去，他忽然停住了。 他感觉这加油站有点儿不对劲。 如果是平常的加油站，这荒山野岭的，肯定难得见有顾客上门，要是看到他们那辆车过来，肯定早就出门招呼了（虽然他们的车是辆电动车，但造型很像普通燃油车）。 但这个加油站里，始终是静悄悄的，就好像没人一样。 严道森敲了敲门，屋内也无人回应。他干脆直接推门入内。 屋内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很久无人居住的房屋内所产生的霉味。 严道森皱眉，他打量着房内四周，陈旧的货架，上面摆的矿泉水瓶上都落了一层灰尘，墙上挂的电影海报是很久之前的老片，柜台上有台旧式电视机，好像还是黑白的。 感觉像是瞬间穿越到了另一个时代。 柜台后面有一道门，门上挂着深蓝色的棉布门帘。门帘后隐隐有声音传来，但听不出是什么。 严道森朝着那门喊道：“有人吗？我想用一下电话！” 喊了好几声，门帘后总算有人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 门帘被挑开，从里面出来一个低着头的男人。 那男人戴着顶鸭舌帽，还用口罩遮着大半个面孔。 严道森说：“这里有电话吗？我想借用一下。” 那男人指了指右边的房间。 严道森点头：“多少钱一分钟？” 那男人慢吞吞地说：“一块。” 这价格不算便宜，但严道森已经顾不上这些，他推开右手房间的门，望里面一看，在油漆斑驳的木桌上，放着一台老式的拨轮电话。 他尝试着拨了报警电话，这电话虽然不大好用，好在还能拨出去。 在联系了警局，并把情况如实汇报之后，对方表示将尽快派人过来。 严道森总算松了一口气，现在只要等警方的人过来就好。 门开了，刘水满脸污渍，从外面走了进来：“劳驾，这里有修车工具么？我的车坏了，润滑油喷了我一脸……” 柜台后的男人看到刘水，忽然全身一震，连刘水的话都忘了回应。 严道森放下电话走了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刘水见那男人没有回答，正要再问，严道森过来拉住他的手臂：“瞧你这狼狈相，先出去把脸上的油擦一下吧。” 刘水莫名其妙：“我想先借工具……” 严道森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径直拉着他走出加油站。 在出门的时候，他低声提醒刘水：“别回头，别看那个男人。” 第222章 不可坐以待毙（5） 刘水对严道森的行为很是不解：“有什么话不能在里边说，干吗非让我出来？” 严道森解释道：“里面那人不对劲。你没觉得这加油站有问题么？” “有啥问题，不就是破点儿么？荒山野岭的，有这就不错了。” 严道森急道：“亏你现在还当上队长了，怎么就这么粗心！着加油站哪像还在运营的样子！” 刘水被严道森这么一吼，这才如梦方醒，他扫了一眼四周，嘴里嘟囔道：“好像确实……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加油站的供油装置上已经上了锁，锁上都生满了锈迹，完全不像一直在使用的样子。 两人回头望向屋内，但由于屋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刘水悄声问：“咱们应该怎么做？” 严道森答道：“你是警察，应该你来拿主意才对吧？” “警察办事是要讲证据的。我不能只因为这地方破旧就把人家当罪犯抓起来吧？” “我感觉里面那人应该认识你。你刚进门的时候，他哆嗦了一阵，而且没有回应你的话。” “是从我手下逃走的犯人，或者……”刘水忽然想到了什么：“教授，之前您说过，被关在地下的那些变态杀手们，现在都已经跑出来了，是吧？” 严道森皱眉：“你认为是他们？可时间上对不上啊……我们是乘坐汽车过来的，他们虽然比我们早动身一会儿，但纯依靠步行，也跑不到这么远的地方吧？” “干脆点，直接进去，把那小子的口罩揪下来，不就能确认他的身份了！”刘水重新回到车上，打算把那把枪拿出来。 枪里只剩下一发子弹了，但这事儿只有刘水自己知道。 就算是空枪，也是能吓唬吓唬人的。 刘水刚拉开车门，忽然呆住了—— 车内一片狼藉，就连之前被他修理好的部分，也变得乱糟糟的。仪表盘、操纵杆都被砸坏了。原本插在启动盘上的车钥匙也不见了。 严道森见刘水表情有异，便过来看了一眼。 随后，他的表情也变了。 刘水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教授，看来咱们是被人给阴了。这地方肯定不止一个人在候着咱们。” 严道森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把你的枪拿出来，那是咱们仅有的自卫手段了。” 刘水探身进车，随后又很快出来。 他的双手是空的。 刘水说：“那把枪……不见了。” 严道森望了望车内，又望了望加油站中那座孤零零的小房子。 在那房子里面，居然亮起了灯光。 山风萧瑟，灯影昏黄。头顶上不知何时凝聚了大块的乌云，与这诡异的加油站相互呼应。 严道森本来打算和刘水一起入内，揪出里面那人的身份，但此时此刻，他忽然有点儿不想进去了。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不想”，还是“不敢”。 刘水问：“教授，现在怎么办？” 严道森沉声说：“救援要等一阵子才能到。我们先在这儿等着。” “可万一有人追上来，该怎么办？我们的车已经被破坏了，没办法再启动。” 严道森还未回答，忽然看到有两辆越野车从研究所的方向远远驶来。 “糟糕，可能是那帮人追上来了！” 现在手上连武器都没有，唯一可以仰仗的装甲汽车也被人破坏，要想往山野里跑，已然来不及了，两条腿的肯定跑不过四个轮子的……两人只能往加油站那小房子里躲。 在他们把门推开的前一秒，屋内的灯忽然又熄灭了。 俩人推开门，门内又是一团漆黑。 “怎么回事？故意躲着人吗？”刘水不满地喊了一嗓子。 平时的刘水也没这么冲动，但在目睹了笑莘死去的惨状之后，刘水受到的冲击很大，眼下潘悦晨、田婉兮两人都生死不明，刘水的情绪更加波动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他就很难做出客观的判断，更不用说冷静观察了。 严道森拍了拍刘水的肩膀，想让他淡定一些，但没起到什么作用。刘水径直来到柜台后，猛地一掀门帘。 门帘后是个很简陋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铺着破草席的土炕，炕上有张小方桌。炕下有个破脸盆，盆里有些秽物，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刘水觉得奇怪，刚才他亲眼看见屋子里亮着灯，进屋的时候灯灭了，证明屋里有人摁了电灯开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那人肯定来不及走远……但屋里就是没有人。 严道森转向侧面放电话的小屋。这里总共就这么几个房间，如果里屋没人，就只剩下这里了。 但他推开小屋的门后，发现这里也没人。 不止如此，小屋里的电话也被砸得乱七八糟，电话听筒被摔成几截，地上到处都是电话拨轮的碎片。 刘水也走了过来，看到了这一切之后，他倒变得冷静了一些。 门口的车被人破坏，藏在车上的枪被拿走，原本待在屋里的人不见了……这感觉就像是恐怖电影里的情节。 他压低了声音问严道森：“教授，您觉得这儿是不是有人在搞鬼？” 严道森没有回答。 刘水以为严道森没有听到，就又问了一遍。 严道森还是没有回答。 刘水不解，就朝严道森脸上望了一眼。 此时的严道森脸色惨白，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小屋的窗子。 刘水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窗外有个黑色的影子一晃而过。 严道森颤声道：“你……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了？” “外面有个人……像是女人……” “女人？这里住的不是个男的吗？” “看……她又出现了……” 严道森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另一面窗户。 隔着脏兮兮的窗玻璃，刘水总算看到了外面的人。 确实是女人，而且是个他很熟悉的人。 只不过，这个人早就应该死了。 他还亲手“处理”过她的尸体—— 外面的人，正是池田雅子。 池田雅子面色苍白，脸上的血迹似乎还未完全干透。 她的长发随风微微扬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屋内的刘水和严道森。 第223章 不可坐以待毙（6） 刘水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不对啊！她已经死了！我把她的尸体扔出车的时候，她都开始僵硬了！” 严道森喃喃地说：“这座房子，这个地方……都不对劲！小刘，我们应该是中了某种圈套。” 刘水紧张地问：“到底是什么人，他要对我们做什么？” 严道森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要去确认一下……咦？那个女人不见了！” 窗外的池田雅子不知何时消失了。窗外只剩下呼啸的风。 这场面诡异至极，从窗内能望到外面平坦的荒原，以及那辆空无一人的汽车，但池田雅子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外面的乌云越来越厚，呜呜的风不断冲击着窗棂。天地间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严道森来到窗前，向外张望。外面已经是一片昏天黑地。 在能见度迅速降低的情况下，远处驶来的那两辆车不得不亮起车灯，在风沙中远远看去，雪亮的前灯也变成了昏黄的小亮点。那两辆车距离这里已经不到两公里远。 刘水沉声道：“教授，咱们还有机会逃走。趁现在天昏地暗，咱们从房子里跑出去，逃进荒野，他们应该找不到。” 严道森还是有些犹豫：“可池田雅子居然会在外面出现……我还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刘水说：“或许只是有人在耍什么鬼把戏。池田雅子虽然死了，可她的尸体落到了那帮人的手里。说不定是有人提前一步，带着她的尸体赶了过来。” 严道森皱眉：“可他们想用她的尸体做什么呢？只是为了吓唬人？” “教授，来不及想这些了！那些人的车离这里越来越近，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刘水推开房门，拽着严道森离开了小屋。 雷鸣滚滚，掠过二人的头顶。外面的山风也已经加强，扬起沙尘，遮天蔽日。 两人解下外套，包住口鼻，要不然风沙会把他们活活呛死。 不过，风沙也像一堵混沌的墙壁一样，把他们和那两辆车给隔开，那两辆车不敢在风沙中继续行驶，似乎已经靠着路边停了下来。 刘水喜形于色：“教授，他们现在顾不上找咱们了，现在是咱们逃跑的好机会！” 严道森艰难地说：“就算是这样，咱们能不能顺利逃回去，还是个未知数……真是太奇怪了，自从来这山里定居以来，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风沙了……” “据说近几年气候恶化很快，咱们这边受台风的影响越来越大。”刘水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两人在风沙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总算摸到了远处的一片树丛的边缘。 可就在这个时候风沙也变得更大，几乎寸步难行。 严道森觉得躲进树丛暂时可以隔开对方的视线，同时也能挡一挡风沙，就带着刘水一起钻了进去。 树丛里多是带刺的荆棘、酸枣棵子之类，二人的身上被划出了不少道子。尽管如此，两人还是觉得钻进来实在是值。 在大风沙之下，气温也开始下降。两人的外衣都用来遮挡口鼻，这时候都被吹得瑟瑟发抖，只能挤到一起取暖。 远方的那两辆汽车依然没有开走，它们的车灯一直亮着，就像监视着荒原的两双眼睛。 不知何时，那两辆汽车旁边出现了一些黑影。 严道森眯着眼努力想看清楚，但隔着风沙，以及接近两公里的距离，实在很难看清楚。 数分钟后，那些黑影离开了汽车，开始向加油站那边移动。 刘水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低声说：“教授，会不会是那些人已经发现我们了？” “他们不是去加油站了么？又没来搜咱们。” “可那两辆车一直没挪窝，另外，咱们能看到车那边，车上的人也就可以看到咱们这边。如果他们手头有无人机、望远镜之类的东西，视野的范围会更大。” 听到“无人机”之后，严道森警觉地望向天空，随后又忍不住想笑——在这种鬼天气里，什么样的无人机还能飞？ 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无人机虽然没有看到，但他却看到了远处的一个黑影。 那黑影像是个人，就在风沙中矗立着，风沙与低温似乎都对其没有影响。 黑影正好面对着刘、严二人所在的灌木丛。 严道森揉了揉眼睛，确认那黑影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拽了一下刘水：“小刘，你看那边……” 刘水看向黑影，随后吃了一惊：“那是谁？！” “不知道，也许是之前搞鬼的人，或者是加油站里的那个男人……” “我们该怎么办？冲出去把他抓住？” “别轻举妄动！说不定那两辆车里还有人望着这边。最好是能等他自己过来。咱们在这儿把他制住。” 似乎是被他们的声音所惊动，那黑影居然往后退了退。 刘水有些着急：“这家伙在外面站着，会吸引到那帮人的注意的！” “可咱们要是出去抓他，也会被那帮人看到。” 俩人拿不定主意。 黑影忽然转身，朝着远处跑去。 “这……”刘、严二人一下子没了主意，不知道该马上冲出去把黑影按住，还是任凭他这么跑远。 远处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呼哨声，紧接着，有探照灯的灯光照了过来。 那两辆车上的人，果然还在关注着这边，一旦有什么动静，他们就用探照灯照了过来。 探照灯扫过灌木丛的时候，刘、严二人的身影也暴露了出来。 呼哨声变得尖利起来，紧接着，零零星星的枪声响起。原本已经进入了加油站的黑影们，这时也冲出加油站，向刘水他们这边跑来。 “妈的！没想到会这么被人给坑了！”刘水一边骂，一边顶着风沙冲出灌木丛。 严道森也被迫跟着他跑了出来。 在二人的背后，那些追来的黑影们开始掏枪射击，不断有子弹尖啸着飞过二人的头顶。 “一定要抓住前面那个混蛋，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刘水恨得牙根痒痒起来。 第224章 结案可以快一些（1） 在技术学院内，周金城和胡栗叫人把保安队长连同那几个保安都看管起来，随后就冲出小楼，与徐家颖等人会合。 “刘队他们遇到袭击了？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徐家颖恨不得能赶紧飞过去救刘水。 胡栗沉声说道：“别那么激动，遇袭的不只是刘队，还有……”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唐宋明：“还有严道森教授。” 唐宋明脸上变色：“严教授也遇袭了？” 胡栗刚想说下去，但考虑到严道森和唐宋明的关系，又忍住了。他朝周金城使了个眼色。 周金城会意，继续说了下去：“目前得到的消息还不够多，上面的领导决定，在这儿留几个人继续办案，其他人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家颖马上说：“我要去！办案的事交给张一钊就行了！” 胡栗摇头：“我们要带张一钊走，这边的工作交给你，办完之后再过来……你别翻白眼，这里还有唐宋明帮着你嘛。” “可这边的工作不知道要忙多久啊！” “没事儿，唐宋明不是脑子聪明嘛，你们办案的效率肯定高。” 周、胡二人说完，就喊上张一钊，急匆匆地走了。 徐家颖看了他们扔下的一桌子资料，显得有些焦躁：“这怎么办？给我们扔下一堆烂摊子？！” 唐宋明扫了一眼那些资料，不声不响地走向后面的小楼。 徐家颖急道：“你干嘛去？不先把他们扔下的东西先整理一下吗？” 唐宋明头也不回地说：“没必要。他们不是说了么，‘什么时候办完什么时候走’，咱们越早办完，就可以越早过去。这案子很简单，基本上已经能理清脉络了。” “咦？”徐家颖感到莫名其妙，但她看唐宋明朝后面走去，知道他要去见嫌疑人，就赶紧跟了上去。 唐宋明推开房门，把自己那张身份牌在保安队长褚大刚面前晃了晃：“褚大刚是吧？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褚大刚还没开口，跟进来的徐家颖就说：“这里还有很多人呢，你想让他们都听到么？” 唐宋明扫了其他人一眼，说：“让这些人都出去吧，这案子跟他们没啥关系。” 徐家颖一时气结——这可都是嫌疑人！你唐宋明说让他们走就让他们走？ 但她看唐宋明朝她偷偷挤了挤眼，似乎别有深意，便朝那几个保安说：“你们先走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那几个保安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褚大刚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什么？跟他们无关，还把我留下来问几个问题……看你们的意思，是说我嫌疑最大咯？” 唐宋明搬来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褚大刚，我问你的问题，如果你都能顺利答上来，那么你也可以跟他们一样离开。” “靠！那你倒是问啊！”褚大刚看过唐宋明的身份卡之后，知道这人并不是警察，只是协助警方办案的“专家”，便对他没什么忌惮。 唐宋明点头：“好，第一个问题，在案发的时候，你就在受害人陈秀莲面前，对不对？” 褚大刚倒吸了一口凉气：“你……” 他“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唐宋明冷笑道：“看来你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好，那我继续问第二个问题——你亲眼目睹了郝光荣对陈秀莲施加虐待，甚至……甚至连你自己也参与了进去，陈秀莲就是在你面前死去的，对不对？” 褚大刚脸上露出了惊惧的表情：“不……不可能，你怎么……” 唐宋明忽然站起身来，冲到他的面前，褚大刚在恐惧之下，连连后退，背紧贴上了墙。 徐家颖原本以为唐宋明会对褚大刚不利，马上站了起来。 但唐宋明挥了挥手，意思是没问题。 他面对满脸是汗的褚大刚，冷冷地说：“我不是警察，警察办案有顾忌，我做事可没那么多顾忌。刚开始的时候，你只是打算从郝光荣那里偷点儿东西。所以你趁没人的时候，偷偷潜入了办公楼，进入了郝光荣的办公室，你知道郝光荣的屋子里藏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这些东西你就算拿走一点点，他也不会发觉，甚至不敢声张。” 他顿了顿，又说：“你潜入之后，拿了一两件东西，可还没等你离开，郝光荣就来了……于是你只好躲进洗手间里，并把门反锁上。郝光荣当然不是自己来的，他还带来了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就是陈秀莲。陈秀莲是去向郝光荣摊牌的，她不愿意再被郝光荣控制，她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但郝光荣用了某些方法来恐吓她。以至于陈秀莲最终还是忍气吞声，不得不继续任凭郝光荣摆布。而你，应该在卫生间里目睹了这一切。” 褚大刚强笑道：“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小伙子，你倒是挺有想象力的，但是办案子不能光凭想象力。” 唐宋明严肃地说：“这不是想象出来的，而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郝光荣很快发现了你，陈秀莲觉得丢人的事情被人知道了，便夺路而逃。郝光荣让你帮忙把陈秀莲抓回来。这个时候，陈秀莲已经跑到了楼梯口，但你还是追了上去，想把她硬生生给拽回来。本来陈秀莲的情绪就接近崩溃，而你的步步紧逼，更加重了这一情况。她干脆从楼梯口跳了下去……教学楼里的楼梯是仿古的螺旋形状，中间可以视为直径数米的空心圆，一旦翻过栏杆跳下去，就会直接落到一楼，下面是硬邦邦的地板。即便当场没有摔死，也肯定摔成了重伤。 郝光荣当然不愿意这事被你传出去，就开出了条件，打算收买你。你从他那里偷到的东西，他干脆当礼物送给了你。作为交换条件，他让你设法更改监控录像。可惜你对这个一窍不通，于是他就让你动用保安队长的便利条件，去监控室取出了存放录像的硬盘，并亲手对硬盘中的内容动了手脚。” 第225章 结案可以快一些（2） 褚大刚惊讶地望着唐宋明：“你到底……” “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好吧，我来说几个你们忽略的点。虽然你们在事后清洁了房间，就连受害人身上的衣物、鞋子，你们也进行了更换。可惜啊，你们做得太多了，光受害人身上那的衣物、鞋子，就成了最大的疑点。从女生宿舍到办公楼这一段路，路上是有一段经过学校的花园，这断路是没有铺水泥砖的，七夕节早上下过小雨，那里应该有很多泥污。从那里走过去，别说鞋底，就连裤腿上或许都会沾上泥点。受害人身上的衣服和鞋子，一看就过于干净。应该是你们事后从她的宿舍里拿过来的吧？” 唐宋明故意停了几秒钟，看了一眼褚大刚的表情，随后接着说：“当想到了这一点之后，我就去看了另一处的监控录像。幸亏从案发到现在，时间很短，你们只来得及对办公楼内的监控录像动手脚，还没来得及对宿舍楼的监控录像下手。我顺利地找到了我想要找的东西。在宿舍楼的监控视频中，陈秀莲出楼时穿的衣服和鞋，明显与她尸体上的不同。另外，你自己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宿舍楼的监控录像里，而且是两次，一次是入楼时候的，一次是出楼时候的。出楼的时候，你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应该是从陈秀莲的宿舍里拿来的衣服和鞋吧？……对了，就算你是保安队长，由于你是男性，是无法进入女生宿舍内部的，最多只能停留在会客区，把衣服和鞋拿出来的，应该是陈秀莲同宿舍的女生。应该是郝光荣通过某种手段买通了其中一个，或者几个……或者那里面还有他另外的‘妃子’？这就不需要我继续推测了，只需要联系一下手机电讯运营商，看看郝光荣生前都给哪些人通过电话就好。” 说到这里，他面前的褚大刚已经坐不住了。 徐家颖看准了这个机会，及时插了一句：“其实，警方办案，一直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你把事实主动交代出来，我们会视情况给予相对宽大的处理——法庭最终判决的时候，我们警方的处理意见是很重要的。可如果你坚持抵赖，拒不认罪，甚至妄图用某些手段来掩盖犯罪事实，那么警方也只能从严、从重处理。” 褚大刚又踌躇了很久，终于开口道：“其实，我，我刚开始真的只是想去拿点儿东西……过了中元节之后，又到了学校里评定优秀学生干部以及奖学金资格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人给郝光荣大量送礼，往年光是点心、水果之类，郝光荣自己吃不完，直接连着礼盒一起当垃圾扔掉。我琢磨着，要是随便拿那么几件，或许他也不记得，所以我就趁着楼里没人的时候，用我们警卫室配的备用钥匙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徐家颖不解地问：“那么大一个教学楼，当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吗？” 褚大刚解释道：“郝光荣所在的那个楼层，实际上除了他之外，还有几名外教。但放寒假期间，那几名外教都回国了，现在他们的国家新冠肺炎疫情闹得厉害，就一直没有回来。其中有两人甚至与校方解除了聘约，直接在老家休养。等疫情结束再来中国。” “也就是说，这层楼里只有褚大刚一个人？” “是的，所以他才会更加无所顾忌。甚至大白天的，就敢公开收学生送来的礼，就连他在校内包养的情妇，也可以大模大样地过去。”褚大刚舔了舔嘴唇，说：“我每天都看监控，所以，他每天收多少人的贿赂，见多少个情人，我心里差不多都有数。” 徐家颖忿忿地嘟囔道：“那老混蛋，还真是把单位当成自己的‘后宫’了啊。” 唐宋明又问：“你进去之后，屋内的情况是怎样的？” 褚大刚答道：“屋子里堆满了礼物……在你们进去之前，那屋子里其实已经被收拾过了。那里面的东西，都被搬到了其他办公室——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那两位解约的外教吗？那俩人解约之后，他们的办公室，暂时也由褚大刚‘接管’了。东西都放在那里面。包括金表、玉器、现金、购物卡……能顶我好多年的工资。我进去之后看花了眼，最后只拿了一块表……后来，我就听到门锁响，那代表有人来了。我就只好躲进卫生间里，并把门给反锁上了。” “进去的是郝光荣和陈秀莲？” “是的。” “他们都做了什么？” 褚大刚看了一眼徐家颖：“这个……有女同志在场，不大好意思说……” 徐家颖一拍桌子：“这没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详细交待，别做隐瞒。” 褚大刚点头道：“两人进去之后，郝光荣就在那个女生的身上乱摸，那个女生一边哭一边试图阻止他，还说不想再这样下去了。郝光荣就说，如果她想离开，他就让她身败名裂，并且拿不到毕业证。那个女生就只好听他摆布，郝光荣脱了她的衣服，还让她跪下来舔……” 徐家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唐宋明及时打断了褚大刚的话：“你在里面偷听的过程中，还录音了吧？” “欸？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你没拿到录音之类的东西，光凭用嘴说，别人是不会信服的。像郝光荣那种家伙，自然也不会承认，甚至会告你毁谤他。可一旦你手上有了录音，情况就不一样了。郝光荣只能放弃抵抗的念头来讨好你。” 褚大刚把随身的手机拿了出来：“我用手机录了一段。不过，我原本只是想借这个勒索一下郝光荣，没想到那个女生在知道被我录了音之后，一下子崩溃了，直接就拽开门冲了出去……她当时连衣服都没穿……郝光荣赶紧叫我一起冲出去把她拉回来。但她实在跑得太快了，眨眼就跑到楼梯口了，我虽然追上了她，可她身上一丝不挂，光溜溜的，我又实在抓不住她的身体……于是，于是她就掉下去了。” 第226章 结案可以快一些（3） 在一辆奔驰的警车上，坐着胡栗、周金城和张一钊。 张一钊正在利用定位技术，设法锁定刘水、严道森的位置。 “严道森打电话说他在某山区附近的加油站。但根据地图显示，该山区范围内并没有加油站。”周金城急得满头大汗：“这是最新的电子地图，资料最全，按理说不会有错。” 胡栗沉思片刻，说：“大概在几十年前，山里治安稍微差一些的时候，有很多私人经营的小加油站。因为位置太过偏僻，所以平时也没人去管理。近些年来，法律监管的力度上去了，这些小加油站才被逐渐清理掉。” “这些小加油站都没标在地图上吗？” 胡栗“嗤”了一声，说：“连管理都困难，更别说往地图上标了。” 周金城急道：“如果真是这种私营的小加油站，那不就找不到刘队他们了！？” 张一钊忽然插嘴道：“那一地区有没有带公用电话的小商店？” “这个……”胡栗犹豫了起来：“我对这个倒不是太了解。需要调当地的登记册子。你问这个干吗？” 张一钊解释道：“那种私人加油站都是偷偷摸摸经营的，肯定不会登记。但私人加油的业务如果干不下去了，可以继续当小商铺来经营。山里手机信号不好，绵延几十公里的山区，有个公用电话就会很方便。严教授他们是在逃跑的路上找了一家这样的店。” 胡栗又找了一阵，说：“有三个这样的小店，咱们挨个儿去找么？” 张一钊说：“就咱们仨人，短时间内在这山里跑不过来，让当地派出所的同志帮个忙吧。他们认路肯定比咱们要熟得多。” 胡栗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一看，是徐家颖打来的。 胡栗接通电话，徐家颖的声音传了过来：“老胡！我们把案子给解决了！那个保安队长已经招了。” 她把审问经过向胡栗简要说了一遍，胡栗听得直皱眉头：“有点儿鲁莽和草率，你们这是运气好，那保安队长经我和老周一通敲打，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不少。要不然就凭这两下子，恐怕他是不会招的。” “不管怎样，我们把案子给解决了，让我们去找刘队吧？” “别急，还有事儿没说清呢。郝光荣到底是怎么死的？” 电话那头的人换成了唐宋明：“郝光荣不是保安队长杀的，而是另有其人。” 张一钊不耐烦地说：“这小子在说胡话吧？现场一共就三个人进去过，分别是郝光荣、保安队长，还有陈秀莲。那保安队长居然说不是自己杀的，难道是已死的陈秀莲突然又临时复活了一下，把郝光荣杀了，然后自己又躺下继续死？” “当然不是那样。”唐宋明耐心地解释道：“现场其实不止那三个人进去过。由于监控录像被处理过了，我们也无从知道还有谁进去过。不过，我们去了同一层楼上的另外两间办公室，发现其中一间的窗子被破坏了，东西也被挪动过，此外，现场还有一些血迹。我怀疑郝光荣是在那里被杀的。然而，嫌疑人的身份还未确定。” 胡栗问：“检查过现场的痕迹了么？” 徐家颖答道：“法医们都已经进去检查过了，但只查到了郝光荣的指纹和足迹，尚未找到其他人的痕迹。” 胡栗等人听了都有些发懵——如果是有其他人进入并杀死了郝光荣，那么这就是案中案，比之前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徐家颖央求道：“让我也去吧。现在要靠法医他们把现场搜集到的东西拿回去做鉴定，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结果，我和唐宋明在这儿干等着，不就相当于浪费人力资源嘛！我倒无所谓，唐宋明的脑子很厉害的，你们又不是没见识过。” 胡栗忽然想到了一点，他跟周金城等人商量道：“现在不是有三个店铺需要去搜查么？我们这队人去查其中一个店，当地派出所的去一个，让唐宋明和徐家颖去查剩下的一个，这样就能节省时间了吧？” 周金城和张一钊连连点头。胡栗就把其中一个店的地址告诉徐家颖，让她和唐宋明赶紧过去搜查。 徐家颖收到地址后，开车带着唐宋明赶往山区。 唐宋明看着那个地址，嘴里嘀咕道：“这个地点，距离严道森教授的研究所倒是挺近啊。以前从研究所出来的时候，倒是没注意过有没有这样一个店。” 徐家颖说：“你肯定很担心严教授吧？放心，是他打电话报警的，说他和刘队在一起。有刘队保着，绝对什么事儿都不会出的。” 唐宋明忽然说：“既然他和刘队一起逃出来了。那么，研究所里的其他人怎么样了？” 徐家颖答道：“不大清楚，不过，既然他俩都逃出来了，研究所里应该有一定伤亡吧……” 唐宋明的表情显得越来越紧张：“照这么看来，研究所里的‘被研究对象’们，有可能会跑出来吧？” “这个……目前还没有确认。” 唐宋明急道：“赶紧让人去研究所一趟，看那里的‘被研究对象’们还在不在，如果那帮人跑出来，那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能出什么大事？”徐家颖如坠五里雾中：“严道森教授的研究所里还能有什么人？所谓的‘被研究对象’不就是精神病人么？让精神病院派人去抓不就行了？” “他们不是普通的精神病人……严教授的研究所里，有很多‘被研究对象’都是罪大恶极的连环杀手。不是一般的精神病人能相比的。” 徐家颖吃了一惊：“怎么……要我说，连环杀手就要赶紧判死刑啊！怎么还让他们活着，送研究所里去了！” 唐宋明解释道：“有很多原因，其中之一是很多连环杀手被捕之后还没交代出全部的犯罪事实，比如有一个连环杀手被捕之后，警方查出他杀了八个人，但只找到一具尸体，其他七名被害人的尸体都被他藏在哪里了，就需要交待出来。连环杀手的嘴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撬开的，这就需要严教授帮忙。” 第227章 结案可以快一些（4） 严道森和刘水在狂风之中艰难跋涉。 由于是逆风前进，风吹得他们几乎寸步难行。 而身后的枪手们则紧追不舍，子弹不断射进他们脚下的地面。 严道森忽然感觉小腿一疼，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似的。他踉跄着倒地。 刘水惊呼：“教授，您怎么了？！” 严道森吃力地说：“腿上中弹了。你别管我，先走吧！” “不行！”刘水把严道森的手搭到肩上，说：“要走就一起走！我不会把您丢下的！” 严道森心里一阵感动。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后面又射来一阵弹雨，两人顾不上说话，拼命跑出几十米远。 眼前出现了顶天立地的黄色巨柱，那是狂野的旋风在卷起风沙之后形成的巨型怪物。 “龙卷风！”刘水惊呼道：“这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严道森忙喊道：“快躲开它！” 龙卷风所过之处，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吸力，刘水和严道森身不由己，被吸引得靠近了那龙卷风一些。 不过，这道龙卷风的移动速度也是极快，从距离他们十多米远的地方“擦”过，朝着他们的后方去了。 追在他们后面的枪手们纷纷停止了射击，比起追击刘、严二人， 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一些。于是他们纷纷转身逃走，有的甚至连枪都扔下了。 刘水又搀着严道森走出一段距离，严道森忽然说：“小刘，我……我不行了。把我放下吧……” 刘水低头一看，严道森的一条裤腿已经被鲜血染红。他们俩身后是一道蜿蜒的血迹 严道森的枪伤远比想象中要严重。 刘水只得把严道森放下。 严道森仰面朝天躺着，任凭沙粒落在他的脸上。 “我……我好像撑不了多久。眼前越来越看不清了。这是失血过多的前兆。” 刘水一边用衣服给严道森包扎伤口，一边大声说：“教授：您不会有事的，您一定可以撑过去的！” 严道森摇了摇头：“我好歹也是懂点儿科学知识的，像现在这样，已经救不活了。” 无论刘水怎么努力，伤口的血还是止不住。 严道森虚弱地叹了口气，说：“小刘，你离我近一些，我有几个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秘密？” “我的大脑就是一个资料库，装在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不能见人的。但我不能带着这些东西去死。现在我要把其中最重要的几个秘密告诉你……你要好好记在心里……” 刘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像是惊喜，又像是得意。 此时此刻，“奄奄一息”的严道森并没有想到，他事实上从未离开过加油站。 他一直躺在加油站的地板上，而在他面前蹲着的，也不是刘水，而是一个表情猥琐的男人。 那男人手上戴着个奇形怪状的戒指。每隔一阵，男人就把戒指对准严道森，从里面喷出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 当吸入这些气体之后，严道森的眼神就会变得更加迷惘。 这男人正是彭皮傲。 彭皮傲此时正得意忘形，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这么顺利地把心理学界泰山北斗级的人物，著名教授严道森给催眠。 彭皮傲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他现在是获得了黑老大首肯的“组织准入人员”。 其实彭皮傲之前也并不想加入黑老大的组织，但自从他的“拿手绝技”催眠术被唐宋明当众揭穿之后，已经再没有人把他当回事，想成为国际刑警组织顾问的打算也已经泡汤，在警界已经完全成为笑柄，甚至就连m国也不打算再招募他，在这种情况下，彭皮傲只能暂时“委身”于黑老大的手下。 对于今天“突袭”严道森研究所的行动，黑老大格外在意，他特别授意“九指姥姥”带队，由“收尸人”协助，此外，让律师与另外一名得力手下在后方协同支援。 彭皮傲本来没有被安排到这次行动中去，黑老大给他的指令是，当“九指姥姥”的人将研究所顺利拿下之后，再让彭皮傲过去，用他的技术，对研究所里的工作人员进行拷问。 没想到半途严道森会被刘水开车救走，而且直接朝着彭皮傲所在的方向来了。 “九指姥姥”的人曾发现刘水不断在尸体上搜寻手机，他们判断刘水是要打电话报警，另外，严道森的手机也遗留在了研究所之内，没能带走。“九指姥姥”判断这俩人一定会在沿途寻找可以打电话的地方。 于是，彭皮傲就被临时安排到了那座老旧的加油站之内，等待着严、刘二人的“光临”。 当看到刘水和严道森到来之后，彭皮傲就躲在了门后，将自己那枚可以喷出迷幻物质的戒指准备好。当他看到严道森只身一人过来之后，心中更是高兴——只有严道森一个人过来，对他来说，就更容易对付了。 严道森刚刚推门的一瞬间，彭皮傲就悄然启动了戒指，将一股迷幻物质对着门口喷出。 严道森进门之后，就吸入了迷幻物质，随即被彭皮傲“催眠”。 彭皮傲得手之后，立刻把严道森拖进柜台后的房间内。 在此期间，严道森眼前出现的一切，都只是迷幻药剂作用下产生的幻觉。 根本就没有什么大沙尘暴，更没有什么龙卷风。此时的刘水还在门外的车上等待着。 彭皮傲准备将严道森脑中的秘密套问出来，于是，他再次使用戒指，将迷幻物质喷到严道森的脸上。 严道森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那种迷幻物质并不是毫无毒性的，吸入的物质越多，对身体的负面影响越大。 而严道森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身体无法承受这么大的负作用。 彭皮傲估计，如果这么继续下去，严道森的身体估计会濒临崩溃。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严道森的意志力似乎颇为强大，刚开始对他所做的“催眠”，已经开始渐渐失效。只有继续喷射药剂，才能将他维持在被催眠状态。 不过，现在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严道森马上就要把最重要的秘密说出来了。 第228章 狼狈的彭皮傲（1） 对于彭皮傲来说，突然听到巨大的声音，对他拷问严道森可是大大的不利。 偏偏外面的枪声还响个不停，似乎正在爆发一场枪战。 已经被他催眠了的严道森，原本处于很稳定的状态，现在却忽然摇晃了起来。 彭皮傲大惊失色，打算用戒指再喷一些迷幻药物到严道森的脸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严道森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严道森迷迷糊糊地说：“小刘，你在做什么？我正要把秘密告诉你，你怎么不认真听我说话？” 彭皮傲忙说：“您先说，我认真听着呢。” 严道森说：“我……我力气怕不够了，你把耳朵凑过来，别听漏了。” 彭皮傲满怀期待地把耳朵凑过去，严道森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刘水。” 这句话如同闪电一般，划过彭皮傲的脑海。 “你……”他想马上从严道森身边退开，但严道森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他怎么甩都甩不开。 原本苍老的严道森，这时候却显得比精壮的小伙子还要强大。 他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彭皮傲。 “我的身手不如刘水他们灵活，但要论和恶棍打交道的经验，我是一点儿都不比他们差。” 彭皮傲感觉手腕上有被烫伤的感觉，严道森的手仿佛红热的铁钳一般，不但紧紧地钳住了他，还炙烤着他！ 他低头一看，自己手腕上确实出现了红热的金属，不过不是铁钳，而是手铐。 严道森已经站了起来，他满脸威严地盯着彭皮傲。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人在耍小把戏。你设置的应该是某种可以喷射催眠气体的机关。这种老掉牙的玩意儿，中情局在五六十年前就使用过，你用的应该是类似lsd的迷幻物质吧？那玩意还有类似自白剂的效果，据说中了它之后，别人问什么就只能答什么。你今天是想利用它来拷问我吧？”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彭皮傲惊恐地看着严道森，此刻的严道森在他眼前变得越来越大，已经接近巨人了。 严道森冷冷地笑了：“你想对我做什么，我就会对你做什么。刚才你想对我进行催眠，现在我也会对你进行催眠。只不过，我的手段比你的那些小把戏要更简单一些。你身上已经被人打上了『烙印』，我想催眠你的话，易如反掌。” “什么『烙印』？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彭皮傲努力想从被催眠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但他的努力都白费了。 严道森解释道：“你是不是对眼前的情况很费解？明明是你把我催眠了，可为什么转瞬之间，咱们的位置就发生了转变？这你应该好好检讨一下自己，虽然你曾经被人称为催眠大师，但事实上你对催眠一窍不通，只是仗着手上的迷幻药剂，对一些毫无反抗能力的囚犯下手，而m国反间谍机构对此也并不了解，他们只想让你从囚犯那里问出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至于你是不是真的会催眠，他们也懒得追究。” 严道森顿了顿，接着说：“其实，通常意义上所说的催眠，并不只是简单地依靠催眠师的简单引导，将被催眠者代入到催眠状态之中。催眠师可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比如环境，光线，声音，乃至于被催眠者的情绪、心理状态，来达到催眠的效果。当你想催眠我的时候，会全神贯注，心里只想着这一件事，这种状态揪很容易被我利用。” “可我根本每给你催眠我的机会啊！” “我的催眠并不是一气呵成的。而是分成多个步骤。首先，在我开门的一瞬间，虽然我没有意识到门后藏着人，但我可以在心理上架设一道『防线』。这是我对自己的一个心理暗示，也相当于我对自己催眠。这个催眠的结果就是——一旦我意识到我被人催眠，或发现眼前的世界不真实，那我的意识会马上回到尽可能清醒的状态。” “这不可能！你是被药物催眠的，这种药物会让人持续处于幻觉之中。” “你没有觉察出来吗？你的那些药物可以让其他人持续处于幻觉之中，但却未必对我有用。”严道森扶了扶眼镜，接着说：“其实这也不能怪你。就连我自己都对这个情况非常无奈——我是一个严重依赖某些药物的人，如果不是长期服用那些药物，我的精神恐怕早就处于崩溃状态。而长期服用那些药物，就会让自己的身体对某些药物产生一定的抗药性。很巧合的是，你的迷幻药剂正好可以被我身体的抗药性『抵消』一些。只不过抗药性并不像抗体那样，会立即生效，所以我刚开始的时候还是着了你的道。我的眼前出现了无数幻觉。而你在旁边施加各种影响，试图让我更深入地陷入这种状态之中。这两种效果相结合，在我的意识里产生了一个虚幻的世界，能做到这一点，其实也已经很厉害了。只不过，你做出来的这个虚构的世界并不完美，以至于能让我看出很多破绽。就在发现这些破绽之后，我逐渐变得清醒起来。而且，每次清醒之后，我都会设法对你施加一次心理暗示。” “都有什么破绽？我怎么完全没意识到？” “好吧，首先，你打算自己伪装成刘水，意图骗得我的信任，让我把自己知道的秘密都告诉你，可惜，你对刘水并不了解。” “胡说，我已经看过了刘水的不少资料……” 严道森笑着摇了摇头：“刘水可不会像你那么冲动冒失，另外，在说话办事方面也有自己的风格，这些都是资料上不会告诉你的。” “那……还有什么？” “池田雅子会在那个虚幻的世界里出现，应该是我的潜意识在起作用。由于池田雅子是在我面前死去的，我没能挽救她的性命，对此，我很内疚。这应该是他在我潜意识内出现的原因。也正因为这样，你无法消除她。只能设法隐藏她的脸，让她以『黑影』的状态出现。但这更会加重我的怀疑。” 彭皮傲感觉眼前的严道森越来越高大，简直“充满”了整个房间。他吃力地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天气。你制造出沙尘暴和龙卷风那样极端的天气，毫无疑问，是想依靠这些极端天气情况来加重我的心理压力，迫使我早些崩溃，好把秘密告诉你吧？不过，这么做真的就是画蛇添足了。这个山区由于地形问题，从来没有出现过沙尘暴。更别说龙卷风了……对了，我听说阁下出生于拉斯维加斯，那可是一座周围都是沙漠与隔壁的城市，阁下从小在那种地方长大，也难怪对沙尘暴和‘沙龙卷’一类的天气现象比较熟悉吧？” “那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揭穿我？” “从一开始就揭穿的话，可就不好玩了。既然你这么喜欢催眠，我也要让你体验一把被催眠的感觉。除此之外，我也想用催眠术，从你这问出一些我想知道的秘密。”严道森顿了顿，说：“比如，关于黑老大和他手下犯罪的相关情报。” 彭皮傲惊恐地说：“不！这不可能！我不会说的！” 严道森冷笑道：“这可就由不得你了。”他一边说，一边掏出那枚水晶吊坠。 第229章 狼狈的彭皮傲（2） 在水晶吊坠面前，彭皮傲的眼神变得迷惘、呆滞起来。 之前，严道森将他设法拖入了催眠状态，多半还是依靠了之前唐宋明对彭皮傲的催眠。 凡是被催眠过的人，将会变得更容易被催眠。 因此，严道森这一场赢得比较侥幸。 他打算抓紧时间，从彭皮傲嘴里问出关于黑老大的信息。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枪声大作，越来越紧。 严道森双眉紧锁——他不知道外面的枪声因何而起，但刘水就在外面的车上，而且他手里的枪只剩下一发子弹了。 在加油站之外，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正在缓缓驶近。 越野车的车窗打开了一条缝，一把左轮枪将枪口伸出窗缝，时不时开两枪。 车上的人正是“收尸人”。 他一路跟踪刘水和严道森所乘坐的汽车，一直追踪到这座加油站外。 然后，他就发现了那辆车——那本来就是他的车。在看到车之后，“收尸人”心里腾起了一团火，被人把“座驾”偷走，这在他眼中是莫大的耻辱。 在确认严道森已经离开，车上只有刘水之后，“收尸人”马上抵近射击。 之前他已经在树林外跟截杀刘水、严道森的那帮人接上了头，在看过现场之后，他判断刘、严二人手上没有多少子弹。 如果子弹充足的话，在近距离面对准备发射榴弹的大块头，应该是尽可能地向其多开火，争取让其彻底失去战斗力。 而据现场目击者回忆，在被枪手们团团围住之后，刘水似乎始终不敢开枪，直到榴弹把车的后半截炸得几乎散架，才窜出来开了两枪。 而刘水手上的枪明明是可以连发的，启用连发模式之后，可以在瞬间激射出大量弹雨，将正面的多名敌人击中。以刘水的经验，应该不会不知道那枪有连发模式。 如果他没有启用，要么就是枪坏了，要么就是子弹不够用了。 “收尸人”认为后者更有可能。 于是他大模大样地靠近刘水那辆车，毫不客气地开枪。 本来他还想把这辆车收回，但现在看到那被打得七零八落的车后部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心思。 如果能把车打得爆炸，把里面的刘水炸得尸骨无存。他也完全没有意见。 他现在已经给“判官”换装了大威力的穿甲弹头。就算刘水能躲在厚厚的装甲板之后，也不能保证能在这子弹的连续射击之下存活——尤其是在后车门已经被打得龟裂的情况下。 子弹不断击中车厢后部，有一些从车厢的裂缝中飞入，直接窜入车内。 刘水在车厢内伏低了身子，子弹咻咻地擦着他头顶飞过，他连头都不敢抬。 唯一的一把枪就在身边，里面还有最后的一发子弹。 刘水紧咬牙关，只要对方的子弹还没把他干掉，他就会在这里继续忍耐下去。 外面的人不会持续不断射击的，从枪声来判断，对方只有一个人，只不过处在移动之中。每移动一段距离，就朝这边开一枪。 当连续开六枪之后，对方就会暂时停止射击，过一阵儿之后，再恢复连续射击。 刘水判断对方手里拿的是一把左轮手枪，不过，能对这辆带有装甲的汽车造成一定伤害，那左轮手枪肯定不是一般的货色，至少也是史密斯威森m500转轮手枪（徐家颖之前遇到过用这种枪的歹徒）一类的大口径暴力狂。 “砰！”一发子弹打进汽车的仪表盘，里面的电子机械冒出火花，彻底歇菜了。 刘水依旧保持匍匐的姿势，抬起脚，用脚尖碰了一下启动按钮。 车没有反应。 车内的电池应该还有少许电量。如果启动按钮没起作用，那么刚才那一发子弹有可能是破坏了车内的关键设备。 这下子，刘水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果对方的手中有足够多的弹药的话，那么刘水的中弹是迟早的事。这辆破烂不堪，已经被打得无法启动的汽车，此刻已经成了一具活棺材。 “砰！”“收尸人”又打来一枪，将汽车右侧的后视镜打得脱离车身，远远地飞了出去。 “收尸人”其实早已经胜券在握，但他有心想玩弄对方一番，就像猫捉到耗子之后不急着杀掉，要先戏弄一顿似的。 忽然，他看到对方驾驶室的车门打开了一条缝，赶紧瞄准那里扣动了扳机。 “判官”哑巴了。 “收尸人”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刚才兴奋地狂射一阵，忘了补充子弹。 他收回“判官”，重新装填子弹。 就在这个时候，那辆车的车门开了，有黑影在车门处闪动，似乎要钻出来。 刘水之前已经推测出了对方的射击特点——连续射击六次之后必然需要重新装填。眼下就是装填时间，也是他反击的机会。 于是他果断打开了车门。 此时“收尸人”尚未把子弹装满，但他当机立断，马上瞄准射击，把“判官”内的子弹全都打了出去。 “判官”弹仓内已经装填了三发子弹，其中两发命中了黑影的胸部，一发打中了黑影的大腿。 那黑影一声不吭地倒在了车门处。 “收尸人”心头狂喜。如果这黑影就是刘水，那他就等于立下了大功一件。 刘水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抓了那么多人，得罪的人可着实不少。在黑市里，他的悬赏金额已经高达六位数。 不仅如此，就连黑老大都将刘水等人视为“头号敌人”，并叮嘱“收尸人”和律师，对刘水要格外小心。 现在如果能把刘水的尸体带回去，在黑老大面前邀功请赏，老大一定会大大地器重自己…… 想到这里，“收尸人”喜滋滋地把车停下，下车来到那黑影面前，准备仔细检查对方的尸体。 忽然，他听到车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收尸人”猛然惊醒——这可能是个圈套！那黑影可能不是刘水，而车内也可能埋伏着其他人！ 然而，后悔已经晚了，车门内猛然响起风声，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车内飞了出来，直朝着“收尸人”的头部飞去！ 第230章 搅局者们（1） 在车内出手的，当然就是刘水。 刘水在打开车门之前，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解了下来，裹在车座椅上。 随后把车座椅向外推了出去。 那车座椅之前已经被“收尸人”的子弹打到松脱，被刘水这一推，直接向车门外倾倒。而由于它的外面还裹了刘水的外套，看上去就好像刘水在向外窜似的。 “收尸人”刚刚打出的那三发子弹，没有一发落空，全都打在了这座椅之上。 刘水则伏在车内等着对方过来。 他原本可以直接通过车门射击对方，但生怕敌人不止一个。而自己手中的子弹只有一发，出于谨慎，他不能贸然把这发子弹打出去。 当外面响起“收尸人”的脚步声时，刘水开始拆枪托，那枪托是可折叠式的，通过皮卡丁尼战术导轨固定在枪身上，便于拆卸。三下两下，枪托被拆了下来，刘水将其抓在手中。那枪托虽然很轻，但却足够结实。 当“收尸人”来到车门前检查“尸体”时，刘水对准了他的后脑勺，把手中的枪托扔了过去。 “收尸人”猝不及防，这一枪托正好砸了个正着，顿时被砸得眼冒金星，失去了反抗能力。 刘水此时确认对方来的只有一个人，他趁机举起手中的枪，向“收尸人”射出了最后一颗子弹。 枪响之后，“收尸人”身子一歪，却没有倒下。 刘水惊讶无比，他仔细端详对方身上中弹的位置，只见对方虽然衣服破损，却并无鲜血流出，似乎是穿了防弹衣。 刘水这下吃惊不小，想再装弹射击，但枪内已无弹药，而对方的状态也逐渐变得清醒起来，便当机立断，把手中的枪当做冷兵器，朝着对方的面门砸了过去。 “守尸人”此时渐渐从晕眩中恢复过来，眼看对方拿着什么东西朝自己砸了下来，便急忙向后一缩。 他的动作倒也灵活，刘水这一砸就没有砸个正着。 但“守尸人”中了一枪托之后，身体的平衡感还未完全恢复，这一下退得太猛，身子没有保持住平衡，就直接后脑勺朝下，重重地摔倒在地，顿时又是一阵晕眩。 刘水见状大喜，右手继续抓住枪管，把枪朝对方的身上招呼，左手则去抓对方手里的左轮枪。 “收尸人”身子着地，反应倒还不慢，马上就地一滚，身子滚到左侧，手中的枪口对准了刘水。 他这枪里早就把子弹打完了，如今只是想吓唬一下刘水，希望能把对方镇住。 但刘水早就料定“收尸人”枪中子弹已经打完，所以，“收尸人”这一招不但没有吓退他，反而让他顺势往前一抓，抓住了对方手里的枪。 这支“判官”左轮枪是“收尸人”最珍爱的配枪，简直把它当做自己的爱人一般。就连睡觉的时候都不肯让枪离身，眼看着刘水快要把枪夺过去了，他哪里肯答应。两人就为了争夺一把没了子弹的空枪，在地上扭打起来。 “收尸人”用的是类似摔跤的搏击术，而刘水则换用了带有巴西柔术技巧的近身格斗术，两人打得不分上下。 在扭打之中，刘水看清了对方的相貌——一个身材枯瘦，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相貌不算难看，但面无表情，简直就像僵尸一般。 在扭打中，双方的枪都掉到了地上。 刘水正要翻身去夺枪，却看到对方后退几步，将手伸进了怀里，似乎要掏什么东西。 刘水心想，没子弹的枪留着也没用，最多当冷兵器使，这小子要是从怀里掏个什么新武器出来，可就不好对付了。 于是他果断放弃了抢枪，直接去扣住对方的手腕。 然而“收尸人”却抢先一步，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球，直接挡在了自己面前。 刘水伸手去扣对方的手腕，就等于将手撞在了这圆球上。 圆球猛然爆开，绽放出强光。 刘水完全没有防备，瞬间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 “收尸人”面露狞笑——刚才他在圆球爆开的前一秒闭上了眼睛，因此没受到任何影响。 此时此刻，已经被强光致盲的刘水，就只剩下了任人宰割的份儿。 “收尸人”一记有勾拳，又准又狠地打在了刘水的左侧太阳穴上。 刘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被打得飞了起来，大脑里无数奇怪的噪音在回荡，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收尸人”站了起来，一脚踩在刘水的脸上，随后得意地狂笑了起来。 “堂堂的警队队长，也不过只有这两下子而已。你太令我失望了。” 他解下刘水的腰带，准备把刘水的双手捆起来，但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响起了说话声。 “你是谁？” “收尸人”一愣，猛地转身，却看到身后站了个白发苍苍、面容严肃的老人，老人手里还拿着一枚水晶吊坠，“收尸人”转身之后，正好面对那吊坠。 “收尸人”只觉得大脑里一片空白，似乎那水晶吊坠里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吸引力，把他的意识完完全全给“吸”了个精光。 他想要闭上眼睛，但大脑里虽然发出了“闭眼”这个指令，身体却没有执行。 他正在失去对身体的指挥权！ “收尸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严道森！ 与警方关系非同寻常的犯罪心理学专家，精通催眠术的严道森！ 严道森在听到外面的枪声之后，担心刘水会出事，就暂时中止了对彭皮傲的催眠，将他安置在柜台后的小屋内，自己则悄悄地出了小屋，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水与“收尸人”的几次过招，都被严道森看在眼里。 本来他认为这两人还能再相互搏杀一阵，自己可以趁这个机会悄悄摸到“收尸人”的身后，对他进行催眠，助刘水一臂之力。但“收尸人”突然摸出类似闪光弹的武器，将刘水致盲后击晕，这下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在“收尸人”解开刘水腰带的时候，严道森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他的身后，并取出水晶吊坠，摆在“收尸人”的身后。 只要“收尸人”一回头，就会先看到吊坠。 在水晶吊坠的协助之下，严道森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收尸人”催眠。 果然，这一切正如严道森所预料的，“收尸人”被他成功催眠，接下来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正当他想查看刘水情况的时候，远远地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喊声：“喂，你们看，那老头儿是不是严道森啊？” 严道森一怔，这喊声他非常熟悉…… 他抬头一看，只见远远地来了一大群人，为首的是个穿牛仔服的年轻人，在他旁边，还有一个正在照镜子的中年人。 严道森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些人了——这些人都是从他研究所里逃出来的“被研究对象”，其中有很多都是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 第231章 搅局者们（2） 这些“被研究对象”从地下逃出来之后，先是遇上了“九指姥姥”的手下。但那些手下们事先都得到了“九指姥姥”的通知——给这帮人放行。“九指姥姥”知道这些这帮人都是被警方抓住送进来的，也就都是警方的对头，把他们放出去，正好可以给警方制造点儿麻烦。除此之外，黑老大也有对其中一些人拉拢的意思，卖个人情给他们，以后还可以多来往。 这帮人逃到了外面之后，在研究所后面发现了两辆汽车，一辆卡车，一辆面包车。那卡车是这里的后厨平时采购食材用的，面包车则是接送病人用的。 看到汽车之后，这帮人个个喜上眉梢——要是光靠步行，离开这片山区至少也要半个月，在这期间，就很有可能被追捕的警察给追上。越是能快点儿离开这里，对他们来说，就越安全。 于是，他们挤挤挨挨地上了这两辆车，逃出了研究所，沿着外面的路朝远方逃去。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车内的燃油本就不多，这回又是“超载”，跑了没几十分钟，两辆车就双双因为燃油耗尽而抛锚了。 负责开车的“渴血伯爵”提议，众人分头行动，先去附近寻找加油站，等找到燃料之后，再一起离开。 于是，他们分成了两队，由“老头子”和“剧毒医生”领一队人，“渴血伯爵”和穿牛仔服的青年领一队人，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去寻找加油站。 穿牛仔服的青年远远地看到了这座加油站，惊喜地带着大家过去，却遇上了“老熟人”严道森。 “渴血伯爵”对严道森非常忌惮，他提醒大家：“这老不死的会催眠术，大家都小心一些！” 穿牛仔服的青年却不以为然地说：“我听希哈莱那家伙说过，严道森的催眠术，应该每次只能作用到一个人的身上，如果我们一起动手，把这老不死的摁住，他肯定来不及把我们所有人都催眠的！” 所有人都蠢蠢欲动，他们慢慢地把严道森围在了中央。 “渴血伯爵”舔着嘴唇说：“我一定要把这老不死的好好‘款待’一回。” 穿牛仔服的青年也说：“别让他死得太痛快。在被关在地下期间，我很多次恳求他放我出去，但他就是不愿意。现在嘛，咱们算是互换了。我也要找个地方，先把他囚禁起来，关个十年八年再说。” 他们的同伙不断地发出各种恐怖的言论，有的要在严道森身上施加各种酷刑，有的要把严道森的家人朋友一个个抓来，在他面前虐待致死…… 面对这些嗜血成性的家伙，严道森却显得非常镇静。 他不慌不忙地说：“你们说得倒是挺热闹，却没有一个敢上来动手的。也难怪你们都会被警察抓住，原来都是怂包啊。” 他转向那穿牛仔服的青年，说：“你的绰号是‘牛仔小子’，事实上，你只是喜欢把受害人当牲口一样关起来，用驯服牲口的皮鞭抽打他们，直到他们在痛苦中死去。所有的受害人都是瘦弱的女性，你只敢对付比你弱小的人，对吧？” “牛仔小子”的脸上露出了恼怒的神色。但他还是没有冲过去。 “不敢过来，对吧。担心被我催眠之后成为傻子，对吧？”严道森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收尸人”，大声说：“其实我的催眠术到底能一次性催眠多少人，我自己也并不知道，如果有人想试一试的话，我这老头子乐意奉陪。不过，咱们先提前说好，如果出现什么严重的后遗症，比如永久性痴呆，或者隔三差五大小便失禁的，那我可就不负责了。” 本来还在往前凑的人们，这时候忽然都停住了。 他们之中有很多人见识过严道森的本事，有一些人也被严道森催眠过。在被催眠之后会成为什么样子，大家都知道。严道森虽然赤手空拳，但他本人就是一件“人形自走大杀器”。谁都不想第一个靠近他。 “渴血伯爵”见众人都不愿上前，急道：“你们都怎么了？！真成了他嘴里的‘怂货’了？！这老东西就是吓唬你们！要是大家一起上，他没机会对付我们所有人……” “‘渴血伯爵’，你又在蛊惑人心了？”严道森转向他，冷冷地说：“别人不知道你的根底，我还不知道么？其实你就是个只敢在背后撺掇别人的家伙。当别人打起来之后，你就可以顺手捡便宜了。你最后一次犯的事儿，就是撺掇两个帮派之间火并，之后你在受重伤倒地的人身上采集鲜血。在我眼里看来，哪怕是在垃圾堆里刨食吃的野狗，都比你强十万倍。” “渴血伯爵”恨得直咬牙，但他也不敢上前。 局面就这样僵持了五分钟之久，严道森和那帮人之间依然保持着一定距离。那帮人既不敢上前，也不甘心离开。 严道森故意大声叹了口气，随后干脆原地坐了下来。 他耸了耸肩，说：“我连跑都不跑，就坐在这里，看你们谁敢第一个过来。” 在被他连续刺激之下，周围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牛仔小子”朝“渴血伯爵”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地上刘水、“收尸人”丢下的两把枪， 对方会意地点点头。 两人忽然同时朝地上伸手，把那两把枪抄了起来。 严道森淡淡地说：“就算你们手里有枪，也没什么关系，在我的催眠术的作用下，我可以让你们无法开枪。” 其实，他早就算准了那两把枪里没有子弹。如果有的话，“收尸人”和刘水不至于用肉搏的方式拼命。 “渴血伯爵”狞笑道：“老不死的，你就继续哔哔吧，老子站这么远，谅你的催眠术再厉害，对这么远的目标也没用吧？！老子就在这儿毙了你！” 严道森若无其事地说：“那你倒是开枪啊。” “渴血伯爵”在狂吼中开枪！ 然而，枪内并没有子弹射出。 在场众人都大为意外。严道森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你早就被我催眠了？” 第232章 搅局者们（3） “渴血伯爵”满头大汗，他再次扣动扳机，枪内还是没有子弹射出。 他满腹狐疑地望向“牛仔小子”，对方也将枪口对准了严道森。 严道森笑了笑：“你也被我催眠了，你的枪里没有子弹了。” “牛仔小子”大吼道：“不可能！”随后也扣动了扳机。 枪没有响。 “牛仔小子”的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他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距离这么远，就算是催眠术，也不会有这么夸张的范围吧……” 严道森心中暗叫一声侥幸，要不是他事先知道那两把枪都没子弹，也绝不敢这么豪赌。 他表面上装得非常平静，继续解释道：“关键在于，你们所有人都曾经被我催眠过。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理论——【凡是被催眠过的人，以后就更容易被催眠】？” “渴血伯爵”和“牛仔小子”面面相觑，“渴血伯爵”皱眉道：“我好像听说过……” 严道森摊手道：“事实上，由于你们每个人都被我催眠过，所以，在你们的潜意识里，都已经被我打上了一个烙印，它就好像一个方便进出的【传送门】，只要我想对你们进行催眠，只要按下【门】的开关就可以了。这个开关可以是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也可以是一句话……” “妈的！”“渴血伯爵”忽然丢下手里的武器，转身就跑。 他本身就是个怯懦的家伙，之前在犯罪过程中也都是充当幕后主使，从未直接出手过。在被严道森这么忽悠了一通之后，他那脆弱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逐渐瓦解，心中的恐惧不断涌出，最终让他选择了逃跑。 “牛仔小子”忍不住暗骂：“说好了要患难与共……这混蛋跑得倒快……” 恐惧是会传染的。 在“渴血伯爵”逃走之后，现场各个凶徒的心中都笼罩上了一层阴影。包括“牛仔小子”在内，所有人都生出了退却之心。 “牛仔小子”忽然说：“或许这老不死的只是蒙的。或许那两把枪里都没有子弹！” 严道森心想，你猜对了。但他依然不动声色：“或许这两把枪本身就是我放在地上的。可能性实在太多了。” “牛仔小子”面露凶光：“我还是打算试一试！就算这把枪不能用，老子可以先用拳脚，把你痛殴一顿，出一出老子心头的鸟气！” 严道森点了点头：“那你就过来吧。别总是光动嘴，要付诸行动啊。” “牛仔小子”忽然扬起巴掌，准备抽严道森一耳刮子。 就在这时，远方忽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牛仔小子”一下子怔住了——因为他听出那是“渴血伯爵”的声音！ “渴血伯爵”到底遭遇了怎样的事情，才会发出这么凄厉的惨叫声？ 众人向惨叫声发出的地方看去，只见“渴血伯爵”已经跑到了路边的一处树丛旁边，却忽然站住了。接着，他慢慢地转身，面对着众人。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呆滞，就像忽然之间变成了泥塑木雕一般。 又过了几秒钟，他开始慢慢向严道森教授这边走来。 严道森微微皱眉，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一切看起来非常诡异。 “渴血伯爵”的动作非常僵硬，就好像一台关节生了锈的机器人。 当他来到严道森面前之后，慢吞吞地开口道：“教授，我错了，我确实被你催眠了。” 随后，他颓然委顿在地上，双目紧闭，似乎失去了知觉。 在场的同伙们都大惊失色，纷纷夺路而逃。 “牛仔小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渴血伯爵”，随后又看了看严道森：“你到底对他动了什么手脚？！” 严道森淡淡地说：“还能动什么手脚，之前就告诉过你们了——这是催眠。刚才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催眠了。” “牛仔小子”大吼道：“我不信！如果你真有那么大本事，为什么不把刚才逃走的那些人都给催眠？！” 严道森耸了耸肩，说：“我觉得完全没这个必要。他们会被抓回来，我就没必要费那个力气了。” “牛仔小子”大声骂道：“老不死的，有本事你就先把我给催眠了！” “真的么？”严道森忽然换上了一副慈祥的表情：“这可是你自找的。你现在已经被我催眠了。” “牛仔小子”摇了摇头：“嘿！我可完全没有被催眠的感觉，我知道你在吓唬人……” 严道森指了指他的背后：“不信你回头看一眼。” “牛仔小子”猛地回头，却看到身后出现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似乎带着某种神秘的吸引力，把他的意识渐渐吸引了过去…… 没过多久，“牛仔小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和“渴血伯爵”一起，进入了无意识的状态——这两人还真是难兄难弟，患难与共。 站在他背后的人正是唐宋明。 严道森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刚才他其实一直都是在虚张声势，与彭皮傲的一阵较量，再加上催眠“收尸人”，早已经消耗了他很多精力，现在别说让他催眠，让他保持清醒都难，所以他才会坐在地上。 唐宋明赶紧上前搀扶住他：“教授，您没事吧？” 严道森摇了摇手，说：“没事，不过，你怎么来了？” 唐宋明解释道：“您的求救电话打过来之后，警队里的人就行动起来了。大家分成了三组，我和徐家颖一组，来这个加油站检查，没想到正赶上你跟这帮人对峙……没想到这帮人都逃出来了。” 严道森叹了口气，说：“不只他们几个，就连希哈莱都被放出来了。” “希哈莱？！”唐宋明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忧色：“那家伙居然被……惨了，这下可真要天下大乱了……” 他和徐家颖乘车来到这加油站附近之后，远远地看到加油站前站着一群人，其中有一个似乎是严道森，徐家颖就把车停在路边，两人下了车之后偷偷摸了过来。 但没想到的是，“渴血伯爵”那小子正好往他俩的方向跑，唐宋明认得“渴血伯爵”，知道这家伙是个胆小如鼠，且缺乏战斗能力的家伙，于是就和徐家颖在树丛中埋伏，等“渴血伯爵”跑过去之后，忽然钻出来，对“渴血伯爵”使用了催眠术。 “渴血伯爵”中了催眠术之后，便乖乖地回到了严道森面前，这一切震慑住了现场的其他人。 当严道森与“牛仔小子”对峙的时候，唐宋明便蹑手蹑脚来到“牛仔小子”背后，并在他回头的一瞬间，对他使用催眠。 “渴血伯爵”等人做梦都没想到现场除了严道森之外还有其他人，再加上唐宋明的催眠术比之前有很大的进步，这才一举得手。 徐家颖把地上的刘水扶了起来：“刘队，您没事吧？” 刘水却一直双目紧闭，没有应声。 严道森说：“他被打伤了。快把他弄上车，我知道哪里有人可以救他！” 第233章 车中审讯 起伏的山中公路上，出现了一辆飞驰的汽车。 这辆车由徐家颖驾驶，她旁边坐着严道森。 车后面则满满当当地坐着唐宋明、昏迷中的刘水，还有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渴血伯爵”、“牛仔小子”，以及彭皮傲。 车内塞得满满当当，拥挤不堪，而山路偏偏又颠簸得很，每颠簸一次，人跟人就要互相撞上一次。 唐宋明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徐家颖说：“你就别抱怨了。幸亏咱们今天开出来的是长城的7座suv，要是坐刘队喜欢的轿车的话，根本就塞不下这么多人！” 唐宋明嘟囔道：“不光有人，还有尸体呢！” 在车内地板上还躺着一个人，以及一具面目狰狞、肤色发青的尸体——那人是“收尸人”，尸体是池田雅子的尸体。 这一人一尸被绑在了一起，看上去既荒诞，又诡异。 严道森望着昏睡中的“收尸人”，说：“根据目前套出来的情报，这人是黑老大的得力手下，绰号‘收尸人’，但他的真名没人知道。他有一个怪癖——喜欢女人的尸体，尤其是美女的尸体。” 徐家颖恍然大悟：“难怪他的车上要摆一具女尸……刚看到那尸体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穿着警服，我还以为是我的哪位同事呢！” 严道森说：“这名女性死者名叫池田雅子，也是黑老大的手下，她冒充你们警局的潘悦晨，跟着刘水来到了我这里。” “靠！潘悦晨她本人没事吧！？”徐家颖显得忧心忡忡：“那个是个老实巴交的姑娘，我可不想让她被坏人们带走！” 严道森表情沉重地摇了摇头：“落到黑老大那帮人的手里，是死是活可就不好说了。不过，我感觉她应该还活着。” “唉，但愿吧……” 唐宋明的目光落到了彭皮傲的身上：“这个混蛋怎么也来了？” 严道森说：“这小子应该已经成了黑老大的人了。之前他埋伏在加油站里，还想对我用催眠。不过，就凭他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唐宋明问：“您见识过他那催眠戒指了吧？” 严道森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递给唐宋明：“你说的是这个东西吧？刚才我还想用这个对付那帮人来着，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 三人正在交谈，被绑着的“收尸人”忽然低声哼了哼，身子一阵抖动，似乎是快醒过来了。 严道森见状有些惊讶：“被我催眠之后的人，迄今为止很少有能主动清醒过来的。嗯，这车上已经有两位了，现在又多了一位。” 徐家颖问道：“之前那两位是谁？” 严道森答道：“你们刘队算是第一个，唐宋明算第二个。” “收尸人”忽地睁开了眼睛。 当他意识到自己被捆绑起来之后，就奋力挣扎了起来，一边挣扎，还一边破口大骂。 唐宋明实在忍不了脏话，干脆把自己的衬衣脱了下来，将衬衣袖子团成一团，塞进“收尸人”的嘴巴里。 徐家颖忿忿地说：“等回去之后，就把这人交给老狐狸他们，先挫挫他的威风，不怕他不交代。” 严道森忽然说：“我可以跟他说几句话吗？” 徐家颖说：“您要用催眠术么？” 严道森说：“用不着。我只是想从他那里确认几个问题。” “哦，那您问吧。” 严道森转身面对着“收尸人”，把他嘴里塞着的衬衣袖子拽了出来。 “收尸人”又想骂粗口，严道森笑道：“别这么激动。这里可是荒山野岭，别的不敢保证，野狼毒蛇之类我担保有的是。如果你真把我们惹恼了，我们把你从车里丢出去，让你跟它们好好交流一下，岂不美哉？” 唐宋明也点头：“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象。” “收尸人”理智地闭上了嘴。 严道森说：“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能回答，如实回答就好。不能回答的话，你就闭嘴。好吗？” “收尸人”冷笑道：“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回答你的问题。” 严道森笑了：“你看，你这就相当于回答了我第一个问题了。” “收尸人”怔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严道森之前问他“好吗”，结果被他回应了，这勉强也算回答。 他打算干脆闭嘴，回避对方的提问。 严道森猜出了对方的意图，他不慌不忙地说：“就算你打算一言不发，我照样可以从你的表情、动作里读出答案……” “想跟我玩什么狗屁微表情那套把戏？”“收尸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狠的表情：“你小心点儿，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你这么做，有可能会把自己的招牌给砸了。” 严道森扶了扶眼镜，说：“我可是研究心理学的。心理学上有一个理论——你越是想抗拒我的催眠，我的催眠就越有可能会影响到你。” “你不是说不会用催眠术么？” 严道森笑道：“你是前任‘收尸人’的儿子吗？” “收尸人”紧闭着嘴，没有回答。 严道森又说：“黑老大在城里有一套豪宅，他现在就在城里，对不对？” “收尸人”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他还是紧闭着嘴。 严道森问：“那套住宅位于什么位置？东城区？西城区？外环？东湖区？开发区？” “收尸人”没有吭声。 严道森点了点头，忽然转向徐家颖：“快去通知队里的人吧，黑老大目前就在东湖区。” 徐家颖奇道：“您是怎么确定的？他连回答都没有回答啊！” 严道森说：“根本用不着回答，他脸上的表情就能说明问题。在我提到其他城区名称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都很淡然，唯独提到【东湖区】的时候，他的眉心稍微收紧了一些，那是紧张的表现。” 徐家颖忙说：“好，我这就通知！” “收尸人”爆发出一声狂吼，他忽然弹起身子，想去袭击严道森。池田雅子的身体被绑在他的背后，居然没能限制住他的动作。 然而，他还是被制住了。唐宋明在旁边紧紧地扣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强行按回到车厢地板上。 严道森说：“我知道你肯定受过各种训练，因此在开始问话之前特意跟你啰嗦了那么多，加重你的心理负担。你的心理负担越重，你的表情和微动作就越容易出卖你自己。” 在他说话的过程中，徐家颖已经用车上的对讲机通知了局里的同事，局里的人正在迅速集结起来，准备对东湖区展开集中搜查。 “收尸人”用饱含怨毒的目光望着严道森和徐家颖，他正在埋怨自己，就这样把老大所在的城区给“供”了出去。 不过，黑老大不会这么容易被抓到的。就算警察们知道黑老大在东湖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他搜到，这毕竟是一个拥有数百万人口的大型城市，东湖区也大着呢。 第234章 张一钊的判断 严道森与“收尸人”对视了好一阵子：“你肯定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我‘套’出了你们老大的位置，现在应该非常恨我吧？” “收尸人”哼了一声，说：“就算你知道我们老大在东湖区，那又能怎么样？我就不信你们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他。我们老大也不是傻子，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肯定会尽早转移，照他的速度，半天就能逃到外省。” 严道森点了点头：“你知道吗，对于不知道根底的心理学家，千万不要随便跟他攀谈，否则你全部的信息都能被他猜到。” “收尸人”忿忿地嘟囔道：“老不死的，你又打算诈我？！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严道森耸了耸肩，说：“你别这么激动嘛。之前我也劝告过你了，你表现得越激动，就越容易被我把话给套出来。” “嘿，我以前喜欢看一部片子，那里面说，高手不会在同样的招数前两次受挫！” 一直没有吭声的唐宋明此时忍不住插嘴道：“你说的是《圣斗士星矢》吧？原话应该是‘圣斗士不吃同样的招数’。没想到你这么凶巴巴的，居然也看动画片，啧啧……” “收尸人”瞪了他一眼：“你就是唐宋明吧？” 唐宋明一怔：“哟，没想到你也知道我。” “收尸人”冷笑道：“你们几个的名字我都知道，想知道你们的命在黑市里值多少钱吗？” 徐家颖打断了他的话：“这有什么好猜的，只要是跟你们坏人作对的，肯定都会在黑市里榜上有名吧。” “你叫徐家颖对不对？你的悬赏最特殊了。” 徐家颖饶有兴味地说：“哦，多少钱？” “收尸人”眯着眼说：“一块钱。” 徐家颖一时气结：“靠！你们这么瞧不起老娘？！” “收尸人”挖苦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哦，可能脸皮长得好看一些，能在你们警队充当吉祥物……” 徐家颖气鼓鼓地踩下刹车，把车停下来之后，她转头瞪着“收尸人”。 “收尸人”上下打量着她：“哟，怎么着，想打我？” “打你不算本事，我们不会虐待犯人。除非你拘捕或袭警。”徐家颖眼珠一转，说：“既然你瞧不起我，那我就露两手给你看看，比如，把你们黑老大的住址给找出来。” “就你凭那智商？让那老不死的出马，估计还差不多。” “嘿，别瞧不起人。”徐家颖说：“这回根本用不着别人，你们黑老大的位置算不上什么秘密。东湖区一共有多少处豪宅区？估计你还不大了解吧，那我来告诉你，一共有七处。根据之前汇总的信息，你们那位黑老大喜欢宽大的院子，想让住的地方有前后院子，配池塘、凉亭和花园，像这种条件的豪宅，东湖区也只有四个。不过其中有两个稍微偏僻一些——越是占地面积大的豪宅，修建的位置越偏僻。可你刚才说了，在得到消息之后，黑老大就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逃到外省去。那么，就只有相对靠近交通要道的紫苑华府跟东湖印象这两处豪宅区符合要求。紫苑华府离武警大队的驻地很近，料想你们老大就算本事再高，也不敢住得离武警驻地那么近，那就只剩下东湖印象一处了。” “收尸人”的表情一下子呆滞了，之前他一直以为徐家颖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现在看来，这位“花瓶”也有了不起的地方。 徐家颖拿起对讲机，用清朗的声音说：“各位，目标极有可能在东湖印象。” 对讲机另一头的同事听到之后，马上把这消息上报给领导，领导表示：“鉴于对方可能持有武器，可申请由武警同志们配合执行本次行动。武警驻地就在东湖区，他们赶过去会很方便。” 警方行动向来讲究效率与配合。数分钟后，武警三大队的人已经发来消息：“已收到上级领导安排，将全力配合此次行动。” 数辆带有装甲的东风牌“猛士”越野车冲出武警三大队驻地，直扑东湖印象。 与此同时，局里的警力也已派出。相关部门开始借助“天眼”系统全方位监控东湖印象周边区域。 一张无形的大网撒开，黑老大似乎已经在劫难逃。 胡栗、周金城在得知徐家颖已经找到刘水等人的消息之后，就早已回到局里，现在局长把他们派去搜捕黑老大。 这次行动由局长亲自指挥，局长给胡栗安排了个任务——尽可能快地在东湖印象的住户中排查出嫌疑最大的目标。 由于车队已经出发，胡栗就在车上开始了忙活。 他在平板电脑上调出东湖印象的地图，与周金城、张一钊进行商讨。 周金城说：“东湖印象可是有名的豪宅区，不过里面住户不多，一共就十七户，相对容易排查。” 张一钊问：“看着面积挺大，怎么才十七户人家？” 周金城解释道：“因为是豪宅区，独门独院，内置假山池塘，占地面积能不大么。” 张一钊说：“如果黑老大消息灵通的话，我们从局里这么大张旗鼓地出来，往东湖印象的方向赶，他会不会被惊动？” 胡栗说：“我们的车队会分成三组，分别从环城路、东风路、七一路三个方向过去，而事先出动了武警的车队，也会先绕一个圈子，从东湖的湖畔小道上悄悄抄过去，这样做应该不会惊动他。” 周金城说：“那咱们先确定他具体住哪一户吧。这里有住户资料吗？” “有。”胡栗把住户资料调了出来。 周金城看了一遍，说：“三号院和七号院的业主把院子开发成了咖啡厅和餐厅，这两个可以排除了。一号院现在是影楼的拍摄基地，也可以排除了。剩下的十四户……” 张一钊忽然插嘴道：“剩下的十四户里，除了十七号院，其他都可以排除。” “咦？小张，你怎么这么快就下结论？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张一钊指了指地图，说：“十七号院的出口和其他院子的不同。出口有两个，一个可以通过甬道直接上长城大街，而除此之外，还毗邻着东湖印象的消防疏散通道，从这个通道出来之后，再走几百米，就可以直接进入高速引线。我要是黑老大，肯定会选择这个院子。” 胡栗点点头，说：“听着有点儿意思。我先把十七号院的业主资料调出来……咦？这人的资料……好像和其他人大不一样啊。” 第235章 行动中的变数（1） 十七号院的业主资料如下—— 程万林，男，六十七岁，前远洋航运公司员工（现已卸任，退休在家）。单身，无儿无女。 胡栗说：“这位老爷子自己住独门独院的豪宅，挺少见的。” “或许人家本身就喜欢独居？有花有草有庭院有假山的豪宅，我光想像一下就很想住了！” 胡栗冷笑道：“每天光收拾一遍就很费神了。花圃和水池都需要专人打理，否则很快就变成垃圾山和臭水池了。再说，远洋航运公司的员工有多少收入？怎么买得起这种豪宅？” 对讲机里传来声音——之前出动的武警三大队二中队的车，已经开到了东湖印象的正门口。武警同志们问要不要先进去。 胡栗迅速把十七号院的情况进行了上报。 领导下达了指示——先分成两组，正门这组先佯装离开，再绕道长城大街，回到正面的甬道。另一组赶到高速引线，下公路之后朝东湖印象的消防疏散通道靠拢。 这就相当于把东湖印象的正面、后门两条路都给封上了。 领导还格外补充了一句——凡是进出这个小区的车辆，都要多留个神。或许黑老大就藏身在其中。 就在这个时候，交管部门122报警台的人接到一通电话——在东湖印象正门附近的长城大街上，发生一起事故——一辆运垃圾的三轮电动车，与外卖小哥的电动自行车相撞，由于电动三轮车超载严重，在相撞之后瞬间倾覆，大量垃圾从车上倾倒下来，弄得满大街都是。由于其中多是碎玻璃等尖锐物品，过往车辆都被迫停了下来。长城大街正变得拥堵起来。 “怎么突然间发生事故了？！”周金城不由得一皱眉。 现在正要开始对东湖印象进行搜查，如果黑老大就在这里，那么就要当场拘捕。在这种情况下，周金城最担心出现不可控的“变量”，而长城大街上的这一交通事故，在他看来就是“变量”。 胡栗说：“未必是对方在搞鬼，我们是悄悄过来的，对方应该不知道。再者，长城大街本身就是个交通事故多发的街道，我估计这只是巧合罢了。” 周金城勉强点头：“好吧，那就算是巧合吧……可我还是挺担心的。” “光担心是没用的，咱们赶紧过去……咦？前面怎么了？” 警车忽然开始减速，随后贴着路边停了下来。 前方出现了一辆载有大型集装箱的拖挂卡车，正慢悠悠地在原地上转弯。 “奶奶个熊，还真是‘出师不利’啊！”周金城急得把衣领上的扣子给解开了：“那个卡车司机是怎么回事？怎么偏偏在这个路段转弯？” 负责驾车的小警员解释道：“附近有货场，这兴许是货场里的车。再走几公里，前面就都是单行线了，没法调头，这车估计是看这里允许调头，在这儿完成调头。” “太慢了太慢了……干脆我去帮他调头好了！”周金城一边嚷嚷一边要下车。 胡栗一把将他拦住：“慢着。那么毛躁干嘛。这车一会儿就能完成调头，把路让出来。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就行。再说，驾驶这种卡车需要特别的驾照，你又没有。” 又过了两分钟，大卡车干脆停止了转向，司机从驾驶室里跳出来，盯着自己的车胎发呆。 这回连胡栗都沉不住气了：“你们都在车上等等，我这就下去看看。” 周金城嚷嚷着：“我也要下去！” 胡栗将他拦住：“别。车上要有个坐镇的。” 他刚要下车，忽然又回头说道：“我过去之后，万一出了什么事，别管我，你们马上调头就走。从环城路过去，别耽误了这次行动。” 周金城急道：“呸！少说不吉利的话！” 胡栗整了整警服，朝那司机走了过去。 周金城等人在车上提心吊胆地看着。 胡栗过去之后，跟那司机说了几句话。司机摆了个无奈的架势，随后指了指车的轮胎。 胡栗点了点头，回身朝周金城等人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没问题。他跟着司机上了车，没过一会儿，跟司机一起搬了个新轮胎下来。两人蹲在车边开始拆卸轮胎。 周金城心下略宽：“看上去是需要更换轮胎，那司机一个人搞不定。让老胡帮他的忙。” 张一钊却皱眉，他说：“我看那轮胎似乎没什么问题啊……” 负责东湖印象“后门”的武警车辆已经来到了消防通道的出口。 虽说是消防通道，但也足够宽敞，足够正常车辆出入。 不过，往常这消防通道原本是不应该开放的，今天却把出口敞开着，还有人在门口布置彩旗、布幔、花篮之类。 车上的武警战士们面面相觑——他们本来打算悄悄地埋伏在这里，或是在得到命令之后直接冲进去，协助本地警方进行抓捕行动。但消防通道里居然有这么多人在活动，这两个目的就都无法达到了。 有一个布置彩旗的人看到了武警的车辆，还笑眯眯地凑了上来，敲了敲车窗。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那人就自顾自地喊道：“你们是陈总请来的彩车车队吗？怎么还是开着军车来的，太给面子了！” 见车上的人依然没有答话，这人就朝后面招了招手：“喂，快过来，把气球和红花给这些车贴上。明天婚礼，这些车应该都是去接新人的！” 车上的人哭笑不得——敢情是这里有人明天要结婚，就把消防通道当成了迎亲大道，除此之外，还把武警的车队当成了迎亲的彩车队…… 他们把此事上报给领导。领导问胡栗等人到了哪里。结果胡栗等人说还没进入东湖区…… 领导们讨论了一阵之后，决定由已经过去的东湖区公安局二支队先进去探探情况。 这是一场非常重要的行动，领导当然也不会只能等着胡栗等人过去，事先早就准备了“后手”。二支队的人就是“后手”。二支队的支队长许然，也是一员深得领导器重的虎将。 为了不引起对方注意，许然穿便装，带着两名便衣混进了东湖印象。 既然是豪宅区，自然有专门的警卫负责看守大门。许然刚靠近大门，警卫就过来把他拦住了：“站住！出入证呢？” 许然掏出警官证一亮：“这个能当出入证吗？” 警卫见证吓了一跳：“警官，您来我们这儿做什么？查案么？” 许然心想：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说实话，先把这警卫稳住最好。 于是他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有人报案，说有人开着共享单车进了你们小区，但一直没骑出来，共享单车公司的人想把车给弄出来，但你们不让进。” 那警卫忙摆手道：“没有的事儿！您肯定是搞错了！” 许然煞有介事地说：“到底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要查一查才知道。让我们进去！” 那警卫无奈，只好放许然等人过去。 许然前脚还没进门，那警卫就拿出对讲机，准备把这事上报。 许然一把拦住他，说：“不能通知其他人。我们不想打草惊蛇。”他转向一名便衣，说：“小江，你在这里看住他。别让他乱跑，也别让他打电话。” “是。”那便衣马上站到了警卫背后。 那警卫咕哝道：“就为了找共享单车，不至于这么折腾吧……” 许然装作没听见，迈步进了东湖印象。 第236章 行动中的变数（2） 东湖印象内，处处张灯结彩。许然从一位路过的人那里打听到，这里有一位姓陈的老板要结婚，整个东湖印象内的十七家住户都收到了请帖，他们允许陈家人把整个东湖印象给装饰起来，弄得更喜庆一些。 可这么一来，东湖印象内的“闲杂人等”就显得更多了——陈老板好像特别喜欢热闹，找来了不少人帮忙装饰小区。而且这些人多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 许然略感为难——整个小区内都这么热闹，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抓捕黑老大，就显得更加困难一些。 他将此事上报之后，领导们经过讨论，认为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让大批穿着便衣的警员先进入小区，进行布控。 许然让他的人都穿上便衣进入小区。这么多人大模大样地混了进来，也没有人怀疑。 他带人路过一个院子的时候，听到里面“砰”“砰”连响。响声与枪声有些相似，只不过略显沉闷。 有警员问：“许队，这里头有人放枪么？” 许然说：“枪声有这么‘憋闷’的？” 那警员答道：“没准儿是戴着消音器的。” 许然拿不定主意，不过，目前尚未确认黑老大到底住在哪一座豪宅里，既然这个院子里有疑似枪声传出，那就应该去查查看。 他让其他的同事都留在外面，自己单独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院子正门大开，门前贴了喜字。有一些车辆正在进进出出。 大量的电子鞭炮从车上被搬了下来，有两个年轻人随手抽出几支，试着燃放。 许然这才明白，这家估计就是要办喜事的陈家，刚才的“砰砰”声，应该就是燃放电子鞭炮的声音。 许然查来查去，觉得这家没什么问题。出来之后，再带人去其他住户那里看了看，除了准备婚庆的人家比较热闹之外，其他住户都过得比较平静，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等他们转到十七号院的时候，发现这里大门紧闭，门前冷冷清清。许然找一个路过的清洁工打听这家是怎么回事，清洁工答道：“这家的主人姓程。宅子买下来之后，也没住过多久。他有个亲戚在国外，就把他也接到国外去了。这房子就这么一直闲置着。” “闲置着？！”许然略为不解：“这么好的宅子，无论卖出去或是租出去，都没啥问题啊。那位程先生是因为太有钱了，所以根本不在乎这个吗？” 清洁工答道：“程先生每年也回来住个几天。俺有时候会看到他家楼上亮着灯。偶尔还会有音乐声从院子里传出来。” 许然追问道：“那你知道都有什么人跟他一起回来吗？” 清洁工摇头：“俺们都是打杂儿的，别人家里的事，俺们才不去打听呢。” 许然查看十七号院的院门，门上蒙了细细的一层灰土，看来确实是很久没人来了。他开始相信清洁工所说的话。 他把此事上报给领导之后，领导们讨论了一阵，觉得十七号院似乎并不是黑老大的住处，还是要从其他院子的住户入手。 许然有些为难——其他院子的住户，他也带人查过了，没查出什么问题。 但领导已经发了话，许然也只能执行。他重新带人把一号院到十六号院重新转了一遍，但还是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在此期间，他还特意去准备结婚的陈老板家看了看。陈老板家里正在进行婚礼彩排。成群结队的人在院里，听着指挥转来转去，新郎新娘也忙得不亦乐乎。许然不由得感叹道：结婚还真是折腾人啊。 他刚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再回头看一眼院内，都是预备要参加婚礼的人，包括新郎新娘在内，每个人胸前都戴着红色卡片，表面这个人的身份。 时间不早了，同事提醒他去下一个院子。许然这才离开。 …… 在卡车旁边，胡栗正弯腰帮那司机拆卸轮胎，司机让胡栗扶着他手里的轮胎，他自己要去车上再拿个工具下来。 当再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司机手上拿着工具，腰里却多了个黑漆漆的小东西。 那东西是一把**式手枪。 胡栗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轮胎上，根本没注意到司机拿了什么。 司机下了车，把工具放在地上，笑眯眯地对胡栗说：“警官，谢谢您帮了我这么大忙，要抽烟不？” 胡栗一摆手：“别介，不用客气。我这也是为人民服务嘛。” 司机笑道：“您干的这可是力气活儿，瞧您这一头汗……我给您拿片纸巾擦擦吧。” 说着就把手伸向背后，准备掏枪。 在他掏枪的一瞬间，远处车内的周金城瞧出了问题——这司机干嘛把手伸向后腰？ 司机猛地把枪从后腰上抽出来，对准了胡栗的后背就是一枪！ 胡栗应声而倒。 司机把枪口对准远处的警车，不断射击。子弹穿透了车窗玻璃，差点儿打中车内的张一钊等人。 “快反击！我要去救老胡！”周金城眼都红了。他猛地推开车门，先是纵身一跃，跳到路旁的排水沟中，以排水沟为掩护，向那司机绕了过去。 “掩护老周！”张一钊手忙脚乱地掏枪射击。但他本来就不擅长用枪，在慌乱之中， 准头更差，没一枪打中对方。 但司机那只**式手枪的子弹也很快打完。那司机把手枪一扔，转身跳进车内。没过一会儿，汽车迅速发动。开始向环城路方向逃窜。 张一钊抓起对讲机，把这一情况向上级汇报。 此时已有同事去救援倒在地上的胡栗。 张一钊一咬牙，想起了胡栗的话。 他发动起警车，开始追逐那辆卡车。 两车双双上了环城路，负责驾驶警车的张一钊正要加速，忽然看到有人攀上了前面卡车上的集装箱。 那人正是周金城。 周金城的身子紧紧贴着卡车，双手紧紧攀着卡车上的集装箱。 张一钊忽然想起一件事——周金城这家伙太冲动了！他的配枪还在警车上，没带出去！ 这回可麻烦大了！ …… 在东湖印象内，许然终于想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冲同事们喊道：“大家回头！去搜那个陈老板的家！” 有同事还没反应过来：“头儿，那里不是没问题吗？” 许然怒道：“你这脑子是白长了吗？！那么多宾客，少说也有几百人，现场除了运电子鞭炮的车之外，就没其他汽车了，那些人是坐什么车进的院子啊？！再者，明天特么也不适合结婚啊！明天是七月十五，鬼节啊！” 第237章 行动中的变数（3） 门口的警卫曾说过，要进这个小区的人，基本上都是坐车进来的。 而之前在“婚礼彩排”的时候，陈老板的院子里少说也有几百人，但院子里的车却极少——除了进门处有几辆运输电子鞭炮的车之外，就再没其他车了。 明天就该七月十五了，这天是鬼节，别说结婚，到了傍晚，大街上就没人了。哪有人会在则天办婚礼？ 许然再次带人进入陈老板家的院子。 这院子和刚才相比，已经完全换了个样子——忙着粘红气球、挂彩旗的年轻人们，早已经不见了踪影。那些用来运输电子鞭炮的汽车，也不知去了哪里。 现场只剩下一地凌乱的彩纸碎片，以及花篮、酒瓶等物。 许然心里凉了一截——自己之前的预感已经开始应验了，如果黑老大之前就藏在这里，那么现在应该已经转移了。 他让人在外面守着，自己带了几个人，进入宅子进行搜查。 宅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两三件零散的家具倾倒在地板上之外，其他的东西都被拾掇得干干净净。 地上有无数凌乱的脚印——但却没有人。 “不可能这么多人瞬间跑完！这又不是魔术！”许然给守在正门路口的同事打电话，问他们有没有奇怪的人出去。 门口的同事说，除了那几辆运电子鞭炮的车曾经进出过之外，没见过其他车辆。 那曾经进入这院子的几百名宾客，就真的像变魔术般的“变”没了？ 许然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马上给交管部门的人打了电话，让他们查一查刚刚进出过这里的运输鞭炮的车辆。 交管部门的人查过之后表示：“一共有二十四辆箱型货车在这一时段进出过该小区。” “二十四辆？！”这下连许然都懵了：“怎么有那么多？！我感觉只有两三辆车进出而已啊！” 交管部门的人解释道：“采用的车型相同，新旧程度、车体涂装也都差不多。” 许然沉默了，他觉得是因为自己粗心而导致的疏忽。 其实他本来有机会看出问题的——院子里还摆放着成堆成堆的电子鞭炮，这些鞭炮的数量虽然很多，但七八辆卡车运送个两三次也就差不多了。 交管部门的人还补充道：“这二十四辆车还不只进出了一次。它们频繁进出，每次都有两三辆车同时进入东湖印象。” 许然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二十四辆箱型货车，每次哪怕只能在后面车厢里塞八九个人，来回个几趟，也足够把那几百号人都运走了。 他暗中叹了口气，没想到对方竟然用“瞒天过海”这种古老的方法把人运走。 他又问了一句：“那些车都是从哪里来的，最后又去了哪里，能查到么？” “二十四辆车，都是来自一个地方，在离开之后，又都回了那里。”对方调了“天眼”拍摄的监控，最终给了许然答复：“是支农路的一个仓储基地。那里距离东湖印象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车程。不过，那个基地目前处于‘暂停运营’状态。” 许然把这一情况上报，领导做出了决定：“派人对那仓储基地进行调查。最好能进去看看。” 许然问：“那我们呢？” “你们对现场进行一下搜查，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许然让人赶紧对现场遗留的足迹进行采样取证，但有同事私下嘀咕“如果人都跑远了，现在取证的意义也不大了”。 许然瞪了那同事一眼，那同事知趣地低下了头。 许然严肃地说：“今天是由于我判断失误，导致这个院子里的人都给跑了。之后的处分由我来承担。不过，上面给安排了什么，咱们就做什么。别抱怨。现场取证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干警察，吃的就是这碗饭。” 现场再无一人抱怨。 …… 原本中枪后倒在公路上的胡栗，忽然微微颤了几下，睁开了眼睛。 守在他身旁的同事一阵惊喜：“老狐狸，你没事啊？！” 胡栗苦着脸撑起身子：“诶哟我的后背啊……那小子真阴，趁我背对着他的时候朝我开枪，真是太混账了……诶哟，你轻点儿扶！” 在同事的帮助之下，他总算站了起来。 同事帮他除下外衣，露出里面藏着的防弹背心。 胡栗敲了敲防弹背心，心有余悸地说：“幸亏事先领导提醒，这回要对付有组织的武装犯罪团伙，尤其要穿防弹衣。不过这防弹衣还真结实啊，我记得那小子是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射击的，我居然没怎么受伤……这也真是奇了。” 同事指着他后背说：“胡哥，您这防弹背心上嵌着一个弹头。” 胡栗除下防弹背心，检查了一下嵌在上面的弹头，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暗算他的人所用的子弹是仿造子弹，比正常子弹的威力要差一些。六四式手枪本身小巧，便于隐藏携带，但威力就比一般手枪差一些。曾经有人吐槽，说这种枪在十米距离上连稍微厚一些的棉大衣都打不穿。这枪本身威力就弱，那人用了仿造子弹之后，让这个缺点变得更加严重。弹头只嵌入防弹背心一点点而已，胡栗稍微一用力，就把弹头从背心上扳了下来。 胡栗抬头一看，警车和卡车都不见了，急忙问那同事：“那卡车司机呢？小张和老周呢？” 那同事答道：“那卡车司机在朝你开枪之后，就一边朝我们射击，一边上了卡车，之后驾车逃走了。老周和张一钊都去追他了。老周好像还扒上了那辆卡车。” 胡栗的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啥？老周这回连命都不要了么？” “好像他嚷嚷着要为你报仇来着。确实冲动了，连枪都忘了带……” 胡栗赶紧说：“快，再联系辆车，咱们追他们去……对了，东湖印象那边怎么样了？” 那同事压低了声音说：“我听对讲机里的对话，好像出了很大的岔子。他们锁定的不是十七号院，而是另一户。而那一户借着婚礼彩排，把所有人都给转移了。” 胡栗摇了摇头：“这回啊，咱们可是吃了大亏。八成有人事先走漏了消息，对方知道咱们要来，所以早就有了准备。” 第238章 行动中的变数（4） 巨大的集装箱卡车在郊区单行道上飞驰，把一辆辆同向行驶的车甩在后面。 周金城死死攀着卡车，不让自己掉下去。但他的手已经开始酸麻，让自己攀住奔驰中的卡车，比攀住静止的车要难多了。 卡车紧贴着一辆轿车开始加速，差点儿把轿车“挤”到一边去。 轿车司机愤怒地朝卡车竖起中指，但当他看到卡车后部的周金城之后，吓得差点儿从座位里弹起来——这是在干啥？拍动作电影么？！ 卡车远远地跑到前边去了，快得像一道幻影，轿车司机眨了眨眼，他怀疑刚才是自己没看清楚。 旁边又有一辆车加速跑到了轿车前边。轿车司机这回看清了，这是一辆警车，车上有个年轻人，表情非常严肃。 轿车司机明白了——这是警察在抓捕逃犯！ 他迅速把这一消息散布了开来——“各位兄弟，我在环城路上看到警察追逃犯了！那逃犯开的是一辆集装箱大卡车。车速快得惊人，你们在环城路上的可要小心啊！” “警察在环城路上追逃犯”迅速成为热点新闻，通过各种社交媒体开始在人们之间传播。 更糟糕的是，环城路上有网红公司为了明天的鬼节，筹备了“百鬼夜行”活动，正在进行直播，张一钊驾车追逃犯的场面，恰好被他们拍了下来，给传播到了网上。 …… 在东湖印象的树荫下，一个人正用手机刷着警车追卡车的视频，他脸上多了一丝揶揄的表情。 “这回，本地警方可算是大出风头了啊。” 那人笑了笑，收起手机，抬头望了望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东湖印象内的绿化面积很大，空气显得格外好一些。 他顺着东湖印象内的甬道往前走，这一路上，见到了神色狼狈不堪的许然，以及他那些正忙得团团转的同事们。 他继续往前走，走过消防通道，一直来到外面的路口旁。在这里，有几辆带有武警深色涂装的越野车正停在路边。越野车的车窗、车体上都被人粘了不少红花和气球，车两侧还给插上了彩旗，显得非常滑稽。 但即便越野车被糟蹋成这样，里面的武警战士也没出来。 大概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得到下一步指示，不敢随便行动。 那人笑了笑，故意从那排越野车的前方走了过去。 当他来到旁边的一条小胡同时，从里面出来了一个穿着昂贵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律师。 律师微微躬身，用略显谦卑的语调说：“老大，车在里面。” 那人点点头，跟在律师的后面上了车。 这是一辆外表普通的出租车，只不过正前方车窗内挂起了『暂停运营』的灯牌。 那人进了出租车，律师跟了上来，并吩咐司机开车。 律师殷勤地帮那人解开拉链，把套在最外面的清洁工制服脱了下来，随后又帮那人除下白胡子和白眉毛，抹掉脸上粘的假眼袋…… 几分钟后，那人已经从一个面容苍老的清洁工，变成了一个精壮的中年汉子。 他抬起手，接过律师递上来的哈瓦那雪茄，点燃后吸了一口，脸上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律师陪着笑脸说：“老大的化装术真是厉害，我看那帮人没一个能瞧出来。” 这精壮汉子正是黑老大，面对律师的恭维，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我故意从那个叫许然的人面前走过，他都没能瞧出我脸上是化装过的，还跟我聊了几句，打听东湖印象里住户的情况。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就凭这两下子，他是怎么当上支队长的？” 律师说：“江湖传闻，那小子就是挺能迎合上级，因此颇得本地领导的器重。要论真实的办案本领，别说刘水，他连周金城那种货色都赶不上。” “原来如此。”黑老大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我还以为在我的位置暴露出去之后，警方会派出最厉害的人来对付我。结果只是个半瓶子醋。唉，太令我失望了。” 他转向律师，问道：“那几百个请开的‘宾客’怎么样了？” 律师答道：“都已经送回去了。您放心，这帮人都是我临时找来的群众演员，来自不同的地方，连口音都各不相同。而且人工也便宜，每个人给一张百元票子就能顺利打发了。有这几百号人作为假目标，吸引警方的注意，咱们就可以顺利离开了。听说警方已经封闭了那个仓储基地，还进行了突击检查，不过结果肯定是……嘻嘻，您就想像一下吧。几百号人的资料，够他们调查到天荒地老了。那些群众演员也不知道咱们的真实目的，您不用担心他们会泄密。” 黑老大点头：“这我倒是不在意——我的东西怎么样了？” “专门用两辆车运送您的收藏品。请放心，早就送到下一处豪宅了。大小姐已经为您清点过了，一件都没有丢。” “那我就放心了。”黑老大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种毫无刺激的日子过得真无聊啊……走吧。” 黑老大当然早就得到了情报，知道警方要来东湖印象进行搜查。 他自己要脱身是很简单的，但他有点儿舍不得宅子里的某些东西。 他让律师去安排人手，并在东湖印象内安排出“有人要结婚”的迹象，以此迷惑警方。 那些运输电子鞭炮的箱型货车，律师本来打算用它们来运走黑老大住宅里的“收藏品”。但黑老大打算“玩个更刺激的”。他让律师在短时间内召集数百个群众演员，在“陈老板”的住宅院内布置成婚礼彩排的景象。 根据他对本地警方的了解，在确认这几百个人都是“假目标”之前，他们都会对这几百人进行认真调查，这会占用警方巨大的人力与时间。 而在此期间，那些“收藏品”早就借着箱型货车被运到了那个仓储基地。 但那并不是最终目的地。 “收藏品”会在那里经由下水道转移到其他地方，并被运走。 而那几百个群众演员还在仓储基地跃跃欲试，准备为了下一张百元钞票而继续“参演”。 黑老大本来可以早早离开，但他为了寻找刺激，特意把自己化装成一名清洁工，去与到现场工作的警员们接触。 如果刘水等人要在的话，或许可以在现场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可偏偏这回带队进入东湖印象的，是实力远不如刘水的许然…… 而在后面消防通道处苦苦等候的武警战士们，则因为不敢轻举妄动而失去了主动出击的机会，如果他们有自主行动权，而不只是协助许然那队人的话，或许黑老大就不会这么容易逃掉了。 黑老大在车上眯了一阵，忽然问律师：“『收尸人』那小子怎么样了？” 律师答道：“他被严道森那老家伙制住之后，目前已经被压走了。具体去了哪里，目前还不清楚。” “嗯。那小子这回也算立功了……虽然他自己都不会知道，自己最贴心的物件里，被咱们的人装上了窃听器。” “收尸人”的身上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装了窃听器。这事儿连“收尸人”自己都不知道。正是靠了这个窃听器，黑老大他们才及时获知了有人要来突击检查的消息，并提前在东湖印象之内做了各种准备。 第239章 行动中的变数（5） 张一钊看着眼前的卡车，心中火烧火燎。 那卡车司机的驾驶风格粗暴而疯狂，为了能不被追上，甚至屡次撞击、剐蹭公路上的其他车辆。 由于他驾驶的是“粗壮”的集装箱大卡车，而且车速极高，即便只是剐蹭一下，也会对其他车辆造成极大的伤害。 有一些小型轿车甚至在被剐蹭之后直接撞上了公路护栏，里面的司机生死不明。 张一钊一边狂追，一边呼叫了救护车，让他们对那些被剐蹭的司机进行救援。 …… 大卡车上的周金城，正在艰难地挪动身子。 此时的大卡车，车速已经超过一百公里。 呼啸的风压在了周金城的脸上，压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周金城完全是在目难视物的情况下，凭触感前进。 有好几次，他的脚几乎踩空，险些从车上坠落下去。完全是凭借着过人的体力，才重新攀在车身上的。 不过，现在他总算是爬上了大卡车的顶部，这里是卡车司机的盲区，即便通过后视镜，也无法看到这里。而且，大卡车顶部相对平坦，只要他保持匍匐前进，顶住风压带来的阻力，就能慢慢地往前挪动身子。 终于到了靠近车头的位置了。 周金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跃向车头，活捉里面的卡车司机。 但他一摸自己的枪袋，傻眼了——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出来的时候太冲动，忘记带手枪了……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隧道，大约还需要一公里的距离，大卡车就将驶入隧道。 隧道中漆黑一片，是搞突然袭击的最佳地点。如果想活捉卡车司机，完全可以趁着卡车进入隧道的机会跳向车头，设法弄开车门，钻进驾驶室。 周金城心想，如果自己的速度快一些，借助隧道内的昏暗，或许可以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不一定需要用到枪。 他打定主意之后，就伏在车顶，静静等待卡车驶入隧道。 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到了！ 当卡车进入隧道的一刹那，周围的一切突然暗了下来。 周金城小心地从车顶攀了下来，抓住车头的突出部分，来到了驾驶室的车门旁边。 他伸手在口袋里一摸，摸出了一件东西——这不是武器，而是他随身携带的钢笔——他平时出来办案的老习惯，就是在口袋里放一支钢笔，一个小笔记本。 周金城左手抓住车头，右手紧握钢笔，猛地将笔尖朝车窗玻璃戳了过去。 “啪！” 车窗玻璃开裂，周金城随后用手肘撞击开裂的部分，大量的玻璃碎片向车窗内飞溅过去。 原本正在全神贯注驾车的卡车司机，丝毫没想到有人会从外面搞突然袭击，这飞溅过来的车窗玻璃瞬间扎了他一头一脸！ 打碎车窗玻璃后，周金城迅速伸手进驾驶室，试图开启车门，让自己钻进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卡车司机忽然奋起反击，挥拳猛击周金城伸进来的手。 周金城吃痛，但并没有撒手。 卡车司机见状，干脆双手都离开方向盘，从座椅下方翻出一个工具箱。 这工具箱里不只有修车工具，更有杀人的武器。 他要在隧道里把这个“偷袭者”解决掉。 卡车已经开始渐渐偏离原来的方向，渐渐地向隧道的洞壁靠拢了过去。 但周金城已经抢先一步，摸到了车门内的把手，他用力一扭，把车门打开了一条缝。 周金城抓住这一机会，用伸进车窗的手紧紧抓住把手，将身体攀在车门上，另一只手伸进缝隙，试图把车门打开。 这就相当于把身体重心完全“挂”在了车门上，比之前更加危险。 卡车司机从工具箱里拽出一把截短了的双筒猎枪，对准了周金城！ 这种双筒猎枪一般是填充霰弹，打出去之后，无数霰弹会在正前方形成一个巨大的扇形面。就算周金城能及时往外缩，也无法逃出霰弹的杀伤范围。 看到那把双筒猎枪之后，周金城在瞬间反应过来——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强攻，不能后退！ 由于卡车正在偏离原来的方向，他的身体离隧道的洞壁越来越近。再不移动位置，就算卡车司机不对他下手，他也会被卡车和隧道洞壁活活挤死！ 周金城干脆松开攀着车门的那只手，把半个身子强行“挤”向那条被打开的缝隙。 他那只伸进缝隙的手又向驾驶室内探进去少许，一下子抓住了猎枪。 但他抓的不是猎枪的枪管，而是枪管后方的击锤。 猎枪的击锤被抓住，卡车司机虽然努力扣了两下扳机，猎枪却没能打响。 周金城趁这机会，将车门彻底顶开，大半个身子钻进了驾驶室。 那司机见势不妙，赶紧撤手，又从工具箱里拽出一只铁锤，对准周金城的脑袋砸了下去。 周金城往旁边一侧身子，铁锤没能砸中他的脑袋，却砸中了他的肩膀。这一下痛入心扉，周金城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被砸得歪了。 那司机不依不饶，又扬起了锤子。 周金城这回被彻底激怒，也就不顾后果，那把猎枪被他单手抓起，调转枪口，对准了那司机的脸。 司机只看到眼前似乎绽放了一团灿烂的火花…… 卡车终于蹭上了隧道洞壁，后视镜被直接挤成了废铁皮。破碎的玻璃星星点点地散落到了后面。 周金城把瘫倒的司机推到一边，把猎枪扔到座椅后面，随后跳上了司机的位置，努力把正在偏离正确方向的卡车调整回来…… 在卡车驶出隧道的同时，方向终于被调整了过来。 由于隧道外面就是弯道，幸亏周金城及时控制了卡车，要不然，这辆车就有可能冲出公路，冲下路肩，连车带人一起滚成铁皮肉馅的饺子。 周金城找了个带有路边休息区的位置，把卡车开过去停了下来。 他停下来不久，张一钊也驾车赶到了。 警车还没停稳，张一钊就焦急地大喊：“老周！你没事吧？！” 周金城摆了摆手：“没事，你应该担心的，是那个司机。” 他一边说，一边拉开了车门，把软得像烂泥一般的卡车司机丢了下去。 第240章 行动中的变数（6） 此时的卡车司机，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目紧闭，看上去是昏迷了。 张一钊见状问道：“老周，你把这小子给打晕了？” 周金城解释道：“这小子不老实，车里还藏了把枪。在搏斗中，我把枪夺了过来，朝他头顶上方开了一枪，把他给吓晕过去了。” “嗛，刚才还以为这是个杀胚，敢当街开枪杀警，用大卡车玩漂移，原来也不过如此。”张一钊说：“刚才接到通知，老胡没死，正在往这边赶过来。” “啥？！”周金城惊喜地问道：“那小子后背中枪都没死？！” “他今天穿了防弹衣。这司机用的是**式手枪，也就是‘小砸炮’，子弹还是用劣质材料仿造的，当然伤不到老胡。” “哦，那我就放心了。”周金城松了一口气。 张一钊上前踹了那司机一脚：“喂，别装死了，快醒过来！” 那司机没动弹。 周金城觉得奇怪，他上前试了试那司机的口鼻，却发现人早就没了呼吸。 “靠！怎么死了？！”周金城慌了起来。 张一钊问：“老周你是不是下手太狠了，没给这人留口气？” 周金城忙辩解道：“我就朝他头顶上方开了一枪，子弹都打在车上了。你不信可以检查一下，他身上也没明显伤痕。” 张一钊看了一下那司机身上。司机身上除了擦破了几处之外，几乎没什么伤痕。但他看到司机手腕的时候，却发现有一行血顺着司机的胳膊在往下流。 那些血是从司机的手表下方流出来的。 张一钊疑心这手表有什么问题，就从路边拿过一根树枝，把那手表往上挑了挑。 手表似乎已经“粘”在了那司机的手腕上。 “让我来。”周金城从口袋里摸出一副手套戴上，小心地把那手表的表带解开。 手表底部伸出了一根细细的金属针，直接刺入了那司机的手臂。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杀人手表？”周金城不解。 张一钊却好像猜到了什么，他压低了声音对周金城说：“我猜这手表上没准儿带监听装置，一直有人通过这手表监控着这司机的状况，在得知他被你弄晕过去之后，就果断采取措施，从手表里伸出这根针，把这司机给弄死……别碰这针，针上可能有剧毒！” 周金城瞧着那只手表，心有余悸地说：“好家伙，要是在这司机开车狂飙的时候，这针不小心刺出来了，不就连我一起给害死了么……” 张一钊把此事进行上报。领导们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都很吃惊——前不久严道森与池田雅子“交手”，对方手腕上也戴了一只类似的手表，有人通过这只手表“监控”着她的情况。当池田雅子被严道森催眠，即将吐露关于黑老大的情报之时，手表中即弹出一枚可注射毒剂的金属针，当场将池田雅子杀死。 由此可见，这位卡车司机与池田雅子可能都来自黑老大的组织。只不过，俩人负责的“工作”不同。卡车司机只是负责截杀胡栗等人。 胡栗也乘车赶了过来，与周金城、张一钊碰头。 在看到卡车司机的尸体之后，他只感到疑惑：“为什么这人非要截杀我呢？我又不是什么大领导……” 周金城考虑了一下，说：“咱们这辆车，是唯一一辆从局里出来的车。而且，之前咱们常坐的车，因为之前跑出去找刘队，一去一回，把车里的燃油耗得差不多了，这辆车是从局里其他部门临时借过来的。是不是跟这有关系？” 胡栗瞧了一眼车牌号：“嘿，我说呢！这辆车是局里某位领导常用的车。” 张一钊点头：“也许，在黑老大的犯罪组织里，已经把咱们局里所有的车都给记下来了。哪辆车平时有谁在用，他们都有统计。” 胡栗说：“是啊。他们应该有人在单位大门口专门负责盯梢，看咱们坐这辆车从局里出来，又是朝东湖区方向去的，没准儿以为是某位大领导亲自过去指挥抓捕行动，所以就专门派人过来，截杀这辆车上的人。结果误打误撞，最后把我给偷袭了。” 胡栗把这一推断上报给局里领导，领导们面面相觑——看来，局里那些车辆的车牌号，也要经常换一换了。要不然，谁知道哪天坐着局里的车出门，会吸引到犯罪组织雇来的杀手呢？ …… 消息传到徐家颖、严道森那边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们那辆车已经穿过了山区，来到了一片平坦的平原地带。 唐宋明听到抓捕行动失败的消息之后，转向“收尸人”，说：“看来，你们老大也不是很信任你啊。” “收尸人”瞪了他一眼：“小家伙胡说八道什么呐，你以为我和我们老大是什么关系？” “你的父亲是上一代的‘收尸人’吧！”严道森淡淡地说：“他可比你沉默寡言多了。” “收尸人”微微一怔：“你说什么……你……你认得他么？” 严道森耸了耸肩：“我这个人的社交范围很广的。” “收尸人”皱眉道：“不对劲……我爸不会跟你们警方的人打交道的。你一定又想耍诈，想从我这里套出更多东西。” 严道森说：“你父亲是不是经常戴着一串由骨头穿成的项链？” “这……”“收尸人”的脸色变得很奇怪：“你……你真的认识他？！” 严道森笑了笑：“我说过了，我的社交范围很广，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或许，我还曾经见过年轻时候的你，只不过你自己不记得而已。” 他闭上了眼睛，平静地躺在了座椅里，似乎开始闭目养神。 “收尸人”却已经被钓起了胃口，他似乎非常想从严道森这里了解更多关于自己父亲的事情，只不过，严道森再也没有说话。 唐宋明、徐家颖都看得出来，严道森这是在故意勾起“收尸人”的好奇心。他越不说，“收尸人”就越想知道。 暮色渐渐浓了起来，在广袤的原野里，没有路灯，唯有头顶的星星一闪一闪，提供着微弱的照明。 徐家颖提心吊胆地开着车——这里的路都是土路，有的路干脆被隐藏在草丛里，她生怕自己会把车开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再也回不去了。 第241章 古庙中的医生（1） “收尸人”望了望车窗外，不耐烦地说：“这特么到哪儿了？！你们不会是活腻歪了，想直接开到黄泉路上吧？！” 唐宋明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们这些亡命徒，会相信世界上有阴间吗？” “收尸人”阴恻恻地笑了笑：“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玩心理学的都没有宗教信仰吧？我们家祖祖辈辈都相信世界上有鬼魂，有阴曹地府。杀的人太多，早晚会有报应，会被自己杀死的鬼魂跟着，总有一天，你会有虚弱的时候，它们就会在你虚弱的时候出手，把你拖进阴曹地府里去……嘿嘿，小妹子，你现在怕了吧？” 他这最后一句话是冲徐家颖说的。 徐家颖恨得牙根痒痒，她虽然胆子大，却最忌讳鬼怪之类的东西。曾经有一次，在局里值夜班的时候，张一钊故意凑过来给她讲鬼故事，吓得她整整一晚上都不敢自己去厕所，每当回想起这件事来，她都会自动诅咒张一钊一回。 眼前的路渐渐到了尽头。徐家颖不由得问道：“教授，咱们这条路没走错吧？” 严道森说：“没有。你看，那不是到了么。” 前面出现了一大片古旧的建筑群。 严道森忽然说：“到了。” 汽车停了下来，借助车灯与星光，众人这才看清，眼前居然是一座寺庙。 断断续续的钟声从寺庙深处响起，惊得无数乌鸦从树丛中飞起，嘎嘎地飞入夜空。 夜幕之下的寺院古刹，显得格外清幽神秘。 徐家颖低声问严道森：“教授，是不是搞错了？这里只有破庙，没有医生啊。” 严道森却说：“没问题，这里确实有医生。而且，是国内最厉害的医生之一。” 徐家颖皱眉：“您想让老和尚给刘队治病？” 严道森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推开车门，下车直接朝庙门走去。 庙门上有几张残破的封条，上面写着『xx单位一九八x年封』、『危险！勿入！』等等字样。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被相关单位封了的寺庙，现在居然有人进去了？”徐家颖大为不解。 严道森点头道：“当然要进去。不进去就对不起这座庙了。” 说完他直接去推门了。 徐家颖本想阻止，但唐宋明制止了她。 “别急，教授让咱们来这里，一定有他的道理。” 教授推动庙门，陈旧的木板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吱”“嘎嘎”声。 在幽静的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寺庙深处，那断断续续的钟声忽然停住了。 严道森点了点头：“里面的人应该是知道有人来拜访了。” 徐家颖小心地问道：“这里真的有人吗？” 严道森头也不回地说：“当然有。” 说完他就进去了。 徐家颖问唐宋明：“咱们还进去么？” 唐宋明显得有些犹豫，他还没说话，严道森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身边还跟了一位身穿灰布长袍，脚穿草鞋，戴着眼镜的老太太。 徐家颖心想，保不齐这是位老尼姑吧……哦不对，人家还留着长头发，那么就是女居士…… 严道森指了指汽车：“我说的那位刘水就在车里。小唐，帮我把刘队扶下来吧。” 唐宋明应了一声，他和徐家颖一起，把刘水搀扶了下来。 那老太太扶了扶眼镜，查看了一下刘水的情况，说：“不只是外伤，他身上还有其他病。”随后她把手伸进了长袍里，取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家伙—— 那居然是一只对讲机！ 徐家颖差点儿连嘴都合不拢了，她没想到，眼前这位穿得古色古香宛如古代居士老太太，居然能拿出对讲机这么现代化的东西。 老太太冲对讲机喊道：“有病人。先把七号禅房腾出来当急救室。准备注射器、生理盐水、葡萄糖和消毒液。另外再来几个人，准备四五个担架。我们今晚的客人不少。” 不一会儿，从这古老的寺院中跑出了**个身穿灰布长袍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把刘水用担架送进寺院，又把车上的人都抬了进去，就连池田雅子的尸体都抬了进去……看到池田雅子死后那狰狞的面孔，这些人居然一点儿都不害怕。 令徐家颖感到惊讶的是，刚才老太太提到的“注射器、生理盐水、葡萄糖和消毒液”听上去都是现代常用药品。这古刹里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老太太说：“你们都累了吧？进来喝口水，吃点儿东西吧。我先给病人做检查……哦，那位先生怎么处理？” 她指了指被五花大绑的“收尸人”。 “收尸人”怪笑道：“你可以试试把我的绳子解开，我会在瞬间把你们所有人都杀光……哦，杀完之后，男人的尸体我不感兴趣，女人的尸体嘛……嘻嘻嘻。” 严道森看向徐家颖：“那位算是被抓的逃犯，该怎么处置，应该是警方的人说了算。” 徐佳颖清了清嗓子，说：“先……先带进去吧，反正有我看管着，他也逃不了。” 唐宋明忽然插嘴道：“应该给他做个检查，这小子身上应该藏着什么窃听器之类的东西，也许还有其他东西，类似那种能刺出毒针的手表。” 严道森伸出手，亮出一个类似智能手环的东西：“应该是这个，我从他手腕上摘下来的。” “收尸人”看那手环眼熟，随后怒道：“老东西，你是什么时候从我手上偷走的？！” 严道森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混黑社会的杀手吗？别人从你身上偷了东西你都不知道？就这点儿本事，也配当黑社会？” “收尸人”被他怼得直翻白眼。 老太太说：“严道森，你什么时候会当扒手了？” 严道森摆了个顽皮的笑脸：“我那里有个病人，之前号称是市里的‘贼王’。以前刑警队队长老杨花了很多年时间，才把他抓到。我和这位‘贼王’交流过几次，他说我资质不错，还教了我两手。” “收尸人”一愣：“贼王？你说的是孙虎头？” 严道森点头：“没错。你认识他？” “收尸人”脸上露出某种古怪的表情：“按辈分来说，那应该算我的……伯父吧……” 严道森微微笑了笑：“阁下家里真是英才辈出啊！” “各位请跟我来吧。”老太太在前面引路，众人跟着进了寺庙。 寺庙里的前院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有几个中年人正蹲在地里，检查那些花草的情况，并用相机拍照。 徐家颖忍不住说：“你们在这座已经被相关单位贴了封条的古庙里住着，不是违反规定的么？” 那老太太说：“这里不是真正的古庙，而是以前搭建的大型影视基地。要是真正的古庙，我们也就不敢住了。” “影视基地？！” “对啊。整片‘古庙’其实都是影视基地。当年本地的一些人雄心勃勃，想借助拍电影把这里搞得火起来，然后带动周边经济，结果后来赶上一场疫情，电影还没拍完，影视公司就倒闭了，这里也就渐渐荒废了下来。现在拍电影的道具还被遗弃在这里，就连你们在门口看到的那几张封条，都是以前拍摄时留下来的道具。我们把这儿租下来之后，觉得门上那几张封条挺有趣的，就让它们保持原样没揭掉。这个基地里什么设施都有，连太阳能电池和冲水马桶都有。我们过得很舒服。一般的古庙里可没这些设备吧？” 徐家颖听得合不拢嘴。 第242章 古庙中的医生（2） 刘水被一组人送往“七号禅房”进行急救。彭皮傲等还在昏迷的罪犯则被送往其他地方。池田雅子的尸体被送到有冷藏设备的房间，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老太太带着严道森等人来到一个摆着八仙桌的房间，这里已经摆上了热水、饭菜。徐家颖连连道谢，唐宋明则一手一个包子直接往嘴里塞。 严道森对徐佳颖、唐宋明介绍道：“你们看到了，寺庙里住的这些人，其实都是研究医药的学者。他们在这里的工作，是研究古书上记载的药草药方，有哪些是可以被现代人使用的。” 徐家颖有些不解：“这些花草都是药草么？在城里搞个基地种它们不行么？” 那老太太答道：“不行。在现代城市的环境中，某些植物会为了适应环境而产生进化，我们要把它们带到野外，复原它几百年前生长的环境，用古代人的方式去浇灌和种植，让它尽可能‘退化’到古代的状态。这样它才能保证药效。” 徐家颖点头：“哦，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有些植物在野地里或是在全手工浇灌的条件下，才能有一定的药用效果，如果在现代化的大棚、化肥等培养条件下，它倒不一定会有药用效果？”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你们搞出多少有用的古代药方了？” “非常有限。另外，古代人的典籍里，有些植物的名称，与这种植物在现代的名称有时会不一样。我们还要有研究古代汉语的人来进行翻译。还有的植物现在已经灭绝。我们在遗憾之余也只能放弃。” 徐家颖望了望周围破败的宅院：“那你们就为了这些目的而住在这里，不会觉得太寂寞了吗？” 老太太说：“有追求的人，不会因为环境而寂寞。在这里的人，都是因为相同的目的而聚到一起的。我们有共同语言，有共同目标。繁华的都市有繁华都市的美好，现代生活有现代生活的美好，不过在我们眼中，那些都不重要。” 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响起，正是来自“收尸人”的。 他冷冷地说：“不就是破草药么？我们组织现在可以通过国外的医药大公司，搞到各种现代化药品，不但可以治各种疑难杂症，还可以增强人类的体能。在服用某些药物后，我们可以变得强大而无畏，成为最顶尖的战士，连续作战两天两夜都不会感到困倦，即便是中弹流血，也不会感觉到疼痛。还可以继续和敌人作战。你们搞的这些破研究，也能研究出这种药物么？” 老太太口气平淡地说：“听你的描述，失去了疲惫的感觉和正常的痛觉，那应该是某种带有兴奋剂效果的毒品吧？长期服用那种东西，对身体的伤害极大——你没有觉得身上不舒服么？” “收尸人”先是一愣，随后恶毒地说：“你也想像严道森那样对我施加心理暗示，让我自己怀疑自己身上出现了本来没有出现的症状？嘿嘿，你可别小看我，这种小伎俩在我身上不会起作用。再说，你算老几？正经的医生不会躲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研究狗尾巴草吧？哦，对了，听说国内给你们这号研究投入很高的经费，你不会是那种专骗经费的吧？” 严道森教授正色道：“你放尊重一些。这位孙博士可是国内临床医学方面的泰山北斗级人物，是我们学院的院长。只是因为年纪太大，不能继续在医院工作，这才到野外研究医用植物。她搞这个研究也是自筹经费，没有占用国家一分钱。” 孙博士摆了摆手，示意严道森不用说下去了。她对“收尸人”说：“你身上有很多注射过毒品的痕迹，双手的小臂、手背上都有针眼，此外，你频繁出汗，目光经常失焦，走路时偶尔会失去平衡，这些都是注射过毒品后的后遗症，如果你醒悟过来了，我会帮你找戒毒的方法，至少可以帮你减轻一些痛苦，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那就在监狱里等死吧。毒瘾发作的时候，没人能够帮你。” “收尸人”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孙博士和众人一起用饭。徐家颖却吃不下去，她问：“孙博士，我们刘队他没问题吧？” 孙博士说：“他在搏斗中留下的外伤没什么问题。但他身上还有其他疾病，而且是慢性病。那不是我的专业领域。我让专精这方面的李大夫去看了。待会儿他会把检查结果告诉咱们。” 没过多久，一位花白头发的男子走了进来，问：“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 徐家颖说：“我不是家属，我是他的同事。” 那男子说：“建议他去省会的人民医院做个手术，那里的主任是我的学生。我给你个电话号码，你记下来，到时候跟他联系一下。” 徐家颖听得一愣一愣的，她问：“李大夫，我们刘队这病很严重吗？” 李大夫解释道：“本来不是很严重，他需要静养，但一直以来他都处于非常忙碌的状态，以至于搞成现在这样，身体各项指标都不正常，我建议你们单位让他强制休假一阵。他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马上动手术，我们这边要做手术的话，也缺乏对应的器材。等他去省会疗养一阵，身体状况好一些再说吧。我学生会给他做手术的。我给你开了个药方，去正规药房拿药。按药方上写的用量来服药。这些药都能用医保报销。” 徐家颖收下药方，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 严道森说：“孙博士，你们这里有电话么？” 孙博士说：“这边手机信号很差，我们用的是卫星电话，让老李带你去打电话吧。” 李大夫点头，带着严道森去放卫星电话的房间。 严道森用卫星电话跟胡栗等人取得了联系，也知道了目前的最新情况——除了许然那边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线索之外，那个截杀胡栗的卡车司机的身份也没查到。 不过，那个卡车司机所开的卡车，经核实是属于一个正规的公司名下的。但这么大的一辆车被牵扯进了一起刑事案件里，那公司的负责人居然还没露面（如果车是被那司机偷出来的话，好歹应该报案），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胡栗决定去那公司走访一下。 “怀疑那公司和黑老大的人有关系？他们要是真有关系，好歹应该租或者偷别人的卡车吧？干嘛要用自己的车？” 胡栗解释道：“当时事发突然，而出租大卡车是要提供自己的信息和手机号的，如果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就只能偷。可大卡车一般都是价值几十万的物件，谁都看得很紧，没那么容易偷出来。” “所以干脆就用了自家的车，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假惺惺地报案，说自己公司的卡车被偷了，是吧？” “对，我是这么怀疑的。” “可他们为什么还没去报案？” “我也没搞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突击搜查东湖印象，肯定给黑老大的人造成了一定麻烦，他们现在正忙着转移，可能因为这个，他们一时还腾不出合适的人手来报案。” “这个说法我比较认可。对了，我带你们刘队来治病了。” “刘队的情况怎么样了？” 严道森把李大夫的诊断说了一遍，并说：“你们最好找个合适的人，暂时接替刘水的工作。” 第243章 远山中的哀嚎（1） 严道森打完电话之后，回去与众人一起用饭。席间有人过去通知他们——刘水因为李大夫所做的治疗，目前状况已经平稳，虽然还昏迷不醒，但生命体征正常。明天可由专人送到省会人民医院，进行进一步治疗。 严道森看着徐家颖，说：“放心吧，这里的大夫都是附近最好的了。他们绝对能保证刘队的安全。” 徐家颖这才放心。 他们吃完晚饭，孙博士给他们安排房间休息。 “收尸人”和其他几名犯人，都被关在一个单间里，很巧的是，在当年拍电影的时候，这个单间就充当过“牢房”，还残留着铁栅、镣铐等物。“收尸人”看得直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 徐家颖半夜里还来看过一次，她看到彭皮傲等人兀自沉睡不醒，“收尸人”靠着房间墙壁打着瞌睡，就狠狠地说：“等明天把你们押回局里，我要亲自审审你。” “收尸人”故作轻松地吹了声口哨，似乎根本不把这样的“威胁”放在心上。 等徐家颖离开之后，他收敛起放松的表情，冲沉睡的彭皮傲等人喊道：“死猪！别特么睡了！快醒醒！要不然咱们就真没救了！” 然而，彭皮傲等人依然紧闭着眼睛，有的还打起了呼噜。 这些人都是被严道森深度催眠过的人，除了严道森本人之外，别人很难把他们唤醒。 至于“收尸人”，是因为严道森当时对他下手过于匆忙，还来不及对他进行更深度的催眠。“收尸人”常年使用迷幻药和兴奋剂类药物，大脑和神经与常人已有很大的差异，因此醒来得比其他人快一些。 就在他试图唤醒那些人的时候，在外面传来了一阵紧凑的拍门声。 关押“收尸人”他们的单间位于寺庙的后方，这声音也从寺庙的后门传来的。 寺庙里亮起了灯，李大夫披着灰布长袍、打着哈欠从自己住的禅房里走出来，一边走向后门，一边喊道：“谁啊？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了么？！” 他原本以为外面是迷路的“驴友”，或是在野外工作的采药人。 但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的是一群灰头土脸，面色苍白的人。 为首的一个男人戴着眼镜，样子显得有些斯文。在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浑身缠绕着绷带的人。 这些人正是从严道森的研究所里逃出来的“研究对象”，为首的男人，绰号“剧毒医生”。他怀里抱着的人是田婉兮。 这伙人在山里转悠了许久，总算找到了公路，又在路过的人手里抢了一辆运货的卡车，总算逃出了那片大山。 但逃出来之后，他们还是迷了路，误打误撞地上了通向这边的小路，最终停在了古庙前——不过与严道森等人不同的是，他们停车的位置是在寺庙的后门。 如果停在前门的话，他们就会看到停在前门的警车，知道这寺庙里有警察，就不敢过来拍门了。 李大夫刚从梦中醒来，还不大清醒，更何况他老眼昏花，外面的光线暗淡，更让他看不清对面人的脸。 而“剧毒医生”却先是一怔，随后阴恻恻地说：“老李？你还记得我吗？” 李大夫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但还是想不起对方是谁。 “剧毒医生”却忽然抬起脚，对准李大夫的小腹，狠狠踹了一脚。 李大夫毫无提防，他被这突然的一脚踹得倒退数步，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老花镜也落在了一旁。 李大夫扶着小腹哀嚎了起来。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我下这么狠的手……” “剧毒医生”把怀里的田婉兮交给别人，随后逼近李大夫，满面怨毒地看着他。 “李老头儿，你还记得你在人民医院当院长的时候吧？我当时只想借当医生的方便，做点儿自己的事情，结果被你给捅出去了。你还把我革职除名，交给了警察……啧啧，之前我还打听过你的下落，结果谁都不知道你去了哪儿，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没想到今天会落到我的手里吧？” 他忽然又抬起手来，照着李大夫的面门狠狠甩了一巴掌。 “啪！” 随着这声脆响，李大夫半边脸颊着地，他觉得自己有几颗牙齿开始松动了。 “呵呵！”“剧毒医生”一边狂笑，一边继续殴打李大夫。 “吵什么呢？！” 又有几个人揉着眼睛，从自己的禅房里走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李大夫的同伴。当他们看到李大夫倒在地上，有人正在殴打他时，一个个都清醒了过来。 “妈蛋！哪儿来的小兔崽子，居然敢打老李！” “收拾他！把老李救出来！” 他们撸胳膊挽袖子正准备往前冲，门外那些人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那些人都是“剧毒医生”的同伴，个个都是心理变态的亡命徒。 后院里开始响起一阵阵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响。 越来越多的人从熟睡中清醒了过来。徐家颖推开房门，正好看到唐宋明也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问：“发生了什么事？” 唐宋明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这声音，似乎是什么人受伤了，而且不止一个。” 孙博士也走了过来，她皱眉道：“好像是后院，我去看看。” 严道森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您别自己去，我先带这两个年轻人过去看看。” 他带着徐、唐二人走了出去，借着星光，看到了血腥的一幕—— “剧毒医生”已经将李大夫的胳膊扭断，李大夫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满脸是血，老花镜已经被踩得粉碎，他那被折断的胳膊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 另外还有几个人，也都被打得奄奄一息。 徐家颖看得满腔怒火：“这些混蛋是从哪儿来的？！我先过去收拾他们一顿！” 严道森赶紧拦住了她：“别冲动！你知道那些人是谁吗？” “不就是一群暴徒吗？” 严道森认真地说：“他们可不是普通的暴徒。他们是从我的研究所里跑出来的‘被研究对象’。其中有几个人非常扎手，不好对付。” 徐家颖有些惊讶：“连您都觉得不好对付？他们能有多厉害？我看也不过是赤手空拳而已啊。” 严道森远远地指着那些人，低声向徐家颖介绍—— “那个把李大夫打伤的人，本名叫吴清愁，绰号‘剧毒医生’，看这绰号就知道，他最擅长给人下毒，而且他之前还是个医生，曾经在省会人民医院任职。本来，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但这小子却是个性格变态的家伙。如果有哪个病人得罪过他，他就会设法把那病人弄死，而且手段很高，除非做很细致的尸检，要不然还查不出是他干的。后来，当时人民医院的李院长——也就是给你们刘队看病的李大夫，瞧出这人有问题，他私下里做了几次调查，找到了吴清愁下毒杀人的证据，并把他扭送到了公安机关。目前吴清愁还没有完全交代他的罪行，但就李院长的估计，被吴清愁害死的病人，少说也有三位数了……这还不包括他在去人民医院之前所杀的人。” 他又指着一个人说：“那个满面堆笑，神态和蔼的圆脸男人，名叫庞晓华，绰号‘栽培师’，也有人叫他‘园丁’。他最 第244章 远山中的哀嚎（2） “剧毒医生”和“栽培师”并不是那群人里最狠毒的角色，随着严道森的介绍，徐佳颖认识了更多的变态杀手…… 每一个家伙犯下的罪行都令人发指。 严道森尤其提醒徐家颖，要注意提防站在最后面的一个人。 那个人身上满是伤疤，长长的头发垂下来，盖住了他的面孔。 严道森说：“这个人……注意别被他靠近。” 徐家颖说：“被他靠近的话，教授您不就可以对他用催眠术了么？” 严道森说：“这么多人，我没办法一次性全部催眠。只要剩下那么一两个，就会成为极大的麻烦。” 徐家颖安慰他道：“您放心。这里不是还有我嘛！我身上带着枪呢！” 然后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摸，脸色立刻就变了——枪没在身上！ 之前她睡得迷迷糊糊，出来的时候又非常匆忙，就没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带枪。 她那把枪，此时此刻还在她的房间里。 徐家颖急道：“我要赶紧回去拿枪……” 唐宋明悄声说：“可能会来不及。这样吧，我出去一趟，希望能镇住他们。” “镇住他们？怎么镇住他们？”这次连严道森都有些不解：“难道你想尝试群体催眠？可我记得你的催眠术并不怎么熟练啊。” 唐宋明解释道：“教授，我想试试您最擅长的一种技巧。” “什么技巧？” 唐宋明挤了挤眼睛：“耍诈。” …… 在警队办公室中，胡栗对周金城等人说了严道森打电话的事。 周金城一听就急了：“刘队怎么还犯病了呢！不行，我要过去找他！” “淡定！”胡栗一把将他摁住：“有严道森教授和小徐在旁边守着呢。而且，已经有大夫给刘队做了一些治疗，他暂时没事。明天一大早，就会把他送往省会的人民医院。到了那儿，会有人给他做更全面更深入的治疗。你就先放心吧。” “放心？我怎么放心？除非让刘队立马活蹦乱跳地回来，要不然我怎么可能放心？！” “你先把眼下的案子破了再说！如果抓到黑老大，彻底剿灭了他的犯罪团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刘队，没准儿刘队心里一高兴，病当时就好了。可如果咱们老是破不了这案子，刘队那边知道了，心里也会着急，到时候就更不容易康复了。” 胡栗和张一钊反复劝说，总算把周金城这个急脾气给劝得又回到了办公桌前，继续工作。 忙到半夜，许然也来了。许然虽然属于另一个单位，但也算兄弟单位，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感情也算不错。 许然把一摞资料递给胡栗，说：“今天把整个东湖印象都给转了一遍，真是见了鬼了。那里的其他住户，愣是不知道有这么个陈老板。他简直就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张一钊好奇地说：“既然没这么个人，怎么他邀请参加婚礼，那些人都接受了呢？” “既然是街坊，那就沟通沟通感情呗。再说了，东湖印象是什么地方，只要能住进去，那肯定不是一般人，那个所谓的陈老板还排场特别大，东湖印象里的人都很想结交他。” 胡栗说：“那个陈老板的资料，你们查到了么？” 许然说：“查到了。本名陈力，远洋航运公司的老板，手下有几艘大船，还弄了几个地产项目。即便是在本省富豪榜上，也能排进前十名，是非常有头有面的人。” “那个举行婚礼彩排的院子，确实是陈力名下的吧？” “是他名下的。不过，陈力本人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要结婚了。” “嗯？！什么意思？！” 许然解释道：“那个院子确实是陈力名下的。但经过调查，我发现陈力本人很少来这里。负责购买这处房产的，是他公司的人。现在陈力正带着他的船队，去东南亚那边开辟新市场去了。算一算，好像已经有两三年没回国了。” “两三年没回国了？！那他院子里住的是什么人？！举行婚礼彩排的又是什么人？！” “肯定是黑老大的人呗。或者黑老大本人就住在那里。他冒充陈力的身份，一直住在东湖印象，而无论是东湖印象的保安，还是其他住户，都一直没有看出来。” “嗯……毕竟陈力本人就没怎么回来过。”胡栗心念一转，说：“你联系上陈力本人了么？” 许然摇头：“没有。我联系到了他们公司的人，据他们说，陈力前一阵子去了新加坡，但那边疫情很严重。他一直没能出来。但他有钱，肯定在那边过得很自在。隔三差五，就用手机或邮件联系一下公司里的人，偶尔还做一些业务方面的安排。” “这……这里的房子都被人给占了，他都不知道吧？” 许然苦笑道：“像他那种人，估计根本就没把这套宅子放在心上吧。东湖印象的豪宅，是作为房产方面的投资而购入的。负责采办的也是他公司里的人，而并非他本人。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本地有一套豪宅。” “明白了……”胡栗的表情显得略微有些惆怅：“我也很想过像他一样的富翁生活啊……” “别瞎想了，先办案子！”周金城继续问许然：“那个假的陈力，你们有搞到他的资料吗？比如照片一类的。” 许然翻开资料，从中取出一张照片：“网上有真陈力的照片，这个假陈力跟他非常像。粗看上去，基本瞧不出有啥不同。假陈力出入豪宅又都坐在车里，因此没人瞧出他的破绽。” 一听到“车”，张一钊来了精神：“有车就好办了！车牌号知道吧？我们可以查一下那车的来历，这样就能揪住假陈力的尾巴了！” 许然说：“你以为我不知道该这么做吗？那辆车的底细我也查过了。” 他又拿处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辆深色豪华轿车。 他解释道：“这就是假陈力常常乘坐的一辆车，奥迪a8l。咱们城里的这种车很少，一眼就能认出来。不过，我调查之后，发现真陈力也有一辆奥迪a8l，外形与颜色都跟假陈力乘坐的那辆一模一样。就连车牌号都是一样的！” “靠！这个造假的人，也太能下本了吧！为了冒充陈力，不仅弄了辆奥迪，还搞了个假牌照！” 许然说：“查到这些之后，我非常感慨。这个假陈力都坐得起奥迪a8l了，那证明他自己已经很有钱了，为啥还要冒充陈力呢？以他自己的身份，在本地再购置一套房产，不是更安全么？万一陈力的亲戚或朋友在此地路过，得知东湖印象有个陈力的话，想过来见个面，那他不就露馅了么？” 大家琢磨了半天，没搞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胡栗说：“这个问题咱们不妨以后再讨论。我再问你个事儿——你知道东湖印象十七号院的主人也是远洋航运公司的吧？” 许然一怔：“这我倒没留意，我光顾着调查那个假陈力了。这个十七号院的主人，应该是远洋航运公司的高管吧？不然的话，那么大的豪宅，他怎么买得起。” 胡栗摇头：“那人可不是什么高管，我们看了他的资料，那人就只是远洋航运公司地一名普通员工。” 许然差点儿窜起来：“靠！远洋航运公司的普通员工就能买得起东湖印象的宅子？！你们别拦着我，我明天就辞职，然后给这个远洋航运公司投简历！” 第245章 远山中的哀嚎（3） 大家听了许然的话，都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现场的气氛变得活跃了些，没之前那么压抑了。 胡栗也幽默地说：“等你成了远洋航运公司的员工，或许下一步就是跑到国外，然后失联——现在我们查到的两个该公司的人，无论是陈力，还是十七号院的主人，目前都去了国外，而且都联系不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许然拿起电话：“我跟我的同事说一下，让他们留心去查。他们现在还留在东湖印象。” 胡栗说：“东湖印象本身可能提供不了多少有用的情报了。我建议从远洋航运公司入手。” 正说着，桌上电话响了起来。 张一钊接了电话，他与电话那头的人交谈了几句之后，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等张一钊放下电话之后，胡栗问他：“怎么了？” 张一钊答道：“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咱们的人去那辆大卡车的原主那里调查了一下，原主说因为前一阵子手头紧，把那辆大卡车抵押给了别人，你猜他抵押给谁了？” “谁？” “远洋航运公司。” “靠！”周金城一拍桌子：“这么看来，现在要不去拜访一下这个远洋航运公司，都对不起这么多线索了。” 胡栗犹豫了一下，说：“我很怀疑……就算远洋航运公司真有什么问题，可黑老大的人会直接藏身于其中么？或者，现在的线索，也只是他们抛出来迷惑我们的烟雾弹？” 周金城不耐烦地说：“甭管是什么，要去查查才知道啊！把远洋航运公司的地址给我，我这就去拜访一下他们！” 胡栗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周啊，我知道你很有干劲……但现在是半夜，你跑过去，连个人都见不着，能查啥？” 周金城讪讪地坐了回去。 胡栗看了一眼张一钊：“小张，做点儿你擅长的事情吧。” 张一钊会意地点了点头，打开自己面前的电脑。 在互联网上，关于远洋航运公司的一切信息，都很快被收集到了张一钊面前。 张一钊将其中有用的信息进行摘编，并转给胡栗等人。 …… 在荒野古庙之内，“剧毒医生”正打算对李大夫再次施暴，却有一个年轻人忽然跳了出来，朝他大喊：“住手！” “剧毒医生”将挥出的拳头收回，冷冷地看着那年轻人。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唐宋明啊。你现在也成了这位李院长的朋友么？” 唐宋明自小在严道森的研究所里长大，这些“被研究对象”他也是从小就接触。其中还有一些人，是他“练手”的目标。 这其中自然就包括“剧毒医生”。 他对唐宋明可没什么好感。 不过，在看到唐宋明之后，“剧毒医生”和他的伙伴们都先是感到了不安。 根据他们获得的消息，唐宋明应该是去协助警方办案，成为了警方“御用”的犯罪心理学专家了吧？ 怎么现在又出现在这儿了？ 他出现在这里，是否意味着警察离这里不远了？ 出于谨慎的心理，所有暴徒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正好符合了唐宋明之前的预估。 “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唐宋明微笑着打着招呼，仿佛对面不是敌人，而是许久没见过面的老朋友：“我正跟警队的人来这里执行任务，要抓一个罪大恶极的医院主管。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你们。你们的病都治好了？” 这些“被研究对象”多数都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但即便是把他们都治愈了，也不可能把他们放出来。 毕竟都是双手染血的杀人犯，即便被判死刑，也无法抵偿他们所犯下的罪。 自从唐宋明出现之后，其中有些人就在悄悄后退。有的人是出于对唐宋明的忌惮，有的是由于担心唐宋明会把警察带来。 “剧毒医生”强笑道：“你……要抓医院主管？哪里的医院主管？” 唐宋明答道：“是以前人民医院的院长，姓李。” “剧毒医生”指了指地上的李大夫：“那你说的不就是他么……他犯了什么事儿？” “利用职务便利，侵占巨额资产，收受大量贿赂。在事情败露之后，他还试图转移财产到国外，并偷渡过去，最终被公安人员发现，后来他就隐姓埋名，逃到了这里。” “剧毒医生”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哦……难怪他会躲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原来是为了逃避警方的追捕。” “当然。来，把他交给我吧。”唐宋明过来伸手就要把李大夫搀起来。 “剧毒医生”一把拦住了他：“慢着！我怎么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啊。我们都知道你是帮警察办案去了，但帮着办案，并不包括抓人吧。再者，这姓李的虽然跟我有仇，但就我对他的了解，他虽然对我够狠，但像侵吞资产、收受贿赂之类，不像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他可是堂堂人民医院的院长，手里的钱足够他花了，他没有必要为了这个而犯罪。至于转移财产到国外，偷渡之类的，我感觉更荒诞了，因为在他还当院长的时候，国外就有好几家机构邀请他过去，给的薪水高到你无法想象……” 唐宋明打断了他：“有些人是明着清高，暗里不放过一切利益。身为医院领导，当然不能什么钱都收，尤其是在别人面前。可如果有大把的银子偷偷送到你府上，神不知鬼不觉，你为什么还要拒绝？” 他顿了顿，又说：“你见到的表面清高的李院长，是他在人前所做的伪装，而真正的他，可未必是那个样子。他要是没钱，能包得下这一大片古建筑群么？” 唐宋明的话，虚虚实实，“剧毒医生”又无法查证这些话的真伪，便犹豫了起来。 唐宋明忽然朝后面喊了一句：“徐警官，快来啊，我找到那个姓李的了！” 徐家颖整了整制服，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一看到穿警服的人，“剧毒医生”等人吓得连连后退，有的人已经夺门而出。 他们实在都太怕警察了！ 徐家颖厉声说：“干得好！把他摁住！队长他们在前门停车，这就过来！” “前……前门还有警察过来？！兄弟们，快走！”“剧毒医生”一挥手，身边的所有同伴全部退出庙门，逃了个干干净净。 唐宋明等他们都跑出去之后，赶紧来到门前，把门板合拢，上了门闩。 门外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那车很快地跑远了。 徐家颖松了口气，孙博士等人赶紧出来，检查李大夫等几名伤者的情况。 “李大夫伤得严重一些，其他人还好，快把他们送进去治伤。” 严道森来到徐家颖面前，把一把枪递给她：“我把你的枪拿来了。快做好准备，那些人一会儿还会回来。等他们进门，不由分说，先开枪打伤第一个进门的人。要不然他们哪怕拼了命都会冲进来的。” “啊？！”徐家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由远而近，又折了回来。 唐宋明解释道：“严教授的意思是，我刚才唬住了他们，但他们也不傻，过一会儿就会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你用枪击伤第一个进门的人，就又能把他们唬住。” 沉重的拍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显得比上次还要急促。 过了一会儿，拍门声变成了撞门声。外面的人似乎已经急不可耐，想要破门而入。 唐宋明拍了拍徐家颖的肩膀，说：“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第246章 远山中的哀嚎（4） 蹲过监狱的，总会害怕警察。 “剧毒医生”等人，都已经被判了重刑，有的还是死缓。这帮人能逃出来，恨不得今生今世都见不到警察。 因此，刚才在被唐宋明忽悠了一阵，又见到了穿警服的徐家颖之后，一个个被吓得如惊弓之鸟一般，飞快地逃出庙门，生怕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然而，在乘车跑出四五里路之后，这些人的脑子又渐渐清醒了过来。 “剧毒医生”是这些人之中脑子比较好使的一个，在恐慌的情绪渐渐退去之后，他开始冷静地思考刚才的情景。 “妈的。”他忽然一转方向盘，卡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又朝古庙的方向驶去。 “欸？！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往回跑啊！”车上的其他人都慌了，以为“剧毒医生”在发什么神经。 “吴清愁！你小子要去送死，别把我们牵扯上！”有人对“剧毒医生”的行为非常不满。 “剧毒医生”冷着脸，猛踩刹车，险些把车上的人都掀出去。 “老子办事，从来不带弱鸡。胆儿大的，脑子好使的，都跟我走。胆儿小的，还没回过味儿来的，都特么下车！” 这么一来，车上倒安静了不少。 人人都在思索：“吴清愁这人可不是傻子，如果他觉得这么有把握，那对方可能真的是在唬人。而且，就算那女的真是警察，那也只出现了一个警察……更何况她好像没有带枪！” 于是，没有一个人下车。 “剧毒医生”吴清愁重新发动车子，朝着古庙的方向驶去。 在赶往那里的途中，他不断给众人打气，并说：“李院长很有可能是带着大量财物出来的，别的不说，吃的总该有吧！在那个小庙里搜刮一下，没准儿能找到不少东西。再说，那个穿制服的小丫头，好像长得也挺不赖的。你们没兴趣吗？” 颠簸了很久，车上的多数人都已经饿了，他这句话，点燃了不少人心中的欲望。 对食物的渴望，在很多情况下也会让人被冲昏头脑。 更何况，还有女人。 这些被关了很久的人而言，“美女”这个词本身就是极大的诱惑。而他们中有一部分人，都是性犯罪者或性变态者。 来到古庙门前，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朝庙门冲去。 吴清愁倒是不紧不慢地下了车，走在队伍的最后。 在跟“渴血伯爵”当了这么多年“狱友”之后，他早就学会了煽动别人，自己在幕后悄悄指挥的本事。 其实他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是，让别人去探探路，对他来说可就安全多了。 这么多喜欢杀人的变态疯子，没有比他们更理想的炮灰了。 有个赤着上身的大块头，急不可耐地拍了拍门，见没人开门，便干脆把庙门给撞开了。 就在他准备冲进去的同时，古庙内忽然响起了枪声。 “砰！” 在寂静的夜晚，清脆的枪声传得非常远。 刚刚打算冲进庙门的暴徒们，这时候又齐齐停了下来。 而冲在最前面的大块头，身子一歪，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他身旁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尖叫，紧接着，暴徒们好不容易鼓起来的那丁点儿勇气，立刻消散于无形。大家转身就跑，速度比上次更快！ “‘剧毒医生’那小子骗人！里面确实有警察，而且还带了枪！” 愤怒的暴徒们逃出去之后，立刻把“剧毒医生”围了起来，有的人恨不得把他当场给撕了。 “淡定。”“剧毒医生”不慌不忙地说：“诸位想干嘛？难道是想杀了我？” “废话！你挑动大家再次进那古庙，结果里面真的有警察，而且有枪！大块头就死在里面了！”旁边有人咬牙切齿地瞪着“剧毒医生”，这人是大块头生前的好友，绰号“螃蟹”。 “螃蟹哥，别急着给我加这么多罪名嘛。我知道大块头的死和我有一定关系，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自己太冲动吧？”“剧毒医生”摊了摊手，说：“就算里面没有警察，人家在郊外古庙里住，身上能没一两件防身的家伙吗？就这么贸然地冲进去，别说是枪，就算里面人没枪，一人一把菜刀，大块头赤手空拳进去，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吧？” 他这么说，螃蟹的怒气倒是稍微降下去一些。 “剧毒医生”接着说：“你们没看出蹊跷吗？对方手里有枪，而且已经用枪打倒了一个，他们却没有追出来。这是不是代表他们心虚？” “嗯……”旁边有人点了点头，“或者他们手里只有一颗子弹？” “也有这个可能！” 暴徒们又开始蠢蠢欲动。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剧毒医生”冷冷地笑了笑：“还能怎么办，再去探探虚实……不过，这回咱们悠着点儿，别再从这个门进。这里朝北，应该是寺庙的后门，他们如果还在的话，应该就在后门严阵以待。。咱们可以绕个圈儿，跑到寺庙的正门去，那边相当于他们的背后，然后悄悄进门，到他们的背后偷袭……” 众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又上了车，朝寺庙的正门绕了过去。 一路上，“剧毒医生”还建议大家都拿上家伙：“这回可别空着手去了！咱这卡车的工具箱里有扳手、铁锤、螺丝刀之类的，都拿上！一会儿碰了面，甭管是谁，先给他一下！” 卡车刚到正门，忽然有两道雪亮的灯光迎面打了过来。 一阵苍老而爽朗的笑声响起：“各位，咱们又见面了。” 卡车上的众人听到这熟悉的笑声，立刻瞪大了眼睛——对面居然停着一辆警车！而在那车上坐着的，赫然是老对头严道森！ 除了严道森之外，车上还坐着几个人，不过，这几个人穿的似乎是便装。 严道森忽然说：“刘警官，这些人都是从我研究所里逃出来的，把他们都抓起来吧！” 黑暗中转出了一个身披警服的身影，那人清了清嗓子，大声吼道：“便衣警察们都跟我过来，那帮人非常凶残，你们可以开枪！” 这里又冒出来了个刘警官？还有便衣队？他们还带了枪？ 这一连串的奇变，让卡车上的暴徒们又慌了起来。 警车上的那几个人影纷纷跳下车，其中一个小个子猛地抬起手，朝卡车开了一枪！ 第247章 远山中的哀嚎（5） 在徐家颖开枪吓退从后门进入的暴徒之后，唐宋明就说：“走，去前门吧。” “去前门干嘛？”徐家颖莫名其妙：“他们是从后门逃走的，咱们要追也要从后门出去追吧？” “没必要了。他们绝对不会再来后门了。”唐宋明转向严道森：“老爷子，咱们需要在前门布置一下吧？” 由于两人的关系特殊，在非正式场合下，唐宋明就会直接称呼严道森为“老爷子”。 严道森点了点头：“和我的判断一样，另外，徐家颖最好把警服上衣脱下来。” “啥？让我脱衣服？！”徐家颖涨红了脸，羞涩地说：“你们想要干吗……” “别会错意……老爷子的意思还是要吓唬那帮人。”唐宋明解释道：“我们这次要伪装成有大量警员来到这里的样子。前门的警车可以成为很好的‘道具’，此外，我们还需要几个人……孙博士，我能不能从您这儿借几个人？” 孙博士答道：“人倒是有的是，但你们要人干什么？帮你们打坏人？我们这儿多数是老头儿老太太，搞研究还行，打架可不在行啊。” 严道森说：“不用动手，坐在车里虚张声势就好，大家把这灰布长袍都脱了，换上便装，跟我来前门吧。小徐，把你的警服上衣借给唐宋明，让他披一下，冒充警官。你穿一件男装上衣，也跟我们来前门。记得带好你的枪。” 众人边准备边往前门跑，当他们刚进入警车不久，就看到那辆满载暴徒的卡车往这边开了过来。 严道森沉声道：“别急，看我一打手势，你们就跳下车，小徐你下车之后就朝他们开枪。” 他话音刚落，卡车就来到了警车的正前方，严道森果断地下令：“打开车前灯。” 当雪亮的灯光照在对面卡车上的时候，众人已经就位。徐家颖紧紧地握住自己手里的警枪——此时这把枪里还有四颗子弹，要对付整整一卡车的暴徒，这些子弹根本就不够。 当严道森与卡车上的人对话的时候，车内的人都捏了一把汗。 车上除了严道森和徐家颖之外，还有四个人。这四个人的平均年龄已达六十八岁，其中还有两个耳背的，一个高度近视眼的。 当严道森高喊下车抓人的时候，其中甚至有两人跳错了方向，下车后背对着卡车…… 不过这都不打紧，关键在于徐家颖开的那一枪。 那一枪直接命中了卡车的驾驶室，擦着“剧毒医生”的面颊飞了过去，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血口子。 没有什么比流血和疼痛更具震慑力。 “剧毒医生”瞬间就由老谋深算的狐狸变成了负伤的惊弓之鸟，他再也顾不上怂恿其他人往前冲，而是急忙掉转车头，往来时的方向疾驰。 这一次，对他的信心，对他的威信都有极大的影响。 如果不是他在驾车，车上的暴徒们可能当场就把他分了尸。 在逃走的路上，“剧毒医生”已经在盘算如何应对暴徒们的怒火。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身后很快闪过雪亮的灯光——严道森他们那辆警车居然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 在卡车逃走之后，严道森就说：“快发动警车，我们要追上去。” 徐家颖迟疑了一下，说：“他们人多，我们就这么追上去，万一他们掉头反击，我们可能对付不了啊！” 严道森说：“他们现在哪有心情反击。估计已经在起内讧了。我们这辆车就代表着全副武装的警察，他们看到这辆车之后，只会逃得更快，根本没勇气跟咱们斗！” 严道森让徐家颖、唐宋明跟他一起乘车追击，其他人留在古庙里照顾伤员。 人少了之后，警车的速度也提了上来，没过多久，就要赶上卡车了。 严道森对徐家颖说：“瞄准卡车上的人，再来一枪。” 徐家颖为难地说：“教授，我这枪法也不算好，而且现在是在颠簸的土路上，我们和对方的车又都在飞驰，这一枪不一定能打准啊。” 严道森说：“没关系。这一枪没必要非得命中，只要让枪声响起，让卡车上的人听到。接下来……嘿嘿，就可以等着看好戏了。” 徐家颖便将手探出车窗，对准卡车开了一枪。 这一枪没有产生任何杀伤效果，但对卡车上的暴徒们而言，这一枪算是毁灭的开始。 车上的人本来就不少，而且站的是挤挤挨挨。可以说连多伸一只脚的空间都没有。 而驾驶室内的“剧毒医生”则因为之前受到的刺激，进入了精神紧张的状态。 这回徐家颖再次开枪，等于在他原本紧绷的神经上，又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剧毒医生”猛地一拨方向盘，卡车歪歪斜斜地朝右边蹭了过去。 没过多久，又朝左边歪了过去。 这是“剧毒医生”为了应对可能飞来的枪弹，而所做出的“应对”——进行s形前进。 他以为只要这么做了，就可以让警方的追兵无法瞄准自己射击。 卡车上的其他人可就倒了霉，一个个被摇得七荤八素。 在卡车最边缘的那几个人最倒霉，险些被甩出车去，幸亏有同伴伸手过来，紧紧地抓住了他们。 驾驶室内除了“剧毒医生”之外，还塞了几个人，这几个人见“剧毒医生”的状态越来越疯狂，赶紧试图制止。 在左摇右摆了一阵之后，卡车总算停止了“s形前进”。 但后面的那辆警车也趁机追了上来，两辆车几乎齐头并进。 徐家颖向严道森请教：“教授，我是应该现在把卡车逼停，还是等等再说？” 严道森说：“不要怕，咱们现在就可以动手。你这车上有扩音器吗？” “有。”徐家颖把扩音器找出来，递给严道森。 严道森手持扩音器，对着卡车喊道：“卡车上的人听着，我是严道森，现在我正跟市局的警官在一起，我们这里有枪，也有其他武器，希望你们不要拘捕，否则一切后果由你们自己承担。” 第248章 远山中的哀嚎（6） 按照严道森的打算，此刻卡车上的暴徒们已经失去了“主心骨”，成了一伙乌合之众，只要再施加一些心理方面的压力，他们就会马上崩溃，在内讧中走向毁灭。 因此，他打算让警车靠上去，逼停卡车。 本来这一计划也算完美，现象的局势也逐渐被他们所控制。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 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卡车冲上了一处黄山坡，这里再也没有路，只剩下一段光秃秃的山脊。 山脊的尽头就是断崖。 警车上的人已经看到了断崖，开始刹车。严道森用扩音器向卡车发出警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卡车上的人惨叫着纷纷跳车。 驾驶室内的“剧毒医生”脸色苍白，他推开驾驶室的门，带着依然沉睡的田婉兮跳了下去。 卡车冲下了山崖，翻滚着向下坠落。 下面的碎石、树木、藤条……都没能阻拦住卡车下坠的趋势，只是将它撞得千疮百孔。 最终，卡车掉进山谷，在巨响之中化成了一团火球。还没来得及逃出的几名暴徒，在卡车爆炸的时候变成了焦炭。 警车在山崖边停了下来，严道森等人下车查看，但此时天色尚黑，山崖下除了熊熊燃烧的卡车能映入眼帘之外，那些在半途跳车的暴徒基本上都看不到了。 严道森的脸上罩上了一层忧色：“糟糕。要是让剩下的人逃到外面去了，终究会成为祸害。” 徐家颖说：“我这就联系附近的派出所，让他们派人帮忙搜山。” “希望还来得及。”严道森望着周围连绵起伏的山脉，忧心忡忡地说：“这片山区比之前我研究所所在的山区还要大，要是躲进深处去了，不花个三年五载，恐怕很难找到。” 徐家颖笑道：“严教授，您放心，我们这回可以得到省会的协助。根据之前得到的消息，那边准备派警犬大队过来帮忙。” 严道森点了点头，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轻松下来。 在半山腰的一处灌木丛中，“剧毒医生”艰难地挺起身子。 他被灌木丛划得遍体鳞伤，不过，很走运的是，除了这些皮外伤之外，他身上并没有其他损伤。 他又检查了一下身边的田婉兮，她被他保护得很好——在跳出来的时候，他就把田婉兮紧紧抱在了怀里，这就相当于给她多加了一层保护。 对于自己的“恩人”，他务必要保护其周全。 田婉兮忽然哆嗦了一下，似乎是快要醒过来了。 “剧毒医生”把她抱了起来，朝山脚下走去。 身后忽然有人喊：“站住！” “剧毒医生”回头，只见身后摇摇晃晃地走来一人，正是螃蟹。他浑身是伤，脸上还被草叶之类划破了，血污披面。 在螃蟹的手里，捏着一把螺丝刀。 螃蟹咬牙切齿地说：“都是你……让大块头送死的是你，劝我们去前门的是你，害得大伙儿全都掉下悬崖的，也是你。你这个混蛋……” “剧毒医生”冷冷地说：“你打算干什么？” “干什么？嘿嘿，老子要为所有死伤的兄弟报仇雪恨！”螃蟹扬起手中的螺丝刀，想要冲过去。 他在冲过去的时候，脚被旁边的灌木丛划了一下，但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依旧朝“剧毒医生”那边冲。 “剧毒医生”不慌不忙地说：“你知不知道刚才划破你的是什么植物？” 螃蟹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那灌木，那植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东西怎么了？有什么关系吗？” “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头有点儿晕，而且有点儿站不稳？” “那……那又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跟我没什么关系，跟你的关系可就大了。这是一种有毒植物，被它刺过的人，都会中毒，先是头晕，然后休克，最后死在它周围，成为它的肥料。”“剧毒医生”笑了笑：“你要是不信，就试着抬抬你的右手，有没有酸麻的感觉。” 螃蟹半信半疑，试着把抓着螺丝刀的右手往上抬了抬。 确实有些酸麻。 “剧毒医生”说：“在这方圆百公里之内，我敢打赌，只有我能救你。别忘了，我的绰号是‘剧毒医生’，我熟悉各种有毒植物，也知道该怎么解它们的毒，除此之外，我还当过急诊科医生，知道怎么处理你的伤口，你要是把我杀了，也就等于断了你自己的活路。” 螃蟹犹豫了一阵，又忿忿地说：“你是在耍诈，对不对？老子才不会信你的话！” “剧毒医生”完好以暇地说：“如果不信，你就朝我来吧。我就站在这儿让你戳。” 螃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螺丝刀，犹豫不定。 “你要不做决定，我就先走一步了。”“剧毒医生”抱着田婉兮，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等！”螃蟹忽然追了上去，冲“剧毒医生”说：“你怎么给我治？” “这个简单。”“剧毒医生”小心地把田婉兮放在地上，随后说：“你先坐下来，把裤子往上挽，我看看中毒的情况。” 螃蟹依言坐到地上，低头去挽裤腿。 “剧毒医生”忽然从旁边抄起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了螃蟹的后脑勺上。 螃蟹猝不及防，当场被砸得脑浆迸裂，尸体委顿于地，再无声息。 “剧毒医生”丢下手里的石头，擦了擦自己的手，冷冷地说：“你没猜错，老子就是在耍诈，划破你的，只是一棵普通的酸枣树。” 他忽然听到身后有响动，回头一看，田婉兮已经站了起来，正用惊恐的眼神望着他。 他赶紧摆出一副笑脸，朝田婉兮摆了摆手：“你醒啦？之前多谢你把我们放出来。对了，刚才这个人要伤害你，我把他给打趴下了，你别害怕。”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朝田婉兮靠近。 田婉兮则在缓缓地后退。不知不觉中，她的脚后跟已经踩到了半山腰的边缘，如果再往后推，就会掉到山谷里。 第249章 警犬搜山（1） 天蒙蒙亮的时候，数辆警车赶到了山崖边上。 张一钊、胡栗等人因继续追踪黑老大的踪迹而脱不开身，这次他们就无法参与。 这次协助搜捕的，除了附近派出所的警员之外，还有从省会赶来的警犬队，这也是省内唯一的一支警犬队伍，要让这支警犬队出击，需要省里的领导亲自下令。可谓是宝贝疙瘩。 警犬队的队长赵宝瑞带来了五名队员，每名队员带着两条警犬。警犬身上带有微型卫星定位系统，即便把它们撒出去，也能找到它们的位置。 赵宝瑞带队在山崖边转了一圈，随后，又下了山崖。 警犬们在山崖下转了数圈，随后便分成了三组。第一组直接向山崖下的卡车废墟靠拢，第二组向着远处的树林窜去，第三组向着半山腰的方向不住吠叫。 赵宝瑞对徐家颖等人说：“就目前警犬的表现来看，除了摔死在山崖下的之外，那帮人应该是分成了两股，一股钻进了树林里，一股顺着半山腰上的某条路线转移——具体转移到了什么地方，我们还需要到半山腰上去转转。” 徐家颖点头：“好，那就拜托各位了。” 警犬们被带上了半山腰，很快，它们就聚集到了一处灌木丛旁边。 在那灌木丛旁边倒着一具尸体。此时尸体已经变凉，僵硬。 严道森过来查看尸体，说：“这人是从我研究所里跑出来的杀人犯之一，他叫谢旁系，绰号‘螃蟹’。在古庙影视基地被打死的那个大块头，是他的好朋友。” 徐家颖看到了尸体头上的伤口，说：“这人不像是摔死的，倒像是被人打死的。头部的伤口像是钝器伤。” 唐宋明在附近溜达了一圈，找出一块染血的石头：“这个可能就是凶器。” 他又检查了一遍半山腰的足迹，说：“这里曾经有三个人，谢旁系是其中之一。此外，还有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男人，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七的小个子……这小个子……咦？像是女人……教授，逃出来的杀人狂里，有女性吗？” 严道森摇头：“不应该有女性。不过，那个叫田婉兮的女孩应该是被那伙人带走了。她的身高和足迹，你应该很熟悉吧？” “田婉兮是被这家伙带走的吗？！”唐宋明的脸色变得焦虑了起来：“如果是被那个一米八的家伙带走的……咦，小田为什么会被带走？对那伙人来说，带走小田没有任何意义啊！” 徐佳颖问：“是不是想把她当做人质？” 唐宋明摇头：“绑架她当人质，还不如在路上随便劫持一个小孩子。田婉兮的身体还没恢复，全身都是绷带，精神状况也不稳定，带着她太过显眼。换我是那帮人的话，不会把她当做人质。” 严道森说：“这帮人似乎把田婉兮当成了他们的‘恩人’，不知道和这有没有关系。” “恩人？！”徐家颖一怔：“小田怎么就成了那帮人的恩人？她生平最恨罪犯了，尤其是变态连环杀人狂，她自己就被那种人劫持过，还差点儿死在人家手里。” 严道森解释道：“刘水把田婉兮带进研究所之后，本来想借助我的催眠术打开田婉兮心里的那扇门，以此调查之前的案子。没想到赶上一帮持枪暴徒闯入研究所，试图劫走我那里关押的某个研究对象，为了躲避他们，我就带着田婉兮进入了地下空间，那里现在是关押‘研究对象’的地方。可没想到的是，在进入那里之后，田婉兮忽然失控，之后就误打误撞，开启了房间里的牢笼，把那些人放了出来。” 赵宝瑞说：“严教授，如果您有那些逃走的‘研究对象’的照片，请您给我们提供一下。另外，你们谁手头有这位田婉兮的照片？我给队员们发一下，一旦发现，我们可以确认其身份。” 徐家颖从手机里翻出照片给赵宝瑞：“她以前长这个样子。现在……现在受了伤，浑身都缠着绷带，脸上也是。” 赵宝瑞看过照片，惋惜地说：“可惜了。” 唐宋明皱眉道：“这事儿不是很奇怪么……以您谨慎的性格，肯定不会把牢笼的开关放在入口附近吧？而且，您的身高也比田婉兮高很多，如果那开关是在您平伸手臂就能够到的位置，以田婉兮的身高而言，也不可能一伸手就能碰到。” 徐家颖怒道：“你是怀疑小田故意打开牢笼的开关？我之前不是说过了么，小田最恨坏人，而且她的精神状态根本就不稳定！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跟她一起住了这么久，你自己不知道这一点么？！” 现场忽然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严道森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小唐，你跟那个叫田婉兮的女生，住在一起？你们是同居关系？” 赵宝瑞也恍然大悟：“哦……原来这个小伙子是田婉兮的男朋友。” 唐宋明红着脸连连摆手：“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 徐家颖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把别人的思路给带偏了，赶紧解释：“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严道森说：“就算不是，也可以同居嘛。我这里知道几个类似的例子。” 赵宝瑞也跟着点头：“现在的年轻人，比较开放啊……” 唐宋明赶紧示意大家打住：“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是先把人找到。” 赵宝瑞说：“根据刚才队员们的报告，进入林子的警犬，现在已经找到了七个可疑的人，之后我会把严教授给我的‘研究对象’照片发给队员们，让他们核实这七个人的身份。至于从半山腰上离开的人，我刚派队员下去追踪。不过，从这里下去的山势比较复杂，警犬下去都比较困难，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下去的。” 唐宋明望着旁边的山坡，山坡上有一片新扒出来的泥土：“恐怕，他们是借助某种工具下山的吧。” 第250章 警犬搜山（2） 徐家颖显得很迷惘：“工具？这大山里哪儿来的工具？” 赵宝瑞也看到了那片新扒出来的泥土，他伸手在泥土里划拉了两把，拽出一些须根。 “这像是某种植物的根，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借助这种植物往下爬的？” “不是没这种可能。”严道森往山坡上看了看：“有擦着山坡往下滑的痕迹。如果可以借助植物，减少自己下滑的动能的话，能以较慢的速度滑落到下面的山楂树丛里。然后再借助树木，慢慢往下走。下面的山势就不那么陡峭了。” 赵宝瑞拿起对讲机：“喂，小黄，带两条警犬，到我们正下方的树丛里搜一下。” 徐家颖在半山腰上往下俯视，隐隐约约看到一组人带着警犬朝树丛里去了。 唐宋明在她旁边说：“看你一副很担心的样子。” “对啊！你就不担心么？带走小田的可是穷凶极恶的变态杀手啊！” 唐宋明说：“我也担心，但我也知道担心毫无意义。除此之外，我觉得小田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如果你看过她的脚印，会发现没有被人挟持的迹象，她是主动走的。” “主动？我看是被坏人吓坏了，所以才装出一副顺从的样子吧？” 唐宋明摇头：“脚印不会骗人。从脚印上看，她的脚步始终很稳健。不像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指着那片山石的边缘说：“田婉兮和另一人是并排着走向这里的，你看，这块突出的石头上有青色的痕迹，像是某种植物留下的汁液。他们可能把植物系在了这里，并借助其往下滑。到下面的落脚点之后，再把它解开，重新系好，再往下滑。重复多次之后，就可以到达地面。” “可是，她为什么要跟对方一起走呢？” 唐宋明皱着眉，说：“或许两人临时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许两人之前就认识，再或者……”他转向严道森：“教授，逃走的人里，有没有会催眠术的？” 严道森摇头：“除了希哈莱之外，其他人都没类似的本事。”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这帮人都是狡猾的老狐狸，使诈的本事都是一流。或许田婉兮会被他们欺骗……” 徐家颖又焦躁起来：“那怎么办？！小田那么单纯，就算被骗了，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 “先找到他们再说。这样吧，我也下去走走。”唐宋明这就准备下山。 徐家颖问：“你下去能干嘛？！你的鼻子比警犬鼻子灵吗？” 唐宋明说：“试试心理侧写，看看能不能赶在警犬之前，找出他们的位置。” 赵宝瑞不以为然地说：“我们的警犬可是省里唯一的一批警犬，嗅觉一等一的灵敏，除此之外，它们还受过专门的训练，懂得如何鉴别真假线索。你觉得你能比得上它们？” 唐宋明一边走一边说：“查漏补缺嘛。我也知道警犬的鼻子很厉害，我只是希望能早点儿找到小田。” …… 山谷底部，潺潺的水声不住回荡。 “剧毒医生”吴清愁甩掉身上的藤条，带着田婉兮来到一条小河边。 河水看起来非常清澈，水深刚到脚踝。 田婉兮迫不及待地来到河边，弯下腰，掬起一捧水送到嘴边。 吴清愁看了看那水，又回望了一眼半山腰，对田婉兮说：“喝够了之后，光着脚走进小河里。” 田婉兮疑惑地看着他。吴清愁解释道：“警察们肯定会找过来，我们进河里走，可以暂时切断线索，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 他也喝了几口水，随后脱掉鞋袜，走进了小河里。 田婉兮学着他的样子，进入小河。 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在小河中蹚水前进。 …… 警犬队终于找到了小溪边。 两只警犬在小溪边转来转去，嗅个不停。 与狗一起赶来的警员名叫黄海滨，他用对讲机通知赵宝瑞：“我们追到了一条小河边上。目标可能已经下水，线索暂时中断。” 刚刚爬下山的赵宝瑞气得一拍大腿：“下河了？！对方是不是断定咱们会带警犬过来？” 他这话是冲严道森说的。 严道森解释道：“我早就说过了，别看这帮人的精神都不正常，但他们也都是老狐狸，其中不乏屡次从警方手中逃脱的‘高手’。利用河水摆脱警方追踪，对他们来说应该只是惯用手段，并非是专门针对警犬的。” 一起下山的徐家颖也渐渐明白过来，别看之前严道森和唐宋明能把那帮人耍得团团转，那主要还是因为严、唐二人与对方打了多年交道，熟悉对方的思路，如果换成了别的人，就未必还有那么大的优势。 眼下，对方很有可能已经顺着河道，逃进了幽深的大山里。这里方圆百里，都是起伏的山岭，人迹罕至。交通就更不用指望了。就算有警犬队协助，想要把人找到，难度也堪比大海捞针。 赵宝瑞问了其他队员的情况。目前除了抓回来的七个人之外，还没有其他收获。卡车的残骸里也只找到了两具尸体，算上半山腰上螃蟹的尸体，目前已经找到了十个人。而根据目测，前一天晚上卡车上少说也有二三十人。没有找到的人，估计都已经逃入了深山。 赵宝瑞把警犬队重新安排成两组，一组继续搜寻山下的林子，另一组顺着小河，往进山的方向寻找。 …… 顺着河道走了几个小时之后，吴清愁让田婉兮跟着他上岸。 这里是林地的边缘，远处已经可以看到田野，以及星星点点的灯火。 吴清愁说：“顺着这个方向再走一阵子，我们就可以进入前面的山村了。在那里，我们可以偷点儿东西，当做补给。”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条小河，得意地说：“警察们就算能找到咱们的踪迹，也只能找到那条河为止。接下来，他们肯定以为咱们会逃进山里，并在山里展开搜查。他们绝对想不到咱们会反其道而行之，专找有人烟的地方去。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尝尝农家饭了。” 远处的山村里，一派祥和景象。村民们还不知道，将有连环杀手光顾他们的村子。 第251章 鬼虎出笼（1） 在古庙的“囚牢”内，“收尸人”在寻找逃跑的出路。 他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吵闹声，厮打声，哀嚎声，哭泣声……后来，甚至传来了枪声。 他一下子激灵了起来。 门开了，他看到几个浑身是血的家伙被搀了进来。其他人忙着给他们检查伤势。 从那些人的只言片语中，他大致了解了外面的情况——一群不知来历的家伙闯进了后门，打伤了几个人，随后被唐宋明他们給吓跑了。 嘿，真是窝囊废，居然会被唐宋明那种乳臭未干的小家伙给吓跑？！ 紧接着，他看到严道森等几人朝前门的方向走去。 前门方向很快响起了喧闹声，除此之外还有枪声。 有几个人走了回来，看样子很轻松，他们说坐卡车来的坏人又被吓跑了，严道森他们都去追了。 严道森他们都走了？ “收尸人”奸笑了起来。 他最怕的人已经走了，古庙里只剩这帮老头儿老太太，他完全不放在眼里。 更何况，他不是独自一人。 他扭头看了看房间角落里，那里还躺着两个人——“牛仔小子”和“渴血伯爵”。 得想办法把这两人唤醒。 孤掌难鸣，更何况自己深陷囹圄之中。但如果把这两人弄醒，一切就不一样了。 身为能够多次越狱成功的人，这俩人身上可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喊了几声，那两人依旧沉睡，没有醒来。 负责看守囚牢的人醒了过来，机警地看着他：“你打算干嘛？” “收尸人”理智地闭上了嘴，转身朝着囚牢内墙。 看守瞪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睡觉。 “收尸人”想：“要逃出去，这个看守就是第一个障碍。” 而且，囚牢的钥匙在他身上。 他在鞋跟上摸了几下，摸到一个突起。他把那突起拽了出来，形成一个一寸多长的折叠小刀。 身为组织的骨干人员，当然要时刻小心被警察逮捕。因此，必要的逃生措施也不能少。 这把小刀就是他身上的“措施”之一。 刀刃弹出，闪着寒光。“收尸人”小心地移动手指，用刀刃上下摩擦捆绑着自己的绳子。 数分钟之后，绳子上出现了一点儿缺口。 看守忽然咕哝了两声。 “收尸人”吓得赶紧住手，将小刀用手捂住。 由于动作太仓促，刀刃划破了他的手。 看守又嘟囔了几声，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原来刚才是在说梦话。 “收尸人”沉着脸，把小刀重新拽了出来。 刚才被刀刃划伤的部分，现在正在往外冒血。 “收尸人”望着沉睡中的“渴血伯爵”和“牛仔小子”，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先挣断绳子，再把自己伤口处的血，涂抹到了“渴血伯爵”的嘴上。 随后，他藏好小刀，冲看守大喊道：“救命啊！快来人啊！” 看守揉着眼睛醒了过来：“吵什么？！怎么回事？！” “收尸人”朝“渴血伯爵”抬了抬下巴：“那个人好像生病了，刚才吐了不少血！” “是吗？！”看守朝“渴血伯爵”看去，果然看到对方嘴上有血迹。 “靠！这小子犯了什么怪病？！”这看守之前也算是医生，只不过现在年纪大了，有些老花眼，加上囚牢里光线昏暗，他看不清楚。于是他摸出钥匙，打开囚牢的门，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他先扬起手里的木棍，警告“收尸人”：“你小子老实待着，要是敢过来，老子拿棍子抽你！” “收尸人”点头哈腰地说：“我怎么敢呢……您老先看看他的情况吧。” 看守弯腰查看“渴血伯爵”的情况，越看越奇怪：“这人怎么回事，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啊……这血……”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收尸人”就猝起发难—— 他从看守背后向其扑了过去，一手捂住对方的嘴，一手将小刀插向其颈部大动脉。 看守连呼救都来不及，便倒了下去。 他的血喷了“收尸人”一脸。 “收尸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周围沾的血。 “老东西，不是还想拿棍子抽我吗？” 他捡起对方的棍子，朝“牛仔小子”的脸上戳了戳。 对方依然鼾声如雷，没有醒来。 “妈的，这货算是废了。”“收尸人”又在“渴血伯爵”身上试了试，也是一样。 看来严道森的催眠术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 “得想想其他的办法。” 他又在看守的身上搜了搜，找出一只打火机，一只对讲机。 对讲机里传出说话声。 “各位，警方人员已经离开。我们可以放心了。今晚留四个人守夜。明天会有车来，接我们离开。伤员和警方暂放在这里的逃犯要一并带走。” 原来明天就要走了。听他们的意思，这里应该没有警察了。 “收尸人”眼珠一转，他想起刚进这古庙的时候，发现这庙里老头老太太居多，没几个年轻人。而且，庙里似乎没什么自卫设施。最多也就是木棍和采药用的工具。 在久经沙场的“收尸人”看来，拿这些东西自卫，也跟赤手空拳没什么区别。 也许，自己已经位于这里食物链的顶端了。 “收尸人”抄起棍子，小心地走向外面。 外面房间里有两个人正在照顾伤员。听到脚步声后，他们抬起头。 这俩人的平均年龄在六十岁以上。其中一个还戴着老花镜。 “收尸人”放下心来，他扬起手里的棍子，向离他最近的一个人冲了过去。 半分钟后，他在其中一人的衣服上擦了擦木棍上沾的血。 地上躺着的老人们奄奄一息。他们的血在地板上浸湿了一大片。 “收尸人”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 “你说这庙里有卫星电话？在哪个房间？” 在老人说出房间位置之后，他松开手，随后又在老人的脑袋上补了一下。 好久没有放肆地大开杀戒了，这种“热身运动”让他浑身舒畅，简直想要唱歌。 他去打了卫星电话之后，唯恐有人利用这电话求援，就用棍子把电话打烂。 当他回到之前痛殴老人的房间时，听到外面隐隐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 “收尸人”转身朝向门口，准备用木棍迎接这位来客。 但当看清对方的样子时，他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 “是你？！”他攥紧了手里的棍子。 第252章 鬼虎出笼（2） 刘水喘着粗气，望着对面的“收尸人”。 他在昏迷之中，被搬到了这座古庙之内，之后一直被放在充当病房的禅房之内。原本有专人负责照顾他，但当后门有人闯入之后，照顾他的人就跑去看是怎么回事，把刘水留在了那里。 严道森等人由于急着去追卡车上的人，也不方便将刘水带走，因此，刘水就被彻底遗忘了。 到了后半夜，刘水终于醒了过来，他惊奇地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内，身上还插着输液管子。 此时的他极为口渴，迫切地要找水喝。 于是他拔掉输液针头，在古庙内转来转去，看这里有没有人在。 但他找来找去，古庙里除了他之外，似乎一个活人都没遇到。 到了最后，他终于听到了厮打声与呻.吟声，并循着声音，来到了“收尸人”所在的房间。 刘水望了一眼地上被打成重伤的老人们：“这些人是你打伤的？” “收尸人”看刘水走几步就要喘粗气，心想对方体力应该还没恢复，就大着胆子说：“对啊。都是老子打伤的。你想逮捕老子么？” 此时的刘水又渴又饿，葡萄糖注射液虽然帮他恢复了一点儿体力，却无法治愈他身体深处的病症。 他甚至要靠紧抓住门框才能维持身体的平衡。 而对方身体健康，手里还拎着一条木棍，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 可即便如此，刘水依然说：“放下你手里的棍子，老老实实跟我回……” “收尸人”猛地往前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手中的木棍同时挥出，直戳刘水的眼睛！ 刘水话还没说完，就觉得眼前劲风扑面，对方的棍子距离他的脸也不过十几公分，他赶紧往旁边一侧头，木棍紧紧擦着他的脸，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刘水的整个人都被这一棍子打得歪向一边，疼痛感更是无以复加。 “收尸人”扬手要打第二棍的时候，刘水开始反击。他双手往前一抓，准备抓住“收尸人”握棍子的手，但之前肩膀上挨那一棍实在伤得不轻， 出手时的速度大受影响，在他的手还没挨到对方的时候，“收尸人”已经往后及时跃开，并且很快又是一轮猛攻。 刘水这回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尽管他学过很多近身格斗的技巧，空手夺白刃也罢，擒拿也罢，在身体大病未愈，又添新伤的情况下，杀伤效果全都打了折扣。到了最后，他只能用手臂护住头部，任凭对方狂敲乱打。手腕和小臂上被打得青一道紫一道，木棍都几乎被打折…… “收尸人”一时打得兴起，施虐狂的本性暴露无遗，就在他正盘算着要如何虐.死刘水时，忽然觉得脚脖子处一麻。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刚才被他打得遍体鳞伤的老头子，正在把一支注射器插入他的脚脖子。 当“收尸人”发觉的时候，注射器里的药剂已经注入了一半。 “收尸人”大惊失色，他想一脚把那老头踹开，但脚踝处忽然生出一种又酸又软的感觉，这种感觉像发了狂的蛇群一般，开始沿着他的腿，迅速遍及他的全身。 很快，他的手和脚都开始酸软无力，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手中的木棍也落到了地上。 老头子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 “收尸人”的身体慢慢地栽倒在地。他用尽吃奶的力气，朝那老头子吼道：“你……给我打的是什么？” 老头子愤愤地说：“白天我们在这附近采了不少毒蘑菇，能导致肾衰竭的拟卵盖鹅膏，能导致严重肠胃炎的簇生垂幕菇，还有能导致神经精神性中毒的土红鹅膏……我提取了其中的精华，正准备在小白鼠身上做个实验，结果你正好撞枪口上了，就在你身上试试好了。” “你……够……狠……”“收尸人”双眼一翻，口吐白沫，再也不动了。 老头子赶紧跑到刘水身边，为他检查伤势。 刘水刚刚在和“收尸人”搏斗时，就看到这位老人爬了起来，找出一支注射器，准备给“收尸人”使用。刘水怕老人被“收尸人”发现，这才拼死吸引住对方的注意力，哪怕被对方打得都快散架，也没有后退哪怕半步。 老头子检查过刘水的伤势，说：“左手都是皮外伤，右手恐怕伤到骨头了。我带你去找骨科的老赵看看。” 刘水一指地上的“收尸人”，说：“大叔，您给这人打的不会真是那些个毒菌的提取物吧？要真是的话，恐怕谁都救不了他。” 老头子说：“就是普通的麻药。我吓唬吓唬那小兔崽子而已。” 刘水伸手在“收尸人”口鼻处一探，觉得他呼吸平稳，这才放心。 两人重新把“收尸人”捆绑起来，这回刘水学了个乖，把“收尸人”的双手反绑到身后，又把其双脚绑在一起，在其嘴里塞了破布，这才放心。 处理完“收尸人”之后，刘水又跟那老人一起照顾伤员，就这样忙了半宿，直到第二天天色蒙蒙亮，两人才有机会休息。 第二天一早，一辆中巴车停在了古庙门口。司机说是来接大家的。 古庙中的人赶紧收拾东西，抬着伤员和死者的遗体，带着几名“俘虏”，上了那辆中巴车。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忽然有位老爷子指着古庙的方向喊了起来。 众人往古庙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里升起了一股烟柱，像是起火了。 那位救下刘水的老爷子急问道：“谁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难道忘了把炉子里的火灭掉吗？！” 旁边有人说：“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炉子里的火早就熄灭了，我反复检查过，应该不会起火才对。” 老爷子皱眉：“怪了，那就不应该起火。难不成是有人纵火？” 刘水忍不住看了“收尸人”一眼。 此时“收尸人”望着远处的烟柱，双眼发亮。 他似乎知道起火的原因。 刘水拽出他嘴里的布团，质问道：“你干的？” “收尸人”面露神秘的微笑：“他们来了。他们接到我的电话了。你们跑不掉的。” 第253章 鬼虎出笼（3） 刘水再三质问，“收尸人”却只是阴笑，不再说话。 刘水思索片刻，来到巴士司机面前，问：“您是哪个单位派过来的？” 司机答道：“我是附近城里大巴公司的，公安局的人订了这辆车，给了位置信息，让我过来接你们。” “能不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 刘水拿了司机的手机，给局里打了电话，报告了现在的情况，也核实了司机的身份。这司机的身份是真的。局里的人最近几乎全员出动，实在抽调不出人手，最快捷的解决办法就是租车。 刘水问司机：“您来这里的路上，有没有遇上其他人？” 司机干脆地答道：“没有。” 刘水想起了之前“收尸人”的话——“他们接到我的电话了”。另外，古庙里的卫星电话被打碎，应该也是“收尸人”搞的鬼。幸亏中巴车来得早，要不然，“收尸人”叫来的人估计已经在古庙里截住了他们。 刘水不由得一阵苦笑。 孙博士问他怎么了。刘水说现在感觉很无奈，明明自己是警察，可却要躲着坏人…… 孙博士安慰他，现在要对付的是手持武器的亡命徒，而且不是一个，而是一群。现在刘水手里也没武器，自己身上又有伤病，身边还有一大群老弱伤员要照顾，没必要去跟坏人硬碰硬。 经她这么一说，刘水心里稍微平静了些。 他催促司机开快一些。司机说：“没辙啊，这里都是土路，要事先知道是这种路，都不敢接这种活儿的。” 刘水说：“后面可能有坏人在追踪咱们，你开快一些，对你自己也有好处。” 司机马上开始加速。 只不过土路颠簸，这一加速，车上众人都被颠得七荤八素。 又颠簸了一阵之后，远处出现了柏油公路。司机说：“上了柏油路，就可以开快一些了。” 车上的人都高兴起来，唯独刘水没有。 透过车窗，他看到后面远远卷起了滚滚的黄尘。 这意味着有某种交通工具正在土路上高速行驶，而且是尾随着他们这辆中巴车而来。 “收尸人”也看到了那些飞扬的尘土，他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如果不是刘水塞住了他的嘴，估计他都要大呼小叫了。 根据黄尘靠近的速度，刘水做了个估算，最多半个小时，对方就能追上他们。 这辆中巴车没有任何防御能力，如果被对方追上，结果可想而知。 刘水赶紧用手机求援，但这里位置偏僻，就算马上派人过来，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这里。 孙博士问刘水：“你在想什么？” 刘水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 孙博士点点头，说：“确实很棘手，你有什么打算？” 刘水答道：“无论如何也要跟对方周旋一下。我想下车截住他们。” “赤手空拳？” “这车上应该没什么能当武器的东西。” 孙博士拍了拍他的肩：“别莽撞。如果你想跟他们硬碰硬，我们帮不上什么忙，而且我也不支持。但如果只是挡他们一下，我应该能帮到你。” …… 唐宋明站在小河边，他伏下身子，观察河边泥地上两个清晰的足迹。 与半山腰上发现的足迹相同，一个足迹属于高大的男子，另一个应属于田婉兮。 “你为什么要跟他走呢？”唐宋明喃喃自语道：“明知道他是坏人，还要与他同行，换成以前的你，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他是独自一人找到这里来的，而在距离他数公里的地方，警犬队的人正在搜寻线索。除了黄海滨之外，警犬队的“主力”都已经到了河边，队长赵宝瑞亲自“督战”，但收获依然有限。 有一组人带着警犬顺着河道进入了远处的深山，并在河边找到了一件湿透的外套。严道森看过之后，认出那是“剧毒医生”吴清愁身上的衣物。 赵宝瑞非常兴奋，他认为吴清愁和田婉兮可能是顺着小河进入了深山，而且就在深山之中躲藏。但是唐宋明、严道森都不这么想。唐宋明认为，吴清愁完全可以脱掉外套，丢进小河里，让其顺流而下，做为“假目标”吸引追踪而来的人。而他本人则可以反其道而行之，逆流而上，沿着河道走向小河的上游。 他借助手机查了这附近的电子地图，但无奈的是，这一片都是荒山野岭，电子地图上的相关资料很少。小河的资料更是缺失的。他只能顺着河道往上走。一路走一路找，希望能够找到更多线索。 找了一阵之后，他总算幸运地发现了这两个足迹。 虽然还没有弄明白田婉兮与吴清愁同行的原因，但至少可以确定他们前进的方向了。 远处隐隐可见几座依山而建的民居，在山间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唐宋明打电话给赵宝瑞，告诉他已经发现了吴、田二人的足迹，而且在不远处还有小山村，他认为这两人是朝着村子的方向去的。 赵宝瑞对此不屑一顾——他认为唐宋明只是碰巧找到了两个来自本地居民的足迹。比起唐宋明的判断，他更相信警犬的嗅觉。 唐宋明非常无奈，他本人不是警察，不能随随便便进村开始搜查，只能先打电话让徐家颖等人过来。 徐家颖与严道森一起赶了过来，唐宋明把发现的足迹指给二人看。徐家颖看过之后，看法与唐宋明一致，这明显与半山腰上发现的足迹相同。 “可赵宝瑞不相信，他宁可相信自己的狗。”唐宋明无奈地笑了笑。 徐家颖忍不住了：“他们就在前面的小山村里？” “八成就在那里。我看那山村里似乎有三轮农用车出入，如果他们弄到车，就可以方便地向进城的方向去了。” “你怀疑他们要进城？在大山里藏身不是更安全么？” 唐宋明解释道：“并不安全。大山再大，当被封山之后，也无处可逃，迟早会被找到，而故布疑阵，用假线索吸引警方注意，并借助交通工具离开，才是更稳妥的办法。‘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就是这个道理。” “好！那咱们就进村去找！” …… 在中巴车上，刘水已经做好了准备，孙博士将几个用胶布层层裹好的玻璃瓶子交给了他。 她说：“一切就都拜托你了。” 刘水点了点头，那几个玻璃瓶里，有液体晃动的声音。 他望向后方，只见滚滚的黄尘距离越来越近，在黄尘中，有黑影若隐若现，向中巴车冲了过来。 第254章 鬼虎出笼（4） 这些黑影的移动速度极快，他们驾驶的是曾经显赫一时的“挎子”摩托，也就是长江750型三轮摩托车。这种摩托车据说源自二战时期德国大量装备的“宝马”r71摩托车，当时苏联仿制了“宝马”r71，并将仿制品称为m72型三轮摩托车。在解放后，中国以苏联m72摩托车为技术基础，加以改进，研制出长江750摩托车，这种摩托车坚固耐用，具有良好的越野性能，在欧美市场上被称为“black star”，拥有相当一批粉丝。 黑影们驾驶的长江750带有合金材质的外壳，格外坚固而轻便。轮胎也采用了特殊材质。难怪他们能在这么颠簸的路面上依然能保持高速行驶。 当这几个黑影冲出黄尘，向中巴车发动冲刺的时候，刘水心中升起一种感觉，这伙人的目标是“救人”，而不是“杀人”。 如果是“杀人”的话，一个人，一辆摩托车，一枚燃烧弹就可以搞定。更何况刘水他们乘坐的是中巴车，体积庞大而欠缺灵活，无论怎样的攻击都无法躲开。 当摩托车靠近中巴之后，从摩托车的挎斗里钻出身穿紧身作战服，头戴防毒面具的人。他们手持带有绳索的金属钩子，从挎斗中站起，纵身跳了出来，直扑中巴车。 “靠！疯了吗？！”中巴车司机吓得一打方向盘，有几个面具人没能跳上中巴车，一头扎进了路边的尘土里，就地连滚了几滚之后，再次爬了起来，就好像没事人一样。后面的摩托车及时刹车，把他们重新载上车，再次追了过来。 有两名面具人没被甩掉，直接开始在中巴车车体外攀缘，他们的身手异常矫健，借助金属钩等工具，灵活得犹如壁虎一般。 当靠近车窗之后，他们开始猛力击打车窗，企图将车窗破开，钻进车内。 刘水冲到车窗前，一把拽开车窗。 外面的面具人将金属钩探进车窗，似乎打算把刘水勾出去。 刘水摸出一只玻璃瓶，向面具人的头部丢去。 这玻璃瓶正是之前由孙博士等人调配好，并交给刘水的“武器”，至于里面是什么，刘水还不清楚。但他觉得，既然是孙博士等人做出来的，效果应该很“出彩”。 玻璃瓶砸在面具人的脸上，“啪”的一声裂开，立刻腾起一片白色的水雾。 但面具人只是动作稍微迟滞了一下，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继续往车窗里钻。他还伸出随身携带的金属钩，准备攻击车窗内的刘水。 刘水体力尚未恢复，不是这人的对手。眼看这人已经把半个身子钻了进来，那金属钩也离刘水的脸越来越近。 刘水想找件东西防身，但身边没什么武器。 孙博士朝他一伸手，递过来一只打火机。 刘水不明白她的意思。 孙博士打了个手势：“点他。” 刘水这才明白过来，赶紧点燃打火机，朝那面具人的头部丢了过去。 打火机刚一靠近，那人的面具上就腾起了一股半是橘红半是幽蓝的火焰。 面具人在惨嚎中放开了车窗，跌落到车后方的滚滚黄尘之中。 后面的摩托车骑手没想到面具人会忽然跌下来，直接驾车从面具人身上轧了过去…… 接下来还有第二辆……第三辆…… 面具人死不瞑目。 另一个面具人见状，吃了一惊。刘水又拿过一只玻璃瓶，威吓地在那人眼前晃了晃，那人知趣地主动松手，跳下中巴车。不过这次后面的摩托车手有所准备，这人没被车轧死，而是落进了挎斗里。 刘水惊讶于那瓶子的威力。孙博士解释道：“那里面装了含有乙醚的溶液。” “乙醚？那不是做手术的时候用的麻醉剂吗？” “是的。那东西既可以做麻醉剂使用，同时还是一种易燃物，我们在把它装进瓶子之后，还要用其他材料，把瓶子层层密封起来。刚才你把瓶子丢过去，我原本以为那人会被乙醚麻醉，没想到他还有能力继续攻击。估计是他戴的防毒面具在起作用。所以我就把打火机给了你，让你点燃他头上的乙醚溶液。” “那家伙一定死得很惨。”刘水同情地往车后面望了望，已经望不到那面具人的尸体了。 摩托车上的骑手们开始忌惮于刘水的那些玻璃瓶，他们稍微放慢了速度，与中巴车隔开了一定距离。然后靠拢在一起，似乎在商量对策。 刘水提醒道：“那帮人又要打什么鬼主意，大家小心。” 中巴车终于上了柏油公路，在平坦的路上行驶，车速也提升了不少。 司机狠狠地说：“大家坐稳，我试试看能不能靠速度甩掉那帮家伙。咱们这四个轮子的车，还怕跑不过那些三个轮子的车？！” “小心开车，别搞危险驾驶。”刘水提醒完之后，又来到后车窗前，观察那些摩托车的动向。 先前跳下去的那面具人，从摩托车挎斗里掏出来一件东西。 一只漆黑的圆筒。 面具人扣动了圆筒上的什么开关，圆筒中激射出一枚黑色的球体。 球体命中中巴车的后窗，直接打碎了玻璃，冲进车内。 刘水看那黑色球体开始放出淡淡的白烟，猛地想到了什么，他大喊道：“小心！快卧倒！” 伴随着“扑扑”两声闷响，黑色球体向四个方向裂开，从中间的位置散出大量白色烟雾。 这烟雾带有浓烈的呛人味道，让人睁不开眼。 “催泪瓦斯？！”刘水使劲憋住气，解下外衣，试图裹在那圆球上面，但他还没来得及靠近圆球，就被那气体刺激得眼睛酸痛，眼泪汪汪地趴在了地上。 中巴车的司机也被呛得难受。车内的空调设施打开之后也没起什么作用。为了避免出交通事故，他只能闭着眼睛，凭感觉把车停在了路边。 蒙面客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动用这种东西，就是担心中巴车司机在被催泪瓦斯袭击之后会因处理不当而出交通事故，把车上的“收尸人”也一并连累进去。 不过，在刘水等人奋起反击，干掉他们中的一人之后，蒙面客也就不再谨慎，直接动用催泪瓦斯。 短短几秒钟之内，车上的人就都失去了反击能力。 摩托车上的人纷纷亮出武器，这次截停了中巴车之后，他们不但要带走“收尸人”，还要杀光车上的人，为自己的兄弟报仇！ 第255章 鬼虎出笼（5） 唐宋明等人沿着山坡走了一阵，进入了小山村之内。 这个小村名叫仙羊寨，村里一共也就几十户人家，但村里生活水平还算可以，半数人家都拥有农用三轮车——在泥滩、山石混杂的地带，这种三轮车比一般的小轿车好使多了。 唐宋明等人一路打听，找到了仙羊寨的村长，这村长名叫徐大有，是个六十来岁、满面皱纹的老人。徐大有听说可能有杀人犯进了村子，吓得老花镜差点儿掉地上。他赶紧召集村里联防队的人，要对村里进行一番搜查。 唐宋明说：“您也不用打草惊蛇，最好是找个什么借口，挨家挨户地走访一下。看看哪家有问题。” “哎呀，找个啥借口呢……”徐大有搔了搔后脑勺，说：“要不然，就说这两天流感疫情严重，挨家挨户做疫情调查，催没生病的人去镇上打疫苗。你们看怎么样？” …… 浓烟滚滚的中巴车停在了路边，司机捂着口鼻，打开车门跳出来。但他双脚刚沾到地面，后脑上就挨了一下，当即昏迷了过去。 摩托车手们已经将中巴车团团围住。他们都戴着防毒面具，手里拎着各式各样的家伙。 这中巴车的车门仅容一人进入，车内的烟雾依然浓重，摩托车骑手们商量了一下，由一个身材瘦长的家伙先进。 这家伙一手拿着玻璃钢防暴盾牌，一手拿着勃朗宁自动手枪，小心翼翼地摸进车内。 由于在浓重的瓦斯烟雾中目难视物，他隐隐约约看到有几个人趴在地上，连咳嗽带喘，似乎连爬起来的能力都没有。 瘦高个得意地一笑，继续往里走。 他一直摸到后边，隐约看到后面一排坐着几个人，都是手上系着绳索，低垂着头。 从穿的衣服上来判断，应该就是“收尸人”等被刘水、严道森抓到的家伙。 “起来吧，老大让我们救你回去。”瘦高个在“收尸人”的脸上拍了拍，但那小子居然没醒。 瘦高个一愣，他检查了一下“收尸人”的身上，这才发现，在其脖子上插着一支注射器。注射器里的药物已经打完，只是注射器还没来得及拔走。 瘦高个心想，估计是在押送途中怕“收尸人”等捣乱，给他们打了麻药。 他拔掉注射器，准备把“收尸人”搬下去。 他的同伴也都走上中巴车，准备把这几人带走。 有个手拿短刀的家伙一瘸一拐地走了上来，这小子就是之前用催泪瓦斯弹袭击中巴车的人。他之前试图强行钻入车内，被刘水吓退，在跳回摩托车上的时候腿扭伤了，这会儿腿正疼的要命，但他还是咬牙强撑着走了上来。 “刚才扔瓶子的那个狗东西呢？！”他攥着刀柄恶狠狠地说：“老子要做了他！报仇！” “估计在地上趴着。你自己找吧。”瘦高个不耐烦地说。 拿短刀的家伙挨个儿把趴在地板上的人翻过来，却发现所有倒地的都是老头老太太，并没有刚才扔瓶子的人。 “咦？那人不在这里。” 瘦高个也觉得奇怪，他正要说话，却突然觉得头顶传来响动。 他抬头打算看个究竟，却看到偌大一个拳头突然进入了他的视野。 “砰！”“哎呦！” 瘦高个一声惨叫，被打得仰面朝天，被他负在肩上的“收尸人”也被重重地摔了下来。不过好在麻药依然有效，摔这一下的疼痛他就感觉不到了。 把他打倒的人，正是刘水。 当中巴车内充斥着催泪瓦斯的时候，司机理智地做了一件事——打开天窗，随后把车停在路边。 孙博士戴上口罩，强忍着催泪瓦斯带来的不适感，让刘水赶紧从天窗到外面去。 “他们是来救这些家伙的。你到车顶上躲起来，既可以避开瓦斯，也可以暂时避开那些家伙。” 刘水依言爬上天窗。孙博士看“收尸人”一直盯着他俩，担心这小子泄露刘水的行踪，就强撑着找出一支麻药，给“收尸人”注射进去。刚把药水打完，她自己再也撑不住，就这样倒在了车内。 刘水在车顶上伏着，从车门进入的摩托车手们暂时没注意到他。本来他可以找个机会从车外面溜下去，偷辆摩托车逃走。但一想到孙博士等人难免会遭毒手，便留了下来，准备找机会偷袭那些人。 他见瘦高个带着“收尸人”即将下车，心想，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抓到的人，就这么让你救走可不行。于是不顾一切地从天窗跳了下来，顺手就是一拳，正揍在瘦高个的脸上。 由于戴了防毒面具，瘦高个的脸不至于被打开花，但他是仰面朝天向后栽倒，后脑勺先着地，同时怀里还抱了个“收尸人”，两个人的重量加到了一起，摔这一下可谓是七荤八素，酸爽无比。当时就眼前一黑，就此晕了过去。 刘水迅速落地，同时把另一只手里的东西向提短刀的家伙丢了过去。 那家伙一看到刘水，立刻眼露杀气，朝刘水冲了过去。却没想到刘水一扬手，朝他扔过来一只玻璃瓶。 他之前见识过这种玻璃瓶的威力，赶紧用手里的短刀往外一挡。玻璃瓶正好砸在短刀的刀刃上，瓶身立刻碎裂，里面的溶液溅得他满头都是。 这人之前见同伴被玻璃瓶中的溶液泼了一身之后，随即被刘水点燃。他就以为自己也会遭遇这种下场，便赶紧后退，同时解开防毒面具，想要摘下来。 哪知道他刚把面具解下来，脸上就露出了古怪的表情，随后身子往后一倒，躺倒在了车门处。 他旁边的同伴见状，也不敢恋战，赶紧把他救下了车。 刘水也不敢追下车，就隔着车门与对方对峙。 摩托车骑手们一片混乱—— “老四怎么回事？怎么把防毒面具摘了？” “老四被那小子泼了一头的油！估计是怕被那小子放火，这才把面具摘了！” “那小子的瓶子里装的是油？” “不知道啊，反正老六也被泼了一头，然后被那小子用打火机给点着了。我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 “是不是油，闻一下就知道了。我先来闻闻。” 那人一边说一边拿起老四的防毒面具。 “咕咚！”又倒下一个。 摩托车手们都大吃一惊—— “老三怎么了？怎么老三也倒了？！” “老三好像闻老四的面具来着。” “老四的面具怎么了？我也来闻闻。” “咕咚！”又倒下一个。 这下连刘水都有些傻眼，他没想到孙博士给他的乙醚溶液瓶子居然有这么厉害！ 第256章 鬼虎出笼（6） 乙醚是一种挥发性物质，但孙博士等人的溶液将乙醚“锁”在了里面，除非瓶子破裂，否则乙醚不会漏出。刚才刘水将瓶子打碎在“老四”的防毒面具上，溶液也随之泼洒到了面具上，“老四”把面具摘下，溶液中的乙醚开始释放，“老四”不慎吸入，并晕倒。之后的两人，则是因为检查“老四”的面具而晕倒。 其他的摩托车骑手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凑成一团去检查“老四”的面具，那面具上沾染的乙醚溶液不断释放出更多乙醚气体，那些人便接二连三地晕倒在地。 下面还有几名摩托车手尚未晕倒，大概是他们站得较远，脸上戴的防毒面具也确实起了效果。 相对于之前，现在他们的人数已经大大减少。 刘水手里还有两个瓶子，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双手各拿一只瓶子，慢慢地走下中巴车，而中巴车外的摩托车骑手们也在慢慢后退。 不是谁都敢面对这种“闻一下就能把人麻醉”的瓶子的。 就在这时候，有一名骑手越众而出，大踏步地迎向刘水。 “怕什么，不过是催眠气体。只要你们把防毒面具都捂严实了，别留缝，他也奈何不了你们。” 那名骑手显得非常沉着，也非常冷静。 刘水不由得对他忌惮了起来。 那人来到刘水面前，一手叉腰，另一只手对刘水招了招：“来，要是觉得你那玩意对我有用，你就冲我扔两瓶。” 刘水发现这人的穿着都跟其他骑手不同，其他骑手穿都是黑色作战服，而这人穿的是蓝黑色作战外衣，外面套着特制的防弹衣。这防弹衣也非常罕见，似乎是产自南亚次大陆的“巴巴卡瓦奇”防弹衣。 在南亚次大陆，防弹衣的最高标准就是美国国家司法研究所三级标准。但南亚产的绝大多数防弹衣都达不到这一标准。市场上能采购到的也多是二级类别，且重量还偏沉，这些防弹衣最多只能防御冲锋枪或手枪发射的9毫米口径子弹，无法防御步枪子弹。如果防弹衣过于沉重，还会影响作战人员的行动能力。因此，南亚某国中央武装警察部队提出要研制符合美国国家司法研究所三级保护要求的防弹衣。而“巴巴卡瓦奇”防弹衣便应运而生。 这种防弹衣是由高密度、高强度的聚乙烯制成，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实际上由多层结构结合而成，它的内部各层是在高温下熔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厚而硬的装甲板，之后还要在上面喷上特制的碳纳米材料。此种纳米材料可以浸透在内部金属板的各个夹层中，如果有子弹穿过金属板，就会被减速，并被卡住。 而且，这种防弹衣较为轻便，据穿它的人说，“简直就像穿了一件稍微厚一些的皮衣，并不影响作战。” 由于“巴巴卡瓦奇”防弹衣是2016年-2017年才开始研制的，目前放眼整个南亚，也没有几件成品，眼前这骑手居然能弄到一套完整的“巴巴卡瓦奇”，证明其来头不小。很有可能是属于黑老大犯罪组织里的精英人物。 刘水也变得谨慎了起来，悄悄地往车里缩了缩。 骑手注意到了刘水的小动作，便冷冷地笑了起来：“怎么？怕了？如果你害怕，那老子可就要先强攻了。” 他把腰间的皮带转了一下，亮出腰带上挂着的武器。 刘水一怔——这骑手腰间挂的是taser x2电击枪，这种电击枪也被称为“泰瑟枪”，在对准目标扣动扳机之后，可以射出一个或多个带有电线的针头，针头刺中目标之后，就可以让目标在强大的高压电之下失去战斗能力，甚至直接电晕。 这骑手腰间的taser x2电击枪是带有四个针头的版本，这是m国巡警目前的制式装备。 刘水看到这东西之后，确定了两点，第一，对方确实装备精良；第二，对方带来的都是非致命性武器，无论是劫车用的瓦斯弹，还是这骑手的电击枪，都属于非致命性装备。估计对方是担心在使用普通枪械一类的致命武器，会在交火中误伤到车内的“收尸人”。 想到这里，他忽然转身朝车内跑去。 “哟，真的怕了？”骑手阴笑着追了上去。“别急，今天咱们可有的是时间。你伤了我好几个弟兄，我可要好好地跟你算算账。” 他刚上车，从打开的车门处伸头往里看了看，看到刘水站到车厢后边，还把昏迷不醒的“收尸人”挡在身前。 “哟？！”他颇感好奇地说：“警察居然也学会了用‘人质’来挡子弹了？” 刘水小心地缩在“收尸人”的后面。 骑手狂笑道：“你是不是忘记我用的是电击枪了？就算你用他挡着你，我依然可以朝他开枪，人体是极好的导体，他会把电流直接传导到你的身上。到时候你依然会被高压电流击倒。” 刘水没有说话，他慢慢后退，尽量保持者和骑手之间的距离。 “游戏该结束了，我现在就解决你！”骑手冲进车门，迅速拔出电击枪，对准了刘水（事实上是瞄准了“收尸人”）。 然而，他没意识到的是，他冲进车门的一瞬间，也就等于把车门完全推开了。 车门上方的一个东西因车门完全打开而掉了下来。 那是一个玻璃瓶。 就在骑手举枪准备向刘水射击的一瞬间，瓶子也砸在了他的身上，瓶中的液体迅速泼了他一身。 骑手先是一怔，随后又笑道：“又是这东西吗？我早就说过了，只要防毒面具戴得严实，这东西对我没用的。” 果然，即便被淋了一身的溶液，但他还是没有被麻醉。 “接下来该吃我一枪了吧？”他扣动了电击枪的扳机。 “啪！” 骑手浑身痉挛，蜷曲着倒在了车上。 刘水松了一口气，他望着地上快要休克过去的骑手，喃喃地说：“这是你自己把自己打倒的，可别怪我。” 第257章 走火的武器（1） 骑手的失误，在于他的疏忽大意，以及刘水对于电击枪这种防暴武器的了解。 电击枪并不是无敌的，甚至不是一种非常安全的武器。 在正常情况下，只要不拿出来射击，这东西就应该尽量保管在规定的容器（比如枪套）内，并关闭电源，以免意外漏电，或者因误触而击发。 在不久之前，大规模装备电击枪的m国境内，就发生了一起电击枪意外走火的事件。当时，一位m国特警冒着大雨在执勤，当他执行完任务回自己车内的时候，他随身携带的电击枪忽然“走火”，把枪内的两枚针头全部打出，差点儿让他触电。而据这位特警自己表示，当时他并没有开启电击枪的开关（保险），甚至都没有碰它。他完全没想到枪会自己射击。 幸亏当时电击枪并没有通电，而且针头被他刚系好的安全带给挡住了（系安全带看来确实有好处），要不然，这位特警可能就会在高压电双针洗礼之下与休克之神来一次邂逅。 这一起走火事件的关键就在于电击枪在淋雨之后容易出现“走火”。另外，这也不是电击枪第一次出事故，之前有些型号的电击枪会因为警用无线电造成频率干扰而意外“走火”……复杂的电磁环境、水、甚至随身电源的意外漏电，都有可能会让它误射。 就这么一种武器，骑手居然还把它的电源装置随随便便地挂在了防弹衣上。 之前也说过了，骑手身上这件“巴巴卡瓦奇”防弹衣的内部有特殊的层状结构，构成这种结构的材料之一就是高强度金属板，这一下子就成了绝佳的导体。 刘水在看到这骑手的架势之后，就灵机一动，想到了应对的计策。他在缩回车内之时，故意把一瓶溶液放在了车门之上，随后扶起昏迷中的“收尸人”，假装用他做为人肉盾牌，他知道这么一来，对方一定更加大意，而且重点集中在他身上，就不会注意到门上的玻璃瓶。 果然如他所料，骑手进入车内之时，触动车门，玻璃瓶砸下之后，瓶内溶液泼了骑手一身，把他身上的电源装置打湿，电击枪发射之时，漏电也在发生，电流透过骑手身上的防弹衣迅速将骑手击倒。 此时，车内的瓦斯也渐渐散尽，车外的摩托车骑手们透过车窗看到刘水依然完好无损，而带电击枪的骑手已经倒下，都大吃一惊，随即上车溜走。 刘水占尽上风，还把剩下的人都吓跑，顿时心情无比轻松。他正要把这骑手绑起来，却听到身后有人说“别动”。 一件冰凉的东西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刘水的心也随之凉了下去。他没想到车上居然还有其他人跟进来了。 从声音来判断，他身后的人应该是个中年男人，那人冷冷地说：“我不会杀你，只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你抓到车上的‘俘虏’，我要带几个走。” 刘水“哼”了一声，说：“如果我不想和你做这个交易呢？” 那件冰凉的东西在他的脖子上来回蹭了蹭，似乎蹭掉了一些油皮。 那人说：“如果你答应了，我就只带那几个人走，除此之外，我不会杀你和你的同伴。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先杀了你，再把你的同伴杀干净，之后我还是可以带那几个人走。你考虑一下吧。” 刘水考虑再三，觉得还是先答应的好。 “好吧。” 对方并没有把武器撤走，而是先逼着刘水来到驾驶员的位置上，让他伏在方向盘上，再把他的手与方向盘绑在一起。 刘水无法转身，他依稀听到那人把那几名俘虏搬下了车，之后，就离开了。 至于那人是怎么离开的，又是怎么把那几名昏睡的俘虏带走的，刘水一概不知。 他用力挣扎，试图从绳套中解脱出来，但终究是白费力气。 又过了一阵子，车内地孙博士等人总算恢复了行动能力，他们七手八脚地解开刘水身上的束缚，又把车外的司机救醒。 刘水的表情显得很懊丧，他原本以为自己这次赢定了，没想到还是被将了一军，眼下所有俘虏都被对方救走，之前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他回头一看，却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正是“收尸人”。 刘水不由得一怔：“这人怎么还在？他不是刚刚被人带走了么？” 旁边一位老爷子说：“被那人带走的是其他几个，这小子没被带走。那人好像对他不感兴趣。除了他之外，那个胖子也没被带走。” 他说的“胖子”是指彭皮傲。目前彭皮傲还在最后一排呼呼大睡。 刘水来了精神，他问：“您看到那人了么？” 老爷子说：“当时瓦斯的效果还在，眼睛酸痛，没看太清楚。只记得是个大个子，头发很长，遮住了半张脸。” 另外还有一人说看到那大个子扛着着“牛仔小子”和“渴血伯爵”走向了路边的树林。大个子的力气似乎非常大，就算是扛着两个人，也走得非常快。 “力气很大的大个子中年男人……和‘渴血伯爵’‘牛仔小子’似乎关系很近。但对彭皮傲和另外一人没什么兴趣……” 刘水思考了一阵，认为那大个子可能是严教授研究所里关着的“研究对象”，只不过他是怎么跟来的，又是怎么混上车的，目前还是个谜。 “严教授研究所里关着的，有很多是非常危险的犯人，这个大个子应该也是有前科的。回去查查资料，应该可以查得出来。”刘水打定主意之后，过去检查司机的情况。目前司机身上的伤已经被孙博士等人做了紧急处理，并无大碍。司机怕继续停在这里会发生更多意外，连连催促大家赶紧坐好，系上安全带，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城里。 经过这一通混战，“收尸人”和“彭皮傲”没被带走，车里还多了两名俘虏——就是那两名为了救“收尸人”而赶来的摩托车骑手。 刘水觉得那个穿防弹衣，携带了电击枪的骑手可能身份、地位较高一些，了解的情况应该也多一些，于是就把他拍醒。 那骑手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立刻冲着刘水怒吼：“你特么居然敢阴老子？！” “是你自己太不小心了啊。”刘水一边说，一边摘下了这人脸上的防毒面具。 第258章 走火的武器（2） 面具摘下，露出的是一张带着累累疤痕、胡子拉碴的脸。 骑手朝刘水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说：“有本事就杀了老子，我的兄弟会来找你，为老子报仇的！” 刘水笑了笑：“就你那几个兄弟，还能为你报仇？刚才他们跑得可快了！” 骑手忿忿地把头扭向一边，不再回答刘水的问题。 这时候，远方传来警笛声，应该是附近的警员过来接应了。 中巴车后面传来悠长的哈欠声，刘水回头，看到有人摇晃着脑袋醒了过来。 这人正是彭皮傲。 彭皮傲之前被严道森用催眠术活捉，之后便一直沉睡不醒——严道森所施的催眠，除了严本人之外，其他人根本是解不开的。 一直睡到现在，催眠的效果逐渐减弱，彭皮傲才算醒了过来。 当看到刘水之后，他先是一愣，随后就想逃跑，但他也被牢牢地捆在座椅上，哪儿都去不了。 刘水心想，暂时把骑手晾在那儿，先审审这个大肚子老外。 但还没等他开口，彭皮傲先尖叫起来：“我是外国人！而且跟国际刑警组织有很好的合作关系！你们要审我，首先要问m国驻华大使馆……” “闭上你的嘴。”刘水冷冷地说：“你在我国领土上涉嫌参与多宗案件，别说m国大使，就算贵国总统，那位喜欢吹牛的大金毛来了，恐怕也救不了你。还记得去年在我国因涉嫌贩毒而被捕的两个外国人么？他们都是从贵国来的。犯罪事实确凿，认证物质都有，贵国大使连屁都没敢放，贵国总统在社交媒体上叫唤了两声，也就没下文了。如今你参与的案件，比贩毒的性质要更加恶劣。我劝你赶紧放弃一切幻想和无谓的挣扎，尽早与我们合作，否则，面对你的将是中国法律的惩罚。” “少吓唬我！我也跟m国警方合作多年了，什么样的警察我都见过，你们根本没可能把我带上法庭！”彭皮傲虽然嘴硬，但还是往后缩了缩。毕竟有些心虚。 被刘水击晕的另外一名骑手也醒了过来，刘水掀开这人的防毒面具，露出一张满是汗珠的青白色的脸。 这白脸骑手满脸惊慌：“你……你们可别杀我，我只是个‘马仔’，不是头目……” 刘水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那你都知道些什么，老实交代。” 满脸疤痕的骑手大吼道：“白脸，你要是敢瞎说，老子撕了你的嘴！” 白脸骑手吓得把头垂了下去。 刘水在白脸骑手肩膀上拍了拍，和善地说：“别怕。那个自称老子的家伙，是你们的头目吧？他现在已经自身难保，根本伤不到你。” 疤脸骑手眼露凶光：“你太小看老子了，只要老子愿意，在监狱里也一样可以杀人！” “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两辆警车停在了外面，从上面下来七八名警员。刘水让他们帮忙，把疤脸骑手等人上了手铐，押上了警车。 等回去之后，可以集中人手，好好审审这几个家伙。 …… 在仙羊寨内，唐宋明等人正跟着村长挨家挨户进行排查。 村长毕竟在这村里有些威望，这都深夜了，上人家里拜访，居然也没什么人计较，大家还纷纷感谢村长这通知来得及时……看来今年的疫情确实紧张，人人都被吓怕了。 在村里走了整整一遍，都没发现任何可疑人员。村长就悄声问严道森：“请问，咱们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严道森皱了皱眉，说：“按理说，这荒郊野岭的，不但夜间气温下降很快，还会有蛇虫野兽出没，他们能去的地方不多。这村子是最理想的过夜的地方。” “然而就是找不到啊。”徐家颖摊手道：“要不然我们再换个地方找找？” 唐宋明忽然停了下来，指着高处的一座建筑物问村长：“那里是什么地方？” 村长答道：“是村里供羊仙的地方。我们仙羊寨，当年据说有羊仙出没，护佑全村人平安，所以专门給羊仙修了个金身，供奉在……” 他话还没说完，刘水已经急匆匆地朝那边奔去。 严道森紧随其后。 徐家颖反应比较慢，也是最后一个跑过去的。村长忙跟在后面问她：“你们都急着去干啥啊？那里就一座神像，上面搭着个遮雨的篷子。与其说是神庙，还不如说是亭子。在那儿过夜，会被冻死的。” 徐家颖边跑边解释道：“未必非要过夜。你们既然在那儿供奉羊仙，肯定会有供品之类的吧？他们可以取了供品充饥，然后在那里稍事休息。等缓过劲来再继续逃窜。而且，那个位置居高临下，可以俯瞰大半个村子。咱们刚才打着手电、提着灯笼挨家挨户敲门，好一通折腾，上面如果有人的话，估计已经被惊动了。” 村长这才明白过来，暗自责怪自己疏忽大意。 等他们跑上山坡，来到供奉羊仙的小亭子前一看，神像前的供品桌果然已经一片狼藉，供品都被拿走了。就连周围树上的一些石榴、山楂之类也被摘走了不少。 唐宋明翻了翻供桌上的残骸，说：“你们怎么还拿方便面当供品？” 村长答道：“山上松鼠、小鸟比较多，如果是普通的点心之类的，很快就会被鸟兽叼走，所以我们放的都是带塑料包装盒的方便面、桃酥、小面包之类。这样也不容易坏掉。” “你们这位羊仙吃得可够杂的……”唐宋明一边吐槽，一边查找地上的足迹。当他绕到羊仙神像的背后时，忽然停了下来。 地上有一些散落的绷带，有些绷带上沾有已经干涸的血迹。 他拈起一段绷带，说：“这应该是田婉兮身上的吧？她怎么把包扎伤口的绷带给解下来了？” 徐家颖说：“会不会是绷带自己松脱，掉下来了？” 唐宋明摇头：“你看这绷带的断口，相对比较平整，可能是用某种利器隔断的。” 他拿着那截绷带思考了一阵，忽然拍了下巴掌，说：“我终于明白田婉兮为啥要心甘情愿跟那个人走了！” 第259章 反其道而行（1） 徐家颖急道：“先去追人，回头再说这些！他们俩往哪个方向跑了？！” 唐宋明辨认了一下足迹，说：“从山坡西北方向下去的，应该是跟咱们反方向。咱们上来的时候，他们应该刚下去不久。” “西北方向……”村长沿着那个方向往山坡下面瞅，忽然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也变了：“天呐！我们家就在那个方向！我老伴自己一个人在家！要是坏人闯进我家去了，那可是会出事的！” “快下去！” 村长也顾不上自己那老胳膊老腿，直接沿着山坡跌跌撞撞往下跑，唐宋明等人一开始在他身后跟着，后来就都跑到他前面去了。 他们还没跑到村长的家，就听到前面响起了一阵“突突突”的声音，紧接着，一道灯光亮起，摇摇晃晃地朝着村口的方向去了。 “诶呦！他们偷了我的三轮车！”村长心疼得差点儿哭出声来。“那是我刚买的三轮车啊！顶配的，拉粪可好使了！你们警察可要帮我追回来啊！” 徐家颖刚要安慰他，就看到从村长家的方向跑出来一个人，这人披头散发，似乎是个老太太，她手里还拿着一根鸡毛掸子。 这人看到村长，赶紧跑过来：“当家的，你跑哪儿去了？！咱家遭了贼了！” 原来，村长带着唐宋明等人离开之后，她就在家里等着村长回去。刚刚她忽然听到家里院门开了，心中一喜，正要下炕为老伴开门，却看到院里车棚的灯亮了起来。紧接着，那辆停在车棚中的三轮车被人发动，从敞开的院门冲了出去。她这才意识到是遭了贼。 徐家颖让村长赶紧去喊村里治安联防队的人，并让他找一辆跑得快一些的机动车，好去追前面那辆三轮。可惜的是，在这么个小寨子里，跑得最快的机动车，就是村长家的三轮。剩下的车里，也就数村支书杜长利家的拖拉机还算跑得快一些。 等杜长利把拖拉机开出来的时候，那辆被偷的三轮车已经跑远了，在远方的夜幕里，只剩下一个小小的亮点，那应该是三轮车的车头灯。 村长期期艾艾地说：“你们觉得，还能追的上么？” 徐家颖果断地说：“您放心吧，我们说什么也要追上他们。” 严道森也安慰村长：“那俩人也是头一次来这山里，人生地不熟，又是半夜，他们不敢把车开得太快。我们还有机会。” 村长说：“可沿着路再跑三四十里地，就可以上省道了。到时候他们就可以跑得更快了。” 徐家颖说：“我们联系一下赵宝瑞他们。让他们开着警车到省道上去堵。咱们再开着拖拉机去追。一前一后，一定能把他们堵在路上。” …… “剧毒医生”驾着三轮车，在山间小路上奔驰如飞。 田婉兮坐在他的旁边，耳畔呼啸的风，两侧飞掠向后方的树木，让她觉得胆战心惊。她情不自禁地抓紧了身下的座椅。生怕自己会掉下去。这山路最窄的地方也就勉强能让这三轮车开过去，山路之外就是山沟。如果从车上掉下去，就等于直接跳进了山沟里。那山沟里那么黑，那么深，如果掉下去了，估计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回来。 “剧毒医生”却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他一边开车，一边狂笑道：“太棒了！自从被严道森那家伙关到地下之后，整天都不见天日，谁能想到，今天还能在山里飙车，哈哈哈！” 三轮车奔驰了一阵之后，在一个路边指示牌前停了下来。 指示牌上写着，前方一公里处有岔道口，往左走是进山，往右走会进入省道。 “剧毒医生”果断选择了左侧。 按照警察的一般思路，一定会认为他偷了车之后会尽可能地往大路上跑，然后跑得越远越好。可他偏不这么做。这种三轮农用车比小轿车方便的地方就在于可以在颠簸一些的地形行驶。而且，这不是他自己的车，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三轮车又跑了一阵之后，在一处山林里停了下来。 “剧毒医生”摸出从仙羊寨偷出的供品点心，先给田婉兮塞了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匆匆剥开包装，就狼吞虎咽起来。 虽说不是什么好点心，但被关了那么久之后，他依然觉得这是无上的佳肴。 田婉兮望着自己手中的点心，却一直在出神。 “剧毒医生”一边继续往嘴里塞点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对你来说，这东西可能不怎么好吃，不过，为了补充体力，你就将就吃一些吧。等到了目的地之后，我对你承诺过的事，就一定能够做到……但在此之前，你要先保证自己的健康，否则失败的概率很大。” 听了他这番话之后，田婉兮马上拿起点心，开始吃了起来。 一块点心还没吃完，林子里忽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剧毒医生”马上停止了咀嚼，朝田婉兮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关好车门。 那声音越来越近。 田婉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山里有野兽，有虫子，还有……某些不干净的东西……她尤其惧怕后者。 等那声音终于到了车前方的时候，“剧毒医生”猛地打开了车灯。 在雪亮的灯光下，前方出现了三个人影。 为首的是一个披头散发、胡子拉碴的大个子。在他背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牛仔小子”，一个是“渴血伯爵”。 他们三个见车内的人是“剧毒医生”和田婉兮，也都怔了怔。 刚刚紧张的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 “剧毒医生”冲那三人笑了笑，跳下了三轮车。 他们都是在一起被关了很久的人，彼此虽然不完全信任，但也算是有点儿交情。 “渴血伯爵”问：“有吃的么？饿死老子了。” “剧毒医生”从剩下的食物里捡了一些给他们，他们三个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等他们三个吃完，“剧毒医生”指了指三轮车的后车斗：“上去吧，我带你们走。” “牛仔小子”问：“你要去哪儿？” “剧毒医生”呲牙一乐：“当然是那些警察根本想不到的地方！” 第260章 反其道而行（2） 拖拉机的速度比三轮农用车的速度慢一些。等唐宋明他们追到岔道口的时候，前方早就没了三轮车的影子。 唐宋明让拖拉机先停下来，他跳下车，用手电照着，东看看西看看。 徐家颖不解地问道：“不是说朝着省道的方向追下去么？你在找什么？别耽误时间了！” 唐宋明头也不抬地说：“我们要不断修正自己的前进方向，才能尽早地追上他们。” 徐家颖望向严道森，严道森笑了笑：“要相信小唐。” 唐宋明指着路边的一处草丛说：“他们曾经在这里来了个急转弯，三轮车的车轮轧断了其中一些草。草叶折断的时间还不长，现在晚上有露水，草叶上的露水都掉了。” 徐家颖也凑上去看，果然，草叶上有淡淡的轮胎印痕。 唐宋明又瞧了一眼路标牌，点了点头：“这条路是通往山里的啊……看来他们还是打算避开大路。” “赵宝瑞他们正沿着省道往这边赶，并在路上搜索可疑车辆。需要通知他们暂时中断吗？” “通知他们马上过来，从这个路口往进山的方向走。他们开的是越野车，很快就能追上咱们。咱们先用拖拉机继续往下追吧。”唐宋明一边说一边上了拖拉机。 拖拉机转向通往大山深处的路，继续颠簸着追了下去。 …… 刘水等人把抓到的几名“俘虏”都送回了城里。两名摩托车骑手的身份被迅速查了出来——那个满脸刀疤的人名叫胡桂，绰号“鬼虎”，是个孤儿，从小缺少管教，进过少管所，长大了也不学好，蹲过几次班房，后来被一些混黑道的人收留，培养成了黑市里的职业杀手。另外一个白脸的，叫常轨，是街面上的混混，之前也干过一些不法的勾当，进过几次局子。他在蹲监狱期间结识了胡桂，胡桂说以后出去了可以跟他混，常轨就认胡桂为大哥，从此成了他的手下。但要真说杀人，这小子也不敢——他胆子太小，最多也就是帮胡桂递递刀、放放风之类。 刘水见胡桂的嘴比较严实，而常轨却显得胆子很小，就打算以常轨问突破口，问出更多东西。 他安排常轨和其他人分开，单独关押。在晾了他一阵子之后，再把他带到审讯室问话。 此时的常轨已经比来的时候显得更加惊慌。牢房内的生活一定勾起了他某些不大愉快的回忆。 刘水见状，便对常轨说：“你也是‘二进宫’甚至‘三进宫’的人了，肯定不想再蹲监狱了吧？” 常轨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实在不想再进去了。您能不能给我恩典恩典……” “恩典恩典？你是说从宽处理么？”刘水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说：“可你犯下的罪行可不轻啊……” 常规忙说：“我可没犯啥特别严重的罪！一切都是胡桂让我们干的！我只是个打下手的……” “胡桂是怎么计划作案的？你要是想争取宽大处理，就要老实交代，不要隐瞒！” “好好！我一定把我知道的全说出来！一开始我们就是在黑市接受‘掮客’们分派的任务，或是有老主顾、回头客之类跟我们预约，但这回不一样，胡桂直接从黑市的老大那里接了个活儿，人家不但给了高额的订金，还给我们安排了好多装备。摩托车、电击枪、催泪瓦斯发射器，都是人家给安排的。但是具体情况还是胡桂了解得更多。” “黑市的老大亲自给你们安排活儿？他是通过什么渠道通知你们的？” “胡桂身上有个电话，你们搜出来之后，把电话卡抽出来，把他手机的硅胶护套打开，里面藏着另外一张手机卡，把那张手机卡插入到他手机之后，会出来一组隐藏的通讯录，里面应该就有黑市里老大的联系方式……” 刘水如获至宝，马上让人去搜胡桂。 胡桂身上的所有口袋都已经被搜过，但搜出的多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并没有手机。 刘水想了想，说：“这小子曾经蹲过好几回监狱，肯定知道一些藏东西的把戏，你们别急，我亲自来搜。” 他一边说，一边戴上了一次性手套，来到了关押胡桂的地方。 胡桂看到是刘水来了，立刻摆出一副不合作的态度。刘水也没跟他说话，直接让看管他的警员帮忙，把他的手和脚都铐了起来。 胡桂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表情：“你们想要干什么？” 刘水笑了笑：“不干什么，就是想从你身上找点儿零碎出来。你是想合作点儿，自己交出来，还是让我们动手？” 他故意把戴了手套的手在胡桂眼前晃了晃。 胡桂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几秒钟之后，他做出了决定——乖乖跟警察合作。 于是，他让警察们把他右手的手铐解开，之后，他开始脱裤子…… 刘水出来的时候，手里抓着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个臭气熏天的小型手机。这手机正是胡桂从自己的某个“隐蔽位置”取出来的。 刘水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居然把手机藏在那种地方……真恶心……要不要先清洁一下……” 手机中的“隐藏通讯录”被提取了出来，里面有十三个号码，七个号码是国内的，六个号码是境外的。 境外的六个号码，刘水准备请兄弟部门帮个忙。至于七个国内号码，刘水决定亲自去查一查。 其中有一个号码的主人名叫程万林，是前远洋航运公司的老员工，家住在本市东湖印象的十七号院。 之前在警方派人大举搜查东湖印象的时候，十七号院曾一度引起了胡栗等人的注意，但是却因为种种原因，最终被搜查的人忽略掉了。至于程万林本人，也没有人继续对他进行过调查。眼下，他忽然出现在了黑市杀手胡桂的通讯录里，这就不得不引发了刘水的高度注意。他决定先从这个程万林入手。 第261章 反其道而行（3） 就在刘水打定了主意要开始调查程万林之际，却忽然感觉带一阵天旋地转，险些连站都站不稳。 他赶紧扶住身边的桌子，定了定神。 理智告诉他，该去医院了。 之前，在回城里的路上，孙博士等人就对他劝说过多次，希望他能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去省会的人民医院，办理住院手续，并由老李的学生给他安排做手术。但刘水急于找出黑老大的下落，把治病的事就抛到了脑后。 如今，他再次病发。 他伸出微颤的手，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装药的瓶子，但在拧开瓶盖的时候，他一个没拿稳，瓶子掉在了地上，里面的药片掉了出来，滚得满地都是。 他吃力地跪了下来，想捡拾地上的药片往嘴里送。但手指仿佛开始不听使唤，连药片都抓不住。 就连眼前的世界，也渐渐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隐隐约约地，他听到门开了，接着，有一双穿高跟鞋的脚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唐宋明等人乘坐拖拉机一直追入了深山之中。治安联防队的队长（也就是拖拉机的驾驶员）告诉他们：“这山里有磁铁矿，指南针之类的东西在山里经常会失灵。而山里的天气也是以阴雨天为主。要想辨认方向的话，比较困难。一定要记得沿着路走。” 徐家颖问：“要是没路了呢？” 队长说：“那就停下来，或者干脆掉头回去。我不推荐在没有路的地方走，那样很危险。我们仙羊寨的人祖祖辈辈都在这山里活动，也没有人敢轻易进入没有路的地方。哪怕是结队而来也不行。” 他顿了顿，又说：“这里之所以没有路，是因为在往前走，可就是圣地了。” “圣地？”徐家颖来了精神：“是什么圣地？求婚的圣地吗？” 队长一字一顿地说：“自杀者的圣地……之前每年都会有自杀的人来这里，独自进入深山，然后在那里结束自己的生命。据说深山里的某个角落，已经堆满了自杀者的尸骨，想想就可怕……我们仙羊寨也大受影响，以前这片地方多少还有点儿游客，自从有了‘自杀圣地’的恶名之后，也就再也没人敢来这里了。” “‘自杀圣地’……”徐家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也不知道是这山里的雾气太凉，还是因为这“敞篷”的拖拉机缺乏挡风能力。 唐宋明瞥了她一眼，说：“你怕了？” “怕什么怕？！老娘才不怕！”徐家颖使劲抱紧自己的胳膊，说：“我就是觉得有点儿冷……” 队长点头：“也难怪你会觉得冷，山里的气温下降很快，在黎明之前，往往能下降到十度以下。你们穿的还是单衣，连个御寒衣物都没带，小心会被冻感冒。” 徐家颖撇嘴道：“我倒是不怕啥。之前我们都受过严格的训练，这种降温对我来说不过是毛毛雨。” 严道森说：“这么冷的话，对方恐怕也会觉得冷。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方式取暖。” 徐家颖说：“最好的方式是生火取暖，不过，在三轮车上生火取暖，有点儿不太现实吧？” 严道森缓缓地摇了摇头：“对方可是‘剧毒医生’，那个家伙……歪门邪道懂得不少。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寒冷天气弄垮的。” …… 农用三轮车在山中艰难前进。相对平坦的路面已经渐渐消失了。眼前基本没有路，只是在树木和草丛之间勉强寻找能穿行的地方。因此，前进的速度被大大减缓。 坐在驾驶员位置上的“剧毒医生”已经满眼血丝。他有很久没休息了。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该朝哪个方向开，没人能替代他这个“司机”。 他的衣服底下塞了不少的干草和树叶，多少可以起到一些取暖的作用。臃肿的样子让他看上去有些滑稽。而且，这些干草和树叶塞得并不牢靠。每隔一阵子，就会因为颠簸而掉出来一些。 三轮车后面的车斗里，坐着田婉兮、“牛仔小子”、“渴血伯爵”和那个满头乱发的大个子。这四个人也把自己埋进了树叶和干草里。 他们身上的食物都已经吃光了，需要补充给养。这还不算啥，更糟糕的是，这辆三轮车上的燃料也快用完了。 “剧毒医生”表面平静，脑子却在飞快运转：现在比原来预想的要多带三个人，之前经过计算，觉得车上的燃料足够带着自己和那个女人到预定地点。但现在多出三个人，这辆三轮车上的载重就增加了，能撑到一半就不错…… 眼前出现了一片山崖，山崖正中是一道裂缝。其宽度勉强能让三轮车通行。 “咔！”三轮车忽然笨拙地歪向左侧，“剧毒医生”手忙脚乱地操纵着方向盘，却没能止住它倾斜的趋势。他只好放弃努力，直接跳车。 后面的“牛仔小子”睡得迷迷糊糊的，剧烈的震动总算把他们弄醒了。四人赶紧跳下车，没被车斗压住。 三轮车左侧着地，倾斜着倒在了地上。发动机还在突突突运转个不休。 “剧毒医生”检查了一下，原来左侧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下陷的深坑，把三轮车的左后轮陷了进去。 由于手头没有工具，就算五个人一起努力，也无法把三轮车摆正过来。 “渴血伯爵”嘟囔道：“现在怎么办？等着警察追上来，把咱们抓回去？” “牛仔小子”摇了摇头：“我说什么也不会被抓回去的，哪怕死在这山里，也比关在地下当活尸强！” 他望向“剧毒医生”：“喂，现在该怎么办？” “剧毒医生”望着还在突突突作响的三轮车，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我们能把追来的警察暂时挡在这里。” “咦？你想怎么做？” “剧毒医生”掏出一只打火机，说：“你猜。” …… 数十分钟后，当唐宋明等人追到这里的时候，只见“一线天”内嵌着一辆熊熊燃烧着的农用三轮车，把唯一的路给堵死了。 第262章 反其道而行（4） 面对熊熊燃烧着的三轮车，徐家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办？我们怎么从这里过去？” 唐宋明四下里看了看，解下了自己的衣服，说：“附近有沙质土，可以用来灭火，我用衣服兜土，然后灭火。” 徐家颖还没反应过来，严道森也跳下车，脱下自己那件西装，开始兜土灭火。 清早的山里寒气氤氲，像严道森这样的老人，身子骨未必能承受得住，更何况他那件西装价格并不便宜，但他还是毫不犹豫。 队长也跳下车，开始参与灭火。 大伙儿忙了十多分钟，总算把火弄熄。三轮车已经被烧成了残骸，而且无法搬动。 “这是铁了心要把我们堵在这里啊。”唐宋明望了望那残骸，又望了望拖拉机，“队长，您把拖拉机开回去吧，顺带通知村长，他那辆三轮车，恐怕是没法子带回去了。” 队长问：“你们要徒步去追他们吗？” 唐宋明点头：“除了这么干，恐怕没有其他的办法。我看前面似乎有更多的树木，就算您这拖拉机能开过这‘一线天’，估计也无法继续前进了。咱们就此分开吧。” 队长却不同意：“不行啊。你们要对付的可是逃犯，就这么进去，太危险了。” 唐宋明笑了笑：“没事。我们好歹还休息了一阵，好好地补充了一下食物和水。逃犯可未必。再说，我们还有体力和人数上的优势。” “可这里头很危险。现在山里还有雾，更难辨认方向，你们……你们就算抓到了逃犯，恐怕也很难出来吧？” “没问题。”唐宋明一指严道森：“有严教授在，哪怕道路再复杂，我们也能出得去。他肯定会知道回去的路。” “啊？”队长一怔，望向严道森。 严道森笑了笑：“这小子胡说八道。我不过是记忆力比别人好一些而已。你放心吧，我们是可以出去的。” 三人爬过三轮车那还在冒烟的金属残躯，向着“一线天”的深处走去。 队长调转车头，准备返回村里，他要把严教授等人进入“一线天”的事情告诉过来支援的警员。 然而，他的拖拉机刚开出去没多久，忽然感觉到车上微微一震。 他通过后视镜，看到后面车斗里多了个高大的黑影。 队长刚要惊呼，那黑影便扑了过来…… 唐宋明等人沿着“一线天”往里走，忽然听到身后远处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人类发出的惨叫声。 三人同时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徐家颖颤声道：“那……那是什么？” 严道森扶了扶老花镜，说：“看不清楚，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 唐宋明耸了耸肩：“管他是什么，也许只是野兽的叫声吧。我们赶紧去追‘剧毒医生’，他和田婉兮应该还没走远。” 三人继续往前赶去。 而在他们背后的远处，拖拉机已经慢慢地停了下来，驾驶员位置上的队长，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的脖子被折断，头朝向奇怪的方向，脸上还带着恐惧的表情。 …… 刘水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被挪到了办公室内的沙发上，原本散落一地的药片也被重新收集到了瓶里，药瓶就摆在自己面前的茶几上。 在他旁边站着一个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是你？”刘水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坐了起来。 “你又欠了我一次，这回咱们算两清了吧？”对面的女人给他递过来一杯水。 这女人正是方芳。 刘水苦笑道：“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你见面，还真是尴尬。” “尴尬？幸亏我今天有事过来找你，要不然的话，哪怕只晚几秒钟，你这条命也悬了……”方芳指了指旁边茶几上的药瓶，说：“你还在吃这个？之前跟你一起去过医院，大夫也说过了，让你早点儿去住院、做手术。你该不会已经忘了吧？” “哈哈……”刘水干笑了两声，说：“你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方芳手里拿着个文件包，但她并没有急着打开：“先把你的身体健康情况说清楚，要不然我也不敢放心跟你们合作。” “合作？到底是什么事？” “你先说清楚，到底什么时候去做手术？”方芳显得咄咄逼人。 刘水苦着脸说：“现在……堆了这么多案子，你觉得我还有心思去做手术？” 方芳“嗛”了一声，说：“整个局里，就你一个人能担这个位置？别的人就不能上了？你是不是太自负了，老胡、金城每个都有才能，但你从来都舍不得让他们锻炼锻炼，小徐那个丫头，你倒是挺能护着她，但护成个什么样子了，你自己也清楚。那孩子就一女张飞！至于张一钊……他现在除了在电脑相关的问题上能跟人过过招，其他方面不还是没啥进步吗？你说说，你这个队长到底怎么当的？！把队里搞成这个样子，还有脸继续当队长？！赶紧提前退休，把位子让给新人得了！” 方芳这一通训斥，把刘水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但刘水连一句反驳都没有，就这么老老实实听着。 方芳却越说越气，最后一拍桌子：“得了！我看也是劝不动你，干脆，我跟你们现在的领导挑明了，让他赶紧把你换了，让你放心去治病。省得你哪天病发，倒在工作岗位上……” “别别别，有话好商量。”刘水赶紧把她摁住：“别急啊……咱们有事说事，我答应你，肯定会在近期去医院做手术。不过要先找好替代的人选……另外，你这个文件包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你先说好，到底什么时候去做手术？” “这个……只要接替我的人到了，我第二天就去手术，你看怎么样？” “好，这可是你说的。”方芳忽然摸出一只录音笔，在刘水面前晃了晃：“刚才的话，我可都录下来了。你再也赖不掉了。” 刘水盯着那只录音笔，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方芳这才打开那个文件包，从里面先拿出一叠资料。 “你们不是正在调查黑老大么？这些都是关于他和他的组织的资料。是我费尽心机才弄到手的，你可要小心着，别辜负我一片心意。” 刘水望着那叠资料，问道：“你不会平白无故给我这些资料吧？” 方芳点头：“嘿，痛快。我想向你们要一个人。已经请示了你们领导，你们领导说，要带走那个人，就必须要先征得你的同意。” 第263章 反其道而行（5） 刘水的兴趣已经被方芳提了起来：“我越来越想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不会是唐宋明吧？” 方芳说：“唐宋明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嘛，我暂时不会把他带走。而我说的这个人，对你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家伙。只不过对国际刑警组织来说，他是个举足轻重的人，因为他关系到很多案子……” 刘水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彭皮傲，对不对？” “对，就是他。” 刘水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唐宋明，那就好，这个彭皮傲对我来说确实不是很重要。根据我的了解，他应该只是黑老大手下组织里最外围的成员，而且是刚刚才加入的，对于黑老大的情况，他知道得并不多。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把他带走——只要领导同意就行。”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将手伸向方芳带来的那叠资料。 方芳伸手在他手背上一拍：“别这么猴急啊！这些资料横竖都要归你了，等交接完了，你再看也不迟。” 刘水点头：“好。你打算什么时候交接？” “现在。” “好，走流程。你在这里工作过，应该都熟吧？” 彭皮傲的“转移”手续加紧办理，人很快被提走，为了避人耳目，方芳特意让人开了辆老旧的面包车来，这面包车的四面窗玻璃都贴了特质的膜，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 彭皮傲被塞进车内之后，方芳也上了车。在临走前，她再三叮嘱刘水：“咱们可说好了，只要接替你的人一到，第二天你就去做手术。我已经跟你的现任领导打过招呼了，他也知道你的病情，而且也有合适的人选，这回你再也没法拖了。回去老老实实收拾住院用的东西吧。” 刘水做了个无奈的鬼脸：“好吧，你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哼，你还是老样子，对别人的关心就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方芳摇上车窗，命人开车离开。 她刚走，刘水就迫不及待地返回办公室，开始研读她带来的资料。 …… 时间退回到数十分钟之前，“剧毒医生”等人决定放弃那辆三轮车的时候。 在点燃三轮车之前，“剧毒医生”先去“一线天”的里边看了看。 当他回来的时候，对其他人说：“我有个计划——大家分成两拨，这样被抓到的几率更小一些。” “渴血伯爵”对此有异议：“为什么要分开？咱们几个各自都有各自擅长的本事，在一起的话，互相还能有个照应……” “剧毒医生”摇了摇头：“我不是说分开，而是暂时分开，分别沿着两条路线前进，但最终目标一致，最后还是能会合到一起的。” 他在地上比划了一下：“两组人，一组朝这个方向走，穿过‘一线天’，一组顺着外面的山坡慢慢往上走，过山崖，走‘仙人桥’，最后从这儿滑下去……” “滑下去？这可是山！搞不好会摔死人的！”“渴血伯爵”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不赞成这么做。” 一直沉默着的大个子却忽然插嘴道：“我去吧。” 他突然开口，所有人都是一愣。“渴血伯爵”小心地说：“你……你自己么？” 大个子点头：“反正分成两组人就可以了。我自己一组，你们其他人一组，就这么决定了。你们走‘一线天’，我走山坡。” “牛仔小子”说：“你走这条路线的话，太危险了吧？更何况你是独自一人……” 大个子呲牙一乐：“我独自一人走，也未必比你们四个成功的概率低。” 他转身朝山坡上走去。 “好，那就依你，我们四个一组。”“剧毒医生”点燃了三轮车，转身朝“一线天”深处走去。 大个子走出几步之后，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先爬上了一棵树。 他虽然身材高大，但动作却无比灵活，在树上简直像猿猴一样敏捷。 上了树之后，他就在枝叶丛中藏了起来。 过了一阵，唐宋明赶到了这里。 大个子所栖身的这棵大树，其树冠正好笼罩在拖拉机的正上方， 大个子亲眼目睹了唐宋明等人灭掉三轮车上的火，以及和队长分开的经过。 当唐宋明等人进入“一线天”，队长准备发动拖拉机的时候，他开始向拖拉机的方向移动身体，随后猛地跳到了车上。 队长警觉地回头，而大个子已经扑了过去，双手抓住了队长的脑袋，用力往旁边一扭…… 待队长不动弹之后，大个子将他从拖拉机上抱了下来，往枯树丛中一扔，又随便找了些枯枝烂叶，把他的身躯盖住。 随后，大个子上了那辆拖拉机，驾驶着它往仙羊寨的方向赶去。 “嘿嘿，我早就说过，我独自一人走，也未必比你们四个成功的概率低。” 拖拉机渐渐消失在远方。 …… 进入“一线天”的“剧毒医生”等人，几乎是用急行军的速度往前走。田婉兮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走得比较慢，“剧毒医生”干脆又把她背了起来。 “渴血伯爵”边赶路边说：“那个大个子自己去爬山坡，不会出事吧？” “剧毒医生”说：“你还有心思担心他？先管好你自己吧。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可能追上来。” “我能不关心他么……他是把咱们救出来的人啊。” “可是你真不用关心他，他的实力远在咱们之上。”“牛仔小子”解释道：“那家伙的本事你恐怕没见识过多少，当年我可是见识过——有一次，严道森要对他用催眠术，结果好像完全没起作用。” “能对抗严道森的催眠？！”“渴血伯爵”吃惊地张大了嘴：“那小子是机器人么？我听说严道森的催眠很厉害，只要是人类，都能被催眠。” “大概那家伙根本不是人类吧……” 正说着，“剧毒医生”忽然停了下来，并示意其他人都停住。 他慢慢蹲下身，检查前面的泥土，只见泥土之中，隐隐藏着一条类似绳索的东西。 “泥土里埋着个陷阱。”他似乎松了口气：“我们现在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第264章 山中异魔（1） “牛仔小子”对此很不解：“有陷阱，就意味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剧毒医生”点了点头：“你知道这陷阱是什么人埋下的么？” “牛仔小子”摇了摇头。 “剧毒医生”说：“是在这山里居住的人留下的。他们是为了防止其他人接近他们的驻地，而留下了这些陷阱。传闻中那些来这山里自杀的人，也有可能是在进山旅行的时候不小心碰触了这些陷阱，之后被困死在里面了。” “这山里……居住的都是什么人？” “已经被遗忘的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曾经带来恐惧与黑暗的人。” “剧毒医生”小心地绕过地上的陷阱，继续前进。 其他人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生怕踩中陷阱。 “牛仔小子”望了田婉兮一眼，问道：“喂，为啥还带着这个丫头一起走？” “你忘了她是咱们的恩人了么？” “正因为是恩人，所以更不能带她一起走啊。你忘了咱们现在是逃犯了么？带着她，就等于给她惹麻烦啊。” 田婉兮一直保持着沉默，但也侧耳倾听着这些人的对话。 “剧毒医生”耸了耸肩，说：“是她自愿跟我走的。” “自愿？”“牛仔小子”一阵错愕：“她……是被你灌了什么迷药了么？正常人谁愿意跟连环杀手同行啊？” “渴血伯爵”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给了她一个特别难易拒绝的条件，所以她才会主动跟你一起走的？” “剧毒医生”笑道：“还是你这老狐狸够聪明啊。事实上，我向她保证，可以为她找人做一个完美的外科整形手术。为她解决浑身的伤疤问题。” “牛仔小子”和“渴血伯爵”都恍然大悟。“牛仔小子”说：“可我没听说过你会外科整形手术，只知道你懂得如何下毒和使用毒药。” “剧毒医生”答道：“当然不是我……是另一个人，我的技术是从那个人手里得来的。” “那个人是你的师父？” “算是吧……”“剧毒医生”的表情显得很不自然：“他的技术要比我高明十倍不止。” “那为什么还窝在这种地方？！他应该去顶级的大医院为人治病吧？！那些医院可以给他很高的待遇！” “因为他惹了大麻烦。只有躲到这种地方生活。”“剧毒医生”小心地拨开前方的草丛，露出远方的一处山尖：“应该就是那里了。” “渴血伯爵”点了点头：“那里的风景看上去不错。你说的那个人是打算效仿陶渊明老爷子，做个隐居田园的人么？” “剧毒医生”摇了摇头：“当着他的面，你可别提这个……你听说过美国著名的‘邮包炸弹王’泰德·卡辛斯基么？” “听说过，那人好像有很强的反社会倾向，跟任何人都无法友好相处。他在森林里建了个小木屋，那里没水也没电，他过的是完全类似古代人的生活。” “应该说远古人类吧……他最初的目标是自给自足，他学会了生存技能，如追踪猎物、鉴定可食用的植物、使用弓箭猎杀和其他生活技能。但是好景不长，有房地产开发商破坏了他小木屋周围的森林和荒野，让他觉得自己无法在大自然中平静生活，甚至萌发了报复社会的念头。从1978年到1995年，卡辛斯基向若干个目标人物邮寄了一系列炸弹，包括地产开发商和木材协会的骨干，还包括一些有名望的学者，炸死炸伤多人，造成了整个美国社会的恐慌。当时的联邦调查局费尽心机，都没能抓到他，最终是他的弟弟戴维出卖了他，才终于把他抓获归案。他做的那些炸弹非常精巧，但都是利用非常简单的零件，在他那个林中小木屋里做出来的。” “剧毒医生”顿了顿，望着远方的山尖说：“我们要找的人，也具有很强的反社会倾向。” “他和卡辛斯基一样，和其他人都无法友好相处，而且只想过在山林中生活的日子？” “剧毒医生”干巴巴地说：“不光这些，他只要一看到活人，就忍不住要杀掉他们。” 其他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直沉默的田婉兮忽然开口道：“你说的能治好我的人，就是他么？” 大概是由于很久没有说话，她的声音显得非常沙哑。 “剧毒医生”点头：“是的。” “你怎么能保证他能治好我？” “如果他不能，就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剧毒医生”说：“其实还有一个特别特殊的原因。当你见到他之后就明白了。” 田婉兮犹豫了一阵，最终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跟你去，希望你不要欺骗我。” “剧毒医生”郑重地说：“我不会欺骗我的恩人。” 四人又前进了一阵，忽然，眼前闪过一个影子。 “那是什么？”“渴血伯爵”紧张地往后缩了缩。 “别特么大惊小怪。”“牛仔小子”不以为然地说：“那可能只是山里的猴子。” “跟紧点儿。大家别分散开。”“剧毒医生”显得很谨慎：“山里起大雾了，分散开的话，很容易迷失。” 浓雾起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充斥了整片山林。四人都离得很近，但彼此之间依然像是隔着一层纱帐。 在这种情况下，要躲开地上的陷阱就变得更难。 “渴血伯爵”胆战心惊地说：“进了这鬼地方……那帮警察应该也跟不上来了吧？” “剧毒医生”说：“我估计他们会动用警犬。不过警犬在这里也很容易失去目标。” “为什么？” “剧毒医生”忽然停住了脚步，指了指前方地面上的东西：“你自己看就明白了。” 地面上的东西苍白中泛着黄色，俨然是一具骸骨，只不过有草叶青苔等覆盖，看不出是人骨还是兽骨。 田婉兮吓得往后缩了缩。“牛仔小子”大着胆子上前，捡起根枯枝，拨了拨那堆骸骨。 “有手骨，看上去像人类的小孩……” 随着他的拨弄，一个头骨突兀地冒了出来，那空洞的眼窝，仿佛在瞪着他们。 “哦，不是人，犬齿这么突出，应该是猴子的骨头。” “渴血伯爵”不安地说：“这猴子的尸体已经四分五裂了。腿骨也折了，这山林里该不会藏着什么大型猛兽吧？” “剧毒医生”冷冷地一笑：“不用怕。就算是有大型猛兽，也不过是‘那个人’的宠物而已。”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像是女人的声音。 四人都紧张了起来。 那发出尖叫声的人似乎非常痛苦，而且绝望。 第265章 山中异魔（2） 徐家颖在大雾中摸索着前进，相对于唐宋明和严道森来说，她显得十分笨拙。 唐宋明说：“你不用自己去探路，跟在我后面就行了。” 徐家颖不满地说：“怎么能让你这个病人在前面探路呢，我走前面！”她一边说，一边快走了几步，跑到唐宋明前面去了。 唐宋明急道：“别！万一有危险……” 正说着，忽然听到徐家颖一声尖叫，整个人都悬了起来。 一条粗如儿臂的藤条套住了她的小腿，把她整个人给倒吊了起来！ “都说了危险，还这么莽撞……唉！” 唐宋明看这藤条是从旁边一棵大树上垂下来的，便打算去爬上那棵树，救下徐家颖。 “别急。”严道森拦住了他。“这东西是有人设下的陷阱，你这么冒冒失失去爬树，小心也被套住。” 唐宋明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 他捡起根树枝，别在腰间，随后顺着树干往上爬。 刚爬了一半，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似乎是女人发出的。 唐宋明一怔，心想：“难道附近还有其他人被陷阱困住了？” 严道森说：“上面交给你，我过去看看。”随后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进了浓雾之中。 唐宋明接着往树上爬，树上有青苔，无比滑腻，费了半天劲，总算爬上树冠中央，正要去够绑着徐家颖的那根粗藤，却发现树藤下方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他凑近了去看，只见那是一根草绳，一直连到树冠的深处。 徐家颖被倒悬在半空中，见唐宋明半天不动，她便急得大喊：“你还在磨蹭什么？！” “别急啊，都说要小心的。”唐宋明用树枝轻轻挑了一下那草绳。 “啪！”一声轻响，上方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下来，正好砸在唐宋明的前面。距离他也就一寸来远。 那是一截碗口粗细的树干。 唐宋明吓得抚了抚胸口——要不是他小心，恐怕要被这东西砸中。 设这陷阱的人绝对是个狠人！ 好不容易把徐家颖救下来，两人重新回到地面上，徐家颖活动了一下被勒得麻木的腿，问唐宋明：“严教授呢？” 唐宋明答道：“听到那边有尖叫声，他过去看是怎么回事。” “咦？那也应该过了好一阵子了吧？怎么还没回来？” “过去看看吧，我也有些担心。”唐宋明一边说，一边向严道森离开的方向走去。徐家颖紧紧跟了上去——这回她再也不敢走在唐宋明前面了。 两人找出大约一百米远，看到严道森正站在一棵树下，盯着树上的一只鞋子。 那是一只女式便鞋，上面似乎沾有血迹。但由于有雾气干扰视线，看不太清楚。 “我上去把那鞋拿下来。”徐家颖正要上前，就被唐宋明拽住了。 唐宋明说：“真是记吃不记打，你又要犯上次的错误吗？” 徐家颖解释道：“就是上树拿个鞋，还需要那么小心吗？” “要小心是陷阱！”唐宋明一边说，一边把那根树枝拿了过来，往那只鞋上戳了戳。 鞋子从树上掉了下来。 严道森拿出手帕垫在手上，把那只鞋捡了起来。 “三十六码的鞋，稍微有些内八字。鞋的主人身高应该在一米六左右。” 唐宋明也凑了过来。 “这鞋子太轻薄了。不大适合在山林间走动。” 严道森说：“这鞋的鞋底磨损比较严重，鞋面却显得比较新一些，真是奇怪。” 唐宋明说：“这不像是工厂里做出来的鞋，倒像是完全的手工制品。而且使用的工具也比较粗糙。你看这里的针脚……正常做鞋的厂家，不会在表面上留这么粗糙的针脚，会影响鞋的销量。另外，做这鞋用的布料也很奇怪，是很糙的粗布。似乎是手工纺出来的，现在已经很少有这种工艺了。” “那你觉得这鞋是……” 唐宋明望着周围的山林，淡淡地说：“恐怕，这里还住着人。” 徐家颖问：“那这鞋子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严道森说：“这血迹很奇怪，不是同一个时间留下来的，既有新的尚未干涸的新鲜血迹，也有较为陈旧的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我觉得这鞋的主人有可能受过不止一次伤。” 唐宋明说：“也有可能……不止一个人穿过这只鞋。” …… 浓雾中再次有黑影出没，田婉兮不由自主地躲到了“剧毒医生”的身后。 “剧毒医生”却好像并不害怕，他继续沿着之前的方向往前走。 黑影不断从远方出现，向这边赶来，数量越来越多，有大的，有小的，绕着田婉兮等四人围成一圈。 这下连以胆大包天著称“牛仔小子”也开始觉得心里发毛：“这些是特么什么玩意儿？” “渴血伯爵”的脸色愈发苍白：“村里的老人说，大雾天容易遇到鬼，这些……该不会都是在这山里自杀的人吧？” 黑影变得比之前更多，而且都躁动着，跃跃欲试，似乎非常想攻击田婉兮等人，但还在等待着机会。 “牛仔小子”怒道：“别特么说这些神神叨叨的！这世上哪儿来的鬼啊！？” 正说着，黑影们忽然自动分成两组，中间让出一条路。一个比它们高出很多的黑影慢慢地走了过来。 这黑影像人一样靠双腿直立，只是脸上长着长长的绒毛，两只眼睛只剩下黑窟窿，从血盆大口中呲出满口的尖利獠牙。 “鬼啊……”“渴血伯爵”直接晕了过去。 “牛仔小子”赶紧把他扶住，并从旁边捡起块石头：“就算是鬼，老子也要……” 那“鬼”突然发出人的声音：“要怎么样？把我打死么？” 它忽然用手在脸上扒搔了两下，把整张脸给“摘”了下来，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人类面孔。 “是人？！”“牛仔小子”先是错愕，然后就冷静了下来：“喂，吴清愁，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吗？” “剧毒医生”点了点头，忽然冲那“鬼”说：“爸，我回来了。” 第266章 山中异魔（3） “剧毒医生”这一声“爸”在别人耳朵里简直像是晴天霹雳一样震撼。 “这……这是你爸？”“牛仔小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这两人无论从相貌还是气场上都相差很远。 “剧毒医生”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严肃感，而对面的“鬼”则是充满煞气，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 “你还回来干什么？外面的世界呆够了？”“鬼”脸上的表情非常阴森。他拽着一条长长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隐没在雾气中。 “剧毒医生”有气无力地说：“我被抓了，然后……现在是刚逃出来。” “被抓了，还越狱？”“鬼”的眼睛瞪得很大。 “剧毒医生”连头也不敢抬。 “鬼”忽然一把抓住了“剧毒医生”的衣领：“你说的是真的？” “是……是真的。” “鬼”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好！不错！不愧是我儿子！” 他松开手，问：“你有什么打算？” “目前还没有什么打算。” “你还会离开我吗？” “剧毒医生”叹了口气，说：“不离开了。” “鬼”笑得连胡子都抖了起来，脸上阴森的感觉也少了很多。“好，那我就带你回家。” 他忽然吹了声口哨，紧接着，雾气中那些若隐若现的黑影，全都朝他这边跑了过来。 它们纷纷展现出自己的本来面貌——有狗、野猫、猴子、狐狸……甚至还有狼。 最令人惊讶的是，最后跑来的还有人……只不过那人的脖子上也戴着项圈，奔跑的时候四肢着地，脸上满是泥污，光着脚，留着长指甲，头发也乱糟糟哦的，看上去不大像人，倒更像是野兽。 “鬼”介绍道：“这些都是我的孩子。你走了以后，我就和它们生活在一起。” “剧毒医生”凝视着那个四肢着地的人，问道：“这家伙，你是从哪儿领回来的？” “鬼”说：“他叫小强，是来山里自杀的人。现在的他已经决定遗忘过去的自己，跟我们生活在一起。” “你撒谎！”他身后忽然传来女人声嘶力竭的喊声：“你这个大骗子！我们都是被你骗来的！” “鬼”微微皱眉，他拽了拽手中的绳子，从雾气里拽出一个女人。 这女人步履踉跄，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腿上满是被树枝、草叶划出来的伤痕，一只脚上的鞋子也丢了。光脚上满是泥污。 “鬼”介绍道：“这是我们养的牲口，每当我生气，或是她想逃走的时候，就会用鞭子抽她一顿。不久之前，她从家里逃出来了，我们花了好多时间，刚刚才把她找回来。” 那女人望着小强，眼含热泪地说：“小强！救救我啊！你不能再被这个老东西当畜生玩弄了！我们已经被他折腾半年了，你不想逃走吗？” 小强表情麻木地看着她，仿佛完全不认识她。 女人绝望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鬼”猛拽她脖子上的绳索，女人的喊声戛然而止，小强依然呆呆地看着她，毫无反应。 女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绝望。 “鬼”继续用力，把她勒得眼珠都凸了出来，女人终于晕了过去。 “鬼”毫不费力地把她负在肩上，对“剧毒医生”说：“我们现在回家吧。” “剧毒医生”指了指田婉兮等人，说：“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鬼”连看都没看他们：“都带回去吧，你负责招待他们。我不管。” “牛仔小子”脸上露出了忿忿的表情。但他并没敢说什么。 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在人家的地盘，就得听人家的。 “鬼”扛着那个女人，走在最前面，“剧毒医生”等人跟在后面，而乱哄哄的“孩子”们则跟在了最后。 …… 刘水在办公室里等来了一个又一个坏消息—— 从隐藏通讯录里找到的电话号码，绝大多数都没能打通。有的显示“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有一个注册地在x港的号码，倒是能够打通，但对方问了一句：“你难么累，没睡觉咩？”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至于远洋航运公司那位老员工的电话号码，也是一直未能打通。但显示的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刘水拿过了电话，试着拨了那个x港号码，电话听筒里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hello？” 上一次是个男人的声音，这次换了个人接电话？ 刘水身边的警员们一下子来了精神，都聚拢了过来。刘水把食指伸到唇边，打了个“嘘”的手势。他回复道：“hello。” 对方沉默了，过了好一阵，忽然大吼道：“你难么累，没睡觉咩？”几秒钟后，又挂断了电话。 这句“你难么累，没睡觉咩？”难道有什么蹊跷？或者是什么接头暗号？ 他果断地找来了胡栗，问他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胡栗之前曾当过卧底，之后又负责与线人联络的工作，因此，他对“黑话”比较有研究。 当听完刘水的描述之后，就说：“这还真是一种黑话切口。让我来应付吧。” 他亲自给x港那边拨了个电话。 这回，接电话的换成了一个声音苍老的人。 “hello？” 胡栗也马上回应道：“hello。” 对面又来了一句：“你那么累，没睡觉咩？” 胡栗马上回应道：“出完殡过来开工的？我听得也很累，都想给你上个白事礼金了。” 对方大声骂道“你死不死？扑街仔，没人求你过来！” 胡栗也跟着骂道：“事做不好，话介么多，丢你老母！” 电话那头沉默了。 在接下来的几秒钟里，对方都没有开口。 由于开着免提，在场有很多警员都听到了胡栗与那人的“对话”。众人都听得面面相觑——这样也算对切口吗？怎么听上去像对着骂街？ 半分钟过去了，胡栗依然保持着自信的表情。 过了足足一分钟，电话那头终于有人说话了，这回不再是x港口音，而是换成了普通话。 “这里是黑市的七号中介，哪位找我？” 第267章 黑市中介（1） 黑市的中介，居然以这种普通人的口气说出了自己的身份——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个电话推销员。 不过，这种黑市的交易方式倒是很特殊，明明是在本地进行的犯罪，却要让远在x港的人充当“中介”，估计这是为了给警方查案设置障碍——如果按常规的查案方式，本地警方想揭开黑市的秘密，就要循着线索去x港调查，而相对于内地的治安环境来说，现在x港的治安环境要差一些。就算一切都理想，去那边办案也需要走很多流程，显得繁琐而复杂——等一切都办妥，没准儿犯罪分子就已经转移到国外了。 就算逮到了远在香港的黑市中介，对于黑老大来说，也没什么威胁。他可能在大陆，可能在港澳台，也可能在国外。他一直是通过“遥控”的方式来操纵黑市上的罪恶交易，失去一个身在香港的黑市中介，对他来说，只能算是很小的损失，他很快就能填补这个损失。 如果想利用这个x港中介来抓到黑老大，只能先稳住他，慢慢从他嘴里套出更多东西。 刘水示意旁边的张一钊用系统进行录音和位置跟踪，并拿出一张纸，匆忙写了几笔，让胡栗照着纸上写的继续说下去。 胡栗冲电话那头的人说：“我姓胡，是胡桂的小弟，他让我在遇到意外情况的时候跟你们联系。” “胡桂？”对方显得很诧异，“根据之前与胡桂定下的交易，他应该在七十二小时之内，把‘收尸人’带到指定地点。目前还剩下十八个小时。目前他还没有把人送过去。这一单，不知道你们是否还有能力进行下去。如果不能，可以视为放弃。我们还会派其他人继续接单。之前发给你们的预付款，不会被收回。发给你们的武器也不会收回。但你们在黑市的评级会自动降低。下一单，你们就不会接到报酬这么高的任务了。” 刘水脑子转得飞快，他又在纸上写了几句话，给胡栗看。 胡栗点头，故意用不耐烦的口气说：“对我们就这么不信任吗？！我们眼看着就把人截下来了，可惜你们給的武器可靠性太差，三件里面有两件意外失灵，害得我们老大也折在里头了！你们要赔偿我们的损失！” 对方诧异地说：“所有武器，在发给你们之前都由‘工匠’检修过，不会有问题。是不是你们自己在使用的时候不够小心？” “放屁！我们都在道上混了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不会用那种东西！”胡栗越来越盛气凌人：“告诉你们，要么就赔偿我们损失，要么就再补一批装备，我们绝对能在剩下的十八个小时之内，把‘收尸人’给你们送过去！” 对方冷笑道：“要装备？没问题。给你们送最新的装备都没问题。可你们只剩下十八个小时……哦，确切地说，还剩下十七小时五十三分钟，你们真有把握把人弄出来？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收尸人’已经被送到县城里，被警察层层看守着，你们没什么机会吧？” 胡栗说：“我说有把握，就一定有把握。我们道上混的人，最讲究信誉，这一单我们要是完不成，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你们就尽快准备新的装备，防弹衣也多来几套，大不了我们去公安局抢人！” “啧啧，去警局抢人？你们大陆人真是蛮干，不过我喜欢。” 对方暂时离开电话，冲身边人说了几句话，都是粤语，说得比较快，胡栗没有听清楚。 当他再次回到电话前之后，冲胡栗说：“时间有些紧，我只搞到了一些硬通货。所有东西会分成三批给你们送过去。你们要在半小时之内派人去接。只要拿到其中一批，就足够你们用了。地点我会发给你。” 中介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 刘水忙转向张一钊：“锁定他的位置了么？” 张一钊答道：“位置大约是在九龙城寨内，由于对方采用的移动运营商不是传统的三大运营商（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因此位置坐标可能会有几百米的误差，但大体上应该没错。” 刘水说：“跟x港当地警方联系吧。看那边能不能提供一些帮助。另外，一钊你继续跟一下航运公司那个老员工的号码。他总不能一直关机，只要他开机，立刻锁定他的位置。” 张一钊打了个“ok”的手势，在电脑前忙碌了起来。 刘水转向胡栗：“等他们发来接收武器的位置信息，我们就能跟踪他们运送武器的人，顺带找到他们的老窝了。” 胡栗却说：“我不这么看。队长，对方刚才说了‘硬通货’，他们可能不是由自己人送货，而是通过某种交易方式，比如比特币的暗网交易，来购买这些武器，并由完全不知情的人进行送货。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便我们跟踪了送货的人，也无法锁定他们的位置。” 刘水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目前我们没有其他可靠的线索，只能先循着这条线索来查。” 三组位置坐标，三个交货时间陆续发了过来。刘水马上安排人去盯着。 第一组坐标，位于西大街和永华大街交叉口；第二组，位于东风路老年大学正门对面；第三组坐标位置稍远一些，位于南市区府河市场老杂碎馆后门。 刘水叮嘱大家说：“犯罪分子发来的三个坐标都位于开阔地带，西大街和永华大街交叉口行人较多，不利于盯梢；老年大学门口人少一些，但那边都是老年人多，年轻人去得少，派便衣过去的时候要注意伪装；老杂碎馆旁边就是老府河，从后门纵身一跃，就能跳进河里。建议府河上游安排摩托艇，如果那人发现问题，跳河逃跑，咱们就让船冲上去撵！” 三组人都得到了刘水的具体指示，在预定地点附近进行埋伏。此外，刘水安排了专人过去“交易”——找了三个便衣，都进行了简单的化装，并戴上口罩，旁人瞧不出他们的本来面目。 安排妥当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三名便衣马上出发，赶赴预定地点。 第268章 黑市中介（2） 警方为了这次的行动，除了安排大量的人手，还用上了最新的器材。 新型无人机也被派了出来，这些无人机搭载了用于组建“天眼”系统的高清相机，并集成了 livox激光雷达模块，当它从头顶飞过的时候，可监控地面上数个篮球场大小的范围。在此监控范围之内，所有人的面部信息、步态信息、体形信息都会被系统自动识别，并通过5g无线网络高速传递到后方，交由技术人员进行处理。处理之后的信息，就是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有无前科，工作/学习单位……等等。 这些无人机悄然飞临那三个位置的上空，开始对附近地面上来往的行人进行监控和识别。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出现了——由于最近疫情紧张，现在来往的行人绝大多数都戴上了口罩，这就很不利于无人机进行身份识别。 警方不得不派出了更多便衣，对无人机无法识别的目标，进行一对一，乃至n对一的跟踪。刘水对此比较担忧，因为这么做就等于在无形中消耗了大量的人力。除此之外，投入的人越多，行动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就他而言，如果行动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那就是最理想的。 预定时间临近。刘水坐在一辆指挥车内，通过大屏幕观看无人机传回的实时视频。 他用对讲机通知所有人各就各位。 三辆快递专用三轮车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预定地点附近。这三辆快递车分别属于顺丰、中通和德邦物流。 胡栗对刘水说：“你看，我就说过，他们有可能使用普通快递员来运送那些东西。这些快递员本身也不知情，你就算抓了他们也没用。” 刘水却说：“三个快递员都可疑。” 胡栗很不理解：“这有什么可疑的？” 刘水答道：“半个小时之前，黑市中介才刚刚下了订单，为我们预定了黑市里的‘硬通货’，半小时之后，这些货就通过快递员送到了预定地点。你不觉得这太快了么？就算是最快的顺丰快递，今天下单，至少也要明天才能送到吧？” 胡栗恍然大悟：“哦，队长您说得对。我忽略这点了。” 刘水通过对讲机下令：“查一查这三辆快递车的车号，以及它们的驾驶员信息。” 半空中悬停的无人机迅速拍下了三轮车的车号，并传回总部，在系统中进行查询。 根据查询结果，这三辆三轮车的车号都处于“未运营”状态，也就是说，这三辆车原本都处于维修或报废阶段，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本地的快递用三轮车，都是采用统一制式的电动三轮车，外表涂刷绿色油漆，车体左侧标有“x运”字样，右侧标有“快递”字样。一般说来，只要身上穿着快递公司的衣服，甚至可以驾这种车直接进出各种单位，就连门口的保安都不会起疑。 胡栗旁边的周金城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说：“这些犯罪分子也真够狡猾的，居然用报废车的车牌号。” 刘水说：“车牌号来自报废车辆，这些快递员也很有可能是黑市里的人伪装的。靠查询车辆信息是无法查出这些驾驶员身份的，我们只能采用笨一些的方法。” 周金城问：“什么方法？” “跟着。他们迟早会回自己的大本营，去见自己的头目。只要盯死了他们，不怕找不到他们的老窝。” 刘水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有些咬牙切齿。这么长时间以来，“黑老大”的位置都没找到，甚至连他的真实相貌都不知道，大家心里都窝着一口气。而眼下，似乎到了出这口气的时候了。 跟着这三个假快递员，就可以顺藤摸瓜，摸出对方大本营的位置。 对讲机里传出声音：“对方的三名快递员都已到达预定地点，是否过去接头，请指示。” 刘水沉声道：“去吧！要小心！” 三名便衣同时从藏身处走出来，迎向那三名假快递员。 在第一处接头地点负责接货的便衣警察，名叫周志龙。他今天是全副武装而来。 在周志龙的外套下面，藏了一件防弹背心，而他后腰里，则掖了一把九二式警用手枪。这枪的弹匣里已经压满了钢芯弹，这种弹不但杀伤力大，还具备一定的穿甲能力，能在近距离内击穿常见的几种防弹衣。 他面带微笑地向那假快递员走去。 可还没等周志龙走到近前，那快递员忽然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站住。 周志龙为人谨慎，担心会出意外便停了下来。 但他脸上还保持着微笑。 他冲假快递员喊道：“我是来接货的。” 假快递员瓮声瓮气说：“货箱我放地上，我离开之后你自己拿。现在别过来。否则交易自动作废。货箱也会自动爆炸。你跟我都跑不掉。” 周志龙的笑容差点儿僵在脸上，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有这么多鬼把戏。 他佩戴的隐藏式耳机里传来了刘水的声音：“小周，不用担心。货箱会有人去收。里面如果有炸弹，会有拆弹专家解决。你保持镇定，留在原地，目送那个人离开就行。会有人跟上他。” 周志龙恢复了冷静，他朝假快递员摆了摆手，意思是“随你方便”。 假快递员沉着脸，从三轮车上搬下一个标有『内有玻璃，轻拿轻放』字样的硬纸板箱，往地上一搁，随后转身上车离开。 他刚上车，位于空中的一架无人机就自动由悬停模式改为跟踪飞行模式，远远地跟在了那人的身后。 除此之外，从永华大街和东风路上各出现了一辆出租车，它们一前一后，跟在了快递车的后面。 除了这里之外，另外两处地点的“交货”也已完成。 第二名快递员在放下纸箱后，直接上车离开，无人机和警员开始跟踪他。 第三名快递员却径直走进了杂碎馆的后门——这人似乎是饿了，打算进去吃顿饭再走。 刘水忍不住哼了一声：“没想到还特么是个饭桶。陈璞，你进去跟这小子。” 陈璞是个头发微卷，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看上去斯斯文文，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但实际上这小子是个健身狂魔，曾拿下过警队拳击赛的亚军。 他进入杂碎馆之后，却发现那假快递员不见了。 陈璞脑门上见了汗，他赶紧把此时上报给刘水。 第269章 黑市中介（3） 刘水让另外两名便衣出来，堵住杂碎馆的前门和后门，陈璞负责在杂碎馆内找人。 第一名快递员此时已经驾车来到了一个公厕的门口，他摸了摸肚子，把车停在厕所旁边，大模大样地进了厕所。 跟踪他的便衣问刘水：“刘队，要不要跟进去？” 刘水犹豫了一下，说：“跟。” 便衣刚走进厕所的门，就看到有个穿着绿色大衣，头戴狗屁帽子，戴着老花镜的老爷子拄着拐棍从里面往外走。俩人擦肩而过。 便衣进入厕所之后，看到里面有四五个格子，每个格子都关着门。他打算在这里候着，等对方出来。 …… 陈璞在杂碎馆里找来找去，都找不到那假快递员。他看到旁边柜台里坐着个收银员，就问她：“在我之前，有没有人进来？” 收银员点头：“有人比你早进来几分钟。” “他去哪儿了？” 收银员指了指旁边：“去洗手间了，还没出来。” 陈璞稍微松了口气，迈步走向洗手间。 刘水通过耳机听到了陈璞与收银员的对话，觉得有些奇怪——第一个和第三个假快递员都进了厕所？这些人怎么了，是同时闹肚子么？ 陈璞已经来到了洗手间门口，门紧闭着，从里面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刘水通知陈璞：“先别急着逮捕对方，按照之前的计划，先退出去，等他出来之后，远远跟在他后面。” 陈璞依言出了杂碎馆，守在后门旁边。 又过了一阵子，从里面出来一个肥头大耳的厨子，他哼着小曲，从里面推出一辆三轮车。 陈璞低声问：“刘队，这个跟不跟？” 刘水说：“你看他朝哪个方向去了？” 那胖厨子朝门内喊道：“我去买食材了！”随后便上了三轮车，朝府河市场的方向去了。 陈璞就说：“朝府河市场肉类食材区的方向去了，好像是去采购食材。” 刘水急道：“快跟上！如果来不及，就调一架无人机或让别人去跟！” 陈璞一怔：“采购食材的厨子也要跟吗？” “当然要跟！你没觉得不正常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新鲜肉类和杂碎要凌晨出去采购，现在出去买根本来不及。” 陈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幸好外面还有其他人待命。一个戴着棒球帽，嚼着泡泡糖，夹着滑板的少年优哉游哉地跟在了胖厨子的车后面。这少年当然也是便衣。 …… 三名假快递员送来的货箱已被拆弹专家拆开，里面装的确实都是武器。 两把美国产m4卡宾枪，枪托都是可折叠的，配5.56mm口径子弹两盒； 两把以色列产乌兹冲锋枪，配9mm口径子弹两盒； 两把“沙漠之鹰”手枪，配12.7mm口径子弹两盒； 两把西班牙产阿斯特拉转轮手枪，配子弹两盒； 一把“蝎子”冲锋枪，配子弹一盒； 三把仿造中国五四式手枪，配子弹三盒。 另有乌克兰产绿壳圆形手榴弹八颗，防弹背心五件，催泪弹两颗，闪光弹两颗，俄罗斯产多用途军刀五把。 当这些武器被一一清点好，报给刘水之后，刘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黑市里的人就可以“攒”到这么多武器，这实在太惊人了。这些武器甚至可以武装一个排！ 周金城问刘水：“刘队，这些武器咱们拿来干嘛？不会真的拿它们去‘劫狱’吧？” 刘水摇头：“当然不会。先在安全的地方搁着吧。对了，那些假快递员怎么样了？” “第一个快递员还没出厕所。第三个快递员可能已经由胖厨师的车带出去了。第二个快递员还在外面街上闲逛。” 刘水叹了口气：“我怀疑第一个快递员已经甩掉我们的便衣了。” “啊？”周金城错愕道：“不会吧？！便衣和无人机一直盯着呢。这么个天罗地网，他还能跑到哪儿去？钻粪坑吗？” 胡栗摸了摸下巴，说：“刘队，您是指刚才离开厕所的那个老头子吗？” 刘水点头。“那个快递员如果还没跑，就已经在厕所格子里蹲了二十分钟了。路边公厕的环境，你们俩也体验过，那可没啥好味道。他肯定早就走了。” “可刚才进去的快递员是个年轻人，他那么快就能换装成老头子？” “他进去的时候，身上穿着宽大的快递员制服，那制服里可能藏着猫腻。手脚快一些的人，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变装’。” 胡栗脸上笼罩上一层忧色：“要真是这样，咱们不就把那老头给放跑了吗？” 刘水说：“不用担心，我刚才也派人去跟踪那老头子了。他逃不掉。” …… 快要半小时了。 公厕内，还关着门的格子只剩下了一个。 守在公厕内的便衣终于忍不住了。他主动去敲了厕所格子的门。 门居然一推就开。 便衣看了一眼格子内的情景，马上说：“刘队，大事不好！厕所格子里是空的！那快递员已经跑了！” 刘水安慰他道：“别担心。他应该是刚才化装成老人，从你面前跑出去了。已经有人盯上他，他跑不掉。” …… 那胖厨子似乎已经放松了警惕，在骑出去两三里地之后，在府河边上，把车停了下来。 三轮车的后斗被打开，里面有人跳了出来，正是之前的假快递员。 两人没有说话，胖子依旧上了车，沿着府河往前骑。快递员则脱下自己的快递员制服，随手扔进河里，然后跑上公路，拦下一辆出租车。 负责跟踪的滑板少年用手机拍下了出租车的车牌号，并发回到总部。 刘水通过对讲机发话：“注意，一名嫌疑人坐上了出租车，该车车牌号为冀f※※※※※，各单位注意观察该车动向。张一钊，联系负责‘天眼’的部门，通过沿途各处的摄像头，观察这辆车上的动向。尤其是那个假快递员，这回可千万别跟丢了。” “明白。” 出租车在城里兜了半个圈子，忽然直接朝北市区驶去。 那从公厕里出来的老头子，也上了一辆开往西市区方向的公交车。 而一直骑着电动三轮车的第二个假快递员，此时也开始调转车头，往南市区的方向跑。 大屏幕前的胡栗皱起了眉头：“三个人，分别前往了三个方向。会不会又是烟雾弹？” 周金城说：“我们会不会跟错了人？” 刘水死死盯着屏幕，一言不发。 第270章 黑市中介（4） 在遥远的山谷内，“鬼”领着众人，来到了一个山洞的洞口。 洞口伏着一头灰色巨犬，个头比狼还要大一些。看到“鬼”之后，巨犬热情地跑了过去，舔了舔他的脚。 “鬼”拍了拍巨犬的头，说：“三儿，我把你哥带回来了。今天咱们要庆祝一下。” 巨犬向众人转过头，那双圆瞪的眼睛，以及那张带着獠牙的大嘴，让所有人都心里发颤。 “鬼”径直走进山洞，“剧毒医生”吴清愁准备跟着进去，“牛仔小子”忙拽住他的手，说：“我们也跟进去吗？” 吴清愁点头：“一起来吧。” “可他并没有邀请你以外的人跟他走。” “没事。你们算我的同伴。只要不在这里惹事，就可以进去。” “如果惹了事呢？” “也会进去，不过是被迫进去，然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吴清愁说完，带着田婉兮进了山洞。 那一群“孩子”跟着进了洞。 “牛仔小子”沉着脸，背着“渴血伯爵”跟了进去。 …… 在指挥车内，刘水盯着大屏幕，额头上全是冷汗。 三个目标，分别去了三个不同的方向。 而且，这仨人看上去都在兜圈子。那个老爷子干脆坐公交车去了公园，在那里优哉游哉地喂鸽子。 这下连胡栗和周金城都开始怀疑刘水的判断。 胡栗提醒刘水：“刘队，x港那边恐怕就要打电话催咱们动手了。咱们得有所行动才行。” 刘水沉思一阵，说：“你们看这仨人的耳朵上，是不是都戴了耳机？” 胡栗放大了无人机拍下的画面，果然，在每个人的耳朵上，都戴着无线耳机。 “都是为了防咱们。”刘水无奈地笑了笑：“这帮人真是鬼精鬼精的啊。如果咱们这儿一直没动静，恐怕他们就始终不会打消疑虑。这仨人就会带着咱们兜圈子，甚至把咱们引入歧路。” “那……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跟着。无人机适当升高，盯梢的人站远一些，避免被人发现。” “如果这仨人始终不回去呢？” 刘水摸了摸下巴，说：“那咱们就行动一下吧。把小张叫过来。” 张一钊被找来之后，刘水与他商量了一番。张一钊点头：“好，我这就去做。” 他离开后还不到一小时，在市区内某处，忽然响起了连续的、疑似枪声的爆响。 当爆响结束之后，一段视频链接开始在本地通过朋友圈、微信群等方式火热传播。 打开链接，能看到一段很短的视频，疑似用手机拍出来的，画面有些摇晃。 在视频中，有几个蒙着面、穿着防弹背心的人，正一边用枪射击，一边把一个戴着手铐的人往后拖。 在拖的过程中，那人的脸露了出来。 蒙面人把这人拖上一辆车，然后驾车逃走了。 如果仔细看的话，那戴手铐的人非常像是“收尸人”。 这段视频的名称是『某地疑似发生武装劫囚事件，大场面，血腥勿入』。 视频的浏览量很快上升到上万，接着是十万，百万…… 刘水打开手机，看到了十几条信息，里面有人发来了这条视频的链接，并问他：“这发生枪战的地方看着眼熟，是你们那里发生的吗？” 刘水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收起来，就听到那台联络过x港“黑市中介”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让胡栗去接电话。 胡栗拿起听筒，那边响起了热情的招呼声：“兄弟，干得漂亮！他现在人在哪儿？你们可以带着人来拿赏金了！” 黑市中介把交人的地点、时间通知了胡栗。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再看大屏幕上，那三人似乎也都通过耳机得到了新的指示，有的上公交车，有的上出租车，都重新往市中心的方向赶。 刘水指着大屏幕说：“这帮人的老巢，应该就是在本地的市中心。” “大隐隐于市啊。真没想到，黑市的人就在市中心，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转。”周金城不由得摩拳擦掌：“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摸清位置之后一网打尽，还是先派人混进他们内部再说？” 刘水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周志龙，你跟他们的人接过头，他们认得你，接下来要去‘交人’，也是由你打头阵。” 周志龙应了一声，在收到刘水发过去的位置坐标和接头时间之后，便马上动身往那边赶。 他隐隐觉得，自己随身带的那把九二式警用手枪，或许今天就要开杀戒。 …… 周志龙当然不是单身前往，为了让他安全，刘水把陈璞也调了过去。除此之外，为防不测，曾在黑帮当过卧底，对“黑话”“切口”非常熟悉的胡栗也准备亲自上阵。 刘水亲手为胡栗穿上了防弹衣：“老胡，这回你是跟小年轻的一起上阵，安全第一。一旦发现异常，马上撤回。” 胡栗点了点头：“队长放心，这对我来说也不是第一回了，我拎得清！” 刘水安排好一切之后，让每组人检查好自己的装备，按时出发。 天空中的无人机也已经就位。除了之前跟踪那三人的无人机之外，又多了三架备用的——之前那三架的电量已经渐渐不足，需要有新机飞过去“换岗”。 负责跟踪第二名假快递员的无人机飞得最远，耗电也耗得最快，当新无人机把它替换下来之后，它的驾驶员就迫不及待地操纵这架飞机，开始“返程”。 然而，刚飞了没多久，屏幕忽然黑了。 驾驶员与这架无人机失去了联系。 这种情况在之前也曾经发生过，也许是无人机的电量显示出现了问题，因电量完全耗尽而坠落。 刘水赶紧安排人去组织无人机的回收。幸运的是，由于之前新的无人机已经过去“换岗”，这架无人机的失联不至于给整个行动带来很大影响。新的无人机已经在跟踪目标。一切还按原计划进行。 至于失联的原因，要等把坠落的无人机回收之后，才能查清楚。 刘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他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 在市中心的某座大厦天台上，有人用一台形似天文望远镜的东西观察着天空。 他目睹了无人机失联并坠毁的全程。而那无人机的残骸，此刻就掉落在他面前。 “新‘工匠’做出来的装备不错啊。只摁了下按钮，那架无人机就掉下来了。” 他笑眯眯地把东西收了起来，并打了个电话。 “喂，发现疑似警方无人机一架，已‘肃清’。请通知老大，‘交易’可照常进行，但可以确定的是，去的绝对是警方的人。告诉现场的人，一个都别放过，全部干掉！” …… 在前往市中心的车上，胡栗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身上的装备。 他关掉了自己的手机，并把它塞进了口袋。 也许是因为用力过猛，也许是因为心不在焉。手机上的一件东西啪的一声断了，掉在他脚下。 胡栗捡起来一看，那是手机上的坠子，一个很粗糙的工艺品，是他的养女送给他的。 “怎么早不断晚不断，偏偏今天断了？”胡栗咕哝了一声，把坠子塞进口袋。 …… 远方的天幕已经暗了下来，夜深了。 那些喜欢在夜间活动的生物，正在暗中变得逐渐活跃起来。 它们亮出自己的爪牙，在欲望的趋势下滑入夜空。 第271章 血腥会面（1） “扑棱棱——”大量的蝙蝠从山洞里飞出，穿进林中。 田婉兮跟着吴清愁进入了山洞，里面有很大的空间，似乎能容纳上百人居住，而且被收拾得很干净。 只不过，这里总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什么腐烂的肉类。 虽然好奇心很强，但田婉兮不敢大意，她始终躲在吴清愁身边。 “鬼”把浑身瘫软的女人扔进一只笼子里，反手把笼子上了锁。 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洞口，说：“儿子，你可以跟你的朋友住在那里，但尽量不要乱走，里面什么设施都有。连厕所都有。可如果他们乱跑的话，有可能会在这山洞里迷失。” 吴清愁问道：“这山洞有多大？我记得你之前是住在树屋里。” “鬼”答道：“这是一次山体滑坡后出现的洞，我之前住的树屋已经被雨水泡坏了，就搬到这里来了。它的内部空间很大，我用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探索到它的尽头。说不定它会直接通到地心里……对了，这个女孩是谁？你为什么一直带着她？” 他指的是田婉兮。 吴清愁答道：“这个女人是我的恩人。” “恩人？”“鬼”好奇地打量着田婉兮，把她看得心里发毛：“这小妞看上去又瘦又小，身上还有伤，她能怎么救你？” “我之前被关在了一个特别神秘的地方，是这家伙把我救出来的。”吴清愁把田婉兮误入“地牢”，把他和其他人放出来的经过告诉了“鬼”。 “嘿，原来是想让我替你报恩？”“鬼”歪着头端详了田婉兮一阵：“还好。她的情况也不算太严重。只不过，给她全身处理一下，需要全套的现代化医疗设备，术后还需要药物辅助治疗，此外，更需要贴身的护理。整个过程下来，恐怕最少也需要半年，你觉得你爸我有那个耐心？” 吴清愁咬了咬牙：“如果你不愿意，就由我来上，你帮忙辅助一下就好。” “你？”“鬼”鄙夷地说：“就你那两下子，最多也就在急诊科混碗实习医生的饭吃，连正式员工都混不上。如果院方真的重视你，当年你们院长就不会去举报你了。” 吴清愁浑身一震：“你……你知道我被举报，并被关起来的事？！” “早就听说了。”“鬼”淡淡地说：“从你逃到外面的世界开始，我就一直在关注着你。你以为你身在外面，我就无法了解到你的消息了？嘿嘿。我确实不能，但我能跟一些消息灵通的人达成交易，让他们去打听你的消息。” “你为黑帮的人治病？” “鬼”笑了笑，说：“不只是他们。这世上不能光明正大去看的病有很多，不方便去医院的人也有很多。如果他们凑巧有钱，又认识我的话，我就允许他们进山来找我，我会给他们进行治疗。” 他指了指洞穴内的一些设施，说：“托他们的福，这里的新鲜玩意也不少。卫星电话也有了，太阳能电池也有了，此外还有电脑……” 吴清愁打断了他：“你不想去外面的世界吗？” “外面的世界？”“鬼”冷笑了起来：“你也知道你老子的脾气吧？如果出去，用不了半天，我就会再次杀人。为了避免惹麻烦，我还是不去的好。” “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你会不得不出去呢？” “鬼”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外面忽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轰鸣声，似乎是某种大型机械正在从空中靠近。 吴清愁警觉了起来：“那是什么？” “鬼”没好气地说：“还能是什么……直升机呗。每隔一阵子，就会有人坐直升机进山来打扰我休息……当然是为了看病。他们会出很多钱，或者很有趣的礼物，所以我会很勉强地控制住自己，不去杀了他们。” 一架“海豚”直升机降落在洞穴入口附近，大狗“三儿”冲出洞口，冲直升机狂吠不止。 从直升机上下来几个身穿黑西装的人，但这些人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被巨犬吓得不敢下飞机。 “嘿，是黑老大的人，怪了，应该还不到给他做下次治疗的时候啊，难道他哪个老毛病又复发了？”“鬼”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出洞穴。 “三儿，过来。”他把大狗召唤到自己身边。直升机上的人这才敢下来。 “鬼”一边抚摸着大狗的后背，一边说：“你们有什么事吗？” 有个戴着墨镜的男人陪着笑走了过来：“吴大夫，我们老大这两天身体欠佳，能请您去一趟我们总部么？” “鬼”皱眉道：“只要你们根据我之前制定的方案为他治疗，他应该不会有事。” 那人解释道：“这两天出了点儿事。我们老大的宅子被警察给突击搜查了。好在老大紧急转移，没什么危险。可换了住处之后，他的身体忽然出现了状况。希望您能过去看看。只要您肯过去。我们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鬼”摸了摸下巴，说：“之前已经给他做了过敏源排查，确定没接触过过敏源？” “没有。老大只对有限的几样东西过敏。他的新住处也都检查过，食物也都查过，里面不可能有能让他过敏的东西。他的反应也不像是过敏。” “具体反应怎样？” 那人拿出手机，给他看了一组照片。 “鬼”看完之后点了点头：“确实不像是过敏。但也没什么大碍。你们可以让他过来找我。” “可……可我们老大现在这个样子，没法子坐飞机啊！” “鬼”耸了耸肩，说：“要是你们不乐意，那我也没办法。反正我不打算离开这个山谷。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那些黑衣人面面相觑。 其中有个人比较年轻，大概是第一次和“鬼”打交道，有些不耐烦：“这人怎么这么牛逼轰轰的，不就是个大夫吗？他要是不想去，咱们把他强行带回去不就行了？！” 旁边戴墨镜的人警告他：“牛子，别冲动。” 但这“牛子”似乎是个憨货，不管同伴怎么劝他，都没能劝住。 “怕他干啥，就一个老头子，没事儿，我三下两下就能把他带走。”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枪，大踏步地朝“鬼”走了过去。 “鬼”见状不但不害怕，脸上还露出了一丝笑意：“太好了，自从见到我儿子带的那几个陌生人之后，我就一直心里痒痒，想杀人啊。” 第272章 血腥会面（2） 牛子来到对方面前，掏出手里的枪：“吴先生，我们老大那种身份的人，请您过去看个病，又不是不给报酬，您可别给脸不要脸啊。” “鬼”眯着眼说：“那你想怎么样？” 牛子把玩着手里的枪：“如果您不识抬举，我们就只好采取一些特殊手段……咦？” 他刚“咦”了一声，忽然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就倒在了地上。 他的同伴们赶紧过来抢救，只见牛子脸色紫青，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牛子！”墨镜男急得直跺脚，但又毫无办法。 他只能恳求道：“吴先生，我们这小弟是刚收的，不懂规矩，居然敢到您面前撒野，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他。您高抬贵手，别真要了他的命啊！” “你们要是真想保他，就带着他赶紧滚，别打扰我休息。”“鬼”转身回洞里去了。至于牛子是死是活，他根本不想管。 墨镜男咬了咬牙，抱起牛子，直接往直升机的方向跑。说来也怪，他离那洞穴越远，牛子身上的“病情”就越轻，等到他上了直升机之后，牛子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牛子眼里还带着迷茫：“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就觉得脑子一晕，再睁眼的时候，就到这儿来了。” 墨镜男先给牛子脸上甩了一耳光：“你特么找死！真跟人家撒横？人家吃你这套么？” 牛子捂着脸哀嚎：“是……是那老头干的？我……我不知道他有这么厉害啊！要早知道，我说什么都不敢啊……” “他叫吴妄，是‘剧毒医生’吴清愁的亲爹，当年人称‘魔医’，因为惹了事，不能在医院里混，只能出来给黑道老大们看病。请他看一次病的代价，足够你小子活半辈子用。他不但医术高明，害人的手法也高明，吴清愁的杀人技术只赶得上他百分之一，你特么还敢招惹他！” 牛子吓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墨镜男望了洞穴的方向一眼，说：“得告诉老大，今天先不走了。什么时候把吴妄请回去，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返回。要不然，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老大也不会放过咱们！” …… 市中心的“今夜奇谭”报社大厦外，开来了一辆半旧的面包车。 这年头报社杂志社都不好混，“今夜奇谭”早些年靠八卦起家，老板勉强撑到今年年中，把最后的家底——这座大楼拿出去抵债之后，自己也跳楼自杀。现在这里已经是著名的“凶楼”，据说那老板的鬼影经常半夜在这里出没。 面包车的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仨人——为首的正是胡栗，他戴着平光镜，嘴唇上粘了一副八字胡，身上穿了一件宽大的风衣。风衣下面藏着手枪和防弹衣。 防弹衣有软甲和硬甲两种。软甲防弹衣的防御力稍低，能防御手枪和小口径武器子弹的射击，通常政要们及其保镖会穿软甲式防弹衣来保护自身安全。而硬甲式防弹衣就不一样了，它质量更重，也更结实，可以用来防御更大口径子弹的射击。一般安全部队装备的都是硬甲式防弹衣。 胡栗身上穿的就是硬甲式防弹衣。这种防弹衣的体积也很大，无法在西装一类的衣服下掩藏，只能靠更为宽大的风衣来掩饰。 而跟在他后面的两人——周志龙和陈璞，也都是类似的打扮。 三人耳后的隐藏式耳机内传出刘水的声音：“时间到了，你们在预定地点有没有发现来接头的人？” 胡栗答道：“没有。” 刘水纳闷：“怪了……没理由不来啊。” 陈璞说：“刘队，我们在这里等一阵子，如果还是没人来，我们就撤吧。这楼里头有点儿瘆人。” 周志龙在一旁嘲笑道：“你小子胆儿小是不是？” 陈璞啐道：“呸，我是谨慎！万一对方不想给钱，想给咱们设套呢？” 胡栗说：“这倒不用担心。根据目前得到的消息，对方出钱要‘救’的，是黑老大组织里的关键人物之一，绰号‘收尸人’。要不然也不会舍得下那么大血本，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搞了三批武器让人送过来。都搞了这么大阵仗，应该不会吝啬那么点儿钱。” 刘水说：“还是要留神。天上有无人机盯着。被咱们跟踪的三个人都已经陆续进楼了。比你们提前半个小时。” 胡栗点头：“嗯，看来这里确实是他们的老窝。” 刘水说：“半条街之外，我们已经有同事穿着便衣在等信号。如果情况不对，他们就会立刻开车冲过去增援。” 陈璞听了，稍微放心了些。 就在这个时候，楼上的一个窗户里亮起了灯，一道探照灯的灯光打了下来，正打在三人身上。 胡栗等人被灯光刺得睁不开眼。 楼上有人吹起了口哨，声音十分轻佻。 陈璞捂着眼睛大声骂道：“不是来拿钱换人的嘛！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楼上有人喊道：“诚意，我们是有的，你们把人带来了吗？！” 胡栗吼道：“少说废话！你们把钱带来了吗？！没钱就少扯淡！我们兄弟出生入死，把老大都给折了！你们要是没诚意，老子现在就把那个什么狗屁收尸人给毙了！” 他一边喊，一边拉开车门，从里面拽出一个人。 那人面容苍白枯瘦，头发乱蓬蓬的，双目紧闭，身上的西装也变得脏兮兮的。不过谁都能认得出，这就是“收尸人”。 胡栗大吼：“有钱就赶紧扔下来，老子拿了钱就走，咱们两不相欠！你们要是墨迹，老子现在就把他毙了！” 他忽然抽出枪来，对准了“收尸人”的太阳穴。 楼上的人沉默了一阵，不知道是在商量，还是在犹豫。 头顶上的无人机无声地靠近了大楼，将机上搭载的探测装置对准了那个窗户。 就算隔着墙，也可以利用红外线成像系统探测墙内的情况。 很快，无人机探测到了里面的人。那扇窗户里面有五个人，其中一个蹲在窗口处往外看，另外四个正在往外抬什么东西。 具体是什么东西，机器无法探测出来。 刘水想让无人机靠近一些。但无人机传回的信号忽然模糊了起来。 第273章 血腥会面（3） 无人机操作员马上发出警告：“大楼周围似乎有某种电磁信号，无人机的操作受到了影响。” 刘水问：“所有无人机都受到了影响么？” “是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所有无人机传回的信号都是模糊的，操作也开始出现问题，如果不加以干预的话，用不了多久，这些无人机都会从天上掉下去。损失几架无人机倒也罢了，咱们的行动有可能会被发现！刘队，您拿个主意吧。” 无人机是唯一可以从空中提供监控和支援的设施，把无人机撤掉，就相当于减少了对胡栗等人的保障。 刘水只得让操作员先把无人机撤回，并把此事告诉了胡栗。 胡栗暗暗心惊，以往行动的时候，倒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掉了一架无人机，又遇上了电磁信号干扰，难道今天要出师不利么？ 不过，现在他们已经和对方碰了面，如果打退堂鼓，更容易被对方瞧出破绽。 他只得硬着头皮低声说：“刘队，无人机的支援虽然没了，但咱们之前不靠无人机，也不是办不了案子。我们几个随机应变吧。” 无人机开始撤回——其实此时已经不是操作员在操作，而是无人机上的自动应对程序开始启动，进入自主返航模式，在这个模式下，它会自己找路回去，人工已经无法干预。 操作员试图调其他的无人机过来替换，但现场的电磁干扰似乎非常强力，无人机过去之后就受到干扰，只能返航。 不只无人机的信号，就连胡栗等人耳机内的通讯信号，这时也遭到了干扰。耳机里不断传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刘水当机立断，决定暂时中止这场行动，他想马上召回胡栗等人，但耳机里的讯号却似乎中断了。 他再也无法联系上胡栗。 不止胡栗，周志龙、陈璞连同面包车上的其他同事也先后失去联系。 一种压抑感扑面而来。 刘水马上吼道：“外面街上的同事，马上过去支援！” 然而，他已经晚了一步。在他喊出这句话的同时，已经有断断续续的枪声从大厦的方向传来。 刘水愣了一下，连防弹衣都顾不上穿，推开指挥车的后门，直接跳进了夜幕中。 此刻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任何同志牺牲！ …… 山洞内亮起了灯光，洞内影影绰绰，犬吠声此起彼伏，中间还夹杂着一两声女子的哭泣和惨叫。 田婉兮坐在山洞里，双手放在膝盖上，她面前有一堆篝火，上面烤着不知名的肉类。吴清愁说这是某些黑帮人物给他老爹送来的“诊金”。诱人的肉香味随着袅袅青烟散入洞穴各处，那些“孩子”们都蠢蠢欲动，大狗“三儿”甚至直接靠着田婉兮趴了下来，望着那肉流口水。 吴清愁也走了过来，在田婉兮旁边坐下。 田婉兮头也不抬地说：“你和你爸商量过了么？什么时候给我动手术？” 吴清愁犹豫了一下，说：“我爸他……他现在还没有动手术的打算。” 田婉兮站了起来：“如果你们不给我动手术，我就没必要留在这里。带我离开吧。” 吴清愁赶紧拉住她，说：“你听我说，你这个情况比较复杂，换其他人，肯定做不到我爸那么完美。” 田婉兮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天底下好医生多得是。你爸又不是整形外科医生，我凭什么这么相信他？” 吴妄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完全可以不相信我。我也没求你相信我。” 他端着一盘血淋淋的生肉走了过来，“三儿”雀跃着向他扑了过去，吴妄拎起一块生肉，朝“三儿”丢了过去，大狗张开嘴，把肉一口叼住，狼吞虎咽起来。 田婉兮皱眉：“你直接喂它吃生肉？” “废话，狗本来就可以吃生肉。而且这肉非常新鲜，刚刚割下来的。三儿最喜欢。” “你这肉是从哪儿弄来的？我可没看到你这儿养什么牛羊之类的。” 吴妄笑了笑：“我这里确实没有养牛羊，不过，我这里有一些不听话的孩子。如果他们坚持不听话，总是和我作对，也就只能杀了，把肉分给其他孩子。” 田婉兮忽然想起了之前被他抓回来的那个女子，顿时一阵恶心：“你……你杀了那个女人，还把她的肉喂了狗？！” 那女人的惨叫声已经停止了。田婉兮越来越相信，这盘里的肉和那女人有关。 吴妄皱眉看了她好一阵，说：“看来你不只需要整形，还需要补脑。你知不知道，喂养野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别给它们吃人肉？很多食肉动物都是有记忆的，比如狮子。非洲草原上的狮子，一旦吃了人肉，就会对其他肉类失去兴趣——据说是因为人肉有淡淡的盐味，而且含水量高，吃起来很嫩，口感不错。对人肉上瘾的狮子会围着人类的营地打转，只要有人敢单独出来，就有可能会成为它们的目标。我养了这么一大群孩子，其中有很多都是吃肉的，你觉得我敢让它们尝人肉么？” 吴清愁低声说：“爸，你天天跟野兽在一起生活，不会害怕么？” 吴妄冷笑道：“怕？你老子怕过谁？” 吴清愁说：“我听地牢里的‘狱友’们说，你当年好像也忌惮过一个人。” 吴妄的脸沉了下来：“胡说八道，你那帮狱友要是脑子好使，也不至于被关在地牢里吧？换成是我的话，估计也早就溜出来了。” “那是因为看管我们的人很特殊啊。严道森嘛。”吴清愁抬起头，观察着吴妄脸上的表情：“听说他就是你当年最忌惮的人。” 吴妄的脸色更加难看。 吴清愁接着说：“对了，忘了告诉您，我逃出来之后，严道森亲自参与了追捕。之前，我们逃到仙羊寨的时候，他就差点儿追上我们。现在嘛……算算时间，他应该已经追进山谷里来了。当然，不止他一个人，他肯定还带了警察，说不定还有警犬。” 大狗“三儿”忽然站了起来，警惕地望着洞外的方向。与此同时，其他动物也都不安分地低吼了起来。 洞外有客人来了。 不知是不是严道森。 …… 与总部失去联络的胡栗，此时已经开始慌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大厦底层的大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 那些人都拿着枪，枪口对准了胡栗等人。 胡栗的心沉了下去。 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第274章 血腥会面（4） 唐宋明等人在林中一边分辨着痕迹，一边前进。 严道森和徐家颖也都熟悉足迹辨认方面的知识，但这次的足迹显然很复杂——有穿鞋的足迹，也有赤足的足迹，此外还有大量野兽的足迹……众多足迹混在了一起，彼此难易区分。 徐家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嘟囔道：“我怎么觉得这些足迹都是朝一个方向去的……这些人和野兽难道是一伙的么？” 唐宋明指了指一个模糊的脚印，说：“这是女人的脚印，而且和之前那个穿鞋的女人不同，这个明显和田婉兮的足迹相似。” “终于找到小田了。”徐家颖像是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紧张起来：“她跟‘剧毒医生’在一起，现在又跟这么多野兽同行，她……她没事吧？” “足迹太乱，什么都看不出来。” 严道森扶了扶眼镜，说：“天快黑了，这块区域晚上的气温会变得很低，他们很有可能会停下来，生火取暖，到时候追上他们的几率会更高一些。” 唐宋明忽然侧耳倾听了一阵，随后说：“你们听到了什么没有？” 徐家颖摇头。严道森苦笑道：“我耳背……” 唐宋明又仔细倾听了一阵，随后指了指某个方向：“是那边，好像和这些脚印的前进方向是一致的。” “‘剧毒医生’在这里准备了直升机？”徐家颖吃惊地说：“那他们就能很快逃离这里了！” “这一路上有很多搭乘直升机的机会，未必非要跑到这里才登机。我们先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唐宋明向那边快步跑去。 三人很快跑到了山谷中的高地位置，离着很远，就能看到一架直升机正从半空中徐徐而降。 紧接着，他们看到从某个山洞里出来了几个人，迎向直升机，其中就有田婉兮。 “小田！”徐家颖正想跑过去，被唐宋明紧紧拉住了：“你先别过去，那边好像有什么事。田婉兮不会平白无故地跟那帮人混在一起的。” 徐家颖老老实实地跟唐宋明一起躲在数从后面。她问：“那帮都是什么人？怎么看上去还有枪？” “我也没看明白。不过，田婉兮现在似乎和洞穴里出来的人站在一起。那个留着大胡子的家伙似乎很受尊重，你看，就连从直升机上下来的人都很尊重他……咦？那个家伙想要干什么，怎么拿枪对着他？” 他们亲眼目睹了牛子持枪对准吴妄，又被吴妄搞得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的过程。 徐家颖忍不住咂舌道：“那个大胡子是会特异功能么？怎么原本拿枪指着他的人，忽然就倒在地上了？！” 严道森淡淡地说：“那应该不是妖法……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这人应该是‘剧毒医生’吴清愁的父亲，有人叫他‘鬼医’。听说他只给黑帮大佬们看病，而且收费相当高。” 唐宋明点了点头：“照您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那些从直升机上下来的人，应该就是黑帮里派来请吴妄治病的吧？开头对他那么客气，但他好像拒绝了，之后就有人气不过，拿枪指着他，想动手逼他就范，但却被他用什么特殊的方法给制服了。” 严道森说：“没什么特殊的。如果你对他了解得够多，也就不会觉得那有多玄妙。吴妄父子最擅长的，除了治病之外，就是下毒。你看他穿的那件自制的皮毛外衣，鼓鼓囊囊的，里面其实藏了不少东西。那个朝他举枪的人瞬间口吐白沫，应该是中了某种毒，具体是什么还不好说。” 徐家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这家伙有多了不起呢，原来和彭皮傲一样，都是靠‘暗箭伤人’来达到目的。” “他关键还是依仗自己的医术，至于这些下毒的技术，他主要是用来防身，当年出来闯荡江湖的，要没个两下子，哪个敢去给黑道人物看病？哪个敢独自在这野兽出没的山谷里居住？”严道森说：“你看他身边那些对他服服帖帖的野兽，恐怕都是被他这些歪门邪道的下毒技术给制服的吧？” 徐家颖说：“要是严教授您过去的话，能不能当场制服他？” 严道森耸了耸肩：“也不是我吹牛……在很久以前，我还年轻的时候，这家伙是我的手下败将。” “现在呢？” 严道森笑道：“现在嘛，如果他还是依靠以前那些歪门邪道的本事，我就更不怕他了。” 他望了唐宋明一眼：“没准儿小唐就能对付他。” 唐宋明摇头道：“我可没那么大的把握。之前我跟您学的都是皮毛功夫。要是碰上真正的催眠高手，没准儿我还没摆出架势，就已经被人家神不知鬼不觉地催眠了。” 吴妄瞬间把牛子搞晕，镇住了墨镜男等人之后，就转身回洞穴里去了。墨镜男等人带着昏迷的牛子，急匆匆回到了直升机上。 严道森说：“这回要把‘剧毒医生’带回去，保证田婉兮的安全，另外，吴妄身上也有不少案子，警方曾经悬赏十万元，希望有人能提供他的线索。咱们也该把他抓回去。” 唐宋明说：“另外那几个黑帮人物呢？那些人有直升机，手里还有枪，恐怕不那么好抓。” 徐家颖说：“我们不如等赵宝瑞的人过来再说。他们有警犬，对付这些人，应该更有胜算。” 唐宋明摇头道：“警犬也对付不了毒药啊。赵宝瑞他们手里的警犬，是咱们省里最宝贝的一批警犬，如果被这个吴妄的毒药给害了，那可就是大损失了。咱们确实得借助赵宝瑞那边的力量，但也必须赶在警犬队来之前，设法解决掉吴妄这个隐患。” 严道森说：“如果你想先解决掉吴妄，我倒有个办法。” 徐家颖眼睛一亮：“咦？老爷子您要亲自出手？” 严道森摇了摇头：“不。这回倒是需要你来打头阵。我们把吴妄和其他人分开，然后再各个击破。” 他把自己的方案说了出来。 …… 当刘水气喘吁吁地跑到大厦前的时候，留给他的，是一地血污和冒着烟的弹壳。 那辆面包车也不见了。 “老胡！正龙！”刘水大声呼唤着。但周围没有人回应他。 只有袅袅回音，在大厦周围回荡。 第275章 血腥会面（5） 之前在大厦附近“埋伏”的同事们，也陆续赶了过来，在看到现场的情况之后，大家都不敢说话。 刘水虎着脸说：“你们谁知道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刘水正要发作，忽听到大厦的内部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电话铃声。 刘水一个箭步冲上台阶，跑进大厦底层的大厅。 大厅内整齐地摆放着五件防弹衣，五把警枪，此外还有一部电话。 这些东西上都沾着血迹。 刘水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不知道这些血迹是来自谁的。 电话不断发出铃声。刘水上前拿起话筒，从里面传出一个生硬的男人声音：“喂，刘队长吗？” 刘水一字一顿地说：“你是谁？” 对方笑着说：“还记得之前的挑战么，刘队长？我就是安特里亚·布欧，等着与你对决的人。” 刘水的脑子里“嗡”了一声，就像钻进了无数只苍蝇一样。 安特里亚·布欧，那个在黑市里被称为a先生的杀手，那个曾经在警局大门口公开无差别杀人的疯子，那个前m国海军陆战队的狙击手，那个为了自己的爱人，不惜与任何人为敌的家伙…… “长话短说，我抓到了你们的同事，一共五个人，包括那个假扮成‘收尸人’的家伙。这五个人，我们暂时不会杀，但需要你们那边交出一个人，你们应该知道是谁吧？” “你们想要用他们来交换‘收尸人’？” “猜对了。不过，这是有时间限制的。给你们五个小时的时间来考虑。五个小时之内，‘收尸人’必须给我们放出来，如果不同意，我们就每隔一个小时，杀一个人。从现在开始计时。” 安特里亚·布欧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刘水放下电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他骂了一句什么，随后就快步离开了现场。 他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准备和领导商议如何解决眼前的危机。 …… 胡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防弹衣已经被剥下，衣服里藏的武器也已经被收走。 他试着抬起手，但做不到，他仔细一看，自己的手、脚都被一种铅灰色的绳子捆绑着。 周志龙等人也被绑着，一个个双目紧闭，在他旁边躺着。看样子都还没醒来。 胡栗头疼欲裂，他依稀记得自己看到有人从大厦里走出来，随后就挨了一枪。 那一枪打在他的胸口正中，虽然穿了厚厚的防弹衣，但弹头的动能依然奇大无比，直接将胡栗“推”到在地上。 而且，巨大的冲击使得他胸口疼痛无比，胡栗甚至觉得肋骨都有可能断了。 他还没缓过劲来，就听到身旁的周志龙、陈璞等人接连发出惨叫声，似乎都已经中枪。 奇怪的是，他根本连对方的射手在哪里都不知道。 对面走来的几个人，虽然也拿着枪，但只是远远地站着看，似乎并不急着过来。 胡栗这才意识到，从楼里走出来的人可能是幌子，他们是用来吸引己方人员注意力的，而真正负责射击的枪手，此时有可能还停留在大厦之中…… 胡栗强撑着身子爬了起来，他看到面包车内的司机还在依靠面包车进行还击。 总算还有一个能靠得住的。胡栗一手拖着周志龙，一手抓着陈璞的手腕，费力地往面包车的方向挪动。 然而，就在他终于挪到面包车的车门前时，一枚子弹命中了那司机，司机闷哼了一声，趴在方向盘上，不再动弹。 胡栗的心沉了下去。 但他还打算一搏。 他拼了命地把周志龙和陈璞托进面包车内，随后抽枪，转身…… “砰！” 胡栗觉得自己手里一空。 他低头一看，那把警枪已经被打飞了出去，远远地落在一边。 开枪的人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手里端的是一把样式非常普通的来复枪。 那人咧嘴一笑，说：“别逞能了。活下去不好么？” “你们黑市的人为什么不信守承诺？”胡栗一边说，一边悄悄把手伸向后腰。 他在那里还藏了一件武器。 “我们黑市里的人从来都信守承诺，但我们可没说过会对警察信守承诺。”那人忽然快步走了过来，一脚踩住胡栗的肩膀。胡栗本来刚拔出武器，但被人家这么一踩，手臂酸麻吃不住力，手中的武器也掉在了地上。 “哟，袖珍手枪？这小砸炮一样的玩意儿，你们警察也有人用啊？”那人捡起袖珍手枪，塞进了口袋里。 胡栗硬着头皮说：“你怎么能确定我们是警察？我们是来做交易的……” “别特么扯淡了。”那人把已经昏过去的“收尸人”拉了过来，一把扯下他脸上的伪装：“真正的‘收尸人’可不长这个样子。你们是找了个体形、身高和他近似的家伙，伪装成‘收尸人’的样子，想让我们上当。嘿嘿，可惜啊，这种小把戏，我们才不会受骗。” 旁边有人匆匆跑了过来，说：“a先生，埋伏在附近街上的警察，正在往这边赶。咱们是不是先回避一下？” 被称为a先生的人点了点头：“收队吧。把人都装在面包车上，一并带走。嘿，那辆车好像还是防弹的，本地警方这回可是给咱们送了不少礼啊。” 旁边有人架起胡栗，把他五花大绑，塞上面包车，与周正龙等人一起。 a先生也上了车，用他那把来复枪对准胡栗：“老实点儿。我知道你们这些警察鬼点子多，但你要是敢乱动，我就先崩了你，再崩了你的同事。” 面包车发动，从大厦内开出几辆摩托车，前后簇拥着这辆面包车，开始往别处转移。 胡栗盘算着如何脱身。他在靴子底内还藏了一把小刀。这是他最后的武器，如果这把刀也被对方搜走，那就真的再没机会了。 可惜现在a先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把来复枪也始终对着他，让他没机会拿刀。 夜晚的大街上没什么行人，一路畅通无阻，车队很快驶出市区，冲向郊外。 郊外的路灯较少，车内也暗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躺在a先生背后的周志龙和陈璞忽然睁开了眼睛！ 第276章 血腥会面（6） 周志龙和陈璞在之前就已经醒了过来，不过这俩人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被对手包围，身边有持枪暴徒环伺，因此一直都在装昏迷。 眼下刚出了城，对方显得比之前懈怠了一些，加上外面光线昏暗，二人就有了动手的机会。 两人同时发难，一个扑向开车的司机，另一个扑向a先生。 a先生的来复枪正对着胡栗，车内空间狭窄，匆忙之中也来不及调转枪口，只能用枪托抵挡敌人。 扑向他的正是陈璞。此时陈璞的双手已被束缚，只能用头去顶，由于a先生用枪托招架，陈璞这一下收势不住，直接一头撞在了a先生的枪托上，撞得眼冒金星。 a先生的一只手一直扣着扳机，陈璞这一撞，虽然没令他松开枪，却迫使他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火花挟着硝烟喷出，由于此时枪口已经被陈璞那一下给撞歪，子弹没打中胡栗，却打中了后车窗，车窗玻璃瞬间粉碎，子弹继续飞行，把紧紧跟在后面的一辆摩托车打得直冒火星。 后面摩托车上的车手瞬间慌了手脚，虽然子弹没打中他，但纷飞的车窗玻璃却扑面而来，像雨点一样落在他的脸上，他一声惨叫，连人带车滚入公路旁边的水沟中。 郊区的公路本来就窄，这一辆摩托车出了事故，后面跟着的其他摩托车也都乱了阵脚——当场就有三四辆摩托车连环相撞。虽然没出人命，但有两辆车受损严重，连大灯后视镜都给撞碎了。 当他们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去追那面包车的时候，却发现面包车已经偏离了公路，朝公路旁边的野地猛冲了过去。 野地里的杂草被面包车辗得七零八落。面包车司机却无能为力，因为此刻的他已经被击伤，倒在了座椅上。 击伤他的人正是周志龙。 周志龙费力地把身体拱到副驾驶的位置，用牙咬住方向盘，竭力控制住发了疯的面包车。 他现在已经无暇去帮助后面的同事们。 a先生的来复枪打中了后车窗玻璃，这种枪采用手动式装填，打完一枪之后，需要用手去拉枪上的拉杆，把空弹壳退出，并装填好下一发子弹。a先生这枪打空，连他自己都失去了主动权。 他好不容易保持住身体平衡，正要向撞得晕坨坨的陈璞还击，但这个时候，胡栗趁机伸脚向他踹了过去。 这一脚正好揣在a先生的手腕之上，导致a先生再次失去了反击的机会。 胡栗趁机去拿藏在鞋底上的小刀。 a先生的脸上再无戏谑的表情，他选择放弃了来复枪，将手伸向腰带上的枪套。 胡栗的小刀已经掏了一半，此时只能暂时中止，用身体去压住对方。 在剧烈的颠簸中，周志龙快要咬不住方向盘了。面包车开始在原地疯狂地打转。 已经有摩托车赶了过来，但骑手因为面包车无法停下来，也不敢靠上去。 胡栗死死地顶住a先生，让对方不能拿武器出来。 a先生被顶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愤怒地掐住了胡栗的脖子。 在这关键时刻，陈璞终于清醒了过来，他这回不再用头去顶，而是用嘴咬。 两人合力，虽然用的都是一些低端的格斗技巧，但多少还是让a先生变得非常被动，并且始终无法对二人下杀手。 周志龙再次试图控制住面包车，然而，此时的面包车已经完全失控，即便他努力控制住方向盘，面包车也无法停下来。它的车身也开始严重倾斜，有向一侧倾倒的危险。 终于，面包车撞上了一棵老树，虽然车没有停下来，但隆起的树根却让面包车的车身歪得更加厉害，一侧的车轮完全离了地面。 在又“挣扎”了一阵之后，面包车终于重重地侧翻在了草地上。车轮依然在疯狂转动，掀起了无数泥土。 摩托车手们冲了过去，撬开车门，把枪口对准了车内。 然而，他们看到的是胡栗正把小刀在a先生脖子上比划的情景。 胡栗喘着粗气，说：“你们都给我退后，否则我就一刀割了他脖子。” 摩托车手们面面相觑，随后纷纷开始后退。 a先生吼道：“别听他的，这小子是警察，警察是不敢杀人的！” 胡栗手上用力，小刀在a先生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的啊。a先生，我终于想起来了，你的本名是安特里亚·布欧，前m国海军陆战队的狙击手，现在是黑市的头号杀手，对吧？” a先生的额头上暴起青筋，之前泰然自若的样子全都消失不见了：“没想到你对我这么了解。那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人很记仇吧？你现在这么对我，不怕我将来会报复你吗？” “只要把你带回去，你猜你这辈子还能不能出来？” 胡栗一只手拿着刀子，另一只手箍住a先生的脖子。他旁边的陈璞已经把绳子解开，正在给周志龙解绳子。 a先生怒视着那些摩托车手：“你们都是废物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走？” “我们不是逃走，只要再等一阵，就会有人追上来。”胡栗对警方的追击速度有充分的信心。 “啊！”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紧接着，旁边有摩托车手拖着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那女人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开了一半，白皙的肌肤暴露在外。 挟持女人的车手狞笑道：“警察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快把a先生放开，要不我就做了她！” 胡栗一怔，随后就觉得不对劲：“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女人敢独自在这里转悠？这是让你们自己人乔装的吧？” 那车手说：“当然不是在这儿抓的。这女人是大厦的管理员，我们在那儿设埋伏的时候，顺便抓来的，本来想今晚带回去让兄弟们乐一乐。嘿嘿，你要是忍心，我们就在这儿表演一个辣手摧花。” 他忽然在女人膝弯里一踹，女人尖叫着跪了下来。 第277章 血腥会面（7） 胡栗大吼道：“住手！放开她！” “凭什么你说放开，我就放开？”车手瞪着眼说：“要不然你就拿a先生来交换。” 周志龙和陈璞都盯着胡栗。在这里，胡栗的身份就相当于领导。 胡栗显得很犹豫——一方面，他知道放开a先生就意味着今晚行动失败，无论是他，还是陈璞或周志龙，都将成为对方的俘虏。因此，他的决定至关重要。 那车手看他犹豫，就显得更加不耐烦了起来：“怎么？你不想救这女的？嘿，那就别怪我们心黑手狠了。” 他忽然压低手里的枪，将枪口对准了那女人。 那女人本来就惊慌失措，这时候更是大哭着朝胡栗喊道：“救我，救我啊！” 胡栗看她哭得可怜，心中动了恻隐之心，但他还是没有放开a先生。 “砰！” 女人不动了，车手把她的尸体往胡栗那边一推。 胡栗一下子就懵了——这帮人真的说杀就杀？毫不手软？ 完全是下意识的，他伸手去接那女人的尸体。 原本持刀横在a先生脖子上的手，也因此不由自主地变得放松了一些。 那女人的尸体“扑”进胡栗的怀里，胡栗却觉得和预想中不大一样，对方似乎带着一股前冲的力量，把他往旁边稍微推了一点。 这就让他离a先生更远了一些。 a先生应变奇速，趁这机会猛地往后一仰，他是前m国海军陆战队员，身体柔韧性和体力都相当出众，就算胡栗想再抓他，恐怕也抓不回来。 至于周志龙和陈璞，刚才一直在忙着解绳子，这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女尸在落入胡栗的怀里之后，忽然伸手一抓，把他拿着武器的手给抓住了。 就算胡栗反应不慢，这“尸体”忽然会动的情况，也是生平第一次遇上。于是反应上就慢了一些。这一慢可不要紧，对方直接把他的手腕往下一压，胡栗手中的小刀便被他后面的a先生给夺了下来。 a先生随后反手将胡栗给扣住，把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一切只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完成。直到胡栗反被a先生扣住，现场的很多人还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a先生和“女尸”在短时间内巧妙合作，完成了脱困，夺刀等多个动作，简直如同行云流水一样。 眼瞅着周志龙和陈璞也再次被俘，胡栗忍不住叹了口气，他问那“女尸”：“你是谁？” “女尸”妩媚地理了理前额上的发丝，露出一张美艳绝伦的面孔。她说：“我是谁？抱歉，你还不配问。” a先生冲“女尸”说：“幸亏大小姐也来了，要不然我这把可就麻烦了。” “女尸”微笑着说：“a先生这可就太谦虚了。我在旁边车上看得很清楚，您擅长的是射击，这仨人合起伙来欺负您，如果您手里拿的是手枪，而不是来复枪，估计他们仨早被您给做掉了。” 这女人正是“大小姐”，也就是黑老大的女儿。这回黑老大为了救回“收尸人”，特意派出了自己最为器重的两个人——自己的女儿，以及a先生。a先生非常自信，觉得这回依靠自己就能搞定，没想到会被胡栗等人反制。如果不是大小姐及时出手，他这回可免不了牢狱之灾。 远处依稀响起了警笛声，大小姐说：“各位，赶紧收拾东西，把这几个人打晕，马上转移。走小路，避开公路。否则我们就算逃得再远，也避不开警方的‘天眼’。” 众人纷纷动手，把胡栗等人打晕之后，绑了起来，用车载走，现场只留下了那辆已经侧面朝天的面包车。 …… 直到足足十分钟之后，才有警车赶到。但依然是一无所获。现场只留下了一些弹壳，以及胡栗的那把小刀。 由于野地里都是松软的泥土，各种车辆留下的轮胎印很多。这些轮胎印都指向远处的乡间小路。 而乡间小路上的痕迹就复杂多了。偏偏这些路上都没装监控装置，就算是警方动用“天眼”系统，也很难找出那些车辆的踪迹。 而就在他们为如何追踪疑犯车辆而发愁的时候，a先生等人早已经转移到了相对安全的区域，并给刘水打去了电话。 …… 刘水与领导进行了沟通。领导授意，让刘水调集一切可以调集的力量，寻找胡栗等人的下落。此外，现在落入对方手中的几名同志，务必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除此之外，准备派出谈判专家，与对方周旋。就算不能攻破对手的心理防线，也至少可以拖一下时间，为寻找对方的位置提供帮助。 刘水正要去办，却被局长叫住了。 “小刘，以后的工作，你就不要继续下去了。领导们经过了讨论，决定让你暂时停下手里的工作，专心去医院治病，剩下的工作，由周金城同志接替。稍后我们将公开任命周金城同志为代队长，你先去准备一下，今晚就有人送你去省城。” 这句话对刘水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 “局长，我……我最近的工作是不是太让人失望了？” 局长凝视着他的眼睛，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是个拼命的人，但你的命不是自己的。如果你倒在工作岗位上了，对谁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趁现在你的病情还能控制，就别拖着。我们这边会安排好一切，放心，或许等你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救回来了。” 旁边也有人委婉地说：“刘队，您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也不大适合指挥接下来的行动……” 虽然没有明着说对刘水不信任，但也挑明了领导们的态度——不愿意再由刘水继续下去。 刘水也明白，现在以“养病”为借口离开一线，基本上能保全自己的名誉，也能让领导满意，但他就是不甘心。另外，由周金城来当代队长，他多少有些不放心——老周虽然也有一定的工作经验，但他那破脾气，刘水比谁都更清楚。 “我走了之后，谁能帮助他啊……”刘水犯愁：“要是唐宋明在，或许还能好一些……唉唐宋明那小子，现在在干什么呢？” …… 此时的唐宋明，正在和严道森、徐家颖悄悄地靠近山谷中的洞穴，他们决定用自己的方法，把洞穴中的人一网打尽，把田婉兮救出来。 这是一个高难度的行动，他们只有三个人，而洞里的人数在他们之上，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野兽。 鬼医吴妄那神秘莫测的毒药技能，也肯定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麻烦。 外面直升机上的黑帮人物，也不能掉以轻心，当他们不存在。 唐宋明的决定是——分头行动。外面直升机上的人由他来亲自对付。严道森和徐家颖去对付洞穴里的人与兽。 第278章 计斗鬼医（1） 徐家颖提心吊胆地往洞穴的方向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抱怨：“唐宋明那个混蛋，怎么不自己上？！那个鬼医连手指都不动一下，就能让眼前的人中毒，老娘最擅长的是拳脚功夫，近身格斗，可这回根本挨不到人家，就得中人家的毒啊……” 和她同行的严道森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就安慰她说：“你别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人伤害你。” 虽然知道严道森的本事，但徐家颖心中还是很不安——严道森的年纪毕竟大了，在山谷中一路追过来，这把老胳膊老腿是否还能扛得住，还是未知数…… 严道森说：“根据之前和小唐商量好的，到距离洞穴入口不远的地方，就开始行动……” 正说着，眼前忽然闪出一个黑影。 这黑影的身躯赶得上一个成年人的大小，从它的血盆大口里发出刺耳的咆哮。 这是鬼医吴妄饲养的大狗“三儿”。 当大狗冲到面前的时候，严道森冷静地提醒道：“不要怕。这狗似乎对我们没有敌意，它只是对突然出现在势力范围内的陌生目标感到警惕，因此过来巡视。” 果然，“三儿”只是围着他俩打转，却并没有对二人“动嘴”。 徐家颖不解：“它怎么不咬咱们？” 严道森说：“你看它的嘴，它的嘴角上还沾着不少肉渣，它的主人应该在不久前刚刚喂过它，现在的它并不饿，否则，恐怕它的攻击性会比现在高出不少。” 远处响起了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有人朝这个方向来了。 严道森忙说：“按事先商量好的，你马上尖叫，吸引对方注意，并往远处跑。我先躲起来。” 徐家颖大叫了起来，并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三儿”先是一怔，随后紧紧跟着徐家颖，向远处跑去。 严道森趁机藏进了旁边的树丛中。 …… 从洞穴里出来的吴妄，一直循着“三儿”前进的方向追了过来。 吴妄认为，之前外面有动静，有可能是路过的“驴友”，或者是想来此地自杀的人发出的。 “三儿”的听觉和嗅觉都极为敏感，当发现陌生人之后，就会很快奔向其所在位置。 如果遇上活人，无论是“驴友”，还是想自杀的人，吴妄都会设法将其活捉，并对其进行“洗脑”，让其成为自己的“孩子”。 这是他本人的恶趣味。 当然，如果“洗脑”失败，或者对方意志力不够强的话，吴妄就会任由其死在山里，再把尸体处理掉。 在他看来，人和动物并没有什么不同。唯有他自己，才是这山谷里的主宰。 这里是他的地盘，他不会允许有其他人在这里自由活动。 他也不需要其他人帮助。他对自己的本事有充足的自信。除此之外，还有大狗“三儿”帮忙，哪怕遇上带着枪的偷猎者，也足以应付。 他离开之后，他那帮“孩子”也跟随他离开了。 这就正好跟严道森、唐宋明预料的是一样的。 他们俩认为，在这个山谷里，最危险的人物就是吴妄。 如果要把山谷里的人一网打尽，就必须要把吴妄和其他人分开。 在他们三个人之中，看似最不能应付吴妄的徐家颖，其实最适合把吴妄引走。 徐家颖虽然头脑稍微简单些，但她体力好，身手敏捷，也是三人之中跑得最快的。 只要她一直跑下去，就可以把吴妄引走。 吴妄的“孩子”们，都是跟着吴妄行动的。一旦吴妄离开，这些“孩子”也都会离开。 接下来，就由严道森进入洞穴，对付里面剩下的人。 倒是唐宋明那边，要对付直升机上的黑帮分子，多少有一定的危险性，毕竟那些人都带着枪，但唐宋明似乎对自己有充足的自信，他觉得自己完全没问题。 在和徐家颖、严道森分开之后，唐宋明就径直走向那架直升机。 直升机里的人正在讨论如何把吴妄给带走，没想到飞机前面忽然出现一个文质彬彬、面带微笑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还朝他们礼貌地打着招呼。 飞机上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年轻人什么来头。 最终还是墨镜男拉开机舱门，问唐宋明：“你是谁？来这儿干什么？” 唐宋明答道：“我是吴先生的徒弟，这里晚上太冷，我们吴先生请你们几位过去歇歇，喝点儿热茶。” “吴妄请我们进去？”墨镜男显得不大相信。“这不会是什么圈套吧？” 唐宋明心想，确实是圈套，只不过设圈套的不是吴妄，而是我。 他继续微笑着说：“吴先生做事，向来都光明磊落，要是你们不信，可以先找人过去看看。” 墨镜男还在犹豫，旁边的牛子说话了：“哥，白天我在吴先生跟前撒野，让咱哥们儿都丢了人了。这回还是让我先去探探道吧？” 墨镜男点头：“行，你小子去一趟，将功补过。” 牛子大大咧咧地下了飞机，跟着唐宋明往洞穴的方向走。没走多远，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树丛之中。 墨镜男等人在直升机内焦虑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牛子重新出现了，他远远地朝墨镜男等人招了招手，意思是让他们过去。 墨镜男一见没问题，顿时放下心来，他让剩下的一名兄弟在直升机内留守，自己带着另一个小弟往牛子的方向走去。 刚走过去，就看到唐宋明也站在那里，牛子却转过身，背对着他。 墨镜男心想，牛子这小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居然敢背对着老子。 他正打算教训牛子一下，唐宋明却插嘴道：“请问一下，您是负责带队的吧？” 墨镜男点头。他不明白唐宋明想干什么。 唐宋明说：“让您这两位兄弟先走，吴先生有话托我带给你。” 墨镜男点头，心想，估计是有什么机密的事要交代。于是让那小弟跟牛子先走，自己跟唐宋明先留下。 牛子带着那小弟离开之后，墨镜男说：“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唐宋明笑道：“请您看着我的眼睛。” “啊？”墨镜男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往唐宋明的眼睛看了过去，却感觉对方的眼睛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自己的眼睛看过去之后，就无法再移开了。 第279章 计斗鬼医（2） 墨镜男带出来的小弟一直跟着牛子往前走，两人越走越远，似乎已经偏离了去洞穴的方向。 那小弟忍不住问：“牛子，你带我去哪儿？” 牛子没有说话，继续自顾自往前走。 那小弟火了，骂道：“你聋了么？我问你话呢！” 牛子还是没有回头。 那小弟上前一扳牛子的肩头，牛子继续倔强地前进，那小弟倒差点儿被他带个趔趄。 “娘希匹！欠揍！”那小弟撸起袖子，朝着牛子的后心就是一拳。 牛子的身子往旁边一歪，头险些撞在路边的大树，他稍微顿了顿，挺直了身子，继续往前走。 “邪了门了，这小子不怕疼么？”那小弟干脆绕到牛子前面，想看看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看可不要紧，差点儿把他自己吓呆。 牛子的双眼直勾勾的，嘴角还挂着涎水，真好像是中了邪一样。 那小弟一边抓住牛子的双臂用力摇晃，一边大喊：“牛子！牛子！” 牛子连看都没看他，甚至继续往前，差点儿把他顶倒。 那小弟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把牛子摇醒，但最终只能把牛子晃倒在地。牛子即便倒地，双脚依然摆出“踏步”的架势。 那小弟赶紧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牛子中邪了！” 他跑了没多久，正好迎面撞上唐宋明。 唐宋明微笑着说：“你怎么了？” “我没事！是牛子，牛子中邪了！” “哦？中邪？是不是像这样？”唐宋明伸手往后一指。 那小弟顺着他的手往后看，只见后面跟着墨镜男，此时的墨镜男也在往前走，跟牛子一样，他身体僵硬，动作呆滞。 “你……你把他怎么了？！”那小弟正要质问唐宋明，却忽然看到唐宋明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有种奇妙的吸引力，正要把他吸引过去。 “糟糕！是妖法！这小子会妖法！”那小弟反应倒是快，及时把头一扭，看向别处，随后快步往直升机的方向跑去。 “啧啧，反应倒是比其他人快多了。”唐宋明转过身，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 那小弟一口气跑到直升机前，拉开机舱门钻了进去，并冲里面的人大喊道：“那小子邪性！快发动直升机逃走！” 留在直升机里“看家”的那个人，也就是直升机的驾驶员。 但他也对小弟的叫喊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飞行仪表。 “起飞啊！发动飞机啊！光盯着仪表盘干吗！你要用意念启动发动机吗？！”小弟狂乱地骂了一阵，之后才渐渐发现不对劲。 他又推了驾驶员一下，发现驾驶员对他的语言、动作都毫无反应。 “你……你也中了妖法？！” 直升机外传来了唐宋明的笑声，那小弟惊恐地望向外面，只见唐宋明面带微笑，越走越近。 大约十分钟后，唐宋明把牛子也带了过来。 “这下可把你们几个都给困在这儿了。”他满意地望了一眼面前的墨镜男等人，现在这些人都表情呆滞地站在一起，像是一排兵马俑。 “好，接下来，咱们要去洞穴那边转悠一下了。我还要靠你们来‘吸引火力’呢。” 唐宋明打了个响指，带着这几个被催眠的家伙，向着洞穴的方向走去，此时的他，颇像民间传说中的湘西赶尸人。 …… 严道森亲自动手，对付洞穴中剩下的人。 他来到洞口，只见洞口写着四行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嘿，吴妄在山谷里住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狂妄自大。” 他迈步进入洞穴，正好赶上有人从洞里出来。 “渴血伯爵”醒过来没多久，在洞里呆得烦闷了，要出去转转，其他人也拦不住他。 “老子就出去遛个弯，有啥好怕的？这荒山野岭的，别说是警察就算是严道森那老不死的，恐怕也找不到这……”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对面走进来一个面容慈祥，笑容可掬的老爷子，正是严道森。 “嗝儿……”“渴血伯爵”还没等严道森使用催眠术，就直接被吓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你还是先睡会儿吧。”严道森柔和地冲他打了个手势。 “渴血伯爵”立刻感到一股强大的困意袭入了他的大脑，他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就又倒在了地上。 可怜他刚醒来没多久，就又进入了昏睡状态——这几天以来，他闭眼的时间比睁眼的时间要多出不少。 洞内的“牛仔小子”听到外面声音有异，就大声问：“伯爵，你怎么了？” 没人回答。 “牛仔小子”快步跑向洞口，远远地就看到“渴血伯爵”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似乎已经人事不省。 “怎么回事？犯病了？”“牛仔小子”上前检查他的情况，却发现他只是昏睡，呼吸、心跳倒还平稳。 “怎么像是被催眠了？可这荒郊野岭的，谁会……” 身后响起了低低的笑声。 “牛仔小子”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他猛一回头，正好对上严道森那双眼睛。 “糟糕！这老不死的居然追来了！”他想把头转开，但已经做不到了。 “你困了，累了，为什么不休息一下？这里不是有温暖舒适的床吗？”严道森声音温柔，用引导的方式，使“牛仔小子”逐渐进入睡眠状态。 “牛仔小子”的意志比“渴血伯爵”要顽强很多。他努力想把眼睁着，但一来严道森的催眠能力实在太强，二来，他之前已经被严道森反复催眠过，现在已经变得更容易被催眠。 他感觉眼前出现了灯光柔和的卧室，有最好的床铺和陪睡的女伴在等着他。 严道森没费什么力气，就让他倒了下去，和“渴血伯爵”并排着睡着。 “好像比想象中要更容易一些。”严道森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开始往洞穴内走。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头顶上来了一股粗暴的气流，他抬起头，只见洞穴上方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正从上而下，朝他扑了过来。 第280章 计斗鬼医（3） 严道森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大意——“牛仔小子”和“渴血伯爵”虽然都好对付，但这洞穴里还有很多吴妄的“孩子”，这些家伙可都攻击性十足，而且，无论多厉害的催眠术，对它们都是无效的。 那影子把严道森扑倒在地，随后亮出白森森的牙齿。 严道森奋力挣扎，但对方的力气很大，他自己又年老体衰，根本无法挣脱。 从对方口中喷出阵阵腥臭的气味，喷在他的脸上，喷得他睁不开眼。 严道森心想，这下可完了。自己这辈子打败了不少人，却没想到最后栽在了野兽的利齿下。 正在他绝望之际，从旁边传来了呵斥声：“滚！快滚！” 那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但很像是女人的声音。 摁在严道森身上的爪子开始松动，甚至开始后退。 严道森睁开眼，只见自己身上趴着的居然不是野兽，而是人，一个年轻的男人，只不过这男人浑身的皮肤都已经被晒黑，满头长发乱糟糟的，手上、脚上的指甲又长又尖，嘴里的牙也被打磨过，看上去真的很像野兽。 而正在冲着这男人呵斥的，是个浑身上下都缠着绷带的女人。 严道森试探着问道：“你是……田婉兮？” 女人点了点头，她手里挥舞着一只火把，而那长发男人似乎惧怕火把的光，开始往黑暗的角落里缩。 在把他赶走之后，田婉兮把严道森扶了起来。 严道森一边喘气一边说：“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们是不是给了你什么许诺？” 田婉兮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有个人说，住在这洞穴里的人，可以给我做很好的整形手术。我想恢复过去的样子。” 严道森沉默了半晌，说：“吴妄的医术确实很高明，但他的整形手术水平，我还没有听说过。” “我想试一试。我去找过我妈妈，她已经不认识我了。”田婉兮的眼眶流出两行清泪：“反正现在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吴妄是我唯一的希望。” “他不是你唯一的希望。”严道森郑重地说：“我在医学界认识很多人，就连他们的学生，现在也已经在国内的著名医院当主治大夫了。我们可以通过他们，弄一个更加科学的医疗方案，犯不上依靠吴妄那种人。” “哟，吴妄是哪种人，我可比你更了解。”洞穴深处传出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严道森朝洞穴深处看去，只见那里走出了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 “剧毒医生”吴清愁。 他戴着墨镜，手里还拎着一把刀。 严道森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原来是你啊。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赶紧躺下休息吧。” 他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响指。 吴清愁继续往前走。 “老不死的，你是不是又要对我用催眠术？哦，我猜你应该已经在用了。抱歉，今天为了对付你，我特意准备了一副墨镜，还有一对蓝牙耳机。戴上墨镜之后，在这光线昏暗的洞穴里，就看不大清楚了，戴上蓝牙耳机之后，你说的话我也听不清楚了。现在你的催眠术等于对我无效。”他扬起了手里的刀。“现在，该轮到我给你做个手术了。” 严道森见情况不妙，一拽田婉兮的手：“快跟我走！” 田婉兮却把他的手甩开了：“抱歉，我不会走的。” 严道森皱眉：“你……” 吴清愁狂笑着跑了过来，将手中的刀朝严道森砍了下去。 刀离严道森还不到半米远，却再也砍不下去了。 从外面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壮小伙子，他们抓住了吴清愁握刀的手。 这几人正是墨镜男和他手下的小弟们。 “你们特么进来干嘛啊？！”吴清愁简直莫名其妙，但他从这些人呆滞的表情与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嗨！”唐宋明探身进洞，朝他招了招手。 “妈的，你这小崽子居然也来了……”吴清愁咬牙切齿地说：“你们用这么多人对付我一个，还要不要脸？” 严道森说：“之前你们所有从‘地牢’里逃出来的人，还想围攻我呢。那会儿不要脸的可是你们哦。” 吴清愁怒吼道：“只要我爸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唐宋明点点头：“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们。不过我们也不会放过他。他的悬赏那么高，光冲这一点，我也肯定会把他带回去啊。严教授的研究所要重建，需要很多钱的。” 田婉兮在一旁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的手术怎么办？” 唐宋明安慰道：“小田，你放心，我们可以把你带回去，找最好的医生……” 田婉兮忽然捂住头，嘶声大喊：“我不！凭什么都是你们为我安排？！我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我自己辛苦了这么多天，总算找到了最好的医生，我想让他给我治，我不需要你们！” 她忽然转身，朝洞穴的深处跑去。 唐宋明急道：“我去追她！”随后便也跑了过去。两人一先一后，身影都消失在了洞穴深处。 吴清愁忽然奸笑了起来。 严道森摘下他的耳机，问：“你笑什么？” “嘿嘿……这洞穴可是非常深邃，刚才我进去找东西，都差点儿迷失在里面。他们俩都不认路，还偏偏要往深处跑，恐怕再也跑不出来了。”吴清愁满怀恶毒地说：“严道森，你就要失去你最好的学生了……哦不，应该说那是你的养子吧？” “你还是先睡一会儿吧。”严道森把他的墨镜也摘掉，准备对他使用催眠术。 野兽的吼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严道森大惊失色。他望向洞外，只见大批的野兽正在朝这边赶来。 这些都是吴妄饲养的“孩子”们。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那两人正是吴妄和徐家颖。 徐家颖垂头丧气，被反绑着双手，看上去是被吴妄活捉了。 吴清愁大喜，他高声喊道：“爸！快来救我啊！” 第281章 计斗鬼医（4） 吴妄望着洞穴的方向，两眼发亮。 “严道森？！哈哈哈，真是太好了，你居然敢自己来这儿！我要把你永远留在这里！” 他身边的“孩子”们不安分地朝严道森靠近。严道森机警地躲到吴清愁的身后，口中念念有词。 吴清愁的表情开始变得呆滞起来，那是被催眠之后的表现。 “拿我儿子当挡箭牌么？嘿，你好像打错算盘了。”吴妄打了个手势，那些他饲养的“孩子”们纷纷涌上前，把严道森给围在中央。 “你现在还有什么办法？用催眠术对付野兽？可惜，从我当年在你手里吃亏开始，我就想到有一天会再和你碰上，所以我就一直在训练野兽。它们正好是你的催眠术所不能对付的。”吴妄慢慢地逼近：“接下来，咱们该算算账了。新账旧账一起算。你是想试试我的毒药，还是试试这帮孩子的尖牙和利爪？” “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倒是你，只要你敢再靠近一些，我就可以对你使用催眠术了。” “哈哈，你要是能用，恐怕早就用了吧？不用这么吓唬我。我知道你们这些搞心理学的都是耍诈方面的高手。” 旁边有只猴子已经蠢蠢欲动，趁严道森不备，从后面发动了偷袭。 它一口咬在严道森的后颈上，四只爪子在严道森身上乱抓乱挠，严道森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原本整洁的西装被扯得到处都是破洞。 之前被他催眠的吴清愁，这时像一尊泥塑木雕一样，表情麻木地蹲在地上。 吴妄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哼，废物。你还比不上一只猴子。” 他上前给了吴清愁一耳光，想把他打醒。 但严道森的催眠术，仅凭这种外力是无法解开的。 正在和猴子在地上搏斗的严道森，瞥到吴妄在打吴清愁。他忽然朝吴清愁喊了一声。 那一声根本不是什么成句的话，甚至不带有任何含义，但在听到那一声之后，吴清愁忽然动了起来，翻身把吴妄扑倒在地，并死死地压住了他。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吴妄根本来不及防御，他也没想到，之前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儿子，这时候居然会翻脸扑向自己。 “你要干什么？！”吴妄不断反击，挣扎。但吴清愁对此毫无反应，他的眼睛毫无光泽，双手紧紧地扣住了吴妄的脖子，让对方几乎喘不过气来。 原本正在攻击严道森的“孩子”们，被这个情景给吓住了。它们之前还没见过吴妄挨打。 吴妄原本想指挥它们进行反抗，但现在吴清愁扣着他的脖子，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严道森推开那只发呆的猴子，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盯着吴妄，冷笑着说：“我之前已经料到你会让自己饲养的动物来对付我，尽可能不和我近距离接触。如果我靠近你的话，你也会用某种道具在暗中对我下毒。所以我就模仿了你的做法，并不直接和你接触，而是让你的儿子去对付你。刚刚我把他催眠的时候，在他耳边低声下了几句暗示。只要我喊出某个‘暗号’，他就会对他面前的人产生敌意，并开始攻击。” 他小心地保持着和吴妄之间的距离。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道具给人下毒的。不过，应该就藏在你的身上吧？只要我和你保持一定距离，你也拿我没办法。现在，我只要等着你儿子把你掐晕就可以了。” 吴妄的“孩子”们看吴妄的状态越来越虚弱，忽然四散溃逃。 它们心目中最强大的家伙已经被击败了，现在几乎处于濒死状态，这使得它们处于恐惧和混乱之中。它们要马上逃离这里。至于这个洞穴，会被它们永远放弃。 吴妄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但他还是努力撑着。在意识到自己无法从儿子手里挣脱之后，他做了一件事。 他把一只手伸进自己的口袋。 吴清愁本来占尽上风，却忽然浑身颤抖，双眼翻白，口中吐出大量白沫，紧接着就萎顿于地，浑身缩成一团儿，胳膊和腿抖得像是狂风中的树干，整体的症状类似于民间所说的抽风。 吴妄揉着喉咙从地上爬起来，此时他还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吴清愁在被催眠状态下力气变得比平常要大。 严道森瞥了一眼地上的吴清愁：“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舍得毒倒？啧啧，还真是比鬼还狠呐。” 吴妄总算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他哑着嗓子说：“教训一下自己的儿子，也算当爸爸的特权。严道森，接下来我该教训你了。” 严道森笑着摇了摇头：“我觉得你没那个机会了。你的孩子们都已经逃走了。你的下毒道具已经给你儿子用了。我不认为你还有其他杀手锏。” “那你可就想错了。”吴妄忽地撩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身上藏着的一圈闪闪发亮的金属物品。“我身上藏的东西，可以使用不止一次。当然，它有距离方面的限制，可你的催眠术也有。咱们就试试，看谁能先把对方击败就可以了。” “你不想先救救你儿子？瞧他那样子，再过一会儿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嘿，没关系。我身上装的这些小玩意，只要给人用了，只会让人在短时间内出现昏迷、吐白沫等症状，但实际上影响不到生命。只要让他在地上躺一阵子，症状就会慢慢消失。” 严道森点了点头：“也难怪外面直升机上的人中了你的毒之后，没看到你解毒，那人后来也能活动了。” 吴妄步步逼近：“别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接下来是咱们的二人时间。” 严道森说：“未必。你看看你背后是什么。” “又要耍诈？我背后肯定什么都没有。你是打算趁我回头的时候逃跑吧？” 吴妄正说着，就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他惊愕地回头，只见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浑身漆黑的狗。 第282章 计斗鬼医（5） 吴妄觉得这狗很陌生，之前他在山谷中并没有见到这样的狗。而且这只狗的毛发、体格都与流浪狗不同，显然是有人饲养的。 黑狗向吴妄呲牙咧嘴，似乎是打算攻击他。 吴妄的反应也不算慢，在看到那只狗之后，几乎是在同时，按下了腰带上的某个东西。 他身上悬挂着的一个银灰色的小圆筒竖了起来，圆筒的一头朝向前方，正对着那只狗。 小圆筒内发出了轻微的响声，黑狗应声而倒，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和那些中了毒的人反应一样。 吴妄转向严道森：“这是你的帮手吧？” 严道森耸了耸肩：“我没有安排这种帮手。” “嘿，又打算使诈？” 吴妄再次要对严道森动手，可就在这个时候，又一只狗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吴妄刚开始还以为只之前那只狗恢复了清醒，但仔细一看，这只狗和之前那只有毛色上的差别。 另外，这只狗的脖子上还有特制的项圈（之前那只狗是黑色的，项圈不那么明显），从项圈上的标志可以看出，这是一只警犬。 警察来了？！ 这回的狗并没有贸然进攻，它注意到了不远处那只口吐白沫的同伴，并察觉到吴妄身上有某种可怕的东西，并小心地与吴妄保持着距离。 吴妄还没来得及想出怎么对付这只狗，洞口处就接二连三地冒出更多狗。 有黄的，有灰的，有黑的……每只狗都显得很矫健，很凶猛。与吴妄饲养的“孩子”们不同，这些狗都透出一股机灵劲儿。 如果吴妄朝它们靠近，它们就主动后退，如果吴妄后退，它们就逼近一些，总体上保持着与吴妄之间的距离，并且逐渐形成了对吴妄的包围。 严道森警告吴妄：“你最好放弃无谓的抵抗，就算你身上有再多的小玩意，这些狗同时对你攻击，你也是无法防御的。你身上的道具也不是没有死角的，不能全方位防御从各个方向来的敌人吧？” “你废话这么多，怎么不去表演脱口秀？”吴妄又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这回却和之前使用的小圆筒有很大的不同。 “这小金属瓶里面包着大量有毒物质，只要我打开盖子。那些东西就会以雾气的形式释放出来，并且在半径三十米之内，无论人畜，都不能幸免。” “砰！” 吴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警犬队队长赵宝瑞站在不远处，手上端着一支枪，枪口还在冒着烟。 “这都什么年头了，有枪不用，用什么小药瓶。” 严道森检查了一下吴妄的后背，发现他后心位置有一根形似飞镖的东西。 他问赵宝瑞：“你手里的枪能发射麻醉弹？” 赵宝瑞点头：“在警犬找到可疑目标之后，我们就需要进行紧急处理。如果用普通枪弹的话，容易误伤警犬，所以我们一般都携带麻醉枪。” 赵宝瑞上前掏出手铐，要给吴妄戴上，严道森警告道：“这小子身上邪门东西多，小心点儿。” 严道森弯下腰，小心地从吴妄手中拿出那个小金属瓶，用随身携带的小袋子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 这玩意如果弄破了，现场可没人能救——就连它的制造者，目前都已经处于被麻醉弹搞晕的状态。 与此同时，赵宝瑞上前解开捆着徐家颖的绳子。 徐家颖身上似乎中了某种毒药，但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没精打采，双眼无神，过了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 她刚刚清醒，就问身边人：“田婉兮呢？” 严道森指了指洞内：“情绪失控，朝着洞穴深处跑下去了，唐宋明为了把她追回来，也跟进去了。” 赵宝瑞马上说：“我们这边有警犬，非常适合找人。这样吧，我留下一个同事，让他带两条警犬帮你们找人。” 严道森感激地握住他的手：“多谢你们了。” 赵宝瑞说：“这不用谢。根据我了解的情况，这个田婉兮应该也和多宗案件有关，找到她之后，也是要带回去接受调查的。” 在听到赵宝瑞这番话之后，徐家颖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她也知道赵宝瑞所说的话是实情，但他说话的口气，显然是把田婉兮当做了“犯罪嫌疑人”。而对徐家颖来说，她坚持认为田婉兮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不过，就目前而言，如果要证明田婉兮没有伤害别人，她就必须要找到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才行。 她焦虑地望着洞穴深处，恨不得能跟着警犬一起去找。 但她在外面狂奔了一阵，早就已经精疲力尽——要不然也不至于被吴妄给抓住。 眼下她只能坐在这里等待。 赵宝瑞留下了一个名叫范田的同事，让她带着两只警犬去找田婉兮和唐宋明，他自己，则跟着大部队一起，押送着吴妄父子等一大批人，上了外面的越野车，回城里交差去了。 范田在洞穴里找了大约四个小时，才在一条地下河道附近找到了唐宋明。 此时的唐宋明浑身湿淋淋的，神情也非常沮丧。 他说他眼睁睁地看着田婉兮跳进了那条河里，他也跟着跳了进去。两人距离也不过五六米远，但他却再也找不到田婉兮了。 范田带着警犬沿着地下河的河道搜索了一阵，没找到田婉兮的踪迹。她对唐宋明说：“不如等出去之后，找一找这条河道的相关资料，要不然，就咱们俩人，就算带上这两条警犬，恐怕也找不到。” 唐宋明望着这条地下河，长长的河道一头扎进黑暗，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他心里越来越郁闷。 已经花了这么多的时间，总算离田婉兮只有一步之遥，但还是让她跑了。 错过这一次，不知道下次见面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两人回去，见到严道森之后，把结果告诉了严道森。严道森听得直叹气：“这孩子……真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避开我们。” “以您的智慧，也猜不出她为什么要避开？” “是啊。她的思维已经大大偏离了常人，需要长期的调养和治疗，如果那天研究所没有遭到袭击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康复了。可惜……” 徐家颖跑了过来，表情非常激动：“唐宋明，严教授，你们两位赶紧跟我回去一趟！” “回去？干什么？” “出了大事。胡栗他们被挟持了。” 第283章 最后时限（1） 周金城扯开自己衣领上的扣子，时不时看一眼墙上的挂钟。 身在“前线”的他，感觉自己焦头烂额，几乎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距离a先生所说的时限已经很近了， 交人，还是不交，现在领导们又有了分歧。 对方是穷凶极恶的黑色组织，如果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肯定会杀人，并且有可能会采取更加极端的手段，对警方进行报复。 无论面对如何极端的手段，警方都不会退缩，但就怕对方把矛头指向普通的民众。 之前a先生狂性大发，甚至在公安局大门口射杀无辜路人（其实是他自己失误，把去送衣服的洗衣店老板当成了警方高层），已经造成了非常大非常恶劣的影响。 决不能再有类似事情发生。 周金城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太适合代队长这个职务。虽然从资历来说，他比刘水还要强一些。但就应变能力和危机处理来说，他自愧不如。 刘水是在刚入职的当天就成功破了连环炸弹案的人（详见拙作《奇案手记之读心解案》），而同一时期的周金城只是在老胡同里捉小毛贼，还差点儿把贼给追丢了……两人的能力实在差得太远。 周金城曾经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刻苦学习，阅读了很多关于提升破案技巧的资料，手头的几个笔记本都快被他磨烂了，但还是比刘水差了一大截。 至于队里的人际关系，他更不擅长处理。之前有几次差点儿跟刘水闹翻，当唐宋明刚过来的时候，他还极为排斥这个新人。而局里的女性同事，更是觉得他为人太“刚”了些，不愿意和他相处。 用胡栗的话来说，他周金城只是个“大老粗”。 他更习惯于被人指挥，而不是指挥别人。 眼下担任代队长还没多久，他已经有束手束脚的感觉了。 曾经的他还琢磨过能取代刘水，成为队长。而现在的他真希望这一切能赶紧过去，刘水赶紧归队，把自己换下来。 警方派了专人，一直守在那部电话机旁，等待对方打电话过来。 张一钊与其他几名技术人员试图利用这部电话来定位a先生等人的位置，但并未成功。对方使用了多种加密手段，而且，这部电话是非常“朴素”的老式电话机，结构非常简单，且无法拨出，只能接听。 现场有位技术人员说：“我都有很多年没见过这种电话机了，没想到还能在这儿见到——恐怕是这大楼建造的年代比较早，在建造的同时就在楼体内预埋了老式线路。否则仓促之间也是无法临时架设一条专线的。” 另一人反驳他说：“我的看法正好跟您相反。这完全像是在大楼建起之后再埋设的线路。之前我已经去其他房间里看过了，根本没有这种线路的接入迹象。” “呸，人家怎么可能装的那么明显。”之前那技术人员顺着电话线路开始找，找到墙根位置，发现线路到头了，他试着一拽，忽然身体剧烈哆嗦了起来。 其他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张一钊率先反应过来，他抄起旁边的木质椅子，朝那技术人员的后背顶了过去。 这一顶之下，那技术人员的身体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原本抓在手上的线路也脱手落地。那技术人员总算是停止了哆嗦，但还是说不出话来。 众人这才意识到刚才他是触电了，赶紧上前抢救。 周金城闻讯后也赶紧过来，问张一钊是怎么回事。张一钊如实报告，并说，一般电话线路很少会出现“漏电”的情况。这电话机的线路显得颇不寻常，建议让电信部门的人过来看看。 电信公司得到警方的通知之后，马上派了个老维修工过来。 那维修工在看过之后，摇头说：“这不是我们安装的线路。要是我们安装的，会比这安全得多。咱们打个比方，哪怕是最老式的手摇电话，其振铃电压最高也就是120伏左右，并且是输出电压。上面还装了安全装置，可以把电压降低到之前的四分之一，即便与人体接触，承受的电压小于36伏安全电压，并不会有安全问题。更不用说在战争年代还有过人体连电话线的案例。咱们现在安装的线路都是更安全的光纤线路了，这种老掉牙的金属电话线，一般都停用了。也就少数几个单位还有安装。” 周金城问：“还有哪些单位在用？” 维修工答道：“有的是与国防相关的，考虑到一旦战争爆发，有可能会进入非常状态，常规的网络不可使用，还是要启用这种老式电话，因此，为他们专门保留了老式线路。隔三差五还要有人维护。” “国防？”张一钊摸了摸下巴：“咱这案子不会牵扯到与国防相关的单位吧？” 周金城眼珠一转，说：“除了国防相关单位，咱们这城里可是还有其他可能安装这种线路的地方，我已经想到了几处。” 张一钊问：“啥地方？” 周金城没有直接回答，他问那维修工：“西大街底下的人防设施，里面有没有装这种线路？” 维修工皱起眉头，说：“人防工程？那里的安装情况我可不大了解，那边建成的年头太久了。我得问一下总公司的人，让他们调一下档案记录，或许能查出相关情况。” 周金城点头：“除了西大街之外，天威路老人民公园遗址，江城路汽车城，百花路老工厂，青少年宫，五一广场，这几处的地下应该都建有人防设施，请你们细查一下。” 那维修工赶紧去联系总部了。 一旁的张一钊翘起大拇指：“周哥……不，周队长，您真有两下子，那么久远的人防设施，您居然全都记得！” 周金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说：“嘿，咱当年可是从基层干起的，像这几处人防设施，上级曾担心里面会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让我们经常关注，每年都要转几趟。所以我比较门儿清。要换成别的地儿，我还真未必这么了解。” 那维修工打完了电话之后，回来告诉周金城：“总公司的人查了档案，说那几处人防工程里确实都安装了类似的老式线路。不过，最近赶上城里隧道整修，西大街、裕华路、江城路、百花路四个地方的线路都受到了影响，应该暂时不能正常使用。只剩下五一广场、青少年宫两处地下的线路还能正常使用。两个礼拜之前还有人维护过。” 周金城来了精神：“小张，把人都召集过来，咱们今晚要连夜搜查！”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机忽然响了起来。 第284章 最后时限（2） 周金城抓起电话，从听筒里传出a先生那狂傲的声音：“怎么样，刘队长，准备好了么？再过一阵子，我们可就要枪毙第一个人质了。你知道我们打算枪毙谁吗？” 周金城多少有些紧张，他努力保持着镇静：“刘水已经不在这里了，我姓周，是这里的负责人。” a先生沉默了一阵，随后说：“太遗憾了，我只想和刘水对话。你们让他回来，或者你们做好提前收尸的准备，二选一吧？” 周金城气得想拍桌子——根据领导的嘱咐，为了不拖延病情，之前刘水已经被人接走，直接送往医院接受手术，怎么可能让他回来继续陪这个疯子打电话？ 他克制着冲动的情绪，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刘水因个人身体原因，目前暂由我接替……” 目前对外宣称刘水是因为要做手术而被迫离开的，目前说他是因为身体原因而离开，也不算撒谎。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随后，a先生挂断了电话。 周金城马上把这一情况报告给领导，领导们又开始了讨论。 周金城对这种情况非常无奈，应对这种突发情况，还有手足同事被挟持，更应该当机立断，快点儿下决定，时间越是紧迫，偏偏还要开会讨论…… 旁边忽然传来电话铃声，他先是一怔，随后反应了过来——那是手机铃声，而非那台老式电话机的铃声。 张一钊把一台手机递了过来：“是胡栗的手机，在大楼附近找到的。” 周金城看着手机屏幕，那上面显示来电人是“宝贝”。 胡栗也是队里有名的“老光棍”，早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了，没结过婚，也没有女朋友。至今还跟老娘住在一起。这个“宝贝”是他的养女，是一位同事的女儿，那名同事生前与胡栗的关系不错，在几年前的一次行动中不幸牺牲了。 这几天的行动都是连续的，而且要求高度保密，所有人在行动过程中不许与家人通话。胡栗自离家之后，已经在单位忙了好多天，身上的衣服都顾不上换，更别说顾家了。 “宝贝”打电话来，估计是想爸爸了。 周金城捧着那手机，只觉得它有千斤重——接？还是不接？ 电话铃一直在响，对方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周金城无奈，只好接了电话。 电话里传出女孩的声音：“爸爸，今天是我的生日，奶奶做了一大桌子菜。你今晚到底回不回家啊？！” 在场众人听到之后，无不动容。 周金城硬着头皮说：“小妹妹，我不是你爸爸，我姓周，是他的同事。” 女孩显得有些诧异，但还是乖巧地说了声：“周叔叔好。” “呃……你好。你爸爸还在忙，他会回家的。”周金城一阵心虚，他打算把电话挂断。 女孩抢着说：“周叔叔，如果我爸爸今天不回家，记得提醒他，明天是开家长会的日子，老师说务必让他去一趟。奶奶耳背，经常会听漏东西。” “好，好的。周叔叔记下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转告你爸爸。” 周金城放下电话，心中百味陈杂。其中最多的还是焦虑。 如果今晚不能把胡栗救出来…… 周金城忽然重重地一捶桌子，斩钉截铁地说：“说什么也要把老胡弄回来！决不能让他闺女再次成为孤儿！” 在场其他人同时应道：“是！” 斗志在众人心头激荡。 周金城朝张一钊说：“走，咱们去提人。” 张一钊问：“提谁？” “‘收尸人’。” 张一钊犹豫了：“这……领导们的讨论结果还没出来啊。现在就把他提出来，会不会……” 周金城的脑门暴起青筋：“等他们讨论出结果，没准儿老胡已经被崩了！先把人提出来，大不了回头再送回去。咱们要先保住那几个被挟持的同事！” “是，队长！”张一钊一下子来了精神。周金城现在要做的，也正是他一直想做的。 头顶响起了直升机的声音。 周金城惊愕地抬头，看到有架直升机从远处飞来，正要在大厦前降落。 直升机旋翼带起的气流，吹得在场众人几乎睁不开眼。周金城忍不住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怎么把飞机开到这儿来了？！张一钊，让他们赶紧滚！” 张一钊也窝了一肚子火，他顶着风小跑着来到直升机前，只见直升机的舱门打开，从里面出来几个人。 为首的，正是徐家颖。 徐家颖在得知胡栗等人遇险的情况之后，就恨不得马上赶到现场帮忙。 墨镜男等人开过去的那架直升机就留在山谷里，现场有警员晓得如何操纵直升机，徐家颖就拜托她驾机把他们送过来。 幸亏她事先联系了相关单位，允许那架直升机在市内临时降落，要不然，连市区都无法飞进来。 随同她一起赶来的，还有严道森和唐宋明。 在看到这仨人之后，周金城心中真可谓又惊又喜。 对于徐家颖，这是自己的同事，自然是信任；对于严道森，这是警方一直以来新任的专家，他是既崇敬，又信任；而对于唐宋明，虽说刚认识的时候有一些小矛盾，可到了现在，那些鸡毛蒜皮早就烟消云散，唐宋明也早就依靠自身实力，换取了周金城的信任。 周金城跑下台阶，把三人迎进大楼。 在赶来这里的路上，严道森等人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听了一遍，还没等周金城介绍，严道森就问：“你们有没有找谈判专家与对方进行沟通？” 周金城摇头：“局里的领导们还没做出决定。” 严道森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这么紧急的事，他们不会还在开会讨论吧？” 周金城点头。 严道森说：“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胡栗他们几个生死未卜，对方又是狡诈多变的黑帮分子，需要当机立断，我给你们领导打个电话，劝他们早拿主意。” 周金城稍微松了口气——以严道森的身份，在领导们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严道森打完电话之后，告诉周金城：“派人去把‘收尸人’接过来吧。但务必要快。” “好！我亲自去接。” 严道森说：“我跟你一起去。” 徐家颖不解地问道：“严教授，现在老周只是去提人，您就不用亲自过去了。” 严道森解释道：“我是要趁这个机会，跟‘收尸人’聊几句。” “咦？和他聊天？”徐家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唐宋明倒是听明白了，他对严道森说：“那您就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 周金城和严道森离开之后，没过多久，桌上的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众人望向唐宋明，唐宋明清了清嗓子，说：“嗯，让我来接吧。” 他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出a先生冷漠高傲的声音：“快让刘水来接电话，否则我现在就开始杀人。” 第285章 最后时限（3） 唐宋明不慌不忙地说：“你是哪位？” 对方显得很诧异：“你连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之前那个姓周的人去了哪里？” “老周他有别的事要忙，你们不是要把‘收尸人’放出来嘛，老周亲自去把他带过来。再过一会儿你们就能见到了。”唐宋明的口气轻描淡写，就好像在跟自己的老街坊聊天：“至于我，我姓唐，唐宋明。” “唐宋明？这名字倒挺陌生的，应该是无名小辈吧……快滚，让你的领导和我说话。”a先生显得颇不耐烦。 “啧啧。是a先生吧？你好像不怎么熟悉我，那我来自我介绍一下。你那位‘老相好’达瓦西里，就是在逃跑途中被我找出蛛丝马迹，并最终被击毙的。你在树林里为刘队他们下的地雷，也是被我解决掉的。给你的那封‘宣战信’，其实也是我写的。”唐宋明故意用了一种非常有挑衅性的口气。 “原来是你。”对方总算有了兴趣：“你应该不是警察吧？” “为什么这么说？” “中国警察的做事风格不是这样的。你的办事风格体现出强烈的个人英雄主义。这和中国警方传统的集体荣誉观大大不同。” “哟，看来你并不了解中国警方，要不要我给你上一课？” “免了，我并不想了解他们，甚至很蔑视他们。现在我手里就扣着几个警察，而且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他们。” “如果你杀了他们，‘收尸人’也就回不来了。” “如果不放回‘收尸人’，我现在就会杀人。”a先生的口气变得暴躁了起来。 唐宋明换了一种口气：“别冲动嘛，我又不是警察，因此，你就算把人全都杀了，也和我没啥关系。” “真的？” 唐宋明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是一个连正式工作都没有的社会闲散人员。” 徐家颖皱眉看着他，心想这人真能瞎侃，对方可是冷血的黑市杀手啊，你跟他聊什么天啊…… 不过，唐宋明说的话，居然很能吸引住a先生。a先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居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耐着性子继续听了下去。 唐宋明接着说：“我跟你无冤无仇，只是想奉劝你一句，如果你真的想为你那位‘老相好’报仇，就应该光明正大地来这儿找我，咱俩一对一，好好来一场。可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躲在旮旯里的蟑螂一样，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你枪法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缩头乌龟。只能窝窝囊囊地过一辈子。哦，我不知道你的中文掌握得怎么样，这些话你能不能听懂？” 徐家颖的手按在枪套上，她早就听得心惊胆战，真恨不得当场开枪毙了他。 唐宋明忙冲她打手势，意思是不用慌，一切都在掌握中。 a先生沉默了好一阵，忽然笑了起来：“好，有意思。我这就去见识见识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电话那头响起了争吵声。a先生似乎在和一个女人争辩着什么，不过，到最后还是a先生占了上风。 a先生又在电话里补充了一句：“祈祷吧。我今天就会送你下地狱。如果时间允许，我会先拿了你的命，再把‘收尸人’接回来。” “恭候大驾。另外我再补充一句，我是无神论者，地狱或天堂，都不会欢迎我。” 电话挂断了。唐宋明把听筒放下，长出了一口气。 徐家颖拍了拍枪套，说：“要不是对你有足够的信任，刚才我就把你给毙了。” 唐宋明苦笑：“我也不想表现得那么夸张，但对方是个颇有经验的狙击手，一般的刺激对他无法起作用，只有更夸张的行为才能彻底激怒他。” “现在他已经被你激怒了，你想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直接迎战呗。”说这句话的时候，唐宋明倒显得轻松了起来。 徐家颖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唐宋明：“你可要想清楚，对方可以说是黑市第一的杀手。就你那两下子，恐怕……” “觉得我对付不了他？嘿嘿，其实我倒不一定亲自出手。”唐宋明耸了耸肩。“放心，他之前用地雷陷阱对付刘队和你们的时候，我就考虑好怎么对付他了。” “你也要用类似地雷的东西？” “那种东西太粗鲁了，和我的风格不大相符。我设计的东西比那个要更具艺术性。”唐宋明顽皮地做了个鬼脸。 徐家颖机械地点了点头，她现在越发觉得，唐宋明是真的疯了。 …… 金属门打开，周金城来到关押“收尸人”的房间前。 由于被定为“高危险级别”，因此“收尸人”没与其他人关在一起。他独占了一个房间，门口还有荷枪实弹的人负责看管。 此时“收尸人”正蜷缩在床上打瞌睡。 在核实了周金城等人的身份之后，房间门才被打开。 周金城径直来到床前，沉声道：“醒醒，该走了。” “收尸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睁开眼，先看到了周金城身旁的严道森。 “老不死的！”他猛地窜起来，想去抓严道森。但身上的镣铐限制了他的行动范围。 严道森淡淡地说：“又见面了。你睡得还好吗？” 他这句话有特殊的含义。之前“收尸人”曾在他的催眠术影响之下莫名其妙地昏睡过去，最终导致被抓。 一想起这个，“收尸人”就恨得牙根痒痒。 “老不死的，要是在外面，老子隔着老远就能用枪干掉你。根本不给你用催眠术的机会。” “太好了，我今天就给你个机会，咱们去外面走走，看你能不能用枪干掉我。” “嗯？”“收尸人”还没明白过来，就有人过来打开了他的镣铐，但周金城又给他上了一副新的手铐，还把手铐的另一头铐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你们真要让我出去？”“收尸人”一脸懵逼地看着周金城。周金城板着脸一言不发。 “我们确实是要带你出去，而且还能让你跟你的同伙见个面。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在你身上做点儿小动作。”严道森扶了扶眼镜，逐渐靠了过来。 “收尸人”吓得赶紧闭眼：“老不死的你赶紧滚开！老子才不想被你催眠！”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在苍老的呢喃声中，严道森那张脸越来越近，越来越模糊…… 当“收尸人”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牢房，上了一辆警车，周金城和严道森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 警车在公路上飞驰，他往窗外望去，发现自己确实已经出了监狱。 周金城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已经和你的同伙取得了联系，会在大约一刻钟之后给你自由。” “自……自由？”“收尸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有几名同事被你的同伙绑架，为了换回他们，我们只能释放你。” “原来如此。”“收尸人”的脸上重新荡漾起笑意，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严道森的脸上也带着笑意。 在把“收尸人”带上警车的过程中，对他的“特殊处理”也已经完成。眼下的“收尸人”其实就是一个“工具人”。 只是“收尸人”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 警车驶上了环城路，朝约定的地点前进。警车前后都安排了其他车辆进行保护。这次的行动绝对不能有失。 第286章 最后时限（4） “啪！” 精致的玻璃杯摔在地上，变成了无数碎片。 “大小姐”满面怒容，又抓起一只杯子，往地上摔去。 律师及时地把手伸了过来，把那只杯子抢了回去。 “大小姐”怒视着他：“你干吗阻止我？” 律师无奈地说：“大老板挺喜欢这套杯子的。这可是君士坦丁堡的某位大师亲手制作的。” “我爸？他会经常来这种鬼地方么？”“大小姐”对此表示怀疑。 这是一座幽暗的地下建筑，虽说内部空间足够宽敞，但建筑主体老旧，四处墙皮多处剥落，墙角上甚至还挂着蜘蛛网…… 律师抬了下金丝眼镜，笑道：“这座人防建筑，也算是大老板当年的‘发迹地’之一，他怎么能不常来这里看看呢……” “发迹地？我爸当年在这儿做过什么？” 律师环视着四周的斑驳砖墙，说：“大约二三十年前，大老板在本地的第一个秘密‘库房’，就是在这里。” “人防设施平时没人看管吗？当年就把东西放这儿？” “那个年月，本地的警员数量少，而城市流动人口多，新建的铁路连接了周围的城市，带来了很多外地人，而某些大型污染企业被关停之后，还新生了大批下岗职工，社会治安很难维持。大老板在那个时候瞅准了机会，跟国外的一批人合作，搞了一批东西进来。” “武器？” “武器可没那么值钱，大小姐您可能还不了解行情。即便是国内市场上最拿得出手的九五式步枪，在市场上的价格也不过四千元而已，而且还是违禁品，一般人是没指望能持有的。大老板搞来的东西是‘硬通货’。” “大小姐”想了想，说：“毒品？” 律师说：“是进口的电视机、影碟机和游戏机。大多数是从日本购入的。那些厂商在东南亚有工厂。工厂里每天都以‘残次品’、‘报废品’的名义‘处理’掉一些‘垃圾’。而那些‘垃圾’没有太多质量上的瑕疵，价格却很便宜，几乎可以公斤为单位来购入。‘大老板’从香港的船东那里包了货船和集装箱，把那些东西成批地搞进来，在这里存放。每天晚上的十二点到凌晨四点左右，就是‘出货’的时候。当时，全国各地都有人来这里‘提货’。一台液晶屏幕的掌上游戏机，最高可以卖到人民币一千元，但那个时候的进价也不过一公斤一百元。你算算这里面的利润是多大吧……” “没想到黑帮老大的发家史，居然和游戏机有关系……我还以为我爸的过去都是和打打杀杀相关。” “真正的暴利，未必一定要靠打打杀杀。” “大小姐”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跟我扯这些干吗？你们那位a先生做的事你知道么？” “他？大老板给了他很高的权限，我也没办法管他。”律师显得很无奈。“更何况，这次交换人质的事情，大老板也是亲自指定他来主导的。” “让他来主导？你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自己非要和刚捉到的那几个警察坐在同一辆车上，身边连个帮手都不带。结果人家设法挣脱了束缚，险些把他给办了。最后，要不是我，他现在应该也被警察给抓走了！” 律师环视四周：“他现在在哪儿？” “大小姐”没好气地说：“跑了。” “跑了？！”律师瞬间紧张了起来：“跑哪儿去了？！” “他打电话给警方的人，本来是要威胁他们，催他们赶紧交人，但却受到了一个警方人员的挑衅，要跟人家对决。几分钟前刚跑出去了，我就是为这事儿摔杯子的。” 律师气得头发都差点儿立起来。他把手里的杯子往地上重重一摔，大吼道：“来人！给我把a先生找回来！” “大小姐”望着律师的背影，心想：“这人发脾气的样子，倒是比我火爆多了。” 律师忽然又想起了件事，他转向“大小姐”，问：“a先生肯定不是空着手离开的吧？” “大小姐”点头：“是啊，他拿走了两把枪。” “两把枪？我记得他带的是一把带瞄准镜的来复枪。他身上还藏了别的武器？” “大小姐”指了指墙角：“他拿了‘货仓’那边的东西。” 律师脸都白了，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货仓”前，打开仓门。 那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大量木箱。木箱上还盖着帆布。 律师撩开搭在货箱上的帆布，看到有两只货箱已经被打开。 “他……他拿走的是m国最新的产品，这个该死的外国佬……”律师马上拿出电话，联系了某个人：“喂，外面的岗哨有没有看到a先生？没有？！他那么大个人，你们居然看不到？！” “大小姐”冷冷地说：“他可是前m国海军陆战队的狙击手，除了枪法高超，匿踪潜行的本事也是一流的。他要是想悄没生息地出去，就凭咱们手底下那帮小马仔，怎么可能注意到他？” “唉，完了完了，这么个惹祸的祖宗，这回没准儿又要惹出什么大事来……”律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先是‘收尸人’，之后又有a先生。这俩人怎么都这么自大且容易捅娄子。” “所以他们俩才会有那场对决啊。没准儿在他们自己的脑子里，还觉得自己挺浪漫，挺骑士精神。” “我不喜欢骑士精神。杀手只要能杀人就可以了。太有个性的人，当不了好杀手。a先生和他的那位老相好，之所以都会离开部队，原因就在于他们的个性都过于张扬。”律师好不容易才把火气压了下来，他开始冷静地安排人去追踪a先生。 “千万要保住他，不能让他有事。” 与此同时，a先生早已离开了这座地下建筑物，来到了附近的大街上。 路边树下停着一辆豪华跑车，里面有两个影子正纠缠在一起。车内传出躁动的音乐声，除此之外，还夹杂着男女缠绵的呢喃声。 a先生上前敲了敲车窗。 车内的呢喃声停了下来，车窗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传出一个年轻男人不满的声音：“什么事？！” a先生礼貌地说：“想借你的车用一下。” “滚！” a先生忽然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车窗：“下车。” 车内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那年轻男人结结巴巴地说：“别……别开枪。” 车门开了，露出里面衣冠不整的一男一女。 a先生面无表情地上前，把里面的男人抓了出来。 男人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底裤，在寒冷的夜风中，他瑟瑟发抖。 a先生忽然一掌劈在他的后颈上，这男人连哼都没哼，就瘫软在地上。 a先生冲车内的女人说：“快，把后备箱打开。” 女人被吓得直哭，连脸上的妆都给哭花了。她一手护胸，一手颤巍巍地按下后备箱的按钮。 a先生把被打晕的男人塞进后备箱，随后钻进驾驶室。 他冲只穿着内衣、已经哆嗦成一团的女人说：“别怕。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女人可怜巴巴地说：“大……大哥，既然你对我不感兴趣，能不能放我下车？” a先生冷冷地说：“不行。我不认路，你要给我指路。” 跑车发动，前往唐宋明所在的大厦。车内的音乐，也被换成了贝多芬第三交响曲——英雄。 在a先生看来，今晚与唐宋明的对决已经成了“死约会”，不死不散！ 第287章 最后时限（5） “目标：a先生。外表特征：外国人，光头，高大，肤色黝黑，肌肉发达，擅长伪装，可能戴口罩、围巾或墨镜掩饰。喜欢穿m国制式军靴。随身可能携带武器……” 一组信息迅速通过警用网络传到每个警员的手上，连同a先生的照片——只不过这照片是在他服役期间拍下的，与现在的样子有一定差别。 大厦周围的警员严阵以待，等候着a先生的到来。 唐宋明守着电话机，显得百无聊赖。他嘴里还低声念叨着：“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徐家颖白了他一眼：“怎么，你是在热切期待着那个a先生么？” 唐宋明说：“他来得越早，这件事越能早做个了断。” “可就算是a先生来了，也不代表我们的人能被放回来。” “他来了，如果能把他拿下，我们手里就等于多了一个筹码。”唐宋明淡淡地说：“不瞒你说，我本来就没指望对方在得到‘收尸人’之后能爽快地把老胡等人交出来。” 徐家颖大惊：“你是说，他们打算毁约？” “本来就没有什么‘约’，因此也谈不上毁约。”唐宋明解释道：“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这种‘人质交易’真的成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徐家颖摇头：“我没想过那么多。我只想让老胡他们赶紧回来。” 唐宋明说：“他们这帮人不会满足的。一旦‘交易’达成，已经被抓进监狱里的那些黑帮分子、黑市杀手会怎么样？‘黑老大’的人还会想着把这些人给救出来。于是他们会如法炮制，继续绑架更多的警察，甚至平民，来交换那些已经被关进监狱里的人……” 徐家颖倒吸一口凉气：“我倒没有想过这么多……” 唐宋明说：“你知道你们局里的领导为什么开会要开这么久吗？我猜他们就是为这些问题头疼。有时候，做决定不是为了眼前的事，更要为以后可能出现的事做打算。有时候就是因为这个，再高明的决策者都会难下决策。” 徐家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张一钊打来的。 张一钊告诉他们，不久之前，在五一广场附近发生一起暴力抢车事件。 “是一个下了夜班的小白领目击到的。那人在路过五一广场附近的时候，看到有人在袭击路边一辆跑车上的人。袭击者把其中一名男子打晕，并装进后备箱，之后抢了车，朝大厦的方向来了。根据目击者的描述，袭击者的体形与a先生极为相似，另外，身上还带了件长长的东西，像是武器。目前那辆跑车的车牌号已经被锁定，根据交通部门提供的监控显示，那辆车确实是朝大厦方向来的，而且速度极快。” 徐家颖不解：“这a先生也太蠢了吧？！就这么直接在大街上抢车，然后乘车来大厦？” 唐宋明却说：“他这不是蠢，而是有恃无恐。那辆车上可能还有其他乘客。” 张一钊说：“让你给说中了。根据监控显示，那辆车的副驾驶位置上还有一名女子。” 唐宋明神色凝重：“这下子，对方手里的人质又多了一个。” 徐家颖狠狠地捶了下桌子：“这帮混蛋……随便在路上抓人就能增加人质数量！我们是无法阻止的！” 唐宋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先期待严教授他们那边了。” …… 在那座巨大的地下建筑内，律师正焦躁地等待着部下们的回音。 之前发生在外面的跑车抢劫案，已经报告到了他这里，当时他差点儿气炸——就算是黑色组织，也是“盗亦有道”的，就他而言，并不喜欢袭击普通老百姓这种事。可a先生这人显然是个“混不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仗着他在黑老大面前受宠，就算他抢的是公子王孙的车，黑老大也不会怪罪。 “之前是在公安局门口开枪打死路人，之后又在路过市区的直升机上朝平民车辆开枪，现在又开着抢来的跑车去大厦‘赴约’，跟警方的人决斗……这小子，就算老大能容他，其他大佬恐怕也会有微词吧？”“大小姐”望向律师，“我爸他现在怎么样了？” 律师摇头：“大老板目前不希望我向外透露他的身体状况。” “靠！我是他亲女儿！连我也不能透露？！” 律师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他确实这么说过。” “大小姐”沉默了片刻，说：“看来他的情况真的不乐观。” 律师缓缓地说：“这可是你自己猜出来的，不是我说的。” 在身体出现状况之前，黑老大就已经处于严密的看护之下。 一直有专业的团队负责他的饮食起居，他喝的每一杯水，吃的每一口饭，乃至于每天的睡眠时长，背后都是团队的精心计划——这个团队包括私人医生、专业的营养师、厨师、按摩师。 现在给黑老大使用的，是全球最顶尖的康复技术，有液氮氢治疗缓解炎症，有冷冻室为他缓解肌肉疼痛，有高压氧气舱来增加血氧浓度，此外还利用normantec脉冲恢复系统来减轻身体负担，等等。 然而，谁都清楚，这只是在拖延时间。 黑老大已经步入了老年，身体的巅峰时代已经过去。 他这次的倒下毫无征兆，仓促之中甚至没能找到合适的医生。 而且糟糕的是，病情恶化得非常迅速，在警方突袭东湖印象的时候，他还壮得像头牛一样，甚至有闲情逸致跟警方周旋了一把。但自此之后，他就再也没出过房间半步。 律师等人已经为他尝试了各种方案，几乎能找到的“黑市医生”都被找过了，但没有找到一个靠谱的治疗方案。 偏偏本地警方行动密集，这下连偷渡出国、去国外治疗的可能性都被打消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请“鬼医”吴妄来为他治疗，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派出去的人居然毫无消息了。 根据黑老大的私人医生的判断，就算用最贵的药，黑老大最多也就能撑四十八小时。 这四十八个小时，就是黑老大的最后时限。 这么大的事，当然不能泄漏出去。否则，组织内部必然会乱成一团。 这个地下犯罪组织并不是铁板一块，有了黑老大这样的铁腕人物，才能把各方势力压制住，相安无事。 如果那些人都知道了黑老大的病情的话，恐怕都会蠢蠢欲动。 尤其是那几位辈分较高，身份也高的大佬，没准儿会直接“造反”。 “收尸人”在组织内的职务是“处刑人”，同时也是黑老大的左膀右臂，把他救回去之后，也能对那几位大佬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因此，这次的行动甚至要a先生、“大小姐”两人一起出马。黑老大还不放心，把律师也派了过来。 没想到律师还是来晚了一步，a先生自己已经先走一步，去大厦那边与唐宋明决斗了。 现在“大小姐”自己也有些慌，她希望律师能拿出个好办法。毕竟，律师是黑老大身边的智囊，鬼点子最多。 律师问：“警方那边的动向怎么样？” “大小姐”答道：“警方已经同意了我方的要求，二十分钟后在大厦交人。负责交人的，是新任的代队长周金城。” “哦，是那个莽张飞啊。那人倒是好对付。”律师似乎想出了办法：“我们现在先去现场。带一名人质走。” 第288章 最后时限（6） “大小姐”没明白律师的意思：“怎么只带一名人质走？我们不是和警方约好，在得到‘收尸人’之后，就把所有人质都释放吗？” 律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表情：“那么早就把所有人都放回去？嘿，太便宜他们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警方一直对我们采取高压政策，咱们黑市的生意都萎缩了一半。这回的行动，咱们也要起到‘立威’的效果。要让警方畏惧咱们。” “大小姐”摇头：“我不喜欢出尔反尔。” “大小姐，您这就不懂了。我们这不算出尔反尔。咱们之前被抓进去的那些弟兄，您还记得吗？你不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们都放出来吗？”律师扶了扶眼镜，说：“如果他们都能出来，咱们手里可就又多了一批生力军啊。” …… 根据交管部门发来的消息，那辆被劫持的跑车已经来到了距离大厦两公里之外的青年路。 在青年路上，早已经布下了警方的人，甚至还有特警的狙击手。 但他们都不敢轻易对跑车上的人动手。 谁都知道那是犯罪组织里最厉害的枪手，此时身上还带着武器，车内有平民做为人质，因此无法对其下手。 跑车逐渐减速，最后在青年路幼儿园门口停了下来。 警员们紧张起来，以为车上的暴徒要进幼儿园做什么坏事。 然而对方只是打开了跑车上的天窗，还把车上的音响调到最大声，放起了音乐。 只不过那音乐庄严肃穆，像是带有某种宗教元素。 …… a先生哼着歌，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长形帆布袋。 帆布袋打开之后，他从里面取出一支很长的，样式略心古老的步枪。 随后，他对车内的女子说：“把你的手机给我。” 女子哆哆嗦嗦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a先生用这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 大厦内，唐宋明身边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唐宋明霍地站起，拿起听筒。徐家颖如临大敌，手按在了腰间的警枪上。 听筒里传出a先生的声音。 “唐宋明，你还在吗？” 唐宋明回应道：“我还在。你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吧？” “我已经到了要和你对决的地方。我想问你：现在，你做好要死的准备了么？” 唐宋明笑道：“我觉得我还足够年轻，没必要现在死。” a先生取出一只瞄准镜，将它安装在步枪上。 “你杀了我的爱人。你必须死。” “噗！请原谅，我实在忍不住想笑的冲动。”唐宋明望向青年路幼儿园的方向，但距离太远，又隔着房屋，在夜色下什么都看不到。“你要是真想杀我，就从你劫持的那辆车上走下来，咱们来一场一对一的单挑。” a先生答道：“我一开始也想这么做，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唐宋明轻蔑地说：“哦？大名鼎鼎的a先生居然也会做缩头乌龟，想临阵脱逃了？” “不，我依然会和你一对一单挑，但不会到你的面前去，在这个距离上已经足够了。” a先生取出一匣子弹，将它们一发一发地装填进步枪的弹夹里。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用远程狙击步枪来对付我？可咱们之间并非没有东西隔着。大厦的前面就是街道，除了包围这里的警车之外，还有一些民居、商业楼。你的狙击步枪威力可以大到把这些东西都给击穿么？ “没有必要。”a先生打开保险，将一发子弹压到待击发状态：“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做好要死的准备了么？” 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忽然袭上了唐宋明的心头，他环视四周，除了警方的人之外，周围并没有其他人。 他试探着问道：“你不会是找了其他人来对付我吧？先靠打电话来吸引我的注意，然后让同伙找机会偷袭我？” a先生冷笑道：“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这次带来的武器——m14步枪。我和这种枪算是老相识了。” 唐宋明皱眉：“我记得这种枪的有效射程不过七百米而已，你和我之间的距离大约有一千多米，中间还隔了不少的障碍物，你确定要用这把老枪来对付我？” “没错。”a先生缓缓地抬起枪口，将它伸出窗外。“但这不是普通的m14，这是精度标准更高的m14‘national match’（意为‘国家比赛型’）为基础，加上多项改进之后，做出来的高级货。我们给它换用了比赛级重枪管，对枪口消焰制退器进行精密再加工，消除射击误差，换用了手工打磨抛光，并且灵敏干脆的比赛级扳机组，枪上的活塞和活塞筒都进行了打磨抛光， 护木与机匣结合部位改装了玻璃钢床座，降低后坐力带来的影响。除此之外，我刚刚给它加上了蔡司生产的高倍率瞄准镜，这瞄准镜上还带有微型计算机，可以帮助提高射击精度。” “听上去这已经很变态了……可这依然无法提升它的威力，也无法让它穿过这么多障碍物吧？” “你听说过抛物线弹道么？所有枪射出的子弹都是类似抛物线的弹道，因为子弹速度快，在刚开始的一段距离可以近似当做直线，这段距离即是直射距离。但由于空气阻力和地心引力的存在，子弹的飞行时间越长，其弹道就下垂越多，形成一条抛物线。对于空气弹道来说，初始的射出角度可能大于或小于45度……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由于广泛使用‘战壕战’，几乎所有的参战国都动用大量机枪和步枪进行‘超远程抛物线射击’，即根据预先计算好的射表，进行大仰角射击，这样可以对远距离的目标进行覆盖杀伤。 ” “你是想用这种方法对我进行射击？可你连我的具体位置都找不到啊。这样射击的误差会很大的。” a先生将车窗打开一条缝，将手伸到窗缝旁，感受着外面的夜风：“在现代战争条件下，你知道当一个狙击手要先学好什么知识吗？” “什么知识？” “数学。我们要掌握大量的数学知识，而且要学会心算。没想到吧？当大兵也需要上文化课，而且必须要算得准，算得快。”a先生把手指小心地放在了扳机上，“你还有十秒钟用来进行死前忏悔。” 唐宋明冷笑道：“我是无神论者，不信你们这一套。” “那好吧。”a先生试了试枪的手感，忽然把一件东西套在了枪口上，随后将枪口重新对准大厦的方向。 “唐宋明，下地狱去吧。” 他扣动了扳机。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一条“火龙”从他的枪口射出，在黑暗深邃的夜空中显得格外耀眼。 “火龙”以抛物线弹道飞行，迅速靠近唐宋明所在的大厦。 “轰！” “火龙”重重地撞在大厦上，顷刻间炸成火球，剧烈的爆炸导致整座大厦都开始摇晃，所有的玻璃窗都被震碎，正前方的玻璃门在气浪的作用下变成无数碎片，如箭雨般向外射出。 这些“箭雨”，连同爆炸产生的气浪、冲击波，甚至令大厦周围的警员都受到了影响，不少人身上挂了彩。 a先生望向大厦方向，那里已经腾起了火光与浓烟。 他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第一位天使吹响号角，冰雹和火夹杂着血，掷到地上；三分之一的树被烧掉，所有的青草被烧掉’。”他一边呢喃，一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第289章 反遮蔽目标作战（1） 大厦周围有警员清醒过来，马上奔向火场，试图把火场中的唐宋明和徐家颖救出来。 a先生重新发动了跑车，往大厦的方向行驶。 他猜沿途应该有不少警员在盯着他，甚至旁边大楼上也有狙击手一直在用枪瞄准他。 不过，不会有人敢朝他射击的。 想到这里，他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复仇成功，真是一件快乐的事。 他旁边的女人试探地问道：“大哥……您能让我下车吗？” a先生皱眉，反问道：“你为什么要下车？” “您……您不是要我带路吗？现在我不是已经带您到指定地点了吗？” a先生故意叹了口气：“我也想让你赶紧走啊，可外面这么多警察，我要是放你走了，他们恐怕会马上冲过来修理我。所以我还不能放你走。” 女人可怜巴巴地说：“我家里也算有点儿钱，只要您能放我走，我马上能给您转个几十万……”她一边说，一边想来抱住a先生的大腿：“如果您不想要钱，我还有别的。” 她故意把没被遮住的胸部往a先生的身上蹭。 a先生不耐烦地给了她一巴掌，把女人打得眼冒金星。 “肮脏的母猪！我说过了，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女人蜷缩在车里哭了起来。 他身边的手机里忽然传出说话声：“喂，胆小鬼，你打女人了？” a先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抓起手机大吼道：“唐宋明，你还没死？！” “托你的福，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我都说过了，我是无神论者，地狱那种地方容不下我。” 唐宋明的声音略显沙哑，但还算有活力，证明他活得好好的。 “fuck！”a先生忽然再次把步枪拿了过来，准备重新进行瞄准。 “又要再次朝我开火？你可要想清楚了，第一次没弄死我，保不齐第二次也弄不死。”唐宋明冷笑道：“你刚才对我用的是m国制造的单兵反遮蔽目标作战系统，是吧？” a先生微微一怔：“你居然知道这种东西？” “我对武器一类的东西研究不深，但我身边可是有一位这方面的专家。”唐宋明一边说，一边看了身旁的徐家颖一眼。 此时的徐家颖显得有些狼狈——头发被燎焦了两处，制服上落了不少灰土，脸上还带被门窗碎片擦出了一道口子。 正是她把唐宋明救下来的。 a先生向大厦开火时，徐家颖站的位置离大厦入口近一些。当a先生扣动扳机，手机里传出“砰”的一声闷响，唐宋明还没有反应过来，徐家颖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夜空中那由远及近的闪亮光点，印证了她的想法。 “卧倒！”她猛地一拽唐宋明，把他压倒在身下。 a先生击中的位置，位于大厦中段，原本他指望这次的攻击能让整座大厦倾倒，但他忽略了一件事——在唐山大地震之后，中国国内的很多建筑在建筑设计之处就考虑了要能抗强震。这座大厦也是其中之一。因此，这次的攻击并没能让大厦主体受损。 不过，徐家颖和唐宋明也被搞得灰头土脸，一身狼狈。上方的天花板大片脱落，要不是他俩的位置比较偏，肯定会被上面掉下来的东西砸个正着。 外面的警员赶紧进来施救，七手八脚地把压在二人身上的东西扒开。 但二人被救出来的时候，徐家颖正压在唐宋明的身上，看上去略显尴尬。她在被救出之后，马上从唐宋明的身上起来，红着脸站到一边去了。唐宋明的表情也显得有些不自然。 徐家颖在一旁捡到了一片武器的尾翼，从这尾翼来判断，a先生使用的东西似乎是m国研制的“反遮蔽目标作战系统”。这种东西可以由单兵武器发射，子弹打进其尾部之后，将其“顶”飞出去，在飞出一段距离之后，内置的火箭发动机开始启动，并借此飞行两公里左右。它可以采用类似迫击炮的曲射弹道，因此可以攻击墙壁等隐蔽物后面的目标。 a先生在人防设施的“仓房”里看到了这种武器，就随手拿了，用来对付唐宋明。 唐宋明听到身边传来微弱的说话声，他回头一瞥，瞥到那电话机。 电话机在这次的袭击中幸免于难，而且似乎还没挂断，从话筒中传出a先生狂暴的声音。唐宋明就冲过去捡起话筒。 他的目的倒不是继续挑衅对方，而是想推测出对方到底带了多少武器。 a先生再次从那包里抽出一个装置，将它插在了步枪上。 那缩在角落里的女人忽然尖叫起来：“你们快跑啊！他又要用那种东西炸你们了！” 刚才a先生打她的那一耳光，已经让她彻底清醒，她渐渐开始明白，无论她如何向对方求饶，对方也不可能放她走，甚至有可能会杀了她。 既然如此，她也豁出去了。 a先生饶有兴味地盯着她：“哟，你这次倒是胆子不小啊。” 唐宋明赶紧说：“别忘了你这次是冲我来的。你要是个男人，就别伤害她。” “放心。我对杀女人没有兴趣。她虽然惹了我，但我还要好好利用她一阵。”a先生调整好射角：“准备好了么？来吧！” “砰！” “火龙”再次飞出，冲向大厦。 数秒钟后，大厦的方向传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由于此时a先生距离大厦已经近了一些，他能清楚地看见第二次爆炸对大厦带来的伤害——外层的瓷砖大片剥落，主体建筑出现大量裂纹，楼外的不锈钢导雨管道都已经扭曲变形，防火梯整体掉了下来…… “‘第二位天使吹响号角，山脉燃烧起火被掷到海里；三分之一的海洋变成血色’……”a先生又开始在胸前画十字。 然而，电话里又传出了唐宋明的声音，这回甚至比上回显得更有活力：“孙子！有本事再朝大爷来几发啊！我就不信你能打死我！” “混蛋！”a先生彻底暴怒，他嗖地解开上衣，露出肌肉发达的上半身。“今天就算把这座楼炸塌，我也要弄死你！” 唐宋明讥讽道：“那你倒是出手啊，老子好端端地在这儿坐着呢。别再搞这些毛毛雨一样的攻击了，把你最厉害的杀手锏使出来吧。” a先生将身子探出天窗，把枪口遥遥指向大厦方向。 头顶响起直升机的声音，警方的直升机已经开始在头顶监控现场情况。从直升机上投下探照灯的光，正罩在跑车上。 a先生的半截身子暴露在灯光之下，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抢眼。 “他现在离人质比较远！”“歹徒的枪口此时并未对准人质！”“找准空档射击！” 附近另一座大楼上埋伏的警方狙击手将枪口对准了a先生。 a先生机警地缩了回去，狙击手失去了目标。 再次装好武器，a先生只把枪口探出天窗，并扣动了扳机。 又是“砰”的一声闷响，第三条“火龙”飞向大厦。 这次“火龙”带来的破坏较为严重，在爆炸的余波声中，大半个大厦的楼体开始缓缓开裂，并沿着龟裂线崩坏、倒塌……混凝土碎块连带着钢筋一起掉落，在大厦周围砸出无数的坑…… a先生在手机前等了很久，没再听到唐宋明的声音，这才放心地开始在胸前画十字。 “‘第三位天使吹响号角，从天国落下巨星，像灯般燃烧’……” “喂。”唐宋明的声音又阴魂不散地响了起来：“别再念叨《启示录》了，老子还没死呢！” 第290章 反遮蔽目标作战（2） a先生已经彻底“懵逼”。 大厦都已经被他炸塌了，唐宋明怎么可能还活着？！ 唐宋明的声音只能是由大厦底层的那台固定式电话机里打过来的，而且那是老式线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动手脚…… 难道这唐宋明真的是好运爆棚，才能在这一连串的爆炸中幸存下来？！ 还是说……这小子有某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a先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在来这里的路上，已经委托组织里的人为他提供唐宋明的更多资料，这些资料显示，唐宋明懂得如何把人催眠。 他是著名心理学家严道森的学生，而严道森本人就是中国国内首屈一指的催眠大师。 a先生瞬间警觉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不该一直和唐宋明交谈。 真正的催眠大师，在平时的一举手、一投足中，都有可能对别人进行催眠。而被催眠者往往还毫无察觉。 万一对方在交谈的过程中给自己用了催眠术呢？ 如果自己真的已经被对方催眠，那么这几次袭击都没炸死对方的原因就非常明确了。 想到这里，a先生咬牙切齿地说：“唐宋明，你这小混蛋！你把我给催眠了？” 唐宋明笑道：“我倒是非常想把你催眠，但我从严教授那里学到的都只是皮毛功夫。不过，如果是严教授本人的话，恐怕你现在已经被催眠了。” a先生口袋里一阵震动，来自他的手机。 他拿出手机一看，上面有一条信息——“我们正在交易，不要再捣乱。”发信人是“律师”。 a先生哼了一声，把手机收了起来。他对唐宋明说：“算你小子命大。今天的事就算了。你的命，总有一天我会取走。” 唐宋明挖苦道：“你首先要保证你能活到那一天。不过，就你的智商看来，我觉得很悬。” a先生气得差点儿吐血——今天连续多次袭击唐宋明，都无法将其杀死，而唐宋明又在电话里反复地刺激他，这让他很难压住心头的怒火。 忽然，远处一阵尖利的刹车声传来，紧接着，一辆打着双闪的警车冲到了a先生的面前。 a先生还以为有警察要对他下手，他马上抓起步枪，对准了身旁的女人：“你们要是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警车的门开了，从里面窜出来一个身材枯瘦的人，正是“收尸人”。 “是我！”“收尸人”欢欢天喜地地喊道：“老子重获自由了！” a先生一怔，但随即想到，交换人质的地点就位于大厦附近，离这儿确实不远，难道这小子是被释放之后自己跑过来的？ “收尸人”又从警车里拽出一名警察，并用枪挟持着他。那名警察垂着头，被“收尸人”箍着脖子，强行拖到了跑车这边。 “收尸人”不耐烦地踹着车门：“交易失败了！我是靠自己劫持了个警察才逃出来的！快开门！” a先生犹豫再三，终于把车门打开。 “收尸人”毫不客气地钻了进来，他依然用胳膊箍着那警察。 跑车的后排空间较为狭窄，他俩钻进去之后，车内立刻显得拥挤起来。 “收尸人”催促道：“快开车！我们要赶紧回去！” “回哪儿？” “当然是老大身边！” “老大现在不方便见任何人。而且你现在刚刚被放出来，组织肯定要对你进行全身性质的检查。我最多只能带你到临时的藏身点。” “那也好。快走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哼，急什么急，老子又不是你的保姆。”a先生发动汽车，打算回那座地下建筑。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后面肯定会有警察跟着。” “放心吧。”“收尸人”得意洋洋地说：“老子已经威胁过他们了。如果敢派人跟着，老子就杀了这个警察。”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现在就开出去试试看。” a先生半信半疑地驱车前进，这一路上确实没有警车跟着他们，就连头顶上的直升机，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a先生，你是真的要逃走，当丧家犬啊？”唐宋明那带有强烈讽刺味道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a先生干脆挂断了电话。这个唐宋明实在令他心浮气躁。 后座上的“收尸人”一直笑眯眯的，似乎是在为重获自由而开心。 a先生的心头充满各种疑问。首先，他还是没敢直接回地下藏身处，而是开车上了出城的公路，在外面兜了几个圈子之后，来到了城外的一个小码头。 有一艘破旧的小船在那里等着。a先生带着“收尸人”和那警察上了小船。之前的跑车及车上的女人就被他抛弃了。 a先生冲“收尸人”说：“你把衣服脱下来，我检查一下有没有警方安装的窃听装置或定位系统。” “收尸人”老老实实地照做，a先生检查之后，认为没有问题，这才让他重新把衣服穿好。 至于那名警察，则被“收尸人”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塞在小船的后舱。 小船慢悠悠地驶入城外的护城河，又从护城河进入城内的府河，转了这么个大圈子，总算又回到了城里。 这一路上，a先生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掏出手机来看一下。 “大小姐”和律师那边居然一直没有联系他，这让他觉得有些古怪。 但这也可能是为了避免通讯信号被跟踪而特意采取的措施。想到这里，他把自己的手机也给关掉了。 “收尸人”打了个哈欠，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到目的地？” a先生忽然将枪口对准他：“快说，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收尸人”看着枪口，非常镇定地说：“我没有什么阴谋。我在监狱里被关了很久，现在只想赶紧洗个澡，吃点儿好吃的，然后舒舒服服睡一觉。” “你的代号是？” “收尸人。” “职位？” “处刑人。” “你平常使用的武器？” “两把改装过的左轮手枪。其中一把名叫‘判官’。”“收尸人”满脸不高兴：“特么有完没完？！你是在审犯人么？” a先生把枪收了起来：“别怪我，你身上疑点太多。就算我不问你，别人也会问你。等回去之后，律师肯定还会再来问你话。” “律师？那小子负责这次的行动吗？” “咦？你没有见到他？这次的人质交换，应该由他带人去跟警方见面，并把你接回来啊。” “他根本就没有露面，所有人都没有露面。”“收尸人”忿忿地说：“等到最后，警方的人都快等不下去了。他们商量着要把老子带回牢里。我就急了。大厦发生爆炸的时候，我趁他们没注意我，就甩掉身上的绳子，劫持了这警察当人质。” “照这么说……你也没见到‘大小姐’？” “我刚才说了，我什么人都没看到。”“收尸人”解释道：“我从警察那边抢了辆车，带着这家伙一起跑，顺着那条街跑过来，刚好看到你在街口开火。当时我还不知道跑车里的人是谁，但估计是组织里的人。等靠近一些之后，我才确定是你。” a先生勉强点头：“好吧……我暂时相信你，但‘大小姐’和律师都不见了，这可是大问题。等回去之后，我需要用加密通讯设施与老大那边联系。” “老大那边不会有事吧？” a先生面色一沉，他也很担心这个。 在离开黑老大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对方的身体状况并不理想。 但他还是说：“这方面的事就不用咱们操心了，律师和‘大小姐’应该能解决的。” 小船在府河沿岸的一个小码头靠岸，a先生等人戴上口罩和头巾，偷偷摸摸地上了岸，钻进了一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箱型卡车。 卡车司机慢吞吞地在城里转了半个圈子，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才向那座地下建筑物驶去。 …… 在大厦附近，唐宋明默默地收起了对讲机。 a先生以为自己可能中了唐宋明的催眠术，但事实上，他只是中了唐宋明的“障眼法”而已—— 在a先生发动第二次袭击之前，他就离开了那台电话机，但却把一台对讲机放在了电话机旁边。 这样他就能在远处通过另一台对讲机来与a先生进行通话。 即便大厦被炸得面目全非，他依然毫发无损。只要电话机和对讲机都没被砸坏，他就能继续与a先生保持通话。 在唐宋明放下对讲机之后，徐家颖走了过来，递给他一瓶可乐。 “我怕你低糖，托老周给你买的。” “谢了。”唐宋明接过可乐，问：“他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收尸人’已被a先生带走。” “那就好。”唐宋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希望那家伙别瞧出破绽。” 第291章 反遮蔽目标作战（3） a先生等人进入了地下建筑，“收尸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总算到了。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他踹了一下身边的警察，说：“老子去哪儿，你就跟着去哪儿，不许离开老子半步，听到没有？！” 那警察唯唯诺诺地点头。 a先生始终觉得这“收尸人”身上透着些古怪，但具体哪里古怪，他又说不出来。 旁边有人过来报告：“‘大小姐’和律师带着一名人质离开，目前还没有回来。” “还没回来？！” a先生渐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照律师那种小心谨慎的性格，如果觉得情况不对，应该会马上撤回来才是。 怎么会这么久还没回来？ 他想再问问“收尸人”当时的情况。但他转身一看，“收尸人”却不见了。 不止“收尸人”不见了，就连劫持来的警察也不见了。 a先生马上问身边的人：“‘收尸人’呢？” 那人结结巴巴地答道：“好……好像刚才还在这儿，一转眼就不见了……” a先生的额头冒出冷汗，他迅速转到放武器的“仓房”。 这里是地下建筑内的最重要的设施，近来所有黑市交易所需的武器、毒品、金条、现金都存放在这里。可以说是黑市的经济命脉。 根据a先生对“收尸人”的了解，那小子肯定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尤其是仓房里放的几箱刚走私来的新式武器。 然而仓房里并没有“收尸人”的影子。 “这孙子还能去哪儿？” a先生马上命令身边所有人，赶紧去地下建筑内的各处搜索，务必要找到“收尸人”以及他带来的那个警察。 有人问道：“有这个必要吗？或许‘收尸人’只是去找吃的了吧？” a先生气急败坏地给了那人一记耳光？“你脑子里灌满了屎吗？！就算他去找吃的，也没必要带那个警察吧？！这俩人不对劲！” 旁边有人过来报告：“‘收尸人’去关押人质的房间了。他说要把那个警察和其他警察关在一起，我就带他过去了。” “你……白痴！” a先生飞快地跑向那个房间。 正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手机一看，是律师打来的。 “这混蛋总算开机了。”a先生一边跑一边接通电话，从电话里传出律师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们……袭击中……取消……小心……警察……” 中间夹着很强的噪音，似乎是某种电磁干扰。 “喂喂！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听不懂！” 通话忽然中断。a先生想再拨过去，手机中传出“对方的手机已关机”的提示音。 冷汗浸透了a先生的后背。 又过了一会儿，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大小姐”发来的。 “交易**现意外。我们所在的地区有电子干扰，无法与你正常联系。警方似乎要把我们一网打尽，你那边务必要小心，不要让任何人进去！如果失守，带着那里的人赶紧逃走！必要的话，连人质也可以不要，保命要紧！切记，保命要紧！！！” 最后还特意加了3个感叹号，似乎是为了强调。 “警方要把人一网打尽？交换人质的行动失败了？警察要对我这边下手？！”a先生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他冲进关押人质的房间，发现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律师和“大小姐”应该只带走了一名人质，剩下的那几个人质应该都在这里关着。 可现在人都不见了，地上还散落着一些绳子。 他检查了那些绳子，都是被割断的。这是以前帮人质的绳子。绳子断了，这就意味着人质逃走了。 “靠！”a先生把绳子狠狠地摔在地上。他向跟来的人下令：“马上封锁整座建筑物！不要让任何人逃掉！必要时可以使用武器！” “是！”手下们纷纷掏出家伙，跑向地下建筑的各个房间、出入口。 a先生重新抄起自己那把m14步枪，并从仓房拿走了一把手枪，两盒子弹。 如果收到的短信是真的，那先要考虑好如何逃脱。 a先生把手下们安排去进行防御，自己则悄悄地赶往更下面一层。 这里是早期建设的人防建筑，除了考虑在战争期间防御侵略者的轰炸之外，还要考虑人员的收容、转移问题。 关于下面一层，有人说这里曾经要建设直通西郊火车站的地下铁路，必要时可以地下铁路来运输坦克，也有人说这里直通外面的府河，如果敌人攻进这里，可以炸毁府河侧面的水泥大坝，府河里的水就会从这里直接涌入，将侵入人防设施的敌军全部淹死…… a先生摸出手电，找到了一道生锈的金属门，从这里可以直接进入本地的下水道。 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a先生钻过那道门之后，立刻把门关好。 此时的他已经决定开始逃跑。 律师和“大小姐”，应该已经落入了警方的控制之下，被捕应该是迟早的事。就算他们能逃出生天，应该也不会再回这里。 而他们手下的人如果被捕，很有可能会泄漏这里的位置。 除此之外，神秘失踪的“收尸人”和那名“被劫持”的警察，也有可能是警方的某种小花招。 现在人质都已经跑掉了。这个基地就算有再多武器，也扛不住警方的连续攻击。 傻子才会继续留在这里。 a先生已经想好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让手下在这里拖住警察，自己赶紧上路。 他在下水道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直到逃出去两三公里，借助下水道内昏暗的光线，他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分岔口。 往右就是污水处理厂。往左就可以进入纷杂的城市排水系统，通过这一系统，他可以直接前往下一个藏身地点，或者逃到地面上去。 他刚要往左走，忽然又站住了。 他伸手摘下随身携带的步枪，将枪口指向旁边的阴影处，并“咔嗒”一声打开了枪上的保险。 “出来！别玩捉迷藏了！” 阴影处里传来了低低的笑声。 “a先生，为什么不继续往前跑了？” a先生缓缓地说：“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你一路上没急着杀我，是想一直跟着我，直到我跑回黑老大的藏身地为止，对吧？” 阴影里藏着的人笑道：“真可惜啊。都被你猜出来了。” 那人慢慢地走了出来，是“收尸人”。 a先生往后退了一步，枪口却依然指着原来的位置：“光他出来还不行，你也出来吧。你们两个不是一起的么？” “收尸人”表情僵硬地说：“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放屁！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a先生的手指压在了扳机上。 阴影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好吧，看来我只好出来了。” 说话的人缓缓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第292章 严道森的计划（1） 从阴影里出来的人，正是之前被“收尸人”给“挟持”来的那个警察。 警察的手里也拿着一把枪，枪口对着a先生。 “a先生，现在是二对一了，你没有胜算。” a先生显得很镇定：“你是用某种方法胁迫‘收尸人’，让他被迫听你的话？” 那警察笑了笑：“我没有胁迫他，他是自愿的。” “不可能！‘收尸人’从小就跟在黑老大身边。他的父亲就是上一代的‘收尸人’。他不可能……” 那警察淡淡地说：“可惜。换成我的话，一切皆有可能。” a先生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你是严道森？！” 那警察点了点头，他摘掉头上的帽子，露出满头白发。 a先生先是一怔，随后冷笑道：“居然在这里遇上你……难怪我觉得‘收尸人’不对劲，他这一路上都是处于被你操纵的状态下吧？” “说‘操纵’就太玄乎了，我只是给了他一些暗示，让他以为我是他最需要保护的人。除此之外，我还让他以为他是一名警方的卧底。” a先生皱眉：“他能相信这种屁话？” “收尸人”忽然掏枪对准a先生：“放尊重点儿，我是警察。” 现在a先生要同时面对两个持枪的人，局面显得有些被动。 严道森摸出一只手机，在拨通了一个号码之后，他告诉对方：“我已经抓到了a先生，根据这个手机的信号，能找到我的位置。” a先生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会被你们抓到的。” 严道森平静地说：“你逃不掉的。警方的人很快会来。你在这里也斗不过我们两个人，快放下武器投降吧。” “那我就先杀了你！”a先生忽然把枪口对准严道森。 严道森的表情严肃起来：“你小心点儿，枪是会走火的。” 他也将枪上的保险打开。 两人对峙了起来。 a先生决心赌一把——他身上穿了防弹衣，而且他拿的是步枪，威力比严道森手里那把手枪的威力要大得多！ 想到这里，他果断往旁边一纵，并扣动了扳机！ 照他的预想，如果严道森也 枪声响起，严道森应声而倒。站在他旁边的“收尸人”，动作也变得呆滞了起来。 a先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还那么强势的严道森，居然就这样被一枪撂倒了？！ 他正要检查严道森的尸体，手机却再次响了起来。 这次是黑老大本人发来的信息。 内容只有两个字：“快来”。 看到这一消息之后，a先生再也不敢迟疑，他准备迅速赶回黑老大身边，并把“收尸人”也带过去。 在严道森倒下之后，“收尸人”的眼神就变得黯淡，简直像是失去了灵魂，现在的他简直成了一个傀儡，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跟我走。”a先生一拽他的袖子，他就老老实实地跟在了后面。 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地上的“尸体”忽然动了起来。 从远处的下水道中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是朝这个方向来的。 …… 时间退回到数十分钟之前。 律师与“大小姐”同坐在一辆越野车上，在越野车的最后一排内，坐着被五花大绑的胡栗。 胡栗的眼睛也被蒙着，这样他就无法看到自己是从什么地方被转移出来的。 这辆越野车的前后，各有一辆载有枪手的越野车。所有人都统一佩戴小丑面具，身穿防弹衣。 在靠近大厦所在街区的时候，律师冲“大小姐”打了个手势，二人同时戴好小丑面具，并掏出武器。 胡栗听到二人将枪械保险打开的声音，便哼了一声：“你们不是要做交易么，怎么还带枪？” 律师按了面具上的一个按钮，面具内的变声装置启动，他的声音变得非常沙哑。 “我们确实答应了要跟警方交换人质。但我们也不敢肯定警方有没有耍什么小花招。人在江湖，多带点儿保险措施，你该不会介意吧？” 胡栗冷笑道：“从刚才的声音上来判断，你们这辆车里少说也有七把枪。坐在我旁边的这小子，刚才还用枪托戳了我一下，你们带的是冲锋枪或者卡宾枪吧？” “嘿，我就说嘛，一定要把你的眼睛蒙上。如果不蒙的话，估计你连我内裤什么颜色都能知道。”律师转过头，饶有兴味地看着胡栗：“可惜咱们是对手，不然，我倒很想交你这个朋友。” “免了。道不同者不相为谋。” “那么，迟早有一天，我会找人做了你。”律师淡淡地说：“这么优秀的警察，对我们而言可是个大麻烦。” 司机忽然来了个急刹车。 “大小姐”在座位上打了个趔趄，差点儿撞上前面的车窗。她怒骂道：“你傻残啊！？踩什么急刹车？！” 司机解释道：“前面的车停了……” 律师朝前面望去，只见车队正前方停着一辆警车。警车上的人已经下来，正站在车外，向他们打手势。 “好像是来交换人质的。” “奇怪，人质交换地点不是在前面的大厦么？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路。”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让车上的兄弟小心，我下去看看。”律师下了车，小心地朝那辆警车走去。 警车外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身穿制服、表情严肃的警察，另一个是手被束缚着的“收尸人”。 律师问那警察：“做什么？” 那警察答道：“我是来交换人质的。原来的交易地点出现了情况。我们不得不改变交易地点。这人就是你们要的‘收尸人’。” 他在“收尸人”肩上推了一把，“收尸人”踉跄着前进了一步，随后转头怒视着他。 “老子特么不喜欢被人推！” 警察没搭理他，而是继续对律师说：“我们要的人呢？” 律师点了点头，朝越野车的方向招了招手。 两名手下把胡栗押下了车，往这边走来。 那警察皱眉道：“怎么，你们只带来了一名人质？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吧？” 第293章 严道森的计划（2） 律师皮笑肉不笑地说：“别急嘛。我们可没说要一次性把所有人质交出来。” 那警察非常意外，他激动地说：“如果你们不想交人，那这次的人质交换行动就毫无诚意可言！” 律师耸了耸肩，说：“随便你怎么想。不过，要是你们不把人交出来，到时候后悔的可是你们。” 那警察说：“我要跟领导商量一下。” 他重新拽着“收尸人”回警车上去了。 律师吩咐手下注意周围情况，随后回自己的车上。 “大小姐”问：“怎么回事？” 律师答道：“是来进行交易的。” “大小姐”满怀疑虑：“交易？这里可不是事先约好的地点。” “他说原来的交易地点出现了情况。我觉得应该是a先生去哪儿与唐宋明‘决斗’导致的。” “他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条路？” “这个……”律师一拍脑门：“你好像说到点子上了。我们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做过路况调查，目前赶上市内修路，能乘车去大厦方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原来如此。”“大小姐”稍微放心了一些。 那警察回去商量了一阵之后，从车上下来仨人，除了他和“收尸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穿警服的人。 “那个应该是他们的领导。”律师让人把胡栗眼睛上蒙的布解开。 “大小姐”说：“你觉得这次的交易能成了？” 律师点头：“八成有戏。要不然他们就不会让‘收尸人’再次下车了。” “那个新出现的警察如果是他们领导的话，应该就是负责‘拍板’的。我们可以向他提一些新的条件。每满足一个条件，就再给他们一名人质。” 胡栗听了直摇头：“你们把警察看得太好欺负了吧？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会对你们很不利的。” 律师冷笑：“你有说话的资格吗？你只是一个谈判用的筹码。等交易结束，你的价值也就归零了。以后你要是再有机会执行任务，就放聪明点儿，被再被我们抓俘虏。” 胡栗被这番话窝得说不出话来。他这回本来已经占据上风，是因为眼看着对方要杀无辜平民，这才做出了失误判断。被俘之后他也一直很自责。 律师亲自带着胡栗下车，准备与对方交换人质。 就在这个时候，从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爆炸声。 这其实是a先生正在用“反遮蔽目标作战武器”攻击唐宋明时发出的声音。由于晚上环境安静，爆炸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警车上传来喊声：“有爆炸！隐蔽！隐蔽！” 那两个警察重新把“收尸人”往回带。 “交易”看来又要被延后，律师也显得很无奈。他正想打电话给a先生，让他收敛一些，没想到警车那边忽然发生了情况。 从警车里传出了数声枪响，紧接着，他看到“收尸人”从车里逃了出来，但他不是一个人出来的，他还劫持了一名警察。 “收尸人”不知从哪儿弄到了一把枪，他用枪指着那个警察的头，把他使劲往律师的车队这边拽。 “大小姐”急得大喊：“快把他们接过来！” 律师忙说：“别着急，看上去有点儿奇怪，观察观察再说。” 这次的人质交换对警方来说非同一般，派来参与此次行动的肯定不是白痴，怎么会被“收尸人”那家伙轻易抢了枪并劫持？ 忽然又是一声巨响，远处隐隐还有闪光亮起。 这是a先生对唐宋明发动的第二次攻击。 爆炸声响起时，“收尸人”的动作出现了迟滞。律师越发觉得奇怪。 此时“收尸人”已经跑到离他那辆车仅有十多米远的地方，前面那辆越野车上的枪手认得“收尸人”，马上打开车门，准备接他上去。 律师忙喊道：“别开门！” 但他已经晚了。 那去接“收尸人”的枪手忽然身子一颤，就此站住不动。无论后面车上的律师怎么喊，他都毫无反应。 前面车上的司机以为他是被爆炸声吓蒙了，赶紧过去拽他，但刚把手伸出去，就也是一颤，然后不动了。 “他妈的，邪门儿！”律师大吼：“所有车辆调头！这场交易取消！我们要回去！” 车队开始后退，集体转向。前面那辆车上的人试图接替司机的位置，但“收尸人”带着那警察冲进车里，没过多久，车上的其他人都不动了。 “大小姐”和律师看得毛骨悚然，他们连连催促司机赶紧加速。 “该死的警察，他们是不是完全不在乎你的死活了？！”“大小姐”掏出手枪，顶在了胡栗的脑袋上。 “我要赶紧通知a先生，我们这次的情况很不妙！”律师用手机拨通了a先生的号码。“我们正在被袭击中，交易取消，你们要小心，警察随时都有可能……” 他试图提醒对方，但附近似乎有某种电磁干扰，很快，通话中断，他再也拨不出去了。 后面那辆车已经完成了调头，正在加速逃离现场。 他们这辆车的司机努力踩油门，发动机发出了咆哮，但车却纹丝不动。 律师非常惊讶，他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只见从地面上伸出几道深色的金属箍，紧紧地卡在了车轮上。 他这才恍然大悟，警方的车队停在这个位置上，其实是故意的，他们在这里设下了埋伏。他们故意放跑了后面那辆车。现在自己这辆车已经被孤立了。 后面传来了连续的枪声，那辆已经逃走的越野车突然一头撞上旁边的路障，紧接着，车身多处中弹，里面的人一个都没能逃走。 从附近的街口里出现了无数人影，这些人都是早已埋伏在这里的警员。他们都穿着防弹衣，端着枪，开始向律师他们这辆车靠近。 这辆车已经被包围了。 “大小姐”飞快地给a先生发了一条短信，随后揪住胡栗的衣领，把自己的枪顶在他额头上：“告诉外面的警察，如果他们再靠近一步，我就毙了你！” 第294章 严道森的计划（3） 就在“大小姐”将枪口对准胡栗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在这辆车的车窗上拍了拍。 “收尸人”那张苍白的面孔出现在了车窗外。他满脸不耐烦地说：“为什么不开门？！你们不是来接我的吗？！” “大小姐”和律师对望了一眼，律师小心地问“收尸人”：“你没事吧？” “废话！老子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要是不开门，老子连你也杀！” “收尸人”将枪口对准了车内的律师。 这辆越野车的车窗是由防弹玻璃制成，就算“收尸人”朝车内开枪，也伤不到律师。但此刻的律师已经开始慌乱，他对“大小姐”说：“要不然，先让他进来？” “大小姐”怒道：“一开始怀疑他的是你，现在让他进来的也是你！” 律师解释道：“一开始觉得他不对劲，但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就是比以前更疯狂了一些……他手里劫持了个警察，让他们进来，咱们手里就相当于多了一个人质。” “大小姐”叹了口气，命令打开车门。 车门打开，“收尸人”拖着那警察进了车，随后把车门带上。 外面的警察迅速围拢了上来，绕着这车围成一圈。 他们并没有贸然强攻，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车内的人都拿枪在手，严阵以待，律师和“大小姐”数次给外面的人打电话，都没打通。他们怀疑这片街区内有警方的电子干扰。 “收尸人”不断催促道：“走啊！为什么不走？！” 律师苦笑道：“你上车之前没看到么？车轮被卡住了，我们动不了。” “收尸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咦？”律师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放心了？” “收尸人”忽然调转枪口，对准了“大小姐”。 这一下变化来得太快。“大小姐”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对方制住。 律师也傻了眼，他没想到组织内最靠谱的处刑人居然也会突然“叛变”。 “收尸人”冷冷地说：“对不起，我是卧底。” “啊？”“大小姐”不解地说：“你们家族从你的父亲开始，就在我爸手底下效力，你也是我爸一手带大的，你什么时候跟警方有了接触？” “收尸人”脸上的表情很茫然：“就是……我什么时候和警方有了接触……我想不起来了，但我肯定，我绝对是警方的卧底……” 那被他带进来的警察忽然笑了：“你别担心，睡一觉，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伸手在“收尸人”面前一抚，“收尸人”闭上眼睛，缓缓地瘫软了下去。 “不好，是催眠！”律师想要反抗，那警察忽然凑到他面前，低声说了句什么。 律师也随之瘫软在座位上。 “大小姐”想要用枪解决掉这个警察，但却找不到自己的枪。 那警察笑着扬起手里的东西：“小姐，您是不是在找这个？” “大小姐”的枪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严，严道森。”那警察朗声说：“诸位，如果你们不想吃苦头，就老老实实放下手里的武器，向外面的警察投降。我不擅长用枪，我手里这把枪很可能会走火。” 严道森？！ 这个名字就像雷霆一样，震碎了车内众人心里仅存的那一点儿斗志。 “大小姐”颓然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原来是严道森，栽你手里，我倒也没话说。只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老爸一定不会放过你。” “听您的口气，您应该是‘黑老大’的女儿吧？我非常期待和您父亲的会面。”严道森打开车门，让警员们上车，把车内人一个个押走。 “收尸人”脸上的表情依然很迷惘：“这就……结束了？我的卧底任务怎么办？” 严道森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着急嘛。接下来我们还有事情要做。敌人的首脑还在，我们要把他抓回来。” “收尸人”紧张了起来：“那可是很危险啊！” “没错。只要你能把他带回来，就是立了一件大功，将来我们会考虑恢复你正式警员的身份。” 严道森继续对“收尸人”施加影响，让他坚信自己是一名警方的卧底。 “大小姐”趁他们不注意，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胡栗眼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强行从口袋里拽了出来。 “大小姐”的手里捏着一枚黑色的，形似纽扣的金属物品。 胡栗把那东西抢了过来，递给身边的警员。“这应该是某种电子求救装置，要检查他们所有人的身上，一旦发现可疑物品，立刻没收！” “大小姐”死死地瞪着他。胡栗回敬道：“没想到吧，有一天你也会落在我手里。” 所有人都被带走之后，周金城过来问严道森：“接下来要做什么？” 严道森说：“a先生在哪里？” “还在大厦那边，跟唐宋明对峙。” “好，小唐也拖得差不多了。该我们上场了。”他转向“收尸人”：“警官，眼下还需要你这个卧底做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 “收尸人”目光呆滞地转向他：“什么工作？” “我们去大厦那边，根据之前制定的计划，先获取a先生的信任，再跟着他混进关押其他人质的地方，救出那些人。”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收尸人”蹩脚地敬了个礼，随后跟着严道森上了一辆车。 周金城目送他俩离开，并让人通知张一钊，暂时干掉本街区内的手机信号屏蔽器，恢复通讯。 “大小姐”和律师等人，则被押上警车，关押到更为机密的地方。针对他们的审讯将连夜开始。 警方并未就此懈怠，剩下的几名人质目前还被关在人家手里。不能指望律师或“大小姐”提供人质的位置，这些人的嘴都太严实了。而且就算知道了，也无法强攻，只能智取。 目前最靠谱的方法，就是由严道森直接打入敌人内部，找机会把人救出来。 第295章 严道森的计划（4） 躺在地上的严道森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望着a先生和“收尸人”远去的方向，脸上露出了微笑。 a先生那一枪，并没能打中他——事实上，在a先生开枪之前，严道森就已经开始对他使用催眠术。 a先生自以为开了枪，但事实上，他那一枪并没有打出来。 严道森顺势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做出被枪击的假象。 等a先生和“收尸人”离开之后，严道森开始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 a先生带着“收尸人”，赶了半天的路，总算来到了一个下水道井口的下方。 井口处有手电筒的光照下来，似乎已经有人在此等候。 a先生刚爬上地面，就有人过来低声耳语道：“老爷子病况转危。” a先生心里一沉，他让人看好“收尸人”，自己则匆匆地离开了。 “收尸人”目光呆滞地转向身边的人：“你有没有手机？我想打电话联系一下我的家人。” 那人知道“收尸人”是组织内的高层，不敢怠慢，赶紧把手机给他。 “收尸人”拨了一个号码。电话那头的人问他：“你到了？” “收尸人”答道：“我到了。” “别挂断。等三十秒。” “好的。” 他们的对话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警惕。别人还以为那是在唠家常。 三十秒后，“收尸人”把手机还了回去。此时警方已经通过手机信号获知了他的坐标，大队人马正在赶来。 黑老大的手下对此毫无察觉，a先生此时最为关心的，还是黑老大的身体状况。 在一座爬满了爬山虎的别墅里，a先生见到了黑老大。 此时的黑老大就像个普通的病危老人一样，蜷缩在病床上，连呼吸都要依靠机器来维持。七八根输液管子插在他身上，里面是浑浊的暗黄色液体。 医生们忙乱地进进出出，时不时有人过来，给黑老大塞一粒药片，或干脆给他打一针。 a先生看到这副情景，心里就明白了，黑老大的情况比自己之前想的还要糟糕。 房间里还有组织内的几位重量级人物——“师爷”、“收债人”、“会计”、“工匠”…… 上次大家聚在一起，还是在黑老大过生日的时候，那天大家觥筹交错，尽情吃喝……今天就完全没了那个兴致，一个个哭丧着脸，心里都做着为大老板准备后事的打算。 黑老大看到a先生进来了，就朝他打了个手势。 a先生心情忐忑地走进房间。 “老大，我回来了。” 黑老大费劲地扯下自己的氧气面罩，说：“‘收尸人’救回来了？” a先生点头。 “阿美和律师呢？” “阿美”是“大小姐”的小名，在组织内只有黑老大这么称呼她。 a先生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他们……还没回来。” 黑老大点了点头，虚弱地说：“估计是凶多吉少。” 他重新戴好氧气面罩，并冲床边的护士打了个手势。护士把他从床上扶了起来。 黑老大说：“师爷，过来。” 师爷以为他有要紧的事要宣布，赶紧走到他床边。 黑老大问：“今天的药全都给我用了吧？” 师爷点头。 “你找来的这些医生，都是本地最厉害的医生了吧？” 师爷再次点头，额头上见了汗珠。 “不成啊。”黑老大叹了口气：“让他们走。换别人吧。” 师爷说：“还有哪个医生比他们更厉害？” “吴妄。” “那个人……”师爷犹豫了一下，说：“被严道森一伙抓走了。吴妄身上有案底，至今还有关于他的通缉令。” “被抓了？！”黑老大站了起来。 在场众人都慌了：“老大您先坐下！别急！咱们再想办法！” 黑老大缓缓坐下，脸上似乎又苍老了不少。 “这次是天要亡我吗？” 现场鸦雀无声。在场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好一阵子，a先生开口道：“我们还有一个人可以用。” 师爷问：“是医生吗？” “不是。但他有某种能力，可以在这种情况下提供一些帮助。” 黑老大咳嗽了两声，咳出来的东西里带着血沫子。旁边的护士赶紧过来给他擦干净。 黑老大说：“这人叫什么名字？”？？？ “您忘了么？之前根据您的指示，我们从严道森的研究所里弄出来一个人，这人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希哈莱。” “是他啊……”黑老大又咳嗽了两声，说：“你觉得他比一般的医生要高明些？” a先生说：“试试总没关系吧……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老话嘛——死马当活马医。” “说话别那么不吉利！”现场有人怒骂了起来。 黑老大却没有生气，他摆了摆手，说：“把他叫过来吧。” a先生出去之后，师爷凑到黑老大的床边，说：“让这个人来试，是不是有点儿不妥？他连医生都不是啊。” 黑老大闭上了眼睛，说：“试试也没什么不好。你请来的这些人确实都是医生，但没一个能治病的，都是庸医，除了让我难受之外，什么都做不到。我不想再让他们折腾我了。” 说完这些，他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连话都说不出。 师爷无奈，只好让人去把希哈莱找来。 自从被“九指姥姥”等人带回来之后，希哈莱就一直以贵宾的身份留在这里。 他被带到黑老大的床前之后，就说：“能不能让屋里的人都出去？只留下我和大老板两个人。” 其他人都觉得不妥，但黑老大却说：“我觉得没什么不可以的，就照他说的做吧。” 其他人都出去之后，希哈莱便将房门关上，反锁。 大家都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屋里有类似念诵咒语的声音。 夜幕下忽然有警笛声传来，在场众人都脸上变色，没过多久，负责警戒的人过来报告，说有大量警车朝这边过来了。 “警察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师爷不解。“另外，外围那些放哨的呢？那帮人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a先生好像猜到了什么，他问身边人：“‘收尸人’去哪儿了？！” 第296章 突袭（1） 在赶往黑老大藏身之处的路上，警队里的所有人都斗志昂扬，尤其是胡栗。 胡栗已经被窝了一肚子气，这刚刚被救回来，队里的同志都希望他能休息一下，但胡栗却不以为然：“这算啥，我在那儿被关的时候早就休息够了。现在我就迫切希望能多逮住几个犯人。” 刘水不在，周金城也劝不住他，胡栗给女儿回了个电话，之后就上了车，跟其他队员一起出发了。 上车之后，他才发现，唐宋明也在这辆车上。 唐宋明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 胡栗点点头：“还行。” 周金城也在车上，他板着脸说：“你可别忘了，明天还要去参加家长会。我都替你答应你闺女了。” 胡栗看了看表，说：“没问题。速战速决。” “靠，你还挺有自信，老实说，我都没什么信心能快速把那儿端下来。”周金城从平板电脑上调出一张地图，说：“这是目标所在的区域，在这区域内只有一座老式别墅，考虑到黑老大本人的习惯，肯定不会住在下水道里，这座别墅应该就是他的栖身之处。” 徐家颖插嘴道：“他怎么肯屈尊住在这么旧的房子里？” 周金城说：“之前突袭东湖印象，虽然没能抓到他，但却让他暂时失去了自己的家，这里也只是他暂时的避难所。估计他想在风头过去之前一直住在这里。” “风头过不去了，咱们这回就把他收拾掉！”徐家颖摩拳擦掌。 胡栗提醒道：“别大意，我们上次就是吃了大意的亏。这回大家要注意吸取我们的教训。” 唐宋明看了一下时间，说：“差不多了。我们的先头部队应该已经开始清理对方外围的岗哨了。” 徐家颖不解：“先头部队？我们不就是最早出发的吗？还有人比我们更早？” 唐宋明微微一笑：“我说的先头部队，其实只有一个人……严教授已经先朝那边去了。” …… 在距离别墅还有段距离的一辆越野车里，有两个拿着电警棍，揣着枪的男人正在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这俩人都是黑老大的人，今晚在这里充当岗哨。 越野车旁边忽然传出“咣当咣当”的响声，两人警惕地把电警棍举了起来。 车前方的一个下水道井口被打开，有人从井口跳了出来。 两名岗哨同时跳下车，将电警棍对准那人。 那人是个满头白发的慈祥老人，在看到岗哨手里的枪之后，惊慌失措地把手举了起来：“别开枪，我就是喝多了酒，迷路了。” 一名岗哨不耐烦地说：“少装蒜，喝酒喝得再多，能跑到下水道里？你特么别蒙老子！” “哎呀，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要不信，可以打电话问我朋友，他们跟我一起喝酒来着……”老人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 其中一名岗哨说：“你先看住这老家伙，我要把这事通知头儿。”他一边说一边拿出对讲机。 他还没来得及通话，就看到同伴身体僵硬地倒了下去。 “欸？！兄弟你怎么了？！”他弯腰去检查同伴的情况，那老人却如同幽灵一般凑了上来。 这岗哨吓了一跳，赶紧举起电警棍朝老人砸了过去。 老人用非常温柔的口气对他说：“别急，别急，你困了，休息一下吧。” 这岗哨也颓然倒地，和自己的同伴并排睡在了一起。 老人费力地把这两人弄进车里，并把他们身上的枪给缴了。 之后，他掏出手机，发出一条信息：“外围岗哨已搞定。” 这老人正是严道森。 …… 在收到严道森的信息之后，警方的车队开始加速，之前为了隐蔽行踪，一直没敢开灯，这次在接近别墅之后，把所有警灯全部打开，警笛响起，声势惊人。 这在无形中给了对方巨大的心理压力——忽然间有数不清的警笛声在四面八方响起，胆儿小一些的能当场被吓尿。 而别墅中却毫无动静，甚至连灯都没开。 当身穿制服和防弹衣的警员们从各个方向围住别墅，准备冲进去的时候，别墅内突然腾起了火苗。 火苗迅速在房屋中蔓延，没过多久，就蔓延到了整座别墅上。别墅的表面仿佛被浇了油一般，燃烧起来的速度非常之快。 胡栗端着枪急匆匆赶到别墅的院门外，却被人拦住了，那人说：“来不及了，我刚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烧起来了，现在已经彻底没救了。” 拦住他的人正是严道森。 唐宋明等人也赶了过来，面对大火，大家都无能为力。 严道森喃喃地说：“这说不过去啊。从我撂倒那两个岗哨，到我冲到这门口，前后也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他们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做出反应，完成转移的工作？” 抓捕行动暂时中止，周金城先调集人手进行灭火。 这场大火烧得太猛，等到黎明时分，火才渐渐熄灭。 整座别墅只剩下了一片断壁残垣。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剩下。 现场找到了一些被遗弃的手术用器材，以及一些较为笨重的医疗器械。 严道森等人判断，这里曾经有人进行过某种手术，但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别墅下有一条隧道，估计这就是黑老大等人逃亡的路线。但隧道的下方已经完全塌陷，估计是最后进入隧道的人，在进去之后采用了某种爆破手段，将隧道的上半部分完全炸塌，这么做就等于把线索给切断了。 要想查清这隧道到底通向哪里，需要让专门的技术人员把废墟扒开，借助专业器材进行探测，这活儿十天半个月也干不下来。等到查清隧道通往何处，没准儿黑老大和他的手下都已经逃到海外了。 …… 就在唐宋明等人忙着给别墅灭火的同时，在距离他们五公里的郊外，一群人打开了隧道的盖子，从地下钻了出来。 为首的一个，正是黑老大。 此时的他神采奕奕，仿佛什么病情都消失了。 第297章 突袭（2） 黑老大贪婪地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喃喃自语道：“有再世为人的感觉啊。” 旁边的师爷说：“老板，我们还是先躲起来吧。” “不忙。”黑老大转向希哈莱：“你给我用了什么方法，让我重获健康的？” 希哈莱谄媚地说：“老大您吉人自有天相，我只是稍微做了一些辅助。” 黑老大摇了摇手：“别说虚的，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自己还是了解的。在你来之前，医生都劝我写遗嘱了，说我最多也抗不过这几天。你对我都做了什么？” 希哈莱迟疑了一下，最终下了决心：“实不相瞒。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乐观。我只是用了一些精神方面的暗示手法，激发了您身体内的某种潜能。让您觉得自己恢复了健康。” “是催眠？”黑老大点了点头：“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大年纪但看上去很年轻的原因了。” 希哈莱恭敬地说：“建议您最近还是不要做剧烈运动，以卧床静养为主。我去把吴妄先生请回来。他应该对治好您的病有帮助。” “吴妄已经被抓起来了，你有办法把他弄出来吗？” 希哈莱点头：“这并不是很难。” 在场的众人都很吃惊。 黑老大说：“要不要别人帮忙？你自己去恐怕还是太危险了。” 希哈莱望向a先生：“如果这位先生肯帮忙，估计速度会快很多。” 黑老大朝a先生招了招手：“你陪他去一趟？” a先生点头：“我随时可以出发。” “那你们现在动身吧。今天傍晚之前，能赶回来吧？” 希哈莱说：“没问题。” “那就傍晚七点整，我们在东三环附近的绿萝湾为你们俩摆桌庆功宴。”黑老大打了个哈欠：“啊，虽然不疼了，但是精神头不大好，又困了。” 师爷赶紧招呼人过来，把黑老大扶下去了。 师爷转向希哈莱和a先生：“‘九指姥姥’已经去打探吴妄的位置了，估计很快就会有回音。除此之外，你们俩还需要什么？” 希哈莱说：“我本人不需要其他东西了。你问问这位老兄好了。” a先生摇头道：“我有枪就够了，其他都不需要。” 师爷取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九指姥姥”的手机号码，问：“找到人了么？” “位置已经锁定，他们正停在高速公路的一个服务站休息。带队的是赵宝瑞。车队里一共押了七八个人，有咱们的人，也有吴妄的人。” “赵宝瑞是谁？这名字很陌生，不是本地的警察吧？” “是省城里警犬队的队长，这次追捕吴妄，他们警犬队立下了大功。这次把吴妄他们从山里押回来，赵宝瑞就可以直接等升职了。” 希哈莱脸上露出了神秘的表情：“这么看来，赵队长的升职梦，可要暂时缓一缓了。” …… 赵宝瑞坐在他那辆警用越野车里，感慨万千。 自己这一趟，要说轻松也轻松，要说不轻松也真是不轻松。 谁能想到，全省最精锐的一支警犬队，在搜捕逃犯的时候也频频遇上问题，要不是有唐宋明、严道森等人帮忙的话，恐怕对方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至于最后能抓到吴妄等人，对他来说，更是侥幸。 这简直相当于天上掉了份功劳给他。 但他心里却一直不怎么开心。因为他觉得这不是他凭自己的实力拿到的。而是在别人的大力协助下拿到的。 如果能凭自己的本事，抓到某个犯罪组织的骨干，对赵宝瑞来说，这才是真正立下了大功劳。 他的车队已经下了高速公路，准备进入环城路。只要把车上的在押犯人送到目的地，自己就算完成任务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外表破破烂烂的农用三轮车上了环城路，迎着赵宝瑞的车队冲了过来。 车队头车的司机连忙打手势，让那三轮车赶紧停车，但三轮车却似乎毫无反应，径直朝着头车撞了过来。 头车的司机本来可以躲开，但他要是躲了，后面的车就会直接跟三轮车撞上——后面的车上装的都是警犬，这些警犬可都是警犬队的人花心血培养出来的“宝贝疙瘩”。 司机一咬牙，将自己这辆车迎了上去。 “砰！” 头车与三轮车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车窗瞬间龟裂，气囊弹出，把司机的头部“包”在了里面。 司机在剧烈的震动中差点儿晕过去，当晕乎劲过去之后，他发现三轮车已经整个“贴”在了自己那辆越野车的车头上。得益于越野车高大的车身和粗壮的保险杠，三轮车造成的损伤较轻一些。 但三轮车的情况比较古怪——它的驾驶室里居然没人。 “以前听说过无人驾驶的出租车，怎么这农用三轮车也能无人驾驶了？”司机觉得奇怪，他扎破气囊，跳下车去检查。 他下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第二辆车上的司机是警犬队的小黄，这人也是赵宝瑞的搭档。他眼瞅着头一辆车跟农用车撞上了，就通知其他车辆赶紧停了下来。头车司机下去检查的时候，他也一直看着，但那司机转到车头前方之后，就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 “这小子咋回事？”小黄用对讲机呼叫头车司机，仍未得到对方的回复。 “靠，我也下去看看。”小黄跟队长赵宝瑞打了个招呼，自己也下车查看情况去了。 但他比头车司机多了个心眼，一直跟着他的那条黑色警犬“猎影”，被他带在了身边。 “萩原！”小黄一边高喊着头车司机的名字，一边往前面走去。“猎影”跟在他旁边，大概是嗅到了某种味道，“猎影”变得有些不安分起来。 还没等小黄绕到头车的前面，“猎影”就甩脱了他的手，直接冲到前面去了。 车前方随即响起了警犬的怒吼，以及人的惨叫声。 紧接着是一声枪响。警犬的叫声戛然而止。 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小黄的心。 第298章 突袭（3） 小黄飞快地跑到了头车前方。但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了一惊。 萩原已经脸朝下倒在了血泊中，“猎影”的脖子上钉着一把刀，将它生生钉在了农用车的车头上。 在看到自己的主人后，“猎影”挣扎了两下，这才断了气。 “哪个杀千刀的……”小黄怒吼着拔枪，但他还没来得及把话喊完，两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分别掐住了他抓枪的手腕，以及他的脖子。 …… 在后面车上的其他人，已经听到了小黄的那声怒吼。 队长赵宝瑞迅速做出反应，他带着三名队员跳下车，带着警犬朝前方冲去。 然而，车头前方只剩下了尸体，连个脚印都没剩下。 赵宝瑞看到血泊中的尸体，心情激荡，但还没等他说什么，被带下来的警犬就警觉地抬头。 赵宝瑞赶紧提醒其他警员：“小心上面！” 然而，他这提醒已经晚了。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警员们赶紧后退，但还没退出多远，那东西凌空爆开，发出刺目的闪光。 现场众人都被闪光刺得睁不开眼。警犬们也都被闪光惊得后退、散开。 随后，滚滚的浓烟不知从什么地方喷了出来，顷刻之间，现场就被浓烟完全笼罩。 有人听到赵宝瑞在浓烟中喊道：“你是谁？”但随后就传来了利器的刺戳声和沉重的坠地声。 这期间有过短暂的交火，但没有一发子弹能击中目标。 最后两辆车上的人始终没有下车。这两辆车上关着吴妄父子，以及其他被抓的逃犯。 当头车与三轮车相撞，整个车队被迫停下来的时候，吴妄就低声冲吴清愁说：“咱们快自由了。” 吴清愁说：“您确定？” 吴妄点头：“老套路了。这帮警犬队的人没经验，押送犯人哪能这么大意。头车遇险，其他车辆就该直接调头，或者干脆冲过去。要是停下来的话……嘿嘿，这里可是市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一没重武器，二没防弹衣。就仗着有几条狗，能顶个屁用。” 负责押送他们的女警范田听到了这段对话，范田皱眉道：“你们老实点儿，别交头接耳。” 吴妄转过脸来，放肆地说：“小妞儿，你不是很擅长驯狗嘛。瞧你这小脸挺俊的，以后我也会把你当狗来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哈。” 范田那张俏脸立刻就红了，她不想搭理对方，干脆把脸转了过去。 车上的其他警员都在关注着前面的动向，当赵宝瑞大喊的时候，人人都知道这是出事了。有警员拿起对讲机开始通知局里的人。 范田握着枪就要出去，被其他同事拦下：“队长说了，就算中途他们出事，咱们也不能下车……”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范田催促前面的司机：“快到前面看看是怎么回事！” 司机解释道：“我也想过去看看，但路面这么窄，咱们除了倒车，啥都做不了啊。” 车上有人喊道：“那就倒车！前面八成是出事了，有人想劫这几个犯人！” 司机犹豫道：“那队长他们怎么办？就这么不管了？” “你要管就下车！” 就在众人争执的时候，前面的烟雾里钻出两个黑影。 其中一个抬手就是一枪，子弹命中范田他们这辆车上的司机，那司机眉心中弹，当场毙命。 那人还要攻击范田，范田灵机一动，把吴清愁抓了过来，挡在自己面前。 拿枪的人犹豫了一下，没有开枪。 但另一人却毫不犹豫地来到警车前，伸手准备拽开车门。 范田大喊：“别过来，再敢碰车门，我就开枪了！” 那人脸上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面对范田的威慑，他却一点儿都没退缩，自顾自地把车门打开，钻进了车内。 “你……”范田无可奈何，她只是想把对方吓退，没敢真的开枪。 旁边的同事却没心软，果断地朝那人开了一枪。 子弹打在那人的胸口上，那人打了个趔趄，微微往后退了退。 外面那人马上抬枪对准范田的同事，一声枪响，那同事不动了。 车内的两条警犬无声无息地钻了出去，顺着车体与地面间的缝隙，慢慢地靠近了那持枪的人。 那人看上去毫无提防，但就在警犬从车底下窜出，准备咬向他的前一瞬，他忽然将枪口对准一只警犬，并扣动了扳机。 那只警犬应声而倒，而另外一只则死死地咬住了那人的手臂。 范田趁这机会去抢救那中枪的同事，但那人的呼吸已经停了。 那戴面具的人又钻进了车内，这回范田再没有犹豫，举枪就要射击。 旁边的吴妄忽然一头撞了过来，正撞在范田握枪的手上，范田这一枪没能打中目标。 吴清愁也迅速反应过来，与他父亲一起，紧紧地把范田拿枪的手压在身下。 目前整个车队只剩下了范田一人，她孤立无援，连求救的能力都没有。 戴面具的人不慌不忙地上了车，把范田那把枪拿了过去。 “小妹子，枪是很危险的东西，你们女人还是别碰的好。” 他摘下面具。 吴清愁微微一怔：“希哈莱？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妄说：“你认得他？” “认得，当然认得。可他怎么……” 希哈莱转向吴妄：“黑老大有请。这次你不会再拒绝了吧？” “原来如此。”吴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就带我去吧。” 车外传出一声野兽的哀鸣，只见外面那枪手奋力一甩，将警犬摔倒了地上，随后又补了一枪，警犬不再动弹。 那人被警犬撕开的衣袖下露出了黑色的防弹衣，难怪警犬的利齿对他毫无作用。 希哈莱朝那人打了个手势，那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没过多久，又开了一辆车过来。 希哈莱说：“各位，咱们上路吧。对了，这小妹子我也要带上。”他伸手在范田的脸上捏了一把：“我最喜欢这么水灵的小姑娘。” 范田愤怒地挣扎，却无济于事。 希哈莱笑道：“别怕生，我给你做点儿小小的处理，很快，咱们就会成为朋友的。” 外传1卧底 与其他警员相比，曾经在黑帮当过卧底的胡栗，经历显得格外复杂。 还没从警校毕业的时候，胡栗就被相中，派入黑帮充当卧底。当时他才刚刚成年。 与《无间道》中陈永仁的经历不同，胡栗倒是没有从“基层小混混”做起，而是一跃成为了外省某个黑帮头子的副手。 原因无他——这小子太能使诈！ 在一次黑帮与国外毒枭进行交易时，毒枭显得格外嚣张，他拿出一袋子近乎透明的粉末，对胡栗和他的老大说：“我们这些货都是高纯度的，你们之前应该没见识过这么高纯度的货吧？” 胡栗和他的老大都显得很心虚——这是他们第一次进行毒品交易，生怕在对方面前“露了怯”。 那毒枭从袋子里挑出一小管粉末，先捻起一小撮，送到自己的鼻端，使劲嗅了嗅，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随后，他挑衅地望向对面的人。 胡栗的老大额角见汗，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胡栗却大大咧咧地上前，往对方面前大剌剌地一坐：“喂，就这点儿东西，您也在我们面前显摆？” 他从怀里掏出个棕色的瓶子，一边拧开瓶盖，一边说：“听说过非洲的‘brown brown’吗？那是一种毒品吸食方法，要把火药和粉混合，从鼻子里一股子劲儿‘闷’下去，新鲜热辣，保证刺激。另外，听说过亚马逊丛林里的食人族是怎么吸食毒品的吗？要加入一点儿勇士的骨粉，敌人的脑浆……嘿嘿，光是听这配方，有的人就受不了呢。” 他拧开瓶盖，掏出一张五美元的钞票，把瓶子里的粉末倒出来少许，再小心地把瓶盖拧好。 他再拿出一张银行卡，把那堆粉末均匀地分成三份。最后把钞票往前一推，冲那毒枭说：“哥们儿，这可是咱的独家配方。享用一下么？我请客。” 那毒枭狐疑地望着眼前的钞票，钞票上的粉末呈米白色，带着一种奇怪的刺激性味道，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 毒枭踌躇了很久，说：“你这么做……恐怕不卫生吧？” 这就等于是婉言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胡栗冷哼了一声，说：“在美国和加拿大，街头毒贩们吸毒可都是用钞票啊。”说完，他把那张钞票挪到自己面前，把鼻孔凑上去，用力一吸。 现场所有人都能听到他吸入那些粉末时发出的响亮的声音。 吸入粉末之后，胡栗连打了两个喷嚏，随后摇了摇脑袋，脸色红涨了起来。 “真特么够劲！要不是怕吸多了误事儿，老子真想现在就把这瓶干完！”他鄙夷地朝毒枭那边望了望：“您真的不来点儿？” 毒枭又犹豫了一阵，朝自己的一个手下打了个手势：“人家也是一片好意……你去试试吧。” 那手下皱着眉来到胡栗身边，胡栗咧嘴笑道：“这可金贵得很！放心，我也不会多给。”说完从瓶子里倒出一撮，给了那手下。 那手下使劲忍住恶心的冲动，把那一撮粉末灌进鼻子里。 不消片刻，他觉得一股清灵气儿从鼻腔里渐渐升起，直冲四体百骸，乃至灌入了天灵盖…… 他忍不住重重地打了个喷嚏，然后翘起大拇指，喊了声：“好！果然是好货！” 毒枭再也不敢小觑对方，胡栗的老大趁机压价，比平时多购入了三成。 事后，老大当众给胡栗赏了一大笔钱，并宣布把胡栗定为自己的“接班人”。 他哪里知道，胡栗是警方派来的卧底。就在那场“交易”的时候，胡栗身上还藏着窃听器，把整个“交易”的过程都给录了下来。这就成了以后给他定罪的证据。 没过多久，警方就把他的老窝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连人带毒品全都拿了下来。 等这事儿平息下去之后，胡栗也挪了位置，改名换姓，重新开始。 负责主持此次抓捕行动的警员私下里问胡栗：“你小子胆子真大，居然随身带着毒品？” 胡栗咧嘴一笑，把那小瓶子拿了出来：“你可要看好了，这可不是毒品，是我出国的时候买回来的鼻炎药。是一种合法的药物。可以凭医生开的处方从药店购买。” “鼻炎药？可那毒枭的手下吸了之后，明显出现了和吸毒很类似的反应啊。” “这种鼻炎药本身含有伪麻黄碱成分。伪麻黄碱是鼻炎药、感冒药中常见的成分，是从麻黄科植物中麻黄或木贼麻黄、草麻黄中提出的生物碱。它的性质及应用与麻黄素相似，一旦服下，有较轻的兴奋作用。” “靠，这么说来，这是一种毒品啊！” “严格说来，它并不是毒品，但可以通过并不复杂的化学转化过程，，制成甲基苯丙胺，也就是俗称的‘冰毒’。缉毒科的师兄跟我说过，以前常见的感冒药‘新康泰克（复方盐酸伪麻黄碱）’，一颗胶囊中含有盐酸伪麻黄碱九十毫克，凑齐十盒新康泰克胶囊，就能制出三克冰毒。所以，现在购买新康泰克一类的感冒药物都要受到限制。医生轻易也不会开这类药物。” 胡栗在黑帮卧底多年，除了掌握了不少黑帮的资料之外，也间接地掌握了不少国外走私犯、毒枭的资料。当他的身份从卧底恢复成正式警员之后，有不少在逃犯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急于除之而后快。 为此，胡栗不得不带着老娘，背井离乡，远远地离开了故土，来到了这座北方小城，在警队里担任刘水的副手。 有个传言——连“胡栗”这个名字，都不是他的本名。 其实，无论是说资历，还是说管理能力，他都与刘水不相上下。只是之前的“卧底”生活，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很多难以消除的烙印，比如说他到了夏天就从来不敢挽起袖子，因为他的胳膊上有在黑帮卧底时留下的刺青。他用了很多方法，这些刺青始终都无法消除，这成了他的一个“心结”。 现在的他，宁肯当警队里的普通一员。“低调”是他的风格。 第299章 突袭（4） 数小时后，城外遇袭现场。 肖辨、穆卓阳等法医乘坐着带有“刑事勘察”字样的车辆赶到。 饶是在法医这一岗位工作多年，现场的情景依然深深震撼了他们。 除了地上奄奄一息的伤员之外，警犬队几乎全军覆没。 赵宝瑞那双无神的眼睛瞪视着天空，手里的枪还没来得及打出一发子弹，他死不瞑目。 “这帮禽兽，真狠！”肖辨那一向白皙沉静的脸上也带了怒容。 旁边的穆卓阳低声耳语道：“听说少了一个女的，是警犬队唯一的女队员，范田。” 袭击者该不会又跟“收尸人”那小子一样，对女性有特殊的癖好吧……想到这里，肖辨感觉到一阵恶心。 现场工作开始，由于这次来的法医是单位里技术最好的几位，时间不长，情况就摸了个大概。 无论伤者还是死者，警员还是警犬，所有人身上都只有一处伤口。多数都是枪伤，也有几人身上是利器伤。 据生还者回忆，袭击者是两人，脸上都戴着面具。其中一人身上携有自动步枪和军刀，脚上穿着类似外国军队制式装备的军靴，另一人则是赤手空拳。 袭击者都说汉语，但口音都有些奇怪，有可能是外国人。 现场留下了几块形状不规则的碎片，像是炸弹或闪光弹的外壳。除此之外，还有几枚7.62毫米口径nato步枪弹（北约制式步枪弹）的弹壳。 穆卓阳私下里跟肖辨说：“现场找到的子弹壳就只有这一种。开枪这么快，这么准，感觉很像是前一阵子警队追缉的那个‘a先生’啊。听说那小子上次出现时，使用的就是一把经过改装的美国造m14自动步枪，配备的子弹也是7.62mm口径nato弹。” 肖辨说：“可别危言耸听啊。7.62mm口径nato弹算是北约国家制式弹药的一种，生产和装备的数量都很大。未必会是他。” “话是这么说，但你瞧这一枪毙一人的准头，一般的枪手能做到吗？更何况现在都流行小口径武器，5.56mm口径的卡宾枪和5.45mm口径的短突击步枪显然更适合突袭。要是用枪不够熟练，准头差一些的，更有可能使用射速高且后坐力小一些的冲锋枪嘛……像这种7.62mm口径的子弹，威力大，后坐力强，连射的时候射速偏低，更适合远距离狙击，不大适合近距离作战。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持枪的袭击者应该是跑到离受害人很近的距离上才开枪的。由于枪弹威力过大，有的受害者甚至直接被子弹击穿……” “喂，别说这个了。这么血腥的事，报告里都没法写！”肖辨赶紧警告穆卓阳。 正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现场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那人身穿一袭黑衣，径直翻过警戒带，走进了现场。 在警戒带旁边守着的警员忙上去阻拦：“站住！办案呢，没看到吗？！” 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件东西给警员看了看：“瞧见了？我就是来办案的。” 那警员被唬了一跳，接过那东西一看，赶紧说：“原来是省里来的……您请过去吧。对了，麻烦您戴上手套和鞋套。” “不用你提醒。”那人自己摸出手套和鞋套戴上，随后便开始检查地上的痕迹。 穆卓阳捅了肖辨一下：“喂，你看那人是不是有点儿面熟？” 肖辨一怔，他仔细瞧了瞧那人的背影：“还真是熟人……这不是李洁嘛！她怎么跑这儿来了！” “这人是本地人？” “以前在这儿干过，算刘水的同事。俩人之间还发生过一段纠葛。具体什么纠葛，咱就不知道了。后来听说去了邻城工作，是那边刑警队的一把手。只不过遇人不淑，就在她结婚前夕，她未婚夫被查出来犯了事，她嘛……” 李洁忽然往这边看了一眼，俩人赶紧低下头。 穆卓阳低声说：“老肖，你平时可没这么八卦。今天怎么说这么多？” 肖辨低声道：“因为这可是当年的新闻人物啊！你知道当年查出她未婚夫犯案的人是谁吗？” “谁啊？” “就是刘队。” “刘队？！你是说刘水？！” “除了他，还有哪个刘队！反正，就那回之后，听说李洁就长时间陷入了低谷，工作岗位也换了，不在邻城工作了。没想到今天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对了，你说她之前跟刘队有过纠葛，具体是什么纠葛？” “我特么哪儿知道那么多……”肖辨顿了顿，说：“不过，以前我在已经过世的老政委那里听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说啥了？” “老政委生前说过：‘要是李洁当年没有因为工作原因而被调到邻城的话，没准儿她跟刘水早就成一对儿了，我一直觉得他俩挺合适的。’” 穆卓阳忍不住咋舌道：“怎么他俩还有一腿……我记得刘队是跟那个方小姐有过一段吧？” “方小姐？你是说方芳？他俩确实有过一段。但那是李洁被调到邻城之后。李洁离开后，方芳才来了这里工作，成了刘水的搭档，俩人关系越走越近，至于后来为什么分开，别人就不晓得了。” “嘿，大概原因，我也能猜出来……咱们那位刘队啊，太直男了，不懂女人心……” “靠！你懂？你要是懂，怎么还不结婚？” “你俩在这儿吵吵啥呐？”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穆卓阳和肖辨赶紧站起来。 李洁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俩面前，她叉着腰问肖辨：“老肖，你啥意思啊？不认得我了？” 肖辨装傻道：“嘿，当然认得，不过，这不是手头有工作，不方便打招呼嘛。” “不方便打招呼，你俩私下里聊天倒是聊得挺热闹啊。方便告诉我聊的是啥吗？” 肖辨被憋了个大红脸，过了好半天，才说：“我们还能聊啥，不就是聊聊刘队的去向嘛。” “刘队的去向？你是说刘水？” “嗯，还能有谁。” 李洁大大方方地说：“他的去向我都知道。你们要是想知道，可以来问我。我就是来接替他的。” 外传2 大义灭亲 心理学家严道森的过去，即使对很多身边人而言，也是非常神秘的。 但如果你能进入警队办公楼内的某个特殊档案室，你就能获得阅览严道森资料的机会。 不过，放在明面上的文件，都只是概述，如果你跟管理档案的老爷子关系特别好的话，他会把放在最里面角落里的一个已经生了锈的档案柜指给你。 那个档案柜里的文件已经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尘，里面封存的文件，多数都已经发黄、残破。 翻开被压在最下面的一份文件，你会在这这份文件的某页上看到一张老得几乎变色的黑白照片，那上面有两张年轻的面孔，这是严道森与其女友的合影。 严道森的女友安娜，前莫斯科大学心理学教授，在年仅二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拿下博士学位，是少见的天才。也是莫斯科大学心理系的“系花”。 数十年前，她与严道森在莫斯科相识，两人互相仰慕对方的才华，由同学发展成恋人关系。 据说他们曾经一度筹备结婚，甚至连婚礼的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然而，婚礼最终还是取消了。 婚礼的取消源于一桩案子。 在俄罗斯的下诺夫哥罗德城，连续发生多宗尸体窃案。被盗走的尸体多是十六岁以下的女童尸体。尸体往往在下葬的当天就被盗走，墓穴被搞得一塌糊涂。 现场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凌乱地散落着一些裹尸布，或随尸体下葬的遗物。 由于警方长期没有破案，各种诡奇的传闻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这是传说中的食尸鬼在深夜出没、觅食的结果；有人说这是邪恶的科学家为了复活恋人而搜集死者的器官，拼凑恋人的新生身体；还有人说这是来自海外的巫毒术士在练习亡灵复活的技术……各种关于盗尸者的故事在小报上铺满了整个版面。城里人心惶惶，晚上七点以后，没人敢上街溜达。 下诺夫哥罗德城的警方一筹莫展，最终求助于莫斯科大学的人，想能利用犯罪心理学方面的技术，缩小搜索范围。 大概是由于离婚礼越来越近，安娜并不打算参与这个案子，她也劝告严道森不要参与。 但严道森看过了电视新闻节目里的报道，报道中有一对中年夫妇接受采访的镜头。这对夫妇的女儿因意外事故而身亡，尸体又被窃走。夫妇两人痛不欲生，虽然才三十多岁，却已经满头白发。他们面对镜头苦苦哀求，希望窃尸者能把女儿尸体归还。 这段采访片段给了严道森深深的震撼。他决定背着安娜，为警方提供一定的帮助。 严道森通过心理侧写，给出了凶手的特征—— 男性，四十五岁至五十五岁之间，独居，不喜与人交往，曾经结婚并有女儿，后因某些原因而失去了妻女，盗窃尸体的原因应该是为了填补心灵上的空缺。 作案者文化水平不低，拥有一辆可以在雪地上行驶的越野车，独居在一座很大的房子里。此外，考虑到墓地中有混凝土棺材有被链锯破坏的痕迹，因此作案者应该持有混凝土链锯的使用执照（在当地，必须要持有相应的执照，才能使用可锯开混凝土棺材的链锯，因为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工具）。此外，此人的身体较为健壮——即便混凝土棺材被锯开，那些碎块也需要一定的力量才能挪开。再者，在雪地里搬运尸体也需要力气。 警方根据严道森提供的线索，在下诺夫哥罗德城进行了搜查，最终锁定了五十二岁的历史学家安纳托利·莫斯克文。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已经被警方监视，安纳托利·莫斯克文匆匆忙忙地购买了一张前往西伯利亚的火车票，但他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警方截了下来。 从安纳托利·莫斯克文所住的房子里，警方找出了二十九具女孩的尸体。安纳托利·莫斯克文给这些尸体进行了防腐处理，并给她们穿上女童装和齐膝长靴，涂上粉底和口红，作为他的“收藏品”。 在被捕的时候，安纳托利还给警方撂下了一些狠话—— “我会再回来的。” “不要把那些小姑娘的尸体埋得太深，我出来之后，会把她们再次找回来。” 舆论哗然。抨击安纳托利的文章每天都能在报纸上出现。撰文者把他称为“下诺夫哥罗德的窃尸鬼”。 安纳托利对此根本就不以为然，在法庭上受审的时候，他甚至尖刻地嘲讽那些失去女儿的父母——“你们把自己的女儿遗弃在荒野里，而我把她带回家，当成自己的家人，与她们一起生活。我比你们更适合当她的亲人。” 根据调查，安纳托利沉迷于保存与复活尸体的古代著作，他的家中摆满了制作木乃伊、通灵术以及黑魔法方面的书籍。 由于他的行为体现出罹患精神疾病的特征（他声称可以和那些死去的女孩进行交流，甚至说“她们死后说的话我都能听到，她们经常叫我带她们出去散步”），不得不对他进行精神方面的检查，结果发现此人确实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最终，法庭对他仅做出了监禁数年的判决。 如此轻判，让很多人大为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在协助警方抓到安纳托利之后，严道森就匆匆返回，准备找未婚妻安娜商量筹备婚礼的事，然而，他收到了一封安娜的“告别信”。 安娜在信中表示，安纳托利是自己的哥哥。两人虽然年龄相差悬殊，但确实是亲兄妹。由于父母去世较早，安娜是由自己的哥哥带大的。她的学业也是在安纳托利的资助下完成，因此，她才不愿协助警方侦办此案。 如今，严道森协助警方抓到了安纳托利，安娜伤心欲绝，她觉得自己无法跟严道森一起生活下去，只能与他分手。 安娜与严道森自此之后再未见过面。她就仿佛失踪了一样，再没有出现过。 严道森这辈子再没有过任何恋情。直到现在，他依然孑然一身。 或许他还在等着安娜。 第300章 重整士气（1） 徐家颖抱着厚厚的一摞资料走进办公室，当她把资料摔到办公桌上时，扬起的灰尘飞得到处都是。 办公桌后的张一钊赶紧护住了自己的电脑：“家颖，你从哪儿捡了这么多破烂回来？” “什么破烂！这都是资料，我好不容易才搜集来的，关于下水管道和废弃隧道的资料。”徐家颖摩拳擦掌：“我一定要把那些钻地道逃跑的家伙给找出来！” 胡栗望了那堆资料一眼，冷冷地说：“你还是省省吧。这些老档案的准确度并不高，而且，近些年来下水管道和地下隧道都经过多次维修，很多都没有记入档案。要不然，咱们后续的抓捕也不至于这么困难。” 黑老大等人通过地下的通道逃走之后，直到现在都没找到。胡栗等人不是没考虑过靠老资料来查找他们的行踪。关键是就算是照着资料图去找，还是找不到。 徐家颖心里凉了半截：“那……我这些资料都白找了？” 张一钊忙安慰她：“也不能说完全没用，我现在正根据最新的检修记录来确定下水管道和隧道的走向，你那些资料可以作为参考……” 徐家颖没继续听他说下去，而是问胡栗：“唐宋明呢？” 胡栗答道：“跟严教授出去了。好像是要协助调查。” 徐家颖急道：“这个混蛋！本来说好要帮我去找田婉兮，怎么又跑出去去协助调查了？！对了，既然是要协助调查，干嘛不让我们去？他们俩连正式警员都不算啊！” 胡栗解释道：“不是让他们帮忙查案，是有人要查他们。” “查……查他们？他们又没犯事儿，查他们干嘛？” “他们俩在协助破案、逮捕犯人的过程中使用过催眠术。上头对这种技术不是很信服，需要进一步进行鉴定，所以派了人过来进行调查。” 徐家颖噘着嘴说：“原来是不信任他俩啊……” “也不是不信任。但他俩的身份特殊，本身不是警员，又频繁地协助我们做事，加上上头对催眠术缺乏了解，让他们去做个说明，没想象中那么复杂。你不要会错意。” “嗛！总之还是缺乏足够的信任吧……” 正说着，就见周金成板着脸走进办公室，身后还跟着严道森和唐宋明。 三人的表情里都透着疲惫，看样子“协助调查”并不轻松。要对门外汉详细解释催眠术是怎么一回事，肯定要大费一番唇舌。 徐家颖凑到唐宋明面前问道：“你们去见上头派下来的人了？” 唐宋明点头。 “一切都还顺利吧？” 唐宋明苦笑道：“还算好吧……只不过还要再去一趟。” “为啥？” 唐宋明说：“上头派下来的一个人，死活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催眠术，非要我们当场做个实验，所以嘛……我就把他给催眠了。” 周金成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说：“小唐你下次下手轻一些……那位老同志年岁也不小了，你让他在会议室睡了那么久，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徐家颖的眼瞪得老大：“什么？唐宋明你让上头派下来的人在会议室睡了一个钟头？！” 唐宋明耸了耸肩，说：“我看他两眼有血丝，应该是长期熬夜，就不小心让他多休息了一会儿，这也是为了他好……” 严道森在他肩上拍了一记，说：“调皮。下次不能再这么做了。” “知道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嘛，谁让他那么容易就被催眠……” 周金成说：“那个人是赵宝瑞的老师。” “啊？”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周金成继续说：“那个人叫孙志，带过赵宝瑞两年，后来工作调整，担任了现在的职务……赵宝瑞的去世，应该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打击，所以他两眼有血丝，情有可原。” 唐宋明微微叹了口气：“也许他心里还带着一丝抱怨，觉得是我们放走的人害死了他的学生。我们应该负有一定的责任。” 周金成摇头：“这倒未必。孙老爷子为人公正。相信他不会误会你们。只不过今天……今天他第一次和你们见面，就被唐宋明搞得睡过去了，还睡了那么久，面子上可能不大好看。小唐，下次一定要注意。” 唐宋明点头：“晓得了。周队，您提醒得对。” 周金成摆了摆手：“从今天开始，‘周队’这个称呼可要改一改了。” 徐家颖说：“怎么？您不当队长了？” 周金城解释道：“我这个代队长的职务，本身就是临时性质的。刘水他因病而被紧急换下来，我就凑合着补一下他的缺。之前我也跟领导解释过了，队长这个位置，等真有能力的人来了之后，我就会主动让出来。现在，那个有能力的人应该已经来了……” 胡栗插嘴道：“你说的那个有能力的人是谁？” “刚接到通知，应该是今天上午到。不过，现在还没露面，应该是去现场了。” 胡栗皱眉道：“去现场了？把咱们几个都留在这儿，人家自己去现场了？这说不过去吧？那人觉得自己就能把现场勘察的所有事儿都给搞定？如果是那样的话，这刑警队干脆只留他一个人算了。” 门外有人冷冷地说：“好啊。留我一个人也行。反正我看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一个劲儿添乱。” 胡栗觉得这声音眼熟，他扭头往门口方向一看，只见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士走了进来。 胡栗忍不住失声叫道：“李洁？！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邻城工作吗？！” 李洁笑了笑：“人随着安排走，上头把我安排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她径直来到刘水的那张办公桌前，抚摸了一下桌子：“嘿，过了这么久，还是老样子。这桌子连位置都没变过。” 胡栗说：“是啊。你走了之后，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样。那个人努力把这里保持着当年的样子。” 唐宋明偷偷戳了徐家颖一下：“喂，这个大美女好像跟这儿挺熟，你认识她么？” 徐佳颖摇头：“不认识。她应该是在我来这儿工作之前，就在这儿待过的。像胡栗那种老同志认得她，我就不认得了。” 外传3 半人半狗 张一钊是队里的“技术人员”，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像个“宅男”，而且是个“机械宅”，很多人觉得这个外表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小伙子毫无杀伤力，应该是干文职工作的。可事实上，张一钊有可能是这支队伍里“杀伤力”最强的一个人。 根据档案显示，张一钊曾经利用自己的电子、机械方面的知识，解决过不少难题。 刚来局里的时候，张一钊做了一套软件，专门通过“天眼”系统拍下的即时路况信息，计算全城有多少快递车辆在活动。 经他这么一统计，就把全城的快递车辆总数、快递车辆最多的城区给摸了个大概。 别人都以为张一钊做的这个软件就是为了辅助交管部门进行快递车辆的管理，但没过多久，张一钊就给局里做了个报告：通过那个软件，他查到目前至少有十辆打着“快递”旗号的非快递车辆，正在城内跑来跑去。这些车辆不属于任何快递公司，它们的驾驶人员的身份也非常可疑。 在此之前，城里还没有对快递人员、快递车辆的信息进行过统计，经过张一钊这么一搞，大家才醒悟过来。马上就有人开始对这十来辆假快递车及其驾驶人员进行调查。这一查可不要紧，其中有四辆车是属于违规占道经营的，剩下的六辆车是跟专偷电动自行车的小偷们有关。由于带着“快递”字样的车辆可以自由进出一些小区，小区的保安也不拦，因此就有小偷打这方面的歪主意，自己搞来辆车，把外表搞得跟快递车辆一样，也刷上“快递”字样，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出小区。如果遇上想偷的电动自行车，马上搬到自己车上，就算车的主人发现，往往也来不及追。在把电动车运到郊外无人处之后，再进行卸锁，如果车况差一些，就干脆拆了零件卖钱，其他部分就现场丢弃。 除了协助队里的人破案之外，张一钊还利用自己的知识，完成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创举。 比如，在两年前的一次围剿毒贩的行动中，张一钊就利用无人机，打了一场漂亮仗。 当时，张一钊手里只有一架民用型“大疆”四轴无人机，但这台无人机经过了他的改造，可以投放闪光弹、信号弹等物品。 在围剿开始之时，警员们与毒贩们僵持了很久，毒贩们凭借手里有走私来的ak-47自动步枪等武器，占据有利地形位置，拼命死守。警方即便从特警队那里调来了狙击手，也没能攻下。 久攻不下，警员们多少有些焦躁。 张一钊与刘水等人经过商量，决定利用无人机进行试探。 无人机带着闪光弹飞到毒贩们头顶上转了一圈，毒贩们一个个仰着脸看，有两个胆子大的，用ak-47对着天空一阵猛扫。可惜ak-47虽然火力凶猛，对空却不是强项，子弹打出去，离无人机至少差了七八十米远，还差点儿伤了他们自己人。 张一钊也是憋了一肚子坏水，他找了个毒贩最多的位置，把无人机上那两枚闪光弹给扔了下去。下面白光连闪，毒贩群里传出了阵阵哀嚎。张一钊趁机利用无人机上的摄像设备，把毒贩们之中枪手的位置大致拍了下来，传回到总部。 张一钊等人分析了无人机传回的图像，觉得这回对方的火力还是很猛，就算调更多人过来，也不能强攻。最好是先利用无人机灵活的优势，给对方不断施加心理方面的压力。 由于这架“大疆”无人机只是民用型，每次只能携带两枚闪光弹或信号弹，无法真正造成杀伤，只能吓唬人。张一钊想了想，决定利用人类心理生理的固有缺陷，分步施加压力。 首先，他再次让无人机携带闪光弹“进场”，在毒贩们的对空火力之下打击毒贩们的头子。 别看毒贩们手里有自动步枪，但多数都是瞎咋呼，真正发号施令当指挥的，只有毒贩头子一人。在人群中找出此人之后，张一钊操纵无人机不断飞临此人头顶，将闪光弹丢下去。 毒贩头子被吓得抱头鼠窜，连指挥都顾不上了。投下的两枚闪光弹将他的眼睛搞到暂时失明，这人在短时间内失去了战斗能力。 毒贩头子被搞掉了，剩下的大小毒贩一下子乱了起来，这就在对方心理上制造了恐慌。 第二步，无人机在空中盘旋，持续观察地面情况，把毒贩们的位置不断报告给总部，总部派出能释放催泪瓦斯榴弹的防爆车辆，在较远距离上发射催泪瓦斯榴弹，覆盖对方“头顶”，榴弹的持续攻击，让对方担心自己只能白白等死，最终弃守。 第三步，当对方开始逃亡，则利用无人机的高度优势，飞到敌人看不到的高度，之后利用长焦镜头继续跟踪逃亡者，直到对方因思想放松或体力不支，而被迫停下、集中起来，则再次向总部报告其位置。 此时的毒贩们又累又怕，急于逃走，又担心会被抓，多数会聚在一起。这时就是围捕他们的最好时机。 最终，这批毒贩被一网打尽，连死待伤超过十七人，还有三十多人被抓了俘虏。 而张一钊他们这边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事后，张一钊受到了表彰，在表彰大会上，张一钊在领导和同事们面前做了总结，他表示，自己手头只有一架民用无人机，它的优点在于长航时、飞得高、飞得快，缺点就是载弹量低、且弹药缺乏杀伤力。这次虽然成功抓捕了毒贩，但也是在多方协助之下才做到的，如果仅凭他自己，就算再把手里的无人机翻上十倍，恐怕也抓不到这么多毒贩。如何充分利用自身长处，与各种现有的条件相互结合，深挖人类的心理弱点，巧妙地弥补自身的短板，才能从而发挥出系统作战的最大效能。 他的这番发言，博得了满堂彩，从此之后，局里上下再也没有人小看这个“机械宅”。 从那儿以后，张一钊还把自己的业余精力投入到对“人工智能”的学习之中。 他认为，如果把无人机加上人工智能，以后会在办案过程中提供更多帮助。 因此，也有人把张一钊称为“张工智能”。 张一钊已经独自开发了很多神秘的人工智能程序。 有的据说能胜过著名的人工智能程序“阿尔法狗”（alphago）。 张一钊听说之后，谦虚地说：“您过奖了，最多也就只能胜过‘阿尔法狗’的一半而已。” 于是也有人私下把他称为“半人半狗”。 第301章 重整士气（2） 李洁朝唐、徐二人那边望了过去：“你们两个小同志，在交头接耳么？咱们刑警的纪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唐宋明笑了笑：“姐姐，不，警官，我可不是刑警，请您别拿你们的纪律来管我。” 李洁点了点头，忽然一指门口：“出去。” 唐宋明一愣：“什么？” 李洁一字一顿地说：“我说出去，没听到么？这里是刑警队的办公室，你如果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就请你出去。” 屋内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面对气势逼人的李洁，唐宋明只是耸了耸肩，他看了眼严道森，随后快步出了办公室。 严道森朝李洁打招呼：“李洁，你还认得我吗？” “严教授。”李洁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您这大老远地又跑来帮我们的忙，真是辛苦您了。回头我真要请您吃个饭，好好感谢您一下。” 严道森跟她客套了两句，随后说：“刚才出去的那个人，是我的学生。” “哦。”李洁神色不变：“我知道。他叫唐宋明是吧？” “原来你知道啊。”严道森点了点头：“那我就明白了。李队，我还有事，改天咱们再聊。” 他转身出门。 李洁微微欠了欠身，算是送客。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新来的队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李洁转向胡栗：“老胡同志，咱们队里的办公室，怎么什么人都进啊？你可是这里的老队员了，看见这种现象，怎么也不加制止？” 胡栗先是一怔，随后就明白了——今天这位李队长走马上任第一天，有可能是要“立威”。 唐宋明那小子向来比较随性，加上是年轻人，难免有些年少气盛，在连续协助警方抓到多名罪犯之后，难免心气有些高。而李洁又是出了名的要面子，她从外地调任此处，要是不能在一开始就立下队长的威严，以后在管理方面可就不好说了。 奇怪的是，唐宋明的性子就算再高傲，也不至于在今天表现得那么张扬，胡栗怀疑这里面有文章。 李洁敲了敲桌子，说：“各位，都别愣着，现在又有新情况，吴妄父子在被带回来的路上遭人劫走，警犬队队长赵宝瑞牺牲，警犬队的范田失踪了。胡栗，把人都召集过来，五分钟后在办公室开个会。” 胡栗点头，快步跑出办公室，去叫人了。 在离开办公室的那一瞬，他瞥到严道森正在门外与唐宋明交谈。 ……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严道森追上了唐宋明。 此时唐宋明的表情显得较为轻松，似乎根本没受被人赶出办公室的影响。 严道森来到他身边时，看到他正用打车软件叫出租车。 “这不像你平常的风格。”严道森说：“你平常就算在发脾气的时候，也不会像刚才那么说话，更何况那是新来的刑警队长。你是在刻意刺激她，让她把你赶出来？” 唐宋明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继续待下去了，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我去做。” 严道森点了点头，说：“你是指田婉兮的事吧？” 田婉兮自从在山谷中失踪之后，迄今为止，还没有下落。就算动用了警犬队，也没能找到她。 唐宋明说：“现在几乎所有资源都用来找黑老大了，却没有人在乎这个失踪的女孩……” 严道森说：“你的想法似乎有些偏激了。现在还有人在找她。” “但是不像找黑老大的人那么多。”唐宋明顿了顿，说：“我知道，找黑老大和找田婉兮是一样重要的事。而且黑老大的组织具有极大的危害性，越早铲除，越对整个社会有好处……但我就是放心不下田婉兮。她是在我面前跳河逃走的。我觉得我应该对这件事负责。” “负责？负什么责？如果她在逃亡途中不幸发生意外，也要怪罪到你头上？”严道森摇了摇头，说：“你和你父亲有一点相似——对某个目标太执着，容易把自己陷进去。” “不管您怎么说，我都考虑好了，这回我离开，就一定要把田婉兮带回来。” “如果她……已经发生意外了呢？”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吧。”严道森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就去吧。不过，如果遇到什么意外，记得一定要寻求帮助。必要的时候，可以找我。” “教授，您还是找个地方，好好养老吧。总是在外面折腾，对您的身体来说，是个负担。” “无所谓了。能多抓一个坏人，就多抓一个坏人吧。不过，李洁的到任，对咱们而言，不知道会有多大影响……她以前不是这样。” “管她有多大影响。反正我看她也不顺眼，就先避一避好了。”唐宋明收起手机，说：“教授，我叫的出租车快要到了。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么？” “没有了，祝你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谢谢，您老要注意休息，别再跟不尊重您的人共事。” 两人一起出了大门，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走了。 …… 范田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被捆了起来，牢牢地缚在一个十字架上。 从不远处传来了类似吟唱的声音—— “我们在天上的神， 愿人都尊其名为圣， 愿神的国度降临， 愿神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 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神的，直到永远。” 伴随着吟唱声，有个男人走了过来。 那男人正是希哈莱。 他已经换上了便装，手里拿着银光闪闪的十字架，脸上带着虔诚、圣洁的表情。 吟唱声正是由他发出的。 范田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是软软的，就连动一下嘴巴都很困难。 希哈莱注意到她已经醒了，便微笑着走了过来。 “小妹妹，你已经睡了很久了，接下来，该是属于我们的时间了。” 范田害怕了起来，她担心这个男人会对自己做什么奇怪的事……她现在可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希哈莱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慢慢地解开了她上衣的扣子。 白皙的肌肤暴露在外。范田屈辱地闭上了眼睛。 “不错，不错。”希哈莱啧啧连声，还用手摸了摸。 他忽然扬起自己手里的十字架，把其中一头插进了范田的胸。 外传4 终极倔驴 要说到警队里脾气最倔的人，那自然要数周金城了。 这人并不是糊涂虫，多年的一线工作经验，让他更容易发现常人不容易发现的问题。 三年前，中央风镜小区发生一起命案，一名老人死在家中，身上还有数个伤口，其家中的家具也被翻得乱七八糟。而同一天该小区恰好有一小偷入室行窃，被小区保安逮住。在这小偷身上还搜出了一把用不锈钢条轧制的自制刀。 根据监控录像，这小偷曾经在老人家门口附近徘徊，而且小偷本人也曾经因打架伤人蹲过监狱，因此，当时有人认为，这小偷就与那老人的死有关。 局里有很多人认为，被抓的小偷就是杀人犯。很有可能是他在潜入老人的家进行盗窃之时，被老人发现，两人随即展开搏斗，小偷急于脱身，就用随身携带的自制刀杀死老人，之后逃走。 周金城对此提出几个疑点——第一，在搜出的那把自制刀上并未发现死者的血迹；第二，虽然在死者的家门口发现了小偷的脚印，但那可能是小偷在“踩点”的时候留下的，在屋内并未发现小偷的足迹；第三，受害的老人是独居，他早已退休，每天除了早上出去健身之外，其他时间都在家里看电视，很少出门，而一般的入室盗窃犯不会选择家中有人的房子；第四，如果那老人真是小偷所杀，那小偷在杀人之后不忙着逃走，反而继续在该小区行窃，这种行为是否过于大胆？ 他的看法也有一部分人表示支持。 不过，尸检报告很快就出来了，这份报告对小偷非常不利。 在尸检过程中，法医对老人身上的伤口进行了测量，伤口都是3.5公分长，疑似锐器戳刺造成。而小偷身上搜出的自制刀，其截面宽正好也是3.5公分。 换句话说，如果把小偷这把自制刀插入老人的伤口内，那么刀与伤口正好能契合。 之前认可周金城看法的人，现在也开始认为小偷的杀人嫌疑最大。 周金城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亲自跑去找了一趟外科手术方面的专家，从那里打听出了一条很有用的情报。 在用利器戳刺人体的时候，由于皮肤组织是收缩的，因此，刺入口的宽度一般会小于刺器截面的宽度。 换句话说，在老人身上造成3.5公分长伤口的利器，其截面直径必然会大于3.5公分。小偷身上的那把自制刀应该不是凶器。 周金城把这一情况上报之后，小偷身上的杀人嫌疑自然就没了。杀人案的调查重点被转移到了其他的方向。 又过了一阵子，周金城查到一个情况——受害老人之前雇的一位保姆，近期在二手网站上卖了很多东西，其中包括一些贵重的玉石手把件。 而受害老人生前的爱好之一，就是收藏玉石。 周金城到那保姆的家中走访，问起那玉石手把件的来历，那保姆说是老人赠给她的。之前她把老人伺候得很舒服，老人膝下又没儿没女，就把手头一些不怎么值钱的小东西送给了她。 周金城来到保姆之前工作的中介公司，调查她的情况。中介公司反映：之前老人曾雇了这保姆大约半个月，之后就发现她手脚不干净，经常拿走家里的一些小物件，老人向她索要，她矢口否认，老人一气之下就解约了。 如此看来，保姆说的情况完全不可能发生。 至于保姆在二手网站上卖出的那些玉石手把件，经过专业人员的鉴定，其中最便宜的一件也值五六千元。绝对不是“不怎么值钱的小东西”。 现在，保姆身上的嫌疑最大。 周金城亲自把这保姆“请”回了局里。 这保姆的心理素质并不算好。周金城把调查来的东西往她面前一摆，又“唬”了几句之后，她就一五一十地把杀人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这保姆在被老人辞退之后，一直怀恨在心。除此之外，她也对老人家里的玉石收藏品非常眼馋。在被辞退之前，老人曾经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她用过，她私下里复制过一套。她知道每天晚上九点半老人都会按时服用安眠药，之后就会上床。 在安眠药的作用之下，老人会深度睡眠两到三个小时，这时候就是入室盗窃的最好时机。 在被老人辞退之后，中介公司给了她最低的评级，也不再介绍新的工作给她，导致她这几个月来都没有收入。她把这责任都归到了老人的头上。她打算把老人家里最值钱的几件玉石藏品偷出来卖掉。 可她没想到的是，老人那天晚上正好把安眠药吃完了，由于夜里天气太冷，老人也没打算出去买药，就想撑过这一晚，等第二天再去买。 于是，当保姆偷偷开了门，钻进屋内之后，很快就把老人惊醒。 醒来的老人发现保姆在屋内翻箱倒柜，立刻大声喝止。保姆被老人骂了两句之后，怒火冲昏了头脑，就随手抽出老人的一件藏品——一件带有玉石装饰品的短刀，并将其刺入了老人体内。 中刀之后的老人并没有马上失去活动能力——由于常年的锻炼，老人的身体比一般的同龄人要强壮一些。老人试图夺走对方手里的刀，保姆仗着自己年轻力壮，与老人厮打了起来。 在搏斗过程中，保姆又数次用刀戳刺老人的身体，并最终导致老人因失血过多而死。 在老人死去之后，保姆迅速把屋里的玉石小件打包，并带走。 这案子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巧就巧在当天晚上还有个笨贼在小区内行窃，并被保安抓住，手里还有一把刀，成了吸引查案者注意力的“假目标”。要不是周金城始终坚持自己的看法，这小偷一时半会儿还真脱不了干系。 当这小偷从监狱出来之后，还亲自登门感谢周金城，感谢其为自己“洗冤”。周金城先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之后又在城郊农场给他找了份工作——要想让这些有劣迹的人真正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给其一份有稳定收入的工作。 自此，局里人在外提起周金城，都说“老周为人挺倔，但确实是个好人”。 第302章 重整士气（3） 昏暗的房间内，摆着一张简易折叠床。黑老大正躺在床上，接受吴妄的治疗。 吴妄拿着手术刀，说：“老大，我为您打了麻药，您依然可以开口说话，但麻药会令您的精神恍惚。如果您在手术过程感觉紧张或不适，可以直接和我说。” “那就聊天吧。反正无聊。”黑老大努力想把头抬起来，但却做不到，现在他身体绝大部分的肌肉用不上劲，“a先生和希哈莱去了哪里？” “希哈莱说，他去找bv喝红茶了。” “bv？红茶？”黑老大略一沉吟，说：“他们是不是抓回来一个女人？” “呃，是的。” “那我就明白了。”黑老大吁了一口气：“这小子……被严道森关了那么多年，估计变得比以前更饥渴了。” 吴妄一边继续做着手术，一边说：“老大，bv和红茶是什么意思？我觉得没在这里见过茶之类的东西。您的随行人员说逃出来的时候太匆忙，茶之类的东西都没带出来。” 黑老大说：“你听说过英国坦克和红茶的故事么？” “这倒没听说过。”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英国人为每一辆坦克都配了一台特殊的机器，这是全世界首创的，而且是受到了战争中的启发。” “是特殊的武器么？”吴妄一边说一边用手术刀划开黑老大的皮肤。 黑老大毫无知觉，继续说道：“诺曼底战役爆发之后，英国的第22装甲旅奉命突破德军防线，赶赴法国城市卡昂。部队行军到离卡昂大概三十公里的地方，路边出现了一个村子。英军指挥官决定停止行军，并让军官们进入村中举行会议。军官们走了，剩下的士兵也就松懈了下来，他们爬出坦克，在外面用随身携带的水壶泡茶。但他们毫无察觉的是，此时德军王牌坦克手魏特曼及其麾下的5辆德国造虎式坦克已经悄悄靠近，距离他们不到两百米。在英国士兵泡茶的时候，魏特曼指挥手下果断出击，在十五分钟内摧毁了英国的十四辆坦克，并打死打伤英军多人。而在坦克外面忙着泡茶喝的英国士兵，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措施，直到全军覆没。” “当啷”一声，吴妄把一支带血的手术钳扔进搪瓷盘里，那手术钳的头部夹着什么血糊糊的东西。吴妄连看都没看，就让在一旁当帮手的吴清愁再拿一支手术钳来。 黑老大接着说：“英国的军事专家在二战之后进行了一个专门的研究，结果显示，在二战期间，英国的坦克并不太弱，而坦克兵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伤亡都发生在坦克的外面。很显然，坦克兵在交战期间如果一直待在坦克里面会更安全，但英国人太爱喝茶了，即便在战场上，他们仍然会寻找各种机会，爬出坦克，只为了喝一杯带着暖和气的红茶。那些专家向英国的高级将领们建议，在坦克的内部安装一部泡茶机。这么做，不但能让坦克兵能在在坦克里安全地享用红茶，同时还能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这种泡茶机很快就被研发出来，人们称之为boiling vessel，翻译过来就是‘蒸煮器’，缩写是bv。这个bv，说通俗一些，就是可以二十四小时进行电加热的茶水壶，能使机器内的红茶长时间保持最佳饮用温度，有较好的口感。自从有了这玩意之后，英国坦克兵的伤亡率大大降低，士气也始终维持在相当高的程度。” 吴妄从吴清愁手中接过新的手术钳，说：“看来咱们手里也有类似的‘bv’？” 黑老大答道：“没有。但有那个新抓来的女俘虏。那就是希哈莱眼里的‘bv’。你知道希哈莱那家伙最爱的是什么吗？” “他……传闻中，他不是最喜欢女人吗？而且是年轻的女人。” “嗯，你知道他喜欢如何对待女人吗？” “虐待？” “传闻中都说得太简单了。那小子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吸血鬼。在他的眼里，从年轻女人身体里取出来的热腾腾的鲜血，就是饮料中至高无上的珍品。而且，越是美女，那血越珍贵。” 即便是吴妄这种杀人狂，脸上也露出了恶心的表情：“从医学的角度来说，他的这种想法毫无根据。” “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用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希哈莱被关押这么多年，居然还越活越年轻，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我想让他继续在我手下做事，同时还想搞清楚他‘返老还童’的原因，因此，就算他手头没有那个女人，我也会给他提供。” “多谢黑老大的好意。”窗外传来希哈莱的声音。 黑老大淡淡地说：“你享用完‘红茶’了？” “享用完了。还是年轻美女的‘红茶’味道更好。”希哈莱一边说，一边舔了舔下唇，似乎还在回味。 “手术结束。” 吴妄缝合完了伤口。 黑老大说：“再过多久我才能彻底恢复？” 吴妄说：“老大，最好还是静养一个礼拜，之后您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我之前已经让你治过两次了，为什么这病不能根除？” 吴妄犹豫了一下，说：“您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有过什么特别的嗜好？” “你指什么？” “就是……那个方面的事……” “那个方面？”黑老大一脸茫然：“我……取向一直很正常。由于生意很忙，也没怎么乱搞过。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吴妄瞥了一眼搪瓷盘内血糊糊的东西，说：“这个……改天再说吧。老大您安心休养。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就走了，把剩下的收尾工作交给了吴清愁。 外面的人听说手术成功，一个个想进来道贺，被黑老大谢绝了。 “告诉外面的人，我只想休息，一个礼拜之后再见客。” 手下人把他的话传了出去。 外面的人讨了个没趣，只得讪讪散去。 吴清愁做完清理工作，正要把那搪瓷盘端出去，被黑老大拦住了。 “让我看看。” 黑老大往盘中看去，只见里面有个猩红色的，仿佛肉球一样的东西，似乎还在缓缓蠕动。 他看了一阵，觉得一阵恶心，便挥了挥手，让吴清愁把它拿走。 等屋里的人都离开之后，黑老大喃喃自语：“我身上怎么会长出这种恶心的东西……因为乱搞？我年轻的时候也没乱搞过啊……” …… 在距离他的卧室不远的角落里，有两个黑影正在窃窃私语。 “我们的计划失败了，老头子身上的东西被那个吴妄发现，并被处理掉了。” “别灰心，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不过，那个吴妄很麻烦，最好要把他处理掉。” “等一阵子吧，老头子应该警觉起来了，别被他发现。” “放心，在这方面，我还从来没被别人发现过。我已经为他弄好下次用的东西了。” 角落里响起了窃笑声。 外传5 女枪神 关于徐家颖，单位里的人一向都是褒贬不一。有的人认为她做事过于鲁莽，不适合呆在刑警队；也有人认为她掌握了丰富的武器知识，对于警务工作来说，大有裨益。 身为女生，徐家颖却对枪一类的武器有着特别的兴趣。从加入警队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缠着领导，要求随身配枪。 对于她的要求，领导们都觉得头疼。其实，退回到二十年以前，别说刑警，就连基层派出所都是有配枪的（以手枪为主），每当出去办案或执行紧急任务，领导都会提醒大家带好配枪。当时单位的内勤负责枪支保管。手枪与单位的经费一起，由内勤存放在保险柜里。领导们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一线警察都是各自保管各自的枪。 但近些年以来，对枪支的管理变得越发严格，各地市公安局早已统一出台枪支管理规定，基层派出所不得再存放枪支，所有的警用枪支都被收到区县公安局治安大队进行统一管理，并收入枪库。除非必要，则由用枪的警察本人提出申请，科/所/队长签字，之后由主管副局长或局长签字领取。 枪支领取和交还的手续相当繁琐，会占用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除此之外，一旦在配枪过程中发生丢枪或走火误伤事故，丢掉工作不说，严重的还有可能会被判刑。 如今办案，很多时候配枪成了没有必要的负担。大家逐渐开始对枪支变得疏远起来。 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办案需要，普通刑警每年摸枪的机会最多也就两次——那就是每年的实弹射击训练时，每次只给五发子弹，枪还没拿热乎呢，射击就结束了。 徐家颖争辩道：“公安部之前也发过文件，允许一线警员配枪。除此之外，台州市从今年开始，派出所、巡特警、公安、刑侦、禁毒、交警等一线实战单位将配备枪支，在接处警和执行设卡、巡逻、抓捕等任务时携带枪支执勤。人家台州都做出表率了，我们为啥不能照做？” 领导答道：“警种不同，需求也不同嘛。比如巡警、特警，更有可能派上用场的可能是体能、技战术和枪械的使用；而像网警，更多的是对计算机的使用……至于你，小徐，我觉得你还是把更多精力用在查案、办案上吧。” 徐家颖依旧不依不饶，领导只好说：“这样吧，我考考你，如果你能通过这次的考试，我就考虑一下你关于配枪的要求。如果不能通过，就请你从外面把门关上，好吗？” “从外面把门关上”是一种委婉的说法，如果换成粗俗一点的话，就是“滚出去”。 徐家颖也是快人快语：“好吧，您出题吧。” 那领导出的题目倒也非常专业：“近些年来，关于在城市内进行反恐，是各国警方都在研究的课题。我给你出的题目就是关于城市反恐的。我给你看两把枪的照片，假如我派你去城里抓捕恐怖分子，你看哪把枪更适合，并说出理由。” 徐家颖心想，您这是刻意刁难人！这样的问题更适合问武警而不是问刑警。 但对方既然考了，自己就要应对。她一看领导手机里的两张图片，倒也不算陌生，一张是95式自动步枪，一张是03式自动步枪。 徐家颖说：“我选95式。” 领导一怔：“哦？目前95式自动步枪大规模列装我人民解放军部队，而03式自动步枪则比较少见，主要列装于解放军边防部队及一些武警部队。相比较而言，03式不是和我们警察的关系更近一些么？” 徐家颖答道：“现代城市反恐作战中，如果配备的枪支能满足基本的需求，就应该尽可能地短小轻便，以便适应于灵活、机动的城市作战方式。95式自动步枪采用无托结构，具有短小轻便、机动灵活、可靠性高等优点，在城市、巷战等空间较为狭小的地方具有更大的优势，更能有效适应灵活、机动的作战方式。而03式步枪由于采用了有托结构，体积显得较长，结构也较为复杂，重量更是偏较大。因此，我偏向于选择95式。如果是在地域开阔的地区，需要高命中度的话，我就会选择03式，它带有导轨，可直接安装各种瞄准镜，方便提升远距离射击精度，虽然不如95式自动步枪短小轻便，但在较远距离的作战上，具有不可替代的优势。” 领导故意说：“可95式不是也有自身缺陷吗？我听说你大学时代还专门发了一篇论文，说的就是95式的缺陷。” 徐家颖说：“95式确实有一些缺陷，比如，它要是安装瞄准镜，就只能安装在提把上。导致瞄准基线过高，这样就无法舒适地贴腮瞄准，甚至有可能增加射手暴露的可能。另外，抛弹口离射击者的面部较近，在弹壳抛出时，可能会影响射手的视野或精度；如果依托土木结构进行射击，因为枪口短，常会在枪口扬起大片尘土，影响射手视野……不过这些缺陷，在城市巷战等狭小环境作战的时候，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如果需要依托射击或者远距离精度射击时，它的缺陷就会显露无疑。等到那个时候，就需要03式出马了。” 面对徐家颖的回答，领导并没有直接点评，而是让她下班之后再来找他。 徐家颖心潮澎湃，以为领导会在下班之后带着自己去领枪。 领导倒确实是带着她去领枪了，不过是在靶场……领导特别为徐家颖安排了一次实弹射击的机会，算是她能答出那份“答卷”的奖励。 不过，至于配枪，领导还是另有安排。 领导郑重地对徐家颖说：“我并不是反对你们配枪，以后在执行必要任务的时候，你们是可以带枪的，但如果是平常时候嘛……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带枪的好。这也是出于对安全的考虑。” 徐家颖指着远处的靶子问：“那如果我每枪都命中十环，您能不能……” 领导赶紧摇手：“我知道你枪法好，这次就不用考了。” 徐家颖噘着嘴说：“那我还是执行任务之前向您申请好了。” 自此之后，徐家颖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都问领导能不能带枪。但大多数时候都会被领导驳回——“现场勘察也需要带枪？”“你就出去抓个小蟊贼也至于要带枪吗？！” 时至今日，徐家颖对配枪一事依然有执念。 后来连老政委也向领导求过情：“要不然，你再考虑考虑小徐的要求？嘿，我也不是对她网开一面，关键是，赤手空拳的小徐比拿枪的小徐更危险啊……” 第303章 重整士气（4） 李洁带头，重新整理案件始末，其实具体情况她在来时的路上已经了解了个大概，田婉兮一案与黑老大犯罪团伙的案子纠缠在一起，中间还有严道森的研究所遇袭案，现在又有了警犬队遇袭案，可谓错综复杂。不过眼下要找的人似乎非常明确——黑老大及其党羽，从严道森的研究所里逃出来的人，以及田婉兮。 李洁在开会的时候谈了自己的看法：“目前，找到黑老大一伙是重中之重，这一团伙党羽众多，且在本地经营多年，就算暂时偃旗息鼓，或逃到其他地方，也难免会在本地留下一些线索，从本地黑市入手调查其行踪，应该是最稳妥的办法。” 徐家颖举手问道：“那田婉兮呢？谁去找田婉兮？” 李洁略一沉吟，说：“徐家颖，你好像对田婉兮的案子特别在意？” 徐家颖点头：“我不否认，田婉兮和我本人私下里有很好的关系。这是我急于找她的原因之一。除此之外，她的舅舅褚王松曾经与黑老大一伙关系密切，之后疑似因该组织‘灭口’而被害，田婉兮也被卷入这一案子里……” 还没等她说完，李洁就摆了摆手，说：“田婉兮的不幸遭遇，确实令人同情，如果她是我的朋友，我也会努力为她调查元凶。但如果她真的是因为黑老大一伙的‘灭口’而遇袭，那么我们更应该先找到黑老大一伙，并将之彻底铲除，这样田婉兮才能安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徐家颖一时语塞，她觉得李洁说的居然很有道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李洁在职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深谙说话的艺术，站在她的位置上说出来的话自然很具备说服力，绝不是徐家颖这样的菜鸟能反驳的。 胡栗等人自然明白这一点，但为了大局，不能当场说破。 会议接近结束时，李洁安排了近期的工作方向——全队的工作重点都要放在寻找黑老大及其党羽上，其他工作暂且放缓。 徐家颖还是觉得不痛快，散会之后再去找李洁谈话，李洁表示：“田婉兮这个案子，交给二支队的人负责了，他们的队长许然向我保证过，一定会把田婉兮找回来，有他这句话，你总该放心了吧？” “许然？”徐家颖更不放心了，在她眼里，许然的才干远远不如刘水，虽然同样都担任队长一职，但俩人的差距相当于一脚天上、一脚地下，远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前一阵子搜查“东湖印象”，许然他们那队人就出了大的纰漏，把黑老大一伙给放跑了。如果换成是刘水，哪怕是胡栗，也不至于出这么大漏子。 不过，当着李洁的面，她也不能直说她对许然不信任。 李洁看出徐家颖对寻找田婉兮一事充满执着，她打算借故离开，就此结束这次的谈话。 “我要跟胡栗他们出去一趟，你还有其他事吗？” 徐家颖看出这次的谈话不会有什么结果，也只好作罢。 她准备回去继续手头的工作，却看到周金城急火火地跑了过来。 “李队呢？” “刚走。怎么了？” “有人报案，说有个神秘的人影在郊区的精神病院出没。那儿的人被吓得不轻，有个病人当场就被吓死了。”周金城拿出手机：“我打电话通知李队好了。” 徐家颖想起一件事——田婉兮的母亲就在郊区精神病院，田婉兮为了照顾母亲，还特意在精神病院附近租了间房，这个神秘的人影，会不会就是田婉兮？ 她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她拿出来一看，是唐宋明发来的信息。 信息很简短：“速来城郊精神病院。” 徐家颖一下来了精神。 …… 李洁和胡栗驾车来到郊外的某个机场，这里的位置较为隐蔽。在地图上，这个机场甚至没有被标注出来。距离这里不远，有林警部队的驻地，铁丝网如长城一样，把周围都给圈了起来。一般的居民看到铁丝网就会离开。 在向看守者出示了证件之后，他们才被获准进入。 李洁看了看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很近了，但她约的人还没有到。 胡栗看她表情略显焦虑，就说：“这人之前刘队打过交道，当时刘队没怎么给他面子，估计他觉得脸上无光，这回就表现得不怎么积极。” “我跟刘水可不一样。再者，现在的合作是双赢的，如果他错过了这次的机会，对他而言，会是很大的损失。” 正说着，一架银灰色的国产公务机迅捷地从云层中穿出，朝着机场这边飞了过来。 公务机落地之后，从机上下来几位戴着墨镜和口罩，拎着公文包的人，他们行色匆匆，刚下机就被接上一辆黑色轿车，并由车队护送走了。 胡栗问李洁：“是‘那边’派过来的吧？” 李洁点头：“是啊。来送特殊通缉令上的逃犯。中间那个没拎包，用西装盖着手的，应该就是被抓回来的逃犯。他手上戴着手铐，所以要用衣服盖着。” 从公务机上又下来几位地勤人员，开始为飞机做维护。 李洁又烦躁了起来：“那人没来？这算失约了吧？” 胡栗扬了扬下巴，说：“看那边，他过来了。” 一位穿着地勤人员工作服，戴着墨镜的男人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李洁正要朝这人打招呼，男人却摇了摇手，指了指后面的一座小房子。 三人都进了屋，男人把屋门关上，这才摘下墨镜。 “幸会，自我介绍一下……” “繁文缛节就免了吧，丹西上尉。”李洁开门见山地说：“时间宝贵，咱们之间就别这么客气了。” 这男人正是丹西上尉。他笑了笑，说：“您就是李队长吧？初次见面，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有魅力。” “你们外国人都挺会恭维女人的。不过我们还是把重点放在案子上吧。” 丹西上尉敛起笑容，说：“其实我也不是故意搞这么神秘。现在有人混进了我们的系统，我只好用这种方法来跟你们见面。” “堂堂国际刑警组织，居然有内鬼混进去了？”李洁和胡栗都很诧异。 第304章 夜探疯人院（1） 丹西上尉坦率地说：“不止有内鬼混进去了，就连我们的通讯设施都被病毒感染，手机通讯也可能遭到了窃听。因此我只能选择这种最老式的方法来传递信息。” 李洁点了点头：“嗯，既然这样，你能确保我们这次的对话不被人窃听吗？” 丹西上尉说：“我可以保证，这次我来贵国是利用特殊渠道进入的，来之前我也做了检查，不会被人窃听。你们如果不放心，可以搜我的身。” “搜身就不必了。我只想知道，你能为我们提供什么帮助。” “应该说我们互相都需要帮助。”丹西上尉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制烟盒，并将它放在桌上。“我的手下有一名卧底，已经潜入黑老大的组织很长一段时间了，前一阵子我和他失去了联系，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迫切地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最好能和他联系上。” “你洗完我们帮忙找到他？” “是的。” “那你能提供给我们什么好处？” “我将把他从黑老大组织里打听到的一些情报与你们共享。包括他们黑市的某些接头地点，接头暗号，以及行动方式。”丹西上尉把那只烟盒往前推了推。 李洁伸手正要去拿那只烟盒，丹西忽然又把烟盒往回一拉：“咱们先说好，一定要保证那位卧底的安全。如果他遇险了，请把他救出来。” 胡栗笑道：“这就太难了吧。我们还不知道他的相貌。甚至连他是哪国人都不知道。” “他的资料都在那只烟盒里。如果你们现在答应，我现在就把烟盒交给你们。” 李洁朝胡栗打了个手势，两人走到角落里低声商量了起来。 李洁问：“你怎么看？” 胡栗瞟了一眼丹西，说：“搞得跟上世纪的谍战片似的……神秘兮兮的，有这个必要吗？” “你觉得他提供的东西靠不靠谱？” “我也拿不准。这事儿只有真混进去了，才能知道靠不靠谱。” 李洁沉思片刻，说：“那我们就答应他。” “答应他？答应和他做交易？” “这不算交易。现在是国际刑警组织的卧底在黑老大的组织中失踪，假如对方向我们求助，我们应该提供帮助。上级领导也是这个意思。至于丹西上尉会给我们什么好处，根本不需要在意。无论是救人，还是打击黑老大的犯罪组织，都在咱们的本职工作范围之内。” 两人重新回到丹西面前，李洁说：“我们答应你的要求。” 丹西松了口气，把烟盒交到李洁手里：“之后的事情，就全靠你们了。” 他重新戴上墨镜，推门走了出去，上了那架公务机。 公务机很快起飞，消失在远方的天幕里。 …… 城郊，精神病院。 一阵寒风吹过，徐家颖被冻得瑟瑟发抖。 据说今晚有冷锋过境，气温骤然下降了十多度。徐家颖出门的时候没做准备，上身穿的是薄外套，下身是休闲裤，脚上穿的是单层布面休闲鞋，偏偏郊区的风比城里要大得多，她从车上下来之后，真是从头冻到脚。 远远的，可以看到一座带有尖顶的古旧建筑，这就是精神病院。 这座精神病院也有年头了，据说是解放前由教会人士修建的教会医院，解放后由人民政府接管，三十多年前，医院意外失火，大火扑灭之后，有的区域已经无法再修复，只能缩小规模，改为专门的精神病院。 据说，每当初一十五的半夜里，还能看到病院内某些“无法修复的区域”有奇怪的影子出没。渐渐的，看到影子的人越来越多，这种说法也有演变成都市怪谈的趋势。 对于这种地方，徐家颖平时唯恐避之不及，今天要不是为了找田婉兮，她说什么也不会来这里。 身后传来打招呼的声音，她扭头一看，是唐宋明。 唐宋明穿了一身七拼八凑的衣服——外面裹的是雨衣，脚上穿了一双宽大的雨靴，腿上还绑了几件黑色的垫子。 徐家颖被他这身给雷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唐宋明苦笑道：“没办法，在这儿没溜达多久，就被冻得跟冰棍似的。这破郊区还没服装店，只能从街头小卖部买了点儿东西凑合一下。要不要我也给你置办一身？” “你这一身都是什么破烂啊？” “这可不是啥破烂，是价值一百元的豪华版抗寒风装备！”唐宋明眉飞色舞地解说道：“雨衣二十元，雨靴二十元，我腿上这黑垫是从马桶垫上拆下来的。我这衣服里面还裹了几件婴儿用的纸尿裤，保暖效果那叫一个赞！你要不要也来一套？” 徐家颖有气无力地说：“打住！我可不想穿成你那德性！” 唐宋明一本正经地说：“你最好还是考虑一下。毕竟今晚咱们还要在这病院里去找线索呢！不穿暖和些可怎么行？” “夜探精神病院？！”徐家颖被唬得往后一缩：“你脑子有病啊？！干嘛非半夜里跑进去找线索？！现在天还没全黑，我们可以先进去找工作人员聊聊啊！” 唐宋明耸了耸肩：“来晚了，都被转移了。” “转……转移了？转移到哪儿去了？” 唐宋明解释道：“今晚寒潮来袭，气温下降太快，本地还没开始供暖，这精神病院里的空调设备也早就严重老化，所以，附近镇上派了专车过来，把这里的工作人员和病人都接走了。” “都接走了？！什么时候接走的？！” 唐宋明看了看表：“没过多久，也就十分钟之前。” 徐家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下去：“人都接走了，这还怎么查案啊……” 唐宋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灰心嘛，人虽然都走了，病院不是还在嘛——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嘛。我觉得，咱们要找的，今晚还会出现。” “所以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大半夜的进精神病院？抱歉，我没这个兴趣。” 徐家颖转身想走，却被唐宋明给拦住了。 第305章 夜探疯人院（2） 唐宋明对徐家颖说：“不想找田婉兮了？” 徐家颖说：“当然想找，但不会是你这个找法！” “那你想怎么找？” “先去镇上，找昨晚在这里的目击者，问个清楚再说！” 唐宋明说：“镇上离这儿三十里，咱们手头没车，今晚寒潮过境，可能还会下雪，你想步行去镇上吗？那随便你。” “靠！”徐家颖气愤地握紧拳头：“你比我早来，为什么你没去找他们问话？！”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赶到的时候，人家刚刚上车离开啊。”唐宋明一脸的无奈。 “所以你就想了这么个探疯人院的损招？你这算破坏现场啊！”徐家颖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这里应该只剩一趟回城里的公交车了。队长说许然他们那队人会负责这边的事，我看咱俩还是闪吧。” 唐宋明忽然坏笑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徐家颖一怔：“先……先听坏消息吧。” “坏消息就是，没有公交车了。”唐宋明干巴巴地说：“忘了咱们这儿修路的事了么？今天该修这条路了。自傍晚六点钟起，这条路断交。你刚才坐的那趟就是末班车。” 徐家颖忍不住一哆嗦：“那……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因为断交，许然那个废物今晚也来不了啦！你今晚就死心塌地跟我一起留下来吧！” “我不！就算公交车没了，我就不信这里没有旅馆！” “还真没有啊……”唐宋明一指身后：“除了那个小卖部之外，后面还有个小饭铺，再就是精神病院了。你要是找其他人家，就要去三十里外的镇上。” 徐家颖一震：“既然如此……田婉兮当初是住在这里的么？她说她是在这附近租了间房子。这房子到底是哪家的？” 唐宋明说：“开小卖部的这户人家只有三间瓦房，面积还都挺小，看上去不会是他家。旁边那开小饭铺的人家是两层小楼，面积大一些，可能是他家。不过我刚才去他家门口转了转，大门已经上了锁，家里没人，就不能进去调查了。” 徐家颖叹了口气：“好吧……看来也只有去精神病院里面找线索了。” 唐宋明来了精神：“来来来，我先把你打扮好！” …… 大约一刻钟后，“全副武装”的徐家颖来到了精神病院的门口。 她这身打扮与唐宋明相差不大，唯一的区别就是手里多一把雨伞。 唐宋明也好奇她为啥要拿把雨伞，徐家颖解释说担心晚上会下雨雪——其实她是想带件东西防身。小卖部里出售带尖的长柄雨伞，对她来说倒是件挺能提升安全感的武器。 “走吧。”唐宋明大大咧咧地走在了前面。 徐家颖叹了口气，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 精神病院的大门居然都没锁，就这么敞开着。唐宋明指着半开的大门说：“大概是走得急……我这么走进去，不算非法闯入吧？” 徐家颖白了他一眼：“少说废话，赶紧进去。早进去早出来！” 寒潮的主力已经到达了郊区，强劲的北风刮在人脸上，像小刀一样狠。徐家颖努力竖起衣领，遮挡着寒风。这样一来，视野就大受影响。 唐宋明在病院内东瞅瞅西逛逛，显得颇有兴致。感觉他不像是来查案，倒像是来旅游的。 “倒确实有民国时期教会建筑的风格呢。你看那边的尖顶，还有屋檐下成排的石像鬼……还有……咦？那是什么？” 在颇具西式风格的屋檐正下方，悬挂着一些簸箕，除此之外，在某些底层的窗台下方，摆着一些竹笼。 “是地方特色的风俗么？这还是第一次见。”唐宋明正要用手去抓那竹笼，却被徐家颖拦住了。 “你小心些行不行？万一这是撒了老鼠药的灭鼠器呢！” 唐宋明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倒也有理。可如果是灭鼠用的工具，摆在底层窗台下还可以理解，干嘛还要在顶层的屋檐下悬挂？” “这……”徐家颖想了一阵，说：“会不会是充当鸟巢的？我看到很多小树林里有为了吸引飞禽回归林地而设置的人工鸟巢。” 唐宋明摇头道：“看着不像——如果是作为人工鸟巢使用的，应该是在侧面开口，而且开口较小。篮子与篮子之间还要隔开距离，避免造成鸟类之间因领土范围而爆发冲突。那些屋檐下挂的篮子都显得比较大，开口更大，开口还都是朝上的，很容易灌入雨雪。不大适合充当人工鸟巢。这应该是用于其他目的。” 徐家颖说：“还能用于什么目的，如果这里以前是教会医院，有某些教会传统留下来的话……总不可能是用来给神提供食物的吧？” 她原本是开玩笑，没想到唐宋明居然点了点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还真有这种事？！” “你听说过东亚一些沿海村落的传说吗？关于‘海胃’的。据说那是一种在海中生活的精怪，很少进入内陆地区，主要在沿海的一些村落出现。村里的人畏惧它，把它当成海神的使者，并觉得得罪了它就是得罪了海神，所以就把自己最好的食物供奉给它，避免惹得海神发狂。” “海神发狂了又能怎么样？村民们不是住在陆地上么？” “就算住在陆地上，也要下海去打鱼。再者，住在沿海地区，就会经常受到台风、潮汐等的影响。打鱼的收获也有好有坏。当时的人迷信，就认为这些都是归海神管理的。” “真有人遇到过那种‘海胃’吗？” 唐宋明答道：“在明清的一些地方志中有过相关的记载，不过称谓未必是‘海胃’，有时就称其为海怪或是水鬼。东亚其他国家也有过类似的关于它的作品，比如京极夏彦所写的怪谈里。我记得在一个日本作者所写的都市传奇里就有过关于这种怪物的记载。说的是两个猎人迷了路，误入一个供奉‘海胃’的渔村的故事。” 第306章 夜探疯人院（3） 接下来，唐宋明就开始了讲述。 根据记载，那两个猎人骑着马，带着一只猎犬，进入了一个偏远的渔村。那个渔村非常奇怪，尽管当时太阳刚刚落山，村子里却一个外出的都没有，整个村子静悄悄的。所有人家都紧闭门窗，熄灭了灯火，连鸡和犬的叫声都没有。 值得一提的是，村子里所有屋檐下面，都挂着竹篓和簸箕。 两个猎人都已经走得人困马乏，迫切需要补充给养。他们来到一户人家门前敲门，乞求食物和水，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开门，而是隔着门劝他们赶紧离开。 两位猎人从来没遇到过这样没礼貌的村落，他们拿出自己猎捕的白狐等珍奇动物，试图与村民们进行交换，但还是没人肯把门打开。 最终，他们在村中心附近的一座小庙得到了少许粮食，小庙里的僧人把门打开了一条缝，丢给他们两个饭团，一竹筒清水，并嘱咐道：“一定要在月亮升起之前离开这里！” 猎人们想问到底是什么原因，僧人却尖叫了起来：“它来了！它来了！快把门窗封好！”随后就紧紧关闭了大门，并用木板从里面把门封死。 此时天色已经很暗，猎人们手里的火把被风吹得一明一暗，他们听到从海岸的方向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拍打声，就像是某种强有力的鳍在用力拍打着地面。 这听上去至少也是身躯庞大的海豹、海象之类的动物，而猎人们手里的火枪已经把火药打完，除此之外只剩下小刀，无法与大型野兽进行较量。二人决定马上离开此地。 沉重的拍打声越来越强，强烈的海风刮进了村里，二人手中的火把同时被风吹灭，他们胯下的马匹躁动不安，狗也上窜下跳，似乎是觉察到某种危险在靠近。 猎人们试图安抚马匹和狗，他们给马套上了眼罩，马稍微安静了些，但狗却依然不安，并朝着远方吠了起来。 其中一名猎人眼尖，他捅了一下自己的同伴，说：“你看，那是什么！” 在海岸的长堤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不断起伏着的身影。那身影很像是个趴在地上的人，但却拥有长长的、像龙或泥鳅一样的尾巴，它的脖子细长，头部有些像是蚯蚓的头，略显尖锐，却没有嘴或牙齿，它的四条腿都像是青蛙的腿，宽宽的脚掌中间，有类似蹼的东西。那啪嗒啪嗒的拍打声，就是它挪动身体时发出的。 第二名猎人揉了揉眼睛，说：“那是巨型山椒鱼怪么？真是太大了，我猜它肯定比水牛还重！” 那庞然巨物爬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前，开始用头去蹭门窗，但那门窗都从里面封死了，它无法进入。 怪物开始寻找其他的目标，它开始探索那户人家挂在外面的竹篓和簸箕，并将头的尖端钻进里面。 大概是进食完了，它开始转到另一户人家。 两个猎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们并非不想走，而是被这诡异的场面给震慑住了，手脚有些不听使唤。 那怪物将所有人家门前竹篓和簸箕里的东西都吃完了之后，似乎还不满足，开始横冲直撞，破坏距离自己最近的民居。渔村里的民居墙壁都不算结实，多数都是由木片和竹子加工而成，外面糊上层泥巴，在被这怪物破坏一阵之后，有一座房子的墙壁开始出现龟裂，屋顶上的稻草也开始掉落。从民居里传出哭泣和尖叫声。 一名猎人皱眉道：“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那房子里好像有小孩和妇女的哭叫声。” 另一名猎人说：“我们……打不过那家伙吧？就算是过去，我们手里的小刀能吓退它吗？” 哭叫声越来越大，那怪物已经把屋顶彻底掀开，开始往屋子里探头探脑。 “不试试看怎么行。”第一名猎人已经催马冲了过去，他拔出小刀，对准了那怪物的头。 那把小刀是用来剥猎物的皮的，虽然锋利，但还没他的巴掌长。他冲到怪物身侧，将刀子狠狠捅进了怪物的脖子，随后催马赶紧离开。 怪物像发了狂的熊一样靠着后腿人立了起来，随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 猎人再回头的时候，发现那怪物已经迅捷地朝他追了过来。 那看上去像小山一样庞大的身躯，在追击猎物的时候，居然比狼还要快。 猎人的马由于没吃草料，体力差一些，跑了一阵之后，逐渐快被怪物给追上来了。 猎人觉得自己难逃一死，干脆拼死一搏，他催马上了海边的长堤。 怪物不知道是猎人在使诈，它也跟着跑了过去。 猎人忽然催马来了个急转弯，将马头对着怪物。 那马虽然已经受了惊吓，但此时蒙着眼罩，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那怪物。 怪物嘶吼着冲到了猎人面前，伸出前肢，去抓那马匹的缰绳。 猎人觉得一股腥臭的气味从怪物的身上散发出来，那怪物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居然看不到它的脸……怪物的头部只有一团形似尖塔的黑漆漆的肉团，没有五官，在头部的最尖端，有形似菊花的结构。那些“花瓣”就像触手一样蠕动着。 猎人被怪物的气味一熏，马上恶心了起来，但他还是控制住自己，将双腿一夹，让马也依靠后腿站立了起来。 马模模糊糊地感觉自己面前有个东西在靠近，它出于自卫的意识，立刻将两条前腿踢了出去。 那怪物完全没想到这马居然还能攻击。猝不及防之下，马的前蹄正好踢中了它头部的“菊花”，怪物发出一声尖啸，随后打着滚翻下了长堤。 猎人这才翻身下马，朝长堤下俯视，那怪物已经摔倒了长堤下的礁石上，身上流出了几股黑色的粘液，大概是血。 他的同伴带着狗赶了过来，那狗见怪物不动了，便汪汪叫着跑下了长堤。 那怪物本来已经不动了，在狗靠近它的时候，它忽然又窜了起来，用尾巴卷住了狗。 第307章 夜探疯人院（4） 对于猎人来说，猎犬的价值不亚于火枪。两个猎人见狗被怪物捉住，顾不上自身安危，马上趴下长堤去救狗。 怪物与两名猎人搏斗起来。尽管它已经身受重伤，但借助庞大的身躯与不凡的力量，依然可以占据压倒性优势，两名猎人唯一仰仗的武器只有海边的石块，没过多久，两人就被怪物折磨得伤痕累累。 眼看怪物就要杀死那两个猎人，这个时候，从村子的方向传来了敲打金属的声音。 村里的人在庙里僧人的带领下，打着火把，敲着农具，从自己的房子里冲了出来。 村民们大概是长期被怪物带来的恐惧所压抑着，而今天，这两个猎人的所作所为，终于给他们带来了一丝希望。 于是他们团结起来，准备反抗这个怪物。 在火把的照明下，他们冲下了长堤，用锄头、鱼叉、船桨，甚至是渔网，来攻击那个怪物。 有两个小孩子站在长堤上用石头扔怪物，他们就是刚才被怪物破坏了房屋的那家的孩子。 大概是出于惊讶，那怪物抬起头“望”着那群村民。村民们的农具、渔具敲打在它的身上，造成了一定伤害。那只狗从它的尾巴里松脱出来，掉在了礁石上。 猎人们也来了精神。他们手里虽然没有火药，但还有其他对付野兽的东西，比如麻药。 之前他们来不及使用麻药，现在村民们拖住了怪物，他们趁机将麻药涂在最后一把小刀上，并将刀插入怪物的体内。 怪物失去了斗志，它开始害怕，向着海边退却。 有的村民打算就此罢手，那僧人却说：“别放走它！这东西有灵性，会记仇的！一旦让它逃走，等它恢复了元气，一定会再来村里找咱们报复！今晚必须要在这里干掉它！” 麻药的效果开始显现，怪物的动作缓慢了下来。它在礁石滩上艰难地挪动着庞大的身躯。但尽管如此，因为它皮糙肉厚，人们依然杀不死它。 它在移动过程中不慎撞翻了旁边一艘小船，那小船是白天拖上沙滩准备重新涂油漆的（当时的油漆主要成分是熟桐油 ），怪物把它撞翻之后，身上也沾了不少油漆。 僧人灵机一动，把手中的火把朝怪物丢了过去，火把引燃了怪物身上的油漆，怪物痛苦地扭动了起来。 僧人大喊道：“它怕火！把油漆泼到它身上！” 那两个猎人抓起小船边的油漆桶，把油漆泼向怪物。怪物大概是意识到自己会有生命危险，加快了逃向大海的速度。 就在它离大海只差几丈远的时候，猎人们的麻药发挥了作用，它的动作变得非常迟缓。人们轻易追上了它，点燃了它身上的油漆。 怪物被红莲般的火焰笼罩，整个海滩飘着浓郁的焦臭味道。人们目睹它化为枯骨和焦炭。僧人口诵起往生咒，超度怪物的亡魂。 …… 唐宋明这故事还没讲完，却忽然停了下来。 徐家颖听得入神，就催促道：“怎么不讲了？后来呢？” 唐宋明把食指伸到唇边，“嘘”了一声。 他压低了声音说：“你看，那边有座楼的灯亮起来了！” 徐家颖往远处一看，果然，病院深处果然有一座小楼还亮着灯。 北风一吹，树枝摇晃，树叶纷飞，灯影幢幢，宛如幻境一般。 她奇道：“不是说所有的工作人员和病人都已经坐车到镇上去了么？怎么这破楼里还有人？” 唐宋明意味深长地说：“或许……不是人，而是别的什么……” 寒风中的徐家颖又哆嗦了一下。 徐家颖作势吓唬他：“你小子要再唬我，我先拿这伞戳你个透心凉！” 就在这时，小楼上的灯忽然灭了。 唐宋明忙说：“嘘！你的声音太大，小楼里的人被吓到了。” 徐家颖争辩道：“跟我有啥关系！外面的风这么大，我的声音早被风声给盖住了！” 唐宋明不再与她争执，快步跑向小楼。 徐家颖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总觉得到处都潜伏着难以形容的东西：“喂！等等我啊！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 她赶紧跟在了唐宋明的后面。 两人跑到了小楼的外面时，才发现楼门是封着的，外面还贴着两张封条。 唐宋明摸出手机，照亮了封条上的字—— “危险区域，闲人勿进。” 封条已经发黄、残破，不知道已经贴了多少年。 唐宋明正要伸手去撕封条，徐家颖拦住了他。 “你看看门上写着什么。” 唐宋明看到门上横着一块牌子，就用手机照了过去。 牌子上有三个红油漆写的大字——“停尸房”。 唐宋明恍然大悟：“哦，难怪要把这楼建在病院的最深处，还跟其他建筑物隔开那么远……小徐，咱们好像找对地方了……咦？小徐？” 他扭头一看，徐家颖已经缩到旁边的角落里去了，似乎还在发抖。 唐宋明不由得笑道：“你怕啥，这封条贴得都有些年头了，楼里的尸体估计早就清理掉了。咱们进去看看，不会有危险……” 徐家颖使劲摇头：“不……我刚才好像听到里面有声音！” “有声音？” 唐宋明侧耳倾听，但除了呼啸的风声与树枝发出的沙沙声之外，他什么也听不到。 “你这是神经过敏吧。我可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闭……闭嘴！你再听！” 唐宋明闭上嘴，这回他似乎听到了徐家颖所说的声音。 似乎是哀怨的哭泣，又似乎是咬牙切齿的抱怨。 不只是声音，楼里的灯光也再次亮了起来。 徐家颖哆嗦得都快散架了：“咱……咱们还是走……走吧！” 唐宋明冷笑道：“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在停尸房里装神弄鬼。走，咱们进去看看。” “不……我不去！” 徐家颖拼命往回缩，但唐宋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有什么好怕的。有我在，就没什么人能伤害到你！” 徐家颖说话都带了哭腔：“就怕里面的不是人啊……” 第308章 夜探疯人院（5） 在警队的会议室内，李洁把一份资料摆在了众人面前：“这是我最新获得的情报，是关于‘黑老大’的犯罪组织的。” 这是她从丹西上尉那里获得的资历。 周金城拿起资料看了看：“远洋航运公司？！嘿，怎么哪里都少不了它？！” 远洋航运公司的老板和员工，都是东湖印象的住户，之前突击搜查东湖印象的时候，这两名住户都不在家，但他们的家都曾引发警方的注意。 尤其是远洋航运公司的老板，据说现在还是下落不明。 “要不要先去那里看看？”胡栗说：“远洋航运公司旗下有三条远洋货轮，两条远洋邮轮。我让张一钊查了一下，目前它家的货轮多在海外，只剩一条邮轮在国内。” 李洁问：“有更多关于这艘船的情况吗？” 张一钊答道：“那艘远洋邮轮正好在咱们郊区的港口停泊。今年受疫情影响，邮轮生意不好做。但这艘邮轮却号称早早地就把票给卖光了，目前正在准备燃料和其他物资，预计近期可能会举行起航仪式。” 李洁点了点头：“你这个情报调查做得不错。之前队里对你的重视不够，其实你的技术特长在这方面大有可为。” 被新任的队长夸奖了几句，张一钊瞬间兴奋了起来，连脸色都变得有些红了。之前，无论是刘水还是徐家颖，都说过“张一钊还需要多磨练磨练”，李洁的风格和他们大大不同。 胡栗问：“队长，既然知道远洋航运公司有蹊跷，咱们是不是找个时间过去查查他们？” 李洁想了想，说：“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这船近来就停在咱们郊区，那咱们就趁这机会过去看看吧。” “今天？”周金城不解地说：“今天可是寒潮过境，城里正大降温，据说后半夜还有暴风雪。就这种天气，咱们还要去郊区港口么？” “这种天气才最适合去呢。”李洁笑道：“我记得，一旦遇到这种特殊天气，港口的工作人员就会去停靠的各艘船上，检查安全情况，并提醒船上的人注意安全。咱们正好可以联系一下港口的人，给咱们安排一个上船‘检查’的机会。”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觉得李洁这方法不错，也有的认为欠妥。 最后还是胡栗说：“我看，李队这个方法是目前最可靠，也最实际的方法，对方现在把船停在郊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我们确实应该趁现在的机会，登船拜访一下。” 周金城提出质疑：“我们这么干，不就是给人家做出‘有罪推定’吗？人家有没有犯罪，我们手头并没有可靠的证据啊。” 李洁拍了拍那份资料，说：“我可以保证，这份资料的来源绝对可靠。” 她并没有说明这资料是来自丹西上尉，在回来的路上，她也提醒胡栗不要把资料的来源告诉别人。 丹西上尉说“有内鬼”，李洁觉得自己也要提高警觉。既然丹西上尉身边有，自己的身边也难保没有。 其实就连胡栗也怀疑单位里有内鬼，如果没有，怎么这么多次的行动全部都宣告失败？就连上次突击搜查东湖印象，都被黑老大给逃了。 又经过一番讨论，最终决定今晚去港口去“拜访”一下那艘邮轮。 胡栗跟港口相关单位的人比较熟络，他说：“我去跟港口那边的闫峰聊聊，他这人嘴比较严实，知道咱们是去查案，肯定不会说漏嘴。” 李洁让众人稍微收拾了一下，这就上车，准备出发。 张一钊背着李洁，偷偷地给徐家颖打了个电话。这是新队长上任之后第一次指挥较大规模的行动，队里的人除了徐家颖之外几乎都去了，他想让徐家颖也去。 但徐家颖的手机始终打不通，似乎是在服务区之外。 “这臭丫头，大半夜的，跑哪儿去了。”张一钊嘟囔了一声，把手机收了起来。 周金城招呼他赶紧上车。 这时候，寒潮已经降临，大风卷着雪花，侵袭了整个城市。到处都是北风呜咽的咆哮，到处都是纷纷扬扬的雪花。 队里赶紧把棉大衣给收拾了出来，给每个人都发了。之后再赶往城郊的港口。 城内的公路上，积雪轻而易举就达到了数公分厚，也亏得是周金城这样的老司机，车也配的是最新的“哈弗”越野车，这才能在雪地里开得又快又稳。 为防止引起外面人的注意，这辆车上并没有安装警灯，也没有公安的标识，看上去就是很普通的一辆越野车。 在赶往港口的途中，李洁再三提醒大家：“今晚的行动，要强调突然性和保密性。除了闫峰去接咱们之外，港口相关单位的人大多都不知情，到达目的地之后，大家都换上港口的工作服，戴上口罩，彼此之间也不要叫真名。” 张一钊说：“不叫真名的话，彼此之间怎么说话啊？” 胡栗说：“彼此之间可以称呼对方的绰号。比如你们可以叫我老狐狸。” 周金城忍不住笑道：“一听老狐狸这绰号，恐怕整个城里的人都知道是你。你还是换个绰号好了，比如老妖精之类的。” “老妖精？！我看行！”车里的同事们都哄笑起来。 胡栗也不介意，只是冲周金城笑道：“那我也给你起个绰号好了，就叫你老倭瓜吧，反正你苦着脸的时候，你那脸看上去也挺像倭瓜的。” 越野车内的笑声此起彼伏，倒是把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晚上九点来钟，他们终于赶到了郊区的港口。 一个戴着眼镜的大个子男人过来迎接他们，这人就是闫峰。他把几件工作服递给大家，并说：“今晚我会上船检查安全情况，各位换好衣服，跟在我后面就好。时间仓促，我来不及准备胸牌，不过到时候应该没人注意这个。” 胡栗给每人塞了一只哨子，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可以通过吹哨向自己人示警。 第309章 夜探疯人院（6） 也许是被徐家颖与唐宋明的声音惊动，也许是终于察觉到灯光暴露了目标，总之，小楼里的灯光再次熄灭。 寒风也渐渐停了下来，病院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之中。连徐家颖那因紧张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唐宋明果断地捡起跟树枝，去挑门上的封条。 封条很轻易地就被挑开了。 停尸房的门无声无息地开了，露出里面黑洞洞的房间。 唐宋明站在门口，摆了个“请”的手势。 徐家颖的嘴角抽.动两下，随后用力摇头。 唐宋明毫不犹豫地跨了进去。 除了灰尘的味道很重之外，里面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一层的房间都是空的。可能很久之前是用作停尸之用，墙上依稀可见冷气设备的开关。但后来这楼弃用之后，冷气设备也已经被拆走。房间里显得格外空旷。 唐宋明用手电在楼里照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但再往前走，他发现地上有一些长长的印子。 不像是足迹，倒像是某种东西拖曳后留下的痕迹。 徐家颖慢吞吞地挪了进来，嘴里还嘟囔着：“你怎么这么快就进来了，这也太冒失了吧？万一这楼里面还躲着什么……” “哐！”楼上传来一声响亮的声音。 紧接着，楼上的灯忽然亮了。 徐家颖刚把脚迈进去，一看到有亮光，马上就开始往外窜。“我就说里面不对劲！快逃！” 唐宋明三步两步上了楼梯，嘴里还嘟囔着：“怕个啥？！你还是堂堂警察呢！这里头不可能有鬼……”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身影从面前一晃而过。那身影身材苗条，应该是个女子。然而，那女子似乎没有脚，而且是悬浮于空中的！ 就算像唐宋明这么胆大包天的人，这时候也不免被惊得愣在当地。 红色的身影随即消失，紧接着，屋内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徐家颖在门外焦虑地等待着，见屋内灯光再次熄灭，她心乱如麻。在经历了几次思想斗争之后，她终于鼓足勇气，再次冲进了楼内！ “唐……唐宋明，你还好吧？”她手忙脚乱地在楼内摸索着前进。不知什么原因，唐宋明没有回应她。 头顶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脚步声，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东西在挪动。楼板被蹭得沙沙作响，尘土不断地掉落，其中一些掉在了她的鼻子上，搞得她很想打喷嚏。 在楼内昏暗的环境里，她总算摸到了楼梯扶手，随后沿着楼梯慢慢向楼上爬。 忽然，她摸到了一只手。 她低声问道：“唐宋明，是你吗？” 那人没有回答。 徐家颖忽然觉得那只手过于冰凉，就算是在冬天，体温也不至于这么低啊…… 而且，那只手的皮肤过于干燥、粗糙，简直给人一种砂纸的感觉。唐宋明细皮嫩.肉的，不该是这种感觉吧……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那只手忽然消失了。 徐家颖一怔，再伸手往楼梯扶手上摸，却再也找不到那只手。 她就这样一直摸索着往上爬，直到爬到了楼上。 然后她就一头撞在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上。 紧接着，她耳畔传来了唐宋明的声音：“咦，你怎么上来了？” 徐家颖这才松了一口气：“废话！还不是担心你出事嘛！你刚才不是也担心我，还特意下了趟楼吗？” 唐宋明一愣：“我？我没动啊，一直就在这儿站着来着。” 一股寒意袭上了徐家颖的后背，如果唐宋明没有挪过窝，刚才自己碰到的手会是谁的？ 她又开始打算逃跑了。 但是，往楼梯下面一看，她又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楼下现在可能比楼上更危险。 那只手的“主人”有可能就在下面。 如果在楼上，至少还有唐宋明作伴；如果到了下边…… “啪……哒……” 楼上响起了单调的敲打声，似乎离他们两人并不远。 唐宋明忽然摁亮了手中的手机，一道亮光照亮了前方。 在手机发出的光映照之下，只见一个红色的影子在墙上时起时伏。 那看上去特别像是个穿红色衣裙的女人，只不过，看不见她的腿。她的身体似乎处于“悬浮”状态。 唐宋明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用手里攥着的树枝去戳那红色的影子。 “小心！”徐家颖惊呼出声。 唐宋明手中的树枝稳稳地扎在了那红色的影子正中间，那影子似乎挣扎了两下，随后就不动了。 “咦？这是什么东西？”唐宋明好奇地抬起手，把那东西从墙上拽了下来。 随着他这一拽，墙上的某处发出“咔嗒”一声，紧接着，天花板上的电灯亮了。房间总算恢复了光明。 电灯亮起之后，徐、唐二人仔细打量起那红色的东西。 那是一件红色的衣裙，但与普通的衣服略有不同，带有蕾丝花边和镂空的设计，多半是用薄纱制作而成，质地很轻很软，似乎是某种……情趣内衣。 而在这房间里，还挂着不止一件情趣内衣。各种样式的都有，不过，都是红色的。它们挂在房间各处，琳琅满目。 唐宋明似乎没见过这种东西，他就问徐家颖：“这是什么衣服？泳装么？” 徐家颖的脸微微发红：“我怎么知道！我又没买过！” 唐宋明用树枝戳中的这件衣服，与墙上的一条绳子缠绕在了一起，那绳子似乎是某种老式的电灯开关，衣服被风一吹，拽着这根绳子一起移动，就会操纵电灯或开或关。 “原来如此。”徐家颖抚了抚胸口：“我还以为是闹鬼呢，真吓死我了。” “早就告诉过你了，这世界上没有鬼。只有人的心里有鬼。”唐宋明甩掉那件衣服，在楼上检查了起来。 这房间里虽然陈旧，却比楼下显得干净了许多。在房间正中，还摆着一张席子，上面铺着床垫、床单等物。 唐宋明撩开墙角的一堆杂物，露出一台老式的电视机，电视机旁还有一台旧式vcd影碟机，一箱子光碟。 他对徐家颖说：“这地方像是有人居住啊。” 第310章 夜探疯人院（7） 李洁、胡栗等人把宽大的工作服套在大衣外面，又戴上了安全帽和口罩，看上去和港口里的普通工作人员没什么区别了。 闫峰拿起一只强光手电，带着对讲机，领着众人走向码头。 连续几天都是大风天气，港口内挤满了来避风的船只，数不尽的货轮、邮轮、渔船挤满了码头。整个港口看上去都拥挤不堪。 在这些船中，远洋航运公司的那艘邮轮显得格外出众。 那是一艘排水量数千吨的大型邮轮，据说它的前身是前苏联的一艘未完工的导弹巡逻舰，后来因为苏联解体，这艘巡逻舰没能建成，只有一个空舰体在造船厂漂着，逐渐腐蚀、生锈。后来，远洋航运公司的人相中了这个“宝贝”，以回收废钢铁的名义把它带回了国内，再请欧洲著名设计公司的人搞了一个“废物利用”的方案，把这个空壳子改造成了邮轮。由于有“军舰改造邮轮”的噱头，这艘邮轮的下水仪式曾经吸引了本地的不少人，甚至连当时市里的领导都来了几位，这也是本地不多见的大型邮轮。 虽说它的体积比不上那些排水量数十万吨级别的巨型货轮，但入夜之后邮轮上亮起了各种彩灯，璀璨夺目，比货轮可好看多了。 邮轮停靠的位置位于码头的中央，码头上还有几个远洋航运公司的人。为了防止那些人起疑，闫峰特意先带队去旁边的几艘船上转了转，最后才来到这艘邮轮前。 航运公司的人看到闫峰，猜到他是要来检查的，有点儿不大情愿。闫峰解释道：“今天天气恶劣，上头也是怕出事，这才让我来看看，要是我本人的意思，才不想在这么冷的天出来呐。” “那你就抓紧时间吧。等你转完了，我们也就该换班了。”那些人一个劲儿催他。 闫峰正要带大家上去，却又被一个人拦住了。那人似乎是这艘船上保安的头子。他看了一眼闫峰带的人，说：“奇怪，这些人都是你们单位的吗？平时可没见你带这么多人出来转啊。一般两三个人不就够了？” 闫峰眼珠一转，说：“这些人里有几个是实习生，我带他们出来见识见识，以后就不自己出来了，让他们代替我出来转。” “哦……”那保安头子又说：“那也别上去这么多人了。去个两三个就行了吧？” 闫峰感到为难，他回头看了看李洁，李洁就说：“那就留几个人在下面，让老妖精和老倭瓜跟着老闫同志上去，其他人留下。” 老妖精和老倭瓜是胡栗和周金城的新外号。胡栗倒无所谓，周金城听了直皱眉头，心想，这外号要是传到了外头，自己在别人面前可就更抬不起头来了，以后说什么也要让大家别再提这个外号。 闫峰带胡、周二人上了邮轮。李洁带其他人在下面留守。李洁看这船体积很大，就对张一钊说：“你留在这儿继续盯着，我去后面溜达溜达。”张一钊点头。 李洁沿着码头的白堤往前走。她感觉船上始终有人在盯着自己。于是她故意转向来时的路，装出一副要回去的样子。在走远了一些之后，这种被盯视的感觉才渐渐消失，大概是船上的人不再监视她了。 李洁悄然下了白堤，沿着堤坝上的斜坡缓缓返回。此时的雪已经下得大了，她身上落了一层白雪，正好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在夜色下也不大容易被认出来。 只不过此时的堤坝上也因为落满了雪而变得光溜溜的，稍有不慎，便会滑到，然后顺着堤坝的斜面落入大海，要没有过人的胆识与体能，也是无法在暴风雪的天气里在这儿穿行的。 李洁小心地穿过那段区域，总算来到了邮轮的另一侧。 与之前的那一侧相比，这边显得安静和幽暗一些。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在这里变得更加明显。 李洁觉得不大对劲。与之前的那一侧相比，这一侧显得过于安静了，灯光也太少，只亮着几盏而已。实在不像是一艘豪华邮轮的派头。 忽然间，她听到船的这一侧有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拖动什么重物，导致重物与甲板剧烈摩擦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人在提醒：“快一点儿，检查的人快到甲板这边来了，动作要快！” 李洁马上掏出对讲机，把这一情况告诉了胡栗。 胡栗与周金城正跟着闫峰在船上转悠，忽然耳机里传来李洁的声音——之前胡栗为了方便通话，早就戴上了隐藏式耳机。通过李洁的描述，他知道了在另一侧的甲板上发生的事情。 他一扯闫峰的袖子，在对方耳边小声嘟囔了几句。 那保安头子一直跟在他们身边，陪同他们检查，现在看胡栗与闫峰交头接耳，就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闫峰笑眯眯地说：“我这兄弟啊，来的路上喝了几杯凉啤酒，今晚又被这暴风雪给冻着了，肚子有些个不舒服，你们这船上有厕所么？” “靠，我们这可是豪华邮轮，能没厕所么！？”保安头子一指后面：“那里就有。小崔，你带他过去。” 一个穿保安服的小伙子过来，带胡栗去上厕所。 闫峰也就不忙着继续检查，干脆掏了盒烟出来，跟保安头子在窗前聊着天抽起烟来。保安头子虽然心里巴不得对方赶紧走，但表面上还是要迎合人家。聊天的时候显得心不在焉。 胡栗被领进厕所之后，马上把门锁好。他看这厕所有窗子是向着外面的，干脆把窗户撬开。 外面有冷风卷着雪花吹了进来，把胡栗吹得一哆嗦。 可以看到外面的夜空，下面可就是漆黑的大海，如果不慎掉下去，可就要葬身鱼腹。 胡栗一咬牙，从窗户里钻了出去，沿着外面的船壳，开始艰难地爬行。 船壳像镜面一样光滑，上面也落了一层雪花，胡栗拼了命扒住船壳，生怕会掉下去。 第311章 夜探疯人院（8） “有人居住？什么人会住在这种鬼地方？！”徐家颖忍不住用脚踹了一下那床垫，床垫稍微移动，露出了下面的一个小塑料袋。 “这是什么玩意？”唐宋明把那东西拿了起来。 “让我也看看！”徐家颖也凑了上去。 那包装袋上有几个鲜亮的小字——杜蕾斯。 “靠！”唐宋明赶紧把那东西扔了。 那包装袋里还渗出了一些黏糊糊的透明液体，沾在了他的手上，他赶紧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徐家颖脸色绯红：“这……这床垫底下怎么有避……有那个的包装袋啊！” “也许不只有包装袋。”唐宋明在床垫上仔细找了找，发现了几根蜷曲的毛发，或长或短。“嗯……这床垫最近有人用过，而且不只一个人。” 徐家颖皱着眉说：“他们……在这种地方，做……那个？” 唐宋明点头。 徐家颖面露恶心的表情：“这俩人还真是怪癖啊……这地方鬼气森森的，还不如去旅馆呢！” “关键是这附近没有旅馆啊。”唐宋明走到电视机旁，把电视剧和影碟机都打开。 屏幕里出现了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还伴随着呻吟声、喘息声和其他不可形容的声音。唐宋明和徐家颖同时一怔，然后争先恐后地去按关机键。 两人的手指同时按在了关机键上，相当于彼此手指相触。 徐家颖赶紧把手缩了回去，然后转身跑到角落里继续找线索去了。 唐宋明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为什么，刚才与徐家颖手指相触的时候，他心里生出了一种奇妙，难以形容的感觉。 “是又低血糖了么？”他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翻出块巧克力吃了下去：“嗯……刚才的感觉，好像和吃巧克力的感觉差不多，真奇怪啊。” 徐家颖在楼上找来找去，走到墙角时，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她把一件踩扁了的东西从鞋底下捡了起来。 唐宋明凑过来一看，说：“好像是雪茄烟的烟蒂。” 徐家颖皱眉：“闹了半天，这里住的是个整天看色-情小电影，还抽雪茄的龌龊男人？可这房间里挂的情趣内衣又是怎么回事？！” 唐宋明点头：“哦……原来这种奇怪的衣服叫情趣内衣呀，你懂的确实比我多。” 徐家颖瞪了他一眼，作势要打他，唐宋明灵活地躲到一边去了。 除了那烟头之外，屋子里还发现了其他一些东西，比如拖鞋、矿泉水瓶以及一些写着外国文字的小药瓶。 “这是装什么药的？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徐家颖把瓶子递给唐宋明。 唐宋明看了一眼，说：“你看不懂就对了。这是丹麦文字，里面装的药……好像是某种壮-阳-药。” 徐家颖一愣，表情又变得不自然起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唐宋明看了看手上的药瓶，又看了看房间里的东西，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虽说这个小楼位于精神病院内的深处，名义上已经被废弃，但供电和照明设施保持着完好，灯泡更像是最近刚刚被更换过。屋里的电视机、影碟机虽然都是老设备，但上面都有最近使用过的痕迹。这里应该是有人住的，而且是常住。” “那住在这里的，应该是个单身的猥琐老男人吧？”徐家颖忿忿地说。 唐宋明却摇了摇头：“你看咱们在这里找到的两双拖鞋。一双是男式的，一双是女式的。男式拖鞋的磨损较轻，女式拖鞋的磨损较重。在这里住的应该是个女人。而那个男的……应该是经常过来，但并不在这里长期居住。” “女人？！”徐家颖简直不敢相信：“什么女人会住在这种鬼地方？！” “由于是出于某种原因，被迫住在这里的吧。”唐宋明根据鞋子和一些生活痕迹，来推算女子的身高与年龄。 “住在这里的是二十多岁，身高一米六以上的年轻女性。” 徐家颖听了直摇头：“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会甘心住在这种鬼地方？！” “未必是心甘情愿的。”唐宋明沉重地说：“床垫上，以及那些情趣内衣上，有一些撕扯的痕迹。内衣边沿处的蕾丝花边都已经被拽得变形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细小的血迹，虽然经过反复擦拭和清洗，但依然能看得出。那年轻女人过的日子，恐怕比噩梦还要恐怖吧。” 徐家颖依然不解：“如果那年轻女人身体健康，心智正常，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住在这里，至少可以跑出去，或者干脆呼救吧？那张封条又没把门封死！” “那张封条其实只是个幌子，是虚贴在门上的。我用树枝一挑，它自己就起来了。”唐宋明顿了顿，说：“别忘了这里是精神病院，病院里应该有一些患有精神疾病的年轻女患者。至于能把女患者带到这里来的人，自然就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这个房间，曾经是残害女患者的犯罪现场。” 徐家颖不认可唐宋明的结论：“病院里那么多人，工作人员居然敢在这里把患者……我不信，无论你怎么说，这也太难令人接受了。” “你能不能接受是一回事，是不是真正发生了，又是另一回事。”唐宋明的声音带着一种悲哀：“那年轻女人刚开始应该是被迫的，可能是有人胁迫她来到了这里，并对她做了那种事……可到了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选择了自愿……” “越说越扯淡，你还是自己编给自己听吧，老娘可不奉陪了。”徐家颖转身刚要离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回身来：“我问你，刚才我在楼梯上摸到了一只手，那是你的手吧？” “啊？”唐宋明茫然地说：“我上来之后就一直在楼上呆着，也没感觉到有人摸到我的手。” “哼……你又骗我……”徐家颖嘴上这么说，心却狂跳了起来。 如果刚才摸到的手不是唐宋明的，又会是谁的？ 第312章 夜探疯人院（9） 312夜探疯人院（9） 李洁在白堤上又呆了一阵，发现船上再也没有异常动静，这才顺着远路返回。 远远地，她就看到张一钊似乎在打电话。 看到李洁过来，张一钊忙把手机收了起来。 李洁板着脸小声问道：“现在是在进行特殊行动，所有人手机关机。你怎么还敢打电话？！” 张一钊显得有些慌乱：“那个……我一直想联系徐家颖，到现在还联系不上她。” 李洁一怔，当她把拿回来的资料发给大家看的时候，依稀觉得屋里少了一个人。但她是刚来工作，对队里的人员还不算太熟悉，因此也不能确定少的人是谁。 她问张一钊：“徐家颖去哪儿了？” 张一钊说：“她说有事先离开了，怎么，她离开前没告诉你？” 李洁的脸上罩上一层严霜，她不是不能容忍有人在这种时候离开，但她既然已经是队长了，自己的部下在离开时都不向她打声招呼，这就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张一钊看她脸色不对，忙说：“队长，我一定把她叫回来。” 李洁说：“不用了。既然她不在，也就没必要叫她。今晚小心应对，千万不要再打电话。” 在场的众人心想，这下徐家颖又要“吃瘪”了。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新来的队长连位子都没坐热，你徐家颖就算脑子再不好使，总该给人家点儿面子啊。怎么能连请示都不请示，就突然离开了呢…… 这李洁的身份还非常特殊，是在刘水突然“被治病”之后，由上面直接“空降”来的，肯定非常受上面领导的重视。徐家颖得罪了这样的人，今后在警界的路子可能会变得更加不明朗——要知道，她现在就因为“行事莽撞”而被上级点过名了。 “这丫头啊，真特么让人不省心。”张一钊私下里嘟囔了一句。 旁边有同事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然后朝李洁的方向努了努嘴，这是在向张一钊暗示，以后在李洁面前要小心些。 李洁心里还惦记着船上的胡栗等人，她想，时间也过去好久了，怎么上船的人还没下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 胡栗在船身上趴着，听到有人在吆喝：“快！趁这俩货现在昏过去了，把他们都给装笼子里。” “昏过去？装笼子？”胡栗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一件事。 在本地，曾经发生过贩卖人口的案件。 当时胡栗还刚来这里不久，由当时的领导牵头，带着他们去办理这个案子。人贩子有非常严密的体系，在街头相中目标之后，马上派人去查这目标的家底，把年纪、家人、住址等信息都摸了个清楚，之后再摸清目标每天什么时候离家，离家之后都做什么。等一切都摸清楚之后，就在固定的时段安排一组人，等目标出现，单独行路的时候，集体出动，把目标掳走，之后直接塞上汽车运走，或是送到快要出海的船上，用船运出海外。 当年那伙人贩子利用了运送出口货物的货船，把绑架来的妇女、儿童从渔村运出去。 后来本地海港、海警等相关单位加强了配合，对于出海的船只加强了监控，最终找到了几艘行迹可疑的船。 这些船在海上遭到了海警的包围，最终被迫逃回海岸，被已经在海岸上等候多时的胡栗等人直接扣下。 当他们打开那些船的底舱时，发现里面有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女人和小孩。 可惜的是，由于长时间缺氧，其中有两人的脑部已经受到了影响，虽然命保了下来，但之后说话不大利索。 尽管如此，所有被救的人都很感激胡栗他们。他们还集体凑了点儿钱，给警队送了一面锦旗。这面锦旗是胡栗等人一生的骄傲。 眼下，又出现了类似的事件，同样是在这片海域，同样是在船上，胡栗自然就想到那边去了。 下面的人还叨叨着：“底舱四号门，记好，别给饿死了。每隔一段时间给点儿吃的喝的。” 旁边有人应了一声，应该是这人的同伙。 胡栗有心下去查看，但他现在的位置较高，想下去非常困难，只能先回去之后，再商量对策。 他正要往回爬，忽然，听到下面又传来了喊声：“别让他跑了！”“他怎么醒过来了？！”“靠！我怎么知道？！也许他之前就一直是在装昏迷！” 下面一片混乱，有几道手电筒的光亮起，胡乱摇晃。 胡栗心中一动，此时可能是下去突击搜查的好机会。不过他得先回去，请闫峰来帮这个忙。 顺远路折返可费了一番功夫，往外爬容易，往后退可难。 等他总算回到卫生间之后，再把窗户封上，推门出去，守在外面的保安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你这泡屎时间可真长，我都打了两盘排位赛了。” 胡栗赔笑道：“肠胃不好，便秘。抱歉了！”他赶紧掏出烟来往前一递。 那保安接了烟，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两人回到之前的走廊，只见闫峰和保安队长还在原地，只不过两人已经开始争执。原来，闫峰刚才听到了从甲板方向传来的声音，想带周金城过去看看，但保安队长不允许，还说那是船上的“隐私区域”，不允许外人过去。 “开什么玩笑！？我们是负责港口安全的，如果你们这甲板上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牵连到我们港口，你们担待得起嘛？！”闫峰开始发火。 “不会有啥事的。也就是船员们养的宠物在晚上出来瞎逛，那是宠物在叫，你不用少见多怪。” “我听着还有尖叫声呢，宠物还会像人一样尖叫？！”闫峰回头一看，见胡栗回来了，就说：“老妖精，给船下面的人打电话，上面不对劲。让下面的人都上来搜搜。” “好嘞！”胡栗马上掏出对讲机。 那保安队长想要抢胡栗手里的对讲机，却被胡栗躲开了。 周金城拦住保安队长：“干吗？想打架？”他把袖子撸了起来。 保安们也围了上来，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想大干一场。 第313章 夜探疯人院（10） 在病院的小楼内，唐宋明又扫了一眼那些衣服，说：“总感觉这些衣服不像一个人的，衣长、肩宽都不一致。这里……会不会不止住了一个女人呢？” 徐家颖说：“我看咱们还是先退出去，等天亮后叫人过来做系统的现场勘察吧。光咱们俩在这儿忙活，效率低多了。人多了好办事。” 她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待下去。这鬼气森森的小楼她已经受够了。 唐宋明试着推了一下窗子，居然推开了，一阵狂风卷着雪花钻了进来，把他吹得睁不开眼。他费力地把窗户关上，说：“看来真的要等明天了。” 外面的风不知何时又开始刮了，气温降得更厉害了。 徐家颖隔着窗户望了一眼外面漆黑的世界，胆战心惊地说：“我可不想在这儿呆着！宁可在病院里找个值班室，也比在这儿带着强！” “你不想查清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吗？你可是个警察啊。”唐宋明淡淡地说：“平常你给我的印象是，无论遇到多么凶残的敌人，你都敢正面怼过去，就算对方有枪，你也敢赤手空拳跟人家干。今天这是怎么了？就摸到了一只不知是谁的手，就把你吓成了这样？连警察的责任感都给吓没了？” 徐家颖的脸色又红了起来：“我……我……”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没说出个理由。 她很想说“老娘训练过怎么对付歹徒，可没训练过怎么对付灵异现象啊”，但又怕唐宋明笑话，所以最终没说出口。 唐宋明看她那为难的表情，也不忍心继续挤兑她，就说：“其实你只要仔细想想，就不会再怕了——如果那只手真属于鬼怪什么的，那根本就不会允许你活到现在，早趁刚才黑灯瞎火的时候把你干掉了。现在楼里灯火通明，手的主人却不敢露面，八成是怕被咱们抓住。” “那家伙怕咱们？” “当然怕。我估计他还在附近躲着。他的秘密已经被人知道了。现在他正考虑怎么把咱俩灭口。所以，现在这个地方反倒是最安全的。” “如果他始终不敢出来，我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吧？” “如果他始终不敢出来，他在暗，我们在明。我们抓不住他。只要他敢出来，就会暴露在灯光下，我们就有机会抓到他了。” 楼梯下忽然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紧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徐家颖急忙往下看去，只见有个细长的黑影瞬间冲出了一楼，消失在了门外。 唐宋明透过窗户往外望去，只见那黑影很快就被纷纷扬扬的大雪给遮没了。 “真的是个人？”徐家颖此时还在半信半疑，但她感觉到那黑影害怕自己，胆子渐渐变得大了起来。 她正要追出去，却被唐宋明拦住了。 “你干嘛拦着我？” “算了，穷寇莫追。”唐宋明解释道：“外面又是风雪，又是低温。你这样追出去，说不定会出危险。” “还能有啥危险？！你刚才不也分析过了，认为对方只是这个医院里的工作人员之一，一个猥琐的老色狼而已。姑奶奶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种人！”徐家颖推开唐宋明的手，大剌剌地冲下了楼梯，朝外面追了出去。 唐宋明无奈，也跟着追了出去，心里嘟囔着：“唉！这个笨蛋！人家未必只有一个人啊！而且这病院里的地形和环境，人家可比你熟悉得多！小心别把自己搭进去！” 徐家颖冲到外面，只见鹅毛般的大雪被风吹得朝自己这边飞了过来，遮住了大部分视野，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黑影在前面一晃，窜进了一排房子里。 “站住！别跑！”她一边喊一边追了过去。 她在前面追，唐宋明在后面追她。但徐家颖的速度与体力都是远超唐宋明的，三下两下，就跟他隔开了一段距离。唐宋明拼命跑了几分钟，累得吁吁直喘，可眼前却连徐家颖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靠，这就把人给丢了？！”唐宋明大声呼唤着徐家颖的名字，四周都是狂风凄厉的呼啸，听不到徐家颖的回应。 其实，就在距离他仅有几百米的地方，徐家颖也已经停住了脚步。之前她一直追逐的“黑影”，现在也离奇地失去了行踪。 徐家颖俯下身子，努力想从地面上找出黑影的足迹，但这实在太难了，在这么糟糕的风雪天，足迹很快就会被雪片掩盖。 气温持续下降，她开始觉得手脚麻木，对她来说，身上那点儿简易防寒物料根本不足以应付今天的寒潮，最好的防寒方法就是躲进城里温暖的家，再把空调暖风开到最大。 耳畔依稀传来了唐宋明的呼唤，她回头一望，却什么都看不到，四周除了雪花还是雪花，数不尽的雪花构成了连绵的幕，她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还在病院之内。 身畔有东西一晃而过。 “谁？！”她机警地转过身，只见在距离不到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瘦瘦的影子。 那影子的浑身上下都包裹着布条一类的东西，看不清面孔，个子并不高，大约一米六左右。 直觉告诉她，这影子应该是她熟悉的人。 “小田？……田婉兮？”徐家颖试探着呼唤对方的名字。 对方没有回应，依然冷冷地站在原地。 “小田，真的是你吗？”徐家颖颤抖着向对方伸出手去：“这些天，你都去了哪儿？我一直在找你，我很想你……” 就在她的手快要触到对方的前一秒，身后忽然传来了唐宋明的喊声：“徐家颖！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徐家颖兴奋地回头喊道：“小唐，我找到徐家颖了！她在这儿！” “真的？！”唐宋明循着徐家颖的喊声，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 “田婉兮在哪儿？！” 徐家颖指着刚才那人影所在的位置，说：“就在……咦？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你确定这里刚才有人？”唐宋明狐疑地看了看，地上只有徐家颖一个人的足迹。 第314章 夜探疯人院（11） “不对啊！这里刚刚确实有人来着！” 徐家颖手忙脚乱地又找了一通，没找到任何人。 唐宋明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严教授说过，就算是再坚强的人，在某些极端天气下会产生幻觉。你现在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放屁！老娘才没产生幻觉！”徐家颖忍不住爆了粗口。 唐宋明摊手道：“那你对刚才的事情怎么解释？” “也许是风太大，也许是雪下得快，脚印很快被遮盖住了！我一定没有看错！” “好，就算你没有看错，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回小楼里守着，还是在病院里继续寻找其他线索？” 徐家颖翘首远望：“欸？那是小楼的方向么？怎么好像有火光？” 唐宋明大吃一惊，往小楼的方向一看，果然有火光冒了出来。 “糟糕！有人想要毁灭证据！快去救火！”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到小楼前，但眼前的小楼显然已经无法挽救，火焰已经吞没了大半个建筑，窗口处也有滚滚的浓烟喷出，隔着几米远，就能感觉到热气铺面。 “怎么会烧这么快……”徐家颖喃喃地说：“刚才进去的时候我还注意过，里面主要是水泥楼板结构，易燃的材料很少啊……” “有刺鼻的味道，应该是某种挥发性很强的燃料。”唐宋明拉着她往后退了退：“别离火场太近，那一类东西燃烧的时候会产生有毒的烟。” 徐家颖垂头丧气地说：“现在怎么办？里面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搬出来，现在线索也保不住了吧？” 唐宋明安慰她道：“就算东西都没保住，也不意味着这事情没办法继续调查下去了。我们先去病院里找个地方避避风雪，取取暖，给你们单位的人联系一下。等挨到天亮，估计他们就能派人过来协助我们调查了。” 徐家颖点了点头，她伸手去摸手机，脸上却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唐宋明说：“怎么了？” “手……手机好像不见了！”徐家颖赶紧去翻身上的所有口袋，还是没找到自己的手机。“糟了，可能是在刚才出去追那黑影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了！” 唐宋明说：“那我用我的手机给你拨一下，如果你的手机没关掉来电铃声，应该还是能找到的。” “那这边的火怎么办？” “我先给消防部门打个电话吧。”唐宋明一边说一边掏手机，但手伸进口袋，他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怎么回事？我的手机也不见了？！” 他急得原地打转，大声嚷嚷：“我的手机呢？！天哪，那可是教授送我的生日礼物！怎么就丢了呢！” 徐家颖忙说：“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丢在什么地方，比如门外的小卖部……” “没有啊！我之前在楼里还用手机照明来着……”唐宋明的脸色一变：“糟了，不会丢在小楼里了吧？靠！会被火给烧坏的啊！” 他一边说一边往火场里冲，被徐家颖拼命拉了回来。 “你小子不要命了啊！” 唐宋明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叹了口气：“现在手机也没了，我们只能去门口，找那个小卖部的老板打电话求助了。” 他们身后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低沉的笑声，两人惊讶地回过头，只见从黑暗中走出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穿着棉大衣，戴着口罩，手里拎着长长的橡胶棍子。 “居然有人！？”徐家颖护着唐宋明，往后退了两步。 唐宋明沉声说道：“当然有人。这两个人刚才一个故意现身，把我们给引开，另一个进入小楼，用早已经准备好的燃料点燃了楼里的东西。” “他们俩就是在楼里对女人施暴的家伙？！”徐家颖变得愤怒起来。 “应该不止三个吧……”唐宋明又望向另一边，只见那边的阴影里也走出两个人。这俩人同样是身上穿着大衣，戴着口罩，手里拿着棍子。 “他们那边有四个人了。咱们二对四，你怕不怕？”徐家颖四下里看了看，没找到趁手的家伙，干脆从墙根下捡起块板砖当武器。 唐宋明说：“我看应该还不止四个，至少还剩一个。” 黑暗中传来“咦”的一声，随后有人哑着嗓门说：“你怎么知道至少还剩一个？” 徐家颖觉得这声音耳熟，她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黑漆漆的院子里又出现了一个人。这人与之前那几人相比，身材矮小一些，手里也没拿棍子，却拿了把菜刀。 “因为我看他们的身高，都比老板您要高啊。”唐宋明不紧不慢地说：“我和我同伴这次夜探精神病院的事，完全是临时起意，连我同伴的领导都不知情。要不是有您这位小卖部老板打电话给这四位通风报信，估计他们也不会来得这么快吧。” “原来是这样啊。”那矮个子干脆把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果然是门口小卖部的老板。 唐宋明沉声道：“小徐，你不是要调查小楼里发生的惨剧么？现在这五个主犯都已经露面了。一个是门外小卖部的老板，还有四个，应该是精神病院里的男护工。要小心点儿哦。他们手里拿着的棍子，是平常对付发狂的病人用的，棍头能释放高压电。” 穿大衣的人互相看了看，似乎对这个年轻人说的话感到非常惊讶。其中一个人也把口罩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枯瘦的脸：“小崽子，你奶牙都没褪干净呢吧？就敢跑到这儿管闲事儿？我们五个，今晚就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唐宋明也学着徐家颖的样子，从地上抄起一块砖：“嘿，我倒想看看，咱们两边到底谁更厉害。你们可要小心着点儿，我身边这位小姐姐，揍人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小卖部老板淫笑道：“揍人的本事我倒不想领教，我想领教领教她的床上功夫。”他的四个同伴都嘿嘿地跟着笑了起来。 徐家颖恼怒之极，挥起板砖，朝着小卖部老板的脑袋砸了过去。 外传：伤病缠身的破案高手 本地刑警大队里，实力最高的，莫过于队长刘水。 但刘队的实力到底有多高，大家心里都没有概念。 这些年来，因为伤病不断，刘水的办案似乎受到了一定影响。 只不过有传言——就算是病得起不了床，刘水解决的案子也不会比别人少。 而且，伤病还能给他带来某些特殊的经验。 就在唐宋明“到任”前的两个月，刘水刚解决了一个比较棘手的事件。 徐家颖在抓捕某个嫌疑犯的过程中，由于在穿越马路时不慎蹭上了一辆自行车，那自行车居然就倒了，上面骑车的老人揪住徐家颖，非要让她带自己去医院做检查。 嫌疑犯在前面跑得飞快，转眼就快没影了。徐家颖就让同行的人先把这老人送到医院进行检查，自己继续去追嫌疑犯。 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徐家颖总算把嫌疑犯给抓回来了。 但那老人也闹到了公安局。 老人手里拿着一份镇上卫生院给开的诊断书，一张x光片，说徐家颖把他给撞得骨折了。他要向徐家颖索赔。除此之外，刑警大队以后要按月给他提供生活费，还要指派专人给他养老。 队里人觉得这老人像是专门来讹人的，私下里一打听，这货还真是个活宝，他们家从祖上开始，就是代代出碰瓷高手，而且研究出了专门的方案与流程，私下里还给人“授课”，讲怎么讹人。 这老人去公安局闹事之前，还特意跟村里人打了赌，说这回要讹不到十万八万，他就不回村了。 刘水作为徐家颖的领导，把老人带去的卫生院诊断书拿去看了看。 报告上是这么写的——本镇居民钱某某，于20xx年x月x日称身体受伤，来本院接受检查。当日上午，本院主治医师田某某对其进行身体检查，在检查过程中，钱某某称自己感觉腰痛，田大夫做出“腰椎压痛（＋），活动受限，肾区叩痛（＋）”的诊断。后钱某某进本院放射科摄片，根据x光片拍摄结果，判断其腰3椎体压缩性骨折伴相应水平硬膜囊受压。t1w、t2w脂肪抑制序列信号改变不明显。其余椎体骨质增生。 诊断书的倒数第二页的最后一行，写着“根据x光片提示，该患者腰3椎体压缩性骨折”。最后一页有医生的手写签名。 刘水看完这诊断书，笑了笑，冲老人说：“大叔，请问您多大年纪了？” 老人挺着胸说：“七十三了！” 刘水说：“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都是坎儿啊，越是坎儿，越要小心了过。咱们现在是新社会，不讲封建迷信那套，不过年纪大了，确实要保重身体，您看您这么大岁数了，出门在外，就要多留神。” 他亲自给老人倒了杯热茶，说：“喝完这杯茶，我亲自送您回家。” 老人一怔：“喝茶回家？我是来找你们要钱的！你们必须答应我的要求，要不然，我就去找市里的领导，市里的领导要是不管，我就找省里的领导，我就不信没人管得了你们！” 刘水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说：“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么我请问您，您知道这医生的诊断书里有什么明显的问题吧？” 老人的脸色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水解释道：“凡是医院出具的类似文件，医生在签名的时候，都只能用蓝黑色墨水笔。不只是诊断书，就连写病历或医嘱的时候也都一样。因为这类文件在作为法律文件、证据，在出现纠纷时，都需要鉴定书写的时间。而蓝黑墨水是浅绿色的鞣酸亚铁与蓝色染料配成的，通过化验铁的氧化程度，就可以检验出书写的时间。您这份诊断书上的医生签名，是用铅笔写的，看上去挺像是2b铅笔。但前面的手写诊断内容，却是用蓝黑色钢笔写的，前后不一致，笔迹虽然相似，但仔细看，也有不同之处。这就显得很别扭。” 他又把诊断书翻开，说：“这诊断书一共有四页。‘根据x光片提示，该患者腰3椎体压缩性骨折’位于倒数第二页的末尾，但有趣的是，前面所有的段落结尾处，该医生都加了句号，唯独这最关键的一句，没有加句号。而且像是只写了半句，只不过后半句应该是在最后一页上。” “我给你看的最后一页就是诊断书的最后一页！”老人还想狡辩。 刘水的脸色严肃了起来：“既然您这么固执，我就拿我掌握的这点儿医学常识来跟您聊聊吧。骨是人体内最坚硬的部分，但骨折的愈合，跟身体其他部位损伤后的愈合也是基本相通的。我们平常抓坏人的时候，也会遇上骨折或骨伤，不是我们受伤，就是坏人受伤。实不相瞒，我自己身上还有好几处骨折，一到了阴雨天就隐隐作痛。骨折的诊断并不算难。但要判断骨折形成的时间还是要花一些精力，像咱们今天这事儿，主要是判断您的骨折是新鲜骨折还是陈旧性骨折。新鲜骨折局部会表现为肿胀、疼痛，并可见其他损伤痕迹，比如擦伤或挫伤，表现出畸形或反常活动。您今天是穿短裤来的，我看您伤处附近既没有肿胀，也没有擦伤或挫伤，似乎没什么问题啊。另外，如果是新鲜骨折，x光片会显示出骨折线清晰或断端锐利、周围软组织肿胀等特征。如果骨折发生两个礼拜以上，那么骨折线就会显得模糊，骨折断端会出现密度较低的纤维性骨痂。如果能见到骨性骨痂，那么骨折早就发生三个月以上了。如果是半年前的骨折，就可以在光片上看到骨痂愈合并重新塑形。您这骨折处呢……愈合得很好啊，我几乎看不出有骨折的痕迹，年头不短了吧？” 老人不说话了。 刘水接着说：“既然您是在您镇上的卫生院做的检查，我也可以给卫生院的大夫打个电话，一般这种诊断书，人家自己也会留下存档。您别急，我这就打个电话。” 老人如坐针毡，刘水刚摸出电话，他就说：“我家里还有点儿事，我先走了。咱们改天再聊。” 刘水忙拦住他：“别急啊。咱们马上就能处理完了。敢进公安局讹钱，这可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咱说什么也要奖励您一下。” 最终结果，奖了老人一副银光闪闪的大手镯子——刘水亲手给他上了手铐。 根据与卫生院的通话，刘水了解到，原本卫生院给老人开具的诊断是“根据x光片提示，该患者腰3椎体压缩性骨折为陈旧性骨折。” 老人见那倒数第二页的结尾正好是“陈旧性骨折”，觉得可以利用一下，就设法扯掉了最后一页，自己照着原样伪造了一页，粘在最后。 表面上看来，这么做似乎很有把握成功，但在刘水眼里看来，这种做法未免太幼稚、太简单了。 后来谈起这事，刘水也觉得有趣：“要是别人，没准儿能被他唬一下。可换成我……我可是刑警队里进医院次数最多的人啊。医生给我开的诊断书，在我家都摞了两尺高了。” 第315章 恐怖邮轮（1） 闫峰面对围拢过来的保安们，厉声喊道：“你们连港口的安检人员都敢围攻？眼里还有没有法律了？！” 保安队长皮笑肉不笑地说：“法律啥的，咱粗人不大懂，不过，这船上要是有个人隐私，你们这帮人也敢瞎闯？感情只要打着安检的名义，连女厕所都敢进咯。” 闫峰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保安队长一指胡栗：“这小子刚才进了女厕所，还进去了那么久，谁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胡栗一怔，他去的厕所很小，里面就一个坐便器，但他去之前并不知情，他争辩道：“是你们的人带我进去的。上面也没挂牌子。我怎么知道那是男厕所还是女厕所。” “谁送你去的？我怎么不知道？”保安队长指了指那边的监控器：“女厕所门口有个监控摄像头。你要是进去过，自然会拍下来。是不是冤枉了你，咱们回头看监控就好。” 胡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进厕所那么久，那守在门口的保安都不做声，而且站得离门口还很远，看来是有意给自己设套子。也怪自己进去之前太粗心，居然没看出来。 只不过，这设套子的计划也欠考虑，至少没考虑到后面甲板上的“突发情况”。 胡栗凑到闫峰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闫峰的眼睛一亮，他冲保安队长说：“你们船上有疑似犯罪事件，我要叫警察过来检查。” 保安队长的表情骤然变了：“你胡说！我们这船上怎么可能有犯罪事件！” “有没有犯罪事件，让警察过来查查就知道了。”闫峰拿出对讲机，与下面的人取得了联系：“你们上来吧。” “你们带着警察来了？他们就在下边？”保安队长如临大敌。 闫峰并没有说话，只是冷笑着看着他。 李洁等人迅速登船，有保安想要拦住他们，李洁掏出证件一亮，那人看了之后，倒吸一口凉气，乖乖地退开了。 人家可是正牌的警察。 闫峰只算是港口的安检人员，本身不具备执法、抓人的职能。可李洁等人就不一样了。阻挡他们就等于阻碍执行公务，是要被请去吃牢饭的。 李洁等人已经把外面套的港口人员工作服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制服，围在胡栗等人身边的保安们见这阵势，马上作鸟兽散。 保安队长见势不妙，也打算离开，被胡栗一把拽住。胡栗皮笑肉不笑地说：“哥们儿，刚才你不挺嚣张的吗？现在警察来了，咱们好好聊聊吧？” 李洁带队要去甲板，保安队长急了，往前一冲，拦在李洁面前。李洁厉声道：“你要阻止警方执行公务么？！” 那保安队长额头见汗，但态度依然很强硬：“你们不能过去！” “为什么不能过去？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李洁打了个手势，张一钊和其他几名年轻警员过来，把保安队长推开。 “你们敢打人？！警察打人啦！”保安队长撒泼一样喊叫起来，还抱住了张一钊的腿。 张一钊此前还没见过这种人，一下子有点儿慌神。 “要是对我们不满意，请向我的领导投诉我。我叫李洁，是刑警大队的队长。请你记好。” 李洁毫不介意地从保安队长身边挤了过去。 保安队长见这招对李洁不顶用，就冲自己的手下们喊道：“平时花那么多钱养你们，现在一个个都变孬种了？！还特么不如多养点儿狗！” 保安们开始往前挪，堵在了李洁面前。 李洁不慌不忙地亮出手铐：“你们谁想戴这个镯子，就跟我说一声，新的，白送。我亲自戴，绝对戴得结实。” 保安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开始往后缩。 保安队长见势不妙，忽然吹了声口哨。 那口哨声又急又尖，似乎是在给人发信号。 李洁想拦但没能来得及，她厉声问道：“你在通知什么人？” 保安队长狡猾地笑了笑：“通知谁？我就自己觉得紧张，想吹声口哨放松一下，不行啊？” 李洁朝张一钊说：“把这小子带到船下去。别让他再搞什么小动作！” “是！”张一钊把保安队长的手臂扭到身后，把他带下了船。 在保安队长被张一钊带走之后，走廊内的保安们明显变得没之前那么大胆了。李洁带着大家顺利到达了甲板上。 但没想到的是，甲板上显得非常干净、有序。 几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手套的人，正用喷洒装置在甲板上喷药。 有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家伙，像是早就在那儿等着似的，等李洁等人出现，那人就快步迎了上去。 “您好，李队长是吧？鄙姓谢，谢成溪。”那人笑容可掬地递上一张名片。 李洁皱眉，她想，自己是刚刚才报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这小子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肯定有人偷偷跑过来报信了。 她看了一眼那人递上来的名片——原来这小子是远洋航运公司的邮轮部主管，那么他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李洁问：“你们在甲板上干什么？” 谢成溪答道：“我们在游轮上发现了两个不速之客，正在尝试捕捉它们，现在已经抓到了一只。我正在让卫生科的同事过来消毒。” “什么不速之客？” 谢成溪让手下抬过来一只笼子：“看，就是这东西。” 笼子里是一只憨态可掬的浣熊，大概是受到了惊吓，正在冲笼子外面的人张牙舞爪。 谢成溪抱歉地说：“我们这艘邮轮之前在美洲地区停泊过几天，可能是在那段日子，有浣熊逃到了船上。最近邮轮生意冷清，很多房间都没有住客人。浣熊就在房间里住了下来，靠吃房间保鲜柜里的包装食品生活。在你们上来之前，我们正在全力捕捉浣熊。浣熊被我们赶到了甲板上。我就给保安部门的人下了通知，让他们尽量不要让人到甲板上来。因为这个怠慢了各位，实在不好意思。” 外传 明眼法医 肖辨与穆卓阳，是本地法医队伍里的两位“主力”。 与刘水等人不同，肖穆两人主要是靠自身的本事，达到“让尸体说话”，以获得更多线索的目的。 有人说法医的工作枯燥无味，但就是这枯燥无味的工作，让无数的悬案，疑案得以被破解。 三年前，刘水等人在北城追踪一名逃犯，这人仗着水性好，在发现有警察跟踪之后，立刻跳入韩水河，警员们下水寻找无果，直到次日天明，才找到他的下落。但这个时候逃犯已经死了，不过不是淹死的。 逃犯死在韩水河下游的北韩蒋村，与他死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人。 尸体是被挖野菜的大妈们发现的，当时有个大妈看到野地里有草叶上沾着血，她把草叶拨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无神的，瞪着天空的眼睛…… 警员们赶到之后，在现场除了发现三具尸体之外，还找到了两把刀，一把是折叠刀，一把是宽刃的砍刀。 经现场勘察，确认了三名死者的身份。 死者张某某（男，三十四岁，系在逃犯）、黄某某（男，二十七岁，北韩蒋村村民）、周某某（男，三十一岁，北韩蒋村村民）。 三名死者均死于失血过多。现场又缺乏人证，很难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了解开这一谜题，肖辨与穆卓阳在对尸体进行详细检查的基础上，还查阅了三名死者的病史资料，对三人身上的伤口进行了进一步了解。 三名死者身上的致命伤均为刀伤，且均为新伤，并无旧创。 张某某左侧面颊、后背有两处淤伤；右侧肋缘下腹壁有锐器伤，伤口长约两公分，斜向内上方，伤及右肝外侧叶。其右肝外侧叶有一长达两公分的创口。在其右肩上有锐器伤，伤口长约八公分，深达三角肌肌膜及三角肌，三角韧带部位发现一处两公分长的伤口；右脚脚掌上有一两公分长锐器伤，伤及脚趾。 他是现场伤口最多，死得最惨的人。采野菜的大妈发现的就是他的尸体。在被发现的时候，张某某尸体下方有一条长达四米的血洼，里面都是他自己的血。 至于另外两名死者，身上的伤口都不如张某某身上的多。 死者黄某某，左右两侧背部各有一处刺伤，伤口长度均为两公分，伤及肺部。 死者周某某，右侧上腹部有贯透伤，伤口长约两公分，伤口内有大网膜嵌塞，除此之外，周某某鼻梁骨折断，断骨刺入皮肤。 在经过对伤口的研判之后，穆卓阳做出以下结论—— 张某某下腹壁刀刺伤与肝脏的破裂伤均具有口小、腔深的特点，推断其为折叠刀的刀刃所致；其肩部的伤口较宽，且捡出些许铁锈物质，因此推断其为铁质砍刀所致。 另外两名死者黄某某、周某某身上的刺伤、贯透伤都具有口小腔深的特点，推断为折叠刀所致。 所有死者身上的刀伤，均是由现场发现的那两把刀造成的。现场应该没有更多人参与。 至于三人的死因，肖辨结合现场发现的物证、足迹，做出了一种假设—— 现场发现的折叠刀，是产自国外的定制刀具，上面带有贵金属装饰品，刀身镀铬，做工比较精美，价格昂贵，另外，这在我国属于管制刀具，不像是黄某某、周某某这种人能搞得到的。倒有可能是张某某的私人物品。 在张某某逃走之时，身上曾携带了大量贵重物品，除了这把折叠刀，还有金银首饰。这些东西，本身就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北韩蒋村附近有新兴工业城，里面的工人多是女工，且有一些女工本身就是北韩蒋村的村民。 半夜里少不得会有加班的人回村，路过那片田野。 黄某某、周某某半夜三更不在家休息，却躲在那片田野里，这本身就很有问题，这俩人很有可能是打算持刀抢劫，当然，这都是假设，可那把在现场发现的砍刀，被证实是黄某某家的东西。半夜拿着砍刀去田野里，总不会是为了赏刀吧？ 张某某肩膀上的砍刀伤口，是由人从背后砍下的。也就是说，这一刀是偷袭。 结合现场足迹，可以看出张某某原本是从韩水河中爬出，爬出之后应是先清点了随身携带的物品，而后准备离开。 而此时的黄某某与周某某一直在草丛中蹲伏。 当张某某路过二人，朝北韩蒋村的村口走去时，二人才朝张某某走去。张某某的足迹此时出现了扭曲，有打趔趄的迹象，在足迹附近的草丛中也检出一些血迹。此时的张某某应是遭到了黄某某和周某某的突然袭击，两人企图用砍刀劫持他，并抢劫张某某随身携带的财物。 这俩人猝起发难，张某某自然吓了一跳，他还以为对方是警察。由于他是被警方通缉的逃犯，一旦被抓，后果很难想像。于是他打算借机反抗，夺路而逃。当对方抢劫他财物的时候，他趁这个机会，把随身携带的折叠刀拿了出来，并突然刺入其中一人的身上。 黄某某和周某某也没想到对方身上会有刀子，更没想到对方居然敢反抗，他们一怒之下，一人用拳头暴打张某某（张某某脸上和身上的淤伤就是此时留下的），另一人将砍刀砍在了张某某的肩膀上。 张某某忍痛拔刀，再次用折叠刀攻击，把对面的两人双双刺伤。 通过检查黄某某与周某某身上的刀伤，可以看出，张某某为人狠毒，一出手就是致命伤，黄周二人身上均只有一处刀伤，但就是这一处刀伤，也令他们出血不止，最后死在了田野里。 但张某某也没能逃走，砍刀一直嵌在他的肩膀上。对面的两人虽然中了刀，但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他们夺下了张某某的折叠刀，并用这刀反过来刺戳张某某自己。在他们由于失血过多而昏迷之前，连续刺中张某某身上多处，这也导致张某某无法逃走，最终也死在了那里。 这两刀三尸的怪案，就此被肖辨和穆卓阳解开。 第316章 恐怖邮轮（2） 张一钊对谢成溪的话并不认可：“浣熊有什么危险？不就干脆面包装上的小动物嘛。看上去还没狗大，至于把整个甲板给封起来么？” 谢成溪还没说话，闫峰倒过来插嘴道：“其实这么做倒是合乎要求的。毕竟浣熊属于外来物种，在发现之后是要注意的，这东西身上不干净，经常翻垃圾，有可能感染各种病毒，尤其是狂犬病毒。” 李洁问谢成溪：“就因为这个，你们才不允许我们搜查甲板？” 谢成溪点头：“没其他原因。在消毒结束之后，你们可以自由检查船上的每个角落，我们都不会阻拦。但现在……出于对你们安全的考虑，还是请你们再等等吧，刚刚我看过进度，再用个五六分钟，消毒工作就会结束了。” 李洁冷冷地说：“我们要求现在开始搜查。” 谢成溪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的表情，但很快一闪即逝：“我是为了你们好。消毒剂带有刺激性，我的人都是戴了防护性口罩才敢上的。” “我看他们戴的也就是普通的一次性口罩嘛。另外，他们在喷消毒剂的时候还没戴眼罩和防护手套，看来您这消毒剂的刺激性也不算高。”李洁朝大家使了个眼色，所有人一拥而上，开始在甲板的各个角落进行检查。 现在轮到谢成溪慌乱了。他没想到自己做的这套小把戏没能唬住人家，相反，倒更显得己方有些心虚。 李洁本人不急不忙地来到那装浣熊的笼子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带包装的小东西，挑逗地在浣熊面前晃了晃。那浣熊立刻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还伸手作揖，似乎是在向李洁讨要。 李洁冲谢成溪说：“您这浣熊真的是来自野外么？我怎么觉得它身上像是有人驯养过的痕迹啊？” 谢成溪赔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没准儿是美洲那边有人抓了它之后又弃养了吧。也可能是游客偷偷带上邮轮之后忘记带走了。我也说不好。毕竟我的专业是搞商业运营，又不是研究动物。”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李洁暂时也找不出他的破绽。 张一钊跑了过来，向李洁报告：“靠西北角下面有个小舱室，门已经上了锁，外面盖着帆布，不知道是做什么的。门口站着俩人，我让他们开门，他们推脱说没钥匙，开不了门。” “哦？”李洁转向谢成溪：“谢总，这舱房是做什么用的啊？” 谢成溪打了个哈哈，说：“这船挺大的，我也不是什么情况都知道。要不然我把船长叫来，让他给您做个详细的说明？” “不必了。”李洁一摆手：“哪用得着那么麻烦，我们自己过去看不就得了。” 她让张一钊带路，朝那个小舱室走去。谢成溪朝手下人打了个手势，有几个人悄悄地跟了上去。像跟屁虫一样钉在了张一钊等人的身后。 李洁带人来到小舱室门前，果然见有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门外守着，脸上带着不屑的表情。见有大队的警察过来，那俩人脸上的表情才显得稍微收敛了些。 李洁见门口挂着大锁，锁上还用油漆刷了一行字：“don’t tread on me（别惹我）”。 她问那俩人：“你们能打开这锁吗？” 那俩人答道：“开不了。我们只是负责巡夜的水手，这门的钥匙不在我们手里。不过你们也没必要进去检查，这小屋里没人待过。” “没人待过？那让你们俩在这儿守着干嘛？” 那俩人面对李洁的质疑，只是嘿嘿傻笑，并不回答。 胡栗也跟着过来了，他见这锁不算复杂，就是老式的挂锁，就说：“哟，这锁看上去可老了，要是生了锈，没准儿自己能打开。” 看门的大汉瞟了他一眼，其中一名大汉说：“你可别瞎说，这锁好端端的，怎么可能自己打开。” 胡栗耸了耸肩：“要是不信，我给你们变个魔术。” 他解开外衣，往那锁上一蒙，说了声：“变。” 那俩大汉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他们哪知道，胡栗之前在黑帮当过卧底，接触过很多混黑道的奇人异士，像开这种锁的本事，他也学过一两手。在解下外衣的同时，他就已经准备好一根细金属丝，夹在手指缝里，在用外衣把锁蒙上的那一瞬间，他就把细金属丝捅进了大锁之内，当他说“变”的时候，手腕一转，金属丝早把大锁捅开，手指很快一缩，又把金属丝收了起来，再把蒙着的衣服掀了。 众人一看，那大锁已经开了。 那俩守门的大汉惊得大眼瞪小眼：“靠！这人真会变魔术！” 门开了，李洁带人进去搜查，小舱室内空间不大，但有几处较为明显的痕迹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首先，这屋子里有打斗过的痕迹，舱室门窗、墙壁上有几处鞋印，墙皮也有剥落，门窗玻璃上均有龟裂纹。 李洁问那俩大汉：“你们不是说这屋子没人待过吗？那这些痕迹是谁造成的？鞋印是自己长出来的吗？” 一名大汉答道：“我也不能保证一定没人进去，反正在我们俩看管期间，这屋子里没人去过。” 李洁对张一钊说：“让法医那边派人过来一趟，检查一下这小屋里都有什么痕迹。” 张一钊掏出手机准备联系法医。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一个舱室内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都特么干嘛呢！吵得老子睡不着觉！” 舱室的门开了，一个披着大衣，头发蓬乱，满嘴酒气的男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人揉了揉眼睛，正好看到对面的胡栗。 然后，那人的酒意似乎消去了大半。他圆睁着眼睛瞪视着胡栗。 胡栗也瞪着他。 数秒钟之后，那人转身撒腿就跑。 而胡栗则在他身后紧追不舍，一边追还一边喊：“别让这孙子跑了！这人可是逃犯！” 众人一听，来了精神。李洁让两人守住那小舱室，其他人都去帮胡栗追那逃犯。 外传 人质与反劫持（1） 唐宋明初次登场，就参与到了反人质劫持事件中。其实，这一类案件在国内并不少见，在唐宋明“入职”之前，刘水和徐家颖等人也处理过类似的案件。 那一年的2月10日，一名名叫马雷舍夫的俄罗斯富商与他的中国妻子乘坐自己名下的小型游艇，自俄罗斯某港口城市出发，行至公海区域内时，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2月12日，本地渔民在出港捕鱼时，在海面上发现一只漂流瓶，内有一张纸条，上用中俄两国文字写着“救救我们”，并写出了一个大致的坐标位置。 在经过紧急会议研究之后，决定由本地刑警大队对此先进行调查。 由于该坐标位置位于一个无人小岛，靠近公海区域，对于刘水等人来说，登岛调查并不简单。 他先让人准备了一条渔船，然后带队上船，趁夜色靠近无人小岛，并让张一钊放出无人机，在小岛上空盘旋侦查。 无人机很快发现了一处发光的亮点，并靠了过去。 通过无人机上的机载摄像头，张一钊发现这亮点是从一个山洞里发出来的。山洞的洞口附近有人点燃了篝火，此外，在距离这个山洞大约三公里的海岸上，发现了一艘搁浅的小型游艇。 在游艇的船身上，有中俄两国文字所写的“珍珠号”字样。 “珍珠号”就是富商及其妻子所乘坐的游艇的名字。这下基本可以确定富翁和他的家人就在小岛上，但山洞中的人是否就是富翁一家，或是还有其他人，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刘水当即决定登岛，他带了张一钊等几名警员，携带无人机和武器、工具，趁着黎明时分天色最暗的时候，从小岛的另一侧登了上去。 他们登岛之后，分为三组，轮番利用无人机、望远镜等设备，对山洞及其附近区域进行观察。 果然，经过观察，发现山洞及洞外附近区域有多名手持武器的大汉出没。这些大汉都长得颇具高加索人特点，肤色白、眼窝深、颧骨较低、颚骨较平、鼻子高大、头发卷曲。除此之外，他们身上携带的武器装备也非常罕见，诸如6Б46战术背心、配1П87型全息瞄准镜的Аk-12步枪，以及配有两层热绝缘的特种部队防寒服。这些都像是国外特种部队才有的装备。 正当刘水等人准备进行进一步侦查时，上级领导给他们发来了指示——先按兵不动，等查清楚再说。 原来，马雷舍夫及其家人在乘游艇路过公海的时候，不慎与一艘载有特殊货物的运输船发生了接触。这艘运输船当时已被海盗劫持，货轮上的船员都已经被海盗关押，非常不幸的是，运输船上还载有一批“特殊物资”，这是俄罗斯最新生产的一批军用物资，准备提供给海外部队的。海盗的主要目的也就是这批物资。 海盗们本身就持有武器，在获得这批物资之后，更是如虎添翼。不过，运输船上的船员也不简单，其中有几名船员是退役军人，他们在被关押之前，曾与海盗进行过搏斗，其中一名船员先驾驶运输船撞沉了海盗开来的小船，之后又破坏了运输船的操纵机构，导致海盗们无法驾船逃走。 当马雷舍夫一家所乘的游艇路过运输船时，海盗们冒充运输船船员，向马雷舍夫一家求助，当游艇靠过去之后，他们就登上游艇，劫持了马雷舍夫一家，并驾游艇离开。 国外海盗在中国海域作案、杀人曾有过先例，在1998年11月16日，广州远洋运输公司所属的香港惠博船务公司“长胜号”货轮从上海宝钢码头运载一点四万吨炉渣，在驶往马来西亚途中，于南海东北海域（北纬22°20′，东经118°49′）遭到了一伙混合武装海盗团伙劫持。该轮船在海上漂流了近10天后，船上的二十三名船员在中国汕尾海域全部被杀害，并被抛尸海中。被劫轮船则被印尼海盗开走，之后销赃国外，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上级领导对海盗劫持事件高度重视，主张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海盗，救出被劫持的马雷舍夫一家。 刘水等人的任务是先进行侦查，摸清对方的目的，随后寻找合适的机会救人。 仅凭刘水他们这几个人，无法对付全副武装的海盗，对付这些海盗，需要动用武警。 上级领导决定第二天晚上再派一批人过去。他们从武警某部反恐大队里紧急抽调了一些人，阻止了一支突击队，准备当晚突袭，救出人质。 结果，第二天海盗们警觉了起来，也许是终于使用打劫到的军用红外夜视仪了。他们远远地就发现了来靠拢过来的船只，并派人去岸边埋伏。当第二批警员乘坐的小船刚刚靠岸，就遭到了海盗们的枪击，有人受了轻伤，小船被迫调转船头，加速驶离了小岛。 这场短暂的“接触战”之后，海盗们加强了防御，开始派人昼夜不停地巡逻。他们用抢来的电台与警方进行联系，提出可以考虑释放马雷舍夫一家，但要求警方先给他们提供淡水、食物、药品等物资。 此时已是2月14日，马雷舍夫一家已经被劫持了四天。为尽快救出这一家人，上级决定先答应海盗们的要求，派人给他们送去物资。 与此同时，刘水等人却在忍饥挨饿——他们原本计划在登岛后二十四小时之内救出马雷舍夫一家，但没想到会出这么多岔子，他们随身携带的水和干粮都不多。干粮倒还罢了，这小岛上几乎找不到淡水水源，刘水等人已经半天没喝水了。时间一长，身体肯定会出现严重的问题。 张一钊曾经尝试用无人机从靠近的船上吊运水和食物。但他这无人机个头太小，载荷有限，最多只能吊运一两瓶矿泉水过来。另外，无人机耗电很多，虽然充电可以使用随身携带的太阳能充电系统，但充电时间较长，偏巧这几天还是多云天气，充电就更加麻烦。靠现有的电量，根本飞不出多远。刘水让张一钊尽量省着点儿用。 海盗们也增加了对小岛上的搜查频率。有几次，海盗的搜查队就离刘水等人不到三米远，只要打个喷嚏，就会被他们发现。 外传 人质与反劫持（2） 同事们一个个都焦躁起来，等海盗的搜查队离开之后，他们就向刘水请示，能不能尽快找出一个尽快突袭海盗的方法。 越早解决这些人，就能越早回去。 再者，补充给养是个大问题，如果拖时间长了，对己方非常不利。 刘水让大家别心浮气躁，现在虽然补充给养非常困难，但可以在这海岛上自己想办法解决一些。他让徐家颖、周金城两人出去找些吃的。 在刘水带去的人里，张一钊最年轻，但也最没经验。他早早就把自己那份干粮吃光了。最后只能饿着肚子。 徐家颖出去找吃的，回去的时候，把一件东西递给他，说：“这个给你，大补，高蛋白。” 张一钊往她手里一看，是条还在扭动的虫子，外形很像鸡肠子。他顿时感到一阵恶心：“这啥啊？我不要。” 徐家颖鄙夷地说：“看你没得吃，我这是可怜你。这东西叫船蛆。好多渔民把这当小菜呢。”说完就把那虫子草草处理了一下，直接生吃了。 刘水把自己的一份干粮掰了一半给张一钊。大家暂时倒不至于饿肚子，不过，对于如何补充水，目前还是没办法。 警方的谈判专家到场，与海盗们的代表展开一轮谈判，海盗提出了一些条件，比如提供一千万的赎金，除此之外还要提供一艘可以远洋航行的船，或者把马雷舍夫的那艘游艇修好（那艘游艇在靠岸的时候撞上礁石，现在已经不能使用）。谈判专家自然知道警方不会答应这种要求，但也不能激怒海盗。他表示不能替警方做主，但可以把这些要求转告给警方。除此之外，他许诺可以给海盗提供更多的食物和水。 通过两次给海盗们提供的食物和水的总量，警方大致推算出了对方的人数——大概在二十人左右。这个人数已经超过刘水他们那队人。 考虑到刘水那队人已经人困马乏，缺乏给养，上级决定让他们暂时撤回。 但刘水决定暂不撤回——现在海盗们并不知道岛上已有警察潜入，他们现在人员有限，每天巡逻全岛，必然会导致疲惫，长此以往，一定会出现纰漏。到时候，刘水等人就有了机会。 次日又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新变化——马雷舍夫的小姨子于婵，已经怀孕七个月，这几天连累带吓，已经出现了早产的征兆，她希望能回到岸上，住院治疗。 海盗们最初并不同意，但马雷舍夫和他太太都苦苦哀求，并许诺可以给很多的钱。海盗们这才勉强答应。 于婵在次日被放了出来，由来送水和食物的船接了回去。 警方从于婵那里打听到了很多情况，包括海盗的总人数，大约有多少武器，枪手们平时都埋伏在哪里，洞穴有多深，海盗头子长什么样子，等等。 根据于婵的回忆，这批海盗应该有二十个人，其中有两人懂中国话，绝大多数都说俄语，还有一些说中亚地区的某种语言。 关于武器，因为于婵本身对武器并不了解，她只能说出海盗们手里有七把长枪（自动步枪），十多把手枪，此外还有五套防弹衣，两套带有夜视系统的望远镜。 海盗的头子名叫“蒙赛尔”，但这据说也是诨名，真名是什么并不清楚。这人似乎以前是军人，他有一个副手，就是平常去与谈判专家交涉的人，这人名叫“扎古力”。扎古力对航海技术比较精通，但除了他之外，其他的海盗似乎都是旱鸭子出身，连驾船都需要扎古力亲自指挥，要不是这样，之前也不至于把游艇开到触礁。 现在海盗们分成三拨，轮番站岗。岗哨有四处，洞口一处，洞外的白沙坑有一处，山崖上有一处，靠近海滩的游艇上有一处。望远镜分别给了洞口和山崖上的岗哨，这两处正好可以居高临下，视野较大。 除此之外，海盗们每天上午十点和下午三点，都会派几个人到小岛上巡视，检查有没有警方的人过来。 在摸清对方的底细之后，上级领导经过研讨，觉得非常棘手，对方虽然是一伙海盗，而且并没有经过什么正规的军事训练，但海盗头子蒙赛尔显然很有一套，他对手下的安排完全是按野战部署来的。如果搞夜间突袭，很容易被那些岗哨发现，到时候就会变得非常被动。 刘水在获知了岗哨的位置之后，却觉得心里有底了。他向领导请示，能不能让他们在当晚突袭山洞，救出人质。 刘水的计划是这样的——由于他们就在小岛上，距离山洞不算太远，这本身就可以大大减少被发现的概率。除此之外，在晚上可以借助树木的掩护，避开游艇和白沙坑，直接逼近山洞。 但问题是山崖上的岗哨居高临下，又有夜视望远镜，万一发现了刘水等人，这个计划可就泡汤了。 但根据从于婵那里得到的消息，海盗们近来似乎很少启用望远镜的夜视功能。 理由很简单——红外线夜视功能是需要耗电的，一旦开启这个功能，就需要消耗望远镜内的电池电量。而望远镜所配的电池是内置的，每个望远镜只有一套电池，如果电池没电了，就无法再用夜视功能。海盗们现在只在晚上九点、十一点、凌晨一点、三点打开夜视功能，对大海扫视一番，然后就会关机。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刘水如获至宝，他和队员们经过讨论，认为凌晨两点左右最适合行动。这个时候是人体最疲惫，最容易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岗哨的夜视系统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启，被发现的概率较低。 凌晨两点，刘水等人摸黑出发，靠近了山洞。 山洞门口的岗哨正在打瞌睡，他手里抱着枪和望远镜——毕竟不是正规军人，水平和正规军人差得太远。 刘水悄悄地爬了过去，一记手刀劈在这人的颈部大动脉上，把这岗哨打得直接休克，斜着身子倒地，缩成了一团。 刘水正要带人进洞，不料出现了个意外——有一名海盗睡前喝了太多的水，这会儿起来解手。他刚走到洞口，迎面正好撞上刘水等人。 这人看到有几个陌生人要进洞，赶紧张嘴准备呼叫同伴，警员们的反应速度较快，有的按肩膀，有的拽大腿，刘水扑上前掐住了他的脖子，把这人掐得两眼翻白，最终没能叫出声来。 一直到众警员进洞，洞里睡觉的海盗们都没能反应过来。海盗头子和他的副手裹着毛毯睡得正香，没想到几支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他们的脑袋，把他们直接戳醒。 洞里的海盗被制服之后，人质被顺利解救出来。可埋伏在外面白沙坑、游艇和山崖上的海盗还不知道已经出了事，直到天亮时分，大批武警乘船登岛，他们才意识到情况不妙。 游艇里的海盗首先被制服。白沙坑里的海盗见势不妙，主动投降。最终只有外面山崖上的海盗比较顽固，仗着自己居高临下，想再顽抗一阵，结果被武警狙击手用88式狙击步枪一枪爆头。 这次行动结束之后，有记者想采访一下刘水等人，搞个大新闻。 他打电话给刘水，问他有什么感想，刘水只是笑笑，说：“渴，想喝水。” 他已经有几十个小时没喝水了。 第317章 恐怖邮轮（3） 胡栗等人追出去之后，李洁转身对着谢成溪：“谢总，逃走的那人是你们船上的吧？” 谢成溪的表情很尴尬：“这个……我还真的不清楚船上所有乘客的姓名，要不然我找相关人员问一下吧。” “不管你知不知道，你们船上藏了逃犯，这已经是事实。而且你们之前有刻意阻挠我们进来搜查的嫌疑。现在我可以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进行上报处理，谢总，您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李洁故意把“联系起来”加重了语气，谢成溪的脸上渗出了汗珠，这在寒冬天气里显得格外特别。 “在我们来之前，你们到底在船上做什么？你们是不是在隐藏犯罪现场？我现在给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不坦白交代，将来就会付出极高的代价，这可能导致牢狱之灾！你可要考虑清楚！”李洁的口气越来越重，这就好像是连续的重锤一样，每一锤都把谢成溪的心理防线敲得粉碎。 谢成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强笑道：“李队，我觉得您这是在强搞‘有罪推定’吧？我再次强调一下，您各位来之前，我们船上只是在抓逃上船来的浣熊而已，如果您不信，等您那边的法医来了，可以彻底检查一下我们的船，如果到时候还有什么疑问，就等我们的律师来了之后，咱们可以详细交流。” 李洁听出这人非常心虚，要不然也不至于把“等律师来了之后我们再谈”这种话说出口。她也不急于一时，反正等人来了之后，对小屋内的搏斗痕迹进行现场勘察，说不定还会捡出更多线索，到时候就有这位谢总好看的了。 …… 胡栗拼尽全力追逐前面的家伙。对他而言，眼前这个小子是他这辈子最恨的人。 当胡栗还在黑帮当卧底的时候，由于当年的通讯设施还没现在这么发达，胡栗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外面一趟，利用公用电话亭，把自己搜集到的情报汇报给上级。 当时上级已经得知胡栗卧底的这个黑社会组织即将进行某种违法交易，而且交易金额非常巨大。他让胡栗打听出交易的具体内容，交易地点和参与交易的人。 胡栗对此较为头疼。他也很想知道这些内容。但他毕竟只是个小马仔，虽然混进去卧底的时间比较长，可这些涉及到“大买卖”的核心内容，是他这些小马仔平常接触不到的。 胡栗用尽办法也没能打听到相关信息，过高的心理压力使得他经常失眠，甚至出现了幻听等症状。在与上级沟通之后，上级建议他去城里西大街的心理诊所，找关晓丹大夫看病。 这段往事倒神似《无间道》里的剧情，只不过，胡栗当时是真病得不轻，而关大夫也确认了这一点。 关晓丹认为胡栗的病情主要是内分泌问题。长期的黑帮卧底生活，导致心理压力极大，间接使得大脑分泌内啡肽减少，有抑郁症的症状出现。关晓丹为他进行催眠治疗，缓解他的心理压力，并且给他开了一些抗抑郁药物，叮嘱他要按时吃药，还要每隔一段时间来诊所复诊。 在进行催眠治疗的过程中，胡栗在被催眠的状况下，泄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关晓丹非常吃惊，她没想到自己眼前的这个满脸颓唐，甚至说话还有点儿不正经的家伙居然是警方派到黑帮去的卧底。出于医生的医德和正义感，她为胡栗隐瞒了这个秘密。 在关晓丹的治疗之下，胡栗的状况逐渐有所好转。 在这段时间里，他努力在黑帮头子面前表现，得到了对方的赏识，黑帮头子对他越来越器重，甚至让他当了自己的贴身保镖。 仗着贴身保镖这一身份，胡栗打听到了黑帮的很多机密，其中就包括下次“大买卖”的交货人和交货地点。 这个黑帮组织果然要做不法勾当，而且，是与来自美洲的大毒枭做交易。毒枭本人出于对交易的重视，会亲自过来，而组织内部的高级干部也都会到场。这次的交易额很可能会达到八位数。 胡栗得到这些消息之后，自然喜不自胜，他准备马上给上级进行汇报。 但这时候却有人来纠缠住了他。 来纠缠他的人叫黄盼，是组织内部为数不多的女性成员，她长得漂亮，却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该黑社会组织所犯下的多棕案件，她都有参与你。除此之外，她手上也害过人命。在她年轻的时候，曾跟该组织内的几个“干部”鬼混过，但在染上毒瘾之后，她开始过早地衰老，如今还没三十岁，却有了四十岁的面容，要靠化妆来掩盖。 当时的胡栗，相貌虽然不算太出众，但也算得上难得的“小鲜肉”。这黄盼有意跟他“扯扯关系”。胡栗可不敢跟这号人物拉关系，每次见了她，都躲得远远的，这黄盼气不过，心想，自己好歹也曾经是这组织里数一数二的美人，没想到居然会被这小子这么冷落。她就想私下里跟胡栗聊聊，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盼在一条街上遇到了胡栗，本来想打个招呼，没想到看到胡栗进了心理诊所。 今天是胡栗找关晓丹复诊的日子。 黄盼想了解更多关于胡栗的事情。等胡栗离开之后，她就向关晓丹询问关于胡栗的事。 关晓丹自然不想说。她还把黄盼轰了出去。 黄盼恼羞成怒，她见关晓丹嘴巴很严，就找了个帮手来逼问她。 她找来的是她哥哥黄考。 黄考是组织内的马仔，但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他觊觎黑帮头子身边的位置，但自己又没实力爬上去。当胡栗争取到了那个位置之后，黄考很妒忌他，甚至想找机会把他扳下去。 因此，当被妹妹叫过去之后，黄考对关晓丹连骂带吓，关晓丹拿起电话准备报警，黄盼和黄考双双被激怒，并对关晓丹下了狠手。 这对兄妹都是瘾君子，疯劲儿上来之后，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第318章 恐怖邮轮（4） 黄考、黄盼兄妹，对关晓丹进行了非人的折磨。 由于当天诊所里只有关晓丹一个人，而且心理诊所的墙壁隔音效果又很好，因此，直到黄家兄妹离开的时候，外面的人都还不知道关晓丹已经遇害。 直到次日有病人上门来找关晓丹，这才发现关大夫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当关晓丹被送到医院时，已经奄奄一息。 此时的胡栗尚不知情。他正在向上级汇报最新打探到的情报，并向上级请示接下来该怎么做。 等行动结束，黑社会组织与毒枭在交易现场被警方抓捕。胡栗欢天喜地去找关晓丹，他打算对关大夫坦承自己的身份，并对她表白。在这段日子里，他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位待人温柔的大夫。 然而，他得到的是关晓丹被送进医院重症看护病房的消息。 胡栗急匆匆来到医院，他想看望关晓丹，但医生告诉他，现在的关晓丹已经成了植物人，再也不可能醒过来了。 通过诊所里的监控录像，胡栗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他痛恨黄家兄妹，想把他们绳之以法。 但黄家兄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在警方对那个黑社会组织采取行动的时候，就没有找到他们俩，之后胡栗多方走访调查，也没找到他们。 之后，胡栗因为工作调动的原因，隐姓埋名，来到了这座北方的小城，成了一名普通的警员。 他一直没有结婚。 别人都以为他是没时间搞对象，其实，是因为他心里有关晓丹。 他忘不了她。他对她很愧疚，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原因，才导致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由于上次剿灭黑社会组织的行动并不算太成功，除了黄家兄妹之外，还有部分该组织成员漏网，胡栗不敢再回到以前的城市，他也不敢再去医院看望关晓丹，生怕会再为她惹来麻烦。 这么多年过去了，胡栗一直没有放弃对黄家兄妹的寻找，他甚至曾经拜托自己认识的线人，私下里帮他查一下这两个人的消息，但是都一无所获。 没想到，今天在这艘轮船上，他居然遇上了黄考！ 他确定自己没有认错，那胡子拉碴，面色青白，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就是把关晓丹折磨成了植物人的黄考！ 黄考的那张丑脸，在胡栗的梦里已经出现了不下上百次！他也在梦里把他抓住了上百次，只可惜每次醒来的时候都很失望。 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他怎么能不兴奋？ 胡栗庆幸自己今天没有带枪出来。如果带了枪，他很有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而当场开枪，把对方直接打死。 跟着胡栗一起追出来的那些警员们，虽然不知道黄考的身份，但他们看胡栗追得如此拼命，也猜到这人的身份肯定不寻常。 轮船的甲板上刚喷洒过消毒液，天冷不容易干，再加上有雪花不断飘落，走上去滑溜溜的。黄考毫不犹豫地往前冲，脚下不免踉跄几下，但这小子也是知道自己一旦被抓肯定没好果子吃，就算摔个嘴啃泥，也要马上爬起来往远处跑。 胡栗灵机一动，快速助跑数步之后借助惯性直接扑向黄考的后背。 黄考直接被胡栗拦腰抱住，无论他怎么使劲挣扎，也无法从胡栗的手中挣脱。胡栗咬牙切齿地说：“我这次一定要把你送上法庭，为关小姐报仇！” 黄考扯着嗓子喊道：“你怎么还不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被警察抓走了！” 其他警员正要朝他们那边赶去，忽然眼前一花，一片白茫茫、凉丝丝的雾气朝他们迎面喷了过来。众人瞬间被那武器迷了眼，还有人被呛得直咳嗽。 一个浑身裹在羽绒服里，戴着黑色口罩的人，正在用手中的灭火器向他们喷射。 灭火器中的东西喷完，那人猛地扬起灭火器，瞄准了胡栗的后背，狠狠地砸了下去。 这一下砸得太狠，胡栗几乎听到自己的脊骨在呻吟，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黄考趁机从他的手里钻了出来。 那人又扬起灭火器，朝胡栗的脑袋重重地一砸。 这一下却没能砸中，胡栗已经反应了过来，朝旁边一闪，灭火器砸在了甲板上，发出铛啷啷的响声。 这人不依不饶地继续追打胡栗，胡栗被迫放弃黄考，开始反击。 如果硬碰硬的话，这人完全不是胡栗的对手，转身就往远处跑，无奈速度上比胡栗差了很多，胡栗轻而易举地抓住了这人的口罩，随即往下一拽。 口罩落下，露出了一张蜡黄色的，几乎有些狰狞的面孔。 “黄盼？”胡栗伸手想把黄盼扣下，但此时黄考又跑过来救自己的妹妹，他与胡栗展开了搏斗。黄盼也趁着胡栗与黄考搏斗的时候，不断瞅准空当，对胡栗进行偷袭。胡栗以一对二，有些落了下风。 他的同事们还没从灭火喷雾的影响中恢复，而甲板上的水手们则只是冷冷地旁观，似乎两边都不打算帮。 虽然黄考和黄盼的攻势很猛，但像胡栗这种经历过各种磨练的老警员，身手功夫并不含糊，兄妹俩就算能占尽一时上风，也不可能立刻把他置于死地。眼瞅着旁边的其他警员们也快恢复过来了，黄考就冲黄盼喊道：“跳船！” 黄盼急道：“这么冷的天，你想死吗？！” “不跳就会被抓，听我的话，快跳啊！” 兄妹俩忽然朝胡栗一轮急攻，随后转身朝甲板的一头跑去。 胡栗急得大喊：“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跳船！” 旁边的警员们此时都已恢复，他们扑向黄家兄妹，而张一钊和李洁也闻讯赶了过来，他们跑向甲板栏杆，准备拦住那俩人。 可惜，所有人的动作都慢了半拍，黄家兄妹简直就像两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一样，使劲冲出了人群，纵身一跃，翻过了甲板上的栏杆，落向下面的大海。 下方传来了响亮的落水声。 胡栗狂奔到栏杆处往下张望，只见栏杆下面只剩下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第319章 恐怖邮轮（5） 胡栗气恼地一拍船栏杆：“这俩兔崽子，居然让他们跑了！” 李洁带着人用手电往下照，海面上一片平静，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上去，眨眼就被吞没得不见踪迹。 她望了一眼懊丧的胡栗，说：“你确定那人是逃犯？” 胡栗咬牙切齿地说：“绝对不会有错！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另外一个人是他的妹妹，这俩人都不是好东西！” 李洁让另一名警员联系海上巡逻队的人，这么冷的天，那俩人就算水性再好，也游不出这港口。 此外，闫峰已经通知港口管理局，大批海港工作人员将把整个海港封闭。他告诉谢成溪，港口管理局委托他下达口头通知——这艘轮船目前已被港口扣押，暂时无法再离开。港口管理局将协助警方对这艘船进行整体搜查。在一切被查清之前，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不得下船。 谢成溪的脸上居然还挂着笑容，只是这笑容显得非常僵硬。 “我们肯定会配合你们的检查工作，暂时不出海是没问题的，只不过，如果我们不按时出海，恐怕到时候你们脸上也会很难看。” “哟！敢情你们还身负某种不得了的使命？”李洁斜着眼问他：“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儿吗？” 谢成溪故意抬高了声音答道：“这艘船已经被欧洲某王室包了下来，参与十天之后举行的王室婚礼庆典。婚礼庆典结束之后，新婚夫妇将乘坐这艘船，开启环球航行，最后前往隶属王室的某个小岛去度蜜月。从某种性质上说，我们这船算是接了个有外交性质的生意。” 李洁的脸一沉，她转向闫峰：“有这回事吗？” 闫峰一脸懵逼地说：“有这回事儿？我怎么没听说过……不行，我得先问一下我们领导，看他知不知情。” 谢成溪笑道：“我估计他也不知情，要不然，港口管理局也不会这么简单就同意把我们的船给扣了。从这儿到欧洲，就算我们全速前进，昼夜不休息，至少也要一个礼拜。眼下只剩下十天。我看你们肯不肯放我们走。哦，如果耽误了人家王室的大婚庆典，这可算是外交事故。正所谓‘涉外无小事’。我不知道本地刑警大队是不是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李洁还没说话，胡栗先忍不住了：“你是在威胁我们吗？！别以为接了个涉外的活儿就等于拿了免死金牌！老实告诉你，别说你们只是跑去给人家王室的庆典服务，哪怕你本人就是王室成员，在本地窝藏逃犯，我们刑警大队也一样管得了你！该扣就扣，该抓就抓！” 他这一番话，说得气宇轩昂，掷地有声，在场的众人都被他的气势给镇住了。谢成溪也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胡栗也不敢大意。他跟李洁到了甲板的角落里，俩人小声嘀咕了一阵，讨论对策。 没过多久，远洋航运公司的法务人员到了。这人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是远洋航运公司与欧洲某王室所签下的合同。 “这份是合同原件，可以证明这艘船已经被欧洲王室包下了。”法务人员解释道：“因此，贵方如果在船上展开搜查，无论您动过什么，我们都要记下来。到时候还要恢复原样，以保证能为王室提供正常服务。” 胡栗冷笑道：“你们一口一个‘欧洲王室’，是打算拿他们来压我们吗？” 那法务人员笑容可掬地说：“不敢，不敢。我相信你们警方都是按法定程序办事。只不过，你们在这儿做过什么，我们也都要记录，这也是按规定执行，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李洁和胡栗早就烦透了这帮人的嘴脸，他们把带来的人分成两组，分别从甲板的两侧开始检查，一直深入到船舱内部。 然而，什么可疑的痕迹都没有发现。 胡栗心中纳闷，他觉得这兄妹俩能在这船上出现，好歹也会留下些什么。但没想到什么都没有。 李洁带着另一队人搜查，恰好路过之前黄考呆过的舱室，但居然有两个船员已经走进舱室，正用喷雾器在里面喷消毒剂。 李洁气愤地说：“住手！你们这么做是在毁灭证据！” 那两名船员慌了，赶紧停了下来。其中一人解释道：“是谢总让我们这么做的。” “谢成溪？靠，那个笑面虎，表面上跟我们唯唯诺诺的，背地里给我们下绊子！”李洁恨得牙根儿都痒痒了起来。她让人看住这个舱室，自己亲自去找谢成溪算账。 谢成溪已经回到了自己在船上的办公室，舒舒服服地坐着，捧着一杯热咖啡，时不时抿上一口。那位法务人员跷着二郎腿坐在他面前，两人脸上都显得非常悠闲。 李洁毫不客气地推门进去，冲谢成溪说：“你为什么要指使人破坏舱室内的痕迹？！” 谢成溪先是一怔，随后笑道：“李队，您可要先说清楚，是哪个舱室里的什么痕迹？我们这船可大，船上有不少舱室……” “少装糊涂！就是之前逃犯待的那个舱室！” “什么逃犯？”谢成溪故作惊讶地说：“你们警察说话不是向来讲证据吗？既然你们说我这船上曾经有过逃犯，那就要把证据摆出来。逃犯长什么样子？有没有人在船上见过他？” 那法务人员也说：“就是啊，你们警察可别信口雌黄，现在天这么黑，你们有没有可能看错了？这可是要为欧洲王室服务的船，怎么可能窝藏逃犯呢！” 李洁怒极反笑：“好，你们俩在这儿一唱一和跟我玩双簧是不是？我也不急，咱们就这么耗下去，只要那逃犯在这船里待过，总会留下些痕迹，如果我们把痕迹找出来了，到时候你们可抵赖不掉！” 谢成溪说：“如果你们真能找出这里藏过逃犯的证据，我自然会配合。可如果你们找不出，我可就要跟你们的上级聊聊了。远洋航运公司可是一家特殊背景的企业，它的注册地不在中国，主要股东都是国外的大公司。得罪了这种企业，你帽子上的警徽也帮不了你。” 第320章 恐怖邮轮（6） 办公室内的气氛已达白热化。就在这时，李洁的手机响了起来，李洁拿起手机一看，是法医穆卓阳打来的。 “李队，我们已经在大船边上待命了。”穆卓阳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颤音，外面的气温已经接近零下十度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进行现场工作？” “越快越好。你们现在就上船。”李洁收起电话后，冲沙发上的谢成溪说：“无论你之前阻碍搜查的行为是有意还是无意，现在我们的法医来了，他们将进行更细致的现场检查。” 她故意顿了顿，又说：“法医们带来了最新最好的现场鉴定工具，即便是现场被消毒剂喷洒过，被水冲洗过，被人践踏过，被抹布擦拭过，那些已经留下的痕迹，照样会显露出来。到时候，也不知道谁的脸上更难看。” 她这番话，给谢成溪和那法务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二人再也笑不出来了。 …… 大船下面，法医穆卓阳正打着哆嗦。 他是从温暖的被窝里被揪出来的。把他弄醒的，是他的上司肖辨。 李洁在出发赶往港口之前，并没有考虑到要带上法医，毕竟这只是一次临时的行动，而且以“摸底”为主。 但在赶到港口之后，连续发生了这么多事件，在船上还有人试图清洗相关的舱室，掩盖痕迹，李洁觉得有必要让法医过来。除了检查痕迹之外，法医在场工作，本身就有一定的心理震慑作用。那些试图掩盖痕迹的人，在看到法医到场之后或许会打消念头。 这回肖辨叫上了穆卓阳、许时光、李斌，一行四人驾车赶到港口。 面对灯火辉煌的邮轮，穆卓阳忍不住感叹：“要不是为了办案子，这辈子兴许都没机会登上这么豪华的轮船。” 肖辨催促众人快些登船，在上舷梯的时候，邮轮上的工作人员与他们擦肩而过，与肖辨撞了一下。 许时光一愣，盯着那人的背影匆匆离去。 穆卓阳问：“怎么了？那家伙长得像你初恋情人？” “放屁，那是男的！老子喜欢女人好不好！”肖辨说：“我是觉得那人的手套挺不赖的。” “有啥不赖的？不就一棉布手套么？” “不是，那好像是美军制式的m50海军防寒手套。手心是小羊皮材质，其他部分是很质密的特种布料，缝纫线也很精制，内衬是类似薄毡子的结构，食指部分可以独立活动，也可以四指并拢，以放便扣动枪械板机。那手套的开口处还设置有滑动锁扣。方便穿戴。” 穆卓阳本来想说你是不是看错了，但他看肖辨表情严肃，就没敢开口。 肖辨的特长是过目不忘，除此之外，他还对手套、靴子之类的东西感兴趣。 “一个普通水手，怎么会戴这种军用手套？”肖辨想了想，说：“我们先上去跟李洁他们会合，这件事也要告诉他们，或许这船上的情况比之前预想的要复杂。” “还能有多复杂？” 肖辨还没说话，忽然感觉到脚下的舷梯一阵颤抖，他差点儿站立不稳。还好旁边的穆卓阳一把将他拉住。 法医们惊愕地发现，舷梯正在一点一点地远离岸边。 “怎么回事？这艘船要离开港口了？！” 穆卓阳眼尖，他看到刚才从他们身边跑过去的那个船员，从舷梯上直接跳到了岸上，随后撒腿狂奔，直接跑向远处，连头也不回。 “那个人怎么回事？”穆卓阳来不及细想，现在船正在远离岸边，他们四个现在等于悬空，如果舷梯被撤走，他们就会掉进海里。 四个人手忙脚乱地在舷梯上爬了一阵，这才到了船上。 他们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身后，只见大船已经驶离了岸边，距离岸边已经有几十米远。 “这帮混账，打算偷偷把船开走！”穆卓阳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我要赶紧通知李队！” “不对啊。”肖辨望向邮轮的动力舱室：“如果是船开了，动静应该更大才对。这艘船用的是大马力发动机，发动起来的动静极其惊人。而刚才我几乎听不到有这种声音。” 无论如何，这艘邮轮都在远离岸边，朝着大海的方向，越去越远。 …… 此时，在办公室内与谢成溪对峙的李洁还不知情。她只觉得脚下的船身微微有些晃动，不过这是在海面上，港口内的水面也不是一直平缓，因此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门忽然被打开，周金城慌里慌张地闯了进来，向她报告：“李队，情况不大对啊，这船好像在水上走。” 李洁质问谢成溪：“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想乖乖接受检查，打算逃走吗？” 谢成溪满脸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要不我先问问船长。”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接通了船长室。 电话接通，听筒里传出一个男人醉醺醺的声音：“怎么了，老铁，出啥事了？” 从李洁等人刚登船开始直到现在，都没见这位船长露面，一直是谢成溪在与她交涉，原来是因为船长喝多了。 谢成溪撩开窗帘，发现船的位置确实已经在移动，便怒道：“你又搞什么鬼名堂？！船挪窝了！” “什么？！”听筒里的男人似乎被吓得清醒了过来：“这不可能！在全船消毒结束之前，我们的船不可能移动！” “可船现在确实在动，而且是朝着出港的方向。你现在马上去查清是怎么回事，我们正在接受警方和港口管理局的检查，如果在这个时候出港，会被人家怀疑有问题的！” 那男人匆匆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没过多久，电话又响了起来，谢成溪接了电话，船长的声音响起，不过已经带了哭腔： “老铁，不对劲啊！我这房间里的门被锁死了，我出不去！” 谢成溪额头见汗，他对李洁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船长被锁在自己的房间出不去，我怀疑有人偷偷进入驾驶室，正在操纵这艘船。” 周金城冷笑道：“您这装得也太像了吧，这船上的人不都是听您的吗？搞这么一出，是想阻碍我们搜查吧？” 头顶的灯忽然灭了，船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轮船慢慢地出了海港，向着不知名的方向移动。 第321章 恐怖邮轮（7） 在纷飞的雪花中，徐家颖将那个猥琐的小卖部老板击倒在地。 其他几人并不忙着搭救那老板，而是趁着这个机会，朝徐家颖的后背偷袭过来。 “偷袭算什么本事，有种就冲我来！”唐宋明从地上抓起雪块，朝那几个人的脸上扬了过去。 那几人身上穿着厚重的棉衣，还裹着护具和口罩，本来就笨拙，这雪块袭来得又突然，一个个脸上都被扬了个正着，顿时目不能视物。他们手中的棍子彼此纠缠在了一起，棍子头上噼里啪啦放出了电火花。 这是对付精神病人用的东西，跟警察使用的电警棍类似。只要一被通电后的棍子头沾上，立刻会被高压电击倒。 恰好其中有一个被飞来的雪块搞得手忙脚乱，甚至伸手去擦糊在眼上的雪，没提防到同伴的棍头儿已经朝自己戳了过来，立刻被电得体如筛糠，浑身酸爽，当时就失去了战斗能力。 唐宋明也没想到自己扬的两把雪能立下这种奇功，他倒也知足，一招得手，立刻后撤。 那被电倒的人在地上继续抽搐，他的几名同伴一个去对付徐家颖，另外两个人虎视眈眈地朝唐宋明围了过来。 唐宋明嬉皮笑脸地说：“哟，觉得我赤手空拳比她好欺负？想先把我解决掉是吧？” 那俩人也不说话，其中一个扬起手中的棍子，朝着他的脸直戳了过去。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你这是妒忌我的英俊吗？”唐宋明嘴上说着，脚底下可没闲着，一口气跑出去一百多米。 那俩人在后面紧追不舍，但他俩身上穿的多，手上还拎着家伙，动作比唐宋明显得笨拙。追出去没多久，就开始喘粗气。 唐宋明一回头，见二人停了下来，立刻又开始大声挑衅，还顺手捡起地上的砖石，朝他们俩扔了过去。 其中一人躲闪不及，被唐宋明扔中了两处，这人立刻被激怒，顿时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朝唐宋明额头上就是一棍。 唐宋明看这人身高马大，知道自己硬碰硬是干不过人家的。索性往旁边微微侧身，让那人棍子砸偏，趁机又往前一冲，跟这人来了个脸对脸。 那人心中一喜，心想你这小兔崽子，我跑是跑不过你，但你如果自己撞上门来，我还能让你跑喽？ 他正要伸手去抓唐宋明，却忽然觉得对方眼睛黑亮亮的，似乎还在闪着光。 那人一怔，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唐宋明温柔地说：“你累了，该歇歇了。” 那人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嘴上也说：“是啊，跑了半天，累死我了。” “睡吧。”唐宋明轻轻用手一推那人的脸，那人乖巧顺从地顺势往后一躺，直挺挺地躺在了雪地上，就此呼呼大睡起来。 另一人看到这副情景，当时就吓了一跳。他没料到自己同伴会在转瞬之间被对方几句话给撂倒。 ——也许这小青年手里藏着麻醉针之类的东西，要保持距离！ 唐宋明悠哉悠哉地把地上那根棍子捡了起来，遥指着剩下的那人：“你不敢过来了？你同伴倒在地上你都不管了？” 那人沉默着，似乎在内心深处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你不过来，我可要过去咯。”唐宋明不慌不忙地朝他走了过去。 那人见对方过来，忽然转身，似乎是要逃走。 但他迎面就看到硕大一个拳头朝自己的脸“飞”了过来。 “嘭！” 那人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鼻子不住哀嚎。 把他打倒的人正是徐家颖。 对徐家颖这种格斗课能修到满分结业的人，对付这种瘪三根本不在话下——就算是对方手里有电棍，她徐家颖也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她手里还有板砖。 之前留下来对付她的那个人，早就被她解决。她击倒对方之后，就来援助唐宋明，结果正好迎上这个要逃跑的家伙。 “行，所有人都被打倒了。看看这几个家伙到底是谁。”徐家颖伸手把这些家伙脸上蒙的东西给掀开。 被击倒的四个人，有三个中年人，一个年轻人。都是男性。 徐家颖把他们都绑在一起，并从其中两人身上搜出了证件。 “哟，小唐，都让你给说中了，这些家伙全都是这座精神病院里的工作人员。”徐家颖翻开其中一个人的证件，忿忿地说：“比如这个家伙，是病院里的护工。还有一个是药剂师。” 唐宋明说：“这两个人的职位都太低了吧，我猜剩下的人里应该有个管事儿的才对。” 被徐家颖打断鼻梁的人听到这话后努力往后缩，但还是被徐家颖揪了出来。 徐家颖把这人的证件搜了出来，看了一眼之后，忍不住怒火上冲：“原来是院长大人，您老亲自跑来点火烧楼、杀人灭口？” 这人正是这座精神病院的院长罗正熙。 “你们几个是接了小卖部老板打来的电话之后，就赶紧跑来了吧？这大冷天的，又没公交车，你们速度倒还挺快。” 唐宋明冷笑：“他们哪里用得着坐公交车！你看到主楼旁边的车库了没？这位院长大人自己是有私人轿车的。从镇上到这儿，他开快点儿，也就几十分钟，正好是咱们从进病院到在小楼上搜线索的时间。” 罗正熙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们俩倒是挺猛，能找到这儿来。不过，小楼也烧了。你们最多告我们一个袭警，但你们俩大半夜地闯进我的病院，也没亮出警察身份，老子就算找人打你们一顿，你们也没法重罚我。更何况，老子请得起好律师……” 墙后面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请得起好律师又怎么样？你们在那楼里做的事，有人记得，而且不止一个人记得。” 说话的人从墙后面走了出来，这人的脸被绷带严严实实地包裹着，身上披着几件精神病人穿的病号服。 徐家颖看到这人，又惊又喜：“小田？！总算找到你了！！” 第322章 恐怖邮轮（8） 田婉兮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开心的样子，她看了看徐家颖，又看了看唐宋明：“你们俩现在是固定搭档了？” 徐家颖说：“不是，这回是凑巧了。小唐查到你在这儿，我就过来了。” 她向田婉兮伸出手，温柔地说：“小田，跟我回去吧。” “回去？回哪儿？”田婉兮冷冷地说：“你那里又不是我的家。” 徐家颖被她这话噎了一下。 唐宋明说：“那里不是你的家，难道这里是吗？” 田婉兮转向他：“对，这里才是我的家。” 她遥指着那座还在燃烧着的小楼，淡淡地说：“我就住在那儿。” 徐家颖瞪大了眼睛：“你？！你就是住在那里的女人？！” “确切地说，不只是我。”田婉兮望了望那边被绑着的几个男人：“我只是下了班之后才回那里，之前，那个小楼就被使用过，我不知道他们还在那里睡过什么人。至于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也可能带其他人去过那里。” 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口气非常平淡，就好像在说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徐家颖的心里引发了海啸。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他们强迫你了么？！” 田婉兮摇头：“不，没有，我是自愿的。” “自愿的？！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自愿对那几个男人……” “不止这几个男人，还有其他男人。”田婉兮凄楚地笑了笑，这可能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唯一笑过的一次：“小徐姐姐，我没有钱啊。就算我打了两份工，我还是供不起我们母女俩的生活。尤其是我妈，她在这座精神病院里一个月要花多少钱，你能想到么？我的身体，是我唯一的资本。也是我唯一可以出卖的东西。” 她又望了望那几个男人，说：“说到底，他们对我还是不错的。至少，在我想休息的时候，他们不会来打扰我，他们还会轮流给我带饭。替我好好照顾我妈。院长已经给我保证过了，只要他能继续当院长，就永远给我妈用最好的药。” “也就是说，你并不是被他们强迫的，而是在跟他们……做交易？” 田婉兮的声音里带了些嘲讽的味道：“对啊，没想到吧？看上去这么干净漂亮的小姑娘，私下里居然是出来卖的。哦，说不定在你们心里，我还比不上那些出来卖的，最多算是‘土娼’吧？” 徐家颖沉默了。她盯着徐家颖，感觉自己的心在逐渐往下沉。 今天的对话，解开了很多关于田婉兮的谜团，也解开了那座小楼里的秘密，但就她而言，此时此刻一点儿也不开心。 她宁可什么都不知道，就做一个浑浑噩噩的人……她宁可今天没有接到唐宋明的短信，留在单位里和同事们一起加班…… 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已经彻底崩坏了。 过了很久，她才说：“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做朋友？”田婉兮似乎有些错愕：“做什么朋友？和您这位警察做朋友？你有没有搞错，我可是出来卖的啊。” “无论你做过什么，都忘了它吧。”徐家颖向她伸出手：“我们还是朋友。” 田婉兮有些诧异，她很难相信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面对徐家颖伸出来的手，她开始犹豫起来。 院长却瓮声瓮气地说：“你信她？这种人有什么好信的。她无非是想把你带回去，这样就相当于多抓了一个卖.淫的，公家都是论功行赏的，抓了你，她以后升职加薪就多了一点儿希望。她要是真关心你，为啥当初不直接给你钱呢？为啥不把你接到她家去住呢？现在这么假惺惺的，有个屁用！你已经不再是当初的你了，你再也回不去了。” 这些话就像一把把刀子，每一句都戳进了田婉兮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开始害怕，面对徐家颖伸过去的手，她没有回应，相反，她开始后退。 徐家颖对那院子怒目而视：“你这混蛋！” 院子捂着还在流血的鼻子，狞笑道：“你打断了我的鼻子，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你……”徐家颖撸起袖子，想要揍这院长一顿。院长挺起胸，说：“有胆子你就打我，打了我之后我就去投诉你，让你这辈子都只能当个小警察。” 唐宋明拦住徐家颖，劝道：“别听他的，他现在就是故意在激怒你。让我来对付他吧。” 他转向那院长，院长冷笑道：“你也想打我？就算你是警察，也不能随便打人吧？” “我不是警察。”唐宋明在他面前蹲下来，凝视着他的眼睛：“限制警察的那些法律条款，对我不起作用。我可以对你做很多事情。” “靠！就算你不是警察又怎么样！我可告诉你，我是学过法律的！如果你在那女警察面前打了我，而她没有出手阻止你的话，她一样也会受罚……”院长的吐沫星子都快喷到唐宋明脸上了。 唐宋明微微皱眉，他伸出手，在院长面前缓缓地晃了晃：“你累了，该休息一下了。” 院长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动作也开始变得迟缓起来。 在他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快要睡着的时候，唐宋明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从醒来的时候开始，你会发现自己老了很多，做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你会事业潦倒，一蹶不振。你会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自己身边的人发生冲突。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多，而你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 院长的嘴角颤了颤，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宋明的口气平淡，但他说出的每一句话就像红热的烙铁，在院长的潜意识里烙下了印记。 这些印记，只有他唐宋明才能消除。 他望着逐渐进入深度睡眠的院长，继续说道：“最后，我再送你一件小礼物。从今天开始，你将会连续不断地做噩梦，这些噩梦将永远陪伴着你，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天。” 第323章 恐怖邮轮（9） 唐宋明从院长身边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徐家颖茫然地看着他，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让他好好睡一觉。”唐宋明轻描淡写地说：“这种人呐，醒着就会给人添乱，还是让他多在梦里呆着吧。” 他转向田婉兮，柔声说：“小田，跟我们走吧，你不是说还要带着我去城里逛逛吗？走吧，一起回去。” 田婉兮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小唐哥哥，你知道在我眼里，你是最不可信任的那个人吧？” “不可信任？我欺骗过你吗？” 田婉兮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开始后退。 “小田！”唐宋明想要继续说话，田婉兮却说：“我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我知道你是著名心理学家严道森的学生，他一定把催眠术教给你了吧？你想对我用催眠术，是吧？” 唐宋明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徐家颖趁着他们对话的时候，想要从旁边悄悄绕到田婉兮的身后，但田婉兮很快就转过身来对着她：“小徐姐姐，你也学会对我使诈了啊？看来警察也不能相信啊。” 她忽然撒腿就跑，三步两步就窜进了黑暗之中。 “追啊！追她啊！”徐家颖冲唐宋明大喊，但唐宋明却好像没有反应。 徐家颖气得一跺脚：“你留下来看着那几个家伙，我去把她追回来！” 她没注意到唐宋明脸上渗出的冷汗，以及他的喃喃自语声—— “她……她怎么不受催眠的影响？” 在唐宋明刚开始与徐家颖对话的时候，就试图用催眠术将她制住。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催眠术对她居然毫无作用，田婉兮的行动能力没受到半点影响，甚至还觉察到他在使用催眠术，并很快脱离了接触。 对于唐宋明来说，这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严道森教授教给他的催眠技术，已经是被严教授改良过的，虽说与其他催眠师所掌握的催眠术类似，但已经经过了严道森的改良，之前从没有出过问题。 但田婉兮居然能轻描淡写地令他的催眠失效，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 田婉兮对这病院内的地形似乎非常熟悉，三转两绕就跑出了病院，跑进了外面的荒野，藏身于黑暗之中。 簌簌而下的雪片很快遮住了她的足迹。 徐家颖追了出来，但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她在大雪中又找了一阵，但已经完全失去了田婉兮的踪迹。除非有警犬，否则再难把她追回来。 她绝望地呼唤了一阵，之后悻悻而归。 唐宋明还在原地等着，看到徐家颖回来，他把一件东西递了过去。 “这是你的手机吧？我在附近的雪地里找到的。” 他并没有问田婉兮的下落——徐家颖那一脸懊丧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徐家颖看到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是胡栗等人打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两条短信，分别来自胡栗和张一钊。 张一钊的短信内容是：“你死哪儿去了？！李队都要发飙了！今晚有行动，快回来！” 胡栗的短信内容是：“我们已经出发，今晚有特殊约会，哥们几个都去。如有兴趣，来城郊港口，找叫闫峰的人。” 胡栗的短信内容较为隐晦，但徐家颖看得很明白——今晚在城郊港口有行动，全队的人都会参与。当行动开始之后，大家都会把手机关机，如果徐家颖赶过去了，就找那个叫闫峰的人会合。 徐家颖对闫峰并不陌生，之前在港口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跟他打过交道。 她对唐宋明说：“稍后会有车过来接这几个人，你可以坐车一起回去。” “你呢？” “我……我要去一趟郊区。” “去郊区干嘛，有新的任务？” 徐家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唐宋明说：“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回去也是无事可做，还不如跟你一起……” “李队在那儿，看到你之后，可能会不高兴。” 唐宋明冷笑道：“原来她也在，那就算了。这位新来的李队长，好像比周金城更排斥我们这些‘外人’。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可就少了。” 徐家颖认真地说：“我从来没把你们当成是外人，最多算‘编外人员’。我一直把你当自己人看。” 唐宋明心里升起一丝感动：“谢谢。” 徐家颖又说：“李队这人，虽然我和她接触不多，但感觉她的为人应该还不错。回头我在她跟前再多吹吹风，没准儿你还能回来。” “免了。”唐宋明摆了摆手：“我现在是自由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啥就干啥。倒是比你们自由多了。” “你会不会继续去寻找田婉兮？” 唐宋明点了点头：“对我来说，找到她就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徐家颖打了电话，两人在病院里等了很久，总算有警笛声传了过来。这是从附近镇上赶来的警车。 徐家颖把大致情况向镇上的警员解释清楚，拜托他们把院长等人带走。此外，还向他们借了一辆车，随后便驾车赶往海港。 偌大的病院内，只剩下了唐宋明一个人。 他信步来到车库门前，随后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在车库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 这辆车是院长的。在接到小卖部老板的电话之后，他便纠齐自己的同伙，驾车急匆匆赶了过来。 由于忙着应对唐宋明和徐家颖，院长等人下了车之后就直接朝小楼的方向赶去，连车门都没锁好。 唐宋明轻轻一拽，车门就开了。 唐宋明自言自语道：“这荒郊野外的，病院连大门都没锁，这辆车要是被偷了可怎么办？院长先生说不定以后还要坐几年牢，这车可得找个地方好好保管一下。算了，我好人做到底，帮你把这辆车给警察送过去吧。” 他钻进车内一看，连车钥匙都还在车上插着。 院长向来都觉得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因此停车的时候都大大咧咧惯了，车不锁都没人偷。 这下可方便了唐宋明，他试着发动了车子，并将它开出了病院。 “刑警队的人都去港口了吧，那我也去那儿瞧瞧热闹好了。顺便把这车交给他们处置。” 他缓缓踩下油门，汽车平滑地上了公路，远远地跟着前方远去的车子，朝港口的方向驶去。 第324章 恐怖邮轮（10） 李洁让周金城在办公室待命，实际上是让他看着那法务人员。她揪着谢成溪出了办公室，朝驾驶室的方向走去。 船舱内部已经一片漆黑，唯独一些指示“紧急出口”的指示牌还在发着淡淡的绿光。 谢成溪已经慌乱了起来，他不停用手机照明，才能避免撞上墙壁。 “妈的，船员呢？！保安呢？！怎么一个人都没了，哪怕来个清洁工也好啊！”谢成溪在通道内大喊大叫，但却没有人回应他。 整艘船的内部，仿佛只剩下了他和李洁两个人。 虽说他表现得这么慌乱，但李洁仍未放松警惕。她的一只手一直按在枪套上。 这次的行动虽说是临时起意，但她提前也做了功课——根据目前收押的犯人所提供的信息，黑老大的犯罪组织已经发展成了一个黑色的地下王国，黑市上的部分杀手，现在都已经加入了黑老大的团伙，这个团伙中已经囊括了前职业军人、走私犯、私家侦探、职业欺诈师，甚至还有魔术师和医生。一些黑心的大型财团、国外军阀势力，目前也在偷偷与这个犯罪组织合作，一旦黑老大被抓，他们所犯下的事就会曝光。因此，为了保护黑老大，这些人肯定会倾巢而出，用尽一切手段，让黑老大逃脱追捕。 今天的这场停电，目前还不知道是谁做的，但李洁估计，有很大可能是黑老大或其党羽在作祟。 他们折腾得越厉害，黑老大就越有可能藏在这艘船上。 李洁跟在谢成溪背后，不紧不慢地说：“这艘船的船长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开始是你来见我，而不是他？” 谢成溪头也不回地说：“以前船长是由我们人来担任，但这回不一样，船长由那个欧洲王室指定的人来担任，我们无权指派。” “船长也能换人？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一艘船的船长就相当于这艘船的灵魂人物，一般来说，除非船长退休或出现特殊情况而被迫换人，要不然船长的位置绝不会交出去。 “我们有什么办法……人家可是我们百年一遇的大客户，而且是今年唯一的大客户……您也知道，今年疫情闹得厉害，其他各国的豪华邮**司都已经停业或开始裁员了，就咱们国内疫情控制得好，还算有点儿生意，但邮轮生意不比其他，维护和运营成本极大，如果今年接不到这个活儿，我们就只有走上破产的路了……”谢成溪叹了口气：“所以，人家给我们指派船长，我们就用人家的船长。虽说这小子酗酒如命，而且隔三差五就带一些人模狗样的所谓‘王室的朋友’上船过夜，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李洁心中一动：“刚才那俩跳了船的，不会也是那小子带来的所谓朋友吧？” “这个……”谢成溪犹豫了起来。 他脚下忽然一绊，险些跌倒。幸亏李洁从后面及时扶了他一把。谢成溪一边骂一边站直了身子：“干！谁特么乱扔东西！” 他低头一看，地上居然趴着一个人。这人面朝下蜷缩成了一团，刚才被谢成溪踩了一脚，居然也没反应。 李洁俯下身检查这人的情况：“好像还活着。这人是你船上的吗？” “是，这人叫马肃，是我船上的轮机长……奇怪，这儿不是他的工作区域，他应该在下面监督检修发动机啊……”谢成溪上前拍了拍马肃的脸：“喂，老马，醒醒！” 在谢成溪的呼唤声中，马肃勉强睁开眼睛，但哼唧了两声之后，就又重新睡了过去。 谢成溪脸一沉：“这混蛋，在领导跟前居然还敢这样！” “他的身体状况好像不大对劲。”李洁伸手在马肃的额头上摸了一把：“体温略高，刚才我听他的呼吸也比较微弱。你们这船上有医生么？” “有，为了给欧洲王室服务，我们最近还新扩编了船上的医务室，医生增加到八名，而且都是新招来的。” “船上招来了这么多新人，你对他们每一个人都了解么？” “互相磨合嘛。” 两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总算摸到了中部舱室。这里是乘客们居住的地方，由于要为“贵客”服务，部分走廊和舱室经过了装修，带路的谢成溪也走错了两次。 李洁问：“您不会是故意在带我走岔路，好拖延时间吧？” “您看我像那样的人吗？”谢成溪摆出一脸正气的样子：“我们再怎么说也是一家大型企业，做的都是光明正大的生意，你们警察来了，我们绝对配合。” 李洁心想，你们要真是配合，也就不至于让那俩逃犯跳船了。但她觉得这里面可能有隐情，也就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前面的走廊里隐隐传出沉重的敲打声，李洁问：“那是船长室的方向吗？” “不是……不过，可以过去看看，那里好像有什么情况。”谢成溪将手机往那边照了过去。 发出响声的是一扇黑色的门。谢成溪介绍道：“这门的后面就是‘宴会厅’。是为了迎合王室那边的需要，而特意用会议室改出来的。可以同时容纳上百人在这里举行舞会。” 李洁走了过去，见门上挂着一块写有“油漆未干，禁止入内”的牌子，就说：“这里还没正式启用？” 谢成溪说：“好像是的，不过我也不敢肯定……这种小事儿一般不会上报到我这里……” “砰！”门后又发出了沉重的撞击声。 李洁上前敲了敲门，问道：“里面有人吗？” 门后忽然安静了下来，没人回答李洁的话，也不再传出撞击声。 李洁和谢成溪面面相觑。谢成溪说：“要不然咱们先把门打开吧？” 李洁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是肖辨打来的。 肖辨说：“李队，我们已经登船，不过我们感觉这艘船正在往远处移动……” 李洁说：“这些事回头再说，你们先去找胡栗，他会告诉你们检查哪些区域。” 挂断电话之后，她推开了宴会厅的门。 黑漆漆的门后，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第325章 恐怖游轮（11） 李洁觉得这情况难以置信——她刚才明明听到这里面传来了敲击声，而且应该就在门后，现在却找不到敲击的人。 她旁边的谢成溪也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这是见鬼了吧……” 李洁摸出自己的手机，借助手机的光，仔细观察了一番地板。 有一些痕迹，但并不明显，无法确定是不是脚印。如果穆卓阳和肖辨来了，可以由他们借助专业器械在这屋子里做一下检查。 “哗啦啦！”宴会厅的深处传出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李洁迅速掏枪在手，对谢成溪说：“我过去看一下，你在这儿呆着不要动。” 谢成溪满脸恐怖的表情，他很想说：“我要跟你一起去。”但还是没那个勇气。 就在他迟疑的功夫，李洁已经冲到了前面。 前面有大量的定制桌椅，这些都是为宴会厅准备的全新桌椅，为了避免蒙尘，外面还盖着一层塑料布。 其中一处桌椅上的塑料布已经被扯开，桌椅倒了一片。刚才的响声应该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李洁过去检查了一番，没发现特殊之处。 谢成溪忽然指着墙角尖叫了起来：“那里有个影子！” 李洁猛地回头，将枪口朝向谢成溪所指的方向。 墙角里确实蜷伏着一个影子，谢成溪的声音似乎惊动了它，它猛地朝旁边的长桌冲了过去。 那长桌整体由胡桃木制成，下面是空的，黑影窜入桌下，李洁也跟着扑了过去。但黑影的动作比李洁要迅捷太多，无论李洁怎么追，怎么堵，都无法追上它。 李洁举起手机想要照明，但那影子忽然劈手去抓手机，李洁的手机掉在了地上。那黑影退回到了黑暗之中。 手机的位置离李洁较远，李洁朝谢成溪喊道：“你快过来帮忙啊！” 谢成溪却开始一步一步地后退，他实在太惧怕那个影子了。 “窝囊废！”李洁骂了句之后，伸手去抓自己的手机。 那影子却又从黑暗中伸出手来，动作像鬼魅一般灵活，很快就把李洁的手机拿走，之后又重新窜进了黑暗之中。 手机的亮光消失了，李洁的眼前一团漆黑。 谢成溪已经退到了门口，他蹑手蹑脚地出了门，随后把门给关上了。 那个影子实在太恐怖了，他完全不想面对它。而李洁对他来说又是个极大的麻烦，干脆把这俩关在一起好了。 谢成溪随手从墙上把灭火器抄了过来，把它的把手挂在门栓上。这样门就被灭火器的把手顶住，再也无法打开。 之后他就头也不回地逃走了，把李洁一个人留在了宴会厅里。 李洁心中一惊，她目前是单独行动，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谢成溪，没想到这人居然在关键时刻玩这么一出。这已经跟蓄意谋害没什么区别了。 更何况李洁直到现在还不知道那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漆黑的环境中，她手中唯一的光源已经被那东西夺走。而那东西似乎还很能适应黑暗，还颇具攻击性。 为防止那黑影再次过来突袭，李洁一手紧握着枪，一手从身上取出另一件东西。 那是一只形似发胶棒的圆筒，外壳是纯金属的，在上端有一个喷头。 这是警方装备的防爆喷雾，别看外形不大，“杀伤力”却是很强，只要正面喷上，它就可以令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丧失作战能力。 有人说戴上眼镜就可以防御这个，其实不然，最新型的防爆喷雾可以喷出小液滴，那些小液滴是可以暂时“悬浮”于空气中的，即便戴着眼镜，防御了从正面喷向眼睛的液滴，也难免通过口、鼻乃至身上的毛孔吸入少许，这种液体具有强大的刺激性，甚至可以让人产生类似“脸上被泼了开水”的痛觉。 而且，与枪一类的武器相比，这种防爆喷雾不会发出火光，声音也比较小，在黑暗的密闭环境中，往往会起到奇效。 尤其是当那东西再凑过来的时候。 李洁觉得那黑影应该离自己很近，或许就在几米远的地方窥伺着自己。她可以听到很轻微的摩擦声，应该是那东西在移动的时候，蹭到了盖在桌椅上的塑料布而发出的。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铃声，虽有有灯光闪亮。 李洁意识到那是自己手机，这是有人在给自己打电话，因而手机会发出铃声。 她朝发出铃声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模糊的黑影正抓着手机在长桌下匍匐前进。 借助手机因来电而发出的光，可以看到那黑影的背部、头部有奇怪的隆起，确实和正常的人类有很大的不同，真有几分像鬼。 它移动的方向也确实是朝李洁这边来的。 李洁再没犹豫，拿起防爆喷雾，对准正前方就是一喷。 前方的黑影发出一声既像是女人尖叫，又像是婴儿啼哭的声音，随后一个倒栽葱，在地上打起滚来。 由于它的反应较快，李洁刚才按下喷雾按钮的那一瞬间，它已经有所警觉，并开始往一边躲闪，因此，李洁的喷雾并没有正面喷中它。 尽管如此，那刺激性的气雾对它的影响也是颇大，它一边发出凄厉的尖叫，一边往黑暗的角落里退去。 李洁的手机也被它丢到一边，顾不上捡了。 李洁稍微松了口气，虽然暂时失去了目标，但手机能找回来，对她来说就是好消息。 她捡起手机一看，电话是胡栗打来的，但她现在顾不上接，她借助手机的照明，开始继续搜寻那个黑影。 那黑影已经停止了尖叫，宴会厅之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李洁将后背贴上了墙壁，谨慎地向旁边迈步，不远处不断有沙沙声传来，那是塑料布被蹭到后发出的。那黑影似乎已经藏身于成堆的桌椅之中，大概是受了防爆喷雾的影响，它的活动能力大大降低，但也显得比之前更加暴躁。 李洁可以听到一种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除此之外还有磨牙声。 第326章 恐怖游轮（12） 就在这个时候，宴会厅的门外突然响起了撞击声。 除了撞击声之外，还有人在外面喊：“里面有人吗？！” 李洁心中一喜，她听出这是胡栗的声音。 胡栗把挂在门上的东西挪走，然后开了门。 在那一瞬间，一个漆黑的影子窜出门，在走廊里疾速逃远。 胡栗被吓了一跳：“靠！那是什么东西？！” 李洁从宴会厅内追了出来：“老胡，别让那东西跑了，抓住它！” 虽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胡栗还是追了下去。 黑影动作灵活，在走廊里左冲右突，一路上撞倒了不少东西。 胡栗虽说也练过长跑，体能训练也是每天都做，但一来走廊里太黑，二来杂物太多，把他给绊了好几次，眼瞅着快把那东西给跟丢了。 眼前忽然没了路，原来是走廊到了尽头。 那东西停了下来，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胡栗。 胡栗給自己打气，准备一鼓作气把这东西拿下。 但那东西忽然在墙上扒搔了几下，朝排气窗爬了过去。 船上的排气窗都带有金属格栅，就算是成年人用手都不一定能打开。但那东西只扒搔了几下，就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格栅，把头探了进去。 胡栗气冲冲地跑到通气窗前，却晚了几秒钟，只能听到那东西吭哧吭哧在通气管道里爬的声音。 不过，在那东西爬进去之后，通气窗的窗口处留下了浓重的骚臭味道。 “人会留下这么奇怪的体臭吗？就算是路边的乞丐，也不会这么脏吧？” 胡栗通知了其他队员，对船内的通风窗口多留意，那东西可能会从任何一个窗口跑出去。 胡栗顺着远路返回，正碰上李洁。 他把黑影逃入通气窗的事告诉了李洁，李洁说：“你觉得这东西是人么？” 胡栗摇头道：“我觉得不大像。动作比人灵活多了，另外，手的力量也比人大，正常人哪能赤手空拳拆开金属格栅啊，那都是焊接的。” “通气管道内部也很狭窄，最多也就小孩子能钻进去，那东西如果能在里面进出自如，就更不像人了。” “肖辨他们要是来了，可以让他们看看，那东西留下的痕迹可不少。” 脚下忽然一阵震动，大概是邮轮正在加速。 李洁面露忧色：“还没出港就开始疯狂加速？这艘邮轮看来真是失控了。” 胡栗说：“李队，您觉得这邮轮失控会不会和黑老大的人有关？” 李洁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他们就藏在这艘船上，而我们上船进行搜查，肯定会惊动他们，在极度惊慌的状态之下，他们可能会采用一些较为极端的方式，比如抢船逃走。” “但这根本不是个好办法啊！外面还有水警，这破邮轮无论多能跑，都只是个民用船，跑不过水警大队的快艇啊！更何况港口还有直升机，那个速度更快。” …… 徐家颖乘车来到港口，发现港口内已经变得乱糟糟的，不少工作人员聚到码头附近，准备乘船出航。 徐家颖联系了闫峰，闫峰说：“我们在最大的一艘邮轮上，不过这艘船好像已经失控，正准备自己出港。” “失控的轮船自己出港？！” “这回还真是见了鬼了……这船上有……”闫峰欲言又止。 徐家颖心想，对方话中有话，但估计是不方便在电话里说。她问：“我要怎么做才能上船？” 闫峰答道：“港口管理局有一架直升机正准备起飞，准备送几个人到邮轮上，你如果急着上来，可以搭乘那架直升机一起来。” 这可不是在晴好天气里坐飞机赏风景，今天寒潮降临，暴风雪突降，乘坐直升机追邮轮，还要在邮轮上进行降落，这本身就有极高的危险性。 徐家颖毫不犹豫地说：“行，我这就去。” …… 一辆豪华轿车停在了港口的停车场上。唐宋明下了车，正好看到一架直升机冉冉升起，飞向正在出港的邮轮。 “抢船？搞这么大阵仗，绝对跑不掉啊。”唐宋明摸了摸下巴。“会不会是烟幕弹？” “嗡！”一阵轰鸣声响起，几艘标有“水上公安分局”字样的快艇从旁边一掠而过，直冲向那艘邮轮。 以邮轮的速度，就算开足马力，也无法摆脱快艇。 唐宋明很快就看出了问题——这么多艘快艇，不就是水上公安分局的所有快艇了么？ 看似平静的海面，并非所有的区域都能通航，赶上今晚有寒潮过境，部分海面已经有浮冰形成。邮轮驶去的方向是没有浮冰的，但也只有这么一条路而已，水警派出这么多快艇，在狭窄的出港航道上追击硕大的邮轮，万一出现什么特殊情况，航道就会被堵死，快艇暂时就等于被“封”在了那一水域，无法转移。即便可以绕远路回来，也会耽误大量的时间。 唐宋明望向海港内，这里还有一条水道，快艇是可以在进港之后通过这条水道驶入运河，而大船就做不到这一点。 万一对方一开始的计划，就是想把水警的快艇引出海港，然后“封”在外面呢？ 就在这时，他看到码头附近的水面有个人影晃动，似乎是个男人，他正要把手伸进水里。 这人怎么了，是想从水里捞东西？唐宋明出于好意，走了过去，想帮那人的忙。 “您把东西掉进水里了么？我可以帮您捞。” 那人看到唐宋明之后，却像是吃了一惊，险些滑进水里。 从这人的反应中，唐宋明觉察出他的恐惧和紧张。 这人不想被人看到？ 除此之外，这人的衣服、鞋和头发都是湿漉漉的，就像刚从水里浸过一样。 这人是刚从水里出来的！ 唐宋明刚想到这里，旁边的水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与此同时，之前那个男人也忽然跳到了唐宋明背后，伸手捂住了唐宋明的嘴。 唐宋明心想不好，自己太大意了，这俩人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俩人合力把唐宋明拽进水中，准备把他活活淹死在那里。 第327章 杀神附体（1） 冰冷的海水冲击着唐宋明的皮肤，从他的口鼻中猛灌了进去。 他的意识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尽管他努力挣扎，但对方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在努力把他的头往水里按，另一个箍住了他的四肢。他无法把头探出水面。 视野里都是黑沉沉的海水，仿佛漆黑的地狱。 这情况实在非常荒唐——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俩人是谁，是来做什么的，就这么稀里糊涂丢了命。 或许那只是两个急于销赃的小偷，或者长期潜逃、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逃犯，总之，不会是什么大人物。 但自己就这么栽在了人家手里。 周围的世界暗了下来，他觉得呼吸困难，肺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开。 自己这就要死了么？真是太憋屈，太窝囊了啊…… 水中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他仿佛不受水的影响，可以自由自在地进行移动和呼吸。 在昏迷之前，唐宋明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 “哥哥……” 黑暗中，原本处于昏迷状态的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原本按住他的人，觉得他身体一沉，正准备松手，没想到他忽然开始往上窜，怎么按也按不住了。 唐宋明的头露出了水面，死死地瞪着那个人。 那是个面色铁青、相貌丑陋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正是黄考。他从船上跳下来之后，好不容易逃到了这里，没想到会遇上唐宋明。 他也不知道唐宋明是谁，但他担心被胡栗识破身份之后，现在全港口的人都已经知道自己是逃犯。 他不想再有更多目击者，于是他对唐宋明下了杀手。 但他没想到的是，对方被他在水里按了这么久，居然在瞬间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还挣脱了他的手。 黄考试图再次制住唐宋明，没想到完全制不住。对方的力量大了许多，而且忽然转向自己，盯着自己的眼睛。 黄考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在夜色下，那双眼睛黑漆漆的，仿佛没有眼白。 那眼睛里透出深邃的感觉，仿佛深渊。 黄考感觉自己的注意力被深深地“吸”了进去，那双眼睛似乎有某种神奇的魔力，能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进去，难以自拔。 黄考意识到情况不妙，他想呼救，想大声提醒自己的妹妹，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拒绝大脑所下的指令。他正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向冰冷的水面。 水中的另一个人急了。这人正是黄盼。 黄盼和黄考几乎是同时跳入水中的，但黄盼的水性不如黄考，在游了一阵之后，体力渐渐不支，靠岸的时候差点儿爬不上岸。黄考爬上去之后回身想把妹妹拉出水面，就在这个时候，唐宋明看到了他们。 当唐宋明靠近水面时，黄考偷偷给黄盼打手势，示意她出手，黄盼看哥哥要对付这人，便一把抓住了这人的脚，并顺势把他拽进了水里。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这人必死无疑。但这人在水里泡了几秒钟之后，居然像越泡越清醒似的，身子一挺，往上窜了一截。 黄盼本身也没多少体力，唐宋明在水中挣扎得越来越起劲，她就再也拽不住他。唐宋明直接甩脱了她的手，在上浮的时候，还在她头上踩了一下。 这一脚来得非常突然，黄盼根本没来得及提防，瞬间便被踩得往深水处一沉，嘴里也呛了一口咸腥的海水。 而唐宋明也借着这一踩的反作用力，顺利地将头探出水面，与黄考对峙。 黄盼终于缓过劲来，从深水区往上游，但她还没游到水面上，就看到了上面的情景。 哥哥黄考好像丢了魂一样，身子僵硬地往水边移动，眼神也直勾勾的。看他那架势，用不了几步，就会自己踩进水里。 而那之前被他们制住的年轻人，这时候好像来了精神，双眼眨都不眨地瞪视着黄考。 黄盼心里打了个突，她心想这是不是降头之类的邪门功夫。 她救兄心切，也顾不上别的，马上把头探出海面，朝哥哥喊叫了起来。 她的本意是想唤醒黄考，没想到黄考好像全无知觉，依旧慢吞吞地走到了水边，然后一脚踩了下去。 黄盼急中生智，从水里伸出双手，一只手抓住岸边的栏杆，另一只手伸过去阻住了哥哥的脚。 黄考迈出一只脚，却无法再往前走。 但黄盼在下面非常吃力，多半个身子在冰冷的海水中忽上忽下，早就被浸得麻木，抓着栏杆的手几乎就要松开。 她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扭头一看，唐宋明已经把视线转了过来。 恐惧攫住了她的心，她想赶紧把视线转移开，但已经做不到了。 周围的世界瞬间离她而去，取而代之的是唐宋明的那双眼睛。 在那双眼睛的瞪视之下，她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手也开始放松，黄考的脚终于迈入了海水之中。 冰冷感在一瞬间刺激了黄考的身体，黄考的意识略微清醒了些，但那也只是暂时的，他看到唐宋明转而盯着黄盼，而黄盼的表情迷离起来，身体也在缓缓下沉。 黄考的大半个身体依然不受他自己控制，他急中生智，朝黄盼的方向稍微侧了侧身子，使得自己的身体侧面“压”在了黄盼的手上，他的身体也隔断了唐宋明的视线。 唐宋明的眼睛从黄盼的视野中消失，黄盼清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发现哥哥已经进入了水中，并开始下沉，赶紧把他往岸边推。 唐宋明并没有急于杀死这俩人，而是先爬上岸，一边拧衣服上的水，一边冷冷地看着他们。 在黄盼企图把黄考推上岸的时候，唐宋明挡在了她面前。 黄盼说话都带了哭腔：“大哥，我们是有眼不识泰山，您饶了我们吧……” 唐宋明淡淡地说：“刚才你们想把我淹死在水里的时候，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吗？” 黄盼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又麻木了起来，唐宋明的眼睛再次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 第328章 杀神附体（2） 在唐宋明的意识世界里，现在正有两个人在争吵。 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哥哥”。 唐宋明大吼：“你不能这么做！你这么做是杀人！是犯法的！” “哥哥”冷笑道：“然后呢？有谁会知道吗？这里除了你和我之外，就只剩下这俩人了。让他们自沉海底，不会有人怀疑到咱们身上。而且，他们本身就是逃犯，没准儿就是杀了人的重犯，死在咱们手里，一点儿都不冤。” “你没有权利这么做！应该把他们交给警察。” “警察？你开玩笑吧？警察已经把你赶出来了，你还那么信任他们？要不是他们，我们的家人回下落不明吗？” “哥哥”脸上的表情越发狰狞。 唐宋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回去！这里交给我！” “你说交给你就交给你？刚才是你自己让我插手的。而且，如果不是我，你已经被这俩人给整死了。你没有资格让我离开。” 唐宋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哥哥，你别逼我。” “哟！”“哥哥”挑衅地看着他：“我倒想瞧瞧，你能把我怎么样。” “把你赶走！” “哥哥”忽然颤抖了起来，他惊慌失措地说：“你想干什么？！在这个状态下用纯意识的方式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 唐宋明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开始发生变化，如果在这个时候盯视他的眼睛，会很快被吸引过去。 “哥哥”的身影变得暗淡起来：“怕了你了！这回可是我救了你，你就不怕我再也不出现么？” 唐宋明的眼神开始恢复正常，他恳切地说：“哥哥，不能杀人。如果杀了人，我们和那些家伙还有什么区别？” “嘿，你这么心软，迟早有后悔的一天。”“哥哥”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远处。 唐宋明稍微松了一口气。 今天的难关算是过去了。 但他不知道下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哥哥”会不会再次出现。 黄盼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她的脸已经沉进了海里，嘴里也已经全是海水，手上也没了力气。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攥住了她的手腕，把她从海里拽了上来。 她连呛带喘地在岸上缓了一阵，身边哗啦啦水声传来，扭头一看，是她哥哥黄考。 黄考手脚扑腾着，被人拖出水面，靠在了岸上。 黄盼正要道谢，才发现救人的正是唐宋明。 她当场僵在了那里，也不知是被这一幕吓傻了，还是因为天气太冷而关节僵硬。 唐宋明把黄考平放在岸边，小心地用双手在他胸腹之上按摩，帮他排出吞下去的海水。 他低声说：“不要再伤害他人，不要滥杀无辜。” “好……好的。”黄盼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唐宋明向她伸出手，她迟疑了一下，才把手伸了过去。 唐宋明把她拉出水面，一阵冷风吹来，黄盼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尽管如此，也比在水中冻死强多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水里，为什么要杀我？”唐宋明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黄盼一边靠着哥哥取暖，一边打着哆嗦说：“我们是逃犯，之前在x州市居住，曾经在某个黑帮老大的手下做小弟……” “我想想……哦，我在资料室里看过警方发的简报，那个黑帮老大好像几年前被打掉了，不过有部分党羽逃了出来，目前还被通缉中。” “我们俩就是。”黄盼叹了口气：“我们俩当时是坐渔船逃出来的，一直没敢在陆地上生活，每当在一艘船上呆腻了，就找个机会上岸，找个地方逍遥几天，然后再夹着尾巴回海上。” “这次是通过哪艘船回来的？” “跟走私犯的船回来的。但那艘船前两天被水警的汽艇给截了，我们俩只能再找其他办法走。这两天托黑市的中介，联系上了远洋航运公司的一艘邮轮……” “远洋航运公司？黑市和他们的船有来往？” “确切地说，不是和这个公司，而是和这个公司内部的某些人有来往。”黄盼解释道：“这么大的邮轮，内部空间很大，个把舱室空着，就可以装人。而且这艘邮轮本身就是由特殊军用船只改造的，在远洋航运公司的相关文件上，很多舱室都没有标明，我们只要交了‘保护费’，他们就会让我们躲进去。等开到公海上，我们就会趁着暂时停靠的机会偷偷下船。” “这么多年，你们都是用什么方式获取收入的？当年逃出黑帮的时候你们带的那点儿钱，估计早就花完了吧？” “我们……我们在为一个特殊的组织服务。”说到这里，黄盼压低了声音，好像害怕黑暗里有什么人在偷听一样。 “什么组织？”唐宋明的兴趣上来了。 “无面人。” “无面人？”唐宋明咀嚼着这个名字。在他刚入职的时候，徐家颖曾经跟他念叨过，“无面人”的总部位于国外，它的“生意网”范围极大，诸如意大利的黑手党，日本的黑道，美国底特律的“枪龙会”都和他们有一定关系，他们号称可以打通一切销赃和走私的渠道，产自南美毒窟和东南亚“金三角”地区的毒品，来自前苏联军火工厂的武器和弹药，乃至于人贩子从非洲拐来的妇女和儿童，都可以通过“无面人”的渠道进行“分销”。他们在国内的最大“合作伙伴”，就是黑老大的“黑市”。 他问黄盼：“你们在‘无面人’那里都做了什么？” “都是和毒品相关的，藏毒和运毒，我和我哥之前做的也和这个有关。” 唐宋明追问道：“他们在这里还有没有‘接头人’？” 黄盼迟疑了一下。唐宋明冷笑道：“你们俩现在自身难保，这海港里已经到处都是警察，反正逃也逃不掉，还不如主动交待，争取宽大处理的好。” 黄盼低头沉思了片刻，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忽然抬起手，指了指唐宋明的背后。 第329章 杀神附体（3） 唐宋明刚开始还以为自己身后来了什么人，他转身一看，远处的某个地方忽然亮起了光点。 那似乎是手电之类的光源，只是在纷纷扬扬的雪幕遮挡之下，显得比较暗淡。 唐宋明忽然想了起来——那个光点亮起的地方，不就是水道的方向么？ 水道里的灯光亮起，一闪，再闪。 当灯光闪了三下之后，另一个方向也有灯光亮起，闪了三下，之后熄灭。 由于整个港口都已经处于混乱状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那艘邮轮之上，因此这边的灯光居然没有人注意到。 唐宋明问黄盼：“这是一场‘交易’？” “比普通的‘交易’要高出不少级别，据说本地黑市的头子‘黑老大’已经在警方的搜捕之下无处可逃，急需离开本地，因此，‘无面人’做为最大的国际走私犯罪团伙，准备与‘黑老大’接触。如果双方达成交易，‘黑老大’今晚就可以离开本地。到时候你们本地的警方就算再厉害，也没办法到海外去搜捕他吧？” 唐宋明的面色凝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开始联系徐家颖。 …… 此时的徐家颖，正心惊胆战地坐在直升机上。 这是一架国产的直九“海豚”直升机，上面装备了特制的红外线夜间助降系统。要不然，根本没办法在这种恶劣天气下靠近那艘邮轮。 直升机刚一起飞，就在狂风的肆虐之下开始偏斜，飞机上的众人虽然都系着安全带，但身子都倾斜了三十度，脑袋都快撞上邻座的肩膀了，自然狼狈。徐家颖更是提心吊胆，这姑娘虽然胆大，但却有一个非常要命的弱点——恐高症。 在直升机刚离地不久的时候，徐家颖就觉得自己心跳开始加速，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随着气流来袭，直升机再次倾斜，机舱内的人纷纷惊呼，她更是把心悬到了嗓子眼。 更倒霉的是，随着机身的摇摆，一种强烈的晕眩感笼罩了她的大脑，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还没消化完的食物也开始左冲右突，只需要再给一点儿助力，就能从嗓子眼里喷出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徐家颖有心骂娘，但又怕耽误大事，还是乖乖地把手机掏了出来。 直升机哆哆嗦嗦上升了一阵，机身又一阵颤抖，徐家颖一个不小心，手机从她手中滑了出来，正好掉在对面那位男士的脚下。 那男士穿着长大衣，看上去颇为绅士，他吃力地弯下腰，捡起手机，递给徐家颖。 “谢谢！”徐家颖接过手机，报以微笑。 对方也笑了笑：“您是警察？” “是的。抱歉，我先接个电话。”徐家颖接通电话，先一通抱怨：“你这时候打电话过来干吗？！不知道我正在忙？！” 听筒里传来唐宋明的声音：“你们搞错了方向，港口里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不是那艘自己跑出去的邮轮，而是别的，赶紧回港口，在水道那边有一场黑色交易正在进行。” 外面的直升机旋翼声更大，直接盖住了唐宋明的声音。 徐家颖只好说：“你能不能说大声一些，我听不清楚。” 唐宋明只得大声重复了一遍。 徐家颖也把手机的声音提到最大，这才听到了唐宋明的声音。 她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回复道：“我马上转告李队！你在原地待命，一会儿会有人过去，你把抓到的两名逃犯交给他们！” “你们快派人过来，水道里的人可能随时都会逃走！” “知道了！”徐家颖挂断了电话，准备联系李洁。 对面的男士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你们刚才的说话声真大，我在这里都听到了。” 徐家颖无奈地说：“吵到您了？抱歉。我也是没办法，一般情况下，这种电话不能让外人听到的。” “确实不能让外人听到。”男士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开始解身上的安全带。 徐家颖奇道：“您这是要干什么？直升机上这么颠簸，您解开安全带，会很危险的！” 男士耸了耸肩：“没办法，我有非常重要的事，一定要现在做才行。” “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我打完电话就帮你。”徐家颖开始拨号。 男士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却：“呃，这件事如果你肯帮忙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停下手里的动作，把那个电话扔出窗外。” “欸？”徐家颖还没明白过来。 男士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我的意思是，要阻止你通知你们队长。” 徐家颖瞬间紧张起来：“你和那帮进行黑色交易的人是一伙的？！” “哎呀，真聪明，答对了。我没别的奖品，就奖给你一颗子弹好了。”男士拨开枪上的保险，将枪口转向徐家颖。 徐家颖忽然一抬脚，将这人手中的枪踢飞。 虽说她大意了一些，但反应能力和灵活程度依然不是对方能比的。 对方的手枪掉在地板上，由于此刻机身倾斜，马上朝着另一侧机身“飘”了过去。 另一侧的座椅上坐着个圆脸的胖子，这人似乎是来检查船只的专家，手里还抱着个工具箱。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唯恐这场风波蔓延到自己这边，但那手枪还是不偏不倚地滑到了他的脚下。 徐家颖和那男子同时朝他喊道：“把枪给我！” 胖子吓得一闭眼：“我什么都没看见！” “蠢货！那我自己来拿，到时候顺带也赏你一颗！”男子的脸狰狞了起来，他放弃攻击徐家颖，艰难地朝那胖子走了过去。 机身忽又一个颠簸，那手枪居然被颠得飞了起来，朝前方的驾驶席飞了过去。 男子无奈，狠狠地瞪了那胖子一眼，又转向驾驶席。 徐家颖趁这机会已经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朝那男子撞了过去。 男子猝不及防，被徐家颖撞了个正着，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撞在旁边的窗户上。 “咔嚓！”窗户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呼啸的寒风瞬间冲了进来。 第330章 杀神附体（4） 直升机在气流中飞行得本来就十分艰难，机舱玻璃突然破裂，导致机舱内气压改变，机舱内警报声响起。 驾驶员一直戴着头盔，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他正要回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脚下赫然多了一把手枪。 驾驶员的眼珠都快吓出来了，他还以为自己是在恶劣天气下产生了幻觉。 身后有厮打声传了过来。驾驶员回头一望，看到机上的一名女警和一名男子扭打在了一起。后面舷窗上多了一条裂缝，气流从裂缝中吹了进来，雪花也飘进了机舱。 驾驶员急了，大吼道：“这么做很危险，你们俩快回座位上去！” 没人听他的，或者说没人能听到他的话。那两人依旧厮打着。 驾驶员无奈，让副驾驶来操纵飞机，他亲自跑到后面去阻止那俩人。 在过去之前，他把那手枪捡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枪是怎么来的，但手里多了枪，胆子就大了起来，他又喊了一声，那两人同时望向他。 那男人望见了他手里的枪，眼睛顿时一亮。 他放开了徐家颖，朝驾驶员冲了过来。 然而，刚跑了没几步，旁边忽然有只脚伸了过来，把他绊倒在地。 男子朝旁边怒目而视——把他绊倒的人，居然是那个抱着工具箱的胖子。 胖子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要赏我颗子弹吗？我先赏你个狗吃屎吧！” 他忽然扬起了手里的工具箱，朝那男子重重地砸了下去。 这工具箱里装了扳手、螺丝刀等物事，沉甸甸的堪比杠铃。 那男子被这么一砸，当场就昏了过去。 徐家颖上前试了试他的呼吸，随后掏出手铐，把他铐在座椅上。 她向驾驶员简单说明了一下原因，然后说：“现在我要马上返回港口，邮轮先不用追了，我们先去水道那边。” 驾驶员显得为难起来：“同志，我们这架直升机属于港口管理局，管理局的领导让我先把你们送到邮轮上，检查邮轮的情况，如果要改变计划，只能先向管理局方面递交申请……” “来不及了！”徐家颖果断地掏出自己的警官证：“现在，您这架飞机已经被警方征用，请先送我去水道那边，之后再进行后续行动，由此而产生的一切影响，由我来负责！” 她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那张警官证也是货真价实，驾驶员不敢耽搁，立刻执行。 直升机调转方向，飞往水道。 徐家颖用电话通知了李洁，但李洁起初并不敢相信：“那个叫唐宋明的会不会搞错了？我们在这艘邮轮上遇到了很多事，你应该先来我这里支援我们。” “可唐宋明那边需要帮助……” “唐宋明那边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次要的，我们这么多人在一艘失控的邮轮上，邮轮随时都有可能出事，我们也随时可能遇上更大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是要坚持听那个唐宋明的？他现在甚至都拿不出具体的证据！” “他是拿不出具体的证据，但他抓住了两个逃犯，是从他们那里问出来的！” 李洁瞬间就火了：“逃犯的话也能信？！我现在以队长的名义命令你，马上让直升机降落在邮轮上！我需要上面的工程师来检查这艘船！如果你违抗命令，我现在就停你的职！” 徐家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服从了李洁的命令。 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非常痛苦，但她也毫无办法。 驾驶员遵照她的意思，重新向邮轮方向飞去。 …… 港口内的唐宋明远远地看到直升机飞了过来，心头一喜。 然而，直升机还未降落，就又调头向港口外飞去。 唐宋明一阵茫然，他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提示收到一条短信。 短信是由徐家颖发来的，内容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唐宋明的心沉了下去，他明白了，徐家颖这番奇怪的举动，应该是迫不得已。她现在正面临着极大，而这压力，很有可能来自她的上司李洁。 “那个八婆，该不会是故意和我作对吧？”唐宋明不由得苦笑。“也好，那我就自己去一趟吧！” 忽然有两道手电筒的光打了过来，照在了唐宋明的脸上，唐宋明用手遮挡着光，大喊道：“谁啊？” 有人说：“我们是港口派出所的，你是叫唐宋明吗？” “是。” 有个裹着大衣的民警跑了过来：“徐家颖让我们过来帮你。这就是你逮到的逃犯吧？辛苦了！这可得给你记上一功。” 唐宋明心里一暖——徐家颖虽然没有过来支援，但也通知了派出所的人来帮忙。这对他来说可算是难得的助力。 他对那民警说：“根据这两名逃犯提供的线索，在那边的水道上，可能有犯罪组织正在进行交易。” 民警奇道：“有这种事？！他们就不怕水警队的快艇吗？！” “水警队的快艇都被调出去追邮轮了，顾不上这边，如果他们得到消息要赶回来，只需要把必经之路封死，快艇就无法进入港口，而犯罪组织的人就又可以逃走了。” 那民警怒了：“这港口是我们守护的地方，决不能让他们这么放肆！走，逃犯先让我同事押回去，咱们去水道那边看看！” 唐宋明来了精神，他跟在那民警的后面，两人一起朝水道的方向跑去。 此时的风雪稍微小了一些，远远地可以看到水道上有两个硕大的影子，仿佛是船，但其中一艘和普通的船只有很大的区别。 两艘船之间搭上了踏板，有不少人正在踏板上来回走动，怀里还抱着东西。 “我勒个乖乖！还真有人在这里进行交易啊！”那民警转向唐宋明，低声说：“对方人多，光咱们几个肯定不够，我再多叫点儿人。”他掏出对讲机，准备把这件事通知自己的领导。 就在这个时候，那两艘船上忽然有人喊：“风紧，扯呼！” 船上的人鼓噪了起来，踏板被撤掉，船只开始移动。 第331章 杀神附体（5） 眼看着那两艘船开始逃窜，唐宋明急了。他冲那民警说：“我过去拦他们，你去叫人增援！”说完就朝那两艘船跑去。 民警傻了眼：“你自己？！赤手空拳挡大船？！” 但唐宋明已经跑了过去，想拦是拦不住了，民警赶紧向领导汇报情况，申请更多增援。 …… 唐宋明跑到水道岸边，离他最近的一艘船上已经开始熄灭灯火。船瞬间暗了下来，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别想跑！”唐宋明看那模糊的船影离岸边并不远，索性助跑几步，朝那艘船跳了过去。 他是一个缺乏运动细胞的人，虽说跳到了船上，却失去平衡，差点儿摔了个嘴啃泥。原本潇洒的身姿立刻变得狼狈不堪。 船上的人似乎没料到居然有人敢跳船，直到唐宋明落地时发出响声，才有三四个人从船舱里冲出来。 但看到唐宋明屁股朝天趴在船板上的狼狈相，这几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抡起硕大的拳头，照着唐宋明的额头砸了过去。 唐宋明本来想对这人使用催眠，但他还没站稳，旁边又有一个人冲了过来，伸脚把他绊倒。 这几个人打架全是街头斗殴的路数，全无章法可言，但他们以众敌寡，唐宋明便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 催眠术并不是什么“瞬发”的技能，需要有引导的时间，唐宋明在这方面经验不足，引导的时间远比严道森要长。 以前他在对付多人的时候，要么就是由徐家颖打头阵，吸引敌人注意力，然后自己再上阵，逐个击破；要么就是干脆逃跑，看哪个敌人先追上来，就先用催眠术将其撂倒，然后再把剩下的依次干掉。 像今天这样同时对付多人，还是生平第一次。 没出几秒钟，他身上已经挨了不少打，要不是双手抱着头，早就被打得鼻青脸肿。 唐宋明开始后悔，这次还是太急躁，太冲动了。哪怕稍微等等，让那民警把增援叫来也好啊…… 有人朝他的头上踢了一脚，这一下踢得结结实实，唐宋明只觉得眼冒金星，身体不由自主滚了几下，离船边已经很近了。 那几个人狞笑着围了过来。 除了他们几个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出现了。只不过这人只是面带冷笑在一旁围观。 “哥哥……”唐宋明已经瞥到了那人的脸：“你……你不打算帮忙吗？” “哥哥”轻蔑地耸了耸肩：“我觉得你已经不需要我帮忙了，之前你不是还急着赶我走么？” “之前你打算杀人，我只能阻止你，现在我可能会没命，你不打算救我？”唐宋明叹了口气：“如果我死了的话，你还会在么？” “哥哥”哼了一声，说：“听上去好像是那么回事，不过，我的气还没消，不打算帮你，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自己救自己吧。” “喂！你知道我不擅长打架！而且这是好几个人，我根本打不过啊！” “别用蛮力，用你的脑子。”“哥哥”打了个哈欠，说：“为什么你直到现在还学不会徐家颖那套？她看上去很莽撞，但从来不用蛮力跟人家过招，用的都是巧劲。” 唐宋明一边仓促躲避着大汉等人的攻击，一边说：“徐家颖好歹也是经过专业格斗训练的警察啊！你让我去跟她比吗？！” 正说着，一个躲闪不及，脸上被人踹了一脚，中招的地方当即就肿了起来。话也说不下去了。 “哥哥”见状摇了摇头：“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差，你记得之前阅读档案室里的文件的时候，我们读过一个老警员留下的关于格斗技巧的讲解吧？第一，如果你前方没有阻碍，那就把力量全部释放。第二，如果你遭遇到的对手比你强大，用力比你猛，那就你顺其势而前进，这是‘借势’。第三，当你把对手的力量返还给他的时候，就形成了一个回环之力。比直接打中他还要更具有杀伤力。第四，当你把对手的力量返还给他的同时，又施加了自己的力，两股力量重合，对他将形成毁灭性的打击……” “砰！”唐宋明又挨了一下，这回中招的位置是小腹，他疼得在船板上缩成了一团。 更多的船员听到打斗的声音，从船舱里跑了出来。但他们看到唐宋明被围殴的情景时，也就不再慌乱，甚至还打算过来一起打他。 “哥哥”看这场面，也知道自己再不出手是不行了，就对唐宋明说：“算了，别让你被人打残废了，还是我来吧。” 那个高大的汉子伸出双手，扣住了唐宋明的脖子。 “你这小子，一直在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什么呢？我先让你闭上嘴！” 他话音未落，忽然感觉到小腹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唐宋明居然伸出双手抓住了他的肚子，并将拇指的指尖深深抠了进去。 人的肚子上有神经束，一旦被刺激，疼痛钻心。大汉疼得嗷嗷怪叫，连手上都没了力气，立刻把唐宋明松开。 唐宋明用膝盖一顶，顶在这人的肚子上，直接把他顶开。 旁边有人见势不妙，忙过来帮大汉的忙。这人直接伸手去抓唐宋明的腕子。没想到就在他快要抓到唐宋明的时候，唐宋明忽然顺势往地上一躺，紧接着，反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往回一带。 这人身不由己，往唐宋明的怀里冲了过去。 唐宋明微微侧身，脚下一绊，把这人直接绊倒。 唐宋明的身后就是水面，这人被绊倒之后，就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水中。 水道相当于一条小运河，里面的水虽然不算太深，可也足够把一个成年人淹死。这人不识水性，在水中大呼小叫，同伴们赶紧往下扔救生圈、救生衣之类，水性好的马上跳下水去救他。其他人忙着向驾驶室内的人打招呼，让赶紧停船。 “这不是很容易做到嘛。”唐宋明自言自语道。 旁边又有人冲了过来，这些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唐宋明再没犹豫，直接往回一跳，跳回到了岸上。 第332章 杀神附体（6） 对于唐宋明在那艘船上的所作所为，徐家颖还不知情。此时的徐家颖正强忍着快要呕吐的感觉，随着直升机降落在邮轮上。 邮轮的停机坪位于甲板中央，由于天气恶劣，直升机刚一降落，就有人跑了过来，用特制的设备将直升机的起落架牢牢固定在甲板上。 被徐家颖上了手铐的男人被押下直升机，等着交给其他人审问。徐家颖看了一眼四周，却连一个同事都没看到。 一个瘦瘦高高，身穿港口管理局制服的男人走了过来，正是闫峰。 闫峰告诉徐家颖，现在所有警员都被叫到船舱内部去了。李洁让他们守好所有的通气窗。 “守通气窗干吗？” “刚才有个黑影，跟李队在宴会厅搏斗了一阵，又从她和胡栗的手底下跑了。”闫峰神秘兮兮地说：“老胡说那玩意儿长得不像人，倒有可能是……” “是啥？你可别来封建迷信那一套啊！”徐家颖对那一类的东西向来很反感。 “《异形》看过没？《铁血战士》看过没？没准儿是外星怪物！”闫峰一提到这类东西就眉飞色舞。 徐家颖忍不住想翻白眼，今晚遇上的怎么都是怪胎…… 那提着工具箱的胖子也下了飞机，听闫峰说了几句之后，那胖子插嘴道：“也许就是野生动物吧。” “那么邪乎的东西，怎么可能是野生动物！”闫峰不信。 胖子一本正经地说：“你还别不信，咱们这港里别的不说，要说搭顺风船远渡重洋来这儿的野生动物，每年都有不少。东南亚的眼镜蛇，澳大利亚的咸水鳄鱼，非洲的大蜘蛛，我们都遇上过。有的是船只靠岸的时候，动物自己钻上来的，有的是去国外的游客、船员偷偷带上去的。最狠的一次，是有个巴西小孩带上来一条亚马逊森蚺，也就是巨蟒。不过他带上来的时候，那蛇还不大，在船上玩蛇的时候，森蚺钻到船板底下去了。怎么找都没找到。隔了几年，那船上净出事儿，什么船长养的鹦鹉不见了，厨房做的烤鸡不见了，甚至连船员带上船的皮鞋都少了几只。” 徐佳颖追问道：“后来呢，找到下落了吗？” “找到了。那船上回在咱们这儿补给，船员反映冷库的门打不开，我就过去检修，查来查去，像是冷库的门从里面被什么东西堵上了。没办法，只能电锯加焊枪，把大门给弄开，你猜怎么着，门开的时候，我们都给吓傻了——门后面盘着一条给冻得硬邦邦的大蟒蛇！也不知道这贪吃鬼是怎么钻进冷库里去了，结果想出来也出不来，最终给活活冻死在里头。我们把那蟒蛇搬出来，找人量了一下，全长四米。要是它想吃我，估计都不够它一顿的。” 他们边走边聊，进船之后，没走多远，正好碰上周金城。 周金城戴着手套，戴着安全帽，煞有介事地说：“小徐你来得正好，拐角厕所那边还有个通气窗没人看管，你过去守着吧！” 徐家颖皱眉，心想，我来是为了跟李洁把话说清楚，怎么刚来就让我守厕所…… 周金城也不管她乐不乐意，直接把她推到厕所门口，递给她一支手电，一个对讲机：“一旦发现情况，先跟我们联系，千万不要自己动手。” 徐家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她心想：“无非就是一只能钻进通气窗的动物而已。通气窗也不过那么点儿大，钻进去的动物，能有多大？” “哗啦。”她身后的通气窗响了一声。 徐家颖惊得一颤，赶紧把手电筒对准通气窗。 “我这狗屎运也太强了吧？！刚被安排过来，就让我撞上了？！” 她退到厕所门外，拿起对讲机低声说：“我是小徐，拐角处厕所的通气窗内有响动。” “我马上过去！”是张一钊的声音。 李洁的声音响起：“小张你别乱走，我和老胡过去一趟。其他人守好自己的位置，今天晚上非把那家伙抓住才行！小徐，你带武器了没？” 徐家颖一怔——她一摸身上，发现什么武器都没有。 今天出来，本来是去郊区的精神病院搜寻田婉兮的下落，急匆匆地出来，能带多少东西？她身上倒是一直带着一些防身自卫用的小道具，但刚才跟那男的在直升机里搏斗了一阵，那些小零碎都在打斗中遗失了。唯一有震慑力的东西就是手铐，但手铐也在那男人的手腕上。 李洁见她迟疑，也就明白了。她沉声道：“没武器就别擅自出手，等我们过去。” 徐家颖有心想在对讲机里跟她把话说清楚，但厕所通气窗里又传来一阵响动，声音比之前大了一些，也许是那东西正准备从通气窗里钻出来。徐家颖担心惊动那东西，也就不敢再说话了。 她伸手往旁边摸了摸，想找件防身的东西。墙上挂着一个老式救生圈，一个当装饰用的渔网。她把那两件东西都给摘了下来。 通气窗传来哐当哐当几声响，紧接着，是金属物件落地的清脆声音。 这意味着通气窗上的金属格栅已经被破坏，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 徐家颖心中一阵惶恐——她知道通气窗上的金属格栅往往都非常结实，尤其是在海船上，海上有风浪，船身摇晃得厉害，为了避免附着物在船身摇晃的时候跌落，像金属格栅一类的东西往往都要用特制的方法焊死。 徐佳颖曾经试过，她自己空手是无法破坏那种格栅的。 如果那东西连金属格栅都能被破坏，就说明它的力气比成年人都大。 徐家颖心里越发没底。 偏偏这个时候，刚才那拎工具箱的胖子朝这边跑了过来，他看到徐家颖，马上问道：“厕所里有人没？” 徐家颖没反应过来，随口答道：“没有。” 胖子大喜：“太好了，我正闹肚子，让我进去爽一爽吧。”他伸手一拉，把厕所的门打开了。 随后，胖子尖叫了起来。 第333章 杀神附体（7） 唐宋明艰难地游到岸边，旁边有人伸过手来，正是那民警。 民警把他拽上岸，关切地说：“受伤了没？” 唐宋明摇摇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见一个人朝他摆了摆手，朝远处走去。 那人正是“哥哥”。 这回他总算又出手帮了个忙，只不过，下回什么时候出现可就是未知数了。 唐宋明心里默默地说：“真希望咱们俩之间可以和平相处，不要再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处于冷战状态。” “马上就会有人过来，他们都带了枪，如果船上的人敢拒捕，就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民警回头一望，却看不到船了：“咦，那两艘船呢？” 唐宋明答道：“他们把船上的灯火熄了，不过走不远。” 民警分析道：“这水道一头通向港口，一头通向河道，我估计他们不会往港口方向走的，肯定要进河道，然后逆流而上，往其他地方转移。我们只需要在河道上游派人拦截就好了。” 他见唐宋明被冻得不住发抖，便解下身上的大衣，为唐宋明披上。 唐宋明打了个喷嚏，冲那民警说：“港口也要派人。” “港口？没必要啊！港口现在有很多警察，之前直升机也在港口上空盘旋，他们要是在港口里转悠，绝对跑不掉！” “港口里没有可调用的小艇，警方的重点放在了那艘邮轮上，港里其实没多少警力，很难发现那艘船，就算发现，也无法截住他们。之前在港口起飞的直升机，现在已经去了邮轮那边，估计已经在游轮上降落，短时间内回不了这里。”唐宋明说：“我看那两艘船很有可能分头逃跑，一艘进入河道，逆流而上；另一艘通过海港，进入大海，逃往公海区域。” 他朝民警伸出手：“能把手机借我一下吗？” 民警掏出手机递给他：“你的手机掉海里了？” 唐宋明说：“不是。我把手机放在那艘船上了。” “不消息丢在上面的？” “不……”唐宋明面露微笑：“我是故意的。” 他拨了徐家颖的号码，但不知为何对方没有接。他只好给对方发了条短信：“我是唐宋明，这是用那位民警的手机给你发短信。我的手机放在犯罪组织的船上了。可以请技术部门的同事帮忙给那个手机定位，就可以获知那艘船的位置，他们一定跑不掉。” 然而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徐家颖，正因为某件事而脱不开身，更别说看手机了。 那胖子推开卫生间的门，随后便尖叫了起来。 一团黑色的影子从被破坏的通气窗里钻了出来，“坐”在了马桶盖上。 这黑影看上去完全不像人，但却伸出像手臂的前肢，朝胖子抓了过去，似乎是想把那噪吵的尖叫声停掉。 眼看就要被抓住了，胖子还站在那里没动，大概是被吓得连腿都僵直了。 徐家颖及时把他拽到了一边，那黑影没抓住胖子，忽然从马桶里窜了起来，朝门外急冲。 “跑！”徐家颖把胖子往走廊的方向一推，此时黑影已经冲到了她面前，她来不及逃走，只能拿起那救生圈，往自己身前一挡。 “噗！” 黑影一头撞进那救生圈中间，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居然愣在了那里。 徐家颖瞅准这机会，撒腿就跑。 虽然她性格比较莽撞，但面对完全不知道底细的对手，还是赶紧开溜比较安全。 那黑影脖子上套了个救生圈，左右甩头，都无法将之摆脱，干脆用前肢去掰。救生圈发出吱吱的声音，但依旧挣脱不掉。 徐家颖三步两步就追上了那胖子，但随后就闻到了一股恶臭。 那胖子的裤裆已经湿了，一边跑，一边从裤子里往外渗东西。 他刚才就闹肚子，本来想上厕所，没想到还撞上了那黑影，早就吓得憋不住了。裤裆里干稀齐喷，一塌糊涂。 徐家颖很快明白了那是什么，她只能强忍住恶心的感觉。 前方的走廊有向左和向右两条岔路，胖子往左就跑。徐家颖犹豫了一下，她本来想和胖子分头跑，但一想到这小子缺少自卫能力，或许会被那黑影追上，不如跟上去，也好有个照应，于是也朝左边跑了过去。 黑影在原地打了几个滚，仍然无法摆脱那救生圈，干脆带着救生圈追了过来。 徐家颖能听到身后传来吭哧吭哧的粗重呼吸，那黑影的步伐比之前略显笨拙，大概是脖子上套了个圈子，导致它呼吸困难。 奇怪的是，徐家颖摘下那救生圈的时候，觉得它虽然小了些，可能是专门给小孩子用的救生圈，但也不至于会卡在脖子上。除非是那黑影的“身材”非常特殊，脖子和头部都较为粗大。 她实在想象不出那会是怎样的一种生物。 前面忽然出现了一道门，胖子上前踹门，却踹不开，门好像是被锁住了。 徐家颖暗叫糟糕，刚才从那黑影发出的声音来判断，此时的黑影已经变得愤怒了起来，而且紧跟在他们身后，这分明就是要拿他们出气。 徐家颖心想，自己真是太倒霉了，刚才李洁跟这黑影斗了半天，这黑影不去找李洁，怎么偏偏来找我们？ 胖子躲在门下缩成一团，面对逐渐逼近的黑影，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斗志。 “砰！” 门忽然被撞开，李洁带着胡栗出现在门的另一侧。 李洁手中拿着强光手电，她将手电向那黑影照了过去。 黑影似乎对这东西比较忌惮，强光一照过来，居然停住了，还往后退了退。 那胖子本来以为自己死到临头，眼看着那黑影居然退了，顿时来了精神，他破口大骂道：“兔崽子，闹了半天，你们当鬼的都怕光啊！有种朝爷爷这边来啊！” 李洁本来要追过去，却觉得脚底下滑腻腻的，差点儿跌倒，鼻端还闻到一股恶臭，她低头一看，地上一滩污秽，都是从胖子裤裆里渗出来的。 她皱了皱眉头，想越过胖子去追那黑影，没想到胖子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第334章 杀神附体（8） 那胖子抱着李洁的腿大声哭嚎：“你们警察可不能不管我们老百姓啊！你要是走了，再有别的东西过来，我不就完了吗？！我现在根本没力气逃跑！” 李洁本想甩开他，没想到这胖子居然是个牛皮糖一样黏糊糊的家伙，沾上了就甩不掉。胖子故意贴得很紧，也不知道是真害怕，还是在故意揩油。 还是徐家颖急中生智，冲那胖子喊道：“那黑影又回来了，快跑！” 胖子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松开李洁，穿过那道门，跑得无影无踪。 真难以想象这货刚才还嚷嚷着没力气逃跑。 徐家颖心想，这胖子就是看到己方胜券在握的时候会出手帮一把，如果觉得敌人非常强大，就会缩到一边去，让别人出手。 李洁冷冷地说了声：“走，继续追。”然后就沿着黑影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要是刘水，肯定会问一声有没有受伤之类，这位队长可跟刘水大不相同。 徐家颖想找机会跟李洁再提一下唐宋明那边发生的事，然而接下来就是一路狂奔，两人一直没工夫搭上话。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她也没时间看。 前方传来了乒乒乓乓声，以及某种既像是哭嚎，又像是怒吼的嚎叫。李洁喊道：“那边是周金城所在的位置，周金城性子急，可能跟那个黑影怼上了！” “我的天……” 徐家颖刚跑了几步，就看到周金城和一团黑影扭打在一起。 那黑影的样子显得格外滑稽， 靠下肢直立，身高与周金城相比还矮了一些，但身体却显得颇为粗壮。脖子上套了个硕大的救生圈，身上似乎还穿着一件深色的小丑服。那小丑服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油污，估计是在通风管道里留下的。 不过，它那粗壮的前肢看上去可不怎么滑稽，甚至还狠危险。 徐家颖只能约略判断出这是头野兽，只不过，完全看不出这是头什么野兽，因为它的头上还戴着金属材质的“小丑头盔”。这头盔像个桶一样扣在这野兽的头上，正面画了一张滑稽的笑脸，眼睛和鼻子的位置开着孔。徐家颖给这家伙套上去的救生圈，就卡在这家伙的头盔下方，也难怪它没办法取下来。 这像是被人类驯养的动物。 李洁心念电转，想到了什么。 周金城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他试图赤手空拳把这东西制服，只可惜做不到。这东西的力气大得超乎想象，一向被人称为“蛮牛”的周金城，居然呗这东西顶得连连后退。小丑头盔下传出暴躁的咆哮，周金城暗叫走运。要不是有这头盔隔着，自己也许已经被这东西按在爪下咬得血肉模糊了。 越来越多的人闻声跑了过来，但看到现场的情景，大家都吓了一跳，没人敢过去帮忙。 最后还是徐家颖灵机一动，朝周金城喊道：“老周，我喊一二三，你先松手，然后马上退到我这边来！” 周金城不明白徐佳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的力气已经快到极限，正急于脱身，便用力点了点头。 徐家颖大喊了一声“一”，把那张渔网抖开。李洁见状，顿时明白她要做什么，便伸手拽起渔网的一角，往相反的方向一拽，两人便把那渔网给撑开了。 徐家颖又喊了一声“二”，跟李洁一起，朝那东西走近。 当她喊“三”的时候，周金城猛地松手，并就地一滚，从那渔网的下面滚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东西一声大吼，跟着周金城窜了过来，但它显然没周金城那么灵活，结果一头撞进了渔网里。 徐家颖和李洁合力将那渔网裹了起来，把那东西一层一层地裹在了渔网里面。 那东西恼怒至极，用前肢去撕那渔网，但旁边的人都没闲着，见这怪物倒地，马上抄起旁边的挂毯、桌布、窗帘之类，往这怪物的头上蒙了过去。 那怪物头上立刻被蒙得像个大布团一样。它目不能视物，立刻变得惊慌起来，开始满地打滚。 它想扯掉盖在头上的东西，但蒙的东西又多又乱，彼此纠缠在一起，一时半会儿无法解开。 肖辨等人也赶了过来，肖辨看到那东西的前肢，先是一怔：“怎么这邮轮上会有这种东西？！” 李洁问：“这是什么？” 肖辨答道：“看上去应该视熊。具体品种无法辨认，但应该是头年龄不大的熊。要是成年熊，别说周金城，就算是武松，恐怕也打不过。那东西能活活把成年人从中间撕开！” 周金城心里一阵后怕：“早知道是这种东西，我才不敢空手过去拦它……” “头上戴着小丑头盔，身上穿着小丑衣服，这应该是被人类驯服过的。只不过不知道为啥会突然发狂乱跑。”肖辨说：“趁它现在看不到东西，赶紧找些绳子来，把它捆上吧。” 众人找来粗绳子，七手八脚把这东西捆得跟个粽子似的，之后才都松了一口气。 周金城说：“得派个人去把那位谢成溪给叫过来。让他解释解释，为什么这儿会有头熊。” 李洁说：“我大概以及猜到这熊的来历了。老胡，你还记得刚上船的时候，谢成溪给咱们展示过一头浣熊吗？” 胡栗点头：“记得。” “当时我就觉得那浣熊见了人之后的感觉挺有趣，像是之前经常跟人打交道的，不像是野生的。既然浣熊不是野生的，这头小熊可能也不是。” “既然不是野生的，那就是他们在床上偷偷养的？” 李洁说：“记不记得最近国家刚刚颁布的法律条文，凡是涉及道动物的马戏表演，现在已经一律取消了。要想看这类表演，就只能去国外看了……” 胡栗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这些动物都是被驯兽师驯化好了的，要通过这艘船送走，并在国外进行驯兽表演？” 李洁说：“恐怕不止是驯兽表演，还有可能要把这些动物送给那位要结婚的欧洲王室成员。” 第335章 杀神附体（9） 那头小熊再也无法动弹，眼前的视野也受限，委屈得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 胡栗说：“我听说欧洲的一些贵族喜欢养野兽，像这种被驯养过的熊，应该在那边很抢手吧？” 李洁说：“咱们国内取缔了动物表演，那些被马戏团或驯兽艺人驯养过的动物有两条出路，一是卖给动物园，而是卖给那些可以在自己家合法饲养这类动物的外国人。那个欧洲王室的人，应该就属于后者。不过，现在下结论还早，把闫峰叫来，问一下这船的所属公司有没有把这几只动物上报。这么大的动物，要说是自己偷偷上船的，谁信啊。” 闫峰被找来之后，告诉李洁，这艘船上的人并没有上报载有动物的事。“要是他们上报了，我就应该知道。” 周金城说：“李队，咱们是不是该联系一下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的人？” “联系他们吧。不过，他们要想上船，估计要很久之后，这艘船现在还没办法停下来。天气继续恶化，直升机也无法从船上起飞。” 在他们说话的工夫，徐家颖拿出了手机，看到了唐宋明的留言。 随后她就赶紧把这事告诉了李洁。 李洁现在的想法已经开始动摇，关键是看到自己一直以来追的黑影其实只是一头熊，这最多只涉及偷运动物，牵扯不到黑老大的犯罪组织上，而唐宋明那边追的线索倒是越来越靠谱，还有港口派出所的民警做为目击证人，八成是错不了。 她对徐家颖说：“联系一下技术部门的同事，如果联系不上或他们手头比较忙，就让张一钊设法跟踪一下那信号。” “是！”徐家颖赶紧去办。 徐家颖离开之后，李洁对周金城说：“找一下刚登船的人，其中有几位来检查船自动出航的原因，现在应该已经在驾驶室那边了，你们去跟一下，弄清船只自动出航的原因。如果只是意外故障，那就不用再管。如果是人为制造的事件，就要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又转向胡栗：“船长在电话里声称被关在了自己的房间，查查他是不是在撒谎。如果不是，就查到底是谁把他关了起来。” 周金城和胡栗离开之后，李洁带人去找船只的配电室。她要查清今晚全船大停电的原因。 …… 在得到徐家颖的通知之后，技术部门的同事开始展开工作，迅速锁定了唐宋明那台手机的位置。 “还在那条水道上，不过已经接近了和河道相连的地方，再晚个几分钟，它就会到达河道，再通过河道进行转移。” 徐家颖将此事转告给派出所的人，此时派出所的人已经到达河道与水道的连接处，并在水面上安排了简单的障碍物，一旦船只到来，就会被立刻查扣。 “来了！”有警员指了指下游的方向。果然，一个硕大的黑影正从下游逆流而上，往他们这边接近。 各警员马上隐蔽起来，等那黑影逐渐靠近，终于撞上障碍物，被迫停下来的时候，警员们将强光手电照了过去，并用扩音器喊道：“停船！船上的人都出来！接受检查！” 船上无声无息，就好像没了人似的。 众警员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片刻，警员们经过商量，决定由两名穿了防弹衣，携带警枪的警员先登船，其他人在岸边提供掩护。 那两人登船之后，搜遍全船，还是不见一个人影。 所有的舱室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发动机发出轻微的声响，以较低的转速提供着动力。 在船的甲板上，还找到了一台手机——就是唐宋明的那台。 消息传到了唐宋明那里。这会儿他已经缓了过来，在拿着地图看了一番之后，他重重地一拍大腿：“失算了！人家要是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就绝对不会再乘船跑下去，干脆在逃跑途中弃船登案就行！船上的那些东西虽然多，但是如果以较低一些的航速靠近岸边，边前进边卸货的话，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应该调查这水道两侧沿岸的公路，尤其是通向环城高速的公路。” 他看旁边的民警还有些发懵，就说：“这么多的人和货物，不可能靠小轿车来运输，大型货车最有可能。如果旁边还有辆大巴车的话，就更合适了。得联系一下交管部门。” 那民警赶紧去打电话联系。 花的时间不长，交管部门的人就有了发现——从水道西侧的烟厂路到环城高速这一段路上，发现有三辆带有大篷的运货卡车，除此之外，还有一辆大巴车紧紧跟在后面。 唐宋明说：“盯紧了，这应该就是船上的人，没想到他们能这么快就弄到车。” 那民警说：“可能……可能是之前就做好了二手准备，在河道旁边的公路上安排好了汽车，如果发生意外，就假装把船开往河道，实际上把人和货物都转移到了那些车上。之后开车直接上高速，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本地。这次盯紧了先别马上动手，这么多的大型车辆，肯定不会跟丢，关键要看他们会去哪里，没准儿会钓出大鱼来。” 有几名便衣警察乘坐没有警方标识的车辆远远地跟在了后面。与此同时，“天眼”和无人机也都悄然启动，双双锁定了这支无名车队，这次是绝对跟不丢了。 那民警把这情况告诉了唐宋明，唐宋明才稍微松了口气。民警问道：“之前水道里不是有两艘船么？在河道上只发现了一艘船啊！另一艘船去了哪里？” “可能是反方向，也就是混进了港口。”唐宋明敲了敲地图上的某处：“刚才我从这边过来，发现停靠在岸边的船只较少一些，如果那艘船想不被别人发现，可能会先转移到这个位置，先躲上一阵，等摸清了港口内的情况，再找机会逃出港口。” 民警点头：“我这就找人去查一查这里。” 第336章 杀神附体（10） 配电室检查完毕，原因出在几块电路板上，据说这些电路板都是为了赶上欧洲王室成员的婚礼而紧急改装的新部件，不知道为啥，之前的旧部件用了很多年都没出过毛病，新部件刚用没几天就挂掉了。 这次的检查无法确定是电路板自然损坏，还是有人蓄意在搞破坏。但李洁认为，新电路板刚装上就坏了，显然是有问题的。 另外，损坏了的是船上的照明、通讯用电的电路板，动力系统的电路板还没有检查——现在邮轮还在行驶之中，只有等它彻底停下来，发动机熄火，才能对动力系统进行检查。 另外两组人也分别发来讯息—— 船长的卧室门确实被顶上了，不过顶门的东西令人啼笑皆非——居然是扫地用的拖把，也不知是有人故意捉弄他，还是碰巧了拖把自己倒在那里的。 不过，根据船上多位船员私下里透露，这位新来的船长并不讨人喜欢，船上的船员尤其讨厌他。以前的老船长与船员们共事多年，颇有人气，深得大家爱戴。 要照这么看，船上可能会有人找机会“整蛊”他。 而且，作为“作案工具”，那只船上的拖把可不止一个人用过，上面的指纹很多，几乎无从查起。 船长的卧室又是在监控摄像头拍不到的死角，周围的房间有很多船员走来走去，这就更难查了。 直升机载去的检修工程师，已经把船上的发动机舱检查完毕，他们判断这艘船是由自动驾驶装置的“错判”引发的。由于这是一艘较为现代化的远洋豪华邮轮，诸如自动驾驶装置一类的东西肯定会安装，不过，驾驶装置一般是在天气良好，水道开阔，卫星定位通讯正常，船上雷达正常运转的情况下才会开启，而且在开启的过程中，也要有船员进行监控，以便在发现异常情况下能够及时做出调整。这回船上的自动驾驶装置是自动启动的，原因未知。但一名工程师表示，电路板的异常可能是这艘船自动启动并航行的诱因之一。 李洁越发认为，这船上发生的事情不是巧合。 “要是巧合的话，船长卧室的门被拖把顶住，这倒没什么问题，而电路板出现意外情况，导致全船失去照明电力，进而使得动力装置启动，自动驾驶装置被激活，沿着之前预设的航线自由航行……这怎么看怎么像是有人在捣乱，再结合港口水道那边的黑色交易，就很有可能是唐宋明之前坚持的那种观点——有人在发现有警察进港之后，特意启动了这艘船，并让它停电，自动驶出海港，吸引警方的注意，当警方的注意力被引开之后，水道那边就可以正常交易。等邮轮这边的异常情况解除，警方还需要花时间调查，到时候水道那边的交易都已经结束，人都跑了。我们什么都抓不到。” 徐家颖连连点头，她心想，李队总算肯接受唐宋明的说法了，这可是太难得了！ “不过——”李洁话锋一转，又说：“唐宋明这人也太冒失了，居然自己跑去抓人，这已经算是越权。抓人的事应该交给我们警方的人来做，他本人只能是协助我们进行调查，就算发现坏人，也无权去抓。” 徐家颖试探地问道：“如果他参与抓人，是不是可以视为‘见义勇为’的一种？” 李洁表情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徐家颖吓得吐了吐舌头，低下了头。 李洁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唐宋明在参与办案的过程中不幸受伤，甚至不幸牺牲，这责任算是谁的？现在是跟拥有武器的暴力团伙、犯罪组织打交道，就算是穿了防弹衣，拿着警枪的我们，也都随时可能有危险，他唐宋明又不是九命猫，能再人家手底下死几回？如果他真的不幸牺牲，我们队里所有人都脱不了责任。尤其是你！” “我？！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和他关系最好。甚至彼此视为搭档，你还为他在我面前说好话。当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吗？” 徐家颖哑口无言。 李洁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当初刘水把他留下来的意思，但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当初我们确实需要一位拥有一些特殊技能的‘专家’来辅助我们进行刑侦工作，但现在就不一样了。真刀真枪跟敌人对阵的时候，唐宋明这种连开枪都不会的人，就应该马上退出去才对。否则，不光是他自己，就连他的家人也会被牵连进来。不信的话，你就问问上次牺牲的那位线人的家属，他们的家人是为了帮我们办案而牺牲的，如果他们知道他会牺牲的话，估计根本就不会让他当警方的线人。抓坏人，破案子，这是我们警察自己的工作，不能让别人冒着生命危险来替我们做事，否则，我们拿这份工资，心里不觉得亏么？” 徐家颖张大了嘴，过了好半天才说：“李队，闹了半天，您不是刻意针对唐宋明，才把他赶出去的啊。” 李洁双手一摊，说：“我和他无冤无仇，就算他在我过来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就对我不怎么尊敬，我也没必要特意排挤他。我让他走，是让他暂时远离危险，等这阵子风波过去了，遇上的案子不那么危险了，我再亲自请他回来。至于现在，还真不到时候。他参与这个案子越多，就会越危险。我不想让一个编外人员面对跟咱们正式警员所面对的同样的危险。” “所以您就特意把他赶走了，而且说了那么狠的话，这是为了让他再也不想回头，对吧？” “嗯，有这方面的原因。” “唉，李队，我真的错怪您了。之前我还以为您是对唐宋明的态度不满，所以才把他赶走的。” 两人正说这，脚下的邮轮忽然一阵颤动，随后就慢慢地停了下来。 李洁面露欣慰之色：“应该是那几个工程师设法把船停下来了。接下来，咱们先把那个谢成溪找到，我有几个很重要的问题要问他。” 第337章 潜龙在渊（1） 警员们在船内反复搜查，总算把谢成溪找了出来。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他居然逃到贵宾用的***房间，在那儿狂灌烈酒。 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他甚至还大喊“鬼来啦”，并往床底下躲。 警员们把他从床底下揪出来，他居然还大哭大闹，甚至想咬身边的人。警员们不得不先把他架了起来，带到李洁面前。 李洁闻到谢成溪身上浓重的酒气，皱眉问道：“怎么把自己灌成这样？” “反正鬼……来了，会把所有人都抓走……”谢成溪醉眼惺忪地看着她：“那个鬼影不是已经把你杀了么，我看到的你一定也是鬼。你们都是鬼……” “这儿没有鬼，要说有鬼，最多也就是你心里有鬼。”李洁质问道：“船上的动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只知道船上有浣熊跑进来了，其他的并不知情。”谢成溪低着头小声嘀咕：“本来我这个头衔只是个虚职，与其说是高管，倒不如说是个高级跑腿儿的。这趟来这里，主要工作是为了监工船上的装修，谁知道会摊上这种事。我想，如果让欧洲王室那边知道，这事儿会变得很大，毕竟谁愿意让新人住在动物折腾过的房间里，于是我就尽可能封锁消息，让船上的员工赶紧打扫，赶紧消毒，并让所有人都注意封锁消息。唯独那个新船长，他号称要把消息捅给媒体，我没办法，只能给他送了大笔的钱，还让他在船上作威作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带什么人进来就带什么人进来，我向来都不过问。他带上来的那一男一女，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当时我曾经因为这些人在船上大肆饮用我们为王室婚宴订购的高级酒而提出过意见，但被那个新船长骂了一通，他威胁说，如果我再多嘴，他就叫媒体的朋友过来，把我们船上有野生动物的事都报道出去。今年疫情严重，浣熊身上也可能携带流感、新冠肺炎病毒，这种消息一旦传开，我们公司就彻底接不到生意了。因为这个，我只能忍气吞声，给他们供应更多的美酒……” “真的只是因为这些？” “是的。就在你们来之前，我们一直把关浣熊的笼子放在那个小舱室内，它们很不老实，而且很狡猾，曾经多次弄开笼子上的盖子，从里面逃出来。你们在小舱室内发现的痕迹，其实都是船员在捕捉它们的过程中留下的。如果你们的法医检查得足够仔细，或许会在墙壁上发现一些浣熊的爪印。”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洁叹了口气：“只是浣熊……如果你早点儿把事说清楚，我们就不会在这里耽误这么久了！” “那都是上头的意思。而我，我需要你们进来调查。”谢成溪忽然压低了声音，用那双醉意十足的眼睛看了一眼四周：“我们这艘船上有问题，有鬼。” “你是说那头小熊吧？我们已经把它给抓到了。您这船上没有鬼。”李洁领着谢成溪来到那头小熊前面：“看到没，之前在宴会厅折腾的就是这个东西。” 谢成溪瞧了它一眼，摇摇头：“不是它。这头熊我知道，是那个新船长把它搞上船的，我说的是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是什么？” 谢成溪用敬畏的眼光扫视着天花板：“就在这艘船上，每天都有人会听到有奇怪的动静，但进行检查，又什么都查不出来。公司里的大佬知道我检查的事，立刻让我暂停。所以我只能依仗你们来进行检查了。” 李洁联络了周金城等人，让他们在船内进行更加细致的搜查。 …… 邮轮的轮机房内，几个人合力将巨大的机械构件调转方向。 邮轮终于开始转向，朝着港口的方向返回。 轮机房内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问题暂时得到解决，趁着天还没亮，大家还能回去睡个回笼觉。 主发动机运行正常，上面的指示灯也亮了起来。 就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有人指着天花板上的一角，用颤抖的声音说：“你们看，那是什么？！” 急速的黑影从天花板上一掠而过，并从乱七八糟的管道中间跑过，窜向轮机房的窗户。 窗户本来是关着的，但今天启动机器会产生废气，为方便这些废气外泄，这窗户被打开了。 黑影直接通过窗户窜到了外面，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噗通”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落进了水里。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想到把这件事报告给船上的李洁等人。 …… “真的有个鬼影？”李洁这才相信了谢成溪的话。 她带人去轮机房检查了一下，无奈轮机房的内部空间很大，天花板和那些管道都位于非常高的位置。需要等船靠岸之后，才能借助工具，上去检查。 李洁问起那黑影的样子，有人说那黑影身穿黑色长衣，身材枯瘦；有人说那黑影拖着长长的尾巴，似乎是野兽；有人说那黑影轻飘飘的，有形物质，因此才能在密密麻麻的管道间穿梭…… 所有人看到的居然都是不同的东西。 李洁只好把这理解为于非常幽暗的环境中，在极端紧张的心情下导致产生了群体幻觉。 她不由得想起了谢成溪所说的鬼影。 搜轮机房的人纷纷回来向她报告，说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李洁说：“我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要去见见，走，咱们去见见那位新船长吧。” …… 在港口内，唐宋明裹着民警的大衣，沿着岸边寻找线索。 远处的邮轮已经亮起了灯火，这说明船上的一切已经逐渐恢复正常。唐宋明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他很快又紧张了起来——参与黑色交易的另一艘船，目前还是找不到踪影。 有一个光点从邮轮上冉冉升起，是之前那架直升机。现在它的任务完成，天气也比之前好了一些，可以返航了。 直升机的灯光从头顶划过，借着这灯光，唐宋明看到了眼前的海面。 在海面上，出现了一个他之前从未注意到的东西。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知道那艘船是如何逃走的了！妈的！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这帮人真狡猾！” 第338章 潜龙在渊（2） 旁边的民警听到唐宋明的喊声，赶紧跑了过来。 他看到，在直升机的灯光下，海面上出现了一道明亮的油污。 他问唐宋明：“这是有船出航了吧？” 唐宋明答道：“是的。但不是一般的船。从这痕迹上看，应该刚刚过去不久。” “可我们一直没看到有船从这里过去啊！” 唐宋明摇头道：“海面上肯定是看不见的。他们坐的船，是一艘潜水艇。” “这油渍是潜水艇留下的？” “是的。一艘柴电动力的潜艇。之前在水面靠柴油机运转，提供动力。之后靠电池内储备的电能来进行运转。在水面运转过程中，内部储存的柴油泄漏了一些出来，形成了海面上的这条油花。黑老大手里的高级玩具还真多啊。” “这……要是潜艇的话，恐怕就不好抓了啊。” “没那么夸张，看这油渍，估计是条土制潜艇，跟美洲那些毒枭运送毒品的内河潜艇非常相似。只能潜到比较浅的深度，装有限的燃料。即便是在水面上，只要它潜得不够深，也有可能发现它。”唐宋明望了一眼海面，说：“我们还有机会。” …… 房间在微微摇晃。 黑老大躺在床上，表情平和。 他身边放着一台老式唱片机，里面放着京戏。“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他闭着眼睛，小声哼哼着。 而在他身边，a先生和师爷正垂手站着，他们俩提心吊胆地盯着屋顶，似乎担心屋顶随时都有可能压下来。 在这个房间之外，有几个人正忙得上蹿下跳。 “电池组充电还剩下多少？” “八十！我需要更多柴油来发电！” “不行了！我们必须马上下去，现在这个深度很容易被发现！” “现在这个海湾深度根本不够，我们会触礁，然后就全完了！” 噪吵声越来越大，房间也摇晃得越来越厉害。黑老大身旁的唱片机忽然往旁边一歪，摔到了地板上，上面的黑胶唱片滚到了墙角。 a先生弯腰去捡唱片，黑老大却说：“不用了，听腻了，换一张新的。” 师爷开始翻唱片，黑老大慢悠悠地问：“出港了吗？” 师爷赶紧答道：“还没有。” “这都没有？”黑老大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破玩意怎么跑得还没牛车快？花了老子那么多钱，都白花了？！” 师爷毕恭毕敬地说：“老大，咱们走得太匆忙，当时电池还没充满电，现在还是借着预存的电量在前进，得省着点儿用。” “估计什么时候能充满？” 师爷低头看了看表，说：“大概还需要三个小时。” “太慢了。我估计邮轮那边最多再撑半个钟头。在半个小时之内，我们必须逃出港口，这样才能进入深水区，到时候往下一扎，就算是警方的快艇来了，也找不到咱们。” a先生问道：“老大，坐这个出海，是不是太冒失了？” “不冒失。坐另一条船才冒失。我估计他们已经被警方盯上了，刚才那个在他们船上打架的小子，应该就是警方的人。” “那艘船上的人如果被抓，不会出卖咱们吧？” “不会。搞咱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信守承诺。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他们也就不用出来混了。” 又一阵颠簸，有几个人险些跌倒。a先生忙抓住了身边的栏杆。黑老大险些从床上跌下来。最狼狈的是师爷，已经一头扎进了唱片盒里。 师爷把头拔出来的时候，额上，面颊，脖子上都被唱片划出了印子。他愤怒地朝外面喊道：“就不能开稳当点儿？！你们当这是汽车吗？！” 人群中有人抱怨零件老化，有人抱怨准备时间太短，有人抱怨软件系统与操作系统不匹配。 师爷脸上渐渐出现了暴躁的表情。他忽地吹了声口哨。 有个戴着军用手套，穿着海员服的汉子越众而出，手里忽然亮出一根鞭子。 人群中的噪吵声瞬间消失。房间渐渐稳定了下来。 那汉子拎着鞭子，在人群中转来转去。他走到哪儿，哪儿的人就低下头去。 师爷平静了下来。a先生问他：“那个汉子是谁？” 师爷答道：“老大的‘司机’。也是个狠人。” 黑老大躺在床上催促道：“唱片呢？” 师爷赶紧捡了张唱片放上去，这回播的是快板书，《奇袭白虎团》。 有人进来向师爷报告：“充电进行了一半，氧气系统检查完毕，可以高速制氧。现在我们可以加速下潜了。” 师爷点头：“这种小型潜艇，不宜开得太快。我们的电能有限，下潜之后，等警方的快艇队开过去，我们就再浮出水面，补充氧气，继续充电。” “我们的柴油可能不够开到公海区域。” “中途会有人为我们补充燃料、淡水和食物，这你不用担心。你只要维持好这艘潜艇的状态就行。” “是。” 那人转身走了。 有人喊道：“目前下潜深度四米，借助潜望镜的红外线成像系统，可以看到远处的快艇队正在朝这边赶来。” “继续下潜。” “快艇队距离五十米。” “我方深度多少？” “下潜深度五米。” “继续下潜。快艇队距离多远？” “二十米！” “他们速度很快。我们的深度不够，继续下潜。” 下潜到七米左右的时候，黑老大命令先关掉发动机。 大家在潜艇内保持安静。就这样静候着快艇队从头顶的水面上经过。 唱片机也被关掉了。 尽管知道快艇队的人无法发现这么近的水里还藏着一艘潜艇，但人们依然紧张。 黑老大不以为然地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 “放心吧，警察们无法发现我们。算命先生给我算过，我还没到大限之年。” 师爷低声说：“老大，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好。万一对方有一两个眼尖的……” 黑老大不以为然地说：“这么黑的天，再加上我们在水面以下，除非他们事先得到通知，否则绝对不会往水下瞅。” 第339章 潜龙在渊（3） 师爷问瞭望员，快艇队现在到哪儿了。 瞭望员左看看右看看，不断调整潜望镜的视角，却始终没有发现快艇队的踪迹。 黑老大闻讯后沉吟了片刻，说：“不用再找了。依我看，他们就在我们头顶上。潜望镜视野有限，无法发现正上方的东西。” “正上方？”众人又紧张了起来。 黑老大乐了：“别紧张嘛。这很简单，海面开始结冰了，他们的船又不是破冰船，自然需要在海上待一会儿，寻找一条新的回海港的路才行。” a先生说：“以潜艇现在的状态，无法继续为电池补充电能，也无法移动。如果持续到天亮，对方有可能会发现水面下有东西吧？” 黑老大摇头：“不会的。我之前看了天气预报，这次的暴风雪要持续好几天。在这几天里，应该都是阴天，往水里看，能见度有限。这些快艇应该都是紧急出发的，上面的给养不够他们撑多长时间。如果就这么耗下去，倒是我们更能撑得更久一些。” 他转向师爷，说：“既然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就让潜艇里的兄弟都休息一下，给他们发点儿犒劳品，让大家别那么紧张。除了酒之外，牛肉条、巧克力之类都可以。给少一些，吃多了容易犯困。” 手下们马上去准备，水手们拿了犒劳之后，情绪多少都平稳了些，没之前那么紧张了。 …… 唐宋明手拿望远镜，眼瞅着快艇队停了下来。 由于气温下降得厉害，海面上有大量可见的冰片出现，这些冰片已经开始阻碍快艇的前进。 一般来说，含有大量盐分的海水不容易结冰，但在气温下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海冰就会出现。海冰初生时呈针状或薄片状，如果继续降温，就会形成糊状或海绵状的冰层，如果进一步降温，就会成为漂浮于海面的冰皮或冰饼，这种海冰也叫莲叶冰。当海面布满这种冰之后，就会向面积、厚度两方面增长，最终形成覆盖大片海面的灰冰和白冰。 现在的海冰已经是莲叶冰。 当莲叶冰出现之后，就会阻碍船身较小、船壳较薄的小船在海面上的行驶。 民警显得有些焦虑：“那些快艇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恐怕不能依靠他们在附近海域上搜查潜艇的踪迹了。” 唐宋明摸了摸下巴，说：“我刚才进港口的时候，好像发现咱们这儿有个国防博物馆？” 民警点头：“有是有。今年刚建好的，预备元旦期间开放，咋了？” “博物馆里都有啥？” “其实就是这些年里退役的海军装备。不过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拆掉了武器。枪炮什么的都没装弹药。” “有就好！展品册子有吗？” “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你可以从官网上查一下。” 唐宋明抢过民警的手机，迅速登录博物馆的官网进行查询。 民警望着状态癫狂的唐宋明，心想，这人恐怕是刚才在水里泡了一阵，把脑子泡得不怎么好使了吧？ “找到了，还真有！”唐宋明兴奋地指着手机屏幕说：“展馆内有一艘‘海青’级大型护卫艇！” “哦，有这个又能怎么样？” “‘海青’级护卫艇是带有反潜作战能力的！它上面载有声呐，展馆内展出的这艘护卫艇并没有拆除声呐和发动机！它是凭自己的动力从海军基地退役之后直接开到这里来的！我们可以借助这种护卫艇来搜寻犯罪分子的潜艇！” 民警也兴奋了起来：“真的？！可现在港口外头的海面都开始结冰了，这种护卫艇能在结冰的海上跑吗？” “资料显示，这种护卫艇的船身经过了加固，具有较为简单的破冰能力，而且，现在的冰只是莲叶冰状态，并不算结实。也就只能挡住快艇队的快艇而已。” “那我现在就带你去博物馆，找人把那艘护卫艇开出来。” “不……我们要先去找一件别东西，如果没有这件东西，就光有那艘护卫艇，也是白搭。” “什么东西？” 唐宋明瞄了一眼海港内的一座建筑物：“这应该是你们这里的消防队，是吧？” “是的。” “我猜我在那里就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走，我们先去那儿一趟。” …… 海面之上，快艇大队的人正忙着在海面上寻找可以回港口的“路”。 “绝大部分海面都已经出现浮冰片，回港口的路必然会被堵死。”说话的是水上公安局快艇大队队长徐放，“要么我们就等港口方面派破冰船过来救援我们，要么我们就自己想办法。” 有同事说：“我们的快艇速度虽然快，但船壳很薄，恐怕不能自己破冰回去。” 徐放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邮轮：“或许我们可以跟着它走。” “跟着邮轮？它有破冰能力吗？” “这艘邮轮的前身是前苏联海军研发的一种特种船只，为了能在广袤的北冰洋上航行，必须具备一定的破冰能力。你看它现在的速度虽然不算快，但海面上的那点儿莲叶冰对它一点影响都没有。跟在它后面应该是安全的。通知所有快艇，编成一队，跟在邮轮的后面，返回港口。” 各快艇调度完毕，正准备跟在邮轮后面返航，总部却突然发来讯息，让他们暂时在海面等待指令，先不要返回港口。 “怎么回事？不让返航的话，我们这趟出航燃料带得少，不够持续巡逻用啊。”徐放不明白总部的意思。 总部的领导解释道：“出现了新的情况，据港口的同志提供消息，现在有犯罪分子搭乘一艘潜水艇，从港口出航，应该已经到了你们所在的海域。在把这艘潜艇‘逮’住之前，你们先不要回来。” 徐放一怔：“我们所乘的都是快艇，只能在水面上跑，人家坐的是潜水艇，必要的时候可以在水底下跑，我们想追也追不上啊！” “这艘潜水艇算是土制潜艇，设备不会太先进，潜水深度有限，速度也不够快。每潜水一阵子，就需要上浮来补充电能和氧气。到时候你们就有机会了。此外，你们还会获得一个很强的助手。” “什么助手？” “正在从博物馆往你们那里赶，到时候你们就看到了。” 徐放默默地放下了话筒，心想：“从博物馆来的助手？讲解员吗？” 第340章 潜龙在渊（4） “咣咣！”响亮的敲门声，打破了博物馆内的寂静。 看门大叔扶着老花镜，嘟嘟囔囔地打开了大门：“谁啊？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么？” 唐宋明把头探进了门口：“大叔，让我们进去吧！我们要抓坏人！” “抓……抓坏人？！”大叔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唐宋明就把大门推开，他跟民警两人一人推着一辆小车，吭哧吭哧地进了博物馆。 大叔急了：“喂，你们是什么人啊？！要干什么？这小车上的是啥玩意？” “您放心，这小车上的都是安全物品。”民警把证件掏给大叔看：“我是港口派出所的民警，我叫洪利群，大叔，我们来您这儿，是来借一样东西。” “民警找我借啥东西？” “借这馆里的一件展品。”唐宋明往前一指：“看到了，带水池的展区，最里边的展品就是！” “天哪，这玩意可真大，比水上警察使用的快艇大多了。” “人家那可是几百吨级的战艇啊，装了大炮和深水炸弹，比警用快艇可大多了。当年这东西可是在南海击沉过炮舰。” 他俩一边嘀咕，一边朝护卫艇走去。 看门大叔急了，朝两人喊道：“你们干吗？！那片展区现在还没开放，有危险！” 民警洪利群说：“大叔，您就甭急了，我们要向您借的，就是这件展品。” “那可不是普通展品啊！”看门大叔拦住两人：“这战艇是我亲自开来的，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把它取走！” “您亲自开来的？！”唐宋明眼睛一亮：“您是退伍军人？” 大叔一拍胸脯：“当然！我以前是东海舰队的，这战艇当年就是我负责打理的。虽然我在舰队也算不上什么大官，可也是好兵，拿过二等功。” “太好了，您会开这艇就太好了！”唐宋明抓过大叔的手臂，说：“来，帮我们把这艇开出去吧。” “开……开什么玩笑！”大叔把他的手甩开：“这东西怎么能随便开出去。这是展品！就算你们是警察，也不能随便玩这里的展品！” “我们不是随便玩这里的展品，我们是有要紧的事要办！”唐宋明一指外面的大海，说：“有一伙犯罪分子驾驶潜艇逃出港口，我们想借这艘战艇出去，搜寻犯罪分子。” “原来是这样。”大叔转向洪利群：“你们警方同意了么？” 洪利群点头道：“我已经向上级领导申请，他们同意，不过，需要先对这艘战艇的情况进行检查，如果不适合出航，也就不能让它出去了。” 大叔眯着眼睛说：“我照顾了战艇一辈子，没想到，这么老了，还有机会参战！小伙子们，你们可以放心，这艘战艇的状况完全适合出航。只不过，它的舰炮已经被锁死，没有炮弹，发动机燃料箱内也没有油，你们怎么把它开出去？” “燃料方面您不用担心，我找港口管理局的人商量了一下，他们可以帮忙找燃料，您只要给我说出它需要用哪种燃料就行。他们那里的燃料品种很全。” “那就不客气了。不过，动作要快。加注燃料也不能我自己上，需要很多人帮忙。开动这艘船，也需要很多人。” “港口管理局会找几个懂船的师傅过来，此外，我们派出所所有的同事都可以听您指挥。” “那就好，不过，就算能启动声呐，搜索到那艘潜艇，我们也不一定能把它拦下啊。必须要找个办法把它截住，不让它逃走才行。” 唐宋明拍了拍小车，说：“这些东西就可以帮上我们的忙。只要能把潜艇定位，它可以帮我们‘搞定’。” 大叔扶了扶眼镜，说：“我看这玩意不像武器，倒像是灭火用的东西，上面不是还写着‘消防专用’吗？” “没错，我们请消防队给我们准备了四个，应该够用了。” “这是什么东西？” 唐宋明凑到大叔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大叔的脸色变了：“这么变态……好吧，你们可以把它们搬到战艇上，不过一定要小心，我怕它们会炸坏我的战艇。” “您放心，这东西装的是定时引信。除此之外，保险装置都已经在工作状态。只要不激活，就不会炸。” “固定在后面架子上吧，那些是以前放深水炸弹的地方，现在也已经空了。” 仨人开始忙着拆掉固定战艇用的铁链，没过多久，港口管理局的人也到了，送来了燃料，还有几名修理工。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战艇恢复到可以工作的状态。 唐宋明时不时看一下表，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比较焦虑。 时间不多了。就算潜艇是以低速出港的，现在应该也跑出一段距离了。而战艇上的声呐是有作用范围的，超过一定距离，就没有效果了。 他把这个顾虑告诉了大叔，大叔却说没问题。 “我们当年开着这个出航，锁定过二十海里范围内某东亚国家的潜艇。您别看我这艘战艇年纪大了些，已经退役了，但它是当年国内顶尖的高科技产品，它原本的设计目标，是发现深海中的‘大洋黑洞’，也就是美国的最新型核潜艇，因此它的声呐比一般猎潜艇上的声呐还要厉害。” 唐宋明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战艇整备完毕，大叔告诉他们：“战艇上的4台12ve230zc-ii型中速柴油机可以运转，舰载搜索雷达、艇壳声呐、导航，通讯设备等都可以运作，然而，光咱们这几个人还是不够。” 洪利群问：“我们派出所的人都来了，还是不够吗？” 大叔摇头：“当年这艘战艇需要71名船员。你要想发挥它所有的实力，来的人越多越好。而且，不能是傻子，最好是机灵一些，对船有了解的。” 正在这时，有人在外面说话：“需要我们帮忙吗？” “小徐？！”唐宋明急忙探头往外面一看，只见徐家颖带着几名同事，已经来到了博物馆内。 “你们怎么来了？！” “邮轮那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我们队长听说这边有大阵仗，就让我们过来帮忙。” 唐宋明惊喜地说：“太好了，今天这事儿一定能成。” 徐家颖欣慰地说：“我有那么重要么？” “不，主要是他。”唐宋明伸出手，指了指徐家颖身后的张一钊。 第341章 潜龙在渊（5） 邮轮驶回了海港之后，李洁让徐家颖和其他几名警员回到岸上。邮轮内仍留下了一批人，与李洁一起参与搜查。 她亲自去见了那位新船长，然而，对方的状态似乎不太方便接受问话——他整个人似乎在酒缸里泡了三天三夜，就连出的汗似乎都带着酒精味。 这位新船长名叫乔邦，李洁问他，那一男一女两个“朋友”是怎么认识的，知不知道他俩是逃犯。乔邦答道：“在酒吧里认识的，不知道他们俩来历，只觉得挺投缘的，就请他们到船上坐坐。” “只是坐坐？” “对啊，只是坐坐。后来，聊得挺开心的，不知不觉天就晚了，请人家在船上过个夜也正常吧？更何况今晚的雪下得这么大。”乔邦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李洁冷笑道：“我听说你为他们俩办了长期入住手续？而且是免费的？” 乔邦耸了耸肩，说：“他俩说自己是媒体方面的大人物，手里有很多资源，我们这趟是去给欧洲王室服务，这可是大事，怎么能不让媒体报道一下呢。而且，那么多空房间，闲着也是闲着，我这么做没啥问题吧。” “那俩人是逃犯，你知道么？” “逃犯？！”乔邦像是吓了一跳：“我……我当然不知道，要是知道，我怎么可能会邀请他们上船！” 李洁敲了敲桌子：“你都给他们办了入住手续，还收了他们的钱，居然不知道他们是逃犯？” “谁……谁收钱了……我怎么可能收他们的钱！你们血口喷人！” 李洁说：“这俩逃犯，目前正在港口派出所内录口供，根据其中一人的供述，为了能上船，他们俩给了你五万块钱现金，由于是逃犯，他们不可能使用微信、支付宝或者网银之类的东西给你转账，这五万块钱现金是上船之前给你预付了一半，上船之后给了你尾款，这批现金上应该留有他俩的指纹，你应该也来不及把钱存进银行。我们现在正在派人搜查你的卧室，如果从里面搜出这笔带有他俩指纹的现金，你可就赖不掉了。” 乔邦的额头上见了汗，之前懒洋洋的架势也不见了。他嘟囔道：“我都喝多了，万一他俩趁我喝多了把钱放到我床底下，那也算是我收钱？” 李洁冲门口的一名警员说：“去搜搜他卧室的床底下，现金可能藏在那里。” 乔邦先是一愣，随后气得站了起来：“你刚才是在忽悠我吧？！之前你根本就没派人去搜我的卧室，对不对？！” 李洁淡淡一笑，没有否认。 门口那警员快步离开，没过多久，拿着一只旅行袋回来，那旅行袋里装着几叠旧钞票，经过现场清点，正好是五万块。 李洁拍了拍那旅行袋，说：“这袋子和里面的钞票上只要能查出你的指纹，恐怕你就脱不了干系了。” 乔邦的身子不由自主往后缩。他的脸上露出了懊悔的表情。的确，为了五万块钱而把两名逃犯弄上船，这等于把自己的后半生都栽进去了。 …… 在博物馆内，唐宋明对张一钊说：“战艇里有大量的电子仪表需要人来操作，看门大叔懂一些，但他还要驾驶，管不过来，这方面只有你能代劳了。” 张一钊扫了那些仪表一眼，说：“交给我。只要能抓住那潜艇上的人，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为了对付犯罪分子，两个人现在都摒弃前嫌，要并肩作战了。 整备完毕，大叔喊了一声：“起航！”随后便启动了发动机。 “海青”级护卫艇慢慢地开始挪动，船上的灯光亮起，照亮了银灰色的船身。在阴沉的天幕下显得格外醒目。 张一钊手忙脚乱地开始工作。声呐已经启动，在海港内搜寻着目标。 “现在海港内已经没有还在活动的船只，那艘潜水艇应该已经驶出海港，我们也要出港。” 大叔抚摸了一下战艇，深沉地说：“老伙计，咱们又要出航了，没想到还有和你并肩作战的机会。” 战艇缓缓出港，所过之处，海面上的冰片都被强化过的战艇船壳顶开，冰层破损，出现了一条航道。 远处快艇队的人看到这一情景，都振奋了起来。 徐放看了一眼远远开过来的战艇，觉得奇怪：“咱们海港里啥时候有海军的护卫艇？” 旁边有个人眼尖，指着战艇说：“队长您看，那艘船上带着博物馆的标识，那是博物馆里的展品吧？” 徐放皱眉：“展品？这玩意应该算老古董了吧？还能开么？要是在大海上散了架，咱们还要负责打捞幸存者啊……” “队长，那船看上去挺结实啊！连海上的冰层都给撞开了。再这么下去，咱们就能获救了！” “咱们能不能获救倒是其次，我看那艘船不只是为了救咱们而来的，没准儿能帮着找……咦？护卫艇上有人在摇晃旗子！” 有人站在护卫艇的船头，摇晃手里的两面旗子。 徐放眼睛一亮：“这是在打旗语！估计这帮人不知道怎么联系咱们，就用这种方式来跟咱们交流。你们谁懂旗语？” 快艇上有个同事是从海军退役后转业过来的，他告诉徐放：“那艘船上的人说，他们有声呐，可以帮助搜寻犯罪分子的潜水艇。” 徐放乐了：“太棒了！你去找两面旗子，用旗语回应他们，就说感谢他们提供帮助。另外，把咱们的通讯方式告诉他们。我要跟他们的船长，不，跟他们的领导通话。” 很快，护卫艇上的人与快艇上的人建立了联系，双方交流了各自的搜索结果。 快艇队暂时没有发现任何潜水艇的踪迹，护卫艇的声呐也尚未没发现潜水艇的踪迹。 唐宋明皱眉道：“难道说潜水艇已经跑远了？不至于吧……” 张一钊解释道：“护卫艇上的声呐探测范围不小，而且可以通过声音来确定目标所在的位置。你看显示屏上，目前在这一海域，除了咱们这艘艇之外，就是快艇队。” 显示屏上有几个亮点，这些亮点代表着快艇。 唐宋明看了一阵，忽然问：“快艇队一共有几艘快艇？” 洪利群答道：“好像有六艘吧，怎么了？” 唐宋明指着显示屏说：“不对啊，现在一共有七个亮点，而且这些亮点都聚在一起。” 第342章 潜龙在渊（6） 洪利群拿起望远镜看了一阵，确认海面上的快艇只有六艘。 然而显示屏上确实有七个光点，而且都处于静止状态。 “六艘快艇，七个光点？”大叔点了点头：“可能那艘潜水艇就在快艇队的正下方。我们的仪器有点儿问题，显示屏只能显示出方位，不能显示出深度。” 张一钊说：“我们要不要过去，抓捕那艘潜水艇上的人？” 徐家颖在他头上捶了一下：“怎么抓捕啊？人家可是在水底下，只要他们不上来，我们也没办法。” 唐宋明说：“他们还是会上来的。” “为啥？在水里待着不安全么？” 唐宋明解释道：“他们需要补充电能。现在他们需要靠电能来供暖，生产氧气，照明，以满足潜水艇内所有乘员的需要。但电能不是无限的。我猜他们也没能力研发aip系统，当电能耗尽之后，他们就必须上浮，依靠柴油机来发电。” “因此，我们要在这儿等着，一直等到他们浮上来才行吗？” “没必要。我们可以制造一些小小的意外，让他们被迫上浮。” 唐宋明说：“通知快艇队的人，犯罪分子锁乘坐的潜水艇可能位于他们的正下方，请他们配合一下咱们。” …… “配合？怎么配合？”徐放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莫名其妙：“我们连挪窝都困难，眼下冰面已经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厚，时间一长，就会把我们完全困在这里。还是先让他们把冰层弄开，让我们被位置让出来。这样他们就可以顺利攻击那艘潜水艇了吧？” 负责通讯的同事说：“护卫艇那边的人说了，准备弄开一部分冰层。” “看来不傻。咱们先等着吧。” 徐放竖起大衣的领子，朝自己的手上哈了口暖气：“咱们本身就不适合对付潜水艇。这些都是护卫艇的活儿。他们把冰层弄开之后，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不，他们说，冰层弄开之后，他们会把潜水艇弄到水面上，到时候咱们要合力参与围捕。” “啥？把潜水艇弄到水面上？！你没听错吧？人家在水里待的好好的，干嘛还要浮上来？” “队长，港口派出所的人都在那艘护卫艇上，他们好像很有把握。” “洪利群他们都在？”徐放犹豫了片刻，说：“告诉他们，只要能把潜水艇弄上来，我们就马上组织抓捕。但前提是一定要弄上来。” …… 在听了快艇队发来的消息后，唐宋明说：“快艇队的人应该是不相信我们能把潜水艇给弄上来。” 徐家颖说：“别说他们了，连我都不信！” “那我们就做给你看。”唐宋明转向大叔：“我们要动手了。您要维持好船身平衡，把船靠过去。” “没问题。” 护卫艇开始朝快艇队的中央移动——根据声呐的提示，在这个位置上有一个光点，然而，这里的水面上并没有快艇，那么光点指的肯定就是水面以下的东西，也就是潜水艇。 护卫艇靠过去之后，停在了光点所在的位置。这里应该是潜水艇的正上方。 “武器系统准备。”唐宋明朝洪利群打了个手势，后者会意，和唐宋明一起朝战艇后方走去。 “武器系统？”徐家颖和张一钊都糊涂了——这不是一艘展品吗？展品不都是拆掉了武器吗？刚才他们登船的时候看到船上所有的枪炮都已经封了口，供弹机构都上了锁，基座都被焊死了，哪儿还有堪用的武器系统？ 然而，船后方传来了一阵金属碰撞的响声，原来，唐宋明和洪利群正利用消防斧把固定深水炸弹发射架的绳索砍断，清除发射架导轨上的杂物。 “深……深水炸弹？！”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吃惊，深水炸弹的体积很大，但他们登船的时候，都没看到有类似大小的东西。 “不是深水炸弹。”唐宋明笑了笑：“我要用的，是消防队用的特殊灭火工具——灭火弹。” 他和洪利群合力把一个红色的“圆球”搬上深水炸弹发射器。 尽管他们俩捣鼓了好一通，但目前渗水炸弹发射器仍然只能进行简单的动作——转向，将导轨倾斜，导轨上的东西就可以平滑地落入水中。 对唐宋明来说，有这点儿功能就足够了。 “灭火弹也是较为敏感的危险品，在遇到强力的磕碰之后，有可能会炸开，因此要平滑入水，尽可能不要直接往水里投掷。” 唐宋明看好了位置，探着头往水里望，只不过，什么都看不清。 快艇上的徐放看这架势，大致猜到了什么，就让人把快艇上的探照灯调整角度，往海水里照了下去。 虽说还是看不清，但隐隐约约的，似乎能看到水中有个硕大的影子，像是鲸鱼一类的巨兽，但又比鲸鱼大得多，伏在水中一动不动。 唐宋明点头，向快艇那边挥手致谢。他调整好发射器的角度，冲洪利群说：“我已经把灭火弹上的定时引信设置好了，跟大叔说一声，可以启动深水炸弹发射器了。” 洪利群把话传了过去，大叔按下发射开关，发射器开始运作，把一枚灭火弹“放”入水中。 红色的圆球开始沉入水中，朝下方的硕大影子靠拢。 …… 在潜水艇中，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由于快艇队一直没有什么动作，潜水艇内的人都松懈了起来，有的人甚至开始打扑克，用潜艇上的电脑玩单机游戏。 黑老大又开始听唱片，唱片的内容换成了《沙家浜》——阿庆嫂咿咿呀呀地唱着“垒砌七星灶，铜壶煮三江……” “咚！”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闷响。所有人都抬头往上看。 师爷忙说：“没准儿只是条鲸鱼。大家不要担心。” “咚！”又是一声闷响。 第一次的时候大家还没怎么注意，这回可是听清楚了。这明显是有什么重物砸在艇壳上的声音。 头顶上又接二连三地传来“咚！咚！”的声音。潜艇内的人都紧张了起来。 师爷也僵在了那里。第一次说是鲸鱼还有人信，现在……除非是遇上鲸鱼群了吧。关键是鲸鱼没那么蠢啊，居然组团往潜艇上撞？ 黑老大皱了皱眉，挥手让人关掉了唱片机。 “有问题，让人通过潜望镜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第343章 潜龙在渊（7） 瞭望员通过潜望镜往外张望，而眼前的情景令他终生难忘—— 一艘军舰出现在视野之内，它硕大的船身挡住了整个快艇大队。而它后部的舰炮，正指向潜艇所在的水域，炮口几乎与潜望镜来了个“眼对眼”。 除此之外，军舰后部硕大的金属架子上，一个个颜色鲜艳的圆球正在滚动，入水，朝着潜艇的方向砸了下来。 “有军舰！军舰在朝我们发射水雷！”那瞭望员失声尖叫了起来。 “水雷？！”这下连一向淡定的黑老大都不淡定了。 他大步流星来到潜望镜前，一把推开瞭望员，看了一下，随后也怔住了。 虽然无法确定那圆溜溜的东西是不是水雷，但位于潜水艇上方的东西，确实是一艘中国造的军舰。 而且，这军舰的武器已经对准了自己的潜水艇。 他大吼：“马上启动发动机，全速下潜！” 那瞭望员忙说：“老大，咱们周围都是水雷，如果盲目下潜，可能会触发水雷，咱们这潜水艇的外壳可是薄铁皮，根本撑不住一炸啊！” “别他妈的胡说八道！老子就是要下潜！”黑老大一脚把瞭望员踹开，朝操作潜水艇的水手们喊道：“快动手！” 黑老大发话，水手们不敢怠慢，马上操作潜水艇开始下潜。 …… 水面上出现了气泡，除此之外，声呐探测到水下目标正在下沉。 大叔说：“他们要跑了。” 唐宋明笑了笑：“早就料到了。定时引信也差不多该激活了。坐等好戏吧。” 他话音未落，水下忽然出现了一个类似“空泡”的硕大物体，紧接着，大量水花从水下往上激射，伴随着“轰隆”的巨响。 唐宋明点了点头：“这只是第一个。后面还有。” …… 潜水艇刚刚开始下潜，爆炸声就响起，冲击波在潜水艇内激旋回荡。 潜水艇内的人都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有些人站立不稳，直接趴在了地上。 a先生不声不响地扶住了黑老大。 黑老大并没有道谢，而是朝手下们大喊：“怎么停了？！继续下潜！” 瞭望员劝道：“老大，下潜产生的水流波动，会触发水雷，刚才的爆炸就很有可能是水雷被激活的结果。目前损失情况未知，但我们不能再冒险了……” 其他操作潜水艇的人也纷纷开始劝说黑老大。 “混账！”黑老大忽然抽出手枪，“你们特么再不听老子的话，老子就开始杀人！我数三下，一，二……” 那些操作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潜水艇再次开始下潜。 黑老大满意地把枪收了起来：“哼。还真是不能总惯着你们啊……” 他话还没说完，头顶上方忽然又是一声巨响。 “轰！” 潜水艇再次被爆炸声震动，有的水手吓得抱着头躲到了桌子底下，有的开始争抢救生圈和救生衣。 潜水艇自然又停止了下潜。 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潜水艇内震荡不断。 黑老大尴尬地拔出枪，又塞了回去。连续的爆炸，让他几乎站立不稳。多亏a先生在一旁搀扶。 瞭望员咬了咬牙，说：“老大，这老挨炸也不是个办法，咱们……上浮吧？” “上浮？！”黑老大怒笑：“海面上除了水警，还有海军，你小子是想让老子向他们投降，束手就擒？” 爆炸声再次传来，头顶的电灯都暗了下来。 “老大，目前……目前好像没别的办法……向他们投降，咱们好歹还能留个全尸……”瞭望员颤声道：“不瞒您说，我家里还有刚出生的儿子……我还想再见他一面……” 黑老大无奈地收起了枪，朝瞭望员说：“好吧，你这也是情有可原。你过来。” 瞭望员顺从地走了过去，黑老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可惜了。” 瞭望员忽然一声惨叫，随后倒地不起。身子下面渗出大滩的鲜血。他颤了几颤，最终不动了。 黑老大愤怒地在他身上又踩了几脚，要不是潜水艇内震颤不断，他很难维持平衡，说不定他会一直踩下去。 “你才犯了多大点儿事？我们特么和你一样么？！落在老子手里的人命，没有一百条，恐怕也得八十条！你能回去看你儿子，老子特么出去就得被枪毙！” 他把枪口转向其他人：“都特么给我坐下！好好开船！” 然而，坐下的人并不多。 有些水手甚至从怀里掏出手枪等武器，冷冷地看着黑老大。 黑老大怒道：“怎么？！你们还想造反？！” 这艘船上的大副站了出来，不紧不慢地说：“黑老板，您买了这艘潜水艇，这是大手笔。您花了大钱给我们这些雇佣兵，预付两年的，这也是大手笔，不过，兄弟们虽然是出来卖命的，却没想过在这儿栽了。遇上水雷，您还是该听我们的。毕竟潜水艇是由我们兄弟来操作的。可您不但不听，还把我们的兄弟給毙了。这事儿可就不好说了，至少，用钱是摆不平的。” 黑老大的脸沉了下来：“你想怎么样？” “也不怎么样，黑道上的规矩，血债血偿。”大副冷森森地看着他：“反正，这潜水艇的皮也挺薄，真在这里头全力开火，大不了大家一起死。我们无所谓，反正能給兄弟报了仇，大家就不后悔。” 师爷忙跑到他和那些人中间，大声说：“大家都别冲动，别伤了和气。你们老三是死了，这方面，我们会好好赔偿……” “赔你妈！”大副大吼一声，把军刀抽出来，横在他脖子上：“再特么多嘴，老子现在就剜了你！” 他旁边的人也纷纷朝师爷怒目而视。 师爷向来是文绉绉的，没跟人动过手，现在被一群手持武器的大汉呛声，多少有些紧张。 “老苏，别怕，站我后边去。”黑老大眯着眼，一手攥着枪，一手撩起衣服下摆，露出衣服下面的防弹衣。 “我看各位兄弟都像是有备而来啊，随身还带这么多家伙！就算没今天的事儿，你们也打算对我动手吧？” 第344章 潜龙在渊（8） 爆炸的余波还未平息，声呐显示屏上出现的是一片纷乱的雪花。 张一钊望着窗外被炸起的冰片和水花，对唐宋明严肃地说：“你使用的是违禁的危险品吧？这东西的威力也太大了！” 唐宋明说：“放心，我使用的是合法的消防专用灭火弹。这种还是个特殊型号，表面都是密封的，设定好程序之后，可以定时激活，激活之后就可以迅速炸开，并把周围的氧气迅速消耗掉，把火焰熄灭，顺便还会释放出大量灭火用的黏性物体。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个特别的作用……” “什么作用？” “降温，根据资料显示，它可以在炸开之后，于数秒钟之内把一千摄氏度的火场降温到一百摄氏度左右。”他指了一下周围的水面，说：“就算不会把潜水艇周围的水都冻结成冰，但也会让它们成为冰水混合物，再加上灭火弹释放出的粘性粉末，就可以对潜水艇的行驶造成强大的阻力。” 徐家颖咂舌道：“你这比炸死他们更狠啊，你是打算把他们困死在海水里……” 唐宋明摇头道：“他们只要放弃抵抗，就不会死的。黏性物体的重量比同体积的水要大，如果他们急速上浮，浮上海面，就不会死。” “逼他们出来投降？真有你的。就怕他们是宁可死都不愿意投降的顽固分子。” “对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强迫自己下沉。”唐宋明转向大叔：“大叔，他们现在还在原来的位置么？” 对此，大叔也比较无奈：“咱们的声呐太老旧了，而且周围的声源也太多了，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对目标进行探测，对咱们的声呐来说，有些吃力。” 唐宋明点头：“那就等爆炸停一下的时候再说吧。我之前投下去的灭火弹也差不多该炸完了。给犯罪分子们一点儿喘息的时间。只不过，这点儿时间估计他们也不会用来喘息……” 徐家颖问：“为什么会这么说？” 唐宋明说：“无法逃脱的幽闭环境，以及来自我方的压力，会使得心理素质较差一些的犯罪分子率先崩溃，在这些人中，如果有犯的事儿比较小的，会考虑主动向警方投降。而那些罪大恶极，就算是主动投降也没有希望获得减免死刑的机会。他们会誓死反抗。在这些人里，如果有黑老大那个级别的犯罪组织头目，他一定要对那些想浮上来投降的人使用暴力手段，进行压制，否则很快就会有分裂出现，潜水艇里自动分成两拨人，他们展开互斗，直到其中一方屈服于另外一方。” 海面上逐渐平静，之前投入海水中的灭火弹都已经引爆完毕。唐宋明和洪利群开始准备新的一批灭火弹。 “带的不多，这是最后的三个了。”洪利群显得有些担心：“不会不够用吧？” 唐宋明微笑道：“没关系，这些就足够了。潜水艇里的人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心理素质远远赶不上职业军人。” 正说着，大量的气泡从水中涌了上来，唐宋明来了精神：“看来这是熬不住了，准备从水里出来了。” 徐家颖喊着：“大家注意！他们要从水里出来了！准备抓捕！” 在大量的气泡中，可以看到有一个人形的影子从黑暗中钻了出来，逐渐上浮。 现场的海面上浮冰碎片较多，护卫艇的船身较大，靠过去抓捕较为不便。这时候就要靠徐放他们的快艇来帮忙捞人。 徐放指挥自己那艘快艇一马当先靠了过来，正好那人在快艇侧方冒出头来，徐放轻舒猿臂，一把揪住这人的救生衣，把他往快艇上拖。 那人似乎也已经在水中耗尽了力气，就这么任由徐放把他拽上快艇。 徐放身边的人利索地给这人上了手铐，把他往快艇内部拽。徐放得意洋洋地朝唐宋明等人看了过去，心想，甭管你们之前出了多少力，这第一个露头的犯罪分子是我亲手抓到的，等记功的时候就要给我记头功。 哪知道他身边的同事忽然叫了起来：“徐队！这人……这人不行了！” 徐放大惊，赶紧转身检查那人的情况，只见那人的脖颈处有圆孔状的伤口，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正面穿了进去进去，从后脖颈穿了出来。这人应该在上浮过程中就已经失去了意识，只不过由于身上穿了救生衣，尽管身体不再动，但还是借助救生衣本身的浮力漂了上来。 徐放喊来卫生员，试图对这人施急救，但这人受的是致命伤，又在寒冷的海水中泡了一阵，哪怕是此刻马上送进手术室，恐怕也救不活了。 旁边又有同事喊：“徐队，船尾方向又有人浮上来了！” “还愣着干吗！捞人！” 徐放几个箭步冲到快艇后面，这时候已经有人把浮上来的家伙捞出水面，只不过，这人也已经人事不省。 在他的脖子上，赫然也留下了圆形孔洞。 “是对穿伤！某种子弹留下的对穿伤！” 另一艘快艇的方向忽然传来呼救声，原来是有人终于安全地浮了上来，正用手抓住快艇的船舷。 那艘快艇上的人马上跑了过去，把那人拎了上来。 那人喘着粗气，正要道谢，忽然一声闷响，他的头一歪，身子往后一倒，重新扎进海里。眼瞅着虽然还是浮着，但再没有动弹过，只是借着救生衣漂浮。 徐放猛然警醒：“所有人不要擅自把头探出船身以外，有人在水下朝上面射击！” 接二连三地有人浮了上来，但大部分都是在上浮过程中就已经中弹，露出水面时就没了气。少数几名幸运者努力爬上了快艇，但也在上船之后头部或颈部中弹，当场死亡。 徐放气得暴跳如雷，但也毫无办法。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被杀。 最后浮上来的是个大胡子，这人浮上来的时候脸是朝下的，四肢略显蜷曲。看起来很像是淹死的。 第345章 潜龙在渊（9） 大胡子在水中漂了一阵，离徐放这艘快艇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忽然以很小的幅度抬起头，使劲吸了一口气。随后就又把头低了下去。 徐放忙说：“这人还活着！快把他弄过来！” 那大胡子始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直到被拽上快艇，拖进船舱之后，他才终于敢睁开了眼睛。 “救救我！我愿意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我是那艘潜水艇上的大副，黑老大应该还在那艘潜水艇上。如果你们要追，现在还来得及！” 徐放问：“潜水艇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为什么会逃出来？为什么会有人朝你们开枪？” “内讧……我们想出来自首，黑老大不让。我们在里面僵持……” 大副等人并非是简单的雇佣兵，他们是被黑市里的某些大佬推荐到黑老大这边来的。当黑老大意识到自己必须出海逃亡的时候，他联系了一些有门路的大佬，让他们提供出海逃亡的途径，有大佬推荐了潜水艇。乘船出海势必会被水警查到，而通过土制潜艇，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港，等到了公海之上，再进行补给，之后逃往更远的地方，甚至可以找个无人的小岛，就此躲上个几年——黄考兄妹的逃犯生涯，有一大部分就是在公海的某些小岛上度过的。 黑老大用相当高的代价，换回了一艘状态还算可以的土制潜艇，但光有潜艇没有人驾驶是不行的。光一艘游艇都需要几十名船员才能远航，潜艇当然更不能含糊。黑老大通过黑市大佬们的关系，找到了这批比较有经验的雇佣兵，由他们来驾驶潜水艇。 然而黑市的大佬们并非完全对黑老大俯首帖耳，这次是干掉黑老大的最好机会，他们又怎么肯放过。 在潜水艇交接之前，大胡子等人就接到了大佬们的授意——带枪上潜水艇，等到了公海，黑老大等人松懈的时候，直接干掉他们，把尸体扔到公海上，黑老大带到潜水艇上的财物，可以由大胡子等人自由分配。从此之后，中国大陆的黑市控制权，就由黑老大那里转到了大佬们的手上。 因此，大胡子等人登船的时候，其实都带了枪。 当黑老大抽枪对着他们之前，他们其实已经在预备着一场暴动。 只不过，黑老大突起发难，以“不听话”为借口，干掉了他们的一个兄弟，这件事出乎他们的意料。 但他们也正好以此为借口，准备对黑老大群起而攻之。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可是出乎他们的预料。 随着一阵“深水炸弹”带来的剧震，潜水艇内的灯光熄灭了。 潜水艇内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还是a先生提议：“你们这些船员都可以离开，在潜水艇尾部有一个应急逃生口，如果你们愿意，穿上救生衣，从那里脱离就可以了，我们这些人留下。” 这个建议还算可以。在黑暗之中，盲目开枪会射到自己人，也有可能会打坏潜水艇上的设备，逃都逃不掉，最后还是会被警察抓到，还不如趁这个机会从船尾逃生。 于是，大胡子等人摸到船尾，依次从后面的应急逃生口钻了出去。 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本以为所有的兄弟都已经顺利地逃到海面上了，没想到刚上浮到一半，他就看到海水中弥散的红色血污。 大胡子吃了一惊，他意识到这是有人在追上自己的兄弟，仓促之间他也想不到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浮。 在昏暗的水面以下，视野范围有限，他只能隐约看到从潜水艇方向激射出一道又一道带有气泡的“白线”。这些“白线”迅捷地穿入自己兄弟的体内，那些被“白线”射中的人痛苦地挣扎几下，随后就不动了。 他觉得那可能是某种可以在水下射击的武器。不过，但凡这种在水下射击的武器，射程都不会太远，子弹在水中前进会遇到很大的阻力，不像在空气中飞得那么远。 有一名兄弟在他身后游过，这人的速度原本比他快，但在上浮过程中被“白线”击中，动作很快慢了下来。 大胡子担心自己也被“白线”击中，他灵机一动，躲到了那中弹的兄弟背后，很快又有几道白线射了过来，但都被那兄弟的身体挡了下来。 大胡子心中歉疚，默念道，兄弟，如果有机会逃出去，我一定给你好好烧纸。 没准儿这兄弟在天有灵，大胡子居然真的平安浮上了水面，并被警方捞到了快艇上。 …… 在护卫艇上，徐家颖等人也捞上来一具水手的尸体，徐家颖看了一眼尸体，说：“这伤口好像是前苏联的aps水下突击步枪造成的，那种枪使用mtc5.66mm口径箭形弹，穿透性强，甚至可以在一定距离内击穿钢化玻璃。大家不要离船舷太近。” 她话音未落，深水炸弹发射架发出“啪！啪！”两声脆响，上面的导轨突然断开。 徐家颖急得大喊：“所有人卧倒！水下有人在朝我们射击！” 洪利群匍匐前进，来到发射架前，见那上面有几个零件已经被打坏。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没办法把那艘潜水艇打出来了。” 水下又传出几声闷响，船舱内的张一钊惊道：“声呐显示屏上一团糟！好像是有人破坏了声呐！” 大叔瞄了一眼，皱眉道：“水下蛙人有蛙人。唉，如果这艘护卫艇上的武器都还在的话，我们可以用重机枪或者榴弹发射器来对付蛙人，但现在……现在就只能这么吃闷亏了。” 水下的蛙人似乎盯死了这艘护卫艇，除了破坏深水炸弹发射架，破坏声呐之外，还时不时在水中打几下冷枪，护卫艇上的舷窗被打出了几个窟窿。唐宋明等人被迫退进舱室内，不敢再出去了。 徐家颖愤怒地捶着船板：“唉，功亏一篑！在水里的枪法还这么好，黑老大手里怎么会有这种人！” 唐宋明说：“他手里确实有这种人，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咱们打交道了。” 第346章 潜龙在渊（10） a先生身穿潜水服，在海水中瞄准了船上的人，他觉得其中一个人很像唐宋明。 但他扣动扳机的时候，发现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他非常遗憾地放下了枪——他身上的特种兵专用潜水服可以携带四个弹夹，再加上枪内已有的弹匣，一共是五个弹夹，现在五个弹夹都已经打完了。 不过“战果”也是辉煌的，目前对方的大型反潜护卫艇已经失去了反潜作战能力，只相当于一艘普通的船罢了。 他身上还带着一枚磁吸式炸弹，只要把这玩意往护卫艇的龙骨上一贴，它就可以吸附在上面，然后在指定的时间引爆。 就在a先生准备向护卫艇游过去的时候， 那几艘快艇 潜水艇上的红色信号灯亮了，反复亮了三次，a先生知道那是潜水艇内部的电路已经恢复正常，黑老大在给自己发信号，他马上向潜水艇游去。 返回潜水艇之后，黑老大握着他的手，急切地问：“怎么样了？” “没问题。”a先生摘下潜水面罩，说：“现在马上启动潜水艇，我们可以走了。” “不用担心上面的反潜护卫艇了？” “他们的声呐已经被我毁掉了。至于枪炮，似乎完全不能运转，所以不用担心。” 师爷也凑了过来：“可外面不是还有水雷吗？” “我怀疑那不是水雷，我之前曾经在海湾地区服役，水雷的威力，我曾经在波斯湾地区见识过，只要一发水雷，就足以让一艘上千吨排水量的护卫舰直接沉没，因此我觉得那应该不是水雷，要说是深水炸弹倒有点儿像。不过，深水炸弹发射架也被我毁了。对方应该无法再使用任何反潜武器了。” 黑老大点头：“好，这么看来对方既没有办法攻击我们，也没有办法跟踪我们。通知我们的人，马上离开这里。” 师爷为难地说：“我们缺少水手，这艘潜水艇由谁来驾驶啊？” a先生淡淡地说：“我们之前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曾经学习过驾驶水下载具，那帮人驾驶这土制潜艇的时候，我也观摩了一阵，觉得比我之前开的更‘傻瓜’一些。如果你们愿意让我试试的话，我可以操纵一下。不过，只有我一个还不够，我需要一些人来帮忙。” 黑老大抚掌大笑：“太好了！那就由你去驾驶。师爷，把咱们的人都叫过来，让他们都听a先生指挥。” …… 大叔带着唐宋明等人修理了半天，也无法让护卫艇上的声呐设备恢复工作。徐家颖拿着望远镜朝水中搜索了一阵，发现潜水艇子已经不见了。 众人都有些泄气。 洪利群安慰大家说：“刚才得到消息，之前追踪车队的人一直盯得很紧。他们应该会有收获。” 唐宋明也说：“就算暂时抓不到黑老大，他也逃不了多久了。购买这样的一艘土制潜艇需要很多钱，就算黑老大财大气粗，也不会一直都能付出这么高的代价。等他把手头的钱耗得差不多的时候，也就离落网的时候不远了。” 张一钊提出质疑：“黑老大的财力就算在逃亡过程中用了很多，但他说不定还可以从黑市获得更多资金，只要黑市还在，黑老大的资金应该就是源源不断的吧？” 唐宋明说：“如果他还在黑市，那么黑市就是他的，如果他不在了，黑市在谁手里，可就未必了。” 徐家颖说：“徐放那边发来消息，说他们捞上来一个潜水艇内的水手，根据水手的供述，目前潜水艇内已经发生内讧，黑老大让雇佣来的水手统统穿上救生衣离开，但中途又让人射杀他们。” “射杀他们的人，应该就是破坏护卫艇上声呐和深水炸弹发射架的人。”唐宋明说：“能使用水下步枪进行远距离狙杀，应该是有职业军人背景，而且执行过特种作战任务。根据目前的情报，在黑老大的手里，这样的人只有一位。” 徐家颖说：“就是那位a先生吧？根据水手的供述，那人也在潜水艇上。八成就是他了。” “他已经和我‘交手’很多次了。这回又没能把我干掉，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走运了。” “确实够走运，不过，他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保护黑老大，如果他不顾一切地来找你报复，恐怕你也逃不了。以后还是多加小心吧。” 洪利群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通电话，是派出所的人打来的。 “追踪那支车队的人有新消息了！车队目前在中华大街和护国路交叉口分成了三队。领导们正在讨论要不要马上进行抓捕。” “分头逃走？”张一钊问：“都有什么车？” “三辆集装箱卡车，一辆大巴车。” “交管部门的人正在利用‘天眼’进行跟踪吧？要是能把监控图像切过来就好了。我可以利用电脑对图像进行分析，看看哪辆车上都有什么。” “你？你的电脑带透视功能？” 张一钊摇头道：“其实就是利用车辆的车胎状态，车辆行驶速度等参数来进行分析。” “图像切过来倒不难。不过，就算是分析也没啥意义吧？反正这四辆车都会被截停下来，上面的人都会被捕。” …… 城郊，中华大街。 当卡车出现时，西城派出所的警员已在路上设卡守候多时。 数十分钟前，领导已经作出决定，分别在中华大街、尚武街、东风路三个地段设卡，把这些车全都拦下来。 警员们远远地向卡车招手，让司机靠边停车。 司机面无表情，直到快开到警员面前的时候，才踩下刹车，车头几乎紧贴着警员的身子停了下来。 在此地设卡的警员共有五名，带头的名叫郑凡。郑凡见这司机的态度十分嚣张，也动了火，他朝其他人打了个手势，随后掏出警枪，伸手去拽卡车的车门。 冷不防那司机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枪，朝着车门就来了一枪！ 子弹穿过车门，正打在郑凡的胸口，郑凡闷哼一声，身子后仰，飞出两米来远之后才落地。 其他警员还没反应过来，那司机就猛踩油门，卡车朝着前方猛冲，撞开拦路的警车，朝着前方的隧道驶去。 第347章 匿踪（1） 中华大街往北的隧道绵延数公里，部分位于数米深的岩石层之下。 那司机驾着大卡车冲进隧道后，警员们一边检查郑凡的伤势，一边向总部汇报。 总部立刻派人在隧道另一头进行堵截，并让人停住驶向隧道方向的车流。 郑凡被送往最近的医院进行抢救。不过，他在出发之前穿了防弹衣，对方的子弹又被车门挡了一下，威力被削弱了不少，因此他本身受到的伤并不致命。饶是如此，他胸口处的肋骨也被子弹带来的强大冲击力打折了一根，足见那子弹的威力有多大。 嵌在他防弹衣上的弹头被取了下来，有人认出那可能是12.7毫米口径的“沙漠之鹰”手枪弹。 能在这种枪的近距离射击之下活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当时司机尚在驾驶卡车，在此情况下依然能单手使用“沙漠之鹰”进行射击，绝对是个硬茬子——一般人使用这种枪需要双手握枪。 一架尾随在卡车后面的无人机已经跟着卡车进入了隧道。不过，由于隧道内高度较低，无人机被迫降低了高度。 此时进入隧道的车流已被截停，加上这个时段中华大街上的车本来就少，除了这辆卡车之外，隧道中已无其他车辆。 隧道内的光线差一些，无人机开启红外线跟踪模式，根据机载光电系统继续跟踪。 警方高层已迅速做出应对方案——鉴于对方持有“沙漠之鹰”一类威力强大的武器，面对这种歹徒，决不能掉以轻心。隧道两侧安排的警员除了要身穿防弹衣，拿警用手枪之外，还要带上警用冲锋枪。 大卡车是以四十五公里的时速进入隧道的，根据计算，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从隧道另一头出来。 然而，守在另一头的警员等了很久，端枪的手都开始发酸，还是没有看到卡车的影子。 后方负责指挥的领导要求让无人机拍下现场画面，但无人机似乎也出了什么问题，传回的视频一片模糊。 负责操纵无人机的警员认为，这是因为隧道所在的岩石层较厚，视频信号无法顺利传出。如果信号继续弱下去，就连操纵无人机都会变得困难，无人机很有可能会失控坠地。 有人提议：“能不能派人进去跟踪监视？” 但这个建议很快就被领导否决了。现在要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持枪歹徒，这帮人毫无顾忌地对警员开枪，就说明他们早已把一切置之脑后。如果贸然派人跟踪，在相对封闭的隧道里，很有可能会有伤亡。 这个情况很快传到李洁那里，李洁主动表示愿意进隧道查看情况。 “黑市这帮人狡猾得很，我担心他们还会耍什么花样。” 领导坚决不同意，但目前又没有别的可以打破局面的办法。早晚要有人去隧道内侦查才行。 此时，另外三辆汽车都已经被警方截停，但车上除了司机之外都没别人。司机也都很懵，他们说自己属于租车公司，头一天有客户到公司租了他们的车，让他们把车开到指定地点，再根据规定路线行驶，到之前那个三岔路口就各走各的。 他们的车上什么都没装，尤其是那辆大巴车，还特意被客户嘱咐“要把窗帘全拉起来”，这就在警方面前造成了“四辆车都是满载”的假象。 李洁认为，对方是要靠这种方式来分散警方的精力，另外，警方如果要同时抽调三批人去拦截这些车，也会迫使警力分散。原本警方持有的防弹衣和警枪就有限，现在还被迫分成了三批。另外两批人此时已经在远离隧道的城区，需要花时间赶过来。 而此时李洁已经带了几个人，搭乘港口的那架直升机，向隧道这边赶了过来。 黑老大已经潜逃，大胡子那边供出的有价值情报并不多，隧道里的卡车是仅剩的线索，一定要拿下。 最好把卡车里的人都活捉。 但这是极有难度的事，没人敢对此打保票。 …… 直升机刚落地，李洁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她冲守在隧道外的警员亮出证件，问道：“里面没动静？” “没动静。不过，刚才曾传出轻微的爆炸声，还有闪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炸了。” “炸了？”李洁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用对讲机询问总部：“那架无人机还在工作吗？” “刚刚失去联系，现在已经没办法继续监控隧道内的情况了。” “隧道内没有监控摄像头吗？” “卡车已经停下来了，它停的位置正好是摄像头的死角。” “领导，我能不能现在带人进去看看？我担心那些人在耍什么花样。” “再等一下吧。我们正在联系武警那边，他们可以派装甲车过去。那些装甲车可以抵御12.7毫米口径的子弹，你还是等装甲车到了再考虑进隧道，这样更安全一些。” 李洁摇头道：“时间不等人。装甲车到这边还需要一阵子，在这段时间内，不知道隧道内还会发生什么事。” “还能发生什么？卡车里的人又跑不了，你就先把心放下吧。” 虽然领导这么说了，但李洁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她问了一下隧道内的构造。像这类隧道，一般都有特殊的排水井（类似普通公路上的排水沟，但是安装在岩层中的），李洁打算从排水井进去看看。 由于隧道内情况不明，她没带其他人进去，就只身一人钻进了排水井。 排水井内阴暗恶臭，还时不时有老鼠从她身边爬过，李洁强忍住恶心的感觉，往隧道深处爬去。 根据无人机最后传回的情报，她距离那辆卡车停放的位置还有一百多米。 然而，透过排水井上的格栅，她感觉到前方有很强的光源。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人在大喊大叫。 排水井上的金属格栅是可以掀开的，她小心地把头顶上的一处格栅推开，把手机探了出去，拍摄外面的画面。 卡车的方向有火光。 第348章 匿踪（2） 李洁心想，现在警方的人还没有攻进来，这卡车里的人打算****？ 有人在喊：“老金把地雷装好，其他人继续放火烧车，车烧完之后跟我下三号井口！” 地雷？！李洁陡然警醒——在这么阴暗狭窄的隧道里，只要在地面上安装地雷，就可以阻住进入隧道的车辆，就算是装甲车也不例外——本地武警装备的装甲车最多只能抵御12.7毫米口径重机枪的子弹，但底部却不能防地雷。如果中了地雷，轻则车辆受到重创，重则全车人难逃一死…… 李洁伸手去掏对讲机，但这排水井内部空间非常狭窄，对讲机被她别在了后腰上，伸手去够了两次都没碰到。 隧道里又有人喊：“地雷装好了！” 一个头上包着头巾的男人从入口方向跑了回来。 有个手拿“沙漠之鹰”的瘦子问他：“你都装了多少，装在什么位置？” “四个地雷，前后出入口各两个，此外还在两个出入口的上方安装了炸弹，只要感应到车辆进入，炸弹就会爆炸，引发上方岩石层崩裂，到时候会有大量岩石压下来，把前后隧道口彻底堵死。” “靠，你这手也太狠了，咱们得赶紧撤走，要不然万一警察攻进来，咱们也就跑不出去了！” 瘦子冲其他人一挥手：“走！去三号井口！” 所有人都朝着李洁的方向跑了过来。 李洁大惊，她还以为这帮人是冲自己来的，但他们从她面前跑了过去，直接跑向路边的一扇门。 那扇门上挂着铁锁，锁上已经生了锈，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瘦子过去之后三下两下把锁破坏掉，随后扭开门，带头钻了进去。 其他人也跟着钻了进去。 李洁默数了一下，这些人的总数不超过六个，其中，有四个人手里都拎着提箱。 包着头巾的男人最后一个进门，在进去之前，他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状物体，小心地把它放在门口，之后再闪身进洞。 李洁等这些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内之后，马上顶开头上的格栅，取出对讲机通知总部。 “装甲车暂时不要进来！那些人在隧道入口处设置了地雷，除此之外，隧道上还被装了感应炸弹。” 此外，她要求调查“三号井口”到底通向哪里。 多亏她的提醒，其他警员进来的时候没有触发地雷和炸弹。 但为了拆除这些东西，也花了些时间，等大队人马进隧道的时候，那伙人已经逃得不知去向了。 根据调查，“三号井口”是之前所设的特殊排水通道口——在施工过程中，曾经发现岩层中有蓄水层，施工方唯恐这些水会影响施工，于是格外开挖了一条特殊的引水通道，把水引到别处。“三号井口”就是通向这条引水通道的入口。 警方一边派人进入“三号井口”继续追踪那些人，一边着手研究被那帮人焚烧掉的汽车。 从仍未完全熄灭的灰烬上看，卡车的车身上被淋了大量的汽油。要不然不会烧得这么彻底。在卡车的残骸中可以看到有几口带有金属边框的箱子，只不过箱子已经被烧得几乎成了黑炭，里面也早就空了，不知道是用来装什么的。 …… 这消息几经周转，最后传到了徐家颖等人耳朵里，徐家颖非常泄气：“靠！原本以为能把卡车上那帮人截住，没想到这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唐宋明却不这么看，他说：“我刚刚赶到水道那边的时候，看到潜水艇和船上的人正在进行交接，船上的人数量不少，我还和其中几个人交了交手……” 洪利群插嘴道：“您那不叫交手，叫送死还差不多。单枪匹马冲上满是罪犯的船，这种行为太鲁莽了，也不知道谁被什么笨蛋给传染的。” 徐家颖脸一红，抱怨道：“这也不能算鲁莽吧？！这明明是很英勇的行为嘛！” 唐宋明不好意思地说：“当时确实是太冲动了。幸亏对方用的是拳脚，而不是用枪，要不然，我当场就挂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怔了一下。 徐家颖问：“你怎么了？” 唐宋明说：“不对劲啊……当我跳上船的时候，船上明明有很多人。因此我觉得至少还需要一辆大巴车才能把所有人都装下。可李队他们截了车，发现只有其中一辆大卡车上有人，而且，人数也不多，只有六个。这人数可对不上。” “是人数对不上，还是说你因为天太黑而看错了，其实人家本身没那么多人？” “我怎么可能看错……”唐宋明让洪利群把地图拿了过来，他在上面画了个圈：“这地方是水道，从这里入河道的地方有警方设下的卡，船就是在这个位置被截住的，当时船已经空了，只是借助船只本身的动力在前进。那么船上的人很有可能是从我画圆圈的这个范围内登岸的。我们换个角度来思考，如果对方根本就没有上车，而是继续在岸边躲藏呢？” 张一钊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如果我是他们的话，也不会这么招摇地安排四辆车在路边等着我，更不会在等车之后顺着进城的主干道行驶——这些主干道上肯定都装了监控摄像头，很容易被拍下来的。” 徐家颖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那四辆车其实还是对方布的局，为的是吸引我们注意。而真正从船上下来的人，可能一直都在岸边躲着，直到那四辆车把所有警方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那些人再出来，顺着更隐蔽的路线逃走？” 唐宋明点头：“是啊，郊区这么大，附近还有大海，朝哪边走都是生路，唯独上主干道会被摄像头拍到，他们为啥非要选一个会被摄像头拍到的方式呢？” 徐家颖说：“好，那我给李队打个电话，建议她重新回岸边继续搜查，估计那些人已经趁着天黑转移了，但没准儿会找到那些人留下的痕迹。” 第349章 匿踪（3） 港口派出去的人依然在努力搜寻黑老大的那艘潜艇。 潜艇并不是能完全“隐形”的，即便是在数米深的水中，它还是会留下一些痕迹。 以黑老大的这艘潜艇为例，由于是土制潜艇，采用了大量民用部件，潜艇的密封性不够好，在发动机运转的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漏油”。每隔一段，就会渗出一些“油花”，这在海面上会形成非常显眼的痕迹。一般来说，很容易寻找。之前唐宋明就是因为在港口的水面上发现了油污，而找到了这条潜艇的行踪。 但暴风雪天气增加了搜寻的难度。港口起飞的直升机在恶劣天气下不敢进入过远的海域，而海面上逐渐形成的大片冰层，也不利于寻找潜艇的行踪。 警方求助于距离此地最近的海军基地，基地派出一架固定翼反潜巡逻机进行搜索。然而，在茫茫大海上搜寻这样一艘这样的土制潜艇，难度实在很大。更何况，现在这艘潜艇可能已经驶入公海区域。想再追回的话，已经非常难了。 李洁看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邮件，署名是“丹西”，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打开了邮件。 邮件上写的是“是否已进入接头地点？有没有找到我线人的下落？” 李洁回复：“没有。我们确实在这里找到了黑老大，但他又跑了。你给的情报可能存在某些误差。” “不可能！我给你的情报绝对是真的，是我的线人冒着生命危险发给我的！” “我把大致经过告诉你吧。”李洁把这一晚上发生的事简单告知了丹西。 丹西分析了邮件上的内容之后回复李洁：“并不是我的情报出现了问题。黑老大如果想赶在晚上逃往公海，他肯定会把之前安排在那里的心腹人员都带走，或者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在中国国内潜伏一段时间，直到风头过去，或是他派人过来把那些人都接走。因此，当你们赶到那里的时候，其实关键的人物都已经不在了。你们去得太晚。要不是那个唐宋明碰巧发现了水道中的潜水艇和船，你们这回就相当于完全一无所获。” “那艘邮轮上真的有黑老大的人么？我怀疑一开始就被误导了，找了半天，那上面只有两个逃犯而已。经过审问，发现他俩是碰巧才上了这艘船。” “什么样的逃犯，他们怎么上那艘船的？” “多年前一个犯罪组织的成员，这两个人在酒吧里贿赂了邮轮的新船长，给他支付了一大笔钱，让他带他们俩去公海。” “新船长？之前的那位船长呢？” “由于远洋航运公司接了一单比较特殊的生意，对方包下了整艘邮轮，并要求使用他们指定的船长。因此远洋航运公司只能让原来的船长暂时回家，等这单生意结束之后，再回来换下新船长。” “就算是新船长上了船，原来的船长也没必要回家休息啊，让他留在船上担当顾问或助手不也挺好么？毕竟在海上什么突发情况都有可能会发生，而那位新船长并不熟悉那艘船上的人员，设备与环境。或许这位原来的船长来历并不简单，我建议你们去调查一下他。” “你为什么不建议我们直接去调查远洋航运公司？我感觉这家公司本身的问题就很多。” “这家公司，你们最近最好不要去动它。在发现船上有逃犯之后，这家公司的人肯定会变得非常敏感。如果你们想查到更多东西，不如先缓一缓。等他们认为警方对他们不感兴趣了，他们自己已经安全，不需要再提心吊胆的时候，你们再暗中开始调查。” “看上去不怎么靠谱，有很明显的漏洞，这是你们国际刑警办事的套路？” “请相信我，对于你们正在调查的这个犯罪组织，我们已经关注了很久，按你们中国人的话来所，他们大致的反应，我能摸个****不离十。” “你的建议我暂且收下，只不过，是否执行，我们也要开会决定。” “好，静候佳音。” 收起手机之后，李洁准备去和领导谈谈。 当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由无人机拍下的现场搜查实况。 警方此时正在对港口水道附近的草丛、树林进行搜查，收获居然不小，从一个灌木丛中，他们找出了几口被掩埋的箱子，这些箱子里搜出了名人字画、金条、古董等物品。价值无法估量，但肯定是天文数字。 正在观看视频的一位领导说：“黑老大这次仓促潜逃，他手中的部分财产无法转移到国外，只能先交给国内的人保管。箱子里的东西应该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李洁点头道：“从隧道逃走的那些人，也带走了一些箱子。估计里面的东西也来自黑老大。” “找到那些人了吗？” “目前还没有。我们已经派人进入‘三号井口’下的排水管道进行深入搜查，目前还没找到那些犯罪分子的行踪。” “逃了，肯定是逃了。”领导叹了口气：“对方这次虚虚实实，搞了很多花样，我们原本以为他们的障眼法只有一层，没想到障眼法底下还藏着障眼法。那帮人从水道逃走之后，无人驾驶的船是障眼法，车队是障眼法，进隧道还是障眼法。犯人这么狡猾，我们却还是按照以往的套路在追犯人，等于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太被动了。” 另一位领导说：“这次的行动，那个叫唐宋明的年轻人表现很不错。在他的努力之下，我们总算有些收获，人员的伤亡也降到了最低。应该给他记一功。小李，这件事你亲自去办一下吧？听说你刚到任的时候，和他的初次接触并不愉快？” 李洁笑了笑：“没想到领导连这个都知道。” “嘿，趁这个机会去拉近一下关系吧。别搞得太僵。毕竟以后还是要一起做事的。” “好的，请领导放心。” …… 在车上闭目养神的唐宋明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嘟囔道：“好像有谁在念叨我呢。” 坐在他旁边的徐家颖乐了：“这时候还有谁念叨你？肯定是恨你的人吧？” “没准儿是刘队。” “嗯，我现在还真是挺想刘队的，尤其是怀念和他一起办案的日子。” 唐宋明睁开了眼睛，说：“你还记得之前和刘队一起办的那个宏达小区的案子吧？我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那案子和眼前的事儿有点关联。” “宏达小区的案子？”徐家颖眨了眨眼，好像想起了什么。“哦，你说的是那起杀人焚尸案？” 外传 火产灵神（1） 仲秋时节的午夜，蚊虫在竭尽全力骚扰着人类，市郊的水潭附近，成群的蚊虫如烟云般聚集成团。 一个闪现的光源忽然出现，那是个衣着时髦的漂亮女郎，正借着手机的光走出地铁站。 成群的蚊子被光源吸引，朝女郎“飘”了过来，女郎手忙脚乱地打着蚊子，却没注意到地铁站门口外，还有一个影子在悄悄靠近她。 那黑影待她出站之后，趁四周无人，猛地上前，拦腰抱住了她。 “小美女，嘿嘿，看你穿这么少，是想男人了吧？快来让我亲亲！” 女子闻到扑面而来的浓重酒气，差点儿吐出来。她手忙脚乱地在这黑影脸上抓了几下，那黑影吃痛，这才放手。 等他站远了一些，女子这才看清，这是个穿着健身背心，肌肉发达的光头汉子。 那汉子摇晃了几下，涎着笑脸，又要朝女子扑过来。 女子指着地铁站出口的监控摄像头，大声吼道：“你要是再过来，这摄像头就会拍到你！” 这句话颇具震慑作用，光头汉子看了看那摄像头，随后忿忿地啐了口唾沫，转身走了。 等他离开之后过了很久，女子才敢从地铁站出来， 她一路战战兢兢，手一直按在手机的“一键报警”按键上，直到走进家所在的小区，才稍微安心了些。 “所有男人都是混蛋！老娘今晚上网骂男人去！”她摸出钥匙，正要插进锁孔里，却发现家门已经被开了一条缝，屋子里透出些许灯光。 “奇怪，在离家之前，我已经把门给锁好了啊。” 不过，今晚经历的事太多，脑子都乱了，或许是记错了吧…… 女子正在想着，完全没意识到有个影子正在她背后悄悄逼近。 当她终于警觉起来，想回头看的时候，两只手从她背后伸了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 沉睡中的徐家颖被电话铃声惊醒，打来电话的是队长刘水，他告诉徐家颖，在东风路上的宏达小区发生一起火灾，让她去现场看看。 徐家颖揉着惺忪的睡眼，嘟着嘴抱怨道：“队长，现在火灾也归咱们管了么？昨晚我和小唐都忙到凌晨了，您让我多睡会儿呗？” 刘水冷冷地说：“熬夜了不起咯？昨晚全队都加班来着，可不只你一个。人家小唐就没你这么多废话，他现在已经跟着胡栗去现场了。另外，这次的火灾现场非比寻常，消防队员去灭火的时候，在现场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要不然怎么会让咱们派人过去。” 在听说唐宋明已经过去了之后，徐家颖一下子来了精神：“好，明白了，我这就过去！” …… 等徐家颖赶到的时候，法医肖辨、穆卓阳等人早已赶到了现场，正在对尸体进行初步的检查。胡栗、唐宋明也已经到场，调查关于死者的情况。 徐家颖喘着粗气跑了进来：“各位，我来晚了，抱歉。” “来得好。”胡栗把本子拿了过来：“这些是我刚刚打听来的情况。死者潘晓婷，二十七岁，单身，在本市第三人民医院工作，外科大夫。昨晚十点下班，乘地铁三号线回家。她乘坐的那趟车是末班车，车上没几个人，因此也很难查到有没有人跟踪她。不过，昨晚住在一楼的住户，曾在凌晨十二点、一点半左右听到有人开关单元门，我推测当时开门的应该是潘晓婷。” 这楼的单元门是沉重的金属门，在关门的时候会撞击门框，发出极大的声音，一楼的住户是位独居的老太太，睡觉很轻，昨晚又因为血压问题而有些失眠，因而记得很清楚。 消防队也有人留在了现场，为到场的各位警员介绍情况。 “你们看，这火灾其实很蹊跷，报火警的是住在对门的保安张国柱，他是被浓烟给呛醒的，在发现浓烟来自对门之后，他就马上报了火警。我们来的时候，潘晓婷家的门框已经被点燃，门上的木质装饰品都已经烧成炭灰，门板烧成红热状态，我们先用随身的灭火器把门上的火扑灭，再用消防斧把门劈开，发现里面只有一半的房间着火，另一半的房间却并没有起火。非常蹊跷。” 胡栗问：“着火的都有哪些房间？起火点找到了吗？” 消防员犹豫了一下，答道：“目前能确认的起火点，是卧室的窗帘，不过……” “不过什么？” “从潘晓婷家的卧室，到被烧得乱七八糟的家门，这中间还有一段距离，我不知道火是怎么被引燃到这里来的……” 徐家颖说：“会不会是因为窗户开着，火星被风吹到门口，然后引燃了门板下的脚垫，继而点燃了门板？” “嗯，也有这种可能。” “死者的房间里有没有发现什么能引发火灾的东西？” “死者床头有个被熏黑的烟灰缸，此外，房间里还发现了一只zippo金属打火机。打火机的风帽呈打开状态。可能死者在生前曾经用它来点烟……” 徐家颖说：“这么说来，有可能是死者自己在点烟的时候失误引发火灾？” 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冷笑：“这么早就下结论，太草率了吧？” 说话的正是法医肖辨。 徐家颖苦笑道：“肖法医，您那边要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可以直接告诉我，我这儿是根据线索得出结论，如果根据这位消防员同志找到的线索，再结合现场看到的情况来判断，确实像是失火引发的火灾啊。” 肖辨说：“尸体就在这儿搁着呢。你自己不会过来看啊。” 徐家颖知道肖辨这人脾气向来就是这样，也就没和他计较，老老实实来到床前观察尸体。 说是“焦尸”一点儿都不过分，整具尸体呈蜷曲状态，摆在床的正中。 床上的床单、床垫等物都已经烧成了灰色的渣渣，包裹在暴露的金属弹簧上。 徐家颖看了几眼，皱眉道：“怪了，这人就乖乖地躺在床上，任凭大火把自己烧死？在这期间，无论是高温还是灼痛，都可以把她弄醒，她完全可以求救啊。” 外传 火产灵神（2） 穆卓阳笑道：“小徐现在倒是比以前聪明了，学会思考了。我再给你个提示——你看这尸体，像是被烧死的么？” 徐家颖望了一眼那焦尸，摇头道：“不敢肯定。你们觉得她在被烧之前就已经死了，那不就是谋杀？” 胡栗说：“这么说可就有些武断了。我们还没确定这是不是谋杀，此外，如果是谋杀，凶手到底有几人？这些都需要先观察再下结论。别那么心急。” “一个。”墙角处传来男人的低语声：“昨晚这里只来了一位客人。这人心急，冒失，冲动，残忍。” 说话的正是唐宋明。 此时的唐宋明目光迷离，正对着窗台出神。刚才的话，也不知道他是在回应胡栗，还是在自言自语。 胡栗皱了皱眉，低声对徐家颖说：“这小子从来了之后就开始发神经，也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错了。刚进屋的时候，他还做了一件很……很恶心的事……” 徐家颖好奇地问：“什么事？” 胡栗答道：“他刚进屋的时候，刚看到床上那具焦尸，忽然像变了个人一样，还非常感兴趣地凑过去嗅了嗅。” “确实恶心。”徐家颖都有点儿想吐了。 …… 就在徐家颖等人低声交谈的时候，唐宋明依然处于自言自语的状态。 周围仿佛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了他，还有床上的那具女尸。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从唐宋明背后悠然地走了出来，认真地观察着女尸。 唐宋明叹了口气，说：“哥哥，你怎么又出来了。” “哥哥”冷笑道：“怎么？这么好的机会，你又打算自己独享么？” 唐宋明小声地说：“如果被别人发现你的存在，他们会把我们当成怪物的……” “怪物？他们？”“哥哥”耸了耸肩：“放心，他们还没那么警觉。再说，就算被发现，被当成怪物的也只是你。” 他转向那具焦尸：“我们还是先来看看她吧，嘻嘻，还真是个标致的妞儿。她生前应该很漂亮，追求者很多。而且经常收到人家送的礼物。” 唐宋明说：“你是从她屋子里摆的那些东西看出来的吧？” “哥哥”点了点头：“当然。另外，你看她衣柜里那些没烧焦的衣服，其中可是有不少奢侈品牌。不大像是她这个工作的人能负担得起的——我倒不是说外科大夫穷，只是本地的外科大夫，应该负担不起这种东西，更何况从她的年龄、职位来判断，就她的工资而言，还远到不了能穿这种衣服的水平。哦，你看过那些礼物了吧？各种层次，各种审美取向的都有……给她送礼物的人应该不止一个，而且……” “哥哥”忽然抬起头，说：“那个女人来找你了。”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 徐家颖小心地拍了拍唐宋明的肩膀，说：“小唐，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唐宋明甩了甩头，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你刚才一直在自言自语……”徐家颖关切地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没发烧吧？” “哦，我没事。”唐宋明觉得有些窘，脸上微微发红。他知道徐家颖这人的性子比较直率，做出摸别人额头这种事完全没别的意思，但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徐家颖问：“你刚才说什么‘只有一个客人’是什么意思？” 唐宋明说：“昨晚确实有生人来这里，但只有一个。” 徐家颖奇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唐宋明答道：“因为这里是他一个人的表演现场，他不会允许其他人介入。” “啊？”徐家颖没听明白，于是又换了个问题：“那人大概什么时候来的？” 唐宋明说：“这里离地铁站比较远。地铁三号线的末班车应该是十一点半发车，到达离这里最近的站，应该是在十二点半左右。如果潘晓婷坐地铁三号线回来，再加上步行的距离，到家至少要凌晨一点钟以后。” “那么楼下大妈听到的第一声门响，是那人进楼的声音，第二声门响，才是受害人进楼的声音？” 唐宋明点头道：“是的。” “可他是怎么离开的？没有第三声啊。” “办完了自己想做的事之后，未必需要就马上离开。”唐宋明顿了顿，说：“凶手可以在起火之时先通过楼梯爬上顶楼，或是在角落里躲着，等有人报了火警之后，现场浓烟弥漫，消防队员进进出出的时候，再趁乱下楼。到时候谁也不会注意到他。他甚至可以装成来帮忙救火的人，再到死者的门外转转。” 徐家颖说：“照你的意思，是认定了潘晓婷是被谋杀的？” 唐宋明摊了摊手：“这很明显啊，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如果只是意外死亡，恐怕也不会惊动刑警队吧？” 徐家颖点了点头：“倒也是。” 唐宋明指着死者的手臂说：“第一眼看到这死者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人应该是死于谋杀——从尸体被发现时的姿态来说，如果是被烧死的，她的蜷曲状态会比现在更加严重。而现在她的样子，与其说是在焚烧过程中产生的自然蜷曲，倒不如说是在死前用手臂保护自己头部。导致现在看上去像是死后导致的蜷曲。” 徐家颖凑近了看死者的手：“好像确实有被擦伤的痕迹。” 唐宋明解释道：“你的伤痕鉴定肯定不及格吧？这已经不能算是擦伤，简直是切割！即便被烈火熏黑，但依然无法完全掩盖这些伤痕。我怀疑死者生前曾被利器重创过，伤口深入肌肉。因此即便是被大火烧过，这些伤口依然十分清晰。而且，由于大火会烤焦皮肤，被利器弄出的伤口会稍稍外翻，变得更加明显。” 听了他的话，站在旁边的法医们纷纷点头。 这小子，别看来队里的时间不长，还是有两下子的。也难怪近来刘队每次都让他跟着来办案。 外传 火产灵神（3） 法医穆卓阳过来插嘴道说：“唐宋明的观察力不错，根据我们的检查结果，死者右手自三、四指间至腕尺侧纵斜形劈裂，右手手掌裂伤，见手掌尺侧基底掌骨至三、四指蹼间隙，第三指指根部掌侧切口，第三指屈肌腱离断，尺侧半手掌仅有少许皮肤相连，环指肿胀。此外，头部右侧有裂创，右肩部、右边腰背均有裂创。这些伤口，都像是某种利器造成的。只不过大火的灼烧已经令伤口微微变形，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利器。” 徐家颖说：“死者的右侧身躯、头部受伤十分严重，如果她生前确实是被人用利器砍伤，那么砍伤她的人应该是左撇子吧？” 穆卓阳和唐宋明一起摇头：“你可太没经验了。” 徐家颖一时气结：“你们俩是串通好了一起笑话我吗？” 唐宋明说：“我没兴趣做那么无聊的事。判断是不是左撇子，技巧有很多，但这回遇上的凶手，很明显是打算给我们制造一些假象，好让我们误认为他是左撇子。” 徐家颖不解：“这……这还能造假？” “当然可以造假。”唐宋明向她打了个手势：“你过来，我让你体验一把。” 徐家颖顺从地过去，唐宋明绕到她的身后，忽然用手捂住了她的口鼻：“我先用力捂住你的口鼻，让你处于呼吸困难的状态，之后你会暂时晕眩，甚至休克。这个时候，我用右手拔出利器——比如说刀子，而后将手从你的腋下伸到你的身前，再把刀尖朝向你，奋力回刺，这样是不是就能造成你被左撇子刺伤的假象？” 徐家颖红着脸推开他的手，低声说：“你……你下次抱我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唐宋明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过于投入，连最基本的礼貌都忘了，他赶紧道歉。 旁边围观的人都觉得好笑，唯独张一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为了摆脱尴尬，徐家颖赶紧说：“如果真是说先捂住口鼻又用利器致死的，那么做尸体解剖就能证明吧？” 穆卓阳点头：“我们会把尸体带回去检查的。如果在起火之前这人就已经死了，那么她的肺部就吸入不了什么烟尘。” “杀人手段这么残忍，凶手估计是死者生前的竞争者，或者特别仇视死者的人吧？” “这可不好说。前一阵发生的那起杀妻焚尸案你有印象吗？死者和凶手是小两口，两人由拌嘴吵架发展到动手，男的当时也是喝多了，脑子一热，抄起桌上的刀把女的捅死了，之后为了掩盖事实，点火烧尸，妄图毁尸灭迹，并想制造出死者死于意外火灾的假象。但他这两下子哪能瞒得了我们，现在已经被判刑了。邻居们都没想到杀人凶手居然是这男的，他们平时还感觉这小两口挺恩爱呐。在这个案子里，作案的就是和死者关系很亲密的人。” 徐家颖说：“还是回到眼前这案子上吧。有其他能证明这是谋杀的证据吗？” 唐宋明说：“有，起火点有两处，一处是床上，另一处是门外。” “门外点火？！” “要不然门板也就不会起火了。其实这种复合型防盗门里外都有金属构件，是很难起火的。除非是刻意加上了引火助燃的东西。” 唐宋明领着她来到门外，指了指门框下一处发黑的地方：“这里就是一开始在门外点火的地方，纵火者故意把点火的位置靠近门轴，你看，这下面有疑似油污的东西。像这样的老楼，长时间使用的门轴有时会显得发涩，这时候就会注入润滑油进行润滑。估计纵火者认为，一旦有人发现这下面有油渍，也会被误以为是润滑油。不过，加润滑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把油一直加到溢出这么多。这也忒埋汰了。作案者是希望把油渍延伸出来，方便他离远一些点火。火被点燃之后可以蔓延到门板上。如果你们看屋内，会发现门框下也有油渍，根据作案者原本的设想，是打算把门点燃之后，火势沿着油渍继续蔓延，直到让整个房间都被点燃。” “可这最后为啥没成功？只有门板起火。” “老楼失修，地板不平，屋内的瓷砖表面又过于光滑，没保留住多少油，作案者倒上去的油，最后都汇集到了门框下方，延伸向屋内的油渍出现了‘断裂’，所以火势起来之后，原本带有金属构件的门板倒烧得特别彻底，屋内倒没出现什么火势。至于卧室内的火，那属于另一个起火点。” 卧室内的肖辨站起身，说：“经过检查，死者的尸体多处碳化，从她放置在墙角的几双鞋来判断，她生前的身高至少也有168公分，现在最多不过145公分。” 徐家颖说：“卧室内的起火点是床上么？” 肖辨说：“是。”而唐宋明却说：“不是。” 徐家颖奇道：“你们俩怎么意见不同？” 肖辨是法医队伍里资历最老，经验最足的一位，他说的话向来很有分量，而唐宋明是“新人”，其身份特殊，属于“编外人员”，因此大家对他的话并不怎么信得过。 但肖辨却认真地冲唐宋明说：“说说你的理由吧。” 唐宋明说：“这房间的窗户是落地窗，窗帘很大，根据我的推算，如果把窗帘往靠门的这一边收拢，正好可以把其尾端拉到门外，如果用力把挂窗帘的横杆拉断，把窗帘拽到卧室门外，点燃窗帘之后，再把窗帘丢向床，就可以引燃床上的东西，除此之外，窗帘上的火可以往上蔓延，直接点燃窗台上方的装饰物，以及窗框和天花板。而站在卧室门外点火，对于作案者来说也相对更安全一些，一举多得。换成是我的话，我一定会这么做。” 肖辨点了点头：“你比我考虑得更多、更全面一些。” 徐家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她入职以来，还没听到肖辨夸奖别人。 外传 火产灵神（4） 胡栗说：“好，就按唐宋明的说法，作案者用锐器杀人之后将尸体置于床上，随后布置了两个起火点，点火之后迅速离开，躲在楼上某处。火势从起火点蔓延开之后，点燃了半个屋子，毁掉了很多证据，所以我们很难……” 唐宋明摇了摇头，说：“证据并没有完全毁掉。” 徐家颖奇道：“哪里还能找到证据？” 唐宋明答道：“你们如果想找更多证据，可以试试厨房。” “厨房能有什么痕迹？”徐家颖觉得莫名其妙：“凶手杀人是在这里杀的，杀人之后就跑了，应该没时间去厨房吧？去了又能干嘛？杀人之前肚子饿了，要给自己做顿夜宵？” “凶手做引火物的东西，应该是油，潘晓婷家里最容易找到油的地方，自然就是厨房。厨房没被火灾波及，凶手应该在那里留下了脚印。运气好的话，电灯的开关上可能还留下了作案者的指纹。” 胡栗眼睛一亮，赶紧让人去厨房搜集线索。 肖辨看着唐宋明，轻轻地吁了口气。 穆卓阳低声说：“头儿，怎么了？” 肖辨淡淡地说：“后生可畏啊。” …… 张一钊拍了拍手里的电脑，说：“我把这栋楼附近的监控录像都给调出来了。这栋楼里的住户不多，视频里出现的人多数都是住户，除此之外，小区的保安出现了两次，当时应该是在巡逻。清洁工来收了一次垃圾。中午有外卖小哥来送过一次外卖。其他最可疑的，就要数这位了——” 他把几张视频截图展示给大家看。 截图**现了一个身穿黑色外衣，戴着口罩的人，在所有截图中，至少有一半拍下的是这人抬头向上看的画面。 张一钊说：“我利用软件计算，顺着他的视线继续延长，正好可以延伸到受害人潘晓婷的窗户。” 胡栗说：“该查查这人的身份。小徐，这事就交给你来做吧？” 徐家颖点头，她正要离开，张一钊偷偷凑了过来，小声对她说：“我对比了一些死者生前关系比较近的人的照片，这个穿黑衣服的人，和潘晓婷的一位同事很像，身高、体态、肩宽、以及部分面部特征，几乎完全相同。” 徐家颖微笑着朝他一翘大拇指：“兄弟，真有你的。这回的办事效率怎么这么高？” 被徐家颖夸奖，张一钊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后脑勺，说：“其实也不算是效率高啦……我就是趁唐宋明发呆的时候，默默做了一点儿本职工作而已。” 徐家颖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他那不算发呆，就是进入某种特殊的思维状态。你要理解他。” 张一钊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袒护唐宋明，他讪讪地说：“好吧，以后我会多理解他……” “先说正事，视频上那个黑衣人和死者哪个同事长得像？” “那人叫杨错。”张一钊把一张合影照调了出来：“这张合影是在潘晓婷生前所在医院的网站上找到的，下面配的文字是‘本院外科全体医生合影’。因此，我判断他应该也是外科医生。” 徐家颖点头：“这人叫杨错，跟潘晓婷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俩人还是同一届，还一块当过班干部。” “咦？！”张一钊显得很惊讶：“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徐家颖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客厅的墙上：“人家把几张合影贴墙上了，我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张一钊回头一望，果然，墙上的照片都挂在挺显眼的位置。 “嘿，还是小徐你细心，怎么我就没注意到这些呢。” “你以后别光盯着电脑，当刑警，最重要的还是要培养观察力和思考能力。刘队以前不也这么教训过你么？” …… 徐家颖和张一钊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唐宋明。 唐宋明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他缓缓穿过正在忙碌中的警员和法医们，来到了门外。 门外的旮旯里走出来一个人，满脸坏笑冲他打着招呼。 “哥，你怎么又出来了？”唐宋明显得不大高兴。 “哟，今天心情好，多出来几次，您不乐意？”那人瞟了一眼他身后的张一钊和徐家颖：“那俩人刚才还在谈论你呢。男的好像对你没什么好感，女的挺袒护你。” “严教授以前经常对我说：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嘿，可那女的对你的好感度很高。要不要让哥哥我帮你撮合一下？我看她长得挺不赖……” “闭嘴！”唐宋明的脸上居然出现了怒意，这对他来说，非常罕见。 “哥哥”讪讪地闭了嘴。 两人肩并肩站在门外，都没再说话。 过了一阵，唐宋明好像终于想通了什么，转身回到屋里。 “哥哥”忽然站住了：“你脚下有东西。” 唐宋明低头一看，是个火柴盒。 确切地说，是个火柴盒的残骸，它的表面已经变焦变脆，染上了一层黑灰，只能从形状上判断它是个火柴盒。 他小声嘟囔道：“这该不会是死者的遗物吧？” “哥哥”说：“别漏过任何细节。死者是个喜欢用潮品的时髦女性，桌上放着zippo打火机，像她这种人，应该不喜欢用这种老式火柴。” 唐宋明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可能是作案者留下来的？” “不好确认——那边的法医对你的印象不错。建议你把这玩意交给他们看看。” “嘿，哥哥，你的观察力远远地超过我了。这回可是要多谢你。” “少在我面前拍马屁。你应该知道的，老子不吃这一套！” 唐宋明拿过手套和证物袋，小心地把那火柴盒装了进去。 他把这东西交给穆卓阳的时候，对方愣了一下：“你从哪儿找到的？我们在屋里转了一圈，都没看到有这东西。” 唐宋明答道：“凑巧。” 他身后的“哥哥”低声笑了笑，自顾自地转身，走进了旁边的黑暗之中。 从始至终，旁边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外传 火产灵神（5） 那只火柴盒被拿回到鉴证部门进行鉴定，在那上面，发现了一个人的指纹。 胡栗冲唐宋明说：“你小子真行，找到的是关键性证物。目前虽然尚未确定这火柴盒是否是凶手所留下的，但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不离十。” 唐宋明说：“能根据指纹信息找到扔火柴盒的人么？” “这要看张一钊的了。不过，张一钊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他能做的就是把找到的指纹信息与警方指纹数据库里的信息进行比对。而目前指纹数据库里储存的指纹，都是有前科者的指纹，如果扔火柴盒的人之前没犯过事儿，那张一钊也找不到。” 徐家颖说：“估计张一钊那小子要忙上好一阵子，小唐，你先跟我去一趟潘晓婷的单位，咱们去做个调查。” …… 在去医院的路上，唐宋明问徐家颖：“干嘛把我带上？你们警察做调查，别人会配合，可我又不是警察，别人干嘛会配合我？” 徐家颖说：“潘晓婷的单位很特殊，男性同事少，女性同事多。” “那又怎么样？” 徐家颖认真地说：“在这种情况下，找个帅哥去调查，那些女同事更容易开口。” “你……你没开玩笑吧？” “这可不是开玩笑，是经验！我和张一钊通过无数次调查总结出来的经验！再说了，你不是警察，其实在某些方面更加方便。” 唐宋明无奈地说：“好吧，反正都是为了查案……” 徐家颖以警方身份开始调查，找人问话。而唐宋明则以病人家属身份找医护人员问问八卦。 俩人在医院忙活了半天，之后出来碰了个头，交流调查来的情报。 根据徐家颖的调查，潘晓婷这人在科室内向来低调，没跟别人有啥矛盾。她在从医科大学毕业之前，就在这家医院实习，跟这里的很多人都很熟。人际关系处得也还可以。 而唐宋明打听到的却不大一样，在他打听来的那些八卦里，潘晓婷这人是典型的“绿茶婊”，有人评价她“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此外，年纪轻轻就快升院里的副主任医师了，这在本院的外科还算首次。 “她可不是靠自己的真本事评上副主任医师的，论资历，论能力，她都排不上。但院里还是有人拍板了。无论谁提意见，她都肯定能评上。” 徐家颖说：“她毕业的时间还不长吧？我看了她的资料，十九岁考上大学，在医学院校读了五年临床医学，也就是说，正式进入这家医院工作的时候，她已经二十四岁了，今年才二十七，相当于正式工作三年就评上了副主任医师，好厉害……” 唐宋明说：“比她更有资历的确实不少，学历比她高的更有的是，外科有一个读了三年研究生之后又工作了四年的，上次才刚刚评上。潘晓婷工作时间短，学历相对普通一些，这就评上副主任医师了，确实很难服众。另外，我打听到有人和潘晓婷之间存在矛盾，说是仇人都不为过。” “仇人？啥仇？” “医院里有个叫杨错的，以前和潘晓婷是同一个科室的同事，俩人刚开始的时候处得还挺融洽，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杨错一见潘晓婷，就骂她‘贱货’‘婊子’。院方觉得俩人的矛盾不可调和，就把俩人分开，杨错被调到后面药库，管库房去了。但有一回，杨错喝多了酒，又跑到外科去闹事，指着潘晓婷的鼻子就骂‘你这个水性杨花的泼妇，将来说不定会被烧死’！” 徐家颖眼睛一亮：“烧死？这跟案子可挂上钩了。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靠谱吗？” 唐宋明说：“是从保洁大妈那里听来的。她说她在这儿干了三十多年了，啥事儿没见过。这医院里哪个领导以前偷着收过病人红包，哪个领导把自家儿女安排进院了，她都门儿清着呢！” “哦，那你是怎么从她嘴里把话套出来的？” “我说我是来帮忙的志愿者，帮她打扫了两层楼梯，大妈一高兴，就开始跟我唠嗑了。” 徐家颖一撇嘴：“我还以为你去找年轻小护士聊天了呢。” 唐宋明忙摆手道：“我跟年轻小护士聊不来。一跟年轻女性接触我就紧张。” “咦？那你跟我接触这么久了，我怎么没见你紧张过？” 唐宋明尴尬地笑了笑：“大概……大概是因为接触时间比较长，跟你比较熟吧……” “哼，这回换个人调查，你别总找大妈聊了。多找几个人谈谈。” “好吧……再找多少人比较合适？” “三个。咱们先说好了，都必须是三十岁以下的，而且必须是女性。” 唐宋明摸了摸后脑勺：“好吧，那我再去试试。” 望着唐宋明略显为难的表情，徐家颖心中升起了一种恶作剧的快感。 两人再次分头去调查，这一回，花的时间稍微长了些。 徐家颖去查了一下杨错的情况，结果发现杨错居然是潘晓婷的大学校友，俩人相差两岁。杨错算是潘晓婷的前辈。 据院里一位已经退休的老员工透露，杨错和潘晓婷之前还交往过，只不过，现在医院里的很多人都对这事讳莫如深。 徐家颖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跟别人打听的时候，他们都没提过杨错和潘晓婷交往这件事呢？” 那老员工说：“我估摸着有两个原因，第一，最近科室人员调动频繁，其实也有流失的，知道当年潘、杨两人交往史的，基本也没剩下几个了。至于剩下的那些……嘿嘿，我估计他们是为了保住饭碗，不打算说得太细吧。” “保住饭碗？这里面还有其他原因？” 老员工摇了摇头：“我老了，再过个几年，没准儿就进棺材了，好些个事儿记不太清，您还是找别人去打听吧。” 徐家颖觉得这老员工似乎知道医院里的很多秘密，但看人家这架势，似乎是不打算说出来，她也就没继续追问。 外传 火产灵神（6） 唐宋明来到了医院后头的大院，这里都是平房，院里都长了杂草，也没人打理。 最大的房子就是药库。门口坐着一个男人。现在还是白天，那男的却席地而坐，面前铺了一张报纸，报纸上放着一包花生，一小瓶白酒。他就这么吃一两颗花生，啜一口酒，时而面无表情地嘟囔两句。 这就是杨错。 唐宋明心中不解——好歹也是在外科门诊工作了几年之后，才被调过来的，按说应该明白医生的操守，这大白天喝酒的德性，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经的医生啊。 杨错抬起头，醉眼惺忪地看着从远处走来的唐宋明。 “你……你是谁啊？” 唐宋明赔笑道：“我是刚来医院的护工，来您这儿取个药。” 杨错满脸疑惑地说：“护工？护工取药不都是去药方或者护理站吗？怎么直接跑到药库来了？” 库房是独立的建筑，和平常所说的“药房”不同，除了存放药物，还存放一些平常不用的东西。 而药房是在医院的主体建筑内，里面有医院日常运行所需的药品，只有当药房的药物用完了，才会来库房找药。 “哈哈……我刚来的，不懂行……”唐宋明心虚，转身想走。 杨错朝他招了招手：“别走嘛，来就来了，喝两盅再说。我这儿平时也没什么人来。” 他打着趔趄走进旁边的宿舍，没过多久，拿了个脏兮兮的小瓷杯出来，往唐宋明手里一塞。 “来，见面就是缘，给你满上……喝！” 唐宋明望着脏杯子里刺鼻的浑浊液体，心想，这趟出来查案，自己的牺牲也太大了。 杨错板着脸，说：“你为啥不喝？嫌我的酒脏？” “哦不！”唐宋明憋住气，一仰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炽烈的液体刺激着他的食道，他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哈哈来继续喝。”杨错塞给他一把花生，又给他倒了一杯。 没过多久，酒劲儿上升，唐宋明只觉得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差点儿没吐出来。 脑子里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弟弟，你怎么这么不给力，这才三杯，你就要懵了？” 唐宋明忿忿地说：“少废话，严教授又没教过喝酒！” “哥哥”提醒道：“趁你还没完全喝醉，先做两件要紧的事。” “什么事？” “你忘了你是来查案的么？记得临走前把那酒杯揣兜里。那酒杯上有杨错的指纹，拿回去之后交给鉴定部门取样，跟火柴盒上的指纹进行一下比对。” 唐宋明盯着眼前酒气熏天的杨错，心里嘀咕道：“你怀疑杨错是杀害潘晓婷的真凶？” “你自己心里不也有这种疑虑么？无论如何，先把指纹带回去，如果真的是他，后面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杨错看唐宋明直勾勾地盯着他，嘴里还小声自言自语，就问：“你怎么了？” 唐宋明忙甩了甩头，说：“喝多了，脑袋发懵。” “哈哈才喝这么点儿就懵了？！兄弟你酒量不行啊！我给你拿杯水去。”杨错转身朝宿舍走去。 唐宋明趁机把酒杯塞进口袋。 杨错端了一杯茶水出门，见唐宋明面前没了酒杯，就问：“你的杯子去哪儿了？” 唐宋明摇了摇手：“别问我……我头疼……” 杨错一笑：“醉了吧？先把茶水喝了再说。” 唐宋明有一搭没一搭跟他攀谈了起来，从言语中，唐宋明觉得这人并不是坏人，但他似乎处于一种很癫狂的状态，这种癫狂明显是由于长时间的压抑、苦闷而导致的。 “老哥，看你大白天的喝闷酒，心里是不是憋着什么事儿呢？”唐宋明想撬开对方的嘴。 杨错的脸色黯淡了下来，他摇了摇头，说：“喝酒，不提那个。” 又喝了两杯，唐宋明觉得头都大了，如果再套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他就必须找机会溜走…… 幸好，这时候杨错说了一句：“护工兄弟，你被别人背叛过吗？” “背叛？”唐宋明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于是他故意叹了口气，说：“唉，谁没被人背叛过……只不过，越是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就越难受。” “对！”杨错垂着头，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会放过她！绝对不能放过她！” 唐宋明试探着问道：“你说的‘她’，是指什么人？” “还能有谁？！除了那个贱人，还能有谁？！”杨错重重地把酒瓶往地上一摔，玻璃碴子和酒水溅了他一头一脸，他全然不顾，继续吼道：“那个贱人，就算是杀了她，我也心甘情愿！” 唐宋明又问：“你说的那个‘她’，是不是姓潘？” “潘……”杨错像是忽然惊醒，他瞪着唐宋明，大声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知道这些？！是谁告诉你她姓潘的？！” 唐宋明装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潘金莲……潘金莲不就是姓潘么？” “呸！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杨错颓唐地坐了回去，随手抓了把花生，也没剥壳，就直接往嘴里塞。他目光变得呆滞起来，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唐宋明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或许他可以利用现在，对杨错施加催眠。 于是他悄悄凑近杨错，准备动手…… “你怎么在这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唐宋明抬头一看，居然是徐家颖。 无论是他还是徐家颖，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对方。俩人之前做了“分工”，一个以普通人的身份来打听消息，一个以警方人员的身份公开进行调查，只不过俩人阴差阳错地，这回都来找杨错，于是就在这儿碰了面。 还好唐宋明脑子转得快，还没等杨错反应过来，就推了他一把：“喂，老哥，这女的好像是来找你的。” 杨错醉眼朦胧中看到来了个女的，忽然站了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你来了？你回来找我了？你终于后悔了是吧？那个男的配不上你，只有我……” 他忽然往前一扑，似乎是想把徐家颖抱在怀里。 外传 火产灵神（7） 看到杨错扑过来，徐家颖吓得赶紧往旁边一躲。“靠！醉鬼撒酒疯吗？！” 杨错没扑倒徐家颖，一头扑进了旁边的草丛里。满头满脸都是干草叶。他想爬起来，但手脚似乎都没了力气。 徐家颖和唐宋明一边一个，把杨错从草丛里架了出来。 “呕……”杨错蹲在地上狂呕了起来。刚才灌下去的酒都被吐了个干干净净。 秽物吐了一地，唐宋明本身也喝多了，这时候更是觉得恶心起来。 他向徐家颖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我先溜了，这里交给你。 他匆匆离开医院，上了门口的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刑警队的大院。 司机看他那醉醺醺的样子，忍不住嘟囔道：“这当警察的，大白天的就喝这么多，也难怪国内警察口碑不好。” 我不是警察……唐宋明还想解释，但他刚想张嘴，就觉得有东西从胃里往上泛，他差点儿在车里吐出来。 后座上多了个人，看着他这狼狈相，哀怜地叹了口气。 “算了，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我来送你回去。” 这人正是“哥哥”。 “拜托了……”唐宋明头一歪，沉沉地睡了过去。 “咦？”出租车司机回头一瞧：“哟，睡着了啊。到站之后您可要记得给钱啊。” “放心，少不了你的。”唐宋明忽然又抬起头，眼神也重新变得清澈起来，一点儿都不像喝醉酒的样子。 “怪人……”司机嘟囔了一声，开始发动车子。 …… 大约半小时后，唐宋明总算回到了警队的办公室里。 他软绵绵地趴在桌上，觉得嗓子眼里像是在冒烟。 烈酒的后劲还没完全散去，他似乎看到十万个“哥哥”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用嘲讽的眼神望着他。 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到面前多了一瓶饮料。 胡栗的声音响了起来：“喝吧，刚从冷饮店的冰柜里拿出来的。” “谢谢。”唐宋明迷迷糊糊地感觉这玩意挺像可乐，但灌了一口之后，一股神似风油精的味道直冲鼻孔和口腔。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胡栗大笑，用力在他后背上拍了拍。 “这是黑松沙士，我在南方住的时候，经常靠这个醒酒。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嘿，感觉比酒还冲一些。不过确实好多了。”唐宋明一仰脖，把瓶子里剩下的饮料一饮而尽。强烈的味道过去之后，脑子里一阵淡淡的清凉。 胡栗又递过去一杯热茶：“听说你们去查案了，怎么还喝得醉醺醺的？” 唐宋明道谢后接过茶杯，随后苦笑道：“这个……怎么说呢，过去的时候，人家正喝得爽，还非要拉我喝两杯，我为了多套几句，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代价不小……不过，你要是在这儿呆久了，就会发现，为了办案子，好歹都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只不过有的代价大一些，有的代价小一些。” 胡栗从旁边拿过几页纸：“来看看吧，咱们从现场找到的东西，鉴定部门已经给出了结果。” 唐宋明看了看，这些鉴定结果里没有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瓷杯，递给胡栗：“能帮我查一下上面的指纹么？……上面除了我的指纹，应该还有一个男人的指纹。” 胡栗饶有兴趣地问道：“这杯子是从哪儿来的？” 唐宋明答道：“是从潘晓婷的一个同事那里拿到的。” 胡栗点头：“哦，你就是为了这个杯子，才被人家灌成这样了？” “哈……也算是吧。” “行，我这就把杯子送过去。结果很快就能出来。” 胡栗离开之后，“哥哥”不知又从哪儿冒了出来，他新手抄起胡栗拿来的那几张鉴定报告，认真地看了起来。 唐宋明问：“怎么，你能从这东西上看出线索？” “哥哥”头也不抬地说：“你是不是非常自信，觉得自己什么线索都不会错过？” 他把那几页纸往唐宋明面前一推，说：“建议你还是仔细看看，这上面的内容不简单。” 根据鉴定报告，从潘晓婷家的厨房里，检出了其他人的指纹。 不止一处，也不止一个人的。潘晓婷的厨房内，尤其是调料瓶、电灯开关上，检出了同一个人的指纹。 而在卧室内尚算完整的衣架上，则检出了另一个人的指纹。 这两组指纹属于什么人，都需要调查。 徐家颖打来电话，问唐宋明在哪儿。 “回办公室了。怎么了？” “我刚刚从库房那儿离开。杨错说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我要继续查一下。如果你方便，帮我查一下去年的年底，这家医院发生的医疗纠纷事件。” 唐宋明打开面前的电脑搜了一下：“好像曾有过关于这个事件的报道，但点击的话，会显示‘网页已被删除’。” “你找一下张一钊，看他能不能把已删除的网页内容给弄出来。” “这个事件很重要么？” “是的！根据杨错的说法，当时是为咱们城里一位有头有脸的‘网红’做手术，主刀的是杨错，担任他助手的是潘晓婷，但在做手术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手术失败，病人死亡。这件事影响不小，死者毕竟是在某个直播平台影响很大的人。她的粉丝几乎刷爆了医院的邮箱。病人家属闹到了医院里。杨错就把所有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但是，导致手术失败的人，其实是潘晓婷。” “潘晓婷导致手术失败，而杨错主动为她承担了医疗责任……”唐宋明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这么说来，那俩人直到去年年底的时候，关系还很亲密？” “是的，不过外科的其他大夫却故意没跟我提这一点。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隐瞒。是怕我们查案查到杨错身上？” “对于这一点，目前存疑。”唐宋明回忆了一下刚看到杨错时的场景，荒草遍生的库房门口，独居的杨错，满脸颓唐，胡子拉碴，无人问津。 外传 火产灵神（8） 潘晓婷去世的第二天，天气愈发沉闷了起来，天空郁积的云块带着阴沉的铅灰色，浓得化不开，仿佛积攒着无尽的怒气。 案情暂时没有任何进展，但目前舆情影响很大——网络上已经出现了关于“独居美女意外死于火灾，到底谁是真凶？”之类的帖子，甚至有直播类的up主偷偷跑到小区，拍下了潘晓婷所住那栋楼的视频，加以剪辑，渲染悬疑气氛，在网上添油加醋地编排，吸引猎奇人群的关注……根据舆情办的报告，眼下这起案件，已经成了国内热搜指数最高的案件，甚至一度超过了白银连环杀人案的热度。 对于办案人员来说，热度高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热度越高就证明关注的人越多，越需要抓紧时间破案。 局里为此开了个会，决定成立专案组侦破此案。副局长余航负责牵头。 余航在局里向来以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而著称。他督促刘水等人加快进度，有消息随时向他汇报。刘水表示，虽然目前进展不大，但警队里的人都已经全力以赴。这大半夜的，徐家颖等人依然在为了搜集线索而忙碌。 余航点了点头，他望了一眼窗外，面带忧色：“天气预报上说，今晚会有强对流天气，说不定会下一场大暴雨。这对现场勘查工作来说，压力可就更大了。” 刘水说：“这一点您倒是可以放心，这起案件的现场是在室内。” 宇航摇头道：“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行凶者离开时被监控监控摄像头拍下了吗？” “没有。” “既然没有，那他是怎么离开现场的呢？我建议你们再去现场看看，找一下他离开时留下的痕迹。或许他只是采用了某种大家还没有想到的方式，从监控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溜走的。趁着现在还没下雨，快去找找看吧。” “是！谢谢您的提醒，我们这就去办！” 刘水离开，连夜安排人去搜寻行凶者逃走的痕迹。 …… 就在这天的凌晨时分，气压骤变，狂风忽起，吹打着窗棂。 除此之外，风力似乎还带着某种尖锐的声音，仿佛口哨。 在城郊一座带小院的别墅里，睡着一对年轻的男女。这家的男主人是位律师，他本已熟睡，却被那类似口哨声的声音惊醒，他咕哝着从床上爬起来，把窗户关好。 床上传来女人的低语声：“亲爱的，怎么了？” “没事，是风。”律师正要回床上去，却忽然看到窗下站着一个影子。 那人脸上戴着黑色的口罩，头上戴着样式奇特的礼帽，身穿长大衣，微微向他鞠了一躬，随后脱帽行礼。 律师一怔，随后说：“亲爱的，我去下洗手间，你先睡吧。” 身后传来了轻微的鼾声，大概是女人放心地安睡了。 律师披着睡衣，轻轻地走下楼梯，来到了外面。 外面很凉，草叶上已经带了些许白霜。 戴礼帽的人看到他下来，便问：“老大交代的事情，你都办妥了么？” 律师点头：“都可以了。” “这回不会再有目击者了吧？” 律师连连摇手：“不会了，一定不会了。” 那人说：“为了确认，我会再派一些人出去调查，如果你没有把事办妥，我们就会替你去做，不过，做完之后，我们也会顺便把你做掉。” 律师的脸上露出一丝怒色：“大家都是老大的人，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对方冷笑道：“我对你已经很客气了。如果换成‘收尸人’，恐怕你现在已经成了一具死尸了。你这回可是重大失误啊。” 律师怒道：“这可落不到我的头上，负责放风的人看到目标过去，根本没对我发出预警！” 对方撇着嘴说：“您这些话可别跟我说，反正我是不会信的。” 律师捏紧了拳头，问道：“你想怎么样？” “只是善意地提醒你一下。虽然我不常在老大身边呆着，但既然老大让我来跑这一趟，给你提个醒，那错的就肯定在你身上。”对方傲慢地抬起下巴，说：“对于犯了错的人，我通常不给机会。” 律师正要发作，忽然，戴礼帽的人不见了。 这感觉很古怪，就好像眼前是一部电影，但忽然被抽掉了几帧画面。 只不过，抽掉的正是那人如何离开的画面。 头顶上响起了口哨声。 律师猛地回头，只见二楼卧室的窗户开了，戴礼帽的男人站在窗内，他怀里还揽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半透明的真丝睡衣，双目紧闭，似乎还在熟睡，对自己正在经历的事情毫无知觉。 戴礼帽的人将手比划成刀形，在女人的脖子上一划而过。 “住手！”律师尖叫了起来，他疯狂地冲进门，冲上楼梯，冲进卧室。 当他冲到窗前的时候，却发现那戴礼帽的人又消失了，只有那女人站在窗前。女人的身体摇摇晃晃，似乎站立不稳，快要往窗外跌出去…… 律师及时上前，拽住了女人的手臂。 女人惊醒，望着自己眼前的一切，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亲……亲爱的，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 “乖……没事，你好像是……梦游了。”律师竭力安慰着她，把她扶到床边，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女人抱着水杯，脸上仍带着紧张与恐惧的表情：“我从来都没梦游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律师抚了抚她的肩膀，柔声说：“或许只是因为白天压力太大了吧。以后你还是别去工作了。” “我不去工作，谁挣钱啊？” 律师微笑道：“我养你。” 女人温柔地戳了下他的额头：“嘿，贫嘴。” 安慰了一阵，女人总算上床休息，过了一会儿，她又睡熟了。 律师却没有睡，他小心地检查了门窗，确认门窗已经上锁之后，他才稍微放下心来。 他决定明天就在家里安装全套的安防系统。 自从成为了那个人的手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安稳地睡过觉。 外传 火产灵神（9） 鉴定部门的人又忙碌了一阵，送来了新的报告——唐宋明找到的那个火柴盒上的指纹，以及瓷杯子上的指纹，还有厨房里那些调料瓶上的指纹，居然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也就是说，杨错就是杀害潘晓婷的凶手？”徐家颖摩拳擦掌：“好，我这就去把他带回来。如果他敢反抗或逃跑，那嫌疑就更大了。” 胡栗忙说：“先别忙着下结论，有他的指纹，不代表他一定是凶手啊。别忘了，根据你和小唐调查得来的消息，这杨错之前还和潘晓婷有过一段，只不过俩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分开了。” 唐宋明把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把几个网页展示了出来：“潘杨二人分开的原因，我估计还是跟那场手术有关。张一钊还真是有两下子，把几个被删掉的网页都给复原了，现在我们能从这些新闻网页里看出一些端倪。” 根据这几则新闻，当时那位女网红是入院做一个普通的外科手术，这个手术很常见，原本女网红指定要该医院的院长凌杰去做，但凌杰当时正好去北京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学术会议，就没赶上。院长推荐由该院的杨错大夫主刀，由于杨错的业务水平也没问题，之前做过几次同样的手术，都很成功，女网红也就同意了。 没想到做手术的当天，刚开始二十多分钟，杨错的手底下就出了问题，据事后调查，是失误切开了病人的血管，而担任杨错助手的潘晓婷虽然及时进行了处理，但终因失血过多而导致病人死亡。 这次手术之后，杨错承担了主要责任，医院对外宣称是为了惩罚他，而把他调离了外科，但好歹也是在这儿工作了多年，之前口碑还不错的医生，直接开除也不好，所以就让他去了别的地方，之后甚至“下放”到了库房，担任库房管理员。 看到这里，胡栗问：“做手术的过程中，有没有录像？” 徐家颖一怔：“做手术还要录像？” 唐宋明说：“我听说这家医院为了避免医疗纠纷，像这种手术都会拍摄录像。应该把录像拿过来看看。我总觉得杨错对这个手术充满了怨念。照他的意思，手术事故并不是因为他的问题而导致的，而是有别的隐情。” …… 徐唐二人以为录像本来应该很好拿到手，但没想到的是又出了意外——医院里负责保管录像的人表示，录像没了。 “非常抱歉，我们的电脑在前一阵子进行过升级，旧的硬盘被替换掉了。那些录像本来保存在旧硬盘里，旧硬盘一扔，那些录像也就不在了。” 徐家颖觉得不可思议：“你们就把那么重要的资料给扔了？！” “称不上什么很重要的资料，那场医疗纠纷已经平息了，那场手术也没有什么教学意义，视频资料也就没有保存的价值。再说，保存视频的旧硬盘也非常老旧，十多年前的设备，反复读写，早就快得报废，也没啥好可惜的。” 这些理由听上去很勉强，但徐家颖也没啥可反驳的，人家说扔了就是扔了，你还能从垃圾堆里把它找回来？ 不过，唐宋明却不死心：“那场手术的参与者都有谁？” 那人回忆了一下，答道：“杨错，潘晓婷，此外还有几个护士。” “护士的名字能告诉我吗？” 那人为难地说：“抱歉，我也没那么好的记性，你们要是想查，可以去找一下记录。” “谁那儿有记录？” “我这儿没有，您得找院长。” …… 医院院长凌杰，是位风度翩翩的中年人，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敞开的白大褂里露出名牌衬衣，小皮鞋擦得锃亮。他似乎已经料到警察会去找他，早就把所有资料工工整整地整理好了，徐家颖他们上门来要，他就直接递了过去。 “就是普通的手术，杨错之前在这类手术上也没出过错，因此就安排了他，除此之外，还安排了潘晓婷给他当助手，小潘那孩子挺上进的，为人也挺细心，当手术台上出了事之后，还忙着补救，可惜晚了……” 唐宋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根据您提供的资料，这次手术还有三名护士参与——周庆芬、杨子茹、田功功。她们三位还在吗？” “都还在。周庆芬现在是护士长，另外两位现在是‘脱产’读研，这会儿应该正在护理学院那边上课。” “脱产”读研，在医院里算是难得的殊荣，一般来说，医院会把这样的机会交给非常上进而且获得了一定成绩的人。 徐家颖笑道：“院长，你们这台手术自带幸运值啊，所有参与了这台手术的人，绝大多数要么升职，要么脱产读研，都不错啊。” 院长摇头：“您忘了杨错了么？杨错的命就太苦了，这趟手术之后，人生跌落低谷，到现在应该都还没缓过来。除此之外，潘晓婷虽然在事业上有提升，但年纪轻轻就被害了，也是太倒霉了……” “您是怎么知道潘晓婷是被害的？”徐家颖不解：“我们只是说因为她意外去世，我们才来调查，跟您也是刚见面，咱们说话的时候，我们俩可并没有提过她是被害的啊。” 院长怔了一下，随后强笑道：“你们俩在我医院里头来过好几趟了吧？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保安科的干事都跟我反应过好几次了。考虑到你们是为了查案，所以我让大家都全力配合，你们没觉得自己调查的时候特别顺利吗？另外，潘晓婷是我们院里的同事，她意外去世，我们肯定会知道。街道办事处的人都通知过了。” 徐佳颖说：“我们先去找那三位护士聊聊，也希望院长您以后能给我们多提供一些宝贵线索。” 院子郑重地点了点头：“那肯定的，我会绝对配合你们的工作，希望本案早日水落石出，以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外传 火产灵神（10） 徐家颖和唐宋明从院长办公室出来之后，准备去找那几位护士谈谈。 “哥哥”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他凑到唐宋明耳边悄声说：“你不觉得这院长挺有意思的？” 唐宋明点头：“有点儿可疑，他很紧张。说话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坐着。也没有邀请我们坐下，看样子是希望我们赶紧离开。” “哥哥”盯着他手里的打印纸说：“这份手术记录也很有意思，居然是打印出来的。一般这种小医院里的手术记录很少采用打印件，一般都是手写的，要给你看的话，要么就是原件，要么就是复印件；大医院里倒是会完全以电子格式保存在电脑系统里，如果你们需要调阅，直接从电脑里调出来给你们看就行。他提前打印了一份出来，更显得刻意。” “这么刻意是为了什么？” “哥哥”说：“或许他特别希望你们去见那三个护士。或者说，那三个护士一定会说出他希望你们听到的话。” “你觉得这院长很有问题？” “只是觉得他的反应不同寻常。” …… “唐宋明，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徐家颖觉得奇怪，从院长办公室出来之后，唐宋明就一直低着头自言自语。 唐宋明抬头道：“我们或许不该去找这仨人。” 徐家颖奇道：“欸？名单上不是有这仨护士吗？” “那只是院长说有她们仨。万一院长撒谎呢？”唐宋明看了看表：“时间还早，我想再去一个地方看看。” 他信步来到了外科手术室门口，看到门口挂着个破旧的本子，就信手摘下来翻看。 徐家颖奇道：“你看这破玩意儿干吗？” “查案。”唐宋明一页一页地翻着，这本子上的每一页都标着日期，他总算翻到了进行手术的那天。 “就这个，看好了，这一页的签名上有杨错，有潘晓婷，有院长提到的那仨人，还有一个名字，贾微。” …… 徐家颖来到外科办公室，直接问：“你们这儿谁叫贾微？” 有个戴眼镜的人好奇地抬起头，问道：“你找贾大夫干吗？” “问几个问题。贾大夫人呢？” 那戴眼镜的人表情古怪了起来，他上下打量着徐家颖，说：“您是……来办案的警官同志吧？不好意思，贾大夫应该不能见您，更不能回答您的问题。” “什么？！警察办案，还有人敢故意躲着？！” “不是故意躲。贾大夫精神出了问题，几个月前，就已经送到六医院看病去了。” 省第六人民医院，简称六医院，是专门收治精神病患者的医院。徐家颖和唐宋明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面面相觑。唐宋明问：“贾大夫病得重吗？” 那人耸了耸肩，说：“现在重不重，我可不知道。不过，当时犯病的时候倒是挺厉害的。瞧见对面办公桌上那道印子没？那就是贾大夫犯病的时候，亲自用菜刀砍出来的。” 徐家颖忍不住咋舌道：“这人连自己的办公桌都砍？” 那人摇头：“哦不，这不是贾大夫的办公桌，您看，桌侧面贴有使用者的名字。” 徐家颖低头一看，那桌子侧面有三个字——『潘晓婷』。 贾微与潘晓婷之间也有矛盾，而且两人曾经发展到动刀的地步，这一发现真是奇峰突起，出乎唐、徐二人的意料。 只不过，问起贾微为什么这么仇视潘晓婷，那戴眼镜的人就只能摇头了。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当时真是侥幸，你们也看到了，我的办公桌离潘晓婷的办公桌并不远，当时贾大夫只要稍微扭个身，那菜刀可就要劈到我身上了。” 徐家颖说：“当时办公室里就你们三个？” 那人答道：“还有杨错。不过杨错是听说贾大夫在闹事之后来才跑过来的。他当时已经被调走了。在得知消息之后，他就马上过来，制止了贾微大夫。” 徐家颖说：“当天既然折腾得这么热闹，知道的人应该不只一个吧？怎么我们去找其他人问的时候，没人告诉我们？” 那人摊手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或许是因为大家都还想继续在这儿工作下去，而我准备离开的缘故吧。” “你要走了？” “是啊。” 那人得意地正了正衣领，说：“深圳的一家医院上个月给我发来意向书，问我有没有兴趣过去担任科主任。那边的薪水比这边高出七成，每个月只需要照顾固定数量的vip病人，不用每天坐门诊，去了还有私人车位和一套宿舍，工作满二十年之后，那套宿舍就可以归到我的名下，成为我个人的房子。你说，这么好的待遇，我为啥不去？” 徐家颖只想翻白眼。唐宋明点头附和道：“还真是挺羡慕您的，年纪轻轻就能当科主任了，将来一定前途无量。提前预祝您事业发达。” 那人感慨地说：“这其实也要感谢杨错大夫。其实啊，深圳那家医院原本看中的是杨错大夫，一开始也是先给他发了意向书，可杨大夫不知道为啥，偏偏不想去，说还想在这儿继续待下去，深圳那边没办法，就问有没有别人可以推荐，所以杨大夫就朝那边推荐了我。嘿，等我去了深圳，头一件事就是给杨错寄几箱好酒过来。” 徐家颖觉得很难理解：“杨错在这儿已经没什么盼头了吧？被调离原来的科室，下放到库房去当管理员，这……这待遇比清洁工大妈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为啥不去深圳？” “这您就只能去问杨错本人了。下班时间到了，回聊。”那人飘飘然离开了。 徐家颖说：“小唐，我再去找一趟杨错，你去找一趟贾微吧？” “干嘛让我去？” “贾微不是进了精神病院么，既然是见精神病人，我觉得你……比较适合。” 唐宋明无奈地笑了笑：“你是想说我跟精神病人比较有共同语言吧？好，那我就去一趟。不过，我早晚还要再去见一下杨错。” “那你先跟我一起去？” “不，咱俩分开，我和他现在算是‘酒友’关系。跟你一起去倒更不方便。” 外传 火产灵神（11） 傍晚时分，六医院里冷冷清清，医生大多已经下班，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护工，陪着病人们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唐宋明在六医院居然有个意想不到的“便利条件”——这里的副院长以前曾跟严道森教授在同一个研究所共事，当他听说眼前这位年轻人是严道森的学生时，非常惊喜。 “没想到老严这么大岁数了还正儿八经地收了个关门弟子。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打算再教学生了。” 唐宋明与他寒暄了几句。副院长问：“你到我这儿来，有什么事？” 唐宋明说明来意，副院长说：“原来是找贾微，好，反正我现在也下班没事儿干了，带你去找她一趟。不过你要注意安全，她在四病区，在那个病区的病人，都比较有攻击性。” 唐宋明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贾微的状态有多不稳定——带着菜刀去办公室砍人，这能没危险么。 然而，当副院长带着他去见贾微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之前听到的都是错的。 贾微是个看上去很温柔文静，甚至带着几分柔弱的女性。 贾微的身高估计也就一米五多，体形枯瘦，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她垂着头，盯着眼前的一件东西——那是一台老式的dv机。 有两名粗壮的护工站在贾微身后，一个手上拿着电棍，另一个揣着装有麻醉剂的注射器。副院长过去之后，朝那两名护工打了个手势，两人暂时离开了。 副院长低声对唐宋明说：“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过去问。但我担心你问不出什么。她来这儿已经有段日子了，现在虽然比刚进来的时候好一些，可依然非常不配合。前两天……”他指了指一名护工的脸：“看见没，她连护工的脸都敢咬！所以，我增派了一名护工，还让他们带上电棍和麻醉针，要不然，她要是再发一次疯，我们可就直接上了明天的头版头条了。” 唐宋明听出副院长话中有话——表面上是提醒唐宋明小心，实际上是让他别做什么刺激贾微的事。 唐宋明说：“我就跟她聊五分钟，她要是不配合，我马上就走。” 副院长点头，往后站了站，跟那两名护工站在一起。 他心里倒是为唐宋明捏了一把汗。 唐宋明很自然地凑到贾微身后，从dv机里传出说话的声音。他朝dv机的液晶屏望去，只见里面正在播放一段录像，录像中有贾微，还有一个男人，那男人正是杨错。 视频中的贾微面色红润，举止文雅，娇媚可爱；杨错穿着整洁的白大褂，仪表整齐，满脸书卷气，与现在的状态判若两人。 看样子，两人应该是在医院内的某个空房间内，杨错笑嘻嘻地拿出一个蛋糕，上面带有一排数字蜡烛。贾微捂着嘴惊呼，脸上露出笑意。杨错拿出火柴盒，说：“来，看我给你表演一下飞火柴点蜡烛的技巧。” 然后他掏出火柴盒，从里面取出一根火柴，架在火柴盒侧面，随后食指一弹，把那根火柴弹了出去。火柴在摩擦火柴盒侧壁的同时擦出火花，凌空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并燃成了一团火球，最终直接落到了蜡烛上，并把蜡烛点燃。 贾微鼓掌道：“你怎么会这一手的？” 杨错嘿嘿地说：“我以前爱抽烟，老师发现之后就罚我去校门口站着。我站着无聊，就练这个玩。最远能弹个三四米。” “啪！”画面忽然消失。 贾微收起dv，冷冷地看着唐宋明。 “你是谁？来干什么的？” 唐宋明笑道：“我是杨错的酒友，他托来看看你。” “他？！”贾微先是面露欣喜之色，随后又摇了摇头：“不可能……他不可能还想着我。” 唐宋明眼珠一转，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怎么就不可能？！老杨那天喝多了，还念叨你的名字来着。” “真的？！”贾微忽然转身，双手抓住了唐宋明的肩膀。 这下可把副院长吓得不轻，那俩护工也赶紧抄出家伙，如果贾微真要对唐宋明下手的话，他们会马上做出反应。 唐宋明把手伸到背后，偷偷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不用担心。 他继续对贾微说：“老杨那人，你也知道的，刀子嘴，豆腐心。就算之前对你很，态度冷一些，心里肯定还是惦记。要不然的话，他要么让我过来？！” 贾微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你在撒谎，你是个骗子。你根本就不认识他。” 唐宋明笑道：“你要是不信，我就说说他的习惯好了——他喜欢在喝酒的时候吃花生，对不对？他有套青花瓷的小酒杯，对不对？” 这些都是之前他去库房见杨错时看到的。 贾微怔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好……好吧，就算你没有撒谎。但是，他不可能还想着我的，我们俩之间已经掰了。” 唐宋明追问道：“掰了？为什么掰了？” 贾微的脸上露出怨毒的表情：“因为那个小贱人，那个小骚狐狸！” “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潘晓婷吧？” “对！就是她！”贾微把拳头捏得喀喀响：“我恨不得把她那张脸给撕烂了！我跟杨错都发展到互相见对方家长的程度了，下一步就是筹备结婚，就是因为她的出现，我们俩才掰了！” 唐宋明点头：“照这么说，潘晓婷就是卡在你和杨错之间的那个障碍？” “是的！” “那就要恭喜你了。潘晓婷死了。” “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贾微的脸上的表情先是惊喜，然后是疑惑。 唐宋明仔细观察着贾微脸上的变化，他觉得贾微的表现完全出于自然流露，而不是刻意为之。 他大胆地试探道：“潘晓婷死于一场火灾，但我怀疑那场火灾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纵火。” 贾微木然呆立了几秒钟，说：“你是警察吧？” 唐宋明一愣，说：“我不是。” 贾微凄楚地笑了笑：“你撒谎，你确实是警察，是来调查我的。你不用否认，虽然我脑子不正常，但我并不蠢。你怀疑是我杀了潘晓婷，对不对？” 外传 火产灵神（12） 时而疯狂而带有强烈的攻击性，时而沉闷而不愿与人交流……但并不是完全糊涂，行为有一定逻辑，还具备一定的判断能力。 唐宋明判断贾微的情况是躁狂加抑郁，除此之外还有妄想症，有可能是双相情感障碍。 有些棘手，但并不是无法应对。 贾微见唐宋明半天没有开口，就说：“放心，如果你是警察，我倒愿意配合你的工作，潘晓婷死了，我做为之前用菜刀砍过她办公桌的人，说不定也有嫌疑。所以我全力协助你就相当于洗脱我的嫌疑，你说是不是？” 唐宋明点了点头，他试探着问道：“潘晓婷是什么时候开始介入你们之间的关系的？” “当然是从她进外科正式工作的时候开始。” “她应该是从毕业前就进入你们医院外科工作的吧？” “她？！”贾微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她之前根本就没在正经的医生岗位上呆过。虽然她在医学院所学的专业确实是和外科相关的，但去外科的第一天，她就表现出严重的经验不足。给病人写的病历上一塌糊涂，病人差点要举报医院！全靠杨错和我来给她擦屁股！” “潘晓婷在去外科之前，是在哪儿工作的？” “她之前实习的时候是专门在管病历的办公室工作，她就读的那个医学院也只是个省内私立学校，要在我们这儿，这种学历是不过关的。也不知道是家长关系硬，还是祖上积德……” 她又絮絮叨叨抱怨了一番，唐宋明问：“这种人混过了实习也就罢了，怎么还进了外科？” 贾微的脸上又露出怨毒的神色：“原因可就简单了。实习期的时候，这丫头土里土气的，可临毕业那会儿，也学会打扮了，也会卖弄风骚了，整天在男人堆里头转，我们那几个领导，都是色中饿鬼转世投胎，院长一句话，就非要把她留在院里。当时除了外科，别的科室又不缺人，只能把她插在外科了。” “杨错和她的关系，就是在那个时候好起来的？” “杨错当时是科室内技术水平最好，业务最熟练的人，因此就成了带她入门的‘师父’。由于潘晓婷刚开始什么都不会，一切都要靠杨错从头教起。包括上手术台，潘晓婷只会给人递工具，连缝针都吃力，连我们那儿的护士都比她强。” “可他们俩为啥又反目成仇了？” “这原因，你应该去问杨错……”贾微顿了顿，又说：“据我所知，和一场手术有关。不过，我那时候已经不在医院了，你们要找当时参与了手术的人才能了解到现场情况。” 唐宋明点点头：“谢谢您……” “不用谢，我之前说过了，协助你的工作就是帮我洗脱嫌疑。如果没别的问题要问，那你就走吧。我要继续忙我的了。对了，下次来的时候，自报姓名就好，别再说自己是杨错的酒友。” 她重新低下头，拿出dv，看以前和杨错在一起时的录像。 在她看录像的时候，她的表情格外柔和，仿佛沉醉在那时候的记忆里。 …… 徐家颖再次去库房找杨错，她刚进入库房所在的大院，就听到一阵咆哮：“滚！老子不走！” 她往库房的方向一瞧，只见杨错蹲在库房门口，双手各抓着一只酒瓶，呲牙咧嘴，瞪着眼瞅着面前的两个人。那两个人似乎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个无可奈何地对杨错说：“小杨啊，你也不能在这儿赖着啊。院长已经下了通知了，今天就要让你走。你宿舍里的东西可以回头再搬，但库房的钥匙必须今天交出来。” “在我面前提凌杰？！他凌杰就是个狗杂碎！”杨错把右手的瓶子重重往地下一摔，碎玻璃渣四溅：“你们特么再不滚蛋，就别怪老子动硬的！” “哟，动硬的？”那人冷冷一笑，把衣扣解开，露出前胸：“有本事你就砸我，照这儿砸。要是觉得砸胸口不过瘾，就朝我脑袋上砸！只要你敢砸，就算伤人，你就得吃官司。到时候把你一关，我们再把你宿舍里的东西一扔，也就等于送走了你这个瘟神。你天天在这儿喝酒，也不老老实实看管库房，单位完全有理由把你开除，我们来是来跟你好好商量的，你还敢朝我们撒酒疯？” 杨错的声音低了下去，但依然死守着库房门不放：“你们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另外一个人开口道：“瞧您这话说的！您现在都不是这个医院的人了，干嘛还赖着不走——院长一大早就签发辞退您的文件了，瞧，原件就在这儿。您老老实实走人，比什么都好，咱们也算同事这么些年了，不愿伤了和气，您要真愿意动粗，我们喊保卫科的人过来，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保卫科的人您也认识的，去年有个拎着铁棍子冲进园长室的医闹，不也叫保卫科的人三拳两脚就给打趴下了么？” 杨错的“气焰”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另一只手上的酒瓶也放下了。 他掏出库房钥匙，颤巍巍地递了出去：“你们……拿走吧。” “好咧。杨哥，回头再见面，咱们还算是老同事。祝您在别的单位能找到好工作。另外，您在宿舍的东西可以保存一个礼拜，一个礼拜之内，还是请您把它们搬走。”那俩人拿着钥匙，摇头晃脑地走了。 杨错仿佛苍老了不少，他慢吞吞地起身，收拢地上的玻璃渣，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杨大夫。”徐家颖上前打招呼：“我有几个问题要来问您。” 杨错木然地望着她，说：“上次你来过之后，我打听了一下，其实你是为了潘晓婷的死来找我的，对吧？” 徐家颖点了点头：“是的。” 杨错苦笑：“恐怕现在我也是嫌疑人了？” 徐家颖觉得没必要隐瞒，于是就坦诚地说：“目前你的嫌疑最大。所以，建议你最近不要离开本地，好好协助我们调查。” 外传 火产灵神（13） 从六医院出来之后，唐宋明先拨了徐家颖的电话，没想到徐家颖一直没接。唐宋明觉得她应该是在和杨错交谈，就没再打扰，直接回了局里。 刘水看到唐宋明回来，问了最新的进展，唐宋明如实答了。 刘水说：“刚才有个澳门的电话打进来，询问潘晓婷是死于意外事故还是死于谋杀。我问他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他就把电话给挂了。” 唐宋明觉得奇怪：“潘晓婷有亲戚在澳门吗？” 刘水摇头：“没有，潘晓婷只有一个父亲，职业是林业工人，目前已经退休，独自一人住在大兴安岭。在得知女儿的死讯后，他正在往这边赶，不过需要时间。从他那儿来咱们这儿需要很多时间。” “退休的伐木工人……看来潘晓婷确实没什么社会背景。” “没有，受害人在学校期间的经历我也调查过了。在校期间的所有评优评奖，无论是学生干部、三好学生资格还是奖学金，都没她的份儿。她就是非常普通的学生。” 刘水顿了顿，又说：“对了，我们现在有一个新的麻烦。” “什么麻烦？” “找不到犯罪嫌疑人离开小区时的监控视频。”刘水解释道：“我看过了所有的监控视频，确实没有拍到可疑人员离开的画面。出楼的多是楼内的居民，以及去救火的消防人员，此外就是我们警方的工作人员。” “就算没有出来的视频，总该有进去的视频吧？” “小区内的监控系统曾拍下杨错在小区内转悠的画面。杨错曾在受害人所住的小楼底下转悠，在此期间还用火柴点了一根烟。” “火柴？”唐宋明想起了今天在贾微那里看到的dv录像。杨错用单手弹出火柴，并点燃了蜡烛，这留给他的印象非常深刻。 “怎么了？” 唐宋明把今天在六医院的见闻都告诉了刘水，并补充道：“我在仓库见到杨错的时候，他身边也放着火柴盒。” “他现在已经去看管库房了，还会玩这种丢火柴的把戏吗？” 唐宋明答道：“应该不会，库房周围都是枯草，如果他乱扔火柴，可能会引发火灾。” 刘水点了点头：“我看他也不像是那种容易冲动的人。除此之外，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 “杨错的手，在紧握着东西的时候，非常容易发颤。”唐宋明解释道：“我在和他喝酒的时候，他每次举杯，或者倒酒，都会有一些酒洒出来。” “会不会是因为喝多了才拿不稳？” “不像。我后来去医院里问过几个人，他们说杨大夫平时不喜欢别人看他的手。尤其是出事之前的那几周。” “会不会患上了某种让手颤抖的疾病？” 唐宋明答道：“可能是病理性的，也有可能是心理性的。如果是后者的话，需要进行心理辅导，是有可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如果是前者的话，就比较麻烦，光吃药是不顶用的。这和神经病变有关。我在这方面没什么了解，不过，看过相关的新闻报道，如果是需要手做精细动作的人，患上这种病就等于丢掉了饭碗。开出租的人得了这个就只能放弃驾驶。当医生的得了这个，也就只能离开手术台。” “你怀疑杨错得了这个病？这么一说，倒是可以把动机给摸清了。得了病的他在做手术的时候由于手的颤抖而出了事故，而潘晓婷可能在手术过程中目睹了这一切，并在事后告发了他。杨错出了医疗事故，得了病的事也被捅出去了，他恼羞成怒，认为这一切都是潘晓婷的错。而此前他和潘晓婷之间应该也发生了某种不快，以至于两人决裂。杨错认为潘晓婷背叛了他，隐忍了一阵之后，最终动了杀意。他在潘晓婷所住的小区附近转悠，并在杀人后点燃屋子逃走。” 胡栗过来插嘴道：“我感觉杀人的未必是他，杀人和放火的也有可能是两个人。” 刘水说：“你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如果找不到他进出楼内的证据，也可能他之前就没有进过楼。可如果他没进楼，又是用什么方法杀人放火的呢？” 唐宋明想了想，说：“用火柴。” “火柴？离那么远，用火柴能点燃屋子么？” 唐宋明说：“我看过杨错用火柴玩小把戏的视频，伸指这么一弹，火柴就能飞出好几米远。如果当时窗帘从窗缝里探出窗外的话，是有可能被点燃的。窗帘被点燃之后，火随着窗帘进入室内，并引燃室内的窗棂和天花板，也可以带来这么大的火势。” 刘水摇头：“就算窗帘是杨错点燃的，那杀死潘晓婷的人呢？他到底是怎么离开的？根据法医的尸检，从潘晓婷遇害到尸体被烧焦，中间所隔的时间很短。如果杨错在那段时间点燃了窗帘，然后迅速离开，那么杀潘晓婷的真凶呢？一直留在小楼里？” 唐宋明忽然全身一颤，说：“队长，这个小楼里的人，在案发前后，都没怎么进出过小楼么？” 刘水说：“是啊。周金城他们过去做了调查，同时监控录像也可以做为证据。楼内的住户在案发前后都没怎么进出过小楼。” “杀死潘晓婷的真凶，会不会就是住在小楼里的某位住户呢？” 办公室内忽然静了下来。 唐宋明提出的观点，完全脱离了现在的办案思路。但在排除了其他的可能性之后，这种可能性显得并不那么低。 胡栗点了点头：“对啊！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有考虑过这点？！现场留下的那些线索也有把我们带到歪路上的可能。没有凶手进出过，那就说明凶手就一直是小楼里的人啊！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想到这一点呢？！”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刘水苦笑道：“小唐啊，你还真是给我们提了个醒……老胡，我们今晚就开始查小楼里的住户吧。” 外传 火产灵神（14） 唐宋明听到身后传来口哨声，他一回头，只见“哥哥”吹着口哨，悠哉悠哉地坐在了办公桌前，手里还拿着刘水带来的文件。 唐宋明警告道：“别乱翻刘队的东西！” “哥哥”嗤之以鼻：“他拿这些东西来，就是为了给你们看的。我拿来瞅瞅，有什么不可以？” 唐宋明被怼了一句，觉得窝火，他说：“之前你的判断有点偏差，杀人的和放火的可能是两个人。” “哥哥”轻蔑地说：“我有说过是同一个人吗？” “你当时对我说，头一天晚上，去潘晓婷家里的客人只有一位。” “老弟，看来你的语文水平不怎么样啊。我说‘去潘晓婷家里的客人只有一位’，可并没有说过杀人和放火的是同一个人啊。” 他望向唐宋明身后：“哦，那些家伙又来了，我要走了，再见。” 唐宋明一回头，正迎上刘水的目光。 刘水疑惑地盯着他，说：“你……刚才怎么了？” “没……没怎么啊？” 刘水指着他的手，说：“看完了？” 唐宋明望向自己的手，刚才“哥哥”拿着的文件，不知何时到了他自己的手里。 文件上有几个显眼的大字——“关于潘晓婷被害案的逐步分析报告”。 刘水说：“专案组的组长要求我每天递交一份报告给他，这是昨天我交给他的，他在上面做了批示。就在最后一页。” 唐宋明翻到最后一页，只见有人用红笔在下面做了批示——“此案关系重大，勿妄下结论，非正式警务人员，不得以警方身份接触嫌疑人。” 在整个办公楼里，“非警务人员”也就唐宋明一位。 唐宋明点了点头：“照这么看来，专案组组长不允许我接近嫌疑人？” 刘水无奈地说：“照这批示看，领导确实是这个意思。” 现在担任专案组组长的，是局里的副局长。也是刘水的上司。他的意见，就代表着局里领导们的态度。 唐宋明把文件撂下，对刘水说：“队长，您放心，既然局里的领导们认为我不方便接触嫌疑人，那我就不去见他们了。说实话，我这么个没正式警员身份的人，去接触嫌疑人其实是不合规的。领导们的意见没错。如果你们需要，我再提供我对案件的一些想法，如果不需要，我就安安静静，做一个办公室里的花瓶就好。” 他这番话表面上看来挺幽默，实际上也带着无奈。 刘水拍了怕他的肩，说：“这几天你够辛苦的，在队里好好休息一下。不用再出去奔波了。” 唐宋明点头，随手拿过一本书，坐到角落里看了起来。 刘水朝胡栗说：“你找几个人，咱们分头行动。我去受害人所住的小楼，见见那里的住户，你去杨错工作的库房，把他带回来。” 胡栗点头，两人分头行动去了。 唐宋明等他们走后，又拿过那叠报告，翻看了起来。 “哥哥”也重新出现，兄弟二人默默地注视着报告上的内容。 刘水这份报告上的案情相关内容，与唐宋明之前了解的大不相同。甚至可以说颠覆了他以前的看法。 刘水还原了潘晓婷遇害前几天之内的所有行动轨迹，并调查了很多与她打交道的人。 唐宋明才看了几页，就忍不住叹气——之前他还以为刘水稳坐后方，只让这份报告中包括了潘晓婷都曾做过什么，与什么人发生过争执，甚至连她在哪个电商网站购买了什么东西都涵盖其中。 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刘水把一些潘晓婷生前的“重要活动”列了出来，并用红笔标注。 其中一段记录引起了唐宋明的注意，这记录是潘晓婷某天下班后的活动轨迹，她曾经租了一辆共享电动车，从城郊的某个地方经过。 刘水在这一记录后加了注释——该地区同日曾发生运囚车辆翻车事件。车上所运囚徒当场毙命。潘晓婷驾车路过那里的时间，几乎与运囚车辆翻车的时间相重合。 这么看来，刘水怀疑潘晓婷与运囚车辆翻车事件有关？ …… 徐家颖面对杨错，单刀直入地问道：“到底是不是你杀了潘晓婷？” 杨错无奈地说：“如果我说不是我杀的，你信吗？我那天确实去找她了。我想问问她，这么多甜以来为什么一直躲着我，连个电话都不回。然而，我在窗下，看到她的房间亮着灯，里面似乎还有个男人。当时我就傻了。我没想到她已经和某个男人住在一起了。在那一瞬间，我想哭，想暴走，想杀了屋子里的人。我甚至拿出我的火柴盒，从里面抽了根火柴，点燃之后弹出去……” “你点燃了潘晓婷的家？” “怎么可能……我的手已经废了。我得了某种神经退化类的疾病，手经常颤抖。对做手术的人来说，这就意味着要放弃自己的职业。”杨错神色黯然：“那根火柴还没燃起来，就落地了。那是盒子里的最后一根火柴。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要纠缠她了，回家吧。于是我离开了那个小区。小区门口有个自助银行，门上有摄像头，我离开时从那里经过，你们可以从银行监控录像里看到我离开的画面。” 徐家颖摇头道：“这种画面很容易伪造的。只要你装模作样地从镜头前走过去，之后再从别的地方绕进小区就行了。” “那我就说说我从那小区出来之后都做了什么。出来之后，我就上了地铁，当时应该是晚上十点多。地铁上的摄像头应该也拍到了我。之后我回到库房，最后一次入库检查，库房里的摄像头也会拍下我。检查完已经是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具体我也记不清了。之后我就回宿舍休息了。” 杨错的表述非常明确，他记下了大致的时间节点。监控录像并不难查。而潘晓婷遇害的时间，与他去她楼下的时间正好完美地错开了。 杨错问徐家颖：“你现在还觉得我是杀人犯么？” 外传 火产灵神（15） 面对杨错的问题，徐家颖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不能确定。不过，你所说的视频都比较容易找。在短时间内就可以确认。” “那就好，短时间内就能把我的嫌疑给洗掉了。那我就能安安心心地离开这里了。”杨错继续开始收拾东西。 他当着徐家颖的面，把宿舍里的东西一件件打包，搬到门外。 就在他收拾东西的时候，“铛啷啷”的一声，一件金属物品从他的东西里掉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杨错捡起那东西，脸上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这……这是什么？” 他手里拿的，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刀刃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徐家颖的瞳孔瞬间收紧，她把手按在了腰间的手铐上。 杨错手里拿着那刀子，酒意已经被吓去了大半，他慌乱地朝徐家颖摆着手，说：“不……这刀子不是我的，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家颖口气平静地说：“杨大夫，您还是跟我回队里聊聊吧。这刀子到底是不是您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跟同事们会查清楚。在此之前，您可以先在我们那儿待一阵子。” 杨错几乎要哭出来了：“潘晓婷真的不是我杀的！我那么爱她，就算她最后拒绝了我，我也不会因为这些而对她……” “咱们去队里慢慢说。”徐家颖慢慢地靠了过去，她不敢走得太快，那么做可能会刺激到杨错。 “你特么就是不肯听我的是吧？！老子特么干脆死了算了！反正潘晓婷也不在人世了，这个世界待着也没劲！”杨错忽然抄起旁边的一瓶酒，兜头盖脸地朝自己头顶泼了下去，随后又掏出一盒火柴。 徐家颖早就准备，就在杨错朝自己头上淋酒的时候，她的整个人就如同弦上的箭一样“射”了出去。在杨错掏出火柴盒的那一瞬间，徐家颖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拧。 杨错“诶呦”了一声，因手腕吃痛而松手，火柴盒掉在了地上。 但他不死心，还想伸手去抓。 徐佳颖利索地在杨错膝弯处踹了一脚，对方身不由己地跪了下来。徐家颖随后取过手铐，把杨错给铐了起来。 “杨大夫，做人别这么极端。我给您找个清净地儿，您可以在哪儿好好思考人生，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您。对了，那儿还管吃管喝，就是不允许出来。”徐家颖一拽手铐，把杨错从地上拽了起来。杨错的眼里写满了绝望。他慢吞吞地跟在徐家颖的后面，朝外面的警车走去。 …… 刘水等人来到潘晓婷生前所住的小楼，先敲响了一楼某家住户的门。门开了，出来了一位戴着老花镜，走路颤巍巍的老太太。 老太太问：“你们干嘛？不让人睡觉了？” 刘水说：“老奶奶，我们是警察，来调查楼上失火案的，问您几个问题就走。决不耽误您休息。” “唉，问吧。你那些同事们都问过我好几回了。楼上那个姓潘的小姑娘，我跟她不熟。你们要查，就去查她身边的那些男人们。真是的，每次带回来的都不一样，还都是半夜带回来，把进楼的防盗门摔得砰砰响，吵得我睡不安生。” 刘水心想，这潘晓婷的生活可够复杂的。但他也没敢贸然相信，就问：“老奶奶，既然她都是半夜才带人回家的，您怎么知道她每次带回来的都是男的，而且是不同的男人？”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我们这破楼，多少年前建的，楼板薄得跟纸糊的似的，稍微使点儿力气，就能在墙上戳个窟窿。就这么个破楼，能有啥隔音效果？那小姑娘每次带男人回来，都在上楼梯的时候说说笑笑，也不顾及其他住户的休息。轻而易举就把我给吵醒了。他们上楼时候的对话，我都能听个七七八八。当然能猜出她带的是不是男人，是不是不同的男人。” 刘水又问：“那么，火灾发生的那天凌晨，潘晓婷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带着其他人？” 老太太摇头：“没有。不过我觉得她那天有心事，高跟鞋踩地的咔嗒声要隔好久才能响一声，我觉得她的步子很沉重。” 刘水又问她知不知道潘晓婷最近带回家的都是什么样的男人。老太太答不上来。她说，潘晓婷最近几天带回来的男人，可能只有一个。那男人年纪应该不小了，上楼梯没几步就带喘。 正说着，有快递员在楼门外喊：“101号的住户在家吗？” 老太太赶紧答道：“在！我买的东西到了么？” “到了。您老能过来帮个忙吗？我自己扛不过去。” “很重吗？”老太太显得很为难。刘水忙说：“我去帮您搬。”他三步两步走出楼门，看到快递员的车上摆着个硕大的箱子，箱子上写着“生鲜”字样。 刘水帮着快递员把箱子扛下车，望屋里抬。 在搬运的过程中，刘水觉得那箱子非常沉重。除此之外，箱子的边缘还在往下滴水，滴下来的水里带着淡淡的腥味。 刘水好奇地问那快递员：“这箱子里是啥？” 快递员答道：“我没权拆箱子看。不过，根据箱子标签上的信息，这里头装的应该是某种冷鲜肉类，为了保鲜，里面还要装冰袋。所以箱子会不断往下滴水。” “原来如此，明白了。” 箱子扛进了老太太的家，老太太欢天喜地，招呼着给刘水和那快递员端茶倒水。 那快递员客气了几句之后，就赶紧走了。 刘水望着那箱子，心里依然好奇。 老太太拿过把剪子，把箱子剪开，露出里面被包裹在冰袋里的东西……那是十三四个羊头。老太太解释道：“我比较喜欢吃清蒸羊头，隔三差五就自己给自己整一顿。这回赶上个专供这类肉食材料的网店，就忍不住多买了几个。” 刘水心想，这可不是几个那么简单。您要是能把它们处理完，可就要等好一阵子了。 羊头……他脑子里似乎略过什么东西，但只是一闪而过。 有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队长，有重大发现。” 外传 火产灵神（16） 发信息的人就是徐家颖，她把在杨错那里发现带血尖刀的事报告给了刘水。 刘水回复她：“把刀子送到鉴证部门进行鉴定，此外，把杨错带回去之后，你别自己审，把他先晾一阵子，我和老胡回去之后，我们亲自会会他。” 刘水这么安排，有自己的考虑——徐家颖这孩子虽然能力不差，但她的能力主要体现在抓捕犯人方面，在审、查、理等数个方面，她都比其他同事差了一些。为了不出纰漏，尽快破案，刘水决定和胡栗这位老警员一起审问杨错。 他又给徐家颖发了一条讯息——“当你把杨错带回队里的时候，你要记得这么做……” …… “从嫌疑人的宿舍里搜出了带血的刀子，疑似凶器！” “这案子有眉目了！” 这个消息传回到警队，同事们都振奋起来。 唐宋明听到之后，微微抬起头，但眉头却皱了起来。 “听这意思，是从杨错那里搜出来的？” 在他身旁，又出现了“哥哥”的身影。 “有意思，之前可没想到会从他宿舍里找出来。”“哥哥”摸了摸下巴，说：“这事儿不是很好玩么？一个人居然把带血的凶器带回家里，这是故意等着警察上门，好把凶器搜出来么？换成是我的话，早特么带到深山老林里埋起来了。” 唐宋明说：“就杨错而言，他还要看管仓库，晚上不能离开仓库太久，大半夜的跑进深山老林不怎么现实，不过，本地南北城区都有河道接入，从潘晓婷家出发，乘坐出租车可以很快抵达河道附近，可以很方便地把刀丢进河里。现在是汛期，河水正急，搞不好就直接把刀冲到下游的大河，甚至直接送进渤海湾去了。而且，就算指纹冲不掉，至少可以把刀身上的血迹冲洗干净。” “就算他当时心情激动，不知道把刀丢在什么地方，也可以擦干净之后直接丢在现场……或者在回去的路上把它随便丢在哪个垃圾箱或者下水道井口里……把它带回家算怎么回事。瞧他当时的样子，应该也很清醒，不至于冲昏了头吧？” 两人倒不是认为杨错完全没有嫌疑，而是这种处理凶器的方式实在太匪夷所思。换成是任何头脑正常的人，都不会那么做。 “哥哥”叹了口气：“看来警方这次面临的压力不小，急着要早点儿结案呢，所以有了这么重大的发现，就不顾一切了。” 唐宋明摇头道：“别这么说，我估计他们仔细进行分析之后，还是会发现这里面的问题。” “不过，在此之前，杨错少不得要吃一番苦头，毕竟现在所有的焦点都落到他身上了。”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两人来到窗前，只见有很多人拿着相机、话筒守在了大门口。 唐宋明皱眉：“这帮人是……记者？他们的消息也太快了吧？” “哥哥”答道：“杨错是在医院的仓库被抓的吧？就算仓库平时没什么人去，把他带出来的时候也足够吸引别人的眼球了。徐家颖毕竟是穿着警服去的。‘穿警服的女警把杨大夫带走了’，医院里肯定有人把这个消息送给媒体记者，潘晓婷一案有极高的热度，现在杨错被带走，这绝对是大新闻，把这消息卖给媒体，绝对够收点儿红包钱的。如果多卖几家，收的钱就更多，但也就会造成咱们门口满是媒体记者的‘盛况’。”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喊声，紧接着，所有人把镜头对准远处，只见一辆警车由远而近驶来。 记者们把镜头对准警车，“咔哒咔哒”的快门声响个不停。 警车鸣笛，小心地穿过人群，进入警队大院。 徐家颖下了车，把杨错从车上带了下来，记者们的镜头又对准了杨错。杨错赶紧竖起上衣的领子，把脸遮了起来，但他的脸肯定能上今晚的新闻网页。 “哥哥”忽然抿嘴笑了起来。 唐宋明问：“你笑什么？犯罪嫌疑人的脸在镜头前曝光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觉得他们是故意这么做的？警车完全可以停在后面的院子，那里是记者们的镜头拍不到的；或者让人用衣服盖住杨错的上本身，这样镜头就拍不到他的脸；哪怕是组织人在门口排个人墙，也足以挡住一部分镜头。可徐家颖却大大方方地把车停在了前院，而且还没对杨错进行任何遮挡，直接让他暴露在镜头之下。这不是疏忽，这分明是刻意而为之！” 唐宋明的脑子转得飞快：“刘队是要通过这些媒体，把‘杨错被抓’的新闻大范围地散布出去？！” “是啊。看来刘水并没有完全相信杨错就是真凶，虽然那把尖刀确实是从杨错那里发现的。但刘水好像因为这个而更加怀疑了。” “那他为什么还要把抓了杨错的消息通过媒体散布出去？” “恐怕是为了‘将计就计’。别人将那把刀子放到杨错那里，肯定是为了让人相信杨错就是凶手，而误导警方。此刻刘水故意顺着对方提供的‘思路’而做了下去，对方就会误以为警方已经把杨错当作真凶，从而变得松懈下来。而刘队他们可以继续在暗中进行调查行动，只要他们能抓住机会，就能真正占得先机。” “你觉得真凶还在这座城市么？” “不但在这座城市，而且就在潘晓婷生前所见过的那些人之中。不过，这个人的具体身份，我现在还拿不准。” “哥哥”的目光重新落到了那份报告上。 “我需要进一步研读这份报告。” 唐宋明说：“刘队恐怕是故意把这份报告留在办公室里的。他希望我把报告读完。” “那我们就……咦？有人来了。”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哥哥”迅速地走进了屋内的角落之中。 张一钊推门走了进来：“欸？刘队呢？” 唐宋明答道：“刘队带着胡栗他们出去了。” “哦，等他们回来之后，把这个给他看看吧。我感觉里面会有线索。”张一钊拿出一个黑色的方盒。 外传 火产灵神（17） 唐宋明问：“这盒子里是什么？” 张一钊说：“潘晓婷生前所在小区的监控录像。” “不是已经把监控录像都提取过了么？” “这一组录像比较特殊。它是由一部新安装的海康威视监控摄像机拍下来的。在第一次提取的过程中，小区的负责人瞎操作，结果把设备系统给锁死了，导致这台机器里的视频无法提取。今天海康威视的售后人员上门服务，把锁死的设备解了锁，这才把视频给提取出来。” “这台设备拍下的是关于哪个区域的录像？” “潘晓婷所在小楼的底层入口。这也是该小楼唯一的入口。” “照这么说来，应该也没什么值得重视的内容吧？之前小区各个角落里的监控录像都已经看过了。这一处的可有可无吧……”唐宋明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出来。 张一钊把那黑盒子放下之后就离开了。 “哥哥”望着那盒子，说：“反正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不用看白不看吧？” 唐宋明拿起盒子，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很普通的外接硬盘盒，侧面有数据接口。 他随手抄起一根数据线，将这盒子与自己桌上的电脑连接在了一起。 时间轴调到潘晓婷遇害的那天晚上。可以看出，这栋楼在后半夜只有潘晓婷一人进入。 但在凌晨时分，潘晓婷进去之后，又过了一阵，楼门忽然自己开了。 唐宋明把视频暂停，放大，调整角度，但依然没看出楼门到底是怎么打开的。 “是风么？” “哥哥”摇了摇头：“咱们俩都去现场看过了，那小楼的门非常沉重，别说风，就连力气小一些的孩子都推不开。如果要让风把它吹开，最起码也要八级以上的风力才够用。” 门开了之后，呆了一阵才关上。虽然没有人进出，但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门内“滑”了出去，在楼外绕了一圈，之后才按原路返回。 唐宋明说：“你觉得那是什么？某种动物？” “哥哥”面无表情地说：“我也不是万事通啊！这东西也不像是活物，更像是某种机械。” 很快，视频上就开始出现火光与浓烟，有人裹着睡袍从楼里冲了出来，并大喊“失火了”。 唐宋明说：“这是第一名跑出去的住户。是住在五楼的。潘晓婷房间冒出的浓烟正好灌入了他的房间，把他呛得醒了过来。” 之后又有几个人出现在视频里，有的说楼里的住户，有的是闻讯而来的保安，大家指指画画，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楼。 终于，消防队员们出现在了画面里， 一共七人，带着工具冲进小楼。 他们冲进去之后，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潘晓婷家里的火被扑灭。消防队员们陆续撤了出来，乘车返回消防队大院。 唐宋明又按了暂停键。 “哥哥”问道：“这组画面让你想起了什么？” 唐宋明答道：“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还是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唐宋明闭上了眼睛，苦苦回忆：“消防队员们离开了之后，没过多久，我们也就赶到了现场。之后……” 他顿住了，随后对“哥哥”说：“好像我已经找到问题在哪儿了。你应该也能记起来。” “这和我们在现场的发现有关？” “不，和我们在现场的勘察工作没有任何关系。但和我们在现场遇到的人有关系。”唐宋明很快又按下了快进键，没多久，画面上就出现了一名穿消防服的人，他和几名警员一边交谈一边走了出来。 唐宋明说：“问题应该就在这里。我们去现场勘察的时候，当时潘晓婷的房间里还有一名消防队员。他负责给我们介绍房屋内起火的情况，以及他们进屋救火时所看到的情景。这人并没有跟着自己的同伴一起回去，而是在他介绍完情况之后，警方派车把他送回去的。” 他重新把画面拨回到刚灭完火，所有消防队员一起走出来的时候。 “哥哥，你数数看，这时候一共有七名消防员。而进来救火的一共也就七名消防员。如果再去掉留在楼里的那个，这个时候出楼的应该是六个人才对。” “欸！多出来了一个人啊！” “真特么狡猾！在这个时候，小楼里的浓烟还没有完全散尽。这个人只需要穿上消防员的衣服，戴上消防员的头盔、面罩，别人就很难认出他来。之后他只要找个机会溜走，跟那些消防员分开就行。” “我大体上明白了。但你怎么分辨出这几个人里哪个是真消防队员，哪个是假的？” 唐宋明迅速扫了一眼出楼的这七个人，说：“我不但能分辨出哪个是假的，我还能确认出这人的真实身份。” “哦？！你可别吹牛啊。” “在你面前，我是不会吹牛的。”唐宋明按下放大键，将画面中的一角更为清晰地展示在电脑屏幕上。 “就是这个人。” “这个人？”“哥哥”疑惑地看着屏幕：“我没看出他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同样的消防服，同样的校服头盔、面罩，就连手套都是一模一样的……” “注意看他的鞋子。” “哥哥”看了一眼，恍然大悟：“这人穿的是锃亮的高档皮鞋。这跟其他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唐宋明说：“在我见过的人里，只有一个人穿这种鞋子——医院的院长凌杰。” “真是前所未有的新发现，该给你记一功。” “我就免了。刚开始我都忽略了这一点。幸亏张一钊把健康视频拿过来了。对了，我要赶紧把这个发现告诉刘队！”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哥哥”消失，办公室内只剩下了唐宋明自己。 他拿起话筒，从里面传出一个说话带有浓重外地口音的男人声音。 “你好，请问您那边是刑警队吗？” 唐宋明答道：“是的。请问您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我叫麦克，是澳门创律事务所的调查员。有人雇佣了我，调查潘晓婷的死因。”对方顿了顿，说：“我听说潘晓婷的死因并不简单。如果方便的话，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 外传 火产灵神（18） 唐宋明说：“我不是警察，您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 “我需要联络刑警队的队长，您能把他的电话告诉我吗？” “抱歉，刑警队有刑警队的工作章程，队长的电话不是能随便告诉外人的。” “好，那我就主动上门见见他。”对方挂断了电话。 唐宋明非常诧异，这人什么来头？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而且觉得刑警队跟自己家的后院似的，想来就来？ 他扫了一眼电话的来电显示屏，对方是开头“6”为开头的八位数字号码。这是来自澳门的手机号码。 他想起之前刘水说曾有个澳门的电话打进来，询问潘晓婷是死于意外事故还是死于谋杀。可能就是这个麦克打过来的。 “有趣，澳门创律事务所。这可是家大有来头的事务所。”“哥哥”不知道从哪儿又冒了出来：“这个潘晓婷是在澳门惹了什么大事了吧？” “我印象里没这个事务所，哥哥你是从哪儿看来的？” “在你睡觉的时候，我可以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严教授教授那里的资料很多，足够让我了解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 “创律事务所是干什么的？” “历史悠久，且很有背景，在澳门还没有回归中国大陆怀抱的时候，它曾经是葡萄牙殖民地当局的‘助手’，协助葡萄牙当局做事的。” “葡萄牙当局也有搞不定的事情么？” “有。别忘了澳门当时是著名的世界级‘赌城’，也是洗钱、贩毒、走私者的圣地，我怀疑黑老大的黑市组织也是模仿了当年澳门当地的特殊‘行当’，从而发展而来的——话说回来，那种社会环境下，有多混乱，也可想而知。当时的澳门当局也是费尽了脑子也无法改变社会乱糟糟的现状，尤其是警方，有很多案子，以他们的能力无法侦破。有的则是因为自身警力不足，无法及时出面解决。因此只能借助于其他机构的力量。” “所以他们就靠这种……民间机构？” “严格说来，并不完全是民间机构，有一阵子他们甚至可以与当局的办案人员一起出入办案现场。但时间长了，当局担心有人说三道四，在舆论上有不利影响，于是就收敛了一些。但还是会‘请’这些人出面办事。这些人所办的事情也不再仅限于查案，有的时候甚至会协助警察抓捕逃犯，或者深入黑帮，调查一些与黑帮有关的事件。” “照你这么说，这个麦克应该来头不小？” “现在的澳门当局已经和当年大不一样了。自从有了澳门特别行政区之后，澳门当地的治安水平已经大大好转。至于创律，现在也已经由‘影子警察’，转型成了所谓的‘事务所’，实际上就是私人侦探。但这个侦探事务所平时调查的事件也都是非常特殊的。能请动创律的人调查潘晓婷，恐怕委托人不是一般人。不知道潘晓婷生前被卷进什么事里了。” “她……”唐宋明拿起刘水的那份报告，说：“潘晓婷生前的购物记录、存款记录也都在这里。基本上是个生活开销不大的人。逢年过节，会购买一些诸如人参、燕窝、鹿茸之类的营养品，送给远在大兴安岭的父亲。但这些营养品的价格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位数。估计不会是洗钱、赌博之类的事情。” “那就怪了，能让这么有背景的事务所给盯上，还能是什么事儿？” 桌上的电话忽然又响了起来，唐宋明顺手抄起话筒。 这回居然是门岗打进来的，他们说，有个自称叫麦克的家伙到了警队的门口，要求见刑警队的人。 “靠，事务所的人已经到了门外了。刘队又不在，该怎么办？” “哥哥”耸了耸肩，说：“反正你不适合，毕竟你不是这里的正式警员。让张一钊他们暂时顶一下吧。” 唐宋明把这事告诉了张一钊，张一钊倒是挺感兴趣：“啥？从澳门来的？那就去见见吧。反正这案子目前已经进入了特殊阶段，如果能从这个澳门人身上问出更多问题，也有利于我们尽早破案。” 唐宋明心想，有你去就行，反正这事儿咱不参与。 但张一钊又说：“唐宋明你没事儿吧？跟我一起去一趟。” 唐宋明心里暗暗叫苦，他知道张一钊平时对自己颇有意见，甚至提过要让自己早点儿离开警队。今天表现得这么“热情”，没准儿暗地里有什么打算。 但目前还看不出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哥哥”提醒道：“你要小心点儿，虽然表面上大家都客客气气。但他不会放过任何让你离开的机会。” “我知道，不过，今天我还是打算跟他去一趟，一来是看看那个麦克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二来是看看张一钊到底打算做什么。” “哥哥”无奈地说：“好，那就随便你了。” 他目送唐宋明与张一钊走出办公室，随后渐渐消失在了角落里。 …… 警队大门的门外，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正不耐烦地在与门岗交涉。 “我是为了正当的理由要去见里面的人，你们为什么要挡着我？” 门岗表现得很礼貌：“抱歉，这里不是外人想来就来，想进就能进的，里面的人从事的都是特殊工作，不能被外人随便打扰。” “我怀疑你们这里的办案效率低下，耽误了我工作的进度，我要向你们的上级提出举报！”那男人啰啰嗦嗦说了一大串，可惜门岗并不为所动。 张一钊走了出来，问那男人：“您就是要见刑警队长的人么？” 那男人看到张一钊身上的制服，眼睛一亮：“当然！我要找他了解相关案情，在我看来，这是正当要求！” “队长他不在，您要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张一钊忽然一指唐宋明：“问我们这位同志。他的身份非常特殊。你也看到了，我们所有人都必须穿制服，唯独他可以穿便装。他在这里拥有相当多的‘特权’。” 外传 火产灵神（19） 唐宋明心里一颤：“张一钊这小子还真鬼机灵的……这等于让我来牵制这个男人。假如我说错什么话，他又不用担责。可如果我不小心泄漏了什么，那时候可就要我担责任，没准儿就得直接请我滚蛋。” 那男人一听唐宋明身份特殊，马上眼睛一亮，朝他看了过来。 “你是他们的领导吧？在这儿工作，居然不穿制服，在中国大陆的警察里，我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警察。” 唐宋明心想，其实刘队他们外出查案的时候，也很少穿制服。只不过他懒得向对方提这个。 那男人向唐宋明伸出手：“您好，我叫麦克。” 唐宋明当然知道这人就是麦克，在刚见面的时候他就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对方既然伸过手来，他也不好意思拒绝，便尴尬地握了握，随后指了指旁边一座小屋：“我们去那边聊聊吧。” 这回轮到张一钊和麦克同时惊讶。张一钊惊讶的是，他还以为唐宋明会直接想办法把这人哄走，没想到唐宋明还把这人往院里引；麦克惊讶的是，这人的声音听起来这么耳熟……不就是刚才电话里的人么？！ 院里有几间小房，与办公楼主体分开，这小房平时就做为会客室。毕竟警员们在楼里办公的时候，不能被打扰，因此会客室与办公楼分开倒也非常合适。 麦克却显得很紧张：“你不是要把我关起来吧？我以前见过一些小型监狱 就是这个布局！” 唐宋明忙说：“这只是会客室。我想在这儿和您谈几个问题。您不是也想问我几个问题么？” 两人在会客室里坐下，麦克先递过来一张名片，说：“我是创律事务所的实习调查员，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关照。” 实习调查员……唐宋明接过名片，觉得名片做工不错，麦克的名字和头衔都烫了金，只不过“实习”俩字略显扎眼。 如果是实习调查员，就证明潘晓婷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大，创律事务所也没觉得有多严重，因此才派个实习生过来调查。 从麦克那大大咧咧的行事作风来看，也确实像是个“菜鸟新人”，而不像是“老手”。 麦克还没等唐宋明开口，就急切地问道：“潘晓婷是意外死亡，还是被人谋杀？” 唐宋明沉吟片刻，说：“目前还没有出最终结论。只能说潘晓婷的死有很多疑点。” “她生前是不是欠下了很多债务？” 唐宋明一怔，他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这种问题。 “就目前来看，我觉得她的工资足以应付她的日常开销。”唐宋明说的是实话。 麦克点头：“感谢你的回答。第三个问题——刚才接我电话的人是你吧？” “呃……是的。” 麦克猛地一拍大腿：“嘿！我就知道是你！难怪你说你不是刑警队长，你肯定是比他更大的官儿！” 张一钊一直没离开，在门外偷听，听到这神对话，简直没笑出声来。 唐宋明一脸漠然，说：“该我问你了吧？” “行。你问吧。” “你为什么来问关于潘晓婷的事？是有人委托你们事务所调查她？” 麦克从随身的手提箱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某位客户的委托书，委托我们调查潘晓婷之死。” 唐宋明看了一眼那文件：“像是是公对公的合同，这位客户是开公司的？” “是开保险公司的。我们澳门人除了擅长经营博彩业与旅游业之外，在开保险公司方面也有很多经验。这位客户就是开私人保险公司的。他在不久之前接下了一个人身保险的合同，投保人是潘晓婷，投保的钱很多，一旦潘晓婷死亡，就必须向另一人支付巨额金钱。” “潘晓婷签下的？这么说来，这份保险的受益人应该是潘晓婷的父亲吧？” 麦克摇头：“不，受益人是另一个和潘晓婷关系非常密切的人，只不过限于保密条款，我不能把这人的名字告诉你。” 唐宋明冷笑道：“你这简直是故意吊人胃口嘛。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了，你也应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嘛。” 麦克狡猾地一笑：“嘿，老弟，你这就不上道了。之前明明是你没把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潘晓婷到底是不是死于谋杀？你肯定是知情的！” “哦。我明白了，你是要跟我做‘情报交换’？”唐宋明摇了摇头：“你最好别找我做这种交换。我说的话做不得准。其实我连警察都算不上。” “对啊！你确实不是警察，你是警察们的领导嘛！”麦克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只要你把你知道的信息全都告诉我，我就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咱们两个算是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你跟我玩炼金术师那套么？” “你们大陆人不是有句老话嘛——舍不得孩子就套不着狼。” 唐宋明点了点头：“好。那就随便你。不过，就算你不说，我也可以从你这里套出我想要的答案。” “哈哈，我知道你们警察会耍诈，我是不会上当的。” 唐宋明在麦克面前坐了下来：“要不要试试看？” “好啊，我洗耳恭听。”麦克满不在乎地翘起了二郎腿。 唐宋明问：“她这份保险的受益人，是她的父亲吧？” 麦克呲牙一乐：“你这个问题刚才已经问过了，我也说过答案了。” 唐宋明当然知道他说过，不过，他现在这么做，是为了确定麦克身上的某种“信号”。 当听到一件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时，一般人的脸上都会出现一些微小的变化。 一般人可能注意不到这些，但唐宋明早已经经过过了多年的训练，他很容易就能记住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 先问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并默默地记对方对这个问题有什么样的反应，接下来就有了参考和对比的标准。 唐宋明发现麦克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嘴角微微地往上挑了挑。 很显然，这就是他对唐宋明的话的态度。 唐宋明紧接着又问：“难道是她前男友杨错？” 外传 火产灵神（20） 麦克摆了摆手：“我劝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当然不可能是杨错。他们虽然好过几天，但潘晓婷这人的个人生活狠复杂，尤其是在对待男女关系方面。杨错只是一个跟她同居了几天的普通男性友人而已。” 唐宋明心中默默吐槽：“都特么同居了还说是普通友人……” 这“同居”可不是简单的“合租”，潘晓婷家里只有一张床。 “那么，另外的男同事，或者男街坊，也都有可能。”唐宋明又说了几个人的名字，这些人都是潘晓婷生前关系比较近的人。但这次麦克没再做出回应，只是乐呵呵地看着他。 “是不是都无所谓嘛。反正你们警察一定会查出来的，只不过需要花一些时间。” “凌杰。”唐宋明忽然说出了医院院长的名字。 麦克眯着眼说：“我劝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唐宋明点了点头：“明白了，就是凌杰！潘晓婷如果死了，凌杰可以通过这份保险合同，获得一大笔钱，我这次说对了吧？” 麦克愣了一下，过了老半天才说：“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唐宋明心想：“这根本不用猜。提别人的时候你表情都是一样的，只有提到凌杰的时候，你的眉头往中间凑了一下，手也微微攥成了拳头。这说明你在那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除此之外，在火灾现场曾有疑似凌杰的人出现，并伪装成消防队员离开，只不过因为脚上穿的皮鞋而“露了马脚”，虽然还未经核实，但唐宋明心中已经把他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刚才说的时候，也故意把他列在最后一个。 麦克的表现加重了他的怀疑，他现在坚信凌杰与潘晓婷的死有关。 “如果凌杰就是潘晓婷的保险受益人，那么在潘晓婷死后，保险公司就有义务支付这笔款项。无论潘晓婷是意外死亡，还是被人谋杀，保险公司都不能拒绝支付。” 麦克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哦，不对！我可没承认凌杰是潘晓婷的保险受益人！” 唐宋明已经懒得再理这位实习调查员了。他为对方倒了杯茶，说：“您慢慢喝，我还有事，等处理完了，咱们找时间继续聊。” 他就用这种生硬的方式把对方暂时“稳”在了那里。随后转身出了会客室，准备去把新的发现告诉刘水。 麦克手里端着那杯茶，心里油然生出了一种“自豪感”—— “本地公安系统的大人物亲自给我倒了一杯茶，还让我在这儿继续等他！这实在是太给我面子了！” 他有滋有味地品着那杯茶，等着与唐宋明的“继续会谈”。 …… 正在进行现场勘查工作的刘水接到了唐宋明的电话。 “你认为凌杰有嫌疑？有证据吗？” “现场出现了一名穿着消防服离开的神秘人，此人穿着做工精美的皮鞋，鞋上的花纹很特殊，凌杰也有一双类似的皮鞋。除此之外，有人在澳门为潘晓婷买了一份人身保险，如果潘晓婷死亡，那么这人将获得一大笔钱。” “这人就是凌杰？” “目前还不能确定，但应该就是他。” 刘水觉得一阵头大：“小唐，我们警方办案是要讲证据的。你要证明凌杰就是凶手，就必须拿出确实的证据。我们不能因为有人穿着和凌杰相似的皮鞋，以及一份还不能确定是否存在的保险单，就去逮捕凌杰啊。” 唐宋明哑然。刘水说的话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他现在确实缺少足够的证据。 刘水又说：“之前你也说过了，怀疑犯罪嫌疑人就是楼里的人，我们正在挨家挨户搜查……结果现在你又说凌杰也有杀人嫌疑，那我到底应该相信哪个？说话不能出尔反尔啊。” 在那一瞬间，唐宋明似乎连说话的勇气都没了。刘水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唐宋明听着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表情显得有些呆滞。 “哥哥”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略带嘲讽地说：“终于，他们不再信任你了吧？” 唐宋明耸了耸肩，略带自嘲地说：“说得太多，终究是错。” “这事儿不能怪他们，警方需要的是明确的建议，而你给的建议太多，且前后有矛盾性，警方自然认为你不靠谱。这次你的判断算是失误了。” “这算是我的失误么？哥哥，之前的建议，我是参考了你的看法啊。” “我没让你一开始就把想法告诉他们，也没让你把话说得那么快。除此之外，我高估了警方，警方对你没有更高的容错率。他们在办案过程中可以依靠不断发现的新线索来修正办案方向，但对你来说，信任却似乎只有一次。你看过美国拍摄的关于追捕连环炸弹杀人犯的纪录片么？在追捕那个杀人犯的过程中，美国联邦调查局连同警方高层请来了多位心理学家，这些心理学家给了警方很多建议，有的是前后相悖的，但警方依然没有让他们滚，或是不信任他们。直到最后，在证据链不断完善的情况下，终于有一位心理侧写大师根据凶手恐吓信中的常用词判断出了此人的学历和居住区域，并引导警方抓住了他。在抓到真凶之前，警方已经根据心理学家的指示进行了多次集体行动，其中甚至包括在某地调集全城警力追踪从一个报刊摊上卖报纸的人——因为心理学家认为凶手是从那个报刊摊上买报纸的。” “你说这么多，是觉得本地警方对我的信任不够？” “不，所谓信任，是建立在名望与以往‘战绩’之上的。在警方心里，你这个新人的名望几乎是零，‘战绩’也少得可怜，现在又给出这么前后矛盾的建议，你让人家怎么相信你？这里只是个小城，你能指望这里的警察能比当年的美国联邦调查局更开明？” 忽然，唐宋明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居然又是刘水打来的。 外传 火产灵神（21） 刘水在电话里开门见山地说：“小唐，我要为我刚才对你说过的话道歉！我让人去调查了凌杰与潘晓婷之间的金钱往来。两人曾经有过几次大额金钱转账记录，都是凌杰转给潘晓婷的。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除此之外，凌杰确实给潘晓婷办了人身保险，而且不止在澳门那一家办了。根据目前所得到的消息，如果潘晓婷意外身故，凌杰得到的钱将达到七位数！我要感谢你提供的信息。” 在一旁倾听的“哥哥”忍不住咕哝了一句：“他们调查的速度倒挺快……看来本地警方倒不是一无是处。” 唐宋明朝他“嘘”了一声，随后对刘水说：“刘队，您说话太客气了，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是我太武断了。刚得出一些结论就匆匆忙忙告诉你们了，对于这一点，我应该做出检讨。” “都是为了办案嘛，快别这么说了。” “不过，我还是建议您对小楼里的住户进行全方位的调查。” “你是……担心这里有同谋？” “是不是‘同谋’还不好说。我只是觉得，小楼里应该还藏着不少秘密。此外，凌杰虽然有杀人动机，但未必是他本人动手。” 刘水沉默了，唐宋明心中忐忑，他本以为刘水会为难，没想到刘水来了一句：“好！反正我们只剩下两家没去了，这回干脆就彻查一遍吧。” 他挂断电话之后，走向这最后两家住户。 唐宋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没想到刘水居然这么支持自己。 “哥哥”却阴阳怪气地说：“别看他现在还能帮你说话，如果将来破不了案，你们可就要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唐宋明淡淡地笑了笑：“到时候再说吧，反正，通过这件事，我觉得刘水应该是对我相当信任。” 楼道里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人大喊道：“那个嫌疑犯要自杀！快找人给他做急救！” …… 徐家颖把杨错带进审讯室，按照刘水的吩咐，并没敢擅自审问，而是等着刘水回来。 杨错表现得一直很安静，徐家颖把他铐在审讯室的暖气上，他盯着天花板发愣。 有警员进来说：“徐姐，专案组的组长叫您过去一趟。” 徐家颖应了一声，对杨错说：“你在这儿等着，刘队回来会问你话。” 杨错没有回应她，依然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当徐家颖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低声自语道：“我应该是没救了吧。现在所有警察应该都会相信我就是杀害潘晓婷的真凶……嘿嘿，本来我就没什么活路了。手已经彻底废了，自己喜欢的人也不在了，现在唯一的饭碗也丢了，我还能怎么办？干脆死了算了……” 他努力把戴着手铐的手伸向怀里，摸出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欸？”徐家颖警觉地转过头，只见杨错把那东西从脖子上拽了下来，直接塞进了嘴里。 徐家颖急得一把掐住了他的手，想把东西从他嘴里抠出来。但她已经晚了一步，那东西已经被杨错吞了下去。 杨错面色苍白，冲着徐家颖冷笑道：“我要是死了，就是含冤而死的，我是被你们警察冤枉了的。” “来……来人！救命啊！”徐家颖急得大喊了起来。 在听到她的喊声之后，办公楼内的同事们纷纷赶了过来。 有人叫了救护车，有懂急救术的赶紧检查杨错的情况，但杨错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有人问徐家颖：“这小子到底吃了什么？” 徐家颖也答不上来。 唐宋明已经闻讯冲了进来，他跑到杨错面前，检查了一下。 他看到杨错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红色勒痕，就问徐家颖：“他吞下去的东西，是不是从脖子上拽下来的？” 徐家颖慌乱地点点头：“好像是的！” 刚打了急救中心电话的人说：“救护车还要等一阵子才能到！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撑住。” “估计悬啊……” 杨错懒洋洋地往地上一躺，说：“我觉得我是撑不住了。” 唐宋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看住这小子，别让他乱动，我去食堂的厨房借点儿东西！” 这下连杨错都有些错愕：“你去厨房干什么？” 唐宋明说：“废话！我去借把刀，把这小子的肚子割开！” 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唐宋明这小子是不是疯了？！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没过多久，唐宋明就从厨房跑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杨错猛地坐了起来：“你想干吗？” “老子说出来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底。把他摁住，我要动手了！” 他蹬着眼，逼近了杨错。 杨错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感笼罩了自己，甚至在脑海深处都开始微微发麻，紧接着，对方的双眼像是直接瞪视到了自己的灵魂深处……乃至于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 唐宋明的双瞳就像是有吸引力一样，杨错盯住他之后，再也挪不开。 直到杨错的动作完全停止下来，唐宋明才转向徐家颖：“帮我个忙，把他的嘴掰开。” “你不会是真要剖开他的肚子吧？” “我不是医生，做不了那种手术。现在我能做的，是让他在中毒之前尽可能让他自己把毒排出来。” 他从黑色塑料袋里拽出一只瓶子。 旁边有人问：“你对这小子做了什么？他怎么不动了？” 唐宋明答道：“就是一种最简单的心理暗示，让他暂时处于催眠状态，这样我可以给他下点儿料。” 徐家颖把杨错的嘴给掰开，唐宋明顺势把瓶口对准杨错的嘴，把里面的东西都灌了进去。 在把瓶里的东西都灌进去之后，唐宋明又取出一些绿色的细长菜叶，他直接把那东西塞进了杨错的嘴里。 徐家颖提醒道：“你不是医生，可别瞎给他用药啊！” 唐宋明沉着脸说：“我不是在用药。我这是在促进他的肠胃蠕动。放心，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到效果了。” 外传 火产灵神（22） 趁着杨错被催眠的机会，唐宋明厉声逼问他：“潘晓婷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不……不是我。”杨错的表情迷离，声音也变得毫无感情：“我那天晚上确实去了她家楼下，但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后，我绝望了。我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之前为她所做的一切都白搭了。我很愤怒，我想杀了她，连那个男人一起杀掉。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我在那里抽完最后一根烟，然后就走了。自始至终，我没进过那栋楼。” “你以前曾经进去过吗？” “当然进去过。我和她曾经同居过一段日子。只不过，在发现她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并且不断利用自己的魅力控制他们之后，我们的关系就紧张了起来，并最终导致决裂。” 在场的人无不唏嘘。 徐家颖小声问道：“他在这种情况下说的都是真的么？” 唐宋明点头：“他现在处于被催眠状态，不会撒谎。” 徐家颖说：“这样的话，是不是能做为杨错没有杀人的证据？” 唐宋明还没回答，张一钊却从旁边挤了过来，大声说：“不行！咱们要遵循法律，这种情况下的证词无法被采信！” 大概是被张一钊的声音给吓到了，杨错忽然哆嗦了起来，就像犯疟疾一样。 唐宋明脸色大变：“别打扰他！你们都退出去！” 徐家颖瞪了张一钊一眼：“你这人还真能啊，都被你给搅合了！快出去！” 张一钊嘴里还争辩着：“我怎么知道会有这个结果……” 徐家颖气呼呼地把他推了出去。 其他警员也赶紧退了出来。 杨错的状态近乎失控，唐宋明竭力把他安抚下来。 但杨错的状态越来越不对，他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唐宋明要对他用催眠术，但杨错却嘶吼连连，甚至准备攻击唐宋明。 “这次太托大了吧？”“哥哥”又出现在了唐宋明面前，这次他的脸上带着嘲讽的表情：“早就告诉过你，那个张一钊迟早会给你‘下绊子’。” “他应该并不是故意的。而且那时候杨错的证词确实不能采信。” “哥哥”眉头一挑：“呵，你还挺袒护他啊。” “哥，你要是有时间，能不能先帮我制住这小子，我已经没辙了。” “这时候又想要到求我了？”“哥哥”跷着二郎腿，在旁边坐了下来：“可惜，我现在对他没什么兴趣。” “喂，他就算不是真凶，也是本案的重要证人，总不能让他这么死掉吧？！” “他死不死与我何干？更何况他这样根本就死不了，最多就是落下个残疾，比如变成疯子之类。” 唐宋明咬了咬牙，说：“你自己就不想查清楚这件案子的真相么？这么错综复杂的案子，牵扯到了这么多人，甚至连你也差点儿判断失误，你想让重要的证人就这么……”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还是勉为其难出手一次吧。”“哥哥”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不过，咱俩先说好，你要先休息一下，我才能‘上阵’。” 唐宋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躺在了地上。 没过多久，他又坐了起来，这时候的他，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连眼神都与之前大不相同，多了一丝阴森与狡诈。 他一把抓住杨错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在剧痛之下，杨错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来。 “其实你有一半是在装疯吧？”“唐宋明”冷笑道：“真正在中了催眠之后失控，并不会变成你这种样子。更何况刚才只是张一钊那小子嚎了一声，你最多也就是从催眠状态下清醒过来而已，你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装疯卖傻，对吧？” 冷汗从杨错的额头上渗了出来。不过他依然胡言乱语，显然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就算你是真的失控，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付失控的人么？”“唐宋明”把拳头扬了起来：“对付在催眠中因意外情况而失控的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把丫打晕！你运气不错，我和我弟弟那个完全不懂格斗技巧的家伙不同，我是柔道七段。” 他用力把杨错往他身后的墙上丢了过去。杨错惊呼了起来，但他还没来得及撞到墙上，“唐宋明”又把他拽了回来，并一拳对着他的面门打了过去。 “救命啊！”杨错尖叫了起来。 这声音分明不像是精神错乱状态下的。 “唐宋明”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刚才不还疯得很厉害吗？现在就清醒过来了？你的自我康复能力很强嘛。” 外面的警员们听到杨错喊救命，赶紧推门进来，“唐宋明”指着杨错，大大咧咧地说：“他现在没问题了。” “不，我有问题！”杨错说话的时候带了哭腔：“我……我肚子疼。” 话音未落，众人都听到一阵“噗噗”“稀里哗啦”的声音，那声音来自杨错的裤裆。 “诶哟，好臭啊！”徐家颖赶紧捂住鼻子：“这小子拉稀了！” 杨错的裤裆湿了，还在往下淌着无法描述的东西…… 张一钊凑了过来：“给救过来了？不错啊！” 徐家颖一把揪住他：“刚才都是因为你，才让杨错进入失控状态的，现在你必须要负责！” “呃，负什么责？” “你负责把他带到厕所去，把他刚才吞下去的东西给捡出来！” 张一钊的脸瞬间皱成了苦瓜样，但徐家颖说的属实，他也没辙。于是他只好把杨错搀了起来，扶进了厕所。 折腾了好一阵子，他才从里面出来，身上湿淋淋一片，还带着异味。 徐家颖捂着鼻子问：“那东西……出来了吗？” 张一钊点了点头，拿过一串亮晶晶的东西。 那是一串银色的细链子，链子上拴着一个心形的吊坠。 打开吊坠，里面赫然是杨错与潘晓婷两人的合影。 这张合影还相当暧昧，是两人在床上，以半裸着纠缠在一起的架势拍下来的。 徐家颖不由得皱眉：“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重口味啊。” 外传 火产灵神（23） 张一钊说：“这张照片至少可以证明，潘、杨两人曾经有过一段亲密的日子。” 唐宋明也凑过来看了一眼，说：“从照片上的环境来看，是在潘晓婷那间卧室里拍下的。” 徐家颖说：“如果杨错和潘晓婷曾经同居过，那么即便在那儿找到他的指纹，也无法证明他有嫌疑。” 徐家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刘水打来的，她接通电话，刘水兴奋的的声音响了起来。 “各位，真凶抓到了，就在我这儿。” …… 在潘晓婷家所在的小楼里，针对最后两家的突访已经结束。 刘水等人依然一无所获，别说凶手的踪迹，就连案发当晚的情况，这些人也都不怎么了解。 “当时黑灯瞎火的，俺们睡得又沉，谁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警察都来过两遍了。烦不烦呐？” 刘水等人悻悻而归，刚走到楼门口，刘水忽然站住了。他观察了一下楼门，沉思了起来。 跟来的同事中有人问道：“刘队，您在想什么？” 刘水说：“你们看，这门上有痕迹，门板和开关合页上，都有很深的划痕，这不是平常使用留下的磨损痕迹，倒像是某种很细的绳索或金属丝，在非常用力的情况下反复摩擦而留下来的。” 有警员说：“这说不定是某种机械结构吧？我看网上有卖类似东西的，如果在这儿设置了，就能通过app或遥控器，远程控制这扇门的开合，甚至可以搞成声控门。” 刘水点了点头：“可惜，目前还无法确定这是什么类型的机械。另外，如果能远程把门开启，为啥还把它拆掉？看上去就像是最近两天才拆掉的。” “也许……是杀潘晓婷的凶器？” “为了杀潘晓婷动用这么复杂的手段？从现场情况来看，没有什么必要，到更像是某些人为了达成更大的目标而准备的。” 刘水又检查了一下那些痕迹，顺着痕迹，他的目光落到了附近的墙壁上。 墙壁上有新涂的水泥痕迹，摸上去还是潮的。 “似乎是专门为了掩盖使用过那些机械的手段，而用水泥涂抹了墙面。只不过门板和合页上的痕迹就没那么容易掩盖了。” 刘水再检查其他墙面，发现只有这一处墙面上有水泥痕迹。 “嘿，如果是在这面墙上搞一个半埋入式的设计，从里边伸出绳索或金属丝的，就可以直接在墙内操作门的开关了。” 这面墙的里面，正好是一楼那位老太太的家。 “真是巧了，正好我还有其他一些问题想来问问这位大妈。” 同行的同事们问要不要一起进去。 刘水摇头：“不用搞这么大阵仗，你们在门口歇着，我进去找她聊两句。” 刘水上前敲门，门开了，老太太满腹狐疑地站在门内，她腰间系着围裙，手里拎着调料瓶，似乎正在做饭。 她问：“你们又来查案么？” 刘水笑道：“不是查案。大妈，有个厨艺方面的问题想请教您一下。” “哦，我的厨艺其实不咋样，你还是找个正经的厨师问一下吧。” 老太太正要急着关门，刘水抢上一步，一把抓住了门把手，这门就没能关上。 刘水笑道：“大妈，我好歹都来了，您就让我进去坐坐呗？” 他手上一使劲，门被打开了，他硬生生挤了进去。 老太太的脸上露出了紧张的表情，但那只是一瞬。看到刘水已经把身子探进去一半，她也就不再加以阻拦，任由刘水进入室内。 老太太把门关上，不动声色地一拨门锁，门从里面锁死了。 刘水自顾自地在客厅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 “大妈，今天我可是帮您搬过东西的，您还记得吧？” “记得，一箱子羊头肉嘛。” “不是羊头肉，是羊头，而且是冷冻羊头。其实我很奇怪，您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有胃口吃那么多羊头。而且，羊头这种东西很不好处理。我以前有个老师，对这方面非常内行（详见《美食侦探推理手记》），他说过，要处理一个羊头，要烫毛，去皮，下刀，斩骨，片肉……需要的不只是技巧，手上没力气，或者对肌肉、骨骼知识缺乏了解，还真处理不好。” 老太太低着头说：“你啰啰嗦嗦说这么多，我都不知道你在说啥。” “我的意思是，大妈您看上去年纪很大了，但实际上手臂力气不小，因此您有把握将那么多羊头处理好。换做旁人，哪怕是餐厅里的厨师，对待羊头都难免会发怵呢。” “我从小就在西北地区长大的，我们那里家家户户都擅长杀羊和烹饪羊肉。我年纪虽然大了一些，但还不笨，做个羊头肉，对我来说并不难。” “您做羊头肉，我没意见。不过，我上次进您家里的时候，发现您家里好像并没有切肉刀之类的东西。您处理羊头的时候不需要用刀么？就算羊脸和羊舌不需要用刀，可切开羊头取羊脑，这个过程里肯定是要用到刀的吧？” 老太太瞪着刘水：“你什么意思？觉得我对你撒谎？” 刘水笑了笑，换了个问题：“此外，我还有个疑问。我问过那个送快递的小哥，他说隔三差五就要来您府上一趟，送一些生冷肉食。但绝大多数都是羊头、牛头之类的家畜头。就算您特别能吃肉，这些肉您自己也是吃不完的吧？再说了，我还没见过每天每顿都吃羊头肉的。你隔三差五就买一大箱子羊头，肯定不是为了自己吃，而是为了满足其他人的需要吧？” 老太太的脸上逐渐罩上了一层严霜：“你这话什么意思？怀疑我在家养野男人么？我告诉你，我家老头子也就是去年才不幸生病去世的。我多做一些羊头肉，是为了纪念他。他生前最喜欢吃这个。” 刘水说：“您看，我自己进来，而不是把我的同事都带进来，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咱们这是先礼后兵，希望您说实话。” 外传 火产灵神（24） 老太太暴躁了起来：“我现在说的就是实话！我说过的任何一句话，都是实话！” 刘水无奈地说：“既然您坚持这么说，那我也没别的办法。不过我提醒您一下，只要我打声招呼，我的同事们就会把这儿翻个底儿朝天。到最后，该搜出来的还是能搜出来，您宁可让我们费事，也不愿意自己主动说出来么？主动交代的话，对谁都好。” 老太太愤怒地说：“你们进屋糟蹋我家房子我倒是不介意。只不过，你们在没有获得搜查令的情况下，就擅自闯入孤寡老人的家里，以威逼的方式对待我，想套出对你们有利的说法，我怎么可能配合你们？！” 刘水见对方始终态度强硬，心想，或许需要一点儿真正的震慑手段，要不然这人恐怕是不会吐出实情的。于是他打算招呼同事们进来。 就在这个时候，老太太靠近了客厅的窗户。 事实上，在她和刘水对话的过程中，她就在慢慢地移动着步子，但她的动作幅度不大，刘水也没有察觉到。 直到她的手按在了窗户开关上，刘水才瞧出不大对劲，他马上站起来问：“您要干吗？” 老太太没有回答。她暗中用力，窗台上发出咔嗒一声响，整个落地窗忽然从中间裂开，她直挺挺地向外跌了出去。 “站住！”刘水冲过去想拦住她。没想到这老太太的动作瞬间变得非常敏捷，她从“裂开”的窗户中间钻了出去，并随手抓起一件什么东西，朝刘水的脸上一扬。 刘水眼瞅着眼前忽然腾起一阵红色的“烟雾”，带着浓重的辛辣味道，他顿时被呛得睁不开眼，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 门外的同事们听到屋里的声音不对劲，想推门进去，但屋门已经上了锁，怎么弄都弄不开。 老太太趁这机会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折腾了好一阵子，刘水的视力总算恢复，他强忍着眼睛的酸痛，把房门打开，同事们一拥而入。 “队长，您怎么了？！”“刘队，那老太太呢？” “她跑了，我还是大意了，过早地刺激了她，也可能我们敲门的时候开始，她就在准备逃走了。”刘水一指窗口：“快追，联系外面的同事，从小区附近的所有路口堵截。” 老太太逃出去没多远，从小区的车棚里冲出一辆带有“快递”字样的三轮摩托车，骑车的是个中年男人，戴着墨镜，朝老太太招了招手。 老太太迅速跑了过去，打开快递车后面的货箱门，一头钻了进去。 墨镜男哼着小曲，神态自若地驾着车，来到小区门口。 小区保安以为这就是普通的快递车，直接就升起门口的横杆，让他出去了。 这辆车离开后不久，就有警员赶到大门口，问保安有没有人离开。 保安抬手一指：“刚才就出去一辆快递车，朝那个方向去了。” “那车上有犯罪嫌疑人啊，怎么能随便放走？”警员们赶紧通知刘水，刘水马上将此事上报，同时开始“布网”搜寻那辆快递车。 好在外面不远处就有巡警，在得到通知之后，巡警们驾车在附近搜寻可疑车辆，刚出去没多久，就看到一辆疾驰的快递三轮车正准备逃往城中村方向。 巡警们把那车拦了下来，并从车上搜出了那老太太。 只不过，这老太太的嘴很严实，始终不肯透露她都做过什么，以及为什么要逃跑。 刘水对此事也迷惑不解，他当初对这老太太只是怀疑，觉得她家墙上的痕迹很奇怪，觉得她某些行迹很可疑，觉得她可能在刻意掩饰着什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袭击自己，并借机逃走。 直到他在老太太家里搜出一台电脑，并从这电脑里找到了一些特殊的“痕迹”。 其中包括一些记载在文档中的交易记录。 这些记录包括从某人手里接了一个未被命名的订单，这个订单的价格非常高昂，而“交货日期”则非常敏感。 这个交货日期，正好是潘晓婷遇害的日子。 电脑中的绝大部分“交易”痕迹都很难调查，似乎与暗网有关。 实在看不出，这么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居然也是经常登录暗网的人。 刘水问她为什么登录暗网，这些“订单”都代表什么。但老太太一直把嘴闭得很牢。 刘水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张一钊和局里其他技术人员的身上。 最终还是张一钊这小子不负众望，把最新的一笔“交易记录”给翻了出来——其实也只有这一笔记录的资料最为完整，大概是因为那老太太刚刚完成“交易”，还没来得及把所有资料彻底删除，就遇上了刘水等人的“突然访问”。 在这个“交易记录”里，张一钊从“已发送”的数据包中，解锁了一张被加密过的照片。 这张照片赫然是潘晓婷的。 只不过，照片中的潘晓婷显得颇为凄惨——她的脸上、身上多处都受了伤，伤口还在渗着血。她正用恐惧、绝望的眼神盯着镜头。 她的身上绕着一些闪亮的金属线。 在照片中还附有一些文字信息：“我已经问过她了，当时她走得匆忙，并没有来得及看到你的脸，也不知道你们当时在做什么。因此你大可以放心。照片发给你，之后我就会处理掉她。感谢你在我退休之后还给我这么大这么划算的一笔买卖。不过，要不是这丫头凑巧住我家楼上，估计你也不会想到我。请替我向黑老大问好。你们俩都是不赖账的好主顾。” 此外，在那老太太的家里，又搜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由非常具备弹性的金属制造而成，有的是非常细的金属丝，有的是奇形怪状的钩子、薄片、锁链和长杆。 那些金属丝，与照片中缠绕在潘晓婷身上的相同。 刘水让肖辨和穆卓阳看过了那张照片，肖、穆二人表示，潘晓婷身上曾发现一些非常细小的伤痕，当时他们曾怀疑那是人体被烧焦之后产生的裂痕，不过，照现在来看，也有可能是那些金属丝线留下的。 另外，照片中的潘晓婷，实际上已经死了。这照片应是在她的尸身被焚烧的前一刻拍下来的。 外传 火产灵神（25） 刘水等人经过进一步分析那些证物，终于确定了那老太太的身份。 张一钊破译了老太太电脑里的更多资料，尤其是把一些关于暗网的交易记录文本复原。老太太的真实身份也逐渐浮出水面。 她居然曾经是黑市里的“王牌杀手”。 在她电脑里留下的所有的“订单”，实际上都是她的“杀人记录”。 她需要按照指定的方式登录暗网，接受“东家”或“中间人”安排的“任务”，这些“任务”就是以“订单”的形式发给她，并规定时限（部分难度较大的“订单”需要预付“订金”）。老太太把“订单”中的目标在规定时限内杀掉，再把目标死时的照片发给“任务”的发出者，对方收到照片之后，支付尾款。 在老太太的房子里搜出了大量的现金，而且多数都是旧钞票。像他这样的孤寡老人，平时又没有收入来源，如果银行账户上有这么多的钱，很容易引起怀疑，因此她让黑市的人都用现金的方式支付给她。 她没有选择比特币一类的数字货币——毕竟年纪大了，对数字货币这种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要差一些，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在自己家里留下这么多的证据。 在被警方搜出来的时候，那些钞票中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开始发霉——这老太太平时过得也是过于低调，这么多钱，根本就花不出去。 至于那些金属制品，鉴证部门的同事本来想把它们全部复原，但最后只勉强拼凑出了其中的一部分。他们请来了城里工学院的几位教授，这才把这些东西全都“组装”了起来。 其中一些是杀人用的武器，比枪支、刀具一类的要轻便许多，适合体力较弱的老年人使用，更重要的是，不会发出声音。潘晓婷可能就是死在这些武器之下。从其中一些“零件”上，检出了潘晓婷的血迹。 还有一些，是功能非常特殊的工具。其中有一件，可以设置在楼门上，并借由一些简单的操纵装置，控制楼门的开启和关闭。 当刘水把证据一一列在那老太太面前的时候，那老太太也不禁动容：“看来你们下的功夫不小啊。” 刘水很坦诚地说：“老太太，我查过您的资料，吴翠花，女，七十八岁，原籍湖北公安县。但我们这边的人已经为您做了鉴定，您的身体年龄应该不超过六十五岁。此外，这份资料上有很多不合逻辑的地方，我们怀疑您的身份资料是完全伪造出来的。我们跟湖北当地的相关部门也联系过了，那边根本没有您的相关信息。世界上根本没有吴翠花这个人，对吧？” 老太太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你为黑市‘工作’了多久了？” 老太太答道：“记不清了。” 这是她自从被审以来，第一次正面回答刘水的问题。 大概是确认自己已经无法从这儿离开的缘故吧。 刘水接着问：“杀过多少人？” “不记得了。”老太太笑了笑：“你们可能觉得我是为了钱才干这一行的吧？其实不是这样。我是天生就喜欢杀人。那种感觉实在令我开心。” 这回轮到刘水沉默了。天生嗜杀的连环杀人狂？这在心理学方面并不多见。如果严道森教授在场，恐怕会把这老太太当做“特殊病例”来进行研究吧？ 仿佛是被打开了“话匣子”，老太太在刘水的引导之下，开始一点点供述自己的犯罪历史。 “我叫闫丽华，不是本地人，其实我连自己是哪里人都不知道。我爸妈是那种走街串巷的杂耍艺人。直到我十岁的时候，都是和他们在一起的，我也学了很多关于街头杂耍的技术。我没有上过学。但是我也不羡慕那些有机会上学的人。我杀过的人，全都是上过学的，可他们还不是都死在我手里了？在我十二岁那年，爸妈因为一场事故而去世了。我被黑市里的人收养，本来他们想把我卖给马戏团，但马戏团也都越来越不景气，买不起我这样的人。最后还是一位大佬收留了我，她看中的是我在杂耍生涯中练出来的身手。自从被她收留了之后，她就让人训练我，直到我成为一名合格的保镖。那年头，女保镖很少见，拿到的钱也多。那位大佬也是女性，需要女保镖贴身保护。她本来指望我能一直陪她到老。不过，挺可惜的。我对当保镖并不怎么喜欢，我比较喜欢杀戮。她当年给我练手的时候，用的目标都是小动物。当时我就发现，在杀死那些小东西的时候，我的心情非常好。我开始收集活着的小动物，并把它们用很残忍的方法搞死。后来，在当保镖的时候，我抓到过想偷袭大佬的刺客，那些刺客也被我用很特别的方式处理掉了。大佬听说这件事之后很吃惊。虽然我也算救了她，但她不敢把我这样的人留在她身边。因此，我离开了她，开始在黑市自谋出路，成为了黑市里的『注册杀手』。因为之前为大佬当过保镖，名声在外，黑市的中介人们很快就为我介绍了很多生意，所有的‘订单’我都没有拒绝，全部都收了。无论是大订单，还是小订单，我全都做。我只是喜欢杀人而已。在我的交易记录上，都记载了日期。每一天，都会有一个或几个牺牲品栽在我手上，你们可以根据日期去找那些无头公案，还有一些因意外事故导致死亡的事件，其实都是我做的。我最喜欢用自己设计的工具去杀人。金属丝是我的最爱。在我六十岁那年，就正式从黑市‘退休’了。要给年轻人们让位置。但我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有人找上门来，让我为他杀个人。” “这个人让你杀潘晓婷？” “是的。” 刘水追问道：“因为什么原因？” 她犹豫了一阵，才说：“因为潘晓婷可能看到了他犯罪的经过，而且，可能看到了他的脸。” 外传 火产灵神（26） 老太太接下来所说的内容，让刘水觉得匪夷所思。 潘晓婷在某个特定的时段偏巧路过了一片区域，而在那个区域内，正好有一个人在进行犯罪行为。那个人的身份非常特殊，他从属于某个组织。 由于潘晓婷无意中看到了他的作案经过，这个人陷入了很被动的状态，如果他不能将潘晓婷灭口，他背后的组织就会除掉他。 因此，他必须除掉潘晓婷。 在物色合适的杀手人选时，那个人想到了老太太。 老太太恰好和潘晓婷住在同一座楼内，两个人平时没什么交流，但老太太却了解潘晓婷的一切。 由老太太出手，再合适不过。 因此，老太太收了对方付的定金，开始计划如何杀掉潘晓婷。 杀是很简单的，关键是要让警方怀疑不到自己。 老太太给外人的印象是老迈、虚弱。一般来说，怀疑不到她的身上，但她毕竟是职业杀手出身，想把事情做到万无一失。所以她做了一个非常复杂的计划。 根据她的调查，潘晓婷与身边的很多男人关系不清不楚，但同居过的男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前男友”杨错，一个是院长凌杰。 凌杰是有老婆的人，因此不能在这里长住，更不能在医院里胡搞，只能在老婆面前说“出差”、“值班”、“开会”，然后偷偷溜到潘晓婷那里，鬼混上个把钟头，然后再回家。 杨错则是趁自己休息的时候，来小区里转悠一圈，在小楼下魂不守舍地朝潘家的窗户望上一阵，然后再走。 老太太决定把这俩人都变成“犯罪嫌疑人”。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地吸引警方视线。 至于这俩人会有什么下场，她压根儿就没在乎。 但既然要把两个人同时变成犯罪嫌疑人，就要用更加周密的计划。 老太太选了一个日子下手，这天正好是凌杰需要在医院值班的日子，也是杨错休息的日子，这天晚上，两个人都会出现在潘晓婷家里。 不过，凌杰可以“按时”来到潘晓婷家，而潘晓婷却无法按时回家，因为她这天晚上要参加外科的会诊，回来得要相对晚一些。 老太太决定在楼里做一些布置，她在当杀手的时候，“发明”过一些非常小巧的装置，这些装置她打算都用上。 比如利用小楼的楼门布置了陷阱，如果在杀潘晓婷的过程中，潘晓婷没有被杀，而且夺路而逃，那么老太太未必追得上她。只不过楼里的邻居都睡得早，潘晓婷未必能敲开他们的门，只能往楼门口跑。如果在门口布置陷阱，就可以做到万无一失。潘晓婷即便从她手里逃脱，跑到门口，也会被陷阱弄死。 但她千算万算，还是少算了一道。 就在案发的当天，潘晓婷和凌杰闹僵了。原来，潘晓婷最终还是觉得对不起杨错，而且觉得和有妇之夫有染实在是件很罪恶的事，因此她决定和凌杰分开。 但凌杰并不愿意和她分开，他继续纠缠潘晓婷，试图挽回她。 潘晓婷无奈，她觉得自己只要在这家医院继续待下去，就无法摆脱凌杰的纠缠，因此，她毅然决然地提出了辞职。 凌杰大为震惊，一直以来，都是别的女人对他投怀送抱，他还没见过像潘晓婷这样主动要离开自己的。 潘晓婷要彻底断掉和他的关系，她当场就向凌杰索要自己的房门钥匙，但凌杰另有打算，他告诉潘晓婷，钥匙不在他身上，他让潘晓婷回去再考虑考虑，然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离开之后，凌杰越想越气，他打算再去找潘晓婷一趟。 于是他来到了潘晓婷的家，到了之后，他才发现潘晓婷还没回来——这个时候的潘晓婷还没下班。他打算在那里一直等下去。 可他并不知道，楼里还有个一直等着要杀潘晓婷的老太太。 老太太本来打算在潘晓婷回来之前，先进潘晓婷的家里布置一下，但她没想到凌杰会连班都不伤，提前了好几个钟头来到潘晓婷的家。 老太太有心冲进屋里，杀掉凌杰，但她还是忍住了。 她准备了一个更为大胆的计划——在楼道里等潘晓婷回来。 等到凌晨时分，潘晓婷终于回来了。 此时的老太太都已经觉得手脚麻木，她等到潘晓婷准备开房门的时候，忽然出现在潘的身后，用准备好的东西制住了她。 她打算把潘晓婷带进自己的房间里，在那里弄死她，拍下照片发给“主顾”，再把尸体搬回房间，嫁祸给凌杰和杨错。 但当她准备把尸体搬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凌杰正在布置现场，准备在屋内点火。 原来，凌杰无意中溜达到窗前，看到了窗外正在抽烟的杨错。他误以为杨错从中作梗，搅合了他和潘晓婷之间的好事，于是怒从心起，决定整杨错一顿。 凌杰把他在潘晓婷家中的部分东西收拾打包，然后去厨房拿了引火的东西，准备在点了火之后就逃走。 火苗刚刚窜起来，他还没来得及离开，躲在暗处的老太太忽然在他背后偷袭，把他打晕后推进了房间。 潘晓婷的尸体被老太太放在了床上，老太太把引燃了的窗帘扯开，往床上一丢，意图把整个房间都点燃。 她在离开房间之后，把房门反锁，又在房门处点了一把火。 老太太临时更改了计划，她打算让凌杰和潘晓婷死在一起，现场有带有凌杰指纹的打火机等物品，警察来了之后，会认为是凌杰杀死潘晓婷之后引火自杀，把这件案子当情杀案来处理。 可就在她离开后不久，凌杰居然醒了过来。 凌杰是被浓烟呛醒的，他发现身畔床上有潘晓婷的尸体，大吃一惊。而火势已经蔓延开，他要赶紧逃走。在刚逃出房门不久，来救火的消防队员就到了。凌杰被迫往楼上跑，避开那些消防队员。 有一名消防队员在救火时被燃烧的家具砸到，身上的消防服破损，伙伴们为他拿了件新的消防服。他在门外匆匆更换之后，就又投入了救火。 楼道内烟雾腾腾，凌杰悄悄溜了下来，拿走了地上的消防服，给自己套上。 外传 火产灵神（27） 由于真凶闫丽华（老太太）本人也并不知道本案的全貌，因此，刘水等人在把她缉拿归案之后，又做了一段时间的调查，才得出本案的全貌。 杨错本人是没能力杀潘晓婷的，唐宋明在交谈中曾发现杨错的手有发颤的迹象，这是一种神经性疾病，杨错的手几乎不能用力，更无法攥紧刀子，也就无法下手杀潘晓婷。 至于凌杰，警员们把他带回队里“谈心”，凌杰开始装得还很无辜，之后也就老老实实交代了。他之所以在发现潘晓婷已死的情况下不敢报案，是怕自己和潘晓婷有染的事情曝光，被老婆赶出家门（那家医院的实际拥有者是凌杰的岳父）。 至于为潘晓婷买保险的事，其实很好解释——潘晓婷也为凌杰买了一份保险，如果凌杰意外死亡，受益人将是潘晓婷。这与之前凌杰为潘晓婷买的那份保险正好相互呼应。买保险这件事，是潘、凌二人以“医学考察”为名义，跑到澳门鬼混的时候做的。当时的目的只是为互相讨好对方。至于买保险的钱，则来自二人在澳门赌场上赢来的钱。 这案子的真凶虽然找到，但凌杰也身败名裂。他是杀人案现场的第一证人，却隐瞒不报，并在警方查案的过程中人为地设置障碍，除此之外，他还有纵火的嫌疑，因此，他也免不了牢狱之灾。 在他正式被警方收押之前，他的妻子将离婚协议书托人给他送了过去。 至于本案的真凶，那位曾经当过黑市杀手的老太太，警方认为她能吐出更多关于黑市的秘密，只不过，她不会再开口了。 …… 就在老太太被抓的那天晚上，律师家里又有人到访。 在看到那位戴着礼帽的神秘男人出现在自己家中之后，律师倒显得非常镇定。 男人说：“你找的那个杀手，被警方抓了。好像她还对警方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放心，她不会活得太久。”律师对此颇有自信。 数日后，老太太在牢里暴毙身亡。有人说她是年纪大了，身上毛病又多，受不了牢里那种环境。也有人说她是肯定自己会被判死刑，索性赶在那之前，用某种不知名的方法，給自己来了个痛快的。 对于她的死，刘水觉得非常遗憾。老太太直到死前，都对很多事情遮遮掩掩。比如她在楼门上设置的陷阱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门能在开启的状态下“释放”出某种可以捡拾物品的东西。除此之外，他本来还指望这老太太能告诉他更多关于黑市的秘密，可惜，随着她的意外死去，这个指望也泡汤了。 不过，他预感到自己将来还会和这一类的东西打交道。或许某一天，自己又会遇上一个使用金属丝当武器的，来取自己性命的杀手。 徐家颖认为这案子可以彻底完结了，但唐宋明认为还是有问题的。他突然想起，案发的前一天，有一伙绑匪在被转移出监狱的路上死于车祸，这几个绑匪正好是唐宋明协助刘水等人抓到的。 潘晓婷每天的上班路线，正好路过车祸现场（上班之后还要骑十几分钟共享单车才能赶到医院）。 他委托徐家颖为他调来了路口的监控录像，发现车祸发生后大约一分钟左右，潘晓婷正好骑着一辆共享电动自行车路过案发现场，但她似乎没往发生车祸的方向看。 唐宋明又设法调了附近另外几条街的监控录像，发现曾经看望过绑匪头子的律师正好驾车从那里经过。 唐宋明为律师的脸来了个特写，心想，这回如果让自己蒙对了，那应该算逮着一条大鱼了。 徐家颖派人对律师进行了查问，律师回答那是天自己要去见客户，正好从那里路过而已。警员们什么都没问出来，只能将其释放。 回到家之后，律师开始匆匆忙忙地收拾东西。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城市可能待不下去了。他需要马上换个地方。 虽然警方暂时放过了他，但不代表不会在暗中继续监视他。 “你要走了吗？”那神秘男人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律师冷冰冰地说：“我应该还算自由身吧？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你管不着。” 神秘人“嗛”了一声，说：“你该不会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吧？如果那件事暴露了，那我就只能把你从这个世界上抹掉，这样警察就算查到你，也查不到老板的身上，我们就会是安全的。” “警察已经把我叫去问过话了。你放心，就算是对我起了疑心，那也并不代表什么。毕竟喔曾经在那个地段出现过。而那几个绑匪也确实是被我干掉的。只不过那个区域内的监控摄像头都被我们动了手脚，警察不知道是谁干的而已。” “这些事情，大老板是不会一直允许发生的。虽然你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但你也并非是无可替代。”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直接在你面前自杀谢罪么？！”律师气呼呼地说：“我真是受够你了。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大老板手下的人，职位是‘抹杀者’。如果大老板有必要把你抹杀掉的话，那么我会马上动手，把你留在这世界上的所有痕迹都抹杀掉。就算是你的女人，也不会记得你。” 律师的脸上重新露出恐惧的表情：“我相信这些事是不会发生的，是吧？” “如果你继续听大老板的话，服从他的安排，那么刚才发生的事一定不会发生。我只是‘抹杀者’，不是‘收尸人’。我的脾气比那家伙要好多了。如果今天来的是他而不是我的话，你现在已经被‘处理’掉了，他不但不会放过你，就连跟你有亲密关系的人，也不会放过。” “你今天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吓唬我吧？” “嗯。大老板要召集你们这些人，为他提供一些建议。这些建议关系到他的一位友好‘客户’。” “黑老大要有新的‘国际合作关系’了么？” “暂时还不能透露。不过，你先把行李放回去吧。大老板发话了，要我今天务必带你回去。” 第350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1） 唐宋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房间，那个漆黑的，深邃的房间。 一双温暖的大手抱着他，托着他，将他送到了床下。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明明，来跟妈妈玩捉迷藏。钻进床板下的通道里，钻到最深的地方，在那里数到一千，别让任何人找到你！” 女人的声音温柔而急切。 唐宋明慢慢地向床下伸出手。 远远地，传来了几声枪响，女人的声音变得更加急切。 “明明，快啊！” 唐宋明笨拙地爬到了床下，眼前的地板上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他有些害怕，不敢进去。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人正以鼓励的目光望着他。 “妈妈，里面安全吗？” 身后的人却用力把他一推，他滚落进那洞口之中。 那洞内似乎无比深邃，他感觉自己一直在往下坠落，耳畔传来更加密集的枪声，以及女人的尖叫。 …… 唐宋明一个翻身，从床上坠了下来，剧痛使他从梦中惊醒。 又是这个梦，然而这个梦却无法给他提供任何线索。他甚至无法基记清梦里出现的那个女人的脸。 他只记得她的声音。 “嗡……”手机发出震动，他拿起手机一看，是严道森发来的一条信息。 “我在北城梅松亭，你过来一下，我为你引荐一个人（稍微收拾一下，不要太邋遢）。” 唐宋明的嘴角微微上翘——严道森信息里的最后两句话，倒像是一位长者对自己儿孙的提醒。 不知道这次又会引荐什么人。 唐宋明依着严道森的吩咐，好好收拾了一下，来到梅松亭，远远地就看到严道森站在梅松亭门口，时不时看表，仿佛很焦虑。 “嘿，老爷子今天特意在门口等着人家？这很少见啊。不知道今天来的到底是什么‘贵宾’。” 他正要过去，就看到一辆白色轿车停在梅松亭门口，从上面下来一个人，从背影上看，似乎是女人。 “难不成老爷子晚年寂寞了，打算找个伴儿？”唐宋明胡思乱想着，进了梅松亭。 梅松亭算是城里数一数二的高级宴宾场所，内部环境雅致，桌椅沙发都是出自艺设大师之手，大厅正中有请来的钢琴师演奏乐曲，显得颇有情调。 唐宋明看到严道森与那女子在靠窗的卡座坐下，便悄悄绕了过去，避开严道森的视野，进了严道森背后的卡座。他和严道森之间隔了一道丝绸屏风，但可以听到严道森与那女子的对话。 严道森先开口：“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有魅力。” 唐宋明心中窃笑——还真是相亲啊？！但既然是相亲，干嘛要把自己带上？难道说严教授觉得在现场可能会紧张，所以要把自己带上，帮他“镇镇场面”？ 那女人冷冷地回应道：“别开玩笑了。我现在变成了什么鬼样子，我自己能不知道？您还是别这么客套了吧？” 严教授显得尴尬起来，但那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平静下来，问：“找到那个人的下落了么？” “还没有。” “为什么？你手头的人脉应该足够多，当年尘封了十多年的案子，不也是被你找到了关键证人，才告破的么？” “严道森，你要找的是一个足智多谋，心思深处的人，那个人的智商不亚于你，在心理学方面的造诣更是比你还高。世界这么大，就算我的人脉再广，也有漏掉的地方。你最好别把希望全寄托在我这里。找警察或者私家侦探不是更合适么？” 严道森叹了口气：“那个人确实很聪明，我也一直在找，但还是没找到任何线索，你是最可靠的人选。” “可我手头还有其他的事要做。没办法继续分出精力来完成你的委托。” “你还要做什么？我可以协助你完成那些事情。” “你做不到，我知道你很忙，光研究所的事就足够牵扯掉你大部分精力了。而且，我需要一个更年轻，体力更好的人来协助……” 严道森一拍大腿：“太好了，咱们俩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已经为你物色了一位这样的人选。” “真的？”对方显得很怀疑。 “我都把他带来了，你自己看看吧。”严道森转身说：“唐宋明，过来吧，别偷听了。” 唐宋明心里打了个突——他原本以为自己进来的时候足够小心，没想到还是被严道森察觉到了。 他摆了一张笑脸，来到隔壁卡座。 严道森起身，指着唐宋明说：“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年轻人。” 唐宋明望向坐在严道森对面的人，这是一位中年女士，看上去非常漂亮，只是头发已经有些花白。她穿着丝绸旗袍，搭配高跟皮鞋，显得颇有气质。 那女士微微颔首：“看起来也就……勉强合格吧，他叫什么名字？” 唐宋明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 严道森插嘴道：“他是我的学生，现在是协助警方办案的心理学专家。” 那女人点了点头，对唐宋明说：“今晚我要飞去澳门一趟，如果你愿意，就跟我一起走。城郊机场，七点半起飞。” 去澳门？干啥？ 唐宋明还没反应过来，严道森却抢着说：“好。他一定会去的。不见不散。” 那女人起身离开了。 她刚走出梅松亭，唐宋明就问严道森：“教授，那女人是谁？您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严道森的脸上居然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羞愧表情：“小唐，这次可能要委屈你一下。你刚才应该也听到了我和拉里的对话了吧？” “她叫拉里？” “是的。拉里-辛，独立调查记者，她是中欧混血儿。她的母亲是曾经两次拿下普利策奖的大人物。” “我刚才听到你们的对话，你需要她为你寻找一个人？” “拉里的人脉极广，而且她的身份特殊，甚至能够接近很多欧洲国家的政府首脑。我要让她帮我找一个人，但拉里这个人并不打算全力帮助我，除非我答应她的条件。” 唐宋明无奈地问：“那个条件就是我吧？” 严道森沉重地点了点头：“小唐，这趟真的要辛苦你了。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第351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2） 还不到七点，唐宋明就已经来到了城郊机场。他带来的东西很少，一只行李箱，以及随身水壶，仅此而已。 七点整，拉里走进机场，当她看到唐宋明和他那两件行李时，脸上居然露出了少许赞许的神色：“好，轻装简行，是我喜欢的风格。” 唐宋明问：“拉里小姐，我应该去哪里购买机票？” 拉里摆了摆手，说：“不需要机票，你跟我走就是了。” 她带着唐宋明走向登机入口，但却没有走正门，而是和警卫打过招呼之后，直接走进了一道小门。 小门外停着一辆密不透风的车，看上去和普通的“摆渡车”截然不同。 那辆车把他们送到了一条距离很远的跑道，在跑道的尽头，是一架双引擎的黑色飞机。 拉里介绍道：“这是由中国生产的翔凤喷气式客机改造的公务机。内部空间非常宽大。有时候我会把它当做第二个家。” 唐宋明默默地想：“你们土豪的世界我真是无法想象。” 有人从飞机上下来，帮二人把行李搬上飞机。 进入机舱之后，唐宋明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让他有种窒息感——倒不是说这飞机里的陈设有多奢华，而是太空了。 进去之后见到的机舱段里，居然只有一张桌子和四个座位。 唐宋明忍不住问：“您说这里像你的第二个家啊，您家里也是简约风吗？” 拉里微微颔首：“我喜欢简单。装饰类的东西在我看来都是不必要的。另外，为了让飞机飞得更快更远，我让人拆掉了这上面所有不必要的东西。另一个舱段里有卧室，空间小一些，希望你能承受。” “着看上去像个工作间。” 拉里没理会唐宋明的这句吐槽。她打开投影仪，在机舱内播放了一段投影。 “估计严道森已经和你介绍过了我，那我就不耽误时间了。直接切入正题，我来介绍这次要做的事——寻找一具尸体。” 唐宋明意识到这事情绝不简单：“尸体？什么样的尸体？” “十七年前一桩杀人案的受害人尸体。你听说过2001年的张静华遇害案么？” 唐宋明的脑子里自动开始“检索”，最终他找出了与之匹配的信息：“你说的是发生在t湾地区的女教师遇害案吧？受害人的尸体确实至今下落不明。警方悬赏寻找尸体的公告至今还在。” 张静华遇害案，也称“无尸杀人案”，是2001年6月发生在t北市的一桩杀人案。这件案子之所以能引发轰动，除了死者的遗体至今下落不明之外，这也是t湾省内的第一宗“未发现死者尸体，却依然能起诉行凶者，并将其定罪”的案件。从刑侦学和刑事学角度来说，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受害人张静华，女，是曾经在英国留学的硕士，其相貌端庄，体态婀娜，在当地堪称才貌双绝，她独立经营着一家辅导机构，收入不菲，也从未与人发生过纠葛。 追求她的人非常多，但她一直没有结婚。在众多的追求者之中，她选了一位姓吴的男士做为自己的男友。两人的交往非常顺利。 案发头一天（6月13日），吴先生与张静华缠绵一晚，直到14日早上才离开。在离开之前，吴先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到了中午，吴先生想和张静华通个电话，却发现对方的电话不通。 吴先生打的是张静华家中的固定电话，他了解张静华当天的日程安排，张在此时应该不会离家才对。但他拨了几次，电话就是没人接听。隔了一阵之后再拨，还是没人接。吴先生心中起疑，就赶往张静华的家中，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蹊跷的是，无论他怎么按门铃，屋里就是没人应声。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吴先生心想，如果是张静华出去了，那么到了晚上，肯定得回来，我就在门口等着吧。 可他左等右等，始终没见到张静华回来。 吴先生急了，他打算把锁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由于长期在英国留学的关系，因此张静华在家中的陈设都是英式风格，就连门上装的都是英式保险锁。吴先生找了个锁匠，也没能打开这锁。 这一折腾，就到了深夜，吴先生急得直跳脚，周围的街坊邻居们也过来看，吴先生还打电话通知了张静华的家人。大家从吴先生那儿打听了原因，都怕张静华出事，有人提议，干脆找消防人员过来算了。消防队有云梯车，可以直接爬云梯上到楼上，打开窗户进去。 这个办法较为合理。于是吴先生又打了消防队的电话。 直到半夜，消防队的人赶到，用云梯把人送到楼上阳台，敲破窗玻璃并打开窗户，随后下楼打开大门，把吴先生和张静华的家人都放了进来。 原本大家以为张静华已经出了意外，但进去之后，却发现房间整齐，地板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卧室的床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几件叠好的衣服。桌上的保温壶里还有水，水还是温热的。看这样子，就好像张静华是刚刚外出散步，还没回来似的。 吴先生早上离开的时候，还用过卫生间，这时候他又去卫生间里转了一圈，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卫生间内的浴帘、挂杆，还有架子上的两条大浴巾、几件盥洗用品，门口的地垫，这些都不见了。 除此之外，卫生间里还多出了一些东西，比如原本放在冰箱里的一瓶矿泉水，和一个原本摆在卧室里的电风扇。 这些东西谁会撂在卫生间里啊？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张静华的所有鞋子，包括她平常所穿的户外运动鞋，都放在鞋柜里。拖鞋则在玄关处放着。 鞋还在，人是光着脚出门的？ 这回谁都觉得张静华的“失踪”不简单，吴先生一急之下，跑到附近的警察局报了案。警察局迅速派人过来调查。 第352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3） 警察们在现场进行采集证物与识别工作。毕竟是专业人士，没过多久，就看出现场的一些不寻常之处。 张静华家的浴盆、浴室地板多是红色和深红色，与血的颜色相近。外人没看出什么问题，但当警员打开特殊的紫外线灯时，现场出现了无数闪光的斑点——这些斑点即是血迹。而且，从这些痕迹上看，现场明显是被清洗过的。 有法医拿来特制的化学药剂，在现场进行喷洒，喷洒之后，发现整个房间内部，包括洗手池底部、浴缸边沿、门口附近，都有明显的血迹反应。众人粗略统计，这些血迹竟有数百处之多。法医们采集了样本之后，拿到化验室进行分析，血液样本的dna与张静华本人的dna完全一致。 至此，警方开始将张静华的失踪与“凶杀案”联系在了一起。吴先生与张静华的家人，连同住在附近的邻居，都被叫到警察局内录口供。 吴先生哭得像泪人儿一样，在录口供的过程中几次昏厥，警方的办案人员也只好劝说他——张静华目前只是失踪，警方也只是“怀疑”她与凶杀案有关，并不能确定她已死。在当地也发生过入室绑架案。张静华也可能是遭人绑架。 警方的工作人员经过数日搜寻，又在浴室门口找到了一枚掌纹，一个脚印。经过鉴定，这掌纹和脚印都是属于成年男性。警方怀疑指纹和脚印都是入室歹徒所留下的。 但也只有这些痕迹，再找也找不出什么了。 但卫生间内发现的诸多物品代表什么，谁都说不上来。 时任鉴证中心主任的谢松善曾经表示，鉴于现场曾经留下了血迹和清洗的痕迹，因此，犯罪嫌疑人有可能在卫生间内花了大量时间来擦洗现场。当时正值盛夏时节，天气炎热，此人在“劳动”过程中应该热得浑身出汗，故而将电风扇搬到卫生间内。至于矿泉水，也是同样道理。热得渴了，自然要喝水。除此之外，清洗之后的卫生间可能整个房间都是水淋淋的，用电风扇可以将房间快速吹干，最大限度上消除痕迹。 但一切都做完之后，这人居然忘了把电风扇搬回原位，也忘了把矿泉水瓶拿走，结果被吴先生看出了破绽。 谢主任经过分析现场，认为张静华可能已经遇害——现场的血迹很多都是喷溅出来的，而且喷溅范围极大，当时张静华应该已经大量出血。一般人出了这么多血，肯定早就死了。 但问题就在于张静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附近任何一家医院或殡葬场所都没有接到无名女尸。因此，谢主任认为张静华可能已经被分尸，这也就是卫生间内出现了这么大范围的血点的原因。 在吴先生带人去开门的时候，发现张家的门窗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那么张静华应该是主动为行凶者开了门。也就是说，行凶者应该与张静华认识。 吴先生后来回忆，由于头一天晚上他和张静华都没有休息好，因此，张静华本身也没做要会客的准备。在他离开张家之前，张静华曾经表示“要好好睡个懒觉”。 行凶者能把正在休息的张静华喊出来开门，关系应该不浅。 警方调查了张静华的电话通讯记录，却发现张静华那天上午并没有像之前说的那样“在家好好睡觉”。她整个上午几乎都在与人打电话。 有一个电话号码曾经在此日上午多次打给张静华，通话时间也不短。从电话记录上看，这应该是最后与张静华通电话的人。 打电话的人名叫李正位，是一名商人。两年前与张静华认识，据说两人还发展了一阵关系。只不过李正位的生意越来越没起色，甚至还开始欠债，欠债之后的李正位开始四处借钱，借了也不还，名声变得越来越差，张静华也就与他由热转凉，最终投入了吴先生的怀抱。 李正位使用的是移动电话。根据警方调查他的手机信号位置，在案发当天，他的位置就在本地，而且就在张静华家附近。 至少，他现在符合两个条件——1.与死者非常熟悉。2.是死者生前最后联络过（也有可能是生前最后见过）的人。 而无论是哪个条件，都足以把警方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的身上。 没过多久，警方又找出了第三个条件——李正位的生意越做越惨，目前已经欠债高达数十万美元，而张静华却是他认识的人里最富有的一位，光那座位于t北市的住宅，价值就已达上百元美元。 张静华这人还有一个习惯，经常在家里存放大量现金，这也是因为当年电子支付不够发达，而在当地银行存取款又非常麻烦，故而养成了这个习惯。 在张静华遇害之后，吴先生已经检查过了她生前放现金的抽屉，发现其中的现金都已经不见了。张静华生前持有的银行卡、信用卡也都不见了。 警方再次调查李正位，发现李正位的手机定位是在海边，而且是最为人迹罕至的一处海滩，那里离李正位的公司、住宅的距离都很远，如果李正位是凶手的话，很有可能正在那处海滩弃尸。 警方决定传唤李正位，李正位非常痛快地表示，当天就会去警察局。但没过几个钟头，他就买了机票，直接坐飞机走了。 他刚走没多久，警方就从银行那里得到了又一个情报——张静华的银行卡在今天有大额度消费记录，除此之外，就在不久之前，还在某个atm那里提走了很多现金。 这就是在当天发生的事情，而张静华明明已经死了。她自己绝对不可能拿着自己的卡出来消费和提款。 警方要求银行提供监控录像，根据监控录像，证实用张静华的银行卡消费的，正是李正位。而在atm提款的，则是李正位的妹妹李桂芬。 警方认为李正位就是杀害张静华的真凶。 第353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4） 李正位很有可能是因为手头太紧，不得不找上张静华，在杀人夺财之后又分尸，并将尸体遗弃到海边。在觉察到警方在调查他之后，赶紧把张静华银行户头上的钱能提走的提走，能花掉的花掉，之后乘坐飞机潜逃。 虽然李正位逃了，但他妹妹李桂芬还在，警方突击检查了李正芬的住宅，从李桂芬名下的汽车内，发现了疑似血迹的深色斑点。法医们在对那些斑点进行了取样分析之后，认为那就是人的血迹，其dna与张静华的dna完全一致。 警方当场带走了李桂芬，并将其做为杀害张静华的疑凶而收押。而李桂芬的那辆汽车，被认为是李正位杀害张静华之后弃尸的载具。 警方对李桂芬进行了审问，李桂芬在得知自己被认为是杀害张静华的凶手之后，连声喊冤，她说自己和张静华无仇无怨，没必要杀人。 警方追问她为什么手里会有张静华的银行卡。李桂芬回答说这是哥哥李正位给她的，当时李正位说自己很忙，让李桂芬拿着这张卡去提点儿钱。在把卡插.进atm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这卡的主人姓张。 刚开始警方还没完全相信她的话，但她接下来的反应，就更让警方觉得她像是无辜的——警方问李正位最近使用的交通工具是什么，李桂芬回答：“就是我那辆车啊，我哥哥天天开我的车出去兜风。” 警方问那辆车在哪里，李桂芬答道：“就在车库里啊。我哥哥坐飞机离开之前，就把车钥匙还给我了。” 警方问愿不愿意让鉴证部门的人在她车上检查一下，她表示欢迎。 如果是凶犯的话，至少会掩饰或搪塞一下。但她好像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警方一共在李桂芬的车上找出了几十处干涸的血痕。经过计算，这些血痕需要几十乃至上百毫升的血才能产生。大量的血液甚至浸透了车内的隔板，直达下层。 如果这血是张静华在被关进车里才流下的，那此时的张静华绝对已经死了。就算没死，流这么多血也活不了。 警方决定，一旦抓到李正位，立刻将其法办，严惩不怠。但此时的李正位早就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也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回来投案。 警方派人在李正位曾去过的海滩寻找张静华的遗体，最后还真找到一具女尸，不过，尸体已经被海鱼毁得残缺不全，经过dna鉴定，也证实这女尸不是张静华。 正当警方认为李正位肯定不会再回来的时候，李正位居然自己回来了。 原来，在与某位心理学家的多次交流之后，李正位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妹妹，此外，他认为就算回去，警方也无法定他的罪，因此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回去了。 警方当即把他带去问话。当天就开始了审问。 警方问李正位，案发当天，为什么要跟张静华通电话。 李正位大大方方地表示，自己和张静华之间有“非常暧昧的男女关系”。他和张静华在很久之前就认识，知道张静华另有男友，但依然与张交往，张也认为自己“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因而两人的关系一直没断。隔三差五，两人就会背着吴先生幽会。 警方又问：“你手里为什么会有张静华的银行卡？” 李正位耸了耸肩，说：“张静华是我女人，她把银行卡给我，不是很正常么？我在外地有公司，她想让我把钱提出来，投到我的公司里做投资。她就算股东了，每年都可以吃利息。这样比放在银行里要划算得多。” “那你为什么要在离开张静华家之后，马上跑到海滩去？” “警官，城市里空气不好，我跑到海边透透气不行么？” “有谁能证明你只是去透透气的？” “在当地有朋友，跟我一起在海滩上溜达来着，他可以作证。” 警方马上传唤了那位“朋友”，不过对方表示与李正位只是泛泛之交，李正位名声太臭，而且见了人就借钱，自己见了他全都躲着走；而且自己家里有幼子，根本不会在大半夜抛下孩子跑出去瞎溜达。 警方质问李正位到底有无此事，李正位忙说：“当时我已经很困了，还在车上打了个盹。也许是记错了。” 警方拿出在张静华家卫生间中找出的掌纹和脚印照片，说这已经经过核实，与你的掌纹和脚印完全匹配，你总抵赖不掉了吧？ 李正位继续抵赖说：“有掌纹和脚印就说明我是凶手？我们可是有亲密关系的啊，去卫生间里面待过，留下点儿痕迹不是很正常吗？” 警方又逼问他车内的张静华血迹是从哪里来的，李正位继续抵赖，说那是别人为了栽赃而留在他车里的。 总而言之，在李正位的嘴里，警方的所有证据都被推翻。 对警方来说，最为被动的，莫过于至今都没找到张静华的尸体。由于没有尸体，在法庭上甚至无法断定这就是一起杀人案——毕竟，没有受害者。 李正位对此非常了解，因此，就变得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大放厥词，对媒体放出风去，说警方要面对的舆论压力很大，为了对公众有个交代，就抓了他当替罪羊，其实他是无辜的。 吴先生为了尽快定李正位的罪，给警方提交了新的证据。 原来，在和吴先生交往之前，张静华曾经与两名男士先后交往过。但这俩人都不是善类，除了相貌好看一些之外，根本就是衣冠禽兽。第一个曾经在与张静华同居之后，私下里拿着张家的地契出去抵账，最后还是张静华自己出钱，把地契赎回来的。另一个则是借了高利贷，连本带利需要还好几百万。最终也是张静华掏腰包替他把事儿给摆平了的。张静华在认清这俩人的真面目之后，就跟他俩掰了。以后在金钱方面变得非常敏感。她已经连吃了两次亏，怎么可能把银行卡交给李正位？更何况李正位的公司连年亏损，把钱投进去就是打了水漂，根本没啥收益可言。 第354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5） 公务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没过多久就升入了空中，如蝙蝠般飞翔在漆黑的夜里。 唐宋明问拉里：“现在无论是从法医学的角度，还是从刑侦学的角度，都可以判定李正位是凶手了吧？那为什么还要寻找受害人的尸体？” 拉里答道：“正因为找不到受害人的尸体，所以这案子的审判过程一拖再拖，在2003年的6月，也就是案发之后两年，当地法院在无法找到受害人尸体的情况下，判定李正位故意杀人罪，其妹妹李桂芬则无罪释放。不过……” “不过怎么了？” “李正位一直咬定，警方是要陷害他，在车内捡出的血迹是警方搞的鬼，而警方对此早已驳斥，并称当时进行的是公开勘查，是当着各家媒体记者，对汽车上的血迹进行了勘查工作。在整个过程中，都有记者在录像，那些录像可以作为旁证，因此没有栽赃的可能。” 她拿出一份资料，是李正位在上诉之后，于法庭上的表现，此时的李正位态度非常恶劣，指着法官的鼻子就骂，称他们与当地警方沆瀣一气。最终就连法官都忍无可忍，宣布暂时中止庭审。李正位大吼道：“我会死，你们也都会死！” 之后再次开庭，法官直接加大了对李正位的刑罚力度，并且建议直接判以死刑。不过考虑到此人在逃到外地之后，依然有回来自首的表现，因此“良知可能未泯”，故最终还是没判他死刑，而是定为终身监禁。 拉里说：“李正位迄今都没有认罪伏法。而受害人张静华的尸体，也至今都没有找到。如果找到的话，或许可以直接定李正位的罪，判他死刑。” 唐宋明无奈地摇了摇头：“难啊。这案子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年了吧？就算是尸体未遭分尸，被丢入大海后也没被动物分食，二十年之后，估计也就只剩下骨头了。那还怎么取证……” 拉里冷冷地看着他：“如果是很简单的、毫无挑战的事，我哪里还需要找别人帮忙？！怎么，你觉得自己找不到么？” 唐宋明想起严道森的话，只得硬着头皮说：“这个……反正觉得难度比较大。” “难度确实是有的，但没必要这么没信心……”她正说着，忽然从桌子下方传来了电话铃声。 唐宋明左找右找：“我好像听到有电话铃响。” 拉里按了一下桌面，桌子中央的隔板自动翻开，露出一部数字式电话机。 唐宋明望了一眼，一下子就怔住了，他看到那来电显示屏上显示的是“96110”。 “96110”是中国境内统一的预警劝阻咨询电话，为了避免这个来电显示号段不会被盗用和篡改，公安部还专门为其设置了技术保护，只要来电显示这个号码，一定是公安人员打来的，一定要接。 拉里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还是拿起了话筒。她对唐宋明说：“这台电话是我私人的卫星电话。现在有人找，肯定是有很要紧的事。你先去后面舱段回避一下。” 唐宋明心里咕哝道：“老子还懒得听呐。” 他起身走向后面舱段。 在离开的过程中，他听到拉里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感谢你们警方的关心。但这是我私人的事，我本人是一个调查记者，去过中东战场，见过货真价实的恐怖分子，还曾经采访过南美的大毒枭，现在我依然活着。我不相信寻找一具二十年前的受害人尸体还能给我带来什么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而且是来自警方的劝告？ 唐宋明觉得这件事未必像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机身一阵摇晃，他赶紧扶住了旁边的扶手。 今天的天气本来不适合飞行，他来之前看过天气预报，据说有较强气流过境，而飞机要飞往澳门，正好迎面跟那气流“撞”上……“翔凤”飞机是足够可靠的，但唐宋明也希望飞机驾驶员的技术足够娴熟，经验足够丰富，能应付今晚的飞行。 迎面走来一个光头的高个子大汉，此人上身的衬衣敞开着，黑色的袒露在外。他嘴里哼着小区，手里还拎着一只酒瓶，那酒瓶上带有醒目的“Вoдka”（即俄文“伏特加”）字样。 唐宋明看这大汉高鼻深目，颇有几分高加索人的特点，心想拉里这飞机上肯定是藏龙卧虎，不知道这大汉是什么来头。 大汉身后跑过来一个身穿空姐制服，表情慌张的姑娘，那姑娘一把拉住大汉，急切地说：“机长！您怎么又喝多了！” “机长？！”唐宋明吓出了一身冷汗，机长不是应该在驾驶舱驾驶飞机么？！怎么跑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伏特加？！现在谁在开飞机？！哦对了，“翔凤”是双人驾驶。如果机长没驾驶，那应该是副机长在驾驶吧，希望副机长的驾驶技术好一些。 机长醉醺醺地推开那姑娘，用生硬的中国话说：“怕什么？副机长不也喝高了么？” 唐宋明的寒毛都快立起来了，他三步两步冲到机长面前，问道：“现在谁在开飞机？” 机长醉眼惺忪地瞟了他一下，随后说：“当然是交给自动驾驶仪啦。放心，咱们这飞机先进得很，不会出问题的。” “可它的航线会跟强气流撞上！自动驾驶系统能避开强气流么？！” 机长点点头：“你提醒得很对，自动驾驶系统是避不开强气流的。” “那你要赶紧想个办法啊！” “办法？啥办法？”机长又咕咚咕咚灌了两口酒，随后说：“咱们这飞机足够结实，别说强气流，就算是台风，咱们也照飞不误。” 机身忽然又剧烈地震颤起来，他身旁的姑娘站立不稳，直接撞到了唐宋明的身上。唐宋明赶紧把她扶住，那姑娘红了脸，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唐宋明安慰她道：“没事。你先找个地方坐好，系上安全带。强气流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去驾驶舱看看。” 第355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6）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黑鸦鸦的云层，云层中间有无数道金色或银色的闪电划过，为这阴沉的天幕增加了更多诡异、刺激的气氛。 飞机时不时摇晃两下，唐宋明走得非常艰难，几十米长的飞机，他好不容易才来到驾驶舱前，却看到舱门大开着，里面似乎有人影晃动。 唐宋明跌跌撞撞进了驾驶舱，只见里面有个穿长风衣的金发女人，正有条不紊地操纵着飞机。 眼前的风挡玻璃上不断映出闪电划过的亮光，而那女人却好像浑不在意。 唐宋明小心地问道：“您……您在驾驶这架飞机吗？” “那还用问。”女人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唐宋明：“我好像没见过你，你……是拉里请来的人么？” 唐宋明看这女人长得颇有异国风情，一双蓝色的眸子简直如湖水般清澈。他忽然紧张了起来。 “算……算是吧。看您驾驶飞机的样子，好像很娴熟。” “我以前在白俄罗斯当飞行员。”女人耸了耸肩：“这里的机长和副机长，都是我曾经的战友，我们退役之后就开始为拉里服务了。” 唐宋明点了点头：“原来您也是这架飞机的驾驶员。” “不，我是拉里的助理。有时候兼做一下领航员的工作。你叫什么名字？” “唐宋明。我来帮助拉里女士做一项寻找……寻找失踪物品的工作。” “就是找尸体吧？她已经跟我说过了。这架飞机上不止你一个。她还请了其他人。” 两人正聊着，一个穿着皮夹克，留着非常朋克的朝天发的男人走了进来。 “哈，叶卡捷琳娜，真没想到是你在开飞机，我还以为是那俩醉鬼在开。” 那女人冷笑道：“怎么，对我们白俄罗斯军人这么没信心？” “不不不，我怎么敢！” 那男人转向唐宋明：“哟，您是新来的吧？” 唐宋明点了点头，向对方伸出手去：“我叫唐宋明，是研究心理学的。” 对方用力握了握唐宋明的手：“哈，心理学家，还是第一次见。我叫葫芦，是赏金猎人。” 唐宋明心中一动，他听说过赏金猎人这种“职业”，实际上这并不是一种正式的职业。赏金猎人与私家侦探有相似之处，但他们的目标就只有赏金。悬赏金额越高的逃犯，越容易成为他们的目标，但悬赏金额越大的逃犯，也越狡猾，越凶残，危险性越高。 “葫芦”这个名字肯定不是本名。估计是对方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而起的“雅号”。 他在与对方握手的时候，发现对方的手上满是伤疤，除了锐器伤之外，还有烧伤，甚至有疑似烙铁留下的痕迹，看来，赏金猎人这碗饭确实不好吃。 葫芦本人却显得大大咧咧的：“哥们儿，你对二十年前的那起案子有什么看法？” 唐宋明说：“你是指张静华遇害案么？” “对啊。” “法庭的判决基本上没问题。只可惜找不到受害人的尸体。” “那你觉得，尸体有可能在哪儿？” 唐宋明答道：“可能已经被海浪冲散了，可能已经被海中的生物分食了，可能已经沉到了海底，被泥沙覆盖了。” 葫芦亲热地拍了拍唐宋明的肩膀：“跟我想得差不多，咱哥俩真是意见一致！” 唐宋明心想，谁跟你是哥俩，少套近乎。 他觉得葫芦这人带着一种“自来熟”的味道，而他向来讨厌这种味道。 他宁可和别人隔开一点距离。哪怕是最信任的人，也不可能始终保持亲热。 叶卡捷琳娜提醒道：“你们的讨论最好别在这里进行，会干扰我驾驶飞机。” 葫芦趁机抓住唐宋明的手，说：“哥们儿，去我房间里坐坐？我那儿带了好酒，大家乐呵乐呵，交流一下感情嘛。” 唐宋明心想这飞机里的人怎么都爱喝酒啊，他本来不想去，但葫芦这人实在过于热情，唐宋明又不擅长推辞，便被葫芦硬拖出了驾驶舱。 叶卡捷琳娜望了唐宋明的背影一眼，面色逐渐变得阴沉。 唐宋明被葫芦拉进了他的房间里。屋里酒气冲天，一个穿着机长服的男瘫坐在角落里，怀里还抱着个酒瓶。 葫芦介绍道：“他就是这儿的副机长。挺能喝的，喝了三瓶伏特加才躺下。” 唐宋明心想原来就是你把机长、副机长给灌醉的啊。可你把他俩灌醉又有什么好处？眼下飞机就要跟强气流怼上了啊！ 葫芦自顾自地去拿酒瓶和酒杯。 唐宋明正打算找机会溜出去，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葫芦这小子，把机长和副机长都灌醉，是想进入驾驶舱，偷看飞行日志。” 面色阴冷的男人出现在他身旁，正是“哥哥”。 唐宋明没好气地说：“您下回出来的时候能不能先提前打个招呼，吓死我了……” “我来了已经好一阵子了，是您老人家耳背一直没听到。”“哥哥”端详了一番副机长手里的酒瓶：“都是度数极高的伏特加，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的人几乎都爱这口儿。尤其是军人。” “那个叶卡捷琳娜好像对酒不感兴趣。” “嘿嘿，叶卡捷琳娜这个名字，在俄文中的写法是ekatepnha，带有‘纯洁’的意思。那女人看上去挺成熟。但实际上挺洁身自好的。”“哥哥”狡黠地盯着唐宋明：“或者，你对这种女人感兴趣？” “胡说八道什么？！我和她才第一次见面。” “一见钟情也不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叶卡捷琳娜长得确实不错，还有一种女军人独有的气质。哦，对了，你好像对穿过制服的女人都特别感兴趣。” “够了！”唐宋明忍不住吼了一声。 葫芦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你……等得不耐烦了？我是想再往酒里加块冰，伏特加这种酒，加了冰会更加带劲。” “抱歉，我有些不舒服，不打算喝酒了。”唐宋明没好气地转身出了房间。 “哥哥”阴魂不散地从旁边转了出来，凑到他耳边说：“劝你不要离叶卡捷琳娜太近，那女人的身上有种特殊的血腥味，还有尸体腐烂的味道。她是个危险的人，不是你能应付的……” 第356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7） 葫芦见唐宋明忽然离开，赶紧拎着酒瓶追出来：“兄弟你别走啊……” 拉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她质问道：“是你把这么多酒带上飞机的么？” 葫芦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愤怒的味道，他赶紧赔笑道：“我怕长途旅行烦闷，就带点儿酒解解闷呗。” 拉里冷笑道：“把我飞机上的工作人员灌醉，也是你解闷的方法？我知道你这人行事风格特殊，但如果你不肯老实呆着，趁早从飞机上滚下去！” “嘿嘿！大姐您教训得是！”葫芦点头哈腰地回自己房间，拉里把副机长从房间里带了出来，送到休息室去。 唐宋明离开了葫芦的房间，旁边有人说话：“请问，是唐先生吧？” 唐宋明一回头，看到之前搀扶机长的那个姑娘微笑着在朝他打招呼：“拉里让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这姑娘自我介绍，她叫艾思琪，是这飞机上的服务人员。 唐宋明不由得感叹：“拉里到底是多有钱，又养得起飞机又养得起机组！” 艾思琪解释道：“拉里本身就是富二代，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人愿意为她提供‘赞助’，尤其是那些被拉里帮助过的人。这架cbj飞机（该型公务机的官方名称），就来自于某位大企业家，他的儿子在国外因坠机而失踪，当地警方都没办法，还是由拉里帮他找回来的。此外，拉里去年还以私人身份调停过两个非洲部落之间的争斗，化解了这两个部落之间因误会导致的长年纠纷。那两个部落‘赞助’了她一批当地的土特产做为谢礼。” “什么土特产？” “钻石。” 唐宋明眼泪都快出来了——这种土特产我也想要啊！有多少要多少啊！ 艾思琪把他带到一个小房间，这里除了一张床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与拉里崇尚简洁的风格完全一致。 艾思琪离开之后，“哥哥”重新出现。 “那个拉里不简单，仅凭社会活动能力，她就可以获得大量的‘赞助’。而且她去参与的事件都不简单，可以说只要成功解决了事件，就一定能获得大量奖励。我感觉，与其说她是一个热衷于解决热点事件的‘调查记者’，倒不如说她是个非常高级的‘赏金猎人’。” 唐宋明点了点头：“咱们俩倒是难得意见一致。只是，这么一个高级的‘赏金猎人’，为什么要对寻找二十年前凶案的受害人尸体感兴趣？” “要么就是因为这位受害人的尸体能为她换来极高的‘利益’，要么就是对她有特殊的意义。” 唐宋明把自己的行李放在床头，说：“无论如何，我们很快就会到达澳门，到那里之后就可以对她的真实目的有更多了解。” “你不觉得很兴奋么？” “兴奋？你指什么？” “哥哥”贪婪地舔了舔嘴唇：“甭管会带来什么样的利益，这可是寻找二十年前的尸体，跟盗墓还不一样，古墓里的尸体一般还会得到妥善的保管，但张静华的尸体在抛弃之前就已经被毁过一遍了，抛下海之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更别说这二十年的岁月会给尸体带来什么样的‘磨损’。寻找这样的一具尸体，或者说残骸，不会是一件特别有挑战性的事么？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全身斗志昂扬……” “我可不是你那样的变态。我只想赶紧结束这里的工作，早点儿回去，或许徐家颖那边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呢。” “哥哥”面露坏笑：“这么关心徐家颖？你还说你对制服女不感兴趣？” 唐宋明脸一沉，抓起床头的行李，朝“哥哥”扔了过去。 “哥哥”灵活地躲开，讪讪地说：“不愿承认就拉倒，何必要伤害自己的兄弟呢。好了，又有人来看你了，我先闪，回头见。” 他走进了房间角落的阴影里，并渐渐消失。 拉里敲门之后走了进来：“再过两小时，我们将抵达澳门附近空域，你先休息一下，两小时之后准备降落。有事去最后面的舱室找我。” 说完后她转身走了出去。 唐宋明打算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可他刚躺下，就又有人敲门。 “靠，都不打算让人好好休息了？！” 他开门一看，却发现又是个陌生面孔。 对方是个穿着旧西装，头发乱蓬蓬、戴着眼镜，手里抱着一摞文件纸的中年人。他一看开门的是唐宋明，先是怔了一下。 “请问，拉里刚才是不是在这里？” 这人文质彬彬，唐宋明也就不便发作，他问：“您找拉里有什么事吗？” “我叫周新建，是私家侦探。刚刚整理完一份资料，想找拉里汇报一下……我问她的助理，助理说她来这儿了。” “她刚刚来过，之后又离开了。” “哦，可惜。她有没有说过要去哪儿？” “她说有事就去最后面的舱室找她。” “太好了，谢谢！” 周建新转身离开，唐宋明忽然发现门口地板上多了一页纸，似乎是周建新在离开前不小心掉下来的。 唐宋明好奇心起，正要伸手去捡，“哥哥”却又忽然出现，阻止他道：“你小心点儿，说不定是这个人故意留在这里的。” “没有必要吧？我只是个被请来帮忙的人而已。给我送假情报，没有任何意义。再说，那人戴着那么厚的眼镜，或许真是视力不好，掉了一张纸也没及时发现。” “哪有那么巧的事，你以为这架飞机上的人都是废物么？” “我觉得应该只是巧合，反正，我只是拿起来看看，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唐宋明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捡那张纸。 “哥哥”叹了口气，说：“我可事先警告过你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只是看张纸，别那么大惊小怪。” 唐宋明捡起那张纸，只见开头第一行写着“张静华个人活动轨迹分析结果”。 唐宋明看了几行，脸色就变了。 他苦笑道：“哥哥，这回好像真该听你的话。” 那报告的结尾写着：“张静华未死。” 第357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8） 文件上的正文一共有三段话，第一段，关于现场分析。 “张静华生前所住小楼，位于闹市区主干道，白天来往人员颇多。根据主要证人吴先生的回忆，以及李正位电话通讯记录，案发时间应为早上八点半至中午十二点一刻之间。在这段时间内，并无一人看到李正位进入小楼。除此之外，李正位所乘坐的车辆（即李桂芬所拥有的小型轿车）也并未出现在这一区域。就算他进去的时候没被人注意到，带着尸体离开的时候总该被人瞧见——哪怕是被分尸后的尸块。如果尸块被切得很小，就需要多次携带才能取完，被发现的次数应该更多才对。” 第二段是关于凶犯的分析。 “李正位在案发之前曾经做过体检，他的右手长期患有风湿性关节炎，手指关节在活动时多有不便。而无论是分尸还是弃尸，都很难用单手完成。因此，仅凭之前发现的证据，就断定李正位是真凶，似乎有失偏颇。” 第三段是关于受害人的生前轨迹。 “张静华在死前数日，曾经在附近的药店购买一次性注射器、医用输液管、针头及止血带等物，并向药店的医师询问‘如果要让一个人死掉，需要让其损失多少血液’。由于这个问题非常特殊，医师记得非常清楚。但法庭对该名医师的证词并未采信。” 最后一段是结论。 “假如整个案件都是张静华构思出来的，想用这种方式构陷李正位，那么她只需要在当天先把男友吴先生支开，再通过电话把李正位叫到自己的住处附近见面，找机会把血液倒入李正位的车内，再在自己家里布置一下，之后再离家逃走，远走高飞——这就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如果这个计划没有成功，我们也就不会赶往澳门了。 我感觉张静华未死。” 唐宋明一下子醒悟过来——难怪拉里坚持要去澳门，原来张静华可能没死，而且在澳门留下了某种痕迹。 不过这依然无法解释拉里对这件事这么执着的原因。 唐宋明猜测，应该是有某个人对这个案子的真相有着特别的执着，所以才会请拉里这位身份特殊的人出手调查此案？ 但这也说不通，以拉里的身份，完全可以自己不用动手，让别人（比如赏金猎人和私家侦探们）去调查就行了。哪用得上她亲自坐公务机跑一趟澳门？ “哥哥”不紧不慢地说：“也许，在这案子里，拉里也有参与？” 唐宋明忽然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以拉里的能力以及人脉，绝对可以把这件案子做得更加滴水不漏。 不过，那样就更说不过去了。她如果参与了作案，干嘛还大张旗鼓地去找张静华的尸体？ “我就说你别捡这个。知道的越多，陷入得就越深。听我的，现在马上离开，还能保证全身而退。”“哥哥”难得这么一本正经。 “干嘛说得那么恐怖？我倒更愿意相信拉里没参与作案，她只是由于某种特殊的原因，非要找到张静华的尸体才行。”唐宋明扬了扬手中的文件纸：“这张文件纸也不能说明什么。最多不过是那个私家侦探在归纳了某些资料之后所做出的一种判断。这个判断可以是对的，也可以是错的。” “但从他这份文件的只言片语里，大致可以猜出拉里去澳门的原因。张静华的行踪出现在了澳门。” “那就去见见她，当面问一下案发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唐宋明的口气很轻松。 “哥哥”做了个鬼脸：“你就没想过可能是诈尸之类的么？” “诈尸？咱们可是相信科学的人，搞那种迷信的东西做什么？张静华这案子里确实有问题。之前没找到尸体就匆匆定罪，不止在办案流程上，在审理过程中也埋下了诸多隐患。万一作案者是李正位之外的人呢？万一李正位真的是被冤枉了呢？哪怕单纯是为了揭开这个案子的真相，我们也应该去一趟澳门，不是么？” “砰砰。”有人敲门。 唐宋明抬起头，只见叶卡捷琳娜出现在门口，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唐宋明紧张了起来，他刚才只顾着与“哥哥”激烈讨论，完全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进来。 “你……你不是在开飞机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叶卡捷琳娜答道：“已经绕开了气流云团，现在进入了安全空域。我把接下来的工作交给自动驾驶仪就好了。”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想起你之前提过，你是心理学家，对么？” 叶卡捷琳娜大大方方地在唐宋明身边坐了下来。 唐宋明一怔，往旁边缩了缩。 这飞机上的人都这么自来熟么？ “我想向你请问几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 唐宋明点点头：“那你快问吧。”其实他还想说“问完了就出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后半句话被吞进了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叶卡捷琳娜那双湛蓝湖水般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请问，人的潜意识可以影响自己的体能么？” 唐宋明答道：“这个问题，很多科学家都曾经论证过。我之前看过一个病例，病人是个洗衣女工，她在刚开家之后，发现自己忘带东西了，在回去的路上，发现自己两岁大的儿子从窗户里爬了出来，正要往下跳——她家住在九楼，这孩子一旦跳下来，可能就完了。在那一瞬间，洗衣女工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了起来，她在数秒钟之内从大街的另一头冲到了自己家窗户的正下方，稳稳地接住了自己的儿子。只不过，她的胳膊由于受到了强大的冲击力，骨折了。后来这个女工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不只是为了治疗骨折的双臂，她的身体的多个部位都发生了异常，就好像是在那一瞬间，为了把身体的潜能压榨出来，很多器官都被迫超负荷工作。” 第358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9） 叶卡捷琳娜接着问道：“那么，同样是因为潜意识，是否可以让自己暂时处于‘假死’的状态？” 唐宋明说：“刚才我说的那个病例，无论是从医学角度，还是从生理学角度，都无法解释得通。但是从潜意识和自我暗示的角度来说，我认为是她从潜意识里给自己的身体下了一个命令，让身体在瞬间爆发出全部潜能，获得了远超奥运会冠军的体力。这个回答你是否满意？” 叶卡捷琳娜点了点头：“我之所以问你这个问题，是因为我之前遇到一个特殊的事件，某个人遭遇了恶.性.暴.力事件，当时环境极其恶劣，正常人几乎不可能活下来，但这人很有可能活了下来……” 唐宋明心中一动，他很想问这人是不是张静华，但就在这个时候，走廊里的广播声传了进来：“即将进入降落准备区域，请叶卡捷琳娜马上来驾驶舱。” 叶卡捷琳娜耸了耸肩，站起身说：“看来只能以后找机会谈了。很期待我们的下次谈话。” 唐宋明点头：“我也是。” 叶卡捷琳娜离开后，“哥哥”又阴魂不散地钻了出来。 “你怀疑她说的就是张静华？” “是啊，难道还有别人吗？” “她说‘某个人’的时候，双手在胸前紧抱，表情也有些僵硬，应该是她心里比较在意的人。肯定不是张静华。” “以后找机会来求证好了。我只想赶紧解决整个事件，找到张静华或她的尸体，然后打道回府，赶紧睡觉。” 唐宋明带了港澳台通行证、个人证件及其他物品，到前面的机舱集合。 拉里与葫芦、周建新围着那张桌子，正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周建新一边摇头一边把那摞文件推到拉里面前，拉里却不屑一顾，连看都不看，就把文件收了起来。葫芦偷瞄了文件几眼，但好像没看到最关键的部分，急得抓耳挠腮。 他看到唐宋明，便挥手打招呼。唐宋明脸一沉，想装成没看见，但一想这样太不给人家面子，最终还是勉强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飞机在缓缓下降，叶卡捷琳娜通过广播，通知大家坐好并系好安全带。 唐宋明趁周建新和拉里低头系安全带的功夫，把捡到的那页文件纸插进那叠文件里。 飞机一阵摇晃，开始降落。 葫芦抬头，正好看到唐宋明把手从那摞文件里抽回来，他好奇地问：“你在干吗？” 唐宋明扭头望向窗外：“没什么。刚才我没站稳。” 飞机落地，众人下了飞机，办完手续出机场。一辆加长轿车自动停在了机场门口，从汽车内下来一位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为拉里等人开了车门。 “够气派！”葫芦惊喜地坐进车内，对他这种人来说，乘坐这种豪华座驾的机会并不多。 周建新似乎依然想劝说拉里，于是他急匆匆地坐在了拉里的对面。拉里却对他摆了摆手：“不用再提了。我很尊重你的意见，但我不接受你的建议。” 唐宋明坐在靠窗的位置，他不打算和其他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人说话，对他来说，看外面繁华的夜景，比什么都重要。 这里就是澳门，灯火辉煌的大都市，比自己之前住的那个小城镇要繁华太多。 有人在他面前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唐宋明这才意识到叶卡捷琳娜也上了车，不知为何，被对方盯视，他就会觉得紧张。他拘谨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留在飞机上。” 叶卡捷琳娜说：“我是拉里的助理，因此我会跟她一起行动。你们在澳门的食宿都是由我安排的。你的房间在我对面。在休息时间，我们可以继续在飞机上的话题。” “哦？！你们在飞机上聊什么来着？！”葫芦露出非常热衷于八卦的表情。 “跟你无关。”叶卡捷琳娜那张脸变得冷若冰霜起来。 葫芦似乎不打算放过这个话头：“你特意把你们俩的房间安排得那么近吗？晚上你们打算做点儿什么……” “闭嘴！”叶卡捷琳娜干脆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葫芦又转向唐宋明，唐宋明赶紧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 他最讨厌同行的人里有这种家伙，本来，有个“哥哥”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 “那个周建新一直在观察你。”“哥哥”忽然提醒他。 周建新表面上看去还在试图吸引拉里的注意，但他手上拿着手机，摄像头正对着唐宋明。 “他手机上的绿色指示灯一直亮着，表示正在‘视频通话中’，虽然不知道和他通话的人是谁，但那人应该是指示周建新把手机摄像头对着你。” 唐宋明不解：“为什么要对着我？我并不是这次行动的主导人啊。他该对着拉里才对。” “他和拉里的对话已经通过手机即时传送了出去，拉里似乎也很警觉，没再和他说什么。注意，周建新的耳朵眼里有个黑色的小东西，不注意的话看不到，那是微型埋入式耳机，他通过那个来接收别人给他的指示。” “又是个偷偷摸摸的家伙。”唐宋明不由得苦笑：“这趟飞机上的都是这样的神经病？” “别小看那小子身上的装备，那种耳机可以通过加密装置接收信息，另外，他的手机是某种特制的装置，你看不到手机的logo，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要小心别接触它，它的头部可以释放高压电。这都不是普通的私家侦探能用得上的，这是间谍专用装备。” 唐宋明悚然动容：“哥哥，你都是从哪儿了解到这些东西的？” “哥哥”一本正经地答道：“《世界间谍武器大全》，咪咕文学出版。” “如果这小子拿的是间谍装备，那么他也是间谍？” “八成是。只不过我不明白这么一起杀人案怎么会跟间谍扯上关系。”“哥哥”轻轻叹了口气，说：“你真应该照我说的做，别参与这趟活儿才最安全。” 第359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10） 轿车停在一家酒店门口，拉里下了车，叶卡捷琳娜为她取了行李，其他人正要下车，拉里却说：“各位，我想提醒一下，你们在澳门逗留的时间只有七十二个小时。现在是午夜十二点整。三天以后的午夜十二点，会有一辆车停在这里，把你们送到机场。如果你们想休息的话，我不会阻拦。但七十二小时之内率先找到尸体的人，会得到一百万美元的奖金。” “靠！一百万！”葫芦几乎要跳起来：“我这就开始工作。不过，从哪儿开始找起呢？” 叶卡捷琳娜掏出三只信封，分别交给葫芦、唐宋明和周建新。 拉里说：“你们每人手里都有一个线索，顺着线索去找。我只能为你们提供这么多信息，从明天开始，我也将亲自参与调查。如果我赶在你们之前把事情解决掉，那么抱歉，你们不会收到任何奖金，但我会送你们回去。” “这么看来，只要参与。倒是不亏本。”“哥哥”的声音在唐宋明的耳畔响起：“不过，既然她手里有线索，为什么不肯早一点儿给我们？在飞机上明明有那么多时间研究的。” “大概是为了保密？这女人的行事风格我一点儿都摸不透。”唐宋明摸了摸那信封，觉得里面的东西很薄，最多不过一张纸。 葫芦那张热情的笑脸已经贴了过来：“怎么样？一百万！跟我合作吧，咱们俩双剑合璧，绝对所向披靡。这一百万肯定是咱们俩的，到时候可以平分嘛，一人五十万，也足够咱们花一阵子的了。” 唐宋明只觉得一阵头疼：“对不起，我觉得我还是要先休息一下。” “呃？”葫芦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唐宋明来到叶卡捷琳娜面前，说：“我的房间在哪层？” 叶卡捷琳娜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对那一百万不感兴趣？” 唐宋明老老实实地说：“不感兴趣才怪，只不过我血糖不稳定，不能用脑过度，不好好休息的话，恐怕连思考都困难。还是先好好睡一觉吧。” 叶卡捷琳娜望向拉里，拉里点了点头。叶卡捷琳娜便把一张卡片递给唐宋明：“这是酒店的客房卡。你住十五楼一五零四号房。我住你对面，一五零五。” 拉里说：“除了你们三个之外，还有两人也会参与这次的寻找，只不过那两人已经身在澳门，他们就不过来和你们见面了。这两个人的身份可非常特殊。” 最后一句，她故意抬高了声音，似乎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 正在往酒店里走的唐宋明打了个哈欠。他完全不想知道这俩人的身份，现在对他来说，吃顿夜宵，睡个好觉才是最重要的。 见自己没受到重视，拉里的脸上罩上了一层严霜。她看了看叶卡捷琳娜，对方点了点头，跟在唐宋明后面进了酒店。 葫芦则涎着笑脸走向周建新：“老周，咱俩可是老相识了。这一百万，咱们俩一起拿下，怎么样？” 周建新冷冷地看着他，说：“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我可清楚得很。三年前，你和别人去南美搜寻失落的玛雅文物，跟你搭档的人一个都没回来，你自己却背了个古神像回来了。两年前，你跟两名私家侦探合作，去寻找意大利黑手党的地下金库，那两人都死于黑手党的枪下，唯独你，不但回来了，还带回来一箱子金条。我整理了你近十年来所有的‘合作’资料，每一档资料都够让我离你远一点儿。你的所有‘合作者’，最终都没能回来。” 葫芦脸上的微笑逐渐僵硬，他淡淡地说：“或许你是查错了呐。” 周建新哼了一声，说：“我可以不相信你的嘴，但我绝对会相信我的资料。你要是今晚开始行动，我就避开你，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敢跟着我，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葫芦眼珠一转，说：“那咱们就各走一个方向，我朝左，你朝右。怎么样？” “好。我巴不得离你远一点儿。”周建新转身走了。 等他走远之后，葫芦拿出一只卫星电话，拨了个号码。 “喂，周建新那老小子已经走了。盯紧他，把他的动向随时向我报告！” …… 唐宋明进入酒店大厅，有服务人员主动过来，唐宋明出示了自己的客房卡，那服务人员引着他走入电梯。 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叶卡捷琳娜也挤了进来。 唐宋明好奇地说：“你不跟拉里一起么？” 叶卡捷琳娜答道：“拉里在睡觉前还要做冥想，这是她的老习惯，这段时间内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她。” 电梯到了十五楼，二人跟着服务人员来到房间门口，那服务人员帮忙开了房间，随后便离开了。 唐宋明问叶卡捷琳娜：“要不要继续今天在飞机上的话题？” 叶卡捷琳娜似乎有话要说，但她望了一眼酒店内部的监控摄像头，像是又改变了主意：“我看还是明天白天再说吧。你早点儿休息，明天早上会有人给你送餐。” “哦。”唐宋明觉得莫名其妙，他本来指望今晚从叶卡捷琳娜那里套问出更多信息，但这女人好像比想象中更多变。 叶卡捷琳娜开了自己的房门，两人互道晚安，准备各自休息。 就在即将关门的前一瞬，叶卡捷琳娜忽然说：“唐宋明……” 唐宋明停了下来：“啊？怎么了？” 叶卡捷琳娜欲言又止：“好吧，还是明天再说吧。对了，你睡觉前检查好窗户，据说澳门的夜风很大，或许晚上会有风，把窗户吹开。” 唐宋明哦了一声，觉得这句话更加没头没脑。 房门关上之后，“哥哥”迅速出现，他警觉地来到窗前，检查了一番之后，把窗帘拉上。 唐宋明莫名其妙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哥哥”头也不回地说：“废话！检查房间！那女人刚才已经提醒过你了，晚上可能有人会偷偷摸摸钻进来！” 第360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11） 房屋检查完毕，没查出什么问题。 “哥哥”还是不放心，他将房间内的椅子顶在门后，并用系窗帘的带子把窗户拴好。 唐宋明笑道：“你这纯粹是神经过敏，那个女人说的话，能让你紧张成这样？” “那女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没敢看着你，证明心里有鬼。更何况这案子不是普通案子。你甚至不能把它当成一起刑事案件来对待。”“哥哥”把一个空杯子倒满水，紧靠着窗户放好，“这算是一个简易的警报装置，只要有人试图破坏窗户，就会把这个水杯从窗台碰下来，睡梦中的你就会被吵醒。” “破坏窗户那么大声音，我会醒不过来？” “谁知道呢。有备无患。” “我可不跟着你继续折腾了。”唐宋明揉了揉眼睛：“我要先休息了。” “放心，你休息的时候，我会负责‘守夜’。”“哥哥”抱着膝盖，坐在了沙发上。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门口。 …… 在另外一个房间内，穿着睡衣的拉里正斜斜地靠在榻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脸色绯红，似乎已经喝得微醺。 叶卡捷琳娜进了房间，向她汇报道：“唐宋明已经就寝。” 拉里微微点头，说：“你觉得他对这个案子有兴趣么？” “完全看不出来。” “他们这帮学心理学的，非常擅长掩饰自己。”拉里摇了摇酒杯，示意对方继续为她斟酒。 “就好像这酒的味道一样，在真正品尝之前，你无法确定它的味道。” “你把男人当成酒？我觉得他们更像小动物。有时候顽皮，有时候野性，有时候卖萌，有时候危险，总之，没什么定性。” 她又喝下一口酒：“先不要管他，其他几个家伙怎么样了？” 叶卡捷琳娜拿出平板电脑，展示出一张地图。 “我们在那信封里的东西上加了定位装置，只要那些家伙拿着那东西，我们就能确定他们的位置。早先到的那两人，已经各自在澳门市区内转了一圈了。而周建新和葫芦则是刚刚分开。根据门外的人传回的消息，两人之间曾经爆发过冲突，葫芦竭力邀请周建新加入他的队伍，与他结伴开始寻找，但周建新一口拒绝，还把葫芦曾经的‘黑历史’都给抖落了出来。葫芦当场下不来台，最后两人分开，分别朝两个方向走了。” 拉里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这两个人一个算计心太重外加腹黑，另一个疑心太重、城府太深。他们俩要是能联手，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可他们俩之前不是您最看好的两个人么？” “毕竟都是从街头混混干起来的，我了解他们俩的底细，一个够狠，一个够阴。葫芦那小子从来都不是单人独骑打拼，周建新背后也有自己的‘团队’，这俩货半斤八两。” “真正‘单干’的只有唐宋明吧？” 拉里把酒杯放下，问：“你见过唐宋明一个人呆着时候的样子么？” “他在公务机的单间里有个隐藏式的摄像头，我可以通过那个摄像头监控他。不过，他除了偶尔自言自语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异常。” “他的‘自言自语’我也见识过了。好像跟一般的自言自语大不一样。你注意过他的眼睛没有？他在自言自语的时候，眼睛总是盯着某个角落，就好像……就好像那里有个人似的……对，某个看不见的人。” 叶卡捷琳娜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小姐，您别吓唬我了。我知道您是在开玩笑。”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么？” “也许……也许是他耳朵里塞了什么隐藏式耳机？就像周建新那家伙……” “周建新的隐藏式耳机，是用来接收他背后‘大佬’的指令的。他在飞机上使用那玩意的时候，我们安装的无线电设备可以探测到他通讯时产生的电磁波。而唐宋明就不一样，他身上除了手机之外，没有携带其他能产生电磁波的设备。他冲角落里说话，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其他人听到。” “可惜监控摄像头的录音效果不佳，我们不能听到他当时在说什么。” “也许只是自言自语吧。” “万一不是呢？之前不是说过了么，这个男人比之前想象的要神秘多了。” 拉里看了一眼时间，说：“不早了，该休息了。” 叶卡捷琳娜犹豫了起来：“现在就要？” “是啊。明天还要早起。”拉里斜睨着对方：“怎么？你心里惦记着那个小子，今晚不打算做你该做的事情了？” 叶卡捷琳娜的脸上腾起一片红晕：“不……不是……我对唐宋明没有任何想法！” 拉里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才说：“我也只是开玩笑的。赶紧过来吧。” 叶卡捷琳娜缓缓地解开衣服，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灯光之下。 拉里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 屋内陷入一种异样的旖旎的气氛之中。 许久之后，灯灭了。 …… 在城市的另一头，灯火辉煌的澳门赌城门前，葫芦拿出了发给自己的那个信封。 他从信封里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女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香烟，右手捏着一枚赌场常见的筹码。 那女人穿着时髦，身材高挑，虽然看不到脸，但能感觉到她身上洋溢着一种特殊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照片后面带有几段小字作为说明：“两个礼拜之前，一名在澳门游玩的大学生无意中拍下了这个女人的背影。据该学生说，当时他正打算在赌场试试手气，但一个女人从他身边经过，劝他不要沾赌博。该女人长得非常漂亮。大学生当场就被她迷住了。他想多了解一下这个女人的信息，但那女人再没有跟他说过话，她在赌场里玩了一圈之后就匆匆离开。那个学生再没有找到她。不过，他在赌场里曾偷拍了一张她的背影。就是你手中的这张照片。” 第361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12） 葫芦看着那张照片，忍不住皱眉：“开什么玩笑？！就凭一张背影，就可以肯定这是张静华？！” 可说明文字中接下来的内容更令他吃惊—— “我们将其经过数码处理，提高了清晰度。” “经过专家组的分析，这张照片上的背影，与我们要找的张静华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相似度。而那学生看过张静华的照片之后，也惊呼：‘就是这个人！’女人手上拿的香烟，也是张静华生前最喜欢的牌子。” 葫芦忍不住大摇其头——如果这女人真的是张静华，那也就相当于真的见了鬼了。张静华在临死之前，也就是二十年之前，就已经人到中年，就算她没死，在过了二十年的岁月之后，也已经成了个老太太。而看这照片中的女人，最多也就只有三十来岁，正可谓风华正茂，风韵正醇的时候，两个人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不过，也确实是太像了。”葫芦从手机里调出一张张静华昔日的照片：“这简直就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嘛。” “哥们儿，你瞅啥呢？”一个粗豪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葫芦吃了一惊，他是赏金猎人，在这行混得久了，感觉都比一般人敏锐很多。可不知为啥，说话的人靠近他背后时，他居然一点儿都没发现。 “看……看我媳妇照片呢，咋了？”葫芦没好气地把照片收了起来，他转身一看，旁边站了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汉子穿着豹纹t恤，头上戴着顶棒球帽，帽檐下露出脏辫，他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双臂肌肉虬结，看上去颇为强壮。 大汉咧嘴一笑，露出嘴里闪亮的大金牙：“明人不做暗事，犯不上这么遮遮掩掩的。不就是为了找那个叫张景华的女人嘛。你手上那张照片，其实我手里也有，跟你的那张一模一样。”话音未落，他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在葫芦面前晃了晃。 葫芦一下子愣住了——那确实是同样的照片，背后也有小字。 “你……你怎么也有这个？” “废话！咱们都是被同一个人请来办事的，拿到的东西自然也一样啊！” 那大汉把照片收好，之后热情地向葫芦伸出手去：“大哥你好，我叫苏超值，要不要合作一把？跟我搭伙，绝对超值！” 葫芦心想：怎么冒出一个跟我路数差不多的家伙？ 苏超值？这名字之前都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蹦出来的野人。 不过，瞧这小子看似憨厚的微笑，以及那夸张的造型，应该不是什么特别有心机的人，跟他合作一把应该没什么亏吃——反正，只要是拉里请来的人，应该都有独当一面的特殊本领，属于强者中的强者才对。 ——葫芦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强者中的强者。 他又堆起一张笑脸，伸手与苏超值握了握，说：“那咱们开始寻找吧？成功找到之后，咱们平分那一百万美金就好。” 苏超值把嘴一撇：“不！大哥你想哪儿去了？那一百万为什么要平分呢！” “哟，你想独吞？” “no！我的意思是，我是个侦探界的新人，对调查这类事儿并不在行。这趟来澳门，我都不觉得自己能成功，因此，我非常期待和您这种业内高手合作，一来长长见识，二来学点儿经验。只要您乐意带着我，那一百万咱们可以六四分账。您六，我四，怎么样？” 他这番话让葫芦非常受用。“没看出来，你小子倒挺聪明的。好，以后跟着我混，一百万美金到手之后，我给你四成。在此期间，我可以保护你的安全，跟你共享情报，还可以教你一些我自己掌握的本事。包你不吃亏。” “那我以后可就跟大哥您混了，大哥您以后一定要罩着我！” “好，那就别耽误时间了，咱们马上开始寻找。” 苏超值重新拿出那张照片，说：“这个女人手里拿的筹码，大小和样式都和其他赌场的有所区别。看上去像是那家‘普渡赌场’的。就是咱俩面前这家。” “嗯，这个我晓得，之前已经找人打听过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来到这里。你还有其他线索么？” “普渡赌场的每个角落都安装有监控摄像头，这是为了最大程度上阻止客人们作弊。而且，他们有自己的数据库，每个来过这里的客人，在被他们的摄像头拍下之后，其面部信息都会被他们收进数据库中，并与网络上的『通缉信息』作比对。如果是通缉犯，那么手上拿的钱就是赃款或是黑钱，这种钱，赌场是不敢收的。一旦收了，就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他们数据库内的面部信息往往会保留很长一段时间。据说会长达数年之久。” “为什么要保留那么长的时间？” “为了防止数学家和职业老千进入赌场。这两种人豆非常危险。数学家们往往会在二十一点火德州扑克上赢面很大，而职业老千则可以借助各种想象不到的手段，在赌场大发横财。这两种人往往不会玩太大，稍稍赚一两笔钱之后，就会马上离开，换一家赌场。来一两次还行，如果来的次数多了，也就成了麻烦。因此，通过数据库里的面部信息，可以统计哪位客人一直赢多输少。如果赢的次数大大超过了平均值，也会被驱逐出赌场，并被记入赌场的黑名单。到时候，整个澳门大大小小的赌场，都不会允许进入。” “嗯，道理我懂了。接下来咱们就需要进入赌场，找管理监控录像或面部信息数据库的人，请求调取那个女人的信息，最好是正面照片，对吧？” “是的，如果正面照片搞到了，确认是张静华，那咱们就相当于找到了一条关键的线索。” “嗯，事不宜迟，咱们赶紧今赌场。” “哦，您先别急。”苏超值不知从哪儿掏出两件东西，递给了葫芦。 第362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13） 葫芦低头一看，苏超值递过来的是纸笔。他不解地问：“你给我这个干啥？” 苏超值憨厚地笑了笑：“咱俩先立个字据吧。” “立啥字据？” “咱俩刚才不是说好了嘛。一旦拿到那一百万，咱们俩立刻六四分账。所以，我这这儿把分账这件事些成字据，咱俩都签上字，以后就赖不了账。” “行。我觉得这没什么问题。”葫芦心想，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生怕我不收他的钱——这人大概不是憨厚老实，是智商低下吧？ 苏超值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憨厚的微笑渐渐变成狞笑。 …… 这天晚上，唐宋明睡得并不踏实，他总是觉得有什么人在他耳畔呼唤。 他从梦中惊醒，揉了揉眼睛，此时是凌晨两点半，正是人类最容易感到困倦的时候。 唐宋明迷迷糊糊地走进洗手间，方便了一下之后，准备回床上就寝，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耳边传来“哥哥”的声音：“别回头，控制住你的表情，慢慢走到床边。你这儿来客人了。” 唐宋明怔了一下，随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他佯装打了个哈欠，朝床边走了过去。 在上床之前，他特意瞧了一眼床头的咖啡壶。 这咖啡壶是镀银的，光滑的表面擦得干干净净，就像镜面一样，把唐宋明背后的情景反射了出来—— 有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卫生间的上方探出头来，头朝下、脚朝上，默默地凝视着唐宋明。 唐宋明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如果今晚没有“哥哥”来守夜，他可能根本意识不到有人已经闯进来了。 不过，这家伙是从哪里进来的呢？ 门被锁好了，顶在门后面的椅子根本没被挪动过。窗户后面的玻璃杯也没挪过窝。 这家伙肯定不是从门窗进来的。 唐宋明想到了一种可能——从卫生间的通气管道口进来。 他并不了解这种豪华酒店的通气管道是什么构造，但这是“哥哥”在他睡前唯一漏检的地方。如果有人进来，唯一可能的途径就在那里。 更何况通气管道的开口就在天花板上，而那黑影就是从上面下来的。 他一边思考，一边在黑影的注视之下淡定地上了床，钻进了被窝。 “哥哥”小声说：“这个家伙可以交给我，只要你相信我，我就可以把他活捉。” “我绝对相信你，但你可千万别失手把他给杀了。” “放心。” 唐宋明慢慢地把手里的东西抓紧——刚才，在上床之前，他偷偷地把咖啡壶抱在怀里，由于他是背对着那个黑影，黑影应该没有看到这一幕。 如果“哥哥”挡不住那个黑影，他就要不这个咖啡壶当作武器了。 通过咖啡壶的反射，那黑影正在从卫生间的屋顶慢慢降下来，那情景非常诡异，唐宋明想起了日本的“忍者”，据说日本的忍者在经过训练之后，可以用单根手指勾起一百二十斤重的身体，也可以用非常细的绳子把自己悬在屋顶上，他们是日本战国时期当之无愧的间谍之王。 间谍？唐宋明敏感地把自己的遭遇与听到的一切联系起来。如果来的这个人曾经接受过间谍训练的话，那么张静华之死似乎就有了眉目…… 只不过这个猜想太过大胆，他必须要有可靠的证据作为依托。否则，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 黑影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板上，他穿的是黑色的紧身衣，没有穿鞋，代之以黑色的带特制胶底的长袜。 唐宋明忽然冒出个古怪的想法——看这家伙的打扮，感觉挺像是个跳芭蕾舞的。 黑影在原地站了几分钟，安静得如同一尊雕像。唐宋明意识到对方是在观察自己有没有睡熟，便故意发出了响亮的鼾声。 当黑影确认唐宋明已经睡着之后，便慢慢地从自己的背后抽出一根黑色的，顶端带有一点银色的棒子。 唐宋明不知道那棒子到底是什么武器，但肯定很危险。 人家大半夜爬通气管道钻进自己房间，总不可能是来送花的吧？ 黑影小心地靠近唐宋明，唐宋明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他抓紧了手中的镀银咖啡壶。 此时的“哥哥”已经蓄势待发，尽管对这个黑影他并没有什么十足的把握，但依靠房间内的密闭环境，他倒是可以来一通偷袭。无论对方是不是经过专门的训练，对待一个突然“开大招”的催眠师，应该也没有什么逃脱的余地。 而“哥哥”向来是一出手就是杀招，不给对方留任何机会。 黑影原本已经靠近了唐宋明的床，只需要一伸手，就能碰到唐宋明，但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对唐宋明出手，而是一转身，来到了房间内的衣架前。 衣架上挂着唐宋明的外套和长裤。那黑影一把抓住唐宋明的外套，凑到自己的眼前。 “哥哥”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转向唐宋明，戏谑地说：“这货看来非常对你的体味感兴趣。” 唐宋明恶心地朝他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闭嘴。 黑影终于放下了外套，但又朝唐宋明的裤子伸出手去。 唐宋明看得满脸黑线。“哥哥”使劲憋着，要不然会笑出声来。 那黑影取下裤子之后，一本正经地把裤子翻了过来，把裤裆的位置冲着自己的脸，然后小心地凑了上去。 “靠！你特么有完没完？！”唐宋明终于按捺不住，从被窝里跳了出来。 那黑影被吓了一跳，赶紧转身面对唐宋明，但他手里还抓着唐宋明的裤子。 “你……你把我的裤子放下！”唐宋明一边大吼，一边把手里的咖啡壶朝那黑影砸了过去。 那黑影的反应非常快，他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扔过去的咖啡壶，随后挥舞着手里的棒子，朝唐宋明攻了过去。 唐宋明甚至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对方暴风雨一样的攻势逼到了角落里。 “哥哥”无奈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这个打草惊蛇的笨蛋！真是服了你了！” 第363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14） 唐宋明想说声抱歉，但无奈眼前的黑影攻势太猛，居然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对方的招数还都非常阴毒，棒子有几次差点儿戳到了他的眼睛。 那棒子顶端闪着寒光，似乎是带刃或带刺的武器，而且有可能淬了毒。 唐宋明心中暗骂倒霉，自己并没有对这案子表现得太热衷，怎么会惹来这样的狠角色。 “哥哥”提醒道：“你可以对他用催眠术。” 唐宋明倒是想对这黑影用催眠术，但对方的攻击速度快得吓人，而且在出招的过程中不断改变自己的位置，简直像是幻影一样，让他无从下手。 “哥哥”冷冷地说：“废物，还是交给我吧。要不然咱们都会死在这里。” 唐宋明无奈，只得退出了战场。 接下来，就全权交给“哥哥”了。在以暴制暴方面，是属于“哥哥”的强项。 黑影只觉得眼前一花，忽然有一双眼睛凑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心中一惊，忙往后急退，同时挥舞自己手中的棒子，想要把对方往后逼开。 然而，在他后退的同时，那双眼睛又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 而且，似乎比上次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黑影大骇，干脆用棒子朝那双眼睛戳了过去。 但还没等他把棒子递出去，他就觉得自己的胳膊正在发酸发软。 这是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自从他开始接受训练，就在不断强化自己的神经与忍耐力。他就算连续挥刀上百次，他也不会觉得手腕酸软，但现在不一样，现在他感觉自己如果不咬牙挺着，自己手里的武器似乎会脱手落地。 正在起变化的不只是他的手臂，还有他的腿，沉重的酸麻感正在浸染和腐蚀着他的四肢，就像是某种能在瞬间达到致命效果的毒药。 那双眼睛在发光。 黑影手中还抓着棒子，但他的动作已经开始缓慢，身体也开始摇晃。接下来，他的视野也在变得模糊，周围变得更加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对面的那双眼睛，却变得更醒目，甚至更刺目了。 黑影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摆脱那双眼睛，无论他转到哪个方向，迎面都会对上那双眼睛。 甚至就连他闭上自己的眼睛之后，那双眼睛还是会在他的“视野”里出现。简直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 黑影忍不住想要尖叫。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被动。 他猛地把手伸到背后，拔出一把刀来。 相对于那棒子，这刀才是他用得更为顺手的武器。 那把刀的外形非常特殊，刀身细长，如同拉长的锐角三角形，与其说是军刀，倒不如说像是剔骨刀。 他右手握刀，拼命在身前挥砍。闪亮的刀刃在他面前形成了一团巨大的银花。 然而，他什么目标都没有砍中。那双眼睛依旧停留在他的视野里，他甚至还听到了低低的笑声，似乎是有人在旁边嘲笑他。 他被彻底激怒了，他在盛怒之下丢掉了棒子，又抽出一把刀，这把刀与之前那把又有不同，刀身上还带有放血的长槽。 黑影朝笑声发出的地方扑了过去，准备把嘲笑他的人砍成生鱼片。 然而，他的脚下忽然一绊，随后便扑倒在地。本来他还有希望在倒地之后再爬起来战斗一阵，但不幸的是，他的额角正好撞在了床角上，刀法再好也无法保护额角，他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那两把闪闪发亮的刀也掉在了地上。 唐宋明赶紧过去，麻利地扯过床单，把那黑影的双手给捆了起来。 “哥哥”则小心地捡起地上的两把刀，把玩了起来：“啧啧，两把都是名刀啊。幸亏我一出手就直接开了大招，要不然，现在咱俩说不定正在接受放血之刑。” “现别自我吹嘘了！刚才你笑个屁啊！要不是地上恰好有我扔出去的咖啡壶，把这小子给绊了一跤，咱俩现在依然要被放血！” “嘿嘿，当时我实在控制不住嘛——这小子中招之后傻里傻气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对了，看看这小子到底长什么模样。或许是咱们认识的人呢。” “揭开面具瞧瞧不就知道了？” 唐宋明在那黑影面前蹲了下来，伸手去揭他脸上蒙着的面具。 一张陌生的男性面孔，黝黑色的皮肤，浓眉，高鼻，卷发，带有中亚地区人种的特征。 唐宋明皱眉：“可惜了，完全不认识这小子。” “哥哥”提醒道：“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装能说明身份的文件。” 唐宋明检查这人的衣服，似乎是特制的杀手专用服装，表面光滑而充满弹性，贴身的位置有撞门装武器的暗袋，他从这人的衣服里又搜出几件小巧的工具，以及几瓶不知名的药物，但并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文件。 这人的衣服和袜子上也没有logo之类的东西，只有简单的数字编号——【003768】。“哥哥”推测道：“这组数字可能和这人的身份有关，这人有可能是隶属于某个组织的“特工”。而那组数字编号，有可能是这人在该组织内部的编号。” “你还是怀疑他是特工？” “如果你不信，就当那是我的一个猜想。但之后你会找到越来越多的证据。” “哥哥”指着那两把刀，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刀吗？如果你能认出这刀，也就能知道这小子的来历了。” 唐宋明拿了其中的一把刀，仔细端详起来。这刀的刀身似乎是用大马士革钢打造，刀柄是用牛角制成，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品。只在刀柄的末端，带有一个山脉形状的图案。 无论是刀本身的形状，还是这图案的设计，都充满异国的味道。 “不是制式军刀，也不是用现代机械加工出来的，刀鞘表面的加工工艺比较朴素，有可能是出自某个手工作坊。我还真不认识这种东西。哥你认识么？” “哥哥”表情凝重地说：“这两把刀的来头可不小，它们是山地与戈壁之王，帝国军队的送葬者。” 第364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15） “哥哥”开始介绍这两把刀的来历：“在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苏联军队入侵阿富汗，来势汹汹，且装备精良的苏联军队在正面作战时具有压倒性的优势，但阿富汗的当地军人和部落也有自己的应对策略，有大批当地人利用山地与戈壁滩大搞游击战。他们往往利用黑夜带来的优势，在半夜或凌晨时分出击，只带两把刀，摸进苏联军队的营地，然后在那里大开杀戒。有很多苏联军人都是莫名其妙地就当了刀下之鬼。还有很多苏连军人被俘。不过那些当地人都对入侵者恨之入骨，即便是俘虏，也不会放过。有不少苏联俘虏被他们用这种刀公开处决，整个过程还被拍成录像带，转送到苏联指挥官的手里。处决的过程异常血腥和残忍，并不是一刀直接要那些俘虏的命，而是用这种刀在俘虏的脖颈两侧的大动脉上轻轻划上一下，锋利的刀刃会将血管划开，鲜血随后喷涌而出。刀口处甚至不大疼痛，俘虏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液流光，把自己的全部生命力带走……这种刀在当地被称为‘楚拉刀’。也有苏联人称它为‘阿富汗刀’。这种刀是有笔直的刀脊，有较厚的t型背，刀锋是笔直的斜刃，这种形状更适合刺而不是砍，不过由于其尺寸较大，在挥砍的时候，也能造成大的伤口。而另外一把刀，被称为‘亚特坎刀’，刀身看似轻灵，但刃口极宽，非常适合挥砍，稍微有点儿力气的让，甚至能用它一刀砍下敌人的头颅。这小子带的两把刀还都是改进后的版本，刀身经过了特殊处理，甚至做了结构加强设计，能够刺穿锁子甲或强度不太大的防弹衣。这两把刀都非常适合暗杀。只是尺寸略长，不大适合在狭窄空间内发挥。幸亏咱们这酒店的房间都不算大，咱算是占了地利。” 唐宋明不由得咋舌：“我刚开始还以为这就是普通的砍刀……闹了半天还是特种兵用的刀……” “哥哥”说：“别小看冷兵器。在黑市里，这样的一把刀要比普通的枪贵多了。一把这样的刀，能换回三把状态良好的‘花口撸子（即勃朗宁牌手枪）’。这人能同时使用两把刀，速度还那么快，是高手中的高手。” 唐宋明转向地上昏迷的黑衣人：“要是这刀源自阿富汗地区，那么刀的主人也应该来自那里吧？” “从他的肤色和相貌特征上看，有七成的可能性。” “也不能太武断吧？这小子在打我的时候，还用了日本和巴西的柔术，我觉得他……” “咦，这小子醒了。你可以直接问他。” 地上的黑衣人睁开了眼睛，刚开始表情还很迷惘，但当他看到眼前的唐宋明时，表情立刻变得凶狠起来。 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话，遗憾的是，唐宋明一句话都没有听懂。 唐宋明只得说：“你会说中国话吗？英语？俄语？法语？德语？” 可那小子依然叽里咕噜地说个不休，而且时不时朝那两把刀看了过去，似乎是要找机会抢刀。唐宋明把心一横，从地上把那两把刀抓了起来，在那小子的脖子上威吓地比了比：“如果你打算不老实，我立马在你脖子上划个小口子，然后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伤口喷血，在无助的痛苦中死去。” 黑衣人的眼神里终于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停止说话，而且往后缩了缩。 唐宋明观察着他的反应：“你好像懂中国话？” 黑衣人傻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哥哥”在旁边插嘴道：“他不是能听懂中国话，而是你刚才拿刀的动作吓到了他。” 外面有人敲门，唐宋明机警地抓过床上的枕巾，把黑衣人的嘴巴堵上，随后喊道：“谁啊？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啊？” 门外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女人声音：“唐先生，我是艾思琪，我们在飞机上见过。” “哦……”唐宋明想了起来，这是在飞机上的那位“空中小姐”。 “大半夜的，有什么事吗？”唐宋明过去要开门。 “小心点儿。”“哥哥”赶紧发出警告：“咱们这边刚把潜入的黑衣人抓住，艾思琪就过来敲门，你不觉得过于巧合了么？” “稍安勿躁。也许只是奉了拉里的指示，来给我送东西或线索的。”唐宋明一边说，一边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门外站的正是艾思琪，但她此时的穿着却有点让人想入非非——她似乎刚从浴室里出来，头发湿漉漉的，脚上穿着拖鞋，身上只裹了一条大浴巾。那条浴巾无法完全遮住她高挑的身材，因此她身上的大部分肌肤都暴露在外。 唐宋明不由得一怔：“你……” 他本来想问对方要做什么，但“哥哥”忽然发出警告：“她的表情不对！” 艾思琪的眼睛微微发红，她紧咬着下唇，双臂抱在胸前，双腿紧紧地并在一起。 这是非常紧张，乃至于恐惧的表现。 她小声说：“能……能让我进去么？” 唐宋明本来想说进来吧，但眼下的形势怪异，艾思琪的状态非常不对劲，更何况他屋里还藏着个黑衣人。 “求求你把门打开吧……”艾思琪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唐宋明尽可能温柔地说：“如果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明天再说。” “不……我现在就需要你。”艾思琪忽然把身子往前一挺，几乎是把整个上半身贴在了门缝上。 唐宋明强行压抑住要看的冲动，把脸转向一边。不过无论是该看到的还是不该看到的他还是都不小心看到了一些…… “哥哥”忍不住插嘴道：“要不你把门缝开大一点儿吧，我都快看到最想看的东西了。” “你特么给我正经一些！”唐宋明忍不住大吼。 艾思琪一愣，差点儿哭出来：“你……你是说我不正经吗？” 第365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16） 唐宋明想跟对方解释，但“哥哥”却及时提醒她：“不如干脆让她这么误会你算了。让她赶紧滚。” 唐宋明狠下心喊道：“赶紧回你房间！” 艾思琪的眼圈都红了，但她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回去，求求你把门打开吧……” “抱歉，我不能开门。”唐宋明已经下定了决心。 艾思琪忽然“哎哟”了一声，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门上。 唐宋明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艾思琪抽噎道：“你要是真的关心我，就让我进去吧，否则，我就只能死在外头了……” 唐宋明犹豫了起来，他回头想问“哥哥”该怎么办，却此时“哥哥”却消失不见了。 “这混球，该在的时候不在，不该在的时候总冒出来！”唐宋明气哼哼地小声嘟囔。 “你在说什么？你是打算放我进去吗？”艾思琪的心中又升起了希望。 唐宋明咬了咬牙，说：“你进来吧。”他用力一拽，门开了，艾思琪跌跌撞撞，扑进了门里，正好扑进唐宋明的怀中。 唐宋明只觉得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他一下子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隐隐约约中，他只听到艾思琪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唐宋明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感觉到一股劲风朝着自己的脸冲了过来。 唐宋明慌慌张张地想往旁边躲，但他一想，如果自己躲开了，艾思琪就要倒霉了。他干脆抱住艾思琪的肩膀，一起往旁边滚了过去。 “砰！”一根沉重的武器砸在了他和艾思琪刚才所在的地方。巨大的打击力使得木质地板直接裂开。 艾思琪尖叫，唐宋明抱着她退到墙角，用手臂把她护在身后。他顺手抓了件东西防身，只不过抓的东西似乎不大具备威慑力——他抓的是之前那黑衣人身上带的小药瓶。 他发现攻击自己的是个穿黑色紧身衣，身材枯瘦的年轻男子。这男子脸上戴着面具，手里拿着两把刀——和之前进入自己房间的黑衣人一样，这人拿的也是“亚特坎刀”和“楚拉刀”。 这人第一下没能得手，正要追击，但看到唐宋明手上的小药瓶之后，忽然后退了两步，摆出防御的架势。 艾思琪结结巴巴地说：“他……他忽然闯进我的房间，胁迫我来找你。” 唐宋明点点头：“明白了。这小子是坏人，他没伤到你吧？” “没有。你要小心。” “放心，他伤不到我。” 已经被捆上的黑衣人激动地坐了起来，他想朝那枯瘦男子打招呼，但苦于嘴里塞了枕巾，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枯瘦男子瞧见被捆的黑衣人，便放弃了对唐宋明的追击，直接过去，伸刀要把那人手上的绳子挑开。 唐宋明并不想放这俩人走，他干脆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失火啦！救火啊！” 根据他多年以来的经验，大半夜的时候喊“杀人啊，救命啊”没有任何用处，有的人甚至就算听到了也不敢出来帮忙。而一旦高喊失火，出来帮忙的人就会多了起来。 果然，楼道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大声问：“哪儿着火了？！” 枯瘦男子哼了一声，他挑开了同伴手上的绳子，顺手一抓，把同伴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威吓地用刀指了指唐宋明，随后猛地转身挥砍，刀刃在房间内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直接砍开了窗棂，把窗玻璃一起破坏掉。 他三下两下把洞口扩大，直到那洞口能钻出一个人。 两名黑衣人一先一后钻出窗户，地上的两把刀、桌山的一些被搜出来的小东西也被拿走。 唐宋明追到窗户前，但眼前看到的只有黑沉沉的夜空，那两个黑衣人都已经逃走了。 酒店的保安拿着警棍，急匆匆地跑进房间：“怎么回事？是失火了？” 唐宋明本来想说出真相，但艾思琪却抢着说：“是偷窥狂！有人想偷拍我洗澡，多亏这位唐先生帮忙，把偷窥狂给吓跑了！” 唐宋明皱了皱眉，他没想到艾思琪会撒谎。但对方给他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先别说话。他猜应该有特殊的原因，因此就没做声。 “偷窥狂？”保安们来到窗前，看了看那窗玻璃上的破洞，而后面面相觑。要说这是偷窥狂.干的，也太匪夷所思了，毕竟这是十五层高的地方，人家爬这么高，就只为了偷窥你洗澡？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说出来。其中一名保安开始拿出手机向警察局报案，另外一名保安过去安慰艾思琪：“小姐您别害怕，澳门虽然是赌城，但也不是法外之地，我们一定会把那个色狼绳之以法，还小姐您个清白……” 艾思琪连连点头，她觉得那保安瞧自己的目光也不大正经，便把身上的浴巾裹得更紧了些。 唐宋明也懒得听他们胡说八道，他斜靠在窗边，思考着那俩人是如何在那么快的时间内平安降落到地面上的。 “哥哥”又出现了：“或许他们身上藏了降落伞之类的东西，在跳窗逃走的瞬间一拽绳子，就可以打开伞盖。” “听上去挺科幻的。” “我在『世界间谍武器大全』里看过类似的东西，非常轻便，压缩之后收起来的话，体积也非常小。” “您老人家刚才又跑哪儿去了？”唐宋明没好气地说：“刚才真是千钧一发。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那人砍死了，那把刀直接就朝我砍下来了，还好我躲得快……” “你真正有危险的时候我当然会出手，刚才还不是时候。话说回来，你赤手空拳，还要保护这个女人。那人手持利刃，却没有弄死你。你不觉得奇怪么？” “好像是他自己放过了我。” “是的。他跟另一个家伙不同。他好像还能听懂你说的话——话说回来，你不觉得奇怪么，你这儿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可你对面房间里的叶卡捷琳娜居然毫无反应。” 第366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17） 酒店的几位工作人员进来，开始检查窗户的受损情况。 “哥哥”望着门口探头探脑的人们，说：“就连其他房间里的客人都过来看是怎么回事了，叶卡捷琳娜还是没出来。” “或许她是睡熟了，没听到吧。” “哥哥”反驳道：“刚才你喊那么大声，死猪都能被你喊醒！除非她是聋子，要不然就不在自己的房间。” “这么晚了，她还能去哪儿？” 两人正说着，叶卡捷琳娜和拉里双双出现在门外，只不过两人身上穿的都是睡衣。 “哥哥”的脸上露出一丝坏笑：“这俩女人，她们之前睡在同一张床上。我猜她们俩应该有某种特殊的关系。” 唐宋明反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哥哥”指了指叶卡捷琳娜和拉里的脚：“她们俩的拖鞋穿错了。叶卡捷琳娜的脚比拉里的小两码，而现在，她俩互相把鞋子穿错了。拉里的脚几乎塞不进鞋子里，是勉强趿拉着鞋子过来的。” 唐宋明微微笑了笑：“她们俩人的关系我倒没什么兴趣，现在我倒是真的挺服你的。观察力确实比我强多了。” “劝你多关注一下艾思琪吧。她到底想隐瞒什么？为什么不直接说是有人要进来杀人？她自己都差点儿被杀。” “你是说，那俩人有可能和艾思琪有关系？她想帮他们俩打掩护？我倒觉得拉里和叶卡捷琳娜更可疑。” “咱别在这儿逗闷子了。直接去找拉里问问，看她对那俩黑衣人有什么看法。” 唐宋明正要过去找拉里谈话，却忽然觉得窗台上多了什么东西。 是两个漆黑的圆洞，圆洞上还连着什么东西。 保安们安慰了艾思琪，之后离开。酒店的工作人员称会马上派人来修理窗户，然后也退了出去。 正当唐宋明想要仔细检查那两个圆洞的时候，拉里主动走过来找他说话。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艾思琪怎么在你房间里，而且没穿衣服？” 唐宋明把两个黑衣人袭击自己的事告诉了拉里。 拉里听了大为惊讶：“什么？！袭击你？！你是我十几个小时前才刚刚定下的人选，干嘛要找上你……我才是这件事的主导，要袭击，也是该袭击我才对啊！” 她这话里有话，唐宋明假装没听出来。这会儿叶卡捷琳娜也走了过来，听到他们俩的对话，叶卡捷琳娜先是“咦”了一声，随后说：“拉里小姐，这个房间本来确实是为您准备的。后来因为设施问题，才临时跟唐宋明先生的房间换了一下。” 唐宋明和拉里的目光同时望向她，唐宋明的心头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他想：“难怪觉得不对劲啊！那俩人根本就不像是冲我这种小角色来的！” 他使劲控制住自己，问道：“叶卡捷琳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卡捷琳娜的脸色显得很不对劲，她偷望了一眼拉里，随后说：“本来这个房间是为拉里准备的。因此才会和我的房间相对。但临入住的时候，酒店工作人员才告诉我，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酒店里也没备用的床，而唐先生的房间里是双人床，因此我就临时决定，把您和拉里小姐的房间掉换了一下。由于您对房间没什么特殊要求，所以这件事也就没告诉您……” 唐宋明看叶卡捷琳娜的表情，似乎是出于坦诚，而没有隐瞒的意思， 叶卡捷琳娜接着说：“我也根本没想到，有人会在半夜闯进这个房间……” “没想到拉里小姐对床有‘特殊需求’，非要睡双人床才行。” 唐宋明故意把“特殊需求”加重了语气。他这是故意要让拉里难堪。毕竟他是受害的那一方，此刻心中有气，拿对方撒气，对方也没办法。 拉里的房间安排在助理的房间对面，这在逻辑上没任何问题。但拉里那边始终不开口，似乎有所隐瞒。唐宋明故意要加重给对方的心理压力，就说：“我看我们还是直接报警算了。澳门警方对这种事情不会姑息的。” 拉里却说：“别！不能让警察知道！” 唐宋明佯装诧异道：“为什么不能让警察知道？如果昨晚睡在这里的人是您，而不是我，那房间里岂不是要闹出两条人命？！” 叶卡捷琳娜和拉里脸上同时变色。拉里忙说：“什么两条人命，我向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 唐宋明指了指她脚上的鞋子。拉里瞧了一眼，脸色开始发红。 此时保安已经离开，唐宋明把门关上，大大方方地在床上坐下来，冲拉里等人说：“各位请坐吧，我还没搞清今晚是怎么回事。要是糊里糊涂把命给丢了，那我也太冤了。各位要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请给我解释一下。要不然的话，我就只能报警了。” 拉里摇头：“澳门本地警方……可能应对不了这次的事情。” 唐宋明冷冷地说：“如果您认为澳门本地警方不足以处理这个案子，我还认识其他朋友，您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人。” 他这话里有很强的威胁味道，但实际上他也没认识几个人。除了小城警队里的刘水、徐家颖等人之外，他也就见过几个国际刑警而已——而且那些人的手还未必能伸到这里。 可他这么说了之后，拉里等人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唐宋明知道有戏，这一把算他“使诈”，把拉里等人给吓住了。 拉里犹豫了一阵，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唐宋明，我可以把这件事的起因告诉你，但前提是你暂时不能报警——我只是说暂时。如果最终我们达到了目的，会主动向警方报案，如果警方认为我们的做法欠妥，我们也会主动认罚。” 唐宋明摇头：“抱歉，现在我对您不大信任。那两个黑衣人给我带来的伤害实在太大了。” 艾思琪可怜巴巴地说：“都怪我！是我太大意了。” 第367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18） 艾思琪内疚地表示，要是能在洗澡之前检查一下窗户，也就不会让那个枯瘦的男人进来了。 拉里摆了摆手：“这么高的楼层，从窗户进来可不容易。潜入你房间的那个人，未必是从窗户进去的，他可能已经潜入房间很久了。” 唐宋明盯着她：“听你的口气，好像对这种事已经很有经验了。” 拉里点头：“在来澳门之前，我的住宅已经被入侵过了。当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人。” “后来是怎么知道的？” “靠调查，我的人脉毕竟还是有点儿用处的。” 拉里打开冰箱，抄出一瓶红酒：“反正今晚折腾得够呛，不如在天亮之前，让我把之前发生的事情都说说吧。” 拉里问唐宋明：“你是不是觉得我调查的这个案子跟我毫无关联，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该插手这个案子？” 唐宋明点头：“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有这个感觉。” 拉里说：“如果你知道了我的过去，你就会打消疑虑。我要查这案子的理由很简单——张静华和我在童年的时候就认识，我们甚至在同一所学校就读，从小学到大学，我们都是朋友。” 她取过一张合影，递到唐宋明面前。 …… 葫芦望着苏超值递过来的“协议书”，一共有两份，均为手写，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今定下协议，甲方甘愿充当乙方的小弟，唯乙方马首是瞻。乙方款项与甲方进行6：4分成。”甲方签名处写了苏超值。乙方一栏空缺。 在协议书上写充当别人小弟这种事，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苏超值绝对是脑残。 葫芦微微一笑，签下自己的名字。 协议书两人各取一份，苏超值收好之后，对葫芦说：“咱们这就进赌场吧。” 进了赌场之后，葫芦说：“咱们最好分头调查。”苏超值也同意：“我去跟二十一点区的保安们聊聊。”“那我去查德州扑克区。” 刚过没多久，葫芦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是自己的同伙打来的。 同伙向他汇报：“周建新即将进入你所在的赌场，他与你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 “干！”葫芦急了：“那老东西的实力很强！我已经试图拉拢他，但失败了。他现在可是我的竞争对手了！绝对不能让他进来，想办法拖住他，如果不能，就干脆制造一些‘意外事故’，让他进医院休息几天就好，注意别闹出人命！” 同伙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葫芦听到有人在自己背后说话。他回头一看，是两名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保安。 保安们煞有介事地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葫芦赔笑道：“我打算找个场子乐一乐。就是手上钱不多，不敢随便下注。” 保安们相视一笑：“我们知道您手头钱不多。这样吧，您跟我们来一趟。” 葫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不敢在这儿跟保安们发生冲突，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们去了保安室。 保安室里坐着个白发的老者，当葫芦进去之后，老者就笑眯眯地看着他，并请他坐下。 两名保安随后把门关上，一左一右把葫芦夹在中间。 葫芦下意识地觉得情况要糟糕，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做的不对，得罪了赌场的人。 老者摊手道：“不要慌，您是我们今天的幸运儿。今天是我们赌场创立第五十周年。老板已经吩咐过了，今天进场的第九百九十九名客人，将成为今晚的幸运儿，我们将为他奉上几份大礼。” 葫芦这才把心放下：“是什么大礼？” 老者拿出一枚筹码：“首先是这个，您可以拿它去参加本赌场内的任何一局游戏。它的票面价格是一百美元。” 葫芦喜滋滋地接过筹码：“谢谢。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其他的吗？” 老者说：“当然还有！除了这个筹码之外，如果您在本赌场曾经欠下过什么债务，本赌场将派人亲自去府上收钱，这就避免了您奔波劳累还需要亲自送过来的麻烦。” 葫芦说：“哦，就是催债人呗。这个对我来说是用不着的，毕竟我还没有开始赌。还有其他的吗？” “当然还有。本赌场的大礼包绝对不止刚才那两条，最后一条，也是最关键的一条，如果您在本赌场欠下了什么债务，可以打九九折！九九折哦！哪怕您欠下了一个亿，那也只需要支付九千九百万就可以了。咱们童叟无欺，这一条绝对能兑现。” 葫芦笑着摇了摇头：“这一条对别人来说可能非常合用，对我来说就完全不适合了，我刚才也说过了，我还没在贵赌场玩过任何一局呢。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他打算先去赌场前台，把那枚筹码兑换成一百美元的现金，今天的运气真不错，不但认识了苏超值那个冤大头，而且进门就捞到一百美元现金，自己真的是无敌幸运儿了。 老者笑了笑：“您别急着走嘛。我觉得我们赌场的大礼包简直就是为您量身定做的，任何一条对您都非常合适。” 葫芦的笑容渐渐僵在了脸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啥时候欠下了你们赌场的钱么？” 老者摆了摆手：“您当然没欠过，可您那位小弟就不一样了。” 他拿出一叠单据：“您那位小弟，之前一共在我们这里签下了两百七十一万美元的赌债。数额非常巨大。这笔债我们务必要从您这里讨回来。如果您手头没有带钱，我这两位同事将和您一起回家，直到您把钱凑够为止。” 葫芦满脸迷惑：“我的小弟？我哪个小弟？” 老者把一张字据拿了出来：“这是您自己签的字吧？” 葫芦拿过来一看，这不就是苏超值让自己签的那张字据么？！ 老者说：“这上面都写明白了。你们俩的所有金额都是六四分账。这笔赌债，当然也是您担六成，他担四成。您放心，我们会给您打九九折的！” 第368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19） 拉里递给唐宋明的照片上有两名少女，两人亲昵地坐在一起，互相揽着对方的腰，脸贴着脸。两人的上衣都卷到小腹之上，露出小腹上的刺青图案。 “哥哥”也凑了过来，看了看照片之后，说：“这两人应该不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唐宋明问拉里：“您二位应该不只是普通朋友吧？” 拉里一怔，随后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哥哥”耸了耸肩：“这个太简单了，她俩人手上的刺青。照片的背景明显是一家纹身店。她俩都在小腹上纹了刺青花纹。两人把手背并到一起，就是丘比特射箭命中心脏的图案，这代表‘陷入爱情’。拉里身上的刺青是丘比特射箭，张静华身上的图案是中箭的心。当时应该是拉里追求了张静华，或者是她主动向张静华示爱了。” 叶卡捷琳娜的手机响了起来，拉里瞥了她一眼，问：“谁半夜给你打电话？” 叶卡捷琳娜赶紧解释道：“是葫芦。” 拉里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这么快就有发现了？这个赏金猎人果然不含糊啊……” 叶卡捷琳娜摇头：“我看未必，也许是别的什么事。” 她接了电话，葫芦慌乱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叶卡捷琳娜听了几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葫芦先生，我们从来都没有邀请什么苏超值参与这次的行动。您是不是搞错了？” 葫芦愤怒的吼声从电话里传了出来：“不可能！我确认过他手里的照片，和你们给我的那张一模一样！” 拉里从叶卡捷琳娜手中拿过手机，用很冷静的口气说：“手里拿着照片，就一定是我们给他的么？你身为赏金猎人，居然连这点儿经验都没有？” 葫芦那发热的脑子开始降温，的确，那个“苏超值”表现得实在太热情，也太脑残了一些，自己也是因为这个而上了他的当，如果能早一点儿注意到那些细节的话，或许…… “你现在是在哪家赌场……好吧，我会让叶卡捷琳娜设法把你弄出来。不过，因此而浪费掉的时间，我不会为你补上。这是你为你自己的愚蠢而付出的代价，希望你吸取这次的教训。”拉里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她转向唐宋明：“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唐宋明答道：“说到您和张静华的过去。” “嗯，我和张静华之间的过去，尤其是在大学的那段时光，实在过于美好。然而，她最终还是离开了我。大概是因为我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都太强了吧……” 唐宋明说：“抱歉打断您一下，照您的意思，张静华本人当时应该有双性恋倾向？” 他特意强调了“当时”，这是出于谨慎。毕竟，根据他的了解，在案发之前的那段时间内，张静华似乎是标准的异性恋。 在很久以前，就有心理学家提出过，所谓的“特殊取向”是可以改变的，这取决于此人自身的特质，也受当时环境与个人经历的影响。 拉里耸了耸肩：“其实她一直都是。只不过之前我一直以为她是同性恋。直到发现她和其他男生的关系比较暧昧，才意识到她原来是双性恋，而且……我并不是她一直最爱的那个人。” 在她发现这些之后，就与张静华大吵了一顿，两人的关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裂痕。张静华之前本来与拉里约好，要一起进行博士学业，并共同加入校方的研究团队，但拉里的反应让她无法接受，她最终选择离开拉里，并离开了那个国家，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一想到这点，拉里就忍不住感慨：“她离开得太草率了，当年以她的造诣，拿到博士学位完全没有问题，何苦非要回去当个英语辅导班的老师……” 叶卡捷琳娜突然插了一句：“所以她后来就去做了那些事情吧？” “哦？她都做了什么？”唐宋明饶有兴趣地问道。 拉里说：“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了。” …… 张静华的死讯传来的时候，拉里也非常悲痛，她曾经到过张静华的家，想见死者最后一面，然而，“没有找到尸体”，这一点让她非常困惑。 说什么也要把尸体找回来啊，哪怕是……只剩下了骨头，那也是自己曾经的爱人的骨头啊。 找到张静华的尸体，一下子成了她的心愿。 于是，她找了一位平时比较信赖的私家侦探，希望他能找到张静华的尸体。 “那位侦探是英国人，他在业内的绰号是‘夏洛克’，大概是行内的朋友认为他像夏洛克-福尔摩斯一样厉害吧。他的工作效率也非常高，大概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就从澳门给我发来了一份邮件，邮件中带有一张照片。那张照片是一个去澳门游玩的男学生拍下的，上面有一个女人的背影，我看到之后，非常诧异，因为那背影简直就是张静华的翻版。但是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毕竟那照片上只有背影，没有正面。” “之后，那位侦探向我索要了一笔为数不小的‘劳务费’。他说如果要查清这个女人的底细的话，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这个时候我的希望已经被点燃，我坚信他可以找到张静华，而且不是尸体，是活人。于是我给了他双倍的钱。接下来，一切进行得都非常顺利，侦探每隔一段时间就向我汇报他的最新进度。然而……然而五个礼拜之后，他忽然失踪了。” 唐宋明皱眉：“失踪？是在澳门失踪的么？” “是的。” “直到现在都没找到？” 拉里摇头：“没有。由于他是孤身一人居住，我让人去他的住处找过。没有人回去的痕迹，他的银行户头上还有我给他的那笔钱，他没有动过多少。” 唐宋明问道：“他失踪之前有没有做过什么？” “他失联的头一天，曾通过某个网站，订购了一张从澳门回英国的机票。但他始终没有去取。” 第369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20） 唐宋明问：“你有没有查过他的通话记录？” 拉里点头：“在夏洛克侦探失踪后的第一个礼拜，有人在澳门的一个垃圾桶里找到了他的手机。” 唐宋明说：“垃圾桶？我猜里面应该不剩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吧？” 拉里点头：“的确，被发现的时候，电话里面的通话记录连同相册都已经被清空了。不过，很遗憾，他的手机是带有网络上传能力的华为手机，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可以即时上传到网盘里的。因此，我设法把网盘里的东西都弄了出来，只可惜，除了通话记录之外，多数都是加密过的信息，直到今天都没能破译出来。” 唐宋明问：“手机内的通话记录呢？” 拉里答道：“已经调查过了。里面有三十多条通讯记录是夏洛克与他的线人的通话。那些线人我都派人去查过了，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才查清楚，他们都和夏洛克的失踪无关。” 唐宋明点头：“之后您应该继续去查那张背影照片的来历了吧？” “是的，我又找了人。这次找的是两个人——林奇调查事务所的林奇侦探，双峰侦探事务所的伍尔夫侦探。这两人都是业内精英。两人联手，算是强强合作，我对他们非常放心。当然，费用方面，我也给了不少。还好我是个并不缺钱的人。” “这两人之前也都跟夏洛克认识，并发誓要把这案子一查到底，至少要把失踪的夏洛克找到。他们顺着之前夏洛克调查出来的线索继续查了下去，然而，没过多久，却先后出了事。” “首先是伍尔夫侦探，当年冬天的圣诞节，他被活活冻死在北海道的一座废弃房屋里，身边还摆满了空的啤酒罐。日本当地警方经过调查，认为他是在酗酒之后直接醉倒在屋子里，并忘记了取暖，结果在当天突降的寒流之下死在了梦里。” “这样的说法，无论是我，还是和伍尔夫搭档的林奇，都无法信服。伍尔夫本人对酒精过敏，他是绝对不会饮酒的人。林奇给我打了个电话，他想先查清伍尔夫的真正死因，否则大家的身边可能会出现安全问题。我对此也非常认可。于是，林奇先去了一趟日本，调查伍尔夫之死的真正原因。” 唐宋明说：“我猜，林奇先生也在日本出了意外吧？” 拉里说：“这回你就猜错了，林奇先生在日本没出任何事。” “哦，那为什么您没请他继续调查下去？而是让我们来调查？” 拉里答道：“因为林奇先生后来就自杀了。全家自杀，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她用手机调出一则英文新闻，翻译过来就是“本月十三日下午，贝克街某小区发生一起全家死亡的恶性事件。住在xx号的林奇先生一家被发现死在反锁的公寓里。五十九岁的林奇先生死在一楼的浴缸里，右手手腕上有数道切割伤痕，腕动脉被割破，浴缸里流了很多血，在浴缸里还发现了一把沾血的刀子，刀柄上有林奇先生的指纹。而在二楼的房间里，则躺着两具尸体，分别是林奇先生的妻子和儿子。两人体内都查出大量的安眠药成分。在林奇先生的衣袋里发现了一封遗书，他自称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有自杀倾向，而且有疑病症状。他本来想自杀，但又担心自己的死会影响到自己身边最亲密的人，于是他先在晚饭里下了安眠药，把妻子和儿子都害死，然后自杀。” 唐宋明哑然，他还没见识过这么离谱的自杀事件。 “林奇此前也没有抑郁症的表现。他的事务所里的人都可以为此作证。另外，他家里也找不到任何抑郁症药物的处方。他的心理医生也从未发现过他有抑郁症的征兆。听到这里，你应该也明白了，我原本以为我要找的只是一具找不到的尸体，没想到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拉里苦笑：“从那儿以后，我开始经常失眠，而且不敢一个人居住。我请了叶卡捷琳娜这样的人来担任我的助理。她曾经在白俄罗斯部队服役，很有两下子，一般的男性近不了她的身。至于她那两位同事，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驾驶技术是上乘的……就是太爱喝酒了……” 唐宋明心里忍不住吐槽：“如果让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的男性放弃喝酒，还不如杀了他们。” 他问拉里：“在伍尔夫和林奇先生遇害之后，您还派过什么人去调查这件事么？” “基本没有了，不过，我曾经打算自己动手去调查，我还为这个让叶卡捷琳娜为我订了去中国的机票。只不过当时我正在马来西亚有公干——当地的几位大人物邀请我参与了一个会议，为了这个会议，我把去中国的行程拖了几个钟头，飞机也没赶上。结果，倒是意外的幸运——那趟飞机就是后来失事的马航370航班……” “马航370不是飞往北京的么？” “是啊，我的第一站是安排在北京，然后乘坐从北京起飞的飞机直飞澳门。在听说马航飞机失事的消息之后，我就马上取消了一切行程。当地组织会议的一位大人物直接让他的私人飞机把我送回了英国。” 唐宋明不由得咋舌：“听上去真是惊心动魄。” “是啊，但这还没完。”拉里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回到英国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住处曾经被人潜入过——保险箱曾经被人打开，里面摆的几份机密文件的摆放次序被打乱了，除此之外，桌上的电脑、屋内的路由器都被人植入了后门程序，别人除了可以获取我的邮件信息之外，甚至可以通过远程操纵软件来给我的电脑下指令……在此之后，我不得不换了个房子，新房子里里外外都由叶卡捷琳娜他们检查了一遍，装修也是由他们监督完成，用专门的仪器确认没有被装窃听装置，我才敢搬进去。” 第370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21） 唐宋明说：“新居的安保水准肯定比之前要高吧？” 拉里点头：“对，新居位于英国伦敦威斯敏斯特城内，距离白金汉宫不远。那里本身就离‘苏格兰场’比较近，大街上的警察不少，无论什么坏人，在这种环境里总是行动不方便的。在那以后，我总算平安了一阵子。直到几天之前，我得到一个消息，又有人在澳门的赌场内见到了照片上的那个女人。这回我说什么都无法控制住自己，就亲自带队过来了。我相信，在你们这些业界精英的帮助之下，我一定能找到她。” “在此之前，你们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哥哥”在一旁插嘴道：“这位拉里女士的话如果属实，我们现在最应该报警，让警察来处理，我们不能再插手了。” 唐宋明小声说：“我知道，别啰嗦了。我有自己的安排。” …… 赌场门口，叶卡捷琳娜把垂头丧气的葫芦接了出来。 叶卡捷琳娜对葫芦说：“这次是我们请澳门警方出面，才把你给弄出来。你和赌场现在都被卷入了一桩诈骗案中，而且你尚未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澳门警方将禁止你离境，直到找到真正的案犯为止。” 葫芦哭丧着脸说：“我真冤枉……” 叶卡捷琳娜毫不客气地说：“那只能怪你自己不小心。其他任何一位参与此次行动的人，都没有被卷进这种事，偏偏你被卷进来了。你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事风格。” 葫芦的脸越发难看，等叶卡捷琳娜发泄完了之后，他小声问道：“我还能继续参加这次的行动么？” 叶卡捷琳娜叹了口气：“倒也不是不能，只不过，你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葫芦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现在是第二天凌晨五点半……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距离最后时限又近了一步。 叶卡捷琳娜故意刺激他道：“如果你现在不把所有的本事都用上，这回的一百万美元，就有可能落到其他人手里了。” “该死！老子一定要把这一百万美元搞到手！”葫芦气哼哼地拨了一个号码：“喂，‘中介人’，帮我联系‘地下城’的兄弟们，我这回需要他们的协助……钱？！钱根本不是问题，我预付十万……不，十五万美元，事成之后会加付十五万！……别问那么多，快把人给我弄过来！” 叶卡捷琳娜皱眉，等葫芦收起手机之后，她问：“你该不会是要雇佣黑市上的人帮你找吧？” 葫芦遮遮掩掩地说：“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是个奉公守法的人，黑市什么的，我可全都不知道。” “你可别怪我没警告你——我本人对你通过什么渠道来做事并不知情，你刚才打的电话我就当没听到，然而，咱们的队伍里有一位是跟警方关系非常密切的心理学家，他之前的工作就是协助警方打击‘黑市’及其背后的组织。你可别在他面前做不该做的事。” “嘿嘿……非常感谢您的提醒。大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咱们回头见。”葫芦嬉皮笑脸地走了。 “你才是大姐，你全家都是大姐！”在目送他离开之后，叶卡捷琳娜马上拿出手机，给拉里发了一条短信—— “葫芦已被我们保释，离开警局。如您所料，他现在开始动用自己所有的关系展开寻找。” 正在与唐宋明交谈的拉里看到了这条短信之后，不动声色地回复道：“让他去折腾吧。如果他动用了自己的全部关系和全部手段的话，恐怕会比周建新那个老狐狸还要厉害。” “不过，周建新的所有行动都是合法的，而葫芦这小子的路数，我感觉不是那么正。” “适当给以警告，不要闹出乱子，这里毕竟是澳门，不是英国。” “明白。” …… 唐宋明看拉里一直在回复信息，就说：“是在为葫芦的事忙活么？” 拉里点头：“你猜的没错——话说你们心理学家平时都猜这么准么？” 唐宋明答道：“我只是觉得，叶卡捷琳娜之前出去，现在到警局，时间应该刚刚好。” “哦，原来靠的是观察力和判断力，并不是完全靠猜。” 唐宋明笑了笑：“完全靠猜就能猜这么准，我就应该去赌场转转了。” “去赌场……”拉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把手机放下，问唐宋明：“今天你有什么特殊的安排么？” “还没有。虽然我打算着手调查张静华的下落，但目前为止得到的线索都还有限……” “那好，如果方便的话，我们上午出去转一圈怎么样？” “转一圈？” “这里可是澳门，亚洲最有名的旅游城市之一，来了之后不见识一下不就太可惜了？” “呃……虽然确实是这样，但这不就相当于浪费时间么？我在这里的时间本身就有限。” 拉里只好说：“如果你乐意陪我去转一圈的话，我会把这部分时间扣除，之后再延长到你的活动时间上。” “ok！就这么定了！”唐宋明一拍大腿：“能陪您这样的女士在澳门游玩，是我的荣幸！” “那就不打扰了，我也该回房间休息了。咱们天亮之后接着聊。”拉里离开了唐宋明的房间。 等唐宋明关好房门之后，“哥哥”凝视着他：“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是说好要马上收手，赶紧离开澳门么？” 唐宋明说：“我觉得拉里至少有一点是说对了——来都来了，这里又是著名的旅游城市，不游玩一圈散散心不就浪费了？” “少在我面前装蒜！你是想趁这个机会摸摸拉里他们的底吧？” “不愧是哥哥啊，这一点瞒不过你。”唐宋明收敛起笑容：“拉里之前对我所说的话里，至少有三成是掺了假的。张静华是不是她昔日的恋人，这一点只有张静华和她自己知道。或许也只是她自己捏造出来的。” “捏造一段恋爱史？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使得自己找张静华的动机看起来合理。” 第371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22） 在跟拉里出去之前，唐宋明先联系了严道森，把来之后发生的情况跟他做了汇报。 严道森沉默了好一阵，才说：“小唐，这样的情况，你的个人安全会成问题，我建议你去与澳门当地警方联系，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会联络我在澳门的朋友。除此之外，如果真的涉及间谍问题的话，就不只是警方会介入，可能国安局的人也会找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唐宋明说：“在这件事上，目前还不能拿得准。另外我接触到的只是一些外围信息，拉里本人的经历有多少水分在里面，目前无法确定。” “那也要早点儿通知国安。避免让自己太被动。唉，我没想到会让你卷进这样的事件里，和拉里认识这么多年了，她怎么会变得这么糊涂……” 老爷子絮絮叨叨了一阵，又提醒唐宋明小心，之后挂断了电话。 唐宋明打了个哈欠，利用天亮前的这点儿时间勉强补了个觉。正睡得香，床头的电话响起，是拉里打来的，她邀请唐宋明去用早点。 “用个p的早点！这小老太婆是打算折腾你一顿吧？！”“哥哥”气哼哼地说：“是觉得你脑子太清醒，想让你过糊涂点儿，这样就方便拉你下水了？” “我觉得她还没那么聪明，大概是想借着吃早点的机会继续试探我吧。”唐宋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我觉得我的精力还可以，哥哥你要是困的话就继续休息吧。” “老子才不会困。今天可是出去见世面的时候，老子怎么可能休息？！”“哥哥”显得精神头十足。 匆匆用过早点（本地人称之为“早茶”），拉里就让唐宋明跟她一起出去。 豪华轿车已在门口等候。二人上了车之后，司机问去哪里。拉里翻了翻短信，说了个地名。 唐宋明心中好奇，他还以为拉里会直接带他去拍下背影照片的那家赌场，没想到拉里只是带他去了主教山教堂。 主教山教堂附近的风景不错，有不少新人在拍摄婚纱照。拉里让司机停车，她揽着唐宋明的手臂（唐宋明觉得这个姿势很别扭，但也无可奈何），顺着街边绿地一直走了下去。 走出去没多远，就有一位身穿黄色风衣，戴着眼镜，戴着帽子的中年男士朝她走了过来。 男士朝拉里脱帽行礼，并递上一只文件袋。 拉里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辛苦了。目前能确定她的位置吗？” 那男士答道：“还不能，不过快了。我倒是对她的同伙更感兴趣。” 他的说话口音带有明显的粤语味道。 拉里提醒他：“注意安全，如果遇到危险，随时准备撤离。” “放心，我是专业的。跟犯罪分子打交道都这么多年了，怎么会不小心。”男子离开之前，特意看了看唐宋明：“这位是从内地来的吧？身上有种警察的味道，很好。哈哈。” 唐宋明望着那男子里去的背影，问拉里：“这位是什么人？” 拉里答道：“是我请来的另一位负责调查的人，他叫黄启发，以前是香港警官，退休之后在澳门开了家私人侦探所。为人比较低调，作风比较朴素，但像澳门的创律事务所一类的大型侦探事务所都对他比较敬重，创律的人每年都请他过去授课。” “他应该比我们早一步开始调查了吧？” “昨天开始调查的。你们的飞机降落时，他和另外一位刚刚拿到线索。” 唐宋明看着那文件袋，说：“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查到这么多东西，脸上还看不出半点疲倦，真是厉害。” “黄启发先生的确是精力旺盛。”拉里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一张手写的信笺。 上面有一个地址——“下环街xxxx号”。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外文写成的小字。 拉里看完小字，说：“黄启发先生用了将近八个小时的时间，确定下环街这座房子里的住户可能就是照片上的人，只不过，目前该住户不在家。周围的邻居说她从昨天早上出去，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黄启发先生让自己的搭档在附近‘盯梢’。他现在回去亲自坐镇。” 唐宋明问：“他到底是怎么查到的？” “这就不得而知了。黄先生有很多消息来源都对外保密。雇主们也向来不多做打听，只管事后付钱——反正每次都能完美地把事情解决。” 唐宋明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拉里看了下手表，说：“时间还早，我们直接去下环街附近溜达一下吧。” 那辆豪华的加长轿车过于显眼，两人租了一辆共享汽车，赶往下环街。 下环街位于澳门半岛西南部，是由李加禄街起至河边新街的一段街道，该街区是古老的半工商业半居住混集区，很多房子都很老旧，带有一些欧式建筑的特点。 眼前的路越来越窄，最窄的地方，出租车只能勉强通过，因而前进速度大大降低，拉里忍不住抱怨了几句。出租车司机笑道：“女士，不要着急，澳门其实并不大，我在一部电影里看到过一句话——‘在香港，两个人分手之后，可能永远都不会撞见。但澳门很小，这条街分手，很可能下条街就遇到了。’哦，前面就是你要找的下环街了。” 这条街的很多房屋门前都带有门牌号。很容易就找到了黄启发所说的那座房屋。 出租车司机问他俩要不要下车，拉里说：“不必了。您只要开慢一些就好，我想领略一下这条街的风情。” 司机笑着说：“你们这些外国游客，就是喜欢这种调调，好，那我就开慢一些。” 唐宋明和拉里隔着窗子向外望去，从外表上看，那只是一座很普通的两层小楼，但不知为何，唐宋明觉得这楼非常眼熟。 拉里低声说：“真像她之前住的那座房子啊……” 唐宋明哑然，的确，这房子太像张静华遇害时住的那座小楼。 第372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23） 这房子的风格和周围的建筑迥然不同，而且有之后装修过的痕迹。 “哥哥”的声音在唐宋明耳畔响起：“住在这楼里的人，应该特别喜欢这种风格。” 房子对面有一个露天茶座，黄启发和另一名男士正在一张桌前坐着，下国际象棋。两人面前各放了一杯茶，表面上风轻云淡，就像是退休之后下棋打发时间的普通老人。与周围的环境非常和谐，非常自然地融为一体。 但唐宋明只看了一眼，就说：“他们俩都被人盯上了。这房子的主人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拉里觉得莫名其妙：“他俩就在那儿坐着下棋，也会被人盯上？” 唐宋明说：“虽说是下棋，但眼睛不总盯着棋盘，还时不时往街对面的房子瞧。时间一长，总会被人看出来的。” “那你说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被什么人？” “被监控摄像头的主人。”唐宋明遥指对面小楼门口的摄像头，说：“那东西原本应该是正对着门口的，现在却变成冲着街对面的黄启发，镜头拉长，开启了长焦模式，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拉里脸上变色：“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告诉那俩人，现在马上撤离，房子的主人应该已经通过摄像头拍下了他俩的照片，并远程传送到了她的手里，现在已经通过各种途径鉴别他俩的身份。如果他俩不想遭遇夏洛克、伍尔夫和林奇等人的遭遇，就应该赶紧走，别回头。” 拉里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黄启发的电话。 出租车司机听到了拉里和唐宋明的对话，非常好奇地问道：“你们两位是侦探，还是警察？” 唐宋明憋了几秒钟，说：“我们只是普通人，正在玩侦探游戏，大叔您不用太在意。” “哦……”出租车司机不敢相信。 …… 黄启发原本还偷眼盯着对面的小楼，一看到拉里打来电话，赶紧接听。 拉里只说了俩字：“快走！” 黄启发的表情稍一僵硬，随后又挂上了微笑：“哦，要请我吃饭？！好，那我马上过去！”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对面的同伴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很快收拾起象棋，把一张钞票压在茶杯下，随后跟着黄启发一起快步离开。 但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附近的环境就开始发生变化。 露天茶馆的老板拿出镊子，小心地夹起杯子下面的钞票，并将它投入一只塑料袋内，交给旁边的一个小伙子，那小伙子把塑料袋放进盒子里收好，之后迅速驾着电单车离开。 露天茶馆旁边扫地的清洁工，穿着拖鞋遛狗的卷发阿姨，戴着耳机的送披萨小哥，街边相拥热吻的情侣……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他们卸掉身上的伪装，收拾起垃圾车、外卖车，或者帮忙把露天茶餐厅的桌椅收拾起来…… 拉里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唐宋明的表情却显得越来越严肃，他感觉到原本开得已经很慢的出租车，这时候已经开得更慢，最后，直接贴着街边停了下来。 出租车司机悠然地摇下车窗，掏出一根电子烟点燃。一种带着芝兰和薄荷混合香气的烟味飘了出来。 拉里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她愤怒地说：“你为什么把车停下来？！我们要马上离开！” 出租车司机慢悠悠地说：“女士，我还是想问你那个老问题，你们到底是警察，还是侦探？现在你还有机会回答，不要让我等，如果不老实回答，我们就只好把你带走了。” “带走？带到哪儿去？”唐宋明饶有兴味地盯着后视镜，他发现司机也在通过后视镜看着他。 “当然是带到我们的地盘上去。”司机吐了个眼圈，露齿而笑。 拉里气得要拉开车门跳出去，但她很快发现车门已经被锁死。唐宋明表现得比较淡定，他依旧笑眯眯地通过后视镜看司机：“你有没有觉得我有点儿眼熟？” “呃？”司机瞪着眼说：“小子，别跟我玩花样，我知道你们这些内地人都很狡猾，不好对付。所以我早就……” 他忽然打了个哈欠。 唐宋明接着说：“别移开你的视线，看着我的眼睛，有没有觉得特别熟悉？对，放轻松，今天的天气非常好，是吧？” “是啊，非常好。”司机下意识地迎合道。他又打了个哈欠。 他很奇怪地发现自己抓不住电子烟了，那只电子烟似乎变得有几十斤，上白斤，或者上千斤重…… 电子烟从他的手指缝里掉了下来，他想去捡，但手臂却变得酸麻和迟钝了起来。 外面的人似乎还没察觉到这辆出租车上的异样，依然在各忙各的。 唐宋明轻轻攥了攥拉里的手，示意她不用惊慌。他依然笑眯眯地冲司机说：“其实，你和外面的那些人是一起的吧？” “称不上是一起的，我和他们中的好多人都不认识。”司机困得似乎要睁不开眼了：“但是我们有同一个老板，同一个雇主。” 唐宋明追问道：“那你们的雇主是不是这座小楼的主人？” 司机的声音显得虚弱起来：“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雇主……求求你赶紧让我睡一觉吧，我好困。犯困的时候开车，会出交通事故的。” 拉里忍不住讥讽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是个司机了？你不过是个假司机而已！” 司机说：“我……我不是司机，但我平时都是开车的。求求你放过我，我只想赶紧睡个觉……” 唐宋明温柔地说：“你这么困，就不要坐在司机的位置上了，把那个位置让出来吧？我会让你在后排安心睡一觉。” 司机只觉得上下眼皮在打架，他困得几乎要崩溃。 “好……好的，只要你让我睡觉，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闭着眼睛解开安全带，随后就头一歪，彻底睡熟了。 唐宋明无奈，他从后排伸出手去，把司机拉到后排。 司机在后排软成一滩烂泥一般，仰面朝天，呼呼大睡。 第373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24） 拉里一边把司机的手脚绑起来，一边说：“严道森教会了你催眠术么？” 唐宋明没有否认：“我只学会了一点儿粗浅的皮毛功夫。” “你会开车么？” 唐宋明脸红了：“这个还真不会……” “躲开，我来吧。还好我有澳门的驾照。”拉里系好裙子，钻到前排的司机位置，系好安全带之后，发动了车子。 旁边的人似乎觉得奇怪，纷纷朝这辆车看了过去。 唐宋明的表情变了。 “他们注意到我们了！快走！” 拉里用力一踩油门，出租车如离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 周围有人慌乱起来，有人用粤语大声喊叫，有人拿出手枪等武器，试图拦下出租车。 拉里再次提速，出租车如风一般冲出了这条街，一个急转弯，消失在远方。 唐宋明刚才看过了那帮人手里的武器，暗暗摇头：“‘一枪二马三花口、四蛇五狗张嘴蹬’。那帮人手里拿的大多数是杂牌武器，而且很多老枪，连武器制式都不统一，他们绝对不会是警方的人。” “到底是什么人，你问问你身边那位睡着的司机不就可以了？” 唐宋明看了司机一眼，摇了摇头：“他现在的状况，已经不大适合被问话了。” 被催眠的人并非一直适合被问话，眼前这司机的状态就是进入了相对不稳定的状态。如果还要向他提问，就需要找到更安静一些的环境，只能由唐宋明向他提问，其他人都要回避。 “接下来该去哪儿？不会又要去拜访你雇来的其他几位‘高手’吧？” “不，我改变主意了，现在马上回酒店！” 在拉里专心开车的过程中，唐宋明悄悄拿出手机，把今天的遭遇告诉了严道森。 严道森马上回复道：“我帮你联络了在澳门警方的朋友，他会在今天联系你，保持电话畅通。你住哪儿？” “四季酒店。房间号一五零四。” “好，我让他去那里找你。” 唐宋明收起手机，心里轻松了不少。 …… 澳门的一家小餐厅内，葫芦正埋头大嚼云吞面。这人吃起饭来毫不顾忌吃相，汤水面渣横飞，吧咂嘴的声音连门外都能听得到。不少食客进门之后就马上离开。餐厅的伙计直皱眉，心想今天的收益肯定要受影响。 葫芦完全不在乎这些，他昨晚的经历实在太起伏跌宕，急需食物来压压惊。 正吃着，他忽然听到旁边桌上有人低声说：“消息可靠吗？那女人真的是张静华？” 在听到“张静华”仨字之后，葫芦的耳朵就支棱了起来，嘴里也停止了咀嚼。 又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废话！老娘干嘛要骗你！你以为我们黑市的情报探子都那么缺‘职业素养’？” 葫芦拿出手机，佯装看手机，但他通过自拍摄像头看到了那俩人的模样。 一个是穿着阿迪达斯运动服，歪戴着棒球帽的年轻男子，看上去约莫二十岁；一个是穿着旗袍和高跟鞋，画着浓妆的女子，大概三十岁。 女人手里拿着个手机，在男子面前一晃：“瞧到没？这回可是正面！” 男子不满地说：“这人戴了墨镜，我不能肯定她就是张静华。” 女子赌咒发誓：“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她就是张静华！” “你说她百分之百是张静华？我还说我百分之百就是周杰伦呢！”男子一边说一边摆了个周杰伦式的pose：“哦哟，不错哦！” 女子女子气鼓鼓地一拍桌子：“你要是不信就别信，别这么耍老娘！”她拿起旁边的手提包就要走。男子一把将她拉住。 “诶哟，大姐姐别生气嘛。您把全部信息直接卖我，回头咱们美元结账。” “什么回头结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姑奶奶这儿概不赊账！” 男子嬉皮笑脸地说：“姐，咱这手头确实紧了点儿，您要是把这些东西卖给我，我回头立刻能把它变现成一百万美元。到时候一定能付得起您这点儿情报费用……” “我特么还能把它变现成一千万美元呢！没钱就少来打扰老娘！”女子甩开他的手，气哼哼地往外走。 葫芦一直在侧着耳朵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他悄悄拍下了这俩人的脸，给自己认识的一位“中介人”发了过去。 对方很快给他发来了回复—— “男的不认识。女的叫黄玫瑰，是在本地的情报贩子。在黑市小有名气。” 眼看着那一男一女出门走了，葫芦赶紧结账跟了出去。 他一边走一边又发了一条信息：“那女人的情报都可靠么？” “一般来说，到了她这个身份，就没有必要提供假情报了。信用和名誉在黑市意味着你能不能有生意。再者，如果卖假消息，就等于败坏黑市的名声。黑市的大佬们会主动出来把人赶走或除掉。” 葫芦匆匆收起手机，他看到那女人已经甩掉男子，上了街边的一辆车。那男子还厚着脸皮喊道：“大姐您就卖给我吧……” 葫芦看旁边有个穿巡警服装的人，就赶紧说：“警官，那边有个年轻人，涉嫌骚扰女性。他一个劲儿让人家‘卖给他’……” 巡警的眉毛都气得立了起来：“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喊这个？！这里可是澳门，是法治社会！他在哪儿呢？！” “就在那儿！”葫芦远远一指那年轻男子。 巡警过去的时候，那年轻男子还在说个没完。巡警一把将他拉住：“嘴里不干不净说什么呢？！走，跟我去一趟警局！” 女人见甩掉了那男子，赶紧发动车子离开。 葫芦喊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跟着黄玫瑰的车，一直跟下去。 两辆车一先一后，来到了海边的一家茶餐厅前。黄玫瑰把车停下，她刚下了车，葫芦就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请问，您是黄玫瑰小姐吧？” 黄玫瑰点头，她见这人面生，就问：“你找我做什么？” “买情报。”葫芦陪着笑脸说：“买张静华的情报。” 第374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25） 拉里驾车甩掉追来的人，将那司机带出街区。唐宋明一直在竭力维持着那司机的状态。 他们回到酒店，把那司机抬到了唐宋明的房间里。 看到两人带进来一个沉睡中的男人，酒店的服务生们也没觉得奇怪——这里可是一座二十四小时可以提供娱乐的城市，无论是喝醉还是玩累了，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而且拉里女士可是位豪爽的女士，来这儿以后，上上下下自然都打点好了。要不然，光昨晚那一系列“闯入”事件，都足够让这儿被记者包围个七八层的。 唐宋明让拉里在门口守着，他把房门锁上，拉好窗帘，将室内维持在安静、幽暗的环境之中，随后来到那司机的面前。 司机依然在闭目沉睡。 唐宋明做了几次引导，随后凑到他耳边说：“你该醒了。” 司机发出了轻微的呻.吟：“不……我还想睡，我好困……” 唐宋明换了一种方式：“你现在已经在梦中，我是最想见到，但只能在梦里见到的人。” “弟弟，是你吗？！”司机的声音变得急切了起来，但他依然闭着眼睛。 “又是兄弟情的戏码啊。”“哥哥”出现，歪着头打量着那司机：“你猜他弟弟怎么样了，我猜已经死了。” “他们兄弟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与我们无关，我只想问他几个问题。”唐宋明问那司机：“哥哥，你今天为什么会开车去下环街？” “是雇主的意思，我们有一队人在跟踪那辆加长轿车。等着他俩出来。他们如果读了黄启发的报告，必然会去下环街检查那栋房子，由于距离遥远，而且加长轿车行动不便，他们会选择较为轻便一些的出租车。到时候我们就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无论选择哪辆车，车上的司机都会是我们的人。” 唐宋明感觉到了一阵寒意——原本以为自己的行动还算隐秘，哪知道每走一步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中。 “哥哥，你们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们是什么身份，你难道忘了么？”司机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微笑，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这微笑显得有些诡异和阴森：“我们是‘蜘蛛’啊。” “是只猪？”唐宋明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 “黑市的‘蜘蛛’。最底层的马仔，连正经的酬金都拿不到，只能从大狼狗的手里分小骨头渣滓的可怜马仔。”司机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至于大狼狗们给我们安排什么活儿，就要看运气了。上次你不就是在给雇主‘服务’的时候突然遇到事故，结果连尸体都没找回来么……为这个，他们赔了一笔钱。不过，比起那笔钱，我更想让你回来啊……” 唐宋明听得略微有些心酸：“既然这样，哥哥以后每逢初一十五，记得给我烧个纸吧。” “哦……你在那边过得好吗？那边也需要天天干咱们这种奔波而且危险的活儿么？” 唐宋明安慰他道：“放心吧。那边不需要干活，也没有雇主安排的危险任务。” “听上去不错，我都想提前过去了。” “哥哥你阳寿未尽，还是多在人间历练历练吧。不过坏事就别做了，多积攒一些福报。”唐宋明信口胡诌。 他又问了两个问题——小楼的主人现在在哪里？如何从“雇主”那里接任务？ 司机答道：“小楼的主人应该一早就察觉到有侦探在跟踪她。所以，还没等黄启发和他的搭档过去，‘蜘蛛’们就开始在现场安排布置。整条下环街上都安排了‘蜘蛛’的人马，那房子周围的所有人都是我们的兄弟。黄启发和他搭档的资料，也早就交到小楼的主人那里了……对了，那小楼的主人好像特别喜欢赌两把。或许她现在又去她喜欢的赌场了。至于我们从‘雇主’那里接任务的方式，一般是用我们的‘二号电话’，或者用接头人的方式……” “你说的‘二号电话’是什么？我刚才在你身上搜过，你身上连手机都没有。不过倒是找到了一副蓝牙耳机。” 司机慢吞吞地抬起自己的手腕，亮出一块“卡西欧”电子表。 “这东西是我的‘二号电话’。它内部改造过，加入了通话模块和蓝牙模块，通过写入sim码的方式获得通话权限，用蓝牙方式和我的耳机相连。如果有‘黑市’的紧急通知，也可以直接在液晶屏幕上显示。” 唐宋明小心地把那块手表摘了下来：“还真是装备精良啊。你身上这点儿零碎，都快赶上特工用的级别了。” 司机闭着眼睛笑了笑：“毕竟我们的设备都是从一个叫‘黑老大’的人手里买来的，他手里有专门的‘工匠’负责设计和制造这些东西。” “黑老大？！”唐宋明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次找到黑老大的行踪。 黑老大自从乘坐土制潜艇逃进公海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行踪了。为此，警方甚至特意东海舰队某部联系，请海军动用了海上巡逻机进行搜寻，那些海上巡逻机具有专门搜寻水下潜艇的能力，遗憾的是，即便搜遍了周围的数百海里海域，也没能找到黑老大那艘潜艇的行踪。 有人说那艘潜艇已经逃得远了，有人说它可能在逃亡过程中沉没。唐宋明更倾向于前者——以黑老大的能力，逃出当晚那筛子一样的包围圈，基本上不成问题。他只是一直在推测黑老大下一个落脚地会是哪里。 澳门，一度是唐宋明认为可能性最高的地区，毕竟那里与黑老大之前运营的黑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那已经超出了唐宋明所在城市的警方的搜查范围，唐宋明如果想找出黑老大，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到澳门查线索。 没想到，跟着张静华这条线，居然又找到了黑老大及其党羽的蛛丝马迹。 唐宋明的心跳得很快，他问司机：“你见过那个叫黑老大的人么？” 第375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26） 司机发出梦呓般的声音：“黑老大？我见过一个人，但不知道他是不是黑老大……” 唐宋明急切地追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 “砰砰砰！”外面传来了沉重的拍门声，此外还伴随着拉里的尖叫：“先生您不能进去，里面的人正在休息！” 一个粗豪的男人声音响起：“我管他是不是在休息，让他出来见我！” “您和他有预约过吗？” “我们已经约好了。别碍事！” 紧接着又是一阵拍门声。 由于是被“拖”进催眠状态中的，此时的司机状态并不稳定，在受到突如其来的拍门声打扰之后，司机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唐宋明慌了，他赶紧从口袋里掏出耳机，给这司机戴上，然后用被单把他一裹，塞进了衣柜里。 “谁啊？！吵吵嚷嚷的不让人睡觉了？！”唐宋明正要过去开门，“哥哥”在他耳边提醒道：“不会是严教授约来的人吧？” “严教授约的人？”唐宋明一怔，他想起严道森之前说的话，让他在酒店等着，会有警局的朋友过去找他。 “没准儿真是他约来的人。”唐宋明整了整衣服，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金色的卷发，满脸络腮胡子，鼻梁上架着一副太阳镜。 唐宋明和“哥哥”同时一愣，“哥哥”忍不住吐槽：“靠，金毛狮王么？看上去不大像警察啊。” “可能澳门的警察和内地的警察风格差很多吧……”唐宋明咕哝了一句。 金发大汉瞪了他一眼：“你嘟嘟囔囔嘀咕什么呢？！” 唐宋明赶紧赔笑道：“我是在想，大哥您真的好高大，好威武，我真的很羡慕你呢！” 金发大汉一怔，似乎是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他问唐宋明：“你这儿是不是这两天遇袭过？” 拉里忙说：“没有！” 唐宋明点头：“有。” 金发大汉怒视拉里：“我在跟他说话，你先把嘴闭上！” 唐宋明正要问这人的身份，冷不丁听到衣柜里传来踢腾声——原来，被他关在衣柜里的司机已经开始渐渐醒来。 原本这司机的状态就不大稳定，现在这大汉在屋内反复喊叫，直接把司机吼得醒了过来。 司机醒来之后，看到自己被绑着，还被塞进了一个黑暗的密闭空间之内，自然吓得不轻，开始用力踢衣柜的门。 金发大汉望向衣柜：“那里面有什么？” 拉里忙掩饰道：“是……是一条狗。” “你把狗带进酒店来了？” “那又怎么了，这狗是我的至亲好友，从小就被我带大的，我舍不得它。” “让我瞅瞅！”大汉猛地推开唐宋明，过去拉开了衣柜门。 当他看到里面的司机之后，脸上露出了紧张的表情，他忽然把手伸进怀里，同时质问拉里：“你不是说衣柜里是狗吗？！为什么是人？！” 拉里张口结舌，只能望向唐宋明。 唐宋明十分尴尬。 “哥哥”在一旁挖苦道：“这女人的习惯可不好，就算为了掩饰，也不该撒谎啊。” 楼道里又传来一阵喧哗声，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喊道：“有个叫拉里的，是在这层楼住吗？” 居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哥哥”抿嘴一笑：“拉里小姐果然受欢迎，到哪儿都有女人找啊。” 唐宋明往门外探头一瞧，觉得有些不对劲。 外面来的居然是几个身穿迷彩服，手拿着武器的人。 其中四个人拿的是短小易操作的m4卡宾枪，另外一个手持m249伞兵型班用机枪，走在最后，为首的一个女人，手里的卡宾枪还配有榴弹发射器。 “靠，来的可不是什么善茬！”唐宋明赶紧把门关上。“拉里小姐，您雇来的人里，没有人今天要跟您见面吧？” 拉里皱眉：“没有啊。所有要见面的人，我都会提前跟他们预约。” “那外面来的那些人应该就是不速之客了吧。”唐宋明把外面的情况告诉了拉里。 金发大汉一直在听着他们的对话，他插嘴道：“你就是严教授说的那个年轻人吧？” 唐宋明点头：“您是他在警局的朋友？” 金发大汉耸了耸肩：“坦白来讲，我现在已经不算是警察。” 唐宋明一阵泄气，估计严道森也不知道这金发大汉已经离职了吧…… 他说：“如果您之前是本地警察，应该对本地的犯罪势力有所了解吧？外面来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反正不会是好人。本地对枪械管理严格，哪怕是警察，也不会允许随便携带榴弹发射器一类的重火力进入酒店的。” 楼道里传来喧哗声，随后那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们只是来找一个叫拉里的女人，你们把她交出来，我们就不伤害你们。” 楼道里传来了抗议声，显然，入住在这一层的其他客人并不喜欢被打扰。 清脆的枪声响起，抗议声戛然而止。 没什么比枪更具有说服力。 女人阴冷的声音响起：“如果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听话，不要报警，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那个叫拉里的女人在哪里？” 唐宋明望向拉里：“确实是冲你来的。您打算怎么处理？那些人可都带了枪。” 拉里慌乱地说：“还……还能怎么处理？！逃啊！” “他们就在外面，一出去就会被发现，然后，biu！”金发大汉摆了个打枪的架势。“咱们仨还有时间想个其他办法。” 唐宋明一拍脑门：“对了——昨晚有个黑衣人曾经潜入我的房间，好像是从通气管道进来的我还没把这事儿说出去，今天酒店的人可能还没发现这个问题。” 金发大汉快步来到卫生间，检查了一下管道，说：“确实有人破坏过的痕迹，不过，这里头非常狭窄，不知道咱们能不能都钻进去。尤其是像我这种块头的。”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那帮人已经在检查隔壁的房间了。 唐宋明眼珠一转，说：“我倒是有个办法。” 第376白发魔女与无面人（27） 数分钟后，急促的拍门声响起，唐宋明在门内不耐烦地问道：“谁啊？！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门外响起那个女人的声音：“把门打开，我们要进去。” “靠！好大口气，你以为你是谁？警察么？！”唐宋明骂骂咧咧地开了房门。 门外正站着那持枪的女子，她扬起枪口，对门内的人怒目而视。 “把那个叫拉里的女人交出来！” 然而片刻之后，她脸上就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站在她面前的唐宋明，赤着身体，腰间围着一块大浴巾，手里还拿着一只红酒瓶子，似乎正要开酒。 而在他身后的床上，躺着一位同样赤着身体的金发大汉，那大汉的下半身裹在被子里，上半身露在外面，金灿灿的胸毛非常引人瞩目。 大汉半闭着眼睛，嘴里嘟囔着：“达令，什么人在外面打扰我们睡觉啊？” 唐宋明妖冶地扭着腰，嗲声嗲气地说：“不知道啊，他们非说我们这里藏了个女人。” “怎么可能！我要你就够了，要女人做什么。”大汉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唐宋明转向那女子：“你都看到了？就我们俩，你要是不信，就进来搜搜吧。” 那女人早就被他俩这一番表演搞得浑身恶寒起来，进屋草草转了两圈，就马上出去了。她的同伴们也只在门口张望，有俩人瞧着唐宋明的后背，啧啧连声：“这小伙子的身材不错，屁股也挺翘的。”“嗯，那大汉艳福不浅。” 唐宋明瞪了他俩一眼，一翘兰花指：“瞎看什么？！没事就滚啊！” “嘻嘻，那小骚.货发怒了。” “发怒的样子也够骚的！” 女人拿枪托在那俩人头上各敲了一记，那俩人赶紧退了出去。 那帮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唐宋明这才过去，把门关上，锁好。 大汉朝卫生间内喊道：“出来吧。” 拉里战战兢兢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走了？” “走了。您的确是惹了不得了的家伙。光看那帮人的配置，没准儿在特种部队或者伞兵部队呆过。”大汉说：“一共来了五个人，而且是标准的突击小队式组合——最后面的人拿着m249伞兵型班用机枪，负责在后排提供支援火力，一旦爆发枪战，光那机枪就可以封锁整个楼道，更别说还有那女人手里的榴弹发射器。幸亏没有正面跟咱们开打，要不然，就算来了一整支飞虎队，恐怕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说：“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已经通过手机偷拍了下来。之后我会把视频发给澳门警方进行处理。” 唐宋明松了口气：“谢谢。” 大汉却摆了摆手：“该说谢谢的是我，要不是你们，可能我还会处于停职状态，多亏你们让我有机会拍下这段视频。这么一来，上司该让我官复原职了。” 唐宋明向他伸出手去：“还没有请教尊姓大名。” 金发大汉握住了他的手：“我叫林普凯。前澳门特别行政区警员，现在是临时工——临时的夜场保安。” “听你的话，好像你经历了一场不得了的人事变动。” 林普凯耸了耸肩：“嗯……跟我之前负责的案子有关。之前我追踪的一个案子，里面牵扯到了一个叫‘无面人’的国际犯罪组织，以及一个叫‘八角黑市’的地下交易场所……” 唐宋明听到“黑市”之后，精神一振。他马上插嘴道：“‘八角黑市’可不是地下交易场所，它应该是一个地下交易组织，而这个组织的头目，是一个被称为‘黑老大’的人。” 林普凯一听就来了兴致：“这么看来，你对他们的了解比较多一些？” 唐宋明点头：“我在内地协助某市警方办案，在此过程中了解了一些关于‘黑老大’以及其组织的情报。如果澳门本地警方对此也感兴趣，我们倒是可以交流一下。” 林普凯的表情略显黯淡：“唉，要是我的上司也能听到你这番话，或许我就不会被停职了……真想带你去见见他。” “两位……”拉里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们：“你们俩是不是先把衣服穿上？脱得这么光溜溜的，我都没眼看……” 唐林二人这才想起这还没穿衣服，当着拉里的面这可实在不雅。赶紧翻出衣服船上。 拉里把司机从卫生间里拖了出来。此时的司机又已经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切，都是唐宋明的安排。 在那伙人进来之前，唐宋明找出了通风管道里的藏身处，但管道只容得下身材瘦小一些的人，像林普凯那个身材是肯定钻不进去的，唐宋明的个头也不小，进去十分困难，因此，唐宋明先与林普凯合力，把拉里托到上面，又把司机催眠，也弄进管道里。之后把管道入口恢复原样。 此时那女人已经开始敲门，唐宋明让林普凯马上开始脱衣服，他自己冲进卫生间，拽了条浴巾出来，然后飞速扒光自己的衣服，把浴巾围在腰间。 之后他才把门打开。 果然如他所料，那女人看到这屋里是一对疑似情侣的男人，立刻心生反感，只做了简单的检查，之后就离开了。 唐宋明和林普凯穿好衣服，让拉里也换了一身衣服，稍微乔装改扮了一下，三人带着那司机，从清洁工用的通道下了酒店大楼。 他们原本打算乘坐司机那辆出租车走，但去停车场一看，那里也有人守着。 林普凯建议：“还是坐我那辆车走吧。旧是旧了点儿，好在不起眼，谁都不会注意。” 三人抬着那司机来到酒店外的一条林荫道上，眼瞅着前面有一辆打满了补丁的老式轿车。这车少说也比拉里女士的年纪要大一半。有的地方过于残破，大概是找不到合适的配件，干脆就用胶带一粘。 林普凯走到车门前，用力一拽，把车门开了：“诸位请上车。” 唐宋明点头：“这车都不用锁，厉害。” 拉里翻了翻白眼：“废话，就这破车，偷车贼偷它都会掉价！” 第377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28） 拉里捂着鼻子进了车里：“这里头什么鬼味道！” 车后座上胡乱放着几件带着汗渍的衣服，甚至还有半瓶味道可疑的黄色液体…… 拉里刚坐稳，就觉得屁股底下硌得慌，往下一抓，摸出两本疑似“花花公子”的杂志…… 林普凯大大咧咧地说：“没办法，自从没了工作，房租也交不起了。我一天到晚都在这车里过。” 唐宋明皱眉道：“希望您官复原职之后，生活水平能回到之前的水准。” 拉里说：“要不然干脆跟我干？我手里有调查队，比较缺少靠谱的前警务人员。” 林普凯大手一挥：“免了，我还是忠诚于特别行政区的警务事业的！” 唐宋明问：“视频发给警方了么？” 林普凯点头：“发了。之后我就等上司的回复了。走，我先带你们去警局。” 一说去警局，拉里的表情还有些犹豫。唐宋明说：“拉里女士，去了警局之后，我们的处境就安全了。另外，您也可以请澳门特别行政区的警方协助您寻找张静华，我相信他们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拉里勉强点头。 唐宋明转向林普凯：“你之前提到您办的案子里出现了‘无面人’和‘黑老大’，那是个什么样的案子？” 林普凯说：“这就很复杂了，涉及到一桩持枪抢劫案。咱们边走边说。” 他发动车子驶向警局，在路上开始了讲述。 大约十七个月前，林普凯还是一名普通警员，虽然身份低一些，但也破过一些大案子。 就在这天，林普凯接到通知，让他去附近的某生物大学微生物研究所，调查一桩盗窃案。 该微生物研究所在澳门算是一流的研究所，在案发之前，他们刚获得了一件非常特殊的东西——一具来自北极圈的冰封狼崽尸体。 这狼崽尸体是科学家们从北极圈的永久冻土层中挖掘出来的，研究所的人对其进行了鉴定，其年龄不超过三个月，但已经在永久冻土层中被冰封了大约五万七千年之久。 正因为被冰封的时间较长，且尸体保存得较为完整，因此，这尸体有非常高的科研价值。 对于整个澳门，乃至全世界的生物科学界来说，这都是非常难得的科研对象。 因此，各地学者慕名而来，都想一睹这狼崽的尸体。 研究所的人自然非常谨慎，他们摆出了公告——非本研究所相关人员，谢绝参观。 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尸体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别人的安全。 毕竟，在永久冻土层中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也跟着尸体一起被带了进来。 比如曾经活跃在五万七千年之前的古老病毒。 从这具狼崽的尸体上，已经检出了阔口罐病毒——这种病毒是与狼崽尸体一起，被永久冻土层冰冻的。它是一种非常庞大的巨型病毒，比普通病毒大三十倍左右，甚至可以直接在光学显微镜下看到。这种病毒在当时具有较强的感染能力。 更令科学家惊讶的是，病毒并没有失活，而是处于休眠的状态，在从冷冻恢复到常温状态下之后，这些病毒立刻恢复了活力，并且还能感染宿主。不过好在阔口罐病毒只能感染变形虫，对人类而言，倒是相对无害。 但科学家们不知道这狼崽尸体里还藏着什么病毒。因此，他们不得不提高了警惕，凡是接触狼崽尸体的人，都必须穿上全身防护服，在无菌罩内进行工作。狼崽尸体被安置在研究所底层的实验室内，该实验室属于p4实验室，进出大门必须经过指纹、语音+视网膜三级安全验证，是等级和安全性最高的生物安全实验室，各种安保设施都比较健全。 然而，就在狼崽尸体“搬进”该研究所的第一个月，就神秘失踪了。 该研究所上下哗然，时任校长的顾太明教授甚至直接引咎辞职。 虽然一时搞不清偷这狼尸的目的，但谁都知道这案子难办，可谓烫手山芋中最烫的一个。 最终，这案子落到了林普凯的头上。 上司交给他办有两层意思，第一，这案子如果破了，林普凯也就有了升职的机会；第二，这案子非常有难度，或许只有林普凯这样有“推倒南墙不后退”劲头的人才能干。 林普凯接了这案子之后，马上着手开始调查。他发现在案发前后，该研究所有两名员工曾经有异常的“进出记录”，一个名叫常继华，是研究员，一个叫李浩，是负责检修、维护电路的电工。 这两人在案发当天本来应该休息，却在凌晨三点的时候进入研究所，之后又在次日半夜十二点左右离开。 在离开的时候，两人还分别背了一个大背包。林普凯估计，那背包里至少能装40l的东西。 进出时间可疑，身上携带了大量不知名物品，除此之外，两人最近的账面上也多了很多钱。林普凯怀疑这俩人与狼崽尸体的失踪有关，随之便开始展开对二人的调查。 电工李浩为人比较低调，每天穿着半旧的工作服进进出出，丝毫看不出是赚了大钱的样子。常继华就不一样了，换了一辆新车，穿上了名牌皮鞋，手上还多了块不知是啥来路的手表，见了人就喜欢故意亮出手腕。 林普凯决定先以常继华为突破点，先对其展开调查。 从常继华的银行账面上显示，距案发一个礼拜前，常继华的账面上忽然多了一笔转账，转账人是身在新加坡的某个“皮包公司”，案发之后，又有三个人同时给常继华转账，每个人转账约八十万美元。这金额可不少。走运的是，这三个人里有一个就是澳门人。林普凯顺藤摸瓜，直接找到了这人在澳门的住址。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人居然只是个街头混混，而且是家徒四壁，只能给别人当最下等的“小马仔”的那种底层混混。一点儿都不像是能出得起八十万美元的样子。 林普凯干脆直接找上这人，亮明自己的警察身份，吓唬了一通，小混混哪能想到自己会卷进这么大的案子里。三下两下就把所有事都给供了出来。原来，这小混混的“大佬”，曾经让小混混以自己的名义办过一张银行卡，随后“大佬”把银行卡收走，至于拿去做了什么，小混混根本就不知道。 第378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29） 林普凯与那小混混“推心置腹”了一番，并告诉他，如果要争取宽大处理，就要当警方的线人，协助警方的工作。小混混左右权衡之后，答应了他。 ？？？？ 根据小混混提供的消息，林普凯大概摸了摸这个“大佬”的底，这“大佬”似乎跟某个神秘组织有关，而这个组织不但进行走私、贩毒，甚至还有私装军火（土制武器）等活动。这个神秘组织被称为“无面人”。 林普凯大致听说过“无面人”，知道这个组织已经把爪牙伸到了世界上的各个角落，因此不能按一般案件来处理。 他把这一情况反应给自己的长官，但长官要他拿出真凭实据。 林普凯自然拿不出证据——目前得到的情报，都是他从小混混那里听来的，要想拿到真凭实据，凭小混混是拿不来的，他只有打入对方组织内部，设法从“大佬”那里拿证据。 他根据小混混提供的情报，得知近期“大佬”要跟“无面人”组织的人进行一次会晤。会晤地点就在澳门下环街的某个房子里。届时有可能会进行某种非法交易。 于是他决定在那天潜入交易现场，拍摄“大佬”与“无面人”组织的交易现场，这样就有了切实的证据。 然而，当他历经了各种危险，终于潜入进去之后，目睹了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几个戴着墨镜的外国人，把数只手提箱交给了一名老人，而老人则把两只恒温冷藏箱交给了外国人。 林普凯怀疑那恒温冷藏箱里装的就是失窃的狼尸。但现在下去搜查，肯定会被人家打成筛子。他看外国人把恒温箱拿出了屋子，放上了一辆车，就把那车的车牌号拍了下来，发给长官，央求长官搜查一下那辆车。 长官半信半疑，但林普凯坚持认为自己的判断没错，长官被他磨得没了辙，最终派人去找了那辆车。 那辆车隶属于一家航运公司，警方找到它的时候，那辆车正在开往港口。警方将车拦了下来，对整辆车进行了搜查。 那两只恒温箱被找到了，不过，箱子里并没有狼尸，只有冰块。 开车的人对警方解释：“要出海了，天气太热，多准备一些冰块，为船上的兄弟做些冷饮。” 警方见搜不出有价值的东西，只得放行。 长官把林普凯痛骂了一顿，并要求他就此事作出检讨。林普凯把现场拍到的照片给长官看，并说：“我觉得他们就是有嫌疑。要不然我们再去搜查一下那座屋子，那帮老外跟那老头子进行完交易之后，老头子就把老外给的东西藏在了屋子里，一直没拿出来。我从那箱子的外形上看，里面藏的很有可能是枪。” 长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怀疑你患了妄想症，这样吧，你先休假一段时间，去找精神科医生看一看，警徽和警枪留下，薪水照发。但这个案子就暂时不用你负责了。” 林普凯不死心，他并没有依着长官的意思去精神病科找大夫，而是背着长官，私下里继续调查那座房子。 为了方便调查，他甚至在街对面租了一间屋，每天从窗户缝里借助望远镜观察对面。 上司屡次打电话，问他最近的治疗进展，他都胡乱找借口搪塞过去。 有一天的晚上，他看到对面楼上窗户里透出灯光，用望远镜一看，那个老人从床下翻出一只箱子——似乎就是老外给的箱子，那箱子里装满了枪支和弹夹。 林普凯非常吃惊，之前在澳门也发生过私藏军火的案子，但数量不像现在这么大。如果能把那几只箱子里的武器集中到一起，估计能武装一个连的士兵！ 老人招手把几个人叫到了面前，看上去都是这老人的手下，其中就有那个刚当上线人的小混混。 老人微笑着对那些人说了几句什么，似乎是在炫耀他手里的枪，那几个人都朝老人翘大拇指，看上去是在拍马屁。 老人抬起枪，慢慢地拧上一只消音器，紧接着，忽然将枪口对准了小混混。 小混混和林普凯同时吃了一惊，老人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似乎是在斥责小混混。小混混跪了下来，提泪横流。 老人果断地扣动扳机，小混混倒在了地板上。其他的人都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似乎已经习惯了。 老人吩咐那些手下，把小混混的尸体收了起来，接着清理地板。屋里的灯灭了。 林普凯心里七上八下，只可惜他的望远镜没有拍摄功能，不能把刚才的那一幕拍下来。 他有心联系长官，叫人过来调查。但之前他已经向长官保证不再插手这个案子，长官一旦知道自己私下里又跑出来查这案子，肯定会大发雷霆。 他打算自己潜入那屋子里，找出枪或小混混的尸体，把证据带给长官看，长官如果相信了自己，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听到这里，唐宋明说：“你的‘潜入’肯定不怎么顺利吧？如果顺利，你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林普凯苦笑着耸了耸肩：“这还用说么？！那天晚上，我用之前潜入的方式，从屋顶上一路摸了过去，想从通气窗进入，但不知道是人家提高了警惕，还是已经发现了我的行踪……总之，我刚刚进去，里面就有人冲了过来，把我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拉里问道：“他们对你动了私刑，还是直接交给了警局？” “当然是直接交给了警局，然后声称要按私闯民宅的罪名来起诉我。”林普凯叹了口气：“没想到，老子一世英名，居然栽得这么惨。当时我已经把警徽、证件和警枪交给了长官，本身相当于被停职状态，在这种状态下没有申请搜查令而擅自闯入他人居所，从法律角度上是说不过去的。后果可想而知，我被开除了。” 拉里说：“你们的人有没有搜查那座屋子？说不定枪和尸体还藏在那座屋子里。” 第379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30） 林普凯面露难色：“对此，我很怀疑。这么长的时间，说不定那里的人把整个房子都重新装修一遍了，谁知道那些证据还在不在。” 唐宋明耳畔响起了“哥哥”的唏嘘：“这林普凯倒确实有点儿韧性，就是太笨了，要换成我，不至于像他那样……” 唐宋明低声说：“闭嘴！” 车里的人都看向他，唐宋明赶紧掩饰：“刚才就是打了个喷嚏……” 林普凯接着说：“马上就到警局了，等会儿见到我的长官，你们还可以作为目击证人，帮我说两句。” 唐宋明点头：“没问题。” 林普凯的手机发出震动声。林普凯拿起来一看，面露喜色：“长官已经收到了视频，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他让我带目击者去见他。另外，会派人到酒店进行调查。” “好，只要警方开始动手，咱们几个暂时就安全了。”唐宋明放松了下来，他望向窗外，此时汽车正经过议事亭前地，这里是澳门半岛老城区的中心，最显眼的建筑就是毗邻亚美打利庇卢大马路的“市政署大楼”。这里是著名的景点，有很多游客在这里拍照留念。 忽然间，他看到人群中骚动了起来，有几辆摩托车正在快速冲过广场，朝自己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是什么人？”林普凯往那边一望，脸上的表情紧张了起来：“糟糕，好像是酒店里遇上的那几个人！” 拉里也慌了：“他们是怎么追上咱们的？怎么知道咱们要去警局？” 唐宋明略一思忖，猜出了大概。 对方也不是傻子，在搜不到拉里的情况下，他们可能会去问酒店的工作人员，唐宋明和拉里的房间都是由叶卡捷琳娜订下的，两人还交换过房间，只要一查，就能查出两人是同伴，对方必然会再次来找唐宋明，虽然唐宋明等人已离开酒店，但受到了持枪者的惊扰，离开后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本地的警局。对方只要沿着去警局最近的路直接找过来，就能发现他们的行踪。 眼下想甩掉他们似乎都不可能——仅凭林普凯这辆破车，连正常行驶都很勉强…… 三辆摩托车冲出人群，笔直地朝他们冲了过来。为首的一辆摩托车上，正是那带着卡宾枪的女人。 她用左手操纵摩托车，右手把卡宾枪从后背上摘了下来，枪口遥遥对准了林普凯那辆车。 “他们有枪！““这些人是恐怖分子！”“快报警！”游客们惊恐地喊叫起来。 林普凯忽然挽起袖子，冲唐宋明等人说：“坐稳了，我要飙车了。” “靠，你这破车还能飙得起来？不会中途散架吧？”拉里嘴上这么说，还是紧紧地抓住了车内的座椅。 唐宋明警告道：“这里是闹市区，飙车不会违反交通规则吧？” 林普凯狠狠地踩下油门，说：“别担心，根据紧急避险原则，偶尔飙一次是可以的。再说了，前面的游客也主动把路让出来了，此时不飙，更待何时！” 然而，虽然他已踩了油门，车速却一点儿都没提上来。 “停车！”后面的摩托车已经追了上来，直线距离不超过三十米。 冲在最前面的女人，已经把枪口对准了车内的林普凯，只要她一扣动扳机，林普凯必然血溅当场，死于非命。车内的其他人也难逃一劫。 “你到底飙不飙啊！”拉里的脸都白了。 “我也想啊！这破车提速提不上去啊！”林普凯的脸都哭丧了起来。 “白痴。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活着有个屁用。”“哥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后面的摩托车又近了一些，距离已经不到二十米。 唐宋明低声问：“你有解决眼前这个危机的办法吗？” “这么简单还用我教你？”“哥哥”讥讽道：“借助离心力和惯性不就能甩掉他们了？” 唐宋明眼睛一亮，喊道：“快右转弯！” “右转弯？可去警局的路在左边啊。”林普凯本来想问清原因，但眼下情况紧急，已无暇多问，干脆往右急打方向盘，车子笨拙地滑下公路，朝着坡地驶去。 在车后面急追的女子见车子右转弯，本来想紧跟上去，但却遇到了一个小麻烦。 她骑的是摩托车，而且是经过改造的高速大排量摩托车，这种车的速度一旦提上来，转向会变得较为笨拙，需要双臂同时操作车把进行转向。但她此时已经将右手松开，去抓卡宾枪，在转向的时候就变得更加笨拙。更何况眼下是在高速行驶状态，左手操作车把进行右转向非常容易失去平衡。她这辆车眼看着就开始打晃，甚至朝右侧严重倾斜。 但这女人也着实凶悍，眼看着摩托车就要倾倒，她一咬牙，居然用身体使劲往左边一压，试图将车身重新摆正。 在此过程中，她也没忘了开枪。卡宾枪的枪口喷出一串火舌，把林普凯那辆车上的后视镜打了个粉碎。 林普凯吓得一吐舌头：“天呐，差点儿命就没了。” 那女子努力把摩托车恢复到平衡状态，正要继续追赶，却被一股大力撞得斜飞了出去。摩托车也撞上了路边的护栏，瞬间撞碎了风挡玻璃，碎片险些飞入她的眼睛。 撞上她的，正是她审核跟着的那些同伙。 三辆摩托车里，只有这女子所驾的那辆显得比较轻灵。另外两辆摩托车上各坐了两人，车手的技术也不及那女子，在反应能力，判断能力上更是差了太多。当林普凯的车急转弯的时候，摩托车手们都开始转向。但后面这两辆车因为各坐了两个人，惯性极大，保持平衡更为不易。其中一辆直接撞上了那女子的摩托车。 那女子被自己的摩托车压在下面，气得破口大骂。另一辆车上的骑手赶紧把车停下，下车抢救同伴。 林普凯的车子终于把速度提了上来。林普凯也来了精神，准备大展身手。 那女子终于从摩托车下爬出。她气恼地捡起卡宾枪，远远地对准了林普凯那辆车。 第380章 白发魔女与无面人（31） 女子这把枪可以发射普通子弹，也可以发射枪榴弹。后者的杀伤力尤其巨大。 同伴见她开始装填枪榴弹，急道：“大姐，在闹市区发射这个，恐怕会伤到不少人吧？！” 那女子面如冰霜，她淡淡地说：“那就怪他们自己命不好吧。” 说完，她就按下了发射键。 “嘭”的一声闷响，枪榴弹在一股白烟中激射而出，飞向林普凯那辆老爷车。 偏赶上林普凯的车正在此时加速，居然堪堪躲过了这发榴弹。榴弹在老爷车后面不远处炸开，把灰色的水泥地面炸开了一个坑。 爆炸的气浪与激波几乎把老爷车“吹”得飞了起来，但也仅仅是“吹”了一下，没能伤到车内任何人。 也不知是林普凯今日福星高照，还是那女子沾了霉运，那一发榴弹居然是专门对付装甲目标的破甲弹，而非破片杀伤弹，如果是破片杀伤弹，就不会只在地上炸个坑，光四处激飞的金属破片，少说也会在车上扎出几个窟窿。 林普凯还不知道今天自己沾了多大的便宜，他一个劲儿对唐宋明等人吹嘘自己的飙车技术。 唐宋明心想，今天也不知是哪位神仙保驾。等平安脱险之后，一定要记得多烧几炷香。 老爷车歪歪斜斜地转过两条街，绕了个大弯子，总算能看到远处警局的办公楼了。 拉里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她这次是要有意避开警察，没想到还是到了警局。还要被迫当目击证人。 警局里已经乱成一团。 这里并不是大的辖区，警局也只是个小单位，前前后后也就十来个人，可今天辖区内发生了这么大的恶性事件，持枪暴徒驾驶摩托车在景区横冲直撞，还被路过的记者拍了下来……等巡警闻讯过去的时候，那帮人都已经逃走很久了，就连那辆撞坏的摩托车，都已经被他们放火烧成了一堆废铁…… 如果再不赶紧开始调查那些人的来历，这里的所有人都有被处分的危险。 长官郭占奎已经大发雷霆：“都已经过去多久了，你们怎么还没找到线索？！码头的‘阿鬼仔’们问过了么？！暗巷子里的大烟头们问过了么？！把已经关进监狱里的大佬都过一遍，看是不是他们的人干的！另外，去线人们那里都打听打听，看他们都有没有什么线索……” 林普凯忽然出现在他面前，高喊：“长官，前警员林普凯向您报到！” 郭占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的视频是真的么？如果不是，我现在就办了你！” 林普凯赶紧摇手：“长官，我那可是实景拍摄，这两位都是证人。” 郭占奎望向唐宋明：“这就是视频里脱得光溜溜地跟你去酒店约会的那个男人么？” 同事们听到郭占奎的话之后，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林普凯和唐宋明的脸都红了。林普凯赶紧解释：“长官，我并没有那方面的取向……” “我不管你有没有那方面的取向，就算你们俩平时是好基友，在酒店对着抹防晒油，我都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视频里的持枪者到底是什么人。” 林普凯答道：“具体是什么人，我也不晓得。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之前在广场上驾摩托车开枪和发射枪榴弹的人就是他们。” “他们为什么要开枪？” “为了追杀一个人。”林普凯转身指着拉里说：“他们的目标，就是这位拉里女士。” 郭占奎终于来了精神：“请问，拉里女士，他们和你有仇么？” 拉里无奈地说：“这话说来可就长了，我们去您的办公室谈，可以么？” 林普凯插嘴道：“先等一下，长官，您是不是先安排人查一下那视频上的女人？” “已经在查了，不过，既然你说那是驾摩托车开枪的那伙人，那寻找的速度应该会加快。”郭占奎喊来一名警员，对他耳语了几句，那人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拉里女士，请到我的办公室聊聊吧。” 郭占奎把林普凯等人带进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关上了。 拉里把自己组织人寻找张静华下落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郭占奎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件事的来历这么稀奇……好吧，我们跟t北市警方也有过办案方面的合作，既然你提到这件事的起因是从张静华一事而起，那我可以联系一下t北市警方的高层，看他们可不可以把这起案件的完整资料给我提供一下。” 在他看来，这案子可是非同小可，如果能在他手里破了，别说呆在这小小的警局，说不定还可以早日晋升高级警督。 当然，他这些小算盘，没跟在场的任何人透露。他对林普凯说：“你在外面这么长的时间，我还以为你改行了。没想到还能提供这么多线索。看来你对我们的警务工作还是很支持的嘛。” 林普凯激动地说：“只要长官您信任我，再给我个机会，我愿意……” 郭占奎摇了摇头：“这就算了。你现在不是警察，不适合干警察的工作。” 林普凯的心凉了半截：“长官，我还希望能再穿上警服，为本地治安工作尽一份自己的力……” “你现在做的事情不也是在为本地治安工作帮忙么？说实话，我还是觉得你不大适合当警察，不过，还是感谢你提供给我们这些线索。等破了案子，我会请你喝茶的。现在，我们要忙着工作了，你们几位请先回去吧……对了，先把联系方式留下，近期不要离开澳门，如果办案需要的话，我们还是要联系你们的。” 林普凯的表情沮丧之极，但唐宋明却认为郭占奎的表现本该如此。雇佣一名警员是非常严肃的事，在大陆的话，都不是随便能进去的，在澳门哪能例外？ 三人出来之后，林普凯忽然一拍脑门：“那司机呢？” 拉里说：“被你的前长官派人带走了。估计他是打算亲自审这个司机。” 唐宋明笑道：“我估计他什么都审不出来。” 拉里说：“也不尽然吧？那个司机刚才好像在说梦话，没准儿不用人家问，他自己就能主动吐出一些东西来……我好像听到他提到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白发魔女。” 第381章 澳门风云（1） “白发魔女？”林普凯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拉里没注意到这一点，但善于观察微表情的唐宋明却敏感地捕捉到了。 但他没有声张，而是等着对方主动开口。 林普凯身为前当地警员，肯定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信息，但要对方开口可就难了。 果然，林普凯犹豫了很久，只说：“在一些线人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据说是游荡在公海上的某个犯罪组织的首领，而且是女匪首。有人传言，她和很多黑帮大佬都有过勾搭，并用自己的魅力征服了他们，还从他们手上换取了巨大的支持。还有人传说，她手上有一些奇怪的方法，据说可以强行控制别人的精神和意志……” 拉里有意无意地朝唐宋明瞟了一眼：“这种本事，好像跟你的有点儿相似哦。” 唐宋明装作没有听见。 拉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一看，是葫芦打来的。 电话接通之后，葫芦狂喜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姐，我已经找到了张静华的下落，她住在下环路的一座房子里……” 拉里听他报了门牌号之后，就说：“这房子我们上午已经去过了，张静华已经不在那里了。” 葫芦瞬间傻了：“什么？！不可能！我刚刚才花了几十万美金，把这条情报买到手里的！” 拉里叹了口气，开始心疼葫芦的智商：“你知不知道今天一早就有人查到了她的住址，而且我也亲自过去看了，张静华确实已经离开了，那里只剩下一帮身份不明的家伙了，那帮家伙估计还跟张静华有关，专门守在那里，等着陌生人过去。幸亏你没有去实地考察，要不然说不定会被人跟踪。” “我……我该怎么办？我瞬间背了几十万美金的债啊！”葫芦欲哭无泪。 “这个问题别问我！我请你们来是来帮忙的，不是让你们给我拖后腿的，如果你除了花钱之外一无是处，那么请你赶紧滚蛋。”拉里露出了冷酷的一面。 “大姐别啊，我还有办法！”葫芦的脑子转得飞快：“我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再给你一份情报，一定是更加精准的！” “希望别再是这种过期情报。”拉里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 在收起电话之后，葫芦苦着脸转向黄玫瑰：“阿姐，您那份情报是过期的，能再给我一份更加准确的情报么？” 黄玫瑰把嘴一撇：“哟，什么人呐，我是好心好意才把情报打折卖给了你，你居然说那情报是过期的……” “确实是过期的，我的东家上午刚刚去查过了，张静华并不在那里。您还是把她最新的地址给我吧。” 黄玫瑰摆手：“没有！关于张静华，我手上只有那一份情报，如果你想了解她的更多信息，就请找别人吧。我这儿已经没货了。” 葫芦期期艾艾地问：“您这是上哪儿去啊？” 黄玫瑰妩媚地一笑：“当然是好好给自己放个假啊。您刚给我的几十万美金，足够我花上个把来月了。” 她掏出钥匙打开大门，走了进去，随后紧紧地把门关上了。 在她开门的一瞬间，葫芦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装修用涂料的味道。 “新房？像这种刚装修好的房子，似乎不大适合马上住进去啊。”他茫然地抬起头，端详着这栋房子。 两层高的小楼，临街，二层带有宽大的阳台。这种房子，好像在那里见过。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赶紧掏出手机，调出关于张静华一案的文件。 当他翻出张静华生前所住小楼的照片时，连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就是这样的房子，这房子和张静华生前所住的房子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是刚刚建好的，看上去更新一些。 “这个女人为啥把房子修得跟张静华生前的房子一样呢？”葫芦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或许，她和张静华之间有什么关系？” 很快，他摇了摇头：“不可能。张静华如果意识到别人在找她，恐怕早就逃到国外去了，哪里还会继续留在这里。” 他顺着小楼门前的路，自顾自地离开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座小楼的二楼窗内，有人正透过窗缝凝视着他。那人望着葫芦远去的背影，眼神隐隐透出杀气。 黄玫瑰慢悠悠地上了楼，看到窗内站着的人，抿嘴笑道：“怎么又不睡了？你还是不肯好好休息么？” 那人沙哑着嗓子说：“白天太亮了，睡不着。” 黄玫瑰亲昵地靠了过去，抚摸着那人的肩膀：“可马上就该给你动手术了，最多不超过一个礼拜。手术的费用，我刚刚已经拿到手了。你看。” 她把从葫芦那里得来的几十万美金的支票随手丢在床上。 那人连看都没看：“是从楼下那个男人的手里骗过来的？” “怎么能说骗呢？我给他的，可是货真价实的情报。”黄玫瑰抿嘴笑道：“只不过，他下手晚了二十四个小时。我可以保证，在昨天的这个时候，张静华本人就在那座小楼里。只不过，她很快就离开了，而且是永远离开了。”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理由来找张静华？” 黄玫瑰耸了耸肩：“这我可不清楚，可能是某个对那案子依旧念念不忘的警察，也可能是某个张静华的追求者。但总之不会是什么正经人，否则，不会雇刚才那种男人来调查。” “嗯，那个男人不对劲，他的眼神一直在你身上扫来扫去，那是充满了欲望与贪婪的眼神。如果这房子不是建在马路边上，而是深山老林里，说不定你已经身遭不测了。” “嘿，那就让他来试试啊，老娘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黄玫瑰慢慢地解开衣服，露出贴身藏着的短刀和袖珍枪套，她朝窗边那人嗔道：“喂，能不能来帮我个忙？这枪套勒得我好紧哦。” 那人叹了口气，过来帮她解开枪套，但她却趁势钻进了那人的怀里。 第382章 澳门风云（2） 警局之内，郭占奎正在指挥手下警员调查视频中的女子。 “无此人出入境记录。”“无此人身份id登记记录。”“无此人医疗建档记录。”“无此人银行开户登记记录。”“通讯公司无此人通讯登记开卡记录。”…… 一连串的“无记录”让郭占奎变得越来越暴躁。 他拍着桌子大吼道：“林普凯那个被开除的废柴自己就搞定了这个视频，你们这么多人，居然一条像样的信息都查不出来？！” 旁边有人不服气地说：“林普凯那个家伙是靠卖屁股……” 郭占奎旁边有人冲了出来，双手揪住那人的衣服，把那人逼到墙根底下：“我警告你，林普凯虽然因为违纪而被开除出警队，他本人也是个废柴，但他绝对不是靠卖屁股换情报的人，你给我老老实实记住！” 这冲出来的人是一名女警，她是昔日林普凯的搭档赵淮星。 郭占奎为了息事宁人，赶紧把赵淮星和那人分开，并警告两人不得再爆发口角冲突。赵淮星怒视郭占奎：“林普凯当时是有违纪行为，但开除出警队已经是顶格处理，现在他又冒死过来提供线索，这已经是立功表现，我希望这里不再有人称他为‘废柴’，您这边也需要反省！” 郭占奎被她呛得哑口无言，勉强笑了笑，挥手让众人离开。 赵淮星心里气不平，她打算联系林普凯，从他那里打听更多消息。 …… 在澳门的某处码头上，来了一艘陌生的货船。 货船名为“加能丸号”，根据船主报给澳门港口管理人员的信息，这艘船上满载了包括口罩在内的医疗防护用品，准备返回远在日本的母港，本次在澳门临时停靠，主要是为了补充食物、饮水和燃料。 一切手续都很齐全，也看不出任何问题。港口的安检人员对船只进行了临时检查，确认没问题之后，纷纷离船，船员们开始入港，采购各种东西。 没人注意到这艘船，相对于港口内的其他巨轮来说，这艘排水量还不到一百吨的小船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然而，就在安检人员离开后不久，这艘船的后方起了一阵细微的波澜。 在“加能丸号”的船底后方，向下斜伸出一条很粗的钢缆，这条钢缆紧紧地连接在水下的一个黑漆漆的大怪物上。 这怪物趁着夜色，慢慢地向上浮起，通过通气管道补充氧气，并启用发动机，给内部的电池组充电。 这大怪物正是之前“黑老大”及其手下在逃脱时乘坐的潜水艇。 潜水艇的顶盖打开，几个人悄悄地钻了出来，他们游到货船后面，顺着船上抛下的软梯爬上船，然后换了衣服，戴上口罩，若无其事地混在其他船员之间，堂而皇之地进入了港口。 而那艘潜水艇，则合上盖子，慢慢地沉入了水中。 在上岸的人之中，有一个是精神矍铄的老人，一个是高鼻深目的外国人，还有一个戴着眼镜，面色阴沉的家伙。 老人望着港口外面灯火辉煌的澳门主城区，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气：“能出来一趟，感觉真好啊，你们俩有这种感觉么？” 外国人点了点头：“老大，我们要去城里逛逛么？” 老人答道：“我倒真想去赌场玩两把。师爷，你有兴趣么？” 戴眼镜的人摇头道：“老大，还是谨慎为妙。虽然我们已经到了澳门，但内地的警察如果查到了我们的行踪，未必不会联系澳门当地警方，到时候，我们就又被动了。” “现在难道不被动么？整天躲躲藏藏，跟过街老鼠一样。”老人的脸色黯淡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安全。” 戴眼镜的人说：“老大您不用心烦，我们跟这艘日本货船的船主是老相识了，这次给的费用也不低。他们会用钢缆带着我们继续往前走。直接把我们拖到日本附近的海域。那边有很多无人小岛。一年半载也见不到外人过去，到了那里，我们就自由了。您的部分收藏品，以及组织的秘密金库，绝大部分都已经转移过去了。” “然而那毕竟只是个无人荒岛，要一辈子在那里窝下去，光是想想就没意思。”老人叹了口气：“我说，我只是去赌两把，应该不会惊动澳门警方吧？在他们这里，应该还没有我的通缉信息吧？” “这就要看内地警方的效率了。要我说的话，还是谨慎为妙。” 老人转向外国人：“a先生，你的意思呢？” 外国人沉思片刻，说：“要不然，我们找一家较小的赌场，不要去太大的赌场，而且只玩两把就出来，应该会把被发现的几率大大降低吧？” 戴眼镜的人反驳道：“如果去赌场的话，遇上‘那个人’的概率也会大大提升。” 外国人闭上了嘴巴，望向老人。 老人耸了耸肩：“遇上就遇上吧。虽然这次来澳门，我没有专程拜访‘那个人’的意思，但如果遇上了，那就是缘分。坐下来一起喝杯茶也未尝不可。” “那个人和您之间的宿怨，不要紧吗？” “没关系，师徒之间也没有解不开的疙瘩。我已经连续三次从她老人家的手里逃走，根据我和她之前定下的协议，她已经不能再拘束我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随老大的意思吧。”戴眼镜的人终于松口了。“不过，我就不陪你们两位了。本地的一些‘业务’，我要去看看。你们要是出去玩的话，注意时间。货船补充完给养之后，很快就会离开，不会在此久留。” 老人点头：“嗯，‘业务’方面，就有劳师爷了。a先生，就近找一家赌场，我们进去转转。天亮之前回来。” 他带着a先生离开了港口。 而师爷则盯着他们的背影，摸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老黑那家伙已经进了港，带着a先生去赌场转悠了。我不知道是哪家赌场，但现在只有他们俩，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383章 澳门风云（3） 在一家门口带着金色霓虹灯的赌场内，黑老大和a先生双双坐了下来。 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进出赌场的人戴口罩已经成为常态，因此也没人对他们俩产生过多的怀疑。 黑老大手里拿了两百万美元的筹码，先塞给a先生一半，说：“自己玩没意思，你跟我一起转转吧。” 穿着兔女郎服饰的女侍者妩媚地走了过来，殷勤地为二人各递上一杯饮料。 黑老大喝了一口，差点儿喷出来。他皱眉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a先生也尝了一口，笑道：“估计这里的老板是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的人。说不定还曾经是军官。” “哦？为啥这么说？” a先生指了指赌场大厅正中的巨大吊灯，说：“标志性物品之一，波西米亚水晶灯。” 他又指了指自己手里的饮料杯：“标志之二，埃森图基17号矿泉水……这鬼东西带有一定的咸味，一般人实在喝不惯。我喝过的东西里，唯一能与之比肩的，就是产自中国的崂山白花蛇草水。但这鬼东西偏偏还很贵，比空运过来的法国依云水还要贵。当年前苏联驻东德部队的高级军官里，非常流行使用这两种东西，在回国之后，就把使用这两种东西的习惯在高层军官中扩散开来。我看这大厅的装潢，也很有前苏联风情，没准儿真是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的退役军官开的。” “哦，如果是那帮人的话，我们会很谈得来的。”黑老大笑了笑：“之前我帮好几个前苏联军官做过中介，那帮人手里有大批军火等着脱手。” “是库存等待销毁的旧式武器么？” “不，都是新的。” “新武器也能走私出来？” “要走私就走私新武器，而且，必须是新款，越是新的，越可以卖出大价钱，越是旧的，越难卖出高价。” 黑老大忽然眼睛一亮：“嘿，那边有我一个老相识。” a先生也朝那边望了过去：“是您认识的前苏联退役军官？” “不。是个私家侦探。” 出现在二人视野中的，是个穿着旧西装，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男人。 黑老大压低了声音，对a先生说：“这小子名叫周建新，有自己的事务所。这小子之前和警方合作，破了几个案子，其中一个涉及到我的生意。” “跟您有关的生意，肯定是大买卖吧？” “谈不上什么大买卖。只不过当时某国政要收藏的一幅梵高画送到专家那里进行鉴定，我那个宝贝女儿想办法给偷了出来，想献给我当生日礼物。结果失主报警之后还雇了周建新去找画。找来找去，差点儿找到我头上。不过最终他还是斗不过老子，我让人弄了几条假线索出去，把他玩得团团转。但他也够狠，最终和警方合作，把画给抢了回去。搞得我女儿那一趟两手空空，灰头土脸的。” 周建新忽然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黑老大谈笑自若，举起手里的饮料杯，与a先生手里的杯子碰了一下，a先生微笑着回应。两人就像是在赌场里偶遇的老相识，应对非常自然。 周建新的目光越过二人，望向别的地方去了。 黑老大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声音却阴冷了起来：“我最烦这些侦探、警察之类的人，他们的第六感好像天生比其他人敏感一些，能从那么多人之中发现我们这种人。” a先生问：“老大，要不要先躲一躲？” 黑老大摇头道：“没有必要。这小子应该是为了做某件事而来的，咱们不是他的目标。不过，既然在这儿碰上了，我倒想跟他玩个小游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赌钱和耍弄大侦探，都可以给我带来快感和刺激。” “老大，还是小心些比较好，这里毕竟不是咱们的地盘。另外，如果您觉得把他除掉会比较开心，我可以替您把他给做了，绝对不留下任何痕迹。” 黑老大斜眼望着他：“你打算用什么方法？” a先生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黑老大眯起眼睛：“高明啊。你这小子，比我可很多了。去做吧，别留下痕迹。” “放心，谁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黑老大捧着筹码，悠哉悠哉地跑到一边赌桌旁下注去了。a先生则拿着自己的筹码，贴着墙壁，慢慢地靠近周建新。 离着周建新还有几米远的时候，他发现大厅内有监控摄像头正对着他们俩，眼下正是在敏感时期，他不愿意被摄像头拍下来，于是便放慢了脚步。 周建新依然在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找人。 终于，他的目光停在了大厅中的某一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由于眼下还不是动手的时候，a先生也顺着周建新的目光向远处望去。 只见大厅中的一架钢琴前，有一名女子正在驻足而立。那女人的背影正对着他们。虽然只是背影，依然可以看出绝代的风华，超凡出尘的气质。 a先生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欲望，他想看看这女人的正面，那怕只看一眼也好。 周建新从口袋中取出手机，拨了某个号码：“喂，拉里小姐，我已经找到了那个人。请稍等一下，我会用手机把她拍下来。” 钢琴旁的女子似乎忽然意识到有人在注视她，马上戴上了口罩，转身匆匆走向大厅门口。 周建新急了，他赶紧挂断电话，也朝着大厅门口的方向跑去。 在他身后不远，a先生也开始尾随他。 三人出了赌场之后，开始在澳门的大街上展开跟踪与反跟踪。 毕竟是繁华都市，虽然已经是深夜，却还有不少人在街上溜达。那女子三步两步，进入一条巷子。 周建新紧追不舍，也跟着走了进去。 a先生跟到巷子前，却站住了。 他觉得不对劲。 大街上有那么多计程车，随便上一辆车，就可以把身后的周建新甩掉，干嘛非要往黑漆漆的巷子里跑？如果周建新不是侦探而是歹人，在暗巷子里不是更容易得手么？ 第384章 澳门风云（4） 正在这个时候，巷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但那发出尖叫的人似乎很快被人捂住了嘴，因此只喊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闷在了嘴里。 a先生觉得有情况，他马上朝巷子里探头一望，只见周建新捂着小腹，跪倒在地上，而在他的面前，站着那女人。 a先生终于看到了那女人的脸，那确实是明艳动人的一张脸，足以给他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 此刻那张脸上带着微笑，只是那微笑中透着一种阴森的，让人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女人的一只手捂着周建新的嘴，另一只手攥着什么东西，那东西的一头深入到周建新的小腹中。 女人淡淡地说：“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了，不要再调查我，不要再跟踪我。大家天各一方，自己过自己的，不好么？为什么偏偏要来干扰我的生活？” 她每说一句话，手上就加力往旁边拧一下，周建新的身体就因为痛苦而颤抖一阵。 直到最后，她麻利地往后一拽，把那东西从周建新的小腹中抽了出来。 那似乎是一只唇膏模样的东西，但尖端可以伸缩。女人取出纸巾，将其擦净之后收进随身的手袋之中。 周建新歪倒在地上，手捂着小腹，似乎在竭力阻止血液的外流，但那是徒劳的，喷涌而出的血液很快在他身旁染红了一片。 女人饶有兴味地看着正痛苦挣扎着的周建新。 “就算你按着伤口，阻止血液外喷，但也延长不了多少时间，根据我的计算，你最多会再活二十分钟，在这二十分钟之内，你要么马上接受高水平的急救，要么赶紧写份遗书。” 她特意抬起高跟鞋，让那尖而细长的鞋跟在周建新的脸上戳了一下，随后扬长而去。 在她离开之后，周建新腾出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试图求救。 旁边传来男人的声音：“你觉得你还有救么？” 周建新吃力地抬起头，看到一个戴口罩的外国人出现在他身旁。 “求……求你……救我……”周建新想抱住那人的腿，那人却敏捷地避开了。 “我可没说我会帮你。”外国人显得很冷漠。 “我……我给你钱……”周建新指了指自己的口袋：“我口袋里……有钱包，里面有……几千美元现金。” “哦。”外国人毫不客气地从他口袋里拿出钱包，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周建新见那人还不救自己，就又说：“我的手表……瑞士的，正品。” “劳力士的‘黑水鬼（rolex black waterghost）’？！还是镶钻的特别款，啧啧，看你的穿衣风格，我还以为你戴不起这样的手表。”外国人直接摘走了周建新的表。 “我……没有别东西了。求求你救我！” 外国人耸了耸肩：“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虽说我拿了你的东西，可也未必要救你啊。” “你……”周建新气急之下，伤口再次喷出大量鲜血。 “您难道不知道当侦探是个很容易得罪人的职业么？”外国人乐呵呵地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凝视着他的脸：“我替我老板给你带个话儿，当年你帮人找画的时候，差点儿把我老板搭进去，现在我来替他报仇。” “你的老板……是谁？” 外国人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 周建新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a先生望着终于不再动弹的周建新，心里升起一种特殊的感觉，他转身离开了巷子。 周建新最终还是走了好运，一对路过这里的情侣发现了倒在地上的他，其中一人曾经当过护士，她为周建新检查了伤势，并做了紧急处理。 他在醒来之后，马上打电话通知了拉里。 拉里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周建新断断续续地告诉了她受伤的经过，并告诉她：“那个疑似张静华的女人，除了在那家赌场出没过之外，还去过其他三家赌场。除此之外，她还在其他一些地方留下过踪迹。我怀里的记事本上有相关的记录。” “好！剩下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继续查下去。”拉里一边说一边从他那里翻出记事本。“另外，你的所有住院费用和医疗费用，我都会代付，你的银行账户上今天就会得到一百万美元的奖金。如果我能顺着你提供的线索找到张静华，会额外再支付给你五十万美元。” “谢谢。”周建新的表情平静了很多。 唐宋明也在旁边站着，他忍不住问道：“你的手表去哪儿了？” 他记得周建新的手腕上有一块劳力士表，现在周建新的手腕上是空的，露出一条白色的痕迹，显得比较突兀。 周建新苦笑道：“碰上一个仇人，他说要替他的老板报复我，把我的手表和钱包都拿走了。不过，他应该跑不了多远，我的手表是特别定制的，里面有定位装置。我的助手应该已经在定位它了。” “哦，那个报复你的人是谁？他的老板是哪位？我认识警方的人，可以帮你找找他们。” “谢谢。那个人说他的老板是……好像是叫什么黑老大。” “黑老大？！”唐宋明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肩膀：“你没听错吧？！” 周建新被他抓得肩膀痛：“你先松开好不好？” 唐宋明赶紧缩回手：“对不起！我太激动了。这个黑老大是我之前参与过的某案的主犯，我是眼睁睁地看着他逃走的，没想到他已经从北方潜逃到这里来了。” “我大概记得那个人的身体外形，还有他的声音。他好像是外国人。不过他的中国话说得不错。” “外国人？”唐宋明的脑海中浮现出a先生的形象。他把a先生的样子向周建新描述了一下，周建新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他戴着口罩，我也不能完全肯定。” “感谢您提供的线索！我会马上通知在内地公安部门的朋友，如果这次能把黑老大及其党羽抓住，您可就立下了一件大功了！” 唐宋明掏出手机，拨通了徐家颖的号码。 第385章 澳门风云（5） “黑老大出现在澳门”的消息经徐家颖报给了李洁，李洁虽然不敢完全相信，但还是把此事报给了上级领导。 领导们开会商量了一下，认为现在去澳门还为时尚早，可以先请澳门当地警方对此事进行进一步调查。 但李洁却说：“等他们调查，再把调查结果整理之后报给我们，恐怕时间会太晚，更何况他们对黑老大本人及其手下并不了解，或许人家直接面对面走过去，他们都认不出来。这样会错失很多机会。我希望能直接去澳门，这样能免去很多麻烦。” 领导们讨论之后，同意了她的申请。毕竟黑老大一伙可能很快就会离开澳门，等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再找他们就更难了。 李洁暗自庆幸自己的领导够开明，她马上集合全部人员，从中挑选精干分子，准备赶往澳门。 就在这个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她拿起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接通电话之后，丹西上尉的声音传了过来：“嗨，美女，我听说你们要去澳门了。” 李洁皱眉：“你这消息是从哪儿听来的？” “别管我是从哪儿听来的，我可以安排你们马上过去——搭乘我们的高速公务机，这样会比你们临时搭乘班机要快多了。” “有这么好的事儿？你们不会白白提供这个服务吧？” “咱们开诚布公好了，我还是想请你们帮个忙，如果找到黑老大及其党羽，我希望你帮忙寻找我的同事英格拉姆。” “我记得你上次就请我帮忙找他，他已经失踪很久了吧，至今还没有下落？” “没有下落。我们已经把黑老大目前已知的‘据点’都摸了一遍，但还是没找到英格拉姆。我怀疑黑老大在乘潜艇出逃的时候，把英格拉姆也带上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感谢你提供公务机，我们在哪个机场见？” “暂时保密，我会派专人开车过去接你们。四点钟在你们警队门口见，怎么样？” “好，就这么说定了。” 四点钟，当李洁带着她挑选出来的队员来到大门口时，看到那里停着两辆深色越野车。其中一辆车的车窗开着，丹西正在里面朝他们打招呼。 “居然是亲自来接，看来我们面子还真大啊。”李洁不客气地拉开车门，进了越野车。 车内除了丹西之外，还有一位李洁的老相识——方芳。 两人见面，只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车启动之后，丹西关上车窗，解释道：“这次的行动，我们国际刑警也会派人参与。具体情况，我已经和你们的上级领导进行了交涉。他们同意了。我们在情报、硬件及人员方面可以进行资源共享。” “人员就不必了吧？我觉得我的同事们并不习惯被你们的人指挥。”李洁话中有话。 丹西干笑了两声，说：“请放心，我说的共享，多数是对于我们这边的资源而说的，你们可以指挥我的人，也可以随时从我这里调取情报。如果你们需要比较先进的警用器材，也可以从我这里拿，我这里有的是。绝对你们手里那些老掉牙的装备要强得多。” “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救出英格拉姆？” “不只是为了他。我们希望借此彻底揪出另一个国际犯罪组织，他们是黑老大在黑暗世界里的‘合作伙伴’，这个组织的名称为‘无面人’。” …… 唐宋明和拉里拿着周建新提供的线索，在澳门转了好几家赌场，可惜的是，除了找到几个疑似张静华背影的视频之外，其他都一无所获。 唐宋明说：“这么看来，她很谨慎。一旦发现自己被跟踪，马上就躲了起来，估计短时间之内不会再出来了。” 拉里显得很焦躁：“我把这些情报交给剩下的几个人好了，如果他们能顺着这些线索找到她。一样可以获得奖金。” 唐宋明听得直想吐血——为了找一个疑似往昔情人的家伙，居然这么舍得花钱……大姐您这么任性，是因为家里有矿吗？！ 不过话说回来，拉里这一点倒是显得挺有情有义的。自打他记事以来，为了找旧情人而这么舍得花钱的，拉里还是第一位。 拉里翻出最后一个地址：“这里……不是赌场啊。好像是在某个较为靠近郊区的小街上。周建新为什么把这种地址也给记上了？” “他好像说过，把那人曾经出没过的地方都给记下来了。我们也可以去这里看看。” 两人根据那个地址，来到了郊区一座小楼前。 在看到那小楼的外形时，唐宋明的心中就是一振——这小楼和当年张静华所住的那座楼太像了。 楼外的一棵老树上，不知是谁写了几句小诗—— “从前有一个无面人。他没有五官，没有重量，没有颜色，就像透明一样，没有人会留意到他的存在。 ”？ 拉里也看到了那几句诗，她惊得长大了嘴巴：“这……这是她年轻时写的诗！” “你确定吗？” “完全确定，而且，这笔迹绝对是她的。只不过现在是写上去之后又用刀刻了一遍。” 唐宋明摸了摸那树干，说：“好像是刚刻上去，时间并不算长。” 拉里冲动地走到那小楼的门前，伸手就要按门铃，唐宋明赶紧拽住了她。 “您要干嘛？” “把里面的人叫出来，我要见见她。” “你确定里面的人就是张静华？” “不然呢？！还能是谁？！” “这是可视门铃，上方的摄像头会对准这里，如果里面的人真是张静华，或许看到是你之后就躲着不肯出来了，还是由我来按门铃吧。” 拉里勉强点了点头：“那就交给你了。” 她躲到大树后面，唐宋明上前按了门铃。 门铃上方的摄像头自动启动，对准了唐宋明。 对讲器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是谁？有什么事？” 唐宋明对着摄像头笑道：“打扰了，我姓唐，想见一下这里的主人。” 第386章 澳门风云（6） 林普凯在离开警局之后，接到了赵淮星的电话，他听对方讲了周占奎的表现之后，不由得苦笑——基本上都在他意料之中，这位长官的表现一向如此，他早就习惯了。 赵淮星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林普凯答道：“还能有啥打算，继续回去当我的兼职保安呗。” “老林，你是堕落了么？”赵淮星不免有些伤心：“之前那个干劲十足，斗志昂扬的林普凯去哪儿了？” 林普凯沉默了半晌，说：“你听过撞墙牛的故事么？” “那是个什么故事？” “一头牛，认准了一个方向，就永远会倔强地朝那个方向冲。有一天，它遇到了一堵墙。怎么撞，怎么用力，它都没办法把那堵墙给撞倒。但它不死心，也不改变自己的方向，就那么一直撞了下去。直到后来……” “后来它怎么样了？撞死了么？” “撞破了头，血模糊了它的眼，让它搞错了方向，它就在一片模糊中离开了那堵墙。”林普凯叹了口气：“对牛而言，这是件好事，要不然它会一直这么撞下去，直到撞死为止。淮星，当年咱们是好搭档，我确认你现在还把我当哥们儿看，不过，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我打算现在回去，还能赶上今晚看夜场。夜场散了我还能混杯残酒，小日子也舒服着呐。” “混蛋！”赵淮星气得挂断了电话。 林普凯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他给拉里发了条信息：“拉里小姐，不知道您那边还需不需要人帮忙，我想把这件案子查下去。” 此时的拉里正在郊区那座小楼外焦虑等待着唐宋明的回音。林普凯的这条讯息倒让她稍微有些心动，虽然林普凯这人有些邋遢，但他的的确确在之前当过警察，在调查方面，有自己独到的本事。拉里身边非常需要这样的人。 她回复道：“欢迎林先生的加盟。我在城郊的一座小楼外，如果您有兴趣，可以过来转转。”随后附上了小楼的位置信息。 林普凯收到回复后，马上动身前往那里。 …… 小楼的门开了，一名女子出现在唐宋明的面前。 这女子身穿丝质旗袍，面容娇艳，身段婀娜，正是黄玫瑰。 唐宋明见出来的人不是张静华，倒未觉得意外。他微笑着问道：“请问您是这里的主人么？” “没错，你有什么事吗？” 唐宋明单刀直入地问道：“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张静华的人？” 女子皱眉：“没听说过。你说的这个张静华，是男的还是女的？” 唐宋明说：“既然您没听说过，那就算了。打扰了。”他转身准备离开。 黄玫瑰又叫住了他。 “听你的口音，不是澳门人吧？” “确实不是，我来自大陆。” “大陆人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找人？” 唐宋明腆着肚子说：“我是一名私家侦探。受人之托来寻找一个叫张静华的人。听说她就住在这附近。我一路打听过来的。”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唐宋明便离开了。 黄玫瑰退回门内，随后便锁了大门，急匆匆冲上二楼。 屋内的人正坐在镜子前，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黄玫瑰忙说：“你听到那小子的话了么？他在找张静华！” “哦，知道了。”那人穿好上衣，头也不回地说：“让他们去找吧，反正是找不到的。” “可那人是侦探！万一他用什么方法潜入进来，在这里发现了什么线索……” “他不会发现任何线索。”那人打断了她：“你连我都信不过了？” 黄玫瑰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对方的腰：“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呢。只不过，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对方不耐烦地把她推开：“别总粘着我。好好准备你的东西，说不定我们今天就会离开。” “你打算走？” “既然有侦探找上来了，我们就直接离开，这样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黄玫瑰的眼神显得有些哀怨：“这是我们的房子，我们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定居下来……” “是你让我谨慎的，最谨慎的方法不就是彻底离开么？该走就走吧，总比被人发现要好。如果进了监狱，或者干脆被人硬灌了‘花生米’，就算有再好的房子，又有什么用呢？” 黄玫瑰无奈，开始跟那人一起收拾东西。 但就在她把行李箱打开，把衣柜里的衣服往里装的时候，那人悄然来到她的背后，并向她伸出双手。 …… 唐宋明回到拉里身边，拉里问：“那小楼里有没有张静华？” 唐宋明点头：“应该是有。” 他在和黄玫瑰交谈的过程中，发现对方的表情颇不自然。原本对方并没有什么过于提防的架势，但自从他说出“张静华”三个字之后，对方的身体变得微微后倾，双手抱于胸前，这些都是畏惧心理提升的表现。 拉里有些激动：“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想办法直接进去找么？” 唐宋明摇头：“私闯民宅是违法行为，我们要想个更妥善的办法。反正这楼里的人也跑不出去，我们现在门口留守一阵，您雇佣的其他人可以先调过来。我们轮流在这里盯梢。除此之外，那些干侦探出身的，办法应该比我多一些。” 拉里马上联系了还在澳门各处进行搜寻的葫芦等人，让他们马上过来。除此之外，叶卡捷琳娜也将带着飞机上的几位工作人员过来，为他们提供某些物资上的帮助。 拉里时不时朝小楼上张望一阵，由于过于激动，她的呼吸都显得粗重了起来。唐宋明见状便说：“拉里小姐，该来的见面总会来的，您不用这么激动。” “话虽这么说，但如果你是我的话，恐怕也会像我一样激动的。”拉里的表情忽然烦恼了起来：“不过，如果真的见面的话，我还没考虑好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唐宋明心想，要是中国人的话就可以随意多了——比如“您老吃了没”之类的。不过，话说回来，人家这是老情人见面，应该会有“心里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但又堵在嘴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时，一辆汽车在他们身后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个人。 第387章 澳门风云（7） “你们俩在干什么？”一个澳门口音的男人声音在唐宋明背后响起。 唐宋明转身，看到一名身穿警服的男子出现在身后，正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和拉里。 拉里赶紧上前解释：“警官，我们俩是游客……” “游客？这里又不是什么景点，你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证件、护照之类拿出来看一下。”这警官显然是觉得他俩行迹可疑。 拉里和唐宋明乖乖掏出证件让他检查。那人看过证件之后，仍未放松警惕：“我建议你们跟我回去一趟，协助调查。” 拉里脸上变色，唐宋明忍不住问：“请问，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需要跟您去警察局？” “我怀疑你们是不法分子。” “我们是哪种不法分子？具体有什么违法体现？你手上掌握了什么证据？”拉里不愧是调查记者，恢复了平静之后，立刻以咄咄逼人的口气来质问对方。 对方显然也没料到拉里居然这么不顺从，他恶狠狠地瞪了拉里一眼，伸手去摸腰间的手铐：“如果你们不乖乖听话，我就只能给你们来一些强硬措施了。” “强硬措施？这位警官先生的做事风格好像和普通警官不大一样啊。”唐宋明觉察出对方的表现异常。“您要表明自己是警官，光穿警服可不够，您的证件呢？” 对方却说：“警官证我当然有，不过在我车上，你们跟我回车上，我就拿给你看。” 唐宋明把拉里护在身后：“抱歉，你不能出示警官证，就不能证明自己是警察，我们不能跟你走。另外，后面那辆车是你的车么？看上去不像警车啊。” 那人背后的轿车是一辆普通的灰色轿车，上面没有任何警车标识。 那人解释道：“这是我的私人汽车，现在不是我的办公时间。我是在上班路上接到报案通知，过来进行调查的。” 唐宋明仰头看天：“奇怪了，现在是上班的时间么？” “你好像管得太多了。”那人似乎失去了耐心，直接摘下手铐，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如果你们再不听话，我可以告你们拒捕。来，乖乖戴上手铐，跟我上车。” 唐宋明也不客气地说：“你如果开枪，附近居住的人都会听到。周围至少有四个摄像头对着这里。另外，就算你真是警察，在不能证实自己身份的情况下打算强行拘捕他人，也是违规的。我们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有权利不配合你。” 那人一发狠，把枪举了起来，枪口对准了唐宋明：“为什么就你话多？” “你不是警察吧？”唐宋明冷冷一笑，准备对他使用催眠。 “喂，你们干什么呢？”林普凯那粗豪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在接到拉里的短信之后，就直接赶了过来，正好赶上这档子事。 那人看到林普凯，皱眉道：“你是谁？别干扰警员办案。” 林普凯笑道：“哟，警员？看您的制服，应该是警官吧，不知道您是哪个辖区的？” 那人说：“我就是这个辖区的。” “哦，原来是本辖区的。那就好办多了。”林普凯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我跟本辖区的警员可熟得很，现在有几位已经熬到中层了，我记一下你的警号，问他们有没有你这么个人。” 那人脸上变色：“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干扰警员办案！” “警员办案也是要讲规矩的，不遵守规矩，会被开除出警队。”林普凯望着那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如果你是真的警察，这就是我给你的忠告，如果你不是，冒充警员是多严重罪名，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是警察！” “别干嚎了，有种就去把证件拿来。我是澳门特别行政区的前警员，你身上的着装、拿枪姿势、配枪、手铐有多项不符合标准，我怀疑你是冒充的。如果你朝我们开枪，就是谋杀罪。”林普凯又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刚才和你说话的时候，我已经拍下了你的脸，还录下了你的声音，现在都已经传给了警队里的老同事，他们会特别关照你的。” “靠！”那人忽然转身，逃向自己的车。 “别跑啊，要硬就硬到底嘛。”林普凯撒腿就追。 唐宋明和拉里正要一起追，却忽然听到小楼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 “怎么了？”拉里扭头望向小楼的方向，只见楼上阳台的窗户里冒出一缕青烟。 “失火了！赶紧救火。”拉里又转身跑向小楼。 她心里牵挂的是张静华，至于什么假警察之类，她压根儿就不在乎。 自己万里迢迢，辗转这么多地方，投入了那么多的资金与精力，就是为了找张静华。 如果刚才发出尖叫声的是张静华，那肯定是出了意外。拉里怎么能不关心。 唐宋明原本想跟林普凯一起去追那假警察，但一想到拉里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单枪匹马贸然闯入小楼可能会有危险，便跟着她一起朝小楼的方向跑去。 当他们跑到小楼门前时，窗口飘出的青烟已经变成了滚股浓烟，窗内还不断有火苗窜出。 “这不是意外事故，可能是故意放火，毁灭证据。”唐宋明用力去撞那道门，但门关得很紧，根本撞不开。 那边林普凯已经去追假警察，把自己那辆破老爷车丢在了原地。 拉里索性冲进车里，她见车钥匙也正好留在车内，便果断发动车子，踩下了油门。 “唐宋明，你快闪开！” 唐宋明见拉里要开车撞向楼门，便赶紧躲到一旁。 拉里把老爷车的速度提了上来，一口气撞了过去。 第一下，门丝毫没动，但门上有尘土簌簌掉了下来，门框上也出现了裂纹。 林普凯已经把那假警察按在地上，三下五除二，解下自己的领带，把他的手捆在了一起。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熟悉的发动机声，抬头一看，拉里正开着自己那辆破车去撞门。 林普凯心疼地大叫：“拉里女士，请快住手！那是我唯一的伴侣啊！” 拉里吼道：“这破烂你心疼个屁啊！老娘回头给你换辆跑车！” 她把车退了十几米，再次撞向楼门。 第388章 澳门风云（8） 拉里在连续的撞击之下，楼门终于破裂，唐宋明第一个从破开的门洞里钻了进去。 拉里也跳下车，正要跟着唐宋明进楼，却看到林普凯跑了过来，扑在老爷车那被撞得变形的发动机盖上哇哇大哭。 “亲爱的，我对不起你……” 拉里心中不忍，只好摘下手表甩给林普凯：“大男人家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这块表我先押在你那儿，等事情完结之后，我让叶卡捷琳娜给你买辆新跑车，我说到做到！” 说完她就直接跑进楼里去了。 林普凯抓住那块表，认出这是江诗丹顿在十多年前发售的tour de l'ile，这是江诗丹顿为了纪年品牌的250周年而发布的纪念款，是在当时世界上最复杂的腕表。带有陀飞轮机芯、三问报时、感知日历，自动匹配日出和日落时间，月相和双时区。更不用说上面镶嵌的宝石钻石和贵重金属，这么一块表价格高达150万美元。足以抵得上北京三环上的一套房了（二环的房就难一些了）。 林普凯马上抹掉眼泪，小心翼翼地把那块手表收了起来，心想自己后半辈子已经不用愁吃饭了。 唐宋明一阵风似的冲进楼内，只见到处都整整齐齐，并未见异常，浓烟是从楼上的房间里飘出来的。 他上了楼，看到卧室内有一名女子侧着身躺在地上，从她身上的衣服来看，似乎是黄玫瑰。 在黄玫瑰周围，散落着一些衣服、被褥之类，火势正是从那里蔓延出来的。 唐宋明顾不上危险，他脱下身上的外衣，一边扑打窜上来的火苗，一边冲到黄玫瑰身旁。 只见黄玫瑰双目紧闭，旗袍上被扯开多处，脖子两侧各有一道淤伤，似乎是被人掐伤的。唐宋明伸手在她口鼻处试了试，还有呼吸，不过已经非常微弱。 此时火势已经在楼上蔓延开来，窗帘、床铺、地毯都已经开始着火。唐宋明心道不妙，已经来不及在楼上施救，需要赶紧把她带出火场。 拉里也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一看到地上躺着的人，立刻急了：“她受伤了？！” “受伤的这人应该不是张静华。”唐宋明把昏迷的黄玫瑰抱了起来，对拉里说：“我们现在马上下楼，要不然就出不去了。” 拉里瞥到地上有一只手机，便捡了起来，跟唐宋明一起下了楼。 他俩刚下了楼梯，浓烟与烈火就将二楼整个吞噬。 两人灰头土脸地从楼里冲出去，唐宋明的头发上都带了火星，林普凯见状，忙上前帮其扑灭。 唐宋明顾不上自己，他让林普凯赶紧找人救火。 林普凯说：“已经报了火警，另外，这个区的警局也会派人过来。上面什么情况，失火还是刻意纵火？” 唐宋明答道：“刚才上去的时候扫了一眼，有多个起火点，而且火势蔓延过快，似乎被洒了某种助燃物。” “是油。”拉里一边喘气一边说：“刚刚进去的时候我差点儿被滑了一跤……地板上被洒了很多油。另外，进门处倒着一只5l装的油桶，里面已经空了。” “进门处？”林普凯忽然纵身冲进门去，不一会儿，抓着一只正冒烟的油桶冲了出来，这回他比较狼狈，脸都被烟熏得焦黑，裤子也被燎了一块。但他还是非常兴奋：“这只油桶上面说不定有纵火者的指纹！” 唐宋明同情地掏出纸巾，让他擦干净脸上的烟灰：“你真的很拼啊。就这份拼劲来说，不当警察实在太可惜了。” 林普凯骄傲地说：“那当然。” 唐宋明接着说：“可惜你的运气不大好，里面正在起火，温度很高，这种塑料制作的油桶不能耐高温的，刚才就在冒烟，现在已经开始变形了。” 林普凯一怔，低头一看，那油桶果然已经开始融化。无论是谁的指纹，都不可能保存下来…… 他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唐宋明安慰他道：“你也别灰心。这女的已经被咱们救出来了，等医生把她救醒，咱们就能从她嘴里问出更多线索。” “另外，我这儿也有个新收获。”拉里得意洋洋地把那只捡来的手机亮了出来：“这手机是我从楼上发现的，估计是这女人的手机。” 林普凯忙说：“赶紧瞧瞧里面有什么信息。” 然而，手机是锁着的。 林普凯说：“我们可以找警局的朋友帮忙，说不定可以把手机解锁，或者通过其他方式，把手机内存储的资料调取出来。” 唐宋明看了一眼那手机的牌子：“某果手机，你确定这手机里的东西能通过正规的方式把资料弄出来么？” 林普凯把胸脯一拍，说：“当然可以了！以警方的名义向对方要求调取资料，不怕他们不给！” 唐宋明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好，希望真的有那么顺利。” 拉里低声问唐宋明：“你觉得某果公司的保密做的好，资料除了本人之外都调不出来？” 唐宋明摇头：“不，倒不是保密做得好，而是刻意设置了太多条条框框，对外的造势是为了保密，实际上都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根据我以前在中国内地了解到的情况，要想快点儿拿到手机里的资料，办法只有一个……” 黄玫瑰忽然开始呻.吟、抽搐，并且大口大口地喘气。 唐宋明赶紧过来检查她的情况，他翻开黄玫瑰的眼皮，只见对方眼睛开始出血，除此之外，从她的嘴里喷出一股带有苦杏仁的味道。 “对方下手太狠了，可能还给她下了毒。”唐宋明转向林普凯：“你叫的救护车什么时候能到？” 林普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抱歉……我这里查不到。” “需要马上为她进行急救，否则她在短时间内就会没命！”唐宋明朝四周扫了扫，看到远处有个小屋，上面挂着“兴德牙医诊所”的招牌，便说：“赶紧把她送到那个诊所去！” 拉里还想说“去牙医诊所有用么”，但唐宋明已经抱起黄玫瑰，大步流星地朝诊所赶去。 第389章 澳门风云（9） 诊所的大夫正在屋里蒙头大睡，听到有人使劲拍门，迷迷糊糊地起身：“怎么，拔牙有这么急吗？” 他刚把门打开，就看到一名年轻男子抱着一位昏迷的女性冲了进来。 大夫吓得连连后退：“你们这是……把什么伤员带进来了？我这儿只管治牙！” 唐宋明镇定地说：“怎么称呼？” “姓蒋。” “蒋大夫，抱歉打扰您了，我需要您马上把您的拔牙手术椅准备好，另外，您这边应该有消毒、麻醉用的常见药物吧？” “有，都在桌上的药箱里。” “我需要几种药物，请您马上拿给我，所有药物的费用我都会给您。另外，麻烦您门前挂一个‘今日休息’的牌子，暂时不要接待任何病人。” 唐宋明凑到黄玫瑰胸前听了下心跳，目前她的心跳也变得缓慢了起来。 他看到旁边摆着一台饮水机，上面的水桶是满的，便问蒋大夫：“这是你平常喝的水么？” 蒋大夫点头：“是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不是坏人。”唐宋明从饮水机里接了些水，正要给黄玫瑰灌下去，却看到桌上有一个大瓶子，上面写着“催吐”。 他急忙问道：“这是催吐剂？” 蒋大夫点头。 “你这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蒋大夫解释道：“做牙科手术的时候，会有小患者不慎把东西吞进去，所以准备了这个。” “太好了，省得我自己调配催吐剂了。”唐宋明抓起那瓶子，让林普凯把黄玫瑰的脸转朝正上方，随后把瓶口打开，一股细流直接灌进了黄玫瑰的嘴里。 蒋大夫忙说：“别灌太多，太多的话她会……” 正说着，黄玫瑰的嘴里喷出一股污浊之物，非常精准地喷到了旁边林普凯的脸上，一点儿都没浪费。 唐宋明等人尴尬地望着林普凯，林普凯却自嘲地笑笑：“没事，好几天没洗脸，权当净了个面吧。” 唐宋明说：“你赶紧去洗掉，或许还有残余的毒性。” 林普凯依言进里屋洗脸去了。唐宋明等人继续为黄玫瑰进行“清洁”，在十多分钟的时间里，黄玫瑰一连吐了七次，几乎把胃里的酸水都吐干净了。 拉里问：“她这样应该算安全了吧？” 唐宋明摇头：“我是怕毒性已经扩散开了。如果祛毒进行得比较彻底，她现在早就应该醒过来了，但现在还是没有意识。” 蒋大夫望着一地狼藉，嘟囔道：“你们还得赔我地毯。” “没问题。你这儿还有输液用的葡萄糖和生理盐水么？我要用一下。” 牙科诊所里没那些东西，蒋大夫亲自跑到药店去买。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声音，唐宋明和拉里凑到窗前一看，只见两辆消防车已经赶到那小楼门前，高压水枪对准了小楼，正在喷射水柱。 唐宋明觉得颇为惋惜，尽管消防队来得已经够快了，但火势太猛，浓烟现在已经把整个小楼包住，里面有价值的东西恐怕都会被大火吞没。 手机铃声响起，他拿出手机一看，是徐家颖打来的。 他刚按下接听键，徐家颖激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小唐，你在哪儿？我们已经到澳门了！” “李队带你们来查案？” “嗯，和澳门警方合作。” “快来我们这边，我把地址发给你。具体情况见面后再说。” “啊？我们还没见澳门当地警方的代表啊……” 徐家颖心里琢磨，要是按以前的流程，是不是先需要先与澳门当地警方见面，双方进行工作上的接洽，而后在澳门当地警方的“陪同”之下，才能开始查案…… 但唐宋明却说：“让李队去负责接洽，你和张一钊直接过来。” “啊？直接过去？还要带上张一钊？”徐家颖踌躇了起来：“这件事要向上级请示。” “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我们这里有一个关键证人，她的手机已锁，现在需要解锁手机中的资料，这需要张一钊帮忙。” “好吧，我们这就过去。对了，你们为什么不向澳门当地警方求助？” 唐宋明叹了口气：“我已经见过他们这边的负责人了。根据那人给我的印象，如果我们找他们帮忙，他们会第一时间把手机收走，而且不会向我们透漏任何解锁的资料，所以我们要在把手机交出去之前把手机解锁。” 徐家颖把此事报告给李洁，李洁倒显得很开明：“没想到唐宋明居然比我们先见了本地的警方，他的看法应该不会有错。你们去吧，其他事情我会和澳门警方商量。” 领导发了话，徐家颖和张一钊心里就有了谱。二人马上动身去找唐宋明。 此时唐宋明等人已经为黄玫瑰做好了“洗胃”。黄玫瑰也平静了许多，但依然昏迷，人事不省。 考虑到她刚才呕吐了太多次，体内可能会产生电解质紊乱，唐宋明已经为她挂上了吊瓶输液。 拉里啧啧称奇：“没想到你连这个都会。” 唐宋明解释道：“之前我在严道森教授那里，研究所里的病人有时候会因精神病发作而吞下异物，严教授也会组织人进行抢救，先催吐，再输液。” 林普凯脸上挂着水珠，从卫生间出来，他说：“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的前同事赵淮星，她马上会过来。” “你的前同事不会跟你的长官是一路货吧？” 林普凯赶紧摇头：“赵淮星是我在局里见过的最正直的人。而且她的办案效率也是首屈一指的。之前要不是因为她临时被调离，我应该已经把案子给破了，也不至于被赶出警队。” 赵淮星赶到之后，林普凯先给双方做了介绍。赵淮星开门见山地说：“我希望你们能把手机交给我，我会以警方的名义向某果手机公司提出交涉，让他们把手机解锁，以便提供资料。” “还是要走所谓的官方流程啊。”唐宋明无奈。 “公事公办，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另外，你们在澳门遇到这种事，就是要让澳门警方出面，我们出面，就肯定是要按指定流程，走官方渠道办事。” 唐宋明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起来。 第390章 澳门风云（10） “那就请便吧，祝你好运。”唐宋明一边说，一边把手机交了出去。 赵淮星检查了手机内的序列码，开始联系某果公司。 她打电话接通了某果公司的官方电话，询问有关事宜。 客服人员接了她的电话之后，断然拒绝了她的要求。 “我们公司并不能为您解锁该用户的手机。除非您拥有该用户的密码，否则您将不得不与我公司支持部门联系。” “我是警察，现在需要为了查案而解锁这个手机，你不能为我解锁？” “很抱歉，我不能。如果您有疑问，欢迎与我司的法务部门联系。” “你……”赵淮星一时气结，但对方的态度很和蔼：“请问还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 “你是不是应该把你们那边法务人员的联系电话给我。我可以直接找他们联系。” 过了一会儿，客服人员为她直接连线了某果公司的法务人员。 对方很客气：“您好，请说明您的身份和需求，我们将全程录音。” 赵淮星说：“您好，我是一名澳门的警务人员，警号xxxxxx，现在我手上有一部贵公司生产的手机，需要贵方为其解锁。” “对不起，办不到，目前我司尚未给任何第三方提供过这种服务。除非是用户本人持其相关证件……” 拉里插嘴道：“你告诉她，用户本人现在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有可能会死亡。” 赵淮星照着说了，但对方却说：“我司不会给第三方提供解锁服务，这是公司规定，即便用户已处于深度昏迷……” 赵淮星发怒：“你们公司就因为这种规定而让警方眼睁睁看着重要线索被锁着而拿不到吗？” “对不起，这是我们的公司规定。” 拉里低声在一边出馊主意：“要不然，我们可以声称手机的主人已经死亡……” 而某果公司的人却说：“即便手机的主人已经死亡，我们也不能为您提供解锁。您可以联系死者的近亲，并取得法院的命令，授权您为用户的近亲与我司支持人员联系，并提供法律上的死亡证明。如果找不到近亲，该用户的手机账户可能会被终止使用，其账户内的所有内容都可能被删除。” 赵淮星耐着性子说：“我们可能找不到这个人的近亲。” “如果找不到，那我还能再为您提供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您获得法律上的证明，证明您是该手机用户的所爱之人，是该用户的个人信息的合法继承人。一旦收到相关文件，我司将尽可能帮助您访问您所请求的个人信息。” 赵淮星忍不住爆粗口：“如果我们无法提供那些该死的文件，会有什么后果？” “我们将无法为您提供任何服务。如果用户已经确认死亡，并且在死前设置了密码，那么密码将保护死者的设备，它将不会也无法被任何人解锁。” 赵淮星差点儿气得把手机摔地上，林普凯赶紧过来拦住她：“消消气，手机是无辜的。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敲门声响起。 “办法来了。”唐宋明拉开诊所的门，外面站着两人，徐家颖和张一钊。 两人看到屋内的情况，都比较吃惊。唐宋明简单解释了一下，并说：“现在这人昏迷不醒，她手里的某果手机，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张一钊点了点头：“哦，交给我吧。”他一边说，一边从后背上解下电脑包。 赵淮星急道：“你是要‘硬式破解’这台手机吗？这可是违法的啊。” 张一钊搔了搔头：“谈不上破解，就是正常解读。某果手机并不像某些人想象中那么复杂和难解，但你要是想走所谓的正常途径，他们是绝对不会为你提供服务的。之前m国fbi为了调查某些案子，曾经多次与某果公司的人交涉，结果连某果公司的总部都进不去。某果公司只会说‘为了用户的隐私，不会为任何第三方提供解锁’，但实际上，之前爆出的好莱坞艳.照.门事件，就是某果公司自己的人解锁了用户帐号之后，从用户上传到网络的资源里下载的。那些都是用户的私人相册。总之，警方以正当理由向他们要求解锁，他们从来都不乐意，但他们自己的员工，倒很喜欢翻别人的私人上传资料。这只是一家作风傲慢的跨国大公司而已。我从来没把它当成正儿八经的老实企业。” 他把设备连接好，开始对手机进行处理。 徐家颖问：“这个手机不是指纹解锁的么？用它主人的手指一碰不就开了？” 唐宋明答道：“设了四位数字的密码。” 张一钊冷笑道：“就这？早知道我就不搞这么大阵仗了。” 他在手机表面做了一下检测，之后得出四个数字，告知赵淮星，随后收起电脑。整个过程没超过五分钟。 赵淮星半信半疑地拿过手机，输入密码之后，轻轻松松解锁。 张一钊说：“你是澳门警方的人，根据相关条例，在贵方地域上发生的事情，调查工作也由你们处理比较合适。我们可以提供各种技术方面的帮助。” “那你……你刚才解锁手机的行为，不是违法行为么？” 张一钊耸了耸肩：“她都把密码写在明面上了，我没用任何硬解的方式，只是试了一下就解锁了。再说，我这是为澳门警方查案提供协助，不算违法吧？” 看赵淮星脸上的表情有些懵逼，唐宋明就解释道：“这位是张一钊，在电子技术方面可称得上是个天才。我估计他刚才是借助器材扫描了手机表面的保护膜，看出哪个位置磨损最为严重，并以此推断出号码。跟我之前猜的差不多。” 张一钊斜了他一眼：“你不会是瞎猜的吧？” 唐宋明笑道：“还真不是。我看她的指甲保养得又长又好，上面还带饰品，料想平时她不敢用这指甲硬敲手机屏幕，而那手机屏幕又大，最好是在单手握手机时，找离拇指最近的数字键当密码，这么一来，密码就呼之欲出了。” 第391章 澳门风云（11） 黄玫瑰的手机密码，是四个9。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密码却是离她手指最近的一个号码，连输四次而已。 赵淮星觉得这情况非常荒诞，但它又确确实实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打开手机，开始检查里面的电话、短信、电邮的聊天记录。 但里面的电话通讯记录非常之少，除了与电信网络运营商的通话记录之外，其他几乎为零。 “这人不打电话？”赵淮星皱眉。 “短信内容也很有限……电邮……嗯？电子邮箱里居然只有一些广告邮件……这人没有社交的吗？！”赵淮星糊涂了。 唐宋明的表情却很平静，他说：“这手机方便让我看一下吗？” 赵淮星把手机交给他。 唐宋明摆弄了一阵，说：“这确实是她个人用的手机。虽然有些旧了，背面还有些划痕，但她都用某些饰品巧妙地把划痕掩饰掉了。她很爱这只手机。” “里面的app很少。不像是常用机啊。” “澳门这个地方，商业和服务业都比较发达，可以在现实世界里获得很多方便，就用不着在网上弄了。更何况，这位是位从事‘特殊职业’的人，她用手机联络’日常客户’的方式，和平常人不大一样。” 他打开手机的默认浏览器，设法调出『经常浏览的网址』，很快，眼前出现了一个很奇特的网站。 这个网站看上去一片漆黑，上面出现了一行字母『password』，看来需要输入密码才能登录访问。 唐宋明把手机拿给张一钊看，张一钊看过之后，说：“有可能是某种形态的暗网镜像登录方式。但这只是初步推测。” “能查出她怎么登录这个网站的吗？”徐家颖问。 张一钊面露难色：“这只能试，我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那就不要急。等你把握大一些了再说。” “嗯，我也怕打草惊蛇。黑市的暗网就具备自动预警能力，凡是错误的登录方式、登录者都会被暗网中的某个程序自动记录下来。之后就再也不能通过那个渠道进行登录了。” 拉里听他们说了这么多又变得焦躁了起来：“喂，这跟寻找张静华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我还以为打开这个手机之后就可以找到关于张静华的东西，没想到还是啥都没有。你们还忙着查黑市和暗网，这跟我在乎的事情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唐宋明看她已经不耐烦了，赶紧息事宁人：“拉里女士，找张静华也是警方要做的事，找黑市及其主脑也是警方要做的事，这两者并不冲突，可以并行解决。” 徐家颖也说：“您就是拉里女士吧？幸会，我是徐家颖，来自中国内地，关于张静华，我们手头资料比较少，如果您有更多新希望，欢迎您向我们提供。” 拉里点头：“回头会给你们。目前我只希望你们赶紧开始寻找。我要看到你们的态度。” “态度？我们的态度很简单，就是对所有市民的安全负责。”赵淮星上下打量着拉里：“你好像对我们的警务工作比较不满，就练找人这种最简单的工作都不愿意让警方的人去做，宁可交给私人侦探和赏金猎人？” “交给他们又怎么了？他们在找人方面比你们专业，也比你们更有经验。除此之外，他们还不会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每隔一段时间，我雇佣来的人就会向我汇报进度，而且他们的工作中心非常统一——就是找人。可你们呢？你们警方就知道打哈哈，我在英国都见得多了。 天下警察都是一丘之貉。” 徐家颖皱眉，她指着唐宋明说：“这位小唐也是我们警方的人啊，你不是很倚重他的吗？” 拉里脸一红，强词夺理道：“怎么能说他是你们警方的人呢！？他是协助你们警方办案的心理学专家，仅此而已。你们警队内有他的正式编制吗？如果没有，就别说他是你们的人了！” 唐宋明只觉得头大：“咱们还是把精力放回到办案上来吧。我再看看这手机的app。嗯？这个app不像是常用的啊。” 他从黄玫瑰的手机里找到了一个app的图标，这看上去很像是某个手机联网游戏的图标。 徐家颖说：“这手机上连微信和支付宝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人平时怎么过日子。” 唐宋明说：“可能本地人之中使用那些东西的很少吧。就算是微信支付和支付宝支付，你也要考虑本地到底有多少商家支持那种付款方式吧？” 他点开了那个图标，瞬间登录了游戏界面。 游戏自动弹出用户常用操作界面——这似乎是一款虚拟经营类的游戏，界面里包括了玩家信息，金币数量，仓储数量，剩余经验值，等等。 徐家颖扫了一眼，说：“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她这手机不会是专门买来玩这游戏的吧？” 张一钊在网上搜了一下游戏的资料，说：“这游戏叫《黑商》，是由新加坡的独立工作室开发的。目前处于小范围公测阶段。属于相对小众一些的游戏。” 唐宋明试玩了一下那游戏，游戏界面里相当于第一人称视角，把手机横过来之后，左下角出现方向键，玩家可借此调整界面角度。 玩家在游戏中所操纵的虚拟人物，所在的位置处于游戏世界中的新手村内，距离出生点不远，人物紧贴着出生点附近的一个石坑，正好能把自己完全“嵌”进那个石坑的凹陷处。 肯定是之前的操纵者故意把人物弄进这个石坑里的，但这么做的目的尚不明确。 唐宋明刚要操纵视角到处转转，忽然停了下来。他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连叫侥幸。 “幸亏不会操纵，要是不小心把位置给挪开了，恐怕就相当于告诉别人，这手机已经落到黄玫瑰以外的人手里了。” 游戏界面里可以看到远处有其他几个虚拟人物，正在注视这这边。其中一个朝这边走了过来。 第392章 澳门风云（12） 在与澳门警方见面之前，李洁问丹西上尉：“你们能不能对黑老大及其党羽发出‘红色通缉令’？” 丹西上尉面露难色：“你知道‘红色通缉令’代表什么吗？” 国际刑警组织的“红色通缉令”具有非常特殊的意义，根据国际刑警组织的公开解释，“红色通缉令”是指“要求全世界的执法人员在进行引渡、移交或类似的法律行动中定位并暂行拘留嫌疑人”，与一般的“逮捕令”意义完全不同。它的针对对象甚至可以不是一般民众。就连一国的政要，都可以成为“红色通缉令”的通缉对象。 2021年的1月伊.朗司法部的发言人曾经对外公开，伊.朗已正式要求国际刑警组织就2020年苏莱曼尼被暗杀事件向时任美国总统的特朗普及其他四十多人发出“红色通缉令”。这四十多人包括美国五角大楼的官员、指挥官，以及与暗杀苏莱曼尼有关的美国军方人员等。伊.朗情报部长阿拉维也表示，伊.朗准备了一千多页的档案，以转交到国际刑事法庭，以证明对苏莱曼尼的暗杀是国家恐怖主义，这会对国际刑警组织发出“红色通缉令”起到促进作用。 丹西上尉解释道：“如果您希望我们发出‘红色通缉令’，就必须满足以下几个基本条件——第一，你们手里有黑老大及其党羽的犯罪行为的切实证据，第二，能准确描述出黑老大的面部特征等要素，第三……” 李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相信你手头的资料比我还要丰富，更何况你自己都派出了线人对他们进行调查，难道这还不够吗？” 旁边的方芳插嘴道：“目前还不够。” 车内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李洁旁边还坐着胡栗，这位老警员觉得眼前的气氛有些僵，就说：“过一会儿见了澳门当地的警方工作人员，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 李洁面无表情地说：“实话实说。” 当抵达会面地点的时候，车内的气氛依然很僵。李洁率先下车，接着是胡栗，丹西和方芳随后才下车。两组人之间隔了至少三米远，而且两组人彼此之间不再说话，外人一眼看过去，就能明白这里面有问题。 澳门警方负责接待的，包括警方的几位高层人士，以及当地警方代表周占奎。 周占奎在听说内地警方为了查案而来到了他的辖区，心里非常不痛快。但见面一看，对方来的是个娇媚可爱的妹子，心里的不痛快倒瞬间消去了一小半，李洁满面堆笑，一口一个“周大哥”，把周占奎心里搞得爽贴无比。他其实只是个小辖区的头头，平时在高层们面前哪里受过这种待遇。 李洁温和地说：“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提供一些技术和经验上的帮助。这些，也已经通过我们的上级领导与贵方沟通过了。另外，我听说澳门是个繁华的旅游城市，也早就想过来看看，这是我私人的原因……” 周占奎等人心想，闹了半天就是想混个“公费旅游”呗？可以理解！你转悠你的，别给我们添乱就好。 “既然是这样，那就请各位在我们安排的旅馆休息一下吧。至于办案，我们可以开会详谈。” 周占奎总觉得该安排个人在李洁等人身边，一来负责联络事宜，二来算是“监督”。既然李洁是女的，那也应该安排个女的在她身边比较好。他想来想去，想到了赵淮星。 赵淮星不久前刚“呛”过他一次，他觉得有必要为这位女警好好上一课。除此之外，把赵淮星派到李洁等人身边，平时“顶撞”他的人就少了。 他一边拨通赵淮星的号码，一边对李洁说：“我将派我身边的一员得力干将，全程陪同你们，你们放心，她是我们这里最可靠的警员。” 电话接通之后，赵淮星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要向您汇报一下新的……” 周占奎很快打断了她：“你先回来一趟，我给你安排一个要员保护工作。” “重要任务？什么内容？” “先保密，等你回来再说。”周占奎完全不管对方要汇报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赵淮星简直气结——她正打算把黄玫瑰的事情告诉周占奎，照她的估计，正常警察都会对这种案子产生警惕，并意识到会牵扯出一大串事件，而周占奎身为本辖区的领导，居然根本就不想听她的汇报，这也太荒唐了！ 唐宋明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猜出了个大概，他淡淡地说：“我事先早就提醒过你了。” 林普凯也说：“周占奎那家伙向来都那个德性，别对他抱什么希望。” 赵淮星叹了口气，说：“好，我先回去一趟，周占奎说给我派了一个‘要员保护工作’。” 徐家颖说：“胡栗刚刚给我发了讯息，他和李队等人已经跟本地的周占奎局长进行了会晤。估计你要保护的人就是我们吧？” 赵淮星眼睛一亮：“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用回去了。我只要跟你们在一起，就算是‘保护要员’了吧？” 徐家颖大笑：“对啊！” 唐宋明说：“恭喜你不用回去了。现在我也从手机上得到了一些特殊的信息，你们绝对想象不到黄玫瑰等人平时是怎么交流的。” 原来，只要在这个手机游戏里登录，游戏好友就会收到提示——【您的好友xxx已经上线】。 刚刚在游戏里走近过来的那个玩家，就是黄玫瑰的游戏好友。 那人朝黄玫瑰发来密聊信息：“听说你那边把张静华的位置信息卖出去了？” 唐宋明回复道：“是啊。有人出了高价。” 那人的虚拟人物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他再次发来密聊信息：“你们俩不是住在一起吗？张静华看到自己之前的住址信息被你卖了，会不会觉得很好玩？” 唐宋明据此可以确定，之前和黄玫瑰住在一起的人，就是张静华。 第393章 澳门风云（13） 在赌场内，黑老大已经连赢了七把，眼前的筹码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黑老大的脸上简直乐开了花，对面的荷官是个浅色卷发的俄罗斯妹子，远远地朝他抛了个媚眼。黑老大点了点头，扬起眼前斟满轩尼诗的水晶杯，向那妹子点头致意。 a先生来到他面前，神色自若，信手拿起一枚筹码，押在和黑老大同样的位置上。黑老大问道：“办妥了？”a先生点点头，摸出从周建新身上拿来的那块表，在黑老大面前晃了晃。 黑老大面露微笑，亲自为a先生斟了一杯：“庆祝你凯旋归来。” a先生略显尴尬，他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干的。是有人先替我做了，我只负责让他死得更痛苦些。” “哦？”黑老大好奇地扬了扬眉毛：“是之前那个女的？” “对。” “她居然能干掉周建新，真是人不可貌相。”黑老大像是忽然失去了赌博的兴趣：“走，把这些筹码都兑换成钱，我们该回去了。” “请留步。”一位身材高大，穿着高筒靴，戴着熊皮帽子的大鼻子男士出现在他面前，“二位干嘛急着走啊？多玩一会儿不好么？” 大鼻子男士一出现，荷官妹子脸上就露出了紧张的表情。黑老大猜出这大鼻子就是赌场内的高层，便笑道：“老了，玩不动了。回家睡一觉，明晚接着玩。” 他把筹码往柜台上一放，冲柜台内的人说：“兑换成美钞现金。” 柜台内的人坐着不动。 黑老大有些不耐烦：“怎么？输不起，所以不想为客人服务了？” 大鼻子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说：“不是她不想为你服务，而是你今晚赚的钱，已经超出了本赌场能承兑的现金额度。我们每晚能提供的美钞现金不能超过5000万。您如果全部兑换，我们可能会无法为其他客人……” “我们想要钱，之后赶紧离开。”a先生冷冷地说。 他已经靠在了大鼻子身边，一只手伸进怀里，西装下隆起一块，这是个颇具威慑力的姿势，别人可能会以为他衣服里藏着枪。 大鼻子忽然笑了：“两位，不要以为我对你们有什么敌意。事实上，咱们应该认识同一个老朋友。那位老朋友托我向黑先生问好。” 黑老大和a先生同时一怔。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识破了来历。 大鼻子解释道：“两位别慌，其实是那位朋友把两位的身份告诉我的。他现在就在楼上。” 他引着满腹狐疑的黑老大和a先生上了楼，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几名男女正围着一张桌子聊天。 桌子正中有一张画。画上有一棵古树，三只飞鸟，那鸟似乎是八哥，它们分别在画面对角线的两端，与画中虬曲而苍劲的树干相互支撑，使得整张画显得非常平衡。 右下角两只八哥正在激斗，似乎欲置对手于死地，剩下的那只八哥虽停在树枝上，却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下面的两只，似乎时刻准备参战，只是在找机会。 画上有几行字，写得是龙飞凤舞。 “鸜鹆飞争翅跳萧，急难枝上目如椒。写情若果通于理，何事助金思灭辽？” “活看哵哵噪枝头，想像传真艮岳秋。论世徒悲千载下，童谣早应出乾侯。” 除此之外，还有“活泼地”三字。 围坐在桌子周围的男女，都对这幅画很感兴趣。 黑老大的兴致也来了：“这是《鸲鹆图》，北宋徽宗赵佶的作品。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a先生说：“老大，您对古人字画也感兴趣？” “何止是感兴趣，我大半生赚来的钱，都用来买这些东西了。不过，这幅画我倒是真没有。” 他信步来到桌前，仔细端详着那副画，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除了血腥的八哥争斗场景，这棵占据画面三分之一的松树，画的是半枯半荣。松针如鬃，纤毫毕现；松果如铃，摇摇欲坠。正如赵佶在位时的中土大地。这画中神韵足矣，应该是真迹。另外，画中的文字，多是乾隆皇帝在这是1760年春天观览《鸲鹆图》时留下的。” 桌旁围坐的男女纷纷对他投以关注的目光，其中有人鼓掌大笑：“老黑，你终于来了！在下面玩得开心么？” “原来是吴先生，哈哈，难得在这儿见面。”黑老大上前与那人握手。 a先生多少有些疑惑——吴先生？之前并没有听黑老大提过这人的名字。 黑老大指着a先生说：“老吴，我来给你引荐一下，这位就是我们组织里的新秀，老a。” “前m国特种部队狙击手？今天真是幸会。”吴先生过来与a先生握手。 a先生觉得这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笑的时候只有眼睛在动，脸上的其他部分都没有变化。 黑老大介绍道：“你之前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无面人’的组织？” “嗯，听说过。” “老吴就是‘无面人’组织专门派来，与我们对接的人。我把他当成财神爷。” 原来如此。a先生显得非常恭敬。“无面人”组织远比黑老大的“黑市”要强大得多，只不过一直在中国寻找“合伙人”。黑老大即是他们拉拢的对象之一。 吴先生的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就好像戴了个蜡做的壳儿。在座的其他人也是一样。 “老黑啊，你们大老远的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们半个小时之前才得到消息，好在赌场老板也是我的朋友，我们就在二楼特意给你摆了一桌，在座的各位都是我们的好朋友。以后大家可以多亲近亲近。另外，桌上那张北宋赵佶的《鸲鹆图》，是今年刚刚到手的真迹。我知道你喜欢名人字画，这东西就送你了。” 黑老大干笑了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这次上岸的事儿没人知道，可人家“无面人”组织的情报网却迅速将此事报给了吴。吴还在这里为自己安排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接风宴”。 这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第394章 澳门风云（14） a先生把那副《鸲鹆图》收了起来，冲黑老大说：“老大，既然人家有诚意，咱们也就别客气了。先收了吧。” 黑老大盯着那画，他明白无面人组织不会轻易送别人东西，既然送这幅画给自己，肯定别有深意。 大概和画上的内容有关。 就在黑老大等人赏画的同时，a先生拿回来的那块表，正在悄悄发生变化。 精美的表盘之下，数个电子模块正在被激活，其中一个模块正在持续发出定位信号，另外一个模块处于录音工作状态，还有一个模块负责录音信号传输。 这块表来自周建新，像周建新这种做私人侦探的，少不得要遇上一些危险，这块表就是为了应付“紧急状况”而准备的。如果周建新身遭不测，处于昏迷或被绑架的状态，他的搭档就可以根据这块表为其进行定位。 目前周建新已把手表被拿走的事情告知了搭档，搭档进行远程操作，迅速将手表定位。 几经辗转，这个坐标发给了拉里，拉里又告诉了赵淮星。 赵淮星非常振奋：“走，我们去见一见这个抢手表的家伙。” 唐宋明警告道：“要小心，根据周建新的描述，这人可能和我们一直在追捕的黑老大一伙有关。” “不用怕，无论什么人，到了澳门都不可能逃脱。而且，我们还是有配枪的，这些枪都是一流的。我就不信他们的武器比我们更精良。”赵淮星一边说，一边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警枪。 唐宋明和徐家颖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忧虑的表情。 对黑老大及其党羽，他们可是见识过了，别说什么枪，人家连潜水艇都能搞得到，还从世界各地聘请前军方人员担任黑老大的“保镖”，不是一般人就能对付的。虽说澳门警方的实力与装备不错，但和黑老大等人相比，还是差了一截。 徐家颖说：“多叫些人吧？我们也跟你一起去。” 赵淮星摆了摆手：“我看不用了吧？附近就有巡警，我会多叫几个过去。你们在这儿等着就好。” 唐宋明眼珠一转，说：“我们几个见过黑老大的手下，还跟他们有过近距离接触，如果跟你一起去，可以帮你从人群中识别出来。这也算是一种‘技术支援’了吧？他们几个来这边就是为了这个。至于抓捕，我们不参与，随便你们怎么做。” 赵淮星觉得这倒可行，就同意了。“到时候你们可别瞎插手啊，受了伤我可管不了。” “放心，我们到时候绝对不会往前冲。” 唐宋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到时候会不会往前冲，可就不是由咱们说了算。等黑老大的人一开火，光靠你们几个，连撤退都难，到时候就有我们几个‘出手’的机会了。” “哥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提前做点儿准备。徐家颖他们几个，我估计都没带枪，这也是没办法。而牙医的诊所里有的是好东西，必要的时候，可以帮你自卫。就看你怎么利用了。” 唐宋明望了一眼桌上的药箱，说：“明白。” 在他们离开之前，唐宋明悄悄往自己的口袋里塞了几样东西。 …… 在那赌场里，吴先生又为黑老大引荐在座的几个人：“这几位是我们在北半球业务组的骨干，他们之前干过几次大的，听说过这几年在乌克兰发生的军火走私系列事件么？都是他们几个做的。” 黑老大眼睛一亮：“让ssu（乌克兰安全局）吃瘪的那几个案子，都是由你们几位策划的？” 其中一位站起来与黑老大握手：“您过奖了，其实ssu后期也发觉了，只不过钱和东西我们都到手了，也就无所谓。” 这人说得风轻云淡，但那案子的过程，着实惊心动魄。 2020年11月，乌克兰安全局在记者的询问下被迫承认了一件事，这些年来，乌克兰境内保存的军火，以及相关科技成果，都在不断被人窃走。 比如，就目前乌克兰海关查扣的东西来说，最贵的一个是军用发动机，价值高达近百万美元，这玩意儿是从乌克兰的“拳头产品”之一——米-8直升机上偷拆下来的。 被偷走的军火及相关部件，从不受乌克兰海关掌握的非法中介机构倒运并走私到国外，这些非法中介机构会伪造相关文件，将盗走的飞机零件与军火等物伪装成国防公司从独联体国家或中东地区“进口”的装备，并运入相关目标国家。 这种事件，直到2017年才被发现。当时，有两名乌克兰女性打算把一门30mm口径的ak-630六管机关炮偷运到波兰去，结果被波兰的海关人员逮捕。在同一年，俄罗斯联邦安全局也逮捕了一个军火走私团伙，这些人主要从乌克兰偷运武器出来，当场被缴获的武器高达323件。 然而，就在乌克兰安全局逮捕了那两姐妹之后，立刻遭到了报复式的大规模盗窃。 就在那一年的六月份，在乌克兰国防工业集团下属单位——利沃夫航空维修厂内，发生了一起盗窃案，正在厂内进行大修和现代化升级的几架米格-29战斗机被曝丢失了大量机身组件和零部件，此外，还有一架战斗机直接失踪，有中东媒体指出，有一架米格-29战机经叙利亚被转移到了利比亚，疑似就是乌克兰丢的那架，迄今为止，乌克兰国防部还没对这一报道发表任何评论。 从逮捕那两姐妹到现在，乌克兰的飞机维修厂内一共发生了4架米格-29失窃案。这机架战斗机换算成钱的话，大概高达6000—8000万美元。 而那对被捕的姐妹，之后也从乌克兰的监狱里“失踪”了，不知道后来去了哪里。乌克兰安全局的人搜遍全境，都没能找到她俩。 吴先生指着面前的两位女性说：“这两位是谭雅和卓雅，前乌克兰行动组的组长，之前在乌克兰做了不少事，后来不幸被捕，之后由靠自己的力量逃出来了。” 第395章 澳门风云（15） 黑老大会心地一笑，上前与这两位握手：“幸会。” 谭雅和卓雅都戴着颇具乌克兰风情的熊皮帽子，穿着高筒皮靴，两人相貌相仿，谭雅较为高大，个子比黑老大还要高出半头；卓雅身材较为较小，发色偏黑，与东亚人相差无几。 她们俩朝黑老大笑了笑，谭雅说：“黑先生，您身边有电子窃听设备。” 黑老大一怔：“我身上要是有电子窃听设备，警察早就把我抓走了。” 然而谭雅还是坚称他身上有电子窃听设备，她态度非常坚决。 卓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方盒子，“这是一台电子信号监测器，我们当年就是因为身边的东西被装了电子窃听设备，而我们没能及时发觉，这才被乌克兰安全局的人抓到。逃出来之后，我们身上都带了这种检测器。只要有窃听设备发出的信号，它的提示灯就会亮，我们就会知道。您身边应该带了类似窃听器的设备，可能您自己都不知道。” 黑老大半信半疑，他把身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拿了出来，吴先生也让自己的手下带着设备去检查，但没搜出什么窃听设备。 卓雅和谭雅的检测器依然提示有窃听设备，提示灯闪个不停，比张信哲还多一点信仰，比五月天还多一点倔强。 黑老大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转向a先生：“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可疑的东西？”a先生一摸口袋，摸出了从周建新身上拿到的钱包和手表。 检测器的提示灯陡然变得更亮。 “就是它！”谭雅把那手表抓了过来，检测器发出了凄厉的提示音。 吴先生赶紧捂住了耳朵：“这是什么声音？！快让它停下来！” 谭雅解释道：“这是‘破坏音’，它对窃听设备的损害极大，如果窃听者正戴着耳机窃听，这声音甚至会破坏其听觉神经。” 黑老大紧张地问：“接下来怎么办？这里估计已经暴露了，我们得赶紧离开吧？” 吴先生说：“您放心，我们会马上安排您离开，请跟我来。” 黑老大收起那副画，跟着吴先生往后面走了。 其他人都跟在他后面。a先生也想跟过去，却被谭雅和卓雅拦住了。谭雅说：“建议您走另一条路，您可以按照之前跟你们自己人约定的逃生路线逃走。” a先生的脸上挂了一层严霜，他明白了，因为那块表的事，黑先生现在不再信任他。 a先生心里有苦也说不出，谁能想到想到那块表上会装窃听设备啊？ 赌场大厅的灯骤然灭了。下面正在赌钱的人一片哗然，赌场老板高声喊道：“大家不要慌，估计是电力系统故障。我已经叫人去修了，但修理需要时间。想继续玩的朋友可以留下来继续，不想玩的朋友可以先过来兑钱。” 这是一种手段，在黑暗中，黑老大等人可以安然撤退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此之外，如果警方的人已经到了，这种黑暗也可以拖延时间。 a先生下了楼，他也顾不上兑换自己手里的筹码，就随便往柜台上一放。随后就朝门口跑。在出门的时候，他把周建新的那块劳力士随便往某个客人的口袋里一塞，随后便赶紧离开，那人居然毫无察觉。 a先生上了街，从周建新的钱包里摸出一张钞票，在路上拦了一辆计程车，朝港口的方向去了。 出租车刚刚发动，赵淮星就带人包围了赌场。 徐家颖抬头看了看赌场上方挂的牌子：“这家赌场的名字真怪……‘卡拉什尼科夫’？看上去倒是有点儿眼熟。” 唐宋明笑道：“这是前苏联武器设计大师的名字。这里的人要么就是前苏联军队出来的人，要么就是前苏联武器爱好者。” “两者皆是。”一位戴着熊皮帽子的大鼻子男士从赌场里走了出来，向众人微微躬身：“鄙人是这家赌场的经营者，你们可以叫我老卡。” 徐家颖皱眉：“你不会真叫卡拉什尼科夫吧？” “我的俄文姓氏确实是这个。我的中文名字叫‘卡卡’。” “卡卡？看来您还喜欢足球？有个问题想问您，我是本地警局的警员，我叫赵淮星。”赵淮星一边说一边亮出证件：“今晚您这里有没有来过可疑人员？” 大鼻子故作神秘地说：“其实……来赌钱的人，哪个不是可疑人员？” “好，说话够幽默。我们要带人进去搜，请你告诉你的人，要好好配合。” “没问题。不过我们这里已经停电了。各位有手电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们几个。” 他还真拿出了几个手电。 “谢了，我们自己有，不劳您费心。”徐家颖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玲珑的战术手电，她还递给赵淮星一个。 这次来澳门行动，按规矩，她和张一钊出来的时候没有带枪。但战术手电不属于武器，当然可以携带。 其实如果操纵熟练的话，战术手电在某些人手中也可以产生一定的自卫效果。只不过要看是什么人。 大鼻子把他们放进赌场。众人进场之后，发现这里分为上下两层。他们商量了一下，准备分成两组，分别在大厅和楼上开始了搜查。 拉里说：“赵淮星的保镖给我发来讯息，手表的定位信号最终是出现在这里的，最后消失了，此外，窃听装置也被破坏，他自己的耳朵也差点儿被一种奇怪的声音震聋，幸亏那手表里的通讯模块信号不稳定，传过来的声音断断续续，他才没受到更大的伤害。不过，手表的秘密有可能已经被人发现。” 唐宋明说：“如果我是黑老大，会选择马上逃走。他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 赵淮星却说：“我觉得没那么夸张吧？我们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在这儿搜搜，估计能找到他们。” “那我去监控室，这大厅里有四个监控摄像头，我觉得一定能拍下黑老大。”张一钊刚要走，赵淮星就把他拦住了。 第396章 澳门风云（16） 赵淮星说：“慢着，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么？你们只负责提供技术支持，我们澳门警方才是主力。监控室你就不用去了，我会让别的同事进去。” 按事先做的约定，张一钊等人确实不能“出手”，只能“协助”。 张一钊无奈地耸了耸肩：“好，随便你。” 不光是他，徐家颖等人也都被“边缘化”了。所有内地来的人，都只能站在赌场内，眼睁睁地看着赵淮星等人展开搜寻。他们什么忙都帮不上。 唐宋明觉得无聊，他看到柜台前码着成堆的筹码，便走过去问：“这些筹码是做什么用的？” 柜台内的俄罗斯妹子答道：“是用来兑换现金的。” “这么多筹码，肯定不少钱吧？” 妹子点头：“是一位客人放在这里的。我还在奇怪，他怎么不兑换就跑了。” 唐宋明来了兴趣：“那人长什么样子？” 妹子形容了一下那人的相貌，唐宋明一怔，从妹子的描述来看，这不就是a先生么？既然那个杀胚来了，黑老大应该也不会远！ 拉里凑了过来：“周建新的搭档又有新的讯息——那块表的信号还在这赌场里。” “定位系统没被烧坏？” “破坏的主要是窃听系统。定位系统还在正常工作。” “可是，既然人家发现那块表有问题，肯定不会把它随身带着吧？换成是我的话，早就扔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那块表正在缓慢地移动，像是有人在携带着它。” 唐宋明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也许是丢在地上之后被别人捡了，也许是戴在某只小狗的脖子上了。我刚才已经说过，那帮人不会继续留着那块表的。” 两人正在争论，赵淮星走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拉里解释了一下，赵淮星眼睛发亮：“太好了，那就说明人还在这里。这赌场不大，只有两层，我们加大排查力度，用不了多长时间，整个赌场就会排查完的。” “行，祝你们好运。”唐宋明退回到角落里，环抱双手冷眼旁观。 他看出赵淮星这人心地不坏，也是个有拼劲的警察，但跟黑老大等人斗，光凭拼劲和韧劲是没用的， 果然，楼上一层的“vip区域”已经搜查完毕，没发现可疑人员的踪影。 又过了十几分钟，楼下的客人们也排查完毕，依然没有发现。 赵淮星的额角见了汗：“不可能！我们来的速度已经够快了，马上进行第二次排查。另外，监控室那边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去监控室的同事回来报告：“没任何发现。这里的监控安装简直一团糟，居然把监控装置的电源线与照明电源线接在一起，现在照明电路短路了，监控设备整体瘫痪，无法启动，不但拍不了监控视频，就连以前拍的视频也无法调取。” 赵淮星急得团团转，如果监控设备不能启动，就只能干等着把电路修好。时间就这么一分一分地耽误掉了。 赌场老板就在不远处旁观，看着赵淮星等人什么都做不了，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他之前受了无面人组织的委托，要给来搜查的警员们制造一些麻烦，尽可能拖住他们，为黑老大等人安全离开争取时间。照现在来看，事情正在朝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张一钊插嘴道：“你们可以把监控设备交给我，就算没有电，我也可以设法把里面已经拍下的录像调取出来。” 赵淮星勉强同意：“这算是技术支援，你去吧。” 张一钊走进监控室，开始忙碌。 老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朝站在人群中的两名大汉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会意，慢慢地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在那两人离开之后不久，守在赌场门口的林普凯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铛啷啷”声，紧接着，大厅内似乎变得更暗了。 他回头一看，有两名大汉正在关闭赌场的卷帘门。 “喂，你们在干什么？！”林普凯走向门口，但那两人看到他过去之后，手里的动作更快了。 “都聋了吗？谁让你们关卷帘门的？”林普凯威吓地将手伸向怀里，假装自己带了枪。 根据他以前当警察时的经验，绝大部分歹徒在看到这一动作后就会吓得停下来。 可那俩人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对林普凯报以嘲弄的表情，其中一人甚至还掏出手枪，对准了林普凯。 林普凯傻眼了，他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有枪。 “小心！”赵淮星冲了过来，一把将他扑倒在地。 “砰！”那人开了一枪，随后转身就跑，他的同伙紧跟在他身后，两人冲进了大街上的人群之中。 林普凯忙扶起赵淮星，问：“你没事吧？！” 赵淮星红着脸起身检查自己身上：“没事，那一枪没打中我。” 徐家颖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说：“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尖叫，似乎那一枪还是打中了某个人。” 她一回头，发现赌场老板正慢慢地倒在地上。原来，刚才那大汉忙中出错，没打中赵淮星或者林普凯，却打中了自己的老板…… “你们快抢救伤员，那个开枪的凶徒，我必须追回来！”赵淮星掏出警枪，追出了赌场大门。林普凯怕她有事，也跟着跑了出去。 徐家颖蹲在赌场老板身边，努力为他止血。这老板捂着自己小腹的伤口，哭笑不得。他本来想阻止这些警察办案，没想到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唐宋明凑过来问：“他伤得怎么样？” 徐家颖答道：“没伤到要害，但血流不止，要先想办法止血。” 柜台的俄罗斯妹子跑了过来，看到老板受伤，立刻惊呼起来。 唐宋明问：“你们这儿有急救包么？” “楼上有，我马上去拿。请你们照顾好我们老板。” 妹子噔噔噔跑上楼去了。 唐宋明扫了一眼四周，冲徐家颖说：“你帮我留神周围，我问他几个问题。” 徐家颖会意，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唐宋明。 那老板冷不丁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随后，自己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第397章 澳门风云（17） 唐宋明等赌场老板进入了意识模糊状态，便低声问他：“黑老大有没有来过你们这里？” 赌场老板两眼无神，断断续续地说：“谁是……黑老大？” 唐宋明这才想到，黑老大在此地出没，有可能使用化名，于是就换了个问题：“今晚有没有一个姓黑的人来你们这里？” “有。”老板表情呆滞地点了点头。 唐宋明接着问：“他进赌场的时候，什么人跟他在一起？” “一个被称为‘老a’或者‘a先生’的家伙。” “那家伙是外国人吧？长得高高大大，身体肌肉非常发达？” “是的，那人身上好像还藏了枪。” “他们俩后来去了哪儿？” “a先生就是在你们离开之前，从赌场正门出去的。至于黑先生，他是跟……跟……那些人一起走的。” “哪些人？” “就是……就是……”赌场老板的额头上渗出汗来，“我求求你不要再问了，我的脑子里好乱！” 之前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一般被催眠之后的人都会对唐宋明言听计从，几乎从未出现“不愿意回答问题”的人。 唐宋明判断这有可能是某种“禁忌”，大概和心理暗示之类的有关。这赌场老板要么就是被人做过催眠，要么就是有比较大的心理阴影。 “哥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问他是不是无面人组织的人。” 唐宋明问了之后，赌场老板无奈地点了点头：“是，就是他们。” “哥哥”的方法比较极端，也比较凑效，直接提出答案，让对方去肯定或否定，比向对方提问要好得多。 唐宋明又问：“他们通过什么方式走的？要去哪里？” 赌场老板再次“迟疑”了起来，唐宋明只得换了一个问题：“你知道a先生要去哪里吧？” “不能确定。但听他们说过，是离这里很近的港口。” 唐宋明朝本地的一名警员询问道：“离这里最近的港口在哪儿？” 那人说了方向，唐宋明马上跑向大门，准备去港口寻找a先生。 徐家颖急道：“我也要去！” 唐宋明摇头：“你去了没用，老老实实留在这里，赵淮星他们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说完他就跑进了正往外涌的人流之中。 徐家颖想要追过去，奈何现场的情况非常混乱，自从赌场老板中枪之后，所有来赌场赌钱的人都乱了。人挤人，人踩人，争先恐后地往外面挤。她找了半天，没看到唐宋明的影子，只得退了回去。 张一钊从监控室里出来，脸上带着洋洋自得的表情。 徐家颖问道：“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进展？当然有，我把他们的监控系统重新启动了。这帮孙子，居然敢在行家面前装傻。他们那个监控系统的牌子我认识。主机侧下方装有ups（不间断供电备用电源），就算是停电了，也可以持续工作一段时间……” “说重点。视频拿到了么？” “也不能说完全到手，还需要回去之后用专门的机器转码处理一下。”张一钊掏出一个硬盘：“视频文件都被我拷贝在里头了。” “好，你现在不能马上解码？或者说直接在那台监控系统上看？” “不能。视频文件刚刚提取出来，ups里的电就给用完了，系统重新关闭。另外，我手头这台电脑没装解码用的软件。需要回去搞。” “好吧。”徐家颖略有些泄气：“现在咱们俩该做什么？我不想在这里干站着。我想去找黑老大。” “唐宋明呢？” “他已经去追a先生了。” “他知道a先生在哪儿？” “好像是在附近的某个港口。” “我们也去！”张一钊把硬盘收了起来，他觉得在这种事上总不能让唐宋明抢了风头。 …… 在一辆丰田“阿尔法”公务车上，吴先生为黑老大端上一杯香茗，这车的内部空间很大，足够他们所有人坐下。 这辆车已经出了赌场所在的街区，然而并没有驶向港口，而是驶向相反的方向。 黑老大问：“我们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吴先生笑道：“是啊。而且那个人可是您的老相识了。自从知道您来这里之后，那个人一直期待着和您好好聊聊。” “这么说来，应该是我的故人吧？”其实黑老大更担心是仇人。 “确实是故人。而且你们俩之前还有过很深的渊源。” 黑老大皱眉，他半开玩笑地说：“您就别卖关子了。搞得我心里怪痒痒的。” 吴先生摆了摆手：“那个人再三强调过，在你们见面之前，不允许我透露其身份。您就再等几分钟吧。” “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再等等。”黑老大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既然吴先生介绍了这么多人跟他认识，还送给他那么贵重的字画，很明显是要把很重要的“业务”交给他。既然如此，肯定不会让他去见什么仇家。 可要说“故人”，他在澳门的故人死的死，被抓的被抓，都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他实在想不出会有谁想和他见面。 公务车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建筑物前，这里似乎是仓库，门口有拎着电警棍的保安在巡逻。 仓库的大门自动向上升起，公务车驶入大门，门又在车后降下。 仓库内一片漆黑，黑老大感觉一种压抑感扑面而来，让他极不舒服。 公务车停了下来，随后，像是有人吹了声口哨，仓库天花板上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 借助这些灯光，黑老大看到仓库内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箱子，有的箱子敞开着，露出里面亮闪闪的金属物体。 他的心狂跳了起来。 有枪支，有弹药，有飞机上使用的发动机，有雷达天线，甚至还有完整的坦克、装甲车！ 吴先生一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边说：“欢迎来到我们的‘销金窟’，我向你保证，这是亚洲地区最大的走私军火仓库。” “这应该不是全部吧？” “当然不是。公海上还有几艘船，那里面的东西才是大头。对了，我要带你去见的人，就在前面。”吴先生指了指仓库深处的一个人影。 第398章 澳门风云（18） 黑老大疑惑地看着仓库深处，他觉得那个人影非常苗条，仿佛是女性。 心脏似乎瞬间收紧，他想起了一个人。 那人袅袅婷婷地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小黑，这么多年不见，你还过得好吧？” 黑老大的腿瞬间发软，他推开车门，在那人面前跪了下来。 “老师。” 对方笑了笑，将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踩在他的头上。 黑老大连大气都不敢喘。 被他称为“老师”的人淡淡地说：“我还没死，你是不是很惊讶？” 对方用力一踩，黑老大的前额几乎贴在了地板上，但他的口气还是很恭敬：“老师洪福齐天，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死。” 对方把脚放了下来。“我事后查过，倒也不是你出卖我的，那帮孙子应该只是碰巧去了那边。不过，你倒是跑得快。” 对方忽然一脚踹在黑老大的脸上，把他踹得往后一仰，但他很快又把身子挺直，之后继续恭恭敬敬地跪拜在对方面前。 “我……当时没办法。他们人多，而且有枪。事后我又在您住的地方找了很多次，您都不在，我觉得您应该是平安无事地走了。老师您这么大能耐，肯定不会有事。” 吴先生搬来一张太师椅，对方大剌剌地坐下。 “我没被他们折腾死，不过也差点儿把命丢了。你起来吧。看在你之后又去找过我的份儿上，之前的事情，刚才那两脚就算抹清了。” “谢老师！”黑老大这才起身。 无面人组织的人都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对他们来说，中国人的“师徒关系”还是一个比较陌生的领域，他们很难理解。 吴先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警察已经来了赌场，你留下来的两个枪手没能成功，还误伤了大鼻子。警察把大鼻子带去问话了。赌场的秘密可能会被问出来。另外，有人拿走了监控录像。” “大鼻子身上已经被人提前上了‘预防措施’，他不会把最核心的内容交代出来。至于其他的，你这个老板应该知道该怎么处理。”吴先生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 在赌场中，柜台内那位年轻漂亮的俄罗斯妹子收起了电话，她拎起自己的手包，准备离开。 但在离开之前，她悄悄地按下了柜台内的某个按钮。 柜台内，一组倒计时装置开始悄然运转。 除了那大鼻子之外，赌场里没人知道这妹子才是赌场的真正运营者。 这里其实是无面人组织的地下接头地点。而这俄罗斯妹子也是无面人组织内的骨干分子。 妹子快步向赌场大门走去。现在还有不少客人在争先恐后地往外挤。她挤进人群，随着人群出了赌场大门。 只要离开赌场，就可以摆脱那帮警察了。 虽然这么多年苦心经营，这赌场已经小有规模，但该抛弃还是抛弃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她走向街边停放的一辆轿车，但她刚打开车门，还没进去，就听到旁边有人说话。 “这么急着离开啊？” 唐宋明来到了她的车门前，微笑着看着她。 俄罗斯妹子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心慌，她强笑道：“是啊，今晚店里一团糟，老板都被带走了，我们留下来也没事做，不如赶紧回家。” “那方不方便捎我一程？我去前面港口。” “抱歉，咱们不顺路。” “离这里很近，就在前面……” “对不起，咱们不熟，我从来不让陌生男人上我的车。”妹子冷冷地拒绝了他，随后钻进车内，准备关上车门。 “别急着走嘛。”唐宋明忽然一手抓住了车门。 妹子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她怒视着唐宋明：“你们有坏人不去抓，准备对付我这个无辜的人吗？” “你应该明白，既然你们老板已经被抓，你也会成为嫌疑人。现在你是走不掉的。” 妹子咬了咬嘴唇，说：“你们这些人好奇怪，我只是个打工的，又不是这里的老板，你们有什么疑问该去找老板说。” “您不就是老板么？那个大鼻子其实只是个傀儡吧？别人可能看不出，但要想瞒过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大鼻子每次回答我问题的时候，都要往你的方向看看，那明显是在看你的反应。” “或许只是他喜欢我，其实他私下里骚扰过我很多次，如果他再骚扰我，我就会报警，你也一样，如果你再纠缠我，我就会大喊，把警察招来，然后对警察说你对我进行性骚扰，你觉得你能怎么解释？” 唐宋明不慌不忙地说：“那你可以试试——你旁边就有警察。” 赵淮星出现了，她死死地拽着一名大汉，这大汉的手已经被上了手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来吃了不少苦头。 这正是刚才开枪的大汉。 至于他的同伙，则被林普凯双手反剪拽了过来。 俄罗斯妹子的脸色一沉——她没想到这俩人会这么容易就被抓回来。 赵淮星毕竟是本地警员中很强的一位，而那俩人只是无面人组织里普通的枪手，对本地地形又不熟，赵淮星很轻易地就绕近路赶在了他俩前面。那俩人根本没什么准备，被赵淮星打了个突然袭击，俩人连枪都没来得及掏出来，就被身手矫健的赵淮星制服。随后赶到的林普凯都没来得及出手。 赵淮星把其中一名大汉拽到车前，指着那俄罗斯妹子问道：“你认识这个人吧？” 大汉点头。 妹子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大汉吓得往后缩了缩。 赵淮星说：“别怕，只要你老实交代，就算立功表现，我可以为你争取宽大处理。” “真的么？那我就招了！”大汉赶紧说：“那女的就是赌场里的背后大boss，那个大鼻子只是平常打理杂事的手下。” 赵淮星拍了拍车门：“请下来吧。我会带你到我们局里走一趟，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将来都会成为法庭上的证据。” 第399章 澳门风云（19） 赵淮星再三催促，那妹子还是没有下车。不但没有下车，她还悄悄把手伸进兜里，按了手机上的一个按键。 手机的快捷拨号功能启用，很快，有人接了电话。 她忽然大声说：“你们无权把我抓走，我是俄罗斯公民，你们要抓我，需要去俄罗斯大使馆提出申请！” “您这说的是哪个时代的话啊？八国联军入侵中国时期的吗？”赵淮星冷笑道：“像您这种情况，属于形迹非常可疑，且与重大刑事案件有关联的，我们澳门警方完全可以先将您带回去问话，再通知俄罗斯领事馆。” “放屁！根本没这条规定，你们无权把我带走！”那妹子显然不配合，甚至用力一推，居然把唐宋明的手推开了，唐宋明一怔——他觉得对方的力气简直大得惊人，与其娇滴滴的外形完全不符。 赵淮星冲上去要把车门拉开，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妹子马上把车门关死，随后开始发动汽车。 赵淮星马上掏枪对准了那妹子：“马上停车，否则我要开枪了！” 那妹子伸出右手，向赵淮星伸出中指。 赵淮星勃然大怒，马上向车内开枪，不过她没对着那妹子，而是对着副驾驶的位置开枪。 没想到枪响之后，车窗玻璃几乎完好无损，只多了一个斑点。那妹子狞笑着看着赵淮星，狠狠地踩下了油门。 “小心！”林普凯和唐宋明赶紧把她往旁边一拽，车紧擦着他们三人飞驰而过。 但被抓来的那两个大汉就没那么幸运了，车重重地撞在二人身上，两人几乎斜着飞了起来，后背撞上街上的栏杆，其中一人当场吐血，另一人的手和脚都被撞得扭曲变形。两人在地上痛苦挣扎了一阵，不再动弹。 “当街杀人，眼里还有法律吗？！”赵淮星气得再次开枪，她每一枪都朝着车窗前风挡玻璃射了过去，但每一枪都没能打穿玻璃。 那妹子得手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开始在街上倒车。准备进行下一轮撞击。 瞧她的架势，似乎是打算把赵淮星等人全都轧死在轮下。 街上的过往行人都慌乱地朝远处跑去。现场只剩下唐宋明、林普凯和赵淮星。 赵淮星还想继续朝那轿车射击，但她枪里的子弹已经打完。 “别打了！快跑！”唐宋明和林普凯架着她就往远处跑，赵淮星气得大叫：“不行！不能放任这种罪犯在澳门的大街上行凶！” “先保命啊！我已经跟你们局里的人打了电话，会有人过来帮忙的，别硬碰硬，那可是防弹轿车。”林普凯话音未落，对方已经驾车再次冲了过来，这次的势头比上次还要猛。 唐宋明机智地指了指旁边的栏杆，三人迅速闪身到栏杆之后。 轿车飞速驶来，以疯虎一般的势头撞上了栏杆，它的发动机盖都开始变形、开裂，栏杆也被撞得弯曲，但栏杆后的唐宋明等人倒是安然无恙。 “得夸一下你们澳门的市政工程，这栏杆够结实！”眼瞅着这栏杆已经严重损毁，恐怕不能再撑第二下撞击，唐宋明一挥手，三人又朝另一段栏杆跑了过去。 在栏杆的另一侧，轿车的引擎正发出咆哮，车身缓缓后撤，车头对准了唐宋明等人，似乎准备再次发动撞击。 林普凯灵机一动，说：“分开跑！咱们仨分别朝三个方向跑，逃生的希望大一些！” 赵淮星觉得有理，便飞快地向对面的小街跑去。唐宋明躲在栏杆后面，林普凯转身跑向赌场。 赌场内留守的几名警员，在听到外面的枪声之后已经冲了出来，但现场一片混乱，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轿车原地胡乱转了几圈，随后对准了赵淮星，并加速追了过去。 赵淮星听到身后引擎声大作，回头一看，那车居然朝着自己追过来了，顿时醒悟，林普凯这法子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馊主意，如果躲在栏杆后面，至少还能捱过一时，但从栏杆后面跑出来，就等于又落在了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 眼下她已经无法再往回跑，只能拼命继续往小街里冲。 轿车的发动机已经开始冒烟，但仍蛮横地冲进了小街之内，距离赵淮星已经没多远了。 赵淮星忽然看到小街前面居然出现了一堵墙！原来，她在惊慌失措之下，误选了一条死胡同。赵淮星暗骂自己废物，但眼下已经来不及跑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迎击。 在对方冲过来之前，她摸出新弹夹，重新装弹。 轿车内的人再次踩下油门，发动机喷出一股浓重的烟，朝赵淮星猛扑过来。 此时此刻，赵淮星的手居然有些发抖。 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夺走了赵淮星手里的枪。 夺枪的人是徐家颖！ 徐家颖冷静地瞄准对面的车，并提醒赵淮星：“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这儿交给我。” 随后，她举枪就射。 她并没有射击驾驶员，而是对准那已经开裂的发动机盖，把弹夹内的子弹全都打了出去。 子弹引发了发动机内部故障，原本飞驰中的汽车居然开始减速，当它快冲到徐家颖面前时，已经慢得跟小孩玩具车差不多了。 车内的人慌了，试图打开车门逃生，但这小街极窄，车虽然能冲进去，但车门却无法打开。 她急中生智，打开车顶的天窗，强行钻了出来。 “不许动！”徐家颖飞身跃上车顶，准备抓人。 但就在这个时候，附近的屋顶上忽然响起枪声。 徐家颖旁边的汽车后视镜被打了个粉碎，徐家颖吓了一跳，赶紧缩了回去。 屋顶上的人持续射击，但其枪法显然比徐家颖差了一些，虽然是连发的自动武器，但没有一发子弹能击中徐家颖。 徐家颖举枪准备反击，但弹夹已经射空，她也无可奈何。 赵淮星又摸出一只装满了的弹夹，朝徐家颖丢了过去，徐家颖接住弹夹，准备再朝屋顶上射击，但屋顶上已经安静了下来，之前朝她射击的枪手似乎已经逃走了。 外传 驱魔录像（1） 秋天里的一个早上，徐家颖端着一摞文件，敲了敲刘水的门：“刘队，我给你送资料过来了。” 屋内没人应声。 徐家颖这才想起来，刘队去医院了，现在还没回来。 她直接推门进去，把那一摞资料放在刘水的办公桌上，刚要离开，却发现刘水桌上摊着一封信，信上有奇怪的二维码。 她扫了一眼那封信，似乎是关于唐宋明的。 关于小唐的过去？徐家颖一下子来了兴致，她匆匆用手机扫了一下那二维码，瞬间打开了一个网盘文件夹。 文件夹内有大量视频文件，徐家颖的目光被其中一个吸引住了。 这个视频文件与其他的不同，其他文件仅有数字编号，而这个文件却有文字命名。 “驱魔”。 “驱魔？都二十一世纪了，早就破除封建迷信了，还有这种东西？”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徐家颖打开了文件。 视频显得较为模糊，似乎是某种老式dv机拍下，之后转至数字格式。 镜头里出现了男孩清秀的面孔，与现在的唐宋明相仿，只不过稚嫩、青涩多了。 徐家颖不觉一笑——这小子从小就长这德性啊。 小唐宋明似乎正在摆弄那台dv机，摆弄了半天，总算把它摆好。 他对着镜头，一本正经地说：“两天前，我从严教授的笔记里找到了关于催眠术的记载。教授这两天都在外地开会，我闲着没事，把他的笔记读完了。根据我个人的体会，教授关于‘催眠术速成’的理论基本上是可行的。但是也有可能会产生一定的副作用……具体情况未知，大概是因人而异。目前我还没觉得自己受到了什么副作用的影响。可是我现在有种想试一把的冲动，但研究所里的工作人员都不愿意陪我做这个试验，我想看看这里的病人有没有人愿意当我的试验对象。” 徐家颖忍不住皱眉，她没想到唐宋明小时候居然会这么淘气，刚读了两天关于催眠术的笔记，就自信满满地去找人做试验？万一出了危险该怎么办？ 她转念一想，这文件不会有问题吧？照现在来看，明明是关于“催眠”的内容，怎么会命名为“驱魔”？ 难道是在之后做试验的过程中出了问题？ 镜头一转，小唐宋明来到了一座铅灰色的建筑物前，他熟练地输入密码，大门自动打开，唐宋明进去之后，感应灯亮起，出现在镜头前的，是两排透明的“玻璃隔间”。 每个“隔间”内都有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有的愁眉苦脸，有的面目狰狞，在看到唐宋明之后，这些人忽然都兴奋了起来。 “小孩，快到我这儿来！”“叔叔请你吃棒棒糖！” 小唐宋明似乎也被这阵势给吓住了，他怯懦地从怀里掏出一只袋子，对那些人说：“我这里有一个试验，如果有人能帮我完成，我会拿一些东西作为报酬。” 有人喊道：“什么报酬？你那白嫩嫩的小屁股吗？” 周围的人都奸笑了起来。他们大喊着朝唐宋明冲去，但却被透明的墙壁阻隔，无法冲出来，但有的人似乎已经疯癫，他们频繁用头撞击墙壁，直到头破血流，却仍未停下。 小唐宋明被吓得连连后退，后背几乎贴上了墙。忽然间，后面有一只手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的肩膀。 原来，所有的透明墙壁并非完全密不透风，上面都有通气用的圆孔，后面那人是从圆孔里把手伸了出来，抓住了小唐宋明。 “放开我！”小唐宋明尖叫了起来。 那人怪笑了起来，忽然用力，把小唐宋明提得双脚离地。dv机也脱手摔在了地上，镜头正朝着上方。 小唐宋明奋力挣扎，但却无法摆脱，那人用力把他往那个圆孔里拽，他用力过猛，把小唐宋明勒得脸都紫涨了起来。 “撕啦”一声响，小唐宋明的上衣被扯得撕开，小唐宋明掉在了地上，头撞上了地板，他似乎晕了过去。 周围的“病号”们都在鼓噪，他们似乎更希望小唐宋明就此死去。 没过多久，小唐宋明醒了过来，他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却变了。变得阴狠了起来。 他来到墙边的一个木箱子前，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的一排闸门式的开关。 之前躁动的“病号”们，有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纷纷开始往后缩。 只有之前抓住他的那人没有后退，甚至还解开裤裆，朝着唐宋明撒了一泡尿。 小唐宋明拉下其中一个闸门。 那人忽然尖叫了起来，并倒在地上，开始浑身抽搐。 “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唐宋明并没有停手，相反，他逐渐调整闸门，似乎要把“惩罚力度”提升。 那人双眼翻白，口吐白沫，身体扭曲，似乎离死不远了。 小唐宋明这才慢慢地把闸门复原。 那人瘫软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小唐宋明冷冷地扫了周围一眼，凡是被他看到的“病号”，都吓得不敢抬头。 屏幕前的徐家颖也有些惶惑——她隐隐觉得小唐宋明那略显矮小的身躯里，似乎藏着接近成年人的灵魂。 小唐宋明再次扬起手里的袋子：“你们谁愿意帮我做这个试验？我这儿有点儿酒，平时严道森那老家伙不允许你们碰这种东西吧？” 在这种“特殊病患”的居住区，酒类是绝对的禁忌品。酒精不但会削弱某些药物的疗效，还有可能刺激某些病患的神经。 但对于很多人来说，酒实在是莫大的诱惑。 有不少人又开始凑了过来。 有一个“病号”大着胆子说：“请问是什么试验？” “我想试试刚学的催眠术能不能派上用场。你想当试验对象吗？只需要全程不反抗就可以了。” 那个“病号”赶紧摇头：“我不敢当。但我可以向你推荐一个很好的试验对象。”他的手指向最里面的“隔间”：“那里有个很有趣的家伙，非常适合你。” 小唐宋明往里面望了一眼：“我听严教授说过，越是关在深处的家伙，越危险。” 外传 驱魔录像（2） 那“病号”眉飞色舞地说：“没错，那家伙是我们这个病区里最危险的一个！刚被送进来的时候，折腾了好大一阵子，后来四五个医生合力才把她按住，还给她打了镇静剂，现在才老实多了。如果你对她催眠，她肯定不会反抗。不过，你要接近她的话，一定要小心。” 小唐宋明一怔：“为什么？” 那人故作神秘地说：“我听说，这家伙是被恶魔附体了。” 小唐宋明似乎产生了兴趣：“听上去是个很好的试验对象。好吧，感谢你提供这条线索。赏你个小礼物。” 他把一件东西通过通气圆孔，塞进了那个“病号”的“隔间”之内。 那“病号”捡起来一看，有些傻眼：“这特么不是果啤吗？！这东西不含酒精啊。” 小唐宋明冷笑道：“你还以为我真会给你们提供含酒精的饮料啊？严教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骂死我。” 那“病号”骂骂咧咧地缩了回去，独享那瓶果啤去了。 其实，就算是不含酒精的果啤，在这里平常都是见不到的。能喝上一瓶，已经是难得的享受。 小唐宋明拿起dv机，来到最里面的隔间，只见里面蹲着一个人。 这人披头散发，双手被合成材料制成的束缚带捆在一起，双脚的脚脖子上各有一条锁链，锁链的另一头固定在墙壁上。 这人的眼神飘忽，目光的焦点始终不停留在一处。每隔几分钟，就会咬一下自己的手指，她的手指已经被咬得脱皮，有多处出血的痕迹。 小唐宋明看了半天，才确定这是个女人。 他小心地问道：“姐姐，您在做什么？” 那女人依旧垂着头，低声说：“嘘，小声点儿，没看到我正在聊天？” 小唐宋明好奇地说：“您在和谁聊天？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啊。” “人？谁说我在跟人聊天？”那女人忽然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小唐宋明：“我正在和鬼聊天！” “鬼？”小唐宋明饶有兴致地说：“它长得好不好看？” “靠！你小子居然不怕鬼？”那女人似乎显得很惊讶。 “为什么要怕鬼呢？我觉得鬼可能怕人才对。” “呵，鬼怕人？！你这种说法是从谁那儿听来的？” 小唐宋明一本正经地说：“如果鬼不怕人，为什么不愿意在每个人面前出现，为什么不愿意在大白天出来？” 女人被这孩子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气得浑身发抖。 小唐宋明瞧了一眼她隔间外挂着的小册子：“这是你的病历概要吧？许芝燕，女，二十一岁，疑似出现幻觉，自叙能与鬼通话，且能召唤魔鬼附体。经常陷入歇斯底里状态，有一定的攻击性，建议妥善对待，平时探视需保持一定距离。另外，还对一些药物过敏……” “许芝燕，这名字不错，仙里仙气的，我叫唐宋明，请多指教。” 许芝燕有气无力地说：“滚！小心我把鬼招过来，把你弄死。” 小唐宋明不但没走，还在隔间前坐了下来，耐心地说：“咱俩商量商量吧，要么你接受我的条件，我在你身上做个小试验，之后还能给你点儿报酬……” 许芝燕冷笑道：“我对你提供的小报酬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不过，你要是能帮我个大忙，或许我会考虑一下。” “什么忙，你说吧。” 许芝燕犹豫了一下，说：“你能不能帮我驱除掉……附身的鬼？” “你依然坚信这世上有鬼？” 许芝燕狠狠地啐了一口：“废话，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在跟鬼打交道了，我身边也一直有鬼，它们知道我能看到它们，能跟它们说话，就一直纠缠着我不放！”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如果我能把你身上的鬼给驱除，你就当一下我的试验品，怎么样？” 许芝燕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但转瞬即逝。“好啊，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我想知道你怎么帮我驱鬼，是隔着这道玻璃墙吗？” 小唐宋明一拍自己的头：“瞧我这脑子，隔着这么厚的玻璃墙，当然不能近距离接触你，我干脆进去好了。” 许芝燕兴奋得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她脸上简直笑成了一朵花：“好啊，进来吧。” 旁边有“病号”发出了警告：“喂，小家伙，那女人真的危险！她刚进来的时候，把严道森手下的人都给弄伤了！” “闭嘴！”许芝燕恶狠狠地看着那个人：“小心我把鬼招来之后，第一个挖掉你的眼珠子！” 那人吓得缩在角落里，手抱着头，哆嗦成一团。 “这么厉害的鬼？那我更想试试了。”小唐宋明表情轻松地来到那排开关前，把其中一个开关打开。 许芝燕那个隔间的玻璃门开始缓缓上升。小唐宋明把门锁死在固定状态，门无法再落下来。 他大大咧咧地进入那个隔间：“您可以开始招鬼了吧？” 许芝燕扬了扬自己的手：“我的手被绑在一起，这样子我可很难招鬼。” “我帮你解开。”小唐宋明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 “别！”周围的很多“病号”都慌了。有人大喊：“你千万别解开，这混蛋真能招鬼！” 小唐宋明不以为然地说：“那就让她招吧，我这辈子还真没见过别人能成功招鬼的。” 许芝燕脸上的表情扭曲了起来，既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甚至还像是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她忽然间蹲在了地上，双手死死地抠住地板，长长的指甲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白色的划痕。 “它……它要来了……” 她大声呻吟着，甚至开始用头撞地。她的额头很快红肿，随后流出了血，但她好像浑不在意。 “喂，您没事儿吧？要不要我叫医生？”小唐宋明颇为好心地上前拍了拍许芝燕的肩，没想到许芝燕猛地抬头，一把将他按在了地上。 细长的指甲简直刺入了皮肉之内，小唐宋明的脸上瞬间便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外传 驱魔录像（3） 许芝燕的嘴角淌着涎水，她狞笑道：“你……小孩子……肯定……好吃吧？” 这声音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变得沙哑而难听。 她忽然张大了嘴，向对方的脖子上咬了过去。 小唐宋明伸脚用力一蹬，将对方蹬得连连后退。他趁势从地上爬了起来。 “靠，有话好说，你为啥咬我啊！” “我的！我的！我要吃人肉，我要喝你的血！”许芝燕状似疯狂，她不停地伸出手要去抓小唐宋明，有几次，她的指甲距离对方只有几公分远，要不是身上被锁链给锁住了，她可能已经得手。 似乎是因为害怕，小唐宋明慢慢地开始往外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带来的袋子上。 那袋子里除了罐装果啤，还有其他一些东西。 “砰！”许芝燕忽然翻了个身，变成后背着地，躺在了那里。 片刻的平静之后，她的身体变得更加扭曲，本身是脸部朝天，但肘部却向上扬起，天灵盖顶着地，硬是把身体撑得离开了地面，像是一只奇形怪状的蜘蛛。 她的双眼已经变了样子，似乎只剩下眼白，一点儿黑眼仁都看不见。 这种状态，在一些恐怖电影里，尤其是《咒怨》一类的日本片里，曾经出现过。 与此同时，她的身上出现了大量的紫红色斑点，简直就像是癞蛤蟆身上的“癞疮”一样。她的脸显得更加丑陋而恐怖，简直看不出是一个人。 周围的“病号”们几乎都被吓破了胆，一个个都缩到角落里去了。 小唐宋明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完全没料到对方身上会发生这种变化，已经被吓呆了。 许芝燕一张嘴，“扑”的一声，喷出一股难闻的白色泡沫，小唐宋明猝不及防，被喷了满脸，他手忙脚乱地去擦，许芝燕趁机靠了过来，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脖子。 dv机再次落地，许芝燕那张扭曲而狰狞的面孔几乎撑满了整个镜头。 小唐宋明还来不及惊呼，就被许芝燕拽得跌倒在地。对方的力气简直大得出奇，完全想象不出，一个看上去干瘦娇弱的女人，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有的“病号”惊呼：“那个小子要被杀了，快去叫医生！”有的病号则喊道：“别管，弄死就行，这小子好像是严道森的亲戚，我真想看到严道森抱着他尸体大哭的样子。”还有的喊：“别弄死啊，或者留个全尸，我还想用一下呐！” 许芝燕几乎把全身都压到小唐宋明身上，那双只剩下眼白的眼睛，几乎和他的眼睛相对。 “小子，你想见我，见到了吧？接下来我该送你下地狱了！” “可惜，我还年轻，不打算这么早去那儿呢。”小唐宋明忽然开口，把许芝燕吓了一跳。 小唐宋明将一只手伸进了那袋子里，再掏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类似香水瓶的东西，他把那东西对准许芝燕，对方猛地向他一抓，他往后一闪，对方抓住了那东西，使劲往自己的方向拽，小唐宋明索性把那东西一拧，大量的粉尘状物质扬了起来，许芝燕下意识地往后一缩，但依然被那东西扬了个正着。 由于她的脸一直朝上，大量的粉尘都落在了她的脸上，之前翻白的双眼上已经沾了不少。 许芝燕捂着眼睛，痛苦地吼了起来。 “哎呀，不是说鬼什么都不怕么？怎么跟传说中的不一样啊？”小唐宋明一边拍打手上沾着的粉末，一边从地上坐了起来，他脸上还沾了不少许芝燕喷出来的白色泡沫，看上去略有些狼狈，但总的来说，这一次他赢了。 他摘下外面挂的病历简介，朗声说：“根据病历，你好像对美敏伪麻类的药物过敏？那种药物多用于儿童止咳，刚才你用手指甲抠住我的时候，我闻到你手指甲上有一种淡淡的苦甜苦甜的味道，大概是因为你在那上面涂了与之类似的药物吧？在伪装‘招鬼’之前，你先舔一舔自己涂抹了药物的手指甲，将部分含有美敏伪麻的药物吞入口中，导致自己的身体产生过敏反应，生出大量泡沫，并使得皮肤上生出形似斑点的红疹。这种手法，在中世纪的欧洲就有过类似的情况。当时有很多所谓的‘降神者’利用药物和过敏反应，伪造‘真神降临’的‘神迹’。但是人家的手法，要比你高妙多了。哦……你的身体关节倒是特别灵活，估计以前练过‘软功’、‘通臂拳’或是瑜伽一类的东西吧？” 周围的“病号”们听说许芝燕不是真的会招鬼，而只是装神弄鬼，有的开始吹口哨，有的破口大骂，有的要求让自己出去，狠狠教训一顿许芝燕——估计前一阵子被许芝燕的“招鬼”吓得不轻。 小唐宋明根本没有理会他们。他看许芝燕抱着头缩成一团，身子不住地微微颤抖，就想上前去安慰她一下。 没想到他刚刚靠近过去，许芝燕忽然又弹了起来，先把他死死摁住，随后又是一张嘴…… 这回喷出来的，是大量红色的血污，几乎把小唐宋明的脸部完全覆盖！ “无视……我们……就要……死！” 许芝燕的声音更加粗野，简直与男人无异。她手上猛一用力，小唐宋明呼吸困难，很快被憋得面色紫青。 正在看视频的徐家颖紧张了起来，她简直不敢继续看下去。 小唐宋明在许芝燕的手下痛苦地挣扎，但动作幅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忽然，他攥住了许芝燕的手腕。 也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似乎是力气猛涨，许芝燕被他攥得“哎呀”了一声，似乎因为疼痛，居然松开了手。 小唐宋明一把将她推开，随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镜头对着他的后背，无法拍到他的正面，但从视频上看，他的起身显得颇为古怪——居然是双手没有撑地，双腿保持伸直的状态，就这么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仿佛有什么无形的绳子把他缓缓地提了起来。 外传 驱魔录像（4） 周围的“病号”们都被这一幕给镇住了——如果说之前许芝燕的“招鬼”只是装神弄鬼，那么现在小唐宋明的表现就显得像是邪神附体。 就连趴在小唐宋明对面的许芝燕，也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似乎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 小唐宋明缓缓抬起了手，向许芝燕的脸伸了过去。 许芝燕似乎非常想躲开，但不知怎么的，无论她怎么用力，就是无法挪动半分。 “这……这是真的鬼！”终于有“病号”嚷了出来。 “鬼附身到那个小家伙的身上了！” “快别看了！赶紧闭上眼，否则会把鬼吸引到咱们身上的！” “病号”们咋咋呼呼，乱成了一锅粥。 正在看视频的徐家颖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她从那视频里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这种压力让她忍不住想把手机扔掉，但又让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继续看下去。 小唐宋明的身子不高，但身上的气场越来越强，甚至隐隐有了一种俾睨天下，举手投足间即可主宰他人生死的感觉。 他将手按在对方的额头上，缓缓向下一抚。 对方竟然随着他的这个手势，迅速安静了下来。 这很像是催眠术，但和寻常电影、电视剧中出现的催眠术完全不同，徐家颖记得，在那些片子里，催眠过程似乎需要一个漫长的引导，对周围的环境也有比较高的要求。像这种遍布精神病人的“病区”，似乎完全不适合催眠。 但小唐宋明却偏偏做到了。 小唐宋明冷冷地说：“刚才你口口声声说让我下地狱，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地狱真正的样子。” 他现在的声音非常奇怪，虽然声音还是他之前的声音，但说话的语气、节奏、顿挫都跟之前大不一样，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许芝燕保持着安静，整个人变得如同雕塑一般，甚至眼睛连眨都不眨。 小唐宋明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经历过的一切，你的父亲是个窝囊废，从小你就目睹父亲被母亲数落的场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想出人头地，但每次都是以惨败告终，反而砸进去更多的本钱，你母亲更加瞧不起他，甚至最终离开了他。你看着父亲日益消沉，想去安慰他，没想到，他开始终日沉溺于酗酒，你的话，只被他当成了耳边风。偶尔当他喝醉的时候，他还会把你当成出气筒。”他指着许芝燕的手臂，说：“你身上有很多伤疤，有殴打出来的，有被烟头烫伤的，有被尖锐的物体刺破的……而且都很有年头了。这些伤疤都是你幼年留下来的吧？你的病历下附有入院单，如果双亲都同意，应该是附有他们俩的签名，但你的入院单上只有你父亲自己的签名——许志刚，字写得歪歪扭扭，应该是常年饮酒，酒精已经对他造成了一定伤害。” 许芝燕没有任何反应，她直勾勾地看着对方，表情却非常麻木。 此时的她，身上已经出现了被催眠的效果。 小唐宋明顿了顿，又说：“你的父亲甚至为你主动申请电疗……这里没有电疗，他还强烈要求这里的工作人员安装一套。并用最狠的药来对付你……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家长，我猜他并不是真的爱你。” 在场的“病号”们有相当一部分是有过不幸童年的，听到这些，无不动容。 许芝燕居然僵硬地点了点头，并说：“是的。他不爱我。” “所以，你在很久以前就受够了他对你的虐待，想到用‘招鬼’来吓唬他，但并不能真的招来鬼，只是装成有鬼附身的样子，对吧？” 许芝燕再次点头：“是的。” “你的身体柔韧性是怎么练出来的？” 许芝燕直接说：“每次我爸爸喝多了，我怕他打我，就会找个狭窄阴暗的地方躲起来，他会找我，手里还拎着酒瓶子，当找到我的时候，酒瓶子就直接砸下来，每次我都会努力藏到他想不到的地方。藏得更深一些，更狭窄一些……渐渐的，我的身体可以藏到天花板间的缝隙里，沙发和墙之间的空间里，浴缸后面的旮旯里……他找不到我，每次都问我去了哪里，我就开始告诉他，我在和一个看不见的朋友玩，每当他想找我之前，那个朋友就会带我去另一个世界。他以为我见到了鬼，我有个鬼朋友。” “他开始害怕你了么？”小唐宋明开始尝试引导对方。 对方很自然地说了下去，就好像在和一个老朋友交谈：“我感觉他开始害怕我，这是个好的开始，为了助长他这种念头，我在家里营造我被鬼附身的氛围。我把所有家具都弄得乱糟糟的，我开始留长指甲，开始学化‘鬼脸妆’，我的房间里从来不开灯，一直把窗帘拉着，黑漆漆的，屋子里摆上各种奇怪的供桌，挂上黑暗主题的壁画。我还去农贸市场买来了鸡血，在地板上画满了五芒星和魔法阵，隔三差五，我会去弄一只死鸡或者死老鼠，把它们挂在门外或窗外。时间一长，他真的开始觉得我被附体了，但是我还觉得缺少点儿什么。他一旦喝多了，还是会来踹我房间的门，拎着酒瓶子要打我。为了彻底把他吓住，我考虑让他真的见识一下什么叫鬼附身。我曾经独自去过医院，因此知道自己对什么药物过敏，知道吃下那种药之后身体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但我爸不知道这些，于是我准备了很多那种药物，并涂在指甲上，当他再次喝多了酒，准备来找我麻烦的时候，我忽然把门打开，给他露了一手。” “他是不是很害怕？” “对，这次他真的害怕了。他害怕跟一个能招鬼的家伙在一起。而且，我知道他的很多秘密，故意借鬼的口讲了出来，这给了他更多的心理压力。” 小唐宋明追问道：“你都知道他那些秘密？” 外传 驱魔录像（5） 许芝燕答道：“我的母亲和他离婚之后，很快就找了个新的男朋友，我的爸爸很恼火这件事，但又没有办法。有一天，我的母亲和他的新男朋友忽然失踪了，过了很久，都没人找到他们。警察来我家调查过，但我父亲说那几天他都在家里喝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这件事上，他撒了谎？” 许芝燕答道：“他肯定撒了谎，我知道他那几天没在家里，有一天他喝多了酒，带了绳子、铁锹和刀子出了门。第二天早上才回来，那刀子上沾了血，绳子不见了。他把刀子洗干净之后扔掉了，并警告我说一定要保密。” 在场的“病号”们全部哗然，谁都听得出来，这孩子的父亲可能与他前妻及其情侣的死有直接关系，甚至有可能是他直接下的手。 小唐宋明严厉地问道：“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警察吗？” 许芝燕用委屈的声音说：“我不敢。警察办案都是需要证据的，就算我说了，他们也无法找到切实的证据。除此之外，我还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家伙，他们应该不会相信我的话。” “因此你就拿这些话一次又一次地刺激你的父亲，直到他无法忍受，把你送进来为止？” “其实我是心甘情愿住进来的，因为我感觉他马上就要对我下手了。” 小唐宋明问道：“你有确实的证据么？” 许芝燕答道：“不久之前，他去乡下的集市里买来了毒鼠药，背着我藏在了家里。我曾经偷看过里面的主要成分，是砷。在被送进来之前，我看到他用那些药混进猫粮里，逗引街上的流浪猫去吃。那些猫都死了。之后，他开始主动要求为我做饭——其实之前一直是我自己给自己做饭。我猜他很快就要对我下毒了。” 小唐宋明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可以帮你解决掉这件事，只要你在警察面前主动把这些交代出来，肯定会……” “你在干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唐宋明？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镜头一转，严道森教授出现了。他诧异地望着小唐宋明，以及已经处于被催眠状态的许芝燕。 “你对她做了什么？”严道森察觉到不对劲，他快布来到许芝燕面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许芝燕毫无反应。 严道森愤怒地扳住小唐宋明的肩膀，吼道：“是不是催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答应过我不会随便动这些东西，更不会随便伤害这里的人！你为什么违反了约定！？” 小唐宋明闭上了眼睛，他身体摇晃了几下，似乎突然间失去了力气，整个人瘫软了下来。 “喂，小唐？！”严道森满脸错愕，他马上扶住小唐宋明，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他马上按下墙上的某个按钮：“护工，马上给我来人，我在三号区尽头，来的人越多越好，再来两个担架，我这里有人晕过去了！” 就在他大喊的时候，他怀里的小唐宋明微微颤抖了几下，睁开了眼睛。 他脸上出现了茫然的表情：“怎么回事？我被那家伙掐晕了么？教授，您怎么在这儿？” 严道森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他扫了一眼周围的“病号”，他们用各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刚才的一切，对他们而言，似乎有些复杂，他们也无法理解，就算理解了，也没人打算告诉严道森。 在他们的眼里，严道森更接近于仇人，他们非常乐于给他制造难题。而现在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小唐宋明解释了自己来这里的理由，但他的记忆似乎停在了许芝燕将其掐晕的那一刻，自此之后的事情就完全不记得了。严道森不置可否，他发现了地上的dv机，并将它捡了起来。 “究竟发生过什么，我们看一下录像就知道了。” 他按下了dv机的开关键，镜头里一片黑暗。 徐家颖稍微松了口气，从录像的后半段来看，她觉得唐宋明所做的这个“催眠试验”已经接近成功，但成功的催眠不只是要让对方进入被催眠状态，还要能引导对方清醒过来。许芝燕最终有没有清醒过来，这段录像中并没有提及。 黑下去的屏幕又亮了起来，严道森的脸出现了。 严道森的表情还是那么一本正经，他说：“相信你看到了这段视频之后，会对唐宋明的状况有一些了解。这是他通过自学掌握的‘特殊技巧’之一，催眠术。老实说，我原本打算在他成年之后，心智更成熟一些的时候再教他这个，但他似乎对催眠术有某种特别的痴迷，我那几天恰好不在研究所，他就偷学了这个技巧。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即便是精研此道的学者，也无法在短期之内达到熟练掌握的程度，而他却可以在短短的几天之内达到可以‘快速引导入眠’的水平，这实在是令人惊叹。” “但是……”严道森又补充道：“这次试验的风险性是极高的！在没有合格人员的监控之下，冒冒失失地进行催眠，这本身就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被催眠的对象还是个精神有些问题的患者。” 镜头一转，许芝燕出现在了画面里，此时的许芝燕跟刚才略显不同，她不再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甲，脸上也没了那么阴暗的表情，身上的束缚带和锁链也全部被去掉了，但此时的她蜷缩成一团，双手抱着头，脸上的表情似乎很紧张，似乎在刻意躲避着什么看不到的东西。 严道森重新回到了画面上。 “还好，由于许芝燕被催眠的程度并不算深，过了一段时间就自己主动清醒过来，没出什么大问题。但自此之后，她似乎又有了新的麻烦——每当让她回忆被催眠时的情景，她都说以前她都是装神弄鬼，可那天真的有个鬼出现了，并和她‘聊了几句’。她认为那个鬼会再次来找她。” 外传 驱魔录像（6） 严道森顿了顿，接着说：“我已经对唐宋明进行了严厉的惩罚，他向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类事件。至于我的研究笔记，也被我锁了起来，放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我会确保他在成年之前再不会接触到这类东西。另外，这里所有的‘病区’也被我增加了人手，全新的监控系统也将逐步投入使用，除非有我本人陪伴，否则唐宋明无法再进入这里。现在的他，也只是一个刚刚略窥门径的新手，而不是一个合格的催眠师。我对他反复强调过，通过催眠获得的供词，无法成为法庭上的合理证据。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对于他想掌握催眠术的目的，我还要进一步观察……” “你在做什么？”刘水的声音响了起来。 徐家颖吓了一跳，手里的手机差点儿摔在地上。 “没……没干什么，我给您送资料过来了。”她赶紧按了下电源键，手机自动息屏。 刘水狐疑地看了她几眼：“你拿着手机，在跟人聊天么？” “哈……跟张一钊那小子瞎扯几句。”徐家颖紧张了起来。 刘水的注意力似乎落在了徐家颖送来的那些资料上。 他一边翻看资料，一边警告道：“上班时间不要随便聊天，下次再被我看到，就该让你写检查了。” 徐家颖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她不知道刘水有没有察觉到。 “现……现在是下班时间嘛。刘队，您还有其他需要不，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嗯，你去吧。” 徐家颖故作镇定地出了办公室。 刘水朝自己桌上望了一眼，那封信在他桌上摊着，二维码露在外面。刘水心中一动，想起了徐家颖在离开前脸上的表情。 她当时的表情实在过于紧张，如果只是跟张一钊聊天而被领导撞见，不至于那个样子吧。 就在这时候，张一钊推门进来了。 “刘队，您之前让我复原的现场轨迹图，我给拿过来了。” “哦，辛苦了，先放桌上吧。” 刘水顿了顿，又问：“刚才你跟小徐聊天来着？” 张一钊莫名其妙地说：“没有啊，刚才我一直全神贯注地搞复原工作来着……怎么了？” 刘水摆了摆手：“没事，你先回去吧。有事儿我再找你。” 张一钊离开之后，刘水陷入了沉思。 过了很久，他拿起桌上的那封信，锁进了身边的柜子里。 这份信，尤其是信上的二维码，还是不要让别人看到的好。 …… 在办公楼外，徐家颖再次摁亮了手机。 网盘尚未退出，她小心地收藏了这个网盘地址。 关于唐宋明的秘密，她想知道得更多一些。 再次打开那个视频文件，严道森那张严肃的面孔又出现了。 “其实我还担心另一点，你看过前半段视频之后，应该会发现，在唐宋明受到外界的刺激，尤其是当他被许芝燕伤害，险些出现生命危险的时候，他的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通过那台手持式dv机，可能不容易看到全貌，我现在把画面切换到当时病区的监控录像上，这样会看得更加直观一些。” 画面切换，变成了监控摄像头拍下的画面，摄像头应是安装于许芝燕房间门口的斜上方，镜头自上方俯视，可以看到小唐宋明与许芝燕“交谈”时的面孔。 当许芝燕把唐宋明摁倒的时候，唐宋明的脸上出现了痛苦的表情，对方的力量之大，让他无法挣脱出来。但与此同时，他嘴里好像嘟囔了几句什么。 严道森通过画外音解说道：“我通过软件仔细分析了他口型的变化，他当时说的可能是‘哥哥，帮帮我’。” “哥哥”？徐家颖觉得很奇怪，她从来没听说唐宋明还有哥哥。 严道森说：“我对唐宋明的家庭比较了解，除了他的父母和他自己之外，还有一个姐姐。他并没有什么哥哥。除此之外，他家的旁系亲属之中，也没有能称为哥哥的人。对于他为什么会在受到突然袭击之后自言自语‘哥哥’，我暂时将其认为是意识混乱之后的随机性反应。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更加合理的解释……请注意画面，他在嘟囔了这句话之后，身上开始出现变化！” 唐宋明的身体陡然弹了起来，许芝燕也被迫退开。紧接着，唐宋明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挺了起来，此时他的身体是笔直的，就像一根正在被绳索吊起来的旗杆。 然而，此时他的眼睛还是紧闭着的。 “无论从生理学角度还是从物理学角度，都无法解释这种现象……他忽然获得了某种力量，这种力量之大，甚至使他超越了嗑药之后进入‘发狂’状态的许芝燕，并使身体从零度挺直到九十度状态。就连他在许芝燕手腕上一攥，都留下了青紫色的淤伤，很多天才消退。事后我曾经从许芝燕的指甲上取了一些样本。通过化验，证明指甲上不但涂了可以让许芝燕产生过敏反应的美敏伪麻类药物，还有一些含有肾上腺素的成分。这种东西类似兴奋剂，可以让许芝燕的身体发挥出某种超常的能力，这也是许芝燕为了让自己的‘鬼附身’显得更逼真而准备的。因此，我们可以看到许芝燕在‘招鬼’之后身体变得强大了起来，甚至可以单手拎起唐宋明那样大的孩子。可唐宋明身上并没有这种药物，他为什么可以在瞬间超越许芝燕，甚至制服了她，我还没有搞清楚。我怀疑这是因为唐宋明对自己下了某种‘心理暗示’，在这种情况下，唐宋明有可能发挥出超越自身力量的潜能。对此，我依然抱有怀疑，但确实没有更加合适的解释了。” 徐家颖默默地关掉了视频。本来她以为可以通过看视频更加了解唐宋明，但现在看来，环绕在他身边的迷雾似乎越来越多。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的“催眠术”到底安不安全？他自言自语时为什么要叫哥哥？还有，能让他自己爆发出超常潜力的，到底是自我暗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这一切都需要继续观察。 或许，当他的搭档，并不像之前想的那么安全。 第347章 澳门风云（20） 硝烟渐渐散去，对面街上的几位澳门警员平端警枪，小心翼翼地靠近。 但他们已经来得太晚了，那俄罗斯妹子已经趁乱跑得无影无踪。屋顶上的枪手也早已经跑了。这附近的街区都是老式欧风建筑，超大平顶，一道屋脊和一道屋脊相连，为了抵御东南沿海常见的台风，每个屋顶上都见不到什么活动的瓦片，这对于枪手来说，可谓方便至极。人家没费吹灰之力，就在屋顶上自由来去。 警员们顺着消防梯吃力地爬上屋顶，在屋顶上找到了一些弹壳。 林普凯和赵淮星也爬了上来，据赵淮星分析，枪手拿的应该是一把改造过的大威力自动步枪，如果要跑，扛着武器也跑不了多快。如果以这里为圆心，可以朝半径两公里的范围寻找。 林普凯伏在地上找了一阵，居然找到一组军靴的脚印，林普凯笑道：“那枪手似乎也是粗心，居然穿着沉重的军靴在屋顶上跑，这上面到处都是尘土，脚印太明显了，我们顺着脚印追！” 而在房屋下方，张一钊、徐家颖等人也准备帮忙找人。 徐家颖检查了一下地上的弹壳等物，说：“枪手用的枪并不多见，是前联邦德国生产的mg3式通用机枪，发射北约7.62mm制式弹，外形轻便如同自动步枪，但如果开启连发模式，火力将异常凶猛。 “这枪可以单人携带，但如果开启连发模式，弹药消耗量会比较高，最好是旁边有个供弹手。”徐家颖朝屋顶望去：“我怀疑对方来了两个人。一个枪手，一个供弹手，在赶来这里的路上，枪手扛枪，弹药手携带大量弹药。两人占据制高点后，枪手即可开始射击。弹药手负责弹匣或弹链的安装、更换。枪手可以是之前服役过的职业军人，供弹手可不一定。” 张一钊分析道：“在被发现并转移的过程中，两人可以分头逃走。这样逃生成功的几率高一些。” 唐宋明望着林普凯等人远去的背影，说：“澳门警方的人朝着东边追过去了。但我感觉东边较为靠近市中心，像澳门这种霓虹璀璨的不夜城，越是市中心越容易被发现，换成是我的话，更容易选择另一个方向。” 徐家颖说：“那我们朝西边追下去。走，上屋顶。” 张一钊笑道：“不用我们本人爬上爬下了，我这儿带了个小玩具。” 他在书包里翻了翻，取出一架轻巧的无人机。 “这是在大疆的‘御’系列四轴无人机上改装的，带了红外线夜视观察系统，可以通过5g信号进行远距离传输。”张一钊启动无人机，那东西如蜻蜓一般升入夜空之中，朝着西边追了下去。 这架经过改装的无人机，速度远比正常人奔跑的速度要快，没过多久，张一钊就通过红外线夜视系统发现了一个人。 这人穿着阿迪达斯的兜帽卫衣，背着个军绿色的书包，正在撒腿狂奔。 “太不小心了吧？就这么嚣张地在屋顶上奔跑，很容易留下痕迹的。”张一钊冷冷一笑，驱使无人机降低高度，向那人追了过去。 那人似乎觉察到身后有东西跟了过来，马上回头一望。 在这一瞬间，张一钊手疾眼快地按下照相键，通过无人机的镜头拍下了一张特写。 那是此人的面孔特写。 卷发，白肤，鼻梁略有些塌，似乎是混血儿。 张一钊通过网络将照片分享了出去，徐家颖和远在酒店的李洁都很快接收到了这张照片。李洁问照片是怎么回事，张一钊便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李洁给周占奎打了个电话：“听说贵方正在某家赌场附近追捕与本案有关的人员？” 周占奎一愣，心想对方的消息怎么这么快？他打了个哈哈，说：“就是几个酒后驾车的醉汉……” “醉汉手里也有枪？”李洁这一句话就把对方给问住了。 周占奎继续装傻：“说不定是玩具枪，说不定坏人手里有手枪形状的打火机之类……” “周局长，咱们就别装了，我之前也说过，我们不会为你们这边的行动设置障碍，也不会抢你们的功劳，我们可以为你们提供技术方面的服务。” “现在我们还不需要你们提供……” “你们的人已经追漏了。除了混入人群的俄罗斯女性尚未找到之外，从赌场那边逃走的枪手有两人，你们的人只找到了一个枪手的足迹，我们的人通过无人机定位了他的同伙，现在此人的面部照片已经被拍到，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发给你。如果你还是不愿意跟我们合作，那就只能说是贵方的遗憾了。” 周占奎脸皮再厚，这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并请李洁把照片发过去。 李洁把照片与那人的位置都发了过去，周占奎马上挂断了电话。 李洁望着手机，心里哼了一声：“还真不客气啊。生怕我们抢功么？” 她又打电话给张一钊，问现在的情况。 张一钊表示，现在那人逃入了一座已经废弃的老屋，并把门窗都关上封死，无人机暂时无法进入。 “根据红外线探测仪器的探测结果，里面确实有人，但无法确定是不是这个人。最好马上派人去这屋子里搜查一下。” “周占奎他们那帮人还在查这人的信息，等他们派人过去，估计黄花菜都凉了。你们几个如果方便，先主动跟过去吧，把那老屋围起来，别再让那人逃了。” “放心，我们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张一钊等人已经上了一辆越野车，朝那老屋的方向赶去，这车是拉里叫过来的，开车的是叶卡捷琳娜。叶卡捷琳娜给大家带来了一些防身用的东西——防弹衣、防爆喷雾等等。 叶卡捷琳娜解释道：“澳门这里不准随便携带枪支，给大家拿的都只是提供有限自卫用的东西。请大家理解。” 唐宋明一指徐家颖，说：“没关系，这家伙就是个人形自走大杀器，比什么武器都好使。” 第348章 澳门风云（21） 在走私品仓库内，黑老大提出了一个问题：“老师您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还跟无面人组织有了关系？” “老师”答道：“我已经是无面人组织在亚洲区的总负责人。” 在一旁的吴先生证实了这一说法：“现在就连我，也要听你老师的话。” 黑老大点了点头：“难怪了。就连老师也加入了无面人，这真令人意想不到。” “老师”说：“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如果你了解了他们能给你提供的东西，你或许也会选择加入。” “我知道他们能提供钱，能提供很多黑科技，甚至可以直接免费提供雇佣兵。至于其他的……” “看看我的脸，你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么？”“老师”从阴暗处来到了光线较好的地方。 黑老大看了一眼，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您……还是以前的样子？！” “是啊。这就是我加入无面人之后所获得的好处之一。”“老师”摸出面小镜子，端详着自己镜中的容颜：“托他们的福，我总感觉自己好像比年轻的时候还漂亮。” 虽然明知道对方有刻意炫耀的成分，但黑老大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羡慕的表情。身体的衰老是他一直最惧怕的事情。 “不过，并不是所有无面人组织的人都可以获得这种好处。”吴先生插嘴道：“您的老师对于我们的组织做出了莫大的贡献，现在又担任了重要的职位，我们必然会为她提供应得的好处。” 黑老大急切地问道：“如果我也想获得同样的好处，应该为你们做些什么？” 吴先生郑重地说：“加入我们。” “我现在已经是你们的‘合作伙伴’了。” “我说的加入，是指完全的，全身心地加入无面人组织，并效忠于我们组织的首领。” “我现在也可以为他效忠。” “全身心的，完全没有背叛机会的那种。”吴先生的口气显得格外严肃：“这好比是一个契约，违约的代价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黑老大皱眉，他转向“老师”：“您也向无面人组织做出了这种承诺？” “当然。” “一旦‘违约’，就会死去？” “没错。” “都有哪些情况会被视为‘违约’？” “条款有很多，最重要的一点，不能出卖首领。” “听上去也没什么不好的，但你们为什么要找上我？就现在来看，我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所有地盘，几乎倾家荡产，连女儿都丢了。根据最新情报，警察甚至已经找到了澳门。正所谓‘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你们找我这种丧家之犬，有什么用呢？” “您谦虚了。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您曾经有很强的运作能力，您曾经运营过的‘八角黑市’买卖几乎是整个亚太地区最成熟的地下黑市产业链。对于一个白手起家的人来说，您的能力着实令人生畏。除此之外，在整个亚洲区，尤其是东亚和东南亚地区，您有相当广的人脉。这些人脉不但关乎到武器和毒品的走私交易，也和一些大的财团、家族、军阀甚至政客有关。根据我们的调查，韩国的三星家族，日本的丰田家族，和您都有来往，如果不把您‘招募’为我们的成员，对我们来说，会是一个很大的损失。至于您现在的境遇，请放心，只要您全力投靠我们，我们也会帮您再次‘复苏’。” 黑老大摇头：“我看你们的意思，好像是要在亚洲地区安插更多的人？听说你们在美洲和欧洲的势力都很大，没必要在亚洲这边继续发展吧？这里受新冠肺炎的疫情影响较小，社会显得更加稳定，警方的办事效率和办事能力也比欧美地区更强，你们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非要硬碰硬么？” “老师”对吴先生说：“既然要开诚布公，我们就不要遮遮掩掩的了。” 吴先生点点头，取出平板电脑，调出一份文件。 “这是从国际刑警欧洲总部弄出来的报告，你可以看看这上面的内容。” “国际刑警的欧洲总部？！你们居然能从那种地方弄出情报来？！”黑老大觉得难以置信，但对方把文件递过来之后，他看到文件上真的带有国际刑警高层的章印和手写签名，这确实是真文件。 文件上有关于国际刑警欧洲、美洲分部打击暗网交易平台的信息—— 德国联邦警方于当地时间2021年1月11日，切断并关闭了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大的”暗网交易平台服务器。这个平台名为“darkmarket（即黑市）”，平台主要兜售武器、毒品、伪钞、被盗或者伪造的银行卡（信用卡为主）、匿名注册的sim卡，以及黑客软件，等等。上面的卖家数量超过两千四百个，vip客户接近五十万个。通过这个平台进行的非法交易至少有三十二万笔，在平台上交易使用的都是加密虚拟货币，总营业额已经超过了一点四亿欧元。在这个平台被关闭前，还有大量非法资金从这里流了出来，输送到世界上各个黑暗的角落。 为了干掉这个平台，德国警方付出了相当高昂的代价，多名特工殉职或失踪，除了他们本国的警力职位，因果、丹麦、瑞士、乌克兰、澳大利亚、摩尔多瓦的警方，美国禁毒署、国家税务局、联邦调查局都参与了这次行动，国际刑警组织与欧洲刑警组织协调行动。要不是投入了这么多人力，这个平台绝对无法被拔除。 黑老大看完情报，心里明白了几分：“你们在欧美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再加上欧美地区疫情蔓延，越来越不适合发展业务，你们想要把将来业务发展的重点移到相对太平一些的亚洲。所以，你们需要我这样的人，对吧？” “黑先生果然聪明。” 旁边的几位无面人组织的骨干都围了过来，“在这个时候，我们更需要一个强手加入我们，成为我们亚洲区的骨干。” 外传 夜半幽灵（1） 在浩如烟海的网络里，始终有一种交易行为，处于最阴暗的角落中。 暗网“八角黑市”的一角，出现了一组“求购”的信息。 楼主发言—— “我需求一种名叫『野火』的东西，请问哪里有卖？” 没过一分钟，就有数条回复信息出现了—— “那是什么东西？” “名字好怪，是灵异道具么？” 楼主再次发言：“不，那是一种可怕的易燃物体，据说只要点燃就不会熄灭，如同《冰与火之歌》里出现的那种绿色魔药一样。我给你们发一段视频，据说这是‘野火’的演示录像。” 对话框中出现了一个播放器，里面播放起视频，几滴液体被泼洒到了结了冰的湖面上，随后，一根火柴被丢了过去，整块冰面忽然腾起了熊熊烈火，久久未能熄灭。冰面很快塌陷，融化，水面露了出来，但那水面依然在燃烧。 接下来的视频里，出现了一辆坦克车，它的炮塔上被洒了一瓶液体，随后，液体被点燃，坦克车马上燃烧成了一团火球，全金属的外壳化成了熔融的红色火流，最终车内的弹药被引燃，殉爆，整辆坦克车变成了一堆焦炭般的残渣。 不一会儿，视频下就塞满了信息，有人惊叹，有人质疑视频造假。 最终，搂住等来了一条他想要的信息：“这东西可不好找，而且成本不低。你确实想要么？” 楼主回答： “确实想要。” 对方留言：“如果真心想要，请先在黑市担保员那里交纳担保金，并交总价三分之一的订金，黑市里只收加密货币。” “晓得了。请问多久能让我收到货？” “保证金交纳之后，你把地址告诉我。” …… 在一个黑漆漆的小屋里，一台老式电脑显示器一闪一闪地亮着。 屏幕前摆着一只啤酒罐，里面塞满了烟蒂。 苍白的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打着字，每隔一阵儿就停下来，神经质地搓几下。 “叮咚”一声传来，就像是金币互相撞击的声音。 扬声器里发出人工合成音：“对方已支付担保金和订金，收货地址以加密信息形式发到您的个人注册账户，请查收。” “好，没问题。” 那双苍白的手又搓了起来， 之后，在聊天框里敲出了一段文字：“其实，我就是『野火』的制作人。保证金和订金都已确认，我会马上开始制作。不过，出于好奇，我想问一句——为什么您要买这种东西？” 对方回复：“你为什么想知道？” 苍白的手敲出一行字：“不妨告诉你，我这里订单很多，只要你能满足我的好奇心，说不定我会把你的订单插到前面去。” 过了好久，一条新的聊天信息发了过来：“为了报仇！” 沙哑的笑声在屋内响起。 “报仇？太好了，我喜欢这个理由。” …… 这是一个悲剧性的故事，它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堪比《肖申克的救赎》的复仇故事，然而，在多种因素的共同影响之下，它最终演变成了一出荒诞剧。 在西城区“夜宴”娱乐城，一场狂欢舞会正在举行中。 这场舞会的主题是“打造全城二十四高校联谊新世界”。本地二十四所高等学府的年轻人，今晚都可以凭学生证免费入内，参与今晚的狂欢酒会。今晚还会选出最佳的“舞王”和“舞后”，奖品是镀金桂冠和整整一年的酒水券。 不到八点，“夜宴”就被挤了个水泄不通，门内门外都是年轻人。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小心，这可苦了本区的消防员和巡警，消防员们早就在临街的车里等着，连上厕所都不敢走远。巡警们就更苦了，一个个都站在寒风里守着，不敢挪开。 午夜十二点，舞会现场终于选出了“舞王”和“舞后”，前者是娱乐城的常客，后者则是个新面孔，据说是今年才刚入学的新生。 当“舞后”捧着桂冠从台上下来时，一片欢呼声响起：“周涟漪，恭喜你今晚封后！” 周涟漪面带甜笑，把桂冠丢给自己的同伴，同伴们尖叫着去抢那桂冠。 周涟漪满意地坐了下来，随手端了一杯红酒，高脚杯的侧面映出她如花的娇靥。 “您……您好……”一个怯懦的男人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周涟漪不耐烦地转过身，只见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出现在她后面。 “小……小姐，您是今晚的舞后，是今晚最有魅力的人，能请您跳支舞吗？”男孩显得非常羞涩，整张脸都是红的。 周涟漪啜饮了几口红酒，说：“抱歉，我还想喝酒呢。” 男孩小心地说：“那……我等您喝完这杯酒再来请您，可以吗？” 周涟漪这回连看都懒得看他。 男孩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周涟漪的同伴用嘲讽的口气对那男孩说：“你不知道人家刚才那几句话是委婉地说‘老娘不乐意’吗？识相点儿好不好？别说周周是舞后，就算不是舞后，人家平时也不会和你这种屌丝跳舞的。” 男孩的脸上立刻挂了委屈的表情，似乎马上要哭出来。他还是不肯离开。 周涟漪觉得非常厌烦，她干脆一指在娱乐城内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看到没？你要是想跳舞，可以找她去陪你跳舞，她跟你特别配。” 她的同伴们哄笑了起来。 那保洁阿姨似乎听到了笑声，茫然地望向这边。 男孩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周涟漪朝同伴说：“走，我们换个舞池。” 同伴们簇拥着她，移向另一个舞池。那个舞池的人兴奋了起来：“舞后来了！快去请舞后跳舞啊！” 周涟漪微笑着向他们致意。 但她还没走过去，就瞥到一个瘦小的影子飞快地跑到了他们的前面，进入了那个舞池。 是刚才请自己跳舞的男孩！周涟漪的脸沉了下来。 “我不想跳了，我们回宿舍吧。” “唉！”同伴们唉声叹气，她们还想继续玩一阵子。 周涟漪望向那瘦小的影子，那影子站在不远处，始终没有走开。 外传 夜半幽灵（2） 周涟漪实在不想继续待下去了，但她也看出同伴们不想走，就说：“那你们继续，我先回去了。” 她收拾起自己的大衣和手包，挤出人群，出了娱乐城。 刚走出门口，她忽然又看到那个瘦小的影子。 那男孩居然黏兮兮地跟上她了。 偏偏她现在是独身一人，同伴们都不在身边。 周涟漪害怕了起来，她看到远处有巡警，马上跑了过去：“警察叔叔，救救我！” 巡警快步跑了过来：“小姐，有什么事吗？” 周涟漪指着身后颤声说：“有人……有色狼在跟踪我！” 巡警拿起手电往她身后一照，半个人影都没有。 “小姐，您是不是看错了？没有人啊。” 周涟漪赶紧摇头：“我绝对没有看错，那人从娱乐城就一路跟着我，您……您能不能送我回去？” 巡警面露难色：“我还要在这个区执勤，不能离开，不过我可以送您上出租车。” “太好了！那就够了，谢谢您！” 巡警把周涟漪送到一个出租车停靠点，没多久，有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周涟漪总算松了口气。巡警目送她上车，随后便离开了。 出租车停在学校后门，由于时间太晚，铁门已经上锁，司机离开之后，周涟漪努力想爬到铁门上去，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要帮忙吗？”一个声音响起。 周涟漪惊讶地回头，很快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是你？！” 对方迅速向她靠近，并举起了手里的一件东西。 …… 凌晨时分，110接线员接到了一通报警电话。 报警者自称市服装学院的学生，声音带着哭腔。 “快来救我！有人袭击了我！” 接线员冷静地说：“小姐，请说出您的具体位置，另外，那个袭击你的人还在吗？需不需要为你找医生？” “那个人走了！不过他泼了我一身奇怪的液体，还有刺激性的怪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们快派警察过来，我怕他还回来找我……我在服装学院的后门……啊！他又来了！你……你别过来，这里有监控摄像头，你会被拍下来的，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啊！” 接线员听到那女子凄厉的尖叫声，随后，电话被挂断了。 大约一刻钟后，一辆警车停在了服装学院后门，两名警员从车上下来，但现场的情况让他们不敢靠近—— 学院后门的铁栅栏中间，正熊熊燃烧着数米高的火焰，那火居然是诡异的绿色。 火焰正中依稀可以看出个人形。 警员们忙用车上的灭火器进行灭火，但此时已经太晚。火中的人形已经严重焦炭化了，估计火灭了之后只能剩下骨灰。 …… 徐家颖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她揉了揉眼睛，看到床上挂钟显示时间为早上五点。 她现在是在值班室，这一晚上还算太平，没收到任何需要出任务的电话。本来她可以安然地睡到同事来**，但没想到会被手机吵醒。 她拿出手机，想看看扰人清梦的混蛋是谁，来电显示上有两个字——“老妈”。 徐家颖嘟着嘴接通电话：“妈，这大清早的，太阳都没出来呢，您要干嘛啊？” 老妈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给你找了个相亲对象，替你约了今天早上九点半，在万达三楼的咖啡厅见面。” 徐家颖气儿不打一处来：“妈，我早说过了，我这方面的事不用您操心。您就每天去跳您的广场舞就好了。别老插手我的感情世界了，行不行啊？” 老妈一听就不高兴了：“哟，火气怎么这么大啊？给你找个相亲对象而已，又不是逼你跟他结婚。你哪儿来的这么大脾气？再说了，我不是为了你好吗？” 老妈絮絮叨叨说了半个多钟头，还一直不让徐家颖挂断电话。徐家颖被吵得睡意全无，头都大了，只好接受老妈的要求。 “记得要穿漂亮点儿哦。别再穿你那身警服去了，上次那个小伙子就是觉得你是警察，太忙了，才没跟你继续谈下去的。” 挂断电话之后，徐家颖心里五味陈杂，家里同辈的兄弟姐妹，就只有她一个还没着落。别说老妈，就连其他亲戚也在帮她物色对象，但是，别说能成的，就连能看对了眼的都没几个。 自己的工作虽然是“铁饭碗”，但动不动就要出去查案，有时候连休假都没有，也在无形中影响了她的交际。之前最糟糕的一次，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聊得来的人，但在聊得最投机的时候，接到了刘队的电话，让去现场勘察，之后就跟那人再没下文了。 这回老妈强迫自己去见的相亲对象，不知道是她哪位广场舞舞伴介绍来的晚辈。得了，反正值班结束后可以出去溜达一圈，去万达那边散散心也好。 徐家颖等**的同事的来了之后，就直接去了万达，由于去得尚早，吃了早点之后还逛了服装店，买了几件衣服把自己打扮了起来，制服也被她收了起来。她想，这回老妈该不会抱怨自己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今天要和陌生男人见面，她突然紧张了起来。 居然连对方的照片都没看到，就冒冒失失过来了。 她有了一种想打退堂鼓的冲动。 但一想到老妈的夺命连环call，她还是放弃了中途退出的打算。 预订的地点是在三楼咖啡厅的包间，她刚走进包间，咖啡厅的服务生也跟了进来。 “小姐，请问您要点什么？” 徐家颖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又响了起来。徐家颖拿出电话一看，是刘水打来的。 “刘队，您找我有事？” 刘水的声音略显无奈：“唉，今儿本来该你休息，但不凑巧，其他几位都已经出任务了。只能麻烦你一趟了。” 徐家颖痛快地说：“没事儿，您就把位置发给我，我直接过去。” 刘水说：“那你就去北市区服装学院，后门。这次是疑似纵火案，一名女性死亡。” 外传 夜半幽灵（3） 刘水让徐家颖去了之后先跟法医们好好聊聊，他再过一会儿也会过去。 “好，我这就去。”徐家颖这下来了精神。是因为出任务而中途离开，老妈应该不会怪自己吧？ 她向服务生道了个歉，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出咖啡厅，一边走一边用手机叫了辆网约车，由于太专注于手机，完全没看到对面有个人走了过来，两人正好撞了个满怀。 “呀……对不起，对不起！”徐家颖赶紧向人家道歉。 对方穿着深色长大衣，浑身一丝不苟，眉宇间略带风霜，但看上去很有风度，他冲徐家颖笑了笑：“没事，小姐您有没有伤着？” “没有。”徐家颖朝人家笑了笑，随后便匆匆离开了。 但她没意识到，在与对方相撞的时候，有件东西从她身上掉了下来。 男人刚要离开，忽然觉得脚下一硌，他抬起脚，发现地上多了个小玩意。 “这是……” 他朝徐家颖喊道：“喂，小姐，这是你掉的吧？小姐，请等一下！” 徐家颖走得风风火火，根本没在意到后面有人在喊她。 她的速度很快，一直跑出了万达广场的大门，上了外面的网约车，直接离开。 跟在后面的男人始终没能追上她，只得回到咖啡厅。 男人走进包间，见包间内没人，就问服务生：“有没有一位小姐来过这里？” 服务生答道：“就是刚才跑出去的那位，您和她不是还聊了几句吗？” “原来就是她啊……”男人笑着点了点头。 服务生好奇地问道：“你们两位认识吗？” “不认识，今天是头一回见面。”男人在包间里坐了下来：“横竖也是来了，先坐一会儿吧。请给我来一杯热拿铁，谢谢。” 服务生出去之后，男人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嗯，我今天已经见到她了……倒还真和传闻中的差不多……是个风风火火的女人。” …… 徐家颖乘车赶到服装学院，正要前往后门，忽然想起今天穿的还是新买的衣服，脸上还化了妆，如果让那几个同事看到，恐怕会被问上几句，她干脆跑到学校的卫生间，先把这身衣服换下，穿着自己的制服去现场。 刚从教学楼出来，她就碰上了唐宋明。 唐宋明看到她的脸，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去相亲了吧？” 徐家颖脸上挂出白日见了鬼的表情：“你小子，跟踪我来着？” 唐宋明连连摆手：“我哪有那么无聊。你自己身上的香水味和化妆的痕迹都比较重，和平时大不一样。除此之外，你随身拎着两个新的购物袋，里面显而易见，是休闲装，而你身上穿的警服，有褶皱和被折叠过的痕迹，似乎曾被你收在袋子里。我猜你应该是穿着刚买的衣服去相亲，随身还带着警服。一旦遇到特殊情况，就马上赶到现场，穿上警服去工作，是这样吧？” 徐家颖噘着嘴说：“那为什么非得是相亲？！熟人见面不行吗？同学、老乡聚会不行吗？” 唐宋明说：“如果是你说的那种聚会，估计会排在周末或晚上，今天又不是周末，只不过你恰好昨晚值了夜班，今天白天可以休息。只有相亲可以在这种时间段进行。”他忽然顿了顿，又说：“对方既然也能在这种时候抽出时间来和你相亲，证明对方的工作非常特殊啊，应该是个工作和休息都比较自由的人，你去的场合应该不差，这么看来，对方要么就是企业高官或老板，要么就是搞艺术的……” “作家不行么？再或者，也有可能是个上夜班的工人啊。” 唐宋明抿嘴一笑：“我听说过你家里老人对你相亲对象的要求，作家是不可能的，你父母不会接受‘没有稳定工作的人’，至于上夜班的工人，恐怕也不对他们的胃口……” 徐家颖虎着脸说：“你小子，私下里偷偷调查过我的秘密？！” 唐宋明连喊冤枉：“你那点儿事也算秘密？连食堂里做包子的大叔都知道。上次我去打饭，人家跟我聊了半天你的八卦。” 旁边有人插嘴：“嗯，就是，小徐那点儿八卦，根本算不上啥秘密。连我们都知道。” 插嘴的正是法医穆卓阳。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法医，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点儿戏谑的表情。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徐家颖已经把穆卓阳杀了七八十回。但眼下人这么多，她总不好意思当场发作，只好岔开话题：“你们这么早就要从现场离开？现场尸检完成了？” 有一个法医苦着脸说：“现场还能做什么？人都烧成那个样子了。” 另一个法医说：“不光是人，就连尸体旁边的铁栅栏门，都有一些被烧得半融化的痕迹。不知道死者生前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铁栅栏门都被烧化了？！”唐宋明颇为诧异：“以前还没听说过这种情况。现场有木炭或者汽油桶一类的东西么？” 穆卓阳摇了摇头，一说到工作，他脸上那副戏谑的表情就消失了，变得严肃起来。 “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引火的东西，也没有看到木炭或者油桶，但在尸体周围可以看到一些有爆燃痕迹的焦痕圆点，甚至连后门附近的石板路上都可以看到因温度急剧升高而出现的龟裂纹，学院后门上的校徽标记被直接气化，考虑到那是合成材料制成的，要是能把那玩意直接气化，燃烧时产生的温度肯定会超过摄氏三千度！要知道，铁的熔点是摄氏一千五百三十九度，炼纲厂的高温炉也不过是摄氏两千度。” 徐家颖不由得咋舌道：“也难怪铁栅栏门都会被烧得融化……” 穆卓阳说：“你们先去现场看看吧，学校后门的区域已经被封了，还有几个人在那儿守着，等你们进行完现场勘查工作，尸体……或者说尸体的残渣就会被移走。我们会在实验室里进行进一步的尸检。” 外传 夜半幽灵（4） 徐家颖和唐宋明来到学院后门，这里除了用警戒带将四周封锁之外，周围还用不透明的塑料布等物搭起了简易的“围墙”，大概是因为现场的情况过于骇人，这里又是学校，为了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所采取的的措施。 离着很远，就有一股奇怪的焦臭味道飘来。徐家颖皱眉捂住鼻子：“怎么这么难闻，学校后面有垃圾堆么？” 唐宋明说：“不是垃圾堆的味道，这可能是某种化学制成品在燃烧后产生的气味。” 在高温之下融化，之后又凝结成型的铁栅栏门，看上去像是劣质的蜡像。原本的银灰色防锈漆都已经在高温下褪去，只剩下被烟灰熏烤成黑红色的铁胎，而在铁胎的正中，是一堆几乎看不出是人形的灰黑色物质。 还有三名法医留在原地，其中一个便是绰号“尸王”的肖辨。 肖辨手里捏着一个证物袋，当看到徐家颖他们过去之后，便把那袋子交给了他们。 “这是什么？”徐家颖好奇地把袋子捏了起来：“像是根小木棒啊。上面的半截已经烧焦了。” 肖辨答道：“是火柴。我在旁边的草地上发现的。” 徐家颖一怔：“火柴？现场把铁门都烧化了，怎么还有火柴留下来？” 肖辨耸了耸肩：“您问我？我只是个法医，解决这些疑问应该是你们警察的分内工作吧？” 他指了指那一堆灰黑色的痕迹，说：“这就是死者的遗骸，刚刚刮过阵北风，把遗骸吹走了不少，我们赶紧抢救了一下，但没办法，只剩下这些了。” 唐宋明面露难色：“这恐怕连死者的身份都没法确认了吧？” 肖辨的一个同事走了过来，取出一个沾满了烟尘的女式挎包：“这东西里有证件，应该是属于死者的。” 徐家颖颇为好奇：“死者本人都被烧死了，这东西怎么留下了？” 唐宋明说：“这东西是从后门西边的绿化带里捡来的吧？” 捡到包的人说：“是的……欸？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宋明指着挎包的下半部分说：“下面的织物部分沾着几根松针，而这附近只有后门西边的绿化带里有雪松。” “高明。我都没注意到那儿有雪松。”那人把包递给唐宋明：“你还能看出啥？” 唐宋明检查了一下那挎包，说：“肩带断了，死者可能曾用它来自卫。但挎包最终被人抢走了。” “为啥非得是自卫？这么细的肩带，换成是我的话，也有可能是包的质量太差，自己断开的啊……” 唐宋明把挎包上的logo转向徐家颖：“这是布法罗的定制款，专门用牦牛皮做的，标准的小众奢侈品，这个品牌的宗旨就是‘凡质量问题，可直接换新’。但它足够结实，一般不会断。看这外表的包养，至少包的主人对它还是很爱护的，如果不是遇到特殊情况，应该不会主动把它弄断，这应该是在现场发生过打斗，主人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挥动挎包，想把威胁她的人吓退或击退，但被对方抓住了挎包，两人在用力抢包的过程中，把挎包的带子给扯断了。” 他说了这么多，徐家颖一句都插不上，最后只能感叹：“你怎么比女性还了解挎包？” 唐宋明耸了耸肩：“只是碰巧知道而已。” “照你这么说，死者曾经与某个袭击者在绿化带附近发生过搏斗？”肖辨望向那片绿化带。徐家颖说：“可惜了，绿化带里面都是松针，留不下什么痕迹。我还指望能从这里发现更多线索呢。” 唐宋明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她：“为啥要那么麻烦？我们直接看监控录像不就行了？”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大门上方的摄像头。 …… 从校方手中把监控录像调取出来并不困难。从视频中可以看出，凌晨一点多钟，后门来了一位穿大衣的高挑女生，她在尝试了几次之后均无法打开铁门，正打算离开，忽然又缩回到灯光下。而在她正面对着的方向，出现了一个黑影。 黑影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在雪松树下，而那里也恰好靠近摄像头的盲区。因此，视频中只能看到一个黑影，却看不出对方的相貌。 徐家颖忍不住说：“这人有相当的反侦察能力啊。” 唐宋明则摇头：“也可能是在避风。昨晚挂的是北风，那棵雪松是附近唯一可以避风的东西。” “啊！你看那个黑影，好像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是一只水壶吧？啊，他把盖子拧开了。” 黑影把水壶中的东西用力泼向那个女孩，女孩尖叫着捂住脸，但仍被水壶中的东西浇了一身。 “就是那水壶里的东西？看上去很像是水。” “那黑影收起了水壶，在掏火柴……哦，风太大了，火柴擦了一根，但没有点燃，索性抛掉了。在地上发现的那根火柴棍，就是被他抛掉的那根。” 女孩似乎意识到黑影要用什么残忍的方法来对付自己，赶紧挥起挎包去跟那黑影搏斗，两人纠缠了一阵，黑影扯断了女孩手中的挎包带子，但女孩又狠狠一脚踹在他脸上，黑影捂着脸，很快就逃之夭夭了。 “照这情况来看，那女孩应该是逃过了一劫啊？为啥还被烧死了？” “别着急，继续看下去。” 女孩虽然赶跑了黑影，但依然不敢走出后门监控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她似乎觉得这个摄像头能保护自己不被坏人欺负。 她掏出手机，拨了电话。 “根据110声讯台的记录，凌晨一点之后确实有过一通报警电话，报警者声称自己在服装学院后门，被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但电话打到一半就被迫中断了。” 唐宋明忽然凑近显示屏：“你看！那女孩怎么飞起来了？！” 视频中的女孩忽然倒飞了起来，后背紧紧地贴上铁栅栏门。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看上去非常不可思议，就好像那女孩自己倒着跳起来，又重重地撞上铁栅栏门似的。 外传 夜半幽灵（5） 撞上大门之后，女孩的头和手臂都出现了不自然的下垂，身体开始沿着铁门往下滑。 几乎是在同时，她身上的衣服疯狂地燃烧起来，诡异的绿色火焰从不同的位置上燃起，瞬间将她包裹在里面。 而在此之前，女孩似乎已经不能动弹。 她的身体慢慢地从铁栅栏门上往下滑，所过之处，皆燃起绿色的火焰。 徐家颖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妈呀，看着真瘆人……这人怎么自己向后跳起来，还自燃了？” 她和唐宋明反复看了几遍视频，还是没看明白——这视频是由老式的机器拍下来的，加上夜晚光线昏暗，着实“糊”得可以。徐家颖就让张一钊来“处理”一下这段视频， 张一钊运用手头的技术，将遇害女孩忽然向后飞起来的那段视频进行了处理。原本的视频显得比较“糊”，而在经过处理之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在处理过之后，又用极慢的速度一帧一帧地播放，终于可以看出女孩在“飞起来”之前，衣服上忽然出现了奇怪的破洞，似乎有一种极大的力量击穿了她的衣服。 唐宋明分析道：“如果击穿她衣服的东西力量大得足以把她顶得飞起来，那么那股力量也足以在瞬间把她杀死。我们当时曾看到她的身体出现了不自然的下垂，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死去了。” 徐家颖颇为遗憾地说：“估计那东西在她死后还留在她的尸体内……只不过，现在女孩的尸体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那东西应该也被烧得干干净净了吧？” “不一定！”唐宋明忽然拍案而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家颖急忙追了上去：“你去哪儿？” “去现场。那里应该有东西留下来了。” “什么东西？尸体都烧完了，还有什么东西？” “就是把女孩杀死的东西。” “那东西现在还有可能留下来吗？” 唐宋明说：“从视频上来看，应该是有可能的。” “可我什么都没看出来啊！” 唐宋明解释道：“在刚开始的时候，女孩的背后，也就是正对着大门的位置，灯光显得比较亮一些。大门内应该有某种光源。而在她‘飞’起来的时候，她身后的灯光却一下子暗了很多，这说明她身后的光源被什么东西给破坏掉了。” 两人重新回到现场，发现后门附近就是服装学院最古老的建筑之一——逸夫楼。但逸夫楼的外面是一片脚手架，窗户都被拆掉，似乎里面正在进行整修。 他们请教了学校的负责人，这才知道，这座逸夫楼由于建造时间过长，部分墙体已经出现了裂缝。学校近期已安排施工队进来整修墙体。 夜间不再施工，但为了保证晚上没人偷施工材料，环绕着整个工地，安装了很多临时用的照明器材，其中一盏白炽灯，就安装在距离后门不远的地方。 由于凌晨发生了案子，校园内的所有整修工程都已经暂时停止，工地里暂时没有工人进出。 唐宋明和徐家颖钻进逸夫楼周围的工程护栏，来到了正对着后门的那盏白炽灯前。 灯架居然已经变形，架子上缺了半截，灯罩已经粉碎，灯泡早已消失不见。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金属与玻璃碎片。 “会混在这些碎片里么？”徐家颖好奇地用戴着手套的手拨弄着地上的碎片。 唐宋明继续往前看，只见前面是一片拆除了窗玻璃的空教室。 “估计在教室里。”他快手快脚地爬进教室，在一面墙上找到了一个略显核突的圆孔。 “终于找到你了。”唐宋明先测量了一下圆孔的直径，随后用手机拍照。 徐家颖进来的时候，他说：“你看这东西像什么。” 徐家颖一怔：“这圆孔，倒像是弹孔啊，只不过我之前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弹孔。看来这起案件还跟枪有关。” 唐宋明点头：“我们之前接触过的刑事案件里，最多涉及到的是7.62毫米口径的枪弹，还多是以手枪弹为主。这主要是因为当年7.62毫米口径的‘五四式’手枪被大量仿造，并被黑市里的人大量出售。除此之外，就数9毫米口径的手枪弹较为常见。但这两种弹都是手枪弹，威力绝对不会大到这种程度。” 徐家颖也说：“从学校后门到这个房间，直线距离已经超出了五十米，普通手枪弹要想在这个距离上还能击穿墙砖，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说还要在墙上打出这么大的洞。” 唐宋明说：“还是先把这里面的弹头取出来吧。” 徐家颖说：“别忙，我觉得应该把嵌入弹头的整块墙砖取出来，带回去让张一钊那小子进行分析。顺带让他计算一下弹道，或许可以推算出射击者的位置、身高等数据。” “嗯，有道理。” 两人正说着，徐家颖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刘水打来的。 刘水说：“抱歉，我之前去找了一下线人，从他那里打听了一些信息，所以暂时还没去你那里。你那边忙得怎么样了？” 徐家颖把最新的进展简单地报告给刘水，刘水说：“好的，咱们一会儿见，我这里也有一些收获，但路上不方便讲。咱们见面之后再说。” 刘水这一趟，找了之前打入黑市的线人“老海”。 “老海”把一些近期“黑市”内的高价值交易情况告诉刘水。 “两天前，曾经有人订购一批叫‘野火’的东西。据说是一种化学品，而且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连使用者都会被尸骨无存。” 刘水问：“这么危险的东西，是哪个国家的雇佣军要采购吧？一般的犯罪分子也用不着这种东西啊。” “老海”答道：“具体是谁购买，目前并不知道。我只是在‘八角黑市’的暗网里见到了疑似买家发出的信息。但其他内容都是加密的，我无法调查买家的身份。不过，这个买家应该是在当天就支付了高额的保证金和订金，并成功订货。” 外传 夜半幽灵（6） 刘水说：“买高危化学品，手头还不缺钱，听上去倒像是个冒冒失失的富二代。” “老海”接着说：“这算什么，那天在‘八角黑市’的暗网里一共达成了三宗交易，每一宗交易都非常特殊，而且都是卖家开价很高，但买家一口说定，连还价都没还价。” “看来真的是富二代偶然混进暗网，在黑市进行双十一式的扫货？”刘水觉得这实在荒诞，忍不住又说：“其他的两宗都是什么交易？” “一宗是寻找黑市雇佣兵，需求比较特殊，指定要曾经在独联体国家服役过的特种兵，或者是前警卫/内卫部队的狙击手。” “这两种应该不难找吧？独联体国家有很多都是和我国接壤的。自从新冠疫情大爆发以来，由于中国境内的疫情控制住了，有很多之前在独联体国家服役的士兵，现在都已经来到中国定居。” “确实，其中部分人还获得了中国国籍。但他们在中国找工作比较困难。有的在武术学校当教练，有的去当健美选手，还有的给富翁当私人保镖。当然，还有一些是偷渡来的，这就没办法找正常的工作，只能当黑市杀手或成为雇佣兵。” “好吧，这样的人，出一趟‘活儿’要多少钱？” “视当时的市场行情而定。比如现在，你们警察‘严打’搞得越来越猛，黑市里的雇佣兵都吃不消了，有的也攒够了钱，打算去深山老林里找个旮旯先躲一躲。剩下的那几位，要么就是艺高人胆大，什么活儿都敢接的，要么就是实在手头比较紧，急于拿钱的。像这种，价格自然就高起来了。” “这一单是多少钱成交的？” “老海”一撇嘴，说：“我也不知道，反正肯定比你的工资要高。” “嘻，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干我们这行儿，只求问心无愧，多抓几个坏人。至于钱不钱的，那都是身外之物了。先别扯别的，继续聊聊第三单吧？” “这第三单，可就比较特殊了。属于‘盲盒’式的交易。” “怎么还有这种交易类型？” “黑市里也提供一些违禁品的交易，尤其是武器。但多数武器都来自国外或国内的土作坊，质量不算太好，遇上走私犯运气好的时候，能从国外捯饬来大量的‘清仓货’，但这类东西多数都是在军火库里藏了很多年的，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质量问题，有的甚至本身就是残品，不一定能修好。因此，这样的货要是进来了，谁都不好定价，有时候就给一个非常低廉的价格，买断离手，概不退货，也算是这一行里的‘盲盒’交易了。” “这回的货是从哪儿来的？” “北方四岛听说过么？” “这个当然听说过了，俄罗斯和日本的争议领土嘛。日本说这地儿以前算是它的，但二战之后就归了苏联，现在算俄罗斯的地盘。在冷战时期，这地方算是军事重地，前苏联军方将大量的武器运上了北方四岛，并在那上面建设了很多武器库。但冷战结束之后，俄罗斯没有足够的财力维持那么多的武器库，有些武器库里的武器直接烂在了里面都没人用。去年黑市里曾经有人潜入了那里的一处军事基地，那个基地最早为日据时代所修建，1945年的时候，苏军攻占该岛后，在这里部署了苏联空军第528战斗机团。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第528红旗战斗机航空团解散了，这座基地也同时被废弃。如今，只剩下了大量残存在机库里的喷气式战斗机，除此之外，还有部分运输机，以及空降兵使用的武器装备。” “这对黑市里的人来所，不啻于发现了一个宝藏吧？” “那当然！黑市里的人动用了一些远洋渔船，以‘出海打鱼’为幌子，暗中靠近那座岛，并从岛上偷运出了大量武器装备。一句话，除了烂在地里的没带走，其他能带走的就全都带走了。其中有一些当天就卖给了中东某国，换回了数千万的美金。” “他们的这种走私行为实在是太猖獗了。不过，中东买主挑剩下的东西，不会直接流入了咱们国内吧？”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其中一部分流入了东北亚某半岛国家，那里有使用传统苏联/俄罗斯武器的传统，还有一部分流入了中亚地区，可能落入了阿富汗某些部落的手里，还有一些，落入了东南亚金三角区域。这些都是比较危险的地区。剩下的那些，有可能流入了咱们国内，并成为了这次‘盲盒’拍卖会上的售卖品。” 刘水心里一沉，他最担心这类事情。每一件走私武器的流入，都意味着又有无辜者会因为这些武器而被害。 “都有多少件东西，卖给了多少人？” “这回拍卖，少说也有六十多件被卖出去了，而且，其中有个人，是不问价就买走了十多件。买的还是非常粗笨的类型。这样的一般不被看好。” “为什么粗笨的不被看好？” “像这种‘盲盒’拍卖，一般受欢迎的是小型武器，比如手枪、小型冲锋枪之类，这样的武器比较受职业杀手或者黑市保镖的欢迎，因为可以藏在衣服里，携带方便。但粗笨型的就不一样了，可能是把‘斯普林菲尔德’的m1步枪，除非把它锯短，否则根本没法子藏在衣服里。但一锯短了，这玩意的威力和准确李都会大打折扣。这回的拍卖会上，有一件‘盲盒’的长度甚至超过了一米七，这已经达到了正常成年人的身高。很多人都认为这种长度的武器可能是一门老式的苏联造无后坐力炮。” 刘水摇头：“这种东西，能卖出去才怪。” “老海”笑道：“是啊。无后坐力炮并不是受买家们青睐的东西，因为射程近，又笨重，装填起来比较麻烦，弹药也比较难弄。所以这个‘盲盒’开价五千都没人买。” 外传 夜半幽灵（7） 刘水问：“你不是说当天所有的‘盲盒’都卖出去了么？这件最终也卖出去了吧？” “老海”点头：“是啊，主持黑市拍卖会的‘九指姥姥’看到大家积极性不高，最终不得不把价格又降低了一成，并附赠弹药，才把那件‘盲盒’卖出去。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到里面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前苏联货，冷战时期的武器，长度超过一米七……刘水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是什么。不过，既然说“附赠弹药”，那肯定是枪炮一类的东西。 或许这个问题该交给徐家颖，她的绰号是“女枪王”，对武器类的知识了解比较多，或许能猜到那‘盲盒’里到底是什么货。 “老海”补充道：“就在联系你之前，我从‘黑市’的信息源那里打听到一个传闻，据说当服装学院的那个案子发生之后，负责‘黑市’拍卖的几个人就私下里讨论，说那应该是‘最长的那个盲盒’的买家出手了，因为现场的某些情况，与那件武器造成的杀伤效果非常相符。” 刘水一怔：“就连我这个刑警队长还没去现场呢，‘黑市’里的人就得到消息了？” “黑市里的消息复杂，情报来源较多，耳目遍布全城，要说时效性的话，不会太差的。” 刘水的脸上罩上一层忧色：“如果真是这样，要想彻底铲除‘黑市’，还真没那么容易。” “诚恳地给你们一个建议——如果要想连根拔除黑市，单靠你们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需要多方合作。”“老海”警觉地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我最近心神不宁的，总感觉有人在跟踪我……先走一步，咱们回头再聊。” 刘水点头：“路上小心。如果发现身边有什么异常，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放心。” “老海”戴上墨镜和口罩，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刘水目送他离开，脸上的表情愈加严肃。 自从与黑市势力打交道开始，线人成了他们手里最重要的资源，线人们往往可以提供至关重要的情报，但如何保护这些线人，也成了一个重要问题。 刘水打算让队里相关经验最丰富的胡栗来专门负责与线人之间的联络。 在与徐家颖等人见面之后，他把从“老海”那里获得的情报告诉了他们。 徐家颖听了之后恍然大悟：“原来是从黑市里流出的冷战时期的武器，难怪威力会那么大。” 刘水问：“你们这边都有什么新发现？” 徐家颖把在逸夫楼内发现的线索情告诉刘水。 目前那块墙砖已经被取下，由于弹头被射入的时候带有极大的动能，整块墙砖都出现了龟裂。 刘水转向徐家颖：“你知道这是什么武器的弹头吗？” 徐家颖不好意思地说：“要是常见武器，我还算比较了解，但这回的武器并不常见，我觉得它更有可能是某件特种兵专用的反器材武器。” 反器材武器特指在特种兵作战中使用的一类特殊武器，它并不是用来对付士兵的，而是在特种兵作战中专门破坏地方通讯设施、导弹燃料箱、飞机发动机部件等器材的武器。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沙漠风暴”作战中，美国就曾经派遣特种兵携带反器材武器，专门远程破坏伊拉克“飞毛腿”导弹的燃料箱。这一作战曾引发部分“飞毛腿”导弹在发射架上燃爆，并将周围的伊拉克士兵、技术人员炸死无数。之后伊拉克的“飞毛腿”导弹不得不采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做法，流动作战。虽说生存概率提高了，但一味跑路，直到战争结束，这种导弹也没来得及射出几枚。 “用黑市买来的反器材武器去对付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姑娘？”刘水摇了摇头，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受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犯得上别人用这种方法对付她么？” 唐宋明答道：“凶手的动机方面，我觉得我们还需要斟酌一下。但有一点可以明确，凶手杀死受害人，是为了复仇。” “为了复仇？”徐家颖显然不认可这个说法：“如果为了复仇，何必用得上这么复杂和昂贵的复仇道具？” 唐宋明说：“对某些人而言，在被复仇的意志驱使的时候，是可以付出任何代价的，只要能除掉自己最恨的那个目标，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徐家颖摇头：“你说的那些都是精神变态的家伙，如果这次不是呢？如果只是黑市里的雇佣杀手收了钱要除掉她呢？” 唐宋明反问道：“她身上有什么值得黑市杀手出手的？你应该也看过她的个人资料了吧？这个绰号‘周周’的女孩平时在学校没什么矛盾，而且追求者很多……” “正因为追求者很多，才有可能会出现问题啊。或许有女生视她为眼中钉，特别想除掉她呢。” 唐宋明笑道：“你说的这也算是复仇的一种啊，这不是跟我意见一致了么？” “呸，我感觉是被你绕进去了。” 刘水打圆场：“你们还是在现场多搜集搜集线索吧。这块含有弹头的墙砖，我会带回去让鉴定部门的同事们看看。” 他走了之后，唐宋明和徐家颖再次回到大门前，此时死者的遗骸已经被挪走，为了方便调查取证，大门的剩余部分也一起被拆走，只剩下光秃秃的钢架子。 唐宋明和徐家颖在地上搜寻可疑的足迹，但直到案发的前一天晚上，这个后门都是在使用中的，每天从这里进进出出的学生也为数不少。地上的脚印杂乱无比。 唐宋明回忆了一下监控录像里的内容，随后来到绿化带附近寻找足迹。 虽说松针之类的物体上很难留下足迹，但绿化带内尚有经年累月留下来的积尘，那袭击受害人的黑影既然曾在这里呆过，留下足迹的可能性很高。 唐宋明和徐家颖找了半天，终于在一片塑料垃圾上找到了一个残留的脚印。 外传 夜半幽灵（8） “运气不算坏。”唐宋明兴奋地掏出手机，把这个脚印给拍了下来。 徐家颖却觉得这足迹不算明显，对办案的帮助非常有限。 “这看上去也不过半个脚掌，能推测出什么？” 唐宋明答道：“能推算出很多东西，如果你不信，回头我慢慢讲给你听。” 负责物证鉴定的实验室工作人员给他们打了个电话：“从现场搜集到的一些烟尘里，含有二硝基苯甲酰氯，以及二硝基氯化苯甲酰等物质，这些都是易燃的危险化学品。而且，没有一定的化学知识和专业设备，是无法制造出这类东西的。” 唐宋明追问道：“如果想把那些物质变成液体一样的东西，并储存在壶里，并随身携带，要用什么方法？” 那人一愣：“液体？壶里？您没开玩笑吧？我刚才说的只是目前分析出来的成分，还有几种成分，我们的实验室不具备分析它们的条件。但总的来说，现场发现的这些东西都是‘性子’较为活跃的危险品。稍有不慎，就会发生爆燃，要想变成您说的那种状态，几乎是不可能的。” 挂断电话之后，徐家颖的心情越发沉重，而唐宋明却似乎早有预料。 唐宋明说：“看来用壶里东西泼受害人的，应该不是最终杀死她的人。” 徐家颖不解地说：“怎么可能？！视频里都看得清清楚楚，那黑影把壶盖打开，把里面到底东西往受害人身上一泼，然后就划火柴……” “问题就在这儿，那人先往受害人身上泼东西，再划火柴往她身上扔，到底是为了吓唬她，还是为了杀死她？” “你怀疑那个泼东西的人泼的不是可燃物？” “如果你再回忆一下那个经过张一钊处理的视频，你会发现，火焰燃起来的时候，是从受害人的衣服上‘喷’出来的，受害人的头发一开始并没有燃起来，而那泼在她身上的液体，很明显已经把她的头发也泼过了。如果她身上被泼的东西可以燃烧，那么她的头发也应该燃起来才对……” 张一钊插嘴道：“小唐，你那都是猜想吧？万一那壶里的东西只有部分可燃，其他部分，比如泼在头发上的部分，根本就不可燃呢？” 张一钊的问题其实带着一些刁难的味道，但唐宋明却显得习以为常，在跟张一钊“共事”的这段日子里，他早就摸透了对方的脾气——凡是遇到唐宋明在的场合，张一钊总会突然抛出一个比较难回答的问题。有时候甚至和案情无关，似乎只是为了为难唐宋明。 唐宋明指着那棵雪松树说：“我觉得那棵树上会有答案。” 张一钊摇了摇头：“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嘛，树上怎么可能会有答案。我之前处理过的视频里，除了那个黑色人影曾经在树下逗留过之外，那棵树并没有充当过其他角色。除非你认为它就是凶手，在受害人路过的时候，往她身上洒了一泡松节油……” 唐宋明忽然朝张一钊一竖大拇指：“高明！你这个说法其实已经很接近标准答案了——至少说对了百分之九十！” 张一钊一时气结，他转向徐家颖，说：“喔觉得小唐可能需要休息一下，这个案子的案情太复杂了，可能累坏了他的脑子。” 唐宋明根本没理会他这句话，而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棵雪松树前，结合绿化带里的那半截脚印，开始了自己的推想。 徐家颖来到他身后，问：“你在想什么？” 唐宋明压低了声音，说：“我想凶手正在盯着我们。你要小心点儿。” 徐家颖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你不是在吓唬我吧？” 唐宋明摇头：“还真不是。这次的作案手法中透出极强的复仇味道。复仇者会再次回到现场，回味复仇成功时的快感。” 徐家颖对此半信半疑。但既然唐宋明这么说了，她就装作无意识地朝四周扫了一番。 整个后门所在的位置是一条窄巷，名为樱花巷，巷子前后入口都种着樱花树，目前看不到有旁人。 徐家颖越发觉得唐宋明这是神经过敏。她刚想吐槽两句，却看到唐宋明利索地戴上手套，沿着雪松树的树干向上爬去。 “喂！”徐家颖和张一钊都急了：“唐宋明，你这是在胡闹！”“别破坏现场证据！” 唐宋明边爬边说：“放心，关键性的证据不在树干上，而是在别的地方。” 一般的雪松都是有笔直的主干，直挺挺地向上生长，但眼下这棵可不一样，不知是因为遭遇过雷劈，还是某种病虫害，这树离地三四米高的地方忽然开叉，如同长了两个脑袋，一个脑袋继续向上生长，另一个脑袋向着学院围墙的方向歪了过去。 唐宋明爬到了树干开叉的位置，便用腿盘住树干，将自己固定在上面。他小心地在上面找了一番之后，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随后将它发给了徐家颖。 徐家颖点开照片一看，照片中有一对清晰的足迹。 唐宋明大着胆子，将腿伸向旁边的围墙，好在他身高腿长，这一跨居然跨了过去。 “这小子真混账！在办案现场爬树玩儿，还翻墙！” 张一钊挽袖子就要爬上去抓唐宋明，徐家颖赶紧把他拦住：“慢着，他是为了找线索。” “找个屁线索！上面能有啥线索？！” 徐佳颖把那张照片给张一钊看，张一钊一怔：“这是他在上面拍到的？” 徐家颖点头：“估计他是推测到上面曾经有人呆过这才爬上去检查。” 唐宋明顺着围墙一直往前走，这墙头离地面很高，他却一点儿也不怕，一直走到靠近窄巷尽头的部分，他才停了下来。 他给徐家颖打了个电话：“这巷子的尽头有调条小吃街，估计是专门针对学生们开的，查一下小吃街里没有店安装监控设备。” 徐家颖说：“你怀疑作案者是从那里爬上围墙的？” 外传 夜半幽灵（9） 唐宋明说：“八九不离十。这里的墙外就是宽敞的大街，可以停高一些的汽车，比如奔驰的glk越野车，然后借助车身爬上围墙，或者干脆在这里架一架梯子，也可以翻墙上去。” 徐家颖问：“你在围墙上有没有发现足迹？” 唐宋明答道：“有，而且不止一处。但围墙下就没有了。因此我怀疑那人是把车停在围墙下，然后从车的天窗爬到车顶上，再从车顶上爬上围墙的。校方在围墙上安装了监控摄像头，但都是朝着围墙外的，至于围墙的上方，那些摄像头就拍不到了。从这里可以无视监控，一直走到后门附近，然后站到那棵雪松上，从那里俯视下方，并等着受害人回来。” 徐家颖说：“如果……受害人不从这里回校，而是从正门走呢？” 唐宋明分析道：“作案者应该是个很了解受害人的家伙，他非常肯定受害人一定会从后门进入学校。要知道那个铁栅栏门本身并不高，后门偏偏还没有安排警卫值班，如果身手好一些的话，可以尝试翻跃铁门爬进去。受害人可能曾用这种方式在凌晨翻过铁门，并逐渐成了习惯。每次后半夜返校，都用这种方式进去。” “也就是说，是熟人作案，而且提前在受害人的必经之路上做好了准备？” 唐宋明说：“是不是熟人作案，目前还没有完全的把握，就算不是熟人，也可以套问出来，或者在长期的跟踪、调查中了解到这种情况。” 徐家颖险些吐出一口老血：“你这说跟不说有什么区别？！” 唐宋明忙解释道：“我只是把一切可能性都给你列出来。目前，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是最高的。就算是经常跟踪、调查她的人，也无法确定受害人回学校的具体时间。总不能一直在树上站着吧？昨晚的天气可冷得很。更何况那人身上还携带了不稳定的危险化学品。” 鉴定科的人又打电话过来，告诉徐家颖等人：“刚才唐宋明问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我们为此特意联系了一下化工大学的教授，他们经过分析，认为用普通的容器可能无法携带那些高危物质。最好是有一个带有陶瓷或特质玻璃内衬、恒温的密封桶，这样的容器，光空重少说也有二十公斤，要是力气小了，恐怕也无法携带。” “身体强壮，双臂有力。”唐宋明点了点头：“嗯，要感谢他们提供了这个线索。” 张一钊插嘴道：“可我们连这人的长相都不知道，光知道他强壮有力又有什么用？” 唐宋明耸了耸肩：“这就要看你的了——等找到那条小吃街上的监控录像，得靠你来处理。” 张一钊心里抱怨了一阵，他可不愿意被唐宋明那小子指挥，但徐家颖坚持要去找监控录像，张一钊也没办法，只得跟徐家颖上了那条小吃街。 小吃街上一共三十七家店铺，有二十多家店没装监控，而剩下的里面又有九成只在店内装了监控，镜头看不到远处，只有一家青年旅社的门前装了监控，镜头能拍到唐宋明所说的“上下围墙的位置”。 调取出监控录像之后，可以从录像中看到一辆外形高大的汽车出现在了窄巷尽头，不过不是奔驰glk，而是一辆房车。 房车于凌晨时分停在了围墙下，上面一层的车窗打开，钻出一个瘦瘦长长的影子，那影子一伸手，便攀上了围墙，随后支起身子，顺着围墙向学院后门的方向走去。 张一钊颇感为难：“这人头上戴了滑雪帽，一来可以防寒，二来可以遮挡住自己的面孔；除此之外，他手上还戴了类似机枪手手套的防护手套，既轻便，又完全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就算视频拍到了他，也无法通过传统方式确定他的身份。” 徐家颖问：“不能追踪这辆车的车牌号吗？” 张一钊摇头道：“不能，这个视频拍下的只是房车的侧面，最多能拍下部分车身，既没有拍到全貌，也没有拍下车牌号，我们怎么找人？” 唐宋明认真地：“这个不难，我已经从这人遗留在围墙上的足迹，推算出这人的身高在一米七八到一米八一之间，然后，根据这人爬出时的画面，可以推算出这人与车身高度的比例，然后就可以反推出车顶距离地面的高度。” 根据他的计算，车身高度在3.1米到3.3米之间，再结合其他车身特征，能符合其外形特征的房车一共有五款，其中最接近的，是奔驰c750房车和进口奔驰斯宾特改装房车。 这两种车在本地并不多见，奔驰斯宾特改装房车严格来讲属于改装类车型，在本地无法上牌。那就只剩下奔驰c750。这种车在本地一共有两辆，其中一辆已经被北京的某广告公司包下，去外地拍视频广告去了，另一辆属于城郊的“星海度假村”。 徐家颖虽然对唐宋明这么快确定出目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但根据一直以来和他“共事”的经验，觉得这回他的判断应该有点儿把握。 她联络了交管部门，请他们帮忙查一下那辆房车的行踪。没过多久，那边给了回复——那辆房车曾于案发的前一天驶入市区，并在服装学院所在的市区出没，之后就离开了市区，往星海度假村的方向去了。 徐家颖说：“走吧，咱们去星海度假村转一遭。” 张一钊说：“你们俩去吧。我这儿还想继续处理一下这段监控视频，如果能从里面看出更多线索，对咱们来说会很有帮助。” 徐家颖与唐宋明乘车赶往星海度假村，在路上，刘水给他们打来电话。 “你们弄来的那块墙砖，我已经送到了鉴定部门，这边的专家把那东西给剖开，并将里面嵌着的弹头取了出来，并进行了鉴定，结果真是出人意料，居然是一枚14.5mm口径的‘反装甲特种弹’的弹头。” 外传 夜半幽灵（10） 徐家颖眼睛一亮：“难怪我刚开始认不出来！这种口径的武器极为罕见，不过我记得资料上的相关记载。那专家有没有说是ptrd-41所用的子弹？” “没错。哈，没想到你知道这玩意儿。” “之前接触过相关资料，ptrd就是俄文‘反坦克枪’的缩写，ptrd-41即‘1941年型捷格加廖夫反坦克步枪’。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由著名武器大师捷格加廖夫所发明，是一种发射14.5x114毫米枪弹的单发步枪，在当时可以击穿轻型坦克的正面装甲，以及中型坦克的侧面装甲，对一般的装甲车辆基本可以做到‘秒杀’。在配备穿甲燃烧弹之后，甚至可以引发地方装甲目标内部的弹药殉爆，是一种比较犀利的武器，唯一的缺点是携带不便，至少要由两个人来操作。除此之外，在二战中后期大量出现的重型坦克，由于装甲太厚，反坦克枪对其也就无可奈何了。在冷战期间，苏联军队逐渐将它从一线部队替换出来，但有些执行特殊任务的狙击手小组，仍然将其做为特殊的‘反器材武器’来使用。据说在使用64g重的改良型b-32弹头时，可以有效毁伤地面雷达站的天线。” “如果用它来打人呢？” “基本上不会留下活口……不，应该说不会留下全尸才对。在一千米距离上，如果被它的子弹直接命中上半身，那么整个腰部以上的身躯都会被打烂，周围会形成血肉模糊的一片……本案的受害人在被击中之后身体还算比较完整，只是弹头从她的身体穿过，巨大的动能将其带起，后背撞上了铁门。” 唐宋明忽然插嘴道：“如果真的是被这东西打中的，那受害人的身体为什么没有当场被打烂？而只是被打飞？” 徐家颖答道：“大概是距离的缘故吧。二战之后，进入了冷战时期，为了与北约部队的装甲兵对抗，苏联武器专家对剩下的捷格加廖夫反坦克步枪进行了改良设计，新枪的精确度也不错，枪口加装了消焰器和制退器。最大射程被延伸到四公里左右，威力进一步增强。唯一的缺点是噪音太大。” 刘水说：“专家的估计和你的想法差不多，他们认为射击者至少距离受害人2.7公里，以前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就算他们解释通了，我依然有困惑的地方——既然噪音大，在开枪的时候，周围总会有人听到吧？尤其是在凌晨时分。可之后对周围的居民，包括校园内的学生都进行过询问，没有人听到枪声。除此之外，案发地点附近的居民楼很多，不利于长程步枪的射击。杀人者为什么要采取这种蹩脚的杀人方式？” 唐宋明说：“会不会只是凑巧？” 徐家颖奇道：“凑巧？什么凑巧？” 唐宋明说：“或许那枚子弹只是凑巧击中了受害人，而她本身并不是开枪者的目标。正如刘队所言，案发地点附近的高层建筑较多，不利于这种弹道平直的武器，与其用这种武器狙杀她，倒不如换用更方便一些的武器，比如小口径的精确射手武器，从附近的小楼顶上就可以射击了，根本用不着这么夸张的反坦克步枪进行超远程射击。此外，案发地点本身在窄巷深处，周围种着很多樱花树等植物，这些植物虽然在这个季节不会有太多叶子，但密密麻麻的树枝总会影响到瞄准的精度。狙击手要有多好的眼神，才能从远处瞄准受害人？” “那你是怎么想的？” 唐宋明想了想，说：“我怀疑他们是在试枪。” “试枪？别开玩笑了。在人口这么密集的居民生活区内试枪？而且是噪音那么大的武器，开枪的人不会疯了吧？！” 唐宋明一本正经地说：“我想来想去，有一个方法，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弱开枪时产生的噪音，此外，还能抵消掉弹头刚开始产生的巨大动能。但这要对之前的推测进行修正——开枪者的目标可能并不是受害人，他们甚至并不想杀人。只是凑巧击中了受害人，并引燃了她身上的化学品而已。” 徐家颖没好气地说：“看来张一钊说得没错，唐宋明，这回我觉得你真的是疯了。这种荒唐的推断也能想得出来。” 刘水忙说：“别急着说人家荒唐，小唐，你把你的想法解释清楚。” 唐宋明便说了下去：“如果这发子弹此前是从案发现场附近的某座建筑物内.射出的，那么在开枪时产生的巨大枪声或许就会被建筑物的墙壁挡住，除此之外，建筑物的砖墙也可以抵消子弹的部分动能。只不过这把枪的威力太大了，射出的又是一枚‘反装甲特种弹’的弹头，一般的砖墙根本就挡不住它。在穿透了砖墙之后，子弹又飞行了一段距离，碰巧击中了站在学校后门的受害人，并穿透了她的身体，受害人被子弹的动能带得‘飞’了起来，而子弹在穿透她身体之后，继续往前飞，击碎了工地上的一盏白炽灯，之后又飞入了逸夫楼内，打进了某个房间之内，并深深地嵌入墙砖。如果要推测这子弹飞来的方向，其实也不难，以为这么大威力的弹头，在飞行的过程中虽然穿过了若干障碍物，但其弹道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只要从逸夫楼内的那块墙砖到受害人中枪的位置画一条直线，一直延伸出去，直线所指向的建筑物，就是子弹射出的地方。” 刘水忍不住想要鼓掌，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好，分析得不错。我们可以让张一钊通过计算，把这条直线画出来。” 唐宋明翻出手机，看了一下电子地图，说：“用不着那么麻烦，服装学院后门正对着的，是女装批发城的旧址。现在那个批发城里的商户都已经搬走了，只剩下一座待拆迁的老楼，也没人看管，是很理想的试枪地点。” 外传 夜半幽灵（11） 胡栗带着另一组人，在校园内调查受害人周涟漪的人际关系。他告诉刘水等人：“周涟漪这姑娘在学校里很受欢迎，不止她班上的人，就连校外人士，都有慕名而来，想追求她的。据说每到情人节的时候都能收一屋子的礼物。” “魅力还真不小……估计都被她拒绝了吧？” “是啊。值得一提的是，有好几位曾经被她拒绝过的男性，都撂下过狠话，说‘要给周涟漪颜色看看’。” 刘水说：“查。这几个人都挨个儿过一遍。这案子看上去很像是遭人复仇。要把跟受害人生前结了怨的都给查一遍。” 胡栗说：“刘队，我听说小徐他们在校园里发现了一枚弹头，证明死者在被烧死之前已经被子弹打死，这凶手的手上还有狙击步枪？一般的学生能搞到这东西吗？” 刘水答道：“这事儿目前还需要调查，我打算让人去学校后边的女装批发城看看。” “刘队，我这边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几个人，让周金城带人去问就好，我去批发城看看吧？” “好，那就麻烦你去一趟吧。” 就在刘水与胡栗交谈的时候，在城里的另一个角落，戴着金丝眼镜的“律师”正在等着与某人的会面。 “律师”特意选了郊区小树林旁一个僻静的角落，他把车停下后不久，一个戴着口罩的人鬼鬼祟祟地从树丛里钻了出来，径直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那人钻进去之后，羡慕地看着车内豪华的装潢：“您这车真不赖，得值三百万吧？” “律师”叼着烟，看都不看那人一眼：“交给你做的事儿，都做完了吗？” 那人答道：“做完了。” “所有‘库存’都清出去了吗？” “是的。那位‘顾客’对‘野火’的效果非常满意，还想继续订购。” “律师”皱眉道：“我们这次只是清理临近保质期的库存，并不是专门提供给他这种小的‘买家’，中东地区的军队才是我们的‘目标客户’，那些人每次订购都是以吨为单位。要不是公安部门‘严打’的力度太大，加上新冠肺炎疫情的原因，导致现在海运渠道不畅，我们的这批‘野火’本身是不会留下任何库存的。” 那人点头：“那我去给他解释一下吧。” “律师”又问：“他手里还有多少‘野火’？” 那人算了算，说：“应该还有四份。” “律师”微微一颤：“四份？如果他真想要搞破坏的话，可够本地警察受的了。” “现在已经够他们受的了。听说本地刑警队的精锐都已经全部出动，但依然没找到他的行踪。” “你们给他送货的时候没露脸吧？” “放心。我们送货的时候让人骑着假冒的快递车过去的。送货的全程都戴着口罩和头盔，保证不会被人看到脸。” “好，做事果然小心。”“律师”开启了后备箱：“那里面有一只行李箱，里面用旧报纸包着给你的报酬。都是旧钞票，一百元、五十元和十元的都有，全都是不连号的。” 那人忍不住抱怨道：“一定很重吧？为什么不直接微信或者支付宝转账？” “律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是白痴么？！你本身没有任何正当工作，忽然收到来路不明的大额网上转账，会很快被监管的人盯上。给你转账的人也会被连累进去。” “哦……”那人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先走了。以后在生意方面，还请您多多关照。” “谈不上什么关照不关照，你要记清自己在组织里的位置。你担任的是‘垃圾佬’，组织里一旦有了库存，都要靠你来处理。但也仅限于清理库存。组织内的‘大买卖’你就别指望伸手了。那是属于别人的。” 那人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但转瞬即逝，他重新挤出一副笑脸，对“律师”说：“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向您报告。那个‘买家’说了，他还打算再次使用‘野火’，而且是两次，就在近期。” “律师”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就在近期？他知不知道现在风声正紧，警察们都恨不得掘地三尺把他挖出来？他居然还敢顶风继续作案？这特么是不是猪油蒙了心？” 那人无奈地说：“我们把库存的‘野火’卖给他，就相当于把那些东西的处置权交给了他。他想怎么用，在多长时间内用完，都是他自己的事。我们身为‘卖家’，已经无权过问了。” “律师”狠狠地在方形盘上捶了一拳：“真特么……唉，以后要向老大建议，修改‘黑市’暗网交易的某些细则，在引起警方注意后，买主们应该先偃旗息鼓，等风声过去之后再使用，否则有马上被抓的风险。他们被抓不要紧，关键是会把我们给抖出来……” 那人说：“嗯，我以后也会小心，再也不会找这种危险的买家了。” “律师”看了看时间，说：“你先走吧。有什么消息要马上通知我。另外，再警告一下那‘买主’，让他做事小心点儿。” …… 徐家颖和唐宋明赶到了度假村所在地点，这里的大铁门居然锁着，看上去正处于非营业阶段。 唐宋明上前拍了很久的门，才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打着哈欠从侧门出来。 “喂，你们找谁啊？” 徐家颖问道：“老伯，请问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一辆房车？” 老汉摇手道：“抱歉，这我就不清楚了。” 徐家颖奇道：“您不是这度假村里的人吗？” “我？我当然不是。”老汉忿忿地说：“我是这附近乡里的人，这个度假村是乡里的熟人盖的，在刚盖起来的时候，由于缺钱，找我们借了不少，都说以后会加倍还，没想到啊，老板见最近生意不好做，直接卷包袱跑路了。我们的钱都打了水漂了。没办法，我们就都过来拿这儿的东西抵债。里头能搬的东西都快被搬完了。我搬了半天，干得太累了，干脆在里面睡了一觉。” 外传 夜半幽灵（12） 徐家颖听了一怔：“老伯，您是说这度假村里已经停止运营了么？怎么我看它的主页上还写着‘运营中’啊。” “确实还在运营中，毕竟有些东西我们搬不走嘛。”老汉一指里面：“你们自己去看好了。里头还有人在忙活呢。” 徐家颖和唐宋明进了大门，里面的情景让他俩啼笑皆非。 村里的大叔大妈们正把度假村内的东西一件件搬走，小到餐厅里的碗筷，大到客房里的床垫，甚至连警卫室里的手电筒都给搬了出来…… 度假村内唯一还在运营的，就是位于正中心区域的鬼屋。这个确实搬不走，里面的所有鬼怪，包括门口那俩黑白无常在内，都是焊死在地上的。就算能搬走，也没人搬这个，太晦气了。 之前说话的那大叔，也自己扛起一打从床上扒拉来的床垫，冲徐家颖和唐宋明说：“你们先忙，我走了，今天还得再搬两趟。” 徐家颖忙说：“老伯，你们这么做恐怕不合法吧，是有哄抢的嫌疑的！” 那老汉一指旁边的牌子，说：“这是人家允许的，牌子上写着呢。” 徐家颖看那牌子上写着：“老板不在，请来讨债的各位自取所需。” 牌子下方贴着一张手写的“协议书”，原来，这度假村里的老板逃了之后，员工们的工资还被拖欠着，大家只能利用现有资源，继续把度假村的生意苟延残喘地继续下去，但每天都有村民来找他们讨债，搞得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和村民们商量好，凡是他们想拿的东西，都可以拿去抵债，其他的一些搬不走的东西，交给员工们留作继续运营之用。 徐家颖急着查那辆车的下落，就问身边的老乡：“这里的工作人员在哪儿？” 那老乡一指鬼屋的方向：“都在那儿呢。” 徐家颖来到鬼屋门前，问：“你们谁是这里的领导？” 一个打扮成判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您好，我是这里的保安队长。就目前来说，我算是这儿‘级别’最高的了。” “什么经理、副经理之类的，你们这儿都没有吗？” 保安队长摇头：“没有，我们这儿老板一个人说了算。” “好吧……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辆房车？” “有！”提起这个，保安队长忽然来了精神：“我们还想把那辆车拿去抵债呢！结果卖车的4s店派了个员工过来，说我们老板也欠他们的钱，那辆车只付了首付，尾款一直拖着没给，人家就把车开走了。” 徐家颖皱眉：“你确定那人是4s店的人吗？” “那人拿着手续文件，还有自己的工作证，应该不会有假吧？” “这可不好说，你们这里有监控录像吗？” 保安队长摇头：“大姐，你看我们都穷成啥样了？监控设备早就被拆了卖二手了。” 唐宋明问道：“你记得那人的模样吗？” 保安队长摊手道：“我当时正忙着打扮呢，哪管那么多，就记得那人个子挺高，黑黑瘦瘦的，说话带点儿河东口音。” “河东口音”指的是本地一种方言，跟普通话差别较大。 唐宋明还想问他几个问题，旁边却有人喊道：“队长，那辆车回来了！” “回来了？！”保安队长一怔：“是自己开回来的？” 那人说：“不知道，反正已经停在园区后门了，驾驶室里没有人，车钥匙还插在车里。” “走！叫上几个兄弟！咱们赶紧去瞅瞅！” “判官”来了精神，带着牛头马面鬼吏鬼差魑魅魍魉一起朝后门走，场面颇为震撼。胆儿小了看到估计能直接吓晕过去。 他们来到后门，果然看到那辆房车在门外停着，驾驶室的门大开，车内一个人也没有。 保安队长啧啧称奇：“怪了，这车还真是自己开回来的？” 旁边有人说：“队长，这车据说值上百万呢！咱们要是把它卖了，估计就能顶上老板欠下的所有债务了。” 唐宋明提醒道：“你们最好别乱动，如果真想卖车，也要走正常的司法拍卖程序。” 保安队长摇头道：“这辆车在买的时候是以公司的名义买的，不是老板的私有财产，要我说，就干脆……” 他正要上车，却被徐家颖一把拽了下来。 保安队长怒道：“你要干嘛？！” 徐家颖说：“这车和最近发生的一宗案子有关，我们是来办案的，现在这车先被我们扣下了，接下来要让人在车内采集相关线索。在案子有了下文之前，谁都不准动它。” “兄弟们都过来！”保安队长暴怒地一挥手，车外的大鬼小鬼们都躁动了起来，徐家颖赶紧掏出警官证：“这是我的证件，如果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打电话给我们刑警队的领导。” 在徐家颖亮出身份之后，这些人也就蔫了下去。一个个垂头丧气，准备离开。 徐家颖忙补充道：“你们的难处我也了解到了，这件案子结束之后，我会帮你们联系相关部门的人，负债潜逃的老板肯定是要追回来的，你们被拖欠的工钱也肯定会帮你们讨回来，希望你们别对生活失去信心。” “好，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大家先回去吧，今天还得继续装鬼呐！” 等他们走了之后，唐宋明和徐家颖戴上鞋套和手套，进了那辆房车。 驾驶室内有几个明显的脚印，唐宋明拿出手机，先拍了照，再跟之前在墙上拍下的照片做对比。 “应该是同一个人的脚印，右脚掌的侧面有一道圆弧形的划痕。这是其独有的特征。” 徐家颖进门之后忽然滑了一跤，低头一看，地板上有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这什么啊？水么？” 唐宋明忙着看对比照片，没注意到那水迹。 徐家颖又说：“你猜那人还在不在这车里？” “应该不在了吧……这车是两层的，咱们上去看看？” 两人一先一后，沿着狭窄的“楼梯”上了第二层。 就在他俩上去之后，有一个身材高瘦的人从车底下偷偷摸摸地爬了出来。 外传 夜半幽灵（13） 那人小心地来到车门前，把车门关好，又上了一把挂锁。 之后，他掏出了一只打火机。 那湿漉漉的痕迹在车内蔓延了一片，一直延伸到车外。 那人小心地点燃打火机，准备朝那水痕扔过去。 “喂！你干什么的？”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 那人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后面站了个青面獠牙的家伙，正是装扮成判官的保安队长。 这保安队长其实心地并不差，之前因为火气大，顶了徐家颖几句，在回去的路上，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人家那两位是来办案的，又不是刻意要为难自己，犯不上跟人家吵架，更何况人家也保证过，在案子办完之后，会给提供合理的方式，帮他们把被拖欠的工资追回来。自己朝他们急吼吼地发火实在没必要，于是他打算去跟徐家颖好好道个歉。 可刚来到房车前，他就看到有个戴着口罩的家伙给车门上挂锁，还掏出打火机，似乎是要点火。 保安队长趁那人发愣的功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想放火？走！跟我去保安室……不，跟我去鬼屋待会儿！” 那人想用力甩开他的手，但保安队长的手像老虎钳一样有力，紧紧地扣住了他。 保安队长觉得那人眼熟，仔细一想，这特么不就是之前自称4s店员工的人么？他怎么又回来了？ 他刚想到这儿，对方忽然抬起膝盖，在他裤裆处狠狠一击。 保安队长因痛而惨嚎了起来，原本抓着对方的手也放开了。 那人终于点燃了打火机，并朝车门扔了过去。 就在打火机即将沾上那“水痕”之时，一只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接住了它。 抓住打火机的，正是徐家颖。 徐家颖和唐宋明在房车的上层开始检查，还没查完，忽然听到一阵人工合成的提示音：“车门已关闭。” 原来，这种进口房车上自带感应装置，再加上那人把车钥匙遗留在中控台上并未带走，实际上车内的系统还处于通电状态，当他把车门关上时，“二楼”就会发出提示音。 徐家颖一愣，说：“不会是风把车门吹得关上了吧？” 唐宋明却绷着脸冲到车窗前，往下一看，说：“有个人鬼鬼祟祟地给车门上了挂锁，看来是要把咱俩锁在里面。” “靠！什么人这么大胆！是要阻碍咱们搜查吗？！”徐家颖大怒之下，就要打开车窗跳下去。 唐宋明忙说：“别走这边，从另一边跳下去。” 他拉开另一侧的车窗，两人一先一后跳了下去。 他们俩开窗落地的时候并非全无声音，但由于此时保安队长赶到，揪住那人嚷嚷了起来，因此那人也没注意到他们俩已经跳车。 他们俩绕到车门这一侧，正赶上那人点燃打火机，想要扔向车门。徐家颖虽然没猜到他想干啥，但估计是要搞破坏，于是马上冲到近前，把那打火机抢在手里。 “这小子想纵火！我看到他点打火机了！”保安队长忿忿地把那人逼到车前：“三对一，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砰！”徐家颖手中的打火机忽然炸开。 徐家颖疼得蹲在了地上，手掌被炸开的打火机划破了多处。 唐宋明赶紧问：“怎么样了？！” “没……没事。”徐家颖嘴上这么说，但她疼得脸色苍白，手指缝里也有血渗了出来，唐宋明看了之后，心疼得如同刀绞一般。 保安队长也吓了一跳，一个没留神，那人从他手里逃了出去。 “站……站住！”保安队长想要去追，但他身上穿了判官的衣服，脚上还套了官靴，走起来非常笨拙，更别说跑着追人了。 “看着她，叫救护车，我去追那小子！”唐宋明解下外衣给徐家颖的手裹上，自己撒腿如飞，追那小子去了。 保安队长见徐家颖伤得不轻，唐宋明那件外衣很快就被血浸湿，但徐家颖依然咬着牙没有喊疼，心里不由得佩服她的顽强。他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并让在“鬼屋”的同事赶紧过来帮忙。 没过多久，大鬼小鬼跑过来一大群，他们把徐家颖抬上一辆小车，送到度假村的医务室去。 而在另一边，唐宋明正发力猛追那个纵火者。 那人的速度绝对不慢，居然在旷野里跑出了职业运动员的水平。而唐宋明穿的是皮鞋，在泥土地上跑起来非常吃亏。两人跑出去十多分钟，距离居然越拉越大。 那人往后看了一眼，忍不住阴笑起来。要是再跑上一阵，两人的体力差距就会更加明显，唐宋明想要追上他，除非有什么特别好的运气。 那人正在得意，冷不防脚下一绊，居然就地摔了个嘴啃泥。随身携带的几件零碎也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唐宋明暗想自己运气不错，他奋力冲到那人面前，伸手就要抓人。 哪知道那人忽然一个翻身，从旁边抓起一件零碎，朝唐宋明的脸扔了过去。 唐宋明见过刚才徐家颖抓打火机反遭炸伤的惨状，知道这人身上的零碎都带着古怪，不敢硬接，扭头往一边躲。 那人扔出去的是个黑色的圆球，没有击中唐宋明，远远地落在了旁边的草地上，忽然炸开，喷出了一片火苗。被火苗碰到的干草迅速燃烧了起来。 唐宋明怒道：“你疯了么？！这会引发山火的！” “关我屁事！”那人沙哑地笑了笑，转身朝远处跑了。 那人的口音带有明显的“河东口音”，唐宋明记住了他的声音。 唐宋明有心去追，但此时火焰已经朝四周蔓延开来，如果放任不管，很有可能会进一步扩大，演变成难以遏制的火灾。 他只得放弃了追捕，脱下上身的衬衣，扑打地上的火苗。 扑打了一阵，地上的火苗不但没被扑灭，反而越烧越旺。 唐宋明心中一凛，他觉得那圆球里没准儿装了某种引火剂，虽然不一定能比得上“野火”，但估计威力也差不到哪儿去。 他忽然觉得一阵烫手，原来手上的衬衣也已经被引燃，火焰很快窜向他的手指。 外传 夜半幽灵（14） 唐宋明慌忙扔掉衬衣，眼看着那衬衣在火焰中化成一片片灰烬。 火场已经进一步扩大，火舌带着浓烟随着风势向远处的草场飘去。 那片草场是附近的畜牧场为牲口越冬准备的，上面有大量干草，还没来得及收。火焰如果蔓延过去，那片草场估计会烧得连渣都不剩。火势甚至会继续蔓延到村子里。 正当唐宋明焦躁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发动机的声音。 保安队长带着一群鬼屋的工作人员，乘坐度假村里的观光车来到他的面前。 保安队长解下身上的大衣给唐宋明披上：“你那个女同事担心你追不上，特意让我们过来看看，幸亏来了，你自己搞不定这片火吧？” 唐宋明点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火，点燃了之后居然扑不灭。” 保安队长解释道：“跟本地的某些植物有关系，有的植物富含油脂，就算干枯了，也是很好的引火物。你别急，我们都在这附近住，村里组织我们做过消防训练，现在派上用场了。” 他带着一群保安开始了忙活，众人并不急于扑打火苗，而是迅速拔草、堆土，清理出一片空地，把火场与草场之间隔开，即便是火越烧越旺，也无法蔓延到草场那边。 唐宋明一翘大拇指：“你们本地人真有办法，建隔离带，我刚开始就没想到。” 保安队长一指那辆观光车：“你要是急着去追那人，就赶紧开车去吧，晚了就怕追不上了。救火的事我们来做。” “多谢！这车我一定会还回来！”唐宋明赶紧上了车。 那车非常简陋，只比加了四个轮子的电动机多个篷子，但跑起来显然比两条腿跑路要快得多了。唐宋明驱车追了二十多分钟，远远看到前面出现了那人的影子。 那人也是一路狂奔，终于跑得没了力气，现在只是慢慢地往前走。 唐宋明猛踩加速，终于撵上了那小子。 那人回头一看，见唐宋明开着辆破车摇摇晃晃追了上来，心下一颤，赶紧伸手进兜，想掏防身的东西。但他刚才摔倒的时候，身上的零碎都已经掉了出来，抓了几把，啥都没拿出来。 唐宋明毫不犹豫地解开大衣，推开车门，将大衣整个蒙在那小子的头上。 那小子眼前忽然不能视物，立刻慌了，身子收势不住，又摔倒在地上。 唐宋明把车停下，见那小子还在地上挣扎，试图把大衣扯下来，就上前又踹了一脚。那小子在大衣中闷哼了一声，又趴在了地上。 “兔崽子，会放火是吧？会偷袭是吧？”唐宋明越想越来气，伤了他自己倒没什么，关键是这小子居然伤了徐家颖，绝对不能原谅！ 他没有手铐，就想解下那小子的腰带，把他的手绑起来。 可他刚要上前，忽然从旁边冲过来一辆汽车，朝着他猛冲过来。 唐宋明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可还是被那辆车擦了个正着，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掉进了路边的排水沟渠里。 那辆车旁边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两个人，把被裹在大衣里的人搀了起来，扶上汽车，随后扬长而去。 过了好一阵子，唐宋明终于从沟里爬了上来。 他上半身遍布伤痕，被擦伤的地方都掉了皮，正在往外冒血。 他望着汽车远去的方向，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 在远去的汽车内，纵火者总算摆脱了裹在身上的大衣。 车内还有两个人，都戴着墨镜和口罩。 这俩人正是“垃圾佬”和“律师”。 纵火者疑惑地问道：“你们是谁？” “垃圾佬”答道：“我是把‘野火’卖给你的人。” 纵火者这才明白：“哦，原来是卖主。刚才真是谢谢你们了。不过，你们为啥又来找我？” “垃圾佬”耐心地解释道：“之前给你的那批‘野火’，你用完了没有？” 纵火者一愣：“你问这个干嘛？” “垃圾佬”答道：“无论你还剩下多少，我都愿意多加一半的钱，把它们买回来。” 他和“律师”并不是无缘无故来救纵火者的。事实上，这都跟“野火”有关系。 “野火”是原本专供国外“大客户”的特殊物品。这种能烧穿装甲车、坦克外壳护甲的特殊物质，在国外被诸多军火商追捧。 然而，由于新冠肺炎疫情以及公安部门严打的关系，走私这条路一直没通。大量“野火”挤压，不得不靠“垃圾佬”低价处理掉。 可他前脚刚把东西卖出去，后脚就有“大客户”亲自找上门来，说国外某地战事紧急，要拿一批“野火”，价钱方面不管多少都接受。 卖给“大客户”的话，价格可以翻番，几乎相当于处理价的十倍。因此“律师”便来找“垃圾佬”商量，两人打算从纵火者那里，把剩下的“野火”都收回去，价钱高一点儿也没关系。 关键是不能得罪“大客户”。 两人折腾了好一阵子，借助黑市里的情报耳目，找到了纵火者的位置，随后便赶了过来，正好赶上唐宋明把那小子摁在地上，正准备抓他回去。 “律师”当机立断，马上踩了油门，驱车加速冲向唐宋明，把对方蹭得跌下排水沟。 他听纵火犯说“野火”都用完了，便惊讶地说：“我听说，你手上应该还有四份啊，这特么两天不到，你就把四份给用光了？” 那纵火犯心想，这俩人应该都是黑市里的人，不那么好对付，也别让人家空手而回，多少给他们点儿吧。 于是他说：“也不算用完。一份用在服装学院后门。一份用在一辆房车上了。还有一分，我做成了自卫武器，刚刚用掉。家里应该还有一份。” “律师”说：“哼！这不是还有吗？你刚才怎么不承认？” 纵火者强笑道：“嘿嘿，刚才差点儿被警察抓到，心慌，不好意思。我这就带你们回家。” “律师”冷冷地说：“我们会在你家里搜一搜，如果阵如你所言，只剩一份了，那么我会把那一份带回去，顺便给你点儿补偿金。如果不止一份，你大概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我们黑市里的人，说话算话。反正你的命也是我们俩救回来的，我们不介意让你再死一回！” 外传 夜半幽灵（15） 阴暗的大楼内，遍地的垃圾、砂砾，几具与真人等高的塑料人体模特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多数已经残缺不全。它们用麻木的眼神望着进入这里的人。 胡栗走进了已经被废弃的女装批发城。这里空无一人，由于北方多风沙天气，这里又无人打扫，地上的灰尘几乎厚达半尺。胡栗的脚踩上去，灰尘已经漫入了他的皮鞋。 胡栗顾不上脏，他觉得只要这里灰尘足够多，那么留下来的痕迹也应该足够多，尤其是鞋印。 楼内光线昏暗，他只能仰仗手电筒。 他在整个老楼里转了大约两个钟头，然而，事情并被不像他预料的那么简单。他倒是找到了一些疑似脚印的痕迹，但那些痕迹倒更像是拾荒者们留下的。除此之外，他还找到了一些轮胎印。 那些轮胎印都被他拍了下来。如果真是有人曾经驾车进入这里，并非不可能——批发城的大门都已经被拆走，整个大门口高约三米，宽约八米，别说汽车，小一点的推土机都能进来。 在靠近服装学院一侧的墙壁上，他发现了一个圆孔，这个圆孔很明显是被极强的外力打穿的。在墙内的一侧，还留下了疑似高温烧灼过的痕迹。 距离那圆孔数十米远的地方，留有一个台子，这台子是被数块水泥砖堆砌起来的，台子最上端摆着数十公分厚的水泥砖，这块砖已经被打碎。台子上到处都是碎水泥渣。生锈的钢筋暴露在外，宛如被烟火熏烧过的骨骼。 胡栗判断有人曾经驾车进入这里，可能是为了试验某种武器，而台子上的水泥砖就是射击的目标，但该武器的威力可能已经超出了那些人的预料，因此子弹在打碎水泥砖后又穿透了后面的砖墙。而砖墙之外就是服装学院的后门，不排除子弹穿墙飞出之后误中周涟漪的可能。 不过，武器试验完了之后，射击者就乘车远路返回了。这里连个弹壳都没剩下。仅有一些模糊的车胎印算是遗留下来的线索。除此之外，那些水泥砖的碎块，以及台子上，也可能留有射击者的指纹，只不过希望不大。 胡栗在此处拍了多张照片，并将自己的发现报告给刘水。 …… 唐宋明开着观光车，狼狈地返回。 保安队长见他上半身又光着，先是一怔：“这么快又脱了？！你脱衣服怎么比电视里那些男明星都快？！” 唐宋明不好意思地说：“追上那小子了，想用大衣把他制住带回来，没想到那小子还有帮手，开车把我给撞沟里去了。” 保安队长为他查看身上的伤痕：“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唐宋明摇了摇手：“都是轻伤，没大碍。你们这边的火情怎么样了？” “基本控制住了，我们正在检查是否有隐藏的起火点。” 旁边有人用上衣兜了土，见到哪里冒烟，就用土盖上。 镇上的消防队也到了，跟他们一起检查。唐宋明借了件衣服穿上，搭车返回度假村，去找徐家颖。 徐家颖的手已经被包扎了起来，旁边桌上搪瓷盘里有几块带血的碎片。为徐家颖处理伤口的大夫说，那是从徐家颖的手掌里取出来的。 “她这只手暂时不能用了，最近一段时间最好别让她上班，多注意休息。你这个大男人家，要懂得爱护女孩子，以后家务活儿你来替她做，知道吗？”大夫是个老花眼，错把唐宋明误当作了徐家颖的男朋友。 唐宋明和徐家颖都有些尴尬，刚要解释，那大夫已经推门出去了。 唐、徐二人沉默了一阵，唐宋明试探地问道：“你家有啥家务活儿吗？” 徐家颖忙说：“没有，你别多想……先把刚才发生的事报告给刘队吧，或许刘队那边也已经有了新的发现。” 她打电话把追查房车、二人遇袭、袭击者被人救走等一系列事报告给刘水，刘水先关切地问了二人的伤势，知道两人没受重伤，他稍微安心了些。 他说：“你们回来休息几天，尤其是小徐，先养伤吧。暂时把手头的事交给胡栗，他那边已经有了新的发现。” 徐家颖问：“什么发现？” 刘水答道：“死者周涟漪，在遇害前两天，曾经找到娱乐城表演队的领班，希望能‘走个后门’，让她拿下‘舞后’大奖。这个表演队的领班同时也是娱乐城内的魔术师，还兼任娱乐城的副经理一职，据说他当场对周涟漪一见钟情，俩人聊了很久。他私下里还对同事们说，‘刚才那妞儿不赖吧？她已经答应跟我了’。但把周涟漪评为‘舞后’之后，周涟漪再也没找过他，甚至没过多久就离开了。这位魔术师好像当场就发火了，说要给周涟漪点儿颜色看看。” 徐家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照此来看，周涟漪是以和这个人交往为代价，换取了‘舞后’的称号？就为了一个奖，至于付出这么多吗？” “根据调查，周涟漪这个人似乎并没有之前想的那么单纯。平时的作业，都是由班上的男生来完成，吃饭、买东西都不用自己花钱。她有时候主动提要求，有时候给个暗示，那些男生就都为她办了。因此，直到今天，还有很多人认为自己是她的男朋友，或者得到了她的青睐。” “可我们也在她的学校打听过，听她的室友和老师说，她是个很老实的孩子，从没有跟男生有过什么复杂的关系……她的德育评分是满分啊。” 刘水说：“她班上的辅导员，本身就是她的追求者之一，班上的男性班干部也几乎都是她的裙下之客。” 徐家颖说：“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以魅力感染他人，并让他人为自己‘服务’，称不上是什么错误吧，更何况那些为她‘服务’的人，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这些都跟周涟漪本人没什么关系吧？她也没有主动挑拨他人为了追求自己而‘决斗’吧？” 外传 夜半幽灵（16） 刘水说：“那倒没有，但那些自以为是她‘男朋友’的人里，有的人彼此之间产生了矛盾，都以为自己才是真正配得上她的人，就为这个，还在学校里折腾过几次。” 徐家颖说：“小男生之间为了争女生发生争执很正常吧。” 刘水说：“不是小的争执，而是群殴。涉及五个宿舍，合计四十多人参与了这次群殴。如果宿舍里的椅子算武器的话，他们还算持械互殴。”刘水的口气很严肃。“这可不是吵架那么简单。” 徐家颖惊道：“这……这么严重的事，我们去调查的时候怎么没听说过？” 刘水说：“这件事谁都当没发生过。而且，涉事双方的家长也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能封口的当然早就被封口了。再者，校方也认为这种事情不适合传出去。因此让所有相关学生都不得外传。该校学校论坛上曾经出现过曝光相关内容的帖子，当天晚上即被删除。至于周涟漪，则反复强调这事儿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她的辅导员也没处理她。她同宿舍的人当然也都站在她这边。” 刘水顿了顿，又补充道：“周涟漪的背景并不复杂，我们查的时候，发现她的双亲只是普通的商人，两人都在英国，主要经营小商品，把产自我国义乌等地的货物卖给英国当地人。现在英国的新冠肺炎疫情非常严重，他们目前正在接受隔离。英国已经断开与我国的空中航线，他们俩即便知道了女儿的死讯，也无法及时赶回来。” 徐家颖觉得手掌又一阵剧痛，大概刚才打的麻药的效果正在消退。她问：“胡栗什么时候过来？” 刘水答道：“老胡刚刚启程，到你那里大概需要一个多钟头。趁这个机会，你和唐宋明整理一下调查来的信息，等胡栗过去之后就交给他。我放你们两天假，好好养养伤。” 刘水挂断电话之后，徐家颖嘟囔道：“我可不想休假，人家说‘轻伤不下火线’，我这就是破了点儿皮，连轻伤都不算，没必要休假吧……” 唐宋明却规规矩矩地拿过纸笔，开始把调查来的东西工工整整地写在上面。 徐家颖问：“你打算休息？这可不像你以往的作风啊？” 唐宋明头也不抬地说：“不是我要休息，而是我要监督你休息。刘队说的没错，你受的伤也不算轻伤，能止血消毒已经不错了，回去要打破伤风疫苗。” 徐家颖皱眉：“不会吧？！你怎么比我妈还唠叨？！” 唐宋明认真地说：“我没见过伯母，如果有幸见到她，一定把你的情况跟她好好说说，比如说你最近那些动不动就单枪匹马往前冲的光辉事迹。” 徐家颖听了唐宋明的话，立刻感到头大：“还是算了。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见我妈。再说了，要是让我妈见到单位有这么帅气的小伙子，或许她就该天天往家里请你了……” 唐宋明奇道：“咦？她很喜欢请帅气男生吃饭吗？” 徐家颖白了他一眼：“你想哪儿去了！我妈是担心我那个……嫁不出去，所以见到帅气小伙就忍不住套近乎。” “哦，原来如此。那我正好可以跟她谈谈，就说你外形内涵条件俱佳，工作又稳定，如果将来想成家的话不会缺对象，只不过你现在还没往这方面考虑。老人家估计会相信我的话。” 他俩在屋里聊天，门外还站着保安队长以及一大帮人。大家都侧耳细听里面的动静，但只听到徐家颖和唐宋明低低的说话声，具体说什么，一句没听清。 有人悄声问保安队长：“头儿，他们在聊什么？” 保安队长皱眉道：“好像是关于办案的，我听他们说‘轻伤不下火线’‘单枪匹马’什么的，好像还有个人要请他俩吃饭。女的关心男的，不想让男的去，男的非要去。” “鸿门宴？” “有可能。”保安队长微微摇了摇头：“看来，当警察比我们想象中要危险多了。受了伤还要去赴鸿门宴，这一般人哪受得了。” …… 胡栗赶到之后，徐家颖将整理好的资料交给胡栗。胡栗颇为关心地说：“回家多休息几天，这段日子安心歇着，就不要再拼了。办案方面，我们几个会做好的。” 徐家颖说：“你们越这么说，我心里越不安生。我这就是一外伤，犯不上休息那么久。” “队长既然说了，你就服从命令吧。”胡栗接过资料，转向唐宋明：“我这儿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如果你这几天不休息的话，能帮帮我吗？” 徐家颖插嘴道：“是不是办案方面的事？” 胡栗板着脸冲她说：“无论是不是办案方面的事，都与你无关，你好好休息去吧。” 徐家颖吐了吐舌头，转向唐宋明：“你就别‘押送’我去休养了，帮帮老胡他们吧。我自己能搭车回去。” 唐宋明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不过，你回去之后要给我来个电话，要不然我会不放心的。除此之外，回去之后一定要休养，就算我不监督你，刘队也会的。” 徐家颖大大咧咧地一拍他的肩膀：“好，没问题。” 唐宋明身上多处擦伤，她这一拍，差点儿把血拍出来。唐宋明强行忍住疼痛，但还是疼得冒了冷汗。 旁观的胡栗心想：“这俩人的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 徐家颖离开之后，胡栗取出一叠资料，说：“这是我们搜集来的，跟受害人周涟漪有情感纠纷的人，刘队认为这些人也有作案的动机，可这么多人，光文件夹就塞满了两堆，挨个儿查实在查不过来，我想请你帮忙缩小一下范围。” 唐宋明点头，心想，这是把自己当人肉筛查机啊。那么多的文件，就算自己分析速度快，要看完也要差不多一个晚上。 不过，能尽早破案，对谁来说都是好事，他就让胡栗直接把文件夹取来，在那房间里进行排查处理。 外传 夜半幽灵（17） 在城内“望风溪 ”小区，“律师”把车停在一栋楼的门口，这小区属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建成的“筒子楼”。“筒子楼”内部空间闭塞，通风尤其差，如果发生火灾，光浓烟就能令大多数住户身陷险境。因此现如今的小区早已抛弃了这种建筑风格。 原有的住户大多已经搬离，剩下的住户多是老人，或者临时租住的民工。 “律师”望了一眼这小区，忍不住说：“你小子还真狠。这小区里每个楼只有一个楼梯，要是发生火灾，肯定会有很多人来不及跑出来。” “要是窗明几净、环境雅致的高级公寓，警察搜着方便。像这种地方，才是让警察不喜欢来的儿。”纵火者阴恻恻地笑了笑：“所有‘野火’都有足够安全的措施保护着，除非警察来硬搜，否则一定找不到。” “如果碰巧找到了呢？” “那我就用整个楼的住户跟我陪葬，来个玉石俱焚。反正多拖一个人下地狱，我这波都不亏。” “真特么狠。”“律师”与“垃圾佬”对视了一眼，“你这小子就是脾气太怪了，要不然，看你的身手和能力，或许能在我们黑市里找到用武之地。” “哈哈，承蒙你们厚爱。其实我也想？？个能施展手脚的地方。如果你们对我有兴趣，等我把手头的事解决完了，咱们可以找时间好好谈谈。” “好。先带我们去找‘野火’吧。” 纵火者带着他俩进入一栋楼，在四楼的某个房间里，他给他们看了四个用特殊材料做的罐子。其中三个已经空了，还有一罐没有打开。 “律师”小心地捧起最后一罐“野火”，这应该没办法满足“大客户”的全部需求，但好歹算是有个交代。不至于双方面子上太难看。 他拿出一叠钞票，递给纵火者，这算是强行“回收”这罐“野火”的补偿。 纵火者却没接钱：“你们手里还有其他好东西吗？我现在还想继续玩两把。” “律师”皱眉道：“你想要什么类型的？咱们先说好，像‘野火’这种我们那里可没有了。” 纵火者说：“我也用不着那么厉害的，给点儿普通燃烧弹就行。但最好比土制的汽油弹好用。” “律师”转向“垃圾佬”：“他要的这种东西，咱们库存里还有吗？” “垃圾佬”答道：“『莫洛托夫鸡尾酒瓶』还有一些，这是上一任‘工匠’的作品。效果没有‘野火’那么狂烈，但烧掉小轿车、民房一类的东西应该没问题。” “律师”转向纵火者：“你觉得怎么样？价钱方面咱们好商量。” 纵火者点头：“ok！你们就不用给我补偿款了，直接折合成同等价格的那个什么酒瓶就行。” “垃圾佬”算了算，说：“十七个。你如果都要，下午我会派人送来。但这种东西是玻璃外壳，稳定性更差，你最好别长期保存，越造用完越安全。” “明白。” “律师”和“垃圾佬”走出筒子楼，两人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能收回一罐“野火”，对他们来说就算完成任务。而对方居然不要钱，而是药库存的燃烧弹，对他们黑市来说就更合适了。毕竟这一类的东西并非抢手货，放在库房里只能慢慢发霉。今天来这一趟，真是一举两得。 而他们没想到的是，纵火者也在暗中窃喜。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只需要效果低一些的燃烧弹就好，那个什么酒瓶就足够了。而且，他并没有把全部剩余的“野火”都交出去。 他打开冰箱，露出里面一排银灰色的瓶子。 那三罐“野火”他并没有舍得都用完，而是换了小包装而已。一次只用一小瓶，足够了。 自己手里有了新的燃烧弹之后，哪怕用了“野火”，黑市的人也会误以为他用的是新燃烧弹。今天对他来说，也是一举两得。 双方各怀鬼胎，各以为自己得了好处。 …… 接近天亮的时候，唐宋明总算看完了胡栗交给他的所有文件。 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叫醒了在房内沙发上打瞌睡的胡栗。 “胡哥，所有人的资料我都看过了，犯罪者的心理侧写，与这些人并不相符。” “啊？”胡栗一脸懵逼，也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不敢相信唐宋明的话。“所有人都不相符？我还以为总得有那么一两个呢……” “都不符。”唐宋明解释道：“这次对周涟漪下手的人，首先要有极强的复仇心理作为驱动力，在学校后门作案，本身也有‘公开处刑’的含义。这人不但恨周涟漪，甚至恨那些和周涟漪相似的人。这种人往往无法在心灵受挫后开始新的生活，甚至出现反社会的倾向。至于资料上出现的人，多数都已经有了自己新的伴侣，有的甚至还在为新的奖学金而努力，我看不出他们有向周涟漪报复的动机。” 胡栗不置可否：“仅凭‘缺乏动机’就否掉所有人么？” 唐宋明说：“你们把这些人的资料摆在我的面前，不就是因为他们都曾经是被周涟漪用某种‘情感操纵’的方式控制过的人么？但如果人家本身已经不在乎这件事了，为啥还要因为这个而去复仇呢？” 胡栗搔了搔后脑勺，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唐宋明说服了。 “不过，还有一个人，刘队着重提过，希望你能再看一下。” 他从文件堆里抽出一份：“这是那个魔术师的资料，他叫赵怀兴。艺名叫‘赵赵’，是娱乐城里的魔术师。” 唐宋明点了点头：“我记得这个人。周涟漪应该是靠他才拿到‘舞后’大奖的。” 胡栗问：“那他有没有报复周涟漪的可能？我提醒你一下，在不久之前，我们查过监控录像，这个‘赵赵’名下的一辆汽车，曾经在案发当晚于服装学院附近出没。” 唐宋明反问道：“是他本人在驾驶吗？” 胡栗摇头：“目前还不能确定，现场的监控录像不怎么清楚。现在正让张一钊为我们进行处理。” 外传 夜半幽灵（18） “伟大的将军们，是在茫茫黑暗中，把自己的心拿出来点燃，用微光照亮队伍前行。”——克劳塞维茨《战争论》。 纵火者的房间内，用毛刷涂抹了这一行大字。 这是他本人的座右铭，也是他心中信念的缩写。 在前方的道路上，必然还有无数的障碍，而对他来说，用一件件具备大影响力的事件去轰击这个社会，就会点燃无数人心中的信念。他会有粉丝，会有信徒，会有崇拜者，那些人将沿着他指引的方向继续前进，直到把所有的目标实现。 周涟漪只不过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多。 …… 唐宋明看完了魔术师“赵赵”的资料，依然摇头：“我觉得这人的可能性也不大。” 胡栗不解：“他有理由报复周涟漪，除此之外，他的车还出没在服装学院附近，这样还不足够么？” 唐宋明解释道：“他是娱乐城表演部门的领班，所谓领班，在表演期间就是主角，除非有重大事由，否则不能离场。我在看他这份资料的时候，还重点研究了一下当天晚上的节目安排。他在主会场的四个表演单元里都会登场，而且要用他的魔术为现场助兴。由于他当晚表演的四个魔术‘控火’、‘神火飞鸦’、‘火中取栗’、‘烈焰行者’都是独门绝活，其他人无法复制，而且现场也有人拍到了他的视频，上传到了网络上，我认为这就是很好的不在场证据。如果他想找人冒充自己把当晚的表演全替下来，一来危险性太高，二来要把独门绝活教给别人，也没那个必要，第三也来不及找和自己相貌那么相似的人。他堂堂大娱乐城副经理，前途一片光明，虽然说周涟漪的行为确实有坑他的嫌疑，但为了一个女人去犯杀人罪，一旦被发现，前途就被葬送了，这根本不值得。” 胡栗质疑道：“可是，人一旦被愤怒冲昏了头，不是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吗？他也可以自己不出手，交给别人去做。” 唐宋明说：“在大娱乐城那种场合里表演的，每天要面对很多观众，尤其是搞魔术表演的，就跟外科主刀大夫一样，手要稳，心要定。无论在什么场合，都要能保持冷静。性子冲动的人，就算能学会点儿皮毛功夫，也不可能在这一行有大的作为。那个赵赵已经靠变魔术当上副经理了，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犯不上为这么点儿事就动杀人的念头。” 胡栗说：“可他确实会几招纵火的本事。我们看过他表演的视频，这小子能用多种方式凭空取火，还能把金属、水乃至冰块点燃。” 唐宋明一怔：“应该是某种障眼法吧？魔术的三个关联点，一是物理学，二是化学，三是心理学。懂了这三件事，再加上灵活的动作，就足以应付一般的场合。但变带火的魔术跟真的用火杀人是两码事。舞台上的火肯定要格外安全。而周涟漪遇害现场，火情几乎是一发而不可收拾。纵火者显然是带有很强的破坏欲……还有，我跟疑似纵火者交过手，那人是河东口音……” 胡栗摇头：“你说的这些，和我们的判断都不大相符。这样吧，我们还是照着原来的既定思路去查，尤其是对那个魔术师，会仔细查个清楚。至于你的分析，我们会当做参考意见。” 说完他就抱着资料离开了。 唐宋明沉默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哥哥”不知何时出现了，他慢条斯理地说：“瞧瞧，你忙活了一个晚上，都没休息过，这小子就把你说的当了耳旁风。人家根本不尊重你的意见，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唐宋明摇头：“他们现在缺少其他办案思路，照着现在发现的线索一直追查下去，总比什么都不干要强。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哥哥”冷笑道：“可是，对于你来说，经常付出这么多，还是会被冷落，你吃得消吗？” “无所谓啊。”唐宋明耸了耸肩：“反正既然来了，就要做好思想准备。我只是个‘临时客人’，并不是他们中间的一员。他们不会把对战友的信任轻易加到我的头上。” “好吧。咱们再回到这个案子上来。你为什么认定那个魔术师不是杀害周涟漪的人？” “我已经说过我的理由了。” “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吧？警方都发现那人的车在受害人的学校附近出没了。换成是我的话，也会选择顺着警方的思路查下去的。哪怕事后证明真凶确实不是那人，但好歹也查过了。宁可抓错，不可放过嘛。” 唐宋明摇头：“我的想法和你正好相反。就算有一点儿嫌疑，但只要不是百分百的可能，我就不会建议警方去抓人。一旦被警方当做嫌疑人并被带走，会对这人的职业生涯产生一定影响。就算事后证明不是他，但也会有人在背后议论。他原本可以获得的一些好口碑，也会离他而去。这些，本来都是可以避免的。我所做的就是力求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哥哥”撇着嘴说：“嘿，您是圣母心肠，那随便您吧。不过，胡栗之前可是很信任你来着，在刘队和徐家颖面前也都说过你的好话，可今天你的说法与人家的想法相左，不怕这次得罪他，以后不好相处么？” 唐宋明答道：“我相信这是个明辨是非的人。就算偶尔有意见跟我不同，但不影响我们日常的交流。再者，讨论案情就是讨论案情，彼此意见相左的时候并不罕见。我不认为胡栗会因此而疏远我。” “哥哥”叹了口气，说：“我建议你还是看一下那个魔术师的表演视频，既然胡栗说他能‘隔空取火’，还能点燃原本不能燃烧的东西，尤其是金属。你别忘了，周涟漪遇害现场有两扇被融化的铁栅栏门。” 外传 夜半幽灵（19）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唐宋明接通电话，刘水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唐，你那边有电视吗？” “电视？有，怎么了？” 刘水急切地说：“马上调倒本地城市新闻频道，有件特殊的事情要在电视上公布。” 唐宋明马上打开电视机，调到刘水所说的频道。 一位衣着朴素的主持人出现了——与其说他朴素，倒不如说他似乎很匆忙，根本没换上主持新闻节目所需要穿的西装，而是直接穿着便装去主持了。 他脸上的表情非常紧张。 “现在播放一条紧急新闻。” 电视节目**现了一段视频，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正拿着一只瓶子，走向一辆荒草中生锈的旧车。 那人把瓶子丢向旧车，顷刻之间，旧车被熊熊烈焰所包围，在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内被烧得只剩红热的骨架。 那人把手伸向脖子，比了一个刀割的手势。 视频**现了字幕：“我将用烈焰点燃世上的渣滓，为我的追随者们提供光明。周涟漪只是第一个，接下来还会有更多。” 唐宋明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把这种东西发给电视台，也没想到电视台居然会直接公开播放。 主持人在节目中解释道：“我们在今天早上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其中包括相关内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觉得有必要将其公开……” 主持人的话比较含糊，但唐宋明猜得出来——所谓“不必要的麻烦”，估计是那邮件里有威胁的内容吧？如果不播放这段视频，那瓶子就不只会投向旧车，而是会投向电视台了？ 手机里传来刘水的声音：“看完新闻插播了吧？我们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个消息，纵火者把整个电视台的人作为人质，威胁说如果不播放这段视频，就要把他们全都烧死……我们只有很短的时间来进行考虑，没办法，为了他们的安全，就只能让他们先播了。” “哦……可这就等于向纵火者低头了，对方很有可能会再次提出什么要求，而下一次的要求可能会更过分。” 刘水解释道：“为了救电视台的人，只能出此下策。另外，那份视频是通过电子邮件发过去的，但发视频的人一直收不到回复，担心自己的邮件不会被重视，就特意打了个电话给电视台。” “来电号码被记下来了吗？！” “当然记下来了。我已经派人去查那个电话的来源。应该能查出来。” “张一钊加上技术部门的专家，解决这个应该不会有多困难。” “那人用的是网络电话打过来的，查的时候多少会麻烦一些。要多花一些时间。” …… 在城市的另一边。 “太好了，播出来了！”纵火者开心地在屋里翻跟头。 “筒子楼”里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他刚折腾了几下，隔壁就传来敲墙声和怒骂声：“折腾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打断了纵火者的兴致，他被迫停了下来。电视机也被关掉了。 隔壁住的是一群民工，今天人家休息，都在屋里睡觉，纵火者在屋里把电视开到那么大声，把人家都给吵醒了。 纵火者有些懊恼，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惩罚一下那些民工。 如果条件允许，他或许会在最后离开之前，给那些民工也留下一瓶“莫洛托夫鸡尾酒瓶”。这种东西和“野火”有所不同，“野火”是单独储存在特殊隔离容器内的，每次使用之前，还要先进行分装，然后再考虑引火物。而“莫洛托夫鸡尾酒瓶”是标准的武器级燃烧弹，与引火物搭配安装好了，每一只上面都装有引信，引信还有定时引信和触发引信两种，使用非常方便。 纵火者考虑用这个直接对付警察。 之前那两个差点儿就抓到他的警察，已经让他颇为后怕。尤其是那个男的，假如黑市的那两位卖家没主动来找自己，自己可能就被那个男的抓到公安局去了。 换成别人，可能会就此偃旗息鼓，先销声匿迹躲一阵子。而纵火者却不然，他打算反其道而行之，直接用自己的方式去发出威胁，以无辜者作为人质，让警察投鼠忌器。在他看来，这样自己就会更安全。 假如警察想要全力追捕自己，那么他就会适当放一两瓶“莫洛托夫鸡尾酒瓶”给附近的学校或医院，这些地方如果出了事儿，是最容易引发恐慌的。 如果警察不来捣乱，接下来，就该对付第二个目标了。 纵火者从床下的箱子里拿出个发黄陈旧的本子，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 本子的第一页上，写着周涟漪的名字，上面还有照片。 他毫不犹豫地把这一页撕下来，扯得粉碎，然后一片一片塞进嘴里。 当把这一页完全吃完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报仇，给他的感觉是如此畅快。 本子的后面还有很多页，每一页上都有人名，每一页上都有照片。 对纵火者来说，每一页都是一个目标。 虽说这些人都不如周涟漪那么“罪不可恕”，但他们也都是“罪人”。 当把他们都从这世界上除去之后，这世界一定会变得更加干净。 他的手随机地在本子上滑过，停在了其中一页上。 纵火者把这一页翻开，露出照片上的一张面孔。 他笑了。 既然是命运选中了这个人，那再好不过。 就让烈焰带走此人的生命，并洗涤其在世间所犯下的罪恶吧。 “咚咚咚！”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 胡栗带了三个人，每个人的衣服下面都藏了防弹衣和警枪。 胡栗自己还带了个提包，包里装了个小型灭火器。 他觉得这回的纵火犯肯定不好对付，假如对方意识到情况不妙，想要反抗，最好是当机立断，马上掏枪对其射击，使其丧失反抗能力。 否则，如果对方拿出燃烧弹，自己这边绝对讨不到好处。 万一……就只有使用灭火器了。 外传 夜半幽灵（20） 敲门声响个不停。 纵火者觉得奇怪，他刚搬进这楼里不久，在本地也不认识什么人，怎么会有人找上门来？ 他小心地问：“谁啊？” 对方没有说话，依然敲门，而且这敲门声越来越紧，越来越用力。 纵火者下意识地抓住了面前的一瓶“莫洛托夫鸡尾酒瓶”——这东西连战车都能烧毁，更不用说活人。 但他实在不想动用这种东西，一来这东西数量有限，二来如果对方不是警察，自己却因为神经过敏把人家给烧死，心里多少有些过不去，第三，这东西的威力也不小，万一在这楼里发威，自己可能也逃不出去。 他权衡良久，还是把燃烧弹藏在了壁橱里，然后去开门。 …… 门开了，头发蓬乱、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站在门后，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外面的胡栗等人。 胡栗掏出证件：“我姓胡，市刑警大队的，有几个问题想跟您聊聊，方便进去吗？” 年轻人的表情很犹豫，似乎非常不情愿让人进去。 胡栗也看出来了，他故意说：“假如您现在有什么不方便的……” “不……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昨晚玩得太嗨了，房子里太乱，警官您多担待。”年轻人往里让了让，把胡栗等人让进屋。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酒精味道。 房子深处传出躁吵的音乐声，以及男女嬉戏打闹的声音。 年轻人脸上的表情越发不自然，但既然胡栗等人已经进了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们往里走。 胡栗走进里面的房间，只见房间里布置得跟家庭影院一样，几乎与墙等宽的液晶大屏幕上，是某个不知名的外国歌手的脸，旁边昂贵的进口音响上挂着刺目的红色女性内衣，还有几瓶已经开了封的洋酒摆在茶几上，地上散落着坚果壳和空酒瓶，除此之外，还有几名年轻女性不着寸缕，“玉体横陈”，有的畅饮洋酒，有的拿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吼着。 胡栗他们略显尴尬，那几个女人倒没觉得尴尬，有的还大大方方站起身：“哟，特意找了几个穿警服的哥们？玩制服诱惑吗？” 胡栗旁边有位同事板着脸说：“你们把衣服穿上。我们是市刑警大队的，来……例行检查。” 面对那些光溜溜的女体，他不得不将目光转向别处，因此“例行检查”这个词说得稍微有点儿没底气。 “哟，***你说话还真像个警察。几岁啦？来，跟姐姐好好聊聊……” 有个喝得醉醺醺的女孩干脆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顾自己走光走得厉害，居然直接来到那同事面前，伸手去揽他的脖子。 那同事从没见过这种阵势，他脸一红，避开女孩的手，躲到胡栗身后去了。 所有女人都笑了起来，胡栗越发觉得尴尬。 他转向那年轻人：“我听说您是魔术师，您这是在家里排练什么魔术呢？”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说：“这些都是我在娱乐城的同事。昨晚我过生日，就把她们几个都叫过来了，玩得有点儿大了……” 胡栗意味深长地说：“《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零一条，聚众淫.乱罪，你知不知道？” 年轻人慌忙摇手：“我们可没干那个！她们是喝酒喝得身上发热，开始脱衣服，我连看都没敢看，就躲到自己卧室打游戏去了……那个，游戏还开着，你们可以去看。” 胡栗冲那个同事说：“小于，让她们穿好衣服，一会儿要找她们问话。” 小于显得有些扭捏：“这个……胡哥，她们那个样子，我都不敢看。” 胡栗瞪了他一眼：“有啥不敢的，让她们先披张毛毯，背对着你，万一这些人里真有坏人，趁你不敢看的时候拔枪对着你，你该怎么办？” 小于一时语塞，胡栗让另外一人留下来帮他，自己带着两名同事，跟着年轻人进入卧室。 卧室内摆着一台定制的电竞型电脑。似乎是某种类似“英雄联盟”的多人竞技类游戏，游戏界面旁边是视频聊天窗，还有四个网友在聊天框里等着。 那四人应该也注意到有警察来了，一个个露出惊讶的表情。 其中一个忍不住问道：“怎么警察来了？联网打游戏是违法行为？” 胡栗看了一眼游戏界面，闹了半天这魔术师不只是在玩游戏，还开了直播软件。 年轻人解释道：“这四个都是我的‘战友’。我们属于一个五人竞技战队。凌晨的时候大家都在线，就开了晋级赛，一直打到这个时候。中途因为打得太爽，就开了直播。全程都有观众观摩，直播软件后台一直在进行视频录制，可以作证。” 胡栗问：“你这个直播软件是每次都开么？” “战队里的人都同意的时候，我们就开。” 胡栗从随身小本里翻出周涟漪的遇害时间，并问年轻人，在这个时间段内，有没有开直播。 年轻人打开软件上的“直播记录”，说：“开直播了。那天被人放鸽子了，心里不爽，回来之后就找朋友打游戏了，打了整整一晚上。” 胡栗拽着一名“懂行”的同事走到角落里，悄声问道：“这个直播记录可以造假吗？” 那同事低声回应道：“好像不能。那个是直接储存在直播平台上的，自己在电脑端无法进行修改。” “他说直播时的视频可以储存，这个可不可以造假？” 那同事说：“直播时的视频也是由直播平台在网络上进行存储，直播者本人可以通过直播平台进行下载，但无权改动。” “那就注意提取一下证据，以便以后进行工作。假如这人在案发当天一直在打游戏，而且是在直播的情况下打游戏，就等于有了不在场的证明了。” …… 纵火者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肤色黝黑，身材枯瘦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手上拿着一张纸，他把纸展给纵火者看。 外传 夜半幽灵（21） 纵火者比较犹豫，他担心外面有什么陷阱。 那人嘴里“啊啊”连声，又打了几个手势。 纵火者这才明白，原来对方是个哑巴。 纵火者小心地把头探出一半，看那纸上写着：“抱歉！我是住在你隔壁的民工。我们的工头拖欠我们工钱，因此兄弟们都很暴躁，中午多喝了几杯。刚才有人吼你，你别见怪。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纵火者默然。 一种同情之感从他心里渐渐升起。 哑巴民工拿过一只罐头瓶，里面是一些腌黄瓜、酱萝卜之类的咸菜。他连打手势，然后又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咸菜，不是什么好东西，平常下饭用的。你要是不嫌弃，请收下吧。” 纵火者迟疑了一下，那民工硬把罐头瓶塞进他的手里，然后憨笑着看着他。 纵火者问：“你把这东西给了我，你以后吃什么？” 哑巴民工拿出个本子，在上面写道：“我还有其他的。再等一个礼拜，我们手头的钱就花得差不多了，房租也到期。无论工头给不给钱，我们都该回去了。” 哑巴民工离开之后，纵火者依旧木然地站在门口。手里那瓶咸菜，他觉得分外沉重。 自从离开自己的故乡以来，已经很久没有人送他东西了。 或许，当本子上的所有目标都被除掉以后，他会考虑把那个拖欠民工血汗钱的老板当成最后一个目标。 不过那要看“弹药”的数量是否足够才行。 那位送他咸菜的民工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无意中的善行，会对本地史上最残忍的连环杀手带来多大的影响。 …… 唐宋明被刘水喊回去开会，在会议室里，他还见到了胡栗等人。 看到唐宋明之后，胡栗的表情显得有些不大自然，他甚至刻意把头转开，不与唐宋明的目光对视。 唐宋明暗中觉得好笑，他大概能猜出胡栗为啥不自然——胡栗应该去查过那几个人了，不过，看他的表情，调查的结果应该和唐宋明推测的没啥出入。 唐宋明也没声张，就非常低调地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没看到徐家颖，他放心多了。 那丫头给他打过电话，说已经回到家了，正在休息。 唐宋明希望她近期不要离开家，最好能把伤彻底养好。 纵火者随身携带的小东西，似乎都挺邪门。如果以后再遇上了，他一定会加倍小心。 胡栗的手机忽然响了，他一看是徐家颖打来的，就想出去接。 刘水略有些不耐烦：“快开会了，你那边的手机怎么还没关？” 胡栗赔笑道：“是线人打来的，我怕有急事。” 刘水点头：“那你去隔壁房间接吧，注意别泄密。” 胡栗快步去了隔壁房间，接通电话。 徐家颖的声音传了过来：“胡哥，您让我查的事情我都查过了。那小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徐家颖的性子就闲不住，自回来之后，就想偷偷溜出去查案。但刘水显然不会允许她再去忙活。只有胡栗那边事儿比较多，身边也比较缺人手。徐家颖打电话问胡栗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胡栗心想这丫头反正也闲不住，不如让她把小事儿处理一下。于是就让她去查魔术师赵赵名下那辆车最近有谁在使用，都去过哪儿。 徐家颖没费多大力气就查了个一清二楚。那辆车被赵赵的一位女性助手借走了，那助手本身也是服装学院的学生，最近这几天开车去上课，下课之后就开车返回娱乐城。因此这辆车会在案发前后出现在服装学院附近。 除此之外，徐家颖查了娱乐城的监控录像，赵赵在案发当晚有表演，之后就回了家，在表演期间，全程没离开过娱乐城。 而且，他的魔术表演都有多人参与，这些人都可以作证。 胡栗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在赵赵家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人和唐宋明的判断非常接近，在赵赵的脑子里，大概事业是第一位的，打游戏玩直播是第二位的，至于女人，只能往后排。他虽然有点儿花花肠子，但确实不缺女人。周涟漪可能确实曾让他生气，但之后也就没当回事。 徐家颖在电话里问还有没有其他要帮忙的。胡栗只好说没有。 徐家颖说：“刘队不是正在召集你们开会吗？或许很快就会有新任务安排下来了。等散会之后，再给我安排点儿新活儿吧。” 胡栗忍不住说：“你为啥不肯好好在家歇着？难得队长亲自让你休假。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利用一下？我记得你经常黑着眼圈上班，趁这机会好好在家睡一觉也行啊。” 徐家颖非常憋屈地说：“你以为我老妈肯让我好好在家休息？她都给我安排好了。只要我休息，平均每天要见三个相亲对象，早中晚各一个，你说烦不烦！” 胡栗一怔：“这个……她不知道你手上有伤，需要静养吗？” “她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也会鼓励我‘带伤出征’。”徐家颖的声音颇透着些悲壮：“在她眼里，我赶紧找个人嫁了，比我赶紧把伤养好更重要。” 胡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有同事在外面敲了敲门：“胡哥，会议快开始了，刘队让你赶紧过去。” 胡栗如蒙大赦：“刘队叫我去开会，我先去了，有什么事儿我会马上通知你。” 他挂断电话之后，马上去找刘水，俩人低声嘀咕了一阵。 刘水打了个手势，会议室里迅速安静了下来。 刘水打开投影仪，把一组照片投影到幕布上。 “这是张一钊等人在市郊某旧车停放场拍下的照片——我们根据纵火犯发给电视台的视频，推断出纵火犯是在这里点火烧车的，视频背景中出现的垃圾堆、废旧汽车，与这里的完全一致。现场被烧的是一辆废弃的吉普车。但鉴证科的同事在采集和分析了样本之后，认为这次纵火使用的燃料，和以前使用的不大一样。” 外传 夜半幽灵（22） 刘水接着说：“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甚至认为是不同的纵火犯所为。但根据现场留下的足迹，确定是同一人所为。 他重新更换了一张照片。 “这张是在服装学院后门拍下的现场照片，大家可以看到，整个铁栅栏门都已经呈半融化状态，中间的深色位置，是死者遗骸曾经存在的位置。在高温下，死者的遗骸已经一点儿都不剩了。然后我们再看这俩被烧毁的旧车，车头虽然也融化了，但主车身还有大部分残留，里面的车座椅还算完整。 会场内有警员分析道：“这是否说明纵火者已经更换了燃料，并且使用的是一种相对‘安全’的东西？” 刘水点头：“根据鉴证科的专家所做的分析，确实已经更换了比较‘安全’的燃料，但这个‘安全’只是相对的。我来请他们做一下介绍吧。” 一位专家站了起来，投影了一张照片：“大家请看，这是我们在现场找到的，疑似纵火犯所使用的工具的残骸。这片半透明的碎片，是一种合成材料，它是武器级别的，多用于燃烧弹的外壳。我们在这片碎片上找到了疑似沥青、煤油的化学成分，这是用于一种古老的燃烧弹的‘装药配方’。” 唐宋明举手问道：“可不可以理解为，凶手用较为现代化的外壳，套用了古老的燃烧弹‘装药’，做出了一种相对廉价且容易获得的燃烧弹？” 那专家点头：“我国是生产合成材料的主要国家，类似的外壳材料，在我国并不难找，只要原料充足，配以3d打印技术，就可以大量生产这种外壳。沥青、煤油等物，也是比较常见的化学用品。只要有一个小作坊，就可以生产了。不过，这个‘燃烧弹’上有一种很特殊的东西，请大家再看一下这张照片。” 照片上有一个外壳带有烧灼痕迹的金属零件，上面有电路板，还有控制键和电线，电路板上刻有外文字母，看上去较为复杂。 现场有警员懂行，忍不住惊呼起来：“这是……火箭弹上用的引信吧？！” 那专家点点头：“这位同志说的没错。经过我们的反复核实，这种引信是由某个苏联加盟共和国设计并生产的，并用于bm-21‘冰雹’式火箭炮的特种炮弹，也就是说，它本该是一种火箭弹的引信。至于它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还用在了纵火犯所使用的燃烧弹上，我们就不好判断了。” 刘水问那名懂行的警员：“这个引信很特殊吗？” 那名警员脸色很差：“如果是那样的话，情况很糟……看到上面的俄文字母了吧？在冷战年代，前苏联为bm-21的火箭弹研制过很多引信，像这个引信，外形挺像上攻坚弹上使用的机电双路延时控制发火引信及其保险设置。在火箭弹刚刚启动飞出时，还要先解除第一道保险，并启动控制电路。如果火箭弹击中目标，那么它会在引信机械装定的延时时间后引爆。如果火箭弹未击中目标，那么在炮膛内就启动的控制电路，会让火箭弹触地后控制引信，实现爆炸，这样对暴露目标也有一定杀伤效果。如果火箭弹触地后未炸，那么控制电路将完成其最后的使命，若干秒后自动启动自爆程序。” 刘水点头：“也就是说，只要启动了这个引信，那么燃烧弹一定会起爆，就算是使用者本人也无法让它停下？” 那名警员说：“理论上确实是这样。要不然，仅是煤油和沥青等物制成的燃烧弹，如果是在混合后单纯地往地上一扔，其实未必会燃烧。只不过有了这个引信，它一定会燃烧……” 刘水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前苏联研制的军用级别的起爆引信，居然流落到了本地的民间，还被整合到了土制燃烧弹上——恐怕这又是‘那帮人’做的吧？” 胡栗说：“除了他们，恐怕其他人也很难做到。” 大家都知道他们说的是谁——除了黑老大和他的组织之外，还有别人能做到么？ 刘水苦笑着拍了拍桌子，说：“真让人头疼啊，要说一般的走私犯，除了能把武器走私过来，并不具备改造和维修的能力。而黑老大和他的‘黑市’却可以做到。他们甚至可以用走私过来的小玩意儿改造小作坊里生产的土制武器。” 唐宋明忽然插嘴道：“之前纵火犯在杀害周涟漪时所使用的燃料，应该也是出自‘黑市’吧？” 刘水还没回答，胡栗先问道：“为什么是从‘黑市’买的，而不是纵火犯自己制造的？” 唐宋明说：“根据之前的分析，制造和储存那种燃料，都需要特殊的设备和工艺，而那些一般是由军工企业所掌握，咱们国内的军工企业肯定不会去生产那种东西，而‘黑市’就不一样了。他们手里不但有负责走私的人，也有负责‘科研’和‘制造’的。燃料来自他们的可能性很高。除此之外，我给那纵火犯做过心理侧写。他虽然体力不错，但性格阴狠且冲动，追求冒险与刺激，还是个小气记仇的人，轻易不会跟人合作。这种人不适合研制高危化学品。那种燃料不会是他做出来的。” 刘水没有说话，但他知道，唐宋明的分析基本上与在“黑市”的线人所说的相符。 于是他补充道：“纵火犯的燃料确实来自‘黑市’，之前他使用的东西名为‘野火’。一经点燃，可以在瞬间爆发出高温，甚至可以融化金属。现在他使用的这种东西，我们还不知道叫什么，姑且称之为土制燃烧弹吧。” 有警员问：“队长，我们一旦找到了这个纵火犯，该怎么跟他交手呢？他手里可是有燃烧弹的。” 胡栗也说：“可能他手上只剩土制燃烧弹，以前的那种东西都用完了吧？” 刘水说：“不建议与之正面对抗，哪怕他手里只有土制燃烧弹，也非常危险。” 外传 夜半幽灵（23） 有人说：“我们手上不是有最新配备的防弹衣么？再加上我们手里有枪，有必要怕一个纵火犯么？” 刘水摇头：“最好的防弹衣也对付不了燃烧弹。而且这人行踪比较诡秘，假如他藏在暗中，突然在你背后放火，你甚至还没来得及掏枪，就被人家给害了。” 众人议论纷纷，但也讨论不出什么特别安全的方法。 胡栗望着唐宋明：“小唐，你这个心理专家有什么高见吗？” 会议室内的人都望向唐宋明。 唐宋明沉吟片刻，说：“如果发现这个人，并要抓捕他的话，如果不能远距离将其麻醉，就要考虑一些特殊手段，比如把我带过去。” 有个看上去很陌生的警员挖苦道：“把您带去？您算啥？警犬吗？” 他旁边有俩人哄笑起来。刘水皱眉，瞪了那几个人一眼，那些人赶紧把嘴闭上。 唐宋明淡淡地说：“我觉得，我在某些方面比狗强一些。另外，某些连办案都办不好，只会挖苦自己人的家伙，估计连狗都不如。” 整个会议室内充斥着硝烟的味道，刘水深感自己这个队长没有当好。他为了打圆场，马上岔开话题。 “关于可疑人员的排查，目前进行得怎么样了？” 胡栗说：“我这边负责的人，都已经查过了，案发当天都有不在场的证据。感谢唐宋明，连夜核查材料，为我们的工作提供了不少帮助。” 他刻意在提了唐宋明，有向对方示好的意思。那天晚上，唐宋明为了核实所有人的资料，确实忙了一个通宵。在这次的会上提出表扬，是胡栗做人的高明之处。其实他根本没采纳唐宋明的建议，而是挨个儿查了一遍。甚至还让徐家颖跑腿来着。但像他这样的老狐狸，肯定不会把这种事说出来。 会议开完，刘水把唐宋明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唐宋明进去一看，之前在会场上“呛”自己的几个警员居然也在。 刘水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专门来我们警队，为我们提供心理学方面服务的唐宋明老师，这边的三位，是从大西水库区暂调过来，帮咱们办案的。” 那三人自报姓名，“呛”唐宋明的那位，名叫关守则，另外两个，分别叫徐昂、谢自豪。 刘水说：“小关他们几个是从外地来的，人家刚参加工作，就大老远地过来，也是为了协助咱们办案，大家彼此不熟，难免会多一些误会，所以我特意把你们叫过来，大家聊聊嘛。” 刘水三下两下就把情况说得很明白了，唐宋明不傻，他知道近期本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大案，尤其是跟走私武器等相关的案件，上面肯定会重视，本地警力有些不足，这一点刘水也向上反映过，上面这回积极做出了回应，从别的地方调了些人过来。 大西水库跟这边离得不远，那边地形特殊，巨大的水库占据了绝大部分面积，因此还安排有“水上警察快艇队”等特殊警备力量。现在天气正冷，水库结冰，快艇队的人暂时没什么事做，很有可能把他们调来协助刘水等人办案。 唐宋明瞧了一眼关守则等人上半身的制服，在双肩等位置上，有一些被磨出来的毛边，三人的制服都在同样的位置上被磨出了毛边，这些都是常年穿救生衣磨出来的痕迹。唐宋明借此肯定，这三人都是快艇队的人。 关守则垂着头走过来，主动伸手道：“那个……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咱们今天没打架，但互相吵了吵，也算认识了吧？这段时间咱们要共事，还请多多关照。” 唐宋明心想，你伸手过来要握手，那就握吧。于是也把手伸了过去。 他忽然发现，关守则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但很快就消失了。 紧接着，对方那只粗壮的手像老虎钳一样“钳”住了唐宋明的右手虎口，随后猛地发力。 这一下唐宋明被“钳”得虎口发麻，面色发紫，差点儿叫出声来。 由于他背对着刘水，刘水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这俩人握手言和了。 徐昂和谢自豪看出关守则在使坏，但这俩人居然没有阻止，就在一边看着。 他们长时间在船上呆着，起锚、掌舵，包括应急情况下的划桨，都很需要手上的力气。时间一长，他们的手都比普通人强壮得多。 关守则手上的力气尤其大，之前在抓捕犯人的过程中，有犯人曾经想用暴力抵抗，被关守则单手捏得直接失去了反抗能力。像唐宋明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子，一看就是经常蹲办公室的，他们又听刘水说这是一位心理学者，那就更没什么体力上的优势，肯定会被关守则捏得出丑。 “哥哥”的声音在唐宋明耳边响起：“人家这是要给你下马威呢。仨人都不是什么好货，小肚鸡肠的破玩意儿。要不要我帮你？” 唐宋明咬牙道：“不用。” 关守则一怔，心想这小子跟谁讲话呢？是不是自己使劲太大，把他给疼得胡说八道了？ 给这姓唐的小子一点儿颜色看看就好，让他知道说话难听有什么下场。但也不能做得太过。这里毕竟是刘水的办公室，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给对方点儿小小的惩戒就够了，要是真伤了他可就犯不上了。 他刚打算把手松开，猛地看到唐宋明那双眼睛里似乎闪着异样的光彩，他刚看了一下，目光似乎就要被对方吸引过去。 随之而来的，是大脑里的一片空白。 刘水渐渐开始觉得不对劲了，这俩小子握起手来咋没完了？他刚要过去，忽然看到关守则手臂肌肉隆起，手背上的青筋都快暴出来了。 刘水瞬间明白了这关守则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当下就把脸沉下来了，他伸手就要把唐、关俩人分开，但没想到的是，手刚伸过去，关守则忽然往后一跳，然后一个急转身，出门去了。 外传 夜半幽灵（24） 徐昂和谢自豪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关守则咋回事？家里有啥急事要走？咋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还没等他俩回过神来，外面忽然传来了呵斥声：“你这个小同志怎么回事？怎么把头往水池子里扎啊！大冬天的，不怕感冒吗？” 众人赶紧来到窗前，只见大院里打扫卫生的老大爷，正在使劲转一个年轻人，而那年轻人正在把头往外面的水池里扎。眼下正值隆冬季节，水池上面结了一层冰，那人把头往下扎，把冰面都顶破了，老大爷拦都拦不住他。 那人满头满脸都是冷水和冰碴子，忽然之间仿佛清醒过来，惊愕地问那老大爷：“我……我怎么会在这儿？” 那人当然就是关守则。 刘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边的唐宋明，眼神里别有深意。 唐宋明隔着窗户大喊道：“你刚才太热了，非要出去降降温，现在凉快了吗？” 关守则一脸懵逼：“是吗？阿……阿嚏！” 他连打了几个喷嚏，大概是着凉了。 办公楼里的人都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大家纷纷打开窗户，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昂和谢自豪赶紧跑了出去，把自己的外衣解下来给关守则。 刘水低声对唐宋明说：“这仨人，刚入职大西水库那边没几天，就赶上那边的特别行动，仨人凭着一股子蛮劲，抓了十多个人，虽说是侥幸，但也确实表现出色。上面特意给了他们嘉奖，仨人就都飘飘然起来，尤其是那个关守则，据说还给提了个副队长。从行政级别上来说，比张一钊他们几个都高。” 唐宋明皱眉：“我对于你们内部的提拔制度没什么意见，但就关守则这人而言，他的性格不适合被提拔太快。” 刘水说：“大西水库那边的领导们好像也意识到了，特意让他们仨过来‘受点儿熏陶’。” 唐宋明渐渐有些明白了：“咱们这边负责给他们当‘老师’？” “互相促进，互相帮助嘛。这三个人也都有自己的长处。大西水库的警队领导，以前是咱们这边的一位‘大将’。能力很强，技术过硬，多少也给他们传授了些。咱们跟他们平时也多做交流。” 唐宋明心想：“跟他们‘交流’可不敢。平时少捏虎口就行。” 眼瞅着那仨人从外面回来了，关守则的脸上还带着呆滞的表情。 唐宋明悄声问刘水：“今天算是给他们上了第一堂课吧？” 刘水小声回复道：“勉强算吧，学费就甭收了。” 两人相视一笑。等那仨人进屋的时候，俩人又同时收敛起笑容。 关守则莫名其妙地说：“刚才……阿嚏！刚才是咋回事？我怎么突然就出去了？” 唐宋明大大方方地说：“我就直说了吧。我看你们仨都是常年在野外工作的人，身上穿的都比较厚，可能是在制服下面套了带厚绒的保暖内衣，而咱们这栋办公楼里，冬天的暖气还算比较足，绝大多数在这儿工作的人只需要套个外套就行。开会的时候，我看你们仨都敞着怀，脸色发红，额头见汗，估计是挺热，但又碍着面子，不想把衣服脱下来。当这位关守则来跟我握手的时候，身上使的力气不小，身上出汗更多，我挺心疼他的，就劝他去外面凉快凉快，他大概是接受了我的建议，就直接去外面降温去了。” 关守则还没开口，旁边的谢自豪问道：“你懂心理暗示？” 唐宋明说：“谈不上懂，只是略窥门径吧。” 刘水说：“这位小唐，是严道森先生的学生。” 谢自豪的脸色微微一变，关守则和徐昂看他表情有异，就问：“那是谁啊？” 谢自豪抬了抬大拇指：“在心理学界，数得上这个……咱们那边的领导，以前还请他过去上过课，只不过咱们仨去得比较晚，没赶上。严道森擅长催眠术，据说能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把人催眠。” 关守则转向唐宋明：“你刚才催眠了我？！” 唐宋明笑了笑：“我只是帮了你个忙而已。不过，你要是坚持认为那是催眠术，也没什么问题。” 关守则颇为不忿，但他也知道做人不能太过分，更何况是自己这边先开罪了人家，人家也给了面子——要是唐宋明催眠之后让他开窗户跳出去，他肯定比现在要惨得多。 刘水笑道：“你们刚才握了手，就算是好同志了。我正好要宣布一个新的人事安排——由于唐宋明的前搭档徐家颖现在因受伤而在家休息，所以我先把他和你们三个编成一组。至于带队的人么，我看老胡比较合适。你们等一下，我把老胡叫过来。” 他出门去找胡栗，屋里剩下唐、关等四人。唐宋明站在靠窗的位置，另外三人都离他很远。 四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彼此也不交谈。 过了很久，还是那个叫徐昂的先开口了。 “你叫唐宋明是吧？既然刘队把咱们几个编在一组了，以后咱们就彼此多关照。之前无论发生过什么，就先一笔带过。反正都是为了抓犯人。无论你愿不愿意看到我们，反正就是一个屋檐下工作。少不了还要互相支持互相帮助。等案子破了之后，我们仨也就该回去了，到时候咱们也就不用再见面。你要是觉得我说的没道理，那我姓徐的也没别的可说。如果你觉得可以接受，咱四个就来击个掌？” 他朝关守则和谢自豪打了个手势，谢自豪走了过来。关守则的表情有些别扭，但最终还是过去，冲唐宋明说：“刚才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咱们以后还当彼此是同事。” 唐宋明心想，你们仨这是硬让我原谅你们啊。不过也无所谓，你们那点儿小心思，既瞒不过刘队，也瞒不过我。谅你们也没继续跟我对着干的胆子了。 于是他坦然上前，跟那三人击了个掌。 刘水带着胡栗推门进去，正好看到他们仨击掌这一幕。 外传 夜半幽灵（25） 刘水点头道：“不错啊。你们这么快就相处得这么融洽了。我看咱们这个团队很值得期待。” 胡栗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根据队长的安排，咱们这组人今天就动身，去电视台那边转转。” 唐宋明问：“为啥要去电视台？” 胡栗答道：“纵火犯又给电视台送去了一件东西。” …… “律师”看了电视台播放的“紧急插播新闻”之后，放下遥控器，让家里人先离开房间，随后拿起一只抱枕，疯狂地欧打了十多分钟，抱枕被整个儿打爆，里面的羽毛飘了一地。 他拿出手机，迅速联系了“垃圾佬”。 “喂，你看今天的本地频道了吗？” “看……看了……”“垃圾佬”的声音显得很不安。 “律师”问：“你知不知道那小子是这么个咋咋呼呼的脾气？” “我……不知道，否则也不会把那么危险的东西卖给他了。” “我们现在要马上采取行动。” “采取行动？什么行动？” “废话！把那个混蛋赶快追回来，把他手里的‘莫洛托夫鸡尾酒瓶’全部回收！最好先把那小子弄死，毁尸灭迹，这样警察就追查不到咱们身上了。” “可……可这样做真的好么？他只是个买主，而我们是卖主。按理说我们无权回收卖出去的东西，更没有资格去杀一个买主……” “但这混蛋是个疯子！他在向警察发出挑衅！别忘了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他一定会继续折腾。甚至会鲁莽地去跟警察正面对抗。” “他……不会输给警察吧？上次不就从警察手里逃出来了？” “放屁！上次要是没有咱们俩，他早就被警察抓回去了，根本不会有后面的事！” “那……你打算采取什么措施？要不要先找人去他家里看看？” “不必了。我带两名黑市枪手，你拿上自己的武器，我们今天下午三点在他那个小区门口见。” “陌生人进那个小区不会引起怀疑么？” “放心，他住的那个小区烂得很，连保安都给撤了，不用担心会被人看到。如果你胆儿小，就戴上口罩。” 当天下午三点，“律师”带着两名枪手，与“垃圾佬”会和。四人暗揣凶器，进入小区，直奔纵火者所住的筒子楼。 他们这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当赶到纵火者所住的房间门口，“律师”上前敲门。 “垃圾佬”紧张了起来，他向来没跟人动过手，更没杀过人。“律师”等人不一样，手上都有几条人命。 门内无人应声。 “律师”朝一名枪手打了个手势，那人上前，摸出几根金属丝，在门锁上捅了几下，顺利地把门打开。 在黑市里的枪手，并不只是会开枪那么简单。很多人都拥有特殊的本事。必要的时候，他们可以与职业杀手对抗。 进屋之后，“律师”指了指里屋的橱柜：“你们搜这里。我和‘垃圾佬’去搜卧室。大家动作要快，可能那小子只是临时出去，很快就回来了。” 四人在屋里搜了一阵，没有任何发现。 “律师”显得非常焦虑，他无意中踩了一下卧室门口的地垫，却感觉那东西下面咚咚作响，似乎下面是空心的。 他赶紧俯下身，把地垫搬开。 屋里本来是铺了地板砖，但这地垫下的地板砖已经被撬得松动，一揭就能掀开。 掀开盖在表面的一块地板砖，露出下面的一个小空间。 这个空间内，塞了大约十瓶装在半透明合成材料瓶子中的黏稠液体。 “律师”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奶奶滴，总算是找到了。把恒温箱拿来，把这些瓶子通通装进去。” “莫洛托夫鸡尾酒瓶”并非安全品，最好的办法是把它装在密封的容器内，不见光，并将其温度保持在摄氏二十五度以下。 虽说现在外界天气寒冷，但“律师”也为了安全起见，特意准备了恒温箱。这种箱子的内部温度可以保持在最低零下十四度。采用移动电源供电，较为方便。 枪手们把低温箱拿来，将找出来的瓶子都放了进去。 把所有瓶子都装进去之后，“律师”说：“咱们先别急着回去，先把那小子做了再说。” “垃圾佬”犹豫了一下，说：“真的要杀掉他吗？”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律师”看了下时间：“我们进来半个小时了。奇怪，还是没回来，是不是已经惊动他了？” “不会吧？就连‘黑市’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咱们今天会来这儿，更不知道咱们要杀他。” “律师”忽然想起了什么：“这屋子里还剩多少‘莫洛托夫鸡尾酒瓶’？” “垃圾佬”清点了一下恒温箱内的瓶子，说：“十瓶。” “之前我们卖给他多少瓶？” “十四。” “少了四瓶……这小子在旧车场炫耀，用掉了一瓶。现在他手里应该还有三瓶。只不过，他随身带着三瓶易燃危险品出门，还能去什么地方？” “垃圾佬”说：“他不是威胁说要继续在城里搞点儿事么？我推测这城里应该还有他的仇家。” “律师”点了点头：“我们的黑市情报网络，应该能迅速找到那小子的位置。但这么一做也非常容易打草惊蛇。我们要么就在这儿继续守着，等着那小子回来晚，要么就猜猜他接下来会去哪里。” “垃圾佬”瞥到了旁边桌上有个本子，便顺手抄了过来。“哟，这本子里全是人名啊。有的还配了照片。” “还有照片？会不会是好友通讯录？” “我看不像。就那小子的德行，你觉得他会有跟朋友保持联络的习惯吗？” “嗯，看他那样儿，不像是有朋友的。” “垃圾佬”又翻了翻那本子：“这本子上也没有什么详细记录。只有一些个人介绍。有的带了家庭住址。” ……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个人影悄悄来到了纵火者家的门口。 这人没有声张，只是静静地听着屋内的人说话。 外传 夜半幽灵（26） “律师”说：“也许是生意伙伴？那本子上有本地人么？” “垃圾佬”前后翻了翻，说：“有。但是不多。多数都是外地人。有一些还跟那小子是同乡。” “律师”又问：“根据那本子上的资料，距离这里最近的是谁？” “垃圾佬”答道：“是一个叫郑健招的家伙。居住在五里牌小区。距离这里不到五公里。” “律师”起身道：“那咱们就不如先去这位郑先生家里走走。假如那小子已经去找他了，那就现场把那小子拿下，把这个郑健招也弄死。假如还没去，咱们就在他那儿等着。直到那小子现身为止。” “好，那咱们这就动身吧？两个枪手留在这里，咱们俩亲自去一趟。” 两人留下枪手和恒温箱。出了纵火者家的门。 而这一切，已经被人偷偷看在眼里。 …… 纵火者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两瓶酒，一只烤鸭。 烤鸭是附近电力学院门口的特产。鸭子先在果木烤炉里烤得皮脆冒油，整体被琥珀色包裹，再一片片把肉给削下来，榆树叶大的薄片，几乎片片匀称；鸭架先过了油炸，再用辣椒、孜然、芝麻爆炒，隔着几米远都能闻到香味。 对纵火者来说，这家的烤鸭算是除了复仇之外，他人生唯一的享受。 美食和烈酒，都可以让自己麻木，暂时忘却仇恨的痛苦。 他刚走到小区门口，忽然迎面冲过来一个人，那人慌慌张张地，冲他连打手势。 纵火者认出那人就是住在隔壁的哑巴民工。他问：“怎么了？有事儿找我？” 哑巴民工显得很焦虑，他拿出纸笔写了几句话，递给纵火者。 纵火者拿过纸一看，上面写着：“有几个人来找你，看上去都很凶，把你家地板都给掀开了。” 纵火者的脸色变了。 哑巴民工又写道：“要不要报警？” 纵火者忙说：“不要报警！” 哑巴民工感到迷茫，他在纸上写道：“为啥不能报警？那些人是坏人啊。” 纵火者撒谎道：“可能是我老家来的追债的。我是因为借了高利贷，还不起才从老家逃出来的。一直在这里隐姓埋名地住着。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对付他们，报警是没用的。警察只会让我们自己和平解决。那些人就会把我带走，给他们免费打一辈子工，以此还债。” 他胡说八道了一通，那民工居然信了。民工继续在纸上写道：“那接下来你又要逃走吗？” 纵火者问道：“现在我屋里有几个人？” 民工回答：“俩人。” “你看到他们掀开我家地板了？没对天花板做什么吧？” “没有。只是掀开地板。” 纵火者稍微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地板下的东西，那还好一些。 自己的所有储备，并非全都放在了一个地方。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说：“你愿意帮我个忙吗？” …… 在电视台的围墙外，一群人正围着一件东西议论纷纷。 一个带着“快递”标识的硬纸板箱子，上面没有任何邮寄者的名称，也没有收件人的姓名，就这样放在了电视台的围墙外。 发现这箱子的，是在这附近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谁都不知道这箱子是由什么人送过来的，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由于最近的新冠肺炎疫情，大家都很注意卫生和安全，没人去打开那箱子。 有人在纸箱的侧面发现了一个很小的火焰形状的图形，联想到了最近的纵火犯。于是他们马上报警，没过多久，这消息就传到了刘水那里。 刘水带着胡栗、唐宋明等人来到电视台，将围观的路人“请”走，并安排人手布置警戒带。 没过多久，拆弹专家也乘车赶到，开始用某种探测装置，对纸箱中的东西进行探测。 探测装置的显示屏上显示出内部物件的图像，拆弹专家皱眉：“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好像就是个盒子，里面有一叠薄片。” 有人提醒道：“小心是燃烧弹！” “看着不大像……用x光检查过了，不像什么危险品。” 拆弹专家跟刘水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用机器人开启纸箱，取出其中的物体。 所有人都退到离纸箱五十米以外的地方，由拆弹专家亲自操纵一台遥控机器人，来到纸箱前，用两只机械爪将纸箱的盖子打开。 没有发生任何异常。拆弹专家说：“你们看，我之前都说过了，不会有任何问题。” 正说着，那机器人已经将箱子完全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呈现在大家面前。 是一叠疑似玻璃片的制品，最下方是一只圆形的盒子，盒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盒子侧面写有小字。 拆弹专家说：“看到了吧？没什么危险，我过去看看。” 他刚要走过去，那盒子忽然冒出青烟。 刘水大喊：“别过去！着火了！” 拆弹专家也是一愣：“不对劲啊，明明连仪器都没检测出危险……” 火星从盒子里喷薄而出，青烟变成了滚滚浓烟，火势越烧越大，到了最后，几乎演变成一米多高的烈焰。 过了很久，火势终于减弱，最后熄灭。 拆弹专家穿着防护服，小心翼翼地上前，检查了那堆还在冒烟的东西。 没有任何危险的化学品。盒子上的小字依然清晰可见：“给你们留下个惊喜。下次会更热烈。” 刘水问拆弹专家：“您不是说不可能烧起来吗？这玩意是怎么烧起来的？” 拆弹专家又检查了一番，才说：“被那小子给摆了一道。这里没有任何化学燃烧剂，应用的都是物理方面的知识。” “物理？”刘水又看了下那些玻璃，这才恍然大悟：“这是个凸透镜的组合？” 拆弹专家点头：“运用大量凸透镜的镜片组合，将光聚在了一点上。这个小盒里装有纸片等大量易燃物。当汇聚的光能到了一定程度，就会点燃易燃物，引发火焰。” 关守则皱眉：“纵火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外传 夜半幽灵（27） 唐宋明说：“这是另一种形式的示威。而且是升级版的。” 胡栗说：“示威也会升级？” “是的。此人第一次纵火，是用特殊燃料制作的武器来纵火。第二次纵火，使用的是疑似来自黑市的燃烧弹。而这一次，他使用了纯物理的方式来放火，没有采用任何化学助燃手段，更没有使用任何燃烧弹。这就是在向我们证明，他就算不借助从黑市里买来的东西，也能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纵火。” 关守则不屑一顾地说：“无聊的举动，这能有什么意义？” 唐宋明解释道：“这证明纵火犯有很强的自尊心。他很高傲，认为自己的能力凌驾于我们之上。并且觉得自己掌握着很多人的生死。” 关守则说：“我不知道犯罪心理学到底是怎么样一个玄乎的东西，我只知道凡是坏人想做坏事，总是要有个目的。现在这人在电视台外面放个箱子，里头还费劲吧啦地放了这么个引火的破玩意儿。您觉得它是罪犯在向我们示威，可我觉得罪犯本来就是想用它点火伤人来着。假如刚才有人大大咧咧把这箱子给打开了，肯定就会不慎被里面喷出的火苗给烧伤，这才是罪犯的目的吧？” “这目的不是很容易达到么？”唐宋明反问道：“这道围墙的后面，就是电视台的演播大厅，里面有的是工作人员。纵火犯随便拿他手上的任意一件燃烧弹扔进去，就可以造成一片死伤更不用说火势蔓延开之后，会对周围的居民区、商业区带来多大危害。而他只是选择再这里放一个杀伤力很有限的箱子，这不就很能说明问题吗？他并不会滥杀无辜，他对目标是有选择性的，只有特定的人才会成为他的目标，只不过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他选择目标的理由。虽说周涟漪的遇害现场可以体会到浓浓的复仇味道。但接下来会选择什么人，现在还推测不出来，我甚至觉得凶手会拿不止一个人当做目标。” 关守则朝胡栗说：“组长，我觉得我虽然可以和这位唐宋明一起共事，但我们对案情，对作案者有不同的理解。我想从别的角度入手，开始调查。唐宋明可以继续沿着他以前的思路进行下去。但我觉得沿着我的方向更有把握。” “这个……”胡栗看向刘水，刘水点头：“没问题。你们组内所有的资源都是共享的。包括我们之前搜集到的资料和线索。除此之外，我建议你们组员都把所有进展都及时汇报。也许可以起到互相促进的作用。” 胡栗心想，刘队这又是要耍激将法了吧？虽说在同一组里，但这俩人很可能会形成“较劲”的模式。张一钊那小子就很吃这一套。而关守则一看就是个单细胞粗线调，肯定也吃这套。 他问关守则：“你打算从哪个方向入手？” 关守则说：“当然是先调查受害人之前与凶手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凶手不是无缘无故把周涟漪当做第一个目标的。” 胡栗点头，他对于关守则的思路比较认可。 “调查周涟漪的话，她的父母目前还在隔离之中。你可以先用远程视频通话与他们进行沟通。” 关守则说：“我还需要别人帮忙，比较周涟漪离开父母之后，她在社会上的人际关系可能并非被父母所知。因此还要从别的方面进行打听。我自己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我向您申请两个人。” 胡栗说：“你说的不会是徐昂他们俩吧？” “就是他俩。之前我们仨都是搭伙做事的，彼此之间都有默契。 “好，那就由得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调查？” “现在就开始。” “嗯，资料我会发给你们。” “我们会在路上看的。” 关守则带着他那两名同伴，风风火火地走了。 胡栗转向唐宋明：“你呢？打算怎么办？” 之前刘水把关守则等人与唐宋明编为一组，就是想让他们彼此之间相互照应。但现在关守则等三人“抱团”走了。唐宋明显得又被孤立了。 但唐宋明显得并不在乎。 胡栗问完之后，他就说：“我想先查查这个纸箱子的来历。” 胡栗说：“已经问过了。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录像。谁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人送过来的。而且，这里的清洁工也是一天一打扫。所以箱子可能从昨天开始就放在这里了。” 要查箱子的来历，实在太难，所以关守则他们仨根本就没考虑这一点。 唐宋明却说：“是不是昨天放在这里的，很容易判断出来。这里都有草坪，草叶虽然都已经干枯，但上面都沾了霜雪。如果纸箱搬来得早，上面也应该沾有霜雪，或是被打湿的痕迹。但现在纸箱上没有这种痕迹，说明搬来的时间还不算长。” 唐宋明又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说：“仅凭正常的阳光，是很难做到把纸张点燃的，哪怕是用了凸透镜阵列。这附近应该还有某些光源，把多处的太阳光汇聚到了这盒子的位置上，才会造成这种效果。” 他来到盒子旁边，扫了四周一眼。 忽然，他指向旁边的一座黑色水塔：“这上面安了镜子。” 水塔位于旁边的居民区，这种建筑在老城区并不罕见。 唐宋明直接朝那座水塔跑去。胡栗跟刘水打过招呼，跟着唐宋明赶往水塔。 刘水满意地望着唐宋明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这个思路才对嘛……不过，另外一队让也未必差不到，这就要看双方哪边效率更高了。” 唐宋明攀上水塔，只见水塔顶上放着一面老式穿衣镜。镜子反射的太阳光正好能投向对面街边的盒子。 胡栗也跟着爬了上来，他看唐宋明在检查镜子，就说：“你觉得这上面会有指纹吗？” 唐宋明摇头道：“根据以往的经验，应该没有。但可以找出别的痕迹。凶手就算再谨慎，再细心，也会留下线索的。” 外传 夜半幽灵（28） 关守则带着两名同伴赶往服装学院。在路上，徐昂问他：“你怎么对那个唐宋明那么大意见？就算你们之前有过矛盾，可刘队和胡栗组长都已经说过让咱们好好合作了，更何况他还是犯罪心理学家严道森的学生，看上去也有两下子，为啥你还是不愿意跟他一起干？” 关守则说：“我信不过那帮搞心理学的，在前期办案方面，他们能帮咱们的也不过就是心理侧写。你觉得心理侧写靠谱么？” 徐昂说：“咱们之前也接触过局里研究心理学的高手，感觉都挺出色的啊。” “我跟那些人也探讨过，他们告诉我，心理侧写并不是完全靠谱的，如果你研究过相关资料，你就会知道很多心理侧写失败的例子。比如美国的里查德·朱维尔（richard jewell）一案。 这人曾经是美国亚特兰大的一名保镖，在1996年美国举办亚特兰大奥运会的时候，朱维尔在某地执勤巡逻，并通知警察‘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包裹’，刚开始警察并不相信，但朱维尔坚持声称那个包裹非常可疑，而且形状酷似炸弹。这才引发了警方的重视。警方很快派了拆弹专家过去，结果拆弹专家在经过检查之后，认为那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炸弹，带有定时引信和触发引信，需要马上疏散周围的居民。 朱维尔和其他人一起开始疏散工作，但就在这个时候，炸弹爆炸，造成两名拆弹专家死亡，周围一百多人被炸伤。而朱维尔则‘恰好’躲在某堵墙的后面，炸弹产生的气浪和碎片都没有击中他。 亚特兰大警方后来把朱维尔当作英雄人物来捧，毕竟朱维尔是第一个发现炸弹的人，如果没有他，死的人就不只是两个了。 可这事儿后来发生了大逆转，fbi在调查此案的时候，重点调查了朱维尔，认为他是个单身汉，还是个暴饮暴食的大胖子，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三十多岁了依然和母亲住在同一座房子里。除此之外，他曾经当过警察，但又被辞退过，被辞退之后曾经多次向警方表示【我会当英雄，我会找个大案子给你们看看】。此外他还收集了很多武器，从枪支到手榴弹都有。而现场发现的炸弹残骸里，有疑似手榴弹的引信装置。 fbi的心理专家在开始心理侧写之后，认为朱维尔有很高的犯罪嫌疑。他们将这一看法告知了fbi的侦探与亚特兰大的警方，很快又有人透露给了媒体。 媒体开始按‘朱维尔自导自演炸弹爆炸案’的主题开始编排文章。甚至有人写了《反恐英雄竟是凶手》，狗仔队二十四小时偷偷摸摸跟踪朱维尔，并将他和母亲的照片铺满了当时的新闻主页。fbi也对朱维尔家进行了彻底搜查，朱维尔本人收藏收藏的大量武器被警方收走。朱维尔对自己的遭遇极为不满，他在接受采访时指出【你们不能因为毫无证据的猜想，就把一个无辜的人当做罪犯】，然而没有人相信他。在他身上‘抹黑’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甚至朱维尔和他母亲的关系描写成非正常母子关系，朱维尔以前共事过的人，也站出来说朱维尔给的人感觉很奇怪。 朱维尔为人的缺点，在于内向、顽固，有时说话也很幼稚。加上他外表肥胖，有很多人不待见他。当初把他开除的警局，就是因为他的外形而将其开除的。媒体却刻意忽略了这一点，继续把朱维尔当作炸弹案的真凶，并对其口诛笔伐。 警方与fbi对朱维尔进行了长期的调查，但最终没有查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直到当年十月，fbi不得不发出公告，停止对朱维尔进行调查。 七年之后，2003年的一天，炸弹案的真正凶手埃里克·鲁道夫落网，并交待了自己安装炸弹的细节。但亚特兰大警方、fbi和当初抨击过朱维尔的各家媒体始终没有对朱维尔道过歉。 朱维尔本人因此终日抑郁，身体健康情况每日愈下。直到2007年，因为心脏并发症而去世。在他死的时候，只有他年迈的母亲为他‘送行’。” 关守则顿了顿，接着说：“朱维尔之所以会被当成罪犯，都因为他身上的一切特征，都符合‘心理侧写’的结果。又胖又丑，被警局开除，收藏武器，喜欢逞英雄，单身，出自单亲家庭……很多人都认为罪犯就是这样的。可朱维尔偏偏不是罪犯。” “你就因为这个而不信任唐宋明的能力？” “咱们在刚接受入职培训的时候，领导就说过，不能冤枉任何一个人。而心理侧写这种东西，很容易把无辜者给当作嫌疑人。现在心理侧写被推上神坛，绝大多数还是因为某些影视剧和文学作品。我感觉心理侧写最多只能当作办案时候的辅助，而不能当作主要的依据。” “好，算你说的有理。可我们接下来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我看胡栗和刘水都比较重视那个唐宋明的意见。” “此一时，彼一时。如果我们先比唐宋明抓到罪犯，那么他们也会尊重我们的意见。” 他的两名同伴也赞成他的想法。 刚入职的年轻人，血气方刚，好胜心强。这也决定了他们以后的路，将会多出不少曲折。 三人把车停在服装学院，之后去找校方的负责人。 自从周涟漪遇害之后，校方已经多次接待警方工作人员，对于关守则等人的出现，他们已经非常习惯了。 关守则开门见山地说：“我需要周涟漪的个人资料。” 校方工作人员说：“资料？我已经给了你们的同事了。” “我要查她来服装学院之前的档案，你们这里应该有吧？” 工作人员把档案调了过来，关守则等人拿了档案，直接离开学校。 工作人员看他们离开之后，马上打电话联系了一个人。 “喂，警察来找周涟漪的档案了！你们的事是不是快要暴露了？！” 外传 夜半幽灵（29） 徐昂在车上开始翻档案：“周涟漪来自河东峰灵镇。自峰灵镇一中毕业。从中学时代开始，她的父母就经常不在家。其第一次高考成绩不理想，因此参加了两次高考，读过复读班……” 关守则也凑了过去：“咦？和同学有过矛盾？这半部分的档案怎么打不开了？” 看上去像是少了一页档案，但仔细一瞧，是有两张粘在了一起，看上去像是一页纸。 他们好不容易才把那页档案揭开，关守则皱眉：“她这档案好像特意被人修改过似的，不是这儿粘上了，就是那儿缺一块儿。” 档案上很多涂改过的痕迹，只能勉强辨认字迹。 根据这份档案记录，周涟漪曾经在就读高中期间屡次与人打架，并导致自己受伤，面部受损之后接受了整容手术，在家休养了半年之久。 关守则说：“居然打过架……如果看她上了大学之后的档案记录，就全是‘表现优秀’、‘成绩优秀’、‘人际关系良好’，与高中时期的记录相比，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向。” “高中毕业、进入大学前后，她身上都发生了什么变化？”徐昂拿出周涟漪之前的档案资料，忽然觉得有异：“她这张资料上的照片太厚了，跟硬纸板似的。” “让我瞧瞧。”谢自豪小心地把文件拿了过去，对着灯光一看：“这像是用两张照片叠起来的，最下面的一张是老照片，由于跟纸张粘得太紧，无法揭走，干脆把新的照片粘在了上面。” 他把上面的照片揭开，三人都是一怔。 关守则忍不住吐槽道：“她……她的相貌，前后相差真大啊！简直判若两人。” 徐昂也说：“新照片上是她整容后的样子吧？与她遇害前的模样相差不大。而整容前的样子……还真是想不到。” 关守则翻看周涟漪第一次高考时的成绩：“很一般啊。六门课程，只有一门及格。很难想象这是高考成绩。咱们几个考警校的平均分都在校内前百分之十吧？” 徐昂说：“我高考成绩全校第五。警校是提前批，成绩不好是考不进警校的。” “再看她第二次高考时的成绩……相差就很大了。咦？她是文科转理科？这个很少见啊，我只听过理科转文科的。”关守则又翻了翻成绩册：“奇怪，看不到她的模拟考成绩。” 根据本地毕业班的高考前流程，在正式高考之前，要先过三轮模拟考试。这三轮模拟考试是摸底考，既是查漏补缺，也是阵前磨枪。如果三轮都考得不理想，基本上也就该做其他打算了。有很多学生会在模拟考成绩不理想的情况下提前在复读班报名，以备下次高考再接再厉。 然而，周涟漪高考当年的模拟考成绩全是空白。 徐昂说：“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缺考。” 关守则说：“她考前不是因为手术而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吗？会不会因为这个而耽误了模拟考？” 徐昂摇头：“你看前面的记录，她当时申请了休学，但休学日期只持续到寒假前后，这时候正好是第一次模拟考试前夕。她只要回了学校，就必须参加模拟考试，这是硬性要求，没有特例。哪怕考试坚持不下来，或因作弊而导致成绩作废，在档案上也应该有相应记载，不应该是空白。” “除非……她有某种‘特权。’”关守则忽然想起一件事：“这种模拟考试的成绩，一般都是由什么人填的？我记得当时是由我的班主任填写的。” 他的两名同伴都表示，模拟考成绩是由班主任填写的。 “咱们去联系一下周涟漪当年的班主任吧？或许能问出更多线索。” …… 魔术师“赵赵” 在娱乐城请了个长假，经理问他为什么要请假，他说：“最近一段时间实在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从娱乐城出来之后，他打算马上订一张去国外的机票。 然而，他的要求被拒绝了。 订票公司的客服给他打去了电话，很客气，很委婉地告诉他：“因某些原因，您最近不能离开中国。” 赵赵非常生气：“我又没有欠债，本地又没有疫情，为什么不能离开？！” “建议您回忆一下，最近有没有被卷入什么比较麻烦的事件当中？” 赵赵忽然想起了那件纵火案。 虽然目前警察没有把他当做真凶，但这并不代表他身上已经没有嫌疑。 在本案告破之前，赵赵恐怕无法离开本地。警方会要求他“随传随到”。 他垂头丧气地挂断了电话，瘫软在了床上。 既然订不了机票，那么通过其他方式也无法离开。说不定连签证都会无效。 身为本地最有名，最有创意的魔术师，他一直都在接到从别处，尤其是从国外发来的邀请，著名的苏黎世“大舞台”剧团甚至有人想招徕他过去签长约。 他早就想去国外闯荡。凡是有抱负的人，谁愿意一辈子窝在这样一个穷地方？ 他一定要设法离开。 不管那些警察是不是把他当嫌疑犯。他都想离开这里。 他租的公寓会在一个月后到期，家具也都是租来的，除了电脑之外，他这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要想走的话，两个行李箱就够了。 苏黎世那个剧团的邀约也不是一直都会为他留着。当人家有了其他合适的人选之后，自然会放弃他。 既然机票订不到，那他只能考虑其他渠道。 赵赵想了很久，打算用一个之前没有尝试过的方法。 他联系了自己在网络游戏上认识的朋友：“你之前对我说过，如果想去国外，你那里有某种『特殊渠道』？” 对方笑了笑：“当然有。你是打算去哪个国家旅行吗？现在国外疫情都很严重，小心去了就回不来了。” 赵赵说：“不是旅行，是去了之后长期住在那里。” 对方意识到这不是玩笑，就问：“你无法通过国内的正经渠道离开？” 外传 夜半幽灵（30） 赵赵把自己订票受挫的事情一说，对方回复道：“原来是因为涉案……让你离开的方法不是没有。但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如果真的去了那边，你可能就回不来了。” “这个没问题。反正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依恋。”想想娱乐城那点儿薪水，还不够苏黎世那家剧团的八分之一。除此之外，人家那边还有剧团分红。肯定会比这边过得好。 “那你给我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内我一定会为你准备好一切。” 赵赵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他又有些好奇：“你到底是通过哪个渠道把我接出去？” 对方说：“目前还不好说，渠道都是保密的。但你一定要相信我。对了，这种单程旅行价格不菲，你最好提前准备一些钱，当做预付订金。” 赵赵说：“没问题。不过你也该给我一个保证吧？万一钱打了水漂可怎么办？” 对方笑道：“放心。我可是‘黑市’里的交易员啊。在我们这里，信誉从来都是第一位的。” 对方提醒他近期注意保持手机开机，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赵赵咀嚼着他那句话：“黑市？那是个什么地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他本来打算搜索一下相关内容，但最后又打消了念头。 他拜托的这位朋友从来没坑过他，之前在打游戏的时候也是一位可靠的队友，值得信任，有求必应。总不至于在这么重要的事上摆自己一道。 他关掉屋里的灯，努力安慰自己——或许，明天就可以离开了。 …… 在黑市的庞大网络中，一个由交易员发布的信息正在迅速生成。 “二十八岁男子，想避开警方，前往苏黎世。征集最快的安全离开方式。” 信息散发出去不久，就有十多个闻讯而来的“蛇头”与交易员进行联络，声称自己有带人离开的方式。 然而，还没过一小时，那条交易信息就迅速被撤回了。 交易被撤回有两种情况，第一是发现“委托人”身上出了某种问题；第二是黑市在自查的过程中发现该交易违背自身的某条规则。 “蛇头”们都很惶然，黑市也没给出解释，没搞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然而，在他们不知道的某个空间内，这条交易信息，连同“委托人”的资料，都已经由某个人交到了黑市的“主脑”黑老大的手里。 黑老大看完资料，问身边人：“这个就是你们选中的人么？” 他身旁的“师爷”点头：“他很出色，反应很快，身手也不错。” 他为黑老大播放了一段视频，在视频上，赵赵灵活地翻着跟斗，并在腾空的状态下打了几个响指，“点燃”身边的金属棒。 黑老大显然是被视频吸住了，频频点头：“虽说魔术都是精通物理化学的人玩的障眼法，可这小子的身手也着实不错。但是，你们能把他招募来吗？从资料上看，他应该是个很有名的魔术师，就连国外都高薪招募他。你觉得他会加入我们？” “师爷”答道：“我们手里有能让他不得不加入我们的方法。” “那就好，看你们的了。” …… 关、徐、谢三人先联系了周涟漪生前读过的高中，想跟她的班主任取得联系。 但遗憾的是，这位班主任并不在校。 周涟漪的班主任名叫闫超。校方负责人表示，“闫老师说自己身体不好，想在家休息几年，就辞职了。” “就找了个这么简单的借口，就从公立学校辞职了？”关守则有些怀疑：“我记得现在公立学校尤其是高中，福利都还不错，平时非常难进的。他怎么一点儿都不在乎？” 那负责人说：“我也不清楚。不过，闫超老师还很年轻，我怀疑他可能是去大城市发展了。现在私立学校的工资都比我们公立学校高。年轻人又都想去大城市，可能是因为这个吧。” 谢自豪问：“您手头有这位老师的联系方式吗？” “他的手机号已经停用了。以前我加过他的微信，不过好像很久没更新过朋友圈了。” 谢自豪问：“他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你们可以去他家里看看，我这儿有他以前的地址，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住在那里。” 挂断电话之后，关守则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直接去拜访这位闫超。 一路奔波，来到闫超的家门口，首先看到的是门口的荒草，居然已经长了半米高。 徐昂说：“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不会是去世了吧？” 关守则说：“大门从外面上了挂锁，人应该是已经离开了。我倒倾向于那位校方负责人的说法，闫超可能是去别的地方发展了。” 谢自豪却对闫家门口的“对联”感兴趣。这“对联”与众不同，不是写在纸上之后贴在门上的，而是直接用某种利器刻在大门上。 左边门上写的是：“人生渝若风，暂有的归空。生死罕相逢，苦月夜朦胧。” 右边门上写的是：“剑镜匣晴春，哀歌踏路尘。名镌秋石上，夜月照孤坟。” 谢自豪点点头：“真特殊，居然把‘孤坟’‘哀歌’‘生死’之类刻在门上。” 徐昂问：“这是对联还是诗？” 谢自豪答道：“这既不是对联，也不是诗，而是墓志铭上的挽歌。左边门上的是唐龙纪元年（公元889年）郑宝贵墓志盖上的挽歌，右边的是唐开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李神暨妻郭氏墓志挽歌。无论生前怎样，死后都是一座孤坟。大有看破一切，人生孤独空虚的感觉。” 关守则不耐烦地说：“看上去没什么要紧的。既然人不在，我们就先走吧。” “等会儿啊。这东西挺罕见的，而且是直接刻在大门上，或许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我先拍个照。”谢自豪一边说，一边把那门上的两篇挽歌都拍了下来。 在向刘水汇报工作进度的时候，谢自豪把那张照片也发了过去。 外传 夜半幽灵（31） 刘水仔细看着那张照片，不过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找到了周涟漪高中班主任的家，结果人不在，只拍下了门口的‘挽歌’？关守则他们三个，思路不同寻常，可能真会找到点儿有用的东西。” 胡栗和唐宋明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两人手上拎着五六面镜子。 刘水半开玩笑地问：“你们这是去干嘛了？镜子店打折大抢购？” 胡栗解释道：“小唐认为那个引火装置是先靠镜面反射，将光汇聚到箱子的位置，再由箱子上的凸透镜阵列把光聚到了一点上，点燃盒子里的引火物。我们推算了一下阳光反射的角度，从周围的几座建筑物上找到了这些镜子。” 刘水上下打量着那些镜子：“没想到，为了一次纵火，那人居然下了这么大的手笔。” 唐宋明说：“这些镜子都不是普通的镜子。它们可能是由那人自己做出来的。” 所有镜子都采用罕见的工艺，用某种金属板制成，镜子表面都稍显粗糙，唐宋明推断，这都是用粗劣的器材打磨的痕迹。 胡栗说：“所有金属板的尺寸都不一致。像是用汽车上的钢板加工成的。” 刘水分析道：“纵火犯上次拍摄视频的地点是在城郊的废车场，大概是从那儿捡来的金属板吧。” 局里领导打来电话，让刘水回去一趟，接受一个采访。 局长说：“有个大媒体的记者可能知道了周涟漪之前在学校的事，想搞个大新闻，所以要来问问警方的办案进度。现在我们虽然办案工作很紧张，但也不能完全忽视舆论方面的影响——那个纵火犯不是已经在电视台发了个恐吓视频么？适当公开一些内容，可以消除群众们的恐慌。” 刘水说：“如果只是一般的采访，那没问题，就怕对方刻意刁难。” 他以前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有不良媒体的记者打着媒体曝光的旗号刻意刁难别人（详见拙作《美食侦探推理手记》）。 局长说：“应该不会，是大型门户网站的记者，据说还是学过心理学的，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刘水挂断电话，对胡栗说：“你先把这边的工作进行下去，我带小唐回去一趟。” 唐宋明好奇地问：“又有啥事儿？” 刘水无奈地说：“要去应付一个会心理学的媒体记者，还是来自大媒体的记者。我担心对方会从心理学角度提到什么术语，我在这方面不精通，会給咱们本地警方丢人的。咱们见了对方之后都要警醒点儿。我虽然不认为所有记者都是怀着恶意的，但之前遇到过的记者，或多或少都对警方有点儿偏见。” …… 刘水带了唐宋明去接受采访。见了记者之后，先简单介绍了一下。那记者听说唐宋明是协助警方调查的“技术人员”，也就不以为意，一股劲儿地只采访刘水。 “刘队长，我们已经调查过那位受害人周涟漪在学校的表现。据说她善于在男生中间告暧昧关系，并且因此曾搞得几个男生为她发生了冲突，而她本人却并不当回事，请问您对此怎么看？犯人是否是那些男生中的一员？因为这个而对她下手？” 刘水的脸色变了：“我们只讨论案子本身，对于罪犯是否存在这种动机，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另外，我们身为警员，不方便讨论别人感情方面的事。” 记者好像没察觉到刘水脸上表情的变化，继续说：“可这本身就跟案情相关啊。你们在查案过程中不对罪犯的心理进行探索吗？这有利于搞清罪犯的动机……” 唐宋明看出这记者有意在误导刘水，有“设套儿”的嫌疑，便赶紧插嘴道：“记者先生，您好像搞错了吧？『和罪犯共情』，与『搞清楚罪犯为什么杀人』之间，是有非常大的差别的。关于这一点，也需要专业人士进行鉴别……” 记者瞪着他：“你是说我不是专业人士，所以不配问这个问题吗？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所学的专业是什么？” 这一连串问题本身是为了让唐宋明难堪。但唐宋明只是笑了笑：“您好像是来采访关于警方办案的问题的，至于我，涉及我个人隐私的部分，我可以不回答么？毕竟我也算是为警方做事，对外透露太多，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这些话非常巧妙，既完美地避开了对方的问题，又合情合理，还把话题引了回去。 但对方依然不肯松口：“我建议还是把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 刘水见实在避不开对方的话，干脆说：“既然这样，咱们就根据我们这位小唐同志的话，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我们确实对罪犯进行了心理侧写，也用传统的方式对现场的线索进行了整理。各项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展开，现在已经离抓到罪犯的那一天越来越近。” 唐宋明抿嘴想笑——刘水用的就是专门应对采访的话术。这话你完全挑不出毛病。 那记者的脸色难看了起来：“我希望刘队能多说一些实质性的东西，而不是说套话，空话。我们网站的订阅者们不希望看到这些东西。” 刘水站了起来：“很抱歉，更多关于案情的细节，由于保密条例，我是无法透露的，也请你们体谅我们的难处。我相信贵网站的订阅者们也会理解的。” 一连“聊”了俩钟头，好不容易才把这记者送走，刘水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茶缸，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浪费了整整两个小时，要是用在办案上该有多好…… 唐宋明说：“当个队长真不容易啊，还要应付这种奇怪的媒体采访。” 刘水说：“其实这倒挺好理解。现在的网站，访客的浏览量和订阅量就是他们的命根子。没有这些，连影响力都不够，自然也赚不来广告费。因此他们都需要噱头，只有噱头才能吸引人来浏览网站。” 外传 夜半幽灵（32） 唐宋明说：“是啊，做奇怪新闻的媒体还是有的。我记得前一阵子看到过为罪犯开脱的新闻报道。刚才那个记者，似乎也有这方面的嫌疑。” 刘水说：“像以前，还有人做凶宅奇案，血腥怪谈之类的专题，现在嘛，『净网』行动展开之后，做那类东西的网站都被关停了。但想做噱头的，还是大有人在。一切都是为了网站的流量。有很多媒体本身没有能力真正深挖，要不就是偷懒，揣摩凶手的心理，到最后却变成了『该罪犯邻居/同事发声：此人平时是个老实人』。这种报道的影响就非常坏。但往往能吸引很多人的眼球。因为这是一种与众不同的观点，早成了极大的反差和故事性。” 唐宋明笑道：“其实这种报道很不得人心，凡是做这类报道的媒体，最终也会失去读者。毕竟大家都只想看凶手落网，没人在意凶手为什么会堕落成现在这样。” 刘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关守则等人打来的。 电话刚一接通，关守则就兴奋地喊道：“刘队，我们好像已经找到了有很大作案嫌疑的人。这人有充分的理由对周涟漪下手。” 关守则找到的这人，曾经是周涟漪的高中同学。两人曾经因为矛盾而大打出手。周涟漪在厮打中扯破了这人的衣服，这人便纠集一群校外无业游民，把放学的周涟漪截了下来，痛打了一顿，导致其面部重伤，不得不去做手术。 “根据校方记录，只记载了两人‘因矛盾而大打出手’，‘周涟漪面部受伤，不得不做手术’，但打伤周涟漪的人本身也受了重伤，一只眼睛的晶状体受伤，视力终身受损。后来周涟漪的父母花了很多钱，给这家‘封了口’。而周涟漪的脸其实只是被抓伤，她就趁着这个请假的机会干脆做了整容手术。涉事双方又都是未成年人，又都受了伤，当时的处理是以批评教育为主。” 刘水问：“你们这些消息是从哪里来的？都可靠吗？” 关守则答道：“我们找到了当年曾处理这件事的学校教导处主任。据主任说，要不是校长刻意压着，他可能会直接把周涟漪开除。根本不会给她继续读书的机会。经他介绍，我们又找到了当时为周涟漪治疗的校医，他那里有诊疗记录，周涟漪的伤，主要是‘面部的三条抓伤’，给开了红霉素软膏和破伤风疫苗，此外没有其他伤痕。” “后来这事儿可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啊。周涟漪简直被打造成了‘受校园暴力霸凌’甚至被毁容的弱者。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负责填写学生档案的主要是学生的班主任。现在校方的档案也被人涂改，唯有教导主任能为我们作证。我怀疑周涟漪的班主任为周涟漪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但现在找不到这个人，我们也没办法进入他的家进行搜查。” “你觉得当年被周涟漪伤了眼睛的人，有可能是杀害周涟漪的真凶？” “我们觉得这人应该还对周涟漪有恨意。在周涟漪遇害前两天，这人就离开了本地，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直到前两天她才回来。我们想上门找她聊聊。她却躲躲闪闪的，好像非常不乐意警方上门。您看我们是不是先把她带回来问话？” 刘水赶紧说：“别鲁莽，一定要先跟当地警方沟通。由他们来‘请’她比较合适。你们可别擅自行动。” 违规跨地带人是不可能的。曾经有位冒失的警员，在未通知上级领导和邻省公安部门的情况下，擅自前往邻省抓人。从跨省抓人，到下拘留通知的时候，一直是违规操作。之后，该警员所在的派出所所长及警员本人都被停职并接受调查。无论初衷是怎样的，一定要按规定程序办事，否则就是给自己、给同事找麻烦。 关守则却说：“我们现在人手有点儿不够啊。只有仨人，一个负责盯人，一个负责找周涟漪的班主任，还有一个在周涟漪曾经住过的地方搜集线索，现在有点儿腾不出手来。” “那我就替你们联络那边的人，如果那边人手够的话，应该还能派人去支援你们一下。你们千万别莽撞，记住我的话。” 放下电话之后，刘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个关守则虽然在办案时思路明确，在这方面还颇得胡栗的赏识，但行事作风就显得有些冒失，听他们的口气，还没有及时跟那边的警方沟通，而【去了别的城市之后，要先跟当地警方打招呼】是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过的。 希望别出什么大漏子。 他的担心并非多余。 关守则挂断电话之后，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我们只是临时调过来的人，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们有我们的风格。万一本地警方有跟罪犯一家人沆瀣一气的，提前给他们通风报信，我们不就功亏一篑了嘛。” 谢自豪问：“你是不打算通知本地警方了？” 关守则大大咧咧地说：“咱们仨现在各有各的分工，刘水他负责通知本地警方。咱们只管做手头的事就行。千万记住，发现目标，优先抓捕。” 徐昂质疑道：“刘水不是让咱们先等一等，他跟本地警方联系好了之后会给咱们安排么？” “安排？等他们安排好，嫌疑人早就跑了。咱们仨现在一个人盯一处，都没换班的。嫌疑人随便找个机会就能从咱们眼皮子底下开溜。” “那……咱们这就把人带回去？” 关守则犹豫了一下：“这么做好像有点儿风险，万一人家没犯罪，咱们把人带走了，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这样吧，见面之后客气一点儿，只说请人家跟咱们去协助调查。另外，尽量等一等刘水那边的回音，如果他跟本地的警方沟通好了，咱们行动就没阻碍了。” 外传 夜半幽灵（33） 关守则这么一说，徐昂和谢自豪暗中松了口气。 他俩都知道关守则这人有点儿大大咧咧，有时甚至会不按常理出牌，甭管什么规矩，在他眼里就跟放屁一样。就连他们自己单位的人，都私下评论关守则是个闯祸的天王。如果按性格来说，确实有点儿不适合当警察。 但关守则又有自己的长处，比一般庸庸碌碌无为之辈要强一些。上级领导也认为他是个可造之材，只是欠缺打磨，要不然也不会调他来刘水他们这边“锻炼”了。 三人分头各自行动。关守则亲自去那位跟周涟漪打过架的同学——李澄萍家附近守着，谢自豪去寻找周涟漪高中时期的班主任，徐昂继续调查关于周涟漪的线索。 关守则驾车刚来到李家门口，就看到有个戴着口罩、墨镜的女人从楼里出来，上了一辆出租车。 关守则见那女人拎着大包小包，似乎是要出门远行，顿时急了。他本打算打电话告诉刘水，但眼瞧着那出租车要走远，便顾不上了。 关守则开的是一辆未带警方标识的普通轿车，紧追着前面那辆出租车。与其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但那辆车眼看快要进入主干道了，主干道上的出租车极多，关守则生怕跟丢了对方，马上开始加速。 但他这么一加速，对方似乎发现有人在跟踪，也开始提速。 “被看破了？”关守则心里着急。他这辆车不是单位的，而是自己毕业后买的一辆二手老爷车，车况并不算好，就算狠踩油门，也跟不上那辆出租车。 而那出租车三晃两晃就插-进了前面的车流里，与其他出租车混在了一起，很难辨认出来。 关守则勉强记得那车的车牌号后四位是7481，但现在找那辆车，就好像大海里捞针一样，难上加难。 耳畔忽然响起警笛声，关守则一扭头，看到旁边有辆警用摩托车一直在与他的车并行。摩托车上坐着个穿制服的交警，正在打手势，让他靠边。 关守则心中别扭，他觉得自己正在办案，实在不乐意停下来。 对方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干脆一个加速，赶到了他这辆车前面，随后一个急刹车，要把他这辆车“硬截停”。 关守则吃了一惊，他如果不停下来，老爷车就会直接撞上前面的摩托车。这么高的车速，甚至有可能会把对方撞成重伤。 “真是个狠角色，比我还狠。”他无奈地踩下了刹车。 对方见他停车，便从摩托车上下来，来到他车窗前。 “驾照，拿出来。” 这交警说话非常不客气，显然是带着怒意。 关守则无奈，他见周围旁观的路人越来越多，便想让这事赶紧结束，在把驾照递上去的同时，他把自己的警官证也递了过去。 对方看到警官证，先是一愣，随后冷笑道：“哟，您是别处的警官呐，怎么跑到我们这儿飙车来了？刚才您的行为涉嫌危险驾驶，我已经跟了您一路，麻烦您跟我回去一趟。” 关守则苦笑道：“同志，不是我不配合，刚才我是为了追一辆可能载有犯罪嫌疑人的出租车，这才开快了些……” “你不只开快了一些。在最右侧车道超车，这条该扣多少分，知道吗？” “这……”关守则只好说：“我真的是为了追嫌疑人。” “那辆车的车牌号多少？我帮你查。你先跟我回去一趟。” “尾号7481。蓝灰色出租车。”关守则硬着头皮说：“我们来你们这儿办案，已经跟你们领导沟通过了。” “哟，那我倒要问问您：是跟哪位领导沟通的？介绍信有吗？这边批准你们在本地用危险驾驶的方式找人了吗？” 关守则的脑门上暴起青筋：“你刚才说要帮我查，现在不但不帮我查，还要在这儿继续耽误时间？人如果跑了，你负责追回来？” 那人也跟他怼了起来：“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违反多项交规，我把你拦下来，你不服气是吧？” 关守则的脸沉了下来：“我刚才再三强调过了，我正在找一辆疑似载有嫌疑人的出租车，在这种情况下，找车抓人不重要么？而你把我拦下来之后，口口声声说要帮我找那辆车，却一直在耽误时间，只顾着教训我，疑犯如果跑了，你能负得起责任？” 交警不怒反笑：“哟，看您的意思，还想抓我是吧？” “抱歉，你是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警号多少？证件也拿出来让我看看？我现在有权怀疑你阻挠警方办案！”关守则已经怒火中烧，也顾不上影响，直接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左手手腕。“万一你是假冒的交警呢？！我也得核实你的身份！” …… “警察打架了！” “有个便衣跟交警干起来了！” “俩人推推搡搡的，还对着吼。” “快快快，拍下来上传到网上去！” 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逐渐把关守则和那交警围了起来。 偏偏这条路是主干道，虽说狭窄，但来往车量众多，一旦有人在路上停下来，后面的车也就要被迫停下来。 路因此而堵塞。堵车一连蔓延了数公里。 等终于来了人，把纠缠在一起的关守则和那交警分开时，他们俩“对峙”的视频，已经在互联网上广泛传播起来。 …… 刘水看到视频之后，半晌不语。 胡栗也看过了视频，但他一直在等队长表态。 刘水问：“在他们来之前，大西水库分局的黄副局长还跟我说过，这关守则是青年精英，就是脾气差了点儿，让我们『多担待』。现在看来，已经不是『担待』的问题了。我们『担待』不起啊。” 胡栗试探着问道：“那我们现在要不要跟那边的人联系一下，为关守则说说情？” 刘水摇头：“联系是肯定要联系的，但说情就免了。让他在人家那儿好好『歇』两天吧——据说追车这么刺激的事儿，不是挺费神的嘛。” 外传 夜半幽灵（34） 胡栗问：“那……让他『歇』多少天比较合适？” 刘水冷冷地说：“为了让他多长点儿记性，能多几天就多几天吧！” 他本来已经跟那边的警方沟通好了，只要关守则等人按规定办事，就不会有问题。那边的警方甚至可以提供人手。但关守则这一通操纵猛如虎，刘水这边刚把电话撂下，关守则的视频就被传到了网上。刘水懊恼的是，不但嫌疑人乘坐的出租车找不到了，关守则还得罪了那边的交警，影响了本地警队的声誉，换成自己人的话，早就开除了。刘水现在只是给了点儿小小的惩戒，这算是轻的。 刘水又让胡栗请那边的交管部门帮忙，查找那辆跑丢了的出租车。 毕竟这是一条好不容易发现的线索，不能就这么断了。 刘水转向唐宋明：“你这边有没有新的进展？” 唐宋明头也不抬地检查着那些镜子：“这些东西的制作方法，我摸清了。” “忙活半天就为了搞懂这镜子的制作方法？！”胡栗和刘水都有点儿无语。 唐宋明说：“制作这种镜面需要使用水银，也就是汞。此外还有一些带有腐蚀性的材料。在制作这种镜面的过程中，会产生大量有毒气体，因此需要在通气性好，不容易引人注意的地方。此外，购买、运输、使用这么多汞，都要用到专门的器材，我现在怀疑这人手里有个小作坊之类的地方。这种地方不可能在市区，只能是在郊区，我建议在旧车场所在的区域进行寻找，是否有类似的小作坊。” “小作坊倒是没有，不过我倒知道一个类似的地方。”刘水说：“你们听说过西三环的‘宝车工场’吧？离那旧车场的位置不远。直线距离不超过一公里，那里面有很多种设备，而且离居民区很远。” 唐宋明站了起来：“刘队，能不能让我过去看一下？” “行，让老胡带你去，他对那边的路比较熟。” 胡栗带着唐宋明赶往“宝车工场”，在路上，他把这座“工场”的来历跟唐宋明讲了讲。 这“宝车工场”之前常做一些非法改装生意。由于位置偏僻，从未被发现过。直到有一天，“工场”的老板接了个单子，人家要他把改好的一辆车连夜送到外省去。那老板也是急着用钱，当时工场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回家过年去了，只剩他自己，他就打算亲自驾车，给人家送过去。 他给这辆车装了个伪造的临时牌照，然后开车刚上了西三环，从西三环再开二十公里，就可以进入去外省的路，但那天也巧，正好赶上本地严打醉驾，有几个交警在西三环某路口设卡检查可疑车辆。这老板的车就被迫停了下来。 交警给这老板用了酒精检测仪，没查出他喝酒，正准备放行，忽然有人看这车有点儿不对劲。首先，车前窗玻璃、主车身是新的，但发动机排气管、轮胎都像是旧的。而且四个轮胎都不是原装轮胎，牌子还不统一。就这么一辆车，上的还是临时牌照，交警就不能不多想。那老板自认倒霉，只能任凭交警把车扣走。 那老板急着等钱用，但他不交车，人家也肯定不会给他钱。那老板手里有几个伙计，听他说了这件事之后，就自告奋勇说他们几个有门路，可以帮老板把车弄回来。 老板半信半疑，就让他们几个去试试。结果，也不知道这几个人到底有什么门路，结果真把车给弄回来了。 老板非常高兴，重赏了他们几个，结果第二天就有大队警察上门，把他们几个都给抓了，“宝车工场”也被查封。 原来，那几个伙计并没有什么门路，而是夜入警方停放被扣车辆的停车场，把看守人员打昏，把那辆车偷了出来。 停车场是装了摄像头的，那几个伙计都被拍了下来，再加上老板开车被查扣的时候，交警还看了他的驾照，知道了他的身份，这一查就相当好查，直接到“工场”来堵。 “工场”直接被查封，所有设施关停，里面停放的多辆改装车也被警方带走，老板和那几个伙计，至今还在牢里蹲着。 要是那老板一开始就老老实实认罚，也不至于有今天的下场。 …… 胡栗把警车停在一个很大的院子前，院门上方隐隐可见红漆的大字，左为“招财”，右为“进宝”，中央是醒目的封条。 胡栗说：“就是这儿了，看样子封条还没被破坏。” 唐宋明说：“先转一圈，就算不破坏封条，也有通过其他方式进去的办法。” 两人凑近大门，忽然，一股奇特的味道随着风从门内飘了出来，两人同时一怔。 在周涟漪遇害的现场，他们曾经闻到过类似的味道。那是高温之下金属混合了其他杂物，被化学品产生的高温直接烤焦的味道。 胡栗忙说：“得赶紧把门打开，咱们进去瞧瞧。” 唐宋明这回多了个心眼，他及时拦住了胡栗：“别急，之前小徐在与那个纵火犯接触的时候，抓住了纵火犯扔出去的打火机，结果那东西突然炸开，小徐的手也被炸伤。这纵火犯似乎经常把一些危险品伪装成看似无害的东西，咱们小心点儿吧。” 两人绕开了大门，来到侧面，胡栗看到附近散落着几只空汽油桶，就把它们推了过来，跟唐宋明合力将桶堆在墙根下，然后二人踩着汽油桶上了墙。 上去之后，两人朝大门的方向张望，这一看，居然有些后怕——大门的后面连着几根丝绳，丝绳的一头连着大门上方，那里挂着一只玻璃罐子。如果贸然开门进去，必然会带动门上的丝绳，从而拽动那玻璃罐子，罐子里似乎有某种半黏稠状的物质，至于砸下来之后会造成什么样的杀伤效果，就不得而知了。 胡栗咂舌道：“还好小唐你及时提醒，要不然我这回就得去医院了。” 外传 夜半幽灵（35） 唐宋明说：“这完全是侥幸。要不是之前吃过这小子的亏，没准儿进医院的会是我。” 陷阱之类的东西，在这座被封的“工场”里随处可见。有的藏在落叶堆里，有的藏在墙角的破砖下，有的干脆就挂在树上，被枯黄的叶子遮住。 唐宋明想起了“步步惊心”这个词，他和胡栗小心地绕开每一处可疑的地方，并在旁边做了记号。 进入了工场的“厂房”之后，终于没再发现新的陷阱，想必是对方要在这里专心工作，周围不能有那类东西。 镜子确实是在这里制造出来的，角落里还有几面打磨好了之后还没来得及涂抹水银的镜子。 “如果不是见到了这东西的聚光效果，只让我看这半成品，我实在想象不到这会是镜子。做这种东西又危险又耗时间，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自己动手做。” 唐宋明说：“其实完全可以在商店里购买，但他应该是很享受这个过程。亲手做出的作案工具，能给自己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制作燃烧弹，而是从黑市购买？” “‘野火’的威力，估计已经超过了他能制作的燃烧弹。他认为那种能烧毁铁门的东西更可以达到他的预期，并在现场产生某种‘仪式感’。” “那他在这里还做了别的东西么？” 唐宋明望着“厂房”内遍地的废弃零件，有几件金属制品被组合到了一起，看上去像是某种枪械。 而在那东西的对面，放着一堆叠起来的轮胎，所有轮胎上都有被烧灼过的痕迹。其中一只轮胎已经接近被烧焦，露出了里面的金属丝。 唐宋明略一沉吟，说：“这人在尝试制作某种可以远距离引燃其他物品的工具，类似火焰喷射器。但射程应该不会太远。” “如果是这东西的话，他应该还没来得及带走吧？”胡栗小心地检查了一下那几件金属制品：“咦？空心的？！这几个零件似乎只是为了固定其他东西而被设计成这种样子的。” 唐宋明解释道：“这只是个‘炮架子’，是为了把武器固定主而做出来的。至于原本被固定在上面的‘炮’，应该已经被那个纵火犯带走了。” 胡栗问：“那东西会很大吗？” “不知道，但威力应该很强吧。这人做土制武器还是相当有一套的。” 唐宋明看着那堆被火烧灼过的轮胎，心中惴惴不安。 无论纵火犯做出的土制武器是什么样子， 如果能把距离十来米远的轮胎烧成焦炭化，那杀伤力已经比得上一般的手枪了——手枪的一般作战距离（不是最大射程）也就是二十米之内。 他提醒胡栗：“既然那人不在，我们可以先在这里设下埋伏。说不定他还会回来。除此之外，这里应该留下了不少他的指纹、脚印。我们可以先采集一下。” …… 纵火者带着哑巴民工，泰然自若地上了楼。 哑巴民工已经怕得直打哆嗦，他知道此时在屋里等着纵火者回去的人，都不是善茬子。 纵火者根本不在意这些。他让哑巴民工帮他拎着装烤鸭的袋子。他自己拎着那两瓶酒。左右手各拎一瓶。 哑巴民工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打算用酒瓶当武器？看这架势，是打算把酒瓶当锤子使。街头斗殴中时常有人用酒瓶砸人的。但这东西毕竟杀伤距离有限。万一对方带了枪，您这边连瓶子都没来得及举起来，人家就把您打成筛子咯！ 眼看着已经到了纵火者所住的房间门口，他放慢了步子。纵火者大约也是看出他不敢进去，就说：“一会儿我进去半点儿事。你帮我在门口把风。如果门外来了什么人，你要马上通知我。” 哑巴民工用力点头。纵火者不慌不忙地伸手推开了门。 门内地客厅里坐着“律师”带来的两名枪手，他们看到有人进来，便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人问：“你是这房间的主人吗？” “哦。是的。”纵火者一边说一边进了屋。 一名枪手狞笑道：“那就好。赶紧收拾一下，跟我们走一趟。” 纵火者慢条斯理地说：“你们让我走，我就会跟你们走吗？你们以为自己是警察吗？” “靠！敢对黑市的枪手这么说话，活得不耐烦了？！”另一名枪手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这里头有东西，如果你再不听话，它会劝你听话。” 这两名枪手是看纵火者手里除了酒瓶之外没其他东西，因而放松了警惕。 纵火者笑了笑：“你们俩都带着枪呢？” “嘿，知道你小子有些鬼门道。不带枪怎么行。”一名枪手把手伸进口袋，按在了枪的握把上。如果纵火者再不听话，甚至敢于反抗，他就会马上掏枪对付他。 纵火者马上把手举了起来：“欸！两位大哥，有话好商量，咱们可别动手。我手里又没枪，绝对不会是您二位的对手。” “知趣就好。快收拾一下，我们要把你带走。” “带走？带到哪儿去？” “这你就不用问了。” “好吧。”纵火者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你们让我去，那我就去吧。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满足？” “什么要求？”枪手们显得很不耐烦。 纵火者向他们展示自己手里的酒瓶：“看到了吧？刚买回来的，好歹也让我喝一口嘛。让我过一过酒瘾，然后我就可以心甘情愿地跟你们走了。” 那两名枪手合计了一下，觉得可以。毕竟只是酒瓶，又不是什么危险品。话说回来，这小子要拿什么危险品出来，他俩也再有预备。可以直接开枪解决掉对方。 “那你就快喝，喝完了咱们就走。” 纵火者大大咧咧地来到那俩人面前：“你们要不要看看？这可是我今天刚买回来的酒。” “不感兴趣。快喝吧。早喝完早上路。” 纵火者拧开其中一瓶酒的瓶盖，装模作样地举到面前，却直接把它朝一名枪手扔了过去！ 外传 夜半幽灵（36） 等在外面的哑巴民工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听到里面有怒骂、打斗和物体碰撞、碎裂声，不过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直到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却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从屋子里飘了出来。 他好奇地凑到门边，想听听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开了，纵火者用湿巾擦着手上的炭灰，神态自若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衣服上带着几个发黑的小点，像是被烟头烫出来的。不过他浑不在意。 哑巴民工好奇地想往里张望，纵火者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哑巴民工在一张纸上写道：“那两个人呢？” 纵火者答道：“走了。” 哑巴民工一脸错愕：“走了？我没看到有人离开啊！” 纵火者的脸上露出一丝狡狯的神色：“世上的很多人都是这样，来得轰轰烈烈，走得无声无息。” 哑巴民工觉得自己可能问不出实话，就又写道：“还有两个人，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他们走的时候拿走了一个本子。” 纵火者说：“那个本子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要去追回来。不过，既然这个地方已经被放高利贷的人知道了，从今以后我就不会再回来了，这烤鸭就当给你的饯别礼物吧。” 哑巴民工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烤鸭袋子，脸上露出了不舍的表情。 纵火者咧嘴一笑，拿出一只罐头瓶：“这是你上次给我的咸菜罐子，还剩一半，我会节省着吃。咱们俩以后有缘再见吧。” 他把罐子塞进一只背包里，之后把背包负在肩上，把房门锁好。在与民工匆匆道别后，便离开了。 他再也没回过那里。 已经没必要再回去了。 就算警察找不到那里，黑市的人也会很快找到那里。 可惜了，预交了一年的房租，但在那里住的时间并不长，就要被迫离开了。 真是荒唐，明明掌握了那么好的技术，就算成为不了大军火商，至少也可以进入哪个大企业，成为个高级研究员之类的。 结果，现在却成了货真价实的逃犯，被黑白两道的人追。 真是造化弄人啊。 哼，都怪那个女人！ 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纵火者默默攥紧了拳头。 不只是她！还有其他人。其他那些表面上都在装好人，但背地里都在暗中使坏的家伙。 自己不会放过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 张一钊奉命调查当日给电视台打恐吓电话的人。这下可是查得旷日持久，由于对方使用的是网络电话，而且利用在国外的私人基站进行中转，而该私人基站的运营总部设在美国。 查了几天，只查到基站的位置，接下来要向基站所在国发出申请，才能获得更多信息。 其实张一钊也不是没能力研发黑客程序“黑”进基站直接提取信息，但那么做就相当于违法，身为警员，就要依法办事。 等了很久，终于等来了该国基站发来的电子邮件，内容却很简短：“非常荣幸能与贵国警方合作，但基站内的运营信息带有个人隐私性质，不能交给别人。请见谅。” 张一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老实实等了这么多天，结果就等来对方一句搪塞的话。 但他并非没有办法——该基站的设备属于韩国某电信设备商的产品，基站本身的运作能力有限，部分信息通过云系统转到生产基站设备的设备商手里，在那里进行备份。而设备商就是鼎鼎大名的韩国s公司。该公司一直与中国警方保持着相对良好的合作关系。张一钊请领导以警方名义给该电信设备商发了封邮件，请对方协助调查，s公司马上把存放在云系统中的基站运营信息进行了筛选，把警方需要的部分发了过去。 张一钊收到这些信息之后，心中百感交集，早知道基站那边这么不支持中国警方工作，一开始就该找s公司联系。 根据s公司提供的信息，对方采用了加密通讯方式，先转到私人基站，再通过网络电话软件给电视台打了电话。具体的ip地址倒是难以提供，但人家可以提供一个大致的范围。 “有大致的范围就不错了。”张一钊暗中松了一口气，这已经比之前预想的要好出太多。 根据他手头的设备，可以从这个大致范围内继续进行精确搜索，直到找出对方的位置。这依然需要很多时间。 …… 纵火者准备去郊区，这里有一趟车专门通往西三环，在那里，他有自己的秘密作坊。很多小零碎都是在那里做出来的。 那里也是他的“备用住处”。 正当他要上车的时候，口袋里的电话震动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这是一台老式的诺基亚直板手机，外壳已经被熏黑。这是他刚才从那两个枪手的身上搜出来的。 来电人名称为『律师』。 纵火者按了拒接键，随后回了一条短信——“我手机的接听功能坏了，用短信交流吧？” “律师”回复：“早让你把那个老手机换掉了，你就是不听。那个家伙有没有回去？” 纵火者思考了一下，回复道： “还没有，不过我问过他的邻居了，他的邻居说，那小子在乡下还有一个住处，好像是专门加工什么危险品用的。不过具体加工什么他也不知道。” “奇怪，他邻居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好像是喝多了之后告诉他的。那小子最近很开心，对他说过什么‘大仇得报’之类的话。” “好，那个地方在哪儿？你打听出来了吗？” “好像叫什么‘宝车工场’，是个被警方查封了的改车作坊。在西三环附近。” “好。我们三个先过去一趟。” “三个？你们不是去了两个人吗？” “嘿，我们根据那小子本子上的名单，刚认识了一位新朋友。他决定加入我们，一起对付那小子。” 外传 夜半幽灵（37） 纵火者很快想到对方找的是谁，不由得冷冷一笑。 “祝你们好运。” 发完这条短信之后，他上了车，盘算着该用多么热烈的“欢迎仪式”来迎接那三个人。 “作坊”内有已经安置好的很多陷阱，第一次进去的人很容易踩到，但对方是三个人，而且都是黑市里的老江湖，像这种暗算的手段，最多只能搞定一个人。其余两个人，可能会在意识到有陷阱之后迅速逃离。如果要想把他们三个都解决掉，就要使用更特殊的办法。 他摸了摸自己的背包，这背包里装了他带出来的“酒瓶”，也装了从那两个黑市枪手身上搜出来的武器，沉甸甸的。 虽然沉，但是一想到自己身上带了这么多武器，他忽然开心了起来。 自从杀掉周涟漪之后，对他而言，本来已经算大仇得报。但他觉得自己在杀人这种事上忽然找到了快感与乐趣。 他从很多论文里看到过，杀戮欲也是一种欲望，当有的人发现杀人会給自己带来快感时，也就意味着这人有成为连环杀人狂的倾向。 “成为连环杀人狂又怎么样？反正我要杀的都是坏人，每杀掉一个，这个世界就会更干净一点儿。”想到这里，纵火者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 …… 刘水接到报告，通过某地交管部门发来的监控视频，已经把关守则追丢了的那辆出租车給找到了。 当时车上确实载有一名女性乘客，她也确实是在看到关守则在跟踪她之后，惊慌失措，让司机赶紧加速，甩掉跟在后面的车。她之所以这么害怕，理由倒是很简单——她是个代购，但今年由于新冠肺炎疫情，代购这门生意基本可以封死了。但她还是不死心，想赚笔大的。这回她没走正规途径，而是打起了仿冒品的主意。 根据她之前对“行情”的了解，仿冒品的价格最多只有正品的百分之三十。而且“团购”还可以打折。她就设法联系了一个造假的窝点，并从那里订购了几件高仿的名牌皮包。 现在去国外，要回国的话，还要先隔离十四天，才能上飞机。她既然在本地订高仿来充正品，就不再费这方面的脑子。她结结实实地在乡下老家里“憋”了十多天，然后请在国外的朋友登录她的微信账号，发位置，拍视频照片，造成她在国外的假象，除此之外，还寄来几个通关小件，拿上面的通关条子冒充带名牌皮包通过海关时的“清单”。把这一切准备好了，眼瞅着也到了交货的日子，她满心欢喜要搞到大钱了，没想到县里卫生部门的人过来，说根据有人举报，说她最近去过国外，而且是疫情较为严重的国家，希望她能跟他们回去，接受紧急隔离。 她一下子慌了，赶紧说自己没去过国外。卫生部门的人哪里肯听她的：“你的微信朋友圈截图我们都看了，定位就是在x国，那边都病死几十万人了，你还敢顶着疫情往那边跑，真胆儿肥！别狡辩，老老实实跟我们走。要不然我们会报告公安机关，对你进行强制隔离。” 她对此哭笑不得，被警察带走是肯定不行的。她怕警察会把她在朋友圈卖假洋货的事查出来。只得接受了隔离，并跟着那些人去了隔离点。 在那儿她足足呆了十四天，还自掏腰包解决住宿吃喝的费用。时间一到，那些人又给她做了核酸检测，确认阴性，才把她给放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这一趟挺丢人的，又怕自己卖假货的事被警察知道，除此之外，由于买假货欠了很多钱，生怕债主追上门来要债，因此躲躲闪闪，不敢见人。 她回家拿了订制的仿冒皮包，坐了出租车去送给买主。但刚出门不久，就看到后面有人跟着。 跟着她的人正是关守则。 关守则那辆老爷车不但破旧，而且还很显眼……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开满是补丁的车上街了。 当她意识到关守则再跟踪她之后，差点儿吓破了胆，赶紧让出租车司机加速，那辆出租车跑得飞快，几乎用最高限速出了城。 被当地警员“请”回去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卖假冒皮包而被逮捕的，当场哭花了眼。后来才知道是警方要她去协助调查周涟漪遇害一案。 当她听说周涟漪遇害时，居然笑了。 “那个小贱人终于死了？哈，不知道是哪个老爷们干的。我就跟你们说吧，就她那水性杨花的性子，早晚会惹祸到自己身上。当年我这么训过她一回，她可倒好，居然把我打了一顿。您悄悄问，我这眼就是当时被她打坏的。到现在都是半瞎！” 警员问：“她当年的生活很混乱吗？” “何止混乱！”她一提到周涟漪的八卦，就眉飞色舞起来：“她刚入学的时候巨丑无比，俩眼泡子肿得跟西瓜似的，眼珠子都露不出来，菜盆大脸方口大耳塌鼻子双下巴还有满脸雀斑，普通人半夜里看到她都以为是千年尸王诈了尸。可就这相貌，居然也在校外勾引了个校外混混，俩人还在外面同居了一阵，后来那混混因为‘严打’被拘了，她才回学校继续上课。可那时候都高三了，就算回学校也跟不上，高考的时候考了个稀里哗啦。后来就去复读班了，当时我也在复读班，跟她不对眼。她因为跟我闹别扭，打架，声称受了重伤，顺势就请了病假。这小贱人，当年老娘也只不过在她脸上抓了几道印子而已，可她呢？居然从校外叫了混混的小弟们过来，在我放学路上拦截我，之后就把我一只眼给打瞎了。要不是她父母给赔了一大笔钱，老娘这辈子都跟她没完！” “照这么说，你跟周涟漪确实有仇？” 她鄙夷地说：“有仇是确实有仇，但我也确实没去害她。你们可以去调查，在她遇害的时候，老娘我正在隔离点呆着呢，想出都出不来，每天还得给我做核酸检测，医生那里都有记录。” 外传 夜半幽灵（38） “周涟漪的同学没有犯罪的时间。”刘水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摔：“让关守则他们仨该撤的撤回来吧。别在那儿耽误时间了。” 身边的警员忙说：“关守则还在被关着。那边的人还问咱们该怎么处理。” 刘水怒笑：“还能怎么处理。继续关着。把另外两个叫回来。” 身边的电话响了，刘水接了电话之后，脸色有些变化。他叫住刚才的警员：“先别把他俩叫回来，让他们跟当地警方合作，去查一个人。” …… 给刘水打去电话的，正是胡栗。 胡栗跟唐宋明在“宝车工坊”里搜集线索，唐宋明走到里面一间简陋的“车间”，发现墙上居然挂着一张人像。 这人像已经斑驳，但依然可以看出，这就是遇害前的周涟漪。 只不过人像上的周涟漪，似乎身处于一张床上，而且身上居然是光着的。 不仅如此，人像上的周涟漪，正用非常妩媚的表情盯着镜头，似乎还在有意挑逗拍摄她的人。 胡栗和唐宋明同时一怔，唐宋明问：“您看……这人像是不是伪造出来的？” 他指的是用ps等手段伪造图片，并打印出来。 胡栗摇头：“我看不出来，这是张一钊的强项，我……我给张一钊拍了发过去，让他鉴定一下。” 唐宋明小心地问：“这么做不算传递淫秽物品吧？” 胡栗苦笑：“不算。这算证据鉴定。再说，也没别的办法。” 图片发过去不久，张一钊发来回复：“没有伪造的痕迹，图片的清晰度和分辨率都很高。你们……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这种线索？” 胡栗回复道：“疑似纵火犯制造纵火武器的地方。我们可能需要一些人手。” “好的，我这儿忙完了，去叫两个人跟我一起过去。” “多谢，我把位置坐标给你发过去。” 就在胡栗与张一钊交流的过程中，唐宋明的目光落到了人像下方的几行小字上—— “人生渝若风，暂有的归空。生死罕相逢，苦月夜朦胧。” “剑镜匣晴春，哀歌踏路尘。名镌秋石上，夜月照孤坟。” 他心想，这几行字怎么这么熟啊，像是在哪儿接触过。他转向胡栗：“你记得这东西的出处么？” “记得！”胡栗脱口而出：“这不就是谢自豪他们在周涟漪的高中班主任家门上发现的‘挽歌’么？！谢自豪他们拍了照片之后发给了刘水，刘水曾经给咱俩看过。” “原来是这样……”唐宋明轻轻地叹了口气：“现在，所有的谜都可以联系起来了。” “什么谜？”胡栗非常诧异：“你这前后说的话都有点儿挨不上了。” “是这些东西。”唐宋明端详着墙上的人像，非常认真地说：“这是两人在热恋之时拍下的照片。” 胡栗觉得自己都快起鸡皮疙瘩了：“什么？！周涟漪和她的班主任……有……有那种关系？！” “无论周涟漪自己是怎么想的，现在还很难下结论，但从这幅人像上来看，两人肯定是有那种关系。那几行‘挽歌’其实可以概括为‘不愿意独自去死，想和爱人永远在一起，生死相依’的意思。而同样的文字也出现在了周涟漪的班主任家门口。这不是凑巧。另外，你看这时候周涟漪的样子，和她上大学之后有些不同。” 胡栗忙摇手：“我可不知道她脱了衣服之后的样子……” 唐宋明赶紧解释：“我是说她的脸型和身材，这张人像上的她，多少还有一些刚做完整容手术的痕迹，表情也有些僵硬。这和她上大学之后拍的照片上的形象略有些不同。如果推测具体的拍摄时间，大概是她恢复上课之前。” “这个应该是……周涟漪做完了整容手术，但还没有去上课时候所拍下的？” “对，周涟漪曾经请了很长时间的病假，但恢复上课之后，很快就参加了考试，还取得了不错的高考成绩，这是很奇怪的。在这段时间内，为她辅导功课的，就是她的高中班主任——应该是利用下班后的时间进行辅导的。在辅导功课的过程中，两人应该是产生了某种……特殊的关系。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内，那位老师拍下了这张人像照片。这种采用高清格式、可以适当虚化背景的人像照，是当时新上市的某牌国产手机所独有的。也就从侧面上证实了我所推测的时间的准确性。” “如果真是她的班主任，和自己的学生发生关系……可以说是大错特错了吧？” “感情上的事，我们无法做出评判，不过，这位老师对自己班上的女学生下手，确实可以说是中学教师之耻了。也正因为有了这段关系，这位老师对周涟漪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就连学生档案都为她进行了修改，连未参加模拟考试的事情都帮她遮掩过了。” 胡栗越发觉得恶心：“恕我直言，我对这种老师没什么好感。” “我对他也没什么好感，恐怕周涟漪也是，因此在周涟漪上了大学之后，两人就断了联系。”唐宋明望着那人像上的小字：“正因为断了联系，所以才会饮用这带有‘孤坟’之类表示孤独的挽歌。” 胡栗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下去：“或许也是因为断了联系，所以因爱生恨，最终让这位老师对自己昔日的爱人下了手。” 唐宋明看着那副人像：“这是摆拍，而且是略带羞耻性的摆拍，从周涟漪摆出的姿势上看，这位老师应该是操纵欲很强的人。一旦自己一直以来控制的人忽然摆脱了自己的控制，甚至要跟自己断了联系，他是无法接受的。他会把这种行为视为背叛，并将对对方采取自己能想到的最强的报复手段。对于这种报复，他会加以某种能凸显仪式感的东西——比如‘野火’那种能将人体烧得干干净净的化学燃烧剂。当把周涟漪整个人都从世界上‘抹’掉的时候，他的报仇目的也就达到了。” 外传 夜半幽灵（39） 在去“作坊”的公交车上，纵火者回忆起了很多往事。 比如关于周涟漪的一切。 他想起了那个曾在他怀里撒娇卖萌的女孩，想起了两人肌肤相亲时的情景，想起了曾经的山盟海誓，想起了……她的背叛…… 她怎么可以说出那么决绝的话？！ 纵火者捏紧了拳头。 自己为这份感情付出了这么多。评职称的机会全都放弃了，甚至无法继续在那所学校立足。在他和周涟漪的感情曝光后，校办室的意见很明确：“发生师生恋是极大的丑闻，我们所有人都会为这件事守口如瓶，但你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你自己找个借口，从这里辞职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那段日子的。自己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是用一把汗水一把粮的辛苦把他送进师范学校大门的。 而他也一直兢兢业业地工作，直到那天，完全是在担心周涟漪无法顺利通过高考的情况下，去敲开了周家的大门。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刚刚整过容的周涟漪。那张脸几乎完全是根据他心中女神的形象打造的，也许就在那个时候，欲望的种子已开始深埋。 对于周涟漪来说，这个每天以辅导功课为名，进入她家的老师也并非全无吸引力。他虽然相貌平庸，但却很好地充当了父母的角色——而她真正的父母，此时正身在国外，不能来陪伴她。一直缺乏关爱的她，对于来自老师的关怀，感到由衷的感动。而这种感动也很容易衍生为其他的感情。 也就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两个人就发展到同居的关系。 刚开始的时候，周涟漪也因为这份感情而产生了罪恶感，但很快，罪恶感就被渐渐淡化了。 她认为自己已经年满十八岁，有权决定自己在感情方面的事。而且，那些国外电影里，师生之间发生关系也不是没有的。在大学里，这种情况更常见吧。 她在老师的“贴身辅导”之下，终于勉强通过了高考，考进了本地的服装学院，虽说只是一所专科学校，但她已经很知足了。 在入学的第一个礼拜，她开始认识更多的男生，服装学院的男生都很会打扮，和乡下的土包子不同，和那位老师更不一样。 她很快沉溺于五光十色的新世界里。 然后，对于那位老师，她开始感到厌倦了。 她提出了分手。 老师当然不同意，但这件事由不得他。她坚决认为，自己才是可以决定所有事的人。 而老师还在婆婆妈妈地企图继续纠缠下去。 她在冲动之下，给曾经的学校写了封匿名信，揭发了这段不伦之恋。 当然，在匿名信里，她把老师描绘成一个恋童癖，一个变态狂，一个为了泡高中女生而不择手段的色魔。 也正因为这封匿名信，校领导才会大发雷霆，非要责令他辞职。 他不会放过周涟漪的。 是她害得他失去了一切，他要让她加倍偿还。 最终她还是死了。 这中间的过程很复杂，他利用了从“黑市”买来的“野火”，那真是个好东西。然而，他感觉那天不止他自己一个人在对周涟漪下手。虽然周涟漪的尸体最终被“野火”烧得连渣都不剩，但他还是觉得她死于多方下手的结果。 比如将周涟漪“打飞”的枪。 他有一种感觉，那天所有出现的武器，都是来自“黑市”。但他没必要去查证。 话说回来，那帮“黑市”的人实在太麻烦了。明明说好了要把“野火”卖给自己，却又中途强行收回了一部分。要不是自己早有准备，私藏了一些，手上这个“燃烧枪”就做不成了。 他摸了一下背包，心想，今天就在“作坊”里大开杀戒好了。反正自己本子上的某个目标也会去那里，正好一起了结。 公交车停在了村口，他非常自然地下了车，朝村里走去。 “宝车工场”位于村头，下车之后走不了多远就能看到。但他还没走到“工场”门口，却停了下来。 有辆警车。 那辆车停在离“工场”大门不远的地方，车内没有人。 纵火者一下子懵了。他没想到这里会突然出现警车。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宝车工场”离上次拍视频的地点太近了，警察们又不傻，很有可能会直接找到这里。 他躲在一堆麦秆后面，观察着那辆警车。 也许不是，也许只是路过。村头有个简易厕所，也许警察只是来这里上厕所的。 忽然，有个穿警服的家伙大模大样地走了过来。 纵火者下意识地往麦秆堆后面一躲。 那警察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而是直接上了警车，离开了。 纵火者心中长出了一口气。看来那警察真的只是路过。 等警车远去之后，纵火者一溜小跑地来到墙边，掀开一块伪装在墙根附近的水泥板，露出下面被荒草掩盖的狗洞。 这个狗洞是他之前来这里的时候发现的，简直是奇货可居。从洞里钻过去，就可以进入“工场”。 他钻进狗洞，并小心地用水泥板把狗洞掩好。 “工场”内各处隐藏的陷阱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看来这里还没有被发现。 他快步来到大门前，准备把大门上安装的容器做一下调整。 要么就同时把三个人都做掉，要么就藏好，不被他们发现。 就在他忙碌的同时，从村口方向又来了三个人。 为首的正是“律师”。他的手伸进口袋里，脸上的表情很警惕，似乎随时豆准备掏家伙拼命。 在他身后的，是“垃圾佬”。这人背着恒温箱，脸上都表情很苦逼——本来是出来杀人，怎么现在还变成苦力了。唉，这恒温箱实在太重了。 跟在他俩后面的，是个身材枯瘦的男人，这人用围巾蒙着大半张脸，只露出鼻子和眼睛。他时不时朝四周望望，似乎非常警惕。 “到了，就是前面那个大院子。”“律师”严肃地掏出家伙，“别特么耽误时间了，上吧！” 外传 夜半幽灵（40） “律师”和“垃圾佬”带来的人，名叫郑健招，他是纵火者复仇名单上的下一个目标。 郑健招在得知自己成为被猎杀目标之后，果断投靠黑市，而不是找警察，当然也有他的原因。 他是个逃犯。而且跟黑市也有过合作关系。 今年1月底，河北省某市警方经过长期侦查，成功破获了一起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案件，数名犯罪嫌疑人落网。这些人采用“木马挂链”的方式，先利用假基站将带有诱骗网址的短信发到附近居民的手机里，之后就有人误点了短信中的链接，随后手机便被植入木马程序，将各种账户上的钱转入虚拟电子账户。 该市公安分局立即开展侦查工作，查明该团伙自2020年以来，以类似短信诈骗的方式作案数十起，涉案资金数百万元，作案地涉及全国二十多个省份。 经进技术人员所做的网络查证，证实搭建钓鱼网站的人曾在附近某县频繁出现。专案组警员经过数日工作，成功在该县某农贸市场内将数名犯罪嫌疑人抓获归案，并当场缴获大量作案工具。经核实，被抓的人即为搭建钓鱼网站的人员。 在抓获搭建网站嫌疑人后，办案人员通过进一步深挖，发现这些人的背后雇佣者为本地某无业游民，主要活动地在附近的数个城市。经过数日努力，办案警员成功设下埋伏，将涉案犯罪嫌疑人褚谋抓获归案。 经讯问，褚谋等人对雇佣技术人员搭建钓鱼网站，通过发送诈骗短信诈骗附近居民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根据刑法第287条之二第1款规定：“明知他人利用信息网络实施犯罪，为其犯罪提供互联网接入、服务器托管、网络存储、通讯传输等技术支持，或者提供广告推广、支付结算等帮助，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面对重罪，这些人都开始交代以往的罪行，企图争取宽大处理。 这一交代，就供出了郑健招。 郑健招是这个行业里的“祖师爷”，无论是技术人员搭建木马诈骗网站时使用的代码，还是搭建伪基站时使用的电子部件，都是由他弄来的。他甚至还受聘“考察”过一些伪基站，提出了一些“改进意见”，以便让这些伪基站提供更强的信号，在很多情况下，还可以伪装成“免费wi-fi”，吸引那些喜欢贪小便宜的人来“蹭网”，这样就可以从更多人手里骗到钱。 郑健招这人倒是消息灵通，在警方要撒网抓他之前，他自己先溜了，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 郑健招之所以会登上纵火者的“复仇名单”，是因为他曾经在某地活动，并在那里利用伪基站从纵火者手里骗了一笔钱，而那笔钱是纵火者最后的积蓄。 “断人钱财如断人活路”。郑健招并不知道自己骗来的这笔钱是人家最后的积蓄，在他眼里，这么点儿钱还不够塞牙缝的。因此，当“律师”和“垃圾佬”找上门来，说近来在网上很火的“纵火犯”要来杀他的时候，郑健招立刻慌了。他虽然不认识“律师”和“垃圾佬”，但常年跟“黑市”打交道的人，总听说过这俩人的名号。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决定与这俩人合作，一起对付纵火者。 仨人鬼鬼祟祟地来到“宝车工坊”的门口，看到门上的封条，“垃圾佬”刚要撕封条推门进去，郑健招阻止了他。 “小心点儿，刚刚有人来过。”他指了指门口的足迹，说：“两个人，都是男性，一个中年人，为人比较节俭；另一个是年轻人，喜欢穿运动鞋。” “律师”忍不住咂舌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郑健招瘪着一张苦瓜脸说：“我都被警察追了这么多年，能不长点儿心眼儿嘛。要小心。从足迹上来看，那俩人刚开始也想进去来着，但只是在门口转了一阵，并没有开门。” “垃圾佬”小心地问道：“是不是警察？” “律师”摇头：“如果是警察，直接撕开封条进去不就行了？干吗还这么多顾虑？” “谁知道呢，或许警察也是为了追那个纵火犯，所以一直查到这里了吧。”郑健招眼珠一转：“我总觉得这是个圈套啊。你们仔细想想，是谁告诉你们，那个纵火犯在这里的？” “律师”答道：“是我们黑市的两位枪手。都是自己人，很靠谱。” 郑健招追问道：“他们是用什么方式联系你们，并把地址告诉你们的？” “其中一位枪手用短信告知的。” 郑健招奇道：“短信？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 “他说他手机接听键坏了。他的手机是老手机了，确实常出毛病。” “另一位枪手呢？” “律师”皱眉：“我并没有联系另一位枪手。怎么，你怀疑有问题？” “你打个电话问问吧。我觉得，像这么重要的事，找他确认一下更合适。” “律师”虽然觉得麻烦，但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拨了另一名枪手的手机号码。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却是从院子里传出来的。 三人的表情都变了。郑健招马上转身：“快跑！这儿一定有埋伏！” “律师”和“垃圾佬”也赶紧跟着他向远处跑去。 —— “作坊”之内，纵火者正手忙脚乱地翻着自己的背包。 他从那两个枪手的尸体上搜出了武器和手机，都装进了背包里，但在此之前，他忘了把手机调成静音。 他也压根儿没想到“律师”等人会突然打电话。 本来他已经察觉到外面有人走近，想要找个机会下手，但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等终于把手机都关上之后，外面的人早就跑远了。 懊丧的他打算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请问，墙上那张人像是你的吗？” 外传 夜半幽灵（41） 突然出现的男人，自然是唐宋明。 其实他之前和胡栗商量好了，为了不惊动可能会回来的纵火者，由胡栗开走外面的警车，并等着进来接应。他自己则藏在“工坊”里，静静地等着。 纵火者从狗洞钻进来之后，唐宋明就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并寻找合适的机会靠近他。 当他听到唐宋明的话，大吃一惊，转身向后看的时候，唐宋明已经距离他不到五米远了。 纵火者将手伸向背包，从里面抽出一只“酒瓶”。 唐宋明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哥哥”的声音却忽然响起：“交给我！” 唐宋明的身体微微一颤，紧接着，他的表情变了。 阴狠、好斗、残忍……这些统统从他的眼神里释放了出来。 纵火者的“酒瓶”刚举起一半，还没来得及把瓶口对准唐宋明，就忽然看到对方的眼睛在闪光。 人的眼睛是无法自主发光的，除非是在某种外界条件的影响下，反射了外界光。 纵火者在看了对方的眼睛之后，忽然感觉自己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抓着“酒瓶”的手也开始变得笨拙。 唐宋明的目光森冷，在他的注视之下，纵火者只觉得身体的活动能力——反应能力都在下降，甚至连正常的感觉都在减弱。他觉得自己的手渐渐握不住“酒瓶”，那东西正在往下滑落。 他知道那东西绝不能摔在地上——如果摔上了，马上就会引发火灾，大火会把他，甚至整个“作坊”都给卷进去！ 但他对此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酒瓶”一寸一寸地从手指间滑出，接近地面…… 旁边一只手迅捷地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酒瓶”。 唐宋明端详着这只“酒瓶”，问：“你把‘野火’装在里面了吗？” 纵火者表情麻木地说：“是的。” “你把它改造成了可以重复装填使用的便携式喷火武器？” “是的。” 唐宋明对此略感惋惜：“你有这么好的技术，为什么不利用它去找一份好的工作？沉溺于杀人与复仇，你不觉得可惜么？” 纵火者木然地说：“不可惜。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坏人。只有将坏人消灭完了，好人才能有好日子过。” “你可以吧惩罚坏人的事情交给警察，交给法律。” “如果警察、法律这么有用，喔还至于会落到今天这个样子吗？”纵火者的脸上毫无表情，但声音却略有些激动：“周涟漪的事情，警方就无法解决。那个丫头玩弄了我的感情，背叛了我，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所以，你杀了周涟漪？” “我没有杀她。” 唐宋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重新问道：“周涟漪事被你杀死的吧？” 纵火者木然答道：“她不是我杀的。” “你在她身上泼了‘野火’，这间接导致她被烧死，你是导致她死亡的元凶之一。” “她的死和我有关。但她不是我杀的。”纵火者的口气很平静。 唐宋明心想，在起火之前，周涟漪曾经中了一枪，因此，纵火者可能认为周涟漪是死在枪口之下，而不是死于“野火”引发的大火。 纵火者喃喃地说：“我向她泼了‘野火’，也曾经尝试去点燃，但由于当时的风很大，并没有成功。点燃‘野火’的并不是我。” 唐宋明认为，这人的话不能全信。但在催眠术的影响下，他撒谎的概率也不会高。 “你认为周涟漪身上的‘野火’是被其他人点燃的？” 纵火者机械地点了点头：“对，那个点燃‘野火’的人，才称得上真正杀死周涟漪的元凶。除此之外，无论是我，还是那个开枪打中她的人，豆不应该负主要责任。” 唐宋明冷冷地说：“是不是主要责任，就交给鉴定部门的专家来判断吧。” 他打电话联系了胡栗，让他把纵火者铐走。 此时的纵火者已经进入了被深度催眠的状态，任凭他摆布。 唐宋明又从他的背包里和衣服里搜出了很多件危险品，包括枪支、燃烧瓶、土制燃烧弹等物。这小子简直就是个移动的军火库。 胡栗来了之后，看到这一地的危险品，也吃了一惊。暗自庆幸这小子没拿着这些东西在城里到处捣乱。 他与唐宋明合力把纵火者带上警车，随后给刘水打了电话。 “刘队，抓到那个杀害周涟漪的纵火犯了！这案子可以告破了！” 纵火者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不。我没有杀周涟漪。杀死她的是别人。” “你不承认？没关系，所有证据都指向你，抵赖是抵赖不掉的。” 纵火者平静地说：“我没有抵赖，我做过的事情我都承认，不过周涟漪真的不是我杀死的。那天晚上对她真正下了死手的，是另外的人。你们还没有抓到人家，这案子还没有告破。” 胡栗不满都望向唐宋明：“是不是你的催眠术还在起作用，把这小子的脑子给搞糊涂了？” 唐宋明摇头：“在上了警车之后，催眠术已经解除，他现在是完全清醒的状态。” “清醒的状态？那就更有撒谎的可能了。” 纵火者却说：“我现在很清醒，知道自己被抓之后无法逃走，而且罪无可恕。我会坦白自己的一切罪行，但周涟漪确实不是我杀的。我那天带了‘野火’跟引火物去找周涟漪，并在她跟人对峙的时候，把‘野火’泼在了她身上，但那东西居然无法点燃，大概是因为‘黑市’卖给我的是积压品，已经因为过期而很难点燃了。当时周涟漪可能也注意到了我，打算抬头往上看……就在这个时候，她中了一枪，身子被巨大的动能带起，撞到了后面的铁门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非常令我震惊——她的衣服里开始往外冒出巨大的火苗，而我之前所泼的‘野火’，其实只泼在了她的头发上。那种东西很粘稠，在低温下会在她头上凝结成果冻状的物质，不会往衣服里渗。因此，我怀疑当时还有其他人对她下手。那个人在她衣服里藏了某种助燃剂。” 外传 夜半幽灵（42） 胡栗哼了一声，说：“你是打算撇清杀人的嫌疑吧？唐宋明，看他的样子像不像在撒谎？” 唐宋明观察了一阵，摇头道：“从身体的动作和微表情上来看，他没有撒谎的表现。而且，现在我也觉得，他虽然和当晚的案件有关，但却不是那个点火的人。” 胡栗一愣：“那怎么办？把他无罪释放？” 纵火者坦然地说：“我承认我曾经试图袭警，并曾经蓄意制造恐怖事件，给电视台寄视频的也是我。但点燃周涟漪身上可燃物的，绝对不是我。” 唐宋明说：“他杀人未遂，暴力袭警，诈骗偷车，制造恐怖事件，每一条的罪名都不小。抓他回去是没错的。” 纵火者转脸看着他：“你们要想抓到所有为周涟漪之死负有责任的人，光抓到我一个是不够的。据我所知，你们还有两个人没有抓到。” “一个是向她开枪的人，一个是真正‘点燃’她的衣服，并让她身上的‘野火’彻底燃烧的人。”唐宋明淡淡地说：“你那里有线索么？” 纵火者一脸惊诧的表情：“你居然向一个刚刚被抓的罪犯请教问题？” 唐宋明耸了耸肩：“你是当晚的目击者，而且，从距离上，你也是当时离周涟漪最近的人，很多线索恐怕只能从你口中问出来。” “你相信我？” “不是我相不相信你的问题，而是你想不想争取宽大处理的问题。”胡栗插嘴道：“如果你能提供对侦破本案非常有用的线索，我们警方可以将其视为积极表现。” “你说的话靠谱么？” 唐宋明说：“这位胡警官是我们的组长，本地资历最老的警员之一，还是刑警大队队长的副手，他说出来的话，向来靠谱。” 其实他这番话多少有点儿含糊，胡栗是刘水身边最“低调”的警员之一，虽说确实是“组长”，却并非专案组的组长，资历虽然老，但向来不抛头露面。 但他这番话还是打动了纵火者，对方清了清嗓子，说：“我需要你们为我做出担保，如果你们愿意为我争取一点儿好处，我愿意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不止包括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一切，也包括我跟‘黑市’里的人打交道的联络方式，我相信你们也一直想把‘黑市’给搞掉吧？” 关于“黑市”的线索，算是他给自己早就预备好的“救命符”，他早就知道“黑市”在本地有多猖獗，因此早就准备好了这个筹码，一旦被警察抓到，他就会把这个筹码抛出去。 胡栗果然动心了。“如果你知道关于‘黑市’的事情，并愿意提供相关线索，我们也会为你争取你应该得到的东西。” 他既然号称“老狐狸”，自然心眼不少，刚才这番话也说得滴水不漏。他不会为罪犯争取过多的好处，“应得的东西”自然是在法律框架内允许给予的，而且是视对方表现而定。如果纵火者提供的线索有误，那无论如何都争取不来什么好处，甚至还要面临更重的惩罚。 纵火者说：“那我可要说了，你们最好录个音。” “放心。”胡栗亮出录音笔：“我随身带着呐。” …… 次日凌晨，在城内的公寓里，魔术师赵赵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 “准备完毕，即日启程。一小时后，公寓楼门口见。” 赵赵“噌”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天。 行李包早已经收拾好了，留在公寓里的，都是无法带走的东西。即便丢掉，也不会觉得可惜。 他拖着行李包下楼，公寓楼的门外已经停了一辆老式的丰田皮卡。司机位置上坐了一个人，正在隔着车窗向赵赵打招呼。 赵赵认出这就是经常和自己一起打游戏的“队友”。 他钻进车里，对方与他握手：“终于在现世世界里跟你见面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本名高飞，是搬家公司的司机。” “你好，叫我赵赵就行。” 高飞一遍发动车子，一边说：“为你联系了本地的‘中转站’，凌晨四点会有一趟货运物流车开往x安区的航空港，并在那里直接送入‘空中客车’旗下的航空货运飞机，直飞欧洲。” “直飞欧洲？在此期间不会过安检吗？” 高飞解释道：“货运飞机上即将装载的，是直接运往欧洲的抗疫医疗器材，诸如呼吸机、拭子和口罩，欧洲急缺这些东西，他们那边疫情紧张，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安检直接在厂家进行，之后直送空港装机起飞，中间不再有安检过程。” “是么……”赵赵半信半疑，之前他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 丰田车在城里兜了半个圈子，来到了“南阁医疗器材物流中转站”，有两个戴口罩的人走了过来，问两人的来意。 高飞摸出一张黑色的牌子，在车窗内晃了晃。 这牌子似乎是“黑市”里的某种象征，那两人见到牌子之后，就好像见到了什么大人物一样，马上转身把大门打开，让高飞的车进去。 丰田车畅通无阻地来到最里面，有一辆集装箱卡车已经等在那里。卡车司机不耐烦地看着表，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高飞帮赵赵把行李提下来，那卡车司机骂骂咧咧地说：“特么这么晚了才来，老子都要迟到了！” 高飞赶紧赔笑道：“路上有警察查车，我在路上多兜了半圈，您多包涵。”一边说一边递上一盒“中华”。 那司机收了烟，表情略好了一些。他斜睨着赵赵，说：“今晚就送他？” “是的。” 司机大剌剌地说：“那就先掏钱吧。十万，现金。先付后送。” 赵赵一愣：“什么？这么贵？之前可没说要这么多钱啊！” 司机一翻白眼：“咋了？还嫌贵？我跟你说，现在就算坐普通民航客机过去，一张机票也要大几万，更别说你们这种偷渡的。老子可是把自己给押上了。要是被公安查到，老子就得跟你们一起坐牢。快点儿决定，我五分钟后发车。” 说完，他就上了驾驶室，连看都没看赵赵一眼。 赵赵一咬牙，说：“好，给钱。” 司机与高飞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的嘴角都露出了一丝笑意。 在交钱的过程中，不远处的一台隐藏式摄像机，把整个过程拍了下来。 外传 夜半幽灵（43） 交了钱之后，行李包空了不少。 赵赵缩在集装箱的一角，简直想哭。 他所有的现金，在刚才几乎花掉了三分之二。 剩下的三分之一，他不知道是否还够他完成接下来的旅程。 由于是“偷渡”而非通过正式途径出国，他只能通过“黑市”把一些东西低价变卖。甚至连打游戏用的电脑都低价抵了出去。至于他那两辆车，很难脱手，只能送人了。 然而，转眼间就花出去了这么多。 苦涩的悔恨感在他心底升起。 高飞完成了交涉之后就匆匆与他告别，目前他已经成了孤家寡人。 一切都要等到货机降落在欧洲之后。或许到时候还会有别的变化，但在此之前，自己应该先休息一下，做好准备。 他把行李袋放在身后，勉强代替枕头。这集装箱里又阴又冷，货车启动之后，颠簸个没完没了。他几乎难以入睡。但一想到上了飞机之后可能更难挨，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货车大概行驶了两个小时，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由于事先没有任何思想准备，高飞一头撞在了附近的货箱上，脸上立刻肿起了一块。 他没空抱怨，而是紧张地贴近集装箱的外壁，倾听外面的声音。 在正常行驶的情况下，像这种大型货车是很少急刹车的——那么做很容易出事故。现在突然急刹车，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吧？ 外面依稀传来呵斥声和怒骂声，但因为隔了一层集装箱的外壳，很难听得清楚。 忽然有人用重物连续敲打集装箱，砰砰的声音响个不停。而且敲击声是从各个方向传来。 这辆车似乎被什么人给包围了。 有人永扩音器喊话，这下赵赵稍微听清楚了一些。 “货车上的人注意！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们这辆货车涉嫌走私，已经被我们警方给包围了！你们快点儿放下武器，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不然的话，我们的狙击手将对你们进行射击……” 赵赵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这辆货车居然已经被警方给盯上了！如果外面的警察忽然开枪，会不会击穿集装箱，把自己给误伤了？ 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头顶上传来响声，似乎是有人爬上了货车，正在向前方的驾驶室靠近。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司机的尖叫声忽然响起。 头顶上的声音凝住不动。周围敲打货车的声音也消失了。 然而赵赵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他祈祷那司机千万别开枪，如果真的开了枪，他们面临的罪名只能更重。 “啪！”清脆的声音，宛如炸了一个爆竹。 外面忽然热闹了起来。紧接着，引擎咆哮声、爆炸声、呐喊声大作，似乎有两拨人在夜里混战。不停有重物撞击的声音传来。赵赵吓得伏在地板上不敢起来，他担心随时都会有流弹击中集装箱。 喧闹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下来。没有枪声，没有喊叫……他只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 外面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死了么？警察离开了么？ 他很想出去看，但又不敢。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头顶又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脚步声逐渐来到了他的正上方，随后，停住了。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集装箱上的天窗被打开了。 突如其来的耀眼阳光，让赵赵几乎睁不开眼。 原来已经是上午了。 上面有人喊话：“是赵赵先生吗？” 赵赵惊讶地说：“是……是我，你是谁？” 那人答道：“我是高飞的朋友。请出来吧。” 集装箱的门被打开了，一群人进入了集装箱，不由分说，把赵赵拖了出去。 赵赵还在发懵，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遇上什么事。他看到外面的地上到处都是血迹，有几个人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显然都已经不能再动了。其中有些人穿着警服。 果然有警察，但这些警察都被不知道什么人给干掉了。 他被带到一辆轿车前，有人打开车门，把他塞了进去。 轿车内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宽敞，有两排相对的真皮座椅。其中一排座椅上独自坐着个老人。 那老人主动向他伸出手去：“幸会。我姓左，大家都叫我‘师爷’。我看过你的魔术表演，你的身手真的挺不错的。” “呃……左先生您好。”赵赵机械地伸出手去，与对方握手。“不知道左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 左先生笑了笑：“我是‘黑市’的人。高飞算是我手下的小弟。你今天晚上本来该坐我们安排的货车离开本地，然后由飞机送到欧洲。可惜，遇上了变故，你只能留在这里了。” “是因为警察吗？” “是啊。”左先生拿出一叠照片：“这是从那些警察的身上搜出来的。” 赵赵用颤抖着的手接过照片，所有的照片上都带着血迹。 最上面的一张，是他背着行李袋，从公寓离开的画面。 第二张是他交钱给货车司机的画面。 第三张是他钻进集装箱的画面。 赵赵的额头不断有冷汗渗出。他越看越觉得后怕。 左先生等他看完了所有照片，才说：“本来，我们这趟货车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现在的你应该已经身在飞机之上，飞往欧洲了。但是，就连我们也没想到，会突然有警察介入这件事，导致我们的行动失败。货车司机现在也死了。我们还有很多特殊货物在这趟车上，都是欧洲的客户订的。本来也该送到欧洲去，但经过这么一折腾，基本上就全完了。” 赵赵小心地问道：“是因为我，才招来了警察吗？” 左先生一本正经地说：“这还用说嘛。正因为呢现在被卷入了一起谋杀案之中，所以警察才会对你‘特殊优待’，还派了人在暗中盯着你。”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就不晓得了。不过，你从公寓出来之后，就一直有人在后面跟着你，连我们这辆货车都被他们盯上了。” 外传 夜半幽灵（44） 左先生看赵赵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恐惧，暗中得意。他接着说：“据我的推测，现在这辆货车的租用方应该也上了警方的黑名单，会被查得连内裤都不剩。我们的相关业务也要北坡停止一段时间了。赵赵先生，这都是因为你啊。” 赵赵怯懦地说：“那……那你们就不能送我去欧洲了吧？” “还想去欧洲？！”赵先生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你说呢？我现在忍着不杀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赵赵吓得赶紧垂下头去。 有人飞跑了过来：“师爷，放哨的说，远处有警车过来了。” “嗯，我们该走了。让大家都动身吧。”左先生转向赵赵：“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我把你丢给警察。你现在涉嫌偷渡，还涉嫌袭警。” “我没袭警！” “这里死了一地的警察，地上有你的脚印，集装箱里有你的指纹，你逃不了干系。” “那……第二个选择呢？” “跟我们走。高飞说你小子本事不小，我也见识过了。我们现在缺这种人。爽快点儿的话，现在就答应，如果拒绝，我就把你留下。你自己看着办吧。” 左先生打了个响指。坐在前排的司机开始发动车子。 “给你三秒钟时间来决定。三、二……” “我答应！我愿意加入‘黑市’！”赵赵紧紧地抱住对方的大腿，似乎生怕被对方踹下车去。 左先生狰狞地笑了。 他把左脚抬起来，踩在对方的头上，就像踩着一只狗。 而赵赵连头都不敢抬。 轿车很快驶出这片区域，但警车却一直没来。 当轿车远去之后，从附近的林子里出来了一大群人。他们有的抬走地上的残骸，有的收拾那辆货车。 地上躺着的“警察”们也都爬了起来，拍拍地上的尘土，脱掉警服，帮着其他人一起收拾。 货车整理完成之后，之前负责开车的司机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他朝众人摆了摆手，随后上了车，向航空物流中心的方向驶去。 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局”。为了强迫赵赵加入“黑市”而设下的一个“局”。 凡是加入“黑市”的人，绝大多数都有黑案底，或者是有需要依赖“黑市”才能解决的问题。 如今的赵赵，已经有多个把柄被“黑市”攥在手里，也就完全成了“黑市”的附庸，再不敢有二心。 在抵达某个神秘地点后，左先生让人先把赵赵关起来，随后他与黑老大取得了联系。 “老大，我们的行动已经结束。目前这个魔术师已经成了我们的人。” 黑老大的声音很愉快：“他入伙了？挺好的。让他先去纳个‘投名状’吧。” “投名状”是入黑道的人需要遵守的规矩。 在“黑市”里，这个“投名状”有特殊的意义——只有跟“老鸟”们一起杀了人，见了血，才算纳过“投名状”，“黑市”里的人才能真正把你当作自己人。 左先生让手下递过来一台平板电脑，这电脑上登记了近期“黑市”需要完成的“杀人指标”。 并非每一个来“黑市”买凶杀人的都懂得该如何挑选杀手，如何计划杀人。在这种情况下，“黑市”会提供“付费全包”业务。无需出面，无需策划，无需挑选，只需要付钱，就能在指定时限之前，完成杀人的任务。 “更快，更狠，更专业”是“付费全包”项目组的日常口号——有人曾对这个口号提出过质疑，因为有点儿像安尔乐卫生巾的广告语“更干，更爽，更安心”。这个人后来被项目组无声无息地“免费全包”了。 负责这个项目组的，就是左先生。 如今要从诸多“项目”中挑出一个比较适合赵赵的，倒也没那么容易——凡是“付费全包”类的业务，难度都比较高。要么就是暗杀某大财团的老板，要么就是某国的政客……而这些人，身边一般都有比较严格的保安措施，而且肯定被不止一个保镖保护着。 左先生找了半天，总算选中了其中一个：“就这个吧。” “项目内容”上写着：“刺杀本地警员胡栗，及绑架其家人。若刺杀成功，酬金五十万。每绑架一名家人，酬金三十万。” 胡栗在本地当刑警之前，曾经长期在某黑帮组织“卧底”，并直接导致该组织的溃灭。因此，他已经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虽然他已经改名换姓，举家搬到了这座内地小城，但那些黑帮残余分子一直在暗中调查他的下落。 如今，他们已经找到了胡栗。但胡栗为人比较警觉，轻易对他下手，搞不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因此，干脆找“黑市”来个“付费全包”，还是比较靠谱的。 左先生点了两名“老鸟”，两名“菜鸟”来执行这次的暗杀任务。 “老鸟”分别是“律师”和“垃圾佬”，“菜鸟”是新入伙的郑健招和赵赵。 “律师”和“垃圾佬”接到左先生的指令之后，非常不满，他们认为自己的日常工作不包括执行这种低档次的暗杀任务。 左先生对此做出了解释——在近期的一系列行动中，“律师”和“垃圾佬”先后出错多次，导致两名“黑市”枪手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此外，还放走了纵火者（实际上纵火者此时已被警方带走）。上面对此非常不满，让他们去执行这种“低档次任务”，实际上也是对他们的一种惩罚措施。 至于郑健招，他本身就是“律师”和“垃圾佬”新带进来的人，因此，带他去纳个“投名状”，也算是那俩人的“义务”。反正躲是躲不掉的。“律师”和“垃圾佬”虽然郁闷，但也只能勉强接受。 赵赵本人在接到指令之后简直吓呆了：“什么？！让我去杀人？！我不去！虽然我之前说过可以为你们效力，但没说要为你们杀人啊。” 他始终还是太单纯了一些。 外传 夜半幽灵（45） 刘水在办公室里召集众人开会，主要是从大家那里听取办案进度。 现在唐宋明、胡栗这组人进展很快。纵火犯已经被抓，笼罩在整个城市上空的恐慌已经可以解除。 但唐宋明再三解释，目前本案还有其他嫌疑犯尚未落网——比如使用大口径步枪，向周涟漪射击的人，以及真正“点燃”周涟漪身上化学燃料的人。 周金城对此并不认可：“这只是纵火犯的说辞吧？依我看，最多还有一个开枪的人，至于那个点火的人，我觉得就是纵火犯自己。他都带了‘野火’准备往周涟漪身上浇了，怎么可能连点火的东西都不带？” “他没有考虑到那晚上突然刮起的大风，他自己携带的是普通引火物，不能防风。” 周金城哼了一声：“这种鬼话，也就你这种小年轻才会信。” 唐宋明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场去做过试验，如果从墙上往下扔点燃的火柴，在当晚的风况条件下，火柴会以每秒三到四米的速度向远处偏斜，而且风势会将火柴上的火吹灭，迅速降温，即便接触到受害人，也不至于燃起火焰，更不用说燃点偏高的‘野火’——那是堪称武器级的化学燃烧剂，虽然可以引发烈焰，但也需要较高的燃点才行。” “你做的试验？”周金城显然不想相信：“你算什么？你只是个略懂犯罪心理学，在我们办案的同时提供一些建议的‘不在编辅助人员’，连在编的技术人员都算不上。类似这种试验，还是由我们鉴定部门的专家来做吧。” 现场有人支持唐宋明，也有人支持周金城。但总的说来，支持周金城的占绝大部分。 大家还是更相信鉴定部门的专家。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随后，有人推门进来。 “哟，正在开会啊！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 进来的正是徐家颖。 “咦！小徐你来啦！”张一钊显得有些激动。 “嘿，在家呆得有点儿闷了，申请马上归队。” 刘水的脸沉了下来：“归队？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我不是叫你在家好好休息么？事先不打个招呼，就直接回来，眼里还有我这个队长么？” 徐家颖吐了吐舌头，说：“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妈硬拖着我去附近的公园……我中途顺便过来一趟。” 其实，她妈妈是拽着她去公园再见一个相亲对象。徐家颖实在没有办法，只得中途说队里有急事找她，随后便疾匆匆跑了过来。 当然，这些细节她不会说出来。但知道她家情况的，心里早就明白了个**分。 刘水不大愿意让徐家颖归队，他看到徐家颖的手上还缠着蹦带，就说：“你这连伤都没养好，就别急着来上班了。继续回家休假去吧。” 徐家颖连忙摆手：“我可是歇够了。再让我憋家里，我妈肯定会把我逼出病来。” 胡栗想笑，就说：“要不然你就从了她老人家，随便找个……” 刘水打断了他：“开会的时候咱们就别闲聊了。小徐，你如果实在想归队，我也不勉强你。先在旁边听一下案子的进度吧。” 徐家颖搬了把椅子，在唐宋明身边坐了下来。 胡栗望着她的背影，还是忍不住想笑。 他还不知道，此时已经有四个来自“黑市”的人，正在朝他的家赶去。 …… 赵赵实在不愿意参与这次的杀人行动。他是被三名“同伴”架上车的。 “律师”看他满脸委屈的表情，忍不住骂道：“你丫还犯倔？！早知道就把你扔给警察，多了就吃颗花生米，少了就蹲一辈子监狱，看你到时候还觉不觉得委屈！” “垃圾佬”劝道：“但凡加入‘黑市’的人，都会有这么一次。只要跟我们一起做了这一票，大家就真正把你当自己人了。要不然，你会过得非常惨。” 赵赵低声说：“我只想恢复以前的生活，给别人变魔术。虽然挣钱比较少，但至少过得安稳……” “啪！” 车内响起清脆的耳光声。 赵赵捂着自己正在肿起来的脸，惊愕地望着郑健招。 郑健招恶狠狠地看着他：“怎么？你瞧不起‘黑市’？老实跟你讲，这里在座的都比你年纪大，哪个不是之前有过安稳的生活来着？做人，只要特么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你别觉得天底下只有你最委屈。老老实实跟我们干完这一票，老子还等着回去跟‘黑市’的妹子们喝花酒消遣呐。” “律师”和“垃圾佬”面面相觑，两人暗想，这郑健招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形容猥琐，但发起狠来真比一般的“新人”要强得多。仅就现在的表现而言，就连“律师”和“垃圾佬”当年刚加入“黑市”的时候都比不上。 车接近了胡栗家所在的大院，“垃圾佬”一抬头：“呵！居然是‘警盾小区’，这里以前是专门给公安部门的人准备的家属院。里面住的都是警察。诸位，咱们这次面临的可是个难啃的骨头哇。” “律师”哼了一声：“如果是找普通人下手，自然就轮不到咱们了。能让咱们出手的，肯定不是软茬子。” “垃圾佬”把车停在小区外的林荫道旁，四个人各自换上环卫工的衣服，戴着口罩，提着扫帚走向小区的正门。 守在门口的保安拦住了他们：“站住，你们干什么的？” “律师”转向“垃圾佬”，说：“咱们要是绑架个人带出来，是不是还需要从这里过？” “垃圾佬”点头。 “那就别留目击者了吧。” 保安听得莫名其妙：“我问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叽里咕噜聊什么呢？” “律师”笑眯眯地凑了过去：“我给您看个好东西。” 他把手扬了起来，往保安的面前一伸。 保安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律师”的手里忽然腾起一股辛辣的物质，刺激得他睁不开眼。 保安尖叫着捂住眼睛。“律师”趁机上前，用戴手套的左手捂住对方的嘴，右手从扫帚里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一、二、三……”他每数一下，刺出一刀，保安的身体跟着颤抖一下。 外传 夜半幽灵（46） 目睹这一切的赵赵想要呕吐，这是他第一次目睹杀人。 他刚转过脸去，“垃圾佬”就揪住了他的头发，强迫他看着那边。 保安的眼珠子都凸了出来，他要挣扎，却已经失去了力气。 “律师”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就好像在跟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唠嗑。在保安的身体开始失去平衡的时候，他果断停止刺击，顺势让对方斜倚在自己肩头，再慢慢地把他放下。 保安岗亭里有宽大的桌子，保安那软趴趴的身子被塞在桌子底下，岗亭的玻璃门也被上了锁。 “垃圾佬”将保安的对讲机拿了过来，塞给赵赵，说：“你留神听着，保安们的头头会每隔一段时间找守在岗亭的保安询问情况，回答‘没事儿’就可以了。” 赵赵战战兢兢地说：“万一对方能听出声音不是本人呢？” “律师”斜眼看着他：“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赵赵揣着对讲机，提心吊胆地跟在后面。“律师”擦干净刀子上的血，跟“垃圾佬”有说有笑地走在前面，郑健招的表情也很轻松，就像是在散步一样。 大概是因为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小区里冷冷清清，看不到什么人，有个挎着篮子的老太太颤巍巍地从墙根下走过，“律师”犹豫了一下，觉得这老太太应该看不清他们的脸，就干脆放过了她。 来到小区最深处的一座小楼前，“律师”打了个手势，四人各自从扫帚里掏出工具。“律师”拿出三张照片，说：“这个瘦巴巴的男人就是胡栗，杀了他，奖金最高。这小女孩叫小薇，是胡栗的养女。这老太太姓张，是胡栗的母亲。杀胡栗，绑架另外两个人。” 郑健招说：“之前我就想问，怎么要求这么奇怪，都杀了不行么？” “不要都杀。小薇和张老太太留着有用。” 小楼的门上有防盗锁，“垃圾佬”用装有解码程序的门禁卡将其解锁，四人上了楼。 胡栗的家在顶层，四人上去之后，确认了一下周边情况，“垃圾佬”上前敲门。 门内传出老太太的声音：“谁啊？” 郑健招喊道：“我们检修一下下水管道，您这边的管道好像坏了。” 门内传来踢踢踏踏的拖鞋声，随后，门开了一条小缝，有个老太太从里面露出半张脸，狐疑地看着外面的人：“你们是清洁工吧？我家里的下水管道关你们什么事？” “律师”不满地踹了郑健招一脚，随后冲老太太笑道：“这方面的事最近归我们管了。如果您不信，可以给市里的环卫部门打个电话。” “真的？那我打一个。”老太太居然比想象中较真多了，真的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看到她真的要打电话，外面的人急了。“律师”忽然用力一撞，里面的老太太毫无准备，门直接被撞得半开。 老太太被撞了个趔趄。她愤怒地冲“律师”喊道：“你要干什么？！” “跟您讨点儿东西。”“律师”冷冷地笑着，掏出刀子，对准了老太太。 “垃圾佬”刚把门关上，看到“律师”要动手杀人，赶紧拦住了他：“别忙着动手，这家的孩子还没回来吧？” “律师”这才想起来，现在还不是孩子放学的时间，跟据人家提供的资料，胡栗的养女小薇，就在附近的实验小学上学。现在距离放学还有半小时。 由于小薇的年龄还小，平时放学了应该是由老太太接她回家。如果现在杀了这老太太，过会儿该怎么把小薇接回来？ “律师”暴躁了起来：“他奶奶的！早知道就不如晚来一会儿，等这老太太把小女孩接回来再下手。” 郑健招提醒道：“到时候小区里的人就多了。恐怕更不利于我们行动。” “律师”狠狠地捶了桌子一拳：“真特么恶心！” 老太太怒道：“你们这些坏人别嚣张，等我儿子回来，让他好好收拾你们！” “律师”过来一耳光把她打晕过去，随后让郑健招把她给捆起来。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律师”顺手拿起电话，只见上面的来电人备注是“老师”。 他犹豫了一下，接通电话。话筒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小薇的家长吗？” 她连问了两遍，“律师”担心她起疑，赶紧说：“是。” 女人不耐烦地说：“我都问你几遍了？你耳朵不好使吗？” “抱歉，刚听到。” “没听过你的声音啊，小薇的奶奶呢，她怎么不接电话？” “律师”眼珠一转，说：“我是小薇爸爸的同事，小薇的奶奶出去买菜，忘记带手机了。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小薇今天在课堂上‘呛’老师，这是违反校规的行为，请小薇的家长来一趟。” 那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律师”转向其他人：“你们谁去一下小薇的学校？我们好像有机会把她弄过来。” “去学校接孩子？”其他人大为意外，没一个人愿意去。 “律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赵赵身上。 赵赵心里发颤：“不，我不去。” “由不得你，而且这活儿相对简单。把人带回来就成，不需要你杀人。我们几个来。” “我应该怎么介绍自己的身份呢？说自己是他家的亲戚？还是胡栗的同事？” “那就随便你了。自由发挥就行。”“律师”拿起桌上的一串钥匙：“这应该是那老太太的钥匙。小女孩要是怀疑，你就把这串钥匙亮给她看。她就会信你了。” 赵赵被同伴们怂恿着出了门，心里七上八下。 这趟要是去了，被那老师认出来可怎么办？要是那学校门口有警察可怎么办？ 他一路步行，来到附近的实验小学，有个中年女人带着个小姑娘，站在学校门口。 赵赵认出那小女孩就是小薇，心里盘算了一番，上前打招呼：“请问，您是小薇班上的老师吗？” 那中年妇女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是谁？” 赵赵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胡栗的同事。” 外传 夜半幽灵（47） “你是孩子她爸的同事？”中年女子狐疑地看着他：“她爸不是警察吗？” 赵赵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的还是环卫工的衣服，瞬间慌了：“我是，是警察，便衣警察。” 小薇漠然地看着他：“我不认识你。” “我是，是新来的！你爸他，他在执行任务，没时间。” “我要给我爸打个电话。”她转向中年女人：“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中年女人瞪了她一眼，冲赵赵说：“看到没，她上学带手机，这就是违反纪律，我没收了她的手机，她就在课堂上顶撞我。你回去之后把这事情告诉她爸，让他亲自来见我。这手机暂时在我这里保管，不会给她。” “好，好的。”赵赵点头哈腰地目送那女子离去。 他转向小薇：“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你不是我爸的同事。”小薇往旁边退了几步。 赵赵左右为难，他忽然觉得，如果让这孩子就此跑开，再也追不回来，或许也是件好事。 马路对面出现了一个人，朝他吹了声口哨。 赵赵一怔，他认出那人就是“垃圾佬”。 看来，同伴们对他很不放心。“垃圾佬”特意一路跟踪过来看看。 赵赵的心沉了下去。他明白了，如果今天不把小薇带回去，自己的下场就会很惨。 他咬了咬牙， 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小薇，你认得这个吗？” 小薇看到钥匙串上挂的坠子很眼熟，奇道：“咦，这不是我奶奶的钥匙吗？怎么在你手里？” 赵赵硬着头皮说：“你奶奶在家做饭，生怕你把我当成坏人，特意让我把这个带上。她数你一看到这串钥匙，就会知道我是自己人了。” 小薇松了口气：“好吧，我确定你是自己人，带我回去吧，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是坏人。” 赵赵暗中叹气，心想：“你要是真把我当成了坏人，我心里也就舒服一些了。” 小薇不停地问他“爸爸在做什么”“又有大暗自了么”“他最近有按时吃药吗”…… 赵赵又开始觉得头大，对于所有问题，他只好以“我是刚调来的，跟他不是很熟”为借口，全部搪塞了回去。 小薇显得有些不满，嘟着嘴，不再说话。 两人走了一阵，回到了小薇所住的小区。在路过保安岗亭的时候，小薇似乎觉得有些奇怪：“今天是怎么回事？保安叔叔哪儿去了？” “大概是……回去吃饭了吧。快走吧，奶奶还在等着你呢。她说今天会做好吃的。” 小薇却停住了。 她往岗亭的方向看，透过岗亭的玻璃门，依稀可以看到里面保安的半个身子。 “保安叔叔不是在里面吗？咦，他好像昏过去了。”小薇小跑着来到岗亭前，想推门进去，赵赵生怕她会看到里面的死尸，赶紧说：“别……憋过去看了，或许人家在睡觉呢！” 小薇不满地说：“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啊！再说了，睡觉也不会钻到桌子底下睡啊，叔叔你到底是不是警察，怎么连这点儿常识都没有？！” 赵赵的心态在高度紧张之下有些濒临崩溃，再加上这里是警察住的小区，他担心大喊大叫会招来警察，就赶紧说：“要不要叔叔给你变个魔术？” “啊？”小薇一愣：“在这种时候变魔术？” 赵赵伸出右手在她面前一晃，随后右手手掌中出现了一张扑克牌。 “哦……”小薇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你再变几个吧！” 赵赵不断地将手在小薇面前晃来晃去，每晃一次，手中的扑克牌就多出一张 在不断变牌的过程中，他悄然移动着自己的位置，距离岗亭越来越远。 小薇浑然不觉，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赵赵的手上。 当把小薇引到百米之外的时候，赵赵微微松了口气，他说：“我们赶紧走吧。你家里人还在等你吃午饭。” “再变一个嘛！”小薇开始撒娇：“我从来没见过魔术师在我跟前变魔术，这体验太难得了！再来一个嘛！” “再来一个你就跟我走？”赵赵的嘴角露出笑意。 “没问题。你再变一个我就跟你走。” 赵赵正要再变，身后传来喊声：“老赵，你干嘛呢？” 赵赵一回头，只见他们开来的那辆车就停在小区门外，同伴们都已经上了车，车内后排还坐了个老人，似乎是胡栗的母亲。 刚才喊话的正是“垃圾佬”，他大声冲赵赵喊道：“胡哥好像出事了，我们先把老太太接过去，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我爸？！他出什么事了？！”小薇也急了，直接跑到车门前。 “垃圾佬”故意吓唬她：“你爸爸去执行一个特殊任务，结果被坏人认出来了，还打了他一枪。你爸爸身受重伤，现在已经被送往医院。据医生说，他的情况不算乐观。” “啊？！”小薇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我该怎么办？求求你们救救我爸爸！” “垃圾佬”假惺惺地说：“我们也没办法救你爸爸，只能看医生的了。孩子，你先跟我们上车，我们会带你去见你爸爸。” “好……可是，我奶奶呢？” “她老人家现在就坐在后面。”“垃圾佬”伸手一指：“你看，那不就是么？” 小薇一听说父亲遇害，已经完全慌了，根本来不及想太多。她看后排坐的确实是自己的奶奶，也就信了对方的话。 “垃圾佬”趁机拉开车门：“上来吧。” 小薇马上钻进车内：“奶奶……咦？”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老太太斜倚在汽车座椅上，脑袋下垂，似乎已经睡着了。 “奶奶，你怎么了奶奶！”小薇忙过去摇晃奶奶的身子，但怎么摇也摇不醒。 在这个时候，车内的人都行动了起来，有的悄悄关上了车门，有的把车窗玻璃上的布帘拉了下来。 赵赵也上了车，他眼瞅着小薇抱着奶奶大哭大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律师”向他递上一支烟：“你干的不错。我们该启程了。” 小薇转向他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外传 夜半幽灵（48） “我们是你老爸朝思暮想的人。”“律师”狞笑着上前，在小薇的下巴上捏了一把。 小薇终于意识到这些人不是好人，她失声尖叫起来：“救命！救命！” 律师把小薇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他见小薇喊个不停，就堵住小薇的嘴，顺手又给了她一巴掌。“别特么叫唤了，没人能救你们俩。” 之前赵赵出门之后，他就指派“垃圾佬”暗中跟踪，监控赵赵的行动，在得知赵赵得手之后，他就跟郑健招合力把老太太架了出来。老太太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因此也没有反抗。 两人把她架出大门，这一路上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俩刚把老太太弄上车，“垃圾佬”就打来电话，通知他们“赵赵已经得手”。“律师”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之前他对赵赵一直不放心，总觉得这小子会出什么漏子。 他通知“垃圾佬”直接回外面的车上。三人聚齐之后，就一起等着赵赵和小薇回来。 他们驾车离开了警盾小区之后，来到了江城区附近的一处废弃工厂。 有几个人正等在那里。这些人都横眉立目，有的还带着枪。 老太太和小薇被架了下来，由这些人带走。 其中一人问“律师”：“只抓到了小孩和老太太？胡栗他本人呢？” “律师”解释道：“刑警队最近被大案缠身，胡栗近期都没有回过家。我们也不能直接去警队大院找他下手吧？你们现在有了他女儿和他老娘，可以要挟他，让他主动过来。” 那人又问：“到时候你们还会帮忙么？” “律师”说：“黑市里的杀手不能自己接生意。你们要继续雇佣我们的话，就去跟黑市里的中介人商量。对了，我们抓到了这俩人，你们应该支付相应的酬金吧？” 对方付了现金，“律师”从中数出一叠钱，递给赵赵：“这份是给你的。” 赵赵数了数，差不多十五万。他吓了一跳：“这么多？！” “律师”解释道：“虽说是‘投名状’，但也是货真价实的黑市买卖，银货两讫，他们给黑市中介人的费用也已经付清，现在我们手里的，就是自己应得的辛苦钱。” “赵赵”忍不住问：“每次都能拿到这么多钱吗？” “律师”答道：“平时的报酬就不低，要不然也不会有人走上职业杀手的道路。而且，在黑市里，越是危险的任务，给的报酬就越高。我们这次是对付警察及其亲人，给的报酬当然不会低。” 赵赵认真数完所有的钱，干这一趟的收益，比他以前工作两年的收入还要多。 俗话说“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虽然赵赵此前没有接触过黑市的杀人买卖，但今天纳了“投名状”，收到第一笔黑色收入之后，一种欲望开始从心中燃起。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喜欢钱。 更何况他之前的积蓄已经花掉了很多，现在迫切需要“补仓”。 旁边传来饮泣声，赵赵回头一看，是小薇。她狠狠地瞪了赵赵一眼，那眼神里满是怨恨。 赵赵来到她面前，忽然说：“我之前还没想到，原来你这丫头这么值钱。” 小薇一下子愣住了，她之前还以为这人可能会有点儿良心，跟他的同伴们不一样……没想到，在金钱面前，赵赵的良心早就变成次要的了。 …… 在会议现场的胡栗忽然站起身，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脸上的表情紧张了起来。 刘水停止了发言，问胡栗：“老胡，出什么事了吗？” 他原本以为是线人那边出了事——他现在已经把一部分线人是交给胡栗负责了。 胡栗摇头：“不是……我家里可能出事了！” 在场众人哗然，刘水来到胡栗面前，问到底怎么回事，胡栗指着手机说：“我妈心脏不好，我给她装了个监控心脏状况的电子装置，一旦有情况，这个装置就会给我报警。从刚才到现在，已经响了半分钟了。我怕我妈她有事，给她打电话，没人接。我给我闺女打电话，也没人接。” “打电话给你家对门的邻居。” 胡栗急道：“邻居老铁全家都去海南了。家里没人。” “其他邻居呢？” “唉，跟他们不熟。” “楼长呢？保安呢？你是业主吧？总该加了物业的业主群了吧，让他们找人过去看看呐。” 刘水这花提醒了胡栗。胡栗马上给物业打了个电话，但物业那边乱成了一锅粥。电话刚接通，那边甚至传来了哭声。 胡栗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常经理，你们那边怎么了？” “胡哥，这边出大事了！”物业的常经理诉苦道：“有个保安被人给捅了！我们刚打了急救电话，但眼瞅着这人呼吸越来越弱，眼看就要不行了！” “杀人案？！你们报警没有？！” “报了，110的说马上派人过来。” “说不定一会儿就该让我们过去了。常经理，拜托您一件事，能找个人去我们家看看吗？我妈她老人家心脏不好，今天打电话给她，没人接。” “那饿哦马上叫人去看，你别急。把住址说一下。” 胡栗报了住址，常经理亲自跑了一趟，只见胡栗家房门大开，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家具和摆设乱糟糟丢了一地，到处都是碎片。 常经理把这事儿跟胡栗一说，胡栗急了，马上向刘水申请回家一趟。刘水怕他心急火燎开车出事，就让张一钊、徐佳颖送他回去。另外，警盾小区所在辖区派出所也打电话过来，让刘水派人过去查看。刘水让周金城、唐宋明跟他过去一趟。 六个人分乘两辆车，先后出了警队大院。 胡栗的手机不再发出警报声，应该是老太太那边的“紧急状况”已经得到了处理。胡栗心想，母亲随身带着药，现在可能是靠服药把病给“压”住了。但药总是有限的，还是得赶紧把人救回来。 他回家一看，心里凉了半截。他从现场的痕迹来判断，有可能是报复他的人终于找到了他的地址。至于门口受伤的保安，没准儿是那帮来报复的人在绑了老太太和小薇离开之后，在门口被保安阻拦，因而刺伤保安，之后逃走。 外传 夜半幽灵（49） 警盾小区装有完善的监控设备，监控录像很快被调走分析。从录像中，可以看到有人把老太太、小薇架上车带走。 张一钊把监控视频处理之后给大家看：“一共来了四个人，两高两矮，都穿着环卫工的衣服，其中三人好像挺有经验，始终把身体背对着镜头。另外那个人好像是新手，动作显得有些笨拙。但从视频中看，就是他把小薇带回来的。” 一说到这个，胡栗的气儿就不打一出来：“小薇的那个混账老师，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接走小薇的是坏人！我特么刚跟她通过电话，她还以为是咱们队里的同事把小薇带走的。而且，人家都把孩子接走了，她都不让人家掏一下证件，更不打电话通知我一声！光顾着去吃午饭，这特么是个猪啊！我家孩子的手机还被她给没收了。那是我担心孩子会遇到危险情况，万一有报复寻仇的找上门了，孩子能通知我一声，结果还被那笨蛋老师给没收了，她简直是要我孩子的命啊！” 张一钊安慰道：“消消火，压压气，像她这样的老师，将来一定会被赶出教师队伍。咱回头换个学校，不跟她一般见识。” 徐佳颖捅了捅张一钊：“喂，你看那个落单的，他怎么还会变魔术啊？” 视频中，那个看上去是新手的绑匪，正一张一张地变出纸牌，吸引小薇过去。 “这手玩纸牌的功夫倒是挺熟练的，一般的魔术师玩不了这么溜。”张一钊忽然一拍脑门：“对了，咱们前一阵子不是还找一个姓赵的魔术师问话来着吗？那人的艺名挺拗口的，好像是什么‘赵赵’？” 徐家颖点头：“是有这么回事。我打电话问问她，看知不知道咱们城里玩纸牌玩得好的魔术师。” 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显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欸？这小子跑哪儿去了？按理说这个案子还没结，他不能擅自离开本地啊。” “或许只是手机出了故障，我们联系一下他的工作单位吧。” 联系上赵赵之前工作的地方，才知道他已经辞职，而且把薪水都提走了。 值得注意的是，他没办离职证明。一般来说，走正常程序离职的人，都会办离职证明，到下一家公司工作的时候，出示离职证明，可以省却好多麻烦。 但赵赵就没办。他好像根本就没在意这种事，只是急着要走。 除此之外，赵赵留在那里的演出服，乃至于他自己“研发” 的几件魔术道具，也统统没有带走。 演出服还罢了，道具是魔术表演的核心之一，少了这东西，很难想象他以后在别的地方怎么立足。 除非他根本就是要远走高飞。 张一钊利用软件，深度分析了监控录像里拍下来的那四个人，除了那三个人之外，剩下的那个“新手”的步态、体型等特征，都于魔术师赵赵非常相近。 “没想到啊，这人居然在辞职之后跑来对付胡栗的家人。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张一钊陷入了沉思。 唐宋明也看了视频，他分析道：“从身体动作上看，赵赵对另外三个人似乎很畏惧，他在听从他们所发的指令。” “他被别人胁迫或‘操纵’了？” “不，我感觉现在的他有一定的自主性，但又并非完全自主，还是很畏惧其他三个人。这种情况，很像是刚加入黑帮的新手，在听黑帮小头目的指挥。也像是某个犯罪头子在带‘学徒’。” “而他就是那个‘学徒’？”徐家颖盯着屏幕，皱眉道：“还真看不出啊，这小子居然也有落草为寇的一天。” “或许是因为咱们最近在调查他，他觉得迟早会被咱们抓起来，所以畏罪潜逃，加入黑帮组织？” “那他完全可以借助黑帮组织的力量，离开这座城市，干嘛还要跟胡栗的家人过不去？绑架罪可是很严重的罪，更何况他还涉嫌参与杀人。” 刘水走了过来，说：“是杀人未遂。刚刚医院给那个保安做了紧急处理，暂时把血给止住了。好家伙，那帮人捅他的时候没捅在要害上，那保安见躲不过，就干脆装死，但后来就因为失血过多，真的昏过去了。但命好歹是保住了。” 胡栗急道：“他现在能开口说话吗？” “刚才醒了一阵，现在又昏过去了。别急，他肯定能被救过来。” “可我担心我妈和小薇……” “放心。”刘水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对方既然没急着杀人，肯定会有某种目的。我建议你近期先不要参与办案，我们先找个地方，把你妥善安置起来。那帮人可能是冲你来的……” “妈的，既然是冲我来的，那就对付我一个人好了，干嘛要对付我家人！”胡栗愤愤不平。 “大概是找不到你，才对你的家人下手的。”徐家颖小声嘟囔了一句。 刘水脸色变了，他赶紧转向胡栗，说：“你别听小徐瞎分析。” 徐家颖不满地说：“我不是瞎分析啊，这不就是明摆着嘛……” “出去！”刘水一指门口：“你回去继续休假，除非我亲自通知你回来上班，要不然你就在家呆着！” 徐家颖非常委屈，她还没明白刘水为什么发这么大火。张一钊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意思是别在队长勉强犯倔，先回去吧。 徐家颖离开之后，胡栗慢慢地问刘水：“您让我闲避一避，不让我参与办案，是担心这帮人用我的家人来当人质，胁迫我做什么事情吧？” 刘睡艰难地点了点头：“老胡同志，我希望你能理解。目前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胡栗脸上阴晴不定：“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吧。”随后他也推门走了出去。 唐宋明也要出去，刘水说：“站住，你出去干吗？” 唐宋明苦着脸说：“低血糖了，需要赶紧补充点儿糖分。” “哦，小区对面有个便利店，速去速回吧。” 唐宋明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刘水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小子，出去得这么着急，一定不是为了出去买糖。” 外传 夜半幽灵（50） 徐家颖被刘水赶出去之后，一直没有走远。她期期艾艾地守在附近，盘算着如何让刘水消气。 诚然，刚才是她自己嘴巴没把门的，当着胡栗的面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应该负责。但就因为这个把她赶回家里，她也实在无法接受——回家之后又要被老娘数道，还不如在单位天天加班呢！ 没过多久，胡栗也从里面出来，站在树下叹气。 徐家颖本来想跟他聊两句，但一想人家现在需要的可能只是安静，就自己这张破嘴，过去跟人家说话只能是添乱。 又过了一会儿，唐宋明也从里面出来，他远远地看到了徐家颖，就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 他来到胡栗面前，说了句什么，胡栗猛地转过头看着他。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徐家颖压根儿没听到二人在说什么。但她看到胡栗一个劲儿在点头，似乎唐宋明说的话他非常赞同。 两人又聊了一阵，胡栗脸上焦躁的表情消失了。徐家颖暗中松了口气，心想，还是唐宋明这小子有办法，居然能把“暴走”状态的老胡给劝得冷静下来。 又聊了几句，胡栗居然主动回屋去了，似乎是要跟刘水等人一起商量对策。 唐宋明则朝徐家颖走了过来。 徐家颖披头就问：“你跟老胡说了什么？是不是对他做催眠了？他怎么那么快就被你劝服了？” 唐宋明咧嘴一笑：“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徐家颖撇嘴道：“你这也太故弄玄虚了吧？！” “不是我故弄玄虚，因为那本来就很简单，凡是智商正常的人，一想就能想到嘛。” 徐家颖恨不得活撕了对方的嘴。 …… 向“黑市”买凶杀人的那几个前黑帮分子，在经过了商量之后，决定继续由“黑市”出手，把胡栗也弄死。 鉴于现在胡栗可能已经有所警惕，加钱也适当地提了一些——只要能让胡栗死，他们就支付给“黑市”七十万。 除此之外，亲自出手杀死胡栗的“黑市”杀手，还将额外得到十万元的赏金。 时近年根，“黑市”里的绝大部分杀手都准备“封箱”，暂时不再“接活儿”。但剩下的人多数又资历尚浅，不具备跟警察对着干的能力。 “黑市”里的几位“师爷”经过探讨，决定还是找现有的所有杀手联合出手，抢在年底前杀了胡栗，之后大家都可以分了赏金，开心过年去了。 “师爷”们跟那几个前黑帮分子交涉了一番，那几个人同意先出四十万的“预付”，另外，胡栗的母亲和养女，也可以交过来当作“诱饵”。 但对方也有额外的要求。 “整个过程，我们必须在旁边‘观摩’。这样才有复仇的快感。” 对此，“黑市”里的人没有任何意见，毕竟他们已经见识过无数口味独特的“主顾”……有一些重口味的，甚至要求虐待自己的伴侣，而自己就在一旁观看…… “律师”和“垃圾佬”这次又不幸被选中。 不过两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横竖组织内的“大佬”们都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既然“主顾”的要求没有全部完成，那么迟早也会让他俩把这趟活儿盯完。 好在本次的“辛苦钱”足够丰厚，之前那些人已经给“黑市”交了足够多的“中介费”，这次如果能顺利杀死胡栗，那么足足七十万的“酬劳”，全都会直接交给杀手，更不用说还有十万元的赏金。 赵赵心中默算了一下，如果参加这次委托的人在五人之内，那么每人的收益也要超过普通白领一年的收入，而且还不用缴税……这还只是单次罢了。 他不由得暗自感叹“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垃圾佬”看他叹气，就问：“你这次要不要参加？要是胆子小不想去，我们也不勉强，反正你的‘投名状’也算纳过了。” “这个……我……”赵赵还在犹豫。 “忘了告诉你，如果是新人直接参与杀人，还有额外的杀人补贴，因为算是‘处女杀’。”“垃圾佬”的口气显得很猥琐。“这笔钱是由‘黑市’组织出的，当日给付，不要白不要哦。” 赵赵似乎终于打定了主意：“我想参与这次的行动。” “垃圾佬”与“律师”相视而笑——赵赵的表现完全在二人的估计之内。 这次的人选很快定了下来，除了“垃圾佬”、“律师”、郑健招、赵赵之外，还有一个大胖子，这胖子据说以前是职业摔跤手，因为受了伤，没办法在职业摔角圈继续干下去，只能投靠黑市。偶尔干干杀人的勾当。这人五大三粗，一身的肥膘肉，走起路来浑身的肉都颤巍巍的，因此大家给了他个绰号“滚刀肉”。 五个人在黑市领了武器，由“律师”出面，向黑市的情报人员索取胡栗的位置情报。 自从这单任务撒出来之后，黑市里的情报人员就开始了对胡栗的跟踪和调查，这项服务当然不是免费的，如果情报准确，“律师”等人成功刺杀了胡栗，那么就要给黑市的情报人员一笔报酬。如果情报有误，当然不需要支付。 “根据情报，胡栗已经被转移到城北郊的双王坟。有两名持枪警察负责他的安全。” 对这个情报，“律师”还有疑虑：“双王坟？那片区域曾经是荒山野岭，很少有人去那儿，只因为发现了疑似双王墓的古代遗迹，吸引了一大批考古爱好者，这才渐渐有人肯去那里了。为啥要把胡栗往那么偏僻的地方藏？都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往热闹繁华一些的地方藏，可能会更安全吧？荒山野岭万一被人围了都没法子找帮手。还有，就特么俩持枪警察，够干什么的？咱们上去拿冲锋枪突突一阵，保准一个都剩不下。” “垃圾佬”说：“可能正是因为地方比较偏，所以才选在了那里。他们也没想到咱们会这么快得到情报吧。” 外传 夜半幽灵（51） 既然地址有了，五个人现场商量了一下，决定当天下午出发，晚上七点左右到双王坟，之后进行侦查，确定胡栗及两名持枪警员的位置之后，即刻下手，杀了人就走。 双王坟位于107国道附近，但有一段是没路的，还要徒步进山。五人决定乘一辆越野性能较好的“陆虎”极光suv过去。这车也属于黑市，由黑市里的工匠做了改装，地盘非常结实，能在绝大多数地形行进，车体和车窗也都做过强化，能在五十米远的距离上抵抗一般的步枪子弹。 双王坟距离较远，五人乘车颠簸了四个小时，大约晚上六点才到。之后又徒步走了两个小时， 眼前出现一片造型奇特的工地，根据情报，这就是胡栗等人藏身的位置。 “律师”望着眼前的工地，说：“这不就是个未完工的小庙吗？就把他藏在这儿了？” “情报上说是在这里，应该没错。”“垃圾佬”用带红外夜视功能的望远镜往前看了一阵，“欸，那个未完工的小庙里，还真有仨人。” “让我看看！”“律师”粗暴地夺过望远镜，朝远处望去，果然，在那工地深处，有三个人形的热源。而且这仨人还在活动。 “垃圾佬”问：“这仨人会不会是工地上的工人？” “律师”说：“不可能是工人。这工地是为了在双王坟建博物馆才开建的。但由于今年的新冠肺炎疫情，防控，这里已经停工，工人们都回家过年去了。那小庙形状的建筑，就是‘双王坟’的核心区域，差不多相当于供奉双王的祠堂，里面将来要摆双王的雕像。这大晚上的，就算还有工人，也是往工棚里住，谁特么往未完工的祠堂里钻啊。不觉得渗人么！” “甭管是谁，找人过去探探虚实不就行了？” “滚刀肉”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了赵赵的身上。 赵赵心想：早就知道你们都想让我去。不过我也无所谓，横竖今天晚上是冲钱来的。有本事你们分钱的时候别跟老子抢。 “滚刀肉”果然开口道：“这位小兄弟是新来的吧？我看你身手挺灵活的，要不然麻烦你过去看看？” 其他人也都赞成。 赵赵冷冷地说：“就知道有这么一出，反正今天我也做了准备。” 他把背包取下来，从里面取出一架小型无人机。 郑健招嘟囔道：“用无人机？怕晚上看不清楚吧？你为啥不自己过去看看？” “不是说有俩持枪警察么？胡栗自己估计也带了枪。我这要是大模大样过去，人家不把我打成筛子才怪。这无人机是我升级过的，带红外线夜视系统，除此之外，它上面有个机械爪，可以投掷小型物品。我让它带一枚我自己制作的燃烧弹，如果飞过去之后确认那里面有胡栗，我就直接让这东西用燃烧弹点火，把里面的人统统烧死，你们觉得怎么样？” 其他人都听到目瞪口呆：“就这么简单？我们还都带了枪，跑这么老远过来，结果你一架无人机、一枚燃烧弹就能解决？” 赵赵说：“这样不好么？” “垃圾佬”说：“好是挺好，也很方便，但你这所谓的燃烧弹，到底靠不靠谱？” 赵赵犹豫了一下，说：“靠谱，我用它烧死过人。” “滚刀肉”忽然插嘴道：“你说你用它烧死过人，该不会是前一阵子那个被烧死的女大学生吧？” 赵赵点了点头。 “是我干的。不过，当天晚上我只是想给她点儿颜色看看。那个小臭妞居然敢耍我，我咽不下这口气。那天我有表演，不能抽身，就用无人机带了一件魔术用的火焰道具，再用手机遥控无人机，一直飞到那臭小妞的学校后门。那丫头正好在那儿呆着，好像还在跟什么人发生争执，于是我就对准了她，把那枚燃烧弹丢了下去……本以为会点燃她的头发或者衣服，没想到她居然整个人都烧起来了，还烧得连骨头渣都不剩……这样也好，一点儿线索都留不下来，警察自然也查不到我的头上。” 其他四人听得面面相觑，“垃圾佬”忍不住说：“小兄弟，我们还以为你是新手，没想到你已经杀过人了……所以你才会那么急着出国，对吧？” “我出国是为了追求更高的生活水平，更高层次的个人舞台，跟那个没什么关系。反正有个神经病自己出去顶罪了，警察根本怀疑不到我的头上。” “好吧，既然你这无人机和燃烧弹都已经有过实战经验了，那就交给你吧。我们四个就在一边看着，要是你没成功，我们四个可就要出手了。” “放心。我不会失手。除非那建筑物里根本就没有胡栗。”赵赵一边说，一边放出了无人机。 无人机带着轻微的“嗡嗡”声，升空之后飞向那座建筑物。 赵赵打开屏幕，小心地操纵无人机飞进建筑物。 建筑物内没有光，只能借助红外线进行观察。在红外线设备的观测之下，建筑物内的一切一览无余。有两个人正蜷缩在地板上，似乎正在睡觉，还有一个人蹲在墙角里，仿佛很有心事。 那人身旁的电话忽然发出震动声。 那人接通电话之后，向电话另一头的人汇报情况：“知道了，队长，我们都会全力以赴，不会丢咱们刑警队的脸。” 这段声音也被无人机内的微型麦克风“听”到，并通过5g网络传递到赵赵那边。 赵赵冲“垃圾佬”等人说：“确认里面是刑警队的人。要不要放火？” “律师”果断地说：“放火吧，这回就全看你的了。” 赵赵操纵镜头变换角度，在屋内找了个堆有干草，比较容易引燃的位置，随后马上操纵无人机飞过去，并把自制的燃烧弹丢在了那堆干草上。 火势迅速开始蔓延。 赤红色的火焰一窜两米高，险些把无人机给卷进去。赵赵连忙启动无人机的“自动返航”模式。 外传 夜半幽灵（52） 火势迅速开始蔓延，将整个建筑物笼罩在其中。 “垃圾佬”和“律师”一直紧握着枪，如果有人从火场中跑出来，他们就会马上开枪，将其击杀。 但直到烈火燃烧了半个钟头，里面也没有人呼救，更没有人出来。 “三个大活人，就这样被那小子给干掉了？”两人同时望向赵赵，赵赵正在回收无人机。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这短短的几天之内，他已经完成了从“新人”向“老手”的跨越进阶。 而且，他发现自己的杀人手法比其他几位杀手要高级很多，这让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自信的感觉。 但其他同伴并不这么认为。 “滚刀肉”就颇不服气地说：“这就完了？里头的人已经死了？不行，我得等火势小一些了进去检查检查。如果人还没死，我就补上一枪。” 赵赵点头：“行啊，没问题。但我要跟你一起去。” “跟我一起？为啥？” “我怕里面的人明明已经被我烧死了，某些人还非要在死人身上补枪，号称是自己打死的。” “滚刀肉”的小算盘被赵赵识破，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哟，小菜鸟还来管老手了？你今天是第一次参与杀人吧？我怀疑你经验不足，杀人未必能杀得了，不行么？” “允许怀疑，但既然你要过去检查，我就得跟你一起去。另外，其他人也要一起去。大家一起互相做个见证。”赵赵忽然又把手里的无人机抬了起来，无人机的镜头对准了“滚刀肉”。 “这玩意可以拍下整个过程，如果你搞鬼，也会被拍下来。” “滚刀肉”瞪了他一眼：“你还担心我抢你的？！我都在黑市这么多年了，至于抢一个新人的？！” “这可说不好。”大概是因为底气足了，赵赵在他面前毫不示弱：“倚老卖老抢别人劳动成果的，我也见识了不止一例了。” “垃圾佬”和“律师”见这俩人要起冲突，赶紧过来调解：“大家先别自己窝里闹。里面到底怎么样，我们俩进去检查。如果赵赵真成功杀了里面的人，那么‘头红’肯定是他的，不过，凡是今晚参与的人，也都有赏金。如果他没能杀了，我们俩就把人都杀了，但我们俩不会要‘头红’，大家可以一起分了嘛。” 他俩这话说得很有水平。鉴于他们在黑市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身份也不低。倒也适合做见证人，其他人也都同意。 俩人进去了一趟，很快出来，说里面有三具人体残骸，应该是赵赵得手了。 除了“滚刀肉”之外，其他人纷纷向赵赵道喜，赵赵面露微笑：“等钱到手了，请大家‘搓’一顿。小弟我还算是新人，以后要请各位老大哥们多多关照。” 俨然一副很上道的样子。 黑市的交易员确认刺杀任务已经完成，通知那帮追杀胡栗的前黑帮分子迅速付清尾款。而在此之前，赵赵先收到了一条通知——是黑市给新人“处女杀”补贴的通知。不过，由于现在赵赵的银行账户不能使用（为了防止被警方盯上，赵赵的银行账户已停用），黑市为他准备的是现金，需要他本人在回去之后领取。 …… 而在另一方面，一架微声版的无人机正在他们头顶盘旋。 这架无人机上没有携带武器，却装备有声光电等多种探测装置，飞机距离地面约二十米，却能清楚地拍下“垃圾佬”和“律师”等人，并录下了这些人说话的内容。 图像与声音信息，都被传回到警队总部，由张一钊那台电脑进行处理。 刘水一直在旁边看着张一钊忙碌，当张一钊处理完一组信息之后，他问：“这些人都戴了口罩或面具，能搞定么？” 张一钊头也不抬地说：“虽说这些人都戴了口罩、面具之类，但体形、动作都带有其特征。数据库里已经有对应的人了。另外，这些人都曾经在老胡他们小区出没过，其中有四人参与了绑架小薇和伯母。” “马上出发，把这五个人都抓了！”张一钊摩拳擦掌。 “别急。山里都已经埋伏着咱们的人了。要是出击，当场就能把这五个人毙了。但咱们还要找到老胡的家人，不能着急。”刘水顿了顿，又说：“这回还得感谢唐宋明。要不是他，这个计划不至于这么完美。” 听到刘水这么夸唐宋明，张一钊的表情又有些不自然了。 这回的计划，是由众人讨论出来的，但主要的策划者，确实是唐宋明。 当得知魔术师赵赵神秘失踪之后，唐宋明就想到先去赵赵的家进行搜查。 在赵赵家找到了购买无人机的收据，除此之外，还有用于无人机改装的部件清单。 张一钊对电子产品比较了解，根据这些清单，他认为赵赵可以组装出一台具有“小型物品运输、投掷能力”的无人机。 “这无人机可以携带五公斤以内的物品飞行。这五公斤的载荷，除了可以加装摄像设备之外，还可以加装小型炸弹。” 唐宋明当时就问：“如果是小型燃烧弹呢？” “当然可以。如果是土制燃烧弹，最多也就能带一枚。” “一枚就够了。”唐宋明点了点头：“这么一来，最后一个有杀害周涟漪嫌疑的人也就找出来了。” 根据他的猜想，周涟漪当晚不辞而别，而且没有兑现对赵赵的承诺，激怒了赵赵。赵赵本人可以不离开表演现场，但却可以让无人机飞出去跟踪周涟漪，无人机上携带了小型自制燃烧弹，当追上周涟漪之时，投下燃烧弹，导致周涟漪全身起火。赵赵原本的目的可能并不是要烧死周涟漪，但他不知道此时的周涟漪身上已经有了“野火”，当自制燃烧弹在周涟漪身上点燃时，火焰使得“野火”也烧了起来，并最终导致周涟漪死亡。 案发当晚的情况可谓一环紧套一环，如果当晚袭击周涟漪的人有一个不在现场，那么周涟漪也不可能死亡。但偏巧那些人都去了，而他们先后对周涟漪的出手，使得她的死亡成为必然，甚至连尸体都无法留下。 外传 夜半幽灵（53） 胡栗的两名家人目前还没消息。但刘水在黑市里安排的线人发来消息：“黑市里来了几个陌生客人，他们出了高价，要买胡栗的命，除此之外，还要绑架他的两名家人。” 对此，刘水分析道：“那帮人主要是冲着胡哥来的，伯母和小薇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但时间不能拖太长，一旦拖长，对方肯定会以胡栗的家人来要挟胡栗，甚至逼他出来或直接自杀。” 唐宋明说：“既然这样，我们不如来个将计就计。” “怎么个将计就计？” “刘队您原本是怎么打算的？把胡哥先藏起来，不跟外界接触吗？” “是有这个打算。” “现在胡哥的亲人被绑架了，胡哥他肯定不会安安稳稳地被您保护，我们不如通过黑市的线人放出风去，就给他们一个假信息，说胡哥现在确实被我们保护起来了，但地点是在郊区某个人迹罕至的位置，这样就把人引了出来，他们肯定要杀胡哥，我们就给他们制造一次假死，让他们误认为自己杀了胡哥，这样伯母和小薇的命就能保住了。” 有人提出异议：“就算能保住，也只是暂时的吧？万一那帮人觉得身边带着人质不方便，直接把她们俩遗弃在某个没人去的地方……” 张一钊插嘴道：“其实，要找的话，倒也不难，只是需要投入成本和时间。” 刘水问：“你有什么办法？” 张一钊答道：“胡哥为伯母准备了心脏异常报警装置，这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无线电信号发射装置，当伯母的心脏出现异常时，自动发出无线电信号，由胡哥的手机接收。” 唐宋明在旁边提醒道：“这种信号会不会就是手机通讯所使用的频段？要不然也不会由手机来接收吧？” 张一钊一拍大腿：“对啊！好像以前听说过这种设计，我去找胡哥问一下那台报警装置的型号。如果真的是利用手机通讯频段来发信号的，或许可以利用定位手机位置的仪器来定位它的位置。” 他从胡栗那里问出了装置的型号，联系生产厂家核实了一下，果然是利用手机通讯频段来报警的装置。 “根据胡哥的描述，那东西每隔一段时间还会自动发送短信，通知老太太的心脏状况。我来设法定位那台装置。” 寻找老太太和小薇的任务，就交到了张一钊的身上。 黑市里的线人依照刘水的指示，散出了假情报。 很快，黑市里的人就上了套，大概是由于想赶在过年前赶紧把这单“生意”做成，因此也根本没对情报加以甄别，就直接当真的情报，送到了“律师”等五个人的手里。 那五个人也果然依着这条假情报，到市郊双王坟去找胡栗了。 双王坟附近，刘水已经做了布置。那附近的山野里，埋伏了大约二十名警员。所有警员都配备了防弹衣和警枪，此外还有三人携带警用冲锋枪和防暴盾牌。 当“律师”等五人离开国道，进入山野之后，就已经被负责放哨的警员发现。刘水得到消息，通知所有人先保持隐蔽，他让张一钊先派无人机过去探探虚实。 张一钊的无人机被他改造过，跟赵赵所用的完全不是 一个档次。当它从赵赵等人头顶飞过时，那五个人根本就不知道头顶上还有只监视他们的“眼睛”。 为了让这场“戏”显得更加逼真一些，刘水请了相关技术人员，在那个房子里安放了三具假人。 这些假人都堪称军用级别的假目标。它们可以模拟人体的体温，采用内置的电热装置，将表面温度维持在三十七度左右。除此之外，它们还可以每隔几分钟，就轻轻摇晃几下，偶尔还可以发出几声呼噜声，给人的感觉就更像是活人了。 当“垃圾佬”等人用红外线望远镜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就错把这三具假人当成了真人。 后来赵赵亲自驾驶无人机，钻进建筑物放火，镜头虽然也扫过那三个假人，但却依然没有识破。 之后，等赵赵用无人机纵火之后，“律师”和“垃圾佬”进入还在冒烟的建筑物搜寻尸体，居然也没认出那是假人，足以看出技术人员的水平过硬。 为了不打草惊蛇，直到那五个人离开之前，刘水都没下令抓捕。 张一钊对此不解：“为什么不趁这机会把那五个人干掉或抓起来呢？他们都是坏人啊，胡哥的家人也是被他们抓走的。” 刘水叹气道：“我知道，正因为是这样，我才不敢轻易下令。你那边找到信号发出的地址了么？” “还在用仪器进行定位。不过那东西不比手机，信号本来就弱一些，再加上不是时常保持通讯状态，想定位可就更难了。” “你那边什么时候找到老太太和小薇，我这边什么时候下令动手。一切都靠你了。” “垃圾佬”等五人得手之后，就按原路返回。在半路上，五人各自收到了“钱已备好”的提示短信。看来对方终于把尾款给付清了。 但对方給的尾款都是现金，这就要求五人再去一趟之前的“会面地点”。 他们乘坐的越野车开往江城区，而后面则跟着几辆载有警方人员的车辆。这些车上都没有警方的标识。它们轮流打头阵，避免被那五人识破。 在越野车上，“滚刀肉”始终盯着赵赵，赵赵被看得心里发毛，索性主动问：“你想干啥，想找茬儿么？” “滚刀肉”嘿嘿冷笑：“小子，别这么嚣张。钱还没完全到手吧？等到手了之后再说。” 在车上的众人谁都听得出他话中有话，但具体什么意思，谁也猜不出。 “律师”说：“大家都是组织里的人了，彼此之间别那么多矛盾。没准儿哪天还要一起出来做事。又不是竞争关系，别搞得那么僵。” “滚刀肉”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窗外。 窗外，有辆面包车正在悄悄接近。 外传 夜半幽灵（54） 五人乘车来到废弃工厂，黑帮分子早已等在那里，他们面前还放着一只提箱。虽说对他们而言，胡栗已死，血海深仇已经报了，但没有一个人脸上带笑，相反，都是苦着脸。 复仇也未必是快乐的事，尤其是买凶杀人，代价显得尤其复仇。这帮人为了杀胡栗，付出的可能是此生的大部分积蓄。而他们现在都是警方通缉的在逃人员，想搞到钱没那么容易。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两名黑市的“中介人”。 “律师”大模大样地上前，问道：“你们把钱带来了么？” 其中一人打开提箱，提箱里面装的都是旧钞票。 “都已经码好了，十万元一扎。你们点一点吧。” 他把箱子往前一推，“律师”顺手接住，交给“中介人”清点。 那两人拿出验钞机和点钞机，花了好一阵子，才把箱子里的钱清点完。 为了应对警察，黑市里的人都没有自己的银行户头，现金（尤其是旧钞票）对他们而言非常重要。除此之外，就是黄金等贵重物品。 “律师”和“垃圾佬”领了钱之后先后离开，接下来是郑健招。 郑健招领了钱之后，故意从赵赵身旁经过，并低声提醒道：“你小心点儿，那个‘滚刀肉’可能要对你下手。” 赵赵冷笑：“没事，我早就有准备。” 从黑市领来的武器和车都交给“中介人”。在拿了钱之后，所有人都离开，废弃工厂里只剩下赵赵和“滚刀肉”。 赵赵手里拎着自己的外套——拿到的钱实在太多，口袋里放不下，干脆解开外套，把所有的钱都包在里面。 黑市的“中介人”把“补贴”和上次绑架胡栗家人的钱也给他带来了，因此钱要比在场任何人都要多。 与他相比，“滚刀肉”手里只有薄薄的一叠，两者相差悬殊。 “滚刀肉”慢吞吞地跟在赵赵的身后，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他估摸着其他人都已经走远了，就慢慢地把手伸向口袋。 眼前的赵赵似乎毫无防备，一手紧抓着包钱的外套，另一只手端着手机，似乎在随意浏览什么东西。 “滚刀肉”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对准赵赵的后背刺了过去。 赵赵恍若未觉。但当匕首快要刺到他后背的时候，赵赵忽然往侧面一跳，与此同时，按了一下手机屏幕。 “滚刀肉”一下刺了个空，他险些刹不住身子，好不容易站稳，头顶上忽然传来低沉的嗡嗡声，紧接着，伴随着“砰”的一声脆响，炽热的感觉猛地降临，由头到肩，继而把他整个上半身都包裹在其中。 “滚刀肉”惨嚎了起来，他浑身的衣服冒出滚滚浓烟，皮肤几乎被烫熟。他赶紧扯下衣服，那股灼烫感才渐渐消失。 赵赵上前一脚踢飞他手中的匕首：“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他一直感觉“滚刀肉”打算对自己不利，在郑健招提醒他之前，他就已经把无人机撒了出去，只不过，他这次没让无人机携带自制燃烧弹，而是带了表演魔术时使用的魔术道具“火种”。“火种”可以在碰触物体之后炸开，产生大量火花。这些火花在平时的魔术舞台上显得非常酷炫，但接触人体之后，会产生持续的灼烫感。 当“滚刀肉”从背后向他靠拢过来的时候，他其实一直在利用无人机的镜头观察其行为，直到对方突然掏出匕首，从背后刺杀自己，他才突然闪开，并利用无人机投下“火种”。 虽然身上的火花都已经被扑灭，但“滚刀肉”身上被烫出了一片片的红痕，着实触目惊心。 此时的他已经丧失了战斗能力，而且，他还因为担心赵赵对他继续使用那种“从天而降的火”而感到恐惧。当赵赵望着他的时候，他只想往墙角里缩。 找找觉得好笑——这小子刚才的威风哪儿去了？堂堂黑市杀手，居然也会被吓成这个草鸡样…… “求……求你放过我……”“滚刀肉”伏地哀求道：“我把我的钱都给你，只要你别杀我就行。” 赵赵本来想一走了之，但转念一想，这小子自愿把自己的钱交出来，干嘛不要？ “滚刀肉”从口袋里把钱掏出来放在地上：“所有的都在这儿了，求求您放过我……” 赵赵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钱我就收下了，就当是给了你个教训。” 他伸手去捡钱，可手还没碰到钱，脑后忽然响起了一阵劲风，紧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等他醒来时，脑子里依然浑浑噩噩，眼前有一小片血迹，似乎是从自己的脑袋上流下来的。 后脑勺依然剧痛无比。 他强撑着爬起来，发现自己的钱、手表都已经不见了，手机和无人机被丢在一旁，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自己被“黑吃黑”了。赵赵心里又是窝火，又是后悔，早知道会有第二波对自己下手的，当初就应该跟那些黑市的“中介人”一起离开，没人敢袭击他们。 他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废弃工厂，正好看到一辆车向远处逝去，车上似乎有“滚刀肉”，还有另外两个人。 他满腹怨毒地记下了车牌号，准备将来去找“滚刀肉”等人报仇。 他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黑市给他安排的住处，马上联系黑市的人，把自己遇袭地经过讲了一遍。黑市里的人却不相信：“‘滚刀肉’也算是黑市里的老杀手了，怎么会干这种欺负新人的事，我们需要核实。” 赵赵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了不耐烦与搪塞。他总算明白了，如果在正常的世界里，有警察与法律维持着秩序，而在这个黑帮的世界里，暴力代表一切。谁更强，谁就有资格说话。“滚刀肉”他们虽然靠卑鄙的手段从他这里抢走了钱，但因为他是黑市里的“老杀手”，黑市里不会把他怎么样。现在“滚刀肉”可能已经拿着他的钱出去挥霍了。 外传 夜半幽灵（55） 赵赵越想越气，他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一个大胆的复仇计划在他心里生了起来。 “我想向黑市购买一份情报。” “咦？什么情报？” “‘滚刀肉’那小子的地址。” 对方警觉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赵赵捂着还在渗血的伤口，恶狠狠地说：“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可以出现金，你们可以直接出价，派人来取。” 对方沉吟了片刻，说：“好，情报价值三万块。你出得起吗？” 这开价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但急于复仇的赵赵不再考虑其他选择。 “成交！” 对方的态度立刻好了起来：“ok！情报过会儿会有人送过去，到时候请把费用结清。” 没过多久，就有人上门，把一张写有地址的信纸塞给赵赵。这份情报看上去如此“轻盈”，但价格却不低，足足花了赵赵三万块。 赵赵拿到了地址之后，就开始准备。他从自己的行李袋里找出各种瓶瓶罐罐，制作以前进行魔术表演时所用的“小玩意”。 他把东西收拾好，又去街上找了家玩具店，随便买了个能有手机遥控的小型无人机。 接下来，他乘坐出租车赶往情报中给出的地址。 石化三区家属院，六栋701。 此时已近黄昏，夜色渐浓，小区里都是刚下班回家的人。赵赵不动声色地混在那些人中间进了小区，门口的警卫也没注意到他。 赵赵先用无人机做了一下侦查，701有人，而且里面很热闹，透过窗子，能看到有两三个人影在房间内活动，窗前有餐桌，上面摆满了各种酒瓶，还有一盘盘山珍海味。 赵赵怒从心起：这是拿自己的血汗钱大吃大喝啊！ 他收回无人机，悄悄地上了楼。 701的门是防盗门，他掏出一支装有蓝色液体的瓶子，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进门锁钥匙孔里。 之后，他点燃一根火柴，塞进钥匙孔，然后扭头飞速跑下楼。 钥匙孔里爆出一簇耀眼的蓝色火花。 瞬间产生的高温将门锁破坏，半扇防盗门都开始扭曲变形。又过了一阵，门像是橡皮泥一样，变形，在地上变成一摊烂泥一样的东西。 屋内的人似乎觉察到有问题，赶紧过来查看，但那扇变形的门把他们吓了一跳。大门融化产生了呛人的浓烟，把他们弄得眼泪汪汪，咳嗽不止。仨人都往外跑，想离开那里。 赵赵趁机冲上楼去，他戴着口罩和风镜，刚一冲到门口，就把手里的一支管子丢了过去。 那管子直接落到其中一人的身上，瞬间炸出火焰，把那人的头发都给点燃了。 那人惨嚎着倒地，另外两人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往屋里跑。 赵赵不慌不忙地追了进去，又丢出一支管子，又有一人倒下。 最后，只剩下了“滚刀肉”。 此时的“滚刀肉”满脸通红，也不知是酒精的效果，还是被烟给熏得。 他看到对方径直超自己冲来，吓得赶紧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威吓地吼道：“别过来！再过来就跟你拼命！” 赵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又抛出一支管子。 “救命！” “滚刀肉”吓得赶紧用手去挡，结果管子破裂，里面的东西飞溅出来，溅了他一身。 带有强烈刺激性味道的液体开始腐蚀他的皮肤。他全身都开始冒烟。赵赵抛出一根点燃的火柴，把这人整个用火焰包住。 他根本就没给对方求饶的机会。 屋里的三个人都在烈火中挣扎着，赵赵翻箱倒柜，总算从屋里找出一兜子现金，此外还有被抢走的手表等物。 他在离开之前，又在屋里放了一把火。这次直接点燃了屋内都木质地板和家具，这下屋里的人再也跑不掉了。 此地不宜久留，一来火势蔓延很快，可能很快就会点燃整个屋子。二来楼里的住户可能已经报警，警察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赶到。 他又在屋里扔了几件点火的东西，然后快步下楼离开。 报仇的快感终于有了。 他总算感到一阵轻松。 然而，没过多久，黑市里的电话就到了。 给他打电话的正是“律师”。“律师”劈头就问：“‘滚刀肉’家里的火是不是跟你关？” 由于还不能确认是赵赵放的火，所以“律师”只问是不是和他有关。 “是我干的。”赵赵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律师”显得颇为恼火。 “为什么不能？之前这小子对我下手，找人暗中偷袭我，还把我给打伤了，抢走了我的辛苦钱。那个时候，黑市没有能帮上我的忙，更早一些的时候，你们亲眼目睹‘滚刀肉’要做出对我不利的事，你们本来可以提前警告那小子，让他别对我下手的。可是你们没有，那就更怪不得我了。” “律师”听得哑口无言。当时他确实是看出来了，但因为不想多管闲事而没有出手。“滚刀肉”在黑市并不是什么好角色，之前也确实有对黑市新人下手的记录。“律师”等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回要不是因为时近年根，黑市里除了“滚刀肉”找不到别人，他不想与此人为伍。 想到这里，“律师”叹了口气，他还是打算说服对方：“你先跟我回去一趟。现在你犯了黑市里最严格的一条禁令——不许杀掉自家兄弟。‘滚刀肉’他们就算再想对你不利，也没用杀死你。就是因为他知道这条禁令……” “哟，那我该怎么办？回去跟他道个谢？给他发面锦旗，感谢他不杀之恩？”赵赵的口起越来越显得尖刻，“你们黑市里就是这么处理内部矛盾的？也难怪连‘滚刀肉’那种败类都能留到先在。你们自己定下的条条框框，其实对弱者没什么还出，甚至还可以保证强者的利益。在这种体系里，公平与公正是很难维系下去的。否则，像‘滚刀肉’那种家伙，会一如既往地继续欺负新人 。” “你这小毛头是要教我们大人做事？”“律师”使劲把火气往下压了压。“你最好乖乖和我回去一趟。否则，后面的事，我们可就爱莫能助了。” 赵赵听他话中有话，便问：“是有什么人要来对付我们？” “不是我们，而是你！”“律师”的口气里带着森然之意：“现在有几辆车已经赶到了你所居住的小区，不出十秒钟，你就会成为瓮中之鳖。你如果想活下去，就乖乖听我的话！” 外传 夜半幽灵（56） 还没等“律师”说完，赵赵就挂断了电话。 对于“律师”的话，赵赵已经不再相信——由于“滚刀肉”的缘故，他已经不再相信黑市中的任何一个人。 他匆匆往周围一看，也没有看到有车过来。由于楼上有火情，楼内的人正在惊慌失措地往外跑，其他楼里的人纷纷出来看热闹。 估计再过一会儿，消防车会先到，来救火的人会把现场搞得乱七八糟，高压水龙头会冲掉自己在现场留下的足迹……没有人会知道自己来过这里。 他对自己有充足的信心。 出了小区之后，他迅速解下头上的风镜，换上一副无边框眼镜，套上滑雪帽，又掏出一条围巾，将自己的大半边脸都给遮上。 原本沾了些烟尘的外套，被他直接解了下来，里跟外翻了个儿，由于是晚上，别人就算瞅见，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现在的他，跟刚才相比简直变了个样子。 而那些取回来的钱，被他用黑色垃圾袋装了起来，大模大样地拎在手上。 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像个刚从自己家跑出来遛弯，顺带要扔垃圾的人。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从他身边走过，有男有女，都穿着便装，看上去就像是刚从某个酒局出来，正要商量着去ktv。 赵赵敏感地避开了这些人。他打算走到这条街的尽头，然后喊辆出租车离开。 忽然有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哥，借个火。” “抱歉，没有。” 赵赵低着头，没有转身。他不想跟任何人发生纠葛，便加快了速度。 那人不依不饶地跟着他：“火都没有？那无人机有没有？” 赵赵心中一凛。他忽然伸手入怀，想掏自卫用的东西。 但对方的速度比他要快的多，直接扳住了他的手肘，随后往下一压。 赵赵觉得有一股惊人的力量在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手肘，平时以灵活、矫健而自豪的自己完全不是其对手。 他只得放弃与对方硬碰硬的打算，打算强行逃走。 他忽然飞起一脚，正踢在那人的小腹上。那人痛苦地弯下了腰。赵赵从那人手中挣脱，加速向远处跑去。 “不许动！”旁边又有人厉声大喝。 刚才从他身边走过的男男女女，不知不觉间站到了不同的方向，从不同的方向堵住了他的去路。 “靠！要包围我？！没那么容易！” 现在的赵赵已经变得无所顾忌，他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件形似纸飞机的东西，向堵在街口的一个人丢了过去。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站在那人旁边的女子似乎已经知道他身上有不少鬼门道，纸飞机还没沾上，她就敏捷地把那人躲开。 纸飞机在半空中忽然炸开，分成三四个火球，那女子身上被一个火球擦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立刻被烧出一个窟窿，火苗开始在她衣服上蔓延。 那女子吓得尖叫，但好在她拽开的那人总算反应过来，及时把外衣扯开，扔在了地上。 那诡异的火苗很快把整件衣服烧成了黑灰。 那女子怒视赵赵：“拒捕是吧？你们几个别拦我，我要让这混蛋吃点儿苦头！” 是警察？！赵赵心里更慌，他完全没想到警察会这么快找上自己。 其实，这些警察并不是来找他的，而是来找“滚刀肉”的。 张一钊用无人机跟踪“律师”等人，一直跟到了废弃工厂。 但由于“交钱”地点是在某间厂房的深处，无人机进出不便，未能拍下全程。 但那些人收钱之后从厂房里出来，都被无人机拍了下来。 几乎每一个从那儿出来的人，在离开废弃工厂之后，身后都跟了一个或多个便衣警察。 这些便衣跟踪的技术都不错，但他们漏掉了一个人——最后葱厂房里出来的赵赵。 由于赵赵在出来的途中被“滚刀肉”的同伙击晕，过了很久都没出来，便衣们完全不知道后面还有一个人。就连张一钊也不知道——厂房内一共去了多少人，有多少是乘车离开的，有多少是与别人一起走的，都是很难确定的。他也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个。 “滚刀肉”一伙人的行踪最容易确定，便衣们乘车跟踪，一直跟到他居住的小区楼下，并确认了房间号。 但为了不惊动其他人，刘水一直没下令抓捕，他认为要等所有人的地址都确认了之后，再同时展开行动，把所有人都一网打尽。 此时又出了个问题——跟踪“律师”、“垃圾佬”、郑健招，以及那两个黑市“中介人”的便衣，在路上都不约而同地发生了意外，有的是乘坐的汽车忽然爆胎，有的是忽然遇上了碰瓷的行人，有的是跟其他车辆发生了碰撞……跟踪“律师”的人倒是一直挺顺利，但是在进城之后，三转五折，居然跟丢了目标…… 刘水下意识地感觉到，对方已经有所警觉，现有的几名还能跟得住的可能是剩下的唯一线索，于是他命令直接开始抓捕。 但就在他下令的前一瞬，负责跟踪“滚刀肉”等人，并在小区内一直蹲守的便衣，发现“滚刀肉”家所在的楼层正在冒烟。 他们赶紧往楼上冲，无奈此时火灾一起，大量住户抢着往外跑，无论电梯还是楼梯，都几乎爆满。等他们上了楼，只见“滚刀肉”家浓烟滚滚，已经被火焰占据。在火与烟中，依稀可以看到屋内地板上躺着几具蜷缩的人体，有两人似乎还在动。 便衣们把还活着的人抢救了出来，并赶紧救火。 被他们抢救出来的人，正是“滚刀肉”的两名同伴，这俩人结结巴巴地说，是有个戴着风镜、穿黑风衣的人把他们伤成这样的。 便衣们得到消息后，立刻把这两人所描述的外形特征发给总部，刘水让技术人员查附近路口的监控录像，迅速捕捉到了赵赵的行踪。 比较搞笑的是，虽然赵赵觉得自己改变了装束，但监控录像里把他“变装”的那一幕也给拍了下来。他这通折腾，等于做了无用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外传 夜半幽灵（57） 根据软件分析，监控录像中出现的人，其体态、动作、步幅等，均与目前“神秘失踪”的魔术师赵赵非常接近，两者几乎可以划上等号。 当赵赵还以为自己可以安然无恙地从这儿逃走的时候，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在附近的街区铺开。 负责本次抓捕行动的，是周金城。 周金城虽然为人鲁莽、保守，但指挥这种需要多路人马联合作战的行动，他倒是驾轻就熟。在通过道路上的监控系统发现赵赵之后，他就让人在附近多个路口上等候，并请路过的行人绕路而行。待对方出现，便从多个路口同时靠拢。 赵赵为人虽然机警，但跟警察正面较量，还是缺少经验。前方路上的行人突然减少，如果换成是“律师”或者“垃圾佬”恐怕早就瞧出不对劲了，但他却依然往前走，浑不知大网已然在收紧。 迎面走过去的那队人，就是负责抓捕他的警员们，除了周金城之外，还有江城区分局的几位警员。 当然还少不了徐家颖。 刘水原本不想让徐家颖参与今晚的行动，但一来经不住她软磨硬泡，二来尽头出动的人手较多，手头的人都不够用了，只能让她也凑个数。 刘水事先也叮嘱过了：“别惹事，好好听老周的。今晚可是大阵仗，逮住人了，就离结案又近了一步。离击败黑市又近了一步。” “明白，我今晚一定老老实实的。” 徐家颖跟着周金城朝赵赵迎面走过去。她跟那几名警员说说笑笑，根本没露出什么马脚。 但眼瞅着赵赵跟没事人一样要走出这条街了，周金城就打了个手势，众人分散开朝赵赵围了过去。一名警员走过去拍赵赵肩膀，顺势抓住他的胳膊肘，但被对方反击。赵赵掏出魔术道具袭击守在路口的人，那人正是唐宋明，结果唐宋明被徐家颖及时拉开，没有受伤，徐家颖身上的衣服却被烧坏。 徐家颖虽然没受伤，但却非常心疼——那件被烧坏的衣服，是她去相亲那天，在万达买到的新衣服，刚穿了没几次，就被赵赵给烧毁了，她这气儿真是不打一处来。于是，事先跟刘水商量的事情也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现在只想着亲手教训对方一顿。 周金城赶紧把她摁住：“别冲动。这小子身上没准儿还带了其他东西，还是让其他人试试吧。” “让谁试？干脆掏枪打断这小子的腿算了。” “没准儿会误伤人啊。交给一个不会误伤人的家伙吧。” 他朝唐宋明打了个手势，唐宋明会意，朝赵赵缓缓逼近。 他准备同催眠术对付赵赵。 赵赵见有人朝自己走过来，心想反正今晚未必能逃出警察的包围，干脆拼个鱼死网破。他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圆球。 刚才用掉的纸飞机，是魔术“神火飞鸦”的魔术道具，这回的道具威力更大一些。除此之外，嗨可以在现场制造大量烟雾，运气好的话，他就可以借助烟雾脱身了。 但他还不知道，在不远处的楼上，已经有一个人将枪口对准了他。 那人所持有的枪非常奇怪，枪身修长，枪管粗大，枪口处安装有外形突兀的制退器。 那人戴着耳机，眼睛紧贴在配有红外夜视功能的瞄准器上。 耳机里传来声音：“锁定了吗？” 那人答道：“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射击。” 耳机里的声音显得有些犹豫：“再等等，我们看看还有没有机会。那小子的手里好像还有其他东西。” 赵赵忽然丢出了手里的圆球，那圆球在徐家颖等人面前居然炸开，激射出无数灿烂的火星，除此之外，大量黑烟喷薄而出，在街上形成了一道烟雾之墙。 赵赵借着烟雾快步跑向街角的下水道，他掀开井盖，准备跳下去。 警察们虽然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但下水道这种地方他们不一定会安排人。从这里逃跑，相对要安全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从附近的楼上泼了下来，正好泼了他一身。 赵赵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己忽然被什么脏兮兮的东西裹了一身，那东西还有浓重的化学品味道。 他的脸色忽然变了，他想到那是什么东西了。 在旁边的大楼顶上，“律师”慢慢地收起瓶子。“最后一瓶，送你上路。” 他掏出手机，说：“动手吧。” 远方楼上手持奇怪步枪的男人收到了这条指令，迅速扣动了扳机。 14.5毫米口径的重型枪械，发出的枪声几近于爆炸。即便装了枪口制退器，但巨大的后坐力依然把射手顶得肩膀生痛。 他呲牙咧嘴地说：“这东西的后坐力也太大了，你们能不能帮我研究一个能降低后坐力的装置？” “别废话，快走吧，警察很快会来找咱们。” 男人默默地收起枪和耳机，远远地望向赵赵的方向。 “其实，咱俩也没仇没怨，不过，你不该烧坏她的衣服。” 在枪响之后，赵赵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直接跌入了下水道井口。 击中他的东西点燃了他身上带着怪味的液体，火焰迅速吞没了他的全身。 井口内传出他凄惨的嚎叫。 周金城三步两步跑到井口，被里面的情景吓得不轻。 “快……快来救人！拿灭火器过来！” 徐家颖却望向楼顶和枪声传来的方向。 “楼上曾经有人泼东西下来，好像是油一类的东西，另外，那个方向好像有人开枪。我申请带两个人去找枪声的来源，另外，楼上也要有人去查。” 周金成派人跟她一起去查。 “律师”并没有束手待毙，他从楼顶跑到大楼另一侧，并从那里利用滑索滑到了隔壁大楼的楼顶，“垃圾佬”在那里等着接应他。给他递上一身清洁工的衣服。 两人一边换衣服，一边乘电梯下楼，到底层时，上了一辆标有“环卫”字样的车。 两人乘车离开时，徐家颖刚刚登上之前那座楼的楼顶。 环卫车在另一个街口接上了已经用帆布把枪包好，一路狂奔而来的男人，随后扬长而去，直接出城。 在出城的路上，“律师”问男人：“你不是已经回家过年了么？为什么还要回来干这一票？” 男人笑了笑：“这个嘛……我想再见一见我的相亲对象。” 他手里把玩着一件小东西。 外传 夜半幽灵（58） 赵赵当着众人的面被烧死，对于烧死他的人，警队里已经开始追查。 这一忙，就忙到了除夕当天。 第二天就该大年初一了，刘水安排众人回家休息，过年假，他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 他面前的墙上，挂着所有已经落网，或是在被捕时意外死亡者的照片。 刘水望着这些照片，喃喃自语道：“还少一个人……说什么也要把你抓到！” …… 单位里的人三三两两地出来，或趁着超市还没关门，赶紧去抢购年货，或趁着天还没黑，马上回去和老婆孩子团聚，准备包饺子…… 张一钊提了一包精挑细选来的点心，兴冲冲来找徐家颖，却发现徐家颖的位子早就空了…… 腊月里的风着实寒冷，唐宋明把自己的大衣披在了徐家颖的身上。 徐家颖不住抱怨：“你是不是很少换衣服？这大衣里汗味这么重……” 唐宋明只得陪笑：“很少买新衣服，改天我专门在办公室放件新衣服好了。” “欸？干嘛还专门放一件？” 唐宋明用开玩笑的口气说：“看你这办事风格，没准儿三天两头就得搞破一件衣服，我特意在办公室放一件，准备给你应急用……” “好小子！是特意奚落我呀！”徐家颖作势要打，唐宋明连忙摆手：“别打别打，你看咱们走到哪儿了。” 这里是女装批发城的旧址，一片废弃的大楼。 这里紧挨着服装学院的后门，那天晚上，就是有人从这里射出了一枪，子弹穿墙之后打中了周涟漪，并引发她身上起火，最终死于非命。 唐宋明说：“反正也是来了，不如在这儿做点跟工作相关的事吧。” “工作？好不容易休息了你还想着工作？！”徐家颖简直莫名其妙。但她看唐宋明一脸认真的表情，也不忍心打消他的积极性，就任由他朝那边走去。 唐宋明检查了一下入口处的痕迹：“那人，有辆车……但当天来这里的车，可能不只一辆。” 徐家颖听了觉得糊涂——胡栗之前来这里检查过，说发现了一辆车的痕迹……只有一辆车而已啊。 唐宋明指着门口说：“相对于正常的隧道入口来说，这门口很窄，需要体积小一些，且具备一定越野性能的车才能进入。应该是类似铃木‘吉姆尼’一类的小型越野车吧。第一辆车进入之后，第二辆车跟着进入，几乎是轧着第一辆车的轮胎印进去的，因此看上去像是只有一辆车进入。除非仔细看才能看出问题。” 徐家颖不解：“来这么多人干嘛？” “那天晚上应该是有一场特殊的‘试枪’。不但有枪的拥有者，还有其他人。” “来那么多人干嘛？” “不知道。或许只是为了看看枪的威力，或许是……”唐宋明在一根立柱前停了下来，那根立柱上沾有一点儿若紫若兰的颜色，像是油漆。 “其中一辆车的司机比较毛躁，车开得很狂野，在经过这根立柱时，没能及时避开，导致车身与立柱发生了剐蹭，被蹭下了一点儿油漆。”唐宋明小心地捡起了那一点儿油漆，说：“我们可以借助这点儿油漆，找到那天晚上来这里的人。” “就这么点儿油漆，就能找到么？” “铃木‘吉姆尼’是一种不大常见的车，它虽然是越野车，但个头小巧，车门又少，又是全进口，价格也不低，买这车的钱足够买辆丰田的rav4，或是个头更大一点儿的国产车，本地人比较喜欢大块头的越野车，所以用这车的人……” 唐宋明的神思恍惚起来，仿佛又进入了某种“神游”的状态。 “应该是个年轻人，而且很有可能是男人。他比较有个性，卓尔不群，喜欢运动，喜欢去野外生活。他先在应该是单身。” 徐家颖正要问他是从哪里看出这么多东西的，但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一阵震动。 她掏出手机一看，又是老妈打来的，她无奈地接了电话，老妈的声音传了出来：“你的相亲对象想再约你见面。” 徐家颖简直想翻白眼，她硬着头皮回了句：“妈，我正在办案，没空见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正在处于“神游”状态的唐宋明却忽然冒出一句：“再不嫁就嫁不出去了。” 徐家颖非常生气，过去拍了他一巴掌：“你瞎说什么呢？！” 唐宋明一下子从“神游”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但满脸都是懵逼的表情：“啥？你说啥？我刚才说话了吗？” “你自己刚才说的话你都不记得？！”徐家颖气得直跺脚，她觉得唐宋明在装糊涂。 “不不不……我真不记得自己刚才说过什么。”唐宋明一阵慌乱，他在“神游”状态下简直是“物我两忘”，什么都感觉不到，除非被别人强行打断。 “哼，我才不信！”徐家颖气呼呼地转身要走，唐宋明赶紧上前赔不是。 张一钊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他看着徐唐两人，心情忽然变得有些低落。 唐宋明和徐佳颖打电话把新的发现告诉了刘水。 刘水显得比较高兴，这个新发现能补齐最后一环，如果能找到这辆车的主人，也就意味着能找到那个使用17.5毫米口径步枪的人。 “若紫若兰颜色的铃木‘吉姆尼’越野车？这好办，我这就让人去查。不过，你们是从哪儿查到这条线索的？” 徐家颖把经过告诉了他。 刘水一怔：“你们没看到张一钊么？他说要到那边去看看，复原那晚上射击的弹道。” “咦？没看见啊。” 徐家颖迷惑地望向门口，但张一钊早已经离开了。 …… 新年过后，徐家颖被老妈逼得再去见那个相亲对象。 她本来想躲着不见，但老妈告诉她，那人手里拿着一件属于她的东西。 “像是个小饰品，你那天丢在咖啡厅了，那人就帮你捡了回来。” 徐家颖这才想起来，自己有一件随身的小饰品，在相亲那天意外丢失了。她本来还以为是丢在了路上，没想到是被那人给捡到了。 外传 夜半幽灵（59） 又是在万达广场，又是在咖啡厅。 徐家颖在包间里坐立不安，虽说只是为了和人家正式见一面，拿走自己的饰品，但她还是很不情愿。 服务生来了几次，问她要点什么。她不好意思什么都不点，就要了一杯最便宜的白水。 约定的时间刚到，一位健硕的男士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微笑着向徐家颖打招呼：“您好，我们又见面了。” 徐家颖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她回忆了一下，这人应该是自己上次来这儿的时候，半途离开时撞上的人。 男士大大方方地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正式介绍一下，我姓萧，萧夜明。”他把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又是过名字里带‘明’字的。”徐家颖心里嘀咕了一句，拿过名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收藏家，鉴别师”。 “您专门收藏哪方面的东西？” “古代武器，比如中东地区的波斯弯刀，日本战国时期的斩马刀，中国古代的青铜戈……” “这些东西您都收藏了？”徐佳颖暗暗吃惊，她知道这些东西都价值不菲。而眼前这人看上去似乎没那么富有。他的风衣甚至还是半旧的，靴子上还带有经年的磨损痕迹，一般的富豪是很少穿这种“行头”出来的，更不用说相亲这种重要场合了。 萧夜明点了点头：“刚才说过的，在我的家里都有。我自己名下还有一个博物馆，就在明城路。” 徐佳颖依稀记得名城路确实有个博物馆，但一直没有去过。那博物馆的馆长好像确实姓萧。 她大大咧咧地说：“我叫徐家颖，在市刑警大队工作。好了，自我介绍结束，咱们该进入正题了。” “哦？”对方的兴致来了，“我们需要互相介绍家里情况，和自己的收入情况吗？” “不不不！你好像误会了。”徐家颖赶紧解释道：“我不知道中间人是怎么说的，我只知道我今天来见你的主要目的，是请你归还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希望你今天把它带来了。” 萧夜明的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好。果然是快人快语，和传闻中的一样。”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巧的木匣子，把匣子打开，露出里面一件晶莹的小饰品。 徐家颖看出这就是自己丢的那件，马上伸手抓在怀里。 “谢啦，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她就兴冲冲地要走。 “慢着……”萧夜明好不容易才把她拦下来：“那个……咱们今天，真的不进行下去了么？” “进行啥？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嘛，今天我来这里，主要是为了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把东西给了我，今天的事情就算结束了。你要是不满意，我再多说几声谢谢，要是还不满意，那我就……就给你点儿钱呗……”徐家颖心虚地摸了摸口袋，新的工资还没发，之前的工资都用来买新衣服了。可惜那新衣服还在抓捕过程中被烧坏了…… “这些都不用了，就当交个朋友……要不然，咱们互相留一下联系方式吧，手机号微信号您总该有吧？”萧夜明似乎不死心。 徐家颖非常不情愿地交出了自己的手机号微信号。“这回行了吧？我可以走了吧？” 萧夜明哭笑不得：“好，你当然可以走。” 徐家颖快步离开房间，但很快又走了回来。 萧夜明一怔：“你……还有别的事吗？” 徐家颖拿着手机，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那个……我们队长有事儿找我，可能是和我们在办的案子有关的。外面是商场，太噪吵，我可以在这儿接电话吗？” “哦，请便。”萧夜明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 “那个……还有件事要麻烦您。” “什么事？” “电话可能是和案情相关的，属于工作机密，您……能不能回避一下？” 萧夜明几乎现场吐血——闹了半天不止要占自己的包间，还要把自己赶出去。 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他还是蛮绅士地笑了笑，站起身：“那我先回避一下，您先忙。” 他离开包间之后，徐家颖马上接通电话：“喂，队长，怎么了？什么？！铃木‘吉姆尼’有下落了？！可能是私自改的颜色，交警正在查？” 在包间门外，萧夜明正在静静地听着，里面的说话声，他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当听到“铃木‘吉姆尼’”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变了。 他马上给某个人发了条短信：“张琪，马上来万达，去地下停车库找我那辆铃木越野车。咱们在车库见面。” 门开了，徐家颖快步走了出来，萧夜明微笑着上前打招呼，徐家颖脸上带着抱歉的表情：“包间里有我点的一杯绿茶，钱我会付……” “哦，已经付过了。”萧夜明笑容可掬地说：“我经常来这里跟朋友谈生意。您今天在这里的所有消费，都会由我来处理。” 听上去倒是挺大气的。徐家颖也没心思继续和他聊天，匆匆说了声“拜拜”之后，就赶紧下了楼，回警队去了。 她刚离开，萧夜明的脸上就变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他马上搭电梯直奔地下车库，在那儿找到了一辆“吉姆尼”越野车。 这辆车的颜色很特殊，若紫若兰，极为显眼。 有个戴墨镜的年轻人站在车旁。见萧夜明来了，马上凑了过去。 萧夜明掏出车钥匙递给他：“张琪，马上把车开到附近的静波胡同，在那边找改车的老李，把车身恢复成原本的黑色。尽快让他今天完工，加急的费用我来出。另外，以后这辆车就归你使用了。假如以后有人问这辆车是谁的，你就说是博物馆里的办公用车，是馆长分配给你的，记住了吗？” 张琪赶紧点头：“记住了 。” “还有，我最近要去一趟外地，可能很久之后才会回来。无论谁来找我，让他发电邮跟我联系，我需要去野外，手机可能会没有信号。” 张琪一拍胸脯：“好，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外传 夜半幽灵（60） 张琪把“吉姆尼”开走，按萧夜明所说，在老李开的黑工坊把车身重新改成黑色，之后又特意开到郊外，在河滩上沾了烂泥，把车弄得脏兮兮的，之后风吹日晒了一阵，让车显得破旧不堪。 没过几天，一名民警和两名辅警来到了博物馆，说要找这里的负责人。 张琪赶紧跑了出来，自称是馆长助理，问这几人有什么事。 民警指着博物馆大院里停放的“吉姆尼”，问这是谁的车。 张琪答道：“这是馆长为我们工作人员配的车。” “哟呵，为你们工作人员配这么好的车？你们馆长还真大方啊，这可是纯进口的越野车。唉，就是太脏了，你们也太不心疼车了。”民警佯装羡慕地摸了摸那车的发动机盖：“这还热乎着呢，你们谁最近开过这辆车吗？” 张琪答道：“是我。最近我一直在用这辆车。” 民警刮开糊在车身上的泥块，问：“这车是黑色的？” “是啊。买回来的时候就是这个颜色。” “你没擅自改动过车身颜色吧？” “没有，擅自改动车辆外观不是要受罚嘛。我怎么敢呐。” 那仨人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给车拍了照，随后便离开了。 年轻人稍微松了口气，这回算是蒙混过关了。 他马上把这件事通知了萧夜明。 萧夜明可不敢大意：“找时间去给这辆车做报废处理。车交给黑市里改车的那帮人，愿意解体就解体，愿意拆零件卖就拆零件卖。总之，这辆车不能再留在这世上。” 年轻人略心疼地说：“这么好一辆车，就这么处理掉吗？” “你要是敢开，就随你的便。不过我可提醒你，这车已经被警察盯上了，虽然警察现在还没看出破绽，以后可说不定。” 萧夜明挂断电话之后，长长地出了口气。现在的他已经身在去往外地的高铁上，准备减少在外界抛头露脸的次数，好好“匿”一阵子。 如果不是因为碰巧要和徐家颖见面，碰巧徐家颖接了刘水的电话，自己又碰巧偷听到了相关内容，这回恐怕就逃不掉了。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宵夜明看到来电人是“律师”，便微微皱眉。他正打算躲起来，现在可不想在现在继续跟黑市的人有什么联系。 电话响了很久，他都没接，“律师”干脆给他发了条短信：“帮我解决一个人。” 萧夜明犹豫了很久，没有回复。 “律师”很快又发了一条：“别以为你躲着不回复，我就找不到你了。你现在正坐在gxx次列车上，我知道你所在的车厢号和座位号，也知道现在你戴着墨镜和假发，想掩饰自己的身份。劝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我就算是耐性再好……” 萧夜明知道那省略号代表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周围，他这个位置位于车厢的最前方，现在大家都在家过年，坐高铁出远门的人不多，同车厢的乘客稀稀拉拉，有的昏昏欲睡，有的在看手机，没人搭理他。 但“律师”一定是派人跟踪了他，这一点毫无疑义。 他只得回复道：“抱歉，刚才睡了个觉，刚看到手机上的短信和未接来电。你有什么要求？” “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给电视台发一封匿名信，并说自己才是真正的纵火犯，而之前死亡的周涟漪和赵赵，都是你在‘小试牛刀’。你要在本地制造一系列更大的纵火案，并烧死更多的人……” 萧夜明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你在开什么玩笑？！警方现在正在追查我，我现在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为黑市做事，谁没承担过风险？！你以为只有你现在是被通缉状态？告诉你，我，‘垃圾佬’，刚加入组织的郑健招，还有其他一些大佬，没有一个不是被警方追查的。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没有机会逃走，只能天天出去露面，因此这些事情只有交给你们来做，明白了吗？！” 萧夜明叹了口气：“好吧……我需要回去帮你做这件事吗？” “先回来。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为你安排新的出行计划，到时候有黑市的人为你规划路线，比你现在的路线要更加保险。” “我只希望你们不会再派人跟踪我。”萧夜明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 “那你就想多了，黑市对我们的跟踪是多方面的。越是身份高，能力强的人，越容易被大佬们盯上。你最近出了这么多风头，就别怪别人了。” “律师”挂断了电话。 萧夜明随后收到一条短信：“您将在下一站下车，为您的返程车票已经订好……” “连个吃晚饭的时间都不给我留么？”萧夜明无奈地笑了笑，收拾起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 …… 刘水望着眼前的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 这是一组自媒体发布的“本地头条新闻”，而作为头版图片出现的，赫然是唐宋明和徐家颖。 图片中的唐宋明，正在为徐家颖脱去外衣，并扑打其身上的火苗。 图片所配的标题是《本地发生大案件，刑警队深夜抓捕》，后面还跟了一连串的感叹号。 那天晚上的行动，由周金城亲自指挥，在赵赵到来之前，提前进行了“清场”，所有路过的人都已经被“请”走。不知道这视频是什么人拍下的。 刘水扫了一眼“新闻供稿人”的署名，是“如风”。他觉得这名字很眼熟，好像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 队里的其他人也都看了这新闻。有很多人都忍不住八卦一下。张一钊听了不少风言风语，气儿不打一处来。他甚至萌生了想举报这网站的冲动。 唐宋明和徐家颖也看到了那新闻，两人都显得比较尴尬。在照片上的唐宋明和徐家颖显得“格外亲密”，尤其是唐宋明在帮徐家颖脱外衣这一动作，虽说两名当事人都没什么别的想法，但在镜头的“柔光”渲染之下，居然有了一丝暧昧的味道…… 徐家颖红着脸说：“拍这照片的人叫‘如风’？真讨厌，在现场的时候，我怎么不记得有拿摄影机的人！” 唐宋明说：“这应该是用配置了长焦镜头的高像素相机拍摄的，拍摄者位于比较远的地方，所以咱们没有发现他。” 外传 血踪万里（1） 唐宋明根据照片，对拍摄者的位置进行了推算：“这个人应该是在位于一百米左右的距离上，从二楼的高度俯拍的。我们当时确实大意了，只顾着在大街上‘清场’，忘了住在附近楼上的居民。” 徐家颖霍地站了起来：“你把他的大体位置给推算出来，我要去找他一趟。” 唐宋明一愣：“你要去找他么？” 徐家颖说：“当然要去找他，不过你放心，我只是对他进行一下批评教育，这人大大咧咧地把咱们办案过程拍了下来，还给上传到了网上，这本身就是要受处罚的。” …… 萧夜明面色阴沉，穿着从地摊上买来的衣服，走进了一间“黑网吧”。 这网吧乌烟瘴气，十来张油漆斑驳的桌子上，放着体积硕大的球面显示器，其中几台显示器的颜色已经出现了问题，似乎是老化得太厉害了。几个留着非主流发型的抠脚大汉正在这里玩老游戏，或是浏览色情.网站。 不过，在这里上网也有一个好处，既不需要身份证，也不用担心被监控。 网吧老板叼着烟，向萧夜明要身份证。 萧夜明板着脸说：“没有身份证，要是有，也就不用来你这网吧了。” 老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身份证，就需要预交一百个小时的上网费用。” “多少钱？” “两百块。” 萧夜明掏出两张钞票给他，老板龙飞凤舞地给他手写了一张上网卡，并给他指定了一台机子。 就为了区区两百块钱，这位老板将来将会付出相当高的代价。 萧夜明皱着眉来到那台机器前，这机器少说也有十年的使用历史了，键盘上有两处断裂，用黑色胶条勉强粘在一起。鼠标则是非常古老的滚轮式鼠标，点起来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散架。 萧夜明耐着性子开始操作，他偷眼瞟了一下身边的玩家，像他们一样，点开了某个老掉牙的游戏，开了几个外挂进行挂机升级，熬够了一个小时，确认其他人没搭理自己，就戴上耳机，根据耳机里的指示开始做事。 他用慢得离谱的网速登录了几个境外中转网站，随后按“律师”的要求，给电视台发去了一封恐吓信。 发完之后，迅速关机，然后离开。 电视台的人收到他发来的电子邮件之后，马上报警。 刘水看到那电子邮件之后，心里充满了疑问。他原本以为纵火者被抓，赵赵已经死掉，黑市里的人也受到了反复打击，理论上应该偃旗息鼓一阵才对，怎么还越发嚣张起来了？ 还有一种可能，这次发恐吓信的人与之前的人没有任何关系，而是一个“模仿者”。 这封电子邮件来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投递方式——先是通过某个无名网站登录境外网站，再从那里“遥控”某个程序，登录在境外的邮箱，再从那里把邮件拟好，投递到本地电视台的邮箱。整个过程相当复杂，而且，刘水觉得，就算真的找到了那个无名网站，也很难找到登录者……这是一种新的电邮投递方式，虽然复杂，但确实让投递者处于“绝对安全”的状态。 局里的专家们经过分析，认为这次邮件的投递者和之前的纵火者应该完全不是一个水平。这次的人知识水平更高，智商也更高，仅从电子邮件的投递方式上看，就很有职业黑客的特征…… 刘水被这个结论搞得非常烦躁，他希望唐宋明能为“投递者”做一次心理侧写，如果成功的话，应该可以缩小搜索范围。 唐宋明看完电子邮件，又听刘水讲了这人的电邮投递方式，沉思良久，说：“刘队，恕我直言，咱们局里的专家意见，可能和我的相反，我个人感觉这次的对手，知识水平并不算高。只不过背后应该有高水平的人在为他做‘辅助’。这些做‘辅助’的人应该来自黑市。” …… 在黑市内，“律师”正在主持一场奇特的“入职”仪式。 这次“入职”的，是前不久被吸纳为黑市成员的郑健招。 在上次纳了“投名状”之后，郑健招就被黑市组织承认，可以成为正式的黑市成员。 “律师”身为郑健招的“介绍人”，今天就成了“入职仪式”的主持。 参与这次仪式的还有“垃圾佬”，几位黑市的“中介人”，此外还有两位“师爷”。这些都是在黑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仪式非常传统，在关帝爷神像前焚过了黄纸，喝下鸡血酒，再刺破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在组织名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成为组织的正式成员了。 在场的诸位一起向郑健招拱手道贺，大家喝了几杯酒，然后各自散去。 “律师”把一个信封递给郑健招。 郑健招接过信封，半开玩笑地说：“福利不错啊，刚加入组织，就给我发红包？” “律师”严肃地说：“这信封里可不是红包，而是组织内给你安排的‘职位’，每个‘职位’都非常重要，但不一定是唯一的。比如‘师爷’，据我所知共有三位，这是组织的智囊团。除了今天到场的两位之外，还有一位常年在老大身边跟着。‘律师’只有一位，也就是我。‘垃圾佬’一位，你已经见过了。‘中介人’有很多。‘处刑人’有一位。但不知道你今天被封了什么职位。打开信封看看吧。” 郑健招一边拆信封一边说：“职位有改变的可能吗？” “律师”答道：“职位一旦确定，只有两种例外情况，否则终身不可改变。” “什么例外情况？” “一种是死，一种是离开组织。不过，如果离开组织，最终的结局也是死……” 郑健招觉得手里的信封忽然沉重起来：“你这么一说，搞得我都不敢看了。” “打开看看吧，其实我也很好奇。毕竟组织的职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而我知道的所有‘职位’目前都没有空缺。除非是专门为你搞了一个新的职位。” 郑健招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 随后，他就愣住了。 “这也算是职位？！” 纸上赫然写着两个字：“血踪”。 外传 血踪万里（2） “律师”猜测：“血踪……应该是为你新创的职位吧。” 郑健招显得很惶惑:“这职位有什么含义吗？还是要从字面意思理解？” “垃圾佬”之前多喝了几杯，这会儿正醉醺醺的，他凑过来插嘴道：“字面意思很好理解吧？血就是流血，踪就是脚印。血踪，就是一边走路一边流血，血染脚印……” “律师”瞪了他一眼：“外头冷，你要不要出去凉快凉快？” “垃圾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缩到墙角去了。 “律师”转向郑健招：“不好理解的职位名，就不要急着去理解。反正将来给你安排‘活儿’，也会根据你的职位来安排。” 郑健招的手机响起，这是黑市为他专门定制的手机，表面上和普通手机没什么不同，但实际上使用特制电话卡，还有一定的防监听的功能，手机中还内置了一些黑市自己开发的特殊软件。这些软件只有“正式” 加入黑市的人，才能启用。 听筒中响起一个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请问是‘血踪’先生吗？” “是，请问是哪位？” 对方答道：“这里是黑市的‘中介人’，有新的任务委派给你。如果答应，可以当场获得预付订金，任务完成之后会获得尾款。” “明白了，请把任务内容发过来吧。” “任务内容将以邮件形式发送。请戴好耳机，一边阅读邮件内容一边与我通话。” 郑健招戴好蓝牙耳机，避开“律师”等人，走到旁边的角落。 “律师”看他表现，知道他是要接黑市的任务了，也就不以为意。他走到一旁，和“垃圾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一封电子邮件发到了郑健招的手机上。 郑健招小心地看着邮件，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 “中介人”叮嘱：“请不要与你身边的任何人共享邮件内容。若确认接受任务，可以在邮件回复栏中回复‘是’或‘y’。” 郑健招一边回复了“是”，一边朝“律师”和“垃圾佬”的方向看了看。 “律师”觉得奇怪：“这小子看着咱们这边干嘛？” “垃圾佬”嘟囔道：“该不会是把咱们俩当成‘任务目标’了吧？” “怎么可能！咱们可是对组织忠心不二，现在组织也有重要任务要交给咱们，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会来除掉咱们。” 郑健招挂断了电话，脸上的表情越发冰冷。谁都猜不透他此时在想什么。 …… 胡栗来到徐家颖的办公桌前，拍了拍正在打瞌睡的她：“走，咱们要出去一趟了。” “怎么了？”徐家颖揉着惺忪的睡眼：“我这儿刚下夜班时间还不长，让我先睡会儿吧。” “我也想让你歇会儿，但上级有命令，要让咱们去东风街布控。那边可能会发生纵火案。” 徐家颖老大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好，去就去。对了，胡哥，你家里人怎么样了？” 胡栗的家人之前被黑帮分子绑架，好在后来警方派出无人机“跟踪”了与赵赵等人“交易”的黑帮分子，最终查到了这几人落脚的地方，并将其抓获，被绑架的老太太和小薇也被成功解救了出来。胡栗在家陪老太太和小薇过完春节，现在就又恢复上班了。 听了徐家颖的话，他说：“没事。现在他们俩都有人陪。警盾小区现在也在重新整顿。比以前安全多了。你先收拾收拾，咱们得去东风街了。” 他们前脚刚出警队大门，唐宋明后脚就进了刘水的办公室。 刘水看他风风火火的样子，就问：“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吗？” 唐宋明严肃地答道：“非常重要。刘队，我已经见到了那封电子邮件。根据我的推测，这次发邮件的人，就是一个模仿者而已，他说‘要在东风街放火’也可能只是吓唬人罢了。局里派了那么多人去东风街布控，是不是有些欠考虑了？” 刘水摇头：“你这个质疑，其实我也有。但我们身为警察，要为民众安全考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您就不担心在这段时间再发生其他案件？到时候我们可能抽调不出更多人手了。” “这方面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还是有备用方案的。另外，这次派人去布控的命令，并不是我出的，而是局里的其他领导。” …… 当晚，徐家颖等人在东风街布控，虽然已经是春天，但天气忽然转冷，形成了“倒春寒”。 很多人都穿了大衣或羽绒服。但过低的温度依然让人难以承受。很多人冻得打哆嗦。 徐家颖倒跟没事人似的，穿着件宽大的风衣，里面鼓鼓囊囊地裹了两层毛衣，看上去非常暖和。 胡栗忍不住问：“你从哪儿搞来的这件风衣？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 “嘿，从唐宋明那小子手里打劫来的。我那件新外套不是在抓捕魔术师的时候被烧坏了么，最近也没合适的衣服穿，就从唐宋明那里抢了件。反正那小子今晚也用不着跟咱们一起喝西北风。没准儿他现在已经进了暖烘烘的被窝了吧……” “是吗？可我刚才好像看到他了，好像在向周金城请教什么问题。” 徐家颖的眼瞪得像铃铛：“什么？他来了？！还朝周金城请教问题？！周金城那小子有什么本事，居然还向他请教……” 胡栗指着东风街的一角说：“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你可以自己过去看看啊。” 徐家颖揣着满肚子疑惑，朝他指的方向走去。远远的，就看到周金城和唐宋明正在交头接耳地嘀咕什么。 她凑过去一听，唐宋明正低声问：“周哥，听说您以前在东风街附近干过，还破过大案子？” 没有人不喜欢被捧，周金城没想到唐宋明会突然提起自己以前的事，态度立刻变得很好：“对啊，以前是在这儿干过，不过，大案子可谈不上，我以前就在这儿抓过小偷。” 唐宋明接着说：“既然是这样，那么东风街的街况肯定没人比您更了解吧？” 外传 血踪万里（3） 周金城说：“你小子肯定是想问这条街上哪个区域更容易起火吧？” 唐宋明笑道：“我就知道我这点儿小聪明是瞒不过您的。” 周金城说：“你问我，也算是问对了人。咱东风街比较容易起火的地带，一是西边的棉纺厂，二是大街东头的家具城。前者有大量棉纺织品和原材料堆积在仓库里，后者有大量木制家具、油漆涂料和木头。我以前在东风街执勤的时候，这俩地儿每逢过年过节就要抓紧巡查，尤其是怕烟花爆竹之类的落过去。” 唐宋明追问道：“这两个地方，咱们都派人去守着了吧？” 周金城点头：“局里领导很重视，所以，从整个区的派出所调了二十多名警员，分成两组，一组进入棉纺厂，一组进入家具城。” “如果一直都知道这两个地方的起火危险比较高，肯定事先也都有预防措施吧？” “那当然，前年和去年的全市消防排查活动里，这两个地方都被市消防部门的人专门查过，消防设施都合格。此外，这俩地方都训练了专门的消防小组负责消防事宜，一旦发现火情，派出消防小组，比市里派消防队要更快一些。” 周金城顿了顿，忽然问：“听说，你在刘队面前说你感觉这次发匿名信的人不会来这儿放火？” 唐宋明点头：“我确实是这么说的。” 周金城说：“你把握有那么大？咱们局里领导都是根据专家们的分析，认为有人来放火的可能性很大。” 他故意把话只说了一半，言下之意就是“你小子觉得你的判断能比专家更准？” 这话多少带着些质疑的味道，但唐宋明似乎对这种情况见得多了，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忽然有人远远地跑了过来：“快去家具城！那里失火了！”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包括唐宋明。 唐宋明简直现场石化：“什么？！真的有人去放火了？！” 周金城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就朝出事的地方跑去。 唐宋明一个人留在原地，背影显得非常落寞。 徐家颖跑了过去，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别发愣啊！失火了，快去救火啊！” “哦……”唐宋明好像这才清醒了过来，但脸上的表情依然显得很奇怪。 棉纺厂内，十多人正在奋力扑救。 起火点是在工厂内的一辆三轮运货车上。这辆车上塞满了装棉纺织品的箱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整辆车连同上面的箱子都已经被大火吞没。好在这辆车离仓库、离其他车辆都比较远，火势蔓延出去的可能性比较低。 但尽管如此，这辆三轮车也被烧得非常惨，四个轮胎都已经起了火，方向盘也被烧成了黑炭一团。车上的棉纺织品箱子都已经化成了飞灰。 等赶来救火的人把火扑灭之时，除了车上的一些金属零件之外，都已经被烧成了灰渣。 周金城显得很懊丧——被烧成这样，想调查取证就会比较麻烦。 旁边有警员提醒他：“周哥，那边仓库上方有个监控摄像头，可能会把这边拍下来，咱去调一下监控录像吧？” 周金城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 他远远地看到唐宋明和徐家颖向这边跑来，便冷冷地说：“这回，‘专家’可是丢脸丢大发了。不知道刘队会不会直接让他走人。” 唐宋明喘着粗气站在那辆车前，望着被烧成黑红色的残骸，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棉纺厂的负责人跑了过来，望着那被烧毁的车，不住地叹气：“唉，没想到这么多警察，都保不住一辆三轮车……这车上的货是要出口创汇的，可值钱了。” 赶来灭火的警员们听到他这番话，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周金城板着脸走了过去：“对不住啊，我们没能及时发现起火点，等大家赶到的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 那负责人连正眼都不看他：“我听说咱们这儿的公安同志们都挺负责的，所以就把消防小组都调到厂房那边去了，仓库这边都交给了你们，没想到你们……算了，只要仓库没起火，这辆车还有上面货物的损失都不算什么。好歹我们都办了保险……” 忽然又有人喊了起来：“仓库！仓库起火了！” 冲天的红光从仓库中央位置喷薄而出。在场的警员们反应倒还快，立刻拿起水桶、灭火器等物，向仓库冲去。那负责人却只剩下冲仓库发愣了：“怎么仓库也着火了……这几个月都压着没卖出去的货都在那儿啊……” 周金城忍不住问了一句：“您刚才不是还说，您这厂里的货是出口创汇用的？咋还会有积压的？” “除了那一车能出口，其他的都是积压的。” 周金城点了点头，心想：“就这水平的工厂，还是赶紧倒闭算了。” 正当警员们要冲进仓库救火之时，却遇到了意外的难题——仓库大门上挂着大锁。但找拿钥匙的人，却被告知“去乡下老家还没回来”。 眼瞅着仓库内的火光越来越亮，徐家颖第一个忍不住，捡起块砖头上前用力砸锁，砸了十七八下，锁扣被砸开，警员们得以进入。 然而，此时的火势已经蔓延开，从仓库的天花板到仓库内储藏的货物，都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仅凭警员们手中的那几个水桶、灭火器，似乎很难压制住这波火势。 但好在市消防大队已经得到了消息，已经派消防车在附近守着，这会儿直接把车开到仓库门口，高压水龙头接好之后，数条水龙喷进仓库，瞬间把火势压制住了。 守在棉纺厂前面的消防小组也赶了过来，参与灭火，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扑救，火终于被扑灭。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张一钊也在现场，他看到唐宋明也在现场参与灭火，他浑身水淋淋的，也不知道是汗还是不慎被泼了一身水。 张一钊上前奚落他道：“哟，这不是咱们的心理学家嘛，你不是说不会有人放火么？” 唐宋明低声说：“我的推测不会有错，这里的火应该有其他原因，不会是……” “冲这被烧毁的货物说吧！冲辛辛苦苦折腾了半天的消防队员们说吧！”张一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头离开了。 唐宋明呆呆地站在原地，嘴里小声嘀咕着：“我不会出错……不会……” 外传 血踪万里（4） 市局会议室，局里几位领导面色凝重，正在听刘水发言。 刘水如实汇报了近期以来队里的办案经过。 一位领导打断了刘水的发言：“听说你们队里有个叫唐宋明的年轻人。” 刘水意识到对方话头不对，但也只能照实回答：“是的，他不是我们的正式队员，而是为我们办案提供帮助的心理学家。” “听说这个唐宋明近期的心理侧写出现了问题，甚至曾经质疑昨晚东风街区的防火布防？” 刘水说：“我觉得那应该是偶然事件，东风街区的火灾情况，就算在平常时候，也是平均每年三到四起。而棉纺厂也算是高危地区之一。三年前和五年前都发生过火情，只不过扑救及时，当时的媒体都不知情，也没怎么报道。” 领导们却摇头。 “刘水，建议你暂时中止让唐宋明协同办案的事。” “为……为什么？！他之前参与侦办的几个案子，都……” 领导又打断了他：“先停一停吧。我个人还是主张用传统的方法办案，更何况为我们办案提供建议的心理学家，应该不止他一个。我们需要的是‘稳定’的人，而他近期的表现，无论怎么看，都不能让人满意。东风街区的火情也确实发生了，这一点和他的判断大相径庭，我们不能让一个出现严重误判、甚至阻碍我们行动的人继续留在那里。” 刘水没有办法，只能接受。 …… 警队办公楼，资料室内。 老人默默递上一叠文件夹，交给唐宋明。 “这是你很感兴趣的‘疑案’。这是九十年代发生的一起‘特殊案件’，当时港务区的工作人员从海滩上发现了一艘被遗弃的货船，船舱内发现了大量的疑似二战时期生产的武器，甚至还有二战制式的德国钢盔。当时以为是某个收藏家或是博物馆里的东西失窃了。” 唐宋明扫了一遍：“不过，我个人感觉，应该是‘在役’武器失窃。” “二战时期的武器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还在服役？” “听上去很夸张吧？但这也确实是存在的，比如古巴一类的国家，曾经把二战时期的t-34坦克‘有限利用’到现在，甚至把坦克底盘拆下来，安装上牵引高炮，当简易的自行高炮用。” “这看上去可不是古巴的，你看这些照片，照片中某些头盔上面带有雄鹰图案，跟二战时期轴心国某些军队的徽记很像！” 唐宋明仔细看过照片，说：“这来自于前联邦德国（西德）的国境守备部队，当男这支军队曾经大量使用库存剩余的二战时期生产的武器，其中的大部分武器虽然在二战结束后陆续撤装，但是二战德军样式的钢盔，在那里一直用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中期，被新研制的芳纶（凯夫拉）材料制造的现代化头盔所替换。与二战时期的头盔相比，主体没什么变化，其主要的区别在于徽章，从纳.粹.鹰徽记变成了红嘴红爪的联邦之鹰徽记。头盔还是那个头盔。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民主德国（东德）与联邦德国（西德）统一，有些老装备就弃置不用，丢进了仓库。但黑市的军火商还记得这些被弃置不用的东西，就设法把它们弄了出来，卖到各地。德国军火在黑市一向能卖个好价，比如照片里的德制钢盔，在经过加工之后，还可以用于低冲突战场。” 老人频频点头：“好，这么看来，和博物馆或收藏家无关，就是简单的武器走私案？” “是的。” “那下面还有几个案子。”老人又拿出一叠文件夹。 就在这个时候，周金城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资料室。 “唐宋明呢？！唐宋明那小子在哪儿？！” 老人皱眉：“这里是资料室，门上贴着‘请保持安静’，你的眼睛看不到吗？” 周金城反驳道：“我在找唐宋明，你的耳朵没听到我的话吗？” 唐宋明站了起来：“周哥，您有什么事找我？” 从对方的动作和表情上看，似乎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他心里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周金城用一种悲天悯人的口气说：“又在查资料呢？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进来，多看几份吧。听说你马上要被‘请’走，这里很快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周哥是从哪儿听说这件事的？” “还能从哪儿，现在局里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你要是识相点儿，趁早收拾东西，免得到时候忙得一团糟。” 唐宋明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好吧，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老伯，这资料麻烦您拿回去吧。” 老人摇了摇头：“这资料我就先不收回去了。我等你回来继续看。” 周金城冷笑道：“他应该没机会回来了。” …… 周金城的消息确实是够灵通，当天下午，刘水亲自来找唐宋明，宣布了上级领导让他暂时停止工作，离开警队的决定。 唐宋明一句怨言也没有，尽管对本地破案率的提高贡献了很大的助力，但对于这种单位而言，上级领导的决定就代表一切。 徐家颖非常不舍得让他离开，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打包好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随后走出了办公室。 但在唐宋明离开之后，徐家颖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请你再带我去一趟东风街区的失火现场。” 发信人正是唐宋明。 徐家颖愈发糊涂，怎么这人明明都走了，还要参与办案？ 不过她还是接受了唐宋明的要求。 她驾一辆警车出了大门，正好看见唐宋明在马路对面朝自己挥手。 上车之后，唐宋明依然一言不发，只是垂着头，似乎在想事情。 徐家颖本来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跟他说，但看他这副样子，也只能作罢。 两人来到棉纺厂之后，徐家颖亮出证件，两人进入之前失火的仓库。 唐宋明审视了一下被烧得乱糟糟的库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看看我的心理侧写到底靠不靠谱。” 外传 血踪万里（5） 在心理侧写开始之前，唐宋明再三嘱咐徐家颖，不要离他太近，两人之间至少保留十米以上的距离。 徐家颖点头： “那我去守着仓库门，不让别人进来。” 等她走远之后，唐宋明闭上了眼睛，滤去杂念，在内心深处呼唤。 “哥哥，哥哥……” 没过多久，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在他的视野里出现。 “哟，怎么今天有空儿把我叫出来啊？”“哥哥”略带讽刺地说：“是不是又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最近我遇上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不用我再重复了吧？” “是不需要重复，但帮不帮你，也要看我的心情。”“哥哥”饶有兴味地凑近他的脸：“听说你已经被‘赶’出警队了？” “说话别那么粗俗嘛。不是赶，是请。” “从结果来说，都是一样的。真有意思，你为他们提供了那么多有价值的线索，甚至在多个有险情的情况下带头冲锋，帮他们抓到了坏人，好歹该给点儿辛苦费吧？没想到不但没有辛苦费，就连人都被赶出来了。” “这些……先不要提了，我们还是来做一下心理侧写吧。” “为什么你不亲自做？” “我已经做过了，但心理侧写的结果是这人不敢来纵火，和现实是完全相反的。” “所以想让我来试试？”“哥哥”冷笑：“你就为了这么点儿小事求我出来？” “我要知道我的心理侧写是否出了问题，这关系到我今后是否还能采用这种技能。” “哥哥”打了个哈欠：“好吧，那我就玩两把，玩完就走，老子还想继续休息呐。” “哥哥”全神贯注，开始心理侧写。 “心理侧写”并不是简单揣测作案者的心理，而是要根据现场留下的多重痕迹，严密推算作案人员的心思。 “哥哥”时而揣摩纵火者的心理，时而计算大火蔓延的速度。 过了一阵，他停了下来，对唐宋明说：“纵火者不止一人，他们也并没有从仓库的任何一个方向靠近。这是采用远程手段进行纵火的。除此之外，发匿名信的人与实施纵火的，并非是同一个人。” “不是同一人！”唐宋明的脸色由苍白变得红润起来：“我就知道这里有问题！原来不是同一个人！难怪我会上当，难怪心理侧写的结果会不一样！” “反正来了也是来了，我多帮你们一点儿吧。”“哥哥”边说边在仓库内巡视：“你为啥要带那个徐家颖过来，她又帮不上什么忙。” “我现在不是警方的人，擅自过来查案，会被处罚的。” “那找别人不行吗？那个徐家颖什么都不会，观察力又差，简直是‘瞎子颖’。警队里随便什么人都比她强。” “我……”唐宋明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答道：“我觉得，警队里跟我关系好一些的，只有她。” “哥哥”歪着嘴笑了起来：“这算是承认你们俩的关系了么？” “欸？”唐宋明一怔：“什么承认关系？承认什么关系？” “装蒜是吧？没关系，反正咱俩亲密相处了这么久，你有什么小心思都瞒不过我。” “哥哥”一边说一边来到仓库后墙附近，这里的窗户上有个破洞，似乎是被砖头之类的硬物给砸开的。 “作案者事先投掷硬物，将窗户破坏。在夜晚应该动静很大，但此时仓库外面正在全力扑灭电动货车上的火势，因此外面没有人能听到。” “也就是说，如果当时外面的货车没有起火，那些想在仓库里放火的人也就不能得手了？” “是的。” “可仓库前门离仓库后窗的距离更远吧？纵火者既然连在仓库里放火都要靠投掷砖头破坏后窗才行，那么他们是怎么点燃仓库前门外的电动货车的？” “根本就不是他们点燃的，是这辆车自己烧起来的。”“哥哥”说：“你自己当时也在现场吧？货车起火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唐宋明回忆了一下，说：“我赶去的时候，整辆车都已经烧起来了……” “问题就在这里，货车的货斗是完全的金属物，如果只是上面的货物烧起来了，那么蔓延到整个货车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你距离棉纺厂不远，得知火情后，赶去的速度应该不慢，如果从刚起火开始算起，你跑去的时候也不应该把这个车身都点燃。除非是另有蹊跷。” “什么蹊跷？用无人机点火？” “没那么高科技，你仔细去看看起火货车之前停放的位置就可以了。” “哥哥”说完之后，就慢慢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唐宋明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门外，徐家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唐宋明的脸上略显激动。 唐宋明来到之前停放货车的位置，只见地上有一截长长的、几乎被烧成碳灰状的东西。 他抽出自己的钢笔，小心地挑了一下那东西。 “原来是这样……昨晚起火的原因是因为这个东西……不，应该说是因为棉纺厂内过于‘粗放’的内部管理。” 徐家颖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唐宋明答道：“是电线。确切地说，是似搭的违规线路。” 他指了指不远处已经被烧成残骸的电动货车，说：“这线的一头是从仓库里接出来的。棉纺厂的人用这线给电动货车充电。但这种违规接出来的线很容易出问题，那天晚上的火灾，其实是因为充电线路起火而发生的。如果不信，你可以检查电动货车的底部，一般货斗内的货物起火，很难烧到这里。但这次的火灾却像是从这里发生的。整个货车底部都已经被烧毁，金属板呈半融化状态，电池包开裂，这是典型的充电失火事件。” “通过这根电线，不会把火一直引到仓库内吧？” “有这个可能，但最终引发火灾的还是那帮纵火者。点火的人和发恐吓信的人不是同一个人。因此我的心理侧写才会失误。既然心理侧写在这种场合有可能会失误，接下来我就该试试其他方法了……比如最传统的方法！” 外传 血踪万里（6） 唐宋明又转了转，没发现更多线索。 一向镇定的他，现在变得越来越焦躁。 虽说已经找到了自己心理侧写失败的原因，但要想抓到放火的坏人，还是没有线索。 徐家颖还在门口等着，他们两个不能在这里久留，如果棉纺厂的人给警队打个电话询问，那么他“违规查案”的事情就会曝光，还会把徐家颖也一起拖累进来。 焦躁之余，他听到耳畔传来低低的笑声。 “又不行了？” “这方面不是我的专长。”唐宋明不得不承认：“如果心理侧写不能用，现场的痕迹又因为火灾而失去了那么多，一般人就很难……” “你也算一般人？”“哥哥”揶揄道：“媒体报道的时候，不是把你称为‘破案超人’了么？” 唐宋明摇了摇头：“那都是媒体胡说八道……严教授说过，没有所谓的超人，而我所拥有的知识，也仅限于在有足够线索的基础上进行推敲。这次我真的是没辙。” “哥哥”打了个哈欠：“好吧，看你那为难的样子，我就再帮你一次好了。只不过，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唐宋明紧张了起来。这位“哥哥”如果要求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别那么害怕。我也不至于去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我只希望能借助你的嘴，和某个人说一句话。”“哥哥”冷笑道：“你不会连这种小要求都要拒绝吧？” 唐宋明小心地问道：“不会是什么过分的话吧？” “放心，不会是替你告白、求婚或是下挑战书，就是很平常的一句话。” …… 徐家颖一直在远远地看着唐宋明，她觉得他好像打了个哆嗦。 “你怎么了？”她关切地问了声，但对方却没有回应。 唐宋明重新观察了一下仓库的后窗，之后忽然从外面搬来一架梯子，架在了窗户上。 徐家颖急道：“喂！你可别破坏现场！” 唐宋明似乎根本没搭理她，直接就攀上窗户，钻了出去。 徐家颖气得直跺脚：“这小子是耳聋了么？” 她正想也攀着梯子上去，忽然看到人影一晃，唐宋明从外面钻了回来，手上拎着一只塑料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团黑糊糊的东西。 徐家颖冲他吼道：“你在瞎折腾什么？！拖了这么久，如果找不到有用的线索，我们就只能回去，你不能擅自破坏现场！” 唐宋明连看都没看她，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这一下简直是火上浇油，徐家颖怒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们是来查案的，你到处乱跑，我叫你你也不理，到底想干吗？！” 唐宋明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让她觉得非常陌生。 “办案？嘿嘿……”唐宋明冷笑了起来：“就你这水平，恐怕一辈子都要依赖别人查案，多少线索放你跟前，你愣是看不到，你不如改名叫‘瞎子颖’好了。” 说完这句话，唐宋明又打了个哆嗦，手里的袋子都差点儿脱手。 他扭脸一看，徐家颖站在旁边，瞪着眼睛，身体直哆嗦。 唐宋明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你装傻是吧？！”徐家颖指着唐宋明的鼻子吼道：“你要是对我有意见，平时就直说，今天在我跟前装模作样，说完之后还想装傻不承认是吧？” “我……我没有装蒜啊。这不就是去找线索了么……”唐宋明虽然猜到徐家颖的怒火和“哥哥”有关，但还是不知道“哥哥”到底说了什么。 徐家颖强行压下心头怒火，一把将唐宋明手中的证物袋抓了过去：“要是想装蒜，你就继续装下去吧。这东西我拿走了。还有，以后你不用再来找我了，我要查案，也要靠自己，不靠别人！” 她扭头就走，把呆若木鸡的唐宋明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 徐家颖把那证物袋交给刘水，并说那是从棉纺厂的失火现场拿回来的。 刘水凝视着袋子，问：“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反正是从失火现场拿回来的，粘在仓库的后窗口附近，我感觉应该是纵火犯留下的。” 刘水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是你自己决定去那里找线索的？” 徐家颖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刘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好歹也在您身边工作这么久了，虽说有点儿不成器，但学着您的样子去做做现场工作总该没问题吧？” “我是感觉你终于成长了，有点儿欣慰。”刘水居然有点儿激动：“真的是你自己的主意，不是什么姓唐或姓张的人带你去的吧？” “不不不！绝对不是！”徐家颖额角冒汗，心想队长才是真正的老狐狸，啥事儿都瞒不过他。 刘水似乎没觉察到她表情的异样，自顾自地说：“这东西我会交给鉴定部门的专家。估计很快就能出结果。辛苦了！午饭请你吃鸡腿。” 徐家颖眼睛一亮。刘水平常很少请人吃饭，因此也有人觉得这位队长有些“抠门”，但跟刘水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都知道，刘水不是因为抠门，而是把收入都偷偷交给了因公牺牲的几位同事的家属。刘水自己花钱很少，甚至简朴到一双拖鞋都穿好几年的地步。 “请吃鸡腿”其实也就是请吃食堂大师傅“秘制”的卤鸡腿，这东西成本不超过十块钱，但却颇能提振士气……大家都知道刘队请吃一次太不容易了。其概率仅比刘队找到女朋友的概率略高一点儿而已。 刘水拿了证物袋离开，没过多久，忽然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他劈头就问徐家颖：“那东西在现场还有没有残余？！是不是只有着一处？！” 徐家颖被问得张口结舌，过了好一阵，她才说：“我……我不知道……或许要多找些人去看看才行。” “那就多找些人去查！现场不能再留下这种东西！”刘水的脑门上都见了汗：“这东西非常危险，是火焰喷射器所使用的燃料！目前仍是可燃状态！” 外传 血踪万里（7） 漆黑的房间中，唐宋明正在喃喃自语：“模仿犯罪，这一定是模仿犯罪。” 房间虽然昏暗，但他的眼前却依稀出现了几条人影……两个，或是三个。 一个最狡猾，最冷静，这人是“主脑”，负责指挥。 一个似乎并不情愿参与这次的“行动”，这人负责发匿名邮件。 一个专门负责放火…… 不对，为了让这个行动更加周密，还需要有一个人。 这是一个犯罪团伙，拥有四名成员的小型团伙。 至于他们纵火的目的…… 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唐宋明拿起电话一看，来电人是“刘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刘水开门见山地说：“在棉纺厂发现那些黑色物质的，应该是你吧？” 唐宋明心想刘水还真是啥都能猜到，但刘水很快解释道：“小徐之前坚持说是她自己去的，但我们从那些黑色物质上检查出了你的指纹。这下她可遮掩不了。我说小唐，以后这类事情你就不要再参与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明白。”唐宋明的声音很平淡。他已经猜到刘水要说这句话。 在刘水挂断电话前，他说：“刘队，既然我已经不能参与今后的行动了，那我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 刘水犹豫了一下，说：“你可以问，但如果涉及办案相关内容，我可以不回答。” “您不用担心，我问的问题和案子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问吧。” “仓库门外的那辆电动货车，起火原因查清了么？” 刘水答道：“查清了，是因为货车司机为了给车充电擅自搭接线路，在晚上线路出现故障而引发了火灾。” “这么看来，只有仓库的火灾是有人蓄意纵火吧？” “嗯。另外，多告诉你一件事——你从仓库后窗找回来的东西，是一种专门用于火焰喷射器的燃料，只是具体型号还未查明。感谢你找到了这条线索，只不过也到此为止，咱们私底下还是朋友，但以后警队大院，你已经不能随便进入了。如果发现有人作案，你可以直接报警。” “嗯，谢谢刘队提醒，祝你们早日破案。对了，这次的案子，据我推测，应该是团伙作案，对方手里应该持有武器。希望你们多加小心。” 唐宋明放下电话，心里倒轻松了许多。 “如果发现有人作案，你可以直接报警。”刘水这句话值得仔细体会。 …… 在另一边，“律师”正在草拟一份新的邮件。 他漫不经心地问身边的人：“你们觉得，上次的邮件已经让警方提高了警惕，咱们这次再‘提前预告’，应该会把他们的注意力再次吸引过来吧？” “当然会的。”“垃圾佬”大大咧咧地说：“兄弟你神机妙算，每次都能猜到点儿上。上次东风街的火灾之后，本地的巡警都已经增加了巡逻的频率。派出所的民警也都开始‘走街’，据黑市的情报员说，街上还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有可能是从别的地方调来的便衣警察。” “嘿，就这点儿手段，也能抓得到咱们？”“律师”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们大概不知道，咱们正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呆着呐。” 他们现在的位置，正是市公安局的对面，景泰宾馆。 景泰宾馆的视野极佳，宽大的落地飘窗，正好可以从室内俯瞰对面公安局的大门。 在“律师”等人看来，这就可以及时掌握很多情况。 黑市的情报人员在本地经营多年，早已经把市公安局的各种出入车辆摸了个差不离，今天“律师”还打算搜集一下其他方面的情报。 “邮件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准备发送，你们通知其他各条街上的兄弟，注意警方动向。” 他把邮件转给了已经在另一家“黑网吧”等候多时的萧夜明。 “这次还要由我发送么？”萧夜明颇为无奈，他总觉得现在自己就是个打杂的。 “不找你，难道还找别人？现在整个组织里就数你最熟悉这套‘流程’嘛。就当给我个面子，ok？” 萧夜明愤愤地竖起了中指，只不过此时“律师”并不在他身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律师”把邮件内容用手机发给萧夜明，萧夜明准备照着这个发邮件。 萧夜明把这上面的内容抄在了邮件里——不过，他本来就对这份差使非常不满意，“律师”发给他的内容，他就马马虎虎地抄了上去，大体意思虽然相近，但语言风格却是他自己的风格。 正是这一风格上的不同，使得唐宋明之前的心理测写出现了“误差”。 萧夜明发完邮件之后，马上离开。 而在警队内部，张一钊等警员联同数名技术专家，正在对上一封匿名邮件的发送地址进行追查。 一名通信工程出身的老专家说：“这人用的手段很刁钻，但也不难破解，运用海外运营的网站来进行信息的‘中转’，也总要有个发出信息的途径，我们只要查在什么时间由什么渠道发出了这组信息就可以了。” 有的警员心想：“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您老人家动动嘴皮子就觉得指出问题关键所在了。我们办案人员是希望您直接把对方发信息的地址给出来啊！” 那专家手里拿了个造型朴实的老人机，摁了半天，对大家说：“地址已经找出来了。” “啊？”现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怔，这老爷子真是深藏不露，用老人机就把地址给找出来了？！ 那专家似乎看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赶紧解释道：“我是发了个短信，把具体情况给我们单位的同事们发了过去，他们根据邮件内容和信息特征，结合预估出的发件时间，从该时段的‘发往海外的异常信息’中筛查出了匿名发件人发出的那条，并根据信息找出了发件地址。我只是用这手机收发短信而已。要想用这个破手机来寻找跨国邮件地址，那可就是痴人说梦了。” 外传 血踪万里（8） 发出邮件的地址，位于莲池区某城中村内。 刘水得知邮件地址已经查出，马上向上级申请前往该地址搜查。 他这边刚提出申请，就又得到了新的消息——一封新的匿名邮件已经发了过来。邮件中依然指明要纵火，纵火地点是高开区月亮街。 “上次是东风路，这回是月亮街，分别位于不同的城区。” “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警员们窃窃私语。 刘水心里琢磨，无论是不是对方在耍花招，都要赶紧派人去月亮街，在那里先进行排查。除此之外，领导通过申请之后，也要对第一封匿名邮件的发件地点进行搜查。 派往月亮街的人率先出动，一队警车亮起警灯，驶出大门，直奔月亮街。 …… 正在对面宾馆大楼上俯瞰的“律师”正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略带嘲讽地说：“之前还以为本地的警察有多厉害，当被我们精心设计之后，现在的他们也只是一群蠢材罢了。” 他用手机联系了自己的几名同伙，让他们各自按照之前的安排行动。 “一定要等警察到了月亮街之后再开干。千万不要着急。” …… 数分钟后，另一队警员由周金城和张一钊带队，前往第一封匿名邮件的发件地址。 在某村的黑网吧内，老板正就着花生米啜饮老白干，据说过几天有消防部门的人来村里检查，他早早就把卷帘门给降下来，只留着网吧侧面的一扇小门，“会员”们都知道这扇门的位置，偷偷摸摸进出，不受影响。 老板正喝得微醺，忽然听到有人拍门，他立刻警醒起来，凑到门边问：“谁啊？” 门外有人小声说：“会员107号，杂嘴子。” 老板记得这人，声音也和印象中相符，于是便把门打开。 但他刚一开门，就从外面冲进去七八个身强体壮的警员。 “杂嘴子”正被一个警员扣着，瑟瑟发抖。 第一个冲进去的是周金城，他把企图逃走的老板紧紧按在墙上，问：“之前的匿名邮件是不是你发的？！” “啥？啥匿名邮件？你们不是来查封网吧的？”老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一钊望了一眼室内的情况，这就是一间不透风的民房，里面塞满了旧电脑，电脑前坐着的似乎都是村里的人。 他低声冲周金城说： “有点儿不对劲，周哥，你看这些人像是纵火犯吗？” 周金城也觉得蹊跷，但他不敢大意：“把这帮人都带走，挨个儿问问。尤其是那个老板。” 张一钊等人忙碌的同时，周金城把情况告诉刘水，刘水说：“这没什么意外，纵火的人那么狡猾，肯定不会轻易用自家的网络。像这种黑网吧，既不需要身份证，也不会留下监控记录，应该是他们的首选。你让张一钊查一下这些电脑，看哪台是发件用的，上面或许还残留着指纹。” …… 此时的唐宋明，正在用手机刷本地新闻。 “突发情况，大批警察进入月亮街，似乎要检查整个街区……” “月亮街？”唐宋明打开电子地图，仔细看了看。 “街区较老，正待开发，住户也都搬得差不多了，没什么经济价值。已拆迁房屋近半，街道显得非常宽阔，利于车辆进出，虽说利于逃亡，但也更利于警方车辆追赶，不合适……旁边是首泉河，利于取水，对于纵火来说，不合适……跟之前的东风街区相比，完全是两个档次，我要是纵火犯，不会选择这里。”他略做思考，给刘水发了条短信：“月亮街不适合纵火犯行动。” 短信发出，却久久没有收到回复。唐宋明心想，大概刘水正在忙着调度指挥，没时间看手机吧。 其实刘水已经看了他这条短信，但经过考虑之后，还是装没看到。 “他们如果不去月亮街，就更有可能去其他地方。在同一时间，警方的重点都被调到了月亮街上，其他地区势必会警力少一些……月亮街距离哪里最远？” 他在地图上找了一下，随后猛地戳了戳图纸：“就是这儿！他们的目标就是这里！” 他急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刘水，但连拨了几次电话，刘水都没接。 唐宋明急得直跳脚：“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能不接电话？！” 他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徐家颖。 虽然两人的关系最近有些别扭，但现在是破案的关键时刻，应该以大局为重，把个人恩怨抛在一边吧？ 他把自己的想法以短信的形式发给徐家颖，并再三强调这才是纵火犯们的真正目标。 “当你们前往月亮街都时候，他们肯定已经前往这个地方。请务必把这个消息告诉刘队。我会想办法阻止那些人。” …… 晚上七点多，“律师”手里拎着根糖葫芦，悠哉悠哉地来到了月亮街。 他远远地看到有警察封住了街口，并正在检查过往的可疑人员。 他故意凑上去问：“同志，我朋友在这条街上住，现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那警员冷冷地看着他：“没什么，安全检查。” “律师”顺利通过了盘查，他大摇大摆地走在月亮街上，看到每两三步就有一个警员，暗中觉得好笑。 他给同伙们发去信号：“开始行动。” …… 在城市的另一角，正对着月亮街的位置，有一条古老的街道——平安街。 平安街以出金银饰品而出名。以前行商的马帮多在这里停留，以茶叶和中草药换取金锁、金银镯子等物。 平安街上最大的一家金店，号称是从乾隆年间建起，一直开到今天。这店里经常举行大型珍品展会，并在展会上进行拍卖。 最近几天，店里正在展出“金缕玉衣”，说白了就是用金丝串联玉片，精制而成的外衣。这种衣服本身不是用来穿的，而是一种昂贵的工艺品。打了“金缕玉衣”的名号，为的是制造噱头，卖出更高的价钱。 此时的金店还没有关门，店内有很多人正在围观“金缕玉衣”，更有大款频频出价，把这东西的价格抬得越来越高。金店老板喜上眉梢，觉得自己又要大发一笔横财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看上去很不起眼的旧吉普车停在了金店门口。 有两个戴着口罩的人从车内跳了下来，掀起车后面的棚子，拿出一件奇怪的东西。 他们正要把那东西对准金店的门，忽然有人在他们背后大喊：“住手！” 这人正是唐宋明。 外传 血踪万里（9） 停在金店门口的汽车，已经引起了路人的注意，有些人停下来向金店的方向张望。 那两个戴口罩的人越发显得慌张起来。 唐宋明望着那两人手中的圆筒，此时的圆筒已经对准了金店的大门。 唐宋明大喊道：“警察已经过来了，放弃无谓的抵抗吧！就算你们用了手里的东西，也不能逃走，只会加重你们的罪行。而且，一直指挥你们作案的人，目前并不在这里，事情败露之后，你们应该已经被他‘抛弃’了，不会有人来救你们。” 那两人已经开始动摇。其中一个又高又壮的说：“兄弟，这人会不会在唬我们？” 另外一个身材瘦小的说：“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怎么没看到警察过来？” 唐宋明始终保持着镇定，他悄悄向那两人靠近，如果那两人依然不肯束手就擒，那么他将动用催眠。 只不过现在和对方的距离还有些远，而且对方是两个人，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那两人觉察到他在靠近，那个又高又壮的猛地把圆筒对准了他：“站住！别过来！你要再靠近一步，我就秒了你！” “不许动！”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响起。 唐宋明心里一宽——他看到了徐家颖。 徐家颖手持警枪，对准了那又高又壮的人。 那人吓得一哆嗦，手中的圆筒险些落地。 旁边那瘦小的人赶紧扶住圆筒：“小心！这东西要是摔地上，咱们俩可就玩完了！” “你们手里的东西是土制的火焰喷射器吧？”徐家颖右手持枪，左手慢慢地伸向手铐，“之前我们对东风街棉纺厂遗留的黑色物质进行了鉴定，是一种特制的稠化油，可以用于前苏联生产的某种弹射型火焰喷射器。不过，这稠化油里已经由某些人进行了改进，也可以由一次性密封桶携带，使用的时候只需要将密封桶对准目标，启动喷射，就可以将稠化油射出，在飞出的同时进行点燃，稠化油落到目标上时，就可以将目标点燃。不过这种简易装置非常不稳定，你们在发射的同时，也就等于把自己的命交了出去。假如那个桶突然爆炸，你们可就变成烧鸡了。” 身材瘦小的人说：“少……少说废话！我们要是不拿着这个，你肯定早把我们给毙了吧？！” 徐家颖忽然把枪收了起来。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尤其是那两个拿着圆筒的人。 徐家颖镇定地说：“如果你们担心我会朝你们开枪，现在可以放心了吧？我只希望你们可以放下那些危险的东西，这样可以争取宽大处理。你们的家人也不希望你们被烧死吧？” 又高又壮的人小心地问道：“我们两个都可以争取减刑吗？” “你们俩都做了什么？” 身材瘦小的人说：“我们俩其实啥都没做……还没来得及做。黑市里的中介联系了我们，让我们来这里做一件事……” 那辆车里忽然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有人把车门打开，露出一支奇形怪状的“枪管”。 徐家颖急着喊道：“那个是正版的火焰喷射器！快跑！” 周围正在围观的行人吓得四散溃逃。 那“枪管”先是发出闪光，随后喷出一股炽热的火流。那火流朝着徐家颖“飞”了过去。 徐家颖已经注意到“枪管”对准的是自己，在闪光发出的同时，她就赶紧往旁边奔跑，火流落在了她之前站立的街上，把街面上的石板烧得红热龟裂。 徐家颖心中后怕，也容不得对方再次瞄准，就朝那辆车冲了过去。 “万一对方已经准备好第二次射击了，这就是往对方枪口上撞啊！”唐宋明心中一急，也撒腿跑了过去。 车内还藏着一名歹徒，此人之前一直在暗中观察外面的动向，当他看到自己的两名同伙已经准备向徐家颖“缴枪”的时候，立刻勃然大怒，举起车内的火焰喷射器，就要向徐家颖开火。 第一次喷射的火焰没能击中徐家颖，他马上准备第二次射击。但这火焰喷射器不比普通枪支，打完一发之后，并不能马上进行第二次射击。更何况徐家颖此时已经在快速移动，笨重的火焰喷射器不能像枪支一样马上调转方向。等他把“枪管”重新对准徐家颖的时候，对方已经冲到了车门前。 徐家颖根本不容对方反应，她上前猛地一记肘击，正打在对方抓“握把”的左手上，“枪管”的方向立刻朝旁边一歪，对准了路边的一棵老槐树。 对方在情急之下再次扣动扳机，此时射击准备已经完成，一股炽热的火流再次喷出，正喷在那老槐树上，古老干枯的树干被直接点燃，在夜空下烧得如同火炬一般。 那歹徒见徐家颖搏击很有一套，知道近距离格斗不是她的对手，马上拉开身旁的车门，从车门处跳了下去。 徐家颖飞身一纵，灵活地穿过车窗，三步两步就追上了那歹徒。 那歹徒身上背着硕大的金属瓶，手中还拿着“枪管”，行动颇为不便，他眼瞅着徐家颖追了过来，只能把“枪管”当做冷兵器一样，朝徐家颖拦腰横扫了过去。 这一下倒是被徐家颖预料到了，那“枪管”扫过来的时候，徐家颖微微侧身，顺手抓住“枪管”，接着就伸腿一踹，正踹在那歹徒的膝盖上。 那歹徒吃痛，身体失去平衡，直接单膝着地跪在了地上。 唐宋明也跑了过来，直接伸手去抓那歹徒的肩膀，但那歹徒奋力一甩，唐宋明没抓住他肩膀，只抓住了他背上的金属瓶。那歹徒趁机甩开背带，唐宋明手中一沉，拽着金属瓶往后退了两步。 徐家颖趁机已经把“枪管”夺了过来，她正要乘胜追击，但那歹徒却突然说：“别动，再动，我就开枪。” 他手里拿着一把袖珍小手枪，枪口对准了唐宋明手中的金属瓶。 那歹徒冷笑道：“如果我把枪口对准你，那小子就会来对付我。如果我把枪口对准他，你就会来对付我。我也没办法，直接瞄这瓶子好了。里面还有一部分燃料，一旦我开枪，金属瓶瞬间爆炸，产生的烈火会把咱们仨都吞进去。” 徐家颖问道：“你想怎么样？” 歹徒咧嘴干笑了两声，说：“咱们来谈谈条件吧。要不然，就算你能用最快的速度冲过来扣住我，我也有自信在你赶过来之前一枪打穿金属瓶。你就算不惜自己的命，也该珍惜一下你这位男同事的命吧？” 现场的局势再次紧张起来。 大批警员赶到了月亮街，正在疏散人群。 刘水也驾车往这边赶了过来。 那歹徒一会儿看看徐家颖，一会儿又朝唐宋明喊：“别动，你如果敢乱动，我一样会开枪。” 唐宋明却忽然笑了笑：“有本事你就开枪。我敢肯定，如果你开枪，这一枪绝对打不穿这只金属瓶。说实话，我猜你手里那把枪根本就不是真枪。” 外传 血踪万里（10） 那歹徒拧着眉、瞪着眼，朝唐宋明大声咆哮：“少特么在这儿装半仙！老子手里的枪能不能打响，你能比老子更清楚？！” 唐宋明淡定地说：“你只是在唬人。刚才你跟那位女警搏斗的时候，很需要武器跟人家对抗，那把火焰喷射器是对抗防御工事用的，对动作灵活的高手来说就差强人意了。你那把枪要是能用，刚才在搏斗中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拿出来用，但你偏偏没有，估计只是个摆设。” 徐家颖也说：“就算能用，你也没办法打穿这金属容器，这是前苏联制造的火焰喷射器专用燃料储备罐，如果在野战条件下，这罐子被狙击手盯上，就很容易被打中，如果被打穿，里面的燃料肯定会殉爆，把周围的自己人全都给卷进去。因此这金属容器肯定造得非常结实。你那把枪就算能用，也不过是小口径袖珍手枪，威力差得太远。别说打穿这金属瓶，就连打穿板砖都费劲。钢瓶内的稠化油惰性较大，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会被引燃，就算子弹打进去，也不足以令钢瓶爆炸。我劝你还是赶紧缴枪投降吧！” 她对于武器的研究非常在行，这几句话都说在了重点上。 那歹徒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但手中的枪却始终没放下。 大量警员从街头涌了过来，附近的小高层上也已经出现了警方狙击手的身影。已经有几把枪同时对准了那歹徒，只要一声令下，这人就会在瞬间被打成筛子。 歹徒已经感觉到了压力，但这人的性子非常极端，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逃脱之后，居然仍不投降，而是决定鱼死网破，与身边的人同归于尽。 “拉你们跟老子一起死！”他大吼着朝金属瓶开了一枪。 枪响之后，金属瓶发出了“铛”的一声脆响，外壳上出现了一个白点，却没有破损。 唐宋明手臂被子弹的冲力震得发麻，他惊魂未定，“哥哥”愤怒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他居然真敢开枪！老子要废了他！” 唐宋明知道情况不妙，赶紧尽全力压制住“哥哥”。 此时的徐家颖已经在盛怒之下开始反击，她果断掏出手枪，一枪打中了歹徒握枪的手臂。那歹徒忍痛换用另一只手持枪，徐家颖索性朝他的手枪射击，精准地打中了那人的袖珍手枪，枪立刻被打得炸开，那人的手被炸得血肉模糊，食指与拇指均被炸断。 徐家颖等人上前，将此人拿下。不过在送监之前，要先给他治伤。 无论如何，这场短暂而惊险的“战斗”，算是告一段落了。 唐宋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旁边有人上前，微笑着把他手里的金属瓶拿走：“这东西还是给我吧。” 拿走金属瓶的，正是刘水。 “刘队……您亲自来了啊？” “废话，你这边说有事，我把那边安排妥之后就带队过来了。只不过驾车过程中不方便回电话而已。” 徐家颖也说：“其实在你赶过来的时候，刘队也已经锁定了这辆车，只不过查询这辆车的位置需要时间。” 唐宋明问：“你们怎么知道要找这辆车？” 刘水答道：“当专家分析了你找到当黑色物质，得出那是前苏联某款火焰喷射器所用燃料当结论之后，我们就研究了一下那款火焰喷射器当特点，据说它可以用弹射原理，把惰性油料点燃之后‘抛射’到两三百米远的距离。这就跟我们之前的估计不同，我们一开始以为是有人投掷硬物破坏仓库后窗之后从窗外把引火物扔进仓库的。如果是用火焰喷射器从较远当距离上进行抛射，就要考虑扩大搜索范围。而且，这种喷火器非常笨重，必须由特殊的车辆进行载运，这样发射完了之后可以迅速转移。我让张一钊调出了案发前后附近所有道路上的监控录像之后，挨个排查，确定了可疑车辆的车牌号，就是这辆旧车。随后我联系交管部门调查这辆车的位置，在你联系我和徐家颖的时候，交管部门也锁定了这辆车的位置。” 唐宋明点头：“这么看来，虽然用的是不同的方法，但还是同时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的位置。” “是啊，我推测歹徒们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把警力吸引到位置较为偏远的月亮街，这样他们就可以到平安街打劫金店。但为了不惊动他们，我还是留了一些人在月亮街，在那里大张旗鼓制造声势，让带徒们误以为我们还在吧重点放在月亮街上，其实我们已经带人过来了。” 刘水一边说，一边瞟了徐家颖一眼：“不过，虽然我是用最快速度赶来的，但没想到某些人的速度还是比我们快一些。” 徐家颖的脸微微一红：“队长，我确实是收到短信之后就过来了，不过那也是因为您之前给我留了话——‘只要唐宋明遇到意外情况，要马上过去救援。’我这不是在按照您的吩咐做事嘛！” 刘水微微一笑，又看了一眼唐宋明，那眼神里别有深意。 …… 所有被抓到的人都被带了回去，接受审讯。 那两个携带“土制火焰喷射器”的人交代得比较痛快，这俩人也是考虑到自己的罪行比较轻，想争取宽大处理。他们介绍了自己的来历，原来这俩人之前都是催收高利贷的，这年头高利贷生意也逐渐没了出路，这俩人也就随之失业。他们碰巧之前接触过黑市的某个“中介人”，就在“中介人”的介绍之下，成了黑市里的“雇佣兵”。这次作案，他们也是受某个人的雇佣，但是那位“雇主”并没有露出真面目。他曾经戴着滑雪面具去见这两个人，并当面把那两个圆筒交给了他们。 个子矮小的人回忆道：“我好像看到他手腕上有个刺青。” 他的同伴插嘴道：“对！是有个刺青，好像是字母，但我没看清是小写的‘a’，还是‘α’……” 那个手被炸伤的歹徒却一直没有开口。当徐家颖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疯狂地挣扎，似乎还想对徐家颖不利。刘水让人对他加强看管。 唐宋明现在又恢复了自己的“特权身份”，刘水把之前收走的证件卡还给了他：“小唐，把握好机会，将来把歹徒的嘴撬开，估计还得靠你。” 唐宋明点了点头，开始做准备。 …… “律师”沉着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脱下外衣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数名同伙被抓的消息传来，他曾经想去灭口，但赶到月亮街的时候，他看到现场那么多警察，也只能作罢。 不过，他很担心那些人会把关于自己和黑市的消息吐露给警方。 他迫切需要帮手。最好能把那几个被抓的人干掉！但那些人已经被警方看起来了，以他自己的实力是无法接近他们的。 萧夜明和“垃圾佬”目前都进入了“匿踪”状态，联系不上。 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律师”接通电话，手机里传出郑健招的声音：“嘿，老兄，听说你这边不小心‘触礁’了？” “哼，是又怎样？上头派你来责罚我？” 对方解释道：“你误会了。你通过黑市雇佣的那几个人，应该已经被警察看起来了吧？这会儿就应该轮到我出马了。” “律师”恍然大悟：“你那个‘血踪’的职位，是专门用来干这个的？！” 外传 血踪万里（11） “灭口”的工作交给“血踪”郑健招之后，“律师”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一些。 郑健招提醒他：“我给你发了个新闻链接，你仔细瞧瞧吧。”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律师”打开链接，这是一则自媒体发送的图片新闻，图片中正是唐宋明为徐家颖解下外衣，扑灭火苗的情景。 “律师”虽然还没完全明白郑健招给他发这条链接的用意，但当他看到徐家颖和唐宋明两人的面孔时，还是觉得这俩人似乎在那里见过。 他给黑市的情报人员打了个电话，让他们调查一下这两人的情况，并尽快给他发过来。 …… 在漆黑的房间内，唐宋明正在静静地沉睡。 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呼唤，“明明，明明……”那声音既悠远，又亲切，还带着几分温柔。他沿着那声音往前走，眼前似乎是长长的走廊，前方隐隐闪出一片光。他循着声音走，眼前的光越来越强，声音也越来越大。 但那呼唤声开始带了焦急的感觉，那女人似乎正处于惊恐和慌乱之中。唐宋明本来想停下来观察情况，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他身不由己地继续前进，直到眼前的光越来越强，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而那女人的呼唤，也变成了尖叫。 “明明！快跑，着火了！” 眼前是红热的火焰，或者说火墙，几乎要遮蔽了视线。而一个用衣服包着头的女人，正弯着腰往前冲，唐宋明就被她抱在怀里。 四周浓烟刺鼻，火焰奔腾，女人被呛得直咳嗽，她用湿毛巾小心地护住唐宋明的口鼻，不让他被呛到。 唐宋明还没搞清楚这是在哪里，眼前时不时有夺目的闪光划过，除此之外，还有奸笑声与爆炸声。 从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嘶吼。 “孩子他妈，快跑！” 紧接着，那个方向又响起了枪声。 “孩子他爸！”女人哭泣了起来，但她没敢停下。她抱着唐宋明一路狂奔，带着火星的天花板碎片从头顶上掉落，砸在了她的头上，衣服和头发一起烧了起来。她顾不上灭火，一路把唐宋明抱进了某个较为阴暗的房间里。 唐宋明想开口问这女人几句话，但张开嘴，发出的只有尖利的哭泣。 “别哭，别哭。明明乖，明明是个大孩子了……大孩子要坚强……”那女人满脸烟尘，头发被火燎掉了几处，她却顾不上这些，只顾着把唐宋明往一张床的下面塞。 唐宋明看到床下出现了一个类似地窖的空间。 “进去，一直往里走，别回头！”女人深情地望着唐宋明，她的眼眶挂着泪水。 唐宋明没有进去，他哭泣着向女人伸出手。 房间外面又响起了枪声，而且越来越近。 女人甩掉头上的衣服，扑掉头发上的火星。她望着唐宋明伸过来的手，犹豫了一下，之后毅然决然用力把他一推。 唐宋明身不由己地向后跌去，眼前那女人的面孔变得越来越小，“地窖”的门随后被关上了。他依稀听到外面传来枪声，女人的惨叫声，还有几个男人放肆的笑声。 他努力往上爬，爬了很久，终于爬回到“地窖”的门前，他小心地一顶，“地窖”的门被顶开了一道小缝。 他看到了几个人的脚，其中包括那女人的脚，但女人的脚却是悬空的，还在使劲踢腾。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悄悄把门开得更大了一些，把上半身从里面探了出来。 这下他确实可以看得更多一些，但也差点儿叫出声来。 一只带有刺青的手，正掐在女人的脖子上，把她高高地举了起来。 房间里回荡着不知道什么人的笑声。 唐宋明看不到那只手的主人，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女人的脸上，女人的脸已经涨得青紫，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想掰开那只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但却没能成功。 她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她的头也慢慢垂了下去。 那只掐着她脖子的手终于松开了。 “噗通！”女人的身体落在了地板上。 她无神的双眼正好望着床下，与唐宋明对视。 唐宋明想要尖叫，但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在他耳边悄悄地说：“别叫。” 唐宋明惊讶地转身，看到黑暗**现了一个人的轮廓。 那个人指了指地窖：“下去，别让人发现。如果让人发现，妈妈就相当于白死了。” 他见唐宋明没有动弹，又说：“别害怕，相信我，我是你的哥哥。从今天起，由我来保护你。” 唐宋明还在发愣，房间里有个沙哑的男人声音响起：“不是说那姓唐的还有孩子吗？怎么没找到？” 又有一个粗豪的男人声音响起：“没看到。我只看到他老婆了。嘿嘿，这女人真水灵，就这么死了，可惜啊可惜。” “你觉得可惜？你不是最喜欢女尸么？” “嘿，一会儿留给我？” “那你可要快点儿，火一会儿就要烧到这个房间来了。” “知道啦。你们去搜其他的房间吧，这里交给我。” “哥哥”催促唐宋明：“趁现在快进去！” 唐宋明小心地往后缩，身子一寸一寸地回到了“地窖”之内。 在把“地窖”的门合上之前，他又朝外面望了一眼，最后落入他视野的，是那女人无神的双眼。 “地窖”的门紧紧地关上了。 “哥哥”在他耳边说：“跟我走，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们可能要在那里呆一阵子，直到有人找到了我们为止。” 在“哥哥”的陪伴之下，唐宋明向“地窖”的更深处走去。 唐宋明一边走一边问：“找到我们的，会是什么人？” “放心，不会是现在守在外面的那些人。爸爸的朋友会来找我们，他们都是好人。” “地窖”的深处并非完全阴暗，每隔一段距离，头顶上就会出现光源。那些光源似乎是某种可以发光的蘑菇，而并非电灯。 当走进一道隐藏的门前时，“哥哥”说：“把它打开吧。不要怕。这是爸爸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他最喜欢在这里跟你一起玩侦探游戏。” 唐宋明打开了门，门后是一个洞穴，里面有电灯，有桶装纯净水，有密封包装的压缩饼干和军用干粮，有成堆的书。 唐宋明明白了，在这个洞穴里，他将度过一段极为漫长的时间。 “哥哥”上前摸了摸他的头：“不要担心，我会陪你，一直陪你。” 唐宋明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外面的女人不会下来，“孩子他爸”也不会下来。这里只有他和“哥哥”。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绝’。绝情绝义的‘绝’。” “帮我记住那些人的脸，将来我会找到他们，无论他们去了哪里，无论他们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找到他们。” “放心，我会帮你把他们找到，之后，我也会帮你‘处理’他们。” “哥哥”和唐宋明一起关上了门，开始了他们共处的时光。 外传 血踪万里（12） “叮铃铃！” 清脆的闹钟铃声响起，把唐宋明吵醒。 他发现自己正在办公大楼的那间“档案室”内，面前是一堆摊开状态的卷宗和文件。 “闹钟”在现实中并不存在，只是他为自己所做的一个心理暗示——在发生特殊情况的时候，一定要醒来。 现在确实在发生“特殊情况”，他正在聊天。 和他聊天的人是档案室新来的工作人员小菊，一个刚过二十岁的姑娘。 “唐宋明”滔滔不断，小菊被逗得咯咯娇笑，一双妙目不停地在唐宋明身上来回扫…… “哥哥！你怎么跑出来了？！”唐宋明刚想说这句话，正在滔滔不断的“唐宋明”就停了下来。 小菊觉得莫名其妙：“你怎么了？”她推了唐宋明一把。 唐宋明晃了晃脑袋，好像重新恢复了意识。他用抱歉的口气对小菊说：“我今天还有事，先不聊了。”随后飞快地跑出了档案室。 跑出去之后，“哥哥”还在抱怨：“为什么不让我多跟人聊会儿？那小姑娘好像挺喜欢和我说话的。” 唐宋明忍着怒气，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偷偷跑出来？！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只有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你才会出来吗？！” “可你多长时间没让我出来了？”“哥哥”继续抱怨道：“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才让我出来，可你最近也不办案了，一直在看档案查资料，我哪有出来的机会？让伟大的我每天沉睡，简直是暴殄天物”。 “查资料不是为了更早找到当年家族遇害的原因吗？！你以为我是闲着没事才往档案室里钻？”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唐宋明接了电话，徐家颖的声音从手机里钻了出来：“你在哪儿？！我到处找你呢！” “刚从档案室出来，怎么了？” “发生了一件案子，刘队让你跟我去一趟。你现在有时间吗？” “没问题，我这就过去。” “哥哥”忽然插嘴道：“既然有案子可办了，也让我来参与一下吧？我最近有些技痒啊。” “闭嘴！快回去睡觉！”唐宋明忍不住大声吼了一句。 徐家颖觉得奇怪：“你……你怎么了？你让谁闭嘴？” “啊……我……没事。”唐宋明赶紧找了个借口，把这件事搪塞了过去。 …… 数分钟后，徐家颖和唐宋明在楼下碰了面。 徐家颖向唐宋明介绍情况：“十字街发生了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一名女子报案称自己的男友在家中被人打死，屋内的贵重物品被拿走。” “抢劫杀人案？十字街在哪儿？” “我给你看一下地图。”徐家颖拿过平板电脑，把十字街的街景照片指给唐宋明看。 “案发现场就在中间的那座楼上。” 唐宋明看过之后，心中起疑：“这是闹市区吧？” 十字街位于步行街与裕华路之间，这里是著名的文玩古物市场。据之前的媒体报道，这里的商户有两百多家，“阵容”十分庞大，街上都是“商铺楼（即商铺和住户杂居的楼）”。商户们几乎都在自家店门安装了监控，在这条街上抢劫，不被拍到才怪。 可作案者恰恰选择了这条街……而且是进入商铺楼内部作案，这胆子也太肥了些。 徐家颖驾车，带着唐宋明来到十字街的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是在十字街内某座“商铺楼”的七层，受害人并非屋主，而是和女朋友在此租住。他的女朋友（也就是报案人）名叫郭瑾瑾，在报警之后，一直在屋内抱着尸体哭泣，没有离开。警察来了之后劝她先离开，去附近的派出所说一下情况，但她不肯走。 于是只能先留下两名女警守着她。法医们到了之后，也只能当着她的面进行验尸。由于她不肯离开，甚至不愿意让法医碰受害人的尸体，现场工作进行得较为缓慢。 徐家颖和唐宋明进入现场之后，先检查了屋内的情况，这屋里已经被折腾得一塌糊涂，各种家具都被推倒，衣柜里的衣服也被翻了出来，散落一地。花瓶等摆设也都被摔在地上，碎瓷片到处都是。 受害人的尸体，就在卧室的正中央，脸朝下趴着，后脑勺上有一处钝器伤。他的身下血洇透了一大片地毯。他的女朋友就在旁边坐着，两只眼茫然地望着天花板，脸上还挂着泪痕。她木然地接受着警方的询问。大概是因为她哭得太久，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十分沙哑。 徐家颖问她：“郭瑾瑾小姐，请问您回来的时候，家里是什么样子？” “我刚才已经对那两位女警说过了……还要再说一遍吗？” “抱歉，我知道回忆这件事会让您觉得很痛苦，但这是我们的工作，请您再复述一次。” 徐家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有很多人在受到巨大精神冲击的情况下，记忆会发生一些偏差，她也知道那两名女警肯定会问郭瑾瑾一些问题，但出于谨慎，她还是要问一次。 郭瑾瑾颤抖着说：“我……我今天出去做了个头发，之后想回来跟男朋友一起做饭，但，刚回到家，我发现房门是开着的。他平时不会这样。我叫他的名字，他没有回应。我就有点儿担心。进屋一看，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屋里的家具、摆设都被推倒和摔碎了。我刚买的衣服也丢在地上，上面居然还有血……我越来越害怕，大声叫他的名字，冲进里屋，结果就看到他……他趴在地上，呜呜呜！” 她捂着脸放声痛哭，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等她哭了一阵，唐宋明说：“不好意思，再问您一个问题，您是怎么知道家里有东西不见了的？” 郭瑾瑾答道：“他的笔记本电脑，向来是放在那张桌子上的。他喜欢斜靠在枕头上看电影。除此之外，你看他的衣服，衣兜都被翻出来了。他左边的口袋一般是用来放钱包，右边的口袋用来放手机，现在钱包和手机都不见了。” 唐宋明点头：“谢谢您，请先休息一下吧。” 他和徐家颖开始在这间卧室里搜索作案人员可能留下的痕迹。但转了几圈之后，除了在地板上找到几个疑似脚印的模糊痕迹之外，并没有找到其他线索。 唐宋明瞥到床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银色的小盒子，盒子顶上有个蓝色的小灯在一闪一闪。他凑过去一看，盒子左右两边各有一行小字。左边的小字是“海x威视”，右边的小字是“无线存储系统”。 “哦，原来是个自带电源系统的无线硬盘。”唐宋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那无线硬盘拿了起来。 无线硬盘里发出了一阵“嗡嗡嗡”的轻微响声，此外，硬盘外壳比较暖和。 这种硬盘由于自带电源系统，因此在激活之后只要不把它关掉，它就会一直处于工作状态。 外传 血踪万里（13） 硬盘旁边有个突起的按钮，唐宋明伸手一按，无线硬盘里的“嗡嗡”声渐渐消失，正面的一块区域亮了起来。 唐宋明低头去检查那无线硬盘里的内容。与此同时，徐家颖又问了郭瑾瑾几个问题，郭瑾瑾大概是因为情绪失控，哭得跟泪人儿一样，说的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徐家颖只得中断提问，和其他人一起安慰郭瑾瑾。 唐宋明一直在查看房间内的情景，他听到郭瑾瑾的哭声，就过来说：“家颖，先别问她问题了，她现在的状态，很容易情绪失控。” 徐家颖无奈地说：“如果什么问题都不问，我们查案要从哪儿查起啊？” “外面有的是监控，肯定会拍下凶手的外貌，我们挨个儿排查，总会把人找出来的。” “那应该会花很长的时间吧……有没有能缩小搜索范围的方法？” “有！当然有！”唐宋明指着被打砸得乱糟糟的室内陈设，说：“在这里应该发生过很激烈的搏斗，受害人身高一米七五以上，能跟他进行搏斗，从客厅一直打到卧室里，而且最终在床边把他杀害，应该是身强力壮的男性。除此之外，从受害人被击伤的位置来看，凶手的身高应该在一米八以上。” 徐家颖点了点头：“根据以往的记录，绝大多数的入室抢劫杀人案都是男性所为。再综合一下你那边的说法，凶手应该是身高一米八以上，身强力壮的男性。我们从附近的监控录像里找这种男性，应该可以大大缩小搜索范围。” 郭瑾瑾停止了哭泣，低声说：“既然能缩小搜索范围，你们能很快找到凶手吧？” 徐家颖点头：“效率会大大提升。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 她又跟郭瑾瑾聊了几句，借机问了关于受害人的情况。 受害人于晓茂，二十八岁，与郭瑾瑾是同乡，两人从职高毕业之后，一起来这座城市打工。郭瑾瑾在附近的便利店当夜班店员，于晓茂是电工，负责检修附近几座楼的电力设施。这两人的收入都不算高，带奖金也不超过四千，在十字街这一片，只能算中下水平。 唐宋明悄声对徐家颖说：“我怎么觉得这俩人就经济情况而言入不了抢劫犯的眼啊。这屋里最贵的东西也不过是郭瑾瑾随身的挎包吧？我看背包的带子上好像有带有‘lv’的logo？不知道是不是真货。” 徐家颖也低声说：“那好像是真的，而且是新款。不过我之前在商场的lv专柜逛过几次，都没见过那款。” 唐宋明上网搜了一下，然后又去跟郭瑾瑾攀谈：“您这个发型、衣服和挎包的搭配，跟最近的热播剧《霓虹小姐姐》里的主角很像啊。” 郭瑾瑾点头：“我就是因为在追那部剧，觉得女主角的造型挺不错，就买了同款的高跟鞋、风衣和挎包，然后照她的样子烫了个头。” “女主角的造型不会经常换吗？万一她之后的造型变了该怎么办？” “哦，那部剧一共三十七集，女主角一直到最后一集都是这个造型，只不过最后一集里她怀孕了，穿的鞋子由高跟鞋变成了平底鞋。”她忽然叹了口气：“唉，这片子一直是晓茂陪我看来着，我们从第一集追到了最后一集。” 提到晓茂，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旁边陪她的一名女警忍不住朝唐宋明抱怨：“我们花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让她平静下来，你先不要问这些容易刺激到她的问题吧？” 另外一名女警也颇有微辞。 唐宋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徐家颖就说：“大家请理解一下，他问这些问题也是为了办案。早一天破案，就能早一天抓到杀害于晓茂的凶手……” 郭瑾瑾忽然说：“那你们也不能只问我啊！我都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我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你们不是说去查监控录像吗？赶紧去啊！另外，我不在的时候，周围的邻居可能有在的，他们可能会听到或看到些什么，你们为什么不去问他们？只是一个劲儿问我？！难道我长得像凶手吗？！” 她这话里带着抱怨的口气，之后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徐家颖和唐宋明不得不谨慎对待，两人花了一些工夫，终于把郭瑾瑾劝得离开了现场，这样也方便让法医对尸体进行进一步检查。 这次法医带队的是穆卓阳。穆卓阳看过尸体之后，对徐、唐二人说：“这人身上的污渍、血迹不少，伤痕却不多，最明显的伤痕就是后脑勺上这一处钝器伤。” 唐宋明问：“这人身上有没有中毒的表现？或者其他毛病？” 穆卓阳摇头：“暂时看不出来。你问的这些，需要把受害人尸体带回到法医检验中心，在那里进行更进一步的尸体检查。” 徐家颖看自己的手机上有未接来电提醒，而打电话的人是刘水。 她给刘水回了个电话，刘水的声音显得很严肃，也很小心：“小徐，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队长，没事，现在我在办案现场，身边就小唐他们几个，都是咱们自己人。” “你先找个僻静的地方。” 徐家颖心里起疑，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她来到楼梯间，小声对着电话那头说：“刘队，我现在找了个没人的地儿，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你知不知道，现在网上有你的不雅照片？” “什……什么？！”徐家颖差点儿跳起来：“您是在哪儿看到的？！我从来没拍过那种玩意儿！” “是网上有人举报，在某个网站发现了‘本地女警’的不雅照片。有人去查了，结果发现是你的。我看照片上好像还有唐宋明……你先别急，把小唐叫上，你们俩先回来一趟。” “唐宋明？！我们俩都在照片上？！”徐家颖差点儿急出病来，由于她平时由于工作关系，常跟唐宋明在一起，已经有不少人传过他俩的“八卦”。还有人当面开过她和唐宋明的玩笑，两人都觉得很尴尬。结果现在又来这么一出…… 她当然知道自己跟唐宋明之间没发生过什么事，现在这张不雅照片肯定是有人搞鬼，但照片上居然还有唐宋明…… “刘队，那照片的链接地址您能给我一下吗？我先看看，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好，链接地址我发给你，你们俩赶快回来。”刘水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把链接地址给徐家颖发了过去。 徐家颖在急切地打开链接地址，发现那是一个很恶俗的自媒体网站，现在网站的主页照片上就有自己。那张照片前一阵子曾经出现过，是徐家颖在追捕纵火犯时衣服被火点燃，唐宋明为她撕下衣服的一瞬。照片上的唐宋明只有背影，徐家颖却露了正脸。 现在这张照片自然不是原版——照片上的徐家颖，衣服被撕去后，几乎是完全光着的。 外传 血踪万里（14） 照片中的徐家颖不但没穿衣服，脸上的表情还出现了变化，是一种“欲拒还休”的表情。照片还被加了柔光效果，使她身上的白色肌肤显得格外显眼……整个画面都显得暧昧了起来。 网页下还有网友的跟帖，他们甚至各种恶搞，把唐宋明ps成色狼形象，给徐家颖加了“雅蠛蝶”之类的台词…… 徐家颖气得暴跳如雷。她马上喊上唐宋明，让他跟她一起回单位一趟。 唐宋明觉得莫名其妙，但他看徐家颖脸上表情，知道是出了大事，也不敢多问。 从楼里出来之后，路上有行人认出了徐家颖，并拍了拍身边的同伴：“喂，这不就是那个色情照片的主角吗？” 两人一起望向她。 徐家颖觉得身上一阵恶寒。她低下头，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这一路上，大概是有很多人都看过了那张照片，他们看到徐家颖本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很古怪，有的人甚至舔了舔嘴唇，眼神也开始变得色迷迷的。 徐家颖这一路上都觉得非常难受，唐宋明跟她说话，她也有一搭没一搭，直到回到队里，见到刘水，她心情才稍微平静了些。 刘水见了她之后，先是一阵安慰，然后说：“上级感觉你们两个的形象都被曝光了。唐宋明还差一些，只露了背影和一部分脸，小徐你可是整张脸都露了。去外面办案，可能会受影响。你……要不要考虑先暂停外出查案？” 徐家颖当然对此坚决反对，但刘水考虑到舆论影响，还是让她再考虑一下：“我知道你很委屈，这事儿简直就像是你在外面散步，从天上掉下一口破锅，就砸你身上了，你被弄了一身黑，还找不到搞这事儿的人。我已经跟几位负责网络那边的人谈过了，他们会帮你解决照片的问题。” “现有网站上的照片会被删除？” “会。这涉及侵犯他人隐私，及传播淫秽色情信息，就算网站的运营者胆子再大，也不敢继续保留的。网站如果不做处理，会受到处罚，甚至会被关停——其实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这个网站已经达到了受处罚的标准，但是我们公事公办要走流程。” …… 而在另一个地方，“血踪”郑健招慢慢地摸到了一座铅灰色的建筑物附近。 就在这座建筑物内，关押着之前由“律师”等人雇佣，试图打劫金店但没有成功的三名黑市杀手。 其中有两人（即那两名手持‘圆筒’的人）身份非常低，对于黑市的了解也不够多，没有必要“处理”。 但第三人，也就是当时负责操作火焰喷射器的人，在黑市的身份不低，他绰号“丧门星”甚至还见过黑市里的几位“大佬”，是必须要“处理”掉的人。 他避开监控器的镜头，从背包里掏出望远镜，以及一件奇形怪状的工具。 那工具有长长的“枪管”，与霰弹枪的外形非常相似，但比霰弹枪要粗很多。 郑健招估算准了位置，借助望远镜，锁定了一扇窗户。 所有的窗户都有金属长条组成的“笼子”遮住一半，只有一半能打开，里面的人最多能探出半张脸。 此时那窗户正开着，可以看到里面有张中年男子的面孔，那男子面色阴沉，煞气十足。 男子的面孔一闪而过。 郑健招将“枪管”对准那扇窗户，随后在后面加了一组压缩空气瓶，又将一只黑色的，形如“长茄子”的东西塞进“枪管”之内。 在仔细瞄准之后，他扣动了扳机。 …… 像往常一样，“丧门星”正在窗台前“放风”。 这间所谓的“囚室”其实是临时的，“丧门星”脾气太爆，刚被关起来的时候，把同房间的其他人都给欺负了一个遍。为了其他犯人的安全着想，特意为他单独安排了一个“临时囚室”。 他在这里也不会长期待下去，过一阵子将会把他转移到防备更严密，更“安全”的清城监狱。 得知自己即将被转移，“丧门星”心里非常不痛快。他觉得现在自己所在的地方比较缺乏安全措施，如果黑市有人来救自己，最好趁这几天动手，如果晚了，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身旁的窗口忽然发出“呼”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强烈的气流从窗口钻了进来。 某个黑乎乎的东西也被那股气流“送”了进来，在地上滚了几滚，随后破裂。 “丧门星”觉得莫名其妙，但很快想了起来，黑市里的人不会轻易放弃自己，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把自己救出去的！ 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想雀跃起来。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脚下传来尖锐的刺痛感。他低头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 从那黑乎乎的东西里，钻出一条蛇，蛇似乎已经被激怒，钻出来之后，就直接在他的小腿上咬了一口。 咬完了之后，蛇重新抬头，威吓地盯着他，嘴里嘶嘶作响。 “丧门星”不愧是黑市里的狠角色，他当机立断，脱下另一只脚上的拖鞋，朝蛇头狠狠砸了下去，蛇没能躲开，这一下就把它打得斜飞了起来，直撞上床腿。“丧门星”追上去又砸了几下，把蛇的脑袋砸扁，蛇在地板上奄奄一息，痛苦地扭动，挣扎，最终不再动弹。 “丧门星”觉得腿部传来一阵阵麻木感，他拖着这条腿艰难地爬到门口，大吼道：“救命！我被蛇咬了！” 有两人在听到呼喊后马上赶了过来，这两人一个是负责看守“丧门星”的人，另一个赫然是周金城。 周金城并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他是来审问“丧门星”的。 两人冲到门口，把门打开，就看到“丧门星”靠着墙慢慢地倒了下去。 周金城看到了地上的死蛇，先是吸了一口凉气，这蛇头较大，略呈三角形，身体背鳞除最外一行平滑外，其余均起棱，看上去非常邪恶，正是圆斑蝰。这种蛇是“中国十大毒蛇”之一。又被称为百步金钱豹、古钱窗、锁蛇等。它极具攻击性，是非常罕见的同时具备出血性毒素和神经毒素的剧毒蛇。 人一旦被圆斑蝰咬伤，伤口会剧烈肿痛，并伴随出血等症状，严重的伤者可能会因循环衰竭或肾功能衰竭而死亡，因此也有人称其为“肾亏蛇”。 周金城忍不住问身边的人：“咱们这儿又不是深山，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不知道啊！我们在这儿工作这么久了，从来没见过蛇。” 周金城瞥到地上破裂的容器，忽然间明白了过来：“这特么是要杀人灭口！快去，把你们这里的医生找来！” 医生赶到这里还需要一段时间，周金城急得直冒汗，他看“丧门星”的脸色苍白，额角全是汗珠，便说：“你先别怕，平躺在地板上不要动，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丧门星”有气无力地说：“你……你能治这蛇毒吗？” 周金城一边解下自己的腰带，一边说：“下基层的时间长，你这个毒我还真知道该怎么处理，来，我帮你先靠着墙呆着，你把腿放平，之后就保持这个姿势，千万不要动。” 他检查了对方腿上的伤口，把腰带在伤口上近心端约十公分的部位进行捆扎。 对方艰难地问道：“这……这能阻止毒液扩散到全身吗？” “多少会有作用，但不能勒得太紧，如果勒得太紧，会影响肢体的血液供应。时间一长，你这条腿上的组织就会坏死，严重的话就需要截肢。” 外传 血踪万里（15） 周金城这人虽然是个老粗，但在对待治疗蛇毒这种事上，他可不敢大意。 之前他“下基层”期间，曾经在某个镇上呆过，那个地方的人以上山采野生菌类、药材为主，遇上蛇的几率非常高，被蛇咬伤的几率也很高。周金城也有几次跟毒蛇做过近距离接触，这些处理毒蛇咬伤的知识，就是在那个镇子里学的。 去叫医生的人去了很久，医生也没到。 周金城急了，他看到屋里有装水的容器，就抓过来倒了水，给“丧门星”冲洗伤口。 冲了一阵之后，水用完了。周金城转眼一看，旁边的马桶里还有些水，干脆把马桶的水箱扳开，把里面的水舀出来往“丧门星”的伤口上倒。 “丧门星”一看他这么干可就慌了，呻吟着说：“这水……脏……” 周金城抱怨道：“你小子还嫌这不干净？跟你说，这水比起乡下水沟里的水干净多了吧？老子当年见山里医生给人看蛇咬伤，剧毒，身边还没水，那医生一着急，干脆就解开裤子撒尿……只要能救命，这点儿水算啥！” 他一边冲洗，一边从那条受伤的腿的近心端朝伤口的方向以及周围反复挤压，别看他是个大老粗，动作却非常轻柔，这就促使毒液从伤口排出体外。 这只是一种紧急处理手段，并不能完全祛除蛇毒，但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周金城折腾了半天，医生总算赶了过来。此时的“丧门星”已经开始说胡话。 医生见周金城正在处理伤口，忙问：“他这伤是咋回事？” 周金城一指地上的死蛇：“你看这个。” 医生皱眉：“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蛇。” 周金城心想，幸亏我还会处理这个，要不然，这人就得死在咱俩跟前。 他对医生说：“您帮忙找担架，咱们把人抬上车，赶紧送医院，本地治蛇毒的血清，我不知道哪家医院有，您可以先帮忙问一下。” 医生一个劲儿点头，用手机拍了那条蛇的照片，随后去联系其他医院。 在城里找了一大圈，有抗蛇毒血清的医院只有三家，最近的一家在四十公里外，是第二煤矿医院。而且这种血清的储备量极少，只有一支。 可四十公里的距离，“丧门星”未必能熬得住。大家都不敢怠慢，做了一个折中方案——由第二煤矿医院派车把抗毒血清送出来，送往距离此处十七公里的人民医院，这边也把“丧门星”送往人民医院。人民医院的急救设施比第二煤矿医院要更好一些，这么做花费的时间也最短。 这边由周金城亲自开车，风驰电掣一般，把已经神志不清的“丧门星”送往人民医院。 在运送过程中，车内的其他人都扶住“丧门星”的身体，避免他在甚至不清晰的状态下发生运动，从而加快血液循环，促进毒素扩散。 赶到人民医院的时候，周金城亲手把“丧门星”搬下车，往急救室送。在进入急救室的一刹那，“丧门星”忽然一把抓住了周金城的手腕，含糊不清地说了声“谢谢”。 周金城心下一宽，他知道这人现在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好感，之后再想“撬”开他的嘴，问关于黑市的事情，可就要方便多了。 然而，他还没有完全把心放下来——直到现在，抗毒血清还没有送过来。他担心这方面会出事。 事实上，真的出事了。 周金城在医院大院里焦虑地转来转去，送血清的人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人民医院的人也没办法祛除蛇毒。 有个电话打了过来，打电话的是城南交警大队事故科的老李，老李告诉周金城，第二煤矿医院派出来的车，在路上发生了车祸。 发生车祸的地点，是距离人民医院还有三公里的大路上，路过的人看到有车祸发生，赶紧给交警队打了电话。老李等人就赶了过去。 老李赶到现场，看到有人挣扎着要从救护车里爬出来，就赶紧上前搀扶，那人满脸是血，把一个箱子指给老李：“人民……医院，有人……需要这个血清……”说完就晕了过去。 这名伤者也被送到人民医院急救，老李也把箱子送了过来。从医生口中得知，这边送人过来的警察是周金城，也是自己的老朋友，老李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周金城和老李在人民医院的停车场见了面。周金城劈头就问：“那车祸现场看上去有没有问题？” 老李点头：“很有问题。那条路很宽，视野也很开阔，运送抗毒血清的人开的是救护车，一路伴随着警示灯的闪烁和警报器的呼啸，表示正在前往救人，分秒必争。理论上来说，看到救护车，就应该主动避让。然而，却有一辆车以极快的速度撞上了它——是很严重的追尾。” “开得比紧急救人的救护车还快？追尾的车是什么来头？” “一辆丰田皮卡，但我瞧那车好像经过加固，看上去比一般的结实。丰田车里的人没事，你要不要跟我去瞅瞅？” “咱们先去现场看看。如果是蓄意肇事，从现场就能看出来。” 两人坐着老李那辆老式“桑塔纳”来到现场，这里靠近农田，视野确实比较开阔。老李把车停在路边，指着还在冒烟的一辆救护车说：“被撞的就是这个。原东北某汽车制造厂生产的救护车。全重接近三吨。撞他的丰田皮卡车就在后面，全重接近两吨。根据事发路段附近拍下的监控录像，丰田皮卡车是以大约一百多公里每小时（每秒将近二十八米）的速度撞向救护车的。因此救护车会获得接近每秒十一米瞬间加速度。当时救护车上的人已经准备紧急避让，在被撞之后，前气囊瞬间弹出，驾驶员被撞得神志不清，虽然他绑了安全带，头依然以极高的速度撞向前气囊，颈椎几乎被扯断，他的眼镜先撞上气囊，之后又反弹向他的脸，导致面骨受损，鼻骨当时因猛地撞上气囊而折断，但由于他当时双手紧握方向盘，在被撞的瞬间，双手也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因此鼻骨没有深深刺入面部，如果被撞的力度在高再一点，或者当时气囊没有及时弹出，他恐怕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周金城看救护车的后半部分受损严重，而丰田皮卡却似乎只撞瘪了前脸，驾驶室没有什么损伤，就问：“这车是怎么回事，它撞别人，自己倒没什么损伤？” 老李拍了拍那丰田皮卡已经有些弯曲的前保险杠，说：“你看这东西，比起一般的，是不是更粗一些？除此之外，在关键部位都有附加金属物的焊接痕迹，这是一根经过强化的保险杠，除此之外，你看这个车的前车身，多处都有附加的不锈钢加强筋，车头前上方这个突出的部分，简直像老式战船的‘冲角’一样！如果它以极高的速度撞上别人，它自己不会受多大损伤，会受伤的是对方。” 外传 血踪万里（16） 周金城俯身检查那车的下方：“在巨大的冲击之下，居然连轴都没断，这车怎么这么结实？！” 老李答道：“这种型号的丰田皮卡本身就很结实，在中东和非洲的某些地区，甚至有部队把这车直接当军用车来开——在车斗里焊上个机枪架，就可以当‘炮车’，横冲直撞去了。但现在国内这个型号并不多见。你看后面这车牌。” 他把丰田车尾部的车牌往下一扒拉，那张车牌居然直接掉了下来。 “假车牌？”周金城点了点头：“这看上去越来越像是一出故意杀人案呐。这辆车的驾驶员呢？” 老李摊手道：“蹊跷就蹊跷在这儿，我们目前没有找到肇事者，也就是这辆车的驾驶员。” 周金城说：“不会是无人驾驶吧？你们不是能查公路监控录像么，查一查这车从哪儿来的，之前在其他路段上由什么人开。” “正在查。不过，这个地段的路口较为复杂，你也看到了，旁边就是田野，车很有可能是从田野里直接开过来的。驾驶员也可能是在肇事之后直接逃逸，监控系统在路口的另一边，只拍下了皮卡车冲向面包车的前一瞬，没有拍下驾驶者的面孔，更没拍下他是往哪个方向逃走的。” 老李说：“我问了相关人员的资料，被撞的救护车驾驶员姓常，名叫常辉权，是从外地刚调入本地，你觉得这会是寻仇吗？” 周金城摇头：“我们办案通常都要讲证据，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是寻仇。不过也不该是普通的交通肇事案。这事儿说不定要你们交警部门跟我们这边联合调查。咦，这是啥？” 他看路边的草地上有个摔得破破烂烂的箱子，凑近了一看，只见上面还有个红色十字架标志。箱子下方有『第二煤矿医院』字样。箱子已经破损，里面的止血带、绷带、消毒药水等物散落一地。 周金城觉得奇怪。 “这箱子距离出事地点少说也有五十米吧？怎么飞了这么远？” 老李也觉得奇怪：“这是相反方向，就算是被撞飞的，箱子也不该飞出这么远啊。” 周金城检查了一下箱子周围的东西，凡是瓶瓶罐罐类的，无论是什么药物，都一律打得粉碎，箱子内外都被药水药粉一类的东西所污染。 周金城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问老李：“装抗毒血清的箱子，是你送过去的吧？” 老李点头：“对啊，那么大个儿箱子，里面就装了一瓶。” “那是个什么样的箱子？” “一个便携式的冰箱，看上去挺像高级轿车里配的那种袖珍冰箱，里面温度很低，有一些特殊的包装物包着那个瓶子。” 周金城的表情凝重了起来：“明白了。撞这救护车的人，就是冲着这抗毒血清来的。” 抗毒血清是一种非常“娇气”的药物，如果要保持其效果，除了要密封保存之外，还要避光，并使其周围的温度保持在一个相对较低的水平。 第二煤矿医院的救护车上没有低温保存装置，为了“应急”，驾驶员在救护车内装了一个可携带的袖珍小冰箱，并把抗毒血清装在其中。 驾驶丰田皮卡撞救护车的人，其动机很明显，就是要抢走那瓶抗毒血清，不让其送到人民医院。 撞车之后，皮卡车上的人应该是毫发无损，现场已经打开的安全气囊可以证明这一点。但正前方和左侧车门附近的安全气囊均已被破坏。 周金城分析，在撞车之后，因为有安全气囊的保护，皮卡车的死机没有受伤，但由于安全气囊紧紧“挤压”着他，导致他不能自由行动，于是他使用某种工具破坏了气囊，这才从皮卡车上下来，并来到救护车旁，打开被撞坏的后车门，在车内寻找抗毒血清。 放在最显眼位置的，就是救护车内的急救箱——为了能及时救治被送进救护车的病号伤员，急救箱通常都要放得显眼一些。 于是，那司机就把急救箱给拿走了。 这一切就在救护车司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但由于撞车时带来的巨大冲击，此时的救护车司机估计还没能从安全气囊中挣扎出来，也就无法得知身后发生的这一切。 肇事司机虽然把急救箱拿走，但由于不知道急救箱内到底哪个瓶子里装的才是血清，所以就把急救箱内所有的瓶瓶罐罐都给砸了个稀烂。 急救箱不是自己“飞”到草丛里来的，而是由肇事司机拎到这里来的。这里的泥土非常适合渗水，他为了把急救箱内的所有液体都“废”掉，就在这里把那些液体都倾倒掉，让它们都渗入泥土之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估计有路过的人发现了这里的车祸现场，马上打电话报警，肇事司机也赶紧逃走。那辆皮卡车并没有来得及开走（也可能是因为已经被撞坏了，无法将其开走）。 周金城打电话将此事报告给刘水，刘水赞同他的看法。 “要跟交警那边合作，尽快把这名肇事司机抓回来。他既然去过草丛里，肯定会留下脚印，抓过急救箱，会在箱子上留下指纹和掌印，绝不会无迹可寻。” 周金城说：“队长，我还有一点不大明白，对方如果想杀掉‘丧门星’，为什么要用蛇，而不是用榴弹一类的大威力武器？只要锁定了‘丧门星’在哪个房间之内，朝那个房间来一发枪榴弹就好，或者直接用rpg，一枚四十毫米口径的火箭弹也足以把他杀掉，为啥非要用蛇？” 刘水想了想，答道：“可能是为了达到‘无声’的效果。无论是枪榴弹，还是火箭弹，在发射的时候都有极大的声音和火光，容易暴露目标。其次，如果要炸死房间内的人，其体积也不会小。随身携带较为不便，容易被发现。可如果使用小型容器装一条毒蛇，再用压缩空气将小型容器‘推’进房间之内，既可以达到杀人的效果，也可以无声无息。” “哦，队长你提醒了我。之后我们大张旗鼓地在全城寻找抗毒血清，估计惊动了对方，让他们得知‘丧门星’居然没死，因此才派人去第二煤矿医院寻找唯一的一瓶抗毒血清。在得知抗毒血清已经被送出来之后，他们就派人乘坐那辆丰田皮卡去撞击救护车，抢走抗毒血清并毁掉。只不过派出来的这个人误把救护车上的急救箱当做了盛放抗毒血清的箱子，因此只拿走了急救箱，那瓶放在袖珍冰箱里的抗毒血清得以保留。” “嗯，这一次，既算是不幸，也算是交了好运。我们以后要加强保密，不能再让这些机密的事情泄露出去。另外，你在那边要保护好‘丧门星’，他现在还没把黑市的相关情况交代出来，但经过这一次‘遇刺’事件之后，估计他的态度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外传 血踪万里（17） 徐家颖刚从刘水的办公室出来，口袋里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她接通电话之后，就抱怨道：“妈，又有啥事儿啊？” “还有啥事儿，不就催你去相亲嘛。” “唉，上次那人要了我联系方式之后也没再回信，我看这事儿可以先撂下了吧？” “上次那人不行，咱不是还有其他人选嘛！”她妈神叨叨地说：“整个人民公园所有要给儿子介绍对象的老太太，我基本上都熟了！后备人选，咱一抓一大把，放心，绝对能给你找到个好对象！” 徐家颖忍不住嗔怒道：“别总催我相亲了，我这么漂亮可爱婀娜多姿妩媚动人的好女生怎么可能嫁不出去，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唐宋明在旁边自言自语道：“这台词好像在哪里听过。” 之前“哥哥”就曾经说过这种话。 徐家颖挂了电话后又自语道：“像我这样漂亮可爱婀娜多姿妩媚动人的好女生又怎么可能嫁给一个人又被他独占呢，那才真是暴殄天物！” 唐宋明在旁边吐槽：“这台词比某人说的更过分。” 徐家颖转向唐宋明：“你刚才嘟嘟囔囔说什么呢？” 唐宋明赶紧赔笑道：“我是在想十字街的那起入室抢劫案。” “这案子比较麻烦吧？那层楼里共有二十四户人家，光商铺就有十七个，监控录像里出现的人不少。这要是一个接一个地筛查，估计要搞到天荒地老去了。” 唐宋明点头：“之前上去勘察现场的时候，我也觉得现场环境太复杂了。我们上去的时候，那些商户还没有停止营业，来来往往的顾客一直在往现场的方向看，虽然有警戒带和警员在外面挡着，但还是有人不停地站在外面拍照……说不定咱俩又被人拍下来了。” 听到这话，徐家颖的脸又是一沉。 这次的“不雅照”事件对她的影响很大，领导们都觉得让她暂时休息一下，避避风头比较好。但现在办案的人手又不算多，如果徐家颖休息了，又要找其他人顶着。刘水把这些情况跟领导们都反映了一下，最终领导们决定，还是让徐家颖参与办案，但“尽可能低调一些”。 徐家颖气儿简直不打一处来。虽然说能继续参与工作，对她来说是一种肯定，而且比起在家“休息”、被老妈催着相亲，现在能留在单位工作实在不错。但被要求“低调”……凭什么啊？！犯错的又不是自己，而是那些偷拍和ps自己照片的人，是他们把自己变成了不雅照的女主角，是他们把自己的名声都给毁了，可为什么他们现在不需要付出代价？而自己却被迫要“低调”？！ 她越想越气，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大概是为了让她心情好一些，唐宋明说：“我好像找到这次案子的突破点了。” “哦？”徐家颖心不在焉地说：“这么快就找到了？” 现在连监控录像都没开始分析，唐宋明却说找到了突破点，这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我现在心情确实不好，但你也没必要为了让我心情好一些而特意这么说。咱们还是好好去分析监控录像吧，虽说拍到的人肯定多，但只要咱们肯仔细分析，绝对能找到可疑对象。” 徐家颖一边说一边撸袖子，她决定靠埋头干活来转移注意力。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觉得嫌疑人的范围已经可以大大缩小了。”唐宋明的表情显得很淡定。 徐家颖撇嘴道：“又要吹牛皮么？咱们现在除了杀人动机和凶手的大致体形，其他估计很难判断出来吧？” “你真这么想？那我们不妨先回忆一下现场的情景。在现场勘察的时候，作案者把什么贵重的东西遗漏在现场了？” 徐家颖想了想：“是受害人女友的那些衣服吗？” “不是。无论那些衣服还是包，都不是最贵重的东西，在那个现场遗留下来的最贵重的东西，其实是桌上的无线硬盘。” 唐宋明从手机上调出一个页面，正是那种无线硬盘的简介页面。 “你看，这种无线硬盘会自动下载正在连载的电视剧，并登记播放记录。我在房间里呆着的时候，已经查过无线硬盘里的下载记录——它附带的液晶屏就可以查这些。根据下载记录，在我检查那台硬盘的半小时之前，有人刚通过那硬盘下载并播放了一集电视剧。” “下载并播放电视剧？那个硬盘有播放功能么？” 唐宋明摇头道：“没有。你看这个简介页面就知道了。这个硬盘并没有‘独立工作’的功能，如果有人想在里面下载东西，必须先把硬盘通过无线网络与电脑或手机相连，然后再通过电脑或手机对其下达下载指令。在我检查那台硬盘之前的半个小时，受害人的女友应该已经通过电话报案了吧？” 徐家颖点头：“你去检查硬盘的半个小时之前，那个时候她好像已经报警了。” “对啊。看她的样子，发现男友遇害之后她应该非常悲痛才对，怎么还有心思给硬盘下指令下载电视剧？而且，她下载的偏偏是《霓虹小姐姐》的最新一集。这集也是在今天下午才刚刚上线的。我算了一下时间，最新一集的上线时间，应该比她报警前的时间只早几分钟而已。而她却非常了解这一集的内容，甚至连片中女主角的造型是否有变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徐家颖皱眉：“男友遇害，在警方面前表现得非常悲痛，但实际上却是在报警之后下载并观看了最新的电视剧……估计是在警方赶到之前才停止观看的。这么看来，她心里根本就不悲痛，脸上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唐宋明摊手道：“是不是真正悲痛，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反正在现场的时候，她始终不肯离开男友的尸体，是值得怀疑的。明明知道警察和法医只有经过仔细尸检才能更早破案，她却始终抓着尸体不放，阻碍大家进行尸检……我怀疑她要在尸体上动手脚。” “尸体上能动什么手脚？” 唐宋明认真地说：“如果她就是作案者——我是说如果，那么死者身上就可能有她的指纹，或者dna。但她始终抓着尸体不放，那么就算在尸检过程中发现尸体身上有她的指纹，或者dna，我们也只能认为是她在那个时候留下的。” 外传 血踪万里（18） 徐家颖忽然在唐宋明肩上重重捶了一拳：“靠！既然你知道这么多情况，为啥不当着受害人女友的面说出来？！她那个假惺惺的样子，你能看得下去？！” 唐宋明说：“我感觉，她当时能把自己表现得非常悲伤，非常激动，就连从身体微动作方面都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她的心理素质肯定非常好。在这种人面前，如果直接指出硬盘上的问题，她恐怕会当场找出其他其他借口，或者搪塞过去，反正也可以说自己‘在男朋友死后受到严重的心理打击，所以记忆出现了偏差’。我觉得还是不打草惊蛇的好。先装作安慰她一下，然后寻找机会，这样她就可以在不经意间露出更多马脚。” 徐家颖点头：“难怪你当时会说‘绝大多数入室抢劫杀人案都是男性所为’这种话，还装模作样地分析了作案人员的身高和性别。我当时还纳闷，为啥非要当着受害人家属说这些话……” “都是为了稳住她嘛。她当时表现得很激动，为了不让她提高警惕，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只有将计就计。”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再去找她？” “不如先缓一缓，频繁去找她问话，也会让她提高警惕，不如先给她制造一个我们已经被她误导的假象，这样她就会慢慢放松下来。另外，刘队不是也说了嘛，让咱俩先‘低调’一下，减少外出办案的次数。咱们就先别去找她了。”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唐宋明拿出手机：“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咱们的新照片又出现了。” 徐家颖打了个激灵：“什么？！又是不雅照？！” 唐宋明赶紧摆手：“肯定不是！不过，这次又是咱们外出办案时的照片。” 唐宋明打开了一个自媒体网页，上面出现的赫然是十字街，唐宋明和徐家颖两人正从警车上下来，两人此时的距离很近，似乎在交谈着什么。唐宋明低头看着手机，是被徐家颖从警车上拽下来的。 这个拽的动作，从拍照者的角度看来，似乎又是一种亲昵的举动。 而照片上打了柔光，又经过了艺术加工，增加了几分暧昧的感觉。 “这偷拍的混蛋！” 徐家颖恨不得把手机摔地上，幸亏唐宋明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别啊，这可是我的手机啊！” “我们要赶紧把这事儿处理一下！”徐家颖忿忿地说：“要赶紧阻止这帮偷拍的混蛋！” 唐宋明说：“照我看，这连续几次偷拍，拍照的人应该是同一个。”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照片的清晰度，惯用的柔光渲染技巧，另外，照片中我的身高与照片的高度比都是三比四点五。最重要的一点，这人好像特别喜欢把咱俩的关系拍得那么……亲密……” “我也发现了一点。”徐家颖补充道：“咱们俩最近没怎么外出办案，但连续两次，都被拍到了。拍摄者似乎非常了解咱们的行动。会不会是有咱们自己人无意中泄密了？” 唐宋明说：“也未必是了解咱们的行动，咱俩每次出去都由你来开车，你开的向来是那辆尾号为‘217’的警车。那辆车几乎成了你的专用座驾。只要偷拍的人在门口守着，看到你那辆车出去，就可以断定你要出任务。然后，再跟上去偷拍就是了。” “我也不是第一次出去办案了，可根本没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们！准备围捕魔术师赵赵的时候，我们对行动严格保密，我是坐刘队的车出来的，没人能跟上刘队的车啊。我们到达现场之后，还对大街进行了‘清场’……” “对方恐怕是专门进行偷拍，并利用照片制造噱头的自媒体。说不定还是专门的狗仔队出身。另外，那场围捕赵赵的行动，虽然对大街进行了‘清场’，但没办法对住在周围楼上的居民进行提醒。那天晚上偷拍的人不止一个。你如果现在上网搜索，会看到好几个从不同角度拍下的视频。” “甭管是什么人，我看这个自媒体好像一直在发关于咱们俩的照片。供稿人的身份你查到了吧？” “供稿人名叫‘如风’。我还不知道他的地址，这一点要让你们警察来做。刘队不是说了么，会查出这人的来历。” “这种事就不忙刘队动手了，我想亲自去会会这个叫如风的人！”徐家颖一边说一边摩拳擦掌。 “真的？”旁边忽然有人说话。 两人一回头，只见胡栗面无表情地站在后面。 张一钊向徐家颖解释道：“刘队也让我参与寻找这个‘如风’，我的方法比较简单，在公共图库网站搜了一下，有这个人的供图，上面署名也是‘如风’，除了你们俩的照片之外，还有一些娱乐明星的八卦照片。如果要购买这些照片的高清版，就需要联系如风，并向他的账户支付一定数额的金钱。” “老狐狸你还真是诡计多端！你拿到他的联系方式了？” 胡栗答道：“我以警方人员的身份，跟那个图库网站的运营者交流了一下，他们很爽快地拿出了‘如风’的注册资料。这个资料上不但有他的真名，联系方式，还有他的真实住址。” 徐家颖急道：“把地址给我！” 胡栗说：“给你倒是可以给你，不过，你找上门去之后，可要跟人家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要跟人打架似的。唐宋明，你要是跟她一起去的话，就要负责监督她，可别出了事。” 唐宋明点头：“这没问题。不过，胡哥，您怎么这么爽快就把地址给她？” “因为十字街那个命案，现在刘队交给咱来负责了，你们俩不是最近要‘低调行事’吗？最好别去十字街抛头露面了。那边的事交给我来办。我寻思也要给你们找点儿小事啊，要不然，就小徐那憋不住的性子，迟早也会惹点儿别的事出来。所以就把这地址交给你们吧。注意，低调行事。” 胡栗这句话其实有多层含义，第一，徐家颖和唐宋明接下来确实不能继续参与十字街命案的侦破了。两人还必须从现在开始“低调做事”。第二，十字街的命案，现在刘水已经交给他来办，他现在仓促接手，也需要唐宋明和徐家颖为他提供一些帮助。第三，胡栗本人支持徐家颖去找那偷拍者维权，但要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他也相信徐家颖不会做出格的事，尤其是有唐宋明跟着，所以才会把“如风”的地址给她。 唐宋明自然能猜透他的意思，便把自己对十字街一案的看法全部告诉了他。 胡栗点了点头：“受害人的女友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那我可要去见识见识。” 徐家颖说：“胡哥，您这鬼点子多，您要是去了，她心理素质再好也扛不住。” 外传 血踪万里（19） “西焦三合酿酒厂。这就是那个‘如风’的地址么？这混蛋居然住在酒厂里。”徐家颖看着地址，啧啧称奇。 胡栗已经经“如风”的地址交给了她。现在她正打算带唐宋明去找“如风”。 为了不再“打草惊蛇”，这回他们开的是一辆专门为便衣警察准备的旧车，外表毫不起眼，也不带任何警方标识。车也没从大院的正门出去，而是从侧面的小门离开。 当他们离开大院的同时，有人敲响了“如风”的房门。 西焦三合酒厂，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曾经辉煌过。 当时，这个厂推出的“气功神酒”曾经在市面上风靡一时，那个年代正赶上全民学奇功的热潮，三合酒厂趁机请几位“气功大师”来酒厂里，对所有的酿酒器械“发功”，这一过程还在电视台进行了直播，并被剪辑成了广告。“气功神酒”立刻打开了市场，每年来这里订酒的客商几乎要挤破大门，但这里的酒厂老板非常鸡贼，说这里的酒都是古法酿造，产量有限，再加上“大师”们并不能天天都光顾这里，因此“神酒”只能限量供应，每年只对外销售999箱。客商们往往要溢价收购，带回去之后再高价拍卖。当年这酒的单价已经超过了五粮液、茅台一类的高档酒。 可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人们对“气功”不再感冒，三盒酿酒厂急于转型，在市场上推出了“三合阳酒”“长寿阳酒”，以“壮阳”“延寿”为噱头，可很快被记者揭出其使用猪骨羊骨冒充虎骨，用腐烂变质粮食酿酒导致有害物质超标的一系列负面新闻。三合酿酒厂从此一蹶不振，近些年来，厂子进入破产结算状态，酿酒师傅早已经走得干干净净。 这厂里倒是还剩下一些空房间，就低价租给一些低收入人群。 “如风”就住在这里，他昨晚刚搜集了一些关于本地警方的照片，正在从这些照片里寻找徐家颖的身影，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便扭头喊道：“谁啊？” 外面有人说：“买家，来买照片的。” “买家？”“如风”非常诧异，他的所有照片交易都是在网上完成的，很少有买家在线下交易，更何况他这地址根本就没告诉什么人。 “一张照片三千，卖不卖？”外面的人开价很有气势。 “如风”精神一振，三千块钱一张照片，已经比很多大媒体给的价格高多了，在金钱的诱惑之下，他打开了房门。 “律师”站在门口，拎着一只箱子，笑吟吟地看着他：“请问，您是‘如风’吗？” “如风”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对方：“是。你要买哪张照片？” “所有的。” “你有那么多钱吗？”“如风”非常怀疑。 “律师”笑着拍了拍自己的皮箱：“放心。我会给出让你吃惊的价格。” “如风”将信将疑，先让他进了房间。 “律师”进屋之后，顺手反锁了房门。 他望着桌上摊开的照片，眼睛一亮：“你对本地警方很感兴趣？” “是啊，我自己在跟拍本地警方，这是我的一个爱好。当然，我也不只是自己在拍，我还有两个小弟，不过都是按照片的质量给他们报酬。” “你也有小弟？”“律师”对此十分怀疑。看着屋内的摆设，就一张破床，一张破桌，桌上有台老掉牙的台式机，这样的人能雇得起什么小弟？ “如风”的脸微微一红，指了指那张破床：“您请坐。” “律师”摆了摆手：“坐就不必了。我想知道你这照片是怎么拍的。”他拿出手机，展示了“如风”偷拍唐宋明和徐家颖的那两张照片。 “如风”答道：“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女警察，名字叫徐家颖。另外一个，我感觉是她的搭档，两人的关系应该很亲密。” “律师”问：“你连这个女警的名字都知道，应该跟拍过他们不少次吧？” “如风”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我跟这个女警可是大有缘分。之前我们俩甚至有过一次亲密接触。从此之后，我就觉得这女的就是上天赏给我的财富密码。这么高的颜值，又能打，身份又特殊，把她当成噱头，就能给我的网站带来更多点击量。托她的福，我那两个自媒体网站这两天的点击量都不错。” “我想知道，你肯定对这两人做过调查吧？肯定比较了解他们吧？如果你知道更多情况，不妨跟我多交流一下。” “如风”皱眉：“你好像不是对我的照片感兴趣，而是对我调查来的情报感兴趣？” “律师”耸了耸肩：“不瞒你说，我来自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也有一些情报调查人员，虽然不是什么专业调查人员，但他们手里多少也有两把刷子。可最近流年不利，赶上一些特殊情况，这些调查人员最近都要躲一阵子，连出来都不敢出来。所以，我只有靠一些笨方法来搜集情报。你懂我的意思吧？” “懂了，你恐怕不是什么正经人吧？是犯罪组织的人？”“如风”紧张了起来，他的手伸向破桌子上的水果刀。 “律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 “出去，我不想让你知道关于那个女警的一切。虽然我把她的照片当摇钱树，但我不想让你们这些坏人伤害她！”“如风”一把抓起桌上的刀子，瞪视着“律师”。 “律师”苦笑着摇了摇头：“恐怕我只能劝劝你了。我对这个非常擅长。”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那只箱子。 箱子里没有钱，只有一些瓶瓶罐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闪着金属光泽的工具。其中一些工具上还带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律师”从中拿起一件工具：“你想不想知道，这些工具是用来干什么的？” “如风”惊恐地举起手中的刀子：“你想干什么？” “放松，放松。”“律师”微笑着说：“时间还早，咱们可以好好玩一会儿。” 他忽然朝“如风”冲了过去，左手紧紧锁住了对方的手腕，对方虽然抓着水果刀，但却无法刺出去。 “你……你……救命啊！”“如风”大叫了起来。 “律师”把右手的工具整个塞进了他的嘴里，随后慢慢地搅动起来。 住在这座破酒厂里的住户其实不止一家，但大家彼此住得都很分散。除此之外，酒厂里的砖墙厚实，有很好的隔音效果。 住得离“如风”最近的一个，此时正在蒙头大睡，他似乎听到从隔壁房间里传来一声喊叫，但非常轻微，不知道在喊什么。片刻之后，那喊叫声就停止了。 又过了一阵，“律师”一边擦手，一边打开了房门。他拎起那只皮箱，离开了“如风”的住处。 外传 血踪万里（20） 西焦三合酒厂的位置在地图上没有标明，徐家颖和唐宋明找了半天，才找到它的位置。 但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却看到有辆警车停在门口，有两位穿着制服的民警跳下警车，急匆匆往酒厂里跑。 徐家颖远远喊住他们，道明自己身份，问出了什么事。民警们答道：有人在这酒厂里发现一具尸体，就给派出所打了电话报案。 徐家颖和唐宋明同时一怔，两人心里都冒出了个想法——该不会是“如风”被害了吧？ 民警问徐、唐二人来做什么，徐家颖答道：“来找一个叫‘如风’的人。” 一个民警说：“‘如风’？你们找的是不是一个自由摄影师，专门给八卦小报供稿的？” 唐宋明点头：“就是这人。” 那民警说：“太可惜了，你们来晚了一步，死的就是这个人。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这人本名叫赵柏穗，笔名叫‘如风’。” 徐家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蔫了”。“居然真的是他……唉，我们要是早来一步就好了。” 她和唐宋明跟着那两名民警进入一排破旧的平房小院，这里是以前给酿酒厂的工人安排的住房，房龄少说也有四十年，连个自来水管都没有。小院里只有三座屋子能住人，其余房子都塞满了破旧的酒缸、酒坛子等杂物。 有座小屋的门虚掩着，民警们上前推开，只见屋内的房梁上悬吊着一具男性的尸体。尸体无神的眼睛正望向这边，与徐家颖四目相对…… 唐宋明问民警：“这人就是赵柏穗？” 民警说：“您看屋里还有其他死者吗？如果就这一个，那就肯定是他。” 另一名民警瞧见桌上摊着几样东西，上前一看，说：“你们来瞧瞧，这里好像有封信。” 徐家颖过去一瞧，只见桌上的台式机开着，屏幕上打开了一个word文档，上面寥寥几句，第一行上有大写的“遗书”字样。遗书的大致内容如下—— “尊敬的爸爸妈妈： 因为儿子我曝光了太多人的隐私，良心上过不去，再加上工作压力又大，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在黑暗的路上越走越远，几经挣扎之后，我选择了自杀。希望你们能原谅我。——儿子如风敬上。” 那两位民警看过之后，觉得既然连遗书都有，那么确实是自杀，这类案子倒比较容易处理。 但唐宋明看完了遗书之后，却皱起了眉头。 徐家颖说：“你怎么了？觉得这遗书有问题？” 唐宋明答道：“你们最好把这院里的人都找来聊聊，我觉得这案子不简单，至少，不能当普通的自杀案处理。” 旁边的民警不解：“不是自杀案？那你觉得这是啥案子？” 唐宋明说：“我觉得这更像是谋杀。” “谋杀？！这不连遗书都有嘛。他要是被谋杀的，干吗还留遗书？” 唐宋明摇头道：“遗书不是他写的，你们要注意，按这封遗书的口气，它本来是要留给死者的父母的，可既然是要留给父母的，为啥落款是‘如风’？要知道‘如风’只是这人的笔名，既然是给父母的遗书，落款难道不应该用自己的本名吗？” “靠！你说的有道理，那我赶紧去找周围的住户聊聊！”那民警又转向自己的同伴：“把这屋子先封了，别让任何人出入，另外，把最早打电话报警的那人找出来，咱们得问问他刚发现尸体时的情景……” 唐宋明的视线已经转向屋内的其他角落，在他的眼中，这屋里的一切都不正常。 首先，地板太干净了。要知道这院里没有水泥地面，到处都是浮土，直接从外面进来，屋里应该有些尘土才对。但目前屋里地板上干干净净，就连墙角旮旯处都找不到半点尘土。 除此之外，屋内的桌上的桌布、床上的床单，都已经被扔进水盆，看样子已经被洗过，现正浸在水里。如果一个人要自杀，干嘛还要把桌布、床单之类给洗了？ 桌上还放着一把水果刀。唐宋明观察了一下刀刃和刀柄，觉得这刀最近刚刚被人清洗过。 唐宋明觉得，整个房间太干净了，干净得简直不像是人住的环境。这应该是被人刻意整理过，而且是在受害人死后。 他望向那具悬吊在房梁上的尸体，心想，或许在对尸体进行进一步分析之后，能获得一些新的发现。 法医赶到之后，众人合力将尸体解了下来。 虽说受害人的笔名叫“如风”，体重却大得很。房梁上都被勒出了一道印子。 法医穆卓阳解开死者上半身的衣服，查看了死者的尸体之后，忽然皱起眉头：“这人怎么回事？不会是精神病患者吧？” 见在场众人不解，他就指着死者尸体的胸腹位置说：“你们看，这些细小的斑点，其实是受外力伤害之后留下的淤伤，虽然在此人死后经过了某种处理，让外伤显得不那么明显，但过了一阵之后，淤伤还是可以显露出来。” 徐家颖说：“整个胸腹位置出现多处淤伤，这个‘如风’在生前应该是被人狠揍了一顿吧？” 穆卓阳说：“是不是狠揍，现在还说不准，目前只能说他曾经受过外力伤害。我建议把这具尸体带回去进行进一步检查。” 众人在房间内进行进一步搜索，但并没有在屋内发现任何可疑的指纹或脚印。 唐宋明说：“屋内之所以这么干净，恐怕就是为了消除指纹和脚印。但做得太过了，甚至就连受害人自己的脚印和指纹都给擦干净了。” 穆卓阳也说：“就算爱干净，没有人会在自杀前把自己的指纹和脚印都擦掉，太多此一举了。你们该考虑把这案子定性为谋杀了。” 唐宋明检查桌上的电脑，根据后台操作记录，在受害人死亡前后，这台电脑还被人操作过，其中包括网站的编辑后台，后台的操纵记录上，删掉了受害人偷拍唐宋明和徐家颖的那张照片。 此外，还有一个奇怪的发现——受害人的屋内有装相机用的便携皮包，但皮包内的相机却不见了。 唐宋明说：“这位受害人好像之前挺有钱的，这便携相机包是佳能在近年发布的新款，高像素，易携带，单机身的价格少说也在四万人民币左右，不知道为什么被拿走了。” 徐家颖指了指墙角处，说：“那个小盒子是干吗用的？” 唐宋明打开盒子，见里面有个圆筒形状的塑料容器，打开容器，里面露出一只相机镜头。 唐宋明说：“这是与相机机身搭配使用的长焦镜头，其本身并不比相机的机身便宜。” 徐家颖说：“相机不见了，镜头还在这里，这可太有意思了。” 唐宋明说：“感觉是有人拿走了相机，但镜头对他来说没用，就没有拿走镜头。” 徐家颖说：“这受害人用的佳能相机机身和镜头合计超过八万元了吧？为啥住在这么破旧的地方？该查查他的底细。” 穆卓阳笑道：“有没有听过相机界那句老话：‘单反穷三代。’” 外传 血踪万里（21） 警员们努力整理了受害人电脑里的东西，这人电脑里的东西杂乱无章，除了一些偷拍、跟拍徐家颖的照片之外，还有一些岛国产的色情视频，徐家颖看到自己的照片居然和这种东西放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 电脑中有上网的记录，这个破酒厂里本来没有网络设施，根据现场设施来判断，受害人每次都是把自己的手机卡拆下来装进电脑上网设备中，用这个来上网。 电脑内的文件夹空了几个，使用记录也被删除，幸亏徐家颖打电话向张一钊询问，才获得了几个可以复原电脑信息的方法，被删除的文件被恢复了很多。被删除的操作记录也被一一复原。 根据记录，曾经有人通过这台电脑，登录了受害人在图库网站中的账号，并把最新上传到那网站的一张照片删除了。 “删照片干吗？”徐家颖糊涂了：“除了对我和唐宋明有好处之外，别的我就实在想不出了。” 唐宋明检查了电脑文件夹之后，说：“这人电脑里的照片也都删除了很多。不过，删除的重点似乎是咱们那天晚上在逮捕魔术师赵赵时被偷拍下来的照片。” 徐家颖和唐宋明合计了一下，都觉得这人的死和他拍下来的照片有关。 “还记得他最新上传到网站的照片是哪一张吗？” 唐宋明回忆道：“好像就是在咱们围堵赵赵的时候被拍下来的一张……哦对了，像这种网站，凡是用户上传的信息，都会在企业云盘内保存，如果从客户端删除，未必能删干净，如果找到云盘的运营公司，或许能从他们那里找到残留信息。” 徐家颖说：“哪用得着那么麻烦！？那张照片之前不是储存在这台电脑里么？直接把电脑硬盘里的信息完全复原不就行了！如果你不行，让张一钊那小子上，他对电脑技术相当精通。” 唐宋明耸了耸肩，说：“恐怕他也很难复原。刚才查了一下，电脑硬盘分区损坏，被损坏的分区也正是储存这张照片的分区。” “这么巧？！” “硬性破坏。这台式机里有两块硬盘，一块是系统盘，另一块是储存盘。现在系统盘没坏，储存盘被破坏了。”唐宋明轻轻叹了口气：“对方显然是不想让咱们获得那块硬盘中的内容。” “靠！那张照片不是在自媒体网站上发布过吗？我们直接从网站上把图抠下来研究研究，看看到底为什么要毁掉这张照片！” 徐家颖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由于她曾经用手机看过那个网页，还保存有照片的缓存。缓存中的照片清晰度不如原图，只能看清徐家颖的脸和唐宋明的背影，此外，角落里似乎有个男人的影子。 胡栗给徐家颖打来电话：“小徐，十字街的案子已经查清了。” 徐家颖问：“怎么破得这么快？” “这案子之所以能办得这么顺利，首先要感谢你和小唐之前提供的线索。” 胡栗介绍了调查得来的情报。原来，受害人的女友郭瑾瑾与受害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现场勘察时表现出来得那么好，郭瑾瑾是个非常实际的女人。在物质方面的需求比较高。但她工作的那个地方，薪水并不算多。而她偏偏又喜欢影视剧里那些女主角们的衣服，比如她正追的那部剧，女主角穿的衣服、用的包不乏dior等大牌子，而且都是每季的新款。看似普通的一双鞋子，就要花掉她五个月的薪水。郭瑾瑾自己没那么多钱，就让男友给她买。但她男友只是个普通电工，收入也不高，为了郭瑾瑾这个追时髦的习惯，把相当一部分积蓄都给花了出去，两人的生活越来越拮据，唯一不变的，只有郭瑾瑾衣柜里越来越多的名牌服饰。 事发之前，郭瑾瑾曾经和她的男友发生过多次争吵，因为男友怀疑她在外面“不干不净”——他私下里算了一下郭瑾瑾这些服饰的总体价格，已经有三十万了，这远远超过两人薪水的总和。男友让郭瑾瑾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郭瑾瑾却认为他不尊重自己，两人争吵的声音，连对面商铺里的声音都盖了下去。这方面的证人并不难找。 在发生这次争吵之后，郭瑾瑾和男友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远，越来越差。两人之间的争吵次数也越来越多，邻居们表示，这俩人隔三差五就会吵一架，郭瑾瑾怪男友收入少，拿不出足够的钱来贴补家用；男友抱怨郭瑾瑾只知道刷剧，连做饭也不会，花钱方面大手大脚，他至今一毛钱收入都剩不下。 两人的关系变得这么紧张，邻居们也上门劝过两次，但都不怎么顶用，因此邻居们也就不再关注这家，任凭他们去闹了——她出门的情景也被旁边商户的监控设备拍了下来。 没过多久，她就回来了， 案发当天，郭瑾瑾家再次传出吵闹声，这回有人还特意朝他家门口望了望，看到郭瑾瑾面色凝重，从屋里出来，之后锁了门，快步下楼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她家的门锁是挂锁。在外面上了锁之后，里面的人就打不开。 而警员们赶到的时候，那挂锁分明已经取下来了，而且好端端地在门内的把手上挂着。如果是有罪犯利暴力撬锁，锁看上去不可能这么完好无损，另外，撬锁之后也没必要把锁挂回门内的把手上，这显然是多此一举。 胡栗掌握了这些情况之后，把郭瑾瑾带回队里，进行问话。郭瑾瑾的心理素质虽然很好，但胡栗毕竟老谋深算，鬼点子多，先用很同情的口气，一句一句把她的心理防线打破，然后再装作不经意间把案子里一些可疑的地方用不同的方式问出来，比如“你回来的时候是亲自开锁了吧？”“门锁的钥匙是不是你和你男朋友才有，其他人打不开？”“你离开的时候没锁门吧？” 郭瑾瑾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心里依然很紧张，当胡栗用试探的方式套问她的时候，她那些用谎言构建起来的记忆就越来越靠不住了。 她先是说门锁是她男朋友打开的，然后又说自己回来的时候门就是开着的……前后矛盾的地方越来越多，破绽百出。胡栗趁机加大了压力，措辞越来越严厉，专门挑她话里的漏洞，这让她的心理防线一点点崩溃。 经过了十多个小时的折腾，这女人终于把实话说了出来。 杀害她男友的人，正是她自己。 案发当天，她再次与男友发生了激烈争吵，这回男友揪住了她的“把柄”，从她手机的微信聊天记录里，找出了她和几名男性的暧昧聊天内容。 不仅如此，那几个男人都有与她的微信转账记录，聊天内容里还提到了“趁你男朋友不在，约一下”。 男友当场暴怒，几乎无法遏制。他说要去找这几个男人、这女人也非常紧张，冲动之下，想到了杀人。 当时男友从床上下来，低头穿鞋。她趁这机会，拎起床头柜上的花瓶，朝他的头上砸了下去。 外传 血踪万里（22） 胡栗一边说一边叹气：“就为了这个，把跟自己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男朋友给杀了。她强调自己是一时冲动，真的也罢，假的也罢，反正她杀人已经成为事实。除此之外，在杀人之后她把现场伪造成入室抢劫的样子，刻意误导办案民警，这些都是在加重她的罪行。另外，检查了她的微信聊天记录之后，我们怀疑她有涉嫌卖.淫的行为。给她钱的那几个男性，似乎都是在每次进行‘亲密行为’前后给她钱的，具体涉及多少人，都需要进一步调查。” 徐家颖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感觉她还是个很老实的女人。我只是觉得她衣橱里的高档货稍微多了一些。” “她的大部分钱都没有花出来，光微信余额里的钱就为数不少。另外，从最早的‘交易’记录来看，她应该是从数年前就开始做这个。她号称在外打工，实际上她一直都没有正式工作。” “可她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花男朋友那么多钱？她男朋友不是已经被她花得一毛钱都不剩了么？” “关于这个，我倒也问过她，据她自己讲，她觉得男人有钱就会变坏。如果让自己的男朋友穷得一毛钱都不剩，她倒是可以更放心一些。” “这都什么奇谈怪论……是因为她那些‘客户’都有钱，所以她觉得男人有钱才会变坏？”徐家颖越听越觉得别扭。 挂断电话之后，唐宋明说：“这个‘如风’身上似乎还有其他秘密。你看他的数码相机，以及与之配套的镜头，都是价值数万元的高档货，而‘如风’本人却租住在这种旧厂区之内，这儿在冬天连暖气都没有，他为什么要住在这儿？” 旁边有民警插嘴道：“关于这个，我好像知道一些。这个厂区除了租金便宜之外，还有一个很方便的地方——不需要身份证就可以入住。厂区的负责人只要把入住者登记为‘临时工’就可以了，这些入住的人，都是以‘临时工’身份入住，只不过都没有工钱，还需要自己打扫卫生、打水，另外还需要每月支付一定费用，不过钱不多，好像每月两百块就可以了。” 徐家颖咂舌道：“每个月才两百？！我记得小旅馆一晚上的钱至少都需要两百吧？！” 唐宋明斜眼望着她：“你为啥对小旅馆的住宿费用这么清楚？平时经常入住么？” 徐家颖瞬间红了脸，啐了他一口：“呸！我只是偶尔出差，需要在外面住的时候，就不得不住小旅馆啊！你想哪儿去了？！” …… 在人民医院的一间特护病房之内，周金城正盯着病床上的男人。 这男人就是“丧门星”，在被注射了抗毒血清，经过了紧急救治之后，此人的身体状况已经渐渐好转，只是依然昏迷不醒。 周金城生怕还会有人来找“丧门星”的麻烦，干脆就在这病房里住了下来，医院给“丧门星”每日注射的药物，他都要亲自检查，唯恐出了差错。 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放心，让局里再给他调来两名同事，三个人怀揣警枪，衣不解带，在病房里轮流睡觉和“站岗”，每八个小时一轮班。 过了五天之后，“丧门星”的身体状况又好了一些，在给他扎针头的时候还醒了一次，但那次清醒的时间过于短暂。还没来得及问任何问题，“丧门星”就再度昏迷。 周金城非常无奈，但他也没闲着，在“丧门星”昏迷的这段时间内，他联系了张一钊，让张一钊根据“丧门星”的相貌特征，在资料库里继续搜索，看能不能找到这人的来历。 张一钊觉得头大：“周哥，这人之前刚被捕地时候，我们就已经在做这件事了。但不知道是因为这人的资料从来都没有上传过，还是资料库里的数据曾经被修改过，总之，找不到半点能跟这人对上的信息。” 周金城略觉得有些丧气，但他没有死心：“你不是能利用那个什么特殊的搜索引擎，只要把人都面部信息输入，就能在整个互联网上搜索此人的相关信息吗？” 张一钊尴尬地答道：“这方法这回就不灵了。我已经试过那种方法，但是什么都没有搜到。这个人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在世界上出现过一样。” 周金城又想了想，说：“指纹呢？每个人的指纹信息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个人的指纹……” “也试过了，没有。”张一钊干巴巴地说：“这人的指纹，除了能解锁她那台手机之外，其他什么都用不上。对了，他那台手机也挺神秘，看上去跟普通的安卓智能机差不多，但内有乾坤，似乎一直在对外传输信号。自从咱们把这‘丧门星’给抓了之后，那台手机就开始进入休眠状态。我曾经尝试把它强行激活，但里面的信息却提取不出来。更糟糕的是，这台手机似乎一直都与某个地方的基站进行通讯，改基站给这手机发送了一组指令，它已经开始删除内部信息。还好我当时反应快，在信息刚开始删除的时候，及时把它关掉，删掉的信息并不多。但如果我再次开机的话，那个删除程序还会再次发挥作用。到时候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信息会被删掉。” “每次开机都会删除一部分信息？” “对，这个过程无法逆转。我之前还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 张一钊顿了顿，又说：“我推测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这手机内自带一种删除程序，假如开机或解锁的方式不对，这个删除程序就会自己启动，并把手机上的各种信息删除。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只能等‘丧门星’醒过来才行，要是贸然再次开机，肯定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好吧，那就继续等他醒来吧。”周金城也没办法，只得悻悻挂断了电话。 等到了这天晚上，轮到周金城休息，另一名叫孙璟的警员负责守夜。周金城特意叮嘱了几句，就先睡下了。 等到半夜，他和另一名警员忽然被孙璟的声音惊醒。 孙璟大喊：“快来人啊！这人醒过来了！” 周金城大喜，直接一骨碌爬起身，过来检查“丧门星”的情况。 但仔细一瞧，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丧门星”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两眼翻白，喉头发出“呼呼”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虚弱，似乎是要断气了！ 外传 血踪万里（23） 胡栗得到了总部的回复：“那个‘如风’的真实身份，现在终于查出来了。” “如风”在本地租房所使用的名字，其实也不是他的本名，这人其实是在别处已经上了“黑名单”的人，故而不能从事正常的工作，也无法通过正常的方式来租房。 这人的真实身份，说起来来头也不小，居然是前新x坡某媒体大腕蔡某。 蔡某原籍中国广东某地，幼年随父母去新x坡发展，他父亲在当地是一家媒体的高管，该媒体其实专门搜集明星的八卦。蔡某早早从学校毕业之后，便在该媒体工作，担任调查记者，这其实是个文雅的说法，事实上，蔡某就是该媒体“狗仔队”的队长。 该媒体由于经常偷拍明星的私密，甚至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然而发行量却非常大，当时东南亚地区的月销售份数在八十万册以上。 蔡某身为狗仔队的队长，自然居功甚伟，他也是在东南亚地区较早引入无人机进行偷拍的“领军人物”。在他的老爹从媒体退休之前，他就已经混到了该媒体的高层。自此之后，主管编辑事宜，不再前往一线。但从他手底下教出来的狗仔们，之后却遍及整个亚洲。 蔡某为啥从新x坡跑到了这里，而且从媒体大腕沦落成了破厂房里的租住户？ 这一切要从2008年说起。 2008年，蔡某混得风生水起，甚至还跟某财团的女高管赵某订了婚。两人预备在2009年的情人节正式结婚。 就在这个时候，蔡某认识了某个公关团队的“交际花”宋某。 宋某颇有艳名，据说还参加过新x坡小姐的选拔赛。她的公关团队跟蔡某的公司有很多交集。两家公司就在同一座大楼上，只是楼层不同而已。 2008年的圣诞节，两家公司在一起办“庆功晚宴”，在这场晚宴上，喝得醉醺醺的蔡某跟宋某跳了几支舞，跳着跳着，居然就跳到酒店包房里去了，之后还发生了关系。 自此之后，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蔡某偷偷在楼上又包了个房间，每天“午休”的时候，两人就在这个房间里幽会，如此明来暗往，过了很久，始终没有人发现。 时间转眼就进入了2009年，蔡某与赵某正式完婚。而且赵某很快就怀了孕。 蔡某隐隐觉得自己和宋某的关系对不起妻子，因此非常想结束这段“孽缘”。他把自己在印度尼西亚购置的一座农场悄悄转送给了宋某，打算以此作为“补偿”，但宋某对这份“补偿”并不肯收，她表示愿意做蔡某的秘密情人，哪怕一辈子都没有名分，只能偷偷摸摸的，她也心甘情愿。 蔡某更加为难，但在宋某的温言软语之下，他居然渐渐打消了跟宋某分开的念头，甚至还在公司附近偷偷购置了一套豪宅，将钥匙交给宋某。此后，蔡某经常在妻子那里借口“工作忙，没时间回家”，但实际上一直跟宋某在豪宅里约会。 直到两年之后，这段关系终于暴露，身为八卦媒体高管的他，没想到也被其他八卦媒体的人跟踪和偷拍。 蔡某与宋某“密会”的照片，被某八卦媒体摆在了头版头条。蔡某的妻子赵某马上跑到蔡某的公司，跟蔡某大闹了一场，之后又冲到楼上宋某的公司，说要找这个“狐狸精”算账。宋某提前得到消息，逃之夭夭。她也没敢回蔡某给她买的房子，而是溜到朋友家里躲了起来。 赵某不是省油的灯，她的母亲是新x坡有名的女律师，母女二人一起找蔡某算账，并要求蔡某跟宋某断绝关系。 蔡某自知理亏，新x坡这个地方并不大，丑闻很快就能传遍。当务之急，是要马上修复和家人的关系。于是他也承诺，会跟宋某分手。 不过，说归说，宋某和他私下里还是藕断丝连。虽然说表面上断绝了往来，但两人的办公地点就在同一个大楼里，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蔡、宋二人每天借着工作的名义出去一趟，就又能鬼混一阵。 赵某自从丈夫出轨之后，精神日益低落。她在结婚之后已经辞掉了工作，成为了全职太太，她和蔡某的儿子，被送到了老家，由爷爷奶奶照料。由于外界把自家人的丑事传得纷纷扬扬，赵某更加不愿出门，她每天都闷在家里，心情就愈加抑郁，身体也逐渐变得虚弱。蔡某为了讨好她，为她找了几个大夫，每天给她熬各种药汤，美其名曰补身健体，但这种方式治标不治本。时间一长，赵某变得更加抑郁。她开始用烟酒麻醉自己。 又过了几个月，赵某愈发依赖于烈酒，蔡某好像也由着她。他还专门从各地买来高度数洋酒，表面上是为了满足妻子的嗜好，事实上他也有自己的目的。 当妻子喝得烂醉的时候，他就有更多机会去跟情人幽会了。 这年的冬天，赵某从公婆家看了儿子，之后回到了自己在金狮花园的住处，自此之后就神秘失踪。 蔡某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他在公司里一呆就是十多天——表面上是为了“公事”，实际上还是为了多见见宋某。 赵某的亲戚来金狮花园找赵某，却没找到，打手机也没人接，他们问蔡某，赵某去了哪里，赵某推说妻子最近喜欢喝酒，喝多了之后就到处乱晃，可能兴致一来，又跑到哪里玩去了。 但赵某的亲戚可不这么想，他们从小看着赵某长大，知道这孩子不是这种脾气。但如果报警的话，最好由直系亲属出面，他们便请赵某的妈妈亲自过来一趟。 赵某的妈妈徐菊山是著名大律师，此时正在欧洲，为一宗并购案做法务代理人，当得知此事后，马上辞职，赶往新x坡，并亲自督促当地警局马上开始寻找自己的女儿。 但即便是马上开始寻找，也已经距离赵某真正失踪的日子过了好多天了。新x坡气候湿热，食腐类昆虫较多，很多线索此时已经灭失。 当地警方开始调查赵某失踪案，当他们找蔡某询问情况时，蔡某坚持说赵某近来喜欢在喝醉之后到处游逛，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好几天，电话也会关机。自己觉得她这次又是出去玩了，只是时间比较长。 警方觉得这只是普通的失踪案，他们调查赵某的出入境纪录，发现赵某近期并未离开，银行卡上的存款也没有变动，只有每月按时扣除若干手机费，会自动从她的银行账户上划走。 警方再次登门的时候，发现蔡某和赵某的居所居然在进行大装修。蔡某的理由是在家中发现了白蚁（这在热带地区也确实常见），因此扒开地板、墙纸进行搜索，找完之后喷了灭蚁药，又重新把地板、墙纸复原，进行粉刷。屋里的老家具也被清出去几间，现在的居所内几乎焕然一新。别说线索，就连赵某的指纹、脚印都很难找到。 外传 血踪万里（24） 这种“过于干净”的房子，终于引起了当地警方的怀疑，他们怀疑蔡某在刻意掩盖什么。 就算蔡某把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警员们还是可以从屋子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比如，洗手间入口处的砖缝里，找到了一些疑似血迹的痕迹，除此之外，厨房的一把切肉刀上，还沾着人类的毛发。 血迹和毛发都被送到技术部门去进行鉴定，蔡某则被“请”到警局，接受警方的质询。 经过鉴定，被找到的血迹和毛发，都是属于赵某的。但当警方把这些证据摆到蔡某面前时，蔡某却说：“我们自己的家，在家里找到她的血迹和毛发，不是很正常吗？她偶尔受伤，就会留下血迹，在厨房做饭，就可能会掉落头发。仅仅因为这个，警方就可以对我进行怀疑？我是不是可以怀疑那些东西是你们摆进去刻意栽赃我的？” 蔡某常年在八卦媒体当高管，自然懂得很多当地法律的漏洞。警方手中也没有确定能定其罪的证据，一时间也就无可奈何。 更糟糕的是，蔡某和赵某所居住的金狮花园别墅区，其大门口的监控摄像头不久前正好坏掉了，导致警方无监控录像可用。 这件事拖了几个月，蔡某被无罪释放，被释放之后，他利用媒体使劲“黑”了当地警方一把。搞得警方上下灰头土脸。 但警方很快找到一个可以利用的证据——在金狮花园别墅区的对面，有一台自动取款机，当时新x坡的各种城市设施搞得还不错，这种自动贩卖机上也装有高清摄像头。而且这摄像头正好对着金狮花园的大门。 根据这个监控摄像头拍下的内容，警方可以清楚地看到：赵某在当年十一月五日乘车返回自己的住处，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照这么看来，认为赵某离开家独自去游玩显然是不可能的。 蔡某则于十一月五日至七日之间频繁进出金狮花园。他有一辆mini cooper敞篷微型轿车，在这几天内，他曾经两次用这车往外运过东西。但监控录像内无法显示他运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汽车后备箱塞得很满，后备箱的盖子几乎都无法盖严。 这些录像与之前蔡某说的话有很大的出入。警方越来越觉得蔡某可疑，而赵某如果是他杀的，那么开车出去的那两趟，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弃尸。 这次有录像做为证据，警方再次把蔡某带走。 蔡某被警方带回去之后，开始耍滑头，无论警方问他什么问题，他都说只有当律师来了之后他才肯说。 可律师再从警方那里探了探口风之后，也觉得这回的事颇为棘手，基本上没有善了的可能。律师劝蔡某，如果事情真是他做的，不如早日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蔡某一听这个就暴跳如雷，他马上换了个律师。 一连换了四位律师，都无法让他逃脱法律的制裁。 警方又找到了蔡某银行卡的消费记录，根据消费记录，他曾经在十一月六日至七日的这段时间内，购买大量一次性手套、斧子、电锯、去污液，以及铁锹、麻袋等物。除了一次性手套之外，其他东西都跟除白蚁挨不上边。另外，这些东西都没在他的房子里搜到。警方问蔡某这些东西的去向，蔡某却说：“忘了。” 警方估计，那些东西很有可能是分尸、弃尸用的。尸体应该已经被掩埋。而绝大部分工具也和尸体一起，被深深地埋进了地下。 最终法庭根据既有证据，判决蔡某杀人、弃尸。谋杀罪名成立。 然而，蔡某对此不服，并提出上诉。 他提出上诉的理由很简单——警方至今尚未找到任何能证明他杀人的直接证据。现有的所有证据都是具有猜测性质的。无法直接认定他有罪。 他的上诉居然被新x坡当地高级法院所接受，并把此案发回去重审。 即便是重审，警方也没能拿出任何可以将蔡某定罪的直接证据。 蔡某得意洋洋，他现在甚至可以取保候审，不用再继续留在监狱里。 眼看着蔡某就可以因“证据不足”而脱罪，但突然发生了一件蔡某和警方都始料未及的事情，最终造成重大转机。 蔡某的情人宋某，忽然来到警局，说愿意主动提供重要证据。 原来，在和蔡某相处这么久以来，宋某早已经没有了初始时的热恋感，她开始反思，如果蔡某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敢杀，还有什么人是他不敢杀的？ 她决定站在警察这一边。 她为警方提供的线索也颇简单，是她在案发之前听蔡某说的。蔡某当时喝多了，曾说：“如果要让一个人死，就要把她的尸体埋在背阴的山地里，深埋之后，在地面上种一棵菩提树，这样，被杀的人就可以永远不能翻身。” “背阴的山地”并不难找，金狮花园别墅区西侧十七公里处就有一座矮山，警方派人搜遍了全山，终于在山的北侧（也就是山的背阴处），找到了一棵菩提树。这口菩提树一看就是被人移植到那里的，因为那片山地的土质非常不适合菩提树生长。这棵菩提树已经开始发黄变蔫，估计就算有“镇魂”的能力，也早就发挥不出来了。 警员们移开这棵菩提树，在下面连挖了几米深，终于找到了用麻袋包裹着的人体残肢。经过鉴定，这正是受害人赵某的尸体。 除了尸体之外，还找出了斧头、电锯等物品。除此之外，还有属于赵某的衣物。 在麻袋等物上，都检出了赵某的指纹。 这下子铁证如山，蔡某再也无法脱罪了。 但这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蔡某潜逃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甚至没去看他的父母和儿子。后来，他的旧情人宋某家发生过一次火灾，那火起得非常蹊跷，宋某本人也差点儿被烧死。自那以后，宋某的精神就开始出问题。她晚上总是睡不着，说是能看到奇怪的人影在窗外晃来晃去。 蔡某在新x坡再未出现过，有人说他可能已经搭上了“蛇头”的黑船，从新x坡跑到了其他国家。但这个说法一直没有得到证实。 现在，“如风”的真实身份揭晓，他的相貌、血型，都跟蔡某的一致。 这人本身就是个在逃犯。也难怪他没办法去找其他住处，只能窝在这破厂房里。 至于他为什么会对徐家颖这么感兴趣，恐怕也好解释。 只要翻开当年的新闻图片，你就会发现，蔡某那位已经被害的妻子赵某，长得和徐家颖非常相似。 外传 血踪万里（25） “律师”在收拾掉“如风”之后，心情变得非常舒畅。他驱车返回自己的住处，并上报了关于“如风”的情况。 “在那小子的电脑里找到一张照片，没想到，他居然把咱们参与行动的人给拍下来了。还好及时把他处理掉了。那张照片我也已经删除，警方估计还不知道那照片上有什么。” 有人敲门，他警觉地挂断了电话。 “谁啊？” 门外有人低声应道：“是我。” 是郑健招的声音。 “律师”觉得奇怪，平时黑市组织里的人互相串个门，也是要提前打招呼的。这郑健招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上门？是不是有急事要自己帮忙？ 他匆匆挂断电话，过去打开房门。 郑健招站在门外，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 “怎么今儿来找我了？要喝两杯？”“律师”非常热情地把对方迎进门。 郑健招一声不吭，进门之后先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律师”不解：“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要问你一件事，请你老实回答。”郑健招双手抄进口袋里，他那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哦，那你问吧。”“律师”感觉到这人的口气不善，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但瞧对方这样子，显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郑健招盯着“律师”的眼睛，问：“你是不是刚刚在西焦老酒厂杀了人？” “对。” “你杀的是一个笔名叫‘如风’的自由摄影师？” “对。”“律师”好像明白了，赶情是为了自己刚杀掉的那个家伙？可那小子跟郑健招有什么关系？ “‘如风’本家姓蔡，跟我妈是本家。我该管他叫声舅舅。”郑健招一字一顿地说：“他是我帮忙带回内地的。我们两家虽然住得远，但我从小上学的费用，基本上都是他来出资的。” “律师”瞬间觉得头皮发麻：“这个……真抱歉，我事先不知道。” “我知道你事先不知道，如果你事先知道，还要这么做，我会直接烧了你的家，把你活活烤成炭。”郑健招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把枪，往桌上一撂。“好歹咱们现在都算黑市里的人，虽然称不上朋友，好歹也算‘同事’。所以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我就……” “放过我？” “不。我会给你一个写遗嘱的机会，并且给你留个全尸。”郑健招说这话的口气很平淡，就好像是在跟对方讨论天气一样。 “律师”干笑了两声：“你在开玩笑吧？咱们都是黑市里的人，黑市里有条规矩，自己人与自己人之间不能……” “放他娘的狗屁！”郑健招忽然重重地一捶桌子，黄花梨木的桌面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裂纹。 “律师”终于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他开始后悔没把枪藏在自己的身上。“血踪”郑健招在杀人方面有多大本事，虽然他之前还没有见识过，现在也不想见识。 “要杀人？你如果在这里开枪，住在这附近的人都会听到。这周围也拄着黑市里的不少人，除了杀手和‘中介人’，还有两位‘大佬’。他们都不会放过你。” “我不用开枪，一样可以杀了你。”郑健招一边说，一边从另一边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长长的刺刀，同样摆在了桌上。 三棱军刺，与五六式步枪配套使用的制式刺刀。黑市里有不少杀手使用这种武器，它堪称最实用、最凶狠的刺杀利器。北约军方曾经做过试验，经过训练的军人，甚至可以用这种刺刀刺穿北约的防护衣。除了有犀利的外形与超强的硬度之外，它的放血槽可以在短时间内放掉被刺者的大量血液，如果它在被刺者的体内被折断，还会从断口处释放出有毒物质。 现在郑健招敢这么光明正大地拿出三棱军刺，就有拼命的意思。 然而，“律师”也不是善茬，在郑健招掏出刺刀的时候，他就悄悄按了一下桌子下方的一个按钮。 黑市里的生活并不是风平浪静的，谁都要小心警察或仇家找上门来。像“律师”这样的老手，自然会在家里多一手准备。 按下按钮之后，“律师”心里多少放轻松了一些，但接下来依然不乐观。他需要拖着时间，直到有人赶来支援为止。 而郑健招这次是来“复仇”的，是否会给自己多一点时间，“律师”对此可是非常没底。他只能拖一点算一点。 如果实在拖不到人来，或者郑健招忽然猝起发难，他也不是全无准备。 他有个最后的“保险手段”。 只不过，这个“保险手段”产生的声音很大，很有可能把警察给招来。 …… 在警队办公楼内，徐家颖正忙碌地整理着自己面前的案卷。由于刘水等人已经跟各家网站打了招呼，现在现在网站上关于她的照片都已经被删除。有些网站的负责人还惴惴不安地打算给徐家颖赔偿一笔“精神损失费”。但徐家颖对此并不稀罕，对她来说，能早日恢复正常的工作和生活，比什么都重要。 她无意中看到对面的唐宋明显得心事重重，甚至有些萎靡，就问：“你在想什么呢？” 唐宋明似乎从沉思中被唤醒，他揉了揉眼睛，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帮忙？帮什么忙？”徐家颖觉得好奇，这唐宋明平时从来都没让她帮忙，今天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唐宋明认真地说：“我想查一个人。” 徐家颖扫了一眼周围，见没人注意，就凑到唐宋明身边小声问道：“你这是公事，还是私事？” 唐宋明也小声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要求你动用警方的公共资源来查这件事，我只是觉得，你好像认识不少朋友，他们个个都神通广大，能不能通过这些朋友来帮帮忙？” 徐家颖点头：“这个倒不难。你到底想查什么人？” 唐宋明把手里的纸朝她递了过去。 徐家颖接过来一看，只见纸上写着：“男，身高一米八左右，力气很大，手臂上有α形状的刺青图案。” 徐家颖微微皱眉：“就这么点儿信息？不知道他的相貌？” 唐宋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些信息也是很久之前的信息，不知道这人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他看徐家颖一脸为难的表情，就说：“会不会很难找？如果把握太低，风险太高，我就不麻烦你了。” “倒也算不上太难……”徐家颖琢磨了一阵，忽然一拍大腿：“好，我带你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 “现在先别问了，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你收拾收拾东西，下班之后跟我一起走。” 外传 血踪万里（26） 周金城在医院里吼了半天，把各个科室的值班大夫都给喊了起来。 有的医生还睡得犯懵，问周金城发生了什么事，周金城就把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 有个内科大夫跑到“丧门星”所在的病房，检查了一下他的情况，说：“这看上去倒像是中毒啊。” 周金城说：“这人就是因为中了蛇毒而被送进来的。” 那内科大夫摇头：“这我知道，之前他中了蛇毒，后来经过注射抗毒血清，他的状况已经渐渐好转。但现在这个状况……倒像是别的毒。” “别的毒？！有人下毒害他？！他这两天除了输液打针，其他都没接触过啊。” “具体需要检查一下才知道。”那大夫拿过医用手电筒，小心地翻开“丧门星”的眼皮。 “瞳孔发散，再看看他的舌头……确实是急性中毒反应。”他转向周金城：“把他送到急救室去吧。另外，你们三个是警察，最近还一直守在这里，有没有给他吃奇怪的东西？” 周金城等三人一起摇头。这“丧门星”多半时间都是在昏睡，怎么可能给他吃东西？ “没给他吃东西？那他舌头下面这些残渣是怎么回事？”内科大夫拿过棉签，从“丧门星”的舌苔、牙龈处擦拭了一下，之后举到周金城面前：“你看，这棉签上有些东西。” 周金城刚凑近那棉签，就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异味。 “这东西带着奇怪的腥味。如果是正常的口腔分泌物，不会是这个味道。”那大夫安排人去对那物体进行化验。如果能分析出那是什么东西，自然对治愈病人大有好处。 在化验的同时，急救也要进行。大夫先安排人给“丧门星”进行洗胃。折腾了半天，“丧门星”居然被折腾得醒了过来，痛苦地扭动。他此时并不完全清醒，把周围的人都当成了仇人，一阵拳打脚踢。他力气又大，旁边的护士和医生都按不住他。 周金城等人只得上手，将“丧门星”按住，维持在左侧卧位（如果是右侧卧位，会加速毒物通过幽门进入肠道）。大夫将涂了石蜡油的洗胃管插入此人的鼻孔，并一直深入到胃里去。之后，他给“丧门星”灌入了大约三百毫升37摄氏度的温水。胃里若有毒物，过高的温度会加速有毒物质的吸收，若温度过低，又会刺激到胃，使病人更加痛苦。洗胃液被吸出之后，大夫又灌了三百毫升。如此反复清洗了几次，直到胃液开始变得清澈。那大夫才算松了一口气。周金城察言观色，知道“丧门星”的命总算又保住了，赶紧向那大夫道谢。 那大夫连说不用，“救死扶伤，都是我们当医生的应该做的。不过刚才洗胃也是兵行险招，要按一般的流程，需要先检查那毒物的具体性质，比如强酸或强碱之类的物质，就不适合用这种方法。但刚才我看这人马上要不行了，他口腔中检查出来的物质也不像强酸或强碱，这才用了洗胃。咱们也是走运，在洗胃的过程中没出什么问题，算是把人给抢回来了……” 医院里的毒物化验直到天亮才结束，只查出那口腔残渣内含有某种藻类毒素，不过这种海藻毒素比较罕见，不知道是怎么进入“丧门星”嘴里的。 周金城回忆了一下，在他守着“丧门星”这段时间内，除了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就只有打扫卫生的清洁工进过那病房。 他问那两名同事：“你们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进来？” 两人一起摇头，其中有个姓张的同事犹豫了一阵，又说：“进来为他做清洁的，算不算？” “做清洁？为他洗澡？” “对啊。那人穿着医院里护工的衣服，进来的时候说怕病人卧床时间长了会长褥疮，就过来给病人做了做清洁。” “那人都做什么了？” “她把‘丧门星’的衣服撩起来，给他擦了身子，我说过去帮忙，她说不用。那老太太年纪挺大的，没想到手上力气也不小。对了，她最后还给‘丧门星’擦了擦脸。”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下午。当时小吴在睡觉，你去外面找吃的去了。就我一个人在守着。” 周金城显得有些懊丧：“我出去的时间也不过半个钟头吧？就这么会儿功夫，就出了事儿……还好这里是医院，大夫技术又好，要不然，这‘丧门星’就得丧在咱们仨手上。” 从“丧门星”口腔中捡出的样本，又被送到其他地方进行化验。最终查明，那是一种产自太平洋沿岸的荚蛏肉。这种荚蛏平时钻在沙内，靠身上的水管吸食或吸水，如果其居住的水域有含毒素的藻类，荚蛏就会把藻类吸入，并在体内富集毒素。不过，自然生态下的荚蛏很少能富集这么多毒素。有专家怀疑这是专门用特别的环境培育出来的荚蛏肉，估计是有黑市杀手携带这种荚蛏肉潜入医院，并化装成护工。杀手本来是想把这种荚蛏肉掺入到“丧门星”的日常饮食中，毕竟这种肉看上去透明，很容易混入食物之中。只不过进了医院之后才发现“丧门星”尚未醒来，在饮食中下毒并不合适，因此就冒险趁病房内人最少的时候进入病房，谎称要为“丧门星”擦身子，在为其擦脸的时候把荚蛏肉塞入其口中。“丧门星”迷迷糊糊，在口中有东西的时候，发生下意识的吞咽反应，并将部分荚蛏肉咽了下去，从而导致中毒。 周金城先听那同事描述了“护工老太太”的大体相貌，然后又从医院的监控系统里调出录像。 根据监控录像，这老太太是从“丧门星”进来的当天就开始潜入医院。由于她穿着护工的衣服，医院里也就没人对她起疑。她曾经数次接近“丧门星”的病房，估计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之内，摸清了周金城等人“轮班”的规律，并推测出这三人里就数周金城最经验丰富。在周金城出去的时候，她就果断进入病房，以“为病人擦身”的名义接近“丧门星”。 现在的好消息就是“丧门星”的身体情况现在已经逐渐好转，并且可以开口说话。他努力回忆了一些关于黑市组织的内部情况，并将之告诉了周金城。 “我之所以要告诉你这些，一来是感激你救了我的命。二来是那帮兔崽子看来是铁了心要除掉我，他们做初一，老子就敢做十五！” 周金城心想，要是黑市里的人知道“丧门星”会变成这样，估计肠子都该悔青了。 外传 血踪万里（27） 徐家颖下班之后，换上便装，带着唐宋明兜兜转转，来到城北栖霞巷，去找她的朋友。 徐家颖介绍说，这位朋友以前是警方的线人，原本的名字早已不用，大家都叫他孙爷。现在孙爷在栖霞巷开着个小店，平常没什么顾客，就整日价坐在店里听广播。 唐宋明刚要说“这线人的退休生活倒也挺惬意的”，但徐家颖很快又来了一句：“孙爷的眼睛在帮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了，看不见东西。见了面之后说话要谨慎些。” 唐宋明默默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孙爷的小店，只见店门口挂着一副对联。左边是“上知天文”，右边是“下晓地理”。 唐宋明哑然失笑：“原来是算命的？也难怪现在生意不怎么好。” 徐家颖悄声说：“孙爷现在也不缺钱，他算命纯粹是爱好。” 店内传来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谁叫我呢？是阿颖吗？” 徐家颖吐了吐舌头，随后大声说：“孙爷，是我。” “怎么今天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没啥事，下班之后从这儿路过，来瞧瞧您。”徐家颖一边说，一边把唐宋明引进屋里。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几把木椅。一个穿着长袍，戴着墨镜的枯瘦老人坐在最靠里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串念珠。 屋里有檀香的味道，让人的心趋于平静。 唐宋明心想，这老人应该就是孙爷，看这幅样子，倒还真适合做个算命先生。 徐家颖和唐宋明还没走到孙爷面前，孙爷就说：“阿颖，你怎么还带了个男人过来？” 徐家颖笑道：“老爷子您耳朵还真灵。这位是我的同事，唐宋明。” 孙爷皱眉：“是吗？我怎么觉得这人的脚步声不像警察。” 唐宋明心想这人的耳朵简直神了，他说：“老爷子您猜得没错，我确实不是警察，只是辅助警方办案的人。” “线人？” “不是。” “哦，算了，不问了，你脚步声虚，又不像上过警校、踢过正步的人，走路会带风。我估计你身子不算强壮，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吧。” 徐家颖插嘴道：“孙爷，我们是有事请您帮忙。这位小唐有件事想向您请教。” “啥事儿啊？” 唐宋明说：“十几年前，在黑道上混的人里，有没有一个手上带α形状刺青的？” 孙爷沉吟了半晌，说：“要说十几年前，我倒还记得，好像有个小型犯罪团伙在本地出没过，据说这帮人抢劫伤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都干过。其中一个人的手上，就有个类似形状的刺青，不过当时认识‘α’的人不多，很多人都误以为那是小写的‘a’。” 唐宋明追问道：“这个犯罪团伙现在还在吗？” 孙爷摇头道：“这么嚣张的犯罪团伙，自然不能留着。这个团伙在多年前的一次‘反黑’行动中被剿灭了。抱歉，关于这个犯罪团伙的信息，我只能提供这么多。” 唐宋明点头。 徐家颖又问：“孙爷，反正我也来了，就顺便问几个问题。您现在能给我提供一些关于黑市地下交易的情报吗？” “你要问哪一方面的？” “高温燃烧剂，简易喷火器，军用火焰喷射器……” 孙爷摆了摆手：“这和走私、倒卖武器相关。是非常敏感的生意，一般的小辈们不敢沾手这种交易，只有‘根基’深的人才敢涉足……” 唐宋明耳边忽然传来“哥哥”轻蔑的笑声：“这老头是在胡说八道吧？他说的这些，我们也能推测出来，用不着问他。” 唐宋明悄声说：“别瞎哔哔，这位老先生曾经当过很多年的警方线人，手底下的情报网络估计非常丰富。不能小看人家。” 孙爷忽然瞟了唐宋明一眼，唐宋明和“哥哥”马上停止了交谈。但孙爷并没有说什么，很快又跟徐家颖开始交谈。 “虽然不能完全回答你的问题，但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新情报——有一批高科技武器，恐怕很快就要到黑老大那帮人的手里了。不知道他们会把这些东西交给什么买主。你们警方要留心最近有没有陌生的外国人进入本地。” 徐家颖问：“什么武器？” “类似‘未来战士’的单兵作战武器系统。” “没听说过，您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当然是通过我自己的渠道。今年二月二十六日，俄罗斯驻莫斯科州的‘塔曼’师发生特殊盗窃案，一名大尉因偷窃俄罗斯生产的‘勇士’单兵作战系统和防弹衣，被判入狱监禁6年。一共是十套‘勇士’单兵作战系统和五十六套防弹衣。这些都是俄罗斯国防部为未来高科技作战而研制的‘未来战士’系统。据说每套‘勇士’单兵作战系统都是按模块化技术制造，包括保护士兵并提高其战斗力的各种子系统，包括现代化武器，电子通信和侦察设备。该系统已通过叙利亚的实战测试。今年刚经过升级了系统，带有外骨骼和机器人系统套件，能够让士兵更轻松地搬运重达50公斤的重物。”孙爷顿了顿，又说：“那个大尉虽然被捕了，但他卖出去的装备，应该已经流入了武器走私商的手中。黑老大及其同伙是最理想的‘销赃人’。” 徐家颖点点头：“我相信孙爷的情报来源，这件事我会马上告诉刘队。” “嗯，时候不早了，你们俩先回去吧，我也该关门休息了。” 徐家颖和唐宋明先后出了门，唐宋明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紧紧抓住。他回头一看，抓住他手腕的，正是孙爷。 孙爷压低了声音，说：“小子，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唐宋明赔笑道：“对。我身体不好，比一般人虚弱一些。” 孙爷用另一只手抬起墨镜，露出一双浑浊而失神的眼睛。 “我指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身上住着一个鬼。孙爷我虽然眼瞎了，但对这个，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小子，你好自为之吧。” 他松开手，从里面把店门紧紧关闭。 唐宋明呆愣愣地站在店门外，仔细咋摸着孙爷这番话，心里的感觉越来越复杂。 徐家颖的喊声从胡同口传了过来：“小唐，你愣在那儿干嘛呢？！快过来，队里有紧急任务，咱们得过去一趟！” “有紧急事件？！”唐宋明马上清醒了过来，朝徐家颖的方向跑去。 在店门内，孙爷小心地上了门闩，又用保险锁把门锁好。 他关了灯，屋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小心地挽起衣袖，摸索着自己的手臂，在他的手臂上，有一片凹凸不平的痕迹，很像是刺青。 外传 血踪万里（28） 在“律师”的住处内，郑健招与“律师”隔着一张桌子，对峙了起来。 “律师”表面上很平静，实际上他已经在考虑如何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启用某种“杀手锏”，把对方干掉。 而郑健招似乎对此毫无提防，他只是注视着“律师”，等他回答。 “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你直到现在还不回答，是没话可说，还是瞧不起我啊？”郑健招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桌上的武器，大概是怕声音太大惊动别人，他没动那把枪，而是把三棱军刺拿了过来，悠哉悠哉地把玩着。 虽说只是刺刀，但在近距离一样可以杀人。更何况此时的“律师”手无寸铁，连自卫的武器都没有。一旦两人开打，将很快变成一边倒的局面。 “律师”干笑了两声：“我怎么敢瞧不起你啊。” “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在敲门之前，我已经在你家周围仔细检查过，看到有根红色的电线从你家伸出来，挺像是电话线，我寻思那可能是向总部紧急求助用的线路，就在敲门之前，把那玩意先给割断了。如果你想拖时间，等着总部来人救你，可以先放弃这个念头。” “律师”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瞟了一眼从桌子下方伸出去的红色电线，心想，当年把这线路弄成醒目的红色，可能是个重大失误。 “既然你始终没话可说，那我只能按之前所说的，把这件事痛痛快快地给了结掉。”郑健招扬起三棱军刺，对准了“律师”的脖子，飞快地刺了过去。 “律师”手上没有家伙，既不能反击，也不能格挡，只能迅速后退。但这房间并不算大，他退了两步，后背就快抵上墙壁。 郑健招手中的三棱军刺已经戳到了面前，“律师”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往左边一躲，郑健招这一刺没能扎中，郑健招及时收招，左手朝着“律师”的脸就是一记摆拳。“律师”继续倒退，离那张放枪的桌子越来越远，郑健招为了追他，也渐渐远离了那张桌子。 对于“律师”来说，这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忽然向那张桌子冲了过去。 郑健招似乎猜到了他的意图，但“律师”的速度显然比他要快得多，三步两步已经冲到了桌前，伸手就要去抓枪。 郑健招飞快地掷出了手中的三棱军刺，“律师”闷哼了一声，刺刀已经准确地刺入了他的后心位置。强大的力量甚至让他往前打了个趔趄。 但他还是抓住了手枪，并转身将其对准了郑健招。 郑健招见他背上插着刺刀，居然像是没事人一样，略一思索，便说：“你身上穿着防弹衣？” “律师”笑了笑：“组织里刚给骨干人物发的，据说是俄罗斯新研制的轻便型，没想到这么结实。” 他将枪口对准郑健招：“现在，轮到我收拾你了。” 郑健招说：“你就不怕这里的枪声传出去，会把警察给吸引来？” “律师”答道：“这里的墙，是我特意让人做过处理的，光消声垫就加了不少。在这儿没少接待过‘大佬’，偶尔还会开会，隔音效果必须要弄好。” 郑健招的表情依然平静：“看来你是故意耍我。” “嘿嘿，兵不厌诈嘛。黄泉路上走快一点儿，争取早日追上你舅舅。”“律师”扣动了扳机。 手枪发出“咔嗒”一声微响，却没有射出子弹。 “律师”一怔。郑健招淡淡地说：“抱歉，来的时候刚办完事，子弹用完了。我寻思用刺刀就能对付你。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小花招，也是我太大意了。” “律师”把枪往地上一扔，狠狠地说：“枪里没子弹不要紧，咱又不是非要用枪来对付你。”他伸手往后面一抓，努力抓住那把三棱军刺，把它从后背上拽了下来。 郑健招不声不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刀刃弹出，闪着寒光。 “我也不是只做一手准备的。” “律师”冷笑道：“你带这么多刀子，还不如多带几发子弹。” “如果想在对方死前多虐他一阵子，用刀子是更好的选择。” “那咱们现在正式开始？” “请！” 郑健招举刀就要刺过去，但就在这个时候，“律师”客厅的窗户忽然破裂，郑健招只觉得有一股强烈的风朝自己吹了过来。他要躲，已经躲不开了。那“风”重重地打在他右边肩膀上，肩胛骨几乎在瞬间破裂，手中的刀子也掉在了地上。 对面房间的窗户开着，里面站着个穿居家服的中年女士，这女士脸上贴着面膜，似乎正在做保养。她手上抓着一根黑漆漆的晾衣杆，晾衣杆的一头正对准了郑健招。 “律师”一脚踢开地上的刀子，随后把证件照摁在地上。 “你小子知不知道这小区是我们出资盖的？这里面住的大佬和‘中介人’不止一位。刚才你有幸品尝的是就是一位‘大佬’的气枪子弹。滋味不错吧？我之前还没见过她出手呐。” “律师”向对面窗户点头哈腰。那中年女士点了点头，收起晾衣杆，把窗帘拉上了。 郑健招疼得满头冷汗，“律师”不慌不忙地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将手中的刺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现在该你说说了，你得我为做点儿什么，我才会不杀你。”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律师”皱眉，他大声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请问是宋先生吗？” “律师”一怔，他好像从别处听过这个女人的声音。 “是我，你是哪位，有什么事？” 门外的人答道：“我姓徐，是本地刑警大队的，有几个问题要找您聊聊。” “律师”的脑子“嗡”了一声，他想起来了，这是徐家颖的声音！ 虽然他对这女人并不熟悉，但通过各种渠道，已经搜集到了她的一些资料。 她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而且，听她的口气，似乎是为了查案子来找他的。 “律师”慌乱了起来。 郑健招吃力地笑了笑：“嘿，警察来找你了，你跑不掉了。就你犯的罪，少说也要来个枪毙……”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律师”毫不犹豫地用左手捂住了他的嘴，随后用右手将刺刀戳进了对方的体内。 郑健招的眼珠子凸了出来。 他的身体在“律师”的手中颤抖，随后越来越软…… “律师”大声说：“徐警官，您别急啊，我马上就来开门。” 外传 血踪万里（29） 站在“律师”门前的，除了徐家颖之外，还有唐宋明。 他们俩之所以会来找“律师”，自然有其原因。 徐家颖从栖霞巷里出来，就接到了刘水的电话，刘水让她带着唐宋明去一趟西山跨马峡，那边发生了一起恶性袭击事件。 徐家颖喊上唐宋明，两人驾车来到西山森林公园附近，徐家颖就把车停了下来，她问唐宋明：“你带厚衣服了么？” 唐宋明一怔：“带什么厚衣服？现在不是春天了么？前两天气温都到二十度了，我都热得想穿短袖。还穿啥厚衣服？” 徐家颖解释道：“从森林公园到跨马峡，要经过连绵起伏的群山，最快的方法是乘坐森林公园的索道缆车。现在虽然是春天，但山上的气温低，缆车里的气温更低。山顶还有积雪。就你这身衣服，恐怕上去之后要挨冻。” 唐宋明的脸色一变，对于这种特殊情况，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还好森林公园的保安比较热情，徐家颖过去找人家寒暄了几句，借了两件半旧的绿色长大衣。 保安给两人指了路：“从森林公园的入口处往里走三百米，就可以看到缆车的**站，现在天气还比较冷，缆车的出勤率也没以前高，每隔二十五分钟一发，你们要是不想耽误时间，最好跟其他人挤一起。” 徐唐二人来到缆车**站，见这里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候，有人还穿着工作服，大概是要坐缆车去跨马峡检修的。 两人也没声张，就跟其他人挤在一起，缆车里满满当当。缆车里连座椅都没有，所有人只能站着。 缆车行进了一阵之后，进入半山腰区域，这里的气温更低，窗外雾气昭昭，缆车的窗户上很快凝霜，缆车内也变得阴暗了起来。 缆车内的气温也不高。唐宋明觉得自己哈出来的气瞬间变成了白色，伸手往身旁的窗户上一摸，只感觉冰凉刺骨，他马上把手缩了回来。 他心中暗暗感激徐家颖，要不是她在保安那里借了这两身大衣，估计要在这缆车里冻成冰棍。 他看了一眼缆车内挂着的温度计，现在缆车内的气温已经接近零下一度。缆车的内壁嵌着微型空调系统。但现在这东西已经是全力运转，却依然无法抵御外面侵入的阵阵寒意。 更糟糕的是，现在也就刚到半山腰而已，越往高处进发，温度就会降得越低。而且，西山的山脉也是越往西就越高。拿人的五指打个比方，眼前这座山只相当于小拇指而已，到了跨马峡的前面，就会是西山山脉的最高峰——跃马峰。据说有野马从这里一跃而上，直登南天门，其高度可想而知。 寒气越来越重，唐宋明揉了揉鼻子，直想打喷嚏。 “阿~嚏！” 有人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不过不是唐宋明，而是徐家颖。 徐家颖打完喷嚏之后非常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喷出的飞沫喷到了前面的人身上。幸亏现在本地已无新冠肺炎患者，否则…… 前面的人转过身，先看看自己身上沾的唾沫，又看了看她。 徐家颖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对方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小伙子，长得非常帅气，帅气到让徐家颖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动心。 他掏出一包面巾纸，递向徐家颖：“要不要擦一下？” 徐家颖赶紧摇手：“不用了，谢谢！” 小伙子笑了笑：说：“女孩子在外面要多保重身体。看你身材那么苗条，大衣过于宽松，里面可以多套一些衣服。” 这人说话正对徐家颖的胃口。平时对徐家颖关心的人也不多。她脸上微微一红，低声说：“谢谢。” 小伙子还想多说两句，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啪嘎”一声，紧接着，缆车的车身微微摇晃，似乎是在行进中遇上了什么问题。 “各位抓稳扶好！可能是缆车的行进机构出了什么小故障。”那小伙子大声提醒大家。“不过大家不用慌，每次坐缆车都会有这种小情况，未必会出大的危险。请大家保持冷静。” 徐家颖心想，这人说话的架势，带着一股凛然正气，挺能安抚人心的，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缆车的速度居然慢了下来。 有人在缆车的最前方，觉得缆车正在微微向前倾斜，那人赶紧后退，说：“各位，这缆车的重心好像不稳！咱们往后面退一下！” 但他虽然这么说了，后面的人却没几个动弹的。 那人怒了：“怎么回事？！缆车一旦彻底失去平衡，所有人都会有危险，你们都不要命了！？” 后面的人依然不为所动。 那人身上穿着搬运工的衣服，大概平常也是干惯了粗活，身上力气比较大。他猛地转身，把身后的人朝旁边一推：“都不要命了？！那你们在前面呆着吧，老子可不想！” 他推开两人，看到了后面的情景之后，忽然不说话了。 原来，后面有两个身高马大，留着光头的男人，正一左一右，朝一个女孩身上挤。 那女孩戴着眼镜，背着书包，看上去不超过十六岁，长得像初绽的蓓蕾那么水灵。那俩男人的嘴角上挂着淫荡的笑容，每朝那女孩身上挤一下，似乎都能给他俩带来某种变态的快感。 那女孩子被那俩男人骚扰得无可奈何，只好拼命朝缆车的前方挤了过来。其他人不愿意出手帮忙，她这一挤，其他人也干脆往里挤，这就让缆车渐渐失去了平衡，前方开始微微下沉。 “靠！欺负小姑娘？！”那搬运工火大了起来，他挽起袖子，分开众人，朝后面走了过去。 他径直来到那女孩面前，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那俩男人正爽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甚至打算伸手往那女孩身上摸，忽然看到前面多了个五大三粗的搬运工。两人的脸都沉了下来。 其中一个扯着公鸭嗓喊道：“你特么有病啊？！滚一边去！” 外传 血踪万里（30） 搬运工怒道：“你们俩是干什么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跑这儿调戏小姑娘？！你们俩要脸不？！” 公鸭嗓冷笑道：“哟，你要帮她出头啊？要不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搬运工的袖子已经挽了起来，此时他竖起左臂，露出发达的臂部肌肉：“你觉得这分量够不够？” 公鸭嗓不以为然地说：“就这？你要不要瞧瞧我们兄弟的‘分量’？” 搬运工心想，这俩小子看着挺高大，但走路摇摇晃晃，站在缆车上都有些站不稳，就这样的人，就算有身高优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他大着胆子说：“你们有啥‘分量’，也让咱老爷们开开眼界！” 公鸭嗓拍了拍旁边的人：“兄弟，给他瞅瞅。” 被他称为“兄弟”的人，毫不犹豫地解开了上半身的衣裳，往地上一扔，露出满满的纹身。 关公、钟馗、青龙、白虎、三山石、猿猴月，左右肩膀分别是飞天仙子和齐天大圣，肚脐眼下方还卧着一头正在吐舌头的哈士奇…… 公鸭嗓瞪着眼吼道：“怎么样？这‘分量’够了吧？！” 缆车内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这缆车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普通老百姓，而且胆子都比较小。刚才那小女孩被两个大男人欺负，明明有那么多人看见，却没人敢上前阻止他们。 眼下看到那男人露出身上的刺青，人们就更加害怕。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但瞧这一身刺青，至少也是道上混的。 普通老百姓都不敢招惹黑社会。 公鸭嗓指着纹身男，大声说：“瞧见了没，这兄弟可是在黑市里混的杀手，职业的！想杀谁就能杀谁，你们小心点儿自己的命吧！” 徐家颖一听到黑市俩字，立刻攥紧了拳头，她马上就要往前冲，没想到刚才递纸巾的小伙子却率先走了过去。 “哟，黑市里的，还职业杀手？这位大哥来头真是不小啊。”小伙子笑容可掬：“我这辈子可是第一回见到职业杀手，不过职业杀手的纹身有这么不讲究吗？” 纹身男瞪了他一眼，粗声粗气地说：“你说谁的纹身不讲究？！俺们这纹身都是根据级别来的，级别越高，纹身越多！我这一身纹身，普通的小弟见了我都要下跪！你算是什么东西，居然敢瞧不起老子……” 小伙子解释道：“既然您说的这么讲究，那我就多嘴问一句——职业杀手后腰上怎么纹喜羊羊和灰太狼？个人爱好吗？” 纹身男赶紧扭头，但他看不到自己的后腰，于是他向公鸭嗓说：“大哥，你帮俺瞅瞅，我后头是不是喜羊羊和灰太狼？” 公鸭嗓怒道：“放屁！我亲自给你弄的，哪有什么喜羊羊和灰太狼？！我给你贴的是熊大熊二光头强！” “原来是纹身贴纸啊。”小伙子微笑着点头：“黑市杀手就这水平？” 公鸭嗓和纹身男一起怒视着他：“关你屁事！” “你们刚才骚扰未成年少女，我本来想组织你们，可挤了半天没挤过来，现在咱们可以好好唠唠。”小伙子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证件，证件上，有金色的警徽，还有“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证”字样。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公鸭嗓和纹身男，这会儿却像挨了霜打的茄子，双双蔫了下去。 徐家颖这才明白，难怪从刚开始就觉得这小伙子一身正气，原来竟是同行。她正要上去亮明身份，跟他一起把那俩人抓起来，但转念一想，自己这边要去跨马峡执行任务，现在刘水还没把具体情况说清，如果是恶性袭击事件，保不齐这缆车上还有袭击者的同伙，自己如果贸然亮明身份，容易打草惊蛇。 缆车继续缓缓前进，大概是因为传动机构发生了故障，速度变得比之前还要缓慢。 那小伙子解开自己的大衣，露出里面的制服，他取出手铐，把那公鸭嗓和纹身男双双铐了起来。 缆车内，不知谁忽然喊了一声好。紧接着，大家纷纷鼓起掌来。 公鸭嗓哭丧着脸说：“我们俩其实不是混黑道的，就是想招摇撞骗一下。” 小伙子耸了耸肩，说：“我不管你们俩是不是道上混的，今天你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骚扰未成年少女，我都看见了，光这一条，就够你俩喝一壶的。一会儿缆车到达跨马峡，我会把你们带走，移交给本地派出所。” 正在这时，他口袋里传出奇怪的响声，小伙子眉头一皱，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只黑色的对讲机。 他按了几个按键，对讲机里马上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各位同志请注意，在跨马峡场站发生恶性袭击事件，已经派过去的一名警员现已负伤。请距离最近的人赶快过去支援，重复，请距离最近的人马上过去支援！” 小伙子又按了几个按键，把对讲机收了起来。 他冲周围的人笑了笑：“抱歉，下了缆车之后我要赶紧去场站。各位要是有时间，能帮我把这俩坏小子送到派出所去吗？” 缆车内忽然又一阵沉默。 刚才因为这小伙子抓了那两名坏人而纷纷叫好鼓掌的人，这会儿又都不说话了。 小伙子尴尬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儿，缆车内响起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要不……让我去吧。” 说话的，正是刚才被公鸭嗓和纹身男骚扰的女学生。 小伙子皱眉：“不行！他们刚才还骚扰你来着，现在是因为有我在，把他们铐上了，他们才不敢去找你。如果我不在，这俩人说不准会继续骚扰你。” 他转向其他人：“喂！大家这么多人，怎么就连人家一个小妹妹都比不上？！你们一起去，这俩人就算再凶，也不敢把你们怎么样的。” 缆车内的其他人依然沉默。 刚才那搬运工忽然站了出来：“别人不敢去，我去！一群孬种，活该被欺负。呸！”他朝缆车地板上啐了一口。 外传 血踪万里（31） 经过了漫长的旅程，缆车终于来到了终点站。 跨马峡的地形非常险要，在古代号称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重要关隘。这里一边是高耸入云的山崖，另一边就是深渊般的峡谷。激流从山崖侧面倾泻而下，银练般直接冲入峡谷，在阳光下激起一道彩虹。 小伙子带着公鸭嗓和纹身男下了缆车，搬运工和女学生紧紧跟在后面。 小伙子冲他俩说：“这俩坏人就交给你们了，请务必把他们送到跨马峡派出所你们可以顺着大路走，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就能看到派出所的红旗。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过去了。” 搬运工点头：“没问题。交给我们吧！” 小伙子转身要走，忽然感觉有人在自己肩头拍了拍。他转身一看，正好看到徐家颖和唐宋明。 徐家颖非常和气地说：“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小伙子点头：“可以，不过我赶着去执行紧急任务，你最好问快一些。” 徐家颖说：“你身上的警用对讲机，是你自己的吗？” 小伙子那灿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当然是我的，这东西是单位给我们配发的。” 徐家颖说：“如果真是你的，你怎么不会用呢？” 小伙子的脸沉了下来：“这位女同志，你瞎说什么呢？我刚才拿对讲机的姿势不对吗？” 徐家颖不慌不忙地说：“不是姿势问题，而是按键的操纵问题。你刚才拿出对讲机的时候，应该是先按了声音放大键，结果把音量调高，导致缆车里的所有人都听得到。而根据保密条例，对讲机内的通话内容是不允许被外人听到的。在声音放出来的同时，我看当时的表情虽然并不慌张，但你的手一直在试图关掉对讲机，最终对讲机的声音总算弱了下去，你好像找到了把音量调小的按键，并把对讲机收了起来。” “你这都是在猜吧？”小伙子虽然满脸不高兴，但还是掏出了警官证：“麻烦你看看这个，这证件可是真的。” “这证件有很大的疑点，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但后来一想，你那证件跟真正的警察证区别很大。首先，警察证是由专用皮夹和内卡组成。证件专用皮夹外部的正面压印人民警察警徽图案和‘人民警察证’字样，而你那个证件皮夹的外面附带的字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证’，警徽下方也没有‘公安’字样。这证件皮夹不合格啊。另外，警察证的内卡应该有持证人二寸彩色数码照片、姓名、所在县级以上公安机关名称及警号，这些都是用数码技术直接印制在证件内卡上，外面再覆盖一层专用的全息防伪膜，质感类似于现在大家手上的第二代居民身份证。您这证件上的彩色照片却是直接贴上去的，表面没有覆膜，整体做工粗糙。别说警察证，就连工厂里的工牌都不用这么糙的做工……” “你们是来干扰我执行公务的吗？现在我没时间跟你们闲扯。再见。”小伙子冷冷地扫了徐家颖一眼，随后转身要走。 徐家颖飞快地截住了他：“站住，你现在还不能走。” 唐宋明也跑了过来，从另一个方向拦住他。 “你现在明显是在阻碍警方执行公务！”小伙子怒不可遏，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如果你们再敢拦我，我就只好开枪。” 徐家颖刚要说话，刚才那女学生忽然一把抓住她：“你要干吗？！他是警察，你怎么总是找他的茬？” 搬运工也说：“对啊，你们干吗要阻碍警察执行公务？那可是犯法的事啊！” 女学生死死盯住徐家颖的脸：“你们也是坏人吗？” 徐家颖只好解释道：“小妹妹，我们不是坏人，现在我们正要给你们揭开坏人的面具。这人才是坏人，他冒充警察，手里的证件是伪造的。”她掏出警官证：“小妹妹，这才是真的公安证件，它和那人手里的证件有很大的不同……” “你说他的证件是假的，他的证件就是假的？！凭什么你说的就是真的？刚才这人阻止了骚扰我的坏蛋，而当时你们也在场，为什么不肯站出来？！” 徐家颖说：“我们本身要去跨马峡执行公务，这一路上不方便公开身份。” “所以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坏人欺负我？！”女学生的眼里带了泪花：“你们知道如果一直放任那俩坏人那么做，他们会对我做什么吗？！如果他们伤害了我，你们会为此负责吗？！” 徐家颖哑然。 唐宋明过来解释道：“当时就算要逮捕，也要先检查这俩人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们在缆车内还有没有其他同伙。毕竟他们声称自己是黑市杀手，我们对此不能不谨慎。此外，他们手里如果有武器，在缆车这样的密闭空间内，也会很危险。我们在确认现场情况之后，就可以逮捕……” “你们只是在找借口吧？”女学生对此显然不肯相信。“碰上坏人，你们不出手，等到有人出手了，你们还要把人家带走，这还是人干的事吗？！” 唐宋明和徐家颖心中暗暗叹气，知道这回造成的误会轻易是洗不掉的。 他们撇开女学生，准备去对付那小伙子。 “站住！”小伙子把枪口对准徐家颖：“没看到这是枪吗？” 徐家颖摇了摇手：“别再继续错下去。你手里这枪是仿造的五四式手枪。但外壳粗糙，前枪身有肉眼可见的毛刺，瞄准装置甚至还有些许变形，后枪身与前枪身颜色不一致，甚至还有烧蚀痕迹……你这枪应该不是真枪，而是用高强度塑料制作的仿真枪。”徐家颖一边说。一边不慌不忙地朝小伙子走了过去。 小伙子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慌：“别过来！别过来！”他在慌乱中扣动扳机，但那把枪却毫无反应，一发子弹都没射出来。 徐家颖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仿真枪，随后掏出手铐，把他给铐了起来。 外传 血踪万里（32） 跨马峡派出所内，徐家颖与唐宋明正面对着那冒充警察的小伙子。 之前自称“道上混的”公鸭嗓和纹身男，已经交给其他人负责。而这冒充警察的人，必须要“重点对待”。 徐家颖盯着对面的小伙子，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气焰，垂着头，似乎在想事情。 她把三把枪往桌上一撂，说：“这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一共三把枪。其中一把是你刚才拿出来的仿真枪，另外两把分别是柯尔特11.43毫米口径自动手枪，以及九二式警用手枪。这两把真枪都已经装了子弹。弹匣是满的。你当时为什么不选择这两把装有子弹的手枪来对付我，而偏偏选择了那把仿真枪？” 小伙子抬起头，低声说：“这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 徐家颖说：“坦白交代，对你有好处。” 在一旁的唐宋明也插嘴道：“我看得出你是故意没有使用真枪，那两把真枪的保险都已经是打开状态，如果你真的想要开枪伤人，直接拔枪射击，有的是机会。我们俩又都离你那么近。你猝然开枪的话，我们俩绝对躲不开。可你偏偏选择了那把仿真枪。这说明你还不是完全心存恶念。你只是想把我们吓退，而不是想杀人，对吧？” 小伙子看向他：“您没必要把我想得那么好，或许我只是因为太着急了，选错了枪。” 徐家颖说：“今天上午，跨马峡发生恶性袭警事件，一名警员遭遇突然袭击，身负重伤，他随身携带的制服、配枪均被夺走。现在他还在医院躺着，昏迷不醒。我们查了你身上这把九二式手枪的枪号，与他丢失的那把枪的抢号完全一致。你这把枪是从他那里抢来的吧？” “是。”小伙子慢吞吞地答道。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抢警枪。”徐家颖说：“你手上这把柯尔特自动手枪，如果单论威力的话，比九二式警枪要强一些。而且抢警枪风险还高……” 小伙子耸了耸肩：“我有我的目的。” 徐家颖问：“能说得详细一些么？” 小伙子苦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袭警，夺警枪，这些事我都可以承认。” 唐宋明插嘴道：“既然你夺了警枪，还从跨马峡逃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坐缆车回来？” “我……”小伙子犹豫了起来。 徐家颖鼓励道：“你可以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也可以为你争取宽大处理。” “好吧……”小伙子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我就把真相说出来吧……我之前袭警之后就逃走了，坐最近的一趟缆车，没多久就到了森林公园。但我后来又开始后悔。我想把警枪还回去。” 唐宋明点了点头：“这样从逻辑上就可以说得通了。我们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抢警枪，你方便把理由说出来吗？” 他说话的口气、用词都跟徐家颖大为不同，小伙子似乎更能接受。 “我得了病，这个病非常特殊，要用大量的昂贵药物进行治疗。除此之外，可能还需要做手术。” “哦，原来是这样。”徐家颖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能告诉我们是什么病吗？我看你面色，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小伙子的表情变得很尴尬：“我这病吧……对我不了解的人，都觉得我像正常人，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痛苦。” “是抑郁症或其他心理疾病吗？” “不是。你看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徐家颖一怔，她看这人喉结突出，甚至还有胡茬，就说：“你是男人吧？” “不，我是女的。”小伙子说：“我叫徐秋爽，女，三十一岁。家住离这里不远的十里堡。在十六岁之前，我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女人，就是说话的声音比较粗一些，从十七岁的时候开始，我身上就开始起各种变化，喉结开始变得突出，毛孔也开始变粗，胡子也长了出来……家里人没办法，如果我要去上学，连上厕所都成问题。无论去男厕所还是女厕所，都会被人骂出来。后来我干脆就辍学了。那时候我正好读高二。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再没进过校门。我也幻想过可以认识个白马王子，并且和他白头偕老。但我这个鬼样子，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我都没办法接近。” 徐家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她刚开始还觉得这小伙子挺有亲和力，甚至对他产生过好感，没想到人家居然是女的…… 徐秋爽继续说：“后来，我在本地找工作，但找来找去，都干不了多长时间。毕竟现在都要求员工大专或本科学历起步，像我这样连高中都没读完的，人家瞧不上。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去投奔黑市……” “你认识黑市的人？”徐家颖立刻精神了起来。 徐秋爽答道：“谈不上认识，只不过那边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说可以为我介绍一些特殊的工作。时间短，来钱快。我当时愁工作都快愁疯了。有人主动送工作上门，我非常高兴，就没有多考虑。结果被人家带到黑市里，所谓上了贼船下不来。我也就没办法再退出了。黑市里的人先给我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培训，随后就开始给我安排工作。刚开始安排的都是一些不需要杀人的工作。比如去给某个黑帮的女大佬当临时保镖之类。我在这段时间攒了一笔钱，准备再攒多一些之后，就去医院进行治疗。可现在你们警方天天搞严打，黑市里这类工作也不好安排了。黑市里让我准备‘投名状’，也就是杀人。” “你真的杀了人吗？” “没有。我接到的任务，就是在跨马峡袭击一名携带警枪的民警，在把他打死之后，抢走他的警枪回去交差。我当时心软，没朝他的要害打，只是把他打晕了。他随身的警服、对讲机和警枪都被我当场抢走。之后我就急急忙忙坐缆车跑了回去。” “你这次回来，是因为良心发现？” “可以这么说。我本身不 外传 血踪万里（33） 徐家颖问：“你知不知道黑市里为什么需要这把警枪？” 她看过资料，在跨马峡被袭击的，是一名普通的警员，被袭击之前，刚携带警枪外出执行任务归来。这名警员之前还没有逮捕过黑市相关人员，也没有参与过重大案件的侦破，她怀疑其遇袭原因就是其手里的警枪。 徐秋爽答道：“我只知道他们急需，但并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我在黑市听到一个传闻。好像是某个曾在黑市里当职业杀手的人，最近被警察给抓了，现在已经被送到城里的一家医院。黑市里的人搞这把枪的原因，是要冒充警察，混进那家医院，并把那人给弄出来……如果弄不出来，就直接下手弄死。” 徐家颖非常震惊，她大概猜到“被警察给抓了的职业杀手”应该就是“丧门星”，现在“丧门星”因为中毒被送进了人民医院进行治疗。周金城带了两名同事在那里日夜守着。不过前两天好像还出了一档子事，导致“丧门星”险些被害。 不过，黑市的人应该还不知道，现在“丧门星”的中毒症状已经有所缓解，警方已经暗中把他转移到了其他地方。那个地方是为了保护重要证人而建造的，位置高度保密，就连徐家颖也不知道它到底在哪里。 徐家颖问：“你这次的‘任务’是从什么人手里接的？如果拿到了警枪，你该怎么处理？是交给黑市的人，还是他们主动过来取？” 徐秋爽说：“我身上的大多数东西都被你们搜走了，其中有一只看上去很老的手机，那是黑市里为我发的。手机里面有那个人的照片。只要我把‘夺枪成功’的消息发给黑市的‘中介人’，照片上的人就会来找我收枪。你们要看就赶紧看，我被捕的消息会很快传到黑市那里，手机只要在开机状态，里面的信息会很快被黑市的人远程清理。” 徐秋爽的手机在隔壁放着，张一钊等人正在对那只手机进行检查。徐家颖冲进去大喊：“把手机给我！” 她从一脸懵逼的张一钊那里抢过手机，随后开始翻里面的邮件通讯记录。 果然，在其中一封邮件里，附有“收枪人”的照片。 那照片上的赫然是“律师”。 没过多久，“律师”本人的资料都被查了出来。 此人名叫宋乘龙，名下有一家律师事务所。宋乘龙为人非常低调，他的律所也很少接案子，但却一直保持着正常运作。 徐家颖觉得这很不正常：“宋乘龙的律师事务所是开在东风路和恒祥大街附近，那里可是本市的‘黄金地段’。他能把律师事务所开在这种地方，光房屋的运营费用，以及水电等的开销，每个月就要花相当大的一笔钱。更别说还要有人员方面的开销。这个宋乘龙要是连案子都不接，他凭什么来运作这个事务所？” 张一钊说：“你怀疑他的资金来路不正？” 徐家颖说：“我确实怀疑。另外，他似乎和一些黑市的分子有过接触。几个月前我们抓到的黑市枪手，曾经想让宋乘龙当他们的律师。他们在看守所见过面。” 刘水问：“之后宋乘龙没答应给他们辩护，或提供其他法律方面的帮助？” 胡栗翻了一下记录，说：“没有。宋乘龙出来之后对警方表示，他认为那枪手罪大恶极，对之前所犯下的罪行毫无悔改之意，他建议把此人判重刑，不要缓期执行。” 张一钊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这么看来，这人倒是在为警方说话？我们之前也是支持对那人从重惩罚的。” 刘水摇头道：“未必。这也可能是故意打出来的幌子。” 胡栗说：“我们之前倒有过这人出现在犯罪现场的记录。” 刘水来了兴趣：“是什么时候的记录？” “去年二月份，当时正好是大年三十，咱们这边对秀水街一带的‘红灯区’采取了行动。当时秀水街中区有一家高级会所，南城派出所怀疑那里有人提供色情服务。当时他们派了七个人，都穿着便装，在凌晨两点的时候突然进入会所，对那里进行搜查。一楼和二楼看上去都很正常。三楼的‘员工宿舍’有一道隐藏的暗门，从那里可以进入几个秘密房间，那些房间里，有一些男人和女人正在提供‘特殊服务’。” “还有男的？” “多新鲜啊。现在很多男的被金钱利益诱惑，也‘下海’了。在他们眼里，这种皮肉生意，不需要什么复杂的技术，来钱最快。” “可这是违法的啊。一旦被抓，人生中会留下污点，以后从监狱里出来，找正经的工作会更加困难，谁都不大愿意雇佣有前科的人。” “谁说不是呢。我们当时从三楼揪出来十二个人，都是衣冠不整，这些人都是从紧急逃生出口上去的，二楼和一楼的人都不知道三楼藏了这么多人。不过，我们也对当时一楼和二楼的人进行了登记。” “宋乘龙就在这些人里？” “对，他当时在一楼，跟一群女的在一起。不过那些女的都是所谓‘公关女郎’，不是做皮肉生意的那种。宋乘龙和她们也只是喝酒聊天，没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胡栗取出一枚存储卡：“这是当时在执行任务过程中由执法记录仪拍下来的视频。” 他把存储卡插进电脑，为大家播放其中的视频。 画面中先是出现了会所一楼的场景，身穿便衣的警员们冲进一楼大厅，控制住所有人，并警告他们不要乱动，不要打电话，不要给楼上的人发信号。随后，警员们分成两批，一批留在一楼，一批继续往上冲。 在画面的一角，宋乘龙正坐在沙发里，跟几个女人觥筹交错，说说笑笑。警察的到来，似乎并没有打扰他们的“雅兴”。他连看都没往那边看。有警员过去让他交出手机，他很配合地把手机拿了出来。 刚看到这里，徐家颖忽然说：“暂停！” 外传 血踪万里（34） 胡栗以为徐家颖有什么新的发现，赶紧暂停了画面。 徐家颖指着画面正中说：“他们桌上是什么鬼东西？” 画面上，宋乘龙和那帮公关小姐面前摊着一只巨大的盘子，上面摆着红白相间的肉片，周围有水果，还有一些不明物体。 徐家颖说：“看上去那么诡异的东西，他们居然还吃得下，肯定有问题！” 旁边有人忍不住翻白眼。 刘水摇头道：“那没什么奇怪的，无非是火腿。不过从这个会所的装潢上看，应该是主打西南地区风情的，那盘子里的东西，应该是云南特产的生火腿，配大理产的乳扇，周围的水果应该是云南泡梨。只不过从摆盘上看，颇有意大利风格，云南火腿比意大利火腿咸度低，味道醇和丰厚。与酸甜的泡梨搭配，味道更上一层楼。这个会所的菜倒是挺讲究的，没什么问题。” 有人忍不住说：“刘队，就您这眼力，够当美食家了。” 刘水说：“过奖了，我们还是继续看视频吧。” 胡栗刚要继续播放，徐家颖又说：“等等！我有新的发现！” 胡栗忍不住说：“你又发现哪个菜有问题了？” 徐家颖赶紧解释：“不是啊！”她指着屏幕上的一角，说：“你们看宋乘龙用的手机。” 胡栗眯着眼看了一阵，说：“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啊，不就是一台普通的安卓手机吗？” 徐家颖说：“我们从刚刚被捕的徐秋爽那里得知，黑市杀手们都有黑市专门给配发的手机，这种手机的外形，与宋乘龙所使用的手机的外形基本一致。你们如果不信，可以去证物室拿徐秋爽的手机看看……” 刘水点头：“小徐说得没错，我居然一开始没注意到这一点，大意了。” 徐家颖趁热打铁，对刘水说：“刘队，我们能不能先去查一下这个宋乘龙？找人暗中跟踪他也行啊。” 刘水说：“如果他真的是黑市的‘收货人’，那应该在黑市里地位不低。这是一条大鱼，不能把他当普通的小毛贼来对待。” “您的意思是，先不要跟踪他？” “跟踪是要跟踪，但不能打草惊蛇。你们几个，现在抛头露面太久了，黑市里的人肯定都认得你们的脸。如果你们去跟踪他，很容易被发现。我打算让刚入职的两个便衣去跟踪他。这俩人都是陌生面孔，个人档案也是刚落到咱们单位，黑市里的人应该不知道这俩人是警方的人，派他们俩去，应该比较保密。” 既然刘水都这么说了，徐家颖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刘水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会议到此结束。 那两名便衣开始跟踪宋乘龙，观察他去过什么地方，都做过什么事。每天都会把信息汇报给刘水。 根据这两人的观察，宋乘龙这两天并没有什么可疑的行为。 然而，到了第三天的上午，那两名便衣乘坐的车忽然发生了意外。 这意外发生得非常蹊跷——那两人乘坐的是一辆普通的浅灰色轿车，与本地最常见的大众轿车外形一致，车上也无警方标识。他们俩跟踪宋乘龙的车，一直来到乐凯大街南头的立交桥下，忽然从斜对面的路上冲过来一辆电动车，径直冲到两人的车前，负责开车的便衣赶紧踩下刹车，但电动车的一侧已经被汽车撞坏，电动车整个倾倒，上面的人也倒在了公路上。 那两名便衣顾不上继续跟踪，赶紧下车救助伤者。 骑电动车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他一口咬定是这两名便衣刻意撞伤了他，要赔偿他高额医药费。 还好二人的行车记录仪上拍下了老汉驾车直冲过来的画面，但这老汉依然不依不饶，再加上他伤得确实不轻，刘水决定先以个人的名义为他垫付医药费。 胡栗跟那两个便衣私下里交谈：“你们俩去的那地方，其实是‘碰瓷’的人最喜欢去的地方。那里车流湍急，很多汽车在上立交桥之前都需要加速，下立交桥的车因为惯性不大方便转向，碰瓷的人就专挑这种机会，骑着电动车直接撞过来。这事儿怪我们，事先没给你们俩做功课，你们俩也是因为刚来这边上班，不清楚这种情况。” 这两人申请继续跟踪宋乘龙，但遭到了刘水的婉拒。 刘水认为，虽然乐凯大街立交桥下确实曾发生过几起碰瓷事件，但这回的情况更蹊跷一些。首先，那碰瓷的老汉一定要那两名便衣的工作单位，其次，他还要求给那两名便衣拍照。一般来说，碰瓷的要了钱也就罢了，这回这老汉的要求显得有些古怪。刘水决定暂停那两名便衣的工作，改由其他人跟踪宋乘龙。 这回的工作交给了两名姑娘，一个姓陈，一个姓谷，这俩人都是徐家颖在警校的同学，平时关系不错。徐家颖听说是她俩，还特别叮嘱：“开车跟踪的时候不要盯得太紧，车尽量每隔一天就换一辆。提前准备好口罩和太阳镜，发型和衣服记得半天换一次……” 小陈和小谷都很听她的话。两人开始跟踪之后，依着徐家颖所说，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没引起宋乘龙的注意。 第一天很快过去，两人目送宋乘龙进入他居住的小区，随后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写着“垃圾处理”字样的车从小区里飞驰而出，正好跟两人驾驶的汽车相撞。 这回撞得比较狠，两人乘坐的本身是一辆半旧的奇瑞qq，体积较小，车高还不及那垃圾车。而且那车的速度极快，撞的又是奇瑞qq的侧面，这一下把驾驶室中的两人都给撞得晕了过去。 那垃圾车的车头瘪了下去，垃圾车的司机赶紧调转车头，从肇事现场离开。 那两名女警直到深夜才先后醒来，打电话求助。 刘水决定暂停对宋乘龙的跟踪，过一阵子再说。 就在这段时间之内，“律师”跟他的伙计们开始了一系列作案。直到他被复仇的郑健招找上门。 外传 血踪万里（35） 小陈和小谷被送到医院，两人都被撞出脑震荡，小陈的鼻骨折断，小谷的手腕、脚踝扭伤，两人都需要住院一段时间。 刘水考虑再三，暂停了跟踪宋乘龙的计划。 徐家颖得知小陈和小谷被车撞伤，气得火冒三丈。 她要求张一钊把现场的监控录像找出来，然后去找肇事司机“算账”。 刘水对她的这种“算账”的想法进行了批评，警队内部要求依法办事，绝对不能公报私仇。 寻找肇事司机，已经安排给其他人负责。刘水并不想让性格冲动的徐家颖来负责此事。 徐家颖心中更加憋闷，这天她值完夜班之后，叫上唐宋明，赶往宋乘龙所居住的小区。 这一路上，唐宋明猜到了她的想法，就努力劝说她，但徐家颖不听。在行驶的车辆上，唐宋明也不敢对徐家颖进行催眠。 还没赶到那边，正好赶上交通拥堵，公路上到处都是车，徐家颖那辆旧车被堵在路上，前后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长龙，她急得直按喇叭，但这么做毫无意义。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无数次，但她都没去看。这个时间打来电话的，估计是又在逼着她相亲的老妈。 公路上有散发传单的，趁这个机会靠近各辆汽车，把一些小广告塞向车窗、车门把手，或是挂在雨刷器、后视镜的柄上。 徐家颖心里正烦，忽然听到有人在外面敲车窗。她扭头一看，是个发传单的人，脸用口罩挡着，看不清模样。 徐家颖不耐烦地摆手喊道：“走开！我不看广告！” 那人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紧紧地贴在了车窗上。 那纸上有一行字：“宋乘龙是黑市的人。” 徐家颖心里一激灵，她正要问那人是什么意思，那人却飞快地把纸收了起来，三下两下逃到了公路的另一侧。 徐家颖心中惊疑不定：“那人怎么知道咱们是警察，而且是要去找宋乘龙的？” 唐宋明说：“我早就说过，你这辆车几乎是你的‘名片’，只要外人一看到这辆车出警队，肯定就是你。” “那人是什么人？” “会不会是警方的线人？或者是跟宋乘龙结过怨的人？他给出的这条线索，跟咱们的判断相同。” “我这就去找宋乘龙！”徐家颖说着就要下车。 唐宋明急了：“喂！你这么做是违反交规的啊！” 好在堵车也在这个时候结束。徐家颖驾车，如风驰电掣一般，冲进了宋乘龙所在的小区。 她还不知道，刚刚在她车窗上展示纸条的人，正是郑健招。 郑健招这个人向来阴冷，心思深沉，但自小就对他家资助很多的舅舅被杀，对他而言，这是天大的仇，必须要报。他认为自己这一去，成功与否不敢保证，就算能杀了宋乘龙，整个黑市组织也不会放过他。于是他决定干脆把宋乘龙的底捅给警察。如果自己不能成功，就可以借助警察的力量除掉宋乘龙。 在赶往宋乘龙家的路上，他碰巧看到了徐家颖的车。他灵机一动，就把信息写在纸上，展示给徐家颖看。 之后，他就抄近路赶往宋乘龙的家。 在与宋乘龙交手的过程中，他因为没有对手狡猾，最终还是栽在了宋乘龙手里。 徐家颖敲响了宋乘龙的家门，并亮明了警方的身份，宋乘龙无奈，只好把地上的郑健招抱起，往浴室跑去。 徐家颖觉得自己等待的时间非常漫长，当宋乘龙打开门的时候，她本想质问宋乘龙在做什么，但看到宋乘龙的样子，她先是一怔。 宋乘龙的身上光溜溜的，还带着水汽，他腰间围着一块浴巾，头发湿答答的，似乎刚从浴室出来。 宋乘龙满面堆笑：“警官，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在浴室洗澡，听到您叫门，我就好歹擦了擦，赶紧出来了。耽误了您几分钟，实在抱歉。” 既然对方这么说，徐家颖也没办法说什么，她刚想开门见山地问对方“有人说你跟犯罪组织的人有关系，有这回事吗”，可就在这个时候，唐宋明拽了她一把：“刘队打电话找你。” 这电话其实不是刘水主动打来的，而是唐宋明找机会偷偷给刘水发了短信，刘水得知情况之后马上给徐家颖打电话，但徐家颖一直没看手机。刘水只好打给唐宋明，让他把手机交给徐家颖。 徐家颖硬着头皮接通电话，刘水的口气很严厉：“别解释！马上归队，接受处分！” 徐家颖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去。刘水挂断了电话之后，唐宋明小心地问她：“没事吧？” “没事。”徐家颖把手机塞给他：“咱们先回去吧。” 宋乘龙一怔：“你们……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贸然来到嫌疑人的家，如果解释不清，就真的会打草惊蛇。 徐家颖现在也冷静了下来，她眼珠一转，想起宋乘龙之前说过对黑市枪手要严惩的话，就说：“我是来感谢您的。” “感谢我？”宋乘龙错愕道：“我……好像没做过什么帮你们警察的事吧？” “我说的感谢，是感谢您为我们警察说话。之前我们抓到的罪犯，您本来可以为他们做辩护，但后来您主动放弃了，并建议对他们进行重判，这就是在为我们警方说话嘛。” “哦……这只是站在法律工作者角度应该做的。你们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继续洗澡了。”宋乘龙一边说，一边重重关上了房门。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才小声骂了一句：“神经病！” 他还真因为对方是来抓他的，因此，在那块围在腰间的浴巾里，他已经藏了一把手枪。如果徐家颖要抓他，他会当场掏枪射击，整个小区里都是黑市的人，他刚才也已经发出了信号，正在有人朝这边赶过来。如果警方来的人多，这些人会把他们解决掉。 以他们的火力，干掉一个步兵连都没有问题。 他们都是亡命徒。 外传 血踪万里（36） 徐家颖回到警队，惴惴不安地来到刘水的办公室。 刘水面无表情地说：“把门关上。” 徐家颖把门带上，外面一群等着看热闹的人都凑到门边，静静地听里面的动静。 刘水开门见山地说：“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会向上级申请，把你调到文职部门工作，假如你还想呆在一线，就跟水库派出所那边打个招呼，把你调到那边去。那边风景优美，空气又好，你可以在那里好好养养性子。” 徐家颖小心地问：“那第二个选择呢？” “你从现在开始留在队里，但不参与任何一线侦查工作，我会把你调到资料室，那边的老爷子快退休了，新来的小姑娘还不太熟悉档案工作，你过去之后可以好好养养性子……” 徐家颖几乎要哭出来了：“这不还是调去参与文职工作吗？！刘队，我想去办案子……” 刘水重重地一拍桌子：“你是瞧不起档案工作？！在资料室一样可以协助破案子！你看看人家唐宋明，他通过阅读和整理以前的资料，破了几桩以前的‘悬案’，你为什么不跟人家学学？再说，你这个性子，真的适合一线工作吗？我三番五次警告过你，不能冲动行事，结果你……如果宋乘龙那边因为今天的事而警觉起来，你负得起责任吗？！” “我……我……”徐家颖“我”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水无奈地摆了摆手：“现在的安排，对你来说算是一种惩罚，一种警告，更是一个学习和打磨性子的机会，你现在做个选择吧。” 刘水的办公室里传出一阵抽泣的声音，在外面偷听的人面面相觑。 徐家颖之前还从来没哭过。 半小时之后，徐家颖红着眼睛从刘水的办公室出来，理都没理外面的人，而是直接去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把桌上的东西打包，往资料室的方向走去。 一群人望着徐家颖的背影叹气。有平时看徐家颖不顺眼的，这时候窃窃私语道：“看到没，这就是跟规矩对着干的下场。她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可是这是在给自己，给咱们所有人惹麻烦。” “走开！”有人重重地推了那人一把，把他推了个趔趄。 那人怒视着推他的人：“干嘛？眼瞎啊？！” 推他的居然是唐宋明。唐宋明冷哼了一声，说：“好狗不挡道。你站走廊正中间干吗？” “我……”那人正要争辩自己没站在走廊正中，但旁边有人小声劝道：“你还是收敛着点儿吧，这人跟徐家颖关系不错，刘队也挺喜欢他，他还会催眠术，能在不知不觉中整人。别跟他起冲突。” “哼！”那人狠狠地瞪了唐宋明一眼，之后忿忿地离开了。 唐宋明望向资料室的方向，他很想去安慰徐家颖，但现在已经没时间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哥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宋乘龙打开房门的一刹那，你知道那房间里有什么问题吧？” “好像有股血腥味，但我不敢肯定。” “那就是血腥味，你的判断没错，我感觉宋乘龙刚刚杀过人。” “在他自己的房间里杀人？没这个必要吧？如果他是黑市的人，应该知道把人带到荒郊野外去杀更安全，尸体也更容易处理。如果在自己家里杀人，别的不说，光现场清理就很麻烦。” “他可能是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比如只有把目标带进自己家里，那人才能放松警惕，或者其他原因。关于这一点，如果去现场看一下会更好。” “现在去？” “去晚了就没机会了，不知道宋乘龙会用什么办法清理房间。你要想解开那个谜，就要马上过去。” 唐宋明匆匆跑出办公大楼，刚来到大院里，就有人叫他：“小唐！” 唐宋明一怔，叫他的正是刘水。此时的刘水已经换上一身便装，他旁边还跟着张一钊和胡栗，这两人也都身穿便装。 唐宋明问：“刘队……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刘水说：“我还想问你呢，你这么匆匆忙忙的，要去干什么？” 唐宋明打了个哈哈：“有点儿低血糖，想去买瓶可乐。” 刘水皱眉：“咱们楼里有自动贩卖机。你真的是为了买可乐才出来的吗？说实话。” 唐宋明满脸尴尬，他不想对刘水撒谎，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刘水点头：“既然是这样，那就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正好要去宋乘龙的家附近转转。” “是跟踪？” “不，是侦查。对我们搞刑侦的人来说，这就是基本工作。我想亲自会会这个宋乘龙。” 众人分别上了两辆车。刘水和唐宋明乘坐一辆出租车外形的轿车，张一钊和胡栗乘坐一辆“依维柯”，后者是经过改装的设备车，车厢内装有多种设备。 刘水既然把这辆车派出去，而且带出来的都是队里的骨干，就证明了他的决心。 他一定要把宋乘龙的尾巴给揪出来。 两辆车先后出发，驶向不同的方向，随后又在立交桥下会合，赶往宋乘龙所居住的小区。 …… 在宋乘龙的家中，伤口还在流血的郑健招渐渐醒了过来。 他还没死，虽然身受重伤，但他之前只是昏过去了，现在还能活动。 他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漆黑的小格子间里，四周似乎都是硬邦邦的墙壁，他吃力地撞了下墙壁，却只把自己的肩膀撞疼了。墙壁纹丝没动。 他试着抬起自己的手，手腕沉重，似乎是因为失血太多，力气也在渐渐消失。 他慢慢地把手伸向自己的腰带，从腰带扣里摸出一样东西。 是剃须刀的刀片。 对于常年在黑道上混的人而言，这是最理想的自卫武器，也是最方便的自裁工具。只要使用得当，用这东西杀人并非不可能。 郑健招把这东西藏在袖口里，如果宋乘龙再来找他，他就可以用这东西自卫。 过了很久，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脚步声。 外传 豺狼末日（1） “律师”宋乘龙正在开启卫生间里的暗格，这个暗格是他特意设置的，为的是在仇家或警察上门的时候能躲一躲。今天，这成了藏郑健招的好位置。 暗格的门刚一打开，里面就有个人影往外扑了出来，真是郑健招。 宋乘龙完全没想到已经“死”了的郑健招居然活了过来，他被吓得呆立在原地，完全忘了躲闪。 郑健招原本是朝宋乘龙扑过去的，但他不知道这里是卫生间，脚下的地板又湿又滑——这是宋乘龙为了清洁地板上的血迹而特意洒的水，当郑健招快要冲到宋乘龙面前的时候，一脚踩上了水渍，他本来就因为失血而摇摇晃晃，这下因为脚底打滑，更难以控制身体平衡，直接摔倒。 宋乘龙这才回过神来，他哈哈大笑，把郑健招踩在地上。 “你小子居然还活着，我还以为诈尸了呢。” 他从旁边架子上拽下一条毛巾，把郑健招的双手捆了起来。 郑健招还没来得及从袖口抽出刀片，现在对方又占据了上风，他就继续把刀片藏在袖口。 宋乘龙用微信联系住在小区里的其他同伙：“今天要开香堂了。有人要杀自家兄弟，咱们可得依着黑市里的规矩来料理。” 有同伙问：“‘处刑人’回来了吗？这种时候应该由他来下手吧？” 宋乘龙不耐烦地表示：“他还没回来，现在情况不一样，外面还有警察在晃悠，我好不容易才让人搞掉跟踪我的几个家伙。事不宜迟，赶紧动手，咱们就能早点儿歇着。咱们得集中精力对付警察！” “好，在哪儿开香堂？” “就在我家吧。犯了规矩的人就在我这儿。” “那由谁来主持呢？老大本人？” “老大现在可能不方便。改请‘船妈’吧。我去请。各位兄弟请过来吧，今晚要麻烦大家一趟。” 无数扇门几乎在同一时刻打开，男女老少从自己的家里出来，有的拎着提包，有的抱着箱子，都朝宋乘龙的家走去。 “开香堂”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古老的仪式，也是一种神圣的仪式。凡被邀请者，皆不可缺席。凡被邀请者，皆应出力。 宋乘龙把郑健招五花大绑，扔在卫生间的地板上，并开始除去他的衣服。 郑健招因失血而开始神志迷糊，但宋乘龙这么一折腾，他又清醒了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他惊恐地缩成一团。 宋乘龙奸笑道：“放心，老子可没有‘那方面’的嗜好。今晚你可是主角，我要把你像模像样地‘包装’一下。” 门铃响了，宋乘龙用浴巾捂住郑健招的嘴，随后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位胖乎乎的、面孔如弥勒佛般慈祥的老人，这两人都捧着箱子，箱子打开，一个里面装的是金灿灿的关公像，另一个里面装的是红烛、线香、烛台、香炉。 关公像被宋乘龙恭恭敬敬地“请”了出来，摆在家中的最高位置。红烛、线香插好，点燃，香火缭绕之中，两位老人换上衣服，一个穿白，一个穿黑，分别站在关公像的左右两侧。这象征的是关平、周仓。 又有人敲门，宋乘龙过去开门，把之前那位在对面楼上射中郑健招的大姐迎了进来。大姐的脸上又换了一张面膜。她不耐烦地说：“这回‘开香堂’争取早点儿结束，人家十点钟之前要睡美容觉。” 宋乘龙点头哈腰地说：“一定，一定，‘船妈’您德高望重，你的话我一定记在心上。” “船妈”点了点头，她大剌剌地走进屋，跟那两位老人互相点头致意。 客人接二连三地来了，有的带着一盒子碗，有的带着成打的塑料袋，有的带着一摞一摞的刀子…… 所有的客人都是这小区的住户，他们有的是单独前来，有的是携妻带子，有的甚至还是坐着轮椅，由晚辈推着进来的。 宋乘龙看人到得差不多了，就先让大家坐好，由“船妈”负责主持。 此时的郑健招已经奄奄一息，他听那大姐唠唠叨叨地念了一大串，似乎是什么地下行会的帮规。 随后，“船妈”在关二爷的神像前倒身下拜。 起身的时候，她摘下脸上的面膜，露出脸上狰狞的刀疤。 那摞刀子已经被人在桌上排开，“船妈”从中拿起一把细长而扭曲，形如银蛇的刀子，再端起一碗酒，在郑健招的身上一泼。 凉丝丝的酒，让郑健招再次趋于清醒。 他苦笑着说：“你们的组织还真麻烦，加入进来要忙活半天，杀个人也要忙活半天。” “船妈”耸了耸肩，说：“形式主义呗。现在流行这个。” 她一刀刺下，刀子几乎整个没入了郑健招的小腹。 在剧痛之下，郑健招的眼珠子几乎都凸了出来。 “你们……不得好死！” 幸亏宋乘龙的房间有较好的隔音设施，要不然郑健招的惨叫声，足以把警察招来。 “船妈”打了个手势，其他客人纷纷拿起桌上的刀子，选取自己最中意的位置，亲自下手。彼此还互相谦让。“您老先吧。”“不必，你加入还比较晚，你先来。” 那些犹豫着不敢下手，甚至因为胆小、晕血而出现不良反应的，则会被大家嘲笑。 已经下过手的人，则可以回到桌前，饮一碗酒。 宋乘龙的家中一片欢声笑语，仿佛这只是一场交际盛会。 刚开始的时候，郑健招的身体还有点儿反应，之后就渐渐变得如烂泥一般瘫软，并凉了下去。 …… 刘水等人已经抵达了距离宋乘龙所在小区不足五百米的位置。刘水忽然下令停车，随后让张一钊操纵无人机飞过去进行侦查。 “咱们这几个人的脸，估计早就被人家认熟了。先让无人机过去一趟，比较保险。” 无人机在夜色下缓缓升起，飞向宋乘龙所住的别墅。 刚刚接近住宅，张一钊就发现了情况。 “刘队，根据无人机上的镜头拍下的画面，有很多人聚集在宋乘龙的别墅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外传 豺狼末日（2） 胡栗分析道：“根据现有情报，宋乘龙这人有可能是黑市里的高级人员，身份仅次于‘大佬’。现在他家中举行的，很有可能是黑市里的一次聚会。” 张一钊激动地说：“那我们赶紧采取行动吧！如果这是一场有黑社会性质的聚会，那么我们只要趁机进去，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了吧？” 刘水通过对讲机说：“不行。我们还不能确定里面的人到底在做什么。或许只是普通的聚会……” 张一钊急道：“普通的聚会不会有这么多人吧？！刘队，我通过无人机，发现这个聚会至少有五十人参与，如果说是普通聚会，这么多人也太夸张了吧？再者，我看到有的人手里还拿着刀！” “你确定吗？” “差不多吧，凡是去那里的人，几乎都没有空着手的，很多人手里的东西都装在箱子里，或是用布包着。但确实有人是拎着刀一类的东西进去的。” “是形似刀的东西，还是真的刀？” “我……距离比较远，不过我觉得那肯定是刀。” “如果确定有人带着刀进去，我们就有借口了。”刘水淡淡地说：“开车。我们进去看看。” 所有人都振奋了起来，刘水从汽车里翻出件防弹衣，递给唐宋明：“把这个穿上。如果进去之后情况比较复杂的话，我可能照顾不到你。” 唐宋明忙说：“队长，这个还是您穿吧。” 刘水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说：“我们出来的时候，已经穿好了。” 车飞快地冲到别墅区门口，保安想拦住他们，但刘水掏出证件并喊道：“执行任务，你不要声张。” 保安目送着他的车进入别墅区，刚要伸手去抓旁边的电话，冷不防一只手伸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兄，你要给谁打电话啊？” 说话的人正是胡栗。 在出发之前，刘水就跟张一钊、胡栗两人分别作了安排，进入小区的时候，胡栗负责在大门口盯住保安。无论保安会不会通风报信，守住大门口、看住保安是保证行动突然性的基本条件。 刘水驾车径直冲到宋乘龙所住的别墅前，远远地就看到灯火通明，别墅里人声鼎沸，显然来了不少人。 刘水刚要下车进院，对讲机里忽然传来了张一钊的声音：“刘队，有情况！” “什么情况？” “那些人都出来了？” “出来了？”刘水狐疑地望着别墅门口，只见一个一个的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些人说说笑笑，手里还拎着东西。 “哟，这不是刑警队的刘队长嘛。”有人越众而出，正是宋乘龙。“真是稀客，怎么今天跑我这儿来了？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刘水迅速地扫了一眼从宋乘龙家出来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每个人手上都托着个盘子，上面蒙着布，不知道布的下面是什么。 刘水清了清嗓子，说：“我们要赶着去执行任务，凑巧从你们这里路过，看到有这么多人凑在一起，不会是在搞非法集会吧？” 宋乘龙忙说：“那怎么敢，我们可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呐。我那律所最近买卖不错，赚了不少钱，特意请各位邻居过来吃点儿宵夜。刘队长要是有兴趣，要不要也来尝尝？” 他手上也托着个蒙着布的盘子，他把布掀开，里面是烤得半焦的一片肉，肉上还放着一把刀。 “自制的肉排。我喜欢五成熟，所以多少有点儿夹生。您来一份吗？” 刘水看那“肉排”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一股奇特的腥味扑面而来，让他觉得一阵恶心。 他推开盘子，说：“谢谢你的好意，我晚上不爱吃宵夜。你们搞聚餐就搞聚餐吧，别吵到街坊四邻。另外，这刀……” “您放心，就是一次性竹片刀，上面过了层锡箔，看上去像是金属做的。”宋乘龙一边说一边把那刀子折断，果然是锡箔裹的竹片刀。 刘水微微皱眉：“听说宋先生的律师事务所平时不怎么接生意啊。宋先生也很少去为人辩护。” “哈哈，律师的工作有很多种，我有幸为那些大腕们提供法律咨询服务。我的咨询费是蛮高的，按分钟收费。刘队您如果需要服务，我可以免费帮您哦。” 刘水冷冷地说：“不必了。”他发动汽车，迅速离开了别墅区。 宋乘龙目送刘水的车远去，之后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他冲旁边的“船妈”说：“幸亏咱们这边设施比较全，警察一来，咱们都知道了。” “船妈”把右手食指伸到唇边，“嘘”了一声。 她压低了嗓门，说：“小心无人机。不知道那玩意还在不在咱们头上晃悠。” 刘水他们万万没想到，今晚让他们的行动暴露的，正是张一钊的无人机。 为了防备警方的无人机，这小区里特意准备了特制的探测装置，凡是有无人机飞入别墅区范围内，就会激活探测装置，并被探测装置锁定位置。 张一钊的无人机刚刚飞入这别墅区，就激活了探测装置，并被锁定。一条警报信息立刻发到了别墅区内所有黑市组织成员的手机上。 “香堂”自然是“开”不下去了。宋乘龙赶紧让大家赶紧离开。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的情况，可能已经被无人机拍下来了。尽管无人机不可能具备透视功能，拍下他们在屋里做什么，但屋里聚了这么多人，实在很难解释。 宋乘龙急中生智，把供在关帝爷面前的“三牲”拿了过来。 黑道上对仪式非常讲究，正经的开香堂必须要有三牲。清朝以后的三牲主要指羊、牛、豕（猪））各一，亦称太牢。到了今天，整个的牛羊猪比较难找，主要从超市里买猪牛羊肉代替。只不过今天供的这三牲都是生的，宋乘龙点燃厨房里的燃气灶，把肉切了薄片，每人分一片，冒充夜宵。其实所有的肉片都达不到五成熟的程度，最多不过在火上燎了一把而已。 外传 豺狼末日（3） 成功地忽悠了刘水等人一把，宋乘龙居然膨胀了起来。 他本身就是组织内部的智囊人物之一，就狡猾程度而言，并不在那些“师爷”之下。此前他已经有点儿自傲，这回居然能把刑警队的队长整得团团转，连那些大佬们都高看他几分，他能不膨胀？ “船妈”等大佬对于宋乘龙最近的表现还算满意，他们经过讨论，决定在风头过去之后，给宋乘龙安排一些“高级工作”。 宋乘龙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凡是“高级工作”，都远非平常的黑市任务可比。他甚至可以大佬代理人的身份，去接触那些平常只有大佬才有资格接触的人，比如国外的大毒枭、军火商乃至政客。 至于收益，如果平常的黑市任务收益是以万或十万计，那么“高级工作”则是以百万为起步。 做“高级工作”也不再需要自己一个人单干，组织会指派若干人来辅助。主导工作的人甚至有机会亲自挑选自己中意的人来当辅助者。 只要“高级工作”做得够好，做得够多，甚至以后有成为大佬的机会。 宋乘龙已经急不可耐，想要赶紧接手“高级工作”。 …… 刘水驾车回到单位，就宣布解散。这天的工作草草收尾。他自己回到办公室，把门紧紧地反锁上，谁也不见。 胡栗、张一钊、唐宋明只得各回各家。 第二天早上，唐宋明迷迷糊糊听到手机响，他吃力地拿过手机，只见上面有一条刘水发来的短信：“今天元宵节，所有人在家休息，不用来上班。” 唐宋明心想，一向热衷于工作的刘队居然主动给大家放假，有点儿匪夷所思。他转念一想，这也有可能是刘水要进行什么秘密计划，像自己这种“外人”始终不方便参加。刘水发这样一条短信，算是委婉的说辞。 他决定睡个回笼觉。昨晚回到家已经很晚，对他这样的病号来说，确实有点儿吃不消。 他正打算钻回被窝里，忽然听到门铃声。 他裹着睡衣去开了门，门外站的居然是徐家颖。 徐家颖看到他这副样子，觉得奇怪：“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怎么还想睡觉？” 唐宋明翻了个白眼，心想昨晚折腾了那么久，你个小丫头是没参与，要是参与了，肯定比我还困。 “今天不休息吗？干嘛找我？” 徐家颖说：“休息个屁！我的一个线人告诉我，在某个地方遇到宋乘龙了——那小子正跟一大帮人在一起。你要不要跟我去一趟，看那小子到底在做什么？” 唐宋明皱眉：“这合适么？刘队不是说不让你去跟踪宋乘龙么？” “你那么严肃干吗？宋乘龙去的是公共场所，咱们谁都能去，就说是碰巧在哪儿遇上的，不行吗？” 唐宋明十分无奈，跟徐家颖在一起，就别指望能说服她，她总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适的借口。 他换好衣服，跟着徐家颖出了门，两人直奔万达广场。 徐家颖带着他走进一个被霓虹点缀得五光十色、金碧辉煌的地方，门外站着身穿高级礼服的侍者，把二人迎进门。 刚进大厅，两人就听到了宋乘龙放肆的笑声。远远望去，只见宋乘龙正在跟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说说笑笑。 徐家颖哼了一声，带着唐宋明到一处光线较暗的地方坐下。旁边有侍者上前问二人要什么，徐家颖随手掏出张金色卡片，要了一壶红茶，两碟点心。 她将手机调到长焦模式，通过手机看清了宋乘龙桌上摆的东西，不住咂舌：“靠！那小子点了金箔咖啡……桌上的热带水果也很新鲜，应该是从非洲直接空运来的……旁边的松露巧克力冰淇淋上用的是进口黑松露……那几盘小点心上面带着阿拉伯文，我都不认得……他这一桌少说也要五位数吧！” 她放下手机，忿忿地说：“这么敢花钱，那小子一定在从事某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能吃得起那些东西？”唐宋明好奇地往那边望了望：“这边的物价我不大清楚，不过，我遇到过一些人，那些人平常赚的钱不多，却天天在高级会所请别人吃昂贵的宴席，只不过请吃的钱是由公司报销的。” “可这宋乘龙的律师事务所平时根本没什么生意。他要是能弄到大钱，肯定是靠黑色交易！” 唐宋明本来想把昨晚在宋乘龙家门前的遭遇告诉徐家颖，但想了又想，还是没说。 一来怕刺激到徐家颖，二来，刘水不喜欢类似的“泄密”行为。 几个衣着漂亮、身段婀娜的女侍者从宋乘龙那桌旁边走过，宋乘龙朝她们眉来眼去地打招呼。 徐家颖气得差点儿把杯子捏碎：“渣男！” “为啥说他是渣男？” “他跟那些女侍者都那么熟，肯定来过这里很多次了。这儿可是男女约会的‘圣地’，他来那么多次，还不是渣男？” 唐宋明耸了耸肩，说：“你不也来过很多次了嘛。” 徐家颖的脸拉了下来：“你听谁说的？” 唐宋明说：“你来这儿掏出的那张卡，上面是可以打印花的，每消费一次，就可以打一次印花，印花越多，在这里就可以享受更多的折扣。我看那张卡上的印花已经漫过了半张卡片，你来的次数能少得了吗？” 徐家颖的小嘴一翘：“这卡又不是我办的……是我妈硬给我办的……她还说每个礼拜至少要来消费两次……” 唐宋明冷笑道：“是每个礼拜至少要相亲两次吧？就算每次相亲你都来了，这不也没成嘛。你这个礼拜还没去相亲吧？” 徐家颖一怔：“咦？你怎么又猜到了？” “唉，你这个月来大姨妈了，脾气会变得格外暴躁。跟你这么久了，我还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唐宋明摸了下桌上的茶壶：“都凉了。你现在喝这个也不大合适，我让侍者给你准备一份红糖姜茶吧？” 外传 豺狼末日（4） 红糖姜茶端上来的时候，徐家颖居然有些脸红，也不知道是被感动的，还是…… 唐宋明忽然又说：“你最近是不是打算减重？” 徐家颖急道：“不是减重！是健身！咦？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唐宋明说：“你刚才掏卡的时候，我还看到你有旁边健身房的卡。那卡片上有头金色的牛，今年是牛年，这卡应该新办不久。不是我批评你，你身高165公分，体重不到48公斤，已经很瘦了，而且你这几天正好……” “等等！”徐家颖慌了：“你怎么连我的身高和体重都知道？不过我体重不是48公斤，是47.5！” “哦，我这手不是跟你们学的嘛。身高就不用说了，体重嘛，我天天盯着你，你的体形我大概能看出来，然后……” “啪！”徐家颖忽然给了唐宋明一记耳光。 唐宋明愣住了，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打自己耳光。 “变态！”徐家颖起身拂袖而去。 唐宋明正要追出去，旁边的侍者走了过来：“先生，请先结账。” “结账？”唐宋明觉得莫名其妙：“刚才那位女士不是已经结过账了吗？” 侍者一本正经地说：“她只结了一壶红茶，两碟点心的钱，您点的那份红糖姜茶，需要您自己结账。” “哦，多少钱？” “三百七十九元。” 唐宋明吓得一哆嗦：“怎么这么贵？！” 侍者解释道：“您有所不知，这红糖姜茶，我们本店是从来不提供的。但是既然您需要，我们的料理师就紧急研发了一下，这属于特殊服务项目，我们在菜单旁边有备注：凡客人额外要求，我方受邀研发的品类，需额外加收服务费、成本费。您这红糖姜茶里的老姜是我们打了紧紧送货电话，让隔壁中药铺送过来的，红糖实在找不到，请他们送了一方古法手工黑糖，价格自然贵，运费也算进去了。但绝对可以保证物有所值。您喝下去之后，保您活血生津，浑身舒畅。” 唐宋明现在一点儿都不舒畅。他口袋里的钱不多，最终是上微信找胡栗借了点儿，才把这账给结了。侍者还特意把剩下的红糖姜茶、点心、红茶给他打了包：“请您回家之后继续享用，十二小时之内是最佳赏味时间。” 唐宋明心中有苦说不出。他哪还有心思赏味，只不过花钱比较多，肉疼而已。他拎着打包好的茶水点心，出门追徐家颖去了。 在宋乘龙那一桌上，有个嗲声嗲气的女郎指着唐宋明、徐家颖那一桌的方向说：“那边好像有人吵嘴。” 宋乘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用管他们，我们继续聊我们的。” 但他私下里偷偷把手伸进口袋，在手机上敲下几句话，发给了自己的同伙。 第二天，唐宋明到警队之后，先去找徐家颖赔礼道歉。徐家颖虎着脸瞪着他：“你是不是以后还会一直偷偷盯着我？” 唐宋明连忙摇手：“不会不会！其实我也不是一直偷偷盯着你，我看人一直是光明正大地看……” 徐家颖一拍桌子：“那你也不能一直盯着我，你该忙你的就忙你的啊，光盯着我干吗？” “我也不是一直盯着你……只不过每次都跟着你一起出任务。咱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嘛。” “打今天起，咱们俩就不是天天在一起了。我在资料室这儿修身养性，您就继续跟着刘队他们一起出任务吧！” …… 宋乘龙这些天一直泡在那家店里，跟那些女郎们鬼混。徐家颖虽然没有亲自到场，但她认识的线人也在盯着宋乘龙，并把这一情况报告给了徐家颖。 徐家颖看完讯息，不由得自言自语道：“这姓宋的还真有钱，哼，就算有钱，天天跟那帮女的混在一起，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线人问她：“还要继续盯下去吗？” “为啥不盯？这小子迟早有一天会憋不住，跑出去干坏事，现在就是在放烟幕弹，想麻痹咱们。咱们不能上他的当。” 下班之后，她又来到那家店，自己又在光线阴暗的角落里找了个位子坐下来，远远地盯着宋乘龙。 宋乘龙身边又换了一群女人 依旧个个美艳。店里有很多人都朝他投去羡慕的目光。 徐家颖面前人影一晃，多了个醉醺醺的男人。 那男人嬉皮笑脸地说：“小妹妹，我记得你，上次和对象在这儿吵嘴来着是吧？我看你这次是一个人来的？已经跟那个男人分开了吗？” 徐家颖不耐烦地说：“你想干嘛？” “既然妹妹你自己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咱俩凑一桌怎么样？”那男人没脸没皮地黏了上来。 徐家颖大惊失色，她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干脆拿起桌上的水杯，把里面的水朝那男人泼了过去。 那男人被泼了一脸，兴致也败了，他恼怒地质问徐家颖：“你什么意思？来这儿不就是找乐子吗？你装什么纯呐？！” 徐家颖面色一沉，她转眼望向宋乘龙那边，只见宋乘龙也正望着自己。 宋乘龙却好像不认得她一样，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边的美女身上。 徐家颖松了一口气，但她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她推开那喋喋不休的醉汉，直接出门去了。 刚出门，忽然有人迎面走了过来。徐家颖一怔，来的正是唐宋明。 唐宋明压低了声音说：“宋乘龙已经准备要开溜，快去准备你的车。” “你怎么知道他要开溜？他还在里面好端端地坐着啊。” 唐宋明忽然一扯她的腕子，把她拽到旁边一棵仿真树的后面。这棵仿真树正好挡住了他们。 随后，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娇笑打闹着从门内走了出来，朝远处走去。 在那群女人的正中间，似乎有个男人，但那男人弯着腰，刻意不让别人看到他。 那男人正是宋乘龙。 唐宋明解释道：“我刚才正在停车场检查他那辆车，忽然发现车子自己启动了。我猜是他遥控发动了车子。” 忽然，一辆造型别致的黑色轿车从停车场的方向驶了过来。车内无人，却开得非常平稳，还灵活地避开了路上的行人。 这是一辆带有自动驾驶、一键召唤功能的轿车。 轿车来到那群女人旁边，自动停下，打开车门。宋乘龙越众而出，钻进车内。车门合拢，轿车开始朝广场外驶去。 徐家颖急道：“他跑了！” 唐宋明撒脚如飞地追了上去：“你快去开你的车！我跟上去看他往哪个方向开！” 徐家颖一路飞奔，来到停车场，发动了她那辆老爷车。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开了免提，唐宋明气喘吁吁的声音传了过来：“轿车已经离开万达广场，正朝省医院方向行驶！宋乘龙坐在后座，车暂时还是自动驾驶状态，开得不快！” 外传 豺狼末日（5） 在轿车内，宋乘龙正与自己的同伙通电话。 “我今天在店里遇上了一个女人，她已经在那家店出现了不止一次，我怀疑她是在跟踪我。” 同伙问：“有没有看清她的样子？” “看不清楚。她坐在光鲜比较暗的位置。我只知道她个子比较高，走路很快，走路的姿势很像……像女兵或者女警。” 对方沉默了一阵，问：“‘律师’，你现在什么位置？” “我自己的车上，正准备回家。” “不要回家，直接去郊区港口，把那里的事处理掉。” “跟踪我的警察怎么办？你们帮我解决一下可以吗？” “之前曾经有两拨人跟踪你，我们都帮你料理掉了，而且都伪装成意外或交通事故。如果这是第三拨来跟踪你的人，我们再把他们料理了，警方肯定会对你高度怀疑。他们现在可能只是单纯觉得你这个人可疑，并没有觉得你是大鱼，如果现在采取措施刺激了他们，他们可能会把跟踪行为公开化，乃至于每天派人去你的事务所或家里去调查，你还只能配合。你愿意这样吗？” 宋乘龙无奈：“那我只能容忍他们继续跟着我？” “估计只是暂时的，如果他们长时间无法从你这里获得有价值的东西，就只能放弃。” “好，那我就忍一忍。” 宋乘龙这辆车在自动驾驶模式下只能以低速行驶，宋乘龙挂断电话后，让汽车停靠在路边，随后自己进入驾驶位。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把来跟踪的人远远地甩在后边了。可他没想到的是，此时的唐宋明正气喘吁吁地在后方紧追不舍，距离他不到以百米远。 “现在的位置是在裕华路上，正……正朝裕华路与向阳大街的交叉口方向移动！” 唐宋明早已经跑得精疲力尽，他现在感到自己的血糖已经降到了安全线以下，眼前一阵阵发黑，如果再跑下去，说不定会直接昏倒在路边。 看到宋乘龙的车停了下来，他心里一阵高兴。但看到宋乘龙进入驾驶位之后，他的心又很快沉了下去。 一旦进入有人驾驶模式，这辆车将会很快提速。 果然，宋乘龙开始驾驶之后，那辆车马上提速。 唐宋明拼出自己最后那点儿力气，奋力向前跑。 身后响起汽车的笛声。唐宋明一回头，只见徐家颖驾车停在了他身后，把后排的门推开。 “快上来！别让那小子跑了！” 唐宋明刚钻进车内，徐家颖就发动车子往前冲。 前方宋乘龙的车已经越来越小，不过，徐家颖开车的技术绝非一般人可比。两辆车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当开到北三环的时候，两辆车之间只差二十米远。 徐家颖将车保持在这个距离，偶尔会让其他车超过自己，这样就不至于让宋乘龙知道有人在跟踪他。 徐家颖问唐宋明：“看我今天的打扮，刻意化妆了，他应该看不出来吧？” 唐宋明本想说“你那化妆技术也就骗骗自己”，但转念一想，还是说：“这么做挺好。” 宋乘龙直接转向直通港口的大道。徐家颖驱车跟了上去：“这货是要去港口么？弯弯绕绕的，打的什么鬼主意？不会是要坐船跑路吧？” 唐宋明说：“跑路的可能性不大，更像是临时起意去做什么事。” “又是靠你的观察能力看出来的？这一点我还真该服你，不过，我想知道你那天为什么能看出来我来例假的事？这回我的周期可提前了，你就算按照周期算，也算不到那天。” 唐宋明脸一红：“你就是因为感觉我像变态的？其实也没那么玄。你平时爱喝冰咖啡，但最近几天一直没喝，去了那店里，也是喝热茶水代替，而且你这几天头发上有怪异的味道，脸色也很苍白，显然是这几天不敢洗头，而且有些贫血……” “好吧，勉强算你说得通……” 宋乘龙的车已经进入了港口，拐上了去码头的路，徐家颖驾车跟了上去。 宋乘龙把车停在码头附近，随后向一排集装箱货柜走了过去。 徐家颖刚要把车开过去，唐宋明拦住了她：“别这么贸然过去，集装箱旁边有几个人在放哨。” 车径直开过码头，一直开到港口内的办事处附近，两人下车之后绕了条路，绕到集装箱柜的斜后方。 距离几十米，中间还隔着各种货箱，徐家颖让唐宋明跟她一起爬上一个货柜，两人用望远镜观察宋乘龙的动向。 宋乘龙正与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一群人亲切握手，双方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宋乘龙聊完之后就驾车离开，而那群人却直接上了一艘名为kono的外籍货船。 唐宋明决定留下来继续观察，他对徐家颖说：“你可以先去找一找海关的人，查一查这艘kono货轮上是什么货物。” 徐家颖点了点头：“我去趟海关，之后就马上回来。” “还有，盯宋乘龙的事最好让其他人去做，你自己别再继续了。那小子可能已经注意到了你。像他这么狡猾的人……” “明白，这方面不用你多说。” 徐家颖离开之后，直接联系了海关的人，海关的工作人员也很快给她回了话，说kono号轮船来自国外，上面载有一批军火物资，这批军火物资是运送到太平洋某岛国的。kono轮在中国只是停靠和补充给养，补充完之后它就会继续启程。 “军火物资？！这么危险的东西也能进入咱们海港？！” “这批军火物资确实确实是与危险的武器相关的，但它们本身并不危险，比如，里面有一批去掉了枪机等零件的自动步枪，每把枪上都安装了安全锁。除非解开安全锁，再安装上枪机，否则这些枪都不能使用。” 徐家颖稍微放心了些。 “港口那边有没有派专人看着这艘船？毕竟也是载有武器零件的船，值得高度重视吧？” “这我们可就不知道了。港口管理局那边跟我们又不熟，我们无权管理他们。” 外传 豺狼末日（6） 宋乘龙驾车回到家中，又有电话打了进来。 宋乘龙看了一眼来电人姓名，不敢怠慢，赶紧接了电话。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港口的事情安排好了？” 宋乘龙恭敬地答道：“都安排好了，这要感谢‘船妈’，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很顺。” 对方说：“嗯，顺就好。这条线之前一直是由‘船妈’来负责的。现在她年纪大了，手里的生意太多，照顾不过来，所以把这个暂时交给你来管。你可别辜负我们的期望。” 宋乘龙心中暗喜，对方这话里的意思，他就算再蠢也能听得出来。“船妈”现在已经逐渐退居二线，她已经把儿女安排到欧洲发展，她本人以后也可能移民欧洲，在那里养老。她在国内的生意，自然要交给其他人。宋乘龙现在可谓当红炸子鸡，交给他来管理，最合适不过。 这就是大佬们许诺给他的“高级工作”之一。 对方又说：“另外，那家店你看过了吗？” 宋乘龙心中一凛，答道：“看过了。在那里跟黑市组织的小妹子们碰了面。妹子太多，连见了两天才见完。” “所有人都要记住。这些女人以后也都是由你来管理，你知道她们都做什么吧？” “知道。散货。” 所谓“散货”，是黑市行当里的“黑话”，黑市里凡是来了毒.品，就交到这些女人们手里去散。毒.品也并非都是单纯的晶体粉末，有的是浸在了饮料或酒里，有的以口香糖的形式出现。这些女人们拿了货之后，就去本地的各家高级娱乐场所，专门找富二代或者土老板，这些人里有相当一部分既不在乎花钱，又想显得自己有排场，女人们把他们哄得开心了，递上一份加了“料”的饮料或酒，就让这些人迷迷糊糊地着了道。毒.品这东西，不需要沾几次就会很快上瘾。到时候女人会先以低价提供一些货，等对方入坑更深，瘾头更大，实在难以戒断时，会马上提价，对方此时往往已经连脑子都不够使，要多少就给多少，以至于后面倾家荡产的也有，债台高筑的也有，被逼得跳楼的也有。 而这一切，都是黑市的罪恶所致。 之所以要让宋乘龙去见这些女人，也是为了让他看好这条线。这是黑市组织的“基本线”之一。 军火生意未必天天有，毒.品却是黑暗世界里的硬性需求。 被大佬们派去跟散货的人碰面，这当然也是一种殊荣，只不过宋乘龙对这种生意尤其敏感。他见过太多染了毒瘾的人，知道这种生意有多残忍。 对方接着说：“你要掌握所有的‘散货’信息。具体到每个人每周散出去多少货，都散给了什么人，我们要控制住那些染了毒瘾的人，这样会更加壮大我们的组织。” 宋乘龙犹豫了一下：“老大，最近跟进的‘新工作’有点儿多，我怕我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不足以承担这些工作……” “放心，这个情况我是了解的。我会很快给你安排‘助手’。不会是‘血踪’或‘垃圾佬’那样的货色。而是真正能帮到你的人。” 对方挂断电话之后，宋乘飞非但没有刚开始时候的兴奋，反而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 老大要给他派过来的“助手”，到底是来帮助他的，还是来监视他的？ 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 在码头上，唐宋明一直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那艘名为“kono”的轮船。 他已经从徐家颖发来的短信里了解了这艘船有什么名堂。他想，宋乘龙既然跟这船上的人打了交道，就肯定会染指这船上的军火物资。 不过，如果宋乘龙想把物资弄到手，会采取什么手段？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些军火物资都是由专门的货舱来储存，拥有独立的包装，再加上减震、防潮所需要的材料，体积都不会小。如果靠人力搬运，恐怕会比较吃力。 最好是有一辆车，而且是大型货车。 他正琢磨着，忽然看到有一辆标有“金颂”字样的货车朝“kono”轮停靠的码头驶去。 货车停在码头上，从车上下来几个小伙子，把一些带有轮子的冷藏箱从货车上卸了下来。 唐宋明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原来这“金颂”是一家高级餐厅的名字，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餐厅的堂食生意不算太好，经营者把精力放在了外卖送餐上。餐厅每天会提前做好大量套餐，由具备冷藏功能的货车携带，游逛在本地的大街小巷上。一旦有人订餐，货车就会赶往订餐者所在的位置，并将提前准备好的套餐送过去。 看样子像是这“kono”轮上的人订了大量的套餐，并由“金颂”的货车送过来了。 那些小伙子们忙个不停，把一个又一个的冷藏箱送到轮船上，过了一会儿，又推着箱子回来，把箱子搬上车。就这么反复送了几趟，总算结束了送货。货车也离开了码头。 唐宋明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那些冷藏箱看上去体积都不小，如果每个冷藏箱都是满 的，这么往返数趟，少说也有数千份套餐，船上的人要这么多套餐干吗？再说，货车里放得下这么多套餐么？ 唐宋明记下了这辆卡车的车牌号，他掏出手机，准备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徐家颖。 正当他要拨电话的时候，几条黑影从他身后摸了上来。 这些人都戴着墨镜和口罩，手里拎着扳手、锤子、斧头、螺丝刀等物。 为首的人扬起了手中的扳手，正要朝唐宋明的脑袋砸下去，唐宋明却忽然警觉，他一回头，看到有人要向自己下手，赶紧朝旁边躲开。 那人见暗算没能成功，索性打了个手势，他的同伴们一拥而上，把唐宋明团团围住。 唐宋明赤手空拳，无论想朝哪个方向逃，都被人家堵了回来。 包围圈越来越小，有人用斧子朝唐宋明劈了过去，没劈中他，但唐宋明在躲闪的时候，不慎把手机掉在了地上。 那人趁机上前，一脚把手机踩住。 外传 豺狼末日（7） 唐宋明被按在地上，嘴角挂着血沫，一只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了。 围在他身边的人狞笑着、嘲讽着他。有的再过去踢上两脚，打上两拳，让他身上挂彩的地方更多一些。 唐宋明的耳畔响起“哥哥”的声音：“吃到苦头了吧？” “少说废话……”唐宋明吃力地抬起手，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有本事，就别让我挨打，你上啊！” “嘻嘻，我想让你多吃点儿苦头。毕竟吃点儿苦头才能让你更清醒。” “可你别忘了，那帮人是要把我杀了。喂，对面有个小子拿着螺丝刀过来了，好像是打算戳我的眼睛，你想让他这么做吗？” “好吧，下去吧。该哥哥我露一手了。” 手持螺丝刀的凶徒上前，准备刺瞎唐宋明的眼睛。 但就在他刚把螺丝刀扬起来对准唐宋明的时候，唐宋明忽然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跟刚才不同，就连眼神都变得凌厉了起来。 拿螺丝刀的凶徒猝不及防，被唐宋明一把抓住手腕。 凶徒刚要反抗，忽然觉得对方的眼睛发生了变化。 唐宋明的双眼似乎两个黑洞，牢牢地把他吸引住了。 凶徒想要把目光移开，却办不到。他开始惊慌起来，想向同伙求助，却发现自己连嘴都张不开了。 旁边一个拎斧子的瞧出有些不对劲，他拍了拿螺丝刀的一把，那螺丝刀的还是一动不动。拿斧子的干脆用力一推，拿螺丝刀的随即跌倒，手中的螺丝刀也掉在了旁边。 唐宋明正要乘胜追击，冷不防一只扳手朝他的后背飞了过来，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后背上，唐宋明打了个趔趄，刚要转身看是谁暗算自己，但一只锤子朝他的脸打了过来，他只能躲闪。 凶徒们趁机都围了上来，各自拿起手中的家伙，要把唐宋明置于死地。 站在唐宋明对面的一名凶徒，忽然身子开始哆嗦，紧接着朝自己的伙伴扑了过去。 “干吗？！疯了么？！”他的伙伴赶紧推开他，但他又急不可耐地冲了过去，紧紧地咬住同伴的脸颊。同伴在惨叫，但那人似乎毫无知觉。 又有一人开始“发疯”，朝自己身边人连踢带打，手里的家伙也使劲往自己人身上招呼……要是一般的家伙也就罢了，这人手里端的是电锯！ 有人不明所以，被这小子直接怼上，顿时血流如注，哭声震天。 其他人仗着手里有家伙，打算反抗，但拿电锯的人似乎根本不觉得疼，无论是锤子还是斧子，无论是螺丝刀还是美工刀，就算把他的肋骨都打得骨折，就算在他身上戳了无数伤口，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他挥舞电锯，把反抗他的人一一赶开。 凶徒们见状赶紧抱头鼠窜，连手里的家伙都顾不上拿，更不用说唐宋明了。 拿电锯的人就像一头兽性大发的狮子，直接狂吼着追了上去。 唐宋明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其实此时的他也早已身负重伤，鲜血淋漓，但他却好像毫无痛感。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在偷偷靠近。 他并不着急，当对方离他不到两米远的时候，他才猛地转身。 他身后是个瘦高个儿，手里拎着一根长长的杆子。 瘦高个儿原本打算直接从背后用长杆偷袭唐宋明，却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转身。他当机立断，直接将杆子朝唐宋明的脖子戳了过去。 杆子快戳到的时候，唐宋明一拧身躲过杆子，随后三两步冲到瘦高个面前，跟他来了个脸对脸。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十公分。 瘦高个忽然觉得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大片漩涡。 这漩涡似乎不是真实存在的，但却把他视野里的一切都“吸”了进去。无论是活人还是景物，甚至连太阳洒下来的光，都被“吸”走了。 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 “我瞎了？！”瘦高个想要尖叫，却发现声音只在自己脑海里回荡，而他的舌头早已经不听使唤。 唐宋明冷冷地看着他，顺手一推：“躺下吧。” 瘦高个应声而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唐宋明捡起了他丢在地上的长杆，朝还在互斗中的凶徒们走了过去。 血从他的伤口中流出，滴落在地上，地上留下血淋淋的一串足迹。 而唐宋明恍若未觉。 远处的电锯嘶吼声已经停止，电锯内的电已用完，停止了运转。其他凶徒趁机上前，把拿电锯的人摁在了地上。其他“发疯”的人，也都被制服。 “喂，那小子过来了！”有人指着唐宋明大喊。 “哟，想单挑我们所有人？”这伙人的头目重新捡起斧子：“咱们给他来点儿硬的吧。” “头儿，要小心啊，这小子好像会点儿妖法什么的，刚才把咱们几个兄弟给搞疯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法。大佬们给了悬赏，只要把这小子干掉，就能拿到一大笔钱，你们想不想拿钱？” “想！” “那还在乎啥妖法，直接上去把他剁了不就行了？！” 在金钱的诱惑之下，凶徒们再次把胆子壮了起来。 “那就来试试吧。你们最好一起上，这样我也省事。”唐宋明头上的伤口还在淌血，有血渗到了他的嘴角，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这血似乎给了他某种刺激，让他彻底兴奋了起来。 “妈的，这小子真是个疯子！兄弟们，跟我上！”那头目一边大喊，一边抡起斧子，朝唐宋明冲了过去。 唐宋明忽然伏低了身子，像短跑运动员冲刺一样，朝对方迎了上去，他手中的长杆化作一道白影，直刺那头目的小腹。 那头目在慌乱中躲闪，但唐宋明的速度似乎快得不可思议，幸亏旁边的人及时伸手，把那头目往旁边一扯，唐宋明的长杆没有击中那头目的小腹，却击中了他的大腿。 长杆的尖端深深地没入了那头目的大腿，从另一侧探了出来。 那头目惨嚎了起来。 外传 豺狼末日（8） 唐宋明忽然奋力一抽那长杆，那头目倒在了地上，手捂着伤口不断惨叫，血透过他的手指缝涌了出来，在他身下湿了一大片。 有同伴赶紧过来把他拖走。 其他人打算为头目报仇，他们重新集结起来，面对唐宋明。但唐宋明脸上的煞气却镇住了他们。 还有他的眼神。 凡是与他对视的人，很快就会就地昏迷过去。而且，无论怎么喊也喊不醒。 唐宋明已经来到了那些人面前，他拎起手中的长杆，狞笑道：“你们要一个一个死，还是要一起死？” “还愣着干吗？！杀了他！咱们人多，他只有一个人！”一个大块头终于按捺不住，挥舞着铁链朝唐宋明冲了过来。 唐宋明只瞪了他一眼，那大块头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那根铁链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把他砸得口鼻出血，当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唐宋明冷冷地看了其他人一眼：“还有谁？” 那些人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唐宋明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既然如此，那我就自由发挥……” 正在这时，他忽然觉得头重脚轻，似乎要马上跌倒。 眼前的世界似乎也在变得模糊。他摇了摇脑袋，稍微清醒了些，但眩晕感却越来越重。 糟糕，是血糖……该死的病…… 他有些站不稳，干脆扶着长杆，就这么站着。 这本来是个攻击他的好机会，但站在他对面的那些凶徒们，却完全不敢上前——他们认为这都是唐宋明自己装出来的。刚才那么厉害的一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现在居然会虚弱到只能站着不动？ 趁这机会，那些人收拾起地上的家伙，抬着受伤的伙伴，赶紧溜之大吉。 唐宋明看着他们远去，忽然一个趔趄，直接躺在了地上。 随之而来的，是黑甜的梦乡。 …… 过了好一阵子，徐家颖回到了港口。 她本来想通过电话问唐宋明那边的情况，但唐宋明的手机一直没人接。她就着了慌，赶紧到码头来找唐宋明。 刚进入港口，就看到里面乱成了一团，有人嚷嚷着：“杀人了，快叫警察！” 徐家颖连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是有清洁工在码头那边发现了一个昏迷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的身上都是伤，身边还留下了好几摊血，似乎是被人谋杀。 听那些人描述年轻人的相貌，十有八九就是唐宋明！ 徐家颖差点儿懵在原地——在她心里，唐宋明就算不是个狠角色，至少也该是个懂得保护自己的人。谁能想到他会被人伤到这种程度。 她开车直接冲到码头，正好赶上几个医生用担架把唐宋明抬了起来，准备送上救护车。 唐宋明侧卧在担架上，他看到了徐家颖，嘴张了几下，似乎有话要说。 徐家颖跳下车直冲过去，唐宋明忽然咧嘴一笑，喃喃道：“臭娘们，怎么才来……” 随后，他的眼睛闭上了。 徐家颖嚎啕大哭起来。 旁边的医生连忙说：“这位女同志，你别哭，这位先生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晕过去了，你赶紧把路让开，我们赶紧把他送到医院去抢救。” …… 徐家颖的手上沾着唐宋明的血，她用力推开医院的大门，这样载有唐宋明的担架可以直接进入医院大厅。 站在门口的保安本来想拦住徐家颖，但看到玻璃门上的那俩血手印之后，又忍住了。 “医生！我要医生！你们这里最好的医生在哪儿？！我朋友受了重伤，需要抢救！”徐家颖的面色苍白，她在医院大厅里大喊大叫，无数人用诧异的目光望向她，但她毫不在意。 服务台的护士跑了过来：“请不要慌，已经联系了医生，请马上把伤员送到急诊室。” “谢谢！我亲自送他过去！”徐家颖一伸手，拽着载有唐宋明的担架车向电梯跑去。她一边跑，一边喊：“小唐，你给我撑住了！咱一定能挺过这一关的，听到没？！” 在场众人无不动容。跟她一起送担架车的医生都忍不住说：“这位女同志，您放心吧，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来抢救他。但您……您知道急救室怎么走吗？” 徐家颖一怔，随后讪讪地说：“不……不知道……” “哦，那还是由我们把他送过去吧。您跑了这一路，肯定也累了，请到等候区那边休息一下吧。会有人来找您签字。” 徐家颖签了字之后，依旧惴惴不安。她在等候区走来走去，一直等了很久，总算有人走了过来。 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大夫，他问徐家颖：“请问，你是伤者的家属吗？” 徐家颖摇手道：“我不是。我是他的……朋友。” “你这位朋友是rh阴性血，红细胞没有rhd抗原。”大夫看徐家颖依旧一脸茫然，只好说：“他的血型非常罕见。” “那他有救吗！？” “非常走运。我们找到了一位外籍教师之前捐献的同种血型的血浆。正在给他进行紧急输血。另外，我们也在联系有罕见血型的血库。你这位朋友不会有事。” “本地没有这种血型吗？” “反正我在这里干了几十年，只遇到过一例有这种血型的人，哦，那还是在十几年前，是个孩子。哦，他跟你这位朋友还有点儿相似。我刚看到你朋友的时候还觉得他挺眼熟的。” 徐家颖敏感地认为，这个孩子会不会跟唐宋明之间存在某种关系？ 她问那医生：“你这里有那个孩子的就诊信息吗？” “本院所有就诊记录，都已经存放在数据库。不过我们从来不给外人看。” “警方想看也不行吗？”徐家颖掏出证件。 大夫扶了扶眼镜：“哦……这证件看上去像是真的。好吧，你可以去资料室查。另外，你的朋友现在状态趋于平稳，他现在需要休息，二十四小时之内，请不要来打扰他。安全方面，请不要担心，我们有专人照看他。” 徐家颖点了点头，虽然她很担心唐宋明的状况，但大夫说了那几句话之后，她觉得踏实了一些。 现在，或许可以去资料室，查查那个孩子的资料。 外传 豺狼末日（9） 医院资料室内，徐家颖见到了那里的管理人员，她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并说自己希望能查一下以前的病历。 那里的人当然不会阻着警察，甚至主动帮徐家颖把资料调了出来。 徐家颖拿到资料之后仔细翻阅，确实有个孩子跟唐宋明血型一致。但这孩子来医院治疗的时间不长，只来了一回，还是因为营养不良和受到了过度惊吓才被送进来的。 不过，这孩子并不叫唐宋明，而是叫萧伶。 病历上附有萧伶的照片，不过，原本的病历应该是纸质文件，现在徐家颖看到的，是扫描之后的电子版。照片的清晰度差了一些，只能约莫看个轮廓。这个轮廓，确实与唐宋明有几分相似之处。 照片上有一些黑点，徐家颖仔细辨认，觉得那些黑点可能是干涸后的血迹，但这也可能是照片本身因为老化而出现的污点。 孩子的年龄、家庭住址、亲人姓名等重要信息，却都没有。徐家颖觉得奇怪，就问管理档案的人：“这份病历里怎么缺这么多信息？是不是你们搞丢了？” 那人看了一眼病历，说：“我们现在提倡电子办公，这些病历都是把原来的纸质病历扫描之后保存的电子版，如果原本的纸质版病历上没有这些信息，在电子版上肯定也都没有。” 徐家颖只得作罢，她打算去找之前那位大夫，既然就是他在十几年前为萧伶治病的，那么他可能还会记得关于萧伶的一些关键信息。 她离开了资料室，去找那位大夫。 这位大夫刚做完手术，从手术室出来，身旁还跟着一群人，不过看样子都是他的学生。 有学生指着手中的托盘问道：“老师，这是什么东西啊？” 大夫扶了扶眼镜，说：“这是一种活物，你看，这不还在动吗？没想到会从病人体内取出这种东西，也算是稀罕。” 徐家颖看那盘中东西像是一截一截的肉，还在翻滚、扭动，吓了一跳：“这不会是从唐宋明体内取出来的吧？” 那大夫看到了徐家颖，忙解释道：“不是，这是从一位……一位有特殊爱好的老年男性体内取出来的。” “这……这到底是啥？人体内怎么会有这个？” 大夫答道：“这个不断扭动的动物就叫盲鳗，虽然它叫鳗，却不是鳗鱼，它跟会吸血的七鳃鳗有点类似，是一种特殊的生物，连鲨鱼都拿它没办法，因为它会喷射一种粘液，让鲨鱼觉得无从下手。” “连鲨鱼都怕？！这东西有天敌吗？” “有，它的最大天敌是韩国人。韩国每年会卖出几百万公斤烤盲鳗。” “可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男人的体内？他活吃这东西了么？” 大夫的脸上露出了讳莫如深的表情，旁边他的学生插嘴道：“这些东西……是从那位先生的直肠里取出来的。” 徐家颖觉得有些恶心：“还真是……特殊爱好啊。” 大夫问：“你是有事要找我吗？” 徐家颖点头：“我想问一下关于以前病历的事。” 大夫点了点头，对他那些学生说：“你们先去病房看看病人吧。我回头就过去。” 学生们离开之后，大夫指了指旁边的办公室：“我们去那儿聊聊吧。” 在办公室里，大夫把自己记忆里关于“萧伶”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阴雨天，我那时候技术还很差，刚刚把一台手术做得乱七八糟，幸亏有我的老师为我擦屁股，不然差点儿把病人给搭进去。我非常后悔，不停地向病人家属道歉，但他们没打算放过我。”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护士喊我：‘大夫，有急诊，是个孩子。’” “本来更适合由儿科的大夫去看，但儿科大夫郑爱华当时不在，护士就喊了我，这也算为我解了围。我甩下那帮骂骂咧咧的病人家属，跑到大厅，只见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站在那里，他的脸上、身上有很多小点，我怀疑那是血结成的痂。” “我问那孩子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子，他呆愣愣地说不出话来。我之前遇到过这种情况，是因为受到了惊吓，所以在语言交流方面会出现一定障碍。” “由于他没办法说出自己的病因，我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给他开了药，并让护士去拿药。他之前没有在这里建过病历档案，我就把纸笔递给他，让他自己把主要信息一下。那孩子只写了自己的名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写。我怀疑他在受到了某种刺激之后精神受到了影响，以至于失忆。萧伶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写下。然后我就照着填写到病历上。” “这孩子在医院呆了半天，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之后他又神秘地离开了，所有的医药费都是由现金支付，就放在病房的桌子上。不多不少，刚刚够他的所有医药费。” 大夫说完之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很老很旧的本子，从里面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这就是当年他用的纸。” 徐家颖拿过纸条一看，纸条上面有歪歪斜斜的两个字——“萧伶”。除此之外，有很多泥污，大概是写字的人之前碰过泥土或什么脏东西。 徐家颖问：“那孩子还有什么特征吗？” 大夫想了想，说：“当时他的血糖很不稳定，我本来打算给他找内分泌科的大夫瞧一瞧，看他是不是有糖尿病。但我离开病房之后，那孩子就失踪了。因此也没机会给他做检查。” 大夫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听电话另一头的人说了几句，随后朝徐家颖说：“你的朋友醒过来了，他现在非常想见你，说是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徐家颖飞一般地跑进病房，唐宋明虚弱地撑起身子，冲她说：“我要向你汇报一个情况，有些人正打算从那艘名为‘kono’的轮船上盗窃武器。” “盗窃武器？’kono’轮上的所有武器，都是有保险措施的，他们应该偷不走，就算偷走了，也无法使用。” “还是去看看吧，我怀疑他们已经得手了。” 外传 豺狼末日（10） 唐宋明不顾护士的劝阻，从病床上爬了起来，要跟徐家颖一起去港口。 护士挡在他的面前，大声说：“主任说了，要让你静养二十四小时，你就这么跑出去，有可能会没命！” 徐家颖也说：“你还是先休息一阵再出去吧。” 唐宋明苦笑道：“我也知道现在离开非常不妥，但如果我不赶紧过去，有可能会死更多人啊！” 他威逼利诱，让徐家颖带着他离开医院，直奔码头。 然而，徐家颖虽然勉强答应了，可为了保证他生命安全，他手上的针头没有拔除（静脉留置针），如果这小子中途出现什么问题，徐家颖就立刻把他送回来继续接受治疗。 在赶往港口的路上，唐宋明把那辆卡车的车牌号告诉了徐家颖，让她赶紧查这辆车的下落。 “kono”轮还停在码头没有离开。 唐宋明对徐家颖说：“你先联系海关和港口的人，这艘轮船上有人涉嫌走私军火物资。” “你这话有根据吗？我可不能乱说啊！” “就听我的，准没错。已经有人把船上的重要物资偷得差不多了。” 徐家颖将信将疑，她照着唐宋明说的去做了。海关与港口的人都很震惊，“kono”轮来历不凡，是专门为联合国维和部队运送物资的。它这次运送的军火物资，是为了给在非洲执行维和任务的某支部队提供的“备件”。一旦丢失，前线局势吃紧，那支维和部队的安全都会受到威胁。 港口、海关的工作人员与徐家颖联系，他们一致认为，要先见一下“kono”轮的船长，并登船检查。 该船的船长倒并不难见，但他坚决不相信自己船上的货物已经发生丢失。 “我们采用了最先进的保护措施，包括……” 唐宋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这就不用一一给我们介绍了，咱们最好直接去货舱检查，这几位是本地海关、港务局还有警方的人，都想去看看，您该不会拒绝吧？” 唐宋明这话说得很客气，但那船长也知道来的人都不简单，不敢拒绝，马上带着他们赶往货舱。 “我这船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起航，前往非洲的某国，那边驻守的维和部队正在等待这批军火物资，希望你们的检查能快一些。” 徐家颖说：“知道您时间紧迫，但如果涉案的话，无论您有多着急，也必须等一等。” 船长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也许只是你们神经过敏，我船上这么安全，怎么可能涉案……” 他打开了货舱的门，说：“各位请进，接下来，就要看你们自己识不识货了。反正就连我自己，都认不全这里的东西。” 货舱内有无数货架，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式武器。有的由半透明的合成材料箱装着，只能约莫看到里面的武器轮廓，武器的名称与编号都刻在箱子下方，并附有二维码，可以上网查询。 海关与港口的工作人员都上前开始清点货物。 船长环抱双臂，斜靠在货舱门口，脸上挂着不屑一顾的表情。 唐宋明和徐家颖并没有搭理他，两人自顾自来到一排货架前。 根据箱子上的文字说明，这货架上放的都是m-16步枪。 唐宋明伸手去摸面前的箱子，船长大吼了起来：“你干吗？！懂不懂规矩？！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武器，虽然去掉了枪机，安装了保险锁，但依然可以……” 徐家颖打断了他：“他是我们的人，要检查你船上的东西，不可以吗？” “那就让专业一点儿的人来！这小子毛手毛脚的，我怕他碰坏了那些东西！那箱子里装的都是最新生产的一批m-16步枪，可以加挂枪榴弹发射器。我在这些箱子装船之前曾经检查过，箱子里装的确实是可以发射子弹的真枪，只是没有枪机……” 唐宋明隔着半透明的箱子看了一眼，就对徐家颖说：“你自己看吧。这东西有问题。” 徐家颖是警队里对枪械知识最熟的人，关于m-16步枪的所有知识，她都烂熟于心。她往箱子里一看，脸色微变。 “怎么了？”船长瞧出她面色有变，便凑了过来。 徐家颖指着箱子里的东西说：“你确定这些都是没动过的？” 船长往箱子里看了一眼：“没动过啊，箱子还是锁着的，箱子里的东西挂着保险锁，也都没有枪机。而且都是m-16。” 徐家颖说：“这箱子里的枪虽然是真枪，上面也挂着保险锁，但却不是m-16全自动步枪，而是和m-16同源的ar-15民用型半自动步枪，两者的外形极为相似，但ar-15不能加挂枪榴弹，功能比m-16差一些，远射精确度更是差很多。两者在外观上的区别之一，是m-16上多一个旋钮开关，这个开关可以在半自动射击模式与全自动射击模式之间进行切换。你把箱子打开吧。” 船长半信半疑地打开箱子。徐家颖指着那枪说：“你看，这里没有旋钮开关。” “可这枪没有枪机，还挂着保险锁。” “能打开保险锁的人都有谁？” “只有收货人能打开保险锁。这是密码式的，连我都不知道密码是什么。” 唐宋明端详了一下那保险锁，忽然伸手用力一拽。 船长尖叫道：“你干吗？！” 只听咔嗒一声，唐宋明手中的保险锁应声而断。 唐宋明把手中的两截断锁展示给船长看：“瞧见没？这玩意看上去是金属的，其实是塑料做的，外面涂了一层类似金属的涂料而已。你这里的东西已经被掉包了。” 船长大吃一惊，他手忙脚乱地打开货架上的箱子，果然，所有箱子里装的枪，都已经变成了ar-15，而不是m-16，至于枪上的保险锁，也都是塑料的。 唐宋明说：“用最便宜的民用型ar-15换走能发射榴弹的军用型m-16，这还真是个好主意。要不是拥有武器知识的人，还真瞧不出来。” 徐家颖说：“这些ar-15也都是旧货，估计也就几十美元一把。如果是一把全新的军用型m-16，价格可就高了去了。两者天差地别。” 外传 豺狼末日（11） 所有的枪支都被清点了一遍，果然，箱子里的枪都变成了ar-15，而且都是旧货。 船长不解地说：“就算把所有的m-16都偷走了，可上面有保险锁，那些人怎么使用呢？！” “这都不是问题。”徐家颖缓缓地说：“那些保险锁并非无懈可击，你没看新闻吗？荷兰造的保险柜都被人切开了，只要工具使用得当，不锈钢做的保险锁也可以被破坏。” “还那些m-16都没有枪机啊！” “这算什么，ar-15的枪机经过改造，就可以跟m-16的通用。正好那帮人还把ar-15的枪机都拆下来了。” 船长捂住头，满脸痛苦的表情。过了很久，他才平静了下来：“还好，这里最昂贵的一件东西，他们应该还没有拿走！” 他冲到货舱的最后方，那里矗立着一个灰黑色的大货柜。 船长往货柜侧面的液晶屏上一拍，上面出现了“请输入密码”的提示，船长手忙脚乱地输入密码。货柜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海关的工作人员皱眉：“你这件东西为什么没有在文件上注明？这是很危险的东西。” 船长解释道：“我已经写明了，您看这里，‘战车部件’。” “这也是‘部件’？！这是一个完整的炮塔！主炮、机关枪、观瞄系统和导弹发射器都还在，你就只说这是‘部件’？” 船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可它毕竟只是战车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嘛……我觉得把它称为‘部件’也没问题。” 徐家颖凑了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战车的炮塔？” 船长答道：“是m2‘布雷德利’步兵战车的炮塔。” 徐家颖拍了拍炮塔的主炮，船长怒道：“你怎么又随便碰这里的东西？！我跟你说，这门主炮可是经过校准过的，如果你刚才的行为影响了它的精确度的话……” 徐家颖鄙夷地看着他：“你还是想想怎么跟你的收货人交代吧——这炮塔也被人掉包了。” “不可能！”船长怒吼道：“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这炮塔跟它刚上船的时候一模一样，连位置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是，它可以不发生任何变化。但您如果说这是‘布雷德利’步兵战车的炮塔，那可就真的有问题了。”徐家颖指着炮塔上的主炮，说：“‘布雷德利’的主炮，应该是小口径机关炮。你们看这门炮，它的口径是不是太大了一些，都快赶上坦克炮了。我看着应该是osv-mbt主战坦克代用车的炮塔，而非‘布雷德利’的炮塔。” osv-mbt主战坦克代用车，是美国陆军装备的假想敌代用车，也可称作假想敌代用车训练系统(osts)。它的炮塔由m2a2布雷德利的炮塔部件改造而来，二者极为相似，包括其全电炮塔与火炮稳定系统，不同的是osv-mbt只安装了一门假炮，使用仪表化多重综合激光交战系统(i-miles)模拟交战环境。 为了模拟主战坦克，osv-mbt主战坦克代用车的炮塔上装的是一门大口径假炮，比“布雷德利”的主炮要大很多。明眼人通过这个就可以将二者区分开来。 徐家颖的手机响了，她接了电话之后，眉头却皱了起来：“什么？好几辆货车都在使用那个车牌号？！而且都是同样型号，同样颜色？！” 原来，唐宋明把那货车的车牌号告诉她之后，她就通知交管部门，利用道路监控系统寻找这辆货车。可没想到的是，拥有同样车牌号的货车不止一辆，而且它们都是同样型号，同样颜色。 唐宋明得知这一情况之后，果断地说：“在这些货车之中只有一辆是从码头驶出去的。不过，我们可以把所有车都拦下来吧？！” “所有车在外面绕了一圈之后，都已经驶向其他码头，并都上了轮船。” “啊？！”这一情况倒是出乎唐宋明的意料。 另外，根据徐家颖从“金颂”餐厅那里得到的消息，“金颂”今天正集中力量，准备某个集团的宴会餐，并未派出送餐车。 “这么看来，所有的货车都是有人‘造假’。” “可所有的货车都已经上了船，而且那些船都是开往海外的！” 根据海事局发回的消息，那些船都是外籍货轮，三艘开往美洲，三艘开往非洲，一艘开往欧洲。 “根据对外籍轮船的相关政策。我们如果追得上的话，就可以登船检查，但照这个距离，只能是派直升机才能追得上了。” 在大家讨论的过程中，唐宋明只看着货舱中的军火物资。他忽然问船长：“这些东西都很重吧？” 船长点头：“是啊。枪身的主要材料都是金属，那炮塔更是采用了合金工艺，重量都不低。” 唐宋明转向徐家颖：“能不能请交管部门把那些货车的监控录像都集中到一起发过来。” “有点儿难度，不过应该可以办到。” 唐宋明对船长说：“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船长室？听说现在的船长室里一般都有大屏幕显示器？” “我这儿没有，不过你们可以用我电脑的屏幕。” “谢了。走，我们去船长室。另外，请船长通知船上的所有船员，暂时不准任何人离开。” “你……您怀疑他们之中有人参与盗窃军火物资？”船长现在对唐宋明说话客气多了，“你”都变成了“您”。 “根据我的观察，肯定是有。要不然那么多东西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被转移走。” 他们赶到船长室，借用船长的电脑，把交管部门发过来的视频播放了一遍。 唐宋明重点看了所有货车的轮胎。 他指着其中一辆货车说：“这辆货车上了什么船？” 徐家颖答道：“根据监控视频，这辆车上了一艘开往非洲的货轮。” 唐宋明飞快地说：“上了这艘货轮的货车，上面载有非常沉重的东西，以至于轮胎都被压得很扁。车身后部的重心都发生了变化，车也开得比较慢。快去准备直升机，我们要赶在货轮进入公海之前把它截住！” 外传 豺狼末日（12） 别墅之内，宋乘龙点燃了一支雪茄。 这雪茄是古巴哈瓦那的特产，只有那里肥沃的红土，才能孕育出世界上最好的烟草，配以超过五世纪的卷烟艺术，才能制成这种顶级雪茄。抽雪茄与抽香烟也是截然不同，正确的抽雪茄方法是每吸一口雪茄的同时，口含雪茄烟雾，这样便可在充分享受雪茄特有的醇香后，轻轻吐出烟雾。 面前的桌上放着一瓶hennessyv.s.o.p，已经空了半瓶，剩下的半瓶泛着灿烂的金色。这正和宋乘龙心中的欲望遥相呼应。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货”已经出了港口，正在向公海进发。 自己的这项工作，算是圆满结束。 据说在码头附近发现了一个男人，惊动了在周围放哨的兄弟。那帮兄弟已经带着家伙去“料理”他了。港口是个好地方，现成的深水区不用说，还有鱼虾海蟹等多种爱吃肉的动物，把人“料理”了之后往海里一丢，神不知鬼不觉，干干净净。 他正要再啜饮一口美酒，忽然听到了手机铃声。 一条匿名短信发到了他的手机上，短信的内容是：“货运失败。风紧。回山。” 宋乘龙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嗡”了一声。这条短信应该是来自黑市最高级别的人，这内容意味着自己失去了一直以来奋力拼搏才换来的一切。 “该死的警察！”他狠狠地把酒瓶摔在了地上，随后冲向卧室。 他一把拉开卧室内壁的夹层，露出里面的一只箱子。 这里面装着一些“应急用品”，包括大量现金，一些贵重金属，还有几本护照、假身份证。 他顾不上拿其他东西，马上冲出家门。 夜幕下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大批人正在朝他的别墅冲来。 宋乘龙怔住了。他没想到警察会来得如此之快。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他下意识地接了电话，从手机中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律师，你遇上大麻烦了。” “老大！你救救我啊！”宋乘龙苦苦哀求。 “救你？为什么？” “因为……”宋乘龙卡了壳。 那些脚步声更近了。 “因为……因为我为组织做了很多事！” 电话那头的人叹了口气：“你觉得你做的那些事，真的能为你换到现在的位置？” “我……”宋乘龙卡壳了。 “你能登上现在的位置，完全是因为你父亲当年为我所做的一切。当我们在东南沿海地区搞事儿的时候，他曾经向我保证过，只要他在，警方就不可能把我定罪。后来他真的做到了，我，还有我身边几位大佬，基本上都被警察抓到过，但由于你父亲的缘故，我们谁都没有坐过牢。” 宋乘龙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说这些，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听着。外面的人已经越来越近了，他已经能看到闪烁的手电筒光。 对方接着说：“后来他把你推荐到了我的身边，我觉得你比其他小子聪明一些。还记得我们一起去广东的时候么？当时我说我想吃菠萝油，其他小子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有你说：‘那是在热腾腾的菠萝面包里夹一块黄油。’其他人听到之后，马上去买了，但他们买回来的都不好吃。只有你买回来的最好吃，我问原因，你说：‘菠萝面包是热腾腾的，夹在里面的黄油最好要用冰块冰镇一下，不能化了，否则口感很差。’哇，当时我觉得你小子真是个鬼机灵。所以，我就让你继承了你父亲的位置。新一任的‘律师’。你现在接受的所有工作，都是他曾经做过的。只不过在他刚去世的那几年，都是由‘船妈’等人代为料理罢了。我希望你能重新继承你父亲的衣钵，你懂吗？” 宋乘龙听得热泪盈眶，他没想到老大还记得那么多年之前的事情。 对方接着说：“其实我有些失望。因为你没有达到你父亲当年的水准，当年的他，智商超越了现在的所有‘师爷’。而你呢，你甚至连自保都做不到。我猜，如果我不出手的话，你会被警察团团围住，完全走不掉。” 宋乘龙福至心灵：“老大，您还会救我吗？！” 对方答道：“你说呢？好歹也是故人之子，你父亲也救过我两回，我救你不是很应该嘛。” 脚步声已经到了眼前，为首的人穿着警服，用手里的电筒照着宋乘龙。 然而，宋乘龙看到对方的脸之后，却笑了起来。 …… “海警派出了直升机，在那艘船进入公海之前将其强行截停，所有被‘偷梁换柱’的军火物资，都被找出来了。而且，我们还抓到了参与盗窃军火的人。”徐家颖眉飞色舞地说：“他们供出了一系列同伙，除了这艘kono轮上的几名船员之外，还包括一名黑市里的重量级人物。” 唐宋明急切地问道：“是谁？” “还能有谁，就是宋乘龙啊！” “终于有证人可以证明宋乘龙参与了犯罪？！实在太好了！”唐宋明来了精神：“快通知刘队，看能不能申请搜查宋乘龙的家，监视宋乘龙的一举一动，现在就怕这小子开溜！” 刘水得到消息之后，先是大怒，因为他已经警告过徐家颖和唐宋明，不要再擅自行动，但好歹这回也算有所收获，于是这火也就发不起来，两项折合，将功补过。处罚徐家颖的事等案子结了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先要把宋乘龙控制住。 徐家颖和唐宋明从刘水那里获得了许可，胆子更大了起来，当即乘车赶往宋乘龙在城中的别墅。 刚来到别墅区外，就听到里面闹哄哄的，很多住户都已经开了灯，有人还穿着睡袍，在阳台上张望着。 一辆救护车呼啸而来，徐家颖看车上的人眼熟——就是当初把唐宋明救进医院的人。 那人看到徐家颖之后，也愣了一下，随后把车停在徐家颖车的旁边：“不会又是你叫的救护车吧？” 徐家颖忙说：“不是。是什么人把你们喊来的？” 那人答道：“有人说这里有人开枪袭警，让我们马上派车过来。” 外传 豺狼末日（13） “袭警？”徐家颖好奇地说：“这边有出警信息？我怎么不知道？” 在赶来这里的路上，她已经跟本地派出所的联系过，那边的人现在应该刚刚出发，还没赶到这里。 “砰！”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唐宋明分辨着枪声传出的方向：“是宋乘龙的家方向传来的，快过去！” 徐家颖踩下油门，老爷车喷出一股黑烟，猛地冲向宋乘龙的家。 还没到宋乘龙的别墅前，二人就远远地看到有几个穿警服的人正在宋乘龙家门口站着，其中有两人正举枪对准别墅门口。 而在别墅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西装，戴着墨镜和口罩，手里拎着箱子，看样子应该是宋乘龙。 然而此时的宋乘龙，似乎正打算逃走，而那些穿警服的人则挡住了他。 “快去抓那小子！”徐家颖直接把车停在别墅门前，她和唐宋明跳下车，直接冲向宋乘龙。 宋乘龙似乎看到了徐、唐二人，他变得更加慌乱起来。他忽然把手伸进箱子，似乎是要掏武器。 徐家颖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旁边的人急道：“小心，这小子说他有枪！” 说时迟那时快，宋乘龙已经从箱子里掏出了一把手枪。 唐宋明没徐家颖快，只能大声提醒：“小心！！” 宋乘龙的枪刚抬起来，徐家颖忽然飞起一拳，这一拳没打宋乘龙的要害，而是直击他握枪的手。 “啪！” 宋乘龙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那一拳就把他的手指打伤，枪也抓不住了，直接从他手中飞出。 唐宋明赶紧把那枪抓在手里。 但他抓到枪的同时，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他借着旁边的手电筒光，仔细检查了一下那把枪，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 徐家颖已经把宋乘龙紧紧扭住。她朝旁边穿警服的人喊道：“你们上来帮忙啊，有带手铐吗？” 有人递上手铐，帮徐家颖把宋乘龙铐起来。 徐家颖道了声谢，并说：“你们是哪个派出所的？” 那人含地地答道：“巡警。路过的。”随后转身就走。 “欸？！等等！”徐家颖正要喊住那人，正被她扣着的宋乘龙却忽然一扭身子，似乎是打算挣脱。 “老实点儿！”徐家颖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宋乘龙身上。 “嘿……嘿……”宋乘龙发出奇怪的笑声，他扭来扭去，甚至蹭掉自己的口罩，打算咬徐家颖的手。 “这人……疯了？！”徐家颖干脆一记手刀劈在宋乘龙的后颈上，宋乘龙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这人是宋乘龙吗？他的笑声听起来有点儿怪。”唐宋明带着狐疑走了过来，伸手要去抓宋乘龙脸上的墨镜。 冷不防宋乘龙忽然抬头，对准唐宋明的脖子，一口咬了过去。 就连徐家颖也没想到宋乘龙被他打了要害之后还能突袭别人，唐宋明更是猝不及防，但宋乘龙毕竟被徐家颖扣着，动作不可能太灵活，他本来要咬唐宋明的咽喉，但只咬住了他脖子的下方，靠近锁骨的位置。 唐宋明反应过来之后，直接用肩膀顶对方，见没啥效果，便用手肘朝对方打了过去。 然而宋乘龙似乎不想放过他，虽然被他打脱，紧接着又是一口，这下没咬中唐宋明，却咬中了他的衣领。 “这混蛋，是疯狗投胎吗？！光知道咬人！”徐家颖已经转了过来，伸手揽住宋乘龙的脖子，把他使劲往后拽。 宋乘龙忽地松开了唐宋明，转而咬向徐家颖。 这下可把徐家颖的真火个逼了出来。 她右手勾拳，打向宋乘龙的胸腹部。这一拳迅捷异常，打的是太阳神经丛，就是胸骨剑突以下肚脐以上的位置。宋乘龙没有躲闪，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随后就“呕”的一声，把之前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但他紧接着又抬起头，又打算偷袭徐家颖。 这下徐家颖又挥出左手勾拳，这一拳是近距离格斗中的“杀手锏”，直接对准了对方的肝区，这一招又名“爆肝拳”，人体的肝区神经丛非常丰富，徐家颖的体能平时又锻炼得不错，这一拳如果打实，夸张一点说，三魂七魄能直接打飞两魂六魄。 宋乘龙由于离徐家颖太近，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了起来，脸朝下结结实实撞向地面，连呻.吟的力气都没了。 然而，徐家颖却皱起了眉头，因为她发现，对方手上的手铐似乎有什么问题，手铐中间的链子似乎已经开始松脱。 她上前伸手一抓，那手铐直接从宋乘龙的手上松脱下来。 徐家颖转向唐宋明：“这手铐不是真的。” 唐宋明凑了过来：“这好像是变魔术的时候用的道具手铐，就算把两边都扣紧，之后也可以松开。刚才那帮人应该不是真的巡警，是冒充的。” 他顺手摘下宋乘龙脸上的墨镜，随后和徐家颖一起呆住了。 眼前这人虽然和宋乘龙有些相像，还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但显然不是他。 徐家颖揪住这人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快说！宋乘龙那混蛋在哪儿？！” “啊？谁……谁是宋乘龙？”对方满嘴的酒气，一脸的茫然：“不……不是让我过来演戏的吗？” 唐宋明急道：“把这小子交给我，你快去门口追那些冒牌巡警！他们应该知道宋乘龙的下落！” 徐家颖上车直奔大门口。但她跑到门口之后，只看到被夜幕笼罩的大街，四下里都是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到那些人的踪影。 她看到大门口旁边站着个门卫，便急忙摇下车窗，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群穿警服的人？” 那门卫答道：“看到了，朝右边跑了。” 徐家颖道了声谢，直接驱车转向右边。 等徐家颖的车远去之后，警卫掏出对讲机，低声说：“你们放心，那臭丫头被我骗得朝右边去了。你们朝左边长城大街一直走，到了长城大街直接出城，外面有人接应你们。” 外传 豺狼末日（14） 在徐家颖离开之后，唐宋明拖着“宋乘龙”来到了灯光下，他看对方的脸上、下巴上有多处化妆过的痕迹，心想今晚应该是栽了，这个“宋乘龙”应该是是冒充的。他压低了声音，质问对方：“你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对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叫谭立虎，本地直隶大剧院的话剧演员。有人今天找上我，说让我来试镜，演一个现代片……” “等等，试镜？！见了面就咬人打人也是那些人安排的？” 对方颤巍巍地答道：“啊……是他们安排的，他们说这是一个现代反间谍片，我演一个间谍，刚露面就被其他国家的间谍给堵了，为了不被他们抓住，我要使出全身解数跟他们搏斗，因此要反抗，具体怎么反抗，就看我自己自由发挥了……” 唐宋明气得想暴打他一顿：“你这自由发挥也太邪乎了吧？都快把我咬出血来了，我还琢磨着要不要打破伤风跟狂犬病疫苗呢！” 对方小心地问：“你们……不是拍电影？” “废话！”唐宋明简直懒得理他。不过这人也有可能是在撒谎，他先把这人扣住，准备等徐家颖回来之后再做处理。 没过多久，又有两辆警车赶了过来，停在别墅前。 刘水从其中一辆车中下来，他看到唐宋明正摁着个人，就过去问是怎么回事。 唐宋明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刘水，刘水问：“小徐去哪儿了？” 唐宋明答道：“去追那些人了。但直到现在还没回音。” 又过了半个小时，徐家颖打来电话求助，她气急败坏地表示，自己顺着那条路一直追了下去，但连那帮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刘水觉得奇怪：“你朝哪边追下去的？” “右边。他们是往哪个方向跑的。” “是谁告诉你他们是朝那个方向跑的？” “小区的门卫。” 刘水暗中叹了口气：“这小区的人你也敢信？我们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就让老胡先把门卫稳住，我们才进来的……你先回来吧，我会找交管部门的同志把沿途的交通监控录像弄过来，另外，你回来的时候顺便把那门卫带过来问话。” 随后他把谭立虎带上车：“你说你是演员对吧？那我再问你几个问题。” “您问吧。” “第一个问题，你脸上这个妆是谁帮你画的？” 谭立虎脸上的妆已经被擦掉了一些，露出了他原本的相貌。他的真面目和宋乘龙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只是在化了妆之后，两人显得较为相似。 谭立虎说：“是他们为我化妆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为啥把我画成这个样子。另外，他们还给了我衣服和其他道具。我本来也担心他们是骗子，可后来看他们都给了这么多东西，还预付了五百块钱‘演出费’，应该不是骗子，所以就信了他们。” 刘水心想，只出了五百块钱，就能把我们搞了个手忙脚乱，对方可是赚大发了。 他转向唐宋明：“你觉得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唐宋明点了点头。他已经通过对方的身体微表情等进行了判断。 但刘水还是决定把谭立虎带回去。 谭立虎忽然一拍后脑勺，说：“对了，我想起件事儿来！” 他往自己口袋里掏了掏，说：“那帮人说，今晚这个戏，有一个特别大的投资方。好像姓黑，叫特么什么黑老大……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心想这不会是艺名吧。结果人家还给了我张名片，说以后凭这名片可以跟他们联系，显得挺有派头的。” 他掏出一张名片，朝刘水递了过去。 刘水接过来一看，正面有几个烫金的文字——“黑老大”。 背面还有头衔——“黑市公司，唯一老板。” 刘水默默地把这张名片收了起来。 对方这么大剌剌地留名片，显然就是有故意在他面前作秀的成分。 自己显然还是太低估对手了。就算没有针对黑老大本人，但他又怎么舍得让宋乘龙这种手下落入警方手里？ 对方应该在很久以前就物色了宋乘龙的“替身”，并时刻准备有这么一天。 不过他们就算能带走宋乘龙本人，也带不走宋乘龙留在屋子里的东西。 想到这里，刘水果断打了个手势：“走，我们进宋乘龙的别墅里去看看。” …… 当警方进入别墅之后，住在对面别墅的“船妈”默默地拉上了窗帘。 她拿起手机，压低了声音说：“他们进去了，你们可以动手了。” 几架漆黑的无人机悄然升空，靠近宋乘龙的别墅。 这些都不是小号的玩具，而是大型的，可以挂载较大重物的大型无人机。 在这些无人机的机身之下，都悬挂着黑色的圆球。 借助无人机机身下的夜视装置，遥控者可以在数公里外执行操作。 当这些无人机飞临宋乘龙的别墅时，操纵者便遥控它们把下方的黑色圆球释放。 那些圆球无声地坠落在宋乘龙家的屋顶上，随后，圆球裂开，一些透明的无色液体慢慢地渗了出来，渗入了屋顶，还在往下渗…… 最后一架无人机将闪着红点的装置投了下去，随后，所有无人机加速飞走，离开了别墅区。 站在别墅外守着的唐宋明听到夜空中传来的嗡嗡声，他猛地抬头，只见别墅顶上冒出了火焰。 他大惊失色：“刘队！快出来，着火了！” 正在别墅内搜寻线索的刘水等人听到了唐宋明的呼唤，此时，屋顶已经有浓烟释放出来，烈焰也顺着屋顶开始向各处蔓延。 “船妈”静静地听着窗外传来的爆炸声，呼救声，以及救火车远远传来的笛音。对她而言，这是一曲助眠的交响乐。 …… 郊区，十里堡路口。 一辆破旧的卡车停在路边，宋乘龙从车上跳了下来，环顾四周。 前方忽然亮起了灯光。紧接着，一辆豪华加长轿车出现，来到了宋乘龙面前。 车门打开，里面有人向宋乘龙打招呼。 “上来吧。不要担心你的家人，老大已经把他们送走了。” 宋乘龙默然点了点头，他钻进了轿车。 轿车很快驶入了夜幕之中。 从此以后，世界上将再没有“宋乘龙”这个人。 只有“律师”。 第400章 见龙卸甲（1）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律师”虽然在黑市大佬们的掩护之下逃过一劫，但终究还是没逃出法网——在数个月后，他跟黑市组织的“大小姐”同时被捕。 为了防止“律师”与“大小姐”被人救走，这两人被关押在一个非常秘密的地点。一般的警员也不知道其位置。如果想要见他们，需要向局里的领导提出申请。 被关在这样的地方，“律师”心里自然觉得憋屈。他想尽各种办法，想要逃出去，但还是没有机会。 于是，他想到利用自己的“难友”。 关押他的这座建筑物里，有多个独立的“房间”，离他最近的两个“房间”内，关着两个狠角色。 这俩人一个姓祝，一个姓夏，所住的房间分别位于“律师”所在房间的两侧。他俩都是走私方面的“专家”。 老祝主攻的是文物走私，他常把真正的文物“包装”成普通物品，欺骗海关，送往国外，达到瞒天过海的效果。 只不过，随着高科技检测手段的普及，他这些“包装”的把戏已经越来越不灵了。 今年三月，他“包装”过的两件东西想通过萧山机场空运到国外，但在现场关员对该批商业件进行核查时，发现两件东西的检测图像异常。这两件东西之前分别申报为“棉质刺绣女装上衣”和“铜摆件”，申报价值分别为三百多元和一百多元。工作人员见有问题，便开箱查验，发现箱内物品与实际申报不符，随后马上请专业机构进行鉴定。经专业机构鉴定，这两件物品实际为清代龙袍和明代佛像，其中清代龙袍价值将近二十万元，明代佛像价值将近三万元。 根据相关法律规定，以瞒报、伪报、藏匿、伪装或其他方式逃避海关监管，携带，运输，邮寄国家禁止或者限制进出境的货物、物品或者依法应当缴纳税款的货物、物品进出境的行为，均属走私行为。老祝的“瞒天过海”马上被定性为走私。海关协同警方，查出了老祝的相关资料之后，依法将其逮捕。 老祝走私的那些东西，其实都是来自黑市。在被逮捕之后，他拒不承认自己与黑市之间的关系，也不说出那些东西的来历。警方便把他和“律师”等人关在一起。 老祝之前在黑市听说过“律师”，但并没有和他见过面。如今两个人在交谈的过程中互相知晓了对方的身份，也攀起了关系。 老祝被关进来的时间比较早，因此，他对其他“难友”的身份更加了解。 住在右侧房间里的老夏，似乎比老祝更厉害一些。根据老祝套出来的消息，老夏之前甚至跟东北亚某半岛国家有过联系。 在东北亚某半岛上，有南北两个国家，这两个国家出自同源，但现在的关系却势如水火。这两个国家以北纬某度线为分界线，每年都会有越界时间发生。为此，半岛南部的国家（以下简称k国）花巨资购入了大型监控系统，并将其安装在分界线南侧。这种监控系统采用红外线、可见光、音响及毫米波等多种探测手段，理论上不会放过任何敢于越界的人。 然而，在今年年初，这套监控系统似乎发生了“不可描述的故障”。 故障发生的时候，正值k国与传统盟友m国进行联合军事演习之时，但k国并不知道自己的监控系统已经出了故障。大批邻国人利用这个故障马上开始穿越国境，这其中有没有间谍暂时不知，总之这些人很快利用这段故障期穿越了国境线，并进入了k国的国土。 这个情况直到二月底才被k国军方发现。 二月底的时候，k国联合参谋本部（联参）公开对部分越境人员越境的过程和当时k国军方应对措施的调查结果。其中，越境者曾十多次次进入k国监控系统探测范围之内，而该系统均未能及时发现。 在这批越境者进入k国国境之后，整整过了三个半小时，k国军方都没有察觉到异常。直到这些人在途径k国平民管制线检查站时，该检查站发现了情况，并将此事上报。有关负责部门获取上报信息时，那些人已经消失在k国国土之上。监控系统的漏洞暴露无遗。 根据k国平民管制线检查站拍下的录像，越境者先从海路越境，在统一展望台附近的海岸上岸，之后沿着海岸铁栅栏向南移动，并将身上所穿的潜水服和脚蹼丢弃。 事发当天凌晨一点至一点半左右（当地时间），这些越境者并非没有被察觉，安装在国境线上的老式音响探测器曾经两次发出警报，但驻守在该地的边防哨兵看过新的监控系统没有反应，就将其判断为假警报，并未采取任何措施。直到凌晨四点左右，海军联合作战支援所的监控系统也曾经三次捕捉到这批越境者的行踪，但警报还是没有响，正在执勤的警卫也没有察觉异常。直到凌晨四点半，平民管制线检查站监控系统（老式系统）两次抓拍到活动的人影，之后才上报。 之后，k国边防单位在现场进行调查，在调查过程中新发现新的监控系统出现异常的“老化迹象”，就连红外线探测器的盖板都已经被腐蚀，其中的部分电路板已经生锈。除此之外，监控系统中的主控板、稳压器、固态硬盘等，似乎都是从民用设备上搞下来的二手货。 k国朝野震怒，开始追查这批设备是从哪里搞来的。 这一查，就查到了k国著名设备商k华电子的身上。 原本，k国这批设备是从k华电子订购的。然而，赶上新冠肺炎疫情，全世界范围内的电子产品原件开始涨价，k华电子的两家工厂还都出现了疫情，无法生产足够的电子元件，眼看着这单生意就要黄了，k华电子的某高管脑瓜一转，觉得反正是电子元件，不如从国际市场上“淘”一些“二手货”。 第401章 见龙卸甲（2） 而跟这位高管搭上线的，就是老夏。 那位高管是个“老抠儿”，甭看人家是高管，实际上也不舍得出钱。老夏见对方出的钱太少，自然也不会从正经的渠道“进货”，而是从电子垃圾市场搜集。 这套监控系统除了包装箱是新的之外，其他都是来自废弃电子设备——监控摄像头来自一家已经关闭的养猪场，主控系统是从一家老网吧拆出来的，各种机箱的年纪比老夏的年纪都大， 至于音响探测系统和红外线系统，则是来自于从无人机和渔船里拆下来的零件——现在专业的无人机都配备有红外线拍摄系统，而好一些的渔船则需要靠音响探测系统来定位海中的鱼群。这种设备也需要内存条、显卡和显示器。但这就难不倒老夏了。他在一个旧网吧找到了足够的零件。不过，为了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显示器还是使用了触摸式液晶屏——这些屏幕都是从二手ipad上拆下来的。 老夏找了几个在电子厂工作过的小子，把这些东西横拆竖拼接在了一起，算是攒了个机子。 这东西当然不能以军用品的名义运到k国，而是通过老夏在黑市的特殊关系，把这些东西偷运到了k国，并在k华公司打上k华的标签并装箱。k华公司为此只付出了几十万美元，而k国军方当时从k华公司订货的时候，可是支付了上千万美元。 这种用东拼西凑的二手部件“攒”起来的监控系统，当然不能起到正常的监控作用，k国军方在检查的过程中，发现其中很多部件带有非k华公司的商标，更有部件寿命已经超标。他们便要求k华公司作出解释。 很快，k华公司的高管就锒铛入狱。 面对法律，k华公司的高管无奈，只得将事情的内幕揭了出来。但这人也是老奸巨猾，他用春秋笔法，把所有责任全推到了老夏一个人的身上。并说这是由于疫情问题，公司产能不足，只能在国外寻觅零件，老夏把质次价低的二手零件当作新零件卖给了他。他此前并不知道那些东西质量不合格，否则一定不会收。 k国官方在得知这套系统的真实来历之后，马上联系了中国警方，要求找到老夏。 中国警方的效率极高，没过多久，便将老夏逮捕。不过，经过调查，老夏这人还跟多起走私案有关，而且背后的势力显然就是黑市组织。因此，中国警方并未急着把老夏交给k国，而是先以“非法走私电子元器件”的罪名将其抓了起来。 老夏被关进来之后，几乎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话。警方派人来找他问话，他也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警方的人对他也无可奈何。 “律师”问老祝：“既然他始终没有开过口，你那些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当然是从别人那里。咱好歹也有些消息渠道，要不然咋出来混呐。” 两人正在交谈，预警过来警告他们保持安静。两人乖乖地闭嘴，各自缩回自己的房间。 等到了深夜时分，“律师”依然还没合眼。 他在盘算着自己的越狱计划。 老祝这个人虽然自称“门路”多，但现在是在蹲监狱，就算“门路”再多，又有什么用？至于老夏，“律师”曾经在黑市的几位大佬那里听说过他的名字。都说这人比较神秘，有人甚至说他跟黑老大都见过面，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律师”考虑再三，打定了主意。 像老祝这种人，虽然头脑简单，没什么大本事，平时只爱吹牛皮，炫耀他那点儿“门路”，但在关键时刻，可以做为很好的“炮灰”来使用。 假如真的要搞一场越狱的话，老祝是一定要带上的。 至于老夏……这个人实在琢磨不透。 “律师”决定再对老夏观察一阵。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了敲打墙壁的声音。 三短，一长。非常有节奏。 “律师”忽然兴奋了起来，他记得这是黑市里人们见面时的“碰头暗号”。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宋乘龙吗？” “律师”马上答道：“是。” 对方又说：“我姓夏，老大派人送来了消息——如果能把你给救出去，黑市组织就会赏给我一个‘中介人’的位置。” “律师”觉得奇怪，在黑市组织之中，“中介人”并不算是特别重要的职位。“处刑人”、“律师”、“血踪”等才是“肥差”。而且“血踪”郑健招已经被“律师”亲手干掉，尸体都已经挫骨扬灰，连个渣渣都不剩。“血踪”的职位也因此而一直空缺着。如果能救自己出去，这个“血踪”的位置不是更合适吗？ 对方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便解释道：“我特别喜欢当中间商的感觉，因此我也特别期待能当上黑市的‘中介人’。再说，别的职位也不一定会适合我。” “律师”问：“老大是怎么把消息传进来的？” 对方答道：“这你就不用多问了。总之，老祝有他的门路，我也有我自己的门路。” “律师”无声地撇了撇嘴，他心想，你们这帮家伙太喜欢故弄玄虚了…… 对方接着说：“我已经想过一些救你出去的方法了。只不过，我自己是做不到的。需要更多人来协助。” “律师”急切地问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能。当然也需要你自己出力。当天，老大还会派另一个人过来帮忙。这个人十有八九你已经认识了。” “律师”皱眉：“什么人？” 黑市组织里鱼龙混杂，并非什么人都靠谱。比如“收尸人”常年沉溺于毒.品之中，脑子都不好使了。“垃圾佬”胆小怕事，不适合劫狱的工作。“船妈”虽然够狠，而且枪法不错，但她年纪已经太大了…… 对方说：“黑老大届时会派‘魔术师’过来。” “律师”的心里一沉。 “魔术师”确实是狠角色，但跟他的关系并不太好。到时候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第402章 见龙卸甲（3） “魔术师”跟疯疯癫癫的“收尸人”有所不同，“收尸人”喜欢使用暴力，并对尸体有着异乎寻常的迷恋，但这与其说是疯癫，倒不如说是因为长期吸毒，因而精神受到了影响。这主要是后天影响。 “魔术师”的残忍与嗜血，完全是来自于天性。也就是说，这是先天性的好杀。 四个月前，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市，一名下班的警长在开车回家之后，在把车停入车库的过程中，遭遇数名持枪暴徒的袭击，当时这位警长应变奇速，马上从腰间枪套里拔出手枪射击，当场将暴徒击毙两人，击伤一人（重伤，在医院抢救无效并死亡）。经查，这些来袭击警长的暴徒，都是当地大毒枭指派的，因为频繁被这名警长调查，大毒枭对这名警长恨之入骨，便出钱雇了几个枪手，想解决掉他。没想到这位警长本事不小，不但没能击毙他，反而折损了几名枪手，那名被击伤的枪手在死前还供出了雇佣自己的人。搞得毒枭非常被动，不得不连夜出逃，离开了阿根廷。 警长之后还接受了当地电视台的采访，在回答记者问题时，他重点提到了一些防卫知识。首先，生活中过渡区域是发生袭击的高频地带，如胡同、小巷、走廊、楼梯间、车库、楼梯、过道，等等。每当经过这些地方的时候一定要提高警惕。其次，如果遇到多人包围袭击，一定要抓住时间反击，机会可能会稍纵即逝，比如他这次遇袭的时候，曾经在进入车库前有一次掏枪机会，但他并没有把握住，之后要不是袭击者都打完了弹匣中的子弹，急于换弹匣，他可能就不会那么走运了。第三，如果决定要反击，那就一定要坚持到底，直到对方失去反抗能力。这位警长在向枪手反击的时候，持续射击了七分钟，直到身上的所有子弹打完（当时他除了配枪中的子弹之外，还带了两个弹夹），他的最后一发子弹将一名正在向他头部瞄准的歹徒击倒。最后，一定要锻炼自己的反应能力，袭击者每次都会采用偷袭、突袭的手段，比如这次歹徒从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到向他开枪，一共只用了三秒钟，在三秒钟之内他就做出了判断，躲闪、掏枪、反击，这种反应速度是一般人比不上的。 就在接受采访的当天晚上，这位警长在自己的家中遇害了。 他的尸体倒置着被钉在墙上，双手分开，头顶朝着正下方，宛如一个倒放的十字架。 那把曾经陪伴他多年的警枪就摆再他面前，里面的子弹已经全部打光，弹壳散落了一地。 死者的血迹也遍及整个房子，客厅、卧室、卫生间、车库……估计当他退到卧室的时候，已经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这才没来得及打电话报警，而被对方杀死。 至今，阿根廷警方还在寻找杀害这名警长的凶手。 而只有黑市的人才知道，杀死这名警长的，正是“魔术师”。 黑市组织与那位阿根廷大毒枭常年保持着“生意来往”。而就在他被警方调查期间，黑市组织正急等着从他那里获取一批海.洛.因。但由于那位阿根廷警长的持续调查，这位大毒枭被迫离开了阿根廷，虽然黑市组织最终还是搞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由此导致的耽搁，却让他们损失了一大笔钱。除此之外，如果这位大毒枭以后不能反悔阿根廷，黑市组织就不得不在阿根廷寻找另一位“生意伙伴”。与其他“卖家”相比，还是这位大毒枭的开价更合理一些。于是，黑市组织准备让人去除掉那位警长。 这个任务就落在了“魔术师”的身上。他连夜乘坐班机，抵达布宜诺斯艾利斯，随后就开始了针对警长的暗杀计划。从开始跟踪观察到最终下手，前后不超过四十八小时。之后他还在阿根廷游玩了一圈，之后搭公务机返回。组织里的其他人看到他，还以为他没来得及出发。 谁也不知道“魔术师”在暗杀时用了什么手段，据知情人士透露，他事先进入了警长家的车库，并在那里等着警长回家。当警长接受完电视台记者的采访，回家停车的时候，“魔术师”突然出现，两人随即在车库中展开枪战。警长将自己手枪里的子弹打了个精光，但没有一发子弹打中“魔术师”。 “魔术师”诱骗警长打完所有子弹之后，在其寻找备用弹夹的时候忽然出手。 警长被击伤，他惨叫着逃向从车库通向住处的走廊。“魔术师”在后不紧不慢地追赶，他并不急于杀掉对方，对他来说，看着对方满怀恐惧地逃亡，并一点一点摧残掉对方生存下去的希望，最终让对方在绝望中死掉，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他目送着那位警长爬进客厅，爬上楼梯，爬上卧室。当警长拉开卧室的抽屉，找出备用子弹的时候，他才再次出手，把警长的双手打到脱臼，并将其倒吊了起来。 警长此时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休克，他就时不时打警长两下，让他保持着清醒，他用长钉和锤子把警长钉在墙上，并用手机拍下了整个过程。警长刚开始的时候破口大骂，到最后已经是语无伦次。“魔术师”故意当着警长的面，把警长手机里的所有联系人都记了下来，并说会把警长平时联系最多的人统统杀掉。 警长死去的时候一定非常绝望。 随后，“魔术师”轻松地离开现场。由于布宜诺斯艾利斯当地的治安状况并不怎么好，虽然警长家传出了枪声，但还是没有邻居敢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别人问起“魔术师”为什么要在当地旅游一阵再离开时，“魔术师”答道：“那位警长的女儿，在当地的一家旅游公司当导游。由于警长的死讯还没有公开，她还不知道她父亲已经遇害。所以我让她陪了我好一阵，最后当我离开时，我给了她一张钞票当小费，并在上面留言‘你爸爸已经死了，杀死他的人是我’。” 第403章 见龙卸甲（4） 如果让“律师”去面对“魔术师”，“律师”宁可去面对响尾蛇。响尾蛇都比“魔术师”友善多了。 “律师”逐渐烦躁了起来。他之前和“魔术师”的关系不好，黑市组织里的大人物基本上都知道，为什么老大偏偏派了这家伙来救自己？难道老大已经考虑放弃自己，想找机会让“魔术师”处理掉自己么？ 如果有这种可能的话，干脆考虑自己越狱逃亡吧！ 根据“律师”的观察，自己这间牢房与隔壁老祝那间牢房之间隔了十多公分厚的墙，四周的承重墙应该更厚一些。这墙的主要材质是特制混凝土，别说用手，就算是有铁锹、凿子等工具，少说也要花上个把月才能挖穿。 等到了那个时候，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地板方面更不用想，他之前听老祝说过，曾经有人用不锈钢餐具在这地板上挖了一个礼拜，只在上面留下了一个白色的印子，那勺子却断掉了。 挖地道逃走，显然也不现实。 “律师”琢磨了很久，越琢磨越烦躁。站在他的角度来考虑，这个监狱简直是个牢不可破的地方，除非外面有人帮他，否则绝对不可能离开这里。 不过，就算靠自己的办法离不开，总可以靠“魔术师”离开这里吧？虽说那小子跟自己有点儿矛盾，但既然老大开了口，“魔术师”总该听话才对。 直到凌晨时分，“律师”总算觉得有些困了，倒头准备睡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又像是有人在低声饮泣。 这中间还夹杂着压低了声音的咒骂，以及呻.吟的声音。 “律师”觉得奇怪。他被转到这里也不是第一天了，可之前从来都没有听到过那种声音。 他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随后便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 外面走廊里的灯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熄灭了。 这可是违反规定的，按这里的规矩，牢房走廊里的灯必须在夜间一直亮着，一方面是为了方便狱警巡视，另一方面还可以为走廊里的监控摄像头进行“补光”，使监控摄像头拍下的画面更加清晰。 如果走廊灯光熄灭了，还没有人过来检修，这就说明这座监狱里已经发生了某种意外事件。 “律师”忽然激动了起来，他想起了之前老夏说过的话，如果这真的是意外事件，可能是黑老大派来的人快要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魔术师”那小子搞的鬼，如果是他干的，那么离自己出去的那一刻就不远了！ 外面的走廊里，那种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似乎发出声音的人在逐渐朝这边靠近。 “律师”想把头探出栏杆，往声音发出的地方张望。然而，这些栏杆是纯金属制成的，非常结实，栏杆与栏杆之间的空间也比较近，就算“律师”使劲往外探，也无法把头伸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又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觉得栏杆非常凉。 金属材质的栏杆，原本摸上去就比较凉，但现在这座牢房里有恒温装置，为了不让关在这里的人感觉太难受，恒温装置始终把气温调整在二十多摄氏度。在这种温度之下，金属栏杆不应该太凉，但“律师”把脸贴上去的时候，却感觉栏杆像是用冰雕刻出来的，透着一股刺骨的冰冷。如果他再不把头及时缩回来，他的脸都有可能因为低温被冻粘在栏杆上。 牢房内的温度在降低，以非常快的速度降低，他能用皮肤直接感觉到。 他慢慢地往后退，伸手抓起了床上的被单，紧紧地裹在自己的身上。 凭借牢房内那点儿黯淡的光，他似乎能看到一股白色的雾气从远处慢慢地“渗”了过来。那些白色雾气与平常的雾气不同，似乎是有形有质的。“律师”似乎能看到它们中出现了疑似人类或动物的轮廓，但又转瞬消失。 他身上的被单都已经被冷汗湿透。他的本能告诉他，眼前的现象极不正常，甚至充满了危险。他已经不能肯定这是来救自己的人搞出来的，还是正在某种难以解释的“特殊事件”。 更离奇的是，尽管发生了这么多异常的情况，现在整排牢房中能醒来的却只有“律师”一个人而已，其他人似乎全无反应，睡得跟死猪一样。 “律师”忽然发觉自己听不到半点儿呼噜声。这也很不正常，他还记得，在刚搬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隔壁的老祝打呼噜打得像蒸汽机一样威武雄壮。他都感觉天花板上的尘土都被那呼噜声给震得簌簌下落。除了老祝之外，这排牢房里至少还有三四个人在晚上爱打呼噜。住在另一侧牢房里的老夏则爱在梦中咬牙。可在今晚，无论是谁，都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律师”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念头——这座监狱里的其他人，除了自己之外，会不会都已经死掉了？ 这虽然很夸张，但并非不可能。 可就算把这里的所有人都杀掉，又是为了什么？ 他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走廊的入口处传来了脚步声。 那声音非常沉重，像是一个体重数百公斤的人。每踏出一步，就连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他感觉那声音是朝着自己这边来的。 白色的雾气变得越发凝重，牢房内的气温也降得越来越低。“律师”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呼出去的气在短时间内凝结成水雾，紧接着凝结成冰晶。 除了那沉重的脚步声，他还听到了奇特的呼吸声。只不过那呼吸声与拉锯的声音非常相似。 脚步声和呼吸声离自己这间牢房越来越近，在恐惧的驱使之下，“律师”情不自禁地缩到了自己那张小床上，并用双手捂住头。 透过手指的缝隙，他依稀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在牢房外面的白雾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第404章 见龙卸甲（5） 黑影的外形并不规则，似乎带有人类的轮廓，但在雾气氤氲之下，那轮廓似乎也在发生着变化。变得更加狰狞和扭曲。 黑影逐渐靠近栏杆，“律师”原本以为栏杆能挡住黑影，但黑影毫不犹豫地上前，轻而易举地将身体的一部分钻进了栏杆之内。 “律师”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很快，他就发现，那黑影似乎是有形无质的一团。尽管它会发出沉重的脚步声与呼吸声，但当它穿过栏杆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个庞大的软面团一样。 “律师”怀疑这是个梦，一个荒诞而恐怖的噩梦。但当面前的黑影伸出如同触角一般的“手”，紧紧地抓住他，把他举了起来，他的后背重重地贴上冰凉的墙壁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噩梦，而是比噩梦更加恐怖的现实。 从黑影那边传来强大的压迫力，“律师”感觉自己简直快要窒息。 闷雷一般的声音传了过来，是从黑影身上发出的。 “律师。” “律师”此时已经觉得头脑发晕，但对方的声音，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魔术师？！” “对，是我。”黑影松开“手”，“律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律师”抚摸着自己被掐得生疼的脖子，忿忿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老大不是让你把我救出去吗？！” 黑影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救？老大下的命令，我就一定要执行？再说，老大所下的命令里，最优先的目标是‘大小姐’，而不是你。如果在施救过程中出现问题，我会优先带走‘大小姐’，至于你嘛，嘿嘿……” “如果你不救我，就没办法对老大交差！” “我不但可以不救你，还可以直接杀了你。”“魔术师”说话的时候，身上的黑气不断蒸腾着，“老大这回的命令下得很宽泛——最低限度是让你无法对警方交代关于黑市的重要信息。尤其是关于老大本人的信息。我想，把你带出去太麻烦了。我带‘大小姐’一个人就方便多了，如果老大将来真的把‘接班人’的位置交给‘大小姐’的话，我这就等于远期投资了嘛。至于你，你算老几？我把你打晕了扔到哨兵那里，他们的配枪里可都是有子弹的，对于越狱者，他们绝对不会手软。” “律师”很快明白了对方话里的含义：“你特么打算在越狱的时候把我当牺牲品？！” “我可没那么说，是你自己那么猜的。”“魔术师”冷笑着，开始慢慢往后退。“不过，没有任何价值的人，我觉得还是死了的好。” “等一下！”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之下，“律师”还是打算试着打动对方：“我有很多积蓄，如果你可以把我救出去，我可以给你很多好处！” “哦？”“魔术师”停了下来：“我倒想听听，你都可以给我什么好处。” “律师”飞快地说：“我在城北的一座房子里，有一箱金条，两只明代花瓶，从苏富比拍卖行拿回来的两幅石涛的画，还有一些我没有统计过的贵重首饰……” “魔术师”点了点头：“你那房子在什么地方？” “萧然亭小区。” “具体哪栋楼，哪个房间？” “如果你能把我弄出去，我自然会把具体位置告诉你，但你要是不想把我搞出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啧啧啧，跟我讨价还价？”巨大的黑影再次靠近“律师”，从它身上冒出阵阵黑气，就好像来自魔幻世界里的移动工厂。“就算你不告诉我具体位置，我也可以在萧然亭小区自己找，反正你在那里活动过，自然会留下痕迹，我就不信找不到。” “律师”对此好像并不害怕：“如果你在我死后搜集并私吞我的遗产，是违反黑市内部规矩的，到时候大佬们会派出兄弟来收拾你。” “魔术师”似乎被激怒了：“你小子打算耍我？！” “律师”冷冷地哼了一声，说：“我这可不算耍你。老大本身下了命令，让你来救我出去，你却打算把我当牺牲品。如果你救我出去，既算完成了老大交代的任务，我还会重重地酬谢你，如果你不打算救我出去，甚至把我当炮灰用……嘿嘿，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那我也可以在这里杀了你！”黑影再次逼近，紧紧地掐住了“律师”的脖子。 “律师”痛苦地尖叫、呻.吟，但整座监狱里的人仿佛都已经死光了，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律师”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的视野里越来越黑，只剩下“魔术师”那巨大的影子，逐渐占据了眼前的整个世界…… “噗通！” “律师”觉得自己重重地跌了下来，摔在了坚硬的地板上，立刻浑身酸疼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在囚室之内，只不过眼前的世界已经恢复了光明。走廊里的灯亮着，从窗户那边还透进了一丝久违的阳光。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隔壁的囚室内传来了其他犯人说话的声音。很显然，周围的一切已经恢复了正常。 “是梦？刚刚发生过的一切都是梦？” “律师”糊涂了，他觉得那实在太真实了，绝对不是做梦那么简单。 他试着用手碰触自己的脖子，依然能感觉到脖子上传来隐隐的痛觉。这显然是被人用力掐住之后所留下来的“后遗症”。 可惜囚室内没有镜子，否则他就能看看自己脖子上是否有淤伤。 从隔壁囚室传来老祝的声音：“喂，宋威龙，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 “做噩梦？哦……我不知道，但好像确实做梦了……”“律师”隔着墙壁问：“你怎么知道的？” 老祝答道：“你小子整晚都没睡踏实，我隐隐约约听到你那边传来尖叫声，好像在求什么人放过你。” “哦……大概是吧。”“律师”含糊地搪塞了过去。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牢房的金属栏杆上。在那栏杆上，似乎有扭曲过的痕迹。 第405章 见龙卸甲（6） 在这所监狱的一间办公室内，监狱长杨森、副监狱长邱明、政委齐治国等人正在开会。 邱明先让负责看管一层牢房的预警张怀坦报告昨晚的情况。 张怀坦说：“昨晚我负责在一楼巡视。大约凌晨两点半左右，一层牢房外的暖气地沟出现异常情况，我向齐治国同志报告之后，过去检查，发现暖气地沟中似乎有活动的影子，但在我用警用手电筒照过去的时候，那影子又消失了。随后我用对讲机通知在高墙岗楼上执勤的同志，他们使用探照灯向地沟内外、围墙内外检查，未发现异常。随后我返回一层牢房，发现照明系统出现故障，便呼叫了修理班的值班人员。至凌晨五点左右，修复完毕。随后我和其他人在齐治国同志的带领下巡视了一楼牢房，未发现服刑人员有异常。所有人都在牢房内安睡。” 杨森转向齐治国：“你能再描述一下你那边的情况吗？” 齐治国点头：“昨晚的夜班由我带班。凌晨两点半，我正在办公室整理档案，接到张怀坦通知的电话，得知外面的暖气地沟出现问题，就让张怀坦出去检查，我接替张怀坦，在一楼巡视。在此过程中未发现异常。之后张怀坦发现一楼照明系统故障，并联系了修理班的人，当时一楼一片漆黑，我拿着手电为修理班的人照明，在此期间曾听到墙外有声音，我从窗户往外看，由于照明问题，看不到有什么东西。修理班的人检查完照明系统，告诉我可能是因为有大量水汽进入，导致照明系统的电路板发生故障。这大概还是跟暖气地沟有关。他们检修完了之后，离开牢房，我担心牢房内的犯人会因此发生骚动，就带着张怀坦和其他值班人员检查了一层，未发现状况，不过……” “不过什么？” 齐治国扶了扶眼镜，说：“不过，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平常咱们牢里的犯人都是睡得不沉，晚上少不了还有吵嘴跟聊闲天的，有的还起早，但今天凌晨我过去巡视的时候，所有人都睡得很沉，连一个醒着的都没有。” 副监狱长邱明皱眉：“按理说，今天应该有人去做定期体检，六点就该出发了。没一个醒着的？” 根据相关法律规定，成年罪犯每天的劳动时间一般为八小时，学习时间一般为每天两小时，睡眠时间要保证每天不少于八小时，在法定的节假日和休息日应放假休息。 齐治国答道：“没有。所有人都睡得很沉。直到将近六点钟，才有人醒来。为了这个，今天的体检计划被迫延迟了一些。” 杨森问：“昨晚在牢房里没发生什么事情么？比如刻意闹事，耽误了睡觉时间？” 齐治国答道：“没有。昨晚在犯人睡觉之前，我曾经在牢房巡视，没发现有人聊天或闹事。很多人因为第二天一早要去做体检，都早早就寝了。牢房里非常安静。” 杨森又问：“外面的暖气地沟检查过了吧？昨晚出了什么问题？” 齐治国答道：“暖气地沟中出现了一个高0.7米，宽0.6米的口子，中间留有疑似动物的排泄物，我让人去检查过了，好像是狗屎。” 杨森叹了口气：“咱们这边有人养狗？我怎么不知道！” 邱明说：“咱们这儿没人养狗。之前门口的警卫曾经想收留一条流浪狗，但后来还是放弃了。那狗被流浪动物收容中心带走，据说老死在那里了。” “那这缺口是怎么回事？怎么听上去那么像狗洞？”杨森转向张怀坦：“你曾经看到过有黑影在那里出没，是吧？” 张怀坦赶紧点头：“是的。而且我觉得那黑影确实有点儿像狗，体长在一米以上的大狗。” “现场留下了狗脚印吗？” “地沟那边因为大量渗水而导致泥泞，有一些疑似狗脚印的痕迹，但都不完整。” 杨森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让齐治国去调查监狱里有没有工作人员养狗或收留流浪狗，并叮嘱一定要把暖气地沟里的狗洞给补上。 之前，在北部某监狱曾发生犯人挖通暖气地沟并逃走的事件，那所监狱的监狱长、副监狱长等16人因玩忽职守都遭到了撤职、降级、降低退休待遇等处理。杨森当然不想自己工作的监狱里发生这种事。 “还有，既然暖气地沟一旦发生渗水就会影响一楼的照明设施，那就把相关设施进行一下改造。避免再发生类似情况。其他人还有没有话要说？没有就先散会。” 散会之后，杨森避开其他人，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反锁上。 他拿出手机，给一个人打了电话。 “是，正如你所料，近期确实有怪事发生。昨天晚上甚至有狗去挖牢房外面的暖气地沟，一楼牢房的照明设备也出了故障……不，监控系统并没有拍下什么。一楼走廊里的监控设备采用微光夜拍模式，如果没有照明设备进行‘补光’，仅凭自然光的话，拍下的图像是非常模糊的……我也想换设施啊，但经费给得太少，我们光维护老旧的设施就已经很紧张了。” 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几句，杨森频频点头，他说：“你说的我都同意，但现在该怎么处理？先把一楼的那几个人都换到其他牢房去？……什么？！不动他们？！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你没搞错吧？！” 对方又强调了一遍，杨森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说：“好吧。要不是看在咱们是老相识的份儿上，我还真不敢这么干。对了，你认为是什么人在搞鬼？” 对方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杨森说：“好吧，我同意你的看法。但现在这个情况，我如果照你说的方式去处理，万一出了事儿可怎么办？” 对方说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杨森眼睛一亮：“好，你这鬼点子还真是多！那我就照你说的做。不过，这一切也要上级领导同意才行。” 第406章 见龙卸甲（7） 趁着中午吃饭的机会，“律师”悄悄靠近老祝，问：“我那间牢房以前住过什么人？” 老祝一边埋头吃饭，一边答道：“一家黑医院的院长。之前在麻醉药物的使用上严重违反相关法规。手术中使用的镇静剂——丙泊酚引发了不良反应，而手术现场居然还没有安排麻醉师在场。后来经查，这医院还是跟黑市组织有关，给黑帮人物做过手术。警方就把负责人带走了。院长判得很重，直接关在这里。你来之前，刚被转走。” “律师”又问：“在他离开之前，有没有对这牢房进行过破坏？” 昨晚的情况实在有点儿怪异，从正常的思路无法理解。“律师”也不记得在自己刚进来的时候金属栅栏上有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因此只能问老祝。 “破坏？他就一疯子，被关起来之后更疯了。”老祝夹起一筷子菜送进嘴里：“那院长，刚来几天就说自己神经有问题，睡不着，他通宵干嚎，还用脑袋撞墙，吵得我们也睡不踏实。狱警给他找大夫看过，好像确实有点儿问题，搞不好真会破坏点儿啥。” “哦。”“律师”心里稍微安定了些，觉得昨天晚上的经历也可能是自己的幻觉。 虽然“魔术师”本事很大，但像昨晚那样的情形，简直跟超电影里的巫师或自然生物没啥区别了。 照这么看来，也无需放在心上。 他定了定神，抓起筷子准备去夹盘子里的食物，筷子伸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盘子里的东西有点儿不对劲。 平常犯人吃的饭有主食、汤与配菜。今天的配菜里有鱼，每人盘子里都有几条。 “律师”用筷子戳了戳那几条鱼，说：“这好像不是常见的河鱼啊。” 牢里的饭他已经吃了一阵子，隔三差五会有水产上桌。做饭的厨师似乎格外钟爱河鱼，总是找鲫鱼、鲤鱼、鲶鱼来做，但今天这鱼，明显不是河鱼。 老祝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有鱼吃还不好嘛，高蛋白。你要是不吃，就把你那份给我。” 老夏忽然凑了过来：“我觉得你还是别吃。这鱼有问题。” 老祝茫然道：“不会吧！我之前吃的时候没觉得变质啊。” “不是变质，有可能有毒。”老夏用筷子指着“律师”盘子里的鱼，问老祝：“你知道这都是什么鱼吗？” 老祝摇头：“我只知道吃起来味道还不赖……” 老夏翻了翻白眼，说：“这几条鱼看上去都差不多。但实际上都不是一个品种。最左边那一条，各鳍灰黑色，尾鳍上方有一镶白边的椭圆形黑斑，是多鬚擬矛尾鰕虎，部分个体含有河魨毒素。中间那一条，是犬牙缰虾虎鱼，食肉性，体内含有河豚毒素，内脏含量最高，其次为生殖腺、头部、皮肤及肌肉，右边那一条，也是虾虎鱼，不是一个品种，但《中国有毒及药用鱼类新志》中有过介绍，说这种鱼的安全性未知，尽量不要吃……” “噗……”老祝把自己嘴里的鱼肉都喷了出来，随后开始抠嗓子眼儿。 在食堂内巡视的狱警看这边出了问题，立刻喊道：“你们那边怎么回事？！” 老祝忿忿地把筷子往地上一摔，随后把桌子一推，盛有饭菜的盘子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满地狼藉。 “搞事儿是吧？！”狱警警觉地抓起警棍，并朝外面走廊里的人打了个手势。 头顶上的监控器摄像头也朝这边转了过来。 老祝这人压不住火，他朝那狱警吼道：“你们是想毒死我们，对吧？所以特意让我们吃带毒的鱼？！我还以为白道上的人有多光明磊落呢，呸，真特么阴险！” 在听到老祝喊“带毒的鱼”之后，在场的所有犯人都放下了筷子，怒视着狱警。 狱警感觉这次的情况不妙，如果是平常的打架斗殴事件，很容易就被压下去，但今天的感觉大不一样，所有人的矛头已经集中了起来。这样继续发展下去，就会容易酿成群体事件。 “怎么回事？！”有人吼了一嗓子，从外面冲了进来。 冲进来的正是预警张怀坦，他手里除了警棍，还拿了别的东西。 狱警与巡警、刑警不同，必须在遵循相关法规的情况下才能携带武器。这所监狱相对特殊一些，张怀坦手里还拿了防暴电击枪（也就是泰瑟枪）。 不过，防暴电击枪一次只能对付一个目标，现场的囚犯很多，还都是亡命徒，如果这些人群起而攻之，区区两名狱警，完全不是对手。 老祝已经站了起来，他朝旁边负责打扫卫生的一名囚犯招了招手，那囚犯会意，顺手把自己手里的拖把递了过去。 张怀坦怒道：“你要干什么？！” 老祝冷冷地说：“我还能干啥？这牢里是你们这帮狱警的天下，你们平时也骑在我们头上当老爷当惯了，我们平时也忍惯了。现在我们要跟你们讨个说法。” 他用拖把指了指地上零落的鱼肉，大声说：“你们为什么要给我们吃带毒的鱼肉？！” “什……什么带毒的鱼肉？！”张怀坦不解地说：“我们中午的伙食里也有鱼肉，跟你们吃的是同一个市场上买来的，我已经吃过了，你看我像是有中毒的样子吗？！” “警官，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老夏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一边走，一边暗中把筷子揣进了袖筒里。“大家吃的东西就算都是从同一个市场上买来的，你们吃的东西跟我们吃的东西能一样吗？你们吃的肯定要金贵多了吧？给我们吃点儿臭鱼烂虾，对你们这些大老爷来说，就算格外开恩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朝张怀坦靠近。 其他人跟在他后面，也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严厉的喊话声：“所有犯人停下！如果不听劝告，我们会开枪！” 喊话的是政委齐治国，他带着四名狱警，携带着配枪及时赶到。 第407章 监狱风云（1） 看到齐治国带队进来，老祝和老夏双双站住了，没敢继续往前走。 老夏阴阳怪气地说：“这不是齐政委嘛，哟，要趁着这个机会，把我们兄弟几个都给毙了？” 老祝在一旁添油加醋：“可不呗！人家给咱们吃有毒的鱼肉，要毒死咱们，结果被咱们瞧出来了，玩暗算没成功干脆就撕破脸，您瞧人家带了五把枪，枪里的子弹加在一块儿，正好够咱们每人一颗。各位兄弟，瞧出来了吧？人家早就准备好了！今天就是要在这儿把咱们都给办了！” 在他们两人的鼓噪之下，囚犯们的情绪再次波动起来。 齐治国点了点头，面带微笑：“原来是这样，你们以为我们给你们的伙食里下毒？” 老夏指了指那地上的鱼肉：“就那个，我确认那是有毒鱼类。” “这个简单，试试就知道有没有毒了。”齐治国伸手从地上抄起一块鱼肉，直接塞进嘴里。 这一下倒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镇住了。没人想到这位监狱领导居然还会做这种事。地上的鱼肉早已经沾了泥土，还被某些人踩过，表面脏兮兮的。齐治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塞进嘴里，还有滋有味地咀嚼了两下，之后才说：“我觉得味道还可以啊。”随后把鱼肉咽下肚去。 他拍了拍肚皮，说：“看到没？我还好端端站在这里。你们的鱼肉没有毒，放心吧。” 在场的囚犯们也狐疑起来，有人说：“那鱼肉我也吃了，好像没事。”也有人说：“要不我也尝两口？” 老夏忽然一拍桌子，吼道：“谁知道你刚才咽下去的是不是真鱼肉？谁知道你进来之前有没有提前吃解毒药？你们警察就会耍诈，要不是你们耍诈，老子也不会被你们骗进来……” 齐治国微微皱眉，他现在明白了，老夏等人就是在故意搅事，现场越混乱，对他们越有利。只要他们能撺掇所有犯人与狱警之间的紧张敌对情绪，就算是得手了。 齐治国干笑了两声，说：“你放心，我们监狱系统属于司法系统，跟抓你们的公安不是一个系统。我们的任务是让你们平平安安服刑，无论你们中的哪个，只要他平安离开监狱的那一天，我们就算完成了一项任务。至于什么下毒杀人，跟我们没半点关系。我们狱警犯不上揽杀人的活儿，只要干了，就是犯法。当然，如果你们故意闹事，扰乱监狱秩序，甚至打算趁乱越狱的，我们有责任当场击毙。” 他飞快地掏出手枪，用熟练的动作拨开保险，向对面的犯人表明自己已经随时准备射击。 “如果不是故意闹事，只是被人挑唆，那就赶紧散了！要是真打起来，子弹可是不长眼的！” 他自进这个屋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对面的犯人施加心理压力，并将他们进行分化。多年的狱警工作经验，已经让他了解到，每次监狱里有人闹事，必然有人带头挑唆，其他人或者是因为头脑发热被人挑唆了，或者是因为犯糊涂没看清事情的真相，以至于被人利用。 齐治国的第一步是亮明自己的态度，首先，他捡起地上的鱼肉吃了，是为了证明“无论这肉有没有毒，我都吃过了，我跟你们一样吃了这肉，如果有毒，我跟你们一样进医院。”这么做，会让一般的犯人对他产生信任感。这就等于分化出去一部分。而阐明监狱与公安不是一个体系的时候，也是为了让一些敌视、仇视警察的人别把敌意释放到狱警身上。最后一步，就是亮出配枪，并声明只对付在背后挑唆的主谋，其他被挑唆者一概不予追究，这一招也是最很的，直接将老祝和老夏折腾起来的一伙人直接搞得“分裂”。很多人慢悠悠地往后退，把老夏和老祝暴露了出来。 老祝见势不妙，便强笑道：“哦，既然齐政委吃下去之后这么久都没事，看来那鱼肉确实没事，可能是我们太神经过敏了，哈哈哈……兄弟们，咱们别跟狱警们过不去了，搞这么紧张干吗，继续坐下来吃饭。你看着饭菜都凉了，多可惜。” 之前他的饭菜已经被他自己扔到地上去了，这份饭菜是老夏的，也亏得老祝这脸皮够厚，坐那儿吃得津津有味。老夏也拿他没辙。 本来还剩下几个打算继续闹下去的，但看到老祝和老夏都退下去了，这些人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干脆也散了。 齐治国等人看到一场混乱化解于无形，心中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们现在还不敢放松。齐治国朝自己带来的那四个人使了个眼色，那四个人大模大样地来到负责分饭菜的食堂师傅面前，要了几份饭菜，然后端到齐治国面前，五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另外两名狱警却不敢像他们这样放松，那俩人一个守着门口，一个守着走廊，手始终按在警棍上，没敢松开。 齐治国狼吞虎咽一般把面前的饭菜吃完，顺手抄起根鱼刺剔牙。他朝食堂师傅喊：“鱼做得不赖，就是有点儿口重，下回少放点儿盐。” 那师傅点点头，转身回厨房去了。他刚才看形势紧张，那帮囚犯又是因为自己做的饭起哄，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齐治国扫了一眼食堂之内，见犯人都已经散开，老祝和老夏缩在墙角里啃馒头。 不过，在整个骚乱过程中，有一个中年人始终没离开过自己的座位，这人正是“律师”。 齐治国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并认为这很反常。现在食堂里的囚犯几乎都是和“黑市”有关的，而“律师”身为“黑市”里级别交稿的人，不可能和这些人全无交集。 然而“律师”始终没有参与这场骚乱，是因为他另有打算，还是他为人谨慎，不愿意参与？ 齐治国口袋里的对讲机响了，他望了一眼头顶上的监控器摄像头，打了个手势，带着那几个狱警离开了。 在他们远去之后，“律师”站了起来，朝老夏和老祝打了个手势，招呼他们去角落里聊天。 第408章 监狱风云（2） “律师”问老夏和老祝：“今天怎么突然在狱警面前折腾？你们不怕这样会引起狱警的关注吗？” 老祝摊手道：“谁知道他们会给咱们吃有毒的鱼啊。这火儿一下就憋不住了，是吧，老夏？” 老夏阴恻恻地说：“那鱼确实有毒，但我不知道为啥吃了的人都没事。哼，看见那鱼的一瞬间，我就觉得狱警要害我们。” “律师”摸了摸下巴，感觉这俩人不是在撒谎，今天的事件更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他说：“会不会只是看着像，实际上不是有毒的鱼？” 老夏摇头：“我之前就用这种鱼做过案……以前有个混黑道的老大，总是跟我过不去，后来我约他到黄浦江上坐船玩了几天，给他做了几条鱼，那小子吃了之后毒发身亡，我把他的尸体运到江边，摆上钓竿和野炊设备，然后溜之大吉，后来别人发现了他的尸体，都以为是他自己搞来的有毒鱼，吃了之后被毒死了，没怀疑到我头上。” “律师”又转向老祝：“是不是做饭的师傅跟咱们的人有仇？” 老祝说：“不晓得！其实这里做的饭跟狱警们吃的也挨着呢，比如咱们今天吃的鱼肉，狱警那边应该也吃了……有可能做法不同，但原料应该都是一致的。” “律师”点了点头：“看来那帮狱警说的没错。应该不是他们要害咱们。” 老夏坚持道：“不过那鱼绝对有毒。我可以拿性命打包票。” 老祝说：“那就让监狱方面给咱们个交代，为啥今天非要给咱们吃这种有危险的鱼。如果给不出个合理的解释，咱们就接着闹。” “律师”警告道：“要闹也别近期闹，尤其别把狱警的注意力吸引到你们身上。” 老祝眯着眼笑道：“为啥？因为你们俩最近要计划越狱？” “律师”和老夏同时一怔，老祝接着说：“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一条船上的蚂蚱，有事儿可别瞒着我呀。别看我傻，江湖上闯荡久了，经验好歹也是有一些的，偶尔也能猜到点儿内幕。你们俩最近嘀嘀咕咕，尤其老夏，平时都不怎么爱说话，突然在你面前变得话多了，我就觉得应该是跟越狱有关……你们有啥计划，不妨跟我说说，兄弟不才，到时候也可以出点儿力嘛……” 老夏一言不发，看向“律师”。“律师”心想，这老祝平时蠢得跟猪一样，实际上却是粗中有细，之前倒是小看他了。 他略一沉吟，说：“咱们都是重刑犯，要说离开这里，肯定大家都想，在这儿说话不方便，咱们回去之后再细聊。” 他这含混地说了几句，表面上像是回应对方的问题，但实际上是回避。 老祝也算老江湖了，肯定不会看不出来，但现在是在食堂里，头顶上就有监控摄像头，门口又有狱警，不得不小心，于是也没继续追问。三人在狱警的监视之下返回牢房。 …… 齐治国离开食堂之后，让那四名狱警继续监视食堂内的动向，一旦发现问题，马上向他汇报，他自己则赶往监狱长的办公室。 监狱长杨森正在打电话，当齐治国敲门进来的时候，他迅速把电话放下。 他看齐治国风风火火的样子，就问：“出什么事了？” 齐治国把在囚犯食堂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杨森点头：“监控摄像头都拍下来了？让我看看怎么回事。另外，把食堂的做饭师傅叫来，咱们得查查他到底给人们做了什么鱼。” 齐治国带人来到食堂后厨，做饭的师傅正在清点锅里剩下的食物。 当得知齐治国等人是因为鱼的事来“请”自己的，做饭师傅立刻把脸拉了下来：“我说老齐，咱们认识也不止一年了，你春节值夜班的时候我还额外给你包过饺子呐，你觉得我像给犯人下毒的人吗？！再说了，刚才在食堂，你还亲自尝过那鱼肉了，要是那鱼肉不对劲，你自己还觉不出来？” 齐治国解释道：“我是监狱长派来的，监狱长只是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过去解释清楚了，他不会难为你。” 做饭师傅点头：“好，那我就过去一趟吧。等我先吃完饭，刚才光顾了给别人饭，自己都忘了吃了。” 他三口两口把饭吃完，再把茶缸里的水喝了，跟着齐治国去见监狱长。 刚走出去没多远，他忽然站住了。 齐治国问：“怎么了？” 做饭师傅面色古怪：“咦？怎么有点儿肚子疼，不对劲啊……” 他的脸色也开始变了，之前还是红润的，现在则变成了蜡黄色。 随后，他捂着肚子尖叫了起来。“疼……好疼！” 齐治国忙扶住他：“肚子疼？” “是……”做饭师傅的脸上满是冷汗：“诶哟，这鱼……不对劲！” 刚才他吃的饭菜里也有鱼肉，都是给囚犯们吃剩下的。 “撑着，我送你去医务室！”齐治国搀着做饭师傅，二人艰难地往医务室的方向挪。刚挪了几步，做饭师傅忽然翻了白眼，紧接着就人事不省。 “咦？！怎么别人没事，你自己倒不行了？！” 他掏出对讲机向别人求助。没过多久，跑来两名狱警，三人合力，把做饭师傅架到医务室。 大夫给做饭师傅检查了一下，说：“好像是中毒，不知道是什么毒。建议先做催吐。另外，准备输液。给附近的大医院打电话，如果情况太严重，咱们这里应该处理不了。” 上了催吐剂之后，做饭师傅依然昏迷不醒，呼吸也变得微弱了起来。 好在附近的大医院及时派来了救护车，众人把他送上了车。 杨森闻讯也赶了过来，他问齐治国是怎么回事，齐治国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杨森点头，他马上派人去食堂后厨，把剩下的所有饭菜残渣全部打包，准备送去检验。 他心里嘀咕：“所有人吃的都是同一锅鱼，为什么有的人中毒，有的人没事呢？” 第409章 监狱风云（3） 关于后厨发生的事情，绝大多数囚犯自然什么都不知道。然而，这里也不缺乏消息灵通的人。 第二天晚上，老祝神秘兮兮地跟“律师”说：“之前那‘毒鱼’的事儿，现在已经查明白了。想不想听听？” “律师”说：“说说看吧。” “后厨里为了改善伙食，搞了一批海鱼，厨师是按正常的做法来做的。那批鱼不但给囚犯们供应了，也给狱警们准备了一部分。就连监狱长本人吃的饭菜里，也有这鱼。这鱼确实是含有毒素的，但不知道怎么搞的，被厨师做出来之后，毒素就少了很多，一个出现中毒迹象的都没有。唯独那厨师，在被叫去接受调查的时候出现了中毒迹象，已经被送到医院去急救了，不知道命能不能保住。” “咱们吃的鱼没事，他自己吃的鱼倒有毒，这孙子的运气还真不怎么样啊。”“律师”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敲了敲老夏那边的墙壁：“喂，你那儿有什么消息没？” 老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跟那小子得到的消息差不多。不过，你们要是嘴够严实，我愿意给你们多点儿‘未经证实’的消息。” “什么消息？” 对方答道：“有人要杀这里的某个‘大人物’。所以要在食物里下毒，如果能把所有人毒死，那个‘大人物’自然也就死了。不过，千算万算，还是没料到计划会失败。那些鱼是通过后厨师傅送进来的，为了灭口，那货把做饭的师傅给弄死了。” 老祝干笑了两声：“什么狗屁大人物犯得上用这么丧心病狂的手段？” “律师”没笑，他脸上的表情很紧张：“你这消息是从哪儿来的？靠谱吗？” 老夏哼了一声，说：“我之前也说了，这消息‘未经证实’，你们也甭问我是从哪儿打听来的。反正我也不会说。” “靠！小气鬼，谁稀罕？！”老祝鄙夷地啐了一口，随后回床上睡觉去了。 等他那边没动静了，“律师”悄声问老夏：“这事儿是不是组织里的人做的？” 老夏压低了声音答道：“应该不是。除了你之外，大小姐应该也在这儿关着，他们就算想干掉咱们，也不至于把大小姐也搭进去吧？” “律师”点了点头，其实这也是他心中最为疑惑的一点。假如黑市组织真有要除掉他的意思，那么他就会马上转投到警方这边，并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关于黑市组织的信息告诉警察，不过，一旦他这么做了，也就等于彻底跟黑老大等人撕破脸皮，对方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铲除。 呆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囚犯里，或许就有黑市组织安排的“盯梢人”。这些人时刻监视着自己有没有向警方泄露消息。 如果他有“背叛”组织的意思，那些人会迅速将此事汇报给大佬们，到时候，死的一定是他。 从他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老夏那小子肯定跟黑市组织有直接的联系，而且时不时能跟那边的大佬们通上话，至于他们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系的，目前还是个谜。而老祝，虽然表面上和黑市关系不大，但也不能对其掉以轻心。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装傻充愣。 “律师”宁可对他多提防一些。 走廊里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张面孔出现在牢房门前，隔着金属栅栏，“律师”看到对方穿着警服，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对方命中注定是自己的克星一样。 对方的脸非常黑，皮肤粗糙，看上去应该是经常外出执行任务的。这种人比一般坐办公室的人难惹多了。 “你是宋乘龙吗？”对方的声音冷冰冰的，让“律师”觉得不大舒服。 “是我。怎么，您是来提人还是来审问呐？” “跟我来一趟。”那人朝狱警打了个招呼，狱警过来，打开宋乘龙的牢门，给他戴上手铐，带往另外的房间。 进入房间之后，狱警退了出去，那人把“律师”的手给铐在桌子上，随后坐在他面前，仔细端详着他。 “律师”被他瞧得很不舒服。他总觉得对方是个屠夫，正在一边磨刀，一边瞧着要死在自己手里的牲口。 对方开口道：“我是本地公安局的，本来，你的案子不归我管，但今天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这是导致我来找找你的直接原因。” 他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张照片，往“律师”面前一放：“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有一个男人，倒在血泊中，脸部已经被熏黑，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多处被烤焦。 “律师”摇头：“都成这样了，恐怕连他妈都不认得吧……” 对方说：“你不认识？奇怪，我还觉得你们应该是老相识呢。而且，他也是应该是为你才死的。” “为我？！”“律师”炸了眨眼：“他是因为想劫狱所以被干掉了？” “哦，我猜这人曾经想劫狱，但因为发生了一系列的意外事件，他不幸去世。根据他身边留下来的东西，我们判断他大概是冲你来的。”对方从包里摸出一只透明的证物袋，袋里装着一件东西，“律师”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认出袋里的是黑市里人手一只的加密手机。 对方把手机往桌上一放，说：“这是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根据手机上残留的信息，这人是受了某人的委托，要把一批白磷弹送往这个监狱附近，交给一个叫‘魔术师’的人……” “律师”的眼睛瞬间瞪大，他终于明白对方的来历了。 对方察觉到了“律师”脸上表情的变化。他继续说：“这人如果能把白磷弹顺利地送到‘魔术师’手里，将会收到一万元的现金作为报酬。可惜的是，他的运气没那么好，他驾驶的是一辆从m国进口的t牌电动越野车，在开到距离这座监狱还有三个路口的时候，他那辆车的控制系统出现了故障，刹车失灵，一头撞上了路边的护栏，随后车身起火，直接引燃了他车内的白磷弹……等附近的路人报警求救的时候，这人已经死在车里了。” 第410章 监狱风云（4） “律师”不动声色地说：“您为什么认为他一定是为了我才来的？我又不能出去接货，他的收货人不是‘魔术师’吗？” 对方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的脸：“您是想跟我绕弯子吗？虽然你们黑市组织里的具体设置我还不大清楚，但咱这座监狱，外人知道得很少，从外观上看，这就是一座普通的民用建筑，在大门外面站岗的门卫，也从来不穿制服。进来的犯人，从来没机会把这里的位置说出去。结果，自从你被转进来之后，这里已经连续发生了两起怪事，第一是后厨的疑似有毒鱼肉事件，这事儿监狱长已经派人去调查了。第二就是这个运白磷弹的事件。这要非说是巧合的话，这巧得也太过分了吧？” 他顿了顿，又说：“更何况，现在这监狱里，您就是黑市里级别最高的一位了。您要说不是冲您来的，这话恐怕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吧？” “律师”从对方这话里听出了多重意思。 首先，对方似乎还把自己当成是被抓进来的级别最高的黑市组织成员。但其实“大小姐”比“律师”的级别更高，对方这么说，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还不知道“大小姐”的真实身份，毕竟“大小姐”比“律师”年纪小，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也不算多（只有“律师”和几位大佬知道），第二，“大小姐”现在可能已经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关押。 其次，“律师”的越狱计划可能要被迫延后，毕竟现在的一系列事件，都使得警方和监狱方面把注意力转向了“律师”。监狱方面可能会加大警戒力度，甚至有可能在每个人的房间里都装上监控，更有甚者，可能会把“律师”转移到其他地方关押。这几种可能性，都是“律师”不愿意看到的。他不愿意被人关注，这会影响他“逃出生天”的日期，甚至会迫使黑市组织放弃对他的希望，引发对他的“诛杀令”。 黑市组织中最高级别的悬赏即是“诛杀令”，这由黑老大和其他几位大佬共同发出，这与一般的悬赏有很大的不同，“诛杀令”必须针对黑市组织中的高级别人物发出，一旦发出，所有黑市组织的人都将参与猎杀。“诛杀令”没有具体的悬赏金，第一个成功猎杀目标，完成“诛杀令”的人，可以对黑老大或各位大佬提出一个要求。如果没有要求，可以直接由普通级别的黑市组织成员直接晋升为大佬。 截至目前为止，“诛杀令”发出的次数很少，一来是因为黑市组织内的高级成员很少有“叛变”的，二来是因为大佬们都投鼠忌器，不愿意增加新的大佬数量——这样会引发黑市组织内的权力分散，动摇现有大佬们的地位。 上一次发出“诛杀令”还是在很多年以前，当时负责南美方面毒品生意的大佬被国际刑警说服，打算“叛变”，黑老大等人及时发出“诛杀令”，初代的“处刑人”和“船妈”联手干掉了那名大佬。“船妈”荣升为新的大佬，“处刑人”则提出了一个要求——他在黑市组织内的位置，必须要由他的亲生儿子来接任。 警察敲了敲桌子，继续问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用白磷弹来对付你吗？” “律师”摇头：“我还不确认那些白磷弹是不是真的用来对付我的。另外，我还不知道白磷弹到底是什么东西。” 警察冷笑道：“如果你不知道白磷弹是什么东西，那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在第二次大战期间，白磷这种东西因为燃点低，而且点燃之后不容易熄灭，曾经被广泛用于燃烧弹的主装药，当时曾今造成了很大的杀伤效果。美国还曾经在对付日本的时候使用过白磷燃烧弹。然而，白磷这种物质本身具有一定毒性，而且效果依赖地表可燃物数量，很难形成大范围的稳定燃烧，在城市以及荒漠地带的攻击效果很差。所以，在二战之后就迅速地被更先进的铝热剂燃烧弹以及凝固汽油弹等高效燃烧弹所淘汰。不过，并不是所有国家都会抛弃白磷弹这种武器，一些一直在进行军事活动的国家，比如以色列、美国、俄罗斯，还装备有大量白磷弹，而且在近些年来都曾经于局部冲突作战中使用白磷弹，而被国际社会斥责为不人道。阿富汗和一些中东地区国家、部分前苏联加盟国家也都保留有一些白磷弹。据说是当年前苏联留下的战争遗产。这些国家又恰好是黑市组织军火走私生意的重要来源地。” “听上去就是一种采用了白磷的燃烧弹嘛，有多厉害？能把这牢房给烧穿吗？” “不但能把牢房烧穿，还有一些别的‘功效’。比如。白磷的燃点仅有四十摄氏度，熔点也只有四十四摄氏度，只要暴露于空气之中，就会迅速地和氧气结合，并且发生剧烈的氧化反应，进而发热，剧烈燃烧。因此，一旦有白磷接触到人体，就会不断地燃烧，并且与融化的人体脂肪相混合，如果现场没有较强针对性的清洗液，白磷产生的火焰是很难扑灭的。别忘了，这种东西还含有剧毒，致死剂量大约为1毫克/公斤，所以，在战场上如果不慎沾染了白磷组织，在灭火后需要直接切除，要不然可能连小命都会丢了。” 警察一边说，一边拍了拍那张照片：“看到这人的下场了吗？在他的车出事之后，白磷燃烧弹迅速夺去了他的生命。不过他死得倒还不算太痛苦，如果是白磷弹引发的中毒，那么他死去后的样子会比现在还要惨一百倍。” “律师”脸上的样子越来越难看，他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你是说，他们准备了这么多白磷弹，并不是打算来救我的，而是打算来杀我的？！” 警察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411章 监狱风云（5） “律师”的脸上已经挂了冷汗。警察的意思很明确，这次人家不是来审问他的，相反，人家是来给他“提建议”的。 警察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您也看到了，这座监狱整体都是封闭式的。虽然有通风设备，但一旦发生特殊情况，无论谁都不能保证它是否能正常运行。而白磷弹恰恰可以在短时间内制造海量的烟雾与高温，如果通风设施除了故障，或者运行效率不够高，那么整座监狱里的人将都会有性命之忧。” 警察故意伸手拍了拍墙壁：“你也看到了，这都是实心墙壁，一旦发生火灾，任谁都跑不出去……哦，狱警可能还好说一些，毕竟比你们行动自由多了，想逃走的话随时都可以逃走。不过那是在不顾及犯人的情况下，如果考虑到犯人的安危，肯定还是会先留下来救人。但那个时候……你觉得这么多犯人，是否救得过来？” 如果这些白磷弹真是冲自己来的……“律师”开始变得更加坐立不安。 警察自顾自地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冲律师说：“根据我们的分析，您现在的处境，好像并不怎么样啊。你们阻止内的人，好像特别想做掉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哦。” “律师”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地问道：“我可以申请换一个地方吗？” 警察摇了摇头：“你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换牢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那我应该去求谁？监狱长？或是更高级别的人？” 警察忽然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一般的囚犯想换地方可能没那么容易。但如果是警方的污点证人的话……不但可以从牢房里出来，换到更安全的地方，甚至可以享有一定的自由。” “律师”的脸拉了下来：“你想让我当污点证人？” “你有更好的选择吗？跟你同一个组织的人，现在已经开始对付你了，他们要赶在你把他们的秘密抖出来之前，把你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掉。你如果想保住自己的命，就应该与警方合作，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交代出来。这样的话，作为交换条件，我们可以把你安置到更为安全的环境之中。” 他把自己的烟盒往“律师”的面前一推，说：“我知道你最喜欢的烟是哈瓦那雪茄，看看这个味儿对不对。” 他的烟盒里赫然有一根古巴雪茄，其粗大的外形，与其他的烟草迥然有异。 “律师”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他这烟瘾本来就大，但进了监狱之后很久都没碰过，眼下看到最心爱的雪茄，心里早就痒痒了起来。 对方故意说：“你应该很喜欢抽烟吧？如果给了你足够的自由，你就又可以抽烟了，何乐而不为呢？如果你拒绝了我们，那你又能获得什么呢？在这里继续蹲下去，或者等你的兄弟们来给你吃一发白磷弹？那玩意儿可劲儿大，活人都消受不起啊。” “律师”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香烟盒，身体微微发颤。他不是吸毒者，没有毒瘾，但却是真正的老烟鬼。一旦眼瘾发作，也不是能轻易控制得住的。 “想抽？”警察故意把烟盒又往前推了推，还把自己的打火机放在了上面。 “律师”艰难地抬起头：“我能抽吗？” 警察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没事儿，抽吧。今天我在，可以给你个面子，别的时候可就难说了。” “律师”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香烟盒，犹豫了很久，终于把手伸了出去。 …… 守在门外的狱警闻到了一丝香烟的味道，他皱了皱眉，本想提醒一下室内的人不要吸烟，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里面的人可是大人物，无论“律师”，还是那位警察，来头都不小。 而且他相信那位警察最后一定能够如愿。 还没有囚犯能从他手里挺过去。 过了很久，门开了，警察带着“律师”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的表情都很异样。警察的表情分外轻松，而“律师”则面色苍白，上半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也不知道都经历了些什么。 警察友善地拍了拍“律师”的肩膀，说：“走，我送你回去。” “律师”非常不情愿，但也只能由得他。 警察大模大样地带着他走过一排又一排的牢房，“律师”低着头跟在他后面。 犯人们从牢房里看着这一幕。有人眼尖，发现了不寻常之处。他压低了声音说：“喂，你们看，宋乘龙那小子好像没戴手铐。” “律师”的手上确实没戴手铐，他也因此而显得极不自然。 犯人们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狐疑。 毕竟，在他们的记忆里，只有跟警方通力合作的犯人，才会获得这样的优待。 那警察还故意在“律师”面前讲了几个冷笑话，显得二人的关系非常融洽。 “律师”心里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 警察一直把他送到牢房门口，目送他进去之后，还特意说道：“你最近有什么特别要求，或者在伙食方面想换换口味，可以跟监狱方提一提，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只要是你提的要求，他们都会考虑。” “律师”的脸上露出吃了一嘴狗屎的表情。他狠狠地瞪了那警察一眼。 那警察朝他挤了挤眼，脸上露出狡黠的表情。 他故意朝看管这一层的狱警说：“对他要格外照顾一下，可别让其他人欺负他。” 那狱警点头道：“您放心，只要我在，绝对不会让他吃亏。” 警察满意地走了。 “律师”狠狠地踹了一脚牢门，他觉得自己是中了这警察的圈套。 他本来只是在那个房间里抽了一根雪茄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更没有向那警察透露半点关于黑市的信息。但那警察却刻意表现得跟他很亲热，就好像他已经成了警方的污点证人似的。 这么一来，“律师”在黑市组织的人眼中就成了巨大的威胁。 他们非除掉他不可！ 第412章 监狱风云（6） 这天晚上，无论是老祝还是老夏，都没找“律师”说话。 “律师”自己倒是被憋得难受。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些人对自己今天的行为有什么看法。 他用力敲打老夏那边的墙壁，过了很久，墙壁那边终于传来了老夏不耐烦的声音：“干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老夏，我今天被警察带去问话，没透露任何关于组织的情报，你可要相信我！” “没透露任何消息？”老夏冷笑：“可那警察对你可不错啊。你从我牢房门口经过的时候，我都闻到你身上的烟草味了。是古巴雪茄？” “我确实抽了他一根烟，但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背叛组织！” “有没有背叛，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要睡觉了，别打扰我。”老夏返回自己的床上，无论“律师”如何敲打墙壁，他都没有再理会。 “律师”只得又转向老祝的牢房，但老祝这人现在也变得缩头缩脑起来。 “我说老宋啊，虽然我也觉得你应该没跟警察说什么，但咱们现在还是先划清界限的好。” “律师”忿忿地说：“我和警方之间真的没有……” 老祝打了个哈哈：“这话真的不用跟我说，明儿个我还要体检，今天要早睡，不陪您唠嗑了哈。” 他不管“律师”愿不愿意，倒头就睡。 “律师”恨得牙根痒痒，但他也很无奈，对方的表现其实也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表现得这么绝。 凌晨时分，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律师”被冻得上下牙齿打架，他用被单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蒸腾的白色雾气很快出现在走廊里，而且离他的牢房越来越近。 “律师”双手紧抓住金属栅栏，立刻被冻得缩回了手去，他发现栅栏上已经凝了一层霜花。 “靠！本事这么大，怎么不早点儿把我弄出去？光在这儿装神弄鬼有用吗？！”他冲着栅栏外面大喊。 “你急什么？”白雾中出现了巨大的黑影，用嘲讽的口气说：“现在你除了老老实实听我的话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律师”沉默了。过了好一阵子，他才说：“那些白磷燃烧弹，是你准备的么？” 黑影答道：“没错。” “是为了对付我吗？” “没错。”黑影对此倒不加掩饰：“如果老大觉得你有叛变的意思，我会马上使用那些东西，把你连同这监狱里的人全部干掉。” …… 在值班室内，狱警张怀坦正在泡面。 他这人有个毛病，到了晚上就饿得心慌，一定要吃点儿东西才能压得住。 办公桌的抽屉里藏了七八包方便面，都是他为自己值夜班准备的。 他看过监控屏幕，知道现在牢房那边还算安静，于是就心安理得地做起了吃宵夜的准备。 面泡得差不多了。张怀坦剥了根火腿肠，正打算放进面里，眼睛无意中掠过旁边的监控器显示屏，却被画面上的某些东西吸引住了。 牢房那边的画面有些不对劲。画面居然有些歪斜，而且，出现了少量的“雪花”。 张怀坦放下了食物，小心地调整了一下监控器的镜头。 画面微微地颤动了一下，但还是不够清晰。 而且，画面逐渐暗了下来，就好像有人刻意调低了屏幕亮度似的。 张怀坦尝试着把画面调亮，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又出问题了？应该不会是照明系统的原因吧？”张怀坦把半个身子探出值班室，朝走廊的方向瞧了一眼，那边的照明系统还亮着，应该没有问题。 “嗐！这破玩意，又得让我去瞧瞧。”他忿忿地抓过警棍和对讲机，准备去看看监控器镜头出了什么问题。 …… 牢房之内，“律师”面对黑影，大声质问道：“你都已经能以眼前这种形态混进监狱里，想杀我，直接来杀就可以，为什么还要把其他人卷进去？” “你说呢……”黑影忽然逼近栅栏：“你觉得你眼前看到的这一切，是真实的么？” 他这话令“律师”一怔。 超自然的白雾，超自然的低温，超自然的黑影…… 当把这一切集合到一起的时候，“律师”也开始产生怀疑。 上次与黑影的见面，他就一直以为是一个梦。而现在…… 他忽然伸手，朝面前的黑影抓了过去。 手刚伸出去，一阵清晰的痛觉从手部传了过来，他这一拳似乎打在了什么坚硬之极的物体上。 眼前一花，他这才看清，自己这一拳打中的不是黑影，而是刚才黑影倚靠的金属栅栏。 “律师”捂着手哀嚎了起来。 黑影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栅栏的另一侧，此时又用嘲讽的口气说：“看来你对我还是不够了解啊。区区普通人的拳头，也能打中我吗？” “混蛋！你就是来耍我的吧？！”“律师”冲过去，对准黑影的头部，又补了一拳。 黑影像是早就有准备似的，又躲了过去。 “律师”疯狂地连续出拳，都没能打中对方。 黑影就像猫玩耗子一样，戏耍着“律师”，令其越来越焦躁，越来越狂怒。 “来啊，只要你能打死我，你也就不会被我杀死了，只不过，如果你杀了我，恐怕组织里会有更多人把你当成敌人。” “律师”怒吼：“那我也要先杀了你！” 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黑影猛地停了下来，侧耳倾听了一阵。 “律师”正要挥拳打过去，黑影摇了摇头：“别再打了，来人了。收手吧。” “来人了又怎么样？！你不是什么都不怕么？！”“律师”依旧挥拳打了下去。 黑影微微一震，闪到了金属栅栏外面。 “律师”觉得眼前忽然变得暗了。 “律师”隐隐觉得自己的手打中了什么东西，软软的，暖暖的，似乎是人体。 眼前又亮了起来，当“律师”看清自己打中了什么的时候，吓得猛地往后一缩。 狱警张怀坦捂着自己的小腹，怒视着“律师”。 “好小子！居然敢打狱警？！” 第413章 监狱风云（7） 这天晚上，老夏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总觉得隔壁似乎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但又听不清到底嚷嚷的是什么。 “律师”那小子正在被大家孤立，估计是他受不了吧。 早饭的时间到了，狱警吹哨，依次打开牢房的门，让各个囚犯去吃饭。 老夏打着哈欠，按着监狱里的规矩，把被子叠成“豆腐块”，随后便出了门。 在路过“律师”的牢房门口时，他有意往里看了一眼。 那牢房是空着的。 老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想向狱警打听一下，但对方冰冷的表情让他打消了念头。 他走向囚犯食堂，但还没走进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监狱长杨森的声音：“那天食堂有毒鱼肉的事儿，算是彻底搞清楚了。大家不要怕，那天大家吃的鱼，确实都是无毒鱼肉。” 老祝大声问道：“既然是无毒鱼，为啥老夏非说那是有毒的虾虎鱼呢？” 杨森答道：“也难怪他会有那种误会，那天厨房师傅弄来的鱼，名为跳跳鱼，也就是弹涂鱼，是无毒的。大家无论吃多少都不会有事。” 老祝追问道：“那为什么厨房师傅吃了之后就死了呢？” 杨森说：“那是因为他遇上了别的情况。” “什么情况，方便告诉我们吗？” 此时老夏也走进了食堂，他看到杨森点了点头，说：“好，说说也无妨。反正那位厨房师傅也要离开我们了，他所做的事，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教训。我们查了当天他的采购记录，当天他在市场上除了购买了大量作为食材的弹涂鱼之外，还剩下了一些采购经费。这位厨房师傅也比较滑头，他知道如果按规定的话，采购经费只要有剩余，就只能交回去，不能偷着留给自己花。所以他就决定用剩下的钱再买几条鱼，买这几条鱼也打上单位食堂采购的名义，跟其他鱼一起都归入‘食材采购’，开同一张发票，他买的这几条鱼，是红鳍东方鲀。根据鱼贩子的说法，这几条红鳍东方鲀都是人工繁育的，不会有毒。厨房师傅也就信了。他把鱼带回来之后，所有弹涂鱼都拿去给咱们炒了菜。当天就连我也吃了两条。但那几条红鳍东方鲀，他只给自己留了，没给别人留。红鳍东方鲀是河鲀的一种，虽然说人工繁育的河鲀应该是无毒的，但实际上有的河鲀还是有毒的，这要交给专业的厨师来进行处理，要把毒性控制在每公斤2点2毫克的范围之内，就不会出事。否则，摄入过多，依然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咱们这位厨房师傅只是个半瓶醋水平，他哪懂这个，把那几条红鳍东方鲀烹饪了之后，全都自己吃下去了。而且，他还有个坏毛病，喜欢吃生鱼胆。当然也不是全生，而是把生鱼胆泡在茶水里，跟茶水一起喝下肚去。他认为这么做大补，滋阴壮阳而且明目。红鳍东方鲀的鱼胆内含有大量的河豚毒素，而且河豚毒素的毒性非常稳定，无论你是水煮还是盐腌，风干还是太阳晒，就算把煎、炒、烹、炸、火烧、碳烤各种烹饪技巧都用上，河豚毒素依旧非常稳定，结构难以破坏。就算用高压锅焖炖二十四小时，还是毒性依旧。这毒素的毒性比氰化钠强一千倍，只需要区区零点五毫克，就足以让一个成年人死亡。而且，中毒的过程非常迅速而剧烈，潜伏期最短只有十分钟，法做起来之后，最快只需要1个半钟头就能让人死。咱们卫生室的大夫也是有两下子，他一看这是中毒症状，马上做了紧急处理，并让加急送到附近的大医院，通过肠道灌洗等治疗来清除体内毒素，并打了吊针补水利尿，这样算是把那师傅的命给就回来了。不过人还要在医院躺上一阵子。这两天咱们要换个厨师。今天这饭就是他做的。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新来的厨房师傅，邱瑞。” 他把一个瘦高个子，表情腼腆的青年男子拽了过来，跟大家见面。这邱瑞大概是刚从厨师技校毕业，遇到这么多陌生人，脸上的表情居然有些羞涩。 “嘿嘿，是个‘雏儿’。太妙了，以后可要好好整整他。”老祝朝几个兄弟挤眉弄眼。这些人都是有“特殊嗜好”的。 大概是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监狱长杨森把脸沉了下来，他拍了拍桌子，大声说：“虽然邱瑞年纪小，你们可不能欺负他，否则……你们知道我的脾气，我虽然姓杨，可脾气跟羊可不一样。” “是。”底下的犯人们点头哈腰。 邱瑞把一辆餐车推了出来，这餐车上有一只巨大的箱子，上面盖着白布，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白布之下隐隐有香气散发出来，很多犯人闻了之后都忍不住流了口水。 “这什么玩意？怎么这么香？” 邱瑞文邹邹地说：“初来乍到，给各位做了个新鲜东西，这也是我在技校毕业的时候，拿出来的毕业作品。当时还拿了优秀，各位请尝尝吧。” 他把白布掀开，露出下面的食物。 白布下面都是成排的餐盒，每只餐盒里都有一只汉堡包。 “哟，洋快餐？这还真是稀罕。来，先让老子尝尝。”老祝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一手一个，直接拽了俩。 其他犯人脸上都带了怒容，按这里的规矩，餐盒里不论放的是什么，每人每次都只准拿一个。老祝这么做，就有人要饿肚子。 邱瑞忙说：“大家放心，我多做了一些，每人一个还有富余、” 犯人们都上前领餐盒，有人已经急不可耐地开怀大嚼起来，一边吃一边翘大拇指：“好！真香！” 轮到老夏的时候，他也来到邱瑞面前，伸手就要拿餐盒，却突然觉得对方有些面熟。 邱瑞趁人不注意，悄悄冲他打了个手势。 老夏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果然是自己人。 第414章 新任血踪（1） 由于还有犯人过来拿汉堡包，旁边还有狱警看着，邱瑞和老夏不方便对话。老夏拿了自己的那份汉堡包之后就迅速离开，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细细品尝。 老祝吃得津津有味，抢来的两个汉堡包只剩下了半个。他朝邱瑞喊道：“小伙子，你这汉堡包做的不错啊，而且感觉挺地道的，你是从外国人那里学的手艺？” 邱瑞点了点头：“我跟过一个洋厨师半年，他来自美国奥克拉荷马。他们那里最有名的就是汉堡包，其中有一种，叫奥克拉荷马洋葱芝士汉堡。这种汉堡要想做得好吃，要满足三个条件，一是要用牛肉碎，而不是用牛肉馅，肉碎最好自己一刀一刀切出来，而不是用搅拌机来搞。另外，要保证肉质新鲜。第二，煎汉堡肉饼的油最好是用培根油，以此来增加烟熏风味，丰富汉堡肉饼的口感。第三，做这种汉堡包要用黄洋葱，咱们这边做饭多数是用白洋葱，虽然白洋葱的辛辣味道更大，但黄洋葱相比而言拥有更多的糖分，在加热、焦化之后，可以给汉堡肉饼增加一丝鲜甜的味道。这位厨子还有个独门秘技——每个汉堡包临上桌之前，里面要再加一个流心荷包蛋，那味道可就真是绝了。” 老祝频频点头：“难怪好吃。你都把人家洋鬼子的独门秘方给偷学来了。以后我要是能出去，就去上海滩开个店，就聘你当主厨，上海外国人多，咱们就用你的手艺，赚外国人的钱去！在这儿当厨子有啥出息？！” 邱瑞连连摇手，笑道：“开店就免了，我还是喜欢进事业单位，捧个铁饭碗，心里就踏实多了。” 监狱长杨森冲老祝冷笑道：“就你犯的那些事儿，你觉得你还能出得去吗？” 老祝的面色沉了下来：“您也别这么说嘛。指不定哪天我也能说点儿有价值的信息，摇身一变，成为警方的污点证人，到时候你们不是还得恭恭敬敬地把我老人家给送出去？” 杨森忍不住啐了一口：“美得你！别人我还不清楚，就你我还不了解吗？！你在黑道上的地位，连黑市组织里的外围小马仔都算不上，你能知道啥有价值的信息？” 老祝也不急，就把手里的空餐盒放下，摸了一下嘴巴：“要不然我就先告诉你一些，你知不知道黑市里的大佬有几位，都叫什么名字？” 老夏忍不住放下了餐盒，望向邱瑞，邱瑞倒还算冷静，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但动作已经显得僵硬了起来。 其他在场的囚犯，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杨森来到老祝面前，非常认真地说：“你要是真能说出来，我现在就去写申请。你倒是说啊。” 老祝狡猾地笑了笑，说：“老子要是真知道，早特么招了，用得着忍到现在？！哈哈，就是开个玩笑，大家不要当真嘛！那小伙子，再给我个汉堡包。” 邱瑞刚要伸手去拿，杨森忽然大吼道：“别给他！从今天开始，把他关到禁闭室，四十八小时之后再放出来！” 老祝怒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都说了我那是开玩笑！” “开玩笑？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什么玩笑都能开？！”杨森打了个手势，有两名狱警快步跑了过来，一左一右，把老祝架了出去。 老祝忍不住大声哀求，但杨森根本不为所动。 他指着老祝的背影，冲其他囚犯大声喊道：“看到没？如果再有人敢胡说八道，耍弄我们，这个人就是他的榜样！” …… 在被押着前往禁闭室的途中，老祝还在尖叫：“我知错了！别把我关禁闭室！我以后不敢了！” 狱警们当然不会理睬他这番话。一个人把他按住，另一个人打开禁闭室的门，随后把他推了进去。 禁闭室并非虐待人的地方，但是这座监狱里重犯极多，尤其不乏亡命之徒，这些人在外面都是动不动就掏刀子的主儿。在这儿要想约束住他们，除了要有规矩之外，对于喜欢捣乱的“刺儿头”，该惩罚就要惩罚，否则会在其他犯人之中留下错误的印象，以后做起工作来就更加麻烦。 禁闭室内空间比较狭窄，门刚一关上，老祝就杀猪一样地哀嚎了起来。狱警们并不理他，其中一人离开，另一人留下来守在门外。 老祝见哀嚎无效，态度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开始破口大骂。把从杨森到普通狱警都骂了个遍，直骂到口干舌燥，精疲力尽，才躺在地上喘气。 忽然，他听到一阵非常轻微的响声，像是有人在敲墙壁。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凑近了左侧的墙壁，确定是有人在敲墙之后，他也敲了两下，作为回应。 隔壁传来了说话声，正是“律师”的声音：“你怎么不骂了？我刚才听得挺解气的。” “呸！”老祝忿忿地说：“骂多了伤身！你为啥也在这儿？我从一大早就没看到你。” “律师”叹了口气：“出了点儿意外。” “什么意外？” “律师”倒很坦白：“我打了狱警。根据这里的规矩，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我得一直被关在禁闭室里。” 老祝错愕道：“怎么可能……我觉得你为人够谨慎了，怎么还打狱警？再说了，你不是跟警方勾搭……” “谁特么跟警方勾搭？！”“律师”愤怒地踹了下墙壁：“老子根本没那个想法。再说了，老子在黑市组织里的身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我跟警方勾搭，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来灭了我！” 老祝将信将疑地问道：“那你那天……真的只是去跟人家抽了个烟？” “律师”忍不住啐了一口：“当然！要是我真想跟警方勾搭，肯定也不会让他们表现得那么明显，跟我在其他犯人面前勾肩搭背的，这不明摆着找死吗？！” 老祝犹豫了一下，说：“我听人说，黑市真的要派人来对付你了。而且是派很厉害的人。” 第415章 新任血踪（2） 听说黑市组织派人来对付自己，“律师”的耳朵支棱了起来。 “是什么人？” 老祝苦着脸说：“可惜我的级别太低，打听不到什么特别有用的内幕消息，只知道那人应该是新任的‘血踪’，而且和上一任‘血踪’有点儿关系……” “真……真的？”“律师”的冷汗都渗了出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上一任“血踪”是怎么死的。 上一任“血踪”名叫郑健招，是“律师”亲自带进黑市组织内的，就连郑健招正式入伙的仪式，都是由“律师”亲自主持的。郑健招曾经跟“律师”、“垃圾佬”等人共同解决了一些黑市组织内的麻烦。但最后，“律师”不慎杀死了郑健招的亲戚，导致郑健招与他反目成仇，两人在“律师”的别墅内展开激斗，最终因“船妈”的介入，郑健招被“律师”击败。奄奄一息的郑健招被“律师”拖上“香堂”，按着黑市组织内的规矩，千刀万剐，连尸体都没留下。 黑市组织内的名号，除去新的名号之外，一般都由关系比较近的人来继承。比如宋乘龙这个“律师”的名号，就是从他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律师”那里继承来的。“血踪”就是郑健招的名号，既然有人继承了这个名号，就很有可能是跟郑健招关系密切的人——甚至有可能是他的血亲或直系后代。 “律师”心想，如果黑市组织派这种人来对付自己，那就肯定是抱着要弄死自己的目的……看来，是在警方和黑市组织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老祝忽然又敲了敲墙壁，说：“你自己要小心。我知道黑市组织有时候会搞错，毕竟人被关在监狱里，又不能出去跟他们交涉，就算知道自己被冤枉，你也没办法澄清。但既然他们要搞你，你就要提前做点儿准备，别到时候连个准备都没做……” “律师”沉默了一阵，答道：“知道了，谢谢。” 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随后，禁闭室的门被打开，外面的光照了进来，刺得“律师”睁不开眼。 有个人站在外面，朝“律师”招手。 “出来吧。” “律师”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这人就是之前来找过自己的警察。 他本来不愿意再跟这人交流，但转念一想，如果黑市组织真的要来对付自己，或许应该早点儿去抱警方的大腿。 于是他乖乖地从禁闭室钻了出来。 那人看他一脸颓唐，便笑了笑：“走，跟我去那边聊聊。” …… 直到这天晚上，“律师”依然没有回牢房。 住在他隔壁的老夏，心里倒是不安了起来。 像“律师”这种情况，十有**是真的选择了背叛黑市组织。如果是这样，身为在这座监狱中的联络人和监视人，他就有必要向黑市组织发出通知，让大佬们派出专人来除掉“律师”。 但如果要这么做，就必须要拿到“律师”确实已经背叛的证据。 又有说说笑笑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夏朝走廊的方向望去，只见“律师”跟之前那个警察一边聊天一边走了过来。 “律师”的表情显得非常放松，跟之前噤若寒蝉的他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那警察把“律师”送到牢房门口，随后大声说：“放心，我让狱警都准备好了，如果发生意外情况，肯定有人会来救你。另外，我已经写了申请，争取让你早日换个房间。你就现在这里再委屈一下。不会太久。” “律师”点了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了。” 牢门被锁上，警察步履轻快地离开了。 警察刚走远，老夏就急切地问“律师”：“你们俩怎么回事？！你真的背叛组织了？！” “律师”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什么叫背叛？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背叛了？有证据么？” “你当我是傻缺么？刚才你跟那警察有说有笑地进来了，关系那么好，你当我看不到？” “关系好就一定是因为我背叛了组织？”“律师”哼了一声：“我明白了，你们这些人就是眼红我可以从这里搬出去了。老实跟你讲，我也不知道这个人为啥总是跟我套近乎，但既然人家说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他说，我就说我想换个牢房，人家就同意了。就这么点儿事。如果你以为这就是背叛组织，那就由得你。反正，我会马上搬走。” “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会去哪儿，不过，肯定是个更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被白磷弹偷袭，也不用担心晚上被奇怪的黑影纠缠。” “黑影？白磷弹？”老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小子是不是头脑不清醒，在说胡话呢？！” “咱俩到底谁清醒，谁糊涂，过几天就知道了。别打扰老子睡觉……凌晨的时候估计又会把我折腾起来……‘魔术师’那个混蛋……”“律师”骂骂咧咧地上了床，用被单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老夏用力捶了捶墙壁：“你说话不能只说一半啊。‘魔术师’那小子又怎么你了？凌晨的时候你会被什么折腾起来？” “律师”阴恻恻地笑了：“你特么装傻是吧？你就睡在我隔壁，这几天凌晨发生过什么事情，你自己不清楚么？” 老夏一脸懵逼：“你……你在说什么？这几天凌晨发生过什么？我一直都睡得很沉，不知道啊。” “律师”忿忿地抱怨道：“装傻的本事倒是不小。好，今晚如果那家伙再来，我就让你自己瞧一瞧。看你还装不装傻。” 他用被单把自己的头也盖上，无论隔壁的老夏怎么用力捶打墙壁，他都不再理会。 数小时之后，又到了凌晨时分。 “律师”打了个寒颤，从梦中醒来。 这一回，外面的白雾更加浓重，寒意也比之前强烈了很多。 走廊的另一头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这一次比前几次要急促很多，也要沉重很多。 除此之外，还有愤怒的咆哮声传来—— “宋乘龙，你居然敢背叛我们！我一定要杀了你！” 第416章 新任血踪（3） “来了？”“律师”抬起疲惫的面庞，从自己的床上走了下来，直面栅栏外面。 庞大的黑影出现在栅栏之外，浑身上下不断起伏，仿佛积攒了千年的怒气，正待发泄。 外面的雾气也显得格外浓重，简直就像翻滚的白色岩浆一般。 只不过这岩浆的温度已经低到了令人害怕的程度。 不只是栅栏上，就连囚室内的墙壁上都在迅速凝成冰晶。 “别那么生气嘛。”“律师”扶了扶眼镜，缓缓地说：“我又没杀你老爹，至于这么大气吗？” 黑影忽然伸出手臂，越过栅栏，直接掐住了“律师”的喉咙。 “我现在就让你直接死在这里！” 白色的武器顺势一举涌了进来，如同白色的潮水一般。“律师”身上的被单直接被“潮水”卷走。 “律师”的喉咙被掐得喀喀作响，对方随时都有可能把他杀死，但他的脸上依然没有惧怕的表情。 …… 夜深了，监狱长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 杨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台电话，似乎在等着别人给他打电话。 他的眼睛里已经满布红丝，显然很需要休息，但他完全顾不上这些。 对他来说，“那个人”打来的电话更加重要。 终于，电话铃声响起，杨森一把抓起电话，电话中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你那边怎么样了？” “全按照你说的做了。”杨森急不可耐地说：“你为了一个人下了这么多套子，万一都不凑效，到时候领导们可就要看你的笑话了。” “不会不起作用的，现在的所有安排，都经过我的仔细权衡。而且，现在的事态也正沿着我们的预测去发展。根据我的判断，大概在这个礼拜，就可以让那个人说出我们想要的事情。你只需要尽你自己的本分，把‘那个人’保护好就行。” “为什么不把他马上调到其他的牢房里去？” “在这座监狱里，应该有黑市组织的眼线，只不过一直无法确定是谁。我们借助这次的机会，正好可以把那个眼线给找出来，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么？再等一等，我们一定可以成功的。老杨，你不要太急躁。这事儿咱们得慢慢着来——稳中求胜嘛。” “好吧……”杨森强行把火气往下压了压：“但你采取了各种措施之后，针对宋乘龙的事情明显多了起来，我发现所有的犯人都在孤立他。”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根据我阅读的关于监狱的调查报告里，几乎所有的囚犯都分成三类，第一类倾向于与警方，与监狱管理方合作，以图减少刑期，早日出狱；第二类，比较顽固，不但不想合作，还变着法儿在监狱里折腾，想早日逃出去。第三类，完全的‘中立派’，既不主动合作，也不打算捣乱，就准备默默捱过刑期……你那边的情况我大致了解，囚犯的成分主要是……” “第一种或是第二种？” “没有第一种，主要是第二种。” “少开玩笑！” 对方打了个哈欠：“这么严肃的问题，你觉得我会跟你开玩笑么？” 桌上的对讲机忽然响起，杨森抓起对讲机，里面传出狱警焦急的声音： “报告，一层牢房出事了！” 杨森猛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有人昏迷，怎么弄也弄不醒！” “昏迷的是谁？” “宋乘龙！” 杨森瞬间觉得自己的眼前发黑：“怎么会是他……快！快去叫医生！” …… 在监狱的卫生室内，宋乘龙正紧闭双眼，躺在一张床上。医生正在为他检查身体情况。 狱警张怀坦站在床边，满头大汗，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停地问：“大夫，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大夫，他怎么样了？”“他会不会醒过来？” 那大夫还算好脾气，对他说：“患者身体情况还算稳定，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昏过去了。当时是什么情况？” 张怀坦摇头道：“完全不清楚。今天本来不该我值班，但碰巧值班的那人家里有点儿情况。我就来替一下。本来从监控上看着没什么问题，可后来监控屏幕忽然变得不清楚了……” 杨森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正赶上张怀坦说的最后一句话。 杨森奇道：“监控显示不清楚了？！不是说不久之前刚刚检修过么？！” 张怀坦无奈地说：“刚经过检修的是供电系统，而不是监控系统。检修班的人说了，咱们这套监控系统，早特么过时了，现在都是在超期运转。也就那几台显示器还算新一些，从crt显示器换成了液晶显示器，但监控器的镜头，基本上都是老式的，到了晚上，还需要靠走廊里的照明设施来进行补光。要不然啥都看不清。” 杨森看了一眼床上的“律师”，看他没什么生命危险，心里略微宽了些。他转身问张怀坦：“今晚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张怀坦答道：“大概凌晨两点，我到洗手间‘卸货’，出来的时候，发现监控屏幕上有大量雪花，而这个监控的镜头正好对着一楼的走廊，这种情况之前也出现过，我担心一楼的牢房有什么情况，就跑过去看了一下。当跑到一楼的时候，我就发现走廊里有情况。” “什么情况？” “一种……很奇怪的现象，不知道是不是暖气系统还没有完全修好，再加上最近晚上气温很低的缘故，我看到走廊里有一种淡淡的雾气。” “走廊里有雾？”杨森不解：“你确定那是雾，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嘿，我虽然有点儿近视眼，但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那绝对是雾气。” “好吧，然后你过去检查了没有？” “当然要过去检查。我查看了走廊里的暖气系统，没发现什么问题。然后我又挨个查看了牢房，其他犯人都没什么问题。但走到宋乘龙的牢房门口时，我发现正他面朝天躺在地上。” 第417章 新任血踪（4） 据张怀坦描述，当时他看到宋乘龙在地上躺着，没敢贸然打开牢房门（有的囚犯曾用装昏迷的方式诱骗狱警，然后武力夺取钥匙越狱，因狱警反应快，该囚犯越狱失败，被抓回），而是先用对讲机呼叫了其他值班的狱警，在走廊里看着，自己才打开牢房的门进去。 进去之后，确认宋乘龙真的是昏迷，而且怎么叫都叫不醒，牢房之内似乎还有打斗的痕迹。张怀坦知道这是出了大事，赶紧通知监狱长杨森，随后把宋乘龙送到医务室。 宋乘龙始终未曾醒来，杨森便带着张怀坦赶回牢房，看现场还留下了什么线索。 走进一楼的走廊，张怀坦先抬手一指正上方的摄像头：“我说的就是这个摄像头，它负责监控整个一层走廊的前半部分。” 杨森点头，他又问：“这个要是出了问题，安全隐患会很大吧？” 张怀坦说：“本来可以坐在监控屏幕前掌控整个监狱里的情况，如果这里出了问题，就必须过来检查，如果在这个时间段内，其他区域出了问题，就无法及时知道了。” 杨森摆了摆手：“这套监控系统，明天就让人来修，如果修不好，直接换套新的，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咱们这监狱里关的可都是特殊犯人，一旦发生问题，后果……很难想像。” 对讲机响了起来，杨森问：“怎么了？” 是医务室的大夫打来的，他说宋乘龙已经醒了。 杨森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医务室。 宋乘龙躺在病床上，表情呆滞，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为防不测，医生已经将宋乘龙的双手固定在了床上，以确保他无法逃走。 不过此时的宋乘龙似乎完全没有要逃走的意思，他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正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医生好奇地凑了上去，听了半天，只听到半句话。 “百分之二……浓度……硝酸银……溶液……” 医务室里倒也有这种东西，但不知道宋乘龙念叨这个是为了什么。 杨森走进医务室，医生把宋乘龙刚才念叨的话告诉了他，杨森也不解。他问宋乘龙：“你要硝酸银溶液做什么？” 宋乘龙的眼睛没看着他，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表情：“用来……救命。” “救命？救谁的命？”医生说：“百分之二浓度的硝酸银溶液，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下可以用来解毒，但是我刚才检查过你的身体，你并没有中毒啊。” 宋乘龙断断续续地说：“不是……我……” 杨森不耐烦地一拍桌子，大声问道：“不是救你，那是救谁？” 扭曲的笑容出现在宋乘龙的脸上，他断断续续地答道：“救……你们。你们……都……要……死……” 杨森和医生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头顶上的电灯忽然发出一阵“滋啦啦”的响声，随后，忽然变得很亮，简直亮到刺眼。 杨森捂着脸喊道：“快关灯！这东西坏了！” “啪！” 电灯发出一声爆响，随后熄灭。 整个医务室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怎么回事？！”杨森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枪，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带枪出来。 身为监狱的管理者，他平时是不需要配枪的。需要用枪的时候需要在枪库里写书面文件进行登记，才能把枪支弹药取出来。 “砰！” 似乎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倒在了地上。 杨森伸手一摸，似乎是人。 倒下的人穿着长长的衣服。杨森想起了医生穿的白大褂。 “大夫，你没事吧？！” 医生没有回答，他倒在地上，呼吸似乎非常微弱。杨森在他头上摸了摸，忽然摸到了黏糊糊的东西。他觉得医生应该是受了伤。 外面有啪嗒啪嗒的声音响起，似乎是脚步声。 “谁在外面？！”杨森厉声喝问。 但没有人回答他，那脚步声很快便远去了。 杨森忽然想起了躺在床上的宋乘龙，他伸手往床上一摸，心里凉了半截——床上是空的，宋乘龙不见了！ 他刚进来的时候，还看到宋乘龙的手上拴着绳子，是被医生捆在床上的。 仅凭宋乘龙自己，肯定解不开绳子，这里应该还有其他人暗中帮助他。 杨森想起了“那个人”在电话中提到的“黑市眼线”。 应该是那个“黑市眼线”在搞鬼，偷偷搞鬼，把照明设施毁坏，让整个监狱陷入黑暗之中，并趁机移走了宋乘龙。 杨森恨得牙根痒痒，他心想，一定要把这个混蛋给抓回来，除此之外，还要把宋乘龙抓回来。这个人身份特殊，是黑市里的高级人物，如果让他跑了，估计整个监狱从上到下都要受罚！自己这个监狱长估计都要保不住了！ 他大喊道：“快来人！宋乘龙逃走了！快来人啊！” 他喊了很久，终于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那人还拿着手电筒。当他把光往杨森这边照过来的时候，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杨森手里全是鲜血，怀里还抱着个血淋淋的人，他身下已经积了一滩血水。 等这人跑过来的时候，杨森才看出这是张怀坦。 此时的张怀坦也显得比较狼狈，脸上已经挂了彩，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开了，鞋子也丢了一只。 但他顾不上这些，先过来查看医生的伤势，为他包扎伤口。 杨森忙问：“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么狼狈？” 张怀坦急道：“出大事了！刚才一层牢房的灯忽然灭了，我正在打电话找人过来抢修，忽然听到有响动，原来是有几个牢房的门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牢房钥匙呢？！” 张怀坦答道：“钥匙在我身上，我根本没让钥匙离过身！我发现有人跑出来之后，就赶紧往值班室跑，拿了手电出来，准备把逃出去的人给追回来。就这功夫，看到前面有个人影一晃，我就跟在那人影的后面追，结果……结果就追到这里来了。” 第418章 新任血踪（5） “嘘！”杨森忽然朝张怀坦示意，让他先不要说话。 随后他夺过张怀坦的手电，将其关掉，室内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张怀坦觉得奇怪，正要问怎么回事，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轻微的嗡嗡声。 像是一只超大号的苍蝇在头顶盘旋。 那声音由近而远，像是离开了房间，朝别处去了。 等那声音远去了之后，杨森才悄悄凑近张怀坦，低声耳语道：“倒霉，有人用无人机协助宋乘龙等人越狱！” 张怀坦急了：“就是个无人机呗！给我个苍蝇拍子我就能把它打下来！” “轰！”牢房的方向传来爆炸声。紧接着，滚滚的浓烟从那边飘了过来。 张怀坦一怔：“怎么还有爆炸？” 杨森说：“估计不是普通的无人机。如果是黑市组织派来劫狱的，肯定会携带武器。刚刚宋乘龙手上的绳子被解开了，我怀疑是被无人机用利器剪开的。这爆炸估计也是由它们引发的。” 张怀坦急道：“如果咱们不出去抓那些逃出来的囚犯，他们可就要逃到外面去了。” 杨森摇头：“你太小看外面放哨的同事了。高墙岗楼上的那几位，可都是随时携带武器的，而且，他们只要发现可疑人员，就可以不经上报开枪。” 外面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枪声，杨森暗中点头，这应该是之前逃狱的犯人跑到了外面，被岗楼上的同事发现，那些同事正在开枪射击。 岗楼上的人使用的是“八一杠”自动步枪，这种步枪的射击精度要优于五六式，在较远距离上的威力也比警用冲锋枪要大。两把“八一杠”就可以构成强大的交叉火力，国内作战部队曾经反映，在一百多米的距离上，用两支“八一杠”自动步枪可以直接压制敌方碉堡的枪眼，使其无法开火。 用这种火力去对付越狱的囚犯，可以说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外面的枪声渐渐停了下来，杨森推测可能是岗楼上的人已经把越狱者击毙。他急着出去查看情况，便让张怀坦在医务室保护昏迷的医生，自己从桌上抓了把手术刀防身，朝外面摸了过去。 刚走出去没多远，他就听到头顶又传来“嗡嗡”的声音，便马上凝立在原地不动，倾听无人机的动向。 那无人机在头顶盘旋一阵，又朝着牢房的方向飞去。 杨森觉得奇怪，他本来觉得劫狱者的目标是宋乘龙，但眼下宋乘龙已然逃走，无人机根本没有必要再进牢房。 除非……除非这里还有别的“重要人物”！ 杨森想起了楼里被关着的另一个人……的确，这个人的身份也非常特殊，在未确认其身份之前，甚至有人判断其在黑市组织中的身份比宋乘龙还要高出一截。 如果今晚的劫狱者是冲这个人来的，那么也就能从侧面反映出，这人的身份可能比之前所想的还要高。 他顾不上其他，赶紧朝楼梯的方向摸去。 他要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有一些“应急物品”可以使用。除此之外，他还可以利用那里的电话向外界求助。 但他刚爬上楼梯，该死的嗡嗡声又跟了过来。 那架无人机似乎也在楼上寻找目标。 杨森恨得牙根痒痒，他目前还摸不准无人机上有没有携带某种杀伤性武器，因此不敢与其硬碰硬，只能选择继续“龟缩”。 从嗡嗡声来判断，无人机正在朝着监狱长办公室的方向飞去。 杨森一时错愕，他这才明白，无人机的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是自己…… 监狱长办公室内亮起了灯光，杨森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看到有一只长约二十公分的无人机正“悬停”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无人机的前下方射出灯光，灯光笼罩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看起来，这架无人机正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寻找某种文件，或是某件东西。 现在位于无人机后方的杨森发现自己正处于无人机的“盲区”之内。他很想趁机把这架无人机打下来，但他手里的手术刀显然不合适。他想找个拖把之类的东西。 灯光照亮了靠墙的衣架，杨森的眼睛一亮，他看到衣架上挂着一件绿色的军大衣。 这军大衣是他之前服兵役时候的“纪念品”，现在还总带着，主要是因为这里的冬天比较冷，暖气也时常出问题。穿上军大衣比较暖和。 他偷偷摸摸地朝衣架走了过去，准备把军大衣摘下来，用它来盖住无人机，强迫其降落。 无人机忽然变换位置，离开了办公桌，朝房间内侧的保险箱飞去。 杨森心中一动，他这保险箱里装的东西，只有身边的几个人知道，怎么劫狱者还对它发生了兴趣？ 无人机已经距离保险柜不到十公分，正用镜头上下扫描保险柜。 杨森确定别人打不开保险柜——保险柜唯一的钥匙是由他自己保管的，除此之外，保险柜还有密码保护，别人都不知道那密码是什么。 无人机上发出了轻微的“咔嗒”声，随后，从机身前下方伸出了一支形状特殊的“触手”，在“触手”的尖端，伸出了一根黑色的管子。 从管子中窜出几颗耀眼的火星，随后，炽烈的火流从管子里面喷涌而出。 杨森大骇，他这才明白，自己之前实在是太小瞧这东西了。 随着火流的喷出，还产生了大量的白烟。杨森联想到之前张怀坦所说的“白雾”，很快便把二者联系在了一起—— 这无人机上携带的，是某种类似高温焊枪的东西，可以持续喷出火焰，利用这种火焰，无人机可以切割金属物体，比如牢房里的金属栅栏。 如果将栅栏切开，里面的犯人就可以逃出来了。 之前一楼牢房附近出现白雾现象，可能就是这无人机潜入之后，利用火焰切割牢房的栅栏，产生了大量白烟。 只不过那些栅栏肯定没有完全切断，而是留下了一小部分，维持着金属栏杆还完整的假象。实际上只要用力一撞，栏杆就会被折断。 第419章 新任血踪（6） 而据杨森了解，狱警张怀坦，最近几天还赶上得了鼻炎，估计“焊枪”切割金属栅栏时产生的味道，他也没有闻到，因此才会把那当成普通的白雾。 想通此节之后，杨森认为这架无人机上除了“喷火器”之外，应该再没有其他武器装置，因为这种无人机非常小，虽然长达二十公分，但实际载荷有限，能携带的东西不超过一两公斤。如果它上面已经携带了光学拍摄系统，以及那支造型奇特的“焊枪”，恐怕就无法携带其他物品。 只要让那把“焊枪”废掉，这架无人机就没有什么危险性了。 杨森趁着无人机正“专心致志”地破坏保险柜的机会，迅速冲到衣架前，把那件军大衣给拽了下来。 无人机的镜头本来对着正前方，这时候却好像发觉了什么，飞快地向后边转了过来。 那“焊枪”也开始转向后方。 就在“焊枪”朝向杨森之前，杨森已经把手里的大衣抛了出去，正好盖在了无人机上面。 这件大衣少说也有几斤重，直接把无人机压到了地板上。 无人机的镜头立刻被盖住，操纵者失去了无人机的视野，更加无法操作。 杨森松了一口气，他冲到保险柜前，准备开启保险柜，拿里面的东西。 那无人机忽然又升了起来。 原来，那喷射着熊熊火焰的“焊枪”，已经在军大衣上面烧出了个大口子，无人机的操纵者重新获得视野，立刻操纵无人机，并让其从那口子里飞了出来。 杨森的手已经按在了保险柜上面，却立刻被烫得缩了回来——由于那“焊枪”喷出的火焰，整个保险柜的外表都已经处于高温状态。他赤着手去碰，当然会被烫到。 无人机的操纵者已经将镜头对准杨森，“焊枪”内喷出的火焰陡然变长，简直如同一把熊熊燃烧的长剑。 杨森情急之下将手中的手术刀抛了出去，这一刀戳在无人机的外壳上，无人机只稍微歪了一歪，很快便恢复了平衡。 杨森不敢再停留，马上朝门口跑去。 无人机突然冲了过来，杨森下意识地往旁边一侧身，炽热的火流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脑勺“舔”了过去。被“舔”过的头发立刻变得蜷曲、焦臭。连他的衣领都被烧出了火星。 杨森把头一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房间，“焊枪”喷出的火焰扑到了门框上，把木质的门框点燃。 杨森回头一看，见那无人机并没有追出来，而是加速在房间各处放火。 桌上的电话、文件，窗户上的窗帘、窗框……在那“焊枪”的淫威之下，火蛇乱窜，浓烟四起，杨森的办公室很快就被火焰吞没，无人机这才施施然地飞了出来，继续往其他方向飞。 杨森恨不得用牙把那无人机咬下来。但那无人机不知为何忽然变得快了起来，而且加速往楼上的方向飞去。 果然还是要去找楼上的人。杨森在后面紧紧追赶。他觉得刚才那一通喷火，这无人机的“焊枪”已经无法再喷火了。 那无人机冉冉上升，他在楼梯上紧追不舍。 刚跑到楼梯口，无人机忽地一个急转弯，将“焊枪”管口对准杨森，紧接着，炽烈的火流再次喷涌而出。 楼梯上响起了杨森的惨叫声，随后是重物坠下楼梯的声音。 紧接着，一切归于平静。 大火已经吞没了杨森的办公室，火苗从门内窜出，向其他房间蔓延。 …… 宋乘龙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儿“飘”。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出医务室的，只记得有阵嗡嗡的声音从自己的头顶飞过，房间里的灯光灭了。紧接着，手上的绳子一松，像是有人为自己割断了绳子。他忙不迭地挣脱出来，借着黑暗摸出了房间。 而此时，无论是杨森还是张怀坦，都对此一无所知。 宋乘龙逃到外面的走廊里，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奔跑，有人在狂叫，周围还夹杂着狱警们惊慌失措的呼救声——肯定有狱警已经遇袭，而且是被围殴的。 他听到有人在用呼哨声在交流，用的是黑市里的暗号。肯定有大量囚犯从牢房里逃了出来，但他不知道是谁把这些人放出来的。 但现在整座监狱都处于混乱状态，如果想要溜走，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他看到前方隐隐有光线透了过来，似乎是一道门，不知道被什么人打开了，有囚犯欢呼雀跃地朝那边跑了过去。他心头一喜，也跟着跑了过去。 从旁边伸过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拖进了黑暗之中。 宋乘龙刚要呼救，又有人伸手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宋乘龙的心沉了下去，他眼睁睁地看着一群囚犯喜气洋洋地冲出那道门，冲向外面的围墙。 忽然，高墙上响起了“哒哒哒”的清脆声音。 宋乘龙对那声音再熟悉不过——那是自动步枪射击的声音！ 一串又一串的火星迅捷地飞了下来，把冲到外面的那群囚犯打倒在地。 宋乘龙这才明白过来，那是墙上的岗哨在射击。监狱方的岗哨是配有自动步枪的，而且在发现可疑目标之后就可以直接射击。 他非常后怕，如果不是刚才有人拦住了他，他就跟那些冲出去的人一样，被子弹撂倒了。 他转身刚要道谢，却发现拦住自己的人非常眼熟，正是老祝和老夏。 老夏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老祝的表情里少了一份吊儿郎当，多了一分冷峻。 “这边走不通，外面的子弹会把咱们打成筛子，咱们从后边绕着走。”老祝打了个手势，带头向另一侧的走廊跑去。 宋乘龙急道：“那边有监控，我们这么跑过去，会被发现的！” 老夏不慌不忙地说：“放心吧，今晚有人给咱们当保镖，所有的监控系统，现在都已经被强行关掉了。” 宋乘龙刚要问是谁干的，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持枪的岗哨们已经下来检查情况，很快就要进门。 他慌不择路，跟着老祝和老夏朝那边的走廊跑去。 第420章 新任血踪（7） 到处都有狱警，到处都有逃出来的囚犯。 狱警们已经反应了过来，拿着警棍和其他家伙，到处追捕逃出来的犯人。手电筒的光时不时扫过，宋乘龙的心里更加恐惧。 眼前掠过一个个漆黑的房间，有时候会碰到乱跑的囚犯，三人刻意避开。老夏和老祝显得格外沉稳，就好像已经为此演练过多次一样。 宋乘龙越走越是诧异，老夏的表现他倒不怎么奇怪，但是老祝……实在和之前的印象相差太远。 在一个通道旁，三人停了下来，老夏问：“接下来该怎么走？” 老祝说：“走左边的路。” 老夏犹豫道：“可左边有灯光，那里应该是有人吧？” 老祝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正因为有人才要过去呢。” 身后的追兵脚步声近了，三人赶紧朝左边的方向跑了下去。 这里的走廊跟牢房那边大不一样，走廊边上甚至还搁着两辆小推车。宋乘龙忽然明白了，他问：“前面是厨房？” 老祝点头：“没错儿！这里是唯一可以出去的地方。外面没有持枪岗哨守着，监控器也被关掉了。只要从这里的后门出去，我们就自由了！” 宋乘龙心中有疑虑：“可大半夜的，厨房还亮着灯，那里不会还有人吧？” “就算有人，也只不过是厨子而已。怕什么？！”老祝一马当先，冲进了厨房。宋乘龙和老夏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也跟着冲了进去。 冲进厨房之后，三个人都是一愣。 厨房里站着个文文静静的小伙子，正拿着手机，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看，似乎在研究什么东西。 老夏认出这是新来的厨师邱瑞，就问：“你怎么在这儿？” 邱瑞抬起头笑了笑：“废话，我不在这儿，谁接你们出去啊。” 他随手一指身后的门：“从这个处理厨房垃圾的通道出去，会有一辆垃圾车停在外面，开车的是咱们的人，会直接把你们送到指定地点。” 老夏问：“你呢？” “我？‘那个人’还没找到，我还不能离开。”邱瑞的眼睛还盯在手机屏幕上。 宋乘龙悄声问老夏：“这是谁？” 老夏答道：“咱们的人，只不过是新人，你应该没见过。” “哦。”虽然时间紧迫，但宋乘龙还是打算过去道声谢。把他救出去可是要冒很大的风险。 “‘律师’是吧？”邱瑞头也不抬地说：“今天折腾这么大动静，并不是为了你，所以你也没必要感谢我。等回去之后，咱们还要再打打交道。” 宋乘龙皱眉，他听出对方话中有话。 老夏低声说：“他就是前一任‘血踪’郑健招的侄子，郑邱瑞。也是新任的‘血踪’。” 宋乘龙的脑子里“嗡”了一下。 难怪对方明明是黑市组织派来劫狱的，对他的态度却这么冰冷。人家肯定知道郑健招之死与他有关。而且，等这件事结束之后，肯定还会讨个说法——至于到时候是来文的还是来武的，可就说不准了。 还没等他说话，老夏和老祝一边一个，把他拽了出去。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发什么愣啊？！”老夏看到外面停着一辆车，马上跑了过去，只见驾驶室里坐了个戴着墨镜、口罩的男子，那男子看到宋乘龙，便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他扯下口罩，对宋乘龙说：“好久不见啊，‘律师’。” 宋乘龙的表情变得愈发难看——驾驶室里的人正是“魔术师”。 “魔术师”拉开车门，老夏第一个钻了进去，老祝紧跟着钻了进去。但宋乘龙依然呆立在外面没动弹。 “魔术师”不耐烦地说：“你是怕我趁机收拾你吗？放心吧，救你出来是上头派下来的命令，我就算跟你有矛盾，现在也不忙着算账。这笔脏以后找机会再清。” 宋乘龙咬了咬牙，终于上了车。 “魔术师”掏出一个旅行包，扔给他们仨：“这里面有几套清洁工的衣服，还有口罩、手套，把自己打扮好，我先跑一趟，把你们仨送到五公里外的马鞍桥，你们从石狮子后面找清洁工用的三轮电动车，每人一辆，骑着走，顺着小河朝西跑，电动车里面的电够你们跑三十公里。” 老夏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那你呢？” “魔术师”答道：“‘大人物’还没接出来，我还需要再回来一趟。” 老祝担心地说：“到处都乱糟糟的，你还回得来吗？” “魔术师”笑道：“放心，里面越乱，我就越安全。” 他发动了车子，汽车向后门的门口驶去。 这里果然没有持枪岗哨守着。“魔术师”解释道：“这里站岗的只有两个人，主要还是依赖监控设备，当前面发生混乱时，狱警和岗哨都去前面了，咱们这儿就成了安全地带。” 汽车冲出门口，驶向外面的公路。 直到离开这片建筑，宋乘龙才发现这是一座孤零零的建筑物，四周都是荒原。如果想硬碰硬地劫狱，恐怕会过早暴露在高墙上岗哨的视野里，到时候迎面而来的就会是一梭子子弹。 “魔术师”把车开到一座破旧的大桥前，把宋乘龙等三人放下，他自己重新调转车头，向监狱的方向驶去。 三人在桥头石狮子旁的灌木丛中找了一阵，真的找出了三辆电动三轮车，三人不敢怠慢，上了车直接沿着西河沿朝远处逃窜。 跑了一阵之后，宋乘龙忽然说：“咱们就这么沿着大道走？不会被发现吗？” 老夏说：“放心，现在还没到早晨，大道上车辆比较少，就算遇上什么人，也不会对清洁工产生怀疑。清洁工不都是这个点儿去扫大街吗？” 宋乘龙把车停了下来：“出于谨慎的考虑，我建议放弃大路，我们从河另一边的小树林子里步行逃走。” 老夏皱眉：“你别这么胆小，走大路有人接应，你走树林子，没人接应你啊。” “我不介意，安全第一。咱们在事先说好的地方会合。”宋乘龙大大咧咧地离开大路，钻进了树林子里。 第421章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1） 宋乘龙前脚刚进树林子，老夏和老祝后脚就下了三轮车，朝树林子冲了过来。 这俩人脸上都带着焦急，甚至恐惧的表情。 “‘律师’，快回来！” “如果你不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指定地点，组织内的大佬们会认为你是在叛逃！” 宋乘龙没有回头，他撒脚如飞，迅速钻进了树林子的深处。 “靠！”老祝追到林子边缘，却再也看不见宋乘龙的踪影。 老夏反应比他快：“你朝左边追，我朝右边追！咱们俩分头行事。如果一个小时之内追不到他，咱们就必须去指定地点，在那里叫了人之后再撒网抓他。” 随后他便扎进了树林里。 老祝望着他的背影咕哝道：“撒网？……这小子说话怎么越来越像警察？” …… 在监狱的厨房之内，“血踪”郑邱瑞摆弄着手机。 他通过手机，操纵一架无人机在监狱内飞行。 这架无人机上带有光电探测系统，以及“焊枪”。 他通过这架无人机在监狱内寻找“那个人”的线索。但无奈的是，“那个人”的具体位置似乎是保密信息，即便在这座监狱之内，也没几个人知道。无人机在一排排牢房前打转，但只是空耗能量而已。 他灵机一动，想起了监狱长的办公室。 这座监狱里的所有情况，只有监狱长最清楚。 于是他操纵无人机进入了监狱长杨森的办公室。 但他没想到的是，杨森此时已经发现了这架无人机，并跟随它进入了办公室。 办公桌上找不到相关信息。郑邱瑞利用光学系统发现了墙角处放着的保险柜。他准备用无人机上的“焊枪”将保险柜打开。 但此时杨森已经进入办公室，准备用军大衣将无人机“迫降”。 突然盖过来的军大衣遮住了无人机的视野，郑邱瑞措手不及，但好在他也足够冷静，操纵无人机将军大衣破坏，并从破口飞出。 杨森躲开焊枪的攻击，逃到了外面。 郑邱瑞操纵无人机在办公室内纵火，他知道这里藏着很多监狱的秘密，杨森肯定会憋不住窜过来救火。 可事实上杨森居然忍住没有出来，这一点也是大出郑邱瑞的意料。 火势蔓延开来，郑邱瑞也无心继续让无人机留在这里，他操纵无人机飞出办公室，升往上一层——整个监狱都被他用无人机探索过了，唯独上一层还有一些空间没有探索过。他准备利用最后的机会对那些空间进行探索。 此时杨森又阴魂不散地跑了出来，似乎是准备找机会击落无人机。 杨森的行为彻底激怒了郑邱瑞。当他透过无人机的光电系统锁定了杨森之后，便下定了决心——今天必须要把这个人除掉。 他先佯装没有发现对方，并故意让无人机放慢速度，引诱杨森靠近。 当杨森从后方靠近无人机的时候，他猛地操纵无人机“转身”，并让“焊枪”以最大火力向杨森喷火。 炽烈的火柱几乎将杨森整个人笼罩在里面，杨森惨叫着跌下楼梯。 郑邱瑞正打算乘胜追击，把杨森彻底烧死，却发现了一个尴尬的情况—— “焊枪”的燃料用得差不多了。 最多再用两次，燃料就会用完，到时候整个“焊枪”就无法再用，成了累赘。 在找到“那个人”之前，燃料还是要省一些的好。 郑邱瑞无奈，只得放弃追击，继续操纵无人机往楼上飞去。 就在这个时候，老夏、老祝带着宋乘龙进入厨房，郑邱瑞无暇跟他们多说话，只让他们先走。 他手上还在操纵着无人机。 等那三人离开之后，他继续操纵无人机在上层搜索。从监狱外观上来看，这里已经是监狱的顶层。但进去之后发现只有走廊，走廊两侧都是光秃秃的水泥墙壁，就连一道门也没有。 郑邱瑞疑心自己收到的情报有误，但既然已经飞到了这里，就只能硬着头皮找下去。 他听到监狱里的各种响声、尖叫声都已经平息了下去，很显然，那几个逃出去的囚犯都已经被处理掉了。接下来，狱警们将会恢复监狱里的秩序，并在各个角落搜寻可疑人员。自己也要抓点儿紧。 无人机飞到走廊尽头，前方只是一堵墙，什么也没有。 郑邱瑞一阵泄气，正打算让无人机飞回，忽然，无人机上的红外线探测系统好像发现了什么，这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无人机虽然不大，却集成了很多高精尖的设备，比如这红外线探测系统，它可以在方圆几米远的范围内搜索活动的热源，就如同响尾蛇一般。 画面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而且还在移动。 如果探测系统没出故障，那就证明这堵墙的后面有人。 郑邱瑞大喜，赶紧操纵镜头，希望在这堵墙上寻找门一类的东西。 正在这个时候，他身后传来了说话声：“怎么样？还没搞定吗？” 说话的正是“魔术师”。 郑邱瑞头也不回地说：“那仨人都送过去了吧？” 对方答道：“嗯，送到了马鞍桥，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你猜宋乘龙那小子会不会中途逃走？” “我可不知道。不过，如果他真的逃走了，就说明他真的已经和警方达成了某种‘协议’，我们只能把他按叛徒来处理了……咦，这是什么？” 手机显示屏上出现了一道缝隙，这层楼内本没有灯光，在昏暗的环境下，这道缝隙就不容易被发现。但借助无人机上的光电探测装置，就可以发现这道缝隙。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郑邱瑞大喜过望。 “魔术师”却望向厨房门外的走廊：“喂，好像有人过来了。” “无论是谁过来了，都把他们支开！我们现在要把‘那个人’救出来！” “只靠一架无人机，你能搞定吗？！” “放心，一架无人机就够了，你先去外面帮我挡一挡。” “好吧。”“魔术师”挽起了袖子，活动了活动手指：“看来，又得玩一阵子了。” 第422章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2） “焊枪”中喷出火花，开始进行破坏，扩大那道缝隙。 郑邱瑞全神贯注地进行操作，外面传来喝骂声，打斗声，但他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魔术师”会完成阻击狱警的工作。 从探测仪器上来看，里面的人似乎已经发现有人要救自己，现在已经避开了那道缝隙。 郑邱瑞索性放开手脚，把“焊枪”的火力调到最大，喷出的火舌变成了狂野的火龙，那道墙上的缝隙进一步扩大。 再坚持一阵子，这道“墙”就可以打开了。 …… “魔术师”整了整自己的口罩和墨镜，来到厨房门外。 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声音上来判断，少说也有六七人。 那些人奔跑的速度极快，似乎还拿着沉重的家伙。 “魔术师”从口袋里掏出一些小巧玲珑的东西，他既然是“魔术师”，出手自然少不了类似魔术道具的小玩意。这些小东西也都是黑市组织的“工匠”为他做的。虽然外形小巧，实则威力惊人。 他把走廊里的两辆拖车拽了过来，一直拽到远离厨房的位置，并将两颗圆球形状的道具安装在推车的下方，然后迅速后退。 这两颗“圆球”是由俄苏联首创的温压型手榴弹——rg-60tb 型手榴弹发展而来，rg-60tb 手榴弹直接使用rgd-5手榴弹的弹体，配备f-1型手榴弹的引信，rgo手榴弹的碰炸延迟两用引信或者新式翻板机针延迟引信。这种手榴弹内部装的不是普通炸药，而是温压炸药——云爆剂，每颗弹内装有七十克云暴剂，爆炸当量相当于五百五十克至六百五十克tnt炸药，轰爆威力相当于十颗普通手榴弹。这种弹的杀伤半径可以达到十多米，在爆炸之后，可以迅速在杀伤半径内形成超压冲击波，然后会燃烧掉周围区域内的氧气，使得幸存的敌人窒息而死。“圆球”与rg-60tb 型手榴弹的最大不同在于分为不同型号，装药量从少到多，威力小到大。眼下像走廊这么狭窄的区域，“魔术师”自然不敢轻易使用威力最大的型号。他拿出的“圆球”大小相当于一颗杏仁。另外，引信也做了改动，可以使用遥控起爆引信和定时起爆引信。 奔跑声出现在走廊里，“魔术师”隐约看到有一群人朝这边冲了过来，便马上掏出一个打火机大小的遥控器，并缩到远处的门后躲了起来。 当那些人靠近一些之后，他果断按下了遥控器上的按钮。 剧烈的爆炸震动着走廊中的墙壁，强大的冲击波使得附近的窗户玻璃全部碎裂，有几个人当场被炸得飞了起来。推车被炸得四分五裂，上面的金属零件恰如纷飞的炮弹破片，将尚未死去的伤者刺得遍体鳞伤。爆炸产生的高温更令所有人的头发、衣服燃烧了起来。 “魔术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由于躲得足够远，炸弹的冲击波没能伤到他。 他上前检查那些人的情况。被爆炸波及到的一共有六个人，都已经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活动能力。有些人由于身上的伤势很重，已经奄奄一息。 不过，令“魔术师”感到懊丧的是，所有被爆炸波及的人居然都是逃出来的囚犯，而不是狱警……估计这些人是慌不择路才逃到这里来的。 本来没有狱警往这里赶来，但爆炸发生之后，这么大的动静，狱警不可能听不到。估计很快就会有大批狱警朝这里赶来。 “魔术师”悻悻地骂了句脏话，转身朝厨房走去，在离开之前，他又取出了两颗“圆球”，这次的“圆球”要比之前的两颗大上一圈。这些都是安装了触发引爆引信的。 如果有狱警听到爆炸声之后过来查看，就正好会触发上面的引信，引起爆炸。 而这回的爆炸力，会比上次高出许多，在密闭的空间之内，甚至会引发更暴力的效果。 如果加上冲击波的破坏力，甚至有可能会把整座建筑物轰塌。 安装完毕之后，“魔术师”进入厨房，去与郑邱瑞会合。 郑邱瑞还在手机前忙活，“魔术师”不耐烦地说：“狱警该过来了，咱们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啦！” 郑邱瑞却说：“别急，别急，再给我几分钟，马上就好。” “我已经把装有触发引信的爆炸装置安装在了走廊里，只要狱警们一过来，首先就会引爆整个走廊，甚至会让这座建筑物倒塌……” 郑邱瑞忽然回过头，恶狠狠地说：“如果你敢让整个建筑物倒塌，就等于要了‘那个人’的命。到时候各位大佬们会怎么处置你，你想过没有？！” “魔术师”的喉结颤了颤：“那……我去把东西收回来？” “啪！”手机里传出清脆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门被打开了。 郑邱瑞赶紧凑近屏幕，他看到水泥墙上出现了一个原本被封住的房间，这个房间内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床，但没有窗户，里面有微弱的光，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正蜷缩在房间里。由于门打开的时候有大量的灰尘掉落，无人机拍下的画面显得有些模糊，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不过，从那人穿的衣服来判断，应该是个成年女人。 郑邱瑞激动地说：“找到‘那个人’了！我们必须马上带着她离开！” “魔术师”为难地说：“怎么带出去啊？到处都是警察……” “你知道黑老大为了救她，开出了多高的奖赏吗？！”郑邱瑞眉飞色舞地说：“如果是组织里的普通人，就可以直接晋升大佬，以及获得在太平洋上的一座独立岛屿。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现金！” “里面的人有这么重要？！”“魔术师”悚然动容。 “对黑老大来说，可能是非常重要的人。不过看样子好像是晕过去了，我打算上去把她带下来。” “魔术师”已经被郑邱瑞提到的奖赏所吸引，他说：“那我们合力把她救出来吧，我先去撤掉爆炸装置。” 第423章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3） 郑邱瑞收起手机，用最快的速度往楼上跑。 “魔术师”为他撤掉爆炸装置，也会为他放风。 不过时间不会太长，如果赶来的狱警太多，且持有武器，那么“魔术师”就算再强也没用。 除此之外，既然这里发生了爆炸，很有可能已经有人发出求救信号，附近的警方也会很快派人过来。 根据之前的计算，从最近的派出所派警车过来，需要至少二十七分钟。 爆炸已经过去了七分钟，现在还剩下二十分钟。 郑邱瑞已经冲上了顶层。 这一路上都无人阻拦，唯有无人机悬停在走廊中，为气喘吁吁的郑邱瑞提供照明。 郑邱瑞冲到那扇“门”前，只见地上趴着的女人还没有移动位置。他小心地上前，撩开她的头发，露出一张艳丽绝伦、但却十分苍白的面孔。 郑邱瑞心中一动，他掏出手机，调出“那个人”的照片。与眼前这女人基本吻合。 这女人还在昏迷，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无人机用火焰破坏“门”的时候吓晕过去的——老实说，长时间被囚禁在密闭空间里，忽然看到一道两尺多长的烈焰，突然穿透墙壁出现在自己面前，被吓坏也是正常的。 郑邱瑞怎么弄也弄不醒对方，只得把她抱了起来，准备从来路回去。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耳后传来风声。 郑邱瑞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一件硬邦邦的东西砸在了他刚才所站的地方。 是一块还在冒烟的砖块。 有人上前捡起那砖块，准备再次攻击郑邱瑞。 郑邱瑞看清这人的样子，不由得一怔：“居然是你，你没被烧死？” 捡起砖块的人，正是监狱长杨森。 此时的杨森显得格外狼狈，原本整洁的制服外衣，已经被烧得左一个窟窿，右一个窟窿。被烧焦的地方还在冒着烟。 杨森的脸上也被烧伤了几处，头发和眉毛都已经被烧秃，模样显得格外怪异。 他咬牙切齿地说：“兔崽子，果然是你在搞鬼！就你那个小破飞机，还弄不死我，今天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离开！” 其实他只是单纯运气好——当他在楼梯上撒腿飞奔的时候，本身就跑得有些重心不稳，当快跑到顶层时，那忽然出现在面前的无人机，让他吓得脚下一滑，身子后仰，无人机正好也在此时使用“焊枪”喷火，处于后仰状态的杨森正好可以避开火焰，只不过来势太猛，他的头发和眉毛已经被点燃，衣服也被火舌舔到，最终还是着了火。他失去重心之后直接跌下楼梯，正好把身上的火苗给压灭了。 他连滚带爬地跌下来，摔了个七荤八素，人事不省。无人机的镜头也没正对着他，郑邱瑞也没刻意去检查，因此不知道他还活着。 杨森手持砖块，与郑邱瑞对峙了起来。 郑邱瑞怀里还抱着个人，行动起来多有不便，他强笑道：“监狱长，要不然你放我一马。以后在黑道上也算多个照应。” “哦，混黑道的，也难怪会对这个人有兴趣。”杨森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女人：“今晚搞这么多花样出来，都是为了她？我倒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有多值钱。” “不是值钱那么简单！她可是……嘻嘻，我还是不说了，监狱长，只要您能放我们俩走，我得到的赏金可以分给你一半。” “我宁可不要赏金，把你们俩都留下。”杨森又把那砖块举了起来：“就算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我只要把你拖住就行了，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轰隆！” 下面一声巨响，杨森和郑邱瑞都因为爆炸带来的震荡而倒在了地板上。 紧接着，地板上出现了龟裂，裂缝不断扩大，有大量的砖石掉落，地板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空洞。 杨森手中的砖块早已经丢失，他惊恐地扶住身边的墙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邱瑞趁机再次抱起那女人，越过地板上的破口，朝楼梯口跑去。 杨森急得大喊：“站住！你救不走她的！就算救走了，除了严道森，也没有人能让她醒过来！” “严道森？！”这个名字非常耳熟，郑邱瑞不由得站住了。他低头望了一眼怀中的女人，刚才那么大爆炸声，她还是没有醒过来，她到底怎么了？ “别听他胡咧咧，赶紧把人带走，这个楼快要塌了。”“魔术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了楼，他手里抓着一枚“圆球”，正在打量着杨森。 “是你干的？你不是说要拆除所有的爆炸装置么？！” “魔术师”摇头：“来的人太多了。我本来拆掉了，但看到那么多人都朝这边涌过来，不用点儿手段的话，怕镇不住场面。我炸塌了一层走廊的天花板，把他们的路给挡住了。” “还会有人来的。”杨森瞪着他：“你们所有人都跑不了。” “魔术师”忍不住笑道：“恐怕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已经放跑了你这里的三个囚犯。而且都是重量级的人物。这仨人在黑市组织里的地位都不低，现在应该已经被组织里的人接走了。你猜猜是哪三个？” 杨森的表情都变得扭曲起来，他想冲过去跟这俩人拼命，但又忌惮“魔术师”手里的东西——听这小子的口气，他手里的东西应该能起到某种爆破效果。可能是小型炸弹之类的东西。 “既然监狱长不敢过来了，那咱们就走吧。”“魔术师”打了个手势，郑邱瑞抱着那女人开始下楼梯。杨森正要追过去，“魔术师”威吓地举起了自己手里的圆球：“监狱长先生，你可要想清楚，这东西连走廊都能炸塌，更不用说你这血肉之躯了。” 杨森把心一横，吼道：“我是这里的监狱长，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能允许你胡来！”他手无寸铁，就直接朝“魔术师”扑了过去。 “魔术师”的脸上腾起杀气：“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他刚要把手里的“圆球”丢出去，忽然觉得后心一凉，紧接着是剧痛的感觉，似乎是什么尖利的物品刺进了他的身体。 第424章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4） “魔术师”惊讶地转身，却看到郑邱瑞怀里的女人已经醒了过来，把一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木片刺进了他的体内。 “搞……什么……鬼……”“魔术师”眼一翻白，萎顿于地。 那女人刺伤了“魔术师”之后，脸上却依然带着受惊的表情。她在郑邱瑞的怀里连打带踹，似乎是想挣脱出来。 郑邱瑞已经傻了眼。“魔术师”算是这次行动中的主力，如果没有“魔术师”协助，连这里的大门都出不去，这女人恐怕是带不走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楼梯下方响起了狱警们的呼喝之声，他们已经绕过了之前被“魔术师”破坏的走廊，朝楼上这边跑了过来。 在他们眼中，顶层被关押的“重要人物”是决不能有失的。 杨森的表情也显得没那么紧张了。他指着郑邱瑞大吼道：“你，把那女的放下来！” 郑邱瑞叹了口气，慢慢地把那女人放下。 那女人双脚刚落地，就慌慌张张地跑向墙角，在那里缩成一团。杨森赶紧向她招手：“过来啊，快过来！” 郑邱瑞忽然弯下腰，把“魔术师”遗落在地上的圆球捡了起来。 “杨森，你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他威吓地举起圆球：“只要我把这东西往地上一扔，咱们就都要升天。” 杨森先是一怔，随后冷笑道：“吓唬我？升天就升天吧，如果把你们放走，那还不如杀了我！” 郑邱瑞叹了口气：“别逼我。咱们俩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各退一步，对谁都好。” “正因为无仇无怨，所以我才没采取进一步行动，要不然，我朝下吼一嗓子，让狱警朝你站的地方开枪，你小子早就被打成马蜂窝了！” 杨森这话并非完全是虚张声势，已经有狱警冲到下面一层的楼梯口，举枪向郑邱瑞瞄准。 “不许动！” 郑邱瑞无奈，只得退一步说：“杨森，让我和我哥儿们走就好，这女人我留给你。” “办不到！我说过，你们全都得留下！”杨森来了精神，他忽然冲上前，扣住那女人的手腕。那女人尖叫、挣扎，甚至去咬杨森的手，但杨森还是死死扣着她。 郑邱瑞开始慢慢地后退， 杨森朝下面的狱警大喊：“射击！快射击！打他的腿！别让他跑了！” 狱警们仓促开火。 郑邱瑞忽然俯下身子。正在射击的两名狱警瞬间失去了目标。子弹只打在郑邱瑞身后的墙壁上，打出了几个窟窿。 郑邱瑞把已经倒在地上的“魔术师”抱了起来，准备带他逃走。 “开枪！” 大批狱警顺着楼梯开始往上跑，郑邱瑞把心一横，撞开旁边的一扇窗户，从窗口跳了下去。 “这货真是疯了，这样跳下去会摔死的！”狱警们冲到窗口前往下张望，只见窗外不知何时停了一辆卡车，卡车的后面堆满纸箱、蔬菜之类的杂物，郑邱瑞和“魔术师”跳出去之后，正好落在这些杂物之上。两个人都没有摔伤。 郑邱瑞朝狱警们竖起中指，随后三下两下爬进驾驶室，操纵卡车冲出大门。 “追！不能让他们跑了！” 杨森指挥狱警们下去开车，他自己忙着检查那名女子的情况。 女子似乎惊魂未定，只要杨森一靠近她，她就会乱抓乱挠，口中还大叫不止。 她这么折腾，杨森倒是更加放心——如果这女的一动不动，那才是出了大问题。 狱警张怀坦跌跌撞撞地跑了上来，说医生已经恢复神智，正在为自己处理伤口。杨森松了口气，让张怀坦帮忙，把这女人送下去，在医生那里接受检查。 虽然没看到有什么外伤，但她曾经处于爆炸区域之内，或许脑部曾受到过震荡。这都需要医生检查才能查出来。 他们正要往楼下走，忽然，身旁又传来了“嗡嗡”的声音。 从窗口处又飞进来一架无人机。 无人机中大概装有某种扩音设备，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杨森监狱长，各位狱警朋友，大家晚上好。我就是这次事件的主谋。很抱歉，我不能亲临现场，和你们见面，请你们原谅。” 杨森朝一个狱警打手势，让他用枪把这无人机打下来。 无人机忽然转向，对准了杨森：“杨森，别让你的人乱动，我只是来传个口信，话说完了我就走。这架无人机里装了白磷手榴弹和铝热剂手榴弹，你们要是敢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朝它开枪，就等于自寻死路。” 白磷手榴弹是一种有较长的使用历史，同时也臭名昭著的武器，最早可以追溯到二战时期，美国人和英国人曾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场上使用过，白磷恐怖的燃烧能力与惊人的毒性，能够给敌人造成巨大伤害和心理压力。但由于白磷燃烧的温度比较低，使用起来比较危险，美军在后来又研制了更加安全，燃烧性能更好的铝热剂手榴弹，这种手榴弹内的装药为铝热剂，能够高温燃烧四十到六十秒，可以用来摧毁热敏装备，或在战场上进行大面积纵火，除此之外，也以用来破坏、瘫痪或摧毁战车、武器系统、掩体或弹药库。铝热剂手榴弹可以烧穿大约五十毫米厚的纯钢板。在作战的时候，步兵袭击敌炮兵阵地或铁路线时，可以用铝热剂手榴弹塞进炮膛或铁轨下方，引爆后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大炮或铁轨道口烧至渣。 铝热剂手榴弹的安全性虽然高，也只是相对于白磷手榴弹而言的，在越战时期，美军也曾经把铝热剂手榴弹配备给特种部队，用来在特种作战中烧掉越南军队的军火设施，但一般只配发给班长，对于普通士兵，是不敢配发的，唯恐使用不当而伤及自身。 杨森半信半疑：“这么个小破飞机里，能装那么多东西？你蒙谁啊？！” 无人机的下方打开了一个口子，从里面伸出两个黑沉沉的金属物体。 “杨森，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第425章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5） 杨森瞪视着前方的无人机：“你想怎么样？” “放心，我只提一个要求，只要你把你的人撤回来，别再追逃出去的人，我就不会引爆那两枚手榴弹，否则，我现在就会引爆。” 杨森怒极反笑：“你觉得我会同意这么做吗？就算我同意这么做了，我那些被炸伤的同事会同意吗？” “我不管他们会怎么想，也不管你会怎么想，只要你说个‘不’字，我立刻引爆。给你十秒钟考虑。十……” “喂，你真的要动手？！这女人怎么办？你不要了？” “抱歉，我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你还有六秒钟。五……四……三……” 杨森只得说：“停止倒计时吧，我让他们回来。” 在那一瞬间，现场的张怀坦等人感觉到了这位监狱长的辛酸、怨愤与不甘。 他们也很理解他。他已经把自己能做的一切都做了，甚至差点儿把命搭进去……只可惜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狡猾。 无人机中传出声音：“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杨先生，咱们后会有期。” 无人机冉冉飞向窗口，在飞行过程中，那人还在说话：“我会让无人机监督你们的人，假如他们还没回来，我会用无人机向他们的车子投掷手榴弹，你们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样。” 杨森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对讲机：“放心吧，我会让他们回来。你把你的手榴弹收好，我不想再看到它们。” 他用对讲机催促已经出去的狱警回来。 无人机在黎明的晨曦中悬停，上面的光电探测装置监控着远方的车辆。 郑邱瑞驾驶的卡车已经驶向远方，狱警们驾驶的车辆正在缓缓调头返回——那些车上的狱警一定满怀怨愤与不解。他们不会明白自己的领导为什么会下那么奇怪的命令。 杨森望着远处回归的车队，略显无力地说：“你的目的达到了，该走了吧？” 无人机将镜头重新对准他：“杨森，好好照顾你怀里的女人，别让她有事，否则，我饶不了你。” 无人机轻快地飞向远方，钻进了淡淡的雾霭之中。 杨森慢慢地摸出手机，准备向领导汇报。 他知道自己将面临重罚，但他不会逃避责任。 …… 城郊，距离马鞍桥不到四公里的树丛中。 老夏终于追上了“律师”，并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律师”气喘吁吁地说：“撒手！我们……都是自己人！都要……回去的！” 老夏出其不意地使出一记扫堂腿，将“律师”扫倒在地，并将其死死地按在地上，他望着“律师”的眼睛，说：“恐怕你没资格说这个了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本来安排很好的越狱计划，一路上也都很顺利，但快到终点了，眼看就要见到组织的弟兄们了，你却忽然脱离计划，往别的方向跑。”老夏的眼里绽出凶光：“别以为我们大老粗都很傻，你小子恐怕已经背叛了组织，投靠了警方吧？” “放屁！”“律师”一晃身子，奋力挣开老夏的手。“老子在黑市里什么位置？！两代人在老大身边舍生忘死、鞍前马后地伺候，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就你们这种杂碎，还特么不配怀疑老子！” 老夏从旁边捡起根粗树枝：“那你为什么要跑？！” “我已经解释过了，我不想走大路，怕被警察发现！”“律师”也从地上捡起根树枝，跟老夏对峙起来。“你要是愿意走大路，你就跟老祝去走吧，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老夏凝视着他：“我不相信你，跟我回去，等到了事先约定的地点再说。” “不！我绝不会再回大路上！除非你们俩听我的，咱们从小路走，肯定能走过去的，相信我！” “走小路？好好的车你不用，非特么靠步行？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老夏重新朝“律师”扑了过去：“别耍花样，跟我走！” “不！我不走大路！” 两人在树林子里厮打了起来。 这树林子靠近干枯的河道，有大片树叶覆盖在河道斜坡之上，踩上去十分滑溜，极易失去平衡。“律师”边打边逃，一不小心踩了上去，整个人立刻顺着斜坡滑了下去。 老夏见状，也顺势滑了过去。 “律师”脸着地滑落到坡底，样子十分狼狈。他刚要起身，忽然身体一颤，紧接着往后一跳：“靠！蜈蚣！” 老夏跑了过来，也吓了一跳。 从沟底的树叶子下面钻出一条数十公分长的蜈蚣，模样很像多棘蜈蚣，但多棘蜈蚣的成年体极限长度也就二十公分，且主要分布在云南、两广、海南和台湾地区，很少出现在本地。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地上那条蜈蚣有将近五十对足，有点儿像是传说中的“百足之虫”，那张牙舞爪的样子让人容易生理不适。 十九世纪的藏诗曾告诫藏传佛教的教徒们：“如果你以惊吓他人为乐，那么你将会转世成为蜈蚣。”意思是说这东西十分恶毒、邪恶且不洁。 那蜈蚣似乎被“律师”和老夏惊动，但它居然不怕人，长长的身体一边扭着一边朝他俩爬了过来。 “律师”之前曾经跟这种毒虫打过交道，知道这东西速度很快，不好对付，现在这蜈蚣身形又长，体型有大，恐怕更难被人制住。如果是大号的蟑螂，也就是上去踩一脚就能弄死，可蜈蚣就不一样了，由于身体比较长，踩上一脚也只能踩住部分，没有被控制的部分可能会甩动挣脱，如果踩中的不是头部而是身体中段，反而容易被蜈蚣回首咬一口。 他踉踉跄跄地跑到老夏后面去了，把老夏一个人留给了那蜈蚣。 老夏不明就里，上去先是用树枝一扫，没扫到蜈蚣，他索性上前踩了一脚。 蜈蚣速度极快，他这一脚踩中的是蜈蚣的尾巴，不但没把它踩死，反而把它激怒。 蜈蚣忽然昂起上半身，亮出前肢毒牙，在老夏的小腿上狠命地开咬。 第426章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6） 被蜈蚣咬伤是一种非常痛苦的体验，蜈蚣的毒液和蜜蜂的毒液有些相似，会造成剧烈的剧痛，此外还会有灼烧感，最严重的情况可能会引发过敏性休克。 那种痛苦的感觉，老夏现在正在体验。 被蜈蚣咬到的小腿肚子已经肿了起来，他疼得连脸都变得扭曲。老夏强忍住恶心的感觉，伸手抓住蜈蚣，把它往下扒。 蜈蚣的几十对足疯狂扒搔，发出喀喀的声音，巨大的毒爪也在挥舞，老夏本能地感到恐惧，他小腿肚子上传来的灼热痛感也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这东西实在抓得太紧，很难从腿上扒下来。 更糟糕的是，蜈蚣是群居的。 树叶下，更多的蜈蚣出现了。有大有小，纷纷朝老夏这边爬了过来。 一时间，老夏身边几乎被蜈蚣爬行的沙沙声所淹没。 忽然上方有人伸过手来，拽住了老夏，老夏一愣，抬头一看，正是“律师”。 “律师”沉声道：“拉住我的手，上来！” 老夏奇道：“你……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少特么废话！先上来再说！” 他手上用力，把老夏从下面拽了上来。 老夏惊魂未定，他看了一眼下面，无数游走的蜈蚣似乎还想爬上来。 “律师”把他扶起来，说：“先离开这里，蜈蚣虽然咬不死人，但这么多蜈蚣一块儿上的话，恐怕连全尸都留不下。” “律师”扶着老夏，艰难地往前走了一阵，总算躲开了蜈蚣们的追赶。 老夏停了下来，望了望后面，见没有蜈蚣追上来，才说：“这儿怎么会有这么多鬼东西？” “谁知道……我只知道这东西趋阴，在南方的山里住的时候，翻开一块石头，里面往往会有好几条蜈蚣。这地方有天然的水沟，再加上靠近道路排污系统，可能容易滋生这类东西吧。” 他为老夏检查了伤口，发现那条蜈蚣已经脱落，但还是在老夏的腿上留下了一些勾爪之类。 “可能到了地方之后要给你做个小手术。但我手头没有刀子之类的东西，等到了地方再说吧。” 老夏咬了咬牙，从身上掏出一把刀子，递给“律师”：“用这个行么？” “律师”皱眉：“这刀子是从哪儿来的？” 老夏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我们……在出来的时候，‘魔术师’给我们的。” “他让你们用这刀子对付我？” “是的。”老夏又掏出个打火机，递给“律师”，“他还让我们杀了你之后，放火烧掉尸体。” “律师”一边用打火机烧灼刀刃，一边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任务之一，不是把我救回去么？” “对他们来说，把你从监狱里救出来，就算完成任务。至于如果在回去的途中发生意外，他们就不用负责了。或者发现你已经叛变，在确认之后，他们还需要中途把你‘处理’掉。” “律师”叹了口气，开始用刀子处理伤口，被炙烤过的刀刃变得灼热，老夏的脸都疼得颤了起来。 “忍住。”“律师”翻动刀刃，从伤口中灵活地挑出一只蜈蚣勾爪。 在脱离之前，那只蜈蚣已经把多只勾爪**了老夏的皮肉之中，处理起来比较麻烦。“律师”也不着急，就这么慢慢地把一只只勾爪挑出来。等到忙完，天已经蒙蒙亮了。 “律师”把刀子和打火机还给老夏：“我这就走了，应该和你们不是一个方向。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老夏点了点头：“好，你快走吧，我就当进林子之后没见过你。” “律师”刚要离开，老夏忽然又问：“喂，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有没有背叛组织？” “律师”叹了口气：“你说呢？我要是真的和警方合作了，还至于回牢房里住么？那帮人是刻意制造我已经背叛的假象，做给你们这些人看的。只不过，他们也没想到组织内有人想搞死我吧。” 老夏沉默了片刻，说：“无论如何，谢谢你这回救了我。” “律师”摆了摆手：“以后，大家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他迈步走向远处的树丛，几分钟之后，消失在了树丛深处。 老夏等腿上的痛楚稍微轻了一些之后，扶着身旁的大树，缓缓地站了起来。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老夏一回头，看到了老祝。 老祝的脸紧绷着：“你把他放走了？” 老夏摇头：“不是我放走的。是他自己要走，我拦不住。” 老祝朝地上啐了一口：“你特么当我是傻缺？！你手里有刀，而且你最拿手的就是飞刀！离那么点儿距离，他根本躲不开你的刀子！” 老夏苦笑道：“他救我，我下不了手。” “你下不了手，让我来啊！把他拖住就行！郑邱瑞和‘魔术师’都已经说过了，只要咱俩把他给做了，立马就给二十万！那可是真金白银！你以后怎么过，不还是要靠钱吗？！就咱俩这老胳膊老腿儿，从哪儿弄钱去？！” 老夏摇头：“反正我做不到。” “呸！既然你下不了手，那我去！”老祝从老夏手里抢过刀子：“既然你不愿意杀他，那要是我把他杀了，那二十万就归我字迹，没你的份儿！” 老夏没有说话。 老祝跺了跺脚，循着“律师”的脚印追了下去。 …… 在监狱门口，一个穿警服的人出现了。 这人望了望里面还在冒烟的大楼，皱了皱眉。他向门口的警卫出示了证件，想要进去。 警卫摇了摇手：“抱歉，今天有特殊情况，除了让监狱长同意之外，所有人都不允许进出。” 这人掏出手机，拨通了监狱长杨森的电话。 “喂，老杨，你这里出什么事了？……什么？！都跑了？！还剩下谁？……那个女的？” 在听到有人越狱之后，这人本来显得很紧张，但听到“那女人没能逃走”之后，这人的表情忽然又镇定了下来。 “把那女的保住了就行！最好把她换个地儿……不换也行，不过你这里可要加强措施了。她最近有交代什么吗？哦……还是那个状态？你先放我进去，我要亲眼看看她。” 他把手机递给警卫 警卫听到里面传出杨森的声音，才把这人放进去。 第427章 神秘的女人（1） 监狱的深处，断断续续地传出女子的尖叫声。 “放开我！你们这些色狼，快放开我！” 在还算完好的值班室内，女人在地上撒泼打滚，乱抓乱挠，把杨森和他身边的狱警逼退。 要不是已经给她戴上了手铐，说不定她会折腾出更大的事来。 杨森无奈地看着旁边的医生：“这女人怎么回事？” 医生扶了扶眼镜，他脸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头上缠着绷带，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他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非常冷静和清晰。 “她的情况嘛……根据我的观察，抑郁、躁狂交替发生，再加上一定程度的妄想，看样子很有可能是双相情感障碍。” “那么……如果我要让她交代情况的话，她这样子，能说实话吗？” 医生摇头：“说实话？我看她连自己说的是不是实话都不能肯定。” 正说着，外面转来敲门声，杨森说：“谁啊？” 外面有人答道：“是我，许然。” “进来吧。” 有人推门进来，正是之前那穿着制服的警察。 这人已经来过监狱很多次了，基本上每次都是冲“律师”宋乘龙和那奇怪的女人而来。这里的很多狱警都见过他，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杨森介绍道：“这位是许然，以前在刑警队的二支队工作，因为工作出色，现在已经调到市局，专门负责一些比较棘手的案子。” 许然摇了摇头：“我可不是因为工作出生才被调过去的，是因为工作的时候出了差错。” 许然之前在搜查“东湖印象”的时候，不慎放走了黑老大（对方甚至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走过，还跟他说过话，他都没能认出来），为此他感到非常窝囊，几次向上级提出要辞职。 上级领导并不会因为他这次的表现而让他走人，许然虽然不如刘水，但还是有自己的强项。上级领导找了个由头，把他调进了市局，也算换了个岗位。 许然在被调过去之后，认真反思了自己之前的失误之处，总结经验教训，并在某些方面获得了一些进步。他在过去之后又破了两三个案子，现在也颇得领导赏识，只是许然自己已经比之前内敛和深沉多了。在别人面前，也不再有以前飞扬跳脱的感觉。 这回他被领导安排了一个特殊的工作，审问监狱里那位神秘的女人，并设法从“律师”宋乘龙口中套出关于黑市组织的信息。 在审问方面，刘水和许然、李洁各有所长。这个案子是刘水、李洁等人一直在跟的，交给他俩来审问更为合适。可是现在刘水还在医院，暂时无法回来工作。李洁已经带队前往澳门。眼前能用的只有许然。上级领导在得知黑老大已经逃走的消息之后，急于问出黑市组织的下落，便让许然过来负责此事。 许然从杨森那里得知“律师”从监狱里逃走的消息之后，嘴角露出了神秘的笑容。杨森不解，但许然自己心里明白，“律师”其实已经无法再回到黑市组织。他之前故布疑阵，甚至表现得跟“律师”那么亲热，就是为了让其他犯人怀疑“律师”已经与警方合作，并把这个消息转给黑市组织的大佬们。大佬们在震怒之下，肯定会派人来监狱刺杀“律师”。到时候“律师”肯定就会对黑市组织死心，转而死心塌地的与警方合作。 现在“律师”虽然逃走，但也不可能回黑市组织，有可能会中途逃走，回来找他。 当然，这还需要时间。 杨森把凌晨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许然说了，许然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也不全是你的责任。对方采用了多种狡猾的手段，尤其是让携带了炸弹的亡命徒和多架携有武器的无人机来劫狱，对于你们这座设备严重老化的监狱来说，能撑下来就不易了。你们这里还击毙了多名试图越狱的犯人，还能保住这个女人，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不要过于自责。” 杨森心里稍微踏实了些。 他指着那女人说：“她的情况还是不大稳定，甚至比之前还要疯，我们这里的医生已经对她束手无策了，我看，最好给她找个心理医生。” 许然看了看那女人，那女人忽然昂起头，啐了他一脸唾沫，然后大骂：“色狼！” 许然被啐了一脸，却不以为意，他擦掉唾沫，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在那女人的面前晃了晃：“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那文件的首页上，有这女人的照片。 那女人痴痴地看着自己的照片，忽然伸手把照片扯了下来，三下两下撕了个粉碎。 “色狼，我要杀了你！” 许然皱眉：“这恐怕是capgras syndrome……比我之前想的还要麻烦。” 杨森问：“你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然答道：“capgras syndrome，也就是提神综合征。这种病并不罕见，但我之前来见她的时候，可没看出什么征兆。” 提神综合征是一种比较麻烦的疾病， 之前在墨西哥发生过一起怪案：有一名女子在翻看丈夫的手机相册时，发现了丈夫与某个陌生女子的亲密照，一怒之下抄起厨房里的菜刀，把丈夫砍成重伤。警方介入调查，结果发现那照片是多年前这位女士自己与她丈夫的合影，而那位女士居然没有认出照片中的自己。 据当地心理学家分析，这位女士可能因为某些生活中的不幸经历而导致认知能力失调，因而出现了“脸盲症”的早期症状。 看脸识人的过程其实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视觉系统传入大脑中的面部形象，首先会被分解成一个个的局部特征，其次会与先前在大脑中的资料库进行一一比对，从而知道眼前出现的脸究竟属于哪个人。之后情感系统要进行反馈，让人产生“我是不是认识这个人”的感觉。那位墨西哥女士出现“无法认出自己”的困扰，就是因为得了“替身综合症”（capgras syndrome）。这是一种特殊的心理疾病，患有这种病的人，其特定脑回路被阻断，因而无法得到情感系统的认可，“数据库”处理失败，大脑最终会得出结论：『眼前这人不是我』，或者『这不是真的我，而是某个和我一模一样的替身』。 如果真是得了替身综合症，那么审问这女人可就变得比登天还难了。 第428章 神秘的女人（2） 这个神秘的女人，是与“律师”宋乘龙一起被捕的。由于在被捕的时候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们所乘坐的车在高速行驶的情况下被警方设置的路障装置突然“锁”住）。车体受到震动之后，安全气囊弹出，将那女人的头颈托住。但她当时的姿势非常不好（她似乎正歪头朝外面张望），因此她相当于被气囊狠狠地“推”向了车窗玻璃，除了有外伤之外，还产生了严重的脑震荡。这就使得她在之后的几天里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警方派人将她送进特殊医院进行治疗，并由专人看管。 她在昏迷之时曾经发生呕吐，其呕吐物被送去进行检验。 从她的呕吐物中，工作人员检测出了利他林（ritalin）、阿德拉（adderall），此外还有莫达菲尼（modafinil）、二十二碳六烯酸（docosahexaenoic acid，dha）、咖啡因、益智仁、银杏叶、高丽参等物。从她身上，还搜出了几片装在棕色药瓶里的药片，药片中也含有这些物质。 在这些药物成分中，有些价值不菲，有的很难弄到，有的几乎就是禁药。 但它们无一例外，都与大脑活动有关。 其中利他林和阿德拉是用于治疗神经系统疾病如多动症的处方药。多动症患者因无法保持注意力而需要服用这两种药物，这两种药物也因而被认为具有提升注意力的“益智”功效。在美国常青藤名校中，有超过百分之三十的大学生为了提升学习成绩，都在使用这两种药物。它们还在艺术、新闻、金融等工作压力较大的行业被广泛应用。华尔街和硅谷那些比拼脑力的专业人士，多数也在使用这一类的药物。多数使用者都认为这些药物对自己的大脑有好处，某些服用利他林的人甚至会对数学产生浓厚的兴趣。 莫达菲尼是一种兴奋剂类药物，用于治疗嗜睡和调整轮班工作睡眠紊乱的。它的“提神”作用比咖啡因和尼古丁更为显著。在某些夜店和补习班，它还有一个特殊的名字——“不夜神”。这种药原先只被限定用于治疗严重的嗜睡症，在一九九八年，它被美国食品及药物管理局批准上市。由于在服用之后可以让人保持清醒，并且没有任何像咖啡因、安非他明之类药物所产生的紧张、精神崩溃、神经过敏等副作用，自上市之后已经被称为“神话般的药物”。据统计，目前在服用莫达非尼的人之中，有将近百分之八十都不是嗜睡症患者，这些人之中绝大多数人是夜班工人、卡车司机、飞行员，甚至还有士兵。据美军的一些飞行员表示，只要服用一片，就能劲头十足地连续飞行四十多个钟头而不犯困，之后再睡上八个钟头，再服用一片，就能继续工作四十个钟头。不过，在2004年，世界反兴奋剂组织就将莫达非尼正式列入了禁药清单。多名运动员曾因服用莫达非尼受到了国际田联的严厉惩处。 二十二碳六烯酸（docosahexaenoic acid）是一种被当作能提高智力的药物。它也被称为dha，是一种不饱和脂肪酸，在海洋中，单细胞藻类就能够合成它，并在进食藻类的深海鱼脂肪组织中逐渐富集起来。因此食用一些深海藻类和鱼类可以为人体补充它。在妊娠期和婴、幼儿时期，dha在视网膜、大脑以及其他神经组织内迅速富集，这对婴幼儿提升认知功能、视觉发育和免疫功能发育有重要作用，也有人因此称dha为“脑黄金”。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dha被发现以来就风靡全球，不过，尽管dha对于婴幼儿智力发育至关重要，但补充dha的效果不算显著。在应对早产儿发育迟缓等方面，摄入dha的早产儿出现严重智力发育迟缓的比例略有下降，可对其儿童期的智力水平基本没有影响。 咖啡因可以让大脑保持兴奋状态，也可以提高人体脂肪的代谢速率和氧气摄入量，从而提高身体耐力等身体机能。 益智仁在对某些动物进行实验时，对药物和缺血导致的智力衰退均有治疗作用。 银杏叶、高丽参的有效成分包括萜、苷、酯类化合物，这些物质对于神经递质水平调控、多巴胺能突触、神经递质受体活性、胆碱能突触等都有积极作用。 但是，这些植物及其提取物多处于动物实验，或一些现在认为不可逆的退行性疾病（如阿茨海默症）的试验性治疗当中，对于普通健康人是否有提升智力的作用，还缺乏验证。 尤其是它们的有效成分以及毒理作用并不明确。如果用来泡水喝，恐怕要冒一定的风险。 从那女人身上搜出的药物，被送到医学院进行更加专业的检验。 最终，那里的人得出了一个结论： 首先，这种药物本身的某些“原材料”具有一些副作用，有的甚至带有毒性。但在经过了某种不知名的“加工”之后，这些毒性或副作用居然大大减轻，有的甚至完全消失了。除此之外，“原材料”本身应有的镇静或刺激的作用也被削弱。 其次，这种药物可以在服用之后短时间内增加神经元在大脑皮层、大脑亚皮层的反射效率和功效，提升学习能力和记忆能力，除此之外，还能保护大脑免于受到化学物质的刺激，并能提高在某些特定环境、特定条件下的身体功能运转的能力。 以上这些，几乎完美地符合了在一九**年发明药物吡拉西坦的知名化学家久尔贾对“聪明药”的定义。这是一种特殊的、能够让人在服用之后成为“超人”的药物。 能生产出这种药物的人，无论是什么背景，仅凭这药物拿个诺贝尔化学奖或医学奖应该是毫无悬念的。 但它并非全无弱点。 它的毒性、副作用和刺激性虽然低，但并非完全不存在。 如果长期服用这种药物，它的毒性会在人体内逐渐富集起来，长期维持兴奋状态，也会让大脑神经元出现“退化”现象。如果严重的话，最终会让大脑瘫痪，让服用者成为“废人”。 第429章 神秘的女人（3） 那女人曾经在昏迷了数天之后醒来，警方随后组织人对其进行审问，但什么都没问出来，那女人的精神状况也变得越来越不稳定。 她有时候会断断续续地说一些词，但这些词都很难拼成句子。 在此期间，许然曾经多次与她见面，并做了一些笔录。但这些笔录的价值似乎并不高——多数都是“妈妈”，“回家”，甚至还有“鬼影”，“怪物”，“魔鬼”之类。 唯一一次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那女人曾说了一句“让我吃药”。 许然并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药，或许是那些从她身上搜出来的药片，但未经上级领导许可，他是拿不到那些药的。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女人是黑市的一分子，就算她不能说话，就算她的记忆已经变得一团糟，但也不影响她服刑——参与有组织的犯罪团伙，从法律角度上来说，应当付出代价。 她跟“律师”一起，被安排进了这座监狱。 不过这座监狱中没有女监，也不可能把她与其他男性囚犯关在一起。 这座监狱中有一座较为隐秘的囚室，它的位置在最高一层，但正门与窗户均已封死，仅仅留下一道暗门，直通下面监狱长杨森的办公室。只需要将保险柜移开，就可以露出入口。杨森每天亲自关照她的情况。医生也会定期进去为她做检查。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女人开口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更多时候，她沉默地看着墙角，就好像那里有什么人似的。 许然觉得她的情况正变得越来越糟糕，急需由更好的专家来帮忙处理，他曾经向上级申请，让严道森教授过来为她进行诊断，但严道森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去了哪里，无论谁都联系不上他。严道森唯一的学生唐宋明也不在本地，因此许然也一筹莫展。 许然有一种感觉，虽然这女人看上去没什么特殊之处，但她有可能是黑市中非常高级的人物，级别有可能高于“律师”宋乘龙。仅从她使用的药物而言，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拿到的。 但她的这种精神状况，又十分匪夷所思——黑市组织里需要她这样精神不稳定的人做什么？ 从现在查到的情况来看，黑市组织中的重要人物，都有其独特的“职位”，“职位”代表着其所负责的工作内容。比如宋乘龙，其“职位”便是“律师”，负责的工作既包括把已经入狱或即将入狱的黑市成员救出，也包括处理一些与其他走私团伙之间的谈判问题，属于比较重要的角色。如果要在黑市组织中担任这种重要“职位”，或者因为自己有独一无二的特长，或者因为父辈或祖上为黑市组织立过功，得以把“职位”继承给下一代。这女人如果担任了黑市中的重要职位，也有可能是从长辈那里继承来的。 除此之外，许然还有一种猜想——既然这女人手里有可以强化大脑能力的特殊的药物，那么也有可能是黑市组织中的“智囊”型人物。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手中肯定掌握了不少黑市组织的核心机密。 可糟就糟在这人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你别说套问黑市组织的秘密，就连正常和她交流都有困难。她整个人已经成了一个活体机器，除了吃喝拉撒睡，其他基本上都不做。医生每次给她检查身体的时候，她倒是非常配合，但也从不开口说话。医生问她“感觉怎么样？”她也只是用摇头或点头来表达，更多时候都是保持沉默。 许然现在也死了心——着急是没用的，要么静静等着严道森等人回来，要么只能指望其他医生，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 林子里起了晨雾，由于头一天下过了雨，地面显得格外泥泞、湿滑，“律师”艰难地向前跋涉着。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如果黑老大已经逃亡到其他国家，那么在黑市组织里唯一能保护他的人已经不在了。其他大佬都各怀鬼胎，明争暗斗很久了，黑老大一走，恐怕会生出更多是非。像“律师”这种人，属于黑老大的“嫡系”。在缺少了保护伞之后，等待他的，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他的速度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 不能去找和郑邱瑞、“魔术师”关系亲密的人……或许可以去找“船妈”！那老太太一直在各派势力之间保持着中立，而且“律师”在后期得到的一些“高级生意”也都是从“船妈”那里接过来的。 或许她还可以给自己个面子。 “律师”赶到林子尽头，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小村。现在时间已经是上午，村里的农民都已经下地干活去了。“律师”在村头的水井边上洗了把脸，喝了点儿井水，随后准备找地方打电话。 现在已经很难找到公用电话亭，村里的小卖部可能有公用电话，也能找到吃的。“律师”摸了摸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律师”把心一横，他看到附近有家院子上了锁，主人应该是不在家。这里的位置偏僻，似乎也没有装监控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于是他大着胆子翻墙进了院，撬开房门的锁，钻了进去。 这只是普通的农户，家里倒是有些粮食，储藏室里放了很多花生。“律师”狼吞虎咽了一阵，把所有的口袋都装满花生。他在人家屋里东找西找，总算找到了一把零钱。除此之外，他孩搜罗了一些小刀之类的东西。 他把花生壳找地方埋了，并尽可能擦掉自己留下的痕迹，随后翻墙离开。 在村里的小卖部，他总算找到了一部能打的老式电话。 他向店主付了钱之后，用这电话联系了“船妈”。 “船妈”表示愿意为他提供庇护，直到黑老大回来为止。 “律师”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在那村里等了两个多钟头，“船妈”派来的车总算到了。 第430章 神秘的女人（4） 车门打开，有位戴着墨镜的年轻女子望向宋乘龙：“请问，是宋先生么？” “律师”点了点头。 那女子笑道：“是老妈让我来接你的，请上车吧。” “律师”上了车，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支雪茄烟，贪婪地吸上一口，脸上总算有了些血色。 “这玩意儿真他么给劲！”他眯着眼把那支雪茄烟抽完，才朝对方说：“怎么称呼？” “林小仙。老妈不方便在家见你，让我先把你送到西边的弈棋山。” “好。”“律师”舒舒服服地往真皮座椅里一躺，“那就辛苦你了。” 林小仙的脸上透出一种鄙夷的表情，但稍纵即逝，她驾车往弈棋山的方向驶去。 …… 大约半小时后，老祝顺着“律师”留下的痕迹，追到了这村子里。 村子里没多少目击者，因此也没什么人知道“律师”去了哪儿，老祝问了半天，一筹莫展。 最后，有个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太太，看老祝总是左打听右打听，就问他是不是找人。 老祝点头。 “我见过一个穿清洁工衣服的人在村儿里转悠。” 老祝眼睛一亮：“那个人朝什么方向走了？” 老太太摇头：“我脑子不大好使，记不清了。” 老祝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老太太又说：“不过，要是吃一碗肉汤面的话，我的记性或许会好一些。” 老祝也算脑子灵活，赶紧从身上掏了点儿零钱出来：“大妈，您看这些够吃碗面的不？我出来的时候急，身上没带多少钱。” 其实他刚刚越狱出来，这点儿钱是他一直藏在监狱里留作急用的。虽然不多，也是他眼下唯一的积蓄。 老太太拿过钱，一边数一边说：“往西走了。” 老祝谢过老太太，朝着西边追了下去。 老太太嘟囔道：“追吧，人家可是坐车走的。你这用两条腿追的可要加油才行。” …… 又过了俩钟头，警方的人循着“律师”和老祝的足迹，来到了这个村子。 他们挨家挨户打听可疑人员的下落。没过多久，就从小卖部的老板那里打听到“有个穿清洁工衣服的人来这里打过电话”。 警员们判断，从老板的描述上来看，来打电话的可能是“律师”宋乘龙。警员们马上在电话机上采指纹，并翻查电话的拨出记录。 电话拨出之后，打给了一个尾号为“6137”的手机号码。警员们再拨过去，电话中传出“这个号码是空号”的提示音。警员们觉得奇怪，把这个号码发给技术部门，技术部门的答复是：“这个号码有可能是虚拟号码，在上次使用之后，现在已经被注销。”警员们问：“能不能查一下有谁使用过这个虚拟号码？”技术部门的答复是：“不能”。 这条路走不通，只能走其他路。问来问去，还是问到了那位晒太阳的老太太身上。 这老太太看到有大量穿制服的警察来查问，心里先慌了起来，她就把自己看到的情况都告诉了警员们，并说：“那个人戴着眼镜，鞋上、裤子上都是泥巴。从小卖部出来之后，在树底下坐了一会儿，看样子好像挺累。然后来了辆车，把他给接走了。” “车牌号您看到了么？” “看到了。”老太太把车牌号告诉警员们。 当警员们要离开的时候，她又喊道：“我还有情况要报告！” 警员们问怎么回事，老太太结结巴巴地说：“在你们来这儿之前，有个穿清洁工衣服的人来找这个戴眼镜的人。” 警员们警觉了起来：“那人长什么样子？” 老太太描述了一下老祝的相貌，警员们把此事报告给许然，许然马上断定，这人就是从此次事件中越狱的祝太平（老祝本名祝太平）。 “车是朝着西边去的，祝太平可能也朝那边去了，不过他是步行，速度应该不快，应该马上在沿途设卡，盘查过往行人。就算‘律师’跑得快，祝太平总该跑不了多远！” 在跑路方面，祝太平确实比“律师”等人差了太多。 “律师”在林小仙的车上就开始换衣服。“船妈”提前让林小仙在车里准备了个箱子，这箱子里有中山装、假胡子、假发套、旧式布鞋等物。 “律师”毫无顾忌地脱下自己身上的清洁工衣服，穿上中山装和老式布鞋，贴上假胡子和发套之后，又用箱子里的化装道具在脸上捯饬了一番。捯饬完了之后，他对着镜子一照，镜子里俨然是一位老态龙钟的退休老干部。 “律师”心里平静了许多，他问林小仙：“你看我这扮相还可以吧？” 林小仙瞟了一眼，答道：“扮相不错，但您这口音还是要改一改。” “律师”哑然头，他这化装技术是黑老大亲自传授的，本来在组织内也算是出类拔萃，但要是跟黑老大等真正的行家相比，可是要差得多了。就拿黑老大来说，无论模仿什么人，都能做到形、神、意兼备。口音都可以在各省份方言之间随意切换。“律师”就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没想到林小仙一下子就毫不客气地指出了他最大的弱项。 为缓解尴尬，“律师”有意岔开话题：“你是‘船妈’手底下的重要人物吧？” 林小仙答道：“算不上重要人物，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助理，平时帮老妈打打杂。” “律师”听组织里的其他大佬提过，“船妈”在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为组织做事，如果当时不是有几位大佬暗中斡旋，她就要被送到本地的特殊学校去（那家学校是警方和教育部门合办的，专门收容和管理一些不到刑事责任年龄但又确实做下恶事的未成年人）。“船妈”后来借助黑市组织逐渐发达起来，当她成为大佬之后，首先做了一件事——从本地找各种失足的男女青年，收拢到自己手底下，然后从他们之中挑选有天分的，成为自己的马前卒。这林小仙看上去年纪不大，但见了“律师”这样的人物依然不卑不亢，甚至敢当面指出其化装方面的错误，这肯定不是一般小马仔能比的。 第431章 神秘的女人（5） 林小仙将“律师”一直送到弈棋山。这里是游览胜地，据说曾有仙人在此设下棋局，能破棋局者便可得窥登仙之秘，并得授长生之术。但棋局设下之后一直无人能破，后来有一只小狐狸误打误撞在棋盘上扒搔了一阵，将仙人摆下的棋子扒走了一枚，刚好将此棋局给破了。仙人便带小狐狸登升仙界。 虽然这是民间传说，但在对弈山的主峰之上，依然有一块平整的山崖，上面错综复杂地布满了各种裂纹，还有一些天然的圆石镶嵌于山崖之上，据说这就是仙人摆下的棋局。 实际上，平整的山崖是由于千百年来的风化作用而形成的，上面的裂纹也多数是由于地质运动而形成。至于山上的圆石，个个都巨大无比，最小的一颗也有几千公斤重，别说是小狐狸，就算是起重机，也很难挪动。仙人棋局的故事，毕竟只是谣传罢了。 不过，弈棋山中的人却利用这个传说，将这里变成了一个旅游的“圣地”。每年都会在这里举行对弈大赛，从中还会决出“棋王”。“棋王”的奖品就是用此山中的石头制成的棋子。倒也算很有特色的土特产。为了这个“棋王”的称号，每年都有无数对弈爱好者来这里参赛。 眼下这里一年一度的“对弈大会”刚刚结束，旅馆、民宿之类的地方腾出来不少。来维持秩序的警方工作人员也早已经撤走，山上除了参赛选手留下的无数垃圾之外，倒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 在对弈山半山腰的一座小庙里，“船妈”与“律师”见了面。 大概是在山里日子过得舒心，现在的“船妈”已经显得更加慈祥，脸更是慈祥到几乎浮肿。“律师”目测她要比上次见面时重上二三十斤，配上她吃甘蔗时的样子，简直可以跟国宝熊猫直接画等号。但“律师”是绝对不敢把这种想法说出来的。 他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感谢‘船妈’救我！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记在心上！” “鞠躬干嘛！咱们可是老邻居了，没必要这么客气！来，吃个毛栗子。”“船妈”把身前果盘里的零食不断地塞给“律师”。“我跟你说，这山里的东西味道相当好，而且可养人了。我已经买下三个小旅馆了，就让手下那些小年轻们打理，以后正式从组织里‘退休’了，我就来这山里修身养性。这儿的空气真不赖！”她一边说，一边贪婪地吸了口气。 “律师”暗想，确实养人，您这身子骨已经养得不能再养了。他恭恭敬敬地接过毛栗子，问道：“您是真打算从组织隐退了？” “船妈”点了点头，又抓起一根甘蔗：“这还有假？！我已经向黑老大和其他大佬表明了我的意思。而且，我在黑市里的其他生意，也逐渐会由其他人代管——你自己手里不是还有我的一道生意吗？我估计你回去之后，会有更多转到你的手上。” “律师”越听越高兴，在蹲监狱期间产生的心理阴影也开始逐渐消失。不过他从对方的话总捕捉到了一个更重要的信息。他问：“您刚才提到老大，现在您还能跟他联系上吗？” 通过以前的联系方式，他已经无法直接与黑老大沟通了。 “船妈”点头：“他一直在利用潜水艇往国外逃，现在已经到了澳门，在那里进行最后一次补给，之后就到公海上了。到了公海上之后，内地的警察想要再抓他就比较困难。我听到一个消息，老大已经在海外买了一个岛，并且把自己的很多财产都转移到了那个岛上。” “那个岛的位置在哪儿？” “船妈”耸了耸肩：“这种事情，他肯定不会告诉我。” “您在黑市里可算是最厉害的大佬。” “嘿，年轻人不要瞎拍马屁。我可称不上最厉害的，只不过是最贪嘴的。”“船妈”又往嘴里丢了个杏干，然后含糊不清地说：“老大身边的心腹，你都知道吧？他们几个可能会知道一点内部消息。像我这种快要退休的，老大是不会把我当心腹的。” “船妈”话中有话，“律师”并非没听出来。 在黑市组织的大佬们之中，“船妈”可谓是功劳最大的一个，当年为了在一场“抢地盘”的纷争中救出黑老大，她身先士卒，赤手空拳地往前冲，结果身负重伤，还留下了几乎深可见骨的狰狞刀疤。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还没有中途退出，而是亲自把黑老大救了回来。为此，她也成了黑老大身边最受信赖的“女将”之一——就连黑老大的女儿“大小姐”，在黑市组织中的声望都未必有“船妈”这么高。 但就是这样一位功勋卓著的老臣，在近年来却频频受到排挤。 已经成为黑老大身边核心智囊团的三位“师爷”，“魔术师”和其他暗杀者们，以及一些羽翼渐丰的新秀，无不觊觎着大佬的位置。 像“船妈”这样对外强硬，对自己人却非常“软”的女性，就容易成为刀下之俎。 黑老大似乎也偏向于把“船妈”手里的业务进行分拆，比如分给“律师”的那几样，都是从“船妈”手里拿来的。至于组织内的其他大佬，却始终没有拿出哪怕一星半点儿的好处。 对这些，“船妈”似乎完全有理由表示不满，但她似乎真的老了，钝了，再也没有年轻时的火气，与叱咤风云的血气。无论黑老大让她拿出什么，她都会乖乖地拿出来。就连半句怨言都没有。 “律师”甚至都觉得有点儿对不起“船妈”，但她自己却似乎毫不在意。 就连现在，“律师”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成了过街老鼠，黑市组织内的其他人要么就急着杀掉自己，要么就干脆避开自己。唯独“船妈”肯收留他。 这种宅心仁厚的做法，实在让他感动不已。 “船妈”跟他寒暄了片刻，就说：“你跟小仙去后面吧。这庙里的人也都是我的朋友，他们不会把你的事儿说出去的。” 第432章 神秘的女人（6） 距离此地上万公里之外，大洋彼岸的墨西哥。 在一片满是仙人掌的沙漠中央，矗立着一座略显破败，但造型威严的建筑。 这建筑物的四周都由通电铁丝网环绕，有手持m-16自动步枪的警卫在四角高塔上负责警戒，此外还有警犬负责巡逻。 建筑物正面有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牌，上面写着—— santa maria ixcotel prison mexico （圣塔马利亚监狱——墨西哥） 在监狱深处的一个大房间内，几十名身穿囚服的人正在虔诚地祷告。 站在最前排的是一名黄种人，他的年龄在五六十岁之间，留着花白的短发，戴着浅色边框的眼镜，样子显得非常斯文。 他带头祷告道： “感谢赞美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真神……” 其他身穿囚服的人跟着他一起念诵。 这房间内还有四名狱警，两名当地人，一名黑人，一名白种人。四人都带着电警棍、泰瑟枪等物。 在房间内还摆着大量的筐子，每个筐子里都装着牛油果。当地人多称之为鳄梨，这是墨西哥当地的特色农产品。当地人经常将其切成薄片后夹到玉米卷饼中食用。 圣塔马利亚监狱也拥有一部分鳄梨种植园，由犯人负责种植、照顾和采摘。采来的鳄梨在这里要进行筛选和清洗，之后装箱，再送往国外以高价销售。在墨西哥当地非常便宜的鳄梨，在东亚某些国家（比如中国）非常受欢迎，被称为“绿色黄金水果”。品相好一些的牛油果往往能卖到人民币十元一个。但在墨西哥当地，也不过价值几毛钱而已。这中间的差价自然落不到犯人手里，参与劳动的囚犯每个人每天要干满十五个小时，但报酬只相当于人民币三元左右。 带头祈祷的黄种人姓宋，由于进来的时间太长，名字已经被人遗忘。由于他表现良好，监狱方破例让他主持一些宗教性质的仪式。此处的犯人们多称他为“牧师”。 宋牧师的声音平静，且颇具感染力：“把富贵，健康，永生，平安，喜乐，和平赐给我们和后代及普天下每一个人直到世世代代子子孙孙永永远远！哈利路亚！阿门！” 犯人们一起念诵道：“阿门！” 仪式结束，犯人们三三两两地赶去自己的工作位置，有的负责筛选牛油果，有的负责把筛出来的牛油果放进清洗用的大桶里。 宋牧师正要离开，忽然有个墨西哥狱警走了过来：“宋，你来一下。” 宋牧师毕恭毕敬地走了过去，墨西哥狱警把他带到其他狱警旁边，忽然问道：“上个星期，有个新来的囚犯在洗澡的时候受伤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宋牧师低着头说：“并不知道。我和他不在一个区。” 墨西哥狱警摇了摇头：“得了吧，牧师，我听说你在整个监狱里都很受囚犯的尊敬，你几乎相当于囚犯们的精神领袖。他们会把各种内部消息告诉你，不是吗？” 宋牧师答道：“他们会找我祈祷、忏悔，但我们从来不做这以外的事情。” 墨西哥狱警忽然拍了拍腰间的枪套，说：“牧师，说实话。要不然今晚你的工作时间会很漫长。” 宋牧师咳嗽了两声，说：“如果你们说的那个‘新来的犯人’，是指那个曾经侮辱过未成年少女的强.奸.犯的话，我听说他是在浴室里出的事。上星期他在浴室洗澡时，因地面湿滑，他不慎摔倒，刚好一屁股坐到置于地面的沐浴液瓶子上，瓶子的上部直接插入了他的*门后侧。疼痛难忍的他强行将沐浴露瓶子拔出，造成*门出血。真是可怜的人呐。” 狱警们互相对视了几秒钟，墨西哥狱警接着说：“医生对那小子的伤情进行了初步检查，判断为‘*周软组织损伤性大出血’，很难想像一个沐浴液瓶子能造成那么大损伤。” 宋牧师虔诚地画了个十字：“上帝他老人家明辨善恶，某些罪大恶极的人，运气自然会坏一些。” 有个白种人狱警问：“听说你被关进来之前，是为黑社会组织做事的？” 宋牧师摇了摇头：“哦不，我之前只是个法律工作者。” “法律工作者也会蹲监狱？” 宋牧师抬起头，俏皮地做了个鬼脸：“肯定是自己的法律课程没学好呗。” 所有狱警哈哈大笑，墨西哥狱警冲宋牧师说：“你可以去休息一下，换身衣服，过一会儿会有人来探视你。” 宋牧师一怔：“是什么人？” 墨西哥狱警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估计他跟你的关系应该不错。托他的福，今晚所有狱警都有雪茄烟抽。” 他掏出几根雪茄，递给在场的所有狱警。 宋牧师皱眉，他并不喜欢这个时候有人来探视他。 按当地时间来说，现在已经是晚上。如果在这个时间过来，肯定会是非常重要的事。 而从探视者送狱警这么多雪茄的阔绰路数来看，他大概能猜出来的是什么人。 …… 出于礼貌，他换了身干净衣服，在狱警的陪同下来到会面室。 坐在那里的探视者头戴草帽，身穿游客们常穿的花条纹短袖衬衣，衬衣上镶嵌了各种热带水果图案。一副宽边太阳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宋牧师的表情变得非常凝重。在狱警离开，把会面室锁上之后，他急切地问：“你怎么来了？” 对方答道：“当然是因为有事才会来。老宋，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托老大的福，过得还好。老大呢？” “老大他……最近准备离开国内。” “出事了？” “嗯。有几个警察发现了他的秘密落脚点，而且咬住不放。没办法，他就走水路逃走了，目前应该已经到了澳门。” “你也是逃出来的？” “嗯，我比他早走一步。另外，墨西哥这一片的生意以后就归我管了。如果你愿意，我以后可以多来关照你。如果你想越狱的话……” 宋牧师打断了他：“不必了。反正我是替老大坐牢。用越狱的方式提前出去的话，对老大也不好吧？” 对方警觉地看了看四周，随后压低了声音说：“恐怕你接下来就不得不出去一趟了。” 宋牧师的脸沉了下来：“我就知道你这次来是有目的的……” 对方神秘兮兮地说：“我来这里，完全是为了帮你，这个消息，除了我之外，别人是不会告诉你的。” “到底是什么事？” 对方答道：“你儿子宋乘龙，现在已经被捕。组织内有人要除掉他。” 第433章 神秘的女人（7） 宋牧师霍地站了起来：“老大呢？！难道他没有给我儿子提供应有的庇护？！这是我们之前谈好的……” 对方摇了摇头：“老宋，就别提老大了。老大他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啊……” “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对组织的控制？” 探视者说：“这我就不能说了。如果你要回国去找你儿子，今天晚上会是个好机会。今晚我刚跟这里的监狱长谈好了，会以非常优厚的价格收购这里所有的牛油果，价格比其他国际收购商高出两成。为了庆祝这笔生意，除了雪茄烟之外，我还给监狱长运来了一车啤酒，估计今晚整个监狱会处于狂欢状态。就连外面那些持枪巡逻的人都会有酒喝……” 宋牧师打断了他：“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出去？” 探视者低声笑了笑：“因为我太了解你了。当年咱们跟小黑哥……不，跟老大一起出生入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人的性格特点是什么样。” 宋牧师沉默了片刻，问道：“从墨西哥到中国，最近的航班是几点的？” 对方说：“最近墨西哥新冠肺炎闹得很厉害，航班多有延误。我的私人飞机你还记得吧？只要你能出来，会有专人把你送过去。不过你要自己准备好口罩。” 宋牧师皱眉：“口罩？” 探视者点头：“你到了中国之后就明白了。” 狱警在外面敲了敲窗户：“谈事时间结束！牧师，跟我走！” 牧师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与探视者握了握手，随后离开了会面室。 在回去的路上，牧师问狱警：“我能见一下监狱长吗？” “你想见他？做什么？” 宋牧师答道：“我想出去。给我一个礼拜就行。” 狱警摇了摇头：“牧师，这种要求，他是不可能答应的。” “如果我坚持要求呢？”牧师停了下来，无论狱警怎么催促，他都凝立不动。 宋狱警的额角见了汗：“牧师，你别让我为难，我只是个小狱警。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 “我也有孩子。”牧师喃喃地说：“我只是想去见我的孩子……他现在有危险。我必须要去见他。” 狱警犹豫了一阵，说：“我向格林队长打个电话，如果他同意的话，会向监狱长反映。” 宋牧师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狱警就在宋牧师面前打了个电话，从电话另一头传出狂笑声，随后，电话被挂断了。 狱警放下电话，对宋牧师说：“你都看到了，我尽力了。” 宋牧师点头，没有再说话。 狱警将宋牧师送到工作场地，宋牧师回到正在清洗牛油果的狱友们中间，有人看到他表情很不自然，就问发生了什么事。宋牧师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忽然有人低声说：“认真干活，格林队长来了！” 格林队长是个身材高大，不苟言笑的白种人。在这个监狱里，不同的人种似乎构成了不同的阶级。就算都拥有墨西哥国籍，白人担任的也是高职位。黄种人的身份级别最低。 格林队长来到宋牧师面前，冷冷地问他：“你想见监狱长？” 宋牧师点了点头。 格林队长饶有兴味地看着对方： “说出一两个能让我带你去见他的理由吧。” 宋牧师答道：“你们这里的伙食连猪食都不如，床垫里满是霉斑都没人管，而你们还残酷压榨囚犯，逼迫他们劳动，只给他们那么一丁点儿报酬。在我进来的几十年间，我以宗教之名，为他抚慰人心。避免这里的囚犯因你们的层层盘剥、野蛮压迫而造反。这个理由够不够？” 格林队长的眼睛瞪圆了：“你在胡说些什么？！” 宋牧师完全不怕他的瞪视，他大声说：“在其他监狱，囚犯每个小时的劳动收入就是两美元（一美元折合人民币六块多），比你这里高得多！而且他们的生活条件也好，也无需每天劳动那么久。要不是我……” 格林队长忽然伸手，狠狠打了宋牧师一个耳光，把他打得嘴角出血。 宋牧师慢慢擦去嘴角的血，旁边有囚犯怒视着格林队长，准备上前声援宋牧师，宋牧师摆了摆手，让他们回去。 格林队长傲慢地说：“鉴于你今天的不当言论，你将被送往单人禁闭室，在那里关四十八个小时。在此期间，没有食物，没有水。这是对你的惩罚。” 这座监狱位于沙漠之中，白天的气温极高，单人禁闭室的外墙并不耐热，如果不给水，里面的人很可能会被活活渴死。 格林队长打了个手势，一名黑人狱警上前，威吓地举起警棍，想逼宋牧师走。 宋牧师笑了笑：“这结果倒是也在我的预料之中。我能提个小小的要求吗？” 格林队长问：“什么要求？” “众所周知，我是个虔诚的教徒。我想带上我的圣经，因为那里面有救赎之道。” “好吧。把他的圣经给他。四十八小时之后再把他放出来。”格林队长转身离开。 黑人狱警从旁边拿过一本圣经，递给宋牧师。 宋牧师翻开圣经，望向周围的诸多囚犯：“大家请记住我的话，圣经中有救赎之道，只要我们懂得运用，敢于运用。” 黑人狱警不耐烦地推了他一下：“快走吧，别啰啰嗦嗦的。” 宋牧师微微一笑，忽然从圣经里抽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支已经磨得非常锋利的牙刷柄。 他一把推开黑人狱警，朝不远处的格林队长冲了过去。 格林队长大惊失色，他刚要大声呼救，对方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宋牧师的速度快得惊人，与他老去的面庞完全不相称。别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已经冲到了格林队长的面前。 格林队长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对方已经将那牙刷柄刺了进去。 周围的狱警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想去制住宋牧师，但又怕伤到队长，一个个都站在原地不敢动。 宋牧师冷冷地看着格林队长：“这就是我的救赎之道。” 第434章 神秘的女人（8） 格林队长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嘴里嗬嗬作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血从他的伤口喷涌而出。 宋牧师手里还攥着牙刷，他冲狱警们吼道：“趴下！都特么给我趴下！” 狱警们虽然全副武装，但都不敢妄动，只能听他的话。 宋牧师又冲囚犯们喊道：“别愣着了，动手，今天是最好的机会！这是上帝赐给我们的！” 囚犯们被他的话鼓动，呐喊着冲向狱警们。 宋牧师让囚犯们不要伤害狱警们，只是夺下他们的武器，并把他们捆起来当作人质。 他朝头顶上的监控摄像头吼道：“监狱长，咱们聊聊吧！” 房间内的扩音器响了起来：“牧师，如果你继续胡来，我可以让外面的持枪警卫冲进去，无差别射杀一切活动的目标。你手里就算有人质，也毫无意义。” 牧师对着摄像头大笑，那笑容竟带着些许狂态，与他这几十年来平常文静内敛的形象形成强烈反差。 “别人不了解内情，我还能不了解吗？监狱长先生，您太抠门了，墨西哥监狱体系内，每个月都会定期发给一笔费用，用来检修枪械，补充弹药。而贪婪的您已经把这笔费用私吞了。您手下那些持枪警卫拿的m-16都是老古董了，据我所知，里面最年轻的都是经历了越南战争的。而且，所有的枪都没有子弹。”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咱们可以试试。您可以让您的持枪警卫在外面开枪，如果真有子弹的话，那些枪自然会响，我们在里面也自然听得到。有种你就让他们开枪吧！如果枪声响起，我自愿放弃抵抗，你们把我关多久都没问题！” 监狱长沉默了。 犯人们鼓噪起来：“开枪啊！让他们开枪啊！” 枪，最终还是没响。 格林队长双眼翻白，歪歪斜斜地倒下了。 监狱长通过扩音器喊道：“你把格林队长放了，我会让你离开。” “光让我一个离开是没用的。我知道你会派警犬去追我。要放就把所有犯人都释放！我们大家一起走！” 牧师的话让所有犯人都振奋起来。在这些犯人之中，不乏重刑犯。有的甚至被判了终身监禁。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离开监狱，对他们来说真是天大的喜事。 宋牧师用一只手抬起格林队长的下巴，冲着摄像头威胁道：“我给你考虑的时间，监狱长先生。不过，你拖得越久，这个人活下去的机会就越渺茫。他的血已经流了很多，如果再流下去，我猜他会变成木乃伊的。这位格林队长的来历我可比你清楚。他是美国籍，你应该不会让一个美国人死在这里吧？” 监狱长犹豫了一阵之后，终于说：“放……放了他，我让你们走。” 这在囚犯们眼中看来，实在是一件滑稽的事——为了一个美国人，这个监狱长居然舍得把自己监狱里所有在押的重刑犯放出来。 监狱的大门开了，囚犯们欢呼雀跃，从监狱中逃了出去。 有几个人生怕宋牧师被袭击，特意簇拥着他，把他夹在中间。 宋牧师安慰他们道：“放心，只要我手里还有人质，监狱长是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有人担心地问道：“可是，我们出去之后该怎么办？茫茫的大沙漠，我们有可能走不出去的。” 宋牧师笑道：“方向，关于这个，我已经计划好了。监狱方每个礼拜都要把我们处理好的牛油果往外面送，交给收购方的人。这里应该有专门用来运输牛油果的卡车。我们找个人问问就好。” 有人把一个黑人狱警从地上抓起来，问他知不知道卡车的事。 这黑人狱警连连点头，并表示他既知道卡车的位置，也知道车钥匙放在哪里。只要不伤害他，他就可以带路。 宋牧师点了点头：“只要你表现乖一些，我们就不会伤害你。上帝他老人家不愿意看到无辜者流血。” 黑人狱警把他们领到卡车停放的地方，并帮他们找到钥匙。宋牧师依着之前的承诺，把他放走。他让几个死党跟他一起上了卡车，随后便趁乱驾车冲出监狱，沿着大道的标识，向沙漠的边缘驶去。 在这场混乱中，监狱中绝大多数的犯人都逃了出来。监狱长既要找人为格林队长治伤，还要安排狱警追捕逃出去的人，忙得不亦乐乎。至于丢了一辆卡车的事，对他来说倒不是最重要的。 三个小时之后，宋牧师驾车驶出了沙漠。 果然有一辆陆虎越野车等在路边，车上有人向宋牧师这辆车招手。 宋牧师让死党们驾车继续逃亡，他下了卡车，朝那辆陆虎走去。 越野车把他送到了最近的机场——说是机场，其实就是荒野上的一片平坦空地。 一架湾流g280豪华公务机正停在那里。 宋牧师对这种安排非常满意，他知道湾流g280是一种非常舒适的公务机，这种飞机比同级别的其它公务机具有更为强劲的动力，而且，这款湾流公司新推出的机型在最大巡航速度、最远航程方面是同级别的其它公务机无法比拟的。搭乘这种飞机，会让他更回到中国。 有人把他迎上了飞机，在他坐稳之后，飞机迅速起飞，钻入了蓝天之中。 宋牧师透过飞机舷窗遥望下面的墨西哥大地，心中不省感慨，但他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 机上的美女空姐为他提供了丰盛的早餐——现在已经是凌晨了。 在他狼吞虎咽的时候，空姐告诉他，飞机将会在二十多个小时后到达中国领空。在飞机上已经为他准备了假护照、新的衣服、数张有大量余额，并可透支的银行卡、一只被现金撑得鼓囊囊的钱包，还有一只具有三防功能的智能手机。 对于智能手机，宋牧师还要适应一阵子——在他入狱之前，手机这种东西还没有在世界范围内推广开来。那时候人们还在用“bb机”，只要少数富翁才持有移动电话，当时的移动电话还是外形笨拙的“大哥大”。与智能手机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美女空姐提醒他：“先生，您不休息一下吗？” 牧师摇头：“我要趁飞机落地前的时间好好学习一下我错过的东西。我已经很久没跟外界接触了。” 第435章 神秘的女人（9） 美女空姐摇了摇水蛇腰，脸上露出妖冶的笑容：“您如果对外界不熟悉，可以找个人当您的向导啊，比如我……” 她知道老板的这架飞机上从来只由“贵客”搭乘。这些“贵客”要么就是一方豪阔，要么就是政治人物甚至地方军阀，只要搭上其中一个，自己的后半生就有着落了。 然而，宋牧师只是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圣经：“孩子，你恐怕找错人了。我只是个虔诚的教徒，还蹲了很久的监狱，穷得叮当响。” 他把圣经放在旁边，低头专心研究那手机去了。 空姐讨了个没趣，摇着水蛇腰朝别处去了。 然而，宋牧师的独处时光，并没有因此而延长。 一个满身刺青的大块头大剌剌地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宋牧师连头都没抬，而对方却直接开口问：“你也要去中国？” “嗯。”宋牧师继续做自己的事。对方继续问：“这架飞机专门为你在沙漠里等了你十多个钟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宋牧师总算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络腮胡的墨西哥本地人的面孔。 “耽误了你的事吗？那么抱歉了。我不知道还有其他人也要搭乘这架飞机。” “当然耽误了我的事！我可是本地的重要人物，去中国是有非常要紧的事情要做！要是耽误了我的计划，你能承担这个责任吗！？” “重要人物？”宋牧师渐渐明白了，这应该也是那位探视者的“朋友”或者“生意伙伴”。从这大块头浑身的刺青来看，应该是墨西哥本地某个帮派的头目。 宋牧师不想在去中国的路上惹麻烦，更何况这人应该和探视者有关系。他说：“我是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的。不过，上次走这条路还是在几十年之前，因此耽误了时间，非常抱歉。” 他说的“上次”，是指几十年前坐着囚车被押进圣塔马利亚监狱的那一次。 但对方显然不买账，朝他吹胡子瞪眼地吼了起来。 宋牧师的手慢慢伸向那本圣经。在那本圣经里他藏了不少东西，不只是磨尖的牙刷。 机舱里的气氛变得空前紧张，之前那位空姐赶紧过来息事宁人。 她把满身刺青的男子劝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并给他端了一杯墨西哥特产的龙舌兰烈酒。那男子在美女的陪伴下喝了几口酒，总算不再发火。 宋牧师也松了口气——他倒不是怕对方，但如果真正开打的话，很容易把自己熟人的飞机弄脏……这架飞机的主人可是有洁癖的。 “希望那个黄种人能早点儿下飞机！”刺青男一边喝酒一边嘟囔了一句。 “那位先生下飞机的时间可能确实比您早一些。”空姐意味深长地说。 安顿好刺青男之后，她又特意到宋牧师身边，向宋牧师道歉，并感谢他的冷静与大度。宋牧师说：“不用向我道歉，都是那个纹身男自己想来找茬，你们服务人员没有过错。” “感谢您的理解。” “不过我很好奇，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人？要去中国干什么？” 空姐答道：“他是墨西哥一个黑帮组织的小头目，我们老板为了拉拢当地势力，少不得要结交这种人。他现在去中国也没什么要紧的‘公干’，是要去那里打新冠肺炎疫苗。” 宋牧师恍然大悟，他在监狱里也能收听到新闻，据说现在墨西哥及周边地区目前只能打到由西方国家提供的“阿斯利x”牌疫苗，或者是根本打不到疫苗，全世界范围内目前唯独中国能提供多种疫苗可供选择。而且中国产的疫苗安全系数要比“阿斯利x”牌的疫苗要高出很多。在墨西哥，打了“阿斯利x”牌疫苗的人多数出现身体不适，还有些人直接出现血栓症状，甚至在现场直接丢了命。欧洲一些国家已经禁止打“阿斯利x”牌疫苗，并对其进行了封存处理。在新冠肺炎疫苗这件事上，中国人确实值得自豪。 在这一路上，宋牧师已经把智能手机、便携电脑、gps定位装置等东西都进行了了解，除此之外，他还尝试掌握了几种较为新式的武器——这些都是飞机的主人为他提供的。 “时代不一样了。再不学习新知识，很容易被淘汰啊……”他叹了口气，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拢起来，放进一个便携式挎包内。 空姐过来提醒他：“先生，飞机已经快要进入中国领空，恐怕您要准备下飞机了。” “哦？”宋牧师很快就名白了：“我不能用正常的方式下飞机，是吧？” 空姐抱歉地笑了笑：“是这样的。” 她推来一辆小车，小车上有硕大的降落伞背包，还有一些专门为伞兵设计的专业工具。当然，武器也是少不了的。 伪造的证件和钞票等物品已经放进了一个由防水布制成的小包中。宋牧师将其塞进衣服里，贴身放置。 空姐看着他把降落伞包背好，又提醒了几句，随后带着他走向后面的舱室。 “中国人，你给我站住！”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声音响了起来，正是之前那个频频找茬的刺青男。“咱们俩之间还有事情没有了结！” 空姐皱眉：“朱利安先生，请您好好休息，不要再惹事了。” 宋牧师也没想到这个朱利安居然是这么难缠。他原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对方还打算找茬。 他朝空姐打了个手势：“小姐，如果这位先生对我持续纠缠，相信我走了之后，他还有可能找其他人的麻烦。把他交给我来处理吧。” 还没等空姐反应过来，他就朝刺青男招了招手：“朱利安先生，麻烦你过来一下。” “靠！中国人居然也配叫我过去……”朱利安顺手抄起旁边的一只酒瓶：“怎么？你想打我？” “哦不，我并不想在我朋友的飞机上打人。尤其是……哦，你知道这架飞机原本的型号吗？按我们中国人的说法，你倒是跟它的型号挺相配。” 朱利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勃然大怒。 他们乘坐的这架湾流g280型公务机，原本的型号名称并非280，而是250，在华语文化圈里，250（二百五）可不是什么好称呼。后来湾流公司为了拼命讨好中国买主，就把250改成了280。这也是国际豪华飞机制造商为了中国人而折腰的著名事件。凡是坐过这飞机的人，基本上都有所耳闻。朱利安当然也知道这件事。他拎着酒瓶子就冲向宋牧师。 第436章 神秘的女人（10） 宋牧师身上背着笨重的伞包，头上还戴着头盔，动作显得有些不大灵活，空姐眼看着要发生流血冲突，便按下了机舱壁上的求助报警装置。其他舱室的警卫听到警报，马上朝这边跑来。 但警卫们的速度始终还是慢了一些，朱利安已经将酒瓶砸向宋牧师的头顶。 宋牧师的动作忽然变得灵活起来，他朝旁边微微一侧身，躲过对方砸过来的酒瓶，随后伸手一抓，将对方的手腕紧紧攥住。 朱利安大惊失色，他试图将手腕抽回来，但对方的手居然如同铁钳一样，紧紧地控制着他，无法摆脱。 牧师脸上原本和蔼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残忍的冷笑。 他猛地拉下了机舱壁上的一个把手，用于跳伞的舱门开始缓缓开启。 空姐见状马上开始跑向内舱——跳伞用的舱门打开后，会有大量气流，舱门附近的人会被气流“卷”出舱门，这虽然方便了跳伞者，但对其他人来说，可没那么友好。 气流已经在短时间内生成，宋牧师和朱利安几乎同时被气流影响，站都无法站稳，宋牧师因为身后背了降落伞背囊，重心倒更容易稳定，可朱利安就倒了霉，本来就喝得醉醺醺的他，现在更是头重脚轻，开始跌跌撞撞地朝机舱门口跌去。 朱利安吓得脸都变成了铁青色，他张口尖叫起来。 宋牧师冷冷地看着他，右手依然扣着他的腕子，腋下夹着那本圣经，左手从圣经里掏出一件东西。 他用那件东西把朱利安的衣服紧紧地钉在了舱门口附近，随后纵身朝舱门外跳了下去。 当他跳下去之后，舱门才开始渐渐合拢。 当机上的警卫们赶到的时候，舱门已经完全合上，机舱内的的气流消失了。但朱利安依然被“挂”在机舱壁上，脸上还带着受惊的表情。他的裤裆处已经湿透，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警卫们看到这种情形，忍不住都露出了嘲讽的表情——对于朱利安这种自高自大的白人，他们可没有什么好感可言。 朱利安总算清醒了一些，当他看到警卫们脸上的表情时，立刻羞红了脸。他大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我解下来！阿绑扎（墨西哥语，意为快点儿）！” 警卫们这才慢吞吞地把他解救了下来。他们发现把朱利安挂在机舱壁上的，是一个十字架，其中的一头已经磨尖，深深地插进了机舱壁的装饰材料内。 …… 宋牧师跳出机舱之后，顺着气流“滑行”了一阵，与飞机拉开一段距离，当掌握了平衡之后，他果断地拉开了降落伞包。 头盔里忽然传出一阵电话铃声，宋牧师觉得莫名其妙，铃声响了一阵之后，切换成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老宋，你今天在我的飞机里折腾得挺厉害啊。” “是你？”宋牧师听出了这人的声音，这正是之前的探视者：“你在哪里跟我说话？” “哦……我忘记你跟现代科技‘脱节’了。我之所以能跟你通话，是因为你的头盔里塞着一个移动电话。” “类似你们现在使用的‘手机’？” “是的，我将利用这个和你进行交流。千万不要将它弄坏或者丢弃。我能通过你身上的卫星定位装置来定位你的位置。目前你距离中国某省还有七公里。根据现在的季风，你将平安到达中国境内。但中国境内的雷达装置可能已经发现了你，并把你当做非法入境者。在你落地之前，会有人乘车去你的预定落地点等着抓你。” “那我应该怎么做？” “现在你是位于大海之上，距离海面还有一段距离。你知道该怎么做。” 宋牧师默然。他伸手在靴子附近摸索了一阵。这种靴子是为此次空降特意安排的伞兵靴，上面还装有一些伞兵专用的装备。 他拔出了一把匕首，随后，他开始切割自己的降落伞绳。 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举动，刚割断一根伞绳，他就开始失去平衡，并开始加速下落。 他咬了咬牙，又割断一根伞绳。 整个降落伞被他抛掉，他像个铅块一样骤然开始下坠，下面的海面以极高的速度迎面而来。 头盔中不断传出对方的声音：“好，你现在已经下降了五十米……一百米……距离地面还有五百米……三百米……好，可以了！” “还不够！” “不，这太危险了，你还有二百多米！快！” 宋牧师又忍了两秒钟，这才拉动了后面的绳索。 备用降落伞打开了。 他这伞包内有两顶降落伞，但备用伞不如之前的那顶用着顺手。 而且，他打开备用伞的时间有点儿晚。 海面已经离他很近，他现在确实不用担心海岸上等着抓他的人，而是海中的鲨鱼。 “嘭！” 由于入水的速度太快，他在海面上砸起了一大片水花。 海水冰凉，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赶紧抛掉降落伞，避免被伞缠住，无法游泳。 头盔里再次传出声音：“不要慌乱，你身上的空降兵专用服是放水的，而且具有一定的保暖作用。你现在距离海岸四点三公里。打开你身后包裹的底部，可以迅速打开一个装有袖珍充气胶囊，它可以为你造出一个直径三米的充气筏子。” 宋牧师依言而行，从背囊上弹出一个小球，小球内部的压缩空气包自动爆开，将小球迅速撑大，成为一个椭圆形的筏子。 宋牧师吃力地爬了上去。 “谢了……我现在更担心的是鲨鱼。” “你落水的那片海域目前还没有出现过鲨鱼伤人的事件，不过你如果害怕的话，可以在左边的靴子旁边找到一个烟斗形状的管子，那里面装有防鲨剂。不过，如果你受了伤，而且正在流血的话，那东西可就帮不上你了。” “我感觉身上没有受伤。”宋牧师将防鲨剂沿着充气筏子的边缘喷洒了一遍，然后问：“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我可没有船桨，你打算让我用手划过去吗？” “不用，现在正好是涨潮的时间。潮水将把你送往岸边。你将很快靠岸。根据我的计算，在靠岸之后，你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休整。把筏子扎破，藏起来。潮水会冲掉你的脚印。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你登陆的痕迹。” 第437章 神秘的女人（11） 正在搜索“律师”等人逃亡行踪的许然，不断收到各路人马发回的消息—— “已经联系交管部门，通过道路监控系统调查从那个小村附近经过的汽车，目前正在筛查可疑车辆，尚未有结果。” “此前在距离马鞍桥数公里处发现有三辆被遗弃的三轮电动车，上面有‘城市清洁’字样。经查，是仿冒的清洁工用车。在车上发现指纹，确定使用者的身份——是从监狱逃走的宋某、朱某和夏某。” 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但有价值的并没有出现多少。许然双眉紧锁，上级领导对这个案子格外关注，给了他空前的压力。 之前还以为换了岗位之后的工作会变得跟以前不一样，谁知道还是相差不远…… 最新一条消息到了之后，他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在距离马鞍桥七公里的松山岗，发现一具男尸。男尸表面呈烧焦状态，无法确认死者的外貌。在附近发现一只清洁工穿的胶鞋。此外，尸体表面捡出一些被烧焦的衣服碎片，疑似清洁工所穿的工作服。” 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宋、祝、夏三人都是化装成清洁工“跑路”的。这具尸体的发现，有可能带出与这三人行踪有关的线索。 只不过，许然调出电子地图一看，发现这具烧焦男尸的松山岗，是位于马鞍桥的北偏东方向，而“律师”曾落脚的小村，是在马鞍桥的西偏南方向。这两个位置相差太远。 “他们仨这是打算分头逃跑？”许然决定先去松山岗的现场看看那具男尸，之后再下结论。 松山岗原本是座无名的小山岗，这里自古以来就是乱坟岗，因为古代人特别喜欢在坟头附近种松树、柏树之类的植物，时间一长，山岗上郁郁葱葱，遍布松树、柏树，故而得名。 尸体就是在一棵枯树下被发现的，法医穆卓阳、肖辨等人已经在现场忙活起来。 尸体周围已经搭好了警戒带，一顶临时搭起的警用帐篷，将尸体整个儿盖在里面。 许然乘车赶到松山岗的时候，见山岗上还有几个穿着便装，手提竹篮的人。许然问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在现场守着的警员答道：“这些都是来坟地祭奠祖先的。现在不是快到清明节了嘛，按照本地风俗，不会在清明节当天上坟祭祖，而是会提前几天，这样就避免了清明节当天坟地发生‘扎堆’拥挤的情况。” 这几个拎着竹篮的人，今天一大早来松山岗祭祖，尸体就是他们发现的。许然安排人手去给他们录口供。 许然走进警用帐篷，见穆卓阳和肖辨正在忙着做测量尸体，拍照等工作。他弯下腰，端详着这具尸体。 大约是烧的时间较长，尸体各处已经出现不同程度的变形、蜷曲，姿态怪异，由于面部的皮肤、肌肉组织已经因为烧焦的原因，死者的牙齿暴露在外，显得更加骇人。 死者的口腔虽然满是黑色的炭灰，但在法医们的忙碌之下，那些炭灰逐渐被清理干净，死者牙齿的本来面貌呈现在许然的面前。最“亮眼”的，是死者的一颗门牙，表面呈现银灰色，似乎是由某种金属材质所制成。 许然心中一动——他想起之前所看过的逃犯资料，在逃走的三个囚犯之中，夏某因牙床问题而做过口腔手术，一颗门牙也被拔除，换上了金属制成的假牙。 他掏出手机，给死者的牙齿拍了个特写，并给监狱方发了过去，让那边的医生对照囚犯的牙齿检查记录，看看这与夏某的牙齿是否吻合。 …… 此时的“律师”宋乘龙，已经被安排在小庙后面的某间客房里。 虽说是小庙的客房，但远比想象中要“豪华”得多，仅仅是外表显得古旧朴素一些，但进去之后，空调、音响等一应俱全，冰箱里放着冷饮与水果，酒柜里有进口红酒和茅台、五粮液，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里，安装有投影设备和足以占据一面墙的巨大液晶电视。居住者可以自己切换卫星天线或国内外网络频道。在这里当然也可以上网，只不过除了正常的网络设备之外，还可以使用黑市专用的“暗网”。 他试了几次，虽然能登入“暗网”，却无法与组织里的大佬们取得联系，尤其是黑老大。 思来想去，现在似乎也不是联系大佬们的最好机会——黑老大不在，组织里已经开始进入混乱状态。大佬们之间也尔虞我诈。你不知道到底哪位大佬支持你，哪位大佬想暗算你。 “律师”看到墙角还有几台进口的游戏机，便拿过来玩了一阵，但时间一长，也就腻味了。 他索性从酒柜里抽出自己喜欢的几种酒，挨个儿痛饮，喝了一阵之后，酒意上涌，渐渐进入迷糊的状态。 一连好几天，“律师”都过着这样的生活，依靠酒精的麻醉来安抚自己。 渐渐地，他感觉这也是一种囚徒生活，只不过“牢房”比之前监狱里的那间稍大一些，环境更舒适一些罢了。 “律师”向这里的人提出要见“船妈”，却被告知她已经离开，具体去了哪里，也不清楚。对方甚至没给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律师”想要出去走走，也被拒绝：“外面有警察，您还是在房间里呆着最安全。” 这又为“律师”增加了更多喝闷酒的理由。 这天他喝得醉醺醺的，似乎又梦到了自己的童年时代。那时候的他无忧无虑，锦衣玉食。他的父亲几乎能满足他的所有要求，然而……梦境里的父亲，面孔无比模糊，就像是一个灰色的影子。他伸出手想留住父亲，但没能成功，灰色的影子在他的面前破碎，留下的只有虚无。 正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对话声。 “律师”瞬间变得清醒了起来，多年的黑帮生活，让他时刻都能从松懈状态转换到临战状态。 而且，从脚步声中，他判断来的人并非带着善意。 第438章 神秘的女人（12） “抓回来了！摁住，别让她再跑了！”这声音非常耳熟，似乎是林小仙。 外面似乎有七八个人的声音，有怒斥声，有惊叫声，似乎还有人受了伤，在痛苦地呻.吟。 除此之外，还能听到一个人低沉的咆哮。 虽说听上去像人的咆哮声，但已经多了几分野蛮的兽性，说是接近野兽的嘶吼也无不可。 “律师”的酒意早已消失，他对外面的情况颇感好奇，就蹑手蹑脚地起身，来到窗口旁边，稍微把窗帘抬起一条缝，透过缝隙往外张望。 一个黑影被人们押着，推推搡搡地进了院子。黑影的个头不高，身材极其枯瘦，像是严重营养不良的少年或女人。黑影的面孔被长而蓬乱的头发遮盖着，完全看不清楚相貌。 黑影的身上披着件过于宽松的衣服，这衣服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上面全是破洞，有的地方像是用塑料布之类的材料临时补了一下。但效果非常差，衣服下面的皮肤还是会暴露出来。 黑影赤着脚，枯瘦的手蜷曲着，长长的指甲让人联想到鹰的爪子。在按着黑影的人里，已经有两人不慎被抓伤。痛苦的呻-吟声正是由他们发出来的。 林小仙板着脸来到黑影的面前，忽然伸手，重重地在黑影的小腹上来了一拳。 黑影像虾米一样弓起身子，随后大声呕吐了起来。 当黑影呕吐的时候，林小仙吩咐身边的人，把黑影的手脚都捆起来。“关进之前的屋子里。” 有人质疑道：“之前那屋子关不住了吧？上了三道锁都让丫跑出来了。” 林小仙略一沉吟，说：“之前老妈养藏獒的笼屋还在，藏獒已经送人了。笼屋里空着，可以把丫关进去。” “笼屋？那可是关狗的地方，虽然结实，可是不适合用来关人呐！” “废话，你看丫这样子，还有几分像人？！趁着现在被打懵了，赶紧扔进去把门锁死。如果有必要的话，用之前锁藏獒的链子，把四肢都锁起来，项圈也给戴上，我就不信丫还能跑得了！”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 林小仙怒道：“怎么了？！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对面那人解释道：“不……不是不听。只不过，如果老妈知道了，恐怕会对我们发火的……” 林小仙忽然给了那人一记耳光：“你怕老妈发火，就不怕我发火吗？！” 那人捂着脸，连连点头：“好，那我马上照办。你们几个跟我过来，把这人关进笼屋里。镣子和项圈都给加上，之后把门锁了……加三道锁！别再让丫给跑了！” 众人依言而行，把黑影架起来，送进旁边角落里的笼屋。 “律师”之前在院子里遛弯，曾经在那笼屋旁边停留过。那笼屋也就几平米大小，由于是为了关藏獒用而建的，高度还不足两米，没有窗户，只在墙上开了两三个通气孔。普通人进去之后肯定会觉得气闷。 此时林小仙等人已经把黑影锁好，笼屋的门也被锁上。随后他们便各自散去。 在那些人都离开之后，笼屋里传出铁锁镣铐摩擦的声音。随后，咆哮声渐渐响起，如同钝锯摩擦朽木的声音。 “律师”出于好奇，从自己的屋里溜了出来，凑到笼屋门前，偷听里面的动静，并趴在门前，想透过门缝看里面的黑影。 里面的咆哮声逐渐大了起来。黑影似乎并不喜欢被人偷窥。 “律师”仔细分辨着那咆哮声，他越来越觉得那声音像是由女人发出来的。但“船妈”的人为什么要囚禁一个发了疯的、犹如野兽一般的女人呢？他实在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脚步声传来，似乎有人在朝这边靠近。“律师”赶紧朝自己的房间跑去，并很快躲了进去，关上了房门。 他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有两个人朝笼屋那边走去。那两人似乎还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 大海扬起波涛，将充气筏子不断推向岸边。 还不等筏子靠岸，宋牧师就从上面跳了下来，他灵活地掏出匕首，在筏子上戳了几下，充气筏子很快漏气，并缩成了薄薄的塑料片子，被潮水卷走，不知道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宋牧师听到耳机里传来声音：“老宋，我看到你的定位信号已经上了海岸，你成功登陆了？” 宋牧师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答道：“算是登陆了吧。但我不知道自己的具体位置。” “你现在是在距离原定跳伞降落点十七公里的位置。” “偏离出去这么多？” “偏离远一些是好事。这样就不会有人能抓到你了。”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你随身携带的匕首柄上镶嵌有指北针，你可以依靠它来确定方向。指北针的针头是由夜光材料制成，就算晚上没有光源也可以使用。” “你这套东西是从瑞士伞兵那里搞来的吧？”宋牧师赞不绝口：“质量上乘，肯定价值不菲。” 对方干巴巴地说：“不，我是从义乌小商品市场搞来的。那里有比这个功能更多的装备，我这人比较抠门，给你搞来的是简化版，够用就行了。” 宋牧师沉默了一阵，说：“现在国内这么厉害了么？连军用级别的产品都能搞到？” “在中国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搞不到的。你太落伍了。等所有事结束之后，我得好好给你补补课。” “那我先提前谢谢你了。不过我现在有些口渴，你有什么能帮上我的吗？” “你腰带右后方有个硅胶做出的瓶子，里面有淡水，水里配有功能性营养剂，可以让你迅速摆脱疲劳。” 宋牧师摸到瓶子，喝了两口水，果然，喝过水之后，身上的疲劳感渐渐消失。 他顺着海滩走了一阵，发现了一道长长的防波堤。 他爬上防波堤，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霓虹璀璨的城市。 耳机里传来声音：“牧师，前面的城市有没有觉得眼熟？家乡的变化很大吧？” 宋牧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只希望能尽快找到我儿子。” “这个你不能急，照我说的做，你一定能找到你儿子。只不过，你儿子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你赶过去的速度越快，他活下来的几率就越高。” “这些废话我都懂。我只想知道他现在的位置。” “去前面的城市吧，去了之后，我自然会给你下一步的提示。” 宋牧师面无表情地说：“你可别耍我，否则，就算你是我老朋友，我一样不会放过你。” 他大踏步地走向前方的城市。 第439章 秘语之人（1） 当那两个黑影从前方经过的时候，“律师”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声音，虽然较为模糊，但还是有一些内容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其中一个应该是林小仙，她说：“这边就是老妈接待‘特殊朋友’的地方。有一些是被通缉的逃犯，还有一些是采用偷渡手段来中国的外国人，另外，她有时也会雇佣一些不知名的杀手，他们会暂时来这里歇脚。” 另外一个是男人的声音：“‘船妈’居然会背着组织自己找杀手？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林小仙话中有话地说：“你们当大佬的，不是或多或少都会背着组织做一些事么？” 对方干笑了两声。“你对我们倒很了解。大佬们的秘密你知道不少吧？” 林小仙哂然一笑：“如果男人在床上说的都是实话，那确实听了不少。” 对方再次干笑。 笼屋里传出威吓的咆哮声。两人吓得同时往后一缩。 男人问：“这……这屋里关的是什么？野兽吗？” 林小仙答道：“不，是个人，年轻女人。” “有这样的年轻女人？”那男人探头探脑地朝笼屋内张望：“该不会是野人吧？” 林小仙摇头：“是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是老妈手下的其他人把她送过来的。基本上已经失去了人类的理性，很难用语言跟她沟通。但老妈却把她当个宝一样。临走之前，还嘱咐我们要照顾好她。” 从这两个人的对话内容里，“律师”推测那男子是一位黑市组织里的大佬，但他还无法确定那到底是谁。至于笼屋里关着的黑影，应该是某位和“船妈”颇有渊源的人，甚至有可能是她的亲戚。 “律师”忽然心中一动，他想，这会不会是“船妈”的私生女？ 各位大佬或多或少都有过一段不堪的青年时光，甚至有人在自己家组织过淫.乱派对。在这种情况下，私生子或私生女的情况几乎不可避免。但一般是男性大佬容易跟这类事情有关，至于“船妈”……她目前还没传出过这类八卦绯闻。 外面的两人又开始交谈、林小仙问：“你最近在忙什么大事？怎么这么久了才来看人家？” 那男人答道：“国际贸易。” “嗛！大家都是黑市里的人，别把非法交易说的那么正经好不好？” “嘿，你还别不信，这次的生意确实是跟正经的国际贸易有关，而且我们的合作方之一，就是美国国防部。” “美国国防部找中国的黑市走私犯合作？！你没蒙我吧？” 对方一本正经地答道：“这还真不是蒙你。你听说过美国的‘三位一体’核威慑体系吧？” “略知一二。也就是从天基、陆基、海基都可以投射核武器，以此造成对战略对手的威摄。”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美国的陆基核力量，主要依靠在其境内发射井布置的四百枚‘民兵-3’陆基战略弹道导弹。这些战略弹道导弹被零星地分布在美国境内的各个区域，有的在荒无人烟的沙漠，有的就在玉米地里。在被装进发射井之后，这种导弹一般不需要再移动，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发射就好。但这些导弹绝大多数都是冷战时期生产出来的，在美国最大的战略对手——苏联解体之后，美国也懒得再生产或更新它的战略弹道导弹。直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数百个‘民兵-3’导弹发射系统早就已经老化不堪，内部零件如齿轮、管子和其他材料都需要更新和维护。但好笑的是，它们的原始制造商早就已不复存在了。最近几个月，有几个导弹发射井的笼式电梯发动机坏了，这都过了一百多天了，一直没有办法解决解决。美国参联会主席和国防部长寻求数十亿美元的经费用以维持这些已经有五十年历史的陆基导弹的正常战备。” “修旧的不如干脆生产新的。” “我也是这么想，但是美国人不这么想。相对于美国的空军和海军，美国的陆基军事力量一向不被重视。陆军士兵甚至有‘三等人’的说法。在这几十年以来，美国一直在发展先进的b-2轰炸机及其空射武器，花费巨资修建可以搭载核导弹的战略核潜艇，但相对于美国的战略对手，美国的陆基力量已经开始老化。比如俄罗斯的‘白杨’战略导弹，中国的‘东风-41’战略导弹，都是由大型机动平台运载，可以保证运输、保存、发射一体化。中国的部分导弹发射车还可以直接开上青藏高原，平时还可以伪装成物流用的集装箱大卡车。就这机动性和隐蔽性，绝非老掉牙的‘民兵-3’导弹可以相比。然而，美国人也有缺钱的时候嘛。现在给陆基核武器维护用的几十亿美元，也就是挤牙膏。他们迫切需要一些能够马上维修自己导弹发射井的零件。” “那跟咱们黑市组织有什么关系？” “我们的‘主要业务’之一就是军火走私买卖嘛。区区‘民兵-3’导弹发射井的零件，我们还是可以搞定的。”那男人得意洋洋地说：“我们之前甚至从某个前苏联加盟共和国偷了一套完整的‘伊斯坎德尔’式机动导弹发射系统出来，卖给美国国防部当研究对象用。要不是我们卖给他们的这套系统，他们的地对地导弹技术是绝对赶不上俄罗斯的，中国也不用说。” “那么，这笔总计几十亿美元的买卖，你能从中分到多少？” “其实并不多，大小官僚层层盘剥，中间还要通过国防承包商和大军火商人，最后到我手里的，其实也就百分之几。以导弹发射井的电梯为例。一套完整的带紧急逃生装置的电梯系统，美国国防部给国会的公开报价是四千多万美金，国会经过审批，最终能通过的也就三千多万。然后国防部官员贪污一些，交给国防承包商，承包商向几个大军火商人发通知，开始竞标，军火商给他的报价不超过一千万美金，国防承包商往上报的时候是两千多万，自己吃几百万美金的回扣，军火商自己生产不了这个，就朝我们这种黑市走私犯下单子，让我们搞二手旧零件。单子最多四五百万美金。” “那你出多少钱搞呢？” 男人神秘地一笑，说：“如果要全新的，我自然也搞不来，但如果说要旧的，八十来万人民币就搞定了。” 第440章 秘语之人（2） 林小仙用崇拜的口气说：“那你们这样来回转手，把中国产的二手货搞到美国那边，装进战略导弹发射井里，美国总统要是知道了，岂不是要大发雷霆？！——我听说这几任美国总统都是打算遏制中国的嘛。” 男人冷笑道：“那帮人，嘴上说得漂亮，心里全都是生意。拿上一任总统特x普为例，他嘴上说要抵制中国产品，但他竞选团队所用的帽子、袖标、旗子，全都是从中国订制的。中国货又便宜又好使，还包邮，他当然知道的。” “可这种事情都是由手下人去做，他不一定知道是从中国生产的吧？” 男人说：“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帽子上有醒目的‘made in china’字样，就算他再蠢，肯定也能看懂那是什么意思吧。说一套做一套而已，反正谁不图个物美价廉嘛。”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那男人掏出手机，不耐烦地说了几句，随后挂断电话，对林小仙说：“我那边的生意有点儿小事需要处理。咱们下次再亲热亲热，你帮我盯好‘船妈’，一旦她有什么动向，要随时向我汇报。” 林小仙鄙夷地说：“你这么做，等于让我背叛老妈。你以为我愿意做？” 男人忽然把她搂进怀里，一边亲昵地摸着她的下巴，一边说：“现在各位大佬之中，最为失势的就是‘船妈’。不但核心生意逐渐被剥离出去，就连议事的时候也不让她参与。现在就连新晋的‘魔术师’，以及二代的‘血踪’，在老大面前都比她更有影响力，她已经不行了。被人取代是迟早的事。你就好好做我的内线，等事成之后，我们把她的一切都拿过来给自己用，这山上的生意都归你，你不乐意吗？” 他一边说，一边将另一只手伸进林小仙的衣服里。 林小仙哼唧了几声，微微扭动了几下，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就快了，很可能就在下个月，本来想这个礼拜动手，但现在‘船妈’突然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也就没辙了，你帮我打听她的下落去。有消息了随时通知我。” 他的动作越来越放肆，林小仙好像软了一样，软绵绵地瘫在他的身上：“好吧……不过听你的口气，好像马上要走？” “唉，没办法啊。按那些美国人的说法，我也要‘bring home the bacon（美国俚语，意为【养家糊口】）’嘛。如果我不在，仅凭我手里那些小弟，在美国人面前压不住场子的。” 林小仙忽然一把推开了他：“那就快滚蛋！别在姑奶奶身上占便宜！” 对方嬉笑道：“别这么小气嘛。再说了，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看过的？” 两人又调笑了几句，男人看了一眼时间，匆匆道别，下山去了。 在那男人离开之后，林小仙又四下里转了一圈，确认刚才没有人偷听，这才准备回自己的住处。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小仙还以为是那个男人，便奇道：“你怎么又回……咦？怎么是你？！” 站在她身后的，正是“律师”。 “律师”的脸上挂上了淫邪的笑容：“妹子，去我屋里坐坐吧？” 林小仙戒备地说：“你想干吗？” “律师”笑道：“还能干什么，跟你讨论讨论美国人导弹发射井的生意，讨论讨论你准备背叛‘船妈’的事。” 林小仙吓得花容失色：“你……你都听到了？！” “废话。”“律师”轻轻把门推开：“走，进去说。你还嫌听到的人少吗？” 林小仙哆哆嗦嗦地进了房间，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律师”把门反锁上，顺手抄起桌上切水果的刀子，用刀背在林小仙那张瓜子脸上蹭了蹭。 “妹子，首先警告你，别在我面前耍花样。你跟你那位情郎在外面卿卿我我的时候，我跟在你们后面，听得一清二楚。” 林小仙战战兢兢地说：“你……你都听到什么了？” “差不多全部吧，从你们俩进院开始，到他离开为止，能听到的都听到了。还真是内容丰富，精彩绝伦呐。” “律师”望着对方曼妙的身子，眼神越来越肆无忌惮。 但他还是问了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我知道所有大佬的名字，也听过他们的声音，但我还是不能确定他的身份。” 林小仙将手护在胸前，说：“你不熟悉他，其实是正常的。他在黑市组织里的平常身份，只是一个‘中介人’。就算我说出他的名字，你也未必听说过。” “别开玩笑，‘中介人’怎么可能会接触到那么高级别的走私生意？就算是大佬们，平时接触最多的走私武器也不过ak-74步枪那个级别的而已。‘船妈’之前走私最多的也只是悍马汽车和btr-80装甲车。像这种动不动就把战略导弹发射井零件挂在嘴边上，还能跟美国那边的政客、国防承包商勾结到一起的，实在是闻所未闻。” “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在这些年以来，他做的事情都是由黑老大暗中授意的，行动也是比较隐蔽的。只有黑老大自己亲自与他沟通。他算是一个低调至极的‘影子大佬’，而非那些打着大佬旗号在外面惹事的人。就算别人问起，也只是把他当成普通的‘中介人’” “听上去好像比‘船妈’更厉害，级别更高？”“律师”摸了摸下巴：“我还以为组织里除了黑老大之外，就只能属上那三位‘师爷’了。” “看来还不了解真实的情况……我纠正一下你的说法，‘师爷’其实有五位，胡、黄、白、柳、灰，分管组织里的五种事务。‘智囊’只是他们对外身份的一种。” “哟，我没想到你知道的比我还多。看来女人的情报网果然都是在床上啊。”“律师”的口气里带着嘲讽。但他也不无感慨，没想到自己在黑市里这么多年，对于组织的核心机密，还不如一个女人知道的多。 林小仙面色一红，说：“人在江湖飘，知道的东西越多，越能保住自己。” “那你猜猜看，你在我面前说了这么多，能不能保住你自己？”“律师”把玩着那把刀子，刀尖在林小仙的眼前晃来晃去。 第441章 秘语之人（3） 刀刃不断擦过面颊，要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吓得失态，林小仙毕竟是见识过各种场面的人，虽然吓得花容失色，但还是能保持说话时的冷静。 “你一定不会杀了我，我对你有利用价值。” “律师”不紧不慢地说：“说说看，你都有什么利用价值？”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包括刚才那个人的详细信息，‘船妈’在私下里经营的各种生意，以及我从别的大佬那里打听来的一切……” “律师”摇了摇头：“不够，这些还远远不够。” 林小仙颤声道：“那……那你还想要什么？！” “律师”将手伸向她的衣扣。 林小仙恳求道：“不行……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你不能……” “律师”的呼吸已经变得粗重了起来。要是放在以前，他可能还会保持点儿理智，但现在……已经在监狱里蹲了一阵子，连老母猪都见不着，更别说女人了。 而且，林小仙那前凸后翘的样子，早就让他欲.火中烧。 他不顾对方的乞求，开始把脸在对方的脖子上蹭来蹭去，对方挣扎，他干脆扯开了对方的衣领，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你……你不能……”林小仙几乎要哭出来了。虽说以前的自己多少随便一些。但现在，于她自己的心里，她已经是那个人的了。 她开始反抗，试图用手推开对方的脸。但这种行为更加刺激了“律师”。他粗重的呼吸喷到了对方的脸上，林小仙厌恶地把头扭向一边，并竭力想掰开他粗鲁的手。 “律师”的下一步动作变得越来越放肆，正当他要抱住对方时，冷不防林小仙在他脸上抓了一下，“律师”的脸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他摸了摸脸上的挠伤，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 林小仙吓得缩成一团：“大哥，你……你放过我……我不想。” “事到如今，由不得你。”“律师”抓过那把刀子，狠狠地插在林小仙旁边的地板上。刀刃深入木地板达两寸多。 “如果你杀了我，老妈不会放过你的！” “恰恰相反，就算杀了你，我也不会受到任何人的责备。‘船妈’会因为身边潜藏的叛徒被除掉而感谢我，而你的那个‘情郎’，则怕自己的秘密暴露出去，而不敢对我出手。”“律师”的手拂过林小仙的胸，麻利地把她上半身最后的遮蔽物扯开，然后粗暴地在上面吮.吸了起来。 林小仙几乎要哭出来：“大哥，你放过我吧，我……我来那个了……” “律师”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那又怎么样？刚才看你跟那男的在一起的时候，你都快在他身上融化了，也没看你有抗拒的意思啊。现在想靠这么拙劣的借口来蒙我？老子现在可是窝了一裤裆火，必须在你身上撒一撒。你也别不识抬举。老子在进去之前，地位不比所谓的大佬差多少。” 他野蛮地除去对方的衣服，以征服者的姿态进行着自己的动作。 一行清泪从林小仙的眼眶溢出，滑过她的面颊。她屈辱地闭上了眼睛。“律师”在她的肩头、颈项处重重地咬了几下。这个久久没有碰过女人的家伙，这时候野蛮得如同凶兽。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几乎在对方的蛮力之下裂开。 她在心里默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并竭力幻想身上的人是他，这似乎能让身上的痛苦勉强减弱一些。 但心理上的痛苦更重。 晚风习习，树叶簌簌。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原本咆哮的疯女人早已沉沉睡去。 整个院子里只有“律师”的屋里有动静，男人粗重的呼吸，以及女人痛苦的呻.吟，彼此交织，久久不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 宋牧师摸进了一家海滨俱乐部。俱乐部外面正在举行露天party，各种酒瓶饮料瓶堆满一地，篝火余烬未熄，上面的烤架上还剩着一些焦黑的烤鱼和烤肠。 宋牧师看周围有几个人正拿着酒瓶大呼小叫，便不动声色地上前，拿了些烤鱼和烤肠。顺手还把一人丢在地上的外套给捡走了。 他在外面找了个沙丘躲了起来，一边吃东西一边把身上的衣服换掉——伞兵衣确实很实用，但在大街上穿着这个晃荡，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他把外套穿上，看上去跟周围海滩的游客没什么不同，只不过皮肤显得过于苍白了些。 耳机里传出声音：“相信你已经补充了一些给养。顺着前方的大街一直走下去，走到教堂广场，到时候会有人过去跟你会合。” 宋牧师追问道：“我儿子的坐标位置什么时候给我？”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答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折腾了很久，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我已经休息够了，现在我脑子里装的都是我儿子。如果你不赶紧提供信息，小心我会找上门暴打你一顿。” “你现在已经不可能再回墨西哥了，不用这么吓唬我。” “那就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赶紧提供信息。” “老实说，我现在对你的身体健康程度并不乐观，你在监狱时期所做的体检报告刚刚送到我手上，你的心脏出现了问题？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知道了又怎么样？” “废话！要是早知道这样的话，我会安排船运偷渡！在飞机上高速跳伞又漂流了那么久，我担心你随时都有可能犯病！你想把自己装在骨灰盒里去救你儿子吗？” “说话别那么不吉利。给我找个药店，买一些带有预防效果的药就够了。” “见鬼！心脏病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现在只想把你送进养老院！” “那我就把整个养老院的人都杀干净。快把我儿子的位置给我。” “你先去教堂广场，那里会有人把你带去休息，八个小时之后我会再和你联系。” 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耳机里一片沉默，无论宋牧师怎么咒骂，都没人回应。 第442章 不入流之辈（1） 在本地公安局三楼的会议室内，“三.一七特大伤人越狱案”调查会议正在进行。 省里对这次的案件高度重视，刑侦总队的曲厉就在会议室内坐着，听在场众人介绍情况。 在他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许然，一个是监狱长杨森。 杨森一直惴惴不安。他知道这回出的事故到底有多大，之后还会引发更多连锁反应。而在此之前，他原本有机会可以避免这些事故的。 曲厉似乎不喜欢光，她让人把窗户都关上，并拉上窗帘。她的整张脸立刻没入了阴暗之中，别人更难从她的表情揣摩她的心理。 轮到杨森介绍情况，他又把5当天晚上直到第二天凌晨发生的越狱事件做了介绍。 曲厉忽然打断了他：“你觉得对方是什么人？” “这……”杨森卡壳了：“我……我说不好。” “没关系，你和越狱出去的三个人都打过交道，谁最有可能帮他们逃走？” 杨森略一沉吟，答道：“逃走的三个人里，祝某和夏某都是没有亲属的人，根据他们的档案，由于不怎么参与正常的社会活动，与外界的关系也比较少。如果说和他们关系最密切的，那就只有之前雇佣他们的‘黑市’组织了。” “黑市组织会为他们组织这么大规模的劫狱行动？我听说对方不但动用了无人机，还派某个杀手化装成厨师，混进了监狱？” 许然插嘴道：“是的。那人叫郑邱瑞。不过他是通过正式应聘、，经过了考试才进来的，无论手续还是档案，都没有查出问题。” 曲厉淡淡地说：“我问杨森，你插什么嘴？” 这一句话把许然“憋”得不轻，虽说他之前是二支队的队长，现在也进了市局工作，但级别离眼前这位曲厉少说也差了个三级，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曲厉教训他的口气，简直就像小学教导主任在当众教训不听话的小孩一样。 在一旁坐着的市局局长、政委等人却并未对此表态，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曲厉训完了许然，又转向杨森：“在对方采取行动之前，你身为监狱长，有所察觉到异常吗？” 杨森摇头，冷汗从他的额头渗出。 他觉得对方是来问责的。以往的类似事件，如果往大了说，不只要判为失职，甚至有可能要付出刑事责任。 但他也不能为此就说谎。 杨森硬着头皮答道：“不知道。” “听说那个郑邱瑞还是你亲自带到囚犯食堂去的？” 杨森点头：“是的。” “看不出他有任何问题？” “看不出……” “根据监狱食堂的监控录像，他曾经跟夏某、祝某两人先后有过交谈，你连这都没注意到？” 杨森答道：“他是以厨师的身份进来的，当时也是以厨师的身份来分发食物，分发食物的时候接触到犯人，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当时我就站在旁边，没听到他们讨论任何奇怪的内容。” 曲厉又问：“夏某和祝某是不是都是因为跟黑市组织有关而被关进来的？” 杨森说：“夏某是因为参与黑市组织的走私活动而被抓起来，当年被判刑，之后关进来的。至于祝某……这个，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并不是因为与黑市有关的活动而被抓进来的，而是因为其他犯罪行为而被抓，之后发现他与黑市组织有关。” 两年前，在天鹅路附近的韩庄乡，曾经发生过一起失踪案，当时，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小学男老师楚某失踪，家人以为他是下河游泳而被冲走（该地附近就是排沙河，直线距离不超过三公里）。但本地警方在顺着排沙河找了四天之后，依然没有找到楚某。 最终，在两个礼拜之后，有一对情侣在河滩附近的树丛野营的时候发现了一具男尸，根据男尸身上携带的证件，证实这就是失踪已经半个多月的楚某。 表面上看来，导致死者死亡的原因是醉酒引发的呕吐窒息，但经过法医的验尸鉴定之后，办案警员却认为这极有可能是谋杀案，准确地说应该是谋杀之后抛尸。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发现尸体的现场，出现了大量的麦秸，树林子里很少出现麦秸，而且这些麦秸的数量极多，粗略估计，至少也有三麻袋。尸体在被发现时，被这些麦秸覆盖着。这显然是有人撒在死者身上，用来遮蔽尸体的——如果是死者自己，很难想象他在醉酒状态下，还能在树林里找到这么多麦秸，还均匀地撒在了自己的身体上。 从死者的*部及其他位置，找到了属于其他人的dna，这更加确定了警员的推断。而且，他们认为死者在生前曾经被人侵犯。 死者楚某是身高超过一米八的体育教师，身体健壮，即便是他在酒后，能把他带到树林里，肯定也是身强力壮之人，而且，凶手应为同性恋，其家中应该囤有大量麦秸，此外，可能还有手推车、三轮车之类的农家工具。 找来找去，最终查到了祝某身上。 当时的祝某，已经因为“酒后骚扰同性”而被警告过，同村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变态，躲得离他远远的。案发当天，祝某从小卖部买酒回家，路上正好碰到同村的楚某，当时楚某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也就没注意到是祝某。祝某被楚某英俊高大的外貌所吸引，上前攀谈，并递上自己刚买的酒，楚某本来就贪杯，这次又喝了祝某买的酒，更加醉得不省人事。祝某趁机把他带回家里，趁其醉得没有反抗能力，脱其衣服，对其进行强.奸。在他进行此事的过程中，楚某因喝的酒过多而引发酒精中毒，大量呕吐，其吐出来的食物在口中噎住，导致窒息，最终死亡。祝某见楚某死在了自己家里，知道这事儿不好解决，便连夜将楚某用小推车推进村边的树林，又运来麦秸将其盖住。其实撒麦秸的本意并不是藏住尸体，而是他本想纵火将其焚烧，借此毁掉尸体上的痕迹，但当时又有人路过树林，祝某受到了惊吓，便赶紧跑回了家中，从此不敢再回树林查看。此时天气暖和，空气潮湿，他本以为尸体会加速腐烂，没想到他覆盖的麦秸倒起到了很好的防腐作用，在两个多礼拜的时间内，尸体的腐烂进程被延缓，也没有遭到鸟兽的损坏，直到被人发现。这也算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祝某被抓之后，又查到有几宗与黑市组织有关的案子，都与他有关联，在审讯过程中他也承认了这一点，于是便把他押到这所监狱，与其他黑市犯罪分子关押在一起。 说到底，祝某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诸如因强.奸抛尸之类的行为而被抓，使得黑市组织里的“正式成员”更加瞧不起他。但祝某这人的脸皮实在厚比城墙，在监狱里，逢人便夸耀自己与黑市组织之间的关系，时间一长，大家也就习惯于把他当作黑市组织的一员了。 第443章 不入流之辈（2） “不入流的小角色，连黑市组织里的小马仔都比不上，为什么能跟那么重要的人物一起逃走？”曲厉用手指点了点桌面：“各位，这可能是我们接下来要仔细调查的一点。杨森，他在你那里关了这么久，你有什么线索吗？” 杨森摇头，后背上渗出了更多冷汗。 在座的其他人都想，这位曲厉很有可能把杨森吓出个精神失常之类的毛病。 曲厉的口气忽然一转，说：“各位，我不是想在这里追究杨森的责任。如果各位去他工作的地方看过，就会明白，严重老化的设施，并不充裕的人手，面对的却是早已经化装改扮混进去的职业杀手，以及携带有致命武器的无人机。那一晚上既是突然袭击，也是混战，是死斗。杨森同志本人身上的伤势，已经充分说明他在那一晚上有多拼命，他并没有辜负人民对他的重托，他对得起他身上的这份工作。” 她顿了顿，又说：“我跟省里的领导，跟政法委的几位同志都已经交换了意见，跟杨森的直属上级也进行了沟通。杨森同志无需受到任何处分。稍后他的领导会对外宣布这一情况。但杨森同志需要写一份更为详实的报告，对当天晚上的情况进行说明。” 杨森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曲厉的话实在大出他的意料，这意味着他不用担心会受到什么处分。 不过，他的付出也确实是有目共睹——赤手空拳跟带有喷火装置的无人机较量，这份胆色，一般人可是比不上。现在杨森身上光烧伤、擦伤就有十多处，身上有五分之一的面积是被绷带包裹着的。一出汗，伤口就会隐隐作痛。他实际上是强撑着在参会。 曲厉又说：“杨森同志，那天晚上你保住了最重要的犯人，而且，守在外面的同志用枪击毙了绝大多数的越狱犯人，仅有三名犯人逃走。除此之外，监狱方只有若干人受了轻伤，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接下来，我们要谈谈这位没能逃走的最重要的犯人。许然，你来介绍一下情况吧。” 许然让人把投影仪准备好，紧接着，把自己带来的数据卡**电脑里，里面的资料被投影了出来。 “各位，这是我和几位同事经过多日整理，把已经掌握到的情况进行了汇总。” 首先出现在投影中的，是“律师”宋乘龙。 许然介绍道：“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这个宋乘龙应该是黑市组织里较为受宠的‘新大佬’，他本来算不上什么‘大佬’，但在做了很多对黑市有利的事情之后，黑老大已经把他的职位提升到了与‘大佬’相差无几的程度，几乎可以将其称为‘准大佬’。黑市里已经有一些黑市买卖交到了这个人的手中代为管理，但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那些生意。现在他已经逃走，如果那天晚上的劫狱事件是针对这个人的，勉强也可以说得通。” 曲厉不满地说：“我要的不是‘勉强’，警方办案找个‘勉强’的理由像话吗？！我要的是百分之百肯定！” 许然几乎感觉到如山一般的压力朝自己“砸”了过来。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打开了下一张资料。 “这就是接下来我们要说到的重点，换到另一个人身上，也就是这次越狱的另一个参与者，夏某。” 他用激光笔在老夏的照片上画了个圈。 夏某的身份也一直隐藏得很好，他其实是黑市组织里身份不低的成员，手里还有一些“小弟”。能把他揪出来，也有运气的成分在内。 去年八月十一日，天津某媒体的女记者陈某某在医治无效后死亡，年仅三十二岁。在此之前，陈某某曾经与自己的同事崔某某在车内发生争执，由她驾驶的车辆在小区内撞上路障，陈某某当场昏迷，崔某某重伤。当救护车赶到的时候，陈某某已经陷入深度昏迷，而且失血过多，在送进医院之后不久，便不幸去世。 警员们调查此事的时候，崔某某说自己跟陈某某是恋人关系，两人在乘车进入陈某某家所在小区的时候，陈某某说让他跟着自己上楼去见一下家长，崔某某为人腼腆，加上自己穿的那身衣服有些脏，不愿意在今天见，便说改天再去，但陈某某为此便生了气，以为对方瞧不起自己，两人就在车里吵了起来，吵归吵，陈某某本身驾驶技术一般，在进入小区之后，又有几处是灯光较暗的拐角，车便一头撞了上去，车内的安全气囊也没有打开，以上这些，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遗憾。 但当警员们向陈某某的父亲询问时，得到的答复却不一样。陈某某的父亲表示，女儿生性温柔，不会跟人吵架，更不会在有了对象之后不告诉家长。警方翻看陈某某手机的聊天记录，发现其与崔某某之间的聊天记录都是关于工作上的，似乎并不像崔某某所说的那样亲密。 除此之外，经过法医尸检，在陈某某身上发现了更多的伤痕。 在崔某某的脖子、小腹等处，都留下了外伤痕迹。尤其是脖子，她生前似乎被人用蛮力勒颈，这会导致窒息死亡。崔某某最终被认为有杀人嫌疑，经过进一步侦查，警员们调取了小区内的监控录像，证实两人从进入小区之后不久开始就有动手的迹象，崔某某坐在后排，用手勒住了陈某某的脖子。事后判明，当时陈某某无力挣脱，为摆脱对方的手，松开了方向盘，导致车子失控，撞在了路边。 当时法院认定崔某某犯某故意伤害罪，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手段极为残忍，且未取得被害人近亲属谅解，依法应当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死刑。 崔某某慌了，他很快交代，自己杀死崔某某，是因为有人命令他这么做。而命令他的人，就是黑市组织里的一位身份不低的人物——也就是夏某。 第444章 不入流之辈（3） 根据崔某某的交代，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陈某某一直在调查关于黑市组织走私犯罪的情况，她想以此为主题，做一系列的调查节目。 在她的调查过程中，还真的搜集到了一些关于黑市组织的真实情报，以及拍下了一些黑市组织内成员活动的照片。 陈某某在自己办公室剪辑材料的过程中，有一张正好是夏某的照片，被路过的崔某某发现，崔某某大为吃惊，因为他正是为黑市组织效力的外围成员，跟夏某是老相识。 崔某某把此事告诉夏某，夏某马上做出判断，觉得要马上除掉崔某某，才能保证自身以及黑市组织的安全。由于此时他还身在外地，不方便回去，就让崔某某代为执行此事。 原本夏某还派了另外两名小弟来协助崔某某，他最早的计划是让崔某某找借口让陈某某带他去她家里一趟，之后那两名小弟带着家伙上门，崔某某帮他们开门，三人合力将陈家灭门，之后检查屋里有没有资料的备份，然后把现场一把火烧掉，伪装成失火现场。 于是当晚加班结束之后，崔某某要求搭乘陈某某的车，陈某某当时觉得奇怪——崔某某的家在城里的另一个方向，与她并不同路，而且崔某某自己也有车。崔某某便撒谎说自己的车坏了，而且自己最近换了新的住处，新房的位置正好在陈某某所在的小区。陈某某信以为真，但在两人来到陈某某家小区之后，那两个夏某派来的“小弟”贸然向崔某某打电话询问详细地址，引发了陈某某的警觉。陈某某再三套问之下，崔某某的话开始出现破绽，警惕起来的陈某某打算报警，她让崔某某下车，但崔某某此时知道事情败露，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惨剧发生之后，崔某某让那两个“小弟”过来帮他收拾了现场，由于此时是深夜，没惊动什么人，三人处理完现场后，那两名“小弟”先行离开，由崔某某打电话叫来救护车。 从崔某某提供的线索里，警员们很快认识到夏某是条大鱼，并开始设法撒网，准备捉拿。 但夏某这个人实在不好对付，首先，他很擅长利用黑市里的情报网，当得知崔某某已经被抓之后，夏某就开始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崔某某曾说出了一个夏某可能藏身的地方，但警员们赶到那里的时候，早就已经人走茶凉，屋子里的东西都被搬空了。 不光那里，就连崔某某的家，也早就被搬空了——大概是因为崔某某与夏某的关系比较近的缘故，夏某担心留下什么与自己有关的线索，干脆让人把崔某某住处里的东西都拾掇了个干净。警员们去搜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座空屋，连拖把都没剩下。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倒把夏某的位置给暴露了。 崔某某家中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是崔某某平时用来剪辑新闻素材用的，是国产的高端品牌，崔某某之前生怕丢东西，就把这台电脑与自己的手机绑定，两者可以互相查看位置。当夏某手下的人将电脑开机之后，崔某某的手机上立刻弹出了电脑的位置信息。警方不费吹灰之力，就顺腾摸瓜，找到了夏某藏身处的位置。 夏某被捕之后，拒不交代其与黑市组织之间的关系。但据崔某某交代，夏某曾经是黑市组织在运河区的负责人，那一区域的黑市生意，都交给夏某来负责。这地位已经相当高了。于是夏某也被转移到这座监狱，与其他黑市成员们关在一起。 曲厉翻了翻许然递过去的资料，问：“现在服刑中的前黑市组织成员里，有其他人指认过夏某吗？” 许然答道：“有两人曾说夏某参加过黑市组织里的军火走私生意，国际刑警那边的丹西上尉也曾提供过相关资料，就在您手上那份文件的下面一页。” 曲厉翻开下一页，文件上带有国际刑警组织的印章和丹西上尉的签名，文件主要内容是美国发生的一起案件。提取了部分作案人员的口供，值得一提的是，作案者都是当时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军官。 当时，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多名军官，被怀疑与彭德尔顿海军陆战队基地的一系列“爆炸物和弹药失踪案件”有关。 文件上援引了当时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发言人凯尔·麦圭尔中尉的话：“彭德尔顿军营的一名海军陆战队中士已经被拘留并被调查，他将面临大量指控，除此之外，另一名海军陆战队军官正在等待联邦法院就此案举行听证会。这些案件与此前发生在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二十九棕榈树基地的10磅（1磅约合907克）c4炸药失踪案相关。在此之前，美国海军陆战队第1侦察营的诺顿中士已经被关押，他被指控犯有盗窃罪和与军事资产有关的罪名。美国海军刑事调查处正在继续对此事进行调查。” 接下来是丹西上尉所做的注解：根据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线人所提供的消息，彭德尔顿基地至少有五名海军陆战队侦察兵正接受调查，他们与c4炸药的失窃案有关，该基地驻扎有数千人，军用级别的弹药不断失踪，失踪量远超凯尔·麦圭尔中尉所提到的数量，该基地的军事装备盗窃案本年度第一季度已呈上升趋势。据布拉格堡基地2020财年的犯罪统计数据，共有一百七十七份军用财产被盗的报告，加上未报告的数量，现在应该已经超过了四位数。这些盗窃事件之所以被发现，是因为一名美国海军陆战队军官曾试图在暗网上接触军火走私商，因而在联邦特工的一次诱捕行动中被抓获。 美国军方尚未提供有关弹药失踪案件的详细材料、报告或是抓捕行动的细节。他们自称，该案由美国海军犯罪调查处负责办理，“出于对调查过程的尊重”，海军犯罪调查处不会对正在进行的调查发表评论。 曲厉合上文件夹：“看来确实是个大人物。不过，从夏某那里搜到了关于走私武器的证据了吗？” 许然点头：“在之前的搜查行动中，曾从他的房间里搜出一些美国海军陆战队使用的热像仪、水下步枪子弹等军用物品。上面还都带有英文标识，证明是彭德尔顿基地失窃的军用物资。” 第445章 不入流之辈（4） 曲厉又问：“既然是能参与到国际武器走私的这么一个重要人物，怎么会在越狱之后被杀了呢？” 在坟地里发现的那具男尸，目前已经证实是越狱脱逃的夏某。至于他为什么会死在那里，目前还找不到原因。 许然推测道：“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 曲厉打断了他：“就说你自己的想法，猜想也可以。” “哦……我感觉他是被处以私刑了。” “是黑市组织里的头目对他处以死刑？” “不，我怀疑这是同伙之间的火并，而非在触犯了某条‘帮规’之后，由组织内的头目下令让人处以的私刑。”许然解释道：“黑市组织的‘正统’处刑方式需要‘开香堂’，要有一名或一名以上的大佬来‘主持仪式’。具体怎么处理，要看现场情况而定，如果是残杀自家兄弟，或夺占自家兄弟的妻女，则要处以三刀六洞，剐七七四十九刀，最后分尸，不留下任何痕迹。而在夏某的弃尸现场，完全看不到这种‘仪式’留下的痕迹。我认为这是某些人对夏某不满，在其出狱之后将其杀害。” “什么人会对他不满？老夏是黑市组织里的人物，黑市组织最大的敌人不是我们警方吗？” “黑市组织内在很久以前就有分崩离析的征兆。其组织头目黑老大在组织内经营多年，并将权力不断进行重新分配，但黑市组织内有很多职位是可以‘世袭’的，这就使得黑市组织内部的某些家族不断做大，甚至通过‘通婚’、‘结拜’等方式，强强联手，将自己手里的利益得以最大化。现在黑老大已经逃亡到我国东南沿海某特别行政区，对内地各方势力的控制能力被进一步削弱，黑市组织中的大佬本来就已经各怀鬼胎，现在更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各自鲸吞地盘，争抢‘生意’。夏某这次被带出来，可能也是因为某些人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东西，比如他在黑市囤积的财物，或者逼他说出只有他才知道的某个秘密……” 杨森忽然插嘴道：“我感觉还有一种可能。” 曲厉淡淡地说：“哦？说来听听。” 杨森点头，说：“我认为，逃走的这三个人，祝某、夏某、宋某，三个人并不是一条心，可能会就逃走的路线产生分歧，所以……” “因这个分歧就杀人？”曲厉摇头：“你们有没有想过，把他救出来，可能其原本目的就是为了杀他？” 许然和杨森面面相觑，他们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曲厉说：“我这也是猜想。不过，今天来开会之前，我先去了一趟法医那边，一位叫穆卓阳的法医给我展示了他最新的发现——在夏某的尸体上发现了三处利器伤，经检验，是刀尖一类的物体大力刺戳而留下的。这些伤痕多集中于夏某的后心位置，这说明夏某是被人偷袭而死的。试想夏某本身是混黑道的，又刚从监狱里逃出来，警惕性不可能低，如果能在他背后偷袭得手，有可能是他的同伴所为。杀害夏某的人，应该是提前有预谋。” …… 郑邱瑞将“魔术师”抱下卡车，放在了小船上。随后，他又回到卡车上，松开刹车，迅速跳了出来。 卡车依靠惯性滑进了水里，最终被整个淹没。 小船内的人将“魔术师”搬进船舱，为其治疗伤势。 郑邱瑞重新回到船上，问：“老夏那边处理完了？” 船里的人答道：“处理完了，我在尸体上放了一把火，扔到郊区乱葬岗子上了。” 郑邱瑞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我可以把这件事向大佬们汇报，从今以后，老夏以前所负责的城区，就可以转交给别人了。可能会有你的一份。” “真的？！”船舱里的人喜出望外。 “当然。” 把老夏弄出来并杀掉，其实也是黑市的大佬们派下来的一项工作。 老夏在他所负责的城区里干了很多年，养了一大批党羽，这些人都唯老夏马首是瞻。在老夏被关起来之后，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把地盘交给黑市派去的新负责人。但这些人并不买账，甚至还说：“这地盘我们为夏哥留着，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为他看到什么时候。”新派去的负责人也被他们赶了回去。黑老大对此也就默认了。 现在黑老大已经逃亡，其他大佬们就认为，既然这些人还认为地盘是属于老夏的，那么把老夏做掉，他们自然就会把地盘让出来。 因此，老夏虽然越狱成功，却是活不下去的。 小船慢慢离岸，朝着远方驶去。 郑邱瑞在船舱里坐了下来，他听“魔术师”的呼吸虽然微弱，但渐渐平稳，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 他忽然又想到了“律师”宋乘龙，这也是“目标人物”之一，大佬们本来说的是把他救出来，但郑邱瑞不这么想。他想亲自除掉“律师”，为郑健招报仇。 但现在“律师”已经没了下落，完全不知道从哪里找起，郑邱瑞也就只能作罢。 他估计“律师”一定是找了个黑市里的熟人为他提供庇护，不过，现在黑市里的人几乎都在因为黑老大的离开、黑市组织出现权力真空期而开始疯狂地跑马圈地，彼此之间为了点儿蝇头小利都能互相打起来，他暂时不想因为寻找“律师”的下落而得罪任何一位大佬。 而且，现在他自己的身份也暴露了，警方现在应该正在四处通缉他。 好歹把任务完成了一部分，他打算等大佬们给的赏金到手，就先偃旗息鼓，找个隐蔽的角落躲一阵子。同时，“魔术师”的伤也需要静养。他把“魔术师”当自家人一样看待，是绝对不会抛下他的。 小船顶开绿色的粼波，在河面上越漂越远。 郑邱瑞正打算在船里睡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是老祝打来的。 接通电话之后，他没好气地问道：“找我有啥事儿？” “我找到了‘律师’的踪迹。”老祝谄媚地说：“你不是想做掉他吗？” 郑邱瑞的表情变得犹豫了起来。没有人比他更想做掉“律师”，但他刚刚决定要躲起来，“魔术师”现在缺乏自保能力，旁也不能缺少他…… 老祝觉得他一直在犹豫，便说：“我这儿查到了他的行踪，如果你想动手，可以直接打给我。” 第446章 不入流之辈（5） 老祝挂断了电话之后，郑邱瑞慢慢地放下手机，心中起伏不定。 他身旁的同党看他的表情，心中明白了大半，就说：“您要是打算去报仇，现在是最好的时候。” 郑邱瑞说：“你为什么这么说，警方现在可是在通缉我。外面很危险。” “对‘律师’来说，同样也是如此。过一阵子，如果他和黑老大取得了联系，或许黑老大会想办法把他接到澳门，然后，俩人一起逃亡海外，到时候您就真的报不了仇了。” 郑邱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你说的有道理。” “您要是去，就把这些带上。”那人拿过一只手提箱：“我就是用这些干掉老夏的。” 郑邱瑞接过手提箱，说：“那‘魔术师’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 小船又缓缓靠近岸边，郑邱瑞拎着手提箱上了岸，就此一去不回。 …… 在距离此地遥远的某座海滨度假城市，宋牧师已经来到了教堂广场，由于不知道跟谁对接，花衬衫男人也不再接他的电话，他觉得有些彷徨。 尤其是在这样热闹的海滨城市。 他之前一直被关在墨西哥沙漠深处的监狱之中，就算偶尔有机会“放风”，也只是隔着玻璃，看一眼外面一望无际的茫茫沙海。 与之相比，眼前的城市简直是天堂。 有人主动找上来，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请问是宋牧师吗？” 宋牧师面无表情地点头。 那人笑着递上名片：“我是组织派来的墨西哥外宾接待专员，也是你的专属随从，叫我小五就好。” 宋牧师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心里却暗暗觉得好笑——就特么从墨西哥来的逃犯，还给整个“外宾接待专员”来伺候，倒是挺有那个花衬衫男人的风格。 小五介绍道：“我已经为您准备了一间舒服的客房，您可以在那里稍事休息。” 宋牧师摇头：“我现在只想赶紧赶路。休息的事以后再说。” 小五解释道：“休息不耽误赶路，两者可以一起进行。”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路边。 路边停着一辆硕大的房车。 宋牧师瞬间便明白了，小五上前为他拉开车门。宋牧师登上房车，发现里面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最重要的是，房车的“二楼”有舒适整洁的床铺。 小五说：“您可以上去休息了，到达指定地点后，我会叫醒您。” “要多久？” “至少也要八个小时。” “连开八个小时没问题吧？” “您放心，我以前是为大佬开车的。更早之前，是跑缅甸线运玉石料。那边的路都是一开十个钟头。” 宋牧师这才放心，爬上“二层”准备就寝。 小五把车内的灯光调暗，驾驶车辆离开小城，驶向高速公路。 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几辆警车就冲到了教堂广场。从车上下来的警员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搜寻着陌生面孔，他们已经得到了通知——有疑似“偷渡者”可能混进了这座城市。 然而，他们已经来得太晚了。 …… 在市公安局的会议室内，曲厉等人还在继续讨论。 曲厉问：“关于监狱‘秘密囚室’内的无名女性，你们调查了这么多天，有什么结果？” 政委清了清嗓子，用激光笔在这女人的照片上画了个圈，说：“关于这名女子，我们目前查到的消息是，她不属于黑市组织内的任何一名大佬。之前唯一与她有联系的，就是‘律师’宋乘龙。于是我们搜集了一下之前由线人拍下的，与宋乘龙有关的照片。结果，在一张照片上发现了这名女子的踪迹。”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在某个港口，“律师”宋乘龙在几个外国人的簇拥之下，正向一艘船走去，而在那艘船上，则走下一个身穿花色衬衫、戴着太阳镜的男人，那男人满面堆笑，双手合十，似乎在向宋乘龙致意。 政委介绍道：“这是两年前在美洲某个国家的港口拍下的照片，当时‘律师’宋乘龙正与美洲一些毒品走私犯进行会面，照片上那个穿花衬衫的人是黑市的高层人物之一，绰号‘美洲鳄’，真名不详，在黑老大逃亡之后，专门对‘美洲鳄’下了指令，让其在墨西哥坐镇，代管美洲区域的毒品及武器走私买卖。” 曲厉皱眉道：“你们不是说这照片和那个女人有关吗？那个女人呢？” 政委用激光笔点了点照片上的一个区域：“她在这里。” “律师”等人的身后有一辆加长版的凯迪拉克轿车，轿车的后排车窗内，露出一个女人的半张脸。 这显然就是那位无名女子。 曲厉点了点头：“这女的来历不凡啊，她的身份应该在‘律师’宋乘龙之上。你们看，那个‘美洲鳄’看上去像是在向‘律师’致意，事实上他远远望着的是那辆车，而车内的无名女子，似乎正在向‘美洲鳄’招手。” 在场的众人无不咂舌——像这么一个年轻的女人，在黑市组织总的地位居然比“律师”的还要高，这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曲厉又问政委：“除了这张照片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政委摇头：“没了。” “那位线人呢？” “他发来这张照片之后，就跟我们失去了联系。目前已经失联很久了。”政委的语气沉重了起来：“我们怀疑他目前已经遇害。” 曲厉沉默了片刻，说：“应该好好照顾他的家人。” 政委说：“他的家人现在就在你面前。”他指了指许然：“这位许然，就是那位线人的弟弟。他们的关系，之前一直没有公开过。除了我和几位领导之外，其他人也不知情。” 曲厉再次望向许然，这次她的目光不再那么严厉，而是带了一丝同情和怜悯的味道。 这却让许然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因为哥哥牺牲了的原因而获得了领导的关注。 其实，他更希望靠自己的实力而换取领导的肯定。 否则，在别人眼中，自己恐怕永远都是“不入流的无名之辈”。 第447章 狂怒的父亲（1） 次日中午时分，林小仙颤抖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身上不着寸缕，有些地方还有渗出血来的牙印，两条长腿上青一块紫一块。 “律师”早就已经醒来，一手端着盛有红酒的杯子，一手正往里加冰块。 他的双眼贪婪地看着林小仙，就像打量着一件献给自己的祭品。 林小仙脸上带着羞愤的表情，她想避开“律师”的目光，便扯过床单，想掩住自己的身体。但“律师”却上前将床单扯掉，还不满地说：“怎么了？跟我快活了一整晚，你还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 林小仙缩回床里，双手掩面，又啜泣了起来。 对于她而言，昨晚的经历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 对方仿佛是一台狂暴的机器，在她身上疯狂肆虐。 她除了肉体上备受折磨之外，精神上还要忍受对方的摧残。 这一晚几乎相当于受了整晚的酷刑——别说什么“快活”，她差不多快要在对方连续的折磨之下崩溃。 她的嗓音都开始变得沙哑：“让……让我走……” “走？为什么要让你走？”“律师”来到她面前，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把头抬起来：“咱们之间的‘游戏’，应该继续下去才对嘛。‘船妈’之前不是也嘱咐过了，让你好好照顾我，满足我的要求。我现在的要求是什么，你应该懂吧？” 他猛地把林小仙压倒在床上。 林小仙的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你……你是怪物吗？” “律师”狞笑道：“抱歉。我想，一来是由于我在监狱里被关得太久，太饥.渴了。二来，只能怪你自己太诱人了吧。” “求……求你了，我真的承受不住了。我怕我的身体会散架……” “律师”根本不在乎对方的苦苦哀求。就在他打算采取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宋先生，老妈回来了，她想请您过去说几句话。” 说话的是个中年女人。“律师”依稀记得这人的声音，似乎是“船妈”身边的随从人员。 好不容易起来的“兴致”被人给搞黄了，他心里老大不高兴。 “我知道了，这就去见她。请给我十五分钟收拾一下。” 对方却说：“请您马上就过去。” “律师”几乎发怒：“喂，我现在没穿衣服，你要让我光着身子过去吗？” 对方无动于衷：“无非是男人的身体而已，老妈也不是没见过。请您马上过去。” “律师”气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好，我这就去！” 他抓过桌上的刀子，在林小仙的面前比划了一下：“你不能离开，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之后，我们还要继续。如果你反抗，我就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船妈’。” 林小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带着泪花的双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似乎已经麻木。 “律师”匆匆收拾了一下，赶去见“船妈”。 …… 宋牧师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身。 他拉开窗帘，看到窗外迅速飞向后方的树木与平原。 很显然，房车已经离开了高速公路，来到了乡间道路上。 他走到驾驶室后方，问正在驾驶汽车的小五：“我们现在在哪里？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小五目不转睛地说：“您可以打开我身后桌上的液晶电子地图，上面会标出这辆房车的位置，以及目的地的位置。” 宋牧师来到桌前，桌上的电子地图感应到有人靠近，自动被唤醒，在上面用线条描绘出路线，用红色光点标识出目的地位置，用蓝色光点标识出车辆位置。 对于宋牧师来说，这种装置绝对是新奇的科技。但他的脸上也并没有过于惊奇的表现，他看了一下地图坐标，忽然又望了一眼窗外，然后问小五：“我们为什么在朝东南沿海地区开？” 小五答道：“因为目的地在那里。” 宋牧师皱眉：“可是我之前听说，我儿子的‘领地’范围应该是在内陆，更靠近首都北京的地方。” 小五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我只是遵从头儿的指引，头儿说目的地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至于那里到底有没有我儿子，你也不确定，是吧？” 小五没有说话。 宋牧师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你不能确定，那么我只有下车，找一个能为我指明正确道路的人。” “抱歉，您现在还不能下车。” “你打算拦住我？”宋牧师冷笑道：“就凭你？” 小五按下了一个按键，所有车窗自动锁死，车门也是。 “抱歉，既然‘那个人’让我把你送到指定目的地，我就只能执行。” 宋牧师点了点头：“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对于这一点，我很欣赏。” 他忽然冲向小五，速度快得惊人。 但就在他快要冲到小五面前之时，小五的身后出现了一面透明的玻璃“墙”。 宋牧师敲了敲那道“墙”，果然非常坚固，他用力推，“墙”纹丝不动。 小五用抱歉的口气说：“这东西是防弹玻璃做的，就算您再有力气，也无法将之打破。请您冷静一下，耐心跟我走，等到了目的地，您就可以下车了。” 宋牧师点头：“我感觉是上了你们的当。这让我很不开心。” “请您忍耐一下。后面冰箱里有各种酒类饮料，如果您觉得无法轻松下来，可以试着喝两杯。” 宋牧师眼睛一亮：“你就不怕我喝了酒之后会更加冲动吗？” “我很放心。资料上说您是有很强的自控能力的人。” “好吧，算你们厉害。”宋牧师转身走向车上的冰箱。 小五暗中松了一口气。 他之前当然看过关于宋牧师的资料，“自控能力强”的下一句就是“如果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会变得残忍嗜杀，竭力毁掉眼前的一切。” 宋牧师打开冰箱，从里面抽出一瓶高烈度龙舌兰酒，一瓶俄罗斯伏特加。 他回到车的上层，把那两瓶烈酒全部倒在被褥上，随后摸出一只打火机。 “小子，这是你们逼我的。” 他点燃了打火机，将它扔到了床上。 红莲般的火焰忽地升了起来。 第448章 狂怒的父亲（2） 火蛇暴起，在床铺上窜下跳。浓烟升腾，窜向前面的驾驶室。 房车内的警报装置已然响起，小五的脸立刻变得煞白。他赶紧把车停在路边，隔着玻璃朝宋牧师大喊：“你疯了么？！这会把你自己也搭进去的！” “开门，要不我们都要死。”宋牧师的表情很平静。 “混蛋！这车不是我的，是大佬最喜欢的车啊！”小五哭丧着脸拎起灭火器，打开驾驶室的门跳了出去。 然而，火势已经变大，灭火器已经无济于事。 宋牧师用一块蘸了水的毛巾捂住口鼻，隔着车窗，冷冷地看着小五。虽说房车之内已经火焰四起，但他脸上依然一片平静，没有半点儿慌乱。 小五无奈，只得把房车的后门打开，把宋牧师放出来。 宋牧师跳出车门之后，先是向小五笑了笑，随后伸出双手，卡住了小五的脖子。 小五奋力挣扎，但宋牧师的手简直就像一对铁钳一样，深深地陷入了他的皮肉，把他带离地面，掐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说要怎样，你就要照着我的吩咐去做，否则，我就让你死。” 宋牧师看他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双眼翻白，呼吸也弱了，这才把他放回到地面上。 小五像摊烂泥一样趴在地上，使劲喘着粗气，房车在他背后直接被大火吞没。时间不长，便烧成了一堆红热的废铁。 小五总算喘过气来，他忿忿地说：“你烧了大佬的车，就不怕被大佬报复？” 宋牧师不以为然地说：“你所说的大佬，甭管是黑市里的哪一位，都不会因为一辆破车而怪罪我。相反，他会因为我烧了他的车而感到高兴，因为这样就相当于我欠了他一个人情。我很少欠人人情，只要欠了就要还的。” “那可不是破车！那是全新的进口房车，值两百多万啊！” “两百万算什么。”宋牧师不以为然地说：“如果在当年，五百万、八百万也可以承受。你现在该考虑的是该怎么带我去找我儿子，否则你心疼的就不是这辆车，而是你自己的脑袋了。” 他这话口气平淡，但小五听了却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他赶紧拿出手机，开始忙活起来。 宋牧师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把目光转向那辆熊熊燃烧着的房车。 就他本身而言，也不希望把事情闹得像现在这么大。但是，事关他的亲生儿子，他不想让自己太被动。 铃声响起，来自他的口袋。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巧的耳机——这只耳机之前藏在伞兵头盔里，已经被他从头盔里拆了出来。 他接通之后，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出来：“喂，你到底想怎样？！我好心好意把你儿子被困的消息告诉你，还让我的司机开着我最喜欢的车送你过去，你怎么还烧了我的车？！这不是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吗？！” 宋牧师冷冷地说：“老鳄鱼，别骗我。我儿子的位置不可能在这一代。之前我跟老大有过交代，他不会让我儿子离开那座北方城市。你们把我从监狱里骗出来，还想把我带到那儿去，到底有什么目的？” 对方卡壳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儿子受困的事是真的，有人想要杀他也是真的。你别会错意。我只是要把你带到一个地方，在那里先跟我找来的其他人会合，再去救你的儿子。” “你该知道我的性子，我不相信其他人，直接把我儿子的位置告诉我，让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对方又沉默了半晌，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儿子的具体位置。” “我就知道你是在骗我！” “等等，你先别生气！我先把我确认的消息告诉你——你儿子跟老大的女儿，也就是‘大小姐’在一次行动中被警方抓到，之后关到了一座不怎么出名的监狱里。随后，警方根据抓到的几个小马仔提供的消息，开始了对老大的追捕，老大通过走水路，逃往澳门，之后他打算以澳门为跳板，前往公海上的某个无名小岛，再把那里做为基地，休养生息个几年，然后东山再起，回来报仇雪恨。临走的时候他下了最后一道命令——救出你儿子和‘大小姐’。只要能完成这个任务，就可以获得天价赏金。因为他的这道‘悬赏令’，黑市里的所有人，不管是职业杀手、大佬还是小马仔，现在都动了起来，一度造成了混乱。你儿子平时也得罪过一些人，加上他被捕之前在老大面前非常受宠，大佬们对他非常忌惮，就像借这个机会把他除掉。他们组织了一场劫狱行动，代号‘铜斑蛇’。在这次行动中，搭上了一群人的命，就连组织里的大将‘魔术师’也身负重伤，但还是把你儿子等三个人给救了出来，‘大小姐’还被关着。可自从你儿子被救出来之后，那几个对他一直很忌惮的大佬，就打算把他除掉。我手头上刚刚获得了你儿子最后出现的小村的位置信息，但他后来又去了哪里，目前还不清楚。需要派人去继续调查。” 宋牧师默默地听完了他的话，又问：“老鳄鱼，你知不知道是哪几个大佬打算杀我儿子？” 对方警惕了起来：“老宋，你打算做什么？” “你说呢？有人打算杀我的儿子，我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不该上门跟他们聊几句？” “靠！你可别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上次你也说去聊聊，然后把人家全家都给灭门了！” “那是三十多年前了，而且当时我是在气头上，现在的我已经被上帝感化了很多，不会再那么冲动。” “你骗鬼吗？！你要是真的被上帝感化了，干吗还烧我的车？！” “废话，那是因为你的司机把我关了起来！从现在开始，我需要自由行动，你只需要把我想知道的情报告诉我就可以了。”宋牧师淡淡地说：“首先，到底谁要杀我儿子？我给你五分钟，如果你五分钟内不回答，我会让你的司机从人间消失。而且，在他消失之前，我会好好折磨他一下……” 第449章 狂怒的父亲（3） 老鳄鱼似乎也被激怒了：“咱们虽然这么久交情了，但你如果伤害我的司机，我也不会放过你。” “黑市里的人都喜欢用亲戚来担任自己的助理、秘书、司机，这个司机如果不是你的亲人，就肯定是你朋友的孩子吧？或者，是你自己的私生子？”宋牧师看着那个司机的脸，就好像看着肉摊上的肉。“嗯，仔细一看，确实跟你有点儿相似。” 老鳄鱼大喊道：“你不要碰他！我马上给你儿子更详细的坐标！” 宋牧师一字一顿地说：“要快哦，我的耐心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老鳄鱼忙活了一阵，答道：“就在距离你那里三百公里的对弈山，半山腰上有座清露寺，你的儿子就在那里。” “对弈山？”宋牧师似乎觉得这名字有点儿耳熟：“哪位老朋友在那里？” “那里是……‘船妈’的地盘。” 宋牧师回忆了一下：“哦，‘船妈’……是经常跟在小黑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吧？奇怪，我好像跟她没什么矛盾。” 老鳄鱼解释道：“黑市里的很多矛盾不都是莫名其妙就出现了么？在此之前，你儿子跟她之间也没什么矛盾，两人之前甚至还曾住在同一个别墅区。我觉得也可能两人之间关系还没破裂，‘船妈’现在正为你的儿子提供藏身之处，好让他逃避警察的追捕。” 宋牧师思考了一下，说：“‘船妈’为什么要把我儿子留在对弈山上，我要亲眼看过，确认一下。感谢你提供这个信息，我现在马上过去。” 老鳄鱼担心地说：“如果你要跟‘船妈’开战，我就无法再为你提供任何帮助了。她现在虽然失势，但好歹名义上还是组织里的大佬。我跟她之间不能有冲突。” “放心，你就安心在墨西哥养老吧。另外，等事情结束，我会赔你一辆车。比烧掉的这辆更好。” “呸！”老鳄鱼悻悻地啐了一口：“我信不过一个逃犯的承诺。” “别忘了，你自己也曾经是个逃犯。”宋牧师摘下耳机，将其塞进了口袋。 他问依旧瘫坐在地上的小五：“喂，对弈山在哪个方向？” 小五疲倦地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 “你身上还应该有自卫武器吧？把它交出来。” 小五嘟囔道：“我还以为某些人回国之后会很大方，结果又是烧车又是打人，还抢晚辈的东西。” “少废话，你想装在棺材里去见老鳄鱼吗？” 小五打了个寒颤，赶紧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对方。 宋牧师把玩着匕首，说：“把你的手机也给我。” 小五抗议道：“这就有点儿过分了吧！我的手机里还存着很多私人的资料！” 宋牧师说：“你可以把那些资料上传到云盘，再从这台手机上抹掉。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 小五惊讶地看着他：“我听说你坐了三十来年的牢。智能手机和云盘之类的东西，你应该并不熟悉吧？” 宋牧师笑了笑，说：“年轻人，别太小看我们这些老家伙。之前我确实不知道手机这玩意。在墨西哥的重犯监狱里，狱警也不得携带这种东西进去。但在来中国的路上，我有几十个小时的时间来恶补这些东西。快开始吧，我的时间很紧张。” 小五处理完手机里的资料，把它递给宋牧师。 宋牧师拿起手机，走进了路边的平原，向着对弈山的方向走去。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天空中响起嗡嗡声，一架直升机飞来，降落在附近的空地上。 驾驶员朝小五打了手势，小五点头，钻进后排机舱，直升机随后起飞。 后排机舱的桌上，液晶屏自动升起，里面露出老鳄鱼那张黝黑的脸。 小五愧疚地说：“干爹，抱歉，我让那家伙逃走了。” 老鳄鱼摇了摇头：“是我之前对他的判断有失误。这老家伙虽然坐了这么久的牢，不但身手没变差，人也变得更加狡猾了。” “希望我们的计划没有被他看破。” “他现在的目标还是他的儿子，应该没有看破。他已经朝着对弈山的方向去了么？” “是的。” “那就好，以他的本事，四十八小时之内一定可以到达对弈山。可惜我没有办法让他携带太多致命武器过去。否则他能把对弈山的所有‘船妈’的手下都杀得干干净净。” “嗯，我身上只能带一把匕首，多了的话，恐怕会被他看出破绽。” “坐直升机回家吧，这一趟你辛苦了。回头你会收到几位大佬给你的报酬的一部分。” “报酬”这两个字令小五振奋了起来，不过他还是问道：“干爹，我有一个问题始终不明白。” “你说吧。” “既然宋牧师已经知道咱们在对他设套，但他为什么还是要去对弈山？” “因为他是一个父亲，宋乘龙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就算把整个世界毁掉，他也会让宋乘龙活下去。我们就是要借助他的这股执念，来达到我们的目的。” …… 在远处的树丛中，靠树枝遮掩住自己的宋牧师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架直升机。 虽然他听不到直升机里的对话，但他还是可以判断出个大概。 这架直升机来得太快了，很有可能之前就在后面跟着，或者在附近待命。一旦有紧急情况发生，就迅速赶过来。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老鳄鱼这个混蛋，恐怕是想借助我的手，来给‘船妈’送个大礼包吧？可惜，老子不是吃素的，这点儿小花活，老子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直升机冉冉升起，他目送它远去，之后从树丛里爬出来。 他还是朝着对弈山的方向走了下去。 他确实要见一见“船妈”，但不是要去找对方兴师问罪。 在他入狱之前，几乎跟所有的大佬都是好朋友，像“船妈”这种一直行事低调的人，跟他的关系也不错。 就当是许久不见的老友要见个面，聊个天吧。 如果儿子宋乘龙真的是被“船妈”保护了起来，那他就过去向“船妈”表达谢意，并把儿子接出来。 可如果儿子是被对方劫持的，而且对方打算对儿子不利，那他就先礼后兵。 第450章 大佬壮行（1） 对于生活在黑色组织里的人来说，无论你犯了多大的失误，只要警察还没有找上门，那么一切都还有补救的可能。 只要你的命还在。 就在郑邱瑞登岸之后过了几个小时，一辆破旧的吉普车停在了他的面前。郑邱瑞认得车上的人——那人留着披肩长发，是某位大佬的司机，据说因为早些年犯了事儿，被老大重罚，有多人求情，才留下一条命，但把左边耳朵给割了，以儆效尤。从此以后，这人就开始蓄长发，以遮住左边割去耳朵后留下的的大伤疤。 从那时候起，这人的外号就成了“一只耳”。 “一只耳”朝郑邱瑞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赶紧上车。 郑邱瑞拎着箱子，顺从地上了车。 车内后排坐着一个人，这人头发花白，戴着墨镜。一身的进口西装，显得特别有派头。郑邱瑞恭敬地打算向其行礼。那人摆了摆手：“车厢里地方小，就别这么客气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郑邱瑞心想，这年头大家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如果装傻，大佬们或许还会轻视自己。他很痛快地说：“为了‘律师’？” 那人点头：“我是来送你去见他的。” “一只耳”递过来一只背包，背包打开，里面有两把枪，四盒子弹，此外还有两张花花绿绿的纸，上面都是外文。 那人说：“枪和子弹你拿走，这是我送你的。另外那两张纸，是不记名的美元债券。上面带着价码。你现在可以拿走一张，当作订金。等事情成了，可以拿走第二张。” 郑邱瑞的嘴角露出笑意：“谢大佬。” 他把背包负在背上，“一只耳”开车将他送到附近的镇上。 郑邱瑞刚下车不久，就看到前面又来了一队摩托车，所有的车似乎都经过特殊改装，车身和排气管都比一般的摩托车粗壮很多，而且这些车都没有带牌照，车头上带着眼镜蛇的标识。车上的骑手都戴着黑色头盔，背上斜背着长长的黑色袋子。 郑邱瑞知道这是另一位大佬的人。那位大佬据说是“富二代”，从小就不服管，家里人花了很多钱，把他送进了日本东京大学，当时那是整个亚洲最好的学校。但这位大佬却天天旷课，还跟东京的“暴走族”勾搭在了一起。当他回国执掌家族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组建了一支摩托车“特攻队”，车队的骑手都是亡命之徒，他们经常在城里大呼小叫，纵车超速行驶，甚至故意组团恐吓落单的交通警察。两年前的“严打”，才打压了这帮人的气焰。现在这支摩托车队只敢在郊区或村镇里活动，不敢再进城。 一辆“长江-750”三轮挎子摩托越众而出，这辆车的挎斗里坐了位身穿皮夹克和皮手套，戴着太阳镜，嘴里叼着雪茄的老人。这老人的皮肤晒得黝黑，额头上有弯刀形状的伤疤。他看到郑邱瑞，就说：“等你好久了，快过来吧。” 郑邱瑞心里好笑——你们这帮老东西，有得罪人的事儿不敢自己上，现在我要去找人家报仇，你们就巴巴儿地跑过来，又给武器又给钱，这是生怕我不做吧？ 那老人朝身边一名摩托车骑手打了个手势，那骑手骑着车来到郑邱瑞面前，下了车，示意他上车。 郑邱瑞这才明白，人家这次来，不是给钱，也不是给武器，是给交通工具。 那老人解释道：“你要上对弈山，走摩托车可以抄小路，上山的效率要比汽车高很多。撤退的时候就更快了。” 郑邱瑞点头：“谢谢大佬。” 老人一摆手：“不用谢。你如果能全身而退，我会派人在半山腰帮忙阻击，到时候追兵就追不上你了。你下了山之后，我会给你一笔报酬。放心，就算杀不了人，钱也不会太少。” 郑邱瑞心想，你这话我也不敢信——你要真敢派人动手，早把人派上山杀“律师”去了，帮我阻击什么的，都是扯淡。报酬什么的，估计也指望不上。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自然不说，只是微笑着向老人道谢。 那辆摩托车倒确实是好东西，上面自带定位导航系统，油箱里的油都是满的。他骑着车奔驰了一百多公里，来到了对弈山的山脚下。 山脚下有一片野生的桃树林，现在桃花开得正好，有不少男男**在这里结伴郊游，露营野炊。 既然有游客，自然也就有卖饭的。郑邱瑞赶了很久的路，肚子也饿了，就在一个卖包子、馄饨的露天摊位前坐下，向老板要了一屉肉包子，一碗馄饨。 他大快朵颐，正吃得痛快，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在他肩头拍了一巴掌。 郑邱瑞心里有气，觉得不会又是哪位大佬派人来送武器送钱的吧？他一回头，却看到有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正上下打量着他。 郑邱瑞忐忑不安了起来。他本身是协助了犯人越狱之后逃出来的。估计现在公安系统的通缉令上都有他的照片。眼下看到警察，自然有些心虚。 其中一个警察指着旁边的摩托车问郑邱瑞：“这车是你的吗？” 郑邱瑞点头。 那警察问：“怎么不带牌照？” 郑邱瑞这才明白对方的来意，暗骂自己粗心——大佬给的摩托车，自然是黑车，甚至有可能是通过黑市的渠道走私过来的，属于赃物。这种车与平常市面上见的车又大不一样，发动机、排气管等位置都经过明显改装，偏偏还没有车牌照。要是让警察瞅见了，不起疑心才怪。 之前走的都是乡间野路，遇不上几个警察，现在已经到了对弈山下，这里是有名的旅游景区，现在又是春游旺季，山脚下聚的人多。当然会有警察来维持秩序。自己怎么就这么大意，还偏偏朝人多的地方走，这不是自己撞枪口上了吗？！ 他偷瞄了一眼四周，附近倒是人多，如果强行逃跑，警察未必追得上。 不过，要是附近还有其他警察的话，一场冲突就在所难免了。 他一边想，一边将手伸向背包的肩带。 背包里的两把枪都已经装好了子弹，随时可以使用。 第451章 大佬壮行（2） “律师”被“船妈”手下的人带往小庙的正殿。 虽说是小庙，可也算是古刹，再加上依山而建，便自带一种气势。正殿前有四大金刚像，神态各异，不怒自威。 “律师”走到门前，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倒不是因为门前的四大金刚像，而是因为门口站着七八个身穿西装，手里带着武器的男子。这些人都很面生，看上去也不应该是“船妈”的手下。 而且，看其中某些人的相貌，似乎跟中国本土人有很大不同，有的甚至还穿着橡胶制作的手工拖鞋，脖子上戴着镶嵌有玉石和佛牌的项链。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可以闻到他们身上带有槟榔、柠檬和咖喱味，以及疑似木香的香料味道。 “律师”推测这些人应该是从东南亚地区而来，或者在东南亚地区住过一段时间。 正殿里传出说话的声音，“律师”继续往里走，远远地，就看到“船妈”的身影。 “船妈”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那人留着卷发，穿着拖鞋，穿着镶嵌有金线的真丝衬衣、两只耳朵上各戴有一只珍珠耳坠。在他的腰上，挂着一把用鲨鱼皮做鞘的弯刀，弯刀上面装饰着宝石、钻石和黄金制成的大象形饰物，显得极其精美。 “律师”心中一动，他听说过这个人。 一般来说，根据黑市组织的规矩，外人是绝对不允许佩带着武器来见大佬的，但是也有一些特例。比如身份特别尊贵的王族、军阀特使或中东商人，少数南美地区的大毒枭也有此殊荣。 眼前这位身上戴着弯刀的人，他是东南亚某国的商界巨子。据说他的家族可以上溯到中国封建王朝向东南亚派遣“安抚使”和王公驻军的时代。他的祖上即是当时派遣过去的“安抚使”，这位“安抚使”一直在东南亚呆到终老，并在留下后代，其后代也保留有中国的姓氏，还拥有可以携带装饰性佩刀觐见当地王族的特权。 眼前这位就是昔年那位“安抚使”的后代。他腰间的佩刀是家族传下来的标志性物事。不过这种刀是礼器，其装饰性大过实用性。上面的装饰品太多，刀本身又粗，显得非常笨拙。要是真动起手来，可能还会碍手碍脚。 这人也有中文名，但当年黑老大为他起了个“诨名”——“宝象王”。这人了解黑市组织里起诨名是规矩，倒也不介意，而是坦然接受。黑市组织里也多称呼他这个诨名。 “宝象王”身份不低，而且可以说是黑市组织在东南亚地区最大的“合作伙伴”之一。他这回亲自来到这寺庙里与“船妈”会面，肯定是为了某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宝象王”和“船妈”身旁都带着疑似秘书的人。“宝象王”打了个手势，他的秘书把一只平板电脑拿了出来，里面播放出一条视频新闻： “根据中国香港特别行政区tvb电视台报道，本月3日前后，中国香港海关在香港机场对面的某海域发现几艘身份不明的船只，当时这些船只靠得很紧，并用上面的简易吊臂吊运货物。海关迅速通知警方，派出水警队利用快艇将其包围。虽然水警队行动迅速，但那几艘船上的人纷纷利用快艇的速度优势向各个方向的水域逃去。随后海关通知了香港驻军，利用导弹快艇将那几艘快艇截下，并从船上查获了一批即将走私的货物，还拘捕了部分走私人员和船主。 海关指挥官表示，这些走私人员假扮工程人员，混入工地限制区域，他们的快艇在夜间关闭灯光，并在满布其它工程船的海域高速航行，对其它船只及参与截击的海关人员构成了极大的危险……近期中国大陆地区经济恢复，对于电子产品和高价值食材的需求量激增，因此海上走私行为也开始频繁。自今年新春始起，至今年四月，中国香港海关截获的走私货物总值达一点四亿元港币，比去年同期上升大约一点二倍。但海关和警方的重拳出击，也沉重打击了走私犯罪者的气焰，维护了香港特别行政区的安宁……” “船妈”脸上的表情不大好看：“我们一共损失了多少船？” “宝象王”用不大熟练的普通话答道：“三艘‘五飞’，一艘驳船。” “船妈”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更加暗淡。 “五飞”是走私犯们常用快船的一种。在水警队的高速快艇面前，一边的船根本就不够看。更何况上面往往还搭载了各式各样的货物，就更难摆脱水警队的追捕。为此，走私犯们特制了“五飞”这种魔改型快艇。在一般的铝合金外壳快艇上加装多部高速发动机，加装的发动机数量越多，速度就越快。在海面上全速行驶时，就像飞起来一样。“五飞”即是装备了五部高速发动机的魔改快艇。除此之外，还有速度更夸张的“六飞”，甚至“八飞”。但加装的高速发动机数量越多，速度固然快了，耗油量也会增加，操纵起来也会更加复杂。在水情复杂的狭窄水道上飞驰，有时候还会弄巧成拙，因此“五飞”的数量其实最多。 对于“船妈”来说，损失一些“五飞”并非不可承受，毕竟船被扣了还可以再搞一些。可船上的兄弟都是她的手足，尤其是负责操纵“五飞”这种魔改快艇的，必须是熟练的老手，这种人现在并不好招募。因此，这次的损失实际上非常巨大。 她竭力掩饰住自己的焦虑，并问：“损失的货物都是什么？” “宝象王”答道：“主要是用来挖比特币的英伟达cmp系列矿卡，除了这些矿卡，还有大量名贵洋酒、鱼翅、花胶、海参、化妆品以及电子芯片等高价值产品，估计货物总价为三千一百万港币。” “船妈”扶额苦笑。三千一百万港币，就算对她这样的“大佬”来说，也并不是个小数目。如何补上这一笔亏空，正是摆在眼前的难题。 “律师”见状便插嘴道：“不要担心，区区三千多万港币，我有办法解决。” “船妈”和“宝象王”同时向他看了过来。 第452章 大佬壮行（3） “船妈”一见是“律师”，脸上便堆起笑容。她朝“宝象王”介绍道：“这位是组织里最近崛起的新秀之一，很受黑老大宠爱的‘律师’，宋乘龙。” “宝象王”微微皱眉：“律师？他是个法务工作者？” “律师”忙解释道：“和法务工作沾点儿边，我平时也确实接手一下关于组织内利用钻法律漏洞解决难题的工作。但更多的时候，是根据老大的指示，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宝象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原来是这样。没事，我们每个人都会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刚才你说可以解决我们的损失问题，你想怎么做？” “律师”说：“您刚才提到的由于海关和警方突击而产生的损失，您和‘船妈’各自损失多少？” “被扣的船和人主要是‘船妈’的，至于物资方面的损失，我让秘书根据现在的价格算一下……”“宝象王”让秘书计算了一下，随后给出了数字：“如果能顺利送到买家手上，这一单的收入大约是七千万港币。但由于这一单的重点价值在于那些英伟达‘矿卡’上，而‘矿卡’的价格是在一路飙升的。因此具体的损失可能难以估量。就算一个亿，恐怕也只是保守价格。” “律师”点头：“‘矿卡’主要是用来挖掘比特币的。现在比特币的价格已经居高不下了，‘矿卡’的价格自然会高。您说的一个亿，我觉得不过分。货物主要是您的？” “宝象王”点头。 “律师”转向“船妈”：“船只和人员损失……折合成金钱的话，大概会有多少？” “船妈”低头默算了一下，随后答道：“大概四千七百万港币。” “律师”点了点头：“两人的损失合计一亿四千七百万港币……确实是海量。这恐怕要卖掉两架豪华公务机才能换回来吧。” “宝象王”答道：“这也是我们短时间内能筹集到的所有货物。我和‘船妈’虽然不至于把家底搭上。但这次的损失也足以让我们大伤元气，尤其是那些船和人员的损失……恐怕要过很久才能再凑齐一支这样的运输队伍。” “律师”摸了摸下巴，说：“那我们就找一个不需要运输船队，也能获取海量回报的方法吧。” “船妈”迟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有这种生意吗？” “宝象王”也很怀疑：“目前，东南亚地区走私赚头最大的是来自金三角地区的毒品。但自从中国警方连同周边其他国家联手打击毒品生意之后，金三角地区的出货量已经大为减少。加上中国边防部队都普遍配备了无人机等高技术设备，我们现在几乎都很难把毒品带进中国境内。” “律师”解释道：“我说的当然不是毒品生意。这方面的生意不是我擅长的。我更擅长利用白道上的人脉来获取有价值的信息。你们听说过微软公司么？” “当然听说过！”“宝象王”不以为然地说：“这家公司在国际上太有名了，它几乎是民用软件公司中的霸主。我的电脑系统都是由微软公司提供的。你为什么会提起这家公司？” “律师”说：“一提到微软，大家肯定会先想到它的电脑操作系统。不过，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家公司已经开始向军事科技领域进军。美国陆军方面已经向微软公司授予了一份高达二百一十九亿美元（约合一千四百三十七亿元人民币）的合同，根据这份合同上的约定，微软公司要为美国陆军研究和生产多大十二万套的现实增强设备，也就是ar设备。” “不就是3d游戏厅里常见的东西么？”“宝象王”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那种东西，我在一些博物馆里也见到过。无非是一个配备了目镜的头盔，戴上头盔之后，可以通过目镜，接收全息影像。” “律师”解释道：“当然没那么简单。微软公司为美国陆军研发的这种ar设备，说简单一些，与其说是连接了护目镜的头盔，还不如说是一种混合现实头戴式显示器。而且，上面还嵌入了人工智能装置，能够通过增强现实和自动更新、学习技术，并将图像叠加于头盔佩戴者的现实视野之中，并可以帮助其找准目标，甚至可以在无需移动的情况下就能看见拐角甚至墙后面的情况。有了这套设备，美国陆军士兵将可以不需要纸质地图，仅通过头盔护目镜就可以进行作战规划，还可以通过护目镜上的即时通讯系统更好地进行战场上的沟通。美国现在已经有类似设备，配备给f-35a战斗机和f-22a战斗机的飞行员使用，但那种设备已经开始落伍，生产工艺负责，价格更是昂贵。微软公司生产的新型头显设备与美军现役型号相比，其性能提升了不止一倍，仅就视野而言，从目镜里望出去，眼前的可视范围不再是狭窄的一片区域，而是完整的一百八十度视野。而且，只需要转动一个旋钮，或通过语音下达指令，就可以调整到夜视状态，并利用人工智能设备自动找出视野中的可疑目标。士兵们的安全性和攻击能力将得到更大幅度的提升。这种设备还可以让坐镇基地的指挥官能够实时地看到士兵们看到的情况，士兵们也可以通过这种设备接收无人机等拍摄的实时画面。美军高层将其视为改变未来作战模式的装备。” “船妈”问：“既然这种设备这么厉害，微软公司肯定也会把它放在非常保险的地方，外人不可能轻易接触到吧？” “律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意：“普通人肯定是不可能轻易接触到的，但我可就不一样了。我想向‘宝象王’阁下提一个问题：假如我把这套系统的设计资料搞到手，并连带搞回一两台样品的话，能换回多少钱？” 第453章 大佬壮行（4） “宝象王”的额角渗出冷汗，但他也表现得更加兴奋和激动。他让身边的秘书马上开始计算，自己则搓着手在旁边焦急地等待着。 “如果我们真能搞定这件事，就可以把中东地区那几位大军火商都给召集过来，向他们宣布这件事。他们几位合出的价格不可能比美国陆军低。除此之外，东北亚某半岛国家也会有很高的兴趣。至于俄罗斯，恐怕就更有兴趣了——这可是他们宿敌的武器系统，而且，在这类集成了高级电子设备的武器系统方面，俄罗斯一向比较弱。如果能获得这个武器系统的设计方案，会对他们带来质的飞跃……” 他口沫横飞地自言自语，“船妈”脸上带着期待的表情。而“律师”则微笑着站在一旁。 秘书总算把钱给算了出来：“根据现在的‘行情’，如果能把这些买主都搞定，大约能换回一百七十亿美元。” “宝象王”皱眉：“好像比我想象中要少很多。那么多买主，只能给出这些？” 秘书解释道：“因为我们只能提供设计资料和样品，并不能提供生产线，更不能提供维修和升级服务……除此之外，这套武器设备是否能整合到其他国家的武器系统之中，也是个未知数。因此我只能给出一百七十亿美元的‘保守估价’。” “船妈”在一旁点头道：“这也不少了。一百七十亿美元，除了能填补咱们这阵子的亏空之外，还能有很大的富裕……” “宝象王”抢着说：“有了这些多出来的钱，咱们俩就能‘招兵买马’！在黑老大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哪个大佬的实力最强，哪个大佬就更有机会成为‘扛把子’！” “船妈”附和道：“更何况，咱们俩是合作关系。黑市之所以能崛起，就是因为海上走私生意的兴起，以我的船队和人力，加上你的‘买主’人脉和‘货源’，不愁将来强不起来！” “哈哈哈！”“宝象王”忍不住狂笑起来：“对！还等什么黑老大？！在将来，中国国内的生意归你，国外的生意归我，我们就是老大！” 在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中，“律师”总算了解了一些情况。 首先，“船妈”并不是想之前想的那样，在势力不断被蚕食鲸吞的情况下依然束手待毙，当老好人。而是与“宝象王”这样的人暗中联手，还设法组织了海上走私活动。 只不过，最近的一次走私，把船和人手都折损了大半，因此出现了巨额的亏空——就算是黑市大佬，手头的流动资金也是有限的。要想重新补充船和人手，再从货主那里订货，非要硬通货不可，这才是“宝象王”和“船妈”头疼的真正原因。 现在“律师”为他们点出了一些希望，这两人自然高兴。 但“宝象王”很快又问“律师”：“你说你能把设计资料甚至样品搞到手？具体怎么操作，能不能说来听听？” “律师”很坦率地说：“本身就要说一说的，如果仅凭我自己，而不借助你们两位的话，恐怕也拿不到这两件东西……能不能把您秘书的平板电脑借我用一下？” “宝象王”朝秘书使了个眼色，秘书会意，把手上的平板电脑递了过去。 “律师”接过平板电脑之后，随后打开了一个网页，介绍道：“这是不久之前marketwatch新闻网的报道，报道中声称，微软公司同时打算关闭在北京和在东南部城市东莞的工厂，并将部分生产设备将在今年3月末前转移到美国加州的某个地区。微软公司声称，关闭这两个工厂，是公司减少开支计划中的一部分。看了这条新闻，你们没觉得有问题吗？” “宝象王”还没反应过来，“船妈”先开口道：“确实有问题。美国加州的工资水平要远远高出中国的工资水平。而且，那边的高科技公司比较‘扎堆’，如果要向当地政府租用土地的话，恐怕付出的租金也非常高昂。除此之外，美国加州的各项支持水平也不大达标，尤其是电力方面。今年的一场寒潮，导致整个加州的大停电持续了半个月之久，有的流浪汉甚至活活冻死在街头。当时电厂不顾合约和人道精神，纷纷坐地涨价，原本只值五美元的电，飙升到三千多美元，因此全世界的电子产品的生产，尤其是电子芯片，都大受影响，现在电子芯片的价格仍未出现回落迹象。如果说微软公司把工厂设备挪到那里是为了降低成本，反正我是不会相信的。” “律师”笑道：“不愧是‘船妈’，您对事情的判断一如既往地准确。微软公司打算把工厂迁到美国加州，绝对不是为了降低成本方面的支出，而是为了保密。在美国陆军与微软公司签订那份研制ar头盔设备的协议之前，我们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在属于微软公司的一家中国工厂之内，在进行‘奇怪设备’的制造。当时，利用中国的便宜人工和便宜电力，以及便宜的稀土矿源，在那座工厂里生产了数百个‘造型古怪’的头盔，这些头盔都配有疑似风镜的装备，而且使用了微软当时最高水平的3d打印技术，每一顶集成了大量的电子芯片和传感器。当时的工人都觉得很奇怪，但又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数百个头盔做出来之后，有少量被送上了微软公司的喷气式飞机，连夜送往美国本土，据说是为了接受‘测试’。而没过多久，就传出了美国陆军与微软公司签订合作协议的消息。你们说，这是不是太巧了？” “宝象王”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就完全明白了。看来那数百个头盔，还有相当一部分被保存在微软公司，并没有运走？” “是的。我猜这批产品的完成度并不算太高，而且，既然是试做的样品，质量可能也差一些，但应该已经到了可以给人做现场演示的程度。” 第454章 大佬壮行（5） “律师”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现在，微软公司的第一步是迁出自己的工厂设施。就目前来看，无非是走空运和海运。走空运的话不大现实，微软公司虽然有自己的公务专机，但内部空间有限，用那运几个头盔还行，相对于工厂里的大型设备来说，实在是太小了。最经济最现实的运输方式，是通过货轮进行海运，这样就可以把工厂设备连同那剩下的几百个头盔样本一起运走……” “宝象王”抢着说：“然后就是在海上直接去抢那货轮？！” “船妈”眼珠一转，说：“这还真是要靠我们俩才能办到。黑市里的其他大佬，还真是缺少这方面的途径。” “律师”面露微笑：“你们两位，一位手里有改装过的远程高速快艇，一位认识东南亚地区的雇佣兵，以及各地的军方‘买主’。简直是珠联璧合，天衣无缝。要是真能把那些东西抢到手，光这一票，就足以让你们富可敌国了。” “宝象王”缓缓点头，说：“这一票，看起来确实很有诱惑力，不过，风险也是极高。微软公司那么大的企业，这次要运的东西又是和美国军方相关的，恐怕他们会派雇佣军之类的吧？” “律师”摇头道：“不可能的。” “为什么？” “一来，根据中国的相关法律，不允许国外势力雇佣的军队进入中国领土范围内。其次，最近国外的新冠肺炎疫情都比中国严重。如果那些人真雇了雇佣兵，也无法在中国靠岸——如果非要靠岸，就必须先隔离一段时间。他们最多只能在公海上等着。” “船妈”一拍大腿，说：“对了，研究法律，钻法律空子是你的老本行。你要不是研究法律的，我还真不敢相信你这番话呢，哈哈！”她转向“宝象王”：“相信这孩子的话吧。没问题的。” “宝象王”“嗯”了一声，转向“律师”：“如果你说的没错，那我们最好是在货船从离岸到进入公海的这段区域动手，对吧？” “是的。而且，尽可能离岸边远一些，离公海近一些，这样中国的水警队就算得到消息，也不大可能及时派人过去。” “万一货船上有武装保镖呢？” “就算有保镖，也肯定比不上我们的武装枪手吧？如果你们那边人手不够，我们还可以找其他人……干脆大量雇佣黑市里的小混混、大烟鬼们也可以。” “船妈”两眼放光，在贪欲的驱使之下，她也不再像往日那么慈眉善目，而是带了一丝狰狞和变态。 “宝象王”皱眉道：“小混混和大烟鬼？那些人恐怕不大靠谱吧？去了不被打死才怪。” “嘿嘿，怕什么，本身就是要让他们去当炮灰啊！去之前给每人发一把旧枪，两只弹匣就够。” “嗯……”“宝象王”会意地说：“我建议再每人发一把砍刀或斧子。胆子小的人就给打一针毒品。立刻就能变得无法无天起来。” “可具体是用什么货船来运输，在什么时间出发？” 两人同时转向“律师”。“律师”忙说：“这方面的事情，就由小弟我来打听吧。请您二位放心，我已经在微软公司的内部人员里安排了内线，一定可以把具体情况打听出来的。” “宝象王”满意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俩也开始安排。‘船妈’可以先去找合适的改造工厂，把手头的快艇都加装上高速发动机，如果有可能的话，适当购入一两艘从他国海军退役的内河巡逻艇或警备艇……” “船妈”摸了摸下巴，说：“我这边的快艇已经不多了，需要补充。据说东北亚某国就有大量退役的内河警备艇……不，应该说小型沿海巡逻炮艇才对！那些巡逻艇的吨位普遍都比一般的警用快艇要大得多，装甲厚实，速度也猛。而且，上面装备有坦克炮塔改装成的特殊炮塔，火炮口径可达八十五毫米，比一些小国海军的军舰还要火力强大，据说曾经一炮干沉了韩国的‘虎头海雕’级火炮巡逻艇。开着这种船去抢那艘货船，怎么样？” “听上去倒是很厉害，但是，你能搞到么？” “船妈”点头道：“既然我能提出来，就肯定没问题。既然那都是已经退役的船，又是东北亚某国的，那就很容易搞到手。我们可以拿我们手头的‘好东西’去跟他们交换！” “好，看来今天来这一趟，颇有成果嘛。”“宝象王”满面红光，显然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他冲“律师”说：“这位小朋友，今天第一次跟你见面，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期待我们的合作能马上结出硕果。” “律师”恭敬地说：“我也希望如此！能跟您这样的大人物合作，我真是三生有幸！” 时间已经不早了，“船妈”说已经在寺院内准备了素斋，“宝象王”却说已经约了其他几个重要的“客户”吃饭，就不方便留下，他匆匆与“船妈”和“律师”告辞，离开了寺庙。 “既然他不吃，那咱们就开吃吧。”“船妈”招呼“律师”：“走，我们去后院。” “后……后院？”“律师”的心忽然间提了起来，他想起了林小仙，那女人现在还被他锁在房间里。 假如林小仙大喊大叫，把他强迫她发生关系的事情说出来……“船妈”会不会当场翻脸？ “船妈”似乎没留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而径直向后院走去。“律师”无奈，硬着头皮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先一后，来到了后院。 在一棵十多米高的菩提树下，身穿朴素布艺的男男**们忙个不停，他们搬来了古色古香的八仙桌，燃好了檀香，并在桌上摆好素烧豆腐、八仙蜜珍、白果烩山蘑、橘汁酿茄子等素菜。 “船妈”喜好甜食，这整桌的素菜都是根据她的口味所做的。所有菜都甜得要命。一般人还真受不了，难怪“宝象王”也要退避三舍。 第455章 大佬壮行（6） “律师”尴尬地坐在“船妈”对面，看她左一筷子右一汤匙地吃东西，自己只是偶尔动动筷子……他怕吃多了会得糖尿病。 “船妈”又喝了几杯蜜酒，刀疤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 “大概三十多年前，我有幸跟你的父亲共事。” “律师”的耳朵支棱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组织内别的大佬提起自己的父亲。 “他……当时什么样子？” “船妈”目光迷蒙，仿佛回到了某个遥远的记忆里。 “他……很高大帅气，穿着黑色的长大衣，戴着和你一样的金属边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显得很精神。我们当时一共去了五个人，搭乘前苏联某加盟共和国的航班，那航班用的是以前的邮政飞机改装的客机，据说是图-154，那是一种口碑很差的飞机，从一九七零年到进入了二十一世纪之后，一共发生了一百多起重大事故。它的内部环境很差，空乘人员跟我们说话的时候，就算是面对面，距离不超过一米，也基本要靠扩音器来喊，否则完全听不清楚。当时我们是从中国直飞莫斯科，途中要在一个机场进行停留，整个旅途长达十多个小时。当时我的位置……怎么说呢，在买票的时候，卖票的说我那个位置非常好，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苏联大地的冰雪美景，座位还很宽敞。但我去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位置就位于紧急出口旁边，从飞机起飞之后不久，我身旁的飞机窗户就开始结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冰，速度快得惊人。当飞机改成平飞状态之后，整个窗户已经被厚厚的冰壳所覆盖，别说什么美景，连特么太阳光都看不到了。除此之外，寒气还在不断往机舱里钻。我当时已经裹了一件军大衣，但那几乎不顶用。这时候，我才明白了为什么我们能买得上飞机票——正规的飞机票肯定早被老外们买走了，我们手里的那点儿钱，也只够买这种垃圾飞机的飞机票。大约飞了半个多钟头，我就受不了，向空乘人员申请换个位置，但空乘人员说已经没有位置了——除了我们几个人之外，飞机上的都是外国人，他们都非常古板，根本不想换给我坐。这个时候，你父亲站了起来，说他现在的位置还好，让我换到他那边去。当时我非常感动，但又非常担心，因为你父亲他……太瘦了。我担心他受不了靠窗位置的寒气。但你父亲很固执，非要让我换过去。他朝空乘人员要了两条毛毯，分给我一条，然后自己裹着剩下的一条，坐在了我原来的位置上。好家伙，我们的整个旅途中，他几乎都没挪过地方，就在座位上端端正正地坐着，只偶尔掏出他那本《圣经》来看两眼。当快要飞入莫斯科附近空域的时候，飞机上的空乘人员通知我们‘旅途即将结束’。但就在这个时候，我们赶上了上升气流，飞机上发生了剧烈的震颤，还没等震颤结束，飞机行李舱的门忽然自动打开，里面的行李箱全部都飞了出来……行李舱位于我们乘客舱的前面，此时机头正因为上升气流影响而急速上扬，所以，当那些行李飞出来的时候，等于直接朝我们的脸上砸了过来，其中有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几乎能到我的肩膀那么高，那个箱子直接横着飞了过来，把第一排的两名乘客砸到吐血，然后继续颠簸着从人们头上辗轧了过来……我几乎能听到前排的人在惨叫，那个箱子每辗轧过一排人，惨叫声就会弱下去一些，天知道那些人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 “船妈”顿了顿，端起眼前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又说：“当时我已经吓呆了，真是惭愧，虽然当时我已经加入了黑市组织，但还没经过什么磨练，充其量只算是个‘中介人’，遇上这种凶险的突发情况，我的大脑早就已经一片空白，就算那行李箱快冲到我眼前了，我还是呆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连动都没有动。就在这个时候，你的父亲率先反应了过来，他解开安全带，率先冲到我们这排人的面前，用他的肩膀硬生生地‘顶’住了飞过来的行李箱……我好像听到了‘咔嚓’一声响，当时吓得我尖叫起来，还以为你父亲的骨头被砸碎了，事后才知道是哪个行李箱被他顶得变形了。半金属的外壳都被顶得当场裂开了。当然，你父亲当时的状况也不太好，脸色铁青，半截身子都疼歪了。我赶紧把他扶住，他在我旁边趴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过了十几分钟，我们总算飞出了上升气流，这场颠簸才算结束。等飞机降落之后，我们带着你父亲直接去了一家当地华人开的诊所，他在那里接受了治疗。你猜他清醒过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他要我们再也别乘坐这种飞机。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没错的。咱们国内从一九八十年代开始，一直到九十年代，陆陆续续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引进了三十来架图-154客机。飞机的单价差不多相当于一千五百万瑞士法郎，折合成人民币也就五千多万，差不多是同一个时期波音727飞机价格的六分之一。但图-154的故障率和事故率都高到吓人。发动机空中停车是波音飞机和空中客车飞机的十五倍。到了九十年代中期，这种飞机就在中国发生了两次非常大的空中坠机事故。因此，中国民航部门决定停飞图-154飞机。但就在这个时候，你父亲又做出一个决定，他让黑市组织的人联系一个中间商，通过中间商把所有的中国民航图-154客机全部买下来！” “律师”惊讶地说：“我父亲……他当时是精神不正常了么？” “船妈”摇头：“当时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事实证明，我们都错了……你父亲真是个天才，一个非常具有前瞻性的天才！把全世界的先知和预言家都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他！” 第456章 大佬壮行（7） 原来，当时俄罗斯也有自己的民航部门，当时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民航的空中运输力量不足，迫切需要扩充自己的队伍。当得知中国民航停飞图-154的消息之后，俄罗斯民航大喜，他们非常想获得这批飞机，毕竟俄罗斯民航自己手里有图-154客机，还有完整的维修、整备产业链，他们对这种飞机非常了解。如果能把中国这一批图-154客机搞过去，就连人员都不用额外培训，完全可以直接“上岗”。 于是，在后一年，俄罗斯以单价两百万美元的价格从中国买回来五架图-154客机，除此之外，还拿到了七台图-154客机使用的d-30发动机。俄罗斯民航部门认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这批飞机都是通过中间商购入的，而那个中间商，就是黑市组织找来的人。 “律师”问“船妈”：“这一趟，一共赚了多少？” “船妈”答道：“我们花的几乎是收废品的价格……只用了一千七百万人民币。五架飞机的单价是两百万元人民币。d-30旧发动机的单价是五十万人民币。除此之外，我们给了中间商几百万作为‘中介费用’。就花了这点儿钱。之后的收益可都是上千万的美元啊。在那个年代，美元可都是硬通货。这全都要归功于你爸。” “律师”问：“我爸他……为组织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肯定够资格当黑市组织的下一任‘**人’了吧？” “船妈”摇头，脸上露出了惋惜的神色：“虽然他有这个资格，但是，他放弃了。” “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都放弃了！？”“律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船妈”遥望着远处的山峦，慢慢地说：“当年，发生了一件非常打击他的事情，这让他根本无法再继续黑市组织内的工作。” “到底是什么事？” “还记得俄罗斯从中国买回的那一批图-154客机么？俄罗斯的民航做事比较莽，所有的飞机运回去之后，也没经过细致的检修，也没有经过翻新，就这么直接重新上岗了。大约过了不到半年，其中的一架飞机就在俄罗斯的伊尔库茨克上空坠毁，机上连机组成员带乘客，一共有一百三十六人遇难，其中有十名乘客是中国人。你妈妈就在其中。” “律师”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船妈”继续说：“这件事传到你父亲那里的时候，他有整整两天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当时我们正在美洲地区活动，准备跟当地的毒枭谈一笔生意。结果被美国联邦调查局和墨西哥警方盯上了，我们考虑到稍有闪失就有可能被抓，就连夜逃走，结果那几个毒枭都进了监狱，我们顺利逃到了边境沙漠地区，暂时摆脱了追兵。我们逃进了一个废弃的加油站稍事休息，负责带队的黑老大跑出去寻找食物和水，你父亲由于在逃亡途中因意外事故受了伤，一直没办法好好恢复，我们就让他躺在担架上，由另外两名大佬负责照顾他。这个时候，发生了非常荒唐的事情——出去负责找水和食物的黑老大，身上居然没有带现金。他在边境地区的一个小镇上找到了食物和水，但由于没有现金，镇上又没有银行或可以刷卡的地方，语言又不通，当地人就不肯把食物和水给他。当时的黑老大还是个暴脾气，看到对方不配合，就马上掏枪，把食物和水抢走了，除此之外，他还抢了两家药店，带走了一些可以治疗枪伤的药。这虽然救了我们，可却捅了个大篓子。当地人很快用电话报了案，数十分钟之后，警方的福特车就冲进了小镇，警察们循着黑老大留下的踪迹，在沙漠地区一直追了下去，追到了我们藏身的那个加油站附近。当时我们所有人手里的枪加到一起，还不够四把，子弹更是只有三十来发。完全无法应对大量的警察。黑老大也十分懊悔，但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在这种情况下，你父亲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让我们先离开，他自己断后。” “律师”暗中叹气，他说：“说是断后，恐怕已经抱了战死在那里的决心了吧？” “船妈”摇头道：“关于这一点，你母亲的死，对他的影响确实特别大，但其实任何人都很难猜到他心里的想法。你父亲让大家把剩下的子弹分了一大半给他。他只留了一把枪，从正门开了一枪，吸引警察的车队，而其他人则从另一个方向逃走。那一天的枪战应该非常激烈。他应该是先躲藏在加油站的某个角落里，等警察们拿着枪进入加油站之后，他再突然开火，打死打伤率先进入的警察，并收缴了他们身上的枪弹，之后转身又用这些枪弹去对付外面的警方车队……就这样，他在加油站内持续战斗了一天一夜，直到弹尽粮绝，警方也使用了催泪瓦斯等特殊武器，这才冲进去把你父亲抓住。不过，这些抓到他的人，以为他只是个抢劫水和食物的家伙，没觉得他跟之前被捕的大毒枭有关。在被捕之后，你父亲对于他的黑市身份只字未提。只说自己是个下南洋的孤儿，后来被某个船老大收养，培养成为雇佣军。墨西哥当地的警方负责人也并不是特别聪明，我们逃回国内之后，还特意找了当地的富商，携带贵重物品和现金去做说客，在收受了说客的贿赂之后，那名负责人就完全不把他当回事，甚至觉得可以把为当场办理假释手续。” “那我父亲为什么没有回来？” “船妈”答道：“因为他倒霉，联邦调查局的人也查了过来，之后那两名被捕的毒枭还供出‘正在和亚洲人进行毒品交易谈判’，你父亲就成了被重点怀疑的对象。他的假释手续被迫停止。那位收受了贿赂的墨西哥警方负责人也被人揭发，遭到了停职。接下来，事情就朝着糟糕的方向一路发展了下去……” 第457章 大佬壮行（8） “律师”的父亲最终被定罪，法庭裁定他因为袭警、非法持有枪械、涉嫌参与毒品交易而入狱五十年。不得上诉，不得假释。 不过，联邦调查局的人并没有因此而罢休，他们尝试借用“引渡条例”把他转移到美国去，并在那里受审。黑市组织的人加大了贿赂的力度，金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毕竟是最有效果的。墨西哥的人显示出前所未有的顽固，他们数次拒绝了联邦调查局的引渡申请。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律师”的父亲在墨西哥被关进监狱，转眼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律师”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爸他……被捕之后，你们有去看过他吗？” “船妈”说：“所有的大佬里，黑老大的去看过，我去看过，智囊团里的胡、黄、白、柳、灰五个人去看过。除此之外，‘美洲鳄’和你父亲见面最多。他之前负责跟墨西哥的几个走私犯打交道，当年还是小角色，现在也已经是大佬了。据说现在已经去了墨西哥担任重要职位。可能将来要把美洲分部的工作移交给他。” “也就是说，我将来要是打算去墨西哥的监狱见我的父亲，最好还是先跟那位‘美洲鳄’见个面？”“律师”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一顾的表情。 “他毕竟也算一位大佬，而且是未来的美洲区负责人。你最好还是给他几分面子。将来也好多一些照应。就算自己不需要，你父亲还是需要的。” “唉。”“律师”重重地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见老爸一面，我还真是不愿意跟他见面。其实我这人蛮内向的……” …… 在距离对弈山还有几十里的山路上，宋牧师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望着对弈山的方向，喃喃地说：“是谁在背后念叨我么？” 宋牧师的运气不错，在荒野里走了十多里，就遇到几辆运送木材的车，车上的司机都很豪爽，看他落单一个，在荒野里徒步行走既不方便，也不安全，就捎他一程。 虽说不是完全顺路，但从直线距离上来说，已经算是以高速接近对弈山了。而且，这可大大节省了他的体力。 他的体力是宝贵的，还要留着救儿子用。 这些运木材的车到了对弈山附近的桃枝峡，就会停下来补充燃油，之后就会一直向西走，与对弈山不再是一个方向。宋牧师决定在桃枝峡与他们分开，然后自己想办法去对弈山。 桃枝峡距离对弈山不到二十里，这已经很近了。 木材运输车上的空间不小，虽说也可以坐进驾驶室，但他更喜欢在木材堆上躺着，这样还可以享受外面的风光。 被关在监狱里久了，对能接触外界的机会就会格外珍惜。 运木材车很快就到了桃枝峡，宋牧师谢过了车上的司机，转身去找能上对弈山的车。 这一路上，他已经知道了对弈山的大致情况，既然对弈山是个景点，那么肯定会有上山的旅行团，或者为山上景点补充食物、饮水的车辆，到时候可以搭个车。如果这些都找不到，他还可以偷辆车上去。只不过现在的车跟当年的车有些不一样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偷得到。 他绕到一栋瓦房前时，忽然听到房内传出一个男人质问的声音：“快说，你到底是不是黑市的走私犯？！” 宋牧师一怔，他抬头望上一瞧，只见瓦房门前有块牌子，上面写着“桃枝峡派出所”。 他凑到窗前往里一瞅，只见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在质问一名年轻男子。 警察面前摊着一只箱子，箱子内有现金、金条、枪支等物品，其中一人接着问：“外面那辆车，是你们黑市走私来的吧？” 宋牧师往门外一瞅，果然停着一辆摩托车，从外观上看，这辆摩托车明显经过改造，而且不带车牌。 宋牧师心想：“都这么多年了，黑市组织里的小弟怎么越来越鲁莽了？想当年，就算是造个假车牌，好歹也得装个啊。不带车牌就往外跑，这不明显找事儿么？！” 他往里看那个受审的年轻人，觉得这人非常面生。 这年轻人正是郑邱瑞。 郑邱瑞这一趟也确实鲁莽了些。 他在桃枝峡的桃林外吃饭，碰巧旁边来了民警。人家也是来吃饭的，看到郑邱瑞骑的那辆摩托车，这俩民警觉得像走私的黑车，就去向旁边的郑邱瑞问话。郑邱瑞本身就心虚，看到那两个警察离自己越来越近，就打算掏枪，抢先射击。 但他忘记了一件事——自己的枪是装在背包里的，无论如何都要先有个摘背包的动作，之后才能把枪掏出来。而那两名警察都已经离他很近，眼瞅着他要搞小动作，两人都提高了警惕——常年在基层一线工作的警察，跟蹲办公室的不一样，眼力价在那儿摆着，反应速度也是惊人，当郑邱瑞把手伸向背包肩带的一瞬间，那两名警察已经反应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就冲到了郑邱瑞面前，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胳膊，并将其死死扭住。郑邱瑞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任凭对方给自己上了铐子。他携带的背包、手提箱、摩托车都被对方当场收缴，带回了派出所。 在从郑邱瑞身上搜出金条、现金和武器之后，那两名警察越发觉得他像黑市走私犯。而且，他所骑的摩托车为“比亚乔”和“川崎”两种摩托的“拼合体”。再怎么解释也不可能被视为合法摩托车。那两名警察认为郑邱瑞背后一定有个庞大的黑市走私团伙（这一点倒是蒙对了），于是打算突击审问，让他把最后的组织彻底交代出来，这样就立下了一件大功。 郑邱瑞心里直骂娘，但现在无论如何都走不掉了。他只希望黑市组织里的人能赶紧发现自己被捕的消息，然后想办法从警察手里把自己“捞”出去。 不过，颇具讽刺味道的是，从警察手里“捞人”这种活儿，平时正是由郑邱瑞的仇敌“律师”宋乘龙来做的。 第458章 大佬壮行（9） 回到工作岗位上的杨森，一直在回忆那天会场上的情形。 面对曲厉的诸多质问，在场的所有领导，没有一个不额角冒汗的。 但这就是曲厉的风格。她总是不顾场合，甚至不顾级别的差距，当众发出质问，听说就连她的直属上级都被她这么“为难”过。就更不用说这座小城里的警察了。 虽说监狱部门不属于公安体系，但作为本次调查工作的主持者，曲厉肯定还要对杨森进行一番调查（也可能曲厉的调查已经结束，但杨森很难判断对方的进度）。 杨森长长地吐了口气，他实在不想再见到那位曲厉。 不过，托曲厉的福，这次总算能申请到大量经费，对这座古老的监狱进行多方面的整修，乃至对核心区域进行重建，杨森不无荒诞地想到了“亡羊补牢”这个成语。 眼下他正在视察监狱内的修补情况，现在维修班正在对监控系统进行更新，走廊内的老监控设备都被拆除，换成了一水儿的“海康威视”。崭新的镜头仿佛漆黑的眼睛，盯着监狱内的所有角落，领导的意思是，这次要“不惜血本”地投入，力求做到“全无死角”。 监狱内的人员也得到了大量补充。不过这些人都是由上面直接调派而来，就连杨森都不完全了解他们。仅能从调来的纸面档案上看到只鳞半爪。根据档案，其中有些人来头不小——不是简单的狱警，而是从某个不知名的单位调来的。资料中还有备注：“xx同志有在某地参与反恐作战的经验”，“xx同志曾在某次边境行动中荣立二等功”……至于到底是什么行动，档案上没写，根本不得而知。若单论工资级别的话，甚至比他这个监狱长低不了多少。 杨森忍不住暗想：“庙小和尚大，来的都是金身罗汉，我这个小方丈可是肉身凡胎，每一个都不得不谨慎对待。” 狱警张怀坦忽然从对讲机里喊：“头儿，有人来了。” “什么人？” “是坐车来的，看车牌号，都是省厅的车，为首的一个是女的，说自己叫曲厉……” 靠！自己只想躲着她，她怎么还找上门来了？！杨森赶紧说：“让她进来。” “她……她车上还有其他人，都放进来么？” 杨森来到监控系统的显示器前，通过安装在大门口的监控器镜头，可以看到有两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监狱大门口，为首的一辆车已经把车窗摇了下来，曲厉从车窗里露出半张脸。 杨森心想，大白天的，曲厉来这里肯定也是为了公干。于是他下令：“放行，让他们所有人都进来。” 曲厉等人乘车进入监狱，驾车的司机好像对这里的路线都很熟悉，直接绕过外面的旧楼，把车开到主楼的后门门口。 曲厉下了车，端详着这个后门。之前郑邱瑞、“魔术师”以及“律师”、老祝、老夏等人，都是从这里逃走的。 她口气平淡地说：“告诉杨森，把这个门封死。” 在后门守着的狱警觉得莫名其妙，心想你是谁啊，怎么还对我们下令？ 好在杨森已经满头大汗地跑了出来，热情地朝曲厉打着招呼，曲厉神色不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就径直走进了主楼。 从她的车队里下来五六个人，有老有少，都跟着她走了进去。 后门的狱警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杨森低声冲他们说：“别多问，就照着她说的做。” “可这是很多人上下班进出的地方啊，厨房买的食材也都是从这里运进去……” “别多想，照着做就行。” “可我们又不是工程队……” “跟维修班的师傅们商量商量，哪怕先找点儿砖头、水泥什么的先把这个门砌上。如果做不到，马上联系工程队。”杨森飞快地说完，就转身又回了主楼。 狱警们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狱警硬着头皮开始打电话。 …… 杨森快步赶上曲厉等人，此时的曲厉等人已经来到一楼的走廊，正朝着牢房那边走。 杨森注意到曲厉带来的人绝大多数都穿着警服，只有一位老人除外。 这位老人满面沧桑，但表情和蔼，头发花白，戴着眼镜，身上穿着半旧的大衣。 杨森总觉得这位老人比较面熟，但一时之间还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曲厉来到越狱的那几人的牢房前，检查了被破坏的金属栅栏。 杨森赶紧过去介绍情况：“所有被破坏的栏杆，都是用化学+物理的方式……” “知道了。”曲厉冷冷地打断了他。 杨森自讨了个没趣，讪讪地站在一边。 曲厉扭头问自己身边那位老人：“严教授，您看出什么来没有？” 严教授？杨森的脑子里猛地冒出一个名字——严道森！ 在犯罪心理学方面，那可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难怪会觉得他眼熟，之前在他还没当上监狱长的时候，领导曾经把他派去参与学习一些课程，其中有两节关于犯罪心理学的，就是由严道森来授课。 通过那两节课，他确认了严道森确实比传说中更为厉害，但由于接触时间太短，他对严道森的了解也比较有限。 严道森来到那几间牢房前，扫了一眼，说：“其中至少两人事先就知道当天晚上可以逃走。从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他们的脚步并不杂乱，在栅栏被彻底破坏之后，毫不犹豫，直接就逃走了。而其他犯人就不是这样。有的人甚至在其他人离开之后，依然在牢房里犹豫。” 他又重点看了那越狱逃走的三人的牢房，说：“在这三个人里，至少有一个人患有较为严重的心理疾病。甚至有过少许自残行为……大概是因为童年时代缺少家长关爱的缘故吧。” 此时的他正停在“律师”宋乘龙的牢房门口。 曲厉望向杨森，杨森赶紧说：“关于这人的情况，我们了解的不多。已经在会上汇报过了。” 曲厉皱眉道：“我是想问你，这人平时在监狱里的表现。” 杨森赶紧说：“表现得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显得更深沉一些，不大 第459章 白发魔女（1） 严道森望着“律师”的牢房，说：“这个人的房间……给我一种不安分的感觉。他在黑市组织里的地位，应该远远高于其他人。” 曲厉颔首道：“现在我们有理由认为，他是地位仅次于其他几位‘大佬’的存在。而且，黑老大的似乎有意把他培养成年青一代里的领军人物。” 旁边有一位穿警官制服的中年人说：“从他的‘职位’就可以看得出来。根据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一般黑社会组织里，最有希望的晚辈，不是被委派去做法律或法务工作者，就是被送到国外，培养成为政客。” 杨森插嘴道：“如果‘律师’是黑市组织内的重要职位的话，我们楼上的那位神秘女客人，就不知道该是什么职位了。” 严道森说：“这就是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曲厉转向杨森：“她现在方便‘见客’吗？” 杨森显得有些犹豫。 曲厉说：“你有什么顾虑，可以大胆提出来。” 杨森这才说：“据我观察，她这几天显得有些焦躁，之前还肯吃饭，现在连饭也不怎么吃了。今天我还跟新来的医生讨论过，要不要给她打个营养针什么的……” 严道森说：“如果她真的患有精神类疾病，而且容易受到刺激的话，就先不要给她注射东西，让我进去去看看她吧？” 曲厉问杨森：“就我跟严教授两个人进去，你看会不会刺激到她？” 这是自从杨森见到她以来，她第一次以“和善”的口气跟杨森商量事情。 这对杨森来说，简直是受宠若惊，但他权衡了一下，说：“我看这样好了。您二位跟我过去，之后我跟您在门外隔着窗户看，严教授一个人进去跟她近距离接触，这样可以保险一些，您觉得怎么样？” 这个建议最终被采纳。 杨森带着曲、严二人上了三楼，来到了那位神秘女子的房间门口。 现在，整个主楼的三层已经在修理班的突击赶工之下整修完毕，这里的一切都是围绕神秘女子而设置的。 由于是黑市组织成员，而且级别可能不低，即便还没有确定其具体身份，也已经派了专人在外面看守。不过看管她的狱警都已经换成了女狱警。而且数量变成了四名，两人一组轮班看管。除此之外，这里还安排了专门的女医生，二十四小时监控她的身体健康情况。三楼所有人的伙食也都与其他人分开，单独供应。除了杨森本人之外，其他人都不准进入三楼。 杨森朝守在门口的女狱警打了招呼，狱警掏出钥匙开锁，三人进入门内，里面还有一道保险门。杨森在保险门的指纹锁上按了一下，门开了，杨森对严道森说：“严教授，请进吧。不过建议您进去的时间不要太久。” 严道森点点头：“我知道了。确定了她的情况之后，我就会出去。” 他进去之后，杨森将门关上。隔着门上的窗玻璃，可以看到严道森在室内的一举一动。 屋里陈设简单，虽说已经换了个房间，但考虑到该女子的精神问题，尤其担心她会有自残倾向，因此屋内未准备任何可以活动的东西，也没有任何金属制品，更没有锐器。 一张固定在地板上的木床，连同被褥，以及固定在斜上方的电视机，这就是房内的所有陈设。 空调设备独立于全楼的中央空调之外，用格栅窗与这个房间隔开，空调内有滤清系统，可以在短短数秒内滤清百分之九十九的病菌与微尘，一旦发生紧急情况，也可以“负压”的方式向房间内输氧。 那名神秘女子赤着脚坐在地上，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旁边的电视剧正在播放新闻，但她连看都没看。 严道森悄悄地靠近她，但她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从她的口中发出一阵呢喃的低语声。她似乎正在和某个并不存在的人说话。 在严道森检查她的这段时间之内，杨森和曲厉一直站在外面。 曲厉让杨森把专门负责这神秘女人的女医生给叫来，并向她询问那神秘女子的身体情况。 女医生匆忙拿过一叠记录：“这是这几天的检查记录。我每天都给她做检查，但她没有任何好转，除了精神状况不佳之外，她的身体也正在虚弱下去。你看她的头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我刚来的时候，她头上只有几根白头发，现在几乎有一半的头发变白了，我怀疑再过两三天，她的头发就会变成全白。” 曲厉疑惑地说：“这是因为营养不良吗？我听说她最近没有好好吃饭，你们正考虑给她打营养针？” 女医生点头：“除此之外，她似乎正面临极大的精神压力。您听说过玛丽·安托瓦内特吗？” “听过，玛丽·安托瓦内特，她应该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王后吧？” “是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在法国大革命期间，被愤怒的革命者处死了。据资料记载，她刚被抓的时候，头发还是灰褐色的，但等到她被送上断头台时，满头的头发都已经变成了银白色。资料上的记载可能被夸大，我们也没有当时的照片作为证据，但头发迅速变白的现象，在此之后就被称为‘玛丽·安托瓦内特综合症’。我认为这位无名女囚犯，眼下正得的就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综合症’。” “是因为受到了惊吓？” “比那个要复杂得多。如果从细胞和分子水平来解释一下这个机制，那么，在正常的状态下，人体头发色素干细胞是处于休眠状态。但在有压力的状态下，人体交感神经系统就会被过度激活，随后就开始释放大量的神经递质去甲肾上腺素分子。而这种神经递质是可以跟色素干细胞上的特定的受体相结合的，干细胞因此被唤醒了，进而开始大量分化，最后就导致了干细胞库枯竭，最终产生了白发。” “这个精神压力的状态一旦解除，她还会变回去吧？” 女医生摇头：“由压力产生白发，是很难变回去的，因为毛囊里已经没干细胞了。精神压力导致的干细胞库枯竭，是永久性的损伤，所以平时不能有太大压力。” 曲厉苦笑道：“我从高中时代就开始有白头发，当时我还以为是熬夜太多，之后一直没有恢复成黑的，参加工作之后，由于干的是特殊岗位，白头发一年比一年多。现在看来，都是自找的。对了，既然里面这位女囚犯暂时还没有交代她的名字，我们也查不到，不如就暂时先称她为‘白发魔女’吧？” 第460章 白发魔女（2） 杨森不无担心地说：“现在她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会不会影响到她的记忆力？” 那医生说：“有可能会，也有可能不会。导致白头发的原因其实也不仅仅是精神压力和营养方面的原因，白头发的原因实际上跟很多因素相关，包括遗传因素在内。” 杨森望向室内，忽然惊道：“他……他要干什么？！怎么把那么危险的东西拿出来了？！” 只见严道森拿出了一只打火机，点燃之后，凑到了“白发魔女”的面前。 杨森急道：“不行，必须让他停下来，监狱里是不让囚犯靠近明火的！更不允许携带打火机进入囚室！” 曲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这可是严教授。他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危害到你的犯人，只会对她更有好处。” 严道森点燃打火机后，“白发魔女”的眼神居然开始变化，她的表情不再呆滞，目光也不再盯着天花板，而是朝严道森望了过来。 严道森面露微笑，他低声呢喃着什么，就像在默念着什么古老的咒语…… 是催眠？！ 站在外面的曲厉、杨森等人都非常想知道他在念叨什么，无奈离得太远，又隔着门，完全听不清楚。 随着严道森的默念，“白发魔女”脸上的表情显得越发灵动了起来。她望着他，张开嘴，似乎打算说什么。 严道森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小巧的录音笔，开始记录他和“白发魔女”之间的对话。 …… 宋牧师端详着那辆停在门外的摩托车，那是黑市组织里改造的拼装车，虽然车辆已锁，但是…… 他忽然有了个主意。 宋牧师蹑手蹑脚地上前，小心地将刀插入车上的某个螺丝之内，三下两下拧开螺丝，掀开一块盖板，并把盖板下的线路拔下，用自己的方式重新接了起来。 要是正常渠道购入的摩托车，恐怕早就激活了警报器，锁也会更复杂一些，但这是黑市组织的拼装车，只装了最基本的锁，警报器更是没装——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跑进黑市组织的驻地偷车？ 至于里面的那俩警察，更是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来派出所门口偷摩托车…… 宋牧师越做越熟练，越做越开心——要是正规生产的摩托车，他偷起来也比较费劲，偏偏这拼装车是黑市组织拼装的，这么多年以来拼装技术并没有太多进步，很多的结合处还跟当年一样马虎，发动机只接导线不接芯片只绕立柱，传统系统没有精密部件可以随便招呼…… 只听咔嚓咔嚓几声响，发动机成功点火，排气管腾腾冒出黑烟，随时都可以出发了。 宋牧师把车身上的主锁解除，大剌剌往上一坐，摩托车缓缓前进，开始加速。 美中不足的是，这非法拼装车的噪音实在大得惊人，震得排气管都嗡嗡作响，里面的两名警察总算听到了这动静，赶紧跑出来查看情况。此时宋牧师已经骑车滑出去七八米远，回头朝那俩人潇洒地打了个“再见”的手势—— “撒又拉那~~” 那俩人又惊又怒，惊的是居然有人敢在老虎嘴里拔牙，气得是这人简直不把警察放在眼里，门口还停着一辆警车，俩人飞快地掏钥匙，上车发动汽车，准备追出去。 但他们又想起来，屋里还有一个“黑市走私犯”，这人要是趁他俩不在，偷偷逃走…… 那个瘦一些的警察说：“你回屋守着那小子，我去追偷摩托车的贼。” 胖一些的警察点头，迅速下车，往屋里跑。 他心里还存着侥幸心理——屋里的郑邱瑞，右手上戴着手铐，被铐在旁边的暖气管子上，就算再有力气，也挣扎不掉——手铐钥匙在瘦警察身上揣着呐。 警车响起警笛，朝着宋牧师逃走的方向追去。 胖一些的警察三步两步冲进屋内，迎面对上他的，是一根黑洞洞的枪管。 郑邱瑞冷冷地看着他，说：“你是打算自己动手，还是让我动手？” 原来，在看到那俩警察冲出屋的一瞬间，郑邱瑞就迅速反应过来，开始设法脱困。 虽然他的右手被铐在暖气管子上，但左手还能自由活动，他努力伸出左手，去抓桌上的背包。 那背包是他临走的时候，同伴交给他的，里面有一些黑市杀手专用的小道具。 无奈他离桌子实在太远，怎么努力伸手都够不到。他灵机一动，伸出脚去勾桌子腿，总算把桌子勾了过来，随后再一伸手，刚好把那背包抓在手里。 此时外面那俩警察已经上了警车。 郑邱瑞将手伸进背包，先从夹层里抓出一串银色的钥匙。 在那把钥匙的帮助之下，他三下两下把手铐打开。 此时那胖警察已经冲到了屋门口。 郑邱瑞果断把手伸向桌子，抓起警察从他身上收缴的枪。 当那胖警察冲进门的时候，正好迎上他的枪口。 “你是打算自己动手，还是让我动手？” 他冷冷地抛出这句话，对面的胖警察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郑邱瑞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马上用枪托在他头上重重一敲。 “还是老子自己动手比较爽。” 胖警察晕坨坨地栽倒在地上。 郑邱瑞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他朝胖警察身上啐了一口唾沫，随后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金条、现金重新收回箱子里，手枪不再搁背包里，而是揣在身上。收拾完了之后，他打算出门，但又觉得缺了摩托车之后，就这么徒步上山，可能还没到半山腰，自己就会累趴下。 他朝门前一张望，门前停了不少车，这些大多是桃枝峡派出所的民警收缴的赃车。他挑了挑，从里面挑出一辆车况还算不错的大众桑塔纳，这车里还有半箱油，足够上山下山之用。 他在派出所的抽屉里踅摸了一阵，总算找到车钥匙，随后便出门发动那辆桑塔纳，上山去了。 郑邱瑞离开后不久，那胖警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他摇摇晃晃地来到桌，顾不上擦头上的血，抓过桌上的电话，开始向外界求援。 第461章 白发魔女（3） 曲厉的手机微微震动起来，她走到僻静处接听。电话里传出许然的声音：“刚刚接到消息，有两名疑似黑市组织成员在对弈山附近的桃枝峡出没，其中一人骑着非法改装过的摩托车，身上携带金条、枪支和巨款，被当地派出所的民警逮捕，在审讯过程中，另一人偷偷潜入派出所……” 曲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问许然：“就两个黑市的人，就把整个派出所给料理了？而且还造成了一名警员重伤？桃枝峡派出所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许然一时语塞，过了好久，他才说：“桃枝峡派出所一共五个人，所长在前一阵子对弈山一年一度的对弈大会上为了维持秩序而受伤，另外有两个人去医院看望所长，剩下的两个人……” “好，我明白了，不用再解释。赶紧把人给我抓回来。”曲厉挂断了电话，重新回到那房间的窗前。 许然自讨了个没趣，赶紧把这件事通知市里的领导。 牢房之内，严道森将打火机在“白发魔女”面前轻轻晃动，引导她渐渐进入被催眠的状态。 只要催眠成功，严道森就可以对“白发魔女”进行更多治疗。他已经看出对方正处于极大的精神压力之下，长期处于这种状态，对她的身体会产生极大负担。甚至可能会直接威胁到她的生命。 对方将双眼眨都不眨地盯着严道森，随后缓缓吐出两个字—— “医……生……” 这是她近来第一次开口，声音被严道森的录音笔记下。严道森准备继续问下去。“白发魔女”的脸上忽然露出惊恐的表情：“快！给我药！我要吃药！” “什么药？”严道森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来安抚对方。 “我……随身……携带的……药……” “为什么要吃那种药？” “白发魔女”的表情痛苦了起来：“快……快点儿，再不给我吃，恶鬼……恶鬼就要来了……” 打火机的火苗摇晃，“白发魔女”的脸上阴晴不定，她忽然痛苦地低下头，用手扼住了喉咙。 严道森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对方嘶哑地答道：“太晚了！来……来了！” 最后“来了”说出口的时候，已经不再是女人的声音，而是粗野的男人声音。 严道森吃了一惊，开始迅速后退。 眼前的这个场景，对他来说似曾相识…… “白发魔女”狂嚎了起来，她用头撞地，蹬蹬有声。 曲厉马上对杨森说：“快把门打开！” 杨森嘟囔道：“早就说过不要刺激她嘛！” 门锁打开，曲厉一个箭步冲进房间内，速度比很多年轻的小伙子还要快上很多。 杨森和女医生都看得目瞪口呆，杨森还没反应过来，“白发魔女”忽然抬起头，双眼闪烁着怪异的光。 她忽然扑向严道森，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狰狞无比。 此时的严道森刚刚退到离她三四米远的地方，还没到达房门口，看到对方忽起发难，严道森也来不及躲闪。 好在一只手伸了过来，及时把他拉了过去。 拉他的人正是曲厉。 曲厉刚把严道森拉走，“白发魔女”就落在了严道森之前站立的地方。 此时的她已经一扫之前萎靡不振的样子，甚至变得颇具攻击性。 她阴沉着脸，望着曲厉和严道森，口中念念有词—— “no me saques sin razon……no me envaines sin honor……” 曲厉顾不上分辨她说什么，赶紧把严道森往门外拽。 而严道森却惊奇地望着“白发魔女”，脸上露出了激动的表情：“太罕见了……她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过是胡言乱语而已，教授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曲厉半推半搡，总算把严道森弄到了门口，门外的杨森和女医生一起伸出手去，把严道森拽到门外。 “白发魔女”正要追击，忽然发现眼前一个人都没了，都隔着玻璃窗看着她。 她勃然大怒，冲到门前，朝着窗玻璃外的人大声嘶吼。 只可惜她吼的都是外语，现场能听懂的人根本没有几个。 曲厉一边喘气一边问道：“她……在说什么？” 严道森目不转睛地说：“那是西班牙文……在一八**年到一八四八年之间，墨西哥曾经配发过一批胸甲骑兵军刀，当时恰逢墨西哥与美国开战，军刀上的铭文就显得格外有悲情色彩——‘no me saques sin razon，no me envaines sin honor。’其意为‘不要无缘故地将我拔出，不要无荣誊地将我还鞘’。” 杨森一怔，说：“这不就跟《倚天屠龙记》里的倚天剑评语差不多嘛——‘此剑出匣后不饮人血，不便还鞘’。” “砰！”“白发魔女”一拳打在窗玻璃上，吓得杨森和那女医生都往后缩了缩。 严道森淡淡地说：“美墨之战，最终以墨西哥惨败而告终。当时墨西哥在这场战争中元气大伤，被迫割让了德克萨斯州、加利福尼亚州、新墨西哥州三地给美国，堪称丧权辱国。如果它在这场战争中赢了，后来的超级大国可能就是墨西哥。” 曲厉轻轻叹息道：“可惜历史没有如果，只有必然。不过，这女的怎么突然开始念叨这些，而且跟变了个人似的？” 严道森说：“我有一个想法，但还未经证实。她刚才提到‘药’，你们从她身上搜出了某种药物？” “砰！”又是一下，这下的力量比之前还要大，玻璃窗居然出现了一丝裂缝。 杨森不由得咂舌——这玻璃窗虽说没有防弹功能，可也是强化玻璃。平时就算用铁锤击打都不一定会出现裂缝。如今，居然被一个赤手空拳的弱女子打得裂开了！ 曲厉飞快地说：“确实搜出了药物，而且已经请了专家为那些药物做鉴定。目前鉴定出的成分有很多。” “白发魔女”再次嚎叫，现在她的声音也变得更加粗野，更像是某种被激怒的凶兽。 严道森攥紧了手里的录音笔，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她暂时还不能恢复平静，过一阵子可能会好一些。如果不能恢复的话，监狱长，建议你的人对她使用镇静剂。” 第462章 白发魔女（4） 杨森担忧地说：“使用镇静剂……会不会对她的精神状况产生影响？” 严道森说：“在此之前，你们就已经对她用过镇静剂了吧？我看她手臂上的针眼不止一处，而且很多都是新的。” 杨森讪讪地说：“是的……” 他没想到对方的观察力这么强。 玻璃窗上又是“砰”的一声。对方改变了攻击方式，可能是因为拳头击打玻璃受到的反冲让她感觉到了疼痛，她现在改为跳起来用身体去撞。 这就大大加速了玻璃窗破裂的速度。 严道森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杨森召集了这层楼里的几名女狱警，让她们协助女医生，对立面的“白发魔女”进行麻醉剂注射。 要是单凭女医生自己的话，别说注射麻醉剂，估计进去之后先得给“白发魔女”摁个半死。 直到离开三楼，来到监狱长杨森的办公室，严道森的脸上都带着那种激动的表情。 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唐宋明在现场。 曲厉并不理解他的心情，只以为他是因为“白发魔女”的情况而感到震惊。她问：“对于她这种情况，需不需要多找几位专家来进行会诊？” “可以，不过暂时不需要，我身边有一位年轻朋友……不，年轻病人，身上曾经表现出与她类似的情况。您能把之前从她身上搜出来的药物的成分分析报告给我发一份吗？我想研究一下。” “可以。”曲厉设法把分析报告调了一份过来，直接呈给严道森。 在严道森阅读报告的时候，曲厉冷不防问了一句：“您刚才提到的那位年轻病人，是不是叫唐宋明？” 严道森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说：“关于病人的情况，我不应该透露。这是出于对病人隐私保密的考虑，希望您能理解。” “好的，没问题。” 严道森说：“你们听说过麦根·杰克逊这个名字吗？” “这个倒没听说过。” “麦根·杰克逊（megan jackson），她是英国的一位年轻女士，她身上患有一种罕见疾病，只要过于兴奋，就会导致失忆。她身上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她在五年之前，曾经患上功能性神经系统疾病（fnd），只要她处于兴奋状态，就会遭受‘记忆消失性癫痫发作’的折磨。这种病对她的生活影响极其之大，因为这意味着她不能看自己喜欢的喜剧电影——只要她笑的次数太多，就会触发这种疾病。麦根说她自己的病几乎每天都可能发作，有时候她会忘记家人，就连自己最爱吃的食物都记不清楚了。她不能自己去任何地方，甚至就连洗澡时也得有人看着，避免她在洗澡时因为洗得过于精神焕发，而不停地重新开始洗澡。” 杨森插嘴问道：“这种病有什么方法医治吗？” 严道森摇头道：“目前并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方法，现在能做的，就是给麦根看她过去的照片，播放她喜欢的歌曲，以帮助她找回记忆。这有点儿像治疗阿尔兹海默症的方法。我怀疑关在三楼牢房里的那位神秘女士，患有的疾病之一，就是功能性神经系统疾病（fnd）。除此之外，她应该还同时患有其他几种非常特殊的精神类疾病，这些病在她的身上一直被某种药物强行压制着。当她停止服药，这些疾病就会在她的身上爆发出来。” 曲厉问：“同时患有多种类似疾病的话，是不是寿命会很受影响？” 严道森答道：“这要看治疗是否得当。在专门的《柳叶刀》杂志上，曾经发表过一个神经病学方面的罕见病例，一个名叫丹尼尔·卡尔（danielcarr）的少年，在十三岁的时候被发现大脑少了一部分，还患有特殊的精神疾病，但他还是活了下去，目前他已经二十二岁了，相当于咱们国内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过着比较正常的生活。这个病例凸显了大脑重塑的非凡潜力。” 他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人类的大脑是很神奇的，潜力尚未被完全挖掘出来。拿丹尼尔的例子来说，他在少年时代曾经被认为是棒球天才，在球场上的反应和战术都非常出色，但他的教练发现他在比赛时有个怪癖——右手戴手套，但在棒球迎面而来时，他却总是脱下手套、双手抓住球，用左手掷球，然后再重新将手套戴回右手。教练认为丹尼尔比他见过的绝大多数孩子能更快的接球、掷球。但他从未见过别人有这样的怪癖。教练私下里跟丹尼尔的母亲凯莉·卡尔做了交流，凯莉·卡尔回忆了一下，认为儿子丹尼尔确实有很多怪癖。比如，平日里他用右手时，总显得有点儿笨拙；而在他更小的时候，走路也总是往左倾斜——不过这个现象很短。此外丹尼尔从小都是左撇子，但他的父母及身边的亲戚、邻居，没有一个是左撇子。教练建议凯莉带着丹尼尔去检查身体，这一查不要紧，华盛顿大学医学院神经病学教授尼科·多森巴赫博士为丹尼尔做了检查，认为丹尼尔在婴儿时期曾经患有中风，而这是导致他身上出现各种异常的罪魁祸首。事实上，就连丹尼尔的母亲凯莉都从来不知道丹尼尔小时候发生过中风。” 多森巴赫博士的团队在详细回顾丹尼尔病史时发现，丹尼尔在刚出生后不久就经历了长达三个礼拜的的病毒感染。感染源不明。当时丹尼尔呼吸困难、进食困难、持续呕吐和腹泻，以及长时间的嗜睡，他曾经在新生儿重症监护室住了大约一个礼拜，并接受了静脉输液和输血等在当时看来非常有效的治疗。最终，他康复出院了，包括他的主治医生在内，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完全好了，不会再有任何问题。然而，并非如此。多森巴赫博士的团队对丹尼尔进行了更广泛的身体检查，包括神经影像学检查和脑部ct，核磁共振。丹尼尔的mri扫描结果显示，在婴儿时期的中风，导致他的大脑两侧受伤。因此，与情感、思考、记忆和高级功能有关的大脑区域中，有大量组织丧失掉了。不过丹尼尔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出现记忆、认知或情感方面的问题。在他的两个大脑半球中，运动相关区域也被发现有不对称损伤，这会影响他的运动和平衡等技能——通常在中风的过程中都会损伤到大脑的一侧，而双侧损伤带来的后果会更加严重。多森巴赫博士的团队通过开会研究，认为丹尼尔本身能活下来，就是一个奇迹，是‘属于上帝的恩赐’。” 第463章 白发魔女（5） 有一个古老的俗语——“神为你关上门的同时，还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经过检查，丹尼尔的大脑几乎缺了四分之一的大脑皮质（cortex）。除此之外，坏死组织形成的空隙里已经充满了脑脊液。在通常情况下，脑脊液可以保护大脑免受伤害，同时还可以将营养物质输送到大脑组织中，并清除代谢废物。神经元也重新连接，进而促进了大脑功能的保持，从健康组织附近开始，损伤后的剩余组织间都逐渐恢复互相连接。 多森巴赫博士的团队认为，大脑在重组和恢复功能方面十分顽强。每四千个新生儿中就有一个会不幸中风，其中又有大约四分之一的婴儿会保留健康的运动和认知功能。在儿童较为幼年的时候，大脑可以更快、更持续、更完全地对此作出‘补偿’，而相比之下，成人中风就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功能障碍，甚至直接死亡，造成的损伤很难恢复。 神经行为测试表明，丹尼尔的全身神经得分在正常范围内。不过，运动技能评估显示，相对于左上肢，其右上肢的速度、力量、灵活度都更弱一些。 虽然丹尼尔的右手不够灵活，但他的生活一切正常。他甚至还获得了更诡异的打球技术，没有人愿意当他的对手。他还以出色的成绩取得了大学学位。 严道森绘声绘色地讲完了丹尼尔的故事，并说：“丹尼尔这个病例给了我一定的启示，或许楼上那位神秘女性也有类似的经历。我们应该给她做更为细致的神经检查。尤其是脑部神经。” “还要把她带到外面去吗？”杨森非常担忧地说：“我可不敢再惊动她了。刚刚楼上的女医生通过对讲机告诉我，已经强行给‘白发魔女’注射了镇静剂。不过过程十分曲折……那女的太强悍了，居然接连打伤了两名女狱警，其中一名甚至被打得骨折了。楼上的女狱警几乎全部出动，才把她给按住。” 严道森思考了一下，说：“如果她不方便被带出去，我们还可以把仪器给带进来。” 杨森问：“去哪儿找仪器？” 严道森答道：“我有个老朋友。他那实验室里有全套的设备，而且他那实验室的位置离这里也比较近。不过你们要费神帮忙找几辆大一些的车子，此外还要做好减震。那些设备都比较金贵，别给他颠坏了。” …… “船妈”与“律师”的夜宴还在继续。在反复的怂恿之下，“律师”还是灌了几杯酒。 酒一下肚，加上“船妈”的几句恭维，“律师”身心略为放松，也不由自主地话多了起来。 “船妈”话锋一转，问道：“听说‘大小姐’和你是一起被捕的？” “律师”点头：“是的。” “她以前的工作，不是帮老大搜集各种珍贵古物，尤其是名画么？” “律师”点头：“在被捕之前，‘大小姐’的兴趣转向了其他方面。她不再甘心于当一个小偷，而是非常热衷于参与组织内的各种事务。” “船妈”微微叹了口气：“年轻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野心呐。其实她完全不必这样。只要到了时间，组织继承人的位置还不是她的？” “律师”的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就怕她耐心不够忍耐到那一天。” “船妈”一怔：“怎么？她身上的‘病’，仅凭药物，已经无法控制了么？” “律师”又灌了一杯酒，这才说：“据我跟她共处了这么几天的经验，‘大小姐’的脾气似乎是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容易急躁。每次生气之后，都需要过好一阵子才能平复下来。这跟当年刚刚试用新药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 “船妈”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当年的情况我还记得，新药是由瑞士的几位医药学者共同研发的，效果比之前使用的要好一些。但药毕竟是药，吃多了之后对身体并无好处，而且人体自身也会产生耐药性。耐药性越强，药物的效果就会越差……到了最后，就算是服药，也于事无补。时至今日，为了给‘大小姐’治病，已经换了三种药了。老大专门为她召集全世界顶尖的医生和医药方面的专家，在国外搞了一个实验室，光这个实验室的人工方面的经费，每年就要数百万，更不用说其他支出。老大这么做，纯粹是在用钱换他女儿的健康。不过，照现在来看，这份高昂的支出，恐怕要转由警方来负责了。” “警方舍得花这么多钱吗？” “警方的人并不傻，他们迟早会发现，‘大小姐’是咱们组织内非常重要的存在，而且是某位大佬的后代。就算他们一时拿不准那是谁的女儿，但也不会轻易撒手。为了从‘大小姐’的嘴里掏出重要线索，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船妈”又给自己灌了半瓶酒，抹了一把嘴唇，说：“你就瞧着吧。根据我跟警方打这么多年交道的经验，那帮人肯定在召集各路专家，对‘大小姐’的病情进行判断，并且说什么也要保住她的命。” “可是，如果在短期之内，‘大小姐’不服用药物的话，精神状况不是会变得非常不稳定吗？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说出关于组织的秘密？” “嘿嘿，对此，老大恐怕早就有所准备。”“船妈”把酒杯往前一推，手下人恭恭敬敬地为其斟满。 “律师”不解：“老大会在她的身上设置类似袖珍炸弹一类的‘保险措施’？那不是只有在普通成员身上才会搞的吗？” “船妈”摇头：“老大自然不会舍得在自己闺女身上搞那种东西。你听说过‘魔医’希哈莱吗？” “律师”点头：“见过两次。那老东西……不，老先生，好像也精通一些催眠术方面的技术。” “他掌握的技术，比起真正的催眠术大师，比如严道森之流，还是差了很多。但是，处理一些简单的情况，他还是游刃有余的。” “律师”的心狂跳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正在接触到一个巨大的秘密：“老大请‘魔医’对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 “船妈”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杯中猩红色的酒液，宛如血液一般。 第464章 白发魔女（6）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船妈”接通电话，“宝象王”那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 “买主方面，由于我解释了海关和警方联合搞突然袭击的事，他们暂时没有追究。除此之外，他们也对今天我们谈的‘头盔’项目很感兴趣，愿意分一杯羹。” “船妈”冷笑道：“光想分一杯羹，不打算付出点儿什么代价？” “对啊，我也是这么说的。那些人愿意在这一笔上押个宝，已经给咱们支付的货款，就先当作投资的一部分。除此之外，他们愿意追加一些投资。这样的话，咱们短期之内不会因为缺现金而处于尴尬境地。” “人呢？我们现在也缺人呐，海关和警方一共扣了我好几条船的船员。你的这些‘买主’如果能帮忙解决这方面的问题，对我们来说就更有意义了。” “听说过中东地区的雇佣兵吗？他们决定请一些过来帮忙。” “中东地区的雇佣兵？价格不是很高吗？我听说很多雇佣兵首领都是打着‘月入上万’的旗号来本地招人的。” “那都是扯淡，并没有那么高。当地除了地方国防军（ldf），以及国防民兵（ndf）之外，就主要是由雇佣军组成的地方势力，这些地方势力主要是由中东地区的难民组成，一个月差不多能拿到四百五十美元到七百五十美元的月薪。如果是出国作战，就可以拿到五百的八百美元的月薪。这个收入水平在发展中国家属于普通的工薪阶层水平，而在中东战乱地区，这个水平就算是非常高的了，就连俄罗斯在叙利亚组建的‘第五军团’的普通士兵，其月收入也不过区区两百到两百五十美元。一般雇佣军的头领只要以‘第五军团’的薪资水平来招募会开枪的难民就好。” “那些人靠谱吗？” “比黑市里的一般枪手好一些，毕竟生在战乱中的地区。从小就有接触卡拉什尼科夫步枪和rpg火箭筒的机会。出来当雇佣军已经是不错的工作选择了，有些人被洗脑之后直接会成为恐怖组织的‘人弹’。下场什么样，你也是知道的。” “船妈”权衡了一下，说：“每人每个月两百到两百五十美元，我们还是出得起的。除此之外，有其他条件要求吗？” “当然有。如果在作战中阵亡或者失踪，需要给其家庭一笔安置费，也就是抚恤金。大概在三百五十到八百五十美元之间。” “几乎相当于不到一千美元就能买一条人命？” “差不多。” “这个条件我们答应，军火、被服、人员的日常饮食，我们也都供应得起。让他们赶紧把人弄过来。” “ok，我这就去办理。不过，这些人的身份敏感，基本上都没有护照，只能从边境地区偷渡过来，需要至少四天的时间才能赶到这里。” “不用来这里，我们直接把他们安排到靠近公海的渔村。到时候确定了货船的前进路线，我们就让他们直接从渔村的码头出发，这样就更节省时间。” “或者直接让他们直接去公海上等待？我们可以租一条渔船，悬挂其他国家的国旗，在公海上等着。” “这样也好。等到货船路线确定，就让快艇过去接人，然后偷袭货轮，直捣黄龙。” 两人商量好了之后，“船妈”放下了电话。 此时此刻，眼前的“律师”觉得神思飞扬了起来，这对他来说并不多见。此前他也经常喝酒，无论国产酒还是洋酒，白酒还是葡萄酒、啤酒，他都喝过，但从来没有过类似的感觉。 “船妈”这里的酒，似乎特别能让他放松。 他情不自禁地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自顾自地灌下肚去。 随着这杯酒在他胃里慢慢被吸收，他脸上荡漾起了大片的红晕。 “律师”的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他又给自己倒酒。一杯，然后又是一杯。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为什么对这酒这么渴求，他以为这是因为之前自己太喜欢喝酒，但在监狱里一直喝不上所导致的…… 那种酒就像一个暗黑的招呼，在纠缠着他，诱惑着他逐渐步入深渊，而且越走越深。至于他自己，则对此茫然不觉。 他完全没有想到，在他倒酒跟喝酒的时候，站在他旁边的陪酒的人们，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些人多是“船妈”的心腹，每当看到“律师”喝下一杯酒，他们脸上的笑意就又多了一分。 而“律师”对此全无察觉。 在“律师”喝完了一瓶之后，还有人主动上来，为他开了一瓶新的。 “律师”似乎没有喝醉，但他的大脑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进入了一种比醉酒更为可怕的状态。 然而，“律师”自己还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渴，喉咙里、胃里都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的干渴。他觉得自己非常需要喝水，但眼前的杯中酒，显然是比水更好的选择。 他开始用更快的速度喝酒。一次干掉一高脚杯。装酒的瓶子很快又空了。 “酒！我要酒！”他用力拍着桌子，像讨糖吃的小孩子一样大声叫着。 “船妈”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她用牙签剔着牙，以戏谑的姿态“欣赏”着眼前的情景。 有人又端了一瓶酒上来，问“船妈”：“还要再给他吗？” “船妈”点头道：“是他自己要的。他要，我就给，这才是待客之道嘛。” 那人迟疑了一下，说：“老妈，这药酒的威力，咱们自己人都清楚，他要是一次性灌太多的话，出事了可怎么办？您不是还要依仗他完成在公海的抢劫么？” “船妈”看了看那瓶酒，看了看现在已经变得越来越疯癫的“律师”，脸色也逐渐沉了下来。 “好吧。留下一个疯子，似乎对我们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就先进行到这里吧。” 那人把那瓶酒收了起来，动作非常小心，似乎那瓶子里装的不是酒，而是某种毒药。 第465章 白发魔女（7） “砰！”桌椅被打翻，上面的杯盘碗碟散落了一地，饭菜与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律师”就趴在这一堆狼藉里，继续向身旁的人伸手讨酒，那些人都皱着眉，像躲叫花子一样避开他。 “船妈”起身来到“律师”面前，对方只是痴痴笑着看着她，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酒……我还要酒……” “船妈”的脸上浮起狰狞的表情，脸上的那道刀疤像是要立起来一样。她忽的扬起了手，朝着“律师”就是一巴掌。 “啪！” 随着这声脆响，“律师”就地滚了两滚，他抬起头，脸上先是带着茫然的表情，随后又继续说：“酒！给我酒！” “船妈”不紧不慢地上前，望着“律师”伸过来的手，又抬起脚，踩在了他的头上。 由于她体重甚大，还未用力，“律师”的头就已经被她踩得落了地，“律师”的一侧面颊被踩得陷入泥土之中，但他还是含糊不清地说：“给我酒！” “还要酒？你现在已经是老娘的一条狗了。”“船妈”脚上微微用力，把“律师”的脸踩得微微陷入泥土里。“老娘好心好意把你留在这儿，保护起来，好吃好喝地照顾你，你特么居然敢对我的人做那种猪狗不如的事情！” 旁边的众人赶紧围上来说：“老妈，脚下留情！”“踩死他，可就前功尽弃了！” “船妈”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她把脚收了回去，让人把“律师”从泥地里扒出来。 “律师”满脸污秽，除了地上的泥土，还有他自己的呕吐物。此时的他已经晕了过去，再也不向人讨酒喝了。 “船妈”吩咐人把他带下去做清洁，“律师”被抬走之后，有人哭哭啼啼地跑了出来，正是林小仙。 林小仙一边哭，一边扑过来抱住“船妈”粗壮的大腿，叫道：“老妈，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做主？做什么主？”“船妈”面无表情地说：“我听说你已傍上新主子了，而且还是老大身边的新红人，前途无量，你该去抱那个人的大腿啊。” 林小仙的心里凉了半截：“老妈，您……您在说什么？我一直对您忠心耿耿，从来没有过二心啊。” “船妈”转过脸，冷冷地盯着她：“你以为你做的那点儿脏事，我全都不知道吗？你以为我在黑市里混了这么多年，养的耳目都是聋子瞎子？老实告诉你，你在外面睡了多少男人，睡的都是谁，他们在床上都给过你什么东西，对你许诺过什么，答应过你什么要求，我都一清二楚。你跟谁商量过要把我推翻，我也非常了解。” 林小仙的脸吓得煞白：“您……您……” “我什么我？你以为我真的老了，不中用了，对付不了其他几个老东西了？我呸！老娘出来混的时候，那几个小家伙还在穿开裆裤，玩泥巴呐！”“船妈”一把揪住林小仙的脖领子，把她拽离地面：“小骚狐狸，要不是当年看你可怜，老娘也不会收留你，要不是看你长得有几分姿色，能多勾引几个臭男人，老娘自然也不会把你安排在现在的位置上。老娘养出来的小婊子，除了你之外，还有好几窝子。老娘任凭她们去折腾，最好能把全天下的男人都勾引了才好，这都是自食其力，老娘我没话说。可如果胳膊肘朝外拐，想借外人的手把老娘给弄死，老娘可不会坐以待毙。” 她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扇了林小仙七八个大嘴巴子，把对方打得脸都红肿了起来，她才住手。像扔一只死鸡一样，把林小仙往地上一丢。 现在的林小仙仿佛已经吓得痴呆了一样，浑身颤抖，连看都不敢看她。 “船妈”从手下那里取过一块湿毛巾，擦了擦手，随后丢到林小仙脸上。 “放心，我不会杀了你，但你也不用指望我会放过你。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差使——陪着宋乘龙，盯紧他。他想什么时候睡你，就什么时候睡你，想怎么折磨你，就怎么折磨你，你不能反抗，不能逃跑。从今往后，你就办这件事，如果办得让我不满意，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如果你让他不满意，我也可以杀了你。如果你把今晚的事情透露给宋乘龙那个小兔崽子，我就把你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掉，一点儿灰渣都不剩。你那个在外地上学的弟弟，我也不会放过。” 林小仙还打算苦苦哀求，但她听到“弟弟”两字的时候，就理智地闭上了嘴。“船妈”甩开她的手，拂袖离去。旁边有人过来，七手八脚地把她捆了起来，堵上嘴，重新送进“律师”的房间里，从外面上了锁。 …… 在距离对弈山还有三公里的山路上，宋牧师正在竭力甩掉身后的警车。 虽然他是条老狐狸，但对方也不是废物。 摩托车在狭窄的山路上本身颇具优势，而且他是抢先出发，之前遥遥领先。但对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居然能用一辆半旧的警车，在崎岖的山路上依然保持着高速行驶的状态，甚至能在急弯处甩出几个漂亮的“漂移”过弯动作，这一点让宋牧师相当吃惊。 他哪里知道，这位开车的民警，是从部队军转来的，之前在驻藏部队当过汽车兵，青藏高原上的道路，比眼前这小山坡的道路要复杂多了。汽车兵们开的还都是相对笨拙许多的大卡车，他们不但要保证自身安全，还要保证车上运输的人员、补给品不出问题，时间一长，人人都练就了一手驾驶的绝活，比一般的司机自然要强上许多。 眼下这桃枝峡的山路，在一般人的眼里可能显得险峻一些，可在那位驾车的民警眼中，简直如同儿戏一般。 而且，人家开的虽然是旧式警车，可也针对桃枝峡的山势地貌做过一些改良——轮胎在山路上的抓地能力更强，减震系统更能适应颠簸，转向系统更为灵敏，为了保持车身平衡，甚至在车身和底盘上额外增加了一些配重。外表上看起来是一辆破旧的“北京-212”，实际上在翻山越岭方面，比起新出厂的越野车并不逊色多少。 因此，警车非但没有被宋牧师甩下，相反，两者之间的距离正在渐渐缩短。 第466章 白发魔女（8） 终于上了对弈山，来到一处上坡路段的时候，摩托车爬坡的能力并不算强，为了维持上行，速度由快而慢；后面的警车也追了过来，具有较强越野能力的警车，在这里表现出了很好的爬坡能力。 摩托车与警车之间的距离大大缩短。驾车的民警干脆拽出车内的扩音器，冲前方的宋牧师大吼道：“放弃吧，你逃不掉的！主动投降，投案自首，是唯一的出路！” 宋牧师冷笑道：“投降？向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投降？你是不是想多了？” 他使劲踩下油门，打算把发动机的输出调整到最大。 但就在这个时候，摩托车的仪表盘滴滴作响，宋牧师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发现这辆车内的燃油快要耗尽了！ 这辆摩托车是一位大佬送给郑邱瑞的。原本目的是让郑邱瑞驾车上山杀人之用。郑邱瑞驾车一路奔驰而来，为了赶路，中途都没有加过油。就算是再虎的车，车内燃油始终不是无穷无尽的。在郑邱瑞被抓的时候，车内的燃油只剩下了一小部分。而宋牧师在偷车离开的时候，事先也不知道上对弈山究竟要跑多远，车内燃油够不够用。他为了加速摆脱后面警车的纠缠，始终将摩托车维持在高速度状态，这更加快了燃油的消耗。 再加上这段路都是上坡路，本身对油耗就是考验，如果是在平地状态下，车内油箱里燃油的油面维持在水平状态，车内供油就会顺畅，但在爬坡，尤其是高坡路段的情况下，车内油面处于倾斜状态，供油就无法维持稳定。宋牧师偷车占了天时、人和，偏偏在逃跑的时候没占地利，看来幸运女神还没有完全站在他这一边。 他通过摩托车的后视镜，瞅着那警车离自己越来越近，就连那警察的脸也越来越清楚。他的心里也逐渐焦虑了起来。 不过，像他这种人，焦虑起来的时候不是会慌乱，而是会更加冷酷，更加凶残。 他忽然调转车头，将车头对准了后面的警车。 后面驾车的警察一愣：“你打算干什么？！” “还能干吗，送你去见上帝呗。”宋牧师冷冷一笑，忽然纵身离开了摩托车。 摩托车在下坡的状态下不断加速，朝着下方的警车直冲了过去。 “疯子！”警察的脸色变了，猛地打方向盘，想在摩托车撞上来之前躲到旁边去。然而，他忘记了这是上山的公路，路面比较狭窄，只能供单车单向行驶。他这猛打方向盘，警车边直冲旁边的护栏而去。 警车本身就距离右边护栏很近，当警车的车头蹭上护栏的一瞬间，那民警终于反应了过来，但此时已经太晚，警车撞破了护栏，朝着山下的方向横冲直撞而去。 不过，警车总算是避开了那辆摩托车。摩托车歪歪斜斜地又跑了一段距离，也冲出了护栏，打着跟头朝下山的警车摔了过去。没过多久，山下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随后有大团的火光升起。 “尘归尘，土归土。” 宋牧师面无表情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转身继续朝山上走去。 在找到儿子之前，没有任何人能让他停下来。 …… 在监狱之内，“白发魔女”已经在麻醉剂的作用下沉沉睡去。严道森等人正在通过房间的监控器镜头观察她的状况。 严道森把“白发魔女”的情况详细记录了下来，并对众人进行讲解。 “你们看，这人虽然已经熟睡了，但是睡得并不踏实。我们可以看到她的眼皮在动，手臂也时不时动两下——如果不是手脚都被绳子捆上了，她恐怕已经将手抬得比现在还高。” 曲厉问：“她小动作这么多，会不会醒过来？” 严道森摇头道：“不会，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行为睡眠医学项目的负责人michael perlis曾经说过，每个健康的成年人每晚平均会醒七到十五次，有小动作是很正常的。” 杨森咂舌道：“每次睡觉都要醒那么多次？！为什么我不记得？！” 严道森解释道：“根据michael perlis的说法，通常那些‘短暂的醒来’只会维持几秒钟或者几分钟，伴随着从一个睡眠周期到另一个睡眠周期的转变，很快就会被人忘掉，这是属于正常的‘记忆缺失’，人们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就不会再记得它们。唉，我只担心这人长时间穿着束缚衣，会无法改变自己的睡姿。” “不改变睡姿会有害处？” “当然会有害处，我们正常人每天晚上都会翻身很多次，或有意识，或无意识，如果睡姿一整晚都不改变，那么长时间静止不动会让人产生肌张力降低，皮肤压疮，或者其他因为疾病或虚弱长期卧床的人身上会出现的问题。这个女人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经不起这种折腾。” 杨森忍不住说：“‘非常虚弱’？！她刚刚还把一名女狱警的胳膊都给扭脱臼了啊！她还差点儿破坏了门上的有机玻璃。那可是经过钢化处理的，要用大锤才能砸出裂纹来，可她赤手空拳就给……” 严道森摇头道：“短时间内的力量爆发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我那边有一个病人，他在不到十岁的时候，曾经在某个特殊状态之下，单手抬起跟他体重一样重的东西，还差点儿砸伤我研究所里的警卫。那种力量……可惜当时你们没在现场，如果在现场的话，估计会吓呆。” “您当时什么反应？” “我当时就被吓呆了啊！要不是我助手把我及时拽开，估计我就受伤了。”严道森一边说一边扶了扶眼镜，当年的场面让他如今都心有余悸。 只不过他隐去了一段事实。 他所说的那个不到十岁的病人，正是唐宋明。 唐宋明如果进入了失控状态，没有任何人能让他停下来。 当时救了严道森的，也不是严道森的助手，而是突然降临的停电。 如果当时没有那场停电，严道森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过，正因为有跟唐宋明相处的那段奇特经历，严道森在应对“白发魔女”的时候，才会表现得这么镇定。 第467章 白发魔女（9） 曲厉又接到了报告——在对弈山下，有人发现了一辆毁坏的警车，里面还有一名受伤的警员。 除此之外，还有已经爆炸的摩托车残骸，摩托车骑手下落不明。 向她报告情况的许然表示，情况比之前预想的还要复杂，像这次的摩托车骑手，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黑车走私犯，但对方不但会撬锁，而且驾驶技术一流，据目击者介绍，此人在山路上驾驶改造后的笨重摩托车，居然如履平地一般。如果追他的民警以前没在青藏高原当过汽车兵，警车不是强化过的越野车，兴许真的会追不上。但饶是如此，依然还是逼得对方狗急跳墙，用摩托车阻挡警车，使得警车跌下山崖。 还好那是辆“北京-212”，该车脱胎于军用吉普车，骨架子比一般的小轿车要皮实一些，而且驾车的民警多少也做了些应对措施——利用山间的沟壑进行减速，多少缓和了一些汽车的下冲惯性势能，汽车最终是在一片树丛里撞坏的。树木相对于山石也柔软很多，民警本身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已经被派出的救护车救回。 据这名民警描述，摩托车的骑手是一名头发花白的男性，身材枯瘦，脸色苍白，从衣着上看像是从海滨地区来的游客。说话的口音有点儿奇怪，像是带点儿外国腔。已经有专人过去，根据他的描述做骑手的肖像复原图。 曲厉问：“受伤的民警确认那骑手是朝上山方向逃窜了吗？” 许然答道：“是的。这个时间段，上对弈山的车辆非常有限，我们已经把上山的公路给封死了。山上管理部门的人正在给山上的住户挨个儿打电话，不让任何人出门。那个骑手只能通过徒步的方式爬上去。” 曲厉又问：“还有没有其他方式上山？” 许然查看了一下资料，答道：“对弈山是开发出来的景区，有一条上山的缆车索道，但目前刚装上不久，还在测试阶段，尚未纳入使用。” “通过直升飞机能上去吗？” “当然可以。但……但是对弈山上没有直升机场……” 曲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听说对弈山的山顶上有一大块作为大棋盘的空地，这是对弈山上的重要景点之一，对外宣称是国内最大的棋盘，肯定占地面积不小吧？” 许然的脑门上又开始冒冷汗，他没想到对方将对弈山的资料早就了然于胸，比自己这个本地人掌握得还要熟练。“是……是的。但上面还有作为大棋子的石头……” “那些石头可以忽略不计。我们乘坐直升飞机上去。暂定将大棋盘做为直升机的降落点。如果在大棋盘上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我们就让直升机悬停到距离地面两米的高度，然后跳到棋盘上。这样就可以顺利着陆了。抽调本地警力，寻找合适的人选，带着武器上直升机。”她顿了顿，又说：“我会亲自跟你们一起上去。” “我……我们？” “对，你也要一起去。现在开始准备，每隔十分钟给我汇报一下进度。我在监狱这边，直升机准备好了，直接来这儿，降落到监狱后面的空地上，把我接走。” 曲厉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许然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挂断了电话。他本身只是负责联络工作，没想到现在还要负责联系直升机的调度。对于这座小城来说，想要调用仅有的两架警用直升机，需要向本地警方的一把手，也就是主管公安工作的副市长亲自批准才行。许然硬着头皮，开始拨打上级领导的电话。 数分钟后，上级领导紧急批准了这一行动，直升机先做起飞前的整备工作，加注燃料，然后直接飞往那座监狱后面的大院，去接曲厉。 许然可没这份待遇，他已经先从单位乘车出发，接上其他几位紧急召集来的能人高手，再去监狱那边，与曲厉会合，之后一起搭乘直升机。 当他们赶到那个大院时，直升机尚未抵达，曲厉正站在空地上，与严道森教授、监狱长杨森交谈。 许然看到严道森，心里又咕哝了一句：“怎么曲厉老带着这老头儿？” 跟他一起来的那几个人，却不约而同地望向严道森，有人还惊喜地说：“是严道森教授！见他老人家一面可不容易！” 另一个人说：“嗯，如果他也一起去的话，趁着这次进山时间比较长，我们可以在路上切磋切磋。” 许然的脸色显得不大好看：“我们这次乘坐的是国产的直-9警用直升机，内部空间有限，应该不会让缺少战斗能力的老人去吧。” 在场的其他人一起摇头，其中有人说：“怎么可能！严教授赤手空拳都比我厉害得多……有人给他起过外号——‘人形自走大杀器’。” 许然之前也多少听到些关于严道森的传闻，但“人形自走大杀器”这个绰号，还是过于玄乎了些。 这么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走路都没年轻人利索，怎么能说是大杀器呢？ 旁边有人说：“不知道严教授现在收不收学生，如果收的话，我愿意辞职先去他那里学习个几年。” 他身后的人捶了他一记，笑道：“你小子想得美，严教授已经不收学生了。” 那人奇道：“不会吧？我听说他已经收了一个学生，叫什么唐宋明。” 在汽车后排坐着一位头发乱糟糟的男子，这人一直盯着手里的资料看，也不与其他人交流。当他听到“唐宋明”这三个字的时候，忽然抬起头，眼神宛如鹰隼一般锐利。 这一幕正好被许然看在眼里。 许然觉得奇怪，他想：“无论唐宋明还是严道森，都跟这些人毫无瓜葛。怎么这人一听到唐宋明这三个字，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回忆了一下这人的资料。这人叫邢子帧，是江城区分局的。既然是局里为了这次的紧急行动而抽调来的，肯定也有一些过硬的本领，但资料上并没有写明。 许然心想：“或许是唐宋明之前涉及到了什么案子，而这人正好是调查这件案子的人吧？” …… 就在许然等人集合，准备前往对弈山的时候，躺在房间里的“白发魔女”，忽然睁开了眼睛。 第468章 白发魔女（10） 整个监狱的三层都已经交给了女狱警们来负责。凡是牢房里的动静，她们都了如指掌。 然而，现在正是一个特殊时段——吃饭、换班的时间到了。 原本负责守着监控系统的女狱警，之前又因为“白发魔女”发狂而被击伤，现在正在医务室接受治疗。 根据之前定下的规矩，如果有人因伤而不能守着监控，就需要由监狱长杨森重新指定他人来进行替换。偏偏杨森这个时候不在这里——杨森为了送曲厉，去了外面的空地。 而其他人，则因为之前与“白发魔女”的那场搏斗而疲惫不堪，都急着靠吃饭来补充能量，休息一下。她们都认为，此时“白发魔女”已经因为注射了大量麻醉剂而进入了沉睡状态，更何况她身上还捆着那么多绳子，应该不会有问题。 于是，三层就出现了一个“漏洞”。这个“漏洞”本来不该出现，只是因为人为的疏忽和大意而产生的。 这个“漏洞”将给三层，乃至整座监狱带来一场新的灾难。 只不过，此时的人们还恍然未觉。 “白发魔女”试着动了几下，她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束缚着，很难挣脱。 她不断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像一只怪异的毛毛虫一样，浑身的骨节，尤其是手上和脚上的关节，似乎都利用上了。 如果是经常玩杂耍的艺人，会被眼前的景象所镇住——这是地道的“软功”，也有人称之为“缩骨之术”，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玄妙，只是通过长时间的刻苦锻炼，来获得更多的身体关节活动能力。古代印度的“瑜伽术”，与此便有相似之处。 “白发魔女”这么蠕动了一阵子之后，忽然抬起右手——她的右手已经从绳子中解脱了出来。只不过，此时她的右手已经在“缩骨之术”的影响下发生了变形，一些关节已经错位。她咬着牙将关节复位，这只右手算是恢复了正常。 她的头顶上就是摄像头，刚才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监控系统拍了下来。然而，由于三楼的人们都在吃饭，没有人会想到“白发魔女”已经开始脱困了。 不过，称之为脱困还早了一些。她只挣脱了一只手上的绳子，而且现在她依然被关在牢房之内，外面还有一批女狱警在看守着。 此时，外面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已经有女狱警吃完了饭，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白发魔女”已经来不及挣脱另一只手上的绳子，她瞟了一眼头顶上的监控摄像头，想出了一个办法。 由于镇静剂的作用，此时的她非但没有发狂，还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冷静，并在这种状态下迅速想出脱身之策。 高智商的头脑，正是她的特殊本领之一。 对于黑市组织来说，她的头脑远比她的身手功夫更加重要。 …… 有两名女狱警一边聊天，一边走进三楼的监控室。 这里的监控也与外界分开，是独立运作的。 其中一人看了一眼屏幕，忽然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那个女人不见了！” “白发魔女”从画面中消失了。地上有一截绳子，应该是从她身上解下来的。 两名女狱警都慌了，其中一人飞快地跑向牢房，并喊道：“快去召集大家！我去牢房那边看看！” 另一人马上吹响口哨。隔壁房间的人听到哨声，赶紧拿上电警棍等物，冲了过来。 当她们冲到牢房的门口时，门已经打开，从里面传出怒叱、喝骂和打斗的声音。 众人冲进门内，却发现之前最先冲进牢房内的女狱警已经倒在地上，“白发魔女”正用膝盖使劲顶着她的喉咙，那女狱警勉强挣扎了几下，动作显得愈加虚弱。她的电警棍已经被“白发魔女”抓在手里。 “放开她！”冲进来的女狱警们把“白发魔女”团团围住。 “慌什么？”“白发魔女”游刃有余地把玩着手中的电警棍：“你们这边管事儿的是哪位？” 女狱警们的队长越众而出：“你找我？” “白发魔女”摇了摇头：“不是你。你只算个小头目，我要找这里的监狱长。” 杨森正在与曲厉道别，忽然听到对讲机响，他马上拿过对讲机，刚听了几句，他脸上就变了颜色。 曲厉察言观色，知道是监狱里发生了情况，就说：“是‘白发魔女’？” 杨森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不知什么原因，她突然醒了过来，还挟持了一名女狱警。” 曲厉皱眉：“从各地抽调来的骨干分子，居然也斗不过一个赤手空拳的女病人？一定是因为疏忽大意。你先回去处理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是。”杨森赶紧转身，跑回监狱主楼。 曲厉望着他的背影，暗中叹了口气：“还真是伤脑筋啊。” 她转身登上直升飞机，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 坐在旁边的严道森问道：“需不需要我留下来？” 曲厉摇头道：“感觉不用了吧。如果连这点儿小事都处理不好，这个监狱长也就可以直接解职了。” “他面对的不是一般的人物。而且，这座监狱里最多只有反越狱用的武器，却没有应对精神病人的药物，还是让我留下来吧。至少，我要比他们用的那些镇静剂安全一些。” 曲厉考虑再三，点了点头：“好，那就辛苦您了。” 严道森下了直升机，走向监狱主楼。 舱门关闭，直升飞机直窜入云霄，朝着对弈山的方向飞去。 此时的杨森已经一口气跑上三楼，直接来到关押“白发魔女”的牢房。 此时“白发魔女”身上的绳索都已经解开，她脚下踩着那名女狱警，以胜利者的姿态斜视着杨森。 杨森捏紧了拳头——他看那名被制住的女狱警似乎已经晕了过去。 他沉声道：“我就是这里的监狱长。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提，先把那个人给放了！” “白发魔女”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你身后已经有两个人藏在角落里用麻醉枪对着我，只要我一把她放走，那俩人就会朝我开枪。这是你们的常有手段吧？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第469章 三个愿望（1） 杨森诧异地问道：“你所说的‘没什么意义’是指什么？难道这些麻醉剂对你的身体产生的麻醉效果并不大？” “白发魔女”的脸上露出了微笑：“看来你还不算傻。也难怪你能当上这里的监狱长。” “我觉得您这话也不算恭维。咱们要不要……” “我不是在跟你谈判，监狱长，把严道森请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他。” 杨森皱眉：“严道森？这太不凑巧了，他老人家几分钟前还在这里，但现在……应该已经登上去对弈山的直升机了。你有什么问题要问他？” “白发魔女”的脸上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可惜了。有一位大夫曾经说过，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救我的病，那就是严道森。没想到他刚刚离开……” 她忽然用力一踩脚下的女狱警，那女狱警嘴里发出“咯”的一声响，眼睛翻白。 杨森怒道：“你要干什么？！” “白发魔女”冷冷地说：“把严道森给我叫回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我要他马上出现在这里。” “那不可能！他们是去对弈山……执行特殊任务的！” “白发魔女”自言自语道：“去对弈山执行特殊任务……难道是要抓‘船妈’的人？不对啊，那老太太应该已经准备退出组织了，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对付她吧……” 她很快又望向杨森：“马上联系严道森，我知道你有那个能力。如果直升机已经到达对弈山，就让他马上回来。”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 “就凭我手里扣着你的人。我相信你不敢让她出事。” 杨森恨得牙根痒痒，他正要发作，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见我？” 说话的正是严道森，他比杨森晚了一步进来。 “白发魔女”的眼睛亮了：“好，我要的就是你。” 她大声说：“我现在提三个要求，第一个要求，我需要有一个隔音的房间，在那里跟严道森进行一场对话。这场对话不能有第三者在场。” 她指了指头顶上的监控摄像头：“这个东西也不能有。” 杨森抢着说：“你是个危险分子，又患有特殊的精神疾病，我不能冒险让严教授独自一人跟你……” 严道森却摆了摆手：“没关系。我相信她不会伤害我。”他转向“白发魔女”：“你是打算进行一些心理疾病方面的咨询？” “白发魔女”点了点头：“没错。除此之外，我还想请你对我进行一下治疗。” 严道森说：“这倒没问题。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对你进行全方面的检查，仪器还在路上，在进行完检查之前，我没什么把握。但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进行一下初步的尝试。” “没问题，我研究过你的资料，无论从技术水平和医德水平来说，我都相信你。接下来我要说第二个要求——你们把从我身上搜出来的药交出来，无论还剩下多少，先给我服用一颗。这既是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也是为了保证我的健康。否则……我有可能会再次进入发疯的状态，你们也不想让我变成那样吧？” 严道森转向杨森：“药保存在这里吗？” 杨森摇头：“不在我这儿，我听许然和曲厉提起过，其中一部分应该是送交到鉴定部门去了，另外一部分保存在市局的证物保管处。” “拜托你给市局的部门打个电话，请他们把手头的药送过来。我们要想满足对方的条件，也只能这么办。” 杨森勉强答应：“我这就去打电话吧。” 严道森问“白发魔女”：“你还有其他要求吗？” 对方点头：“我还有一个要求。不过，这个要求等以后再说，现在你们可以把她挪走了。” 她居然主动把脚从那女狱警的脖子上移开。 人们七手八脚地上前把那女狱警拖了回去，并给“白发魔女”上了手铐。她就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也没做任何反抗。 她对严道森说：“我相信严教授是一位言而有信的人，只要答应了我的要求，就一定不会反悔。而且，您在警界的高层人士面前颇有威信，只要您开口提要求，他们一定可以帮您做到。” 严道森微笑道：“你好像对我非常了解，这些资料你都是从哪里查到的？” “白发魔女”答道：“实不相瞒，我在黑市组织里曾经负责过情报收集工作，您的资料，我比黑市里的老大还要熟悉。” 严道森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在黑市组织里，你至少在某些方面，拥有不亚于老大的级别？” “不是‘级别’，而是‘权限’。” 严道森长长地出了口气：“我明白了。杨森监狱长，能给我们换个房间吗？我想有的问题还是适合私下里问。更何况这是她主动要求的。” 杨森同意了，他已经看出来，这“白发魔女”只愿意对严道森一个人开口。 他安排人把一间会客室清理了出来，并依照“白发魔女”的要求，拆掉了室内的监控摄像头。屋里只留严道森和“白发魔女”两个人，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白发魔女”手上的手铐并未解开。 此时，有人从市局赶来，把一只小药瓶送到了严道森的手上。 “白发魔女”看到那只小药瓶，稍微松了口气：“来的正是时候。给我一粒就好，我快要撑不住了。” 严道森从药瓶中取出一粒药递给她，并再三嘱咐杨森等人：在他与“白发魔女”交谈的过程中，一定不要让其他人进去打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进去。当交谈结束之后，他会喊人过来开门。 杨森提醒道：“这么做显得过于大胆，是不是随身带把枪？这样比较保险。” 严道森却摇头：“我从来不喜欢带枪，也不会用枪。更何况我也没有持枪证，从法律角度来说，不能带那东西进去。” 杨森无奈，他关上会客室的门，把严道森和“白发魔女”留在了里面。 严道森先开口道：“根据我的推测，你应该是黑老大的女儿吧？” 第470章 三个愿望（2） “白发魔女”并没有否认：“您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严道森答道：“不是我推测出来的，而是你主动暗示的。你刚才说你在情报方面拥有不亚于黑老大的权限，据我所知，黑市组织里的人，就算是大佬，也未必有这种资格。除非是黑老大的至亲。不过，此前我们并没有获知黑老大有后代一事，你这算主动交代了我们之前不知道的事情。” “大意了，我没有想到你们获得的情报居然这么少。不过这也没关系，在各位大佬都忙于内斗的情况下，很多信息都会自动暴露出来。更何况我本身就打算跟你开诚布公地进行交流。根据我的判断，这么做有利于你处理我的病情。” 严道森点了点头，心想：“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用自己的方法挖出来。” 但他有些困惑，对方居然比想象中还要平静，不知道是不是那种药物的作用。 “白发魔女”说：“我知道您的催眠术很厉害，但建议您不要经常对我使用催眠。我的精神状况极不稳定，如果刚才您不给我服药的话，现在的我应该已经进入‘癫狂’的状态。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 “嗯，已经见识过了。”严道森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老实说，要不是以前见识过类似情况，我可能会被当场吓住。根据我的理解，在‘癫狂’的状态之下，你的肾上腺素会加速分泌，你会获得之前在正常状态下无法发挥出的惊人速度与力量，抗击打能力也会上升，这么理解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我发现您对这种事情似乎非常能够接受，是之前遇到过类似的例子？” “额……怎么说呢。说相似其实也不假。老实说，我有个朋友……不，病人，和你的情况差不多。在从他身上见到这种情况之前，我也以为这是只能从电影或漫画里才能见到的情景，而且是属于幻想类作品的那种。” “其实这样的例子本来就不少。您知道发生在火奴鲁鲁的潜艇队员枪击案吗？” “哦，略知一二。我记得cnn和美联社都报道过这个案子。” 火奴鲁鲁是美国夏威夷州的首府，也有人称之为檀香山。在火奴鲁鲁的卡哈拉度假酒店内，曾经发生过一起潜艇队员与swat（武装特警队）对峙的事件。案发当天，警方接到酒店工作人员的报案，得知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将自己反锁在酒店的某个房间之内，酒店工作人员曾听到房间内传出枪声，他们上前敲门，但房间内的男子不肯出来，还让他们快滚，否则就会开枪。根据酒店的登记资料，此人是美国海军太平洋潜艇部队的现役队员，有可能携带枪支。警方不敢大意，马上派出附近的巡警，靠近酒店，准备逮捕此人。 结果，巡警奉命过去之后，立刻音信全无。总部通过对讲机对其进行呼叫，但对讲机中传出的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警方陆续又调了一些人过去，警车在酒店外面堵了半条街，有的拿着手枪，有的拿着霰弹枪，当时火奴鲁鲁警方允许警员自购枪支，因此甚至还有人带了配有瞄准镜的远程来复枪——外形上看上去很像狙击步枪，杀伤力也不低。 由于酒店内的住客和工作人员都被疏散，因此有的警员就在街上就瞄准了那名男性所在房间的窗户。大多数警员端着枪进了酒店，在走廊里瞄准了那房间的门。 走廊里的灯已经被打坏，到处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道。有两名穿制服的人倒在血泊里。带着防弹盾牌和头盔的防暴警察上前，把那两人拖了回来。他们都还有呼吸，但情况并不乐观。其中一人腿部中弹，另外一人身上没有枪伤，但小腹上插着一把牙刷——这挺令人匪夷所思，因为那牙刷只是酒店里常见的一次性塑料牙刷，如果要把它**人的小腹，肯定需要惊人的力量才能做到。走廊里的警员们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决定还是不要莽撞地往前冲，他们都在等警方的谈判专家。 谈判专家终于到了，用扩音器向着房间的门喊话，希望里面的人可以缴枪投降，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回应他的是几发子弹——对方隔着门射击，其中一枚子弹擦着谈判专家的头顶飞了过去，把他吓得扔下扩音器就跑。 没人敢笑话那位谈判专家，毕竟他是赤手空拳来的，连防弹衣都没穿。现场的很多警员也都没穿防弹衣，大家临时开了个战前动员会，决定由携带防暴盾牌、头盔的两名防暴警察打头，现场有人带来了三件防弹背心，其中的两件给他俩套上。另外还有一名黑人警员，也穿上防弹衣，在后面端着霰弹枪负责“踹门”。 这三人的战术非常明确——在盾牌的掩护下，冲到那人的房间门口，由黑人警员使用九号霰弹轰击房间的门锁——金属制的门锁未必会被打烂，但木质的门板可就不好说了。另外，在霰弹颗粒的猛力攒击之下，门锁会和木板脱离。端着盾牌的防暴警察再上前用盾牌一顶，这样就可以把门顶开。门开之后，再把霰弹枪从门缝里伸进去，如果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就马上补一枪，让里面的人彻底失去战斗能力。 这个战术曾经在美国的一些反恐作战中应用过，被认为非常安全和可靠。除此之外，那三人也不是全无后援——在他们背后，就有那位持有带瞄准镜的来复枪的警官，这位警官的枪法很好，可以充当狙击手一职。如果发生意外情况（比如说那人穿了防弹衣，霰弹枪打不死他，他从房间里冲出来了），警官就可以用来复枪将其击毙。 如果来复枪打不死对方，后面还有一大堆手持各色枪械的警员，还有更多闻讯赶来的持枪者挤在街上，有些是警察，有些是拥有持枪证的热心民众。 由于酒店内空间有限，这些人无法进入，只能在街上等着。有人开玩笑地说：“就算不用枪，用唾沫星子也能把那人淹死！” 这句话多少冲淡了一些凶徒持枪伤人带来的压抑感。 打头的三人得到了命令，开始行动。防暴警察冲在最前面，很快接近了那人所在的房间。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房门在他们面前自动打开了。 里面有人大笑着喊了一声：“surpirse（大惊喜）！” 紧接着，一个浑身是血，嘴上缠着白床单，手被反绑着的人从里面滚了出来。 第471章 三个愿望（3） 那人脸朝下着地，不住发出呜咽声，从他身上穿的衣服来判断，应该是酒店的服务生。 两名防暴警察先是一愣，根据现场情况，他们优先要救援受伤的人，于是两人便马上退后，其中一人把盾牌往旁边一搭，先把地上的伤员拽到自己身边，随后在同伴的掩护下开始往后退。 就在他退到那名手持霰弹枪的黑人警官身后时，忽然觉得小腹一阵冰凉。他低头一看，那“服务生”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尖已经深深没入自己小腹，仅在外面露出个刀柄。 事后证实，“服务生”就是那名把自己锁在房间内的男子。他准备了录音机、手枪、绳子、匕首、防弹衣等物品。他的目的是在檀香山当地大开杀戒。重点目标是当地警察。 据此之前一个礼拜，此人的弟弟在当地被警方误杀。但杀人的警员在数日后便被判无罪释放。此人试图走法律途径惩戒凶手，但没能成功。他已经彻底死心，这次是为了复仇而来。 由于戴着头盔和防毒面具，这名防暴警察脸上的表情变化没人看出来，但他很快大叫出声，旁边的人意识到出了问题，距离最近的黑人警官马上调转枪口，对准了那名“服务生”。 遗憾的是，黑人警官手里那把枪是霰弹枪，只要一开火，霰弹的弹丸颗粒就会在前方形成一个扇形面，在这个扇形面范围内的所有人都会被击中。黑人警官投鼠忌器，虽然枪口转了过去，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扣动扳机。 他不敢动手，对方就先下手为强。 “服务生”一把揪住了他的枪机和枪管，使其不能开枪，随后猛地向旁边一推。 霰弹枪的枪口对准了后面的一排警官们。 这些人都没有穿防弹衣，他们惊叫着开始往旁边躲。 黑人警官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用这么野蛮的做法，他用脚去踹对方的脸，对方硬挨了一下，随后用力一扳枪机。 霰弹枪开火了。 还没来得及躲开的人，统统被霰弹枪扫到，墙壁上出现了无数大小不一的坑洞，黑人警官自己也被这一场景吓住，另外，他被霰弹枪的强大后坐力所影响，手不由得松开了一些。 “服务生”用力一拽，便把霰弹枪从他手中抢了过来，他正要朝这黑人警官射击，但不知为什么，忽然又停了下来，只是用枪托将其打昏过去。 但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无差别地大开杀戒。 他先贴地射击，剩下的一名手持盾牌的警察首先被他打倒，盾牌毕竟能保护的范围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服务生”抢走了盾牌，那把霰弹枪的子弹打完之后，被他扔到了一边，他从身边一名警员的手里抢了一把m4卡宾枪，随后就准备冲出去大开杀戒。 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阻击。 阻击来自那位手持来复枪的警官。这位警官表现出了沉着与冷静，之前他之所以没有开火，是因为现场太乱，不时有人从他的视野里跑过，导致他无法瞄准射击。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倒地不起，倒扫清了他的障碍。他果断射击，打在“服务生”的左边胸口上。 这一枪虽然打中，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那“服务生”只是微微一顿，便继续往前冲，他还把盾牌护在面前，挡住飞来的子弹。 警官瞬间明白了——这小子身上一定是穿了防弹衣，他打算瞄准对方的脚射击，但对方已经警觉，不再给他机会。 警官决定把子弹集中击打在一点上，来复枪一枪接一枪地射击，虽然防暴盾牌有一定的防弹效果，但经不住这么打，很快便出现了裂缝，裂缝还在不断扩大。最多再挨两枪，盾牌就会完全破碎。 但“服务生”忽然掏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扔了过去。 那东西落地之后，炸出一片闪光，拿来复枪的警官被刺得睁不开眼。 “服务生”的狡猾与沉着简直非常人可比，他并没有一开始就丢出闪光弹，而是在最后靠近对方时才丢出，这就没给对方留下任何反应时间。 他冲到了那警官的面前，手中的格洛克一阵连射，将那警官打倒。 “服务生”对射速较低的来复枪不屑一顾，他四处搜罗自动手枪、卡宾枪和冲锋枪，并将子弹搜集起来。但他却对警员身上的防弹衣不屑一顾。 此时大厅内的警员们都已经开始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之前轻敌的人也再也不敢小觑对手。外面大街上的人却还不明白状况，甚至有两个醉醺醺的持枪平民，打算硬闯进去射杀凶徒。 酒店的四楼上忽然打开了一扇窗户，紧接着，密集的枪声响起。那“服务生”居高临下，向下面身穿警服的人开枪。当场便有三五人被撂倒。大街上的人忙找隐蔽物藏身，并伺机还击，可惜对方占据地理优势，枪法又准，把下面的人打得抬不起头来。子弹打完，马上又更换弹匣，速度堪比职业枪手。 警方意识到对方虽然在潜艇上服役，但依然每年都参与基本的军事训练，像射击一类的事情，对人家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如果仅凭手枪与之对射，完全不占优势。于是警方便派出了swat特警队。 当特警队赶到时，酒店里的客人，连同街上的平民，都已经被转移到其他街区。现场只留下少量持有武器的警察。特警队先对着四楼窗户喊话，希望对方主动缴枪投降，但对方的回复是一枚兜头砸下的闪光弹。喊话的人急忙捂住眼睛，随后被冲锋枪的子弹打倒。 但特警队毕竟比普通警察有优势，他们是火奴鲁鲁当地的精英，见有同伴倒下，不但没有被吓退，反而激出了他们的斗志。有两三人先在楼下释放烟雾，随后借着烟雾冲进楼内，用mp5等自动武器与凶徒对射。 经过了长达十个小时的对抗，这场枪战才告终结。 令人惊讶的是，那名凶徒在被抬出来的时候，人们发现他早就已经身负多处枪伤。防弹衣毕竟不是万能的。甚至就连他中的第一枪都已经打断了他的肋骨，但他还是强忍着继续战斗。在强大的意志之下，他击退了一波又一波对手。他身旁有的枪管甚至都已经红热。 进去与他对射的特警队员，身上也多处被击中，他们心有余悸地说：“如果不是穿了防弹衣，恐怕已经被打死。” 而且最终这人也不是被特警队击毙，而是自杀身亡的。 事后cnn和美联社的报道揭开了更多秘密——这人和他被误杀的弟弟都是黑人，据事后调查，他的弟弟在被误杀之前，正前往火奴鲁鲁当地游玩，就住在卡哈拉度假酒店。在他返回酒店的途中，被火奴鲁鲁当地一名白人警察拘捕，拘捕他的警察怀疑他身上藏有毒品，并勒令他趴在地上接受检查。但之后就不由分说枪杀了他。那名警察的借口是：“我怀疑他当时身上藏有枪支，并正准备掏枪向我射击。”但经查死者身上并无枪支，只有一台单反相机。而相机的外形也与枪支相差太远。 由于兄弟二人是相依为命长大的，自小饱受了白人的歧视，在听到弟弟被白人警察枪杀的消息之后，肯定会崩溃并走上绝路吧。 但在复仇的过程中，尤其是身受枪伤之后，这人居然依然能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倒也成 第472章 三个愿望（4） 严道森问“白发魔女”：“你特意提到火奴鲁鲁的潜艇队员枪击案，是不是想表示，你之所以变成现在的样子，也同样是因为仇恨？” “你是问我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白发魔女”扬起头，表情因为回忆而略微呆滞了一会儿，“差不多吧。不过，没有太大的仇，只有很大的恨，一生一世可能都解不开的恨。” “愿意跟我聊聊吗？”严道森将手伸进口袋，那里有他的录音笔。 “嗯，这就是我将要跟您分享的事情。您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出录音笔来记录我们的对话，不用偷偷摸摸的。” 严道森略带尴尬地笑了笑——这还是他进来之后第一次感到尴尬。 “你的观察力还挺强。我还以为我把录音笔藏得很好。” “我不是观察出来的。之前有一个人曾经告诉过我，您有这样的习惯——口袋里经常揣着录音笔。” 严道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方便告诉我是谁吗？” 他的这个习惯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而且这些人都是跟他极为亲密的人。 “白发魔女”伏下身子，在地板上写了一行字，都是俄文字母。 严道森的脸上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白发魔女”起身拍了拍手，说：“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严道森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慢慢地拿出录音笔放在桌上，按下了开始键。 “白发魔女”开始了讲述—— “我之所以说没有仇，而只有恨，那是因为，我恨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在隔壁的房间之内，监狱长杨森戴着耳机，面露疑惑的神色。 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旁听”的机会，虽然会客室内的监控器摄像头都拆走了，但并不妨碍他在里面动其他手脚。 几台隐藏在角落里的微型麦克风就可以把会客室内的对话声音一字不漏地传递到这里，再经过仪器处理，放大成清晰的音频。 除了他之外，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几个人。 杨森指示他们几个把严道森和“白发魔女”的对话全部记录下来，这是领导让他这么做的。“白发魔女”不经意间的说话内容里可能透露出关于黑市组织的核心机密。 当“白发魔女”提到“我恨我自己”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是一怔，紧接着，她又说：“如果你们知道很多年前在美国德克萨斯州休斯敦城发生的三岁男孩枪击案，大概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恨自己了。” 杨森马上说：“快查一下，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 案件信息通过搜索引擎就能查到，当年在美国得克萨斯州休斯顿确实发生过一起枪击事件，当时开枪的是一名只有三岁的幼童，而不幸被此幼童射中的家中仅八个月大的弟弟。这起悲剧曾经引发了美国国内的震动，并有上万人涌上街头，号召国内进行控枪、禁枪的运动。 “白发魔女”接着说：“我还记得那天是个周末，我和弟弟在家里玩，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家里一个密封的调料罐发生了兴趣，就把它打开，里面是一把仿造的马卡洛夫手枪。我不知道那是真枪，还以为那是玩具，因为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我就把玩了两下，砰，枪响了，后坐力让它从我手中弹了出去，在枪落地的时候，又响了一下，这两枪都没能打中我，但却把我吓得够呛，紧接着，隔壁房间里的弟弟哭了起来，我往墙上一看，看到墙上被子弹射出了一个洞！我赶紧跑动隔壁房间去，只见弟弟的肚子上多了一个血窟窿，正在往外冒血。” 她的眼睛红了，看来，这么多年过去，她心中的创伤依然无法弥补。 “白发魔女”接着说：“当时，家里的长辈赶紧抱着弟弟出门，一个绰号叫‘老鳄鱼’的邻居也跑了过来，开来了一辆车，家人们抱着弟弟上了车，去了医院。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家里。当时我痛苦极了……” 严道森同情地点了点头：“美国每个州法律不同。据我所知，如果是在加利福尼亚，家长存放枪支不当，让家里的孩子拿到上膛枪支并致人伤亡，那么家长会面临指控一级枪支存放不当罪(criminal storage of a firearm of the first degree)，面临至多三年监禁和一万美元罚金。你的家长有没有被起诉？” “没有。他们只是告诉我，他们都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是由我的亲生父亲寄养在那里的。说白了，这些人都是毒贩，他家的调料罐，有一排装的是武器，有一排装的是毒品，平时的毒品交易就在厨房里进行。如果我那天打开的不是装有武器的调料罐，而是装毒品的……我的人生可能是另外一种样子，不过同样不会光彩。” “后来你的亲生父亲出现了么？” “出现了，在失手杀死了自己养父母的亲生儿子之后，我已经无法继续在那个家庭里待下去了。‘老鳄鱼’收留了我几天，他联系了我的父亲，我父亲第二个礼拜就坐飞机来到了那个地方，他给了那个家庭一笔丰厚的抚恤金，并让‘老鳄鱼’帮忙安排后事。我后来才知道，‘老鳄鱼’也是我父亲的人，他是我父亲特意安排在那里，对我进行日常监视和保护的，只不过在我玩枪的时候，那小子正好因为拉肚子呆在了厕所里。要不然，惨剧本来不应该发生。” “你的亲生父亲把你接回了中国？” “是的。在飞回中国之后，他跟我讲了为什么要把我寄养在那家的原因。在那个时候，他一手建立起来的黑市组织就已经开始搞各方面的走私活动，迟早有一天会被警察盯上。而且，就算警察不来找他麻烦，其他走私犯也会设法对付他。为了让我能平平安安长大，他考虑把我送到国外去，搞一个当地人的身份，等我长大了之后，再把我接回国内，继承他的财产。” 严道森不无幽默地说：“听上去是个挺安稳的定期投资项目。” “白发魔女”也点头道：“一开始的设想确实是不错的。他找的这户人家，其实也是他在美国的合作伙伴之一，至少双方是互相信得过的。我直到三岁的时候，那家人都为我买了当时最好的衣服，吃着昂贵的婴儿食品，每周带我去最近的教堂进行祷告。如果当年没发生那宗意外的话，我本来可能会成为一座教会学校的学生，然后靠给学校提供赞助，换取一个读美国名牌大学的机会。父亲给我的规划是当律师或者医生——这两个都是可以为家族提供帮助的职业。然而，他忽略了一点，既然在美国长大，就要面对美国国内糟糕的治安环境。就算我不住在毒贩家里，而是住在别的普通人家里，也是有可能从小就接触到枪的。甚至有可能会伤到自己。父亲权衡再三，还是把我接回到国内。我一直在他的关照之下长大，并接受治疗。” “因为那次的枪击事件，你开始产生心理疾病？” “白发魔女”点头：“那个时候我太小了，谁都以为我不会把那件事记得太久，可偏偏我的大脑发育跟别人不大一样。我清晰地记下了从幼年时代开始直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我父亲甚至跟我开过玩笑，说我是个‘人肉记录仪’。但我觉得这个外号一点儿都不好笑。承载那么多记忆，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473章 三个愿望（5） 严道森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是‘超忆者’？！” “是的。” 在隔壁房间“监听”的杨森，这时也很吃惊。在他的印象里，所谓“超忆者”的记忆能力是远超普通人的（美剧《记忆神探》里的主角就是一位超忆者，能够复原自己看到或听到的所有信息，并在脑海中完美再现，从中找出线索）。有的是靠先天的天赋异禀，有的则是靠后天的科学锻炼。但像“白发魔女”这种从小就记忆力超常的类型，应该是前者。 可既然是“超忆者”，为什么还会失忆？ 接下来“白发魔女”就解答了这个问题。 “由于三岁那年的事情，我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开始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包括我自己在内，但年纪越大，症状就变得越发明显。” 严道森点头：“失忆是其中的一种表现吗？” “是的。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能记得很多事情，但越往后来，记得的东西越少。甚至就连父母的脸、熟悉的英文单词，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开始遗忘……我现在就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严道森想到了一种病——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 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这种病是指个体面临异常强烈的精神应激后较迟发生的一类应激相关障碍。也是所有应激相关障碍中临床症状严重、预后不良、并可能存在脑损害的应激障碍。它的主要表现是曾经经历的创伤性体验会反复地闯入患者的梦或者意识中，使得患者反复地进入焦虑状态，以及回避任何能引起此创伤性记忆的场景，患者因此而反复地经历心理重创，严重影响个人的社会生活能力。古代人多将之称为惊悸、癫病或郁病。 严道森问：“最早的一次发病，是在枪击事件后当时发作的，还是在几个礼拜之后才开始出现的？” “是在四个月之后。” 严道森点头：“这么看来，应该是慢性型创伤后应激障碍。” 由美国精神医学学会出版的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iv）中，根据疾病的严重程度，将创伤后应激障碍分为急性型、慢性型以及迟发型三个类型。急性型的病程一般是在刺激性事件发生后三个月以内，慢性型的是在事件发生后的三个月以上，迟发型的是在事件发生后的六个月以上。 严道森的表情越发凝重。对方的话虽然在他意料之中，但他也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得出了一些判断——对方身上的情况较为复杂，单凭自己甚至可能无法控制。 隔壁的杨森此时还处于狂喜状态，他认为，这位“白发魔女”是黑老大女儿的消息，已经足够让自己立下大功一件。 “快！把这件事通知上级领导，还有市公安局的人，咱们这边马上就能掏出重要情报！” 许然正坐在前往对弈山的直升飞机上，当他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也非常振奋。 曲厉也收到了消息，但她的反应就显得相对平和一些：“鉴于该名女囚犯的精神状况并不稳定，目前我们还不能肯定她说的是真是假，需要由严道森做出判断。” “嗯。”许然表面上同意，心里却不以为然，他现在急于在别人面前（尤其是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而“白发魔女”在他面前似乎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一定会尽自己的力量把“白发魔女”说出的一切都记在心里，并顺着它们去寻找黑市组织内的重要成员。 …… 在对弈山的山路上，一辆陈旧的桑塔纳轿车出现了。 一般人是不会把自家轿车开上这种山路的——路面崎岖狭窄不说，光是在行进中被轮胎刨起来的石子，都有可能对车身造成损坏。一遇到下雨或者下雪天气，路面就变成了“鬼见愁”，除了要有艺高人胆大的熟练司机之外，还必须要配备具有一定越野性能的汽车。 这辆桑塔纳的前风挡玻璃已经破损，后视镜也少了一个，在这么坎坷的路上艰难攀登，实属不易。但开车的人似乎并不在乎，他还想把车速提得更高一些。 这开车的人正是郑邱瑞。 郑邱瑞计算了一下时间，他被扣在派出所差不多有四个钟头，如果骑的是那辆经过黑市组织改装过的摩托车，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山上了——说不定还已经完成了刺杀任务，正在数大佬给他付的尾款…… 都怪那两个警察！他气恼地捶了一下方向盘。 不过，在派出所门口偷走摩托车，把那俩警察吸引走的人会是谁呢？会不会也是黑市组织的人？ 那几位鼓励自己上对弈山的大佬，曾经保证过会给他提供一些“援助”。这些“援助”不仅限于枪支和车辆，应该也包括黑市里的枪手。 或许救自己的，就是那些枪手之一。 想到这里，他心里豁然开朗了。 那枪手应该是一直在暗中尾随，准备随时为自己提供援助。眼看着自己被警察抓进派出所，那人就设法打开摩托车上的锁，故意发出响声，吸引那俩警察的注意，为自己逃走创造机会。 郑邱瑞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之前他还觉得上对弈山杀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自己单枪匹马就能够搞定。现在看来，绝对没那么容易，看来以后自己做事也不能太莽撞，该找帮手的时候一定要找帮手。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步行的人，那人身上穿着游客的衣服，头发花白，正挥手试图拦车。 郑邱瑞本来想，搭上一个人上山也无所谓，但转念一想，这人也有可能是警方派来的，瞧这人虽然头发花白，形容憔悴，但肌肉发达，显然不是普通的游客。 在经历了被警察扣留的事件之后，他已经变得小心多了。 那人正是宋牧师，他走得累了，想搭辆车上山。但这个时候，山脚下已经被警方设控，没有一辆车敢上山。过了很久，才看到郑邱瑞这辆桑塔纳。他看到桑塔纳朝自己这边开了过来，手挥得更加用力，没想到对方开到自己面前时，突然加速离开，车上的人根本就不搭理自己。 第474章 三个愿望（6） 在车轮扬起的滚滚黄尘中，宋牧师的脸沉了下来，他认出那辆车上的司机，正是曾经被民警扣留在派出所里的人。 “fuck！这小混蛋，不知道刚才救他的人就是我么？哼，要是有机会赶上他，老子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他咬咬牙，反正只剩下最后一段路，干脆还是硬挺着继续步行往山上走。 但他也算有点儿运气，又走了两里地，前面出现了一个小棚子，棚子上写着“汽水冷饮”字样。棚子门口停着一辆摩托车。 棚子门口有个中年男人，正神情紧张地忙着关窗户、锁门。 宋牧师微笑着上前，问道：“老乡，您这是干嘛啊？” 那人看他穿着游客的衣服，就说：“别提了！刚才管理处的人来过，说有逃犯上山了，让我们这些开店的赶紧去山上集中起来，由他们提供保护。” “逃犯？什么样的逃犯？” “不知道，只知道那人是个男的，骑着一辆摩托车。” 宋牧师心想，大概说的就是我。他对那老板说：“我口渴了，能从您这儿买点儿水喝吗？” 那人本来急着上山，但看宋牧师的样子，似乎也是无害，而且自己上山之后不知道啥时候才能下来，在此之前能赚一笔是一笔，于是就又开了门，从里面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宋牧师。 宋牧师感谢对方的好意，他刚要把水拿过来，却发现对方没有松手。 那人冷笑道：“别不给钱就拿水啊。” “哦，这瓶水多少钱啊？” 那人伸出五根手指。 “五块钱？” “嘿，这里可是景区，五块钱能买到水吗？一瓶水五十，不打折。” 宋牧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尽管在监狱里被关了这么多年，但宋牧师也通过浏览网络知道了现在的物价水平，一瓶普通的矿泉水，居然要五十元一瓶，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卖水的一看他犹豫着不肯付钱，立刻把脸一沉：“你以为把这一瓶水运到半山腰上容易么？买不起就别买，别耽误我的时间。”他马上把水收了回去。 宋牧师说：“把水留下吧，然后上山去。” “你特么什么意思？把水留下？你倒是给钱啊！”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付过钱。” “没付过钱？那也别想在我这里赖账！你……”卖水的忽然反应了过来，他上下打量着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你就是他们要追捕的那个逃犯？” 宋牧师微笑道：“你好像终于变聪明了一些。” 随后他从身后口袋里拿出刀子：“只可惜已经太晚了。” 数分钟后，他离开了这个小卖部。 那个把水卖到五十元一瓶的人，已经被堵上嘴，捆在那个小棚子里。 小棚子里所有的现金都被拿走了，还有几瓶矿泉水，一袋饼干。 当然，还有棚子门口停着的那辆三轮电动车。 宋牧师笨拙地用单手驾着这辆车上山，他用另一只手撕开饼干袋子，把里面的饼干不停塞进嘴里。 这种吃饭方式很不利于健康，但他一定要在正式开战之前补充能量。 大嚼完一袋饼干（其实只有半袋，其他的都撒在了路上）之后，他又猛灌了一瓶矿泉水。 伙食实在粗劣，不过，一个从监狱里逃出来的人，吃什么都会觉得香甜。 在入狱之前，他曾经在美国拉斯维加斯品尝曼德勒湾大厨休伯特·凯勒（hubert keller）研发的“黑松露汉堡”套餐，一份套餐里含有带和牛牛肉、极品鹅肝和黑松露现场制作的汉堡，再配一杯红酒，售价五千美元。那是他吃过的最昂贵的食物。但就现在看来，也未必比得上眼前这饼干配矿泉水。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武器不足。不过这也不是大问题，对他来说，赤手空拳一样可以搞他个天翻地覆。 根据他的记忆，对弈山上有一座小庙，那里曾经是黑市组织最早的联络地点之一，也是最早用来窝藏走私武器的仓库。 如果那座小庙现在还被用来使用的话，可以从那里找点儿家伙来武装自己。 三轮电动车终于开到了半山腰，远远地看到了小庙的山门。宋牧师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他看到小庙山门外停着一辆破旧的桑塔纳轿车。这轿车他再熟悉不过了，少了个后视镜，前窗玻璃也破了，这不就是走私摩托车的那小子开的那辆桑塔纳么？ 宋牧师脸上露出了冷笑——看来那小子真的是黑市组织的人，而且，这也从侧面印证了这小庙还在被黑市组织使用，说不定自己的儿子也被关在这里。 优先考虑救儿子，除此之外，要是看到那个可恶的走私犯，也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就在这个时候，小庙里隐隐传出了枪声。 …… 郑邱瑞并不是直接杀进小庙之内的。 他刚刚赶到小庙门口的时候，门上已经上了锁，门前贴出告示——“因有身份不明的人闯入对弈山，管理处建议暂时关闭所有旅游景点，本寺于今日暂时关闭，寺中人员皆已经转移到管理处指定地点。具体开门时间未定。若发现身份可疑者，请通知山上管理处，或直接报警。” 郑邱瑞心想，这“身份不明的人士”应该就是指自己吧。 他上前拍门，过了很久都没人理会。 郑邱瑞等得心中焦躁。要是以前，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踩点，蹲守，甚至可以等第二天晚上再潜入小庙，挨个搜索房间。但现在警方的人应该已经在追自己，这里的居民也有可能在发现自己之后上报警方。自己的时间已经非常紧迫。 如果这小庙里没人搭理自己（也可能真如那张纸上写的，都已经转移走了），干脆就硬闯进去好了！ 他解下身上的背包，从里面找出一些“工具”。 一把外形狭长，粗如儿臂的“管子”，一瓶晶莹剔透的“绿豆”。 这是黑市组织专门为职业杀手研发的一种工具，俗名“破门者”。 他把“绿豆”取出一颗，小心地装进“管子”之内。 “管子”的使用原理类似霰弹枪，但上面没有任何瞄准设备，而且射程有限，只能直接对准锁具然后扣动扳机。 郑邱瑞刚将“管子”对准门锁，身后就传来问话声：“你谁啊？干什么呐？！” 郑邱瑞一惊，回头一看，只见两个穿灰布大褂、蹬着布鞋的人站在身后，正狐疑地看着他。 第475章 三个愿望（7） 之前有管理处的人打过电话来，紧急通知大家有逃犯上了对弈山，让大家去山上集合起来避难。“船妈”心想我这里兵强马壮又有武器哪里还用得着怕一个小逃犯。更何况这庙里还有大量见不得人的东西，需要人看守。她本来想不去。但转念一想，如果不去，恐怕管理处的人起疑心，就跟手下们商量，派了四个面相老实的人去山上，就说最近庙里的人都去外地了，庙里就剩这四个。估计管理处的人也不会细查。其他人就跟“船妈”一起留在庙里。 为了装得像一些，山门上就贴了那张纸，除此之外，山门后面还顶了不少重物，轻易打不开。而郑邱瑞在前面拍门，庙里的人通过门口的监控摄像头看到了他，觉得这人面生，本来打算不理会他，但眼瞅着郑邱瑞解开背包，拿出一些只有黑市组织里才有的特殊工具，惊觉此人身份不一般，于是马上派人从后门出去，绕到前门查看。排出去的俩人都是“船妈”的手下，平时穿得跟庙里的“居士”差不多。但衣服底下都藏了枪和匕首一类的家伙，只要看到郑邱瑞有所动作，这俩人就会马上开枪，将其击毙。 郑邱瑞也很尴尬，他本以为最多会从正门冲出来几个，没想到人家绕到他背后了，这就是因为干得太急，没做好调查，不知道还有后门的缘故。 但他毕竟反应极快，看那俩人朝自己走了过来，还把手伸向腰间，知道他们身上有枪，马上说：“我来找‘船妈’！” “找‘老妈’的？”那俩人依旧怀疑：“你要是来找她的，干嘛还要破坏门锁？” 郑邱瑞赔笑道：“我是来送东西的，这些东西很贵重，如果放在外面，怕丢了，听说这里是‘船妈’的地盘，我想赶紧放到里面去，东西一放下，我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那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敢相信。 “你叫什么，有什么东西要交给她？” 郑邱瑞说：“我叫郑邱瑞，有个‘中介人’让我把一份东西交给‘船妈’，说是订金，但具体是什么方面的订金，我也不清楚。”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皮箱，露出里面的金条和大捆的现金。 这钱本身是那些黑市组织大佬给他的“预付款”，给他钱是为了让他杀“律师”宋乘龙。他一直没时间把钱撂下，这下急中生智，拿这些东西当挡箭牌，糊弄一下对方。 没想到对方看到这些东西之后，还真信了。其中一个冲另一个说：“组织里下订确实都是要付现金的。而且金条之类的东西不多见，一般都是大佬级别的人才出得起。” 另一个也点头：“我看也是先通知一下老妈，把这人带进去，由她老人家亲自审问，如果有什么问题，也由她老人家来做决定。” 俩人讨论结束，从郑邱瑞的手中接过箱子，带着他前往后门。 郑邱瑞不动声色，把手缩进袖筒，检查了一下藏在里面的家伙。刚才他趁着那俩人不注意，已经把背包里的一些东西藏进了袖子里。必要的情况下，都可以使用。 但他暂时不想对这俩人动手——现在还要靠他俩来引路。 跟着他俩进了后门之后，郑邱瑞才意识到自己的刺杀计划必须要经过调整——别说干掉眼前这俩人，就连进院之后能不能全身而退，其实都是个未知数——院子里少说也安排了**名枪手，每个人都穿得跟“居士”差不多，但都拿着黑色的“马卡洛夫”手枪或“雷明顿”霰弹枪，真跟他们怼上的话，几秒钟之内就会被打成蜂窝。 可马上就要见到“船妈”了，必须要编出一套说辞，否则见了人家之后，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问出破绽…… “你就是郑邱瑞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郑邱瑞猛一抬头，见面前多了个脸带刀疤，身材高大的女人。这女人看模样也就四五十岁，但头发里已经有几根变了白色，眼角带着鱼尾纹，真实年龄应该不小了。 郑邱瑞知道这女人就是“船妈”，赶紧按黑市组织的规矩过去行礼。 “船妈”也不客气，直接问他：“你来我这儿干吗？听说有‘中介人’托你过来送订金？而且一出手就直接给了金条？” “是的。”郑邱瑞觉得对方的目光盯得他浑身不自在，就又低下头去。 “是什么活儿，非要让我这快要退休的老太太出马啊？” “这个……”郑邱瑞犹豫了好一阵子，才硬着头皮说：“希望您搞几台光刻机。”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不光是“船妈”，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怔。 此时全球都面临着“芯片危机”，除了美国境内的加州大雪，导致芯片减产之外，就连日本境内的芯片厂也发生了火灾，导致芯片大大减产。而中国台湾地区的芯片工厂正因台湾地区干旱而面临缺水问题，产能扩大受到影响；中国大陆境内还正面临着来自美国的技术制裁，水平较高的光刻机无法获得，一些相关产品无法生产。 为此，中国大陆的芯片厂商不得不高价从日本境内进口二手芯片光刻机，这些二手机器虽然还能使用，但僧多粥少，原本数量就不多，现在更是被炒成了天价。一般厂商只能望而却步。 总而言之，现在大陆境内的厂商，通过合法手段，实在很难获得进口高级光刻机。 而走私各种高科技产品，正好也是“船妈”之前的“经手项目”之一。找她来帮忙，倒也是说得通的。 旁边有手下把郑邱瑞的手提箱递了过来，“船妈”见到里面装的都是金条和现金，拿出来检查了一下，确认都是真货，这才放回去。 她问郑邱瑞：“是哪位‘中介人’拜托你来送订金的，为什么不亲自过来？” 郑邱瑞答道：“风声比较紧，近期大陆公安正在通缉和搜查黑市组织成员，很多‘中介人’都担心自己的身份泄漏，纷纷转入地下，除了用‘暗网’收发信息之外，不再露面。” 他说了一个“中介人”的名字，这人倒确实是黑市组织内的成员，只不过是跟郑邱瑞一伙的，也就是现在正看护着“魔术师”的那位。 “船妈”点了点头：“你很聪明，也很有魄力，这一路把订金送过来，应该吃了不少苦头吧？来，请你喝一杯，给你接风洗尘。” 她让人准备饭桌和酒菜。郑邱瑞见状，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看来“船妈”是真的相信了自己的话。 酒菜摆好，“船妈”亲自为郑邱瑞倒了杯酒，郑邱瑞不敢不喝，等他喝下去之后，“船妈”才说：“订金我就先收下了，不过光刻机的事情不能急，现在国外正在闹新冠肺炎疫情，工艺水平最好的荷兰阿斯麦光刻机公司，现在产能也很有限。如果你们那位买家需要最顶尖的设备，肯定要等上几个月。你把我的话转达给买主。” “船妈”一边说，一边又给郑邱瑞倒了一杯酒。 “好。”郑邱瑞点头，一仰脖子，把酒灌了下去。 两杯酒落肚，他心里更加踏实。 但他没想到，在看到他把酒喝下去之后，“船妈”的嘴角也挂上了一丝残忍的笑。 等郑邱瑞连干了三杯酒，“船妈”才慢悠悠地说：“把你袖子里的东西都掏出来吧？” 第476章 三个愿望（8） “船妈”这话一出口，郑邱瑞几乎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他压根儿就没想到对方会知道他袖子里藏了东西。 “船妈”不紧不慢地说：“像你这么瘦骨伶仃的人，袖子里偏偏那么鼓，走路的时候还拼命扎紧袖口，肯定是藏了东西，怕摇晃袖子的时候会掉出来。大家都在道上混，用的家伙也都是组织内部的‘工匠’们提供的，你用了什么，藏了什么，我大概都能猜得出来。” 郑邱瑞觉得脸上发烧，情不自禁地说：“那就真人不说假话了，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杀死‘律师’宋乘龙。” 这话刚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自己的本来目的，怎么就这么轻轻巧巧地被对方问出来了？ 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但自己的嘴似乎已经不受控制，就连自身的清醒意识，都开始渐渐离开自己，就好像三魂六魄陆续出窍，去了其他地方，不再回来似的…… “船妈”点了点头，似乎并不觉得惊讶：“至于什么替‘中介人’送订金，什么走私光刻机之类的，都是你临时编造出来的谎话吧？” “是……的……”郑邱瑞满面红晕，舌头也大了起来：“‘船妈’您果然聪明，还有酒吗？我想再喝点儿。” “船妈”笑了：“给他满上。这可是咱们的‘贵客’，可别怠慢了人家。” 她身后的手下狞笑着端过酒来，一杯接一杯地给郑邱瑞灌下肚。郑邱瑞也是来者不拒。到了最后，人家似乎嫌他喝得太慢，干脆掰开他的嘴，把整瓶整瓶的酒往他肚子里灌。郑邱瑞的肚子被灌得像个鼓起来的皮球一样，但他脸上依然带着陶醉的表情，似乎已经沉浸在酒液带来的甜蜜感受中了。 当他面前堆起七八个空瓶子的时候，“船妈”终于走了过来，一把揪住郑邱瑞的脖领子，把他提离地面。 郑邱瑞现在的状态就好像之前的“律师”一样，眼神迷离，整张脸都是红涨的，身上的衣服也被热汗浸透。 “船妈”猛地把他摔在地上，踩着他的脸，淡淡地说：“你有没有听过，在意大利的西西里，黑手党人之间有这么一个规矩——在面临生死决战的时候，把组织内部的合格人力都拉出来，大家睡在一起，吃在一起，这就叫‘睡床垫’，一来是便于封闭管理，避免泄密或者落单；二来是远离家庭，避免与组织无关的家人被连累。” 她踩在郑邱瑞脸上的脚又加重了些力道：“黑市组织也效仿了意大利黑手党内的规矩，‘睡床垫’是经常的。不过，到需要睡床垫的时候，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聚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同吃同住，务必要对所有人都信得过才行。因此，就需要自白药一类的东西。” 她拎起一只酒瓶，在郑邱瑞面前晃了晃：“老娘当年，就是负责准备这些药的，不过，老大当时不想让兄弟们知道他们喝下的是自白药，就把它掺入到酒类中，这种掺入到酒中的自白药，名为lsd，也就是麦角酸二乙胺（lysergic acid diethylamide）。这种东西可是非常古老，它的前身存在于变质的黑面包之中，吃了这种变质的黑面包，就会出现疯病的症状，中世纪的欧洲称这种病为【圣安东尼之火病】。后来，到了1938年的时候，瑞士桑多斯公司的化学家艾伯特·霍夫曼（albert hofmann）从麦角酸里提炼合成了一种化学物质，就是现在的麦角酸二乙胺。曲曲几十毫克，就可以产生巨大的致幻效果。在被致幻的过程中，反抗意识完全消失，四肢和肌肉不听使唤。别人问什么，就会回答什么，实在是一种完美的自白药。美国中情局和联邦调查局一直在暗中使用这种药物来对付抓捕回来的犯人，但他们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过。毕竟，这玩意是全世界公认的毒品。我们当年在‘睡床垫’之前，每个人都要灌一瓶子，进入致幻状态，等老大亲自问过话之后，确认这人不是敌方派来的卧底，才准许跟其他人吃住在一起。直到今天，这都是我们组织内部秘而不宣的‘保险’手段。” 她抓过桌上的一根金条，说：“另外，我推断你还不知道这些金条代表什么意思。黑市组织里轻易不会用金条作为订金，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会支付金条。而且，大佬们为了防止别人偷窃，金条上，或者绑现金的纸带上往往会留下自己的秘密记号。我看你带着金条进来，肯定是别的大佬买凶杀人，找到了你的头上。而金条和绑现金的纸带上所留的记号，也让我知道了到底是谁找了你。除此之外，几天以前，就有人通知我新的‘血踪’和‘魔术师’要杀‘律师’。我早就多了提防。你自以为聪明，在我面前说那么一大堆谎话，实在没什么必要。” 郑邱瑞在她脚下傻笑：“对，完全没用。” “船妈”的手下过来问道：“老妈，这人该怎么处理？要不要直接做掉？” 她摇了摇头：“做掉干吗？先当鸡一样养起来。等见到那几个大佬的时候，让他们瞧瞧，俗话说杀鸡儆猴，到时候再杀他，也不算晚。” 有手下听了忍不住笑起来：“这样的当鸡也不行啊，胸部太平了！” 在场的男人都怪笑了起来。 “船妈”却没笑，反而把脸沉了下来：“在场有这么多女人，你们别乱说话。” 那手下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说：“是！” “船妈”的手下有不少是女性，而且失足女青年居多，听到那手下的话之后，确实有些不自在，好在“船妈”挺能为她们着想，这也是“船妈”能笼络这么多人心的重要原因之一。 郑邱瑞被带下去，锁在了一个房间里。旁边有人问：“老妈，要不要把抓住郑邱瑞的事告诉‘律师’，这样他就更愿意跟您合作下去了。” “船妈”想了想，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走，我们去找宋乘龙。他身上的药劲儿应该也过了。” 他们来到宋乘龙的房间门口，“船妈”的手下上前敲了敲门：“宋先生，您醒了么？” 屋子里没有声音。 那手下觉得奇怪，上前一推房门，门开了，只见满屋子都是空酒瓶，宋乘龙却已经不翼而飞。 那人赶紧出来告诉“船妈”。“船妈”三步两步冲进房间之内，只见房间的床上已经空了，不只宋乘龙不见了，就连之前被她以死亡相威胁，强行安排在宋乘龙身边的林小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船妈”的脸上阴晴不定：“这两个小混蛋一定是趁着咱们刚才招待郑邱瑞的时候跑了！追，把他们两个都追回来！” 有手下说：“现在外面有人在搜查逃犯。咱们的人如果带枪出去，恐怕不好吧？” 另一个手下说：“咱们之前让四个人上山去了，还报告给人家说咱们庙里已经没人了，要是现在派人出去，被别人撞见，好像……好像也说不过去。” “船妈”的眉毛气得都快立了起来：“不能就这么让他俩跑了！小六，带一队人出去，每个人身上都揣短枪，碰上了之后直接击毙。不用管别的。如果让山上的人撞见，就把目击者也杀掉，以后要是有警察来查，就说是上山的逃犯干的！” 第477章 三个愿望（9） 小六点头，带了四五个身手比较好的兄弟，带着手枪出了后门。 “他们俩会去哪儿呢？”“船妈”打量了一下屋内，除了空酒瓶和一些倾倒的家具之外，看不出有什么痕迹。 她冲身后的人说：“去看看地下仓库那边有没有什么损失。” 不一会儿，那人回来报告说：“地下仓库没人动过。那里有三个拿枪的兄弟守着，应该没问题。” 这座地下仓库就是“船妈”藏东西的地方。之前这座小庙算是黑市组织埋藏“特殊物品”的地点，在地下设有密库。后来归“船妈”所有，她让人把原来的密库加大了储存空间，她把近期走私来的所有东西都储存在了这里，并派了专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守着。 就算让手下看过，“船妈”还是不放心，“我亲自去看一下，你们都跟我来。” 她刚带着手下离开不久，“律师”的房间里就传出响动，天花板上忽然多出个缺口，随后，“律师”和林小仙从里面钻了出来。 “律师”脸上还带着惊慌的表情，他迅速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见外面没人了，才对林小仙说：“我们现在去哪里？” 林小仙说：“你先答应我的要求，我再带你走。” “律师”毫不犹豫地说：“行！我答应你！” 对于这两个人来说，也算暂时结成了“同盟关系”。 当“船妈”威逼林小仙，让她暂时留在“律师”身边的时候，林小仙也在打着自己的主意。 当被送进“律师”的房间之后，她就设法唤醒沉睡的“律师”，并对他说，“船妈”只是打算把他当“工具人”来使用，当利用完了之后，就把他踢到一边，甚至直接杀死——“船妈”事先知道“律师”之前已经接了不少组织的特殊生意，而且他负责黑市组织的对外事务，直接对黑老大负责，好好利用一下的话，可以带来不少的经济利益。 当然，利用完了之后，也就到了该杀的时候了。 “船妈”对“律师”的敌意很简单，首先，“律师”的快速提升，导致其他大佬需要分出一些生意和地盘给他，“船妈”做为即将退休的大佬，首当其冲，被迫将手里的娱乐场所交给他。相对于其他大佬，“船妈”交出去的地盘和生意最多。“船妈”对此当然不会高兴，但迫于形势，也不能表现出来。 但她肯定是很恨“律师”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律师”听了之后，暗暗叹了口气，林小仙说的这些，他大致上也能猜到。但“船妈”一直掩饰得很好，他也就一直没有起疑心。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已经被我折磨了一个晚上。我还强迫你做了很多你不想做的事。” 林小仙点头：“我确实因为昨晚的事非常恨你，但现在‘船妈’也知道了我背叛她的事，她想杀掉我。如果想从她手里逃走，我就只能和你联手。但这联手是暂时的，你要答应我，帮我一起逃走，下山之后，咱们就分道扬镳。我不想再见到你。” 两人刚说到这里，“船妈”就带人来到了后院，林小仙反应较快，赶紧让“律师”弯下腰，她踩在“律师”的肩膀上，把天花板上的一处挪开。 这寺庙里的房子都是老房子，刚建好的时候自然没有考虑过安装空调和通风管道，后期加装的时候，直接安装了平式吊顶，天花板和真正的屋顶之间还有一大片空间。林小仙爬上去之后，把“律师”也拽了上去，两人就躲在这里。“船妈”的人进来之后，发现没人，就以为他们俩已经逃了。实际上他俩正躲在天花板上方，屏住呼吸，静等众人离开。 当“船妈”带人离开之后，两人才从天花板上爬了下来。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顺着长藤攀上后山墙，再从那里翻过寺庙逃走。 林小仙正要往墙上爬，“律师”忽然拉住了林小仙：“别急。墙上装了感应器。” 林小仙朝墙上一看，只见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她皱眉道：“什么时候装了这个？我怎么都不知道？” “律师”冷笑道：“恐怕‘船妈’早就对你不那么信任了，只是你自己还没发觉罢了。” 林小仙焦虑地说：“如果不能翻墙离开，我们有可能很快就被发现……” “放心，我有办法。”“律师”朝笼屋的方向望了过去：“之前，你们把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关在里面了，是吧？” “对。你怎么知道？” “我那天碰巧没睡，不然怎么会看到你跟那个人的‘约会’。”“律师”来到笼屋门口，从里面传出威吓的咆哮声。“关在这里面的女人是谁？” “我们都不清楚。恐怕只有‘船妈’知道她的身份。这是她从外面带回来的。” “嗯，那么这人对‘船妈’来说一定很重要吧。”“律师”试着开锁，但笼屋的锁是粗大的链锁，没那么容易开。 他灵机一动，从旁边捡起块石头，对准了挂着链锁的门环，用力地砸了下去。 “砰！”一声闷响，门环与门的连接处出现了裂纹。 “律师”朝林小仙说：“别愣着，快过来帮忙。” 林小仙惊道：“你……想把她放出来？！这里面的女人完全是个疯子！不，比疯子还可怕，简直是头野兽，没有斑点人性可言！” “律师”两眼放光地说：“越疯越好！我们就是要靠她的疯劲儿，在这院里制造混乱，这样我们就能趁乱从院里逃出去了。” 林小仙会意，也拿起块石头，过来帮忙。 两人狂砸了一番，那裂缝越加扩大，里面传出的咆哮声也越发暴躁。“律师”让林小仙住手，他自己伸脚一踹，门环彻底脱落，链锁掉了下来。 里面的女人龇牙咧嘴，这就要冲出来。 “律师”忽然又拽紧了门，没让对方出来。 他一字一顿地冲着门内说：“我相信你还是有点儿理性的。我们放你出来，给你自由。做为交换条件，你不能伤害我们。” 屋里传出的咆哮声略微低了一些。里面的人居然居然稍微减轻了些敌意。 “律师”这才慢慢地把门撒开，他的另一只手里依然紧攥着石块。如果对方敢扑过来，他就会直接还击。 然而，他只看到一道迅捷的影子从门内冲了出来，朝着前院的方向跑去。 那确实是个人，但跑路的时候手脚并用，姿势更像是头刚从笼子里逃出来的野兽。 那影子理都没理“律师”和林小仙，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后院门外。 “律师”稍微松了口气，他放下石头，对林小仙说：“等前面乱起来的时候，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林小仙刚要说话，忽然听到前院传来喝骂声，尖叫声，紧接着，似乎已经有人跟那个疯女人碰了面，并被对方伤到。紧接着，零零星星的枪声响了起来。 “律师”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他知道，现在离自己成功逃脱又近了一步。 林小仙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忍——前院有很多人都是她的手足，是跟她一起被“船妈”收容，并培养起来的。现在因为自己放出了这个疯女人而导致他们受伤，她于心不忍。 “律师”猜出了她的心思，便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但林小仙却甩掉了他的手，冷冷地说：“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碰我的身体。我们只是临时的盟友关系，你必须记得这一点！” “律师”自讨了个没趣。他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 第478章 三个愿望（10） “船妈”刚从地下仓库里出来，就听到前院传来了枪声，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尖叫和惨嚎声。 她赶紧让身边人过去查看是怎么回事，很快就有人回来报告，说之前抓回来的那个“疯女人”不知为什么又逃了出来，正在前院撒野，已经伤了两个人。有人打算用枪朝她射击，但因为周围都是自己人，担心误伤，所以只能朝天开枪，希望能吓住她。没想到对方听到枪声之后，似乎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变得更加疯狂。眼瞅着局面要控制不住了。 “怎么所有倒霉事都赶到一起了？！”“船妈”气得暴跳如雷，她让身边人召集庙里所有剩下的手下，去前院把那疯女人抓回来。 她带人来到前院，只见那疯女人已经按住了一名手下，居然摁住人家的脖子，要从人家的脸上咬块肉下来。旁边各有两三人拽她的手臂，愣是拽不走。 “船妈”当即从旁边人手中拽过自己的手杖，对准那疯女人的脖子侧面，直接打了过去。 她这一手杖用的力气颇大，打击的角度却非常巧妙，那疯女人中招之后，瞬间失去了战斗能力，捂着脖子干嚎了起来。众人趁机把伤者抢救了出来。 “船妈”瞪着眼吼道：“一个个都是饭桶！这么多人居然都抓不住一个疯子！之前是谁把她抓回来的？” 有手下答道：“是……是小仙姐……” “船妈”愕然，随后忿忿地说：“除了那个小狐狸精之外，剩下的就都是渣渣？” 手下们都不敢接话。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确实都是渣渣。” “船妈”一愣，随后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打扮像是游客的男子，拖着一个人大摇大摆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你……”“船妈”觉得这人眼熟。再定睛一看，这人手里拖着的，不正是自己派出去的小六么？！ 此时的小六满面血污，衣服破烂，双目紧闭，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手里的武器也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我姓宋。曾经是上一任的‘律师’。”宋牧师把软趴趴的小六往前一丢，说：“这是你的手下吧？身手太差，你们应该好好锻炼一下了。” 十多分钟之前，小六刚带着队出门，迎面就撞上宋牧师。 宋牧师很友好地打招呼：“你们好，我向你们打听个人……” 小六要带队去抓“律师”和林小仙，哪有时间理会别的事。他不耐烦地说：“走开，别挡路。”然后就随手一推，想把宋牧师推开。 宋牧师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这里，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对他没有礼貌的家伙，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眼瞅着这小子也要对他撒野，满肚子的怒火彻底爆发。他知道这人是从小庙里出来的，有可能是哪位大佬的手下，于是出手的时候也留了情面，没直接下杀手，而是在对方伸手推过来的时候，顺手抓住了他的腕子，紧接着就是往自己怀里一带，同时脚下就是一绊。 小六狼狈地跌倒在地，武器也摔在一边，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招架的余地，更不用说还击。 其余的人见小六遇袭，急忙围上去对付宋牧师。 虽然是以一敌众，宋牧师却丝毫没有畏惧——在监狱里，这种情况早就见得多了。他所在的监狱拥有墨西哥最复杂的“狱情”，由于长时间没有外出的机会，囚犯们经常以格斗作为发泄。泰拳、巴西柔术、韩国跆拳道、空手道、合气道、太极拳、截拳道……你可以想到的功夫，在这座监狱里都可以见识到。只不过，见识一下要付出的代价可不低。 宋牧师能在那座监狱里成为“精神领袖”，除了传经布道主持宗教仪式之外，在拳脚功夫上，也没有人能胜得过他。 哪怕是监狱里私下开的“拳赛赌局”，他也能轻松打败所有对手，甚至有一对二，一对三的时候。 眼下这些小毛孩子打过来的拳脚，在他眼里看来，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 他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不消几分钟，就把所有人打得瘫倒在地，一个个都起不来了。 宋牧师下手还是留了情面的，都没打要害，只是让人暂时失去战斗能力。 他喘了口气，来到小六面前，说：“你的老大是谁？” “死吧！”小六忽然翻身，把一支手枪对准了宋牧师。 就在他把枪掏出来的同时，宋牧师也毫不犹豫地抬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手腕上。由于对方是偷袭，宋牧师这次再也不留情面，这一下用了狠力，只听喀的一声轻响，小六捂着手腕惨叫了起来。 宋牧师紧接着又是一脚，这一脚踹在小六的太阳穴上，直接把他踹得失去了知觉。 在交手的过程中，宋牧师从小六的身上嗅到了烟的味道，他在小六的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烟和打火机，他悠哉悠哉地点上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觉得筋骨都活泛了起来。 “这小杂碎，下手又黑又没品，抽的烟倒是不赖。”宋牧师把剩下的烟跟打火机都收进自己怀里，把小六的枪掖进自己的裤腰，就这么拽起小六，把他拖进了寺庙。 在见到“船妈”之后，他也觉得对方眼熟，随后便想了起来：“啊哈，你就是‘船妈’，是小黑带进组织里的那个小姑娘，对吧？我还记得当年你这个绰号的来历，那可是段蛮有趣的故事啊。” “船妈”的脸上却是一红，她这“雅号”的来历，其实颇令人不齿。 在某沿海地区，因为国内普及火葬多年，该地区的土葬习俗却不愿意改，但当地又要求人死了必须送到火葬场，于是，当地就有了“调尸替”这种勾当。 所谓“调尸替”，也叫“船马（在当地方言里指运棺材的马车）”，即是在某家人死了人之后，悄悄找来其他尸体，替该家的死者进焚尸炉。而这家死者的真正尸体，则被偷偷送去坟地，进行土葬。 “调尸替”在当地经营多年，早已有了成熟的链条。例如“船妈”，在加入黑市组织之前，就是当地最有名的“调尸替”，先包一片废弃厂房或农家院子，私自改成冷库，再从本地或外地搜罗流浪汉、乞丐或独居老人（这种人一般都找不到家属，被发现之后也没有人找麻烦）。找到之后，就签个“生死文书”，文书上写明，此人若是死了之后，尸体归“调尸替”所有，但在死之前，需要给其一笔钱，先好好生活一阵。这些弱势、贫穷的人群，就是链条上最底层的一环。“船妈”当年当“调尸替”的时候，专门寻找来自“五保户”和“穷人家”的尸体。一户五保户家庭有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死了，她以四万五千元的价格将尸体收了，再卖给需要尸体的人。除此之外，她还“承包”了当地存放无人认领尸体的冷库。凡是有订单，她就能找出一具符合要求的尸体，交给需要的人家去替换。 俗话说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干的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也终有一天栽在这上面。最终有一天，她的生意败露，“承包”的冷库也被警方查封。她自己也被抓，眼看就要落狱。 但黑老大却觉得这人颇有经济头脑，便让宋牧师想办法把她“捞出来”。 第479章 三个愿望（11） 宋牧师利用自己的法律学知识，上庭为之辩护，称其只犯了盗窃、侮辱尸体罪，而那些签了生死文书的人，都是自愿提供尸体，理应轻判。 像她这种情况，也确实罕见，法庭上经过一番辩论，最终以行政拘留数日，罚款若干结案。 出来之后，“船妈”也就正式被黑市组织招揽，成了黑老大身边的手下。之前的绰号也被更改，“船马”变成了“船妈”。 也正因为这段经历，“船妈”私下里对黑老大和宋牧师都很尊重。要不是后来宋乘龙侵占了她那么多地盘和生意，她或许还会继续容着他，只可惜，宋乘龙侵占的东西太多，导致她最终对其动了杀机。 宋牧师问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叙旧，我儿子在你这里吧？” 他问得很直接，“船妈”的答复也很直接：“他在我这里住了好几天，喝了很多酒，还糟蹋了我这儿一位姑娘，现在已经离开了。” 宋牧师的脸色一沉。虽说是黑道上的人，但对“性”方面也是要受规矩的，既然“船妈”说宋乘龙在这里住了几天，隐含意思就是她招待并保护了宋乘龙一段日子，在此前提之下，身为逃犯的宋乘龙应该感激才对，但他居然还糟蹋了她一位女性手下…… 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种话，基本上已经把宋牧师父子的面子给丢尽了。 宋牧师问：“他现在在哪儿？” “船妈”耸了耸肩：“我不知道。反正你儿子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表示，要帮我和‘宝象王’做一单超级大的生意，眼瞅着离‘交货’的时间越来越近，这么一个大阵仗，你儿子却临阵脱逃了。” 她说的这话，用了春秋笔法，三分真七分假，有很多夸大的成分，但眼前站的可是前任“律师”，黑老大曾经的左膀右臂，一个真正的变态煞星，比他儿子宋乘龙厉害得多，如果不撒点儿谎，恐怕对方会当场暴走。到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完蛋。 宋牧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算我儿子之前在组织里呆过，现在也不过是个刚从监狱里逃出来的通缉犯，你跟‘宝象王’这种级别的大佬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他能搞定大生意？” “船妈”饱含怨气地说：“首先，你儿子继承了之前你在组织里的‘律师’职位，除了有一定威信之外，他还可以接触到黑老大亲自过手的一些大生意跟人脉关系，其次，那么大的生意，本来我们也是将信将疑，后来他各种赌咒发誓，甚至拍着胸脯保证，还把您老人家抬了出来，我们就信了。现在‘宝象王’已经联络好了买主，参与行动所需要的各种人手，他也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搞定了。” 宋牧师越发感觉疑惑：“照你的意思，我儿子不但在你这儿住了一阵，受你的庇护，还糟蹋了你手下的女孩子，最后还在你们面前夸下了海口，说可以帮你们做一单大生意，现在你们都已经把事情准备得差不多了，只等他交货，没想到他在这关键的时候还跑了？” “没错。‘宝象王’可以作证。他是东南亚地区的重要人物，在这种事上不可能撒谎。” 宋牧师的眉头锁得很紧，他知道“宝象王”的身份，那人本身就是代表着东南亚黑色产业链的一方霸主，其家族跟自己也有一定交情，在这种事上绝对不会撒谎，但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原本他在听了老鳄鱼的话之后，还以为自己的儿子是被欺负的一方，现在倒好，似乎成了组织里最被人鄙弃的典型，一个闯了滔天大祸却不想承担责任的渣滓。 宋牧师思考了一阵，做出了决定：“这样吧，你们也是空口无凭，我需要更多证据。从现在开始，我就去调查这件事。你没有伤害过我儿子吧？” “船妈”撇嘴道：“哼！伤害？我可是把他当大爷一样给供起来了！你不信可以去后院看看他住的客房。那可是给组织里的贵宾准备的房间。里面的条件不敢说能赶上五星级宾馆，但在这山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了！” 宋牧师还真的去后面客房转了一圈，“船妈”和她的手下也没加阻拦。 宋牧师出来的时候，随手拿了几样东西。他问“船妈”：“他答应你跟‘宝象王’的生意是什么？” “船妈”奇道：“你要替他完成这单生意？” 宋牧师答道：“当父亲的，难道不该给自己的儿子擦屁股吗？他搞出来的所有事，我都会负责，不过你那位受害的女手下，我就没办法了，只能是给一些经济方面的赔偿。” “船妈”点头：“好。您这气魄，不愧是组织的‘开朝元老’才能有的。你需要多长时间去办这件事？” 宋牧师说：“我需要先知道到底是什么生意，价值多少钱，如果我做不到，用什么条件才能弥补。” “船妈”把宋乘龙当时允诺的事情讲了出来。 这下连宋牧师都觉得有些头大——他原本以为，自己儿子最多也就参与个几百万美元的生意，没想到是天文数字级别的。这里面还掺和了跨国公司、美国陆军、军火商等等，简直是难到了极点。要说赔偿，自己就算把老命給押在这里，恐怕也赔不上人家百分之一。只能是向黑老大求援。如果老大肯开口，就能解决这个困境。 可问题是，如何联系到黑老大？ 宋牧师觉得一阵疲惫，干脆在院中石阶上坐了下来。他对“船妈”说：“我会为你和‘宝象王’办妥这件事，但首先，你要为我做两件事。” “什么事，您尽管开口。”“船妈”对这位元老级的人物还是很尊重的，她本身也是大佬，但跟对方说话时，居然也用“您”。 宋牧师说：“第一，帮我找到我儿子。我要他活着回来。” “这个好办。我正好也有事要问他。”“船妈”其实很想知道宋乘龙为什么要逃走。 “第二个要求，为我联系上老大和老鳄鱼。” “船妈”摇头道：“老鳄鱼还好说，老大可就不好办了。现在没人知道他的具体位置。前一阵子有人说他坐潜水艇从警方的包围中逃走了，后来有人说他已经到了澳门，但现在情报网络都是乱的，无法确认。” 宋牧师点了点头：“我会联系在澳门的老朋友，请他们帮忙打听消息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亲自去一趟澳门。如果老大遇上了危险，我会帮他脱困，之后，是继续留在澳门，还是逃亡国外，都由他自己来决定。” 在此的其他人心想，这老爷子口气可真不小，真把澳门警方当成废物了？ 可“船妈”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敬或不信任的意思，对方说一句，她就嗯一声，就像晚辈站在长辈面前，听人家谆谆教诲似的。 而且，她也相信对方，当年她可是亲眼见识过，宋牧师可不像他儿子那么草包，他真的有那个实力！ 宋牧师伸了个懒腰，从石阶上站起身：“我想先在这里住下来——我儿子在你们这儿闯了祸，在我做出合理的赔偿之前，就先在这里当人质吧。” 宋牧师掏出小六的枪，向“船妈”递了过去：“这是那小伙子的枪，还给你们。” 他主动交出武器，这是示好的意思。事实上他身上还藏着其他武器。光这一把枪不算什么。 第480章 三个愿望（12） “船妈”却没有接：“这种小玩意儿，您要是喜欢，就尽管拿着，我那仓库里多的是。” “哦，那我就收着了。”宋牧师顺坡下驴，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多点儿防身的家伙比较保险。 “船妈”说：您可以先在这儿住着，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不过，可能会有警察来这山上搜查逃犯，我们可以帮您打掩护，但您就要委屈委屈，不要随便出来。” 宋牧师点了点头：“没问题，我很理解。” “就住您儿子住过的那套客房，您看怎么样？” “行。” “船妈”让人去重新为宋牧师整理房间。 宋牧师也累了，他这老身子骨确实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的折腾，之前受过枪伤的地方已经在隐隐作痛。 在嘱咐“船妈”“外面有辆我抢来的三轮车，请帮忙处理下”之后，他也就进客房休息去了。 宋牧师刚离开，小六就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来到“船妈”身边，原来他之前已经醒了，只是在装晕而已。 他低声问道：“老妈，您就这么让他住下了？” “船妈”反问道：“要不然还能咋样？你有更好的办法？” 小六讪讪地说：“我是担心这货跟他儿子一样，言而无信。吃咱们的睡咱们的，最后还给跑了。” “船妈”望着宋牧师离去的方向说：“放心，这可是老大当年的左膀右臂，真正的元老级人物，绝对不是宋乘龙那种小瘪三可以比得上的。” “看上去可真没那么神，不过拳脚是真厉害，哎呦。”小六觉得被宋牧师打伤的地方又在痛。 “船妈”望了一眼他的伤处：“你小子是不是又用那种下九流的功夫暗算人家来着？人家这可是没用全力，要是真用了全力，你这当场就废了。” 小六说：“光拳脚厉害也没用啊，他哪来的那么多钱来赔咱们呐！” “船妈”提醒道：“像他这种元老级的人物，有三点好处，第一，面子大。就算他本身没啥本事，也没啥势力了，在其他大佬们面前这么一站，那些大佬就得给他面子。光凭这一点，每人借他点儿钱是没问题的。第二，路子野，人脉广。当年黑市组织刚创建的时候，他可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黑道上的就先不提，他在白道上结交的那些朋友，现在不知道都高升到什么程度了。我记得光岛国那边就有几位财阀跟他拜过把子，甚至还有帮会老大想跟他结亲家来着。虽然他现在老了，但这些人他肯定也可以用上。第三，他虽然老了，但经验还在，而且，他曾经待过的地方，就像一座世界顶级犯罪大学，在那里有很多犯罪大师可以交流经验，听说他在那里还是精神领袖。掌握的犯罪方面的知识肯定不少。如果他全部都用上，咱们这边没有一个人能当他的对手。” “老妈，您也别光长他人志气灭咱自家威风。我看这老东西除了打架厉害一些之外也没啥。” “船妈”见小六始终不服，就说：“不信？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对了，之前让你去查宋乘龙和林小仙的下落，找得怎么样了？” 小六忍不住叫苦道：“包括我在内，所有出去的人都让那老东西给打伤了，还咋去找？” “船妈”也很同情这些手下，但有些事已经迫在眉睫，不能不办：“先去处理一下伤势吧。另外，重新给你安排一批人，那俩人说什么也要给我找回来！另外，宋老头不是说有辆他抢来的车放在后门外面吗？趁着这机会赶紧給处理掉，别让警察发现。” “好吧。”小六心想，儿子伺候完了还要伺候老子，咱这小庙简直成了伺候宋家人的行宫了。以后咱也别当黑帮了，直接转行服务业吧。 他处理完了伤势，又带了几个人出了后门，在处理了那辆三轮车之后，在寺庙周围寻找，终于找到了宋乘龙和林小仙的痕迹，便循着痕迹一路追了下去。 …… 宋牧师被安顿在客房里之后，刚要休息，忽然觉得口袋里有什么在震动，他摸出来一看，正是从之前那房车司机手里抢来的手机。 他接了电话，老鳄鱼的声音马上传了过来：“听说你已经上了对弈山，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找到儿子了么？” 宋牧师叹了口气：“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我到的时候，我儿子刚离开不久。” 对方揶揄地说：“听说贵公子在那儿风流了几天，还干了些大事？” 宋牧师感慨道：“干大事可不敢说，大麻烦倒是惹了不少，没想到我把他留在老大身边之后，他居然会堕落成现在这个样子。唉，早知如此，我不该让他进黑帮组织，让他当个普通人多好……” 老鳄鱼半是嘲讽半是炫耀地说：“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当初我就说了，你们为什么不学学我，你看，我就连婚都没结，身边也不留继承人，到现在都是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无论做什么都毫无顾忌。” 宋牧师反驳：“到了晚年，身边连个儿女都没有，总觉得不是事儿啊。” “你有儿女，你也晚年了，你儿女在身边吗？” “你特么是为了打击我才给我打这通电话的？” “嘿，当然不是，我是来帮你的。实不相瞒，我在‘船妈’那里也安排了眼线。关于你那宝贝儿子这几天所做的事，我大致都有了解，你要不要听听？” “你说吧，我听着。” 老鳄鱼就把眼线打探来的事都告诉了宋牧师。宋牧师点了点头：“跟我儿子一起逃走的那个林小仙，也就是之前被他糟蹋的那个女人？” “是的。” 宋牧师觉得匪夷所思：“奇怪，这俩人怎么走到一起了……如果我被哪个男人糟蹋了，恐怕天天都恨不得杀了他，怎么可能跟他结伴逃跑。” 老鳄鱼却见怪不怪：“根据之前我获得的资料，这个林小仙可不简单。她年少时辍学，之后就沦为失足少女，之后出卖色相的事也做过一些。后来就被‘船妈’收留，培养为手下的得力干将。她这两年靠睡，可是睡出了不少人脉。” “你说这么多，想暗示什么？” 老鳄鱼解释道：“我是想说，或许不是你儿子强迫了她，而是她趁你儿子刚从监狱出来，长时间没碰过女人，故意过去勾搭，正好你儿子近来又在‘船妈’跟前卖弄，甚至答应了她跟‘宝象王’，要做一票天文数字级别的大买卖，‘船妈’和‘宝象王’都对他格外重视，干好了这一票之后，你儿子东山再起指日可待……你觉得像林小仙这种女人，会不会把你儿子当根高枝，打算攀附一下？” 宋牧师摇头道：“曾经为生活所迫，而出卖色相的女人，也未必都那么贱。在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之前，我不会接受任何猜想。另外，你确定我儿子答应了‘船妈’和‘宝象王’那档子事儿？” 老鳄鱼答道：“确定。我安排的人偷听到这个的时候也几乎吓尿了，这趟生意过大，要搁咱们那个时代，肯定要找雇佣兵才行。就凭咱们那点儿人手，根本不够看的。” 宋牧师略一沉吟，说：“‘宝象王’的家族之前就熟悉各路雇佣兵，他本人也为东南亚的内战各方介绍过雇佣兵。既然要做大买卖，恐怕他已经开始联系雇佣兵了吧？” 第481章 三个愿望（13） 老鳄鱼一拍桌子：“姓宋的，别看你老了，你这脑子可没变老！根据我线人打听来的消息，‘宝象王’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联系了至少四个雇佣兵团体，而且直接用现金支付了预付金，还帮那帮人找了飞机和穿，估计是要帮他们偷渡过来。” 宋牧师略一沉吟：“要偷渡的话，飞机最靠谱，而且这件事赶得很紧，坐飞机最有效率。如果找了船，就说明……很有可能要在公海上动手。” 老鳄鱼说：“确实要在公海上动手。‘船妈’连炮灰都准备好了那里。就等货船出发的具体时间、具体港口和航线了。而这方面的信息，应该是你儿子负责提供的。” 宋牧师点了点头：“明白了，如果我把这方面的消息打听出来，也算是为我儿子偿还了一部分‘债务’，对吧？” “嗯，我感觉是这样。” 宋牧师沉吟片刻，说：“我能拜托你几件事么？” 老鳄鱼又一拍桌子：“咱哥儿俩之间还这么客气可就见外了，有什么要求你就直接开口嘛。” 宋牧师说：“那我可就直说了。第一，打听我儿子和咱们老大的消息，如果有了，马上告诉我一声。第二，澳门那边的情报线，现在不知道是谁在负责，请帮我联系一下。第三，帮我联系美国联邦特勤局的david cho，联系上之后就说有老朋友想找他叙叙旧。” 老鳄鱼迟疑了一下，说：“别的还好说……第三个要求，美国联邦特勤局？！你要找的这个david cho是什么人？” “你看过美国总统的就职典礼吗？如果看过，你就会见过他。距离总统最近的亚裔就是他。” 老鳄鱼满腹狐疑，当他放下电话之后，马上搜索了一下david cho这个名字。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大堆图片，其中最醒目的一张，是美国现任总统就职典礼上的照片。 新任总统站在讲台上正在进行就职演说，而在他身旁，站着一位戴着墨镜的亚裔男子，那就是david cho。图片下方还附带文字注释：“david cho，韩裔，美国联邦特勤局资深成员，总统安保负责人。” 老鳄鱼震惊得差点儿从椅子上弹起来：“靠！姓宋的什么时候认识了这种大腕？！这简直是可以在美国总统耳边谏言的人啊！” 宋牧师挂断了电话。此时已是深夜，他关掉了房间里的灯，黑暗瞬间将他整个人吞没。 他喜欢黑暗。 在黑暗之中，他能获得安静，这有利于让他更全面更深入地思考问题。 综合考虑这几天以来的遭遇，他有一种感觉——无论是老鳄鱼，还是“船妈”，两个人都没有对他说实话。 “船妈”这边说，她对他儿子不错，而他儿子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而老鳄鱼几乎一开始就在对他暗示，“船妈”要对他儿子不利，如果他不是为人谨慎，估计就要一见“船妈”就开枪了。 幸亏他没有那么做。 他感觉老鳄鱼在利用他。 只不过现在还不能跟老鳄鱼翻脸，他还用得着对方。 “白首相知犹按剑……故人诚不我欺。”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 “船妈”正在与众手下商量如何进行下一步行动，忽然有人飞快地冲进屋子，说：“老妈，山上来了一伙儿警察，正在挨家挨户地搜索。咱们这小庙，估计他们也不会放过。” “船妈”忙问：“带头的是什么人？” 那人答道：“好像有市局的许然，还有几个陌生的面孔——对了，里面有个女的，像是个领导，许然对那家伙都毕恭毕敬的，好像来头不小。” “船妈”分析道：“许然那小子以前也当过刑警队的支队长，后来在老大手里栽了一回跟头，就灰溜溜地回市局去了，但他的行政级别并没有降。但是市局里级别比他高的并没有几个人，现有的几张老面孔，你们应该都熟悉。如果出现新的陌生面孔，就应该是从别处来的人。” 有人插嘴道：“老妈，如果许然对那人都毕恭毕敬的，那人会不会是从省里来的？” “有这种可能。而且很有可能是分析了‘律师’宋乘龙的逃跑路线，然后一路追到这里来的。”“船妈”脸上的表情凝重了起来：“所有人都转入山洞里躲起来。把外面的房间都清理干净。山洞里的给养足够咱们支撑一阵子。另外，如果有人在外面叫门，应该是警察来了，不要去开门。如果找不到可疑目标，他们应该只是转一下就走。” 忽然有手下说：“老妈，郑邱瑞那混蛋开来了一辆破桑塔纳，现在还停在庙外头。” “什么？！”“船妈”气得站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那小子开上来的车，不是赃车就是黑车，今晚当班的是谁？赶紧去给我清理掉！” 当班的人叫苦道：“可……可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人手已经分出去很多，后院还有伤员，山上还有警察，那么大个物件怎么清理掉啊？！” “船妈”一步来到那人面前，用枪指着他的脑门，恶狠狠地说：“觉得清理掉一辆车很难？要不要试试清理你自己的尸体？” 那人吓得喉结上下抖动：“别……老妈您息怒！我这就去办。”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船妈”勉强压住了怒气，冲身边人说：“小三、小七，你们俩跟他出去一趟，如果车里有油，最好开到后山喊鬼崖，在那儿松开刹车，让车自己顺着山坡滑下去。对了，临下车之前，在车的发动机舱里放一枚手榴弹。车子起火的时候会引爆，只要车一爆炸起火烧起来，线索就少了一大半——记住，一定要避开警察。安全最重要！” “好嘞，老妈您放心，我们俩一定把事儿给办妥。”两个精干的年轻人越众而出，在怀里揣了手枪、手榴弹等物，朝外面跑去。 “船妈”还是不放心，她问在场的其他人：“小六他们几个离开的时候，身上带的是什么家伙？” 有人答道：“小六带了把格洛克，还有个兄弟带了折叠枪托的aks-74u，其他人带的都是9毫米口径的阿斯特拉‘大毒蛇’。” “船妈”下令道：“如果他们几个已经到了山下，就让他们集中到桃枝峡一带，朝天上放枪，每人放一梭子，然后逃走。” 有人不解：“老妈，山上都是警察，说不定山下也有。更何况桃枝峡那边就有派出所，说不定来办案的警察就把指挥部设在那里，怎么您还让小六他们去那边放枪？这不是会暴露他们的位置吗？！” “船妈”不耐烦地说：“你小子懂个屁！我这就是为了声东击西。只要小六他们枪声给打响，山上的警察就会以为逃犯已经到了山下，而且正在跟其他人交火。这样他们的注意力就会被重新吸引到山下。咱们这些人就安全了。” 那人这才明白过来：“还是老妈您高明！” “现在就别拍马屁了，快去通知！” 山上的人联络了小六之后，小六不敢怠慢，马上照办。他们的位置离桃枝峡不远，先跑到那边放了一阵子枪，然后溜之大吉。 小六等人的枪声果然引发了一些人的注意——尤其是桃枝峡派出所剩下的那名警员，此人刚刚遭遇过袭击，现在已经有点儿杯弓蛇影，在听到密集的枪声之后，马上通知已经登上对弈山办案的许然等人。 第482章 三个愿望（14） 许然听了此人的报告之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将此事转告给曲厉，以及在场的其他几个办案人员，大家都是大眼瞪小眼，随后就爆发了一阵争论。唯有曲厉低着头没有说话。 许然心想，曲厉是带队的领导，他不开口，别人说再多也是没用。于是他上前用请示的口气说：“领导，您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曲厉头也不抬地说：“继续搜山，不要受枪声影响。” 许然不解：“根据桃枝峡派出所的人所说，上山的黑市组织成员是带了枪上去的。既然如此，刚才的枪声也有可能是他开枪发出的，我们为什么不去桃枝峡看看？” 曲厉冷冷地说：“有那个必要吗？我问你，那人为什么要上对弈山？” “呃……目前还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我们就要先搞清楚，这就相当于办案的时候要先搞清楚罪犯的动机。”曲厉拿出地图，指了指地图上的几个位置：“你们看，从桃枝峡上对弈山，只有一条山路可走。根据之前获得的线索，桃枝峡派出所警员遭遇的黑市成员可能有两名，第一个应该已经逃上了山，第二个逃上山的人，开的是一辆老式的‘普桑’，越野能力有限，肯定上不了对弈山半山腰以上的区域，最多也就是进入半山腰的某个景区。除此之外，就算上山的时候可以借助车辆，让自己的速度快一些，下山的时候可未必——现在山脚的路口已经被咱们的人封住，只要他们俩敢从山上下来，就一定会被咱们的人拦住。而此刻山脚下并没有枪声传来，倒是桃枝峡派出所附近又有枪声响起，这不是很蹊跷吗？如果真是好不容易才从山上逃下来的，又何苦去派出所附近放枪，暴露自己的位置？” “那……去派出所附近开枪的目的是什么？” “很简单，引起咱们的注意，让咱们误以为那俩人已经下山，其实他们俩还窝在山里没有出来。” 旁边有人表示赞同：“对啊，就算是正常下山，恐怕也要一个小时以上吧。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已经被封了，除非还有其他小路……” 许然说：“小路还真有几条，不过都是以前上山采药的人留下的路，必须要能看懂他们的路标，才能从树丛里找出路来，否则也会迷路，甚至直接掉进山谷摔死。” “这都半夜了，乌漆嘛黑的，哪能看清什么路标。肯定是有人在声东击西，企图把咱们的调查方向给带歪。” 曲厉想了想，说：“多少也做个预防性的措施吧。许然，你联系下面二组的人，让他们去小路的下山出口守着，另外，来山下集合的警员很多，先分出一拨，让他们去桃枝峡派出所那边去瞧瞧。派出所那边只剩一个人了，还是伤员，人手严重不足，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有限。” 许然应了一声，拿出手机去联系山下的人。 功夫不大，许然得到了回复。首先，二组的人在小路的下山出口处，发现了一些新的被踩出来的痕迹。从痕迹来判断，少说也有七八个人从这里走过，而且时间都不太久，其中不止一人是女性。其次，桃枝峡派出所已经获得了增援，警员们在派出所附近搜索了一阵，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但他们在靠近山路入口的位置发现了一些子弹壳，有步枪的，也有手枪的。而且这些子弹壳的做工都略显粗糙，上面也没有数字编号，不像是正规兵工厂的产品，倒像是来自手工作坊。 曲厉身边有人分析道：“应该是黑市组织的人，在自己的同伴上山之后，派人在小路附近制造出有人通过小路下山的假象，之后又在桃枝峡派出所附近开枪，吸引警方注意……” 曲厉摇头：“这也说不过去……” 她还没来得及说自己的理由，忽然有人报告说：“后山悬崖处有火光升起，还有爆炸声传来！” 众人忙拿出望远镜朝那个方向望了过去。果然，在悬崖之下，很突兀地出现了一大片火堆，冲天而起的火柱显得格外耀眼。 曲厉说：“派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许然可为难了：“领导，那边是悬崖，地势很险峻，咱们手头又没有专业的登山器材，恐怕短时间内很难下去。” 曲厉冷笑道：“没人能下去？看来你们这边的人办案能力都不怎么样啊。算了，我亲自下去一趟吧。” 旁边的人赶紧劝阻道：“领导，您别这样。咱们可以先让直升机下去查查看……” 曲厉摆手道：“不必了。我这负责带队的，无论如何也该身先士卒一下了，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只会瞎指挥，没什么实干能力。” 许然听得脸上一红。他总觉得曲厉说的就是自己。 曲厉也没系绳索，只是换了一双轻便的运动鞋。她让身边的人去借了顶头盔，把手电筒用胶带固定在头盔上，随后用手攀住山间的藤条的石头，小心地贴住悬崖的石壁，往下面爬去。 许然把心一横，说：“让领导一个人下去不合适，咱们本地警员也该拿出应有的‘风度’来。”他摘掉帽子，解开外套，也学着曲厉的样子，顺着悬崖往下爬去。 亏得他是专业来的，早些年在部队上当过侦察兵，徒手攀岩这种科目，在以前的连队属于必修科目，他还拿过竞赛的二等奖。 饶是如此，大半夜的在陌生的石壁上攀爬，与大白天在竞赛用的器材上爬，也有本质的区别。许然甚至后悔自己在转业之后没能经常去锻炼锻炼身体，以至于现在体力下降得厉害。 他顺着石壁爬了一阵，已经累得额角见汗，但在曲厉面前，他又不甘示弱。就这么一直强撑着爬了下去。 曲厉不动声色地爬到悬崖下面，开始检查地上的火堆。 “普通型桑塔纳轿车，黑色，无牌照。驾驶室内无人。前半截车头已经被炸开花。油箱却相对完好……嘿嘿，又是打算故布疑阵，引我们上钩？” 她冲刚刚爬下石崖，还没缓过气来的许然说：“通知上面的人，让他们好好搜查，所有角落都不能放过，我们要找的人，应该还在上面。” 许然结结巴巴地说：“那……那这火堆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要上去了。 曲厉一边说，一边又开始寻上山的路线。 许然只觉得自己的头胀得有两个大！他硬着头皮在下面转了一圈，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在桑塔纳还算完整的座椅靠背上，他找到了一些金属碎片。 他在部队呆过，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手榴弹的金属破片。 手榴弹有杀伤和爆破两种功能，预制成型破片会在手榴弹爆炸后如花朵绽放般向四面八方射出，以达到最强的杀伤效果。 如果是为了毁掉这辆车，尤其是毁掉车上的线索，最好是使用燃烧弹，这样可以把整辆车烧成废渣，一丁点儿线索都不会剩下。可如果用的是手榴弹，结果可就大大不同了。手榴弹可能会把车身炸出一个大洞，但不会把整辆车都炸得粉碎。或许炸车的人是想借助汽车油箱内的残存汽油把车给彻底点燃，可万幸这车内残存汽油本就不多，开车上山又把汽油消耗了很多，剩下的那点儿汽油根本不足以把整辆汽车点燃。这就给警方办案留下了机会。 第483章 三个愿望（15） 在监狱的会客室内，严道森与“白发魔女”继续交谈。 严道森问道：“你能记起自己的名字吗？” “白发魔女”摇头道：“不能。很奇怪吧？我能记起很多关于自己的很多事情，可偏偏记不起自己的名字。” 严道森说：“虽然情况很特殊，但也可以理解。毕竟你得的病本身就很不同寻常。” “我已经向你提过三个要求，可是你好像并不想对我提太多要求。” 严道森笑道：“身为医生，当然会对自己的病人提要求。但提要求也要注意情况与场合，要看病人的个人情况。” “看来您觉得我现在的身体或精神状况非常不适合被提要求？” 严道森点了点头：“我们可以继续谈下去吗？” “可以。不过我现在饿了，能不能请监狱管理方为我提供点儿吃的？我好像很久没有吃顿饱饭了。” 严道森心想，不是人家没给你提供饭，是你自己不吃。 他敲了敲门，把守在外面的女狱警喊进来：“这位小姐想吃点儿东西，你们这边都有什么？” 女狱警面无表情地看了“白发魔女”一眼，说：“水汆丸子汤、地三鲜、宫保鸡丁、鱼香豆角，主食是米饭或馒头。” 严道森点了点头：“听上去还不错。” 他正想说“给我也来一份”，没想到“白发魔女”冷冷地说：“我不吃这种东西。” 严道森问：“你对她说的食物忌口？” “嗯，我对粗鄙的食物忌口。这种饭菜可以拿去喂狗，但别拿来给我吃。” 女狱警几乎气得冒烟：“我们午饭也吃这个！我们可不是狗！” “白发魔女”耸了耸肩，说：“你们是不是狗，吃的是不是狗粮，跟我都没有半毛钱关系。如果想喂饱我，倒也简单，城里的直隶会馆、美食山、山外园这三家的饭菜都还凑合。西餐的话，国际俱乐部的也还行。这四家的菜单劳驾来一份，我想吃啥可以自己点。” 女狱警浑身直哆嗦，就差当场发作。严道森为了息事宁人，忙说：“这位是重要案件的重要证人，既然是她提了要求，就请转给你们监狱长杨森同志，请他代为办理——就说是我说的。” 女狱警一言不发，摔门走了。 “白发魔女”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在我跟前耍什么性子。姑奶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监狱里的牢饭也配给我吃？！” 严道森心想，估计这位也是一直在父母的荫庇之下，养尊处优直到长大的。黑老大算是一方枭雄，手里经营的又是国内最大的黑市买卖，肯定不会亏了自己的女儿。 不一会儿，刚才那个女狱警端了个平板电脑走了进来，她脸色依然很难看。“白发魔女”还没开口，女狱警就把平板电脑往严道森的手里一递：“监狱长说了，不允许你们出去吃，但可以在这几家餐厅的页面上选，选好之后他亲自让人去取。犯人可以自己选菜，但操作平板电脑的工作就麻烦严教授来做，避免让犯人接触到电脑。” 严道森瞬间就明白了——杨森是担心“白发魔女”接触到平板电脑后会设法与外界沟通，甚至向外界求援。 他问“白发魔女”：“你看这么做可行吗？” 对方点头：“无非是为了保密，可以理解。” 女狱警瞪着眼在一旁站着，监督平板电脑的使用。“白发魔女”倒也不急，连看都不看，先点了直隶会馆的总督官府菜、李鸿章豆腐和骨渣丸子，又点了山外园的半套烤鸭、春笋盐焗鸡和人参鹿茸酒，最后是国际俱乐部的阿尔方斯奶酪配意式通心粉、七成熟的战斧牛排和熏乳鸽。 点完之后她补充道：“所有的菜品请加备注：我对鱼腥草、法国洋葱、印度咖喱这三样东西过敏，因此所有做菜的厨具都要确保没沾过这三种东西。熏乳鸽要撒辣椒——极品变态辣。烤鸭要配新葱的葱白和椒盐粉，骨渣丸子里的丸子汤汁要跟丸子分开盛放，避免丸子被泡软泡烂，等送过来之后我会自己蘸着吃。” 严道森的额角微微冒汗，要不是他自己记性好，手速快，光这些备注信息就要把他累个半死。 他的反应还算好，女狱警跟隔壁监听的杨森差点儿背过气去——尤其是杨森，他算了一下，光这顿饭的费用，可就顶得上一位狱警整月的薪水。如果这位“白发魔女”每天都按这个标准来吃喝的话，到不了半年，光吃饭的钱就够盖个新监狱了。 “她这伙食费得找领导特批！要不然我们可供不起！”他安排人去电话订餐，然后找了三名信得过的狱警亲自开车过去取餐。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通过电话，把那些备注信息报给那三家餐厅之后，黑市组织也就获得了信息—— “‘大小姐’通过暗语，从监狱里给咱们报平安。监狱方终于给她吃了药，现在她已经恢复清醒，正在跟一名医生会面。她说不用咱们再派人救她，她自己就能平平安安地出去。” 以上信息通过黑市组织的暗网，一字不差地转给了各位大佬，当然，也转给了身在澳门的那几个人。 …… 大约半小时后，在黑市组织的暗网之内，一个秘密的聊天室开启了。 这个聊天室似乎只为特定的几个人而开设，其他任何访客都无法进入，更不用说知晓它的存在。 进入聊天室的访客一号是利用vr设备登入的，在他（她）的视野里，眼前就是一个充满西方奇幻风格的房间。房间正中是一张摆着水晶球的圆桌。圆桌周围坐着四位客人，算上他，一共有五位。 这五个人形态各异，访客一号是头戴礼帽，脸上盖着小丑面具的的魔术师。访客二号是以黑纱遮面的神秘女巫。访客三号是身穿古朴长袍，白发长须的老者。访客四号是一条正鼻子里喷着烟的龙。访客五号是面无表情、锈迹斑斑的机器人。 访客一号忽然大笑：“胡、黄、白、柳、灰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聚齐，居然是以这个鬼样子！” 白胡子老者拍了拍桌子，说：“安静，坐好。会议要开始了。” 五人都在桌前坐好，白胡子老者清了清嗓子，说：“‘大小姐’已经恢复了意识，并且表示有能力主动越狱。对于这一点，各位怎么看？” 女巫冷笑道：“还能怎么看？这丫头已经醒了。我们也该见好就收了吧？” 龙摇了摇头，鼻子里喷出火星：“我不这么看！黑老大逃亡，组织处于权力真空的状态，这对我们五个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几个现在不出手，什么时候出手？依我看，干脆再派一批人去，把那小丫头在监狱里强行杀了，正好绝了老黑那小子的后代，再找个人把老黑在海上干掉，以后整个黑市就是我们五个人坐庄了。” 魔术师笑道：“我们五个坐庄？是逢事就搞五人表决，还是五人轮流坐庄？” 对方卡壳了：“这个……可以到时候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大小姐’和老黑那小子除掉！” 魔术师摊手道：“您说除掉就除掉？监狱可不是您家开的吧？再说了，这回该谁派人去了？之前咱们五个可是合着派过一拨人了——当然，也是跟其他几位大佬联手派出的，最终的结果，大家也都看到了。” 第484章 三个愿望（16） 女巫说：“目前‘大小姐’还好端端地活着。老黑那小子行踪更加诡秘，甚至不再向我们告知他的动向。我们只从监狱里把‘律师’、老夏两个人搞了出来，此外还有一个蹭饭吃的老祝。现在‘律师’也行踪不明了。我以前想过要拉拢他，现在也不用考虑了。至于搞掉‘大小姐’，根据我的计算，除非再动用十倍于上次的人力和物力，否则没有任何成功的机会。” “十倍？！”龙不满地说：“我猜现在大家都不愿意再出人出钱了吧？在局势稳定下来之前，任何一位大佬考虑的都是保存自己的实力，尽可能消耗别家的实力。咱们五家虽然现在肯坐在这里商量事情，但私下里都做着什么打算，我就不好意思点破了。” 他虽然嘴上说“不好意思点破”，但实际上已经把各家的打算都说得明明白白。 魔术师讪笑了两声，说：“要不然，我们只出钱，不出力？” 一直沉默着的机器人忽然开口：“这样好。抓住了也不会说出咱们。” 老者问：“那我们还能雇佣到什么人呢？整个黑市里的杀手都是共用的，相当于‘共享杀手’，组织会登记每个杀手所做过的事情，甚至会通过一些特殊方式跟踪他们的位置。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以为我们能靠组织内的杀手做什么？” 龙说：“当然不能靠组织内的杀手，我们找国外的，比如说前退伍军人，或者雇佣军。” 魔术师苦笑道：“如果现在再找雇佣兵，恐怕有点儿晚了。这几天以来，‘宝象王’那小子在疯狂联络各处的雇佣兵，而且都是溢价将其雇下。我们现在出手，恐怕已经没人可雇了。” 老者想了想，说：“还有的。” 众人一起转向他。 老者说：“正常退伍的军人没有，被解散开除的军人要不要？” 女巫急切地点头道：“没问题。只要以前当过兵就可以。” 老者摸出一张文件，让其自动漂浮于半空，文件**现几段信息，各人通过vr眼镜把这行信息看了一遍。 老者解释道：“各位运气不错，现在有一支精锐部队刚刚处于无人使用，急于用钱的状态。这就是ksk。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德国秘密组建了一支精锐部队，名为‘特种部队突击队(德文为 kommando spezialkraefte，缩写为ksk)’，驻扎在德国卡尔夫城，去年六月底，时任德国国防部长的克兰普·卡伦鲍尔对外宣称，由于其国内右翼极端主义情绪抬头，ksk特种部队的第二连队会被解散。注意，是全员解散，而不是由新人替换。根据德国人的说法，ksk特种部队的第二连队由于过于独立，甚至不服从上级的教导指令，始终处于无组织无纪律状态，因此无法继续存在下去。此后这支特种部队将不再参加国际演习和作战行动。” 龙问：“居然会严重到被解散的程度？！到底有多无组织无纪律？” 老者说：“一般的纪律散漫也就罢了。根据德国人最新的新闻披露，ksk特种部队在这几年共遗失了四万八千发万子弹和六十二公斤的爆炸物。” 魔术师斜着眼望向他：“他们遗失的武器，不会都进了你的秘密军火库吧？要不然你怎么会对这支部队的人这么熟悉？” 老者不无得意地说：“这些年来，ksk从德国联邦军火库偷出了不少东西，都卖到了我这里。包括十一支g3步枪，六挺mg3机枪，七支g36步枪，一支mp7冲锋枪，一支g36a1步枪，两百二十五克高爆炸药，六十公斤petn塑性炸药，六千两百多发子弹，最夸张的是，他们还给我搞来了一套肩扛式防空导弹。像他们这种货色，被解散了自然正常，但被解散之后的去向问题，德国联邦政府并没有为他们解决。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还是拖家带口的。他们为了钱，完全可以出卖自己。” 魔术师问：“价格怎么样？” 老者说：“跟我算是熟人了，价格方面很好谈。只要把钱给够了，他们就会听你的任何命令。由于受过专业的特种兵训练，他们是超越一般职业杀手的存在。而且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团队合作，比单打独斗的职业杀手成功率更高。” 女巫转向龙：“你在这方面一直有独特的眼光，你认为怎么样？” 龙说：“我不喜欢德国人，只喜欢德国产的机器，尤其是车。至于他们的特种兵，我觉得还是比俄国的差一些。” 老者揶揄道：“那就请你去找几个俄国特种兵吧。正好可以跟这几位前德国特种兵较量一下。” 龙冷冷地说：“倒不如我们俩先来较量一下？” 眼瞅着两人之间的火药味逐渐浓了起来，魔术师赶紧来打圆场：“都是自己人，别为了这点儿小事伤和气。” 把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下之后，女巫说：“就把这些德国人找来试试吧。反正目前也没有其他人可选。你们觉得呢？” 机器人点头：“我同意。” 魔术师问：“费用怎么结算？” 老者说：“总计七十万，事成之前付一半，事成之后付另外一半。” 龙哼了一声，说：“七十万？这可比职业杀手贵啊。” 老者摊手道：“恰恰相反，太便宜了！这可不是雇佣一个人，而是雇佣一支部队啊。” 机器人问：“怎么支付？” 老者说：“同等价值的比特币或者以太币，马斯克推崇的狗狗币也可以。” 魔术师打了个响指，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我的那份已经转到你的账上了。” 龙的眼睛闪了下光：“我的也是。” 女巫朝老者吹了口气：“我的过去了。” 最后是机器人。 大家付了钱之后，魔术师说：“装备方面呢？他们现在是被开除军籍的，肯定手里没抢了吧？” 老者说：“这你不用操心，他们在脱离部队之后，已经从我这里搞定了全套的设备。每人一把带有1П87型全息瞄准镜的Аk-12步枪，配6Б46战术背心和6Э2夜视头盔，6x9-1刺刀，还有p-187П1‘阿扎特’便携式无线电台。天气这么冷，我还给他们准备了配有两层热绝缘的冬季迷彩防寒服，行动的时候使用的载具是伪装成民用车的依维柯65e19wm ‘猞猁’装甲汽车。” 女巫忍不住说：“你从哪里搞到的？这不就是之前俄罗斯特种部队丢失的武器么？！” 老者大笑道：“全世界莫名其妙丢失的军火物资，你能从我这里找到一半，另外一半，都已经发到了我的客户手上。” 魔术师点头：“好，我相信你的军火‘采购’能力，但本地的警察都已经戒备了起来，那些人要想进城，恐怕还得靠她吧？”他指了指女巫。 女巫满不在乎地说：“没问题，这都是小意思。” 龙说：“其实不用进城，根据之前调查到的信息，那座监狱是在靠近郊区的位置，最外层是以前的老厂房，已经废弃，他们以这个做掩饰。门口有警卫，你们的装甲汽车应该可以顺利突入。之后就是监狱的主楼，让你的人在那里大开杀戒就行。” 机器人说：“既然他们都曾经是特种兵，还都有夜视仪，我建议他们晚上行动。” 魔术师兴奋地说：“夜袭么？我喜欢，我们要不要去观战？” 女巫冷冷地说：“我没你那么变态的兴趣，不过，既然要杀‘大小姐’，我希望能在现场瞧见她的尸体。” 第485章 三个愿望（17） 饭菜送来之后，杨森等人亲自做了安全检查，并试吃了一下。 “变态辣”的熏鸽子，隔着纸盒子就透出浓重的刺激性辣椒味道，令众人闻而却步。杨森皱着眉打开盖子，只见里面一片火红的颜色，都是辣椒粉。他皱着眉，戴上手套，小心地撕了一点儿鸽子塞进嘴里，立刻被辣得说不出话来，舌头和口腔像是被狼牙棒搅烂了一样。 他狂涮了七八杯水才把辣劲儿冲掉。 这是吃西餐送火葬套餐啊…… 要是把这整只鸽子吃完，估计直接就送肛肠医院了。 如果不幸死在去医院的路上，估计直到下辈子都会铭记这种被辣椒支配的恐惧。 “什么变态才会吃这种东西？！”他一边抱怨，一边挥手放行。 所有食物在面前摆开，中餐西餐都有，虽说都是装在一次性饭盒里的，但依然给人颇为豪奢的感觉。 可以使用的餐具只有木筷子——为了防止“白发魔女”获得武器，金属的西餐餐具当然不能使用。 “白发魔女”伸手把木筷子撅断：“你们觉得我能用这东西吃牛排？” 女狱警淡淡地说：“牛排已经请餐厅的人为你切好了。” “白发魔女”抱怨道：“吃牛排的乐趣之一不就是自己切肉时候的快感么？” 但她还是用另一双筷子扒拉开饭盒，夹起里面的食物开始往嘴里送。 严道森看她的食相倒也斯文，但那盘撒了浓重辣椒粉的熏鸽子，她倒并没有碰。 他说：“我还以为你爱吃辣的。所以特别嘱咐要变态辣。” 对方摇头道：“怎么可能。我就是点着玩儿。” “玩儿？！” “是啊。我知道隔壁有人一定在偷听咱们对话，而且一定会试吃我点的饭菜，所以特意点了变态辣，让他们开开胃。” 正在隔壁监听的杨森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他的同事们脸上都露出了诡异的表情，有人似乎想强忍住笑，但做得不够成功。 严道森点了点头：“你好像很喜欢恶作剧？” “谈不上喜欢，只是这么做的时候，能获得一些快感。” 严道森说：“小时候缺少父母关心的孩子，很容易出现这种苗头。另外，有的孩子是天性就爱恶作剧的。” “白发魔女”说：“我是这两种情况都有。” 牛排套餐盒外附赠了一小瓶洋酒，度数很高，虽然已经经过了安全检查，但严道森皱眉，他认为这东西不应提供给病人。 “白发魔女” 却一把抢了过来：“我希望你们能满足我所有需求，这酒我也不会多喝，一小口就行。不会影响我的精神状态。” 严道森摇头道：“你还在服用药物，这种药物与酒精会不会产生化学反应，影响药效，我还不能确定。” “不会有任何影响。我每天晚上睡前都会灌自己一瓶酒，不然睡不踏实。” 严道森叹了口气：“很难想象你过得到底是怎样的生活。” “白发魔女”做了个鬼脸：“在这种缺医少药的地方，我肯定会对自己负责。” “那就只能喝一丁点酒。我会监督你的摄入量。” “没问题。”她把酒瓶还给严道森。 严道森打开酒瓶，用小酒杯斟了大约十毫升酒液，递给对方。 “白发魔女”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就这么点儿？！这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我只同意让你喝酒，可没说让你喝多少啊。” 对方无可奈何地说：“没想到您也是个喜欢戏弄人的家伙。” “你要是不乐意，我可以把酒收回。” “不……我非常乐意！”对方生怕严道森反悔，赶紧一仰脖，把杯中物倒进嘴里，之后还贪婪地舔了下杯子。 严道森看她喝完酒，又开心地大嚼起来，便说：“吃饭的时候，人的提防心理会下降，要不要我们现在先聊会儿？” “随便。” 严道森说：“谈谈你的父母吧。” 对方的表情变了：“我父亲是个混球，我不想提他。” “那你的母亲呢？” 对方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在很久以前就离开了，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严道森点了点头。 父母早年离异，对孩子们来说，会留下非常大的影响。这种影响甚至会持续终身。严道森此前知道不止一例类似的情况。 以国内知名的女星张雨绮和黄奕为例，这两人都是在早年经历过父母离异的人，在她们成年之后，却不约而同地择闪婚，并且都经历了短暂的婚姻。这些都是童年时代的影响所导致的。 如果婚姻出现危机，并且夫妻双方的关系难以继续下去，进而选择结束婚姻时，对于孩子而言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孩子所依赖的最大的庇护场所——家庭，在其面前瓦解。 孩子从此之后不能再同时拥有之前的保护伞，即爸爸妈妈。 所以父母离异时，孩子本身的安全感会有极大缺失，幸福感、快乐感当然会随之大大降低。 所有的原生家庭之中，孩子同时拥有两个家。一个是由父母和孩子组成的家，一个是由夫妻和孩子组成的家。一旦父母离异，就从法律层面上解除夫妻关系，只剩下父母和孩子组成的家。 因此，如果是负责任的父母，一般都希望孩子在离婚之后尽可能不受到影响，或者尽可能地把影响降到最低。有的是在离婚之后尽可能地与另一方保持友好的关系。监护方给非监护方一定的探视孩子的自由，这就能让孩子能继续保持与父母双方的接触和交流。除此之外，把孩子周围的环境变化降到最低，环境变化越大，给孩子的安全感越低。甚至会给孩子被遗弃的感觉。保持环境的稳定可以抚平其情绪。除此之外，还要告诉孩子『爸爸妈妈是因为彼此不合适才不能继续生活下去的，宝宝还是爸爸妈妈的好宝宝。』这就能让孩子不再自责。父母双方离异之后，彼此敌视对方，也不在孩子耳边诋毁另一方。 做到这几点之后，才算得上对孩子的心理完成了最基本的保护。 设想黑老大这样的黑帮枭雄，和孩子母亲的离异肯定非同寻常。加上他个人为了自己的“事业”，甚至会把孩子安排到美国去跟毒贩一起生活。严道森实在不认为他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第486章 三个愿望（18） “白发魔女”似乎猜出了他的心思，便说：“我的父母不是离婚。我母亲死了。我父亲其实一直很想念她。他此后再也没有找过其他女人。” 严道森一怔：“这我倒是没有想到。” “堂堂黑帮组织的老大，居然会因为女朋友死了而不愿意再找一个，这是不是很难以想象？” “嗯，印象中的其他黑帮人物，尤其是到了大佬这个级别的，别说女朋友死了，哪怕老婆没死，都敢去隔壁房间跟情人或娼妓鬼混，到晚年，屁股后面跟一群私生子私生女来分遗产，都是早年欠下的风流债。” 对方摇头：“我父亲不是那种人。如果你见到他，你也会这么想的。” “哦，我倒是很有和他见面的兴趣。” “白发魔女”拍了拍手：“好了。饭吃得差不多了。我想我们也应该结束这场谈话了吧？” 严道森皱眉：“我个人感觉，我们现在似乎还没有进入正题，我想问的问题还没有开始问。” “对不起，我觉得我困了，想休息一下，你不介意吧？”对方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 严道森点头：“想休息？这个简单。不如我陪你吧。” “白发魔女”一怔：“你……陪我睡觉？这有点儿不符合常规吧？” 严道森笑道：“其实你已经睡了，你还没有感觉到么？” 他忽然打了个响指，周围的一切暗了下来。 视野中先是一团漆黑，紧接着，又是一片光明。 但整个世界都与之前不一样了。他们甚至不在之前的会客室内，而是在一片鸟语花香，雾气昭昭的山谷之内。 “白发魔女”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开口：“我……我被你催眠了？！” 严道森笑着点头：“是的。欢迎来到我的领域。” “可我完全没有感觉到你把我催眠了！我是说，连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对方显得有些激动：“我之前也被其他心理医生催眠过，但是……但是他们都跟你所做的完全不同，简直是差了一个次元！” 严道森微笑道：“那是因为我在我们刚开始交谈的时候，就发现有人在你脑中预设了‘道标’。那是你曾经被人催眠过的结果。除此之外，虽然都被称为催眠，但原理并不相同。我的催眠更接近于让人喝醉。” “你开玩笑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喝酒之后的醉意，是因为酒水中的乙醇，在饮酒后会很快经胃肠道被吸收，并进入血液之中。然后通过血液循环进入大脑，之后对大脑神经系统产生影响。饮酒的人会兴奋，会言语增多，直到行动不稳，语无伦次甚至会昏迷不醒，更严重的甚至会因为呼吸和循环系统受到抑制，进而死亡。” 严道森问：“你喝醉过吗？” 对方答道：“几乎从来没有喝醉过。所以我才对你说，我睡前需要灌自己整整一瓶烈酒，才能让自己产生睡意。” 严道森点头道：“看来你至少在喝酒方面是天赋异禀。酒精在其代谢过程中，除了有少部分是通过呼吸和肾脏排出之外，大部分要经肝脏代谢。在这一过程中需要两种酶参与，可人体内这两种酶的含量是由基因来决定的，这就导致有的人喝酒不上头，有的人沾酒则醉，你属于前者。”他指了指远处：“这边景色这么好，我们边走边说，怎么样？” 对方简直是非常迫切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走进了旁边的树丛之中。她贪婪地吸了口空气，说：“真是不可思议……我明明知道自己是身处于被催眠的状态之下，周围的一切应该都是来自我的幻觉，但我就是无法从这种状态下脱离出去。” 严道森说：“酒醉的人有时候也知道自己喝醉了，但也无法摆脱醉酒的状态嘛。” “白发魔女”将手伸进脚边的山涧中，感觉水流无比清凉，感觉非常逼真，完全不像是幻觉。“我们这是在哪儿？是你预设的某个位置，还是随机的场景？” 严道森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可是你自己搞出来的场景啊！” 严道森解释道：“为了让你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被我催眠，我采用了最为保险的措施，即使用你脑中留下的‘道标’，那是之前有人在为你催眠的时候留下的，可能现在的场景与你之前被催眠的经历有关。” “那你为什么能跟我一起进入我的幻觉场景之中？是我把你带进来的？” 严道森摇头道：“其实我并不知道你现在看到的都是什么场景。只能通过你的一些表现来判断出来——你现在眼中的场景的应该是野外，对吧？” “是的。但我还是想不起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严道森语气柔和地说：“不要急，你总会想起来的。继续往前走吧。你应该会看到更多场景，它们应该都与你的经历有关，看到的场景越多，唤醒你记忆的可能性就会越高。” “希望能帮我找回关于我母亲的记忆……”“白发魔女”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快步向前走去。 头顶上传来螺旋桨高速旋转的嗡嗡声，她抬头一看，一架硕大的as332“超级美洲豹”直升机出现在山谷上方。 在中国境内，很少能见到“超级美洲豹”的身影，这种大型直升机能够直接运输军用装甲车，即便是民用版，也只有拥有一定特殊背景的航空公司才能用得上。 “超级美洲豹”飞到了前方，并开始缓缓下降。 严道森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白发魔女”说：“一架直升机，它正打算在我面前降落。” 前方有一片空地，直升机就落在了那里。 几名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子走下直升机。其中一人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白发魔女”觉得这些人都有些面熟，尤其那个抱着孩子的人。 她把目光转向那人怀中的孩子。 那是个女孩子，似乎正在沉睡，她穿着精致的小裙子，面容姣好，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白发魔女”发出一声惊呼. 严道森急切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白发魔女”大声说：“那是我！是童年时代的我！我看到了我自己！” 第487章 宁可遗忘的往事（1） 那女孩子似乎终于醒了。她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看身后的直升机，又望了望四周。 这四周的景色令她感到好奇，但也令她茫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前方出现了一个洞穴，一个肤色黝黑，高鼻深目的外国男人出现在眼前。在这男人的背后，伏着几只野兽。那些野兽看到陌生的客人，都警觉地站了起来，发出威胁的咆哮声。 那男人热情地迎了过来：“黑先生，好久不见。” 抱着女孩的男子向他点了点头，随后朝自己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把诊金拿过去。” 两名手下模样的人走了过去，他们手里都拎着箱子。其中一人打开自己手里的箱子，箱内都是绿色的圆球状物体，由小巧的透明容器包装着，那些容器似乎是为了减震而设计的。每颗“圆球”都能正好嵌在其中。 “黑先生”介绍道：“这些是m67手榴弹，美军现役手榴弹，可以满足你的一切需求，每颗手榴弹重390克，只要是经过简单训练的成年人，可以轻松将其投掷二十多米，如果是经过职业训练的军人，则可以投掷四十米以上。它拥有钢制弹体，可以产生大量破片，内装一百八十克克b炸药，而中国产的82-2手榴弹内置装药才六十二克tnt，仅有m67的大约三分之一。” “杀伤威力怎么样？” “爆炸杀伤半径最远可达十五米，而中国产的82-2的杀伤半径也不过六米而已。” “能给我试验一下吗？” “黑先生”皱眉：“‘魔医’希哈莱，你连我都信不过吗？” 对方赔笑道：“当然不是信不过。可是，凡是买东西，不都需要验一下货吗？” “黑先生”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后从箱子里取下一枚手榴弹。他问希哈莱：“你身后的那些野兽会不会因为爆炸声而逃走？” “不会，我的好孩子们都经过了我的特殊调教。区区一点儿爆炸声，不会把它们吓坏的。” “希望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黑先生”把手下带来的另一只箱子打开，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钞票，他像倒垃圾一样把里面的钞票都倒了出来，随后把箱子摆在远处的一块山石上。 他把女孩交给手下抱着，自己从怀里掏出一把枪：“这是‘沙漠之鹰’手枪，口径12.7毫米，威力很大。在二十米范围内，可以击穿现役的任何一款防弹衣。” 随后，他用“沙漠之鹰”朝那只箱子射击。 连续三枪，每一枪都打在箱子的正中间，箱子被子弹巨大的冲击力顶得挪动了几公分，但却没被打穿。“黑先生”把箱子捡了回来，只见中间有三个白点。 “黑先生”说：“这是瑞士制造的kt-21型合金密码箱。具有超过北约制式防弹衣的防弹能力。现在我们用它来测试手榴弹的威力。” 他在箱子里放了一枚m67手榴弹，拉开手榴弹上的拉环之后，猛地合上箱子，扔到远处。 “轰！” 一声巨响，整个箱子被炸成了碎片。 “魔医”啧啧连声：“不愧是黑先生。连测试武器都这么有气魄。” “黑先生”面无表情地说：“不是我有气魄。刚才用掉的箱子原本就是要送给你的礼物，反正对我来说也是身外之物了。” “魔医”一边干笑，一边赶紧把另一只箱子收了起来，地上花花绿绿的钞票也被他收拢起来。 “黑先生”问道：“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些东西。钱倒是好理解，但手榴弹……你这个隐居避世的家伙，也会出去杀人么？” “魔医”笑道：“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人生在世，要是没几个仇家，似乎都说不过去嘛。” “果然是为了复仇。”“黑先生”随手掏出个本子：“如果你需要杀手的话，我可以为你联络。勘察加的‘铁娘子’布尔什科娃从特种兵部队退役之后刚刚加入了我们的组织，我可以为你联络她。” “这么高级别的杀手，恐怕不会轻易出手吧？” “我现在是她的老大了，可以让她免费为你杀个人。条件是你为我女儿把病治好。” “魔医”点了点头：“收了你这么高的诊金，不为你女儿治好，就实在说不过去了，请让我检查一下她的情况吧。” “黑先生”把他领到那小女孩的面前。小女孩看到“魔医”那张怪异的面孔，忽然往后缩了缩，似乎是在害怕。 “魔医”笑了笑，呲出满口的金牙：“请带她去我的洞窟吧，我在那里有个诊疗室。” “黑先生”认真地问道：“卫生条件达标吗？” “放心，都是为你们这些大佬而准备的，我可是把大部分钱都用来购置设备了。”他摆了个殷勤的姿势：“里面请。” 他在前面带路，“黑先生”带着自己的人，毫无顾忌地走进了他的洞穴。“白发魔女”紧紧地跟在后面。她发现现场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存在——这也对，毕竟是在自己的意识里，这些画面应该是属于自己的记忆，现在相当于“电影重放”。 洞穴内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但还算干净，“魔医”领着众人来到一处较为宽敞的空间里，这里铺上了地板砖，垫着地毯，头顶上方安装有当时还算很昂贵的液晶照明设备，房间里摆着几张真皮沙发，洞壁上挂着几幅知名画家的作品，显得很有档次。 小女孩被安置在正中间的沙发上，“魔医”变魔术一样变出几只野果，递给小女孩：“请放心，这非常干净，是我自己培育的品种。” 小女孩皱着眉嗅了嗅，没有吃，但也没有扔掉，就在手里把玩着那些果子。 “魔医”对其他人说：“除了孩子的父亲之外，其他人都请到外面等一下吧。我要开始检查了。” “黑先生”打了个手势，他的手下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接下来该开始我们的游戏了。”“魔医”取出一支蜡烛，点燃之后，在小女孩的面前轻轻摇晃了起来。 第488章 宁可遗忘的往事（2） 画面忽然转换，就像是在播放的影片忽然被剪掉了一段。 “白发魔女”猜那是“魔医”希哈莱对自己使用了催眠术，导致自己当时有一段时间没有记忆的缘故。 希哈莱吹灭了蜡烛，重新让房间内的灯光亮了起来。 “黑先生”长长地出了口气，他来到女儿面前，见她的表情变得比以前更加呆滞，便怒道：“怎么你上手治疗之后，她的情况反倒更加糟糕了？！” “因为你们之前耽搁得太久了，她的很多异常反应早就已经发生，但是被她自己强行压制住了。”希哈莱叹了口气：“这是个很坚强的小姑娘。就像她妈妈一样。” “黑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提那个女人！” 希哈莱反问道：“提都不行了？我记得那是你最爱的女人吧？你不是为了她，已经无法再爱上其他女人了？” “黑先生”岔开了话题：“我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保姆说她有抑郁症的表现，之前请来为她看病的几位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倒不全是废物。”希哈莱在“黑先生”面前坐了下来：“首先，这孩子身上确实有抑郁症的表现。接下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第一，她最近是不是有睡眠问题，成天只想睡觉，或者是严重睡眠不足？第二，她是不是不能从平日里喜爱的活动中感受到快乐？第三，她是不是每天都觉得难过，觉得生活已经失去了希望？第四，日常活动是不是让她觉得很费精力？第五，她的注意力是不是难以集中？” “黑先生”答道：“有以上表现中的三种。” 希哈莱又问：“一般来说，对于我说的那几个表现，患者身上出现的个数越多，抑郁症的程度就越严重。她之前有有没有过自残、自杀，或者关于死亡的想法？”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如果你对这些情况不了解，建议你问一下孩子的保姆。” “黑先生”沉着脸来到门外，从手下那里拿过卫星电话，跟某个人通话了一阵。 他咆哮了起来，似乎非常愤怒。“这么严重的情况，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拿上你的东西，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你的工钱朝我的助理去要！” 在此期间，希哈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女孩，他试图让对方开口。但对方只是木然地盯着洞穴中挂着的那些画。希哈莱干脆把其中的几张拿了过来，用友善的口气问对方：“你喜欢哪一张？” 小女孩的目光显得灵动了一些，她怯懦地伸出手指，指向其中的一幅。 希哈莱笑着点了点头：“如果你喜欢，你可以拿走它。” “真的？！”小女孩惊喜地叫出声。这是她自从进入山谷以来，第一次开口。 “天哪！宝宝，你说话了！”“黑先生”惊喜地跑了进来：“这……好几个礼拜了，她第一次开口说话！” 希哈莱把画交给小女孩：“送给你了，请好好照看这幅画。黑先生，请您跟我来一下吧。” “黑先生”让手下看着小女孩，他跟希哈莱走出治疗室，去外面交谈。 然而，在这样的洞穴之内，隔音效果并不如有隔音墙壁的房屋，外面的对话声还是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希哈莱开诚布公地说：“你女儿的状况，很糟糕。” “有多糟糕？我希望你说得更明白一些。” “你女儿身上的抑郁症情况比较严重。一般来说，患抑郁症的人，其自杀率是普通人的二十五倍。中度抑郁症的患者之中，有三分之一有自杀的想法，而重度抑郁症患者会高达百分之七十五。很不幸的是，你女儿属于后者。” 对方沉默了。 希哈莱继续说了下去：“一般来说，在发现重症患者之后，我会提醒患者的家人，假如患者有严重的压抑感，甚至感到绝望，之前有自残或自杀史，并制定了详细计划准备自杀，那么就要直接看护起来，对其行为进行干预。比如进行药物干预。你比较走运，综合你女儿的症状，用常见的抗抑郁类药物就可以。但要时刻对她进行监护。我建议之前那位保姆先不要离开，毕竟她熟悉你女儿的饮食起居，另外，忽然更换保姆，会增加你女儿的不安全感，这对于她的病情更加不利。另外，需要再增派保姆和保镖，以您的财力，应该没问题吧？” “黑先生”答道：“这没问题。请您先开个处方，我会让人去药房拿药。” “我这洞里就有一些备用的药物。您可以先拿一些，另外，处方我会为您准备好。您要做好为女儿长期服药的心理准备。” “这……会不会影响她的发育？比如身体或心智方面的发育？” “很遗憾，会的。但您没有别的选择。哪怕是心理学方面的泰斗级人物，比如严道森教授，在看过你女儿的病情之后，也会给你这种答复。” “好吧，我认命，只是苦了孩子……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她现在的情况？！” “连续的沉重打击，主要是心理上的。另外，请恕我多嘴，孩子的妈妈在哪里？你们俩如果一起照看孩子的话，她的状况可能会更好一些。” “黑先生”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她……离开了。” “离开了？去了哪里？” “上面。” “上面？难道你说的是……哦，上帝啊，请节哀。”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也没有办法。近期对孩子造成极大心理创伤的事件，我想应该就是这个。” “嗯，孩子本人知道了吗？” “她……我对她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不会来见我们，但总有一天会的。” “你这是在欺骗她。” “我没有别的选择。” “好吧。处方我开好了，请收好。另外，这是三个月的药量，请把药放在干燥、避光处保存。” “谢了。” “别客气。另外，如果在一个礼拜之内，她的这种情况还会继续持续下去，请继续带她来见我。” “嗯，你一个礼拜之内还不会离开？” “偷渡越境办假护照都需要一些时间。” “那还不如直接交给我的人去做。这样你也就不用费神去找仇家了。” “不。你不明白亲手杀掉仇人，看着对方脸上的希望一点点变成绝望时的那种快感。” “好吧，希哈莱先生，我也该离开了。祝你好运。” “也祝你们一路顺风。另外，请不要让你女儿过多接触我送她的那副画。” “那副画怎么了？” “那是一位催眠大师留下的，据说是幅有魔性的画。画中附有恶魔。” 第489章 宁可遗忘的往事（3） 听到“附有恶魔”这句话之后，“白发魔女”好奇地凑到那幅画前，想看看画上的内容。 可还没等她看清楚，那捧着画的小女孩却忽然向她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你该醒了。” “白发魔女”一惊，顿时感到整个身体被人“拽”了起来，如同氢气球一样开始上升，而洞穴中的一切都开始急速下沉…… 她大声尖叫，想要摆脱这种情况，终于有人扶住了她的肩膀，柔声说：“你可以醒来了……可以醒来了！” 她喘着粗气跳了起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之前的会客室，面前杯盘狼藉，吃的喝的洒了一地，严道森站在她身边，头发上、胡子上都是剩菜渣。 她疑惑地问道：“这屋里发生了什么？” 严道森的表情倒还淡定：“没关系，这是你刚才忽然惊醒的时候推翻饭桌造成的。你没事吧？” “还好……抱歉，弄脏了您的衣服。”她手忙脚乱地捡起纸巾，想为严道森擦拭。 “站远一些！不许靠近严教授！”女狱警果断出手挡住了她。 这下连严道森脸上都带了不悦之色：“没关系，她应该没有恶意。” “白发魔女”耸了耸肩：“没关系，她不信任我是应该的，毕竟我在‘暴走’状态的时候也伤害过她。” 严道森说：“刚才我看到你自动进入了被深度催眠的状态，也无法继续问你问题。你刚才都看到了什么？”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白发魔女”把自己在催眠状态下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严道森。 “一张由催眠大师所做的画？而且带有所谓的‘魔性’？”严道森思索了一阵，说：“我自己倒是没听过类似的传闻。如果安娜在的话就好了……咳咳……你本人对这幅画有印象么？” “白发魔女”摇头，她饶有兴味地问道：“安娜是谁？” 严道森显得有些尴尬，就说：“是一位……女性心理学大师，我以前在苏联某地与她相识。她在某些方面的造诣比我更强。她坚持认为，可以通过在某些物品上设置一些视觉方面的‘机关’，来引导他人进入被催眠的状态。她把这种东西与中国古代流传的‘障眼法’、‘幻术’之类相提并论。” “听上去确实像是幻术。您现在还能联系到她吗？” 严道森的老脸上微微一红，他摇头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她了。至于联系方式……以前的联系方式都联系不到她。” “白发魔女”似乎察觉到了严道森脸上的窘迫，她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看来这位安娜女士与严教授您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严道森尴尬地说：“我们还是聊一聊关于你记忆的事情吧。由于你刚才是通过‘完全被动’的方式被引入被催眠状态的，或许我还可以试试其他方法，主动将你引导进入被催眠状态，这样或许能帮你回忆起一些事情。” “白发魔女”果断地说：“我要想起关于我母亲的事情，还有那幅画上的内容——我总觉得那幅画跟我童年时代心理的畸形发育有很大的关系。” 严道森点了点头：“我会尽力帮你。请坐下来吧。”他又对旁边的女狱警说：“建议您站远一些，避免受到影响。” 女狱警谨慎地往后退了退，她知道严道森的催眠术威力极大。如果距离他太近，有可能会在催眠的过程中被影响到。 由于之前通过“道标”顺利地将“白发魔女”带入了被催眠状态，严道森现在就显得更加轻车熟路。他柔声道：“请先闭上眼睛，心中所想，尽是你想了解之事……” …… 正在隔壁监听中的杨森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赶紧摘下了耳机，并冲自己的同事们吼道：“快把耳机摘下来，不要再听了！” 众人纷纷反应了过来，赶紧摘下耳机。 如果再迟片刻，恐怕就会被严道森的催眠代入到“某个状态”之中。 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丑事，可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还是有个负责录音的同事反应稍微慢了一些，“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沉沉地昏睡了过去，耳朵上的耳机还兀自挂着。 杨森赶紧过去为其摘下耳机，并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这人就是沉睡不醒。杨森无奈，对其他人说：“把他搀到其他房间休息去吧。等严道森教授结束催眠之后，可以请来为他解除被催眠状态。” 有人说：“等他自己醒来不行么？” 杨森苦笑道：“你没看过资料么？之前严道森对一个罪犯使用了催眠，那个罪犯进入沉睡状态之后，足足睡了七十多个小时才苏醒。在沉睡的过程中，无论冲他大声喝骂，还是拳打脚踢，他都没有醒过来，简直就像死了一样——只不过呼吸和心跳还在正常运作。” 又有人说：“那我们刚才不是把严道森的催眠过程给录下来了？将来有犯人想闹事的话，我们就给犯人放刚才的那段录音，不就可以让闹事的人睡着了？” 杨森点头：“你这个点子倒是不错，我试试看。” 他马上打开录音系统，却很快傻了眼—— 所有的录音文件都是空白的。刚才那被催眠的同事在沉睡过去之前，似乎把所有的文件都给删除了。 杨森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严道森刚才的催眠不仅仅是针对“白发魔女”的，就连通过器材进行监听的人，也在被其催眠的范围之内。通过催眠，严道森已经“命令”那位负责录音的同事，把刚刚录制好的音频文件统统删掉了。 这应该都是为了保密，不让自己的催眠术流传到外界，被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学会。 杨森懊丧地把耳机一摔：“这严老爷子也太‘抠门’了。他是把所有本事都只教给唐宋明一个人，不打算再让其他人学了？” 同事们请示道：“头儿，我们还要继续监听么？” 杨森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算了。过一阵子再说。毕竟安全第一嘛。再说了，既然严教授不愿意让别人听到他催眠，肯定有他的道理，大家也都累了吧？我们关掉机器，先休息一会儿，适当补充点儿吃喝。”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各自离开房间，去找吃的了。 等大家都离开之后，杨森却又悄悄把门关上，拿起了耳机。 现在距离刚才已经过去了一阵子，严道森的催眠引导过程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杨森迫切地想知道会客室内的对话内容。 毕竟，“白发魔女”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泄漏黑市组织的重要信息！ 第490章 宁可遗忘的往事（4） 在严道森的引导之下，“白发魔女”进入了被催眠的状态。 和上次的感觉类似。完全体会不到是被催眠了，但一睁眼，眼前的一切已经完全改变。 不过这一次，严道森并没有在她面前出现。 依然是在那座山谷之中，依然是“黑先生”抱着小女孩，带着手下，去见“魔医”希哈莱。 只不过，此时的小女孩已经变得大了一些，“黑先生”则显得有些憔悴，鬓角也出现了斑白。 希哈莱出现了，他恭恭敬敬地朝“黑先生”行礼，“黑先生”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繁文缛节免了。我们来是为了新的治疗，预付的‘诊金’您已经确认了么？” 希哈莱答道：“我这边还没有收到消息。” “黑先生”打了个手势，手下递上了一份英文报纸。 “黑先生”说：“这是美国本土发行的《星条日报》，上面有关于你一位仇人的消息。” 希哈莱接过报纸，念道：“根据美国军方发言人公开的消息，此前被指控在布利斯堡基地性侵三名女性的一名男性士兵已被指控与另外四起性侵犯罪有关。 发言人称，被指控者名为克里斯蒂安·阿尔瓦拉多，是布利斯堡基地的一名技术兵。他现在目前处于庭审前监禁状态，面临军事法庭的审判，罪名是七项性侵指控。” 报道下方附有克里斯蒂安·阿尔瓦拉多的大幅彩色照片。 希哈莱合上报纸，好奇地说：“这确实是他，之前他是负责抓捕我的一名警探，不知道怎么跑到美国去了，还进基地当了技术兵，您是怎么找到他的？” “黑先生”答道：“这人因自身的侦探技术而被美国军方招募，成为海军罪案调查处的秘密特工，名义上是‘技术兵’，但其实与普通士兵没有关系。他从2018年以来一直在美国工作，2019年被分配到布利斯堡基地。这些是黑市情报员调查来的信息。” 希哈莱感叹道：“你们的情报网也太强了……可这人既然当上了海军罪案调查处的特工，你们又是怎么让他犯罪的？” “并不难。他并不大习惯美国的生活，每个礼拜都会出基地，到附近的‘西伯利亚俱乐部’喝酒、找乐子。后来他在亚利桑那州的梅萨市找了个女朋友。我们先想办法在他去俱乐部时灌醉了他，并找到他女友的闺蜜，并将其用掺了毒品的酒灌醉之后，塞到了他的被窝里，然后又拍下了相关视频。这样的情况我们炮制了几次。有的时候是他和某个脱衣舞娘，有的时候是他跟女友的那位闺蜜。最后一次，那位闺蜜当场死亡。死者带血的遗物和头发被我们的人塞进了克里斯蒂安·阿尔瓦拉多的汽车脚垫下，尸体则被我们埋在阿尔瓦拉多常去的海边。之后，我们把相关视频和照片发给了当地的一家专门搜集美军八卦的小媒体，那些人见了这些东西，就好像饿狗见了肉骨头，立刻在大肆渲染之后开始传播。阿尔瓦拉多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海军罪案调查处是不允许有这种人呆在队伍里的，他们开始对阿尔瓦拉多进行全面调查，头发和遗物被找到了，他们开始怀疑阿尔瓦拉多在家里杀了人，并进行了弃尸。随后，尸体也在海边被发现，从他的电脑里还搜出了很多他与其他陌生女性的视频和照片，这些视频和照片当然也都是我的人炮制的，它们都不堪入目，而且都是用阿尔瓦拉多手上那台手机拍摄。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阿尔瓦拉多以多项性侵罪、一项严重攻击罪、两项性.虐.待罪和一项杀人弃尸罪被起诉。只不过海军罪案调查处为了自身的面子，没把所有信息公开，而是让布利斯堡基地只公开了部分罪名。现在阿尔瓦拉多已经被关了起来，鉴于他是移民，在美国没有什么人脉，可能会被判以极刑。您对我们的做法还算满意吧？” 希哈莱眉飞色舞地说：“非常满意，简直想要鼓掌喝彩！这人和其他仇人不一样，我拿他没办法，只有你们才能帮我除掉他，而且是在把他名声搞臭之后除掉他。” “这只算是小女诊金的一部分。”“黑先生”递上了一只小巧的盒子：“这次跟以前不一样，是产自非洲撒哈拉以南地区的高纯度钻石，尚未登记过，因为有两个军阀为了它们付出了血的代价。” 盒子掀开，里面硕大的晶体放出夺目的光彩。 “我女儿对你之前提供的药物已经产生了抗药性，因此我需要你给我开几种新药。最好是不容易产生抗药性的。” 希哈莱点头：“这次的礼物比之前的要贵重多了。我会尊重您给我的这个机会。请跟我来治疗室。” 女孩被“黑先生”等人塞进了治疗室。她表现得非常暴躁，极为不合作。当希哈莱打算为她进行催眠时，她甚至扑上去咬希哈莱的手。 希哈莱皱眉道：“小妹妹，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之前送你画的医生啊……” “黑老大”抱怨道：“别再提那幅画了！自从她有了那幅画之后，就变得一天比一天暴躁，之前的那位保姆也被她抓伤了，我还赔了一笔医药费。” 希哈莱解释道：“那幅画本身不会产生这种效果，您女儿的状况依然是抑郁症导致的。在离开母亲之后，百分之十六的孩子会出现严重的焦虑或抑郁症状，百分之八的孩子会出现行为障碍类精神疾病。” “那如果离开女儿的是我呢？！” “如果是您离开了您女儿的话，她在学业成绩上会有大幅度下滑。” “黑先生”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现在明明已经没那么奔波了，我还给了她富足的生活……” “失去母亲后的负面影响与家庭生活水平无关，不论出身贫富，在失去母亲之后都会心灵受伤。单亲家庭无法给孩子足够的情感支持，从而导致他们在出现心理问题之后会持续恶化。” 他们总算把女孩按在了沙发上，希哈莱又点燃了一根蜡烛：“小妹妹，乖一点儿，我们又要开始了。这次我保证很快，毫无痛苦……” 第491章 宁可遗忘的往事（5） “白发魔女”原本以为，自己会像上次一样，再次见到“眼前一黑，然后被迫醒来”的场面。 但是，这次并没有发生这种情况。 眼前是一座山，高耸入云的山。 山顶上是一座破旧的庙宇，庙宇四周的墙壁都已经残缺不全，仅剩下中间的神像。 这是一尊武圣关二爷的神像。 十名裹着大衣、羽绒服的男女站在关帝爷神像前，恭敬地行礼。 十人手中捧着线香，在呼啸的北风中，十人喊道： “我们十人在此结义，自结义之后，此前恩怨仇恨，一笔勾销。如有违背，五雷诛灭。兄弟间如有相争，必须劝解，如有违背，五雷诛灭。兄弟如遇危难，必当全力营救，如有违背，五雷诛灭。” 十人将手中的线香插入神像前的香炉之中，随后一起向神像叩头。随后十人点燃黄纸、朱砂签等物，置入酒坛子之中，又杀了公鸡一只，将鸡血滴入酒坛，酒坛里的酒倒了十碗，每人喝了一碗。 这是一场古朴的结义仪式，看似简陋，却是模仿了当年“洪门”入会的仪式。就连结义时候所喊的话，也跟“洪门”的入门誓词极为相似。 仪式结束，十个人中有九个人先后下了山，只剩下一位戴着口罩的男子还站在神像前，望着山间的云雾发呆。 从神像后面出来一个人，是个怀抱着幼童的女子。 女子长得身材曼妙，颇有风姿，眉眼间有几分与“白发魔女”相似。 她望着男人，略带嘲讽地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搞旧社会那套东西？” 男子苦笑道：“也就是这种玩意有仪式感嘛。好不容易终于有了自己的组织，总要搞得热热闹闹、像模像样一点儿。” 女子说：“那你觉得这场仪式能让他们几个对你更忠诚么？” 男子摇头：“我看未必。这几个人里，‘胡黄白柳灰’最滑头，‘船妈’稍好一些，其次是老鳄鱼。最忠心的也就是老宋和‘处刑人’他们俩罢了。” 女子看了一眼那幼童，问：“现在我们去哪儿？孩子都困了，我们该下山去了吧。” 男子弯下腰，把那幼童抱了起来：“乖，爸爸这就抱你下山……” 幼童伸手揽住男子的脖子，显得非常亲昵。 男子正要下山，忽然怔住了。 女子问：“怎么了？” 男子说：“有脚步声，而且很急，似乎有很多人。” “砰！砰！”山下响起了零星的枪声。 一个高高瘦瘦的光头男子飞快地跑上山来，冲戴口罩的男子说：“老大，快从另一边的小路走！警察从这边上来了！” “警察怎么会来？！这次的结义仪式只有咱们自己人知道啊！” 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光头男使劲朝小路那边推了过去：“老大！先走！下面有老宋和‘船妈’顶着，但光凭他俩顶不了多久，我要去帮他们！” 男子身不由己地往小路上走，他挣扎道：“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 女子一把拽住了他的腕子：“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母女俩被抓吗？没了你的保护，我们俩根本跑不了多远！” 光头男朝女子喊道：“嫂子，接下来就靠你了，别让老大回头，我们会掩护你们，直到你们下山。” 女子点头，一手抱过孩子，另一只手拽着口罩男，顺着小路往山下跑。 口罩男似乎非常关心那些留在山上帮他们挡住警察的人，但没办法，他还要保护自己的家小。 他发狠道：“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走漏了消息，我一定要让那个家伙尝到代价！” “先保住命再说吧！”女人的脚步又加快了一些。 两人冲下山，女人拨开一片草丛，露出一辆吉普车。 “走，你来开车，我照顾孩子。” 口罩男显得很惊讶：“你从哪里弄来的车子？！” “你管我？！你以为我不会开车吗？！”女人抱起孩子，钻进后排的位置。 山上的枪声忽然大作起来，除此之外，还夹杂着零星的爆炸声，似乎有人在使用手榴弹之类的武器。 口罩男望向山上，眼神里透出的忧虑越来越重。 女人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你还是放不下他们，对吧？” “啊……这个，他们毕竟是我生死与共的伙伴啊，而且，我们刚刚结义了，你也知道，结义的意思就是要同生共死，同进共退……” 女人怒道：“我是你的女人，这车上还有你的亲生女儿，难道我们就活该被抛下？！” 口罩男辩解道：“你们……你们不是有车么？赶紧开车离开这里，回头我会去找你们的。” 女人的脸涨成了红色，她愤怒地推开车门，冲到口罩男面前：“所以，你的女人和孩子加在一起，都不如你的那些兄弟重要，是不是？！” “不……不是……不过，他们也很重要，虽然比不上你们重要……” “我们现在需要你保护，需要你开车护送我们离开！” 口罩男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抓住女人的肩，柔声说：“亲爱的，放过我吧，就这一回，我实在放不下他们几个。” 女人的表情黯淡了下去，她一把推开男人的手，转身上了车，启动了发动机。 她透过车窗看着口罩男，对方也在看着她。 她大声说：“姓黑的，你老实告诉我，在你心里，家人到底被排在第几位？！” 口罩男沉默了。 车后座上的幼童哇哇大哭了起来。 女人似乎不愿意再等，她调转车头，远远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口罩男一把扯下了自己脸上的口罩，是年轻的“黑先生”。他从怀里掏出两把枪，朝山上大步地跑去。 山上的枪声变得更加激烈起来。 “白发魔女”坐在吉普车的后座，她看到驾车的女人在哭，她哭得满脸眼泪，似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后座的幼童也在哭叫：“爸爸！我要爸爸！” 女人回头喊道：“珊珊别哭！以后妈妈会照顾你的！妈妈向你保证！” “白发魔女”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她知道这是自己要离开被催眠状态的征兆。 但她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妈妈，看到了自己，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也终于知道了父母分开的原因。 可接下来的问题是，母亲为什么后来又不见了？为什么照顾自己的人又变成了父亲？ 第492章 宁可遗忘的往事（6） 眼前先是一片黑暗，转而是一片光明。 严道森出现在她面前，正用关切的目光看着她。 “白发魔女”看到自己身边的环境变了，似乎换了个房间。 严道森解释道：“之前的会客室……墙壁不够结实。考虑到我们在催眠过程中可能会出现一些意外情况，所以我特意让监狱长给我们找了个更结实的房间。” “白发魔女”哑然。之前在上一次被催眠的过程中，她已经失控过，甚至把饭桌推倒，给严道森弄了一身的残羹剩饭。这回严道森应该是吸取了教训。 “好，换个房间也好，我没意见。”“白发魔女”把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严道森。 严道森点头：“你看到了母亲的样子，也看到了父亲的样子，还有更年幼的自己，除此之外，你也对父母分离的根本原因有了更详细的了解。” “我的父亲似乎过于关心自己的那帮兄弟，而忽视了自己的家庭。如果我是我母亲，我也会离开他的。”“白发魔女”的表情显得很冷漠：“现在我比之前更讨厌我父亲。严教授，我希望你能再帮我做一次催眠，我想知道那幅画上面的内容，或许我现在恶劣的精神状况，与那幅画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严道森略显为难地说：“不是我不愿意……我也想帮你早一点儿脱离苦海，但催眠术不能在短时间内在同一个人身上多次使用，你刚才被连续催眠了两次，我很担心你的精神与身体能不能继续承受下一次催眠。如果为了保险，我建议你先休息十二个小时。” “白发魔女”正色道：“我很理解你的话，但我的状况也不是会一直稳定下去的——根据之前的药物使用经验，每次服用一片药，只能让我的精神稳定几个小时。如果想让我持续保持和你冷静对话的能力，就要经常给我服药。” “这倒没什么问题，专家已经从你服用的药物中检出了抗抑郁类药物的成分。如果那种药确实是为了稳定你的精神状况而准备的，那我可以申请给你多次服用，不过每次只能给一片。”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去休息。”“白发魔女”伸了个懒腰，对守在门口的女狱警说：“把我带回我的房间吧。” 女狱警却站着没动：“不用挪窝了，这里就是你的新房间。” “白发魔女”微微皱眉：“让我在这儿睡？这里的环境也太简陋了吧？” “你之前的房间发现了安全隐患，正在排查，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现在这里委屈一下。”女狱警的话说的很简单，也很官方。 “白发魔女”哼了一声：“是那个杨森又在搞什么鬼吧？反正我无所谓，你们想做什么就坐什么吧。我先补充一点儿营养，然后马上睡觉。” 她跑到那堆已经被她折腾得如同垃圾一般的食物前，继续吃了起来。 女狱警皱眉，低声朝严道森说：“我觉得也就疯子会对垃圾感兴趣。” 严道森不置可否，转身退了出去。 女狱警不愿意看“白发魔女”的吃相，也转身出去，把牢房的门上了锁。 “白发魔女”装模作样地扒拉了两口，很快又退到了墙角，在那里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垫子和被褥，她面朝墙壁钻进被窝，很快睡下，样子显得既乖巧又顺从。 她估计房间里肯定有隐藏式摄像头——根据她对杨森的了解，应该还有监听装置。 不过她也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在她的手里，抓着一截鸽子的骨骼，以及一把从餐盒里抓来的辣椒粉。 她将利用这些东西，完成自己的越狱计划。 …… 严道森来到隔壁房间，看到地上瘫着一位穿制服的狱警，另外还有几个人在照顾他。监狱长杨森面前放着监听的耳机。 他见严道森进来，就尴尬地指了指地上昏迷的狱警：“能请您把他弄醒吗？” 严道森觉得好笑：“我事先就做过警告了，千万不要偷听，结果你们还是做了。催眠过程中一旦发生任何意外，我是不能负责的。” 杨森无奈：“我也不愿意搞这个啊，这也是没办法……” 严道森唤醒昏睡中的狱警，对杨森说：“我也要去休息一下了，对那个丫头催眠了两次，我本身也要承受一定负担。” 杨森点头：“辛苦您了。我在旁边为您腾出来一间休息室，您可以先进去休息一下。” 严道森离开之后，杨森很快又回到工作台前，打开了一个显示屏。 显示屏内出现了隔壁房间内的画面。“白发魔女”正面朝墙壁，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杨森狠狠地啐了一口：“伺候她吃伺候她喝，真特么把我们当下人了，要不是因为她老爹是黑老大，老子才不会对她这么客气！” 身边人一起点头。大家其实都看“白发魔女”不顺眼，觉得没必要对一个犯人这么客气。然而“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又确实是领导的命令，对此大家也是无可奈何。 …… 在夜幕之下，一支神秘的小队正在集结。 这些人都穿着国外军人的衣服，身上带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每个人的头盔上都带有袖珍摄像头，可以把他们“看”到的情景即时发送回去。 在大后方坐镇的“胡、黄、白、柳、灰”五位大佬，已经在暗网聊天室内，他们面前的水晶球里，正显示着这支小队的行动轨迹。 魔术师啧啧称赞道：“来得好快啊，你们是用火箭把这支部队给带到国内了吧？” 老者笑道：“这些人乘坐了用米格-25‘狐蝠’改装的公务机，采取高超音速载客模式，从柏林到莫斯科也仅需飞半个小时而已。” 女巫咂舌道：“我还以为那种飞机只存在于传说中。” 老者指了指机器人：“某些人现有的财力和工程改造能力，已经足以把很多传说变成现实。” 众人望向机器人，但它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水晶球，并没有说什么话。 第493章 银河战争（1） 水晶球上显示了十二个红点，正在迅速移动。 老者介绍道：“这十二个红点分别代表这支队伍的十二名成员。在他们中间，有人负责爆破，有人负责警戒，有人负责在高处狙杀，有人负责战场救护，有人负责‘扫尾’。他们的名字已经被抹去，统一用黄道十二宫的名称来代替。今晚的行动代号是‘银河战争’。” 女巫翻了个很好看的白眼：“黄道十二宫？银河战争？那今晚的主要目标‘大小姐’，代号是不是‘雅典娜’？” 老者摇了摇头，严肃地说：“代号怎么能那么随便取？‘大小姐’的代号是‘城户纱织’。” 女巫恨不得把白眼翻上天：“我呸！你特么是《圣斗士星矢》的忠实粉丝对吧？！” “不！”老者严肃地说：“严格来说，我是车田正美的忠实粉丝！其实我还给我们五个人都起了代号。”他指着女巫说：“你的代号是仙女座。”他指了指魔术师：“你是凤凰座。”他又指了指机器人：“你是白鸟座。”最后又指了指龙：“你是天龙座。” “你特么想当主角对吧？！”其余四个人恨不得把他暴打一顿。 “你们都错了！”老者捏着自己的胡子说：“老子的代号是教皇。” 其他人一起翻白眼。 机器人冷冷地说：“这倒也没错……指挥十二宫黄金圣斗士刺杀城户纱织的，倒也确实是教皇。” 老者摊手道：“当主角有什么好处？！圣斗士的结局是星矢被冥王杀掉，永世不得复生，以天马座当代号太不吉利了，老子才不干！” 水晶球发出了嗡嗡声。 老者一拍桌子：“好，他们十二个已经接近了监狱的警戒线，如果没有被发现的话，他们将直扑监狱主楼。” 龙问道：“他们之前有没有战术预演？” “在公务机上进行了紧急会议，并商讨了即将采取的战术。”老者顿了顿，补充道：“最终的讨论结果，是效仿之前特种部队营救人质的经典作战方案——所有人分成四组，一组主要负责提供火力掩护，为其他小组扫清障碍，而二组主要负责人员及军需品的运输及接送、支援工作，不过在必要时也可以提供打击。无人机的主要任务是侦察敌情，同时将战况和指挥部的指令及时通报给其他小组，三组利用无人机进行侦查和监视行动，三组自然是今晚行动的主力，负责直接突入。” 魔术师问：“狙击手配给了哪一组？” 老者答道：“狙击手单独行动。他负责清除周边的警卫，以使负责行动的部队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 女巫说：“我还以为狙击手会跟着主力直接突入主建筑……电影上都是那么演的。” 老者摇头道：“这支小队的狙击手特别配备了一把新枪——麦克米兰tac-50狙击步枪，它是全世界狙击步枪中射程最远的一支枪，口径12.7毫米，有效射程为2000米，是加拿大军队在2000年起使用的的制式‘长距离狙击武器(long range sniper weapon-lrsw)’)。然而重量也比较大，不带瞄准镜就重达11.8公斤，加了瞄准镜和消音器，估计就要有二十公斤重了，不方便移动。我们只需要他在远处干掉目标，不需要他冲在最前面。他只需要直接开枪将威胁最大的目标清除，然后由其他队员渗透进监狱，使用匕首等微声近战武器干掉剩下的警卫，待一切就绪之后，就可以发动总攻。” “好吧，诸位还有什么疑问？没有的话，请切换到第一人称视角吧，我迫不及待想看现场大开杀戒的血腥画面了！”女巫的脸上带着变态的笑容。 “各位每个人都可以点选自己想看的那个人正在做什么。”老者打了个手势，桌上的水晶球变成了五个：“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网络世界中，一切皆有可能。” 机器人冷冷地说：“我希望可以同时看十二个人的摄像头所拍下的画面。” 老者一怔：“你能同时看那么多吗？” “你忘了我的能力吗？” 老者“哦”了一声，随后把手一招，机器人的面前水晶球消失，换成了十二个悬浮在空中的小画面。 老者说：“那你就这么看吧，别看花眼就行。” “不会的，早就习惯了。”机器人面无表情地看了起来。 “你们这些人类啊，一个个都是变态。”龙从鼻子里喷出两股黑烟，目光转向自己面前的水晶球。 “你还真以为自己不是人了？”老者不无讥讽地笑了笑，随后也开始看水晶球。 十二名队员已经在监狱附近的郊外展开队形。一名队员登上附近的大树，解下自己背上的狙击步枪，借助步枪的远距离夜光瞄准镜，观察着监狱大楼附近的情况。 老者说：“这名队员就是狙击手，他的代号是‘人马座’。” 女巫忍不住又吐槽道：“嗯……十二个黄金圣斗士里，人马座的远射能力是最强的。” 她话音未落，“人马座”忽然开火。 老者说：“行动的序幕已经拉开，他刚才那一枪，应该是把正对着这个方向的高墙上的警卫给干掉了。” 其余的队员迅速行动起来，一名身材高大的队员冲在最前面。 老者解说道：“这人的代号是‘金牛座’。他身上携带有爆破模组，使用12.7*99mm nato弹，这种子弹的高度和罐装可乐相同，破坏力惊人，甚至可以用来对付装甲车辆和武装直升机。‘金牛座’将直接用它来破坏监狱的墙壁。” 魔术师问：“怎么不去破坏监狱的大门？据我所知，那里只需要破坏个门锁就可以打开了吧？” 老者解释道：“根据最新的情报，这座监狱最近几天刚经过了加固，似乎是个叫曲厉的家伙给监狱管理方提了意见，随后监狱管理方就找来了几个工程队，把正门、后门和高墙哨塔统一进行了加固。现在监狱外围最脆弱的，恰恰是围墙。” “金牛座”已经冲到了围墙前，使用了爆破模组。 “轰！” 随着这声巨响，围墙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洞。 监狱内的警卫似乎有所察觉，墙上探照灯的光朝圆洞这边照了过来。一些隐蔽的警卫开始朝这边开枪。 龙惊呼道：“居然有这么多警卫！” 老者淡淡地说：“意料之中。人家经过了上次的事件之后，肯定要加强戒备。不过这种强度的守卫力量，在特种兵部队看来简直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好戏就要上演了。” 第494章 银河战争（2） 此时已是深夜，正在角落里沉睡的“白发魔女”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震动。 她睁开眼睛，发现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通常情况下，这座监狱内是要保证二十四小时有内部照明的。而杨森在之前的“劫狱”事件发生之后，更是强化了内部房间、走廊的照明设备，整座监狱内部，几乎没有死角，都可以被灯光笼罩。 然而，眼下确实是一片黑暗。 不光是她这个房间，就连外面走廊里的灯光都熄灭了。 外面似乎有人在高喊，有人在奔跑，有人敲响了隔壁的门，把杨森喊了出去，杨森一边咒骂一边用对讲机召集更多人手…… 如果只是简单的停电，绝对不会发展到连外面走廊的灯光都熄灭的程度，更不至于让监狱长这么抓狂。 “白发魔女”兴奋了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了——是劫狱！ 跟上一次“魔术师”与郑邱瑞联手劫狱时发生的情况相似，先是大停电，接下来就是一片混乱…… 可惜上次劫狱的时候，她的意识不太清醒，不然还可以做许多事。 现在，她不会再浪费眼前的机会。 她从袖子里摸出了那截鸽子的骨骼。 这是鸽子的脊椎骨，是鸽子身上最粗的一部分骨骼。 她轻轻地扭动那些骨骼，脊椎骨竟然开始松脱，然后自动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些细小的零件。 这些零件都是用合成材料制作而成的，即便用金属探测器扫描过，也无法探知它们的存在。 “白发魔女”迅速将这些零件组合，直到它们形成一件细长的工具。 她白天委托严道森留给餐厅的那些“备注信息”，其实都是独特的暗语。这些暗语除了提示自己还活着，并恢复了意识之外，还提醒自己人准备一些“特殊的越狱工具”。 她蹑手蹑脚地凑到墙角里，发现头顶有个红色的光点在一闪一闪。 不用说，这是某个半埋入式的监控装置，外面已经停电，这玩意还在工作，说明它拥有独立的供电系统。 但这根本难不住“白发魔女”。 她忽然扬起手，把手里的辣椒粉都抛洒了出去。 纷纷扬扬的辣椒粉挡住了监控器的镜头，在那一瞬间，监控器的镜头一片模糊，什么都拍不到了。 坐在监控器前的，正是白天与“白发魔女”屡次发生口角的那位女狱警。她眼瞅着屏幕上出现一片雪花，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她预感这应该与“白发魔女”有关。 她招来两名同伴，让其中一名继续守在显示器旁，另外一个跟自己一起去牢房看看“白发魔女”在捣什么鬼。 为了安全起见，两人都带了电警棍和泰瑟枪（电击枪）。 女狱警开门之后，立刻警惕地把泰瑟枪抬起，同时厉声喝道：“里面的人，把手举起来，站到墙角！” 她的同伴将手电筒的光照进牢房之内，奇怪的是，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女狱警一愣：“那货跑了？！” “好……好像是的。”同伴用手电筒在屋内扫了一遍：“房间里是空的！” “马上把这件事通知杨森！”女狱警赶紧抽出对讲机，将此事通知其他人。 当她们俩离开之后，从屋顶上缓缓降下一个人，正是“白发魔女”。 刚才她是借助工具，努力爬上墙，在天花板的一角将身体勉强撑住。 这个做法其实挺危险，一旦手脚缺乏力气，就很容易从上面掉下来，再者，如果进来的女狱警朝头顶上看一眼，也会看到她。 然而，对方因为太紧张而忽略了往上方看。 在确认女狱警们离开之后，她马上来到门口，准备逃走。 但当来到门口时，她又停住了。 门外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她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一种非常粗重的，像是拉扯风箱的呼吸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记忆深处的某种东西忽然被唤醒，她似乎想起了这个场景。 是画，是那幅她从“魔医”希哈莱那里带回来的画。 …… 严道森喘着粗气，站在“白发魔女”的面前，与她对峙着。 他身上还裹着睡衣，老实说，他刚才还睡得迷迷糊糊，现在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女狱警发出“重要目标越狱”的呼叫信号之后，就有人跑去把他喊醒。 严道森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白发魔女”抛出的假象所蒙蔽。 他敏感地认为，对方应该是还呆在原地没动。 于是他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光着脚跑到关“白发魔女”的房间门口，正好赶上对方要出门。 而如果与对方格斗的话，严道森将完全不是对手。 几乎是完全在条件反射的状态之下，严道森启用了最快速、最保险的催眠方式—— 借用“道标”。 “白发魔女”刚一出门，就被严道森催眠。 她眼前出现的一切，耳中听到的一切，都是被催眠之后出现的“回忆再现”。 但这回情况特殊，就连严道森都不知道，这回被“激活”的是什么时候的回忆。 因为这次借用的“道标”完全是随机的。 他不知道这个“道标”到底是自己之前留下的，还是其他催眠师（比如“魔医”希哈莱）留下的。 因此，现在“白发魔女”正在体验着什么，他完全无法预料。 大批狱警赶了过来，带领他们的正是监狱长杨森和刚才离开的两名女狱警。 看到“白发魔女”并没有越狱成功，杨森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正要开口说话，严道森朝他轻轻摆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杨森看到“白发魔女”紧闭着眼睛，脸上还带着奇怪的表情，立刻明白此人又陷入了被催眠的状态，他知趣地朝同事们打了手势，让大家开始后退，不要惊动“白发魔女”。 当严道森确定“白发魔女”已经因催眠而被“定”在了原地之后，就轻手轻脚地来到杨森身边，小声问道：“怎么突然停电了？” 杨森也小声答道：“因为这座楼是刚刚建好的，突然住进了这么多人，还启用了这么多设备，电力系统有点儿吃不消了，我正让修理组的人抢修。” 严道森点了点头：“请把这女人交给我，再给我留四个带电击枪和麻醉针的狱警就好。你先回去休息吧。” 杨森本来有些不放心，但既然严道森这么说了，他也就勉强答应。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留下了九个人。这九个人带着电击枪和麻醉针，分成三组，轮流守着。 严道森把自己房间里的垫子和保温杯拿了过来，就在“白发魔女”面前稳稳当当地坐好，一边喝着保温杯里的水，一边等着她醒来。 “白发魔女”虽然紧闭着眼睛，但脸上的表情时而紧张，时而激动，不知道此时她在脑海中正经历着什么。 第495章 银河战争（3） 在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杨森”悄悄打开一台卫星电话，与外界的人通话。 “喂，老楼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对方答道：“有耗子折腾，想打洞偷东西，御猫都已经去捕了。” “哟，看来真让姓严的老头给算计到了。” “是啊，多亏了那老头。” 在看到“白发魔女”给出的那一长串备注信息之后，严道森就推测这些备注信息肯定是某种信号，而这种信号会吸引新的劫狱者去找她。因此，严道森劝杨森把所有的人转移走。杨森借着他把那女人催眠后的机会，把所有人都转移到了这座新楼之内。 这座新楼位于易水河畔，毗邻某部陆军装甲师的驻地，附近甚至还有荷枪实弹的哨兵在巡逻。他就不信黑老大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这种地方撒野。 至于“白发魔女”自己，完全不会知道自己已经被悄悄转移了位置。 其实她已经看出自己被换了房间，但严道森等人用“会客室经不起你折腾”这种理由，轻易地搪塞了过去，导致她也没起疑心。 杨森等人也不敢大意，这座楼目前已经被彻底封死，连门窗都没有开，只有通气设备在默默工作。每层楼都安排了专人执勤，监控系统遍布全楼各处，除了洗手间和更衣室之外，没有留下任何死角。 他就不信黑市组织的人连这种地方都能潜入。 眼下，监狱旧址已经被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侵入，很显然，那些武装分子都是黑市组织派来的。 只不过，那些武装分子应该想象不到，他们今晚遇上的，会是多么难缠的对手。 现在的监狱旧址，基本上就是一个严阵以待的口袋阵，专门等着那帮人往里钻。 …… “金牛座”率先突入监狱围墙。 这人身躯高大，少说也有一米九，典型的雅利安人血统，加上长期的军旅锻炼，为他塑造了一副倒三角形的强壮身材。 与同伴们头上的头盔设备不同，“金牛座”戴的是用石墨烯+凯夫拉材质加固过的头盔，头盔上方安装了美军特种兵部队使用的“网红”夜视仪——gpnvg-18地面全景夜视仪。这种夜视仪的外形很像游戏《英雄联盟》里无极剑圣所使用的夜视装置，它采用多个镜筒采集图像，能把普通夜视仪45°的视野扩大到120°，这已经接近了人眼的视野范围，要远远胜过一般士兵所使用的“单镜双目”夜视仪的视野范围。 这种夜视装置除了视野范围非常大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功用——足够结实，并能在尘土飞扬的环境下使用。 在用“爆破模块”在墙壁上开了个口子之后，“金牛座”就飞快地突入了进去。 借助夜视仪，他可以看到周围有一些影子在活动，并正在朝这个方向跑来。 头顶上也有探照灯正在把灯光投向墙上的破洞，但还没照到他这边，就从远处飞来一枚子弹，把探照灯直接打灭。 “金牛座”心头一喜，他知道这是远处大树上的“人马座”在用狙击步枪提供远程火力支援。 有几个同伴通过墙上的破洞，钻进了监狱的大院之中。 大院里忽然响起一阵尖利的口哨声，紧接着，头顶上响起“砰”的一声闷响，一团血红色的火球直冲天际，在天空中绽放出夺目的火球。火球在空中缓缓下坠，照亮了下方的世界。 这是一颗照明弹。 “金牛座”觉得奇怪，像监狱这种地方，很少会使用照明弹。除非是早有准备。 难道说，今晚的“突袭”已经暴露了？ 一阵劲风向他这边扑了过来，他这才醒悟到自己已经被偷袭，吓得他赶紧一缩头，但还是慢了一拍，偷袭者已经击中了他的头盔，把头盔上的夜视仪镜头打掉了一半。 “金牛座”心疼地大叫了起来。 偷袭他的人也站住了，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番，用不大熟练的英文问道：“are you a foreigner（你是外国人吗）?” “金牛座”板着脸，他看那人赤手空拳，便一拳朝那人打了过去。 但旁边有人拦住了他。 “金牛座”回头一看，是他的同伴“摩羯座”。 “摩羯座”用德语说：“别在这里恋战，去帮先头部队破坏里面的围墙，我们要快速突入，早点儿结束这个任务。” “金牛座”点头，他强忍住怒气，端着“爆破模块”朝监狱的主楼冲了过去。 刚才偷袭他的人也并没有急着追，而是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摩羯座”。 “摩羯座”的身材与“金牛座”形成强烈反差，他的身高只有一米六多一些，长着一双死鱼眼，留着齐刘海，外表年龄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他乎并不喜欢用枪，而是随身带着两把德式军刀。 在整个队伍当中，“摩羯座”是最擅长偷袭和刺杀的人，他之前在特种部队常常领到这样的任务——潜入敌后，用不发出声音的武器刺杀敌方的哨兵或首领。 枪，无一例外，都会发出声音。而军刀就不会发出声音。 因此，刀就成了他最为依赖的伙伴。 他身上刀具的佩带方式很有意思——全都挂左侧，刀尖朝着身前方向。所以，要是右手抽刀，需要从身后拔出，双手同时向两侧张开后，刀才能出鞘。 对方看着他这两把刀的佩戴方式，恍然大悟：“哦，你是德国那边的特种兵吧？我之前跟你们的人切磋过，他们就是这样带刀的。” “摩羯座”没有说话，他缓缓地把刀拔了出来。 对方自顾自地说：“既然你拔刀，我也得拿个武器对付你。” 他右手拿着一根狱警常用的橡胶警棍，但相对于德式军刀，这种橡胶警棍就显得有些欠缺杀伤力。 那人一拍脑门，用右手抓着警棍，左手从“金牛座”炸出的碎砖块里捡起一块。 “我用这个，对付你正合适。” “摩羯座”被激怒了。他觉得对方用板砖对付自己，简直就是侮辱。 他猛地把双刀对准对方的眼睛，双刀一齐捅了过去。 第496章 银河战争（4） “白发魔女”觉得自己身上的所有感官都在黑暗中变得敏锐了起来。 远处的地板上有老鼠在跑动，它们是因为惊慌而逃走；墙角有蜘蛛在瑟瑟发抖，甚至躲进了墙缝之中，它也是因为恐惧而躲藏—— 它们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正在靠近的那个东西。 “宝贝……” 一个悠远的声音响起，像是男人的声音，又像是女人的声音。 “白发魔女”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像是在回忆片段中曾经出现的“妈妈”或“黑先生”的声音糅合在了一起。但这回的声音却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单纯的呼唤。 “催眠？”“白发魔女”实在不能肯定，她记得严道森已经去休息了，自己是在设法欺骗了狱警之后逃出来的，为什么会在现在这个时候被催眠？ 那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墙壁和地板龟裂的声音。正在靠近自己的，应该是个体积超级庞大的家伙。 “宝贝……” 那东西还在呼唤着自己。 “白发魔女”差点儿应声。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眼前的一切绝非自然现象，她感觉这更像是梦境，或者幻觉。 光，走廊里忽然有了光。但不是灯光，而是一种绿莹莹的，类似鬼火的冷光源。 那光源上下浮动，光点在半空中划出各种轨迹，似乎某种生命的形式。 “宝贝……” 声音来自于那绿光的深处。 “白发魔女”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迷迷糊糊地朝那绿光迎了过去，似乎要跟对方合二为一。 …… 正坐在“白发魔女”面前喝茶的严道森，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距离“白发魔女”最近，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粗重，甚至额头上都开始出现汗珠。 这并非正常的表现，以往在对其他人的催眠过程中，均未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他开始担心，自己这次使用“道标”的行为过于鲁莽，有可能会引发某种不安定的结果。 可现在他又不能把“白发魔女”唤醒——如果贸然将其唤醒，可能会引发更危险的情况。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直到“白发魔女”度过这段“危险期”，进入了相对平和的状态，他才能上前为其解除催眠。 周围的人本来还以为今晚会平安度过，但他们看到严道森忽然变得神情紧张起来，都茫然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中有人打算上前询问严道森，但严道森赶紧朝她打手势，意思是赶紧停下来，不要发出任何动静。 就在这个时候，“白发魔女”忽然张开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众人大惊失色，有几个反应快的，把手按在了腰间麻醉枪的枪套上，只要对方出现“发疯”的迹象，她们就会立刻拔枪射击。 严道森猛地跨前一步，用双手捂住了对方的眼睛，同时凑到对方的耳边，低声呢喃了几句什么。 由于他正好挡在了狱警和“白发魔女”之间，因此狱警们也就无法开枪，只能呆立在原地，静静等待。 “白发魔女”的状态极不稳定，她咬牙切齿，躁动不安。 但严道森那几句话就像是某种镇静剂一样，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起效慢，但“白发魔女”的异常状态并没有继续恶化下去，而且，随着时间的延长，她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 严道森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他要把双手移开的时候，“白发魔女”发出了一阵阴恻恻的笑声。 严道森僵住了，他觉得这声音非常熟悉，就像是……来自自己之前认识的某个人。某个让他惦念了很久，至今仍然梦系魂牵的人。 “白发魔女”开口说话了，声音非常迟缓，像是刚刚学会发音。 “老……严……” 严道森惊讶地张大了嘴：“你……是你？” “是……我……”“白发魔女”忽然抓住了严道森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的眼睛上移开。 此时的她已经把眼睛睁开，但眼神却显得非常清澈，与平常的她完全不同。 她甚至还甜甜地朝严道森笑了笑。 这一笑，除了严道森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这不是幻觉，是留言……我在她身上的留言。我知道你会来，最终会找到她，并触发她身上的‘道标’，到时候你就会听到这则留言。”“白发魔女”用左手亲昵地揽住严道森的脖子，右手从他的鬓角滑过：“你看你，老成什么样子了？” 严道森皱眉：“你居然用催眠术，在自己的病人身上‘留言’？你究竟把病人当成了什么？你自己的工具吗？！” “她们能为我‘传话’，应该是她们的荣幸。”“白发魔女”把玩着严道森的头发，那姿势，就像是在爱抚许久未见的恋人。“顺带一提，你现在看到的我，也并不是真正的我，只是我留下的一个‘影子’，在传完话之后，这个‘影子’就会消失。与之匹配的‘道标’也会消失。你不会找到任何关于我的线索。所以，你就乖乖地听我说话吧。” “有话就快说，我不想让你继续停留在这个女病人的意识里。”严道森的声音非常严肃，其实他也是在紧绷着，那张老脸都开始红涨了起来。 “我有三件事要告诉你——第一，不要总是相信警察。总有一天，你们会成为彼此的敌人——而且是死对头。” “呵呵，这种挑拨的鬼话，你以为我会信吗？” “信不信是你的自由。接下来是第二句话，我查清了唐宋明的生父，也就是你那位小搭档的真正下落……” “什么？！”严道森的胡子都快立了起来：“他到底去了哪里？！” “别着急啊。”“白发魔女”妩媚地笑了笑：“你看你，还是老样子，别人稍微抛出点儿饵料，你就会急不可耐地咬钩去了。” “那是我花了十年……不，二十年的时光都没能查清的事情，你又是怎么查到的？！”严道森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情绪，就连声音都开始发颤了。 对方提到的，正是他最关心的一件事—— 查明唐宋明亲生父母的下落！ 第497章 银河战争（5） “白发魔女”伸出食指，在严道森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干嘛一副不开心的表情？很久没见到我，不是应该热情拥抱一下吗？” 严道森狼狈地扶了下眼镜，说：“别开玩笑……你这通‘留言’怎么这么随便？这可是病人的身体啊……” “老实说，我也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影子’，每个‘影子’都像是我自己的分身，带有我自己性格和习惯的印记。但它们又并不是我自己，只能简单地再现我身上的一些特点，却不能像正常的人类一样随机应变——它们只是拙劣的复制品。” “你居然说自己的‘作品’是拙劣的复制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 “因为我的说话对象是你啊，我亲爱的严道森。我忍不住又开始怀念莫斯科那美丽的冬天了，只不过，她离我们已经非常遥远……我们俩再也回不到从前，不是么？”“白发魔女”说完，轻轻地叹了口气：“或许我该早点儿结束这场旅行，早点儿回到你的身边。” “你确实应该早点儿回来。回来吧，安娜。”严道森偷偷擦了擦眼角，那里早已经开始湿润。 “但这已经太晚了……太晚了……好吧，该说第三件事了。”“白发魔女”的声音又开始严肃起来：“你那位小朋友唐宋明，他终究是个祸根，最好尽快撇清和他之间的关系。否则，后患无穷。” “怎么可能？！他可是我的关门弟子，我已经把他当成了家人一样的存在……” “听不听在你，如果你继续维持和他的亲密关系，那么总有一天会为你自己引来祸祟。到时候谁都不能帮你，包括我自己在内。以上只是我的留言。感谢你的收听。下次再见。” “白发魔女”俏皮地眨了眨眼，忽然一阵全身痉挛，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严道森马上为其检查身体情况，之后才松了口气——对方的身体情况还算稳定，之前粗重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缓，盗汗的情况消失，心跳与脉搏也开始变慢，像是重新回到了睡眠状态中一样。 “把她抬走吧。”严道森疲倦地说。 几个狱警小心地围了过来，将地上的“白发魔女”抬了起来，送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这回狱警们不再客气，搜走了她藏在身上的“鸽子骨”工具，以及剩余的辣椒粉末，并为她套上了束缚衣。 严道森对此并没有太在意，此时的他，早就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对“留言”的解读上。 对方花费了这么大心力，肯定不是只为了吓唬他一下。 …… 在遥远的俄罗斯某地，北风翻卷着雪花，扫过屋顶上的烟囱，把它吹得呜呜作响。 在简陋但温暖的房间之内，一个小姑娘正在把玩着手里的玩具——那是一张斑驳的小丑面具。 “乖女儿，来吃饭了。”伴随着这声呼唤，一位系着围裙的中年美妇出现在房间内。她腰间系着围裙，手里端着一碗掺了牛奶的营养麦片。 小姑娘乖巧地接过麦片，用勺子搅拌着，中年美妇爱怜地抚摸着她前额上的头发。 这温馨的画面，似乎使外面呼啸的北风都显得不那么刺骨了。 一辆卡车停在了房子门外，从卡车上下来一位画着浓妆，走路歪歪斜斜，嘴里还带着酒气的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的手里还拎着一只酒瓶，里面不停洒出酒来，酒水落地就冻成了冰。 天气如此寒冷，女子却穿得不算多，甚至故意敞开怀，露出半截酥胸。 卡车司机从车里探出脑袋，用淫邪的眼神贪婪地望着她的前胸。 “我说，下回的过夜时间能不能延长一下？” 年轻女子连看都不看他，而是把酒瓶凑到嘴边，猛灌了一口，才说：“要加钱。” “好，那咱们下次再见。”卡车司机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看他满脸迷醉的样子，似乎还沉醉在不久之前的某个浪漫时段里。 年轻女子掏出钥匙开门，在看到中年美妇和那小姑娘之后，她惊愕地说：“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快离我女儿远点儿！” 中年美妇微笑道：“你好。” 年轻女子飞快地掏出手机：“快滚出去！我认识安德烈警官，我会让他马上过来把你抓走！……宝贝，快到妈妈身边来！” 她最后一句话是朝小姑娘说的，但那小姑娘却不为所动，她伸出小手，抱住中年美妇的大腿：“这才是我的妈妈。” 中年美妇笑了笑：“你看，孩子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 年轻女子马上开始拨号，但在恶劣天气之下，手机信号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她咒骂了一句，随后扬着酒瓶向中年美妇冲了过去。 中年美妇连动都没动，她的关注点似乎全在那小姑娘身上。 但是当酒瓶快要挨到她的头部时，却忽然停了下来。 “我不会在我女儿面前杀人。”年轻女子咬牙切齿地说：“你快滚出去！” “你说话就这么没礼貌吗？”中年美妇淡淡地说：“连个‘请’字都不会说？” “对于闯进我家里的不速之客，我不会有任何礼貌！”年轻女子几乎要咆哮起来。 中年美妇一边逗孩子，一边说：“本来我也不会进来，是你女儿请我进来的。昨晚的风雪很大，我正好途径这里，你女儿隔着窗子看到了我，就请我进来喝茶。她是个很乖的孩子。” 她望着墙上的一张合影说：“我们进行了交谈，我知道你的丈夫为了对付恐怖分子，死在了格鲁吉亚，但经济萧条，你又失去了工作，抚恤金不够你们继续维持生计，你只好去操皮肉生意。其实我对你本无恶意，甚至有些同情你。” 年轻女子的表情黯淡了下来：“同情又怎么样？那些拉我去过夜的男人，也都说同情我，但他们一毛钱也不肯多给。” “你们不用担心生活，我昨晚用电话跟本地的一位富婆进行了交谈。他慷慨地表示，今天开始会把你们接到她那里去住。”中年美妇顿了顿，又说：“她已经年迈，晚年生活寂寞，但没有继承人，假如她死了，财产不知道又会留给谁，我觉得你们可以暂时组建一个家庭。你们照顾她晚年生活，当她去世之后，由你们来继承财产。” 年轻女子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你在开玩笑吧？！” 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声音，随后有人敲门。 年轻女子开了门，见外面站着一位戴着熊皮帽子，衣着非常气派的中年人。 中年人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您好，我是契卡夫人的司机，她让我来这里接两位客人去她的府上。” 年轻女子惊得差点儿尖叫：“契卡夫人？！那个抠……那位著名的女矿主？！她……她居然会邀请我们去她的府上？” 对于她的失态，司机一点儿都不介意：“宴会大概在十一点半开始，您和您的女儿如果现在开始收拾，我们还来得及喝上热乎乎的红菜汤。” 小女孩已经蹦蹦跳跳地走向门口：“会有奶酪吗？” 司机笑容可掬地点点头：“有，契卡夫人那里什么奶酪都有，就连进口的奶酪都有几十种。” 他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向外面的汽车。 年轻女子惊慌地喊道：“宝贝，等我一下。”她又转向中年美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年美妇微笑道：“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可咱们……素昧平生，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中年美妇隔着窗望着外面的小女孩：“大概是因为……您女儿碰巧也叫安娜。” 母女俩上车离开了，她们没有锁门，因为司机告诉她们，很快会有人来这里，把这里的东西都搬走。 “契卡夫人会把你们当家人看，你们不需要再回到这里。” 中年美妇也走了出来，她朝载有母女二人的汽车摆了摆手。 汽车在她面前慢慢驶远。 她脸上现出了淡淡的忧伤，就像目送另一个自己离开。 第498章 银河战争（6） 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金牛座”又轰开了一堵墙。 虽说是钢筋混凝土制成的围墙，最近还经过工程队的加固，但在转业的“破坏专家”面前，还是不够看。 破坏墙壁的工作已经完成，“爆破模块”被“金牛座”随手扔到了地上，他朝身后一掏，取出一把带有刺刀的自动步枪。 他是充当先头部队的，身上除了破坏墙壁的工具，还有用陶瓷护甲板加固过的防弹衣，更有自卫用的自动武器，这也使得他成为战场上的多面手。 正用水晶球监视行动的“五大佬”们，对“金牛座”赞不绝口。 “这人使得整支队伍的进攻时间，比上次缩小了百分之八十。” “而且是直接正面突入，毫不顾忌监狱内的阻击火力。” “就那种毛毛雨一样的阻击火力，恐怕连民间人士都挡不住吧？”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用花这么高的价格请前德国特种部队的人来干了，让我们自己身边的保镖去就足够了。” “安静！”机器人忽然拍了拍桌子：“你们都没注意到吗？派出去的十二个人里，已经有一个失去联系了。” 其他四位大佬都是一怔。老者赶紧切换视频，发现“摩羯座”的镜头已经一片漆黑。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有谁看到了？！” 机器人冷冷地说：“所以我让你同时看十二个人的动向，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摩羯座’身上摄像头所拍下的最后画面，是一个向他挥出板砖的男人。” “板砖？！”女巫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那东西也能击败德国特种兵的军刀？！你会不会看错了？” 机器人答道：“我的视力不可能有错。视频上是那么显示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自己调视频回放来看。” 其余四名大佬都调了视频，果然如机器人所说，视频中只见一名穿狱警制服的男子捡起一块板砖，随后屏幕就变黑了。 魔术师问老者：“能不能用无线电联系在场的其他人，让他们去检查‘摩羯座’的情况？你不是说有人专门负责应对突发情况吗？” 老者点头，他在水晶球上戳了一下，说：“呼叫‘巨蟹座’。” “巨蟹座”迅速回应。 老者下了指示：“去检查‘摩羯座’的情况，他在你三点钟方向，距离大约二百米。” “巨蟹座”原本负责在墙外警戒，现在则放下手头的工作，开始向“摩羯座”靠近。 在来到“摩羯座”的身边后，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了起来。 “摩羯座”面朝下倒在地上，身边一片殷红的血，两把军刀分别插在他身体的左右两侧，刀刃都已经出现了残缺。 “巨蟹座”迅速检查了对方的情况，已经昏迷，呼吸平稳，没有枪伤，现有的伤口都是刀伤，而且像是“摩羯座”自己的军刀划出的伤口。 “巨蟹座”强忍怒气，联系同伴：“呼叫治疗组，‘白羊座’马上过来急救。” “白羊座”赶来之后，“巨蟹座”扬了扬自己的枪，说：“他大概是被暗算了，我要去找暗算他的人报仇。” “白羊座”警告道：“‘摩羯座’擅长近距离格斗，反应能力和感知能力都很好，能暗算他的人，能力应该不弱。另外，那人手里应该有个能克制军刀的武器。”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摩羯座”军刀上的缺口。 “巨蟹座”狞笑道：“必要的话，我完全不用跟人近距离交手，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把这里的人都杀光。” 对方急了：“小心别伤到自己人！” “知道了。” “巨蟹座”狂奔到监狱主楼前，这里已经被“金牛座”破坏出了一个大洞。“金牛座”带着先头部队已经突入。 “巨蟹座”自言自语道：“打伤‘摩羯座’的家伙应该也跟进去了吧。那就跟我们一起‘rock and roll’吧！” 他刚刚钻进大洞，就觉得头顶有风声传来，他抬起头，正好看到一个庞然大物从空中急坠而下。 “巨蟹座”赶紧往后一退，才没有被那东西给砸中。 “砰！”尘土飞扬。 “巨蟹座”不耐烦地等尘土散去之后，查看掉下来的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就看到了身上正在冒血的“金牛座”。 “金牛座”双手已经脱臼，两条腿像是被扭断了一样，向奇怪的方向转了几十度。 他圆瞪着那双牛眼，朝上方的某个角落看着。 “巨蟹座”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过了几秒钟，他才扑在“金牛座”身上，颤声道：“兄弟，你……你怎么了？！” “金牛座”断断续续地说：“鬼……有鬼……” “巨蟹座”赶紧抬头，但头顶上只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隐隐有脚步声和打斗声从上方传来。 “巨蟹座”赶紧戴上了夜视仪的目镜，由红外线摄像头拍下的图像传到了他的眼中。 几个迅捷的影子在上方互殴，打得你来我往、难解难分，夜视仪无法提供更清晰的图像，很难区分出哪个是自己人，哪个是敌人。 “靠，原来是撞上监狱里的警卫了。没关系，我正想去杀个痛快。” “巨蟹座”刚要上去，“金牛座”却说：“别……别急着去。那帮人不是……不是普通狱警。” “巨蟹座”点头道：“我明白，能把特种兵打成这样的，自然不是什么普通狱警。他们可能也是特种兵，我们进来的时候太大意了。这里可能已经被人设下了圈套。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把上面的兄弟救下来，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他呼叫了增援，负责支援的“天秤座”赶来，把“金牛座”搬了出去。 “巨蟹座”小心地向楼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认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枪。 这年头，用枪最保险，谁还会用拳脚功夫？ 他上了两层，厮打声已经变得越来越强，他在一根柱子后面藏好，小心地探出头，借助夜视仪进行观察。 这里还有两个同伴，“双鱼座”和“双子座”，都已经被打得只有招架的份儿，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的枪还在身上，却连掏枪的机会都没有。 另外，地上还趴着一个，看背影，应该是近战格斗能力仅次于“摩羯座”的“狮子座”。 “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能把我们的人打成这样？！”“巨蟹座”非常诧异，但他还是非常阴狠地举起了枪，瞄准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目标。 他的身后响起了说话声：“喂，搞暗算可不好啊。” “巨蟹座”吓得赶紧转身，几乎是在同时，他扣动了扳机。 枪已经被他调成了连射模式，扳机扣下的同时，一梭子子弹在几秒钟之内全打了出去。 这样射击虽然漫无目的，但好歹能打中一发吧？ 没有，一发都没有打中。 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巨蟹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正要用夜视仪观察，却发现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在瞬间变得很大，还带着呼呼的风声。 那是一块板砖。 五大佬面前，“巨蟹座”随身摄像头的画面黑屏了。 聊天室里一片安静。 第499章 银河战争（7） 沉默了很久之后，还是机器人先开口了。 “你的人好像败给了一块板砖。” 老者已经显得有些惊慌：“那帮人一定不是普通角色！特种兵，职业杀手或者中南海保镖……” “你是不是老电影看太多了？”魔术师讥讽地说：“中南海保镖犯得上来这种场合吗？” “我特么想不出更多更合理的解释了！”老者疯狂地切换着视频画面，截至目前，“摩羯座”、“金牛座”、“巨蟹座”、“狮子座”、“双鱼座”和“双子座”，这六人的视频画面都已经变黑。紧接着，负责急救工作的“白羊座”也失去了联系。 老者正打算让其他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一旁的龙提醒道：“你还是把剩下的人全都撤出来吧。能活一两个回来就不错了。” 女巫点头：“我怀疑这遇上的应该是一小股部队，仅凭十二个人，应该很难应付吧。” 老者怒道：“可这十二个人是前德国特种兵啊！是高手中的高手，不应该这么简单就被打败！” 机器人淡淡地说：“如果他们真的是前德国特种兵，那更需要一个有经验的‘智囊’去指挥，而不是你这样的漫画迷——你只会盯着屏幕看视频直播。一旦发生意外，就会变得手忙脚乱。” “你……”老者气得说不出话来。 “把指挥权交给我，快点儿！”机器人的声音中透着一种威严。 老者一拍桌子，吼道：“那是我招来的人，我凭什么把指挥权交给你？！” “再不给我，他们都会死。你自己看着办。” “天秤座”的画面忽然变得模糊起来，紧接着，从他那边传来了急促的说话声：“有人正在向我这边靠拢，数量不止一个！我身边有伤员需要照顾，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老者以古怪的姿势站立着——如果是在现实世界里，恐怕他已经满头大汗了。 “请求增援！请求增援！”“天秤座”的声音不断传来，他的声音已经嘶哑，透出一种悲壮的绝望感。 “好吧。”老者无奈地朝机器人挥了挥手：“从现在开始，由你来接手吧。” 机器人面前，仅剩的六个屏幕瞬间变大。 他沉稳地调整麦克风，说：“你们听好，现在遭遇强敌，暂时由我接管指挥权。‘天秤座’不用紧张，我看了定位信息，你现在的位置是在一楼入口处的楼梯间附近，急促的脚步声可能是有人正在下楼梯。你在附近寻找，会看到一个楼梯间。你把负伤的‘金牛座’留在原地，自己先躲进楼梯间。” “天秤座”抗议道：“不可能！我不会抛弃队友！” “听我的，我不会让你的队友死掉。放心吧。” “天秤座”无奈，只得先钻进楼梯间。 机器人说：“其他几人暂时停止移动。在外面大树上的‘人马座’，请注意将瞄准镜对准十一点方向，瞄准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间窗户。” “收到。”“人马座”的声音沉稳，他似乎已经猜出了机器人的意图。 “天秤座”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他听到了更清晰的脚步声，似乎确实是从上方传来的，这证明指挥者的判断并没有错。 耳机中传来了“人马座”的声音：“通过红外夜视仪，可以看到有六个移动目标，两人为一组，每组都抬着一个人，正在往楼下移动。” 机器人颔首道：“应该是埋伏在楼上的敌人，你们这支队伍刚进上楼就遇到了伏击。” “可侦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这六个人。” “如果对方也是特种兵的话，有相当大的概率是使用了某种可以屏蔽红外线的手段，比如穿了特制的吉利服。” “不论是不是吉利服，这么有意识地屏蔽自己的红外信号特征，那就确实是特种部队了。一般的狱警哪里有这种意识？” “他们来了！”“天秤座”越发紧张起来。 机器人平静地说：“不要紧张，‘水瓶座’在吗？” “在……”一个疲惫的声音响起：“我在三楼，是在‘天秤座’的斜上方，但我现在的情况不大妙，我受伤了。” “是有人把你打伤了？” “不，这里的建筑被人改造过了，我是从屋顶突入，进入的时候踩在一些尚未完工的钢筋上，小腿受创，目前移动不大方便。” 机器人说：“注意包扎伤口，不要过度移动，你现在的位置靠近窗口，是很好的位置，你手里还有什么武器？” “我的主要任务是负责屋顶突入和干扰，因此杀伤性武器带的不多，仅有一把手枪和四个弹匣，此外还有两个闪光弹，两个烟雾弹。” “天秤座”小声说：“他们到了我的正上方……他们发现‘金牛座’了，正要过去检查。” 机器人命令道：“‘天秤座’不要移动，‘水瓶座’，现在把烟雾弹丢下去！” 三楼的玻璃窗被打破，一枚漆黑的圆柱形物体落向地面，炸开之后喷出大团灰白色的烟雾，在一楼蔓延开来。 透过“天秤座”的麦克风，大佬们听到现场有人大喊着下达指令，但那声音并不紧张，似乎对烟雾弹的袭击已经有所准备。 机器人突然下令：“‘人马座’，射击第一个出去的人。” “嗯？”“人马座”还没反应过来。 机器人飞快地说：“现场出现状况，那帮人会派人去外面查看情况，你从远处射击，他们不会发现你的位置，而且会让他们以为敌人在外面。快开火！” “人马座”果然发现有人从楼内出来，那人似乎并未配戴夜视装置，只是用防毒面具之类护住了口鼻。 他马上扣动了扳机。 大威力子弹的飞行速度惊人，瞬间将刚出大楼的那个人影击倒。 机器人又说：“你现在的位置已经暴露，倒计时三十秒，然后转移位置，现在注意第二次射击。射击三点钟方向二楼的窗户。” “人马座”皱眉：“那里根本没有人啊。” “我说，你就照做。另外，‘水瓶座’设法转移位置，先扔出一颗闪光弹，再沿着来时的路径，从楼顶逃走。” “明白。”“水瓶座”干脆利落地扔出了闪光弹，随后开始一瘸一拐地撤退。 “天秤座”按兵不动，他听到外面有人说：“出去查看情况的人被子弹击倒，随后又有枪声传来，二楼有窗户破裂。队长，我们该怎么做？” “队长”回应道：“你们俩从另一扇门出去，设法营救外面被击伤的人；你们俩去二楼查看情况，或许二楼藏着枪手。这里的所有俘虏交给我来看着。所有人行动时要小心，避免在烟雾中误伤自己人！” “明白！” “队长”派出的人刚刚离开不久，“天秤座”扔下的闪光弹也炸开了。 “队长”的视力因闪光弹而受损，他捂住了眼睛。 机器人大吼：“‘天秤座’出击！把外面站着的人打倒！” “天秤座”一阵风似的窜了出来，在夜视仪的帮助下，他能看到外面躺着四个人，站着一个人，站着的人正用手捂住眼睛。 他毫不犹豫地朝那人的后脑挥出一拳。 “队长”虽然目不能视物，但听到后方传来的风声，他还是下意识地避开，并朝“天秤座”还击。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地上闭着眼睛的“金牛座”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手脚都已经不能动，就用力朝“队长”的脚脖子咬了过去。 第500章 银河战争（8） “队长”只觉得脚脖子上一疼，他马上朝侧面一甩，挣脱了“金牛座”的纠缠。但顾得了下边，就很难顾及到上面，“天秤座”又是一拳横扫，这一下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队长”的面颊侧面，把他打得后退了几步。 “天秤座”一击得手，后续的攻击接二连三，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队长”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就感觉肩膀又中了一拳，随后胸口、小腹两处几乎在同一秒被击中，他再次踉跄后退，这回，他的后背抵在了墙壁上。 一看到对手被逼入了死角，还闭着眼睛，“天秤座”心头窃喜，他右手一记直拳，对准对方的太阳穴打了过去。 “队长”听风辨位，当那记直拳还没打上自己的时候，他果断地向下一弯腰，避开了直拳。 哪知道这一记直拳只是虚招，“天秤座”真正的杀手锏是左手的上勾拳，他这记上勾拳用上了十成的力气，迎着对方的下巴尖打了过去。 只要是练过拳击的人，都应该知道上勾拳打中下巴尖的后果有多可怕——几乎不需要太大的力气，就可以直接引发严重的脑震荡，想当初著名重量级拳击手迈克尔.泰森就是擅长用类似的上勾拳撕开对手的防御，并凭此战术多次卫冕成功，称霸拳坛多年。 “队长”只顾着往下躲，终于没躲开对方这无声无息的上勾拳，直接被打得晕倒在地。 “天秤座”顾不上检查对手的情况，他听到周围又有脚步声在朝这边靠近，便去设法唤醒其他被俘的队友。 “狮子座”“摩羯座”“双鱼座”先后醒来，这些人只是被打晕，并没有死，身上的伤势也并不重。“金牛座”的情况稍差，他仅靠自己已经无法移动。 “天秤座”见“双子座”不在场，便问他去了哪里。“双鱼座”答道：“打到中途逃了，有人去追他了，不知道有没有追上。” “应该是已经被俘了。”机器人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他的视频画面已经黑了。定位系统停在离你们大约一百米远的位置。而那里，刚刚有人过去……‘人马座’赶快移动！已经有人朝你那边去了！” “人马座”沉着地说：“我已经在移动。现在我在另一个藏身点。我们的车已经被发现，一辆造型很像东风猛士的装甲车停在旁边，有人从车上下来，在检查我们的车。现在我们车上的人都已经转移。” “这一仗输了。”机器人面无表情地说：“所有人撤退。你们有没有紧急逃生方案？” 老者一怔：“还真没有准备……” 其余大佬瞪视着他。 老者解释道：“我寻思这都是前德国特种兵，用的又是顶级的装备，应该不会出岔子吧……哪知道会有这么多问题啊！” 龙冷笑道：“就算是天兵天将下凡，不也得提防对方是孙猴子吗？！” 机器人敲了敲桌子，说：“所有剩下的队员请注意，你们不用逃了，我有个更简单的方法。” “什么方法？” “跟他们谈条件——你们手里有人质，刚刚被‘天秤座’打晕的那个家伙，应该是对方行动部队的队长，你们把他当做人质，跟对方讲条件吧。只要能保证你们全身而退，就把他放了，不然的话，就杀了他。” 魔术师忽然插嘴道：“我觉得对方不像警察。” 女巫说：“对方穿的是狱警的衣服，使用的是狱警常用的警棍等武器，开的东风猛士是中国大陆警察部队里出现过的越野车，难道不是警察？” 魔术师解释道：“东风猛士是反恐部队用的车子，反恐部队和狱警不是一个体系的。对方使用的战术也挺奇怪。至于服装和武器，完全可以从黑市里搞到。” 机器人点头道：“现场的队员，搜一下那位‘队长’的身上，看有没有能证明身份的文件。” 并没有搜到任何东西，这“队长”身上虽然穿了防弹衣，上面却没有任何警方的标识，而是带着一系列细小的外文字母。 “人马座”插嘴道：“我刚才通过观瞄系统，仔细查看了那辆‘东风猛士’，发现这辆车的车身上虽然被刷成了军绿色，但车身上不带射击孔，没有警用或军用型常用的天线，轮胎似乎也是民用标准的。车身前后挂的车牌还进行了遮挡……这应该只是一辆普通的民用型越野车，只不过有人对它的外观加以改动，让它看起来像是警用或军用型的。” 魔术师忽然摇头苦笑：“明白了，我们今晚可能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机器人也叹了口气，说：“所有队员注意，检查你们的武器，挟持那名‘队长’准备离开，如果遇上穿狱警制服的人，向他们展示你们手中的人质，他们应该不会再袭击你们。” “你说的是真的？”“天秤座”将信将疑。 “反正我们手头也没其他武器了，就照他说的办吧。”“狮子座”把自己的空弹匣往地上一扔，随后便扛起了那名“队长”。 他们带着那名昏迷的“队长”往外移动，果然，外面虽然有穿着带有“狱警”字样服装的人赶来，但在看到他们俘虏的“队长”之后，却纷纷停了下来。 “天秤座”留心看着这帮人手里的装备，发现除了警棍等狱警专用的武器之外，其他就是五花八门，有mp5冲锋枪、aug突击步枪、“蝎”式冲锋枪、uzi冲锋枪、马卡洛夫手枪，等等，确实不像是一支警方部队，倒像是临时集结起来的，冒充狱警的杂牌军。 此时那名“队长”已经开始醒来，“狮子座”停下，拔出军刀横在了“队长”的脖子上。 “队长”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脖子上的刀，便非常识相地举起了双手。 “狮子座”沉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队长”说：“我也想问你们，看你们这样子，绝对不是警方的人，你们是雇佣军？” “狮子座”沉默了几秒钟，随后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自己身上的刺青。那是脱离德国特种部队，正式成为雇佣兵之后所刺的“标识”。 那“队长”浑身一震，随后也扬起自己的手臂，露出手背上的一处刺青。 魔术师通过视频画面看清了那个刺青，他说：“这些人确实不是警察……他们是活跃于高加索地区的‘瓦格纳’雇佣军。” 第501章 自相残杀（1） 提起“瓦格纳”雇佣军，这是一个传奇般的存在。 在2014年10月16日，位于捷克东部弗尔贝蒂察军火库发生了大爆炸。这起爆炸事件导致两人死亡，并引发了无数财产损失。 最重要的是，军火库里据说存有当时“第三方”存放的“高价值军用物资”。这本是捷克军方的不宣之秘，直到爆炸发生之后，才逐渐暴露出来。 六年之后，也就是2020年，捷克方面经过了多方调查，才确定了这起事件的真正起因，并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还招来俄罗斯驻捷克的外交官，当面斥责了俄罗斯。 调查结果显示，破坏弗尔贝蒂察军火库的，正是俄罗斯方面的情报机构。但并非该情报机构亲自动手，而是该机构雇佣的“瓦格纳”雇佣军。 时任捷克总理的安德烈·巴比斯表示，经过调查，怀疑俄某情报部门策划并参与了2014年弗尔贝蒂察军火库爆炸事件。当天晚上，捷克外长扬·哈马谢克就紧急宣布，驱逐捷克境内的十八名俄外交官，并限其四十八小时内火速离境，捷克警方也宣布，通缉俄罗斯公民鲁斯兰·博希罗夫和亚历山大·彼得罗夫，这两人即是“瓦格纳”雇佣军的重要成员。 捷克基督教某部门负责人马里安·尤里奇卡表示写道：“总理和总统应在欧盟和北约层面与我们的战略伙伴讨论局势，并请他们支持我们对俄罗斯的反应，因为这起事件不仅是针对捷克的恐怖行动，还是针对欧盟和北约成员的恐怖行动。”他还发布了鲁斯兰·博希罗夫和亚历山大·彼得罗夫的照片，希望在全球范围内通缉二人。 其实，2014年爆炸的仓库和武器并不属于捷克军方。当时，它们被国际大军火商imex group包下并使用。在事件发生之前，他们正在准备将这些武器出口到“某个保密的第三方国家”。 国外的社交媒体陆续曝光了这个军火库的“背后大老板”。原来，军火商“借（实际上是租用）”捷克的军火库保存自己的武器，这些武器将运往保加利亚，之后发给军火商“格布雷福”，“格布雷福”是乌克兰国民警卫队和内政部保卫部队的军需供应商。在获得这些武器之后，乌克兰将用它们对付边境地区的亲俄罗斯武装民兵。除此之外，“格布雷福”还将部分武器转运到叙利亚，在那里交给地方武装，用来袭击俄罗斯教官的驻地。“格布雷福”是imex group的背后老板，也就是弗尔贝蒂察军火库的真正租用方。 根据社交媒体上的描述，“格布雷福”的行为激起了俄罗斯方面的反感，但对付一个捷克的军火库，无需动用俄罗斯武装力量。某个情报机构私下与“瓦格纳”雇佣兵洽谈，由“瓦格纳”方出人，袭击弗尔贝蒂察军火库。当然，该情报机构会支付一笔不菲的费用。“瓦格纳”随后派出了两名士兵——鲁斯兰·博希罗夫和亚历山大·彼得罗夫，这两人以游客身份先去了瑞士，游玩了几天之后，转程去了捷克。 弗尔贝蒂察军火库在民众面前的形象是“建筑牢固、戒备森严”，但在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看来，这座军火库就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鲁斯兰·博希罗夫和亚历山大·彼得罗夫化装成军火库的检修人员，轻而易举地混了进去，并在军火库内安置了多个爆炸物，设置了遥控与定时引信。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还在军火库内拍了照片，照片上显示出这些军火的生产地、保存者、转运商和最终“收货人”的信息。 这两人游玩一般在军火库里转了一圈，随后便离开了那里，引爆了军火库。 在获知自己已经被捷克人通缉之后，鲁斯兰·博希罗夫和亚历山大·彼得罗夫便在社交媒体上公布了他们在捷克军火库拍下的照片，一时间，“捷克政府为乌克兰和叙利亚武装分子效力”的消息在社交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最后要不是北约老大哥美国亲自出面，让社交媒体facebook和推特封杀掉了鲁斯兰·博希罗夫和亚历山大·彼得罗夫的账号，这些照片还将传得更加久远。 不过，无论如何，“瓦格纳”已经名声大噪，成了国际雇佣军市场上一颗闪亮夺目的“新星”。 …… 机器人沉默了几秒，然后说：“‘狮子座’，把你的便携电台交给对方的队长，我要跟他通话。” “狮子座”依言把电台递给“队长”，“队长”听到耳机里传来机器人的声音，而且是流利的俄语：“Вы moжete пohrtь（你能听懂吗）？” “队长”用不大流利的普通话回复道：“能听懂，你可以直接说中文。” 机器人说：“建议我们先停战。你们要马上转移，我估计中国警察的大部队正在向你们这边集结，另外，我需要跟你的雇主通话。” “xopoшo（好吧），我会帮你联络他。”“队长”转向自己的同伴，用俄语下了几个指令。 所有人放低枪口，顺着来时的路撤离。有人把一名昏迷的男子抬了过来——正是之前失踪的“双子座”。 三辆带有伪装色的东风猛士车停在围墙外面，“队长”让自己的手下先上了车，随后把一个小巧的通讯器递给“狮子座”：“这是我们的移动电话，也可以利用黑市的暗网通讯频道，频道号1408，让咱们两家的老板直接联系就好。” “狮子座”点头：“希望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我也希望如此。”那“队长”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随后便上车离开了。 随着响亮的刹车声，“人马座”将车停在了他的面前，“人马座”放下车窗，飞快地说：“三公里外有大量警车集结，好像是要朝这边来了。” “设置‘迷雾’和障碍雷！我们赶紧撤离！” 大家纷纷把伤员抬上车，随后便赶紧乘车逃走。 临走时，“水瓶座”启动了“迷雾”，监狱围墙四周有大量烟雾生成装置同时启动，向不同的方向释放烟雾没过几秒钟，便把周围都笼罩在一片雾气昭昭之中。 等警方的人冲破烟雾，来到监狱围墙的破口前时，“十二星座”和“瓦格纳”的人都已经借烟雾跑远了。 但警方的人并不会就此放弃。他们顺着雇佣军们留下的轮胎印开始了追赶。 第502章 自相残杀（2） 为了保证所有队员都能安全撤离，“瓦格纳”的队长主动驾车，他故意放慢了车速，留在队伍的最后。 就连“十二星座”的车都远去之后，队长依然没有急着追自己人。 没过多久，警方的车队果然过来了。 打头阵的是几辆最新型的东风猛士突击车，这些属于第三代的猛士突击车，无论在动力方面，还是在防护力方面，都已经实现了跨越式发展，车身侧面甚至能防御7.62毫米口径步枪子弹的连续射击。而队长手里只有一把5.45毫米口径的手枪可用，若要挡住这些车辆，他就只能充分利用周围的地形和障碍物。 这里唯一对他来说可以利用的，就是那些周围那些已经被废弃的旧厂房。 …… 秘密聊天室内，机器人建议道：“我们要跟对方的雇主通话，我怀疑那也是一位大佬，只不过目前不能确认是哪位。而且对方的意图并不明确，不过，好在我们也没有暴露自己的意图，大家说不定目的是相同的。” 老者颔首道：“我同意，不过，我们不能用这个聊天室，既然对方也给出了通话频道，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连接到那个通话频道里？” 女巫点头：“同意。” 魔术师和龙也表示同意。 机器人摊手道：“那我们就直接接入吧。” 他打了个响指，五个人同时接入了那个频道中。 他们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光线暗淡的大厅之中，面前有一张长桌，除了他们五个之外，还有几个人，所有人都围坐在长桌前，最中间的一个人手里端着一杯葡萄酒，似乎正在品尝。 魔术师认出这是世界名画《最后的晚餐》中的场景，那是意大利艺术家达·芬奇创作的大型壁画，收藏于意大利圣玛利亚感恩教堂，以《圣经》中耶稣跟十二门徒共进最后一次晚餐为题材，画中最中央的人物即为耶稣，而十二门徒围着他，其中有一人便是出卖耶稣的叛徒犹大。 此时此刻，这个场景显得颇具讽刺意味。 长桌中间的人开口说话了：“各位不要感觉拘束，这个场景是我随机选择的，除了我之外，其他的人都是虚拟合成的。这里的‘活人’只有六个。” 他又挥了挥手，现场场景切换成夕阳下的海滨，他穿着花衬衣坐在遮阳伞下，手里依然端着那杯葡萄酒。 机器人冷冷地说：“好吧，从你这个行为和派头来看，我大概也能猜出你的身份了……老鳄鱼，好久不见啊。” 老鳄鱼干笑了两声：“‘胡、黄、白、柳、灰’五位同时来了，对我来说，能攒这个局，也算是给我面子了。” 机器人索性在老鳄鱼面前坐了下来：“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对那座监狱感兴趣，而且还请来了雇佣兵——‘瓦格纳’开的价格并不低吧？” 老鳄鱼点了点头：“确实不低，不过这次是为了‘大小姐’，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你们几位也下了血本吧？虽然我还不清楚你们请来的是什么人，不过，看身手和装备，应该也都是退伍的军人。” 老者说：“你不是被老大指定为美洲地区的负责人么？手怎么又往中国国内伸？老大不是也说过嘛，各人管理好自己的区域就行了，不要擅自‘越界’。” 众人各怀鬼胎，说出的话虽说都是试探性质，可也都带着机锋。 老鳄鱼又干笑了几声，然后说：“实不相瞒，根据我获得的情报，老大他已经不幸驾鹤西游了。” 这句话不啻于晴天霹雳，在场众人无不惊愕。 魔术师颤声道：“你……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老鳄鱼接着说：“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老大在澳门登岸，为潜水艇补充给养。他那个性子你们也是知道，多少有点儿喜欢赌博，于是就找了个小赌场试了几把……结果可想而知，澳门那边的警察闻讯而至，老大在a先生的掩护下逃命，结果被警察围堵在了一处仓库里，最后弹尽粮绝，被警察击毙。这个消息目前还没传出去。但我可以保证消息是准确无误的。因为我在警方内部也有线人。” 女巫狡猾地笑道：“老大如果真的死了，按照当年定下的约定，‘大小姐’就成了第一顺位继承人。老大在黑市里的一切地位、财产、手下、地盘都要由‘大小姐’来继承。” “对！所以我才要把‘大小姐’救出来！”老鳄鱼斩钉截铁的地说：“身为老大生前的好友，我说什么也要继续辅佐故人之女！” 龙摇了摇头，说：“真的吗？你派去的人可是世上破坏力最强的雇佣兵部队，两个人就能炸掉一个军火库，你派这种人去，只是为了救‘大小姐’出来？” 老鳄鱼摊手道：“确实只是为了救人。要不然咱们找人来对峙一下嘛。我给他们下的命令是‘救出指定目标’，而对那里的警察，我都是只让他们打晕而已。你们可以看到，就连你们派过去的人，我都是只让他们打晕或击倒，没有一个人被打死。” 事实上，“瓦格纳”和“十二星座”的交锋，纯粹算是一起乌龙事件。 “瓦格纳”比“十二星座”提前半个小时到了监狱，并做了更加细致的侦查工作，这使得他们的潜入变得相对安全了很多。但在潜入的过程中，他们也发现守在这里的人虽然都穿着狱警的制服，但似乎都不是狱警，另外，监狱里的犯人都被转移了，这很不正常。 老鳄鱼随后感觉到这可能是个圈套，马上让所有人撤出去，但就在这个时候，“十二星座”从另一个方向突入了监狱，并与“瓦格纳”相遇。 “瓦格纳”的人认为“十二星座”是警方派来的增援，而“十二星座”则认为“瓦格纳”是监狱内的守卫，在一片漆黑中，辨认对方的身份变得尤其困难，加上“瓦格纳”的人为了潜入方便，都在外面套了狱警的制服，这就使得对方误会更深。 第503章 自相残杀（3） 老鳄鱼提议道：“我们现在既然都是为了‘大小姐’，那就不要自相残杀，我让我的人断后，你让你的人先撤走。之后的行动，如果得到了关于‘大小姐’的情报，我们可以共享，然后组织合作行动，互相通气，避免再发生这种手足相残的情况，你们觉得怎么样？” 魔术师第一个举手：“我赞成。” 其他四位大佬也纷纷举手。 “ok，那今天的会议倒刺结束。欢迎大家来温暖的芝华塔尼亚喝酒，我一定好好招待。回聊。”老鳄鱼主动退出了聊天室。 其余五位大佬回到了之前的聊天室。 老者说：“你们觉得怎么样？老鳄鱼是在说实话吗？” 女巫说：“我认为半真半假。” 机器人摇头：“我认为没有实话。虽然他的雇佣兵没有伤我们的人，但通过视频画面，我看到监狱的墙壁上有大量弹孔，应该是在交火中留下的，只不过可能采用了微声冲锋枪之类的武器，我们没有听到罢了。而且，最后他们的人都出现之时，你可以看到三个人身上携带了rpg和集束手榴弹之类的大威力武器。在监狱内发生的冲突中，他们应该通过被抓的‘双子座’，推测出了雇佣兵的来历，因此没有用杀伤性武器对我们的人进行攻击。照我看，他对‘瓦格纳’所下的命令应该与我们对‘十二星座’所下的指令相同——发现‘大小姐’后，马上当场格杀。” 龙叹息道：“你的眼力太好使了，同时关注了十二个人发来的视频图像，还看得那么仔细、我只盯着一个人的画面看，还没注意到那么多的信息。你不愧是‘人肉扫描仪’啊……” 女巫哼了一声：“所以他才不甘心只做黑老大的马前卒啊，换成是我，有这种才能，也会整天想着当老大的。” 机器人淡淡地说：“如果我当老大，会把组织的工作效率、收益率提高到现在的十倍！各位难道不期待么？” 其他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机器人无奈地说：“看来大家还是都想着当老大，那就先这样吧。不过我先把话撂下——即便你们不让我当老大，只让我当个智囊，我也会把组织内的一些事协调好，老黑那小子动员了组织内相当多的人力物力去为‘大小姐’治病，虽说那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么做无可厚非，但这么久以来，花费的人力物力太多，早就已经得不偿失，换成是我的话，恐怕早就……早就考虑换个继承人了。” 老者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其实我很赞同你最后这几句话。另外，老黑那人太喜欢赌钱了，在赌博方面投入的精力也太多，可赌场又不是咱们能在大陆经营的生意。如果他能把精力从赌博中拿出来，早点儿拓展欧洲方面的生意，我们早就可以利用中亚地区，尤其是阿富汗等地的货源来扩充咱们的生意，而不是仅限于东南亚了，那样收益可以提高更多。” 魔术师和女巫也点头，这两人也有对黑老大非常不满的地方，要不然也不至于有“谋逆”的心思。 魔术师考虑了一阵，说：“大家现在是不是都考虑和老鳄鱼联手？如果真的要联手，我们先要探清他的真正目的，如果确定他真的是为了救人，而不是杀人，那我们可就不是一路了。如果他是为了杀人，那就可以集合双方力量搞一搞。” 女巫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杀个人还搞这么复杂……其实，光那丫头自己身上犯的事儿，关她四五十年都够了，让她在监狱里好好呆着不行吗？咱们也可以少造一条杀孽……” 龙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带火的烟雾，说：“你以为我想杀人吗？那孩子平时见了我，还叫我一声叔叔，其实我自己也不忍心杀她。但如果她不死掉，黑老大的嫡系就永远不会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交出来。他们会始终把那丫头当成‘正统’的继承人，并且动员我们去救她。” 魔术师也点头：“我这里已经收到了几封想动员我去救人的邮件。目前我还没有回复他们。” “滴滴！”老者面前的水晶球忽然发出了红色，并且发出响亮的警示音。 “各位，今天的会议先到这里吧，我这里有一些紧急情况要处理。” 其他人点头，先后离开了聊天室。 老者登出系统之后，摘下了脸上的vr头盔。 在现实世界中，他是躺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身边还围着几名亲信。 老者的真实明目其实与他在虚拟世界里的相差无几，只是少了那一脸的沧桑，胡子也没有那么长。 他身上穿着“火影忍者”漫画中“晓”组织的衣服，手里还端着一只装有冰镇可乐的瓶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非要打断我们的重要会面？”他满脸不高兴地看着手下。 一名手下把卫星电话端了过来，恭敬地说：“有一位大佬发出紧急求救信号。” “哦？”老者问：“是哪位？” 手下答道：“‘船妈’。” “居然是她？！我还以为她现在已经退休，完全洗手不干了。”老者接过电话，问道：“‘船妈’，找我有什么事？” “十万火急，不然也不会打扰到你们‘五大佬’。”“船妈”的声音显得有些焦躁不安：“我们的山头被警察给突击检查了。” “对弈山么？我相信你已经把上下都打点好了，不至于说让警察真的断了你的老窝吧？”老者的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反正只要是他自己的利益没受到侵害，他乐意见到任何一位大佬的势力受损。 “要是在往常，我早就用手段把人打发走了，但这次来的人不寻常，据说是省公安厅专门派下来督办案件的某位高人，山上的小庙已经要被检查了，我已经带着手下躲进了地洞里，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他们搜到。” 第504章 自相残杀（4） 如果是警察搜山，搜到“船妈”那里，光让“船妈”受一些损失，对“五大佬”而言完全没有关系，但如果让“船妈”本人被抓到，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船妈”知道太多关于“五大佬”的事情了。 假如让她把这些信息泄露给警察……对于“五大佬”来说，那就真可谓是灾难。 老者说：“你想让我怎么办？” “船妈”说：“我不知道你手上还有多少人，但我希望你能组织一些人，强攻上山，把守在小庙附近的警察打伤一些，吸引他们下山，这样我就能脱困了。事后我自然会对你重重酬谢。” 老者沉吟了片刻，说：“道谢就用不着了，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老者说了几句话。 “这个……”“船妈”犹豫了起来。 老者冷笑道：“我也知道你会为难。这样吧，我也不勉强你。只要你考虑好了，随时可以再联系我。”他故意挂断了电话。 没过多久，“船妈”就又打了过来。在电话里，她颇为沮丧地说：“好吧，我就答应你。” 老者面露喜色，但他依然保持着平静的口气，说：“调集人手需要时间，给你的支援大概会在十五分钟后到。你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船妈”的心中燃起了希望：“好，我会努力撑到那个时候。敬候你的佳音。” 挂断电话之后，老者拿起了通讯器，开始跟佣兵头子交涉：“我需要你调出你的备用兵力。” “什么？！你们这一晚上的折腾，让我的好几名队员受伤，这方面的医药费还没结算，你就又想让我派人？” “医药费我会补偿你们，这也是写在咱们的雇佣条款里的。不过，你也不要太计较，当雇佣兵的经验还太浅吧？只要出来作战，哪有不受伤的道理？”老者顿了顿，又说：“据我所知，你手头的备用兵力应该不是像‘十二星座’那样精锐的兵力。但是数量并不算少。” “可备用兵力的出动也是需要钱的啊，大佬。”对方操着并不熟练的普通话讨价还价：“如果你愿意，看在老东家的面子上，咱们可以打个九九折，只按次数收费。但装备还是要你来出，装备损耗不计，我们这边还需要载具。” 老者心里骂娘，但还是做出彬彬有礼的姿态：“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目标在一座山上，调动你们的人，我会把定位发给你们。另外，我会提供特殊的载具供你们上山，希望你们的人不会恐高。” “职业军人怎么可能会恐高？”雇佣兵头子冷哼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近似敲竹杠，但这种时候如果不提价，他就对不起自己的兄弟。 一支雇佣兵队伍里，不会所有的人都是强力打手，总会有一两个战斗力不怎么样的家伙，属于后备力量。只有在主力军出现战斗减员的时候，这些后备军力量才会过去填补空缺。 雇佣兵头子那里还剩下几十个人，当然，这几十个人虽然比不上“十二星座”，但还是比一般人强了很多。他们也是从德国军事部门被强制清除出来的，之前在部队里受过专门的军事训练，在加入雇佣兵组织之后，也由雇佣兵头子亲手教导过。诸如打靶、射击、驾驶、急救一类的基本技能，还是可以及格的。 根据雇佣兵头子的想法，这几十个人虽然战斗力不那么强，但好在数量够多，中国的警察虽然厉害，但又不是每次都会遇上那么厉害的货色，这回上山，对他们而言又是一种优势，毕竟之前他们所在部队在德国的驻地就是位于山地丘陵地带，每年还参加欧洲联合山地军事演习，对山地作战那一套早就了然于胸，再配上由本地黑市组织提供的优良军火，怎么可能会在进山后败给几个中国警察？ …… 在对弈山的半山腰，警方的搜查小组已经来到了小庙的山门前。 上山的人会同山上的警员、护林员、巡山员一起，分成了若干个小组，每组都由一名带枪的警员，两名带有警棍的护林员、巡山员组成。这一组的小组长恰好是许然。 许然头一天晚上从悬崖赤手空拳爬了下去，之后又费劲地爬了上来，现在双臂几乎举不起来。但他又不愿意在曲厉面前示弱，就硬着头皮主动请缨，带着两个人开始了搜查。 他们这组人搜查了两家民宿、一间餐厅，都没有搜到可疑人员。而且所有的建筑物都是锁着的，里面没有人。 他的组员抱怨道：“这对弈山上大大小小七八十家民宿和餐厅，真要挨家挨户搜一遍吗？差不多所有开民宿和餐厅的人都已经被集中到山上去了，我们就算去敲门，也不会有人来开门，如果逃犯真的在里面，更不会来为我们开门。我们这么做，是在浪费时间吧？” 许然心里也在犯嘀咕，这种工作与其说是认真谨慎，倒不如说是漫天撒网，至于这一网下去能不能逮到鱼，那可说不好。 三人路过那座小庙的时候，许然上前拍门，拍了很久都没开，他看到了门前那张告示，用手一推，门似乎锁得很牢靠，这种庙的山墙又比周围的民宿要高，看上去不大容易进去，于是他转身就准备离开。 刚走出去几步远，他忽然又站住了。 身旁的两人问他：“怎么了？想起什么事儿来了？” 许然点头。他转身重新望向那寺庙山门前的监控器摄像头。 摄像头的上方，有红色的光点在一闪一闪。 许然笑道：“接着去拍门吧，有人正通过这监视器看着咱们呢。” 一个组员不解：“这监控器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可以工作的吗？就算没人在里面守着监控器屏幕，这摄像头也应该在工作中吧，为啥说有人正看着咱们？” 许然解释道：“刚才我在门前时，这镜头原本是对着门口的，现在我已经离开了门口，这镜头却又不对着门口了，转而朝向我这边，你们说，这是不是有人在操纵这台摄像头，在故意盯着我们看？” 第505章 自相残杀（5） 许然猛地拍门，见很久没人来开，干脆站到那摄像头前方，对着摄像头大喊：“喂，别装了，我知道里面有人！里面的人听着，我是警察，要搜捕逃犯，如果你不是逃犯，就老老实实出来，配合我们的搜查工作，否则，我们会用自己的方法进去，到时候你们再被迫合作，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他这句话似乎很有效果，过了十多分钟，庙门后终于有了动静，先是有人搬动重物，紧接着，门开了，从门里出来两三个穿灰布长袍，留着光头的中年男子。见了许然，先合十行礼。 许然看这三人的打扮，不是僧人，更像是住在庙里的居士，但既然人家行礼，自己不还礼也不大合适，于是也双手合十还礼。 他这小组里有人是山上管理处的，看到真的有人出来，就很不高兴地问道：“不是让你们去山上集合吗？怎么还有人留在庙里？” 有个年长的居士说：“庙里的长老们都下山云游去了，这里的东西都很金贵，有的还是古董，万一出了差错，丢那么一两件，谁都付不起责任，所以我们就没上山，自愿在这里看着。” 趁他们说话的功夫，许然朝院子里张望了一番。 他马上感觉到，这院子里住的人应该不下十个。 通常只住三个人的院落，与住十个人的院落是截然不同的。这院子里甚至还有一些明显的生活痕迹。角落里还堆着很多用过的矿泉水瓶、食品包装袋之类，三个人绝对用不了这么多。 许然之前当过刑警，对于这一点，自然比其他人要在行。他故意大声抱怨道：“喊了半天你们才来开门，嗓子都喊哑了，我要进去找口水喝！”一边说一边往山门里走。 那三人看到他往里走，脸上都变了颜色，许然都看在眼中，心里暗暗好笑：“我看你们仨能装到什么时候。” 为首的一个“居士”朝另一个圆脸蛋，白净面皮的小子丢了个眼色，圆脸蛋会意，紧跑了几步，跑到许然的面前说：“我来给您带路。”许然也不推辞，就让这人领着往里走。 走过前面的进门影壁墙，不远处就可以看到一口水井，那圆脸蛋指着水井说：“这里就有水，您在这儿就可以直接喝水了。” 许然抱怨道：“没有开水吗？喝生水容易闹肚子啊。” 圆脸蛋陪笑道：“我们山里就这生活条件，开水是真的没有。平时就喝井水。您凑合一下吧。” “是吗？！”许然忽然一指旁边垃圾堆里的矿泉水瓶：“这么多矿泉水瓶，你们喝井水的肯定留不下吧？这庙里还住着多少人，不如一起请出来吧？” 圆脸蛋淡定地说：“施主，我们这庙虽然不大，可也是个景点，每天来参观、来上香的游客不下四百人，您看到的这些垃圾，大多数都是由游客或香客留下的。至于我们几个，还有庙里的长老们，都是修行之人，平时喝的就是井水。” 圆脸蛋这么镇定地应答，倒让许然显得有些被动。他忽然一捂肚子，说：“你们这儿厕所在哪儿？我闹肚子。” 圆脸蛋不动声色地说：“请跟我来。” 他不动声色地带着许然在庙里绕了几圈，来到一个小院里，小院后面就是悬崖峭壁。 许然疑惑地问：“厕所在哪儿？” 圆脸蛋斜指墙下。 在墙根底下，有一个两尺见方的窟窿。 许然忍不住吐槽道：“这特么……你们把这个当厕所？稍微不留神不就掉窟窿里了？！” 圆脸蛋严肃地点头：“确切地说，一旦掉进去，就会直接下山。” “那你们上厕所的时候是不是很紧张？” “一般般吧，想象一下屁股后面就是悬崖，可以锻炼意志力。哦对了，我们这里没有纸，用这个凑合一下吧。”圆脸蛋把一摞树叶塞给许然：“施主请便，我先回避一下。”说完就飞快地走了。 许然望着那摞树叶，啼笑皆非。他当然不会在这么可怕的“厕所”方便——他之所以说闹肚子找厕所，是为了在厕所里找有更多人在此居住的线索，另外，避开那三名不知真假的“居士”，哪知道对方居然将计就计，反将了他一军……这还真让他下不来台。 小院的门外传来圆脸蛋的声音：“施主，您还行吗？” 许然忍气吞声，小心地回应道：“我有些便秘，可能还要多点儿时间。你可以先去别处转转。” 圆脸蛋却说：“我们这庙里虽然小，但到处都年久失修，怕您一不小心走错了路，被什么东西砸着磕着，那可就罪过了。我在外面等着，不急。” 许然急得涨红了脸，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就说：“知道有人在那儿站着，老子拉不出来！你能走远点儿吗？！” 圆脸蛋不情不愿地说：“既然如此，那我先走远十步。” “十步不够！至少一百米好吧？！” “一百米就会出寺，从另一边滚落山崖。施主这是难为我了。咱们打个折，我再走远十步好了。” 许然心想，这货这么舍不得离开，是不是对自己的屁股有什么邪念……但转念一想，应该只是怀疑自己会在这里动手脚，反正他也离得远一些了，对自己没太大影响，就先这样好。 等听着圆脸蛋的脚步声远了一些之后，许然掏出手机，向曲厉报告了这边的情况。 曲厉问道：“你确定那庙里有问题？” “绝对是有问题。如果庙里仅有三人，留下的痕迹绝对没那么多。”刚才在进寺庙之后，许然就在检查地上的足迹，就算是香客、游客多，这庙里的脚印也显得太多了，而且，都是奔后院去的。 那后院里可能还藏着更多的人。 说不定这里就是那黑是走私犯的老窝，藏着的都是他的同伙。 只不过他现在是找借口才进来的，如果再贸然闯入后院，可能会爆发冲突，自己这边只有三个人，有两个还没带枪，并不占优势。于是他先通知曲厉，让对方想办法。 第506章 自相残杀（6） 曲厉从许然那里获得了消息之后，马上带人赶奔小庙。 几乎就在同时，藏在小庙地洞里的“船妈”也向五大佬发出了求救信号。 五大佬之中，老者率先派出了主要来自雇佣兵的救援部队，其他大佬还在观望。不过，救援部队就算拼尽全力，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赶到。 在这段时间之内，“船妈”只能靠自己。 曲厉带人进入小庙，她的目光在那那三名“居士”的脸上扫来扫去，那三人显得越来越不淡定。 “后院里怎么有那么多房子？” 曲厉口气平静，但眼力却比许然更毒：“你们这些屋子都是给什么人用的？这里的僧人根本用不着住那种屋子吧？” 那圆脸蛋清了清嗓子，说：“偶尔会有捐了很多香火钱的施主，想在山上清修几天，要给他们提供住处。” “那些施主也会去后面窟窿那儿方便吗？！”许然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不满。 圆脸蛋故意忽略了他的问题。他转向曲厉，说：“来本寺进香的香客不少，因为本寺供奉的菩萨还算得上灵验。后院据说以前还被某位富商租下来当消夏避暑的地方。那里所有的设备都被富商出钱改造过，就算他全家住在那里都没问题。但现在本寺除了我们三个之外，就确实没人了，你们再找也找不出什么。如果不信，就请搜吧。只是别打扰了菩萨。本寺内年久失修的地方多，别乱跑乱闯，到时候自己惹出麻烦。本寺内文物较多，请各位别打着搜查的名义擅自拿走就好。” 他朝其他两名同伴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会意。三人一同口诵佛号，就在原地盘腿坐下，对任何人都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表情。 许然心里大为光火。曲厉却不以为然，似乎早就预料到对方会采取这种措施。 她大声指挥道：“在外面围住整个寺院，许然，你带你那组人直接进后院搜查，人手不够的话，我再给你配四个人，如果看到有房间内有人，就直接进屋搜查。如果门锁着，可以考虑破门而入。” 许然显得有些犹豫：“这里毕竟是宗教场所……” 曲厉瞪了他一眼：“你没有看过资料吗？这里本身就不是寺庙，就是一个景点，偶尔请别的寺庙的长老过来讲讲经，谈谈佛法心得，这里本身连一个长住的正式僧人都没有，建成也不超过三十年，哪有什么文物！说白了就是一个打着寺庙元素的小型度假村而已。” 许然听了简直鼻子冒烟，如果他不是警察，真有心把那三个“居士”暴打一顿。 他狠狠地冲那圆脸蛋说：“回头再来找你算账。”然后带着六个人开始进入后院搜查。 圆脸蛋等三人脸上神色未变，但都把手伸进了袖子里。 他们都穿着宽大的灰布长袍，可以在袖子里藏很多东西。 只不过，在得到“船妈”发出的明确信号之前，他们都不敢擅自行动。 后院的所有房间，基本上都有被人使用过的痕迹。许然越是搜查，越是心惊。他推开其中一扇门，见里面的家具倾倒，房间天花板还有被搬开的痕迹——其实这里就是“律师”宋乘龙与林小仙一起呆过的房间。 他们的一举一动，“船妈”都通过房间内暗藏的监控装置看得清清楚楚，许然进入那房间之后，她就把手伸到了自己的枪柄上。 因为“船妈”等人急于钻地洞躲避搜查，因此根本没来得及将房间彻底打扫。那房间之类留下了大量的线索，如果许然等人稍加留意，甚至能顺着那些痕迹直接找到后院隐藏的地下秘密仓库，以及“船妈”等人藏身的地洞。 “船妈”一旦宣布开战，就意味着死战开始，外面的院子里并不都是警察，虽然有的人看上去确实是扎手的“硬茬子”，但黑帮组织的人都藏在暗处，一旦开始突然袭击，院里的人肯定都会被杀，只不过，那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警察会在之后降临，那是“船妈”不愿意看到的。 她还在等机会，她相信只要老者派出的援兵到了，外面这些警察自然就会被吸引走。 忽然，从围在外面的警察那里传来了呼喊声：“那边有人！”“快抓住他！”“那个就是逃犯，快追！” 曲厉和许然同时被这喊声所吸引，两人一前一后冲出寺庙。 此时天色已晚，但在手电筒的光照下，只见一条黑色的人影正在半山腰的几道房梁上快速地纵跳，似乎是要逃走。但外面围着的人实在太多，这人似乎又对地形不大熟悉，加上这里是半山腰，地势不平，房屋之间的距离比较大，因此这人连闯了几次都没能闯出去，甚至被围堵他的人逼得朝寺庙这边靠近。 那人眼见走投无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曲厉果断掏枪，对准了那人。她厉声喊道：“放下你手里的武器，我们这里人多，你逃不掉的！” 几道手电筒的光打了过去，照亮了这人惊慌失措的脸。 之前审问郑邱瑞的民警，已经根据回忆，协助警方专家做出了郑邱瑞的面部复原图。曲厉也看过了那张图，觉得这人的面孔跟复原图上的非常相似。 这人正是郑邱瑞，他一直被“船妈”等人关在某个房间之内。当警察过来搜查的时候，人们着急往地洞内转移，居然把这小子忘得一干二净。 郑邱瑞醒来之后，见没人看管自己，马上从房间里溜了出来，想找机会逃走。 此时正好许然跟圆脸蛋在后院斗嘴，郑邱瑞瞧准这个机会，爬上了院子里的围墙。 他本来打算趁势从山门逃走，没想到许然带来的两人正跟两名“居士”在前面扯皮，他只好又退回院子里，找了个房间藏身。 也算是他误打误撞，这里居然是“船妈”的手下居住的房间，角落里还有一个没来得及带走的背包。 郑邱瑞打开背包，见里面居然是武器一类的东西。 第507章 自相残杀（7） 郑邱瑞当下喜不自胜，他现在急于脱身，如果在逃亡过程中与“船妈”的人或警察不慎遇上，就只能硬碰硬打一场了。这些武器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而他并不知道，这背包里装的都是“等待回收”的“不良品”。是“船妈”的手下在对秘密仓库里的武器进行过鉴定之后，认为某些武器已经不适合使用，因此才筛了出来，装在背包里准备运走。结果让他这个倒霉蛋捡到了。 郑邱瑞以为自己带走的是可以救命的道具，其实相当于随身带了一堆不稳定的、随时都有可能要自己命的危险品。 他带着背包从另一边上了墙，总算是躲开了院里的人，但就在这个时候，曲厉带着大部队赶到，他再次被迫停了下来，找地方藏身。 这回搜查的时间较长，而且来的都是“正规军”，许然为此次行动挑选来的，又都是从各地警局派出所选来的优秀侦查人员，一个个眼神比鹰眼还要凌厉，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屋顶上的郑邱瑞，并招呼同伴们过去围捕。 这种变化当真是突如其来，谁都没有料到，包括地洞内躲藏的“船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郑邱瑞而被解了围（事实上，小庙遭到警方的突击搜查，也是郑邱瑞上山刺杀“律师”而间接导致的结果）。 郑邱瑞慌不择路，被警察们围住之后，几次突围未遂，又被曲厉用枪指着吓唬了一顿，就变得更加慌乱起来。 他下意识地用手往后一抓，抓到了身后的背包，这才想起自己也是带着武器的。 他伏在房顶上，把那背包解下，从里面一掏，掏出一颗带有“u.s.a”陆军标记的绿色手榴弹。那手榴弹体积不大，也就像儿童们玩耍的弹球大小，样式倒是和普通的手榴弹差不多，也有拉环和引信，郑邱瑞心想，不管屋子底下来了多少警察，我先使劲炸你们一通，就算炸不死几个人，好歹也能吓退几个！ 于是他一手扣住手榴弹，一手拽开拉环，就要往下扔。 书中代言，郑邱瑞手里这种手榴弹，是世界上非常罕见的，发生误炸事件最多，故障率也很高，号称“伤敌一千，自损八万”的没良心手榴弹，也就是美国造的t13手榴弹。 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手榴弹就成了陆军士兵自卫用的常见利器，有单兵高杀伤用的，有专门克制地堡用的，有对付装甲目标用的。美国陆军曾经有过一个想法，就是把手榴弹尽可能小型化，轻量化，用一个小型手榴弹，清剿整整一个房间内的目标。而且威力不能太大——万一敌人的房间或工事内还有其他重要文件，这一下，容易把武器或文件都给炸烂了或引燃。因此，装药不能太多，尽可能微型化就好——这样士兵就可以多带几个。而且每个手榴弹都给安装了碰炸式引信，避免有敌人捡回来往自己这边扔。 最终美国的专家给研制出了一种只有棒球大小，而且外形也挺像棒球的袖珍手榴弹，也就是t13手榴弹。当时美国流行棒球运动，大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基本上人人都会玩棒球。t13手榴弹就非常适合玩惯了棒球的人，只要稍微学一下抛掷棒球的要领，就可以在较远的距离上把它精确地投向目标。 而且这东西非常轻便，采用廉价的铸铁结构。手榴弹内部填充了少量爆炸装药，再加上引信结构，全弹的重量也只有大约一百五十五克，真跟一颗标准重量的棒球差不多。 倒霉就倒霉在它安装的引信上。 这东西装的不是一般的延时引信，而是冲击触发式的引信，保险栓平时将弹体上方的一块盖子给固定住，当使用者拉开保险栓抛掷出去的时候，这盖子就会脱落，并且，在弹体内起侧固定作用的的一根尼龙绳也被拉动，尼龙绳连接的保险装置的引信瞬间激活，在与硬物撞击等情况下就可以引爆，铸铁制造的弹体便可碎裂成锋利的碎片，杀伤周围的人员。 这种触发引信简直人神共愤，因为，它太灵敏了，也就是从膝盖那么高的高度往下一松，落地就能炸。您想想这得有多灵敏。 另外，在后期生产的t13的装药量都被加强了，整个手榴弹的重量也上升到了大约三百四十克，重量上升，稳定性却没有上升，加上那过于灵敏的引信，这就相当于让人带了一个正在沉睡的恶魔上战场，只要不小心触发了引信，这东西就会炸。当年美军为诺曼底的登陆部队订购了几千枚t13手榴弹，交给著名的柯达公司连夜赶急工完成，送到战场之后，登陆部队叫苦连天——t13手榴弹杀伤的自己人比杀伤的敌人更多。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美国后期也就不再继续改进t13，更没有持续大量生产。二战结束后，美国就将库存的剩余手榴弹进行“处理”，其中一些在去除了装药之后被军事爱好者收藏，另一部分流传到了国际军火市场上，被黑市贩子们收购。郑邱瑞手上这批就属于后者。 郑邱瑞抓着手榴弹，正要往下丢，早被曲厉看在眼中，曲厉的反应能力岂是一般人能比的，几乎就在郑邱瑞打算往下扔手榴弹的瞬间，她也扣动了扳机。 “啪！”这声脆响，在夜晚的山间显得尤为清脆。 “啊！”郑邱瑞的胳膊上出现了一个血窟窿，他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手榴弹再也拿不稳，直接从手中滑落，随后便落在了屋檐上，磕出一串火花。 “轰！” 屋檐炸开，瓦片碎砖横飞，下面的警察纷纷躲避。 曲厉也吃了一惊，心想这走私犯也是太狠了，自己刚才开的那一枪，原本只是想将之击伤，利于抓捕，所以没瞄准要害，只是打胳膊而已，没想到对方知道自己受伤之后要被抓，索性拼个玉石俱焚，用手榴弹自杀？ 第508章 自相残杀（8） 硝烟渐渐散去，屋顶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曲厉等人围了很久，见郑邱瑞再没露过头，就让人爬上屋顶去搜查。 有两名胆子大的警员顺着山墙的藤条爬了上去，只见屋顶上被炸出了一个直径大约三十公分的黑窟窿，可见刚才的爆炸力有多惊人。 除此之外，距离窟窿不远处，有一个浑身被熏黑，头发和衣服还在冒着火星的男人，这男人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死了还是活着。 那两名警员向曲厉报告之后，曲厉估计郑邱瑞已经在爆炸中死亡，便说：“上去更多人，把尸体搬下来吧。” 刚才上去的那两人说：“不用那么多人。”“一具尸体而已，有我们俩就够了。” 其中一个来到郑邱瑞身边，伸手就要去抓郑邱瑞的腿。 就在这个时候，郑邱瑞忽然弹了起来，一手扣住了这人的手腕，另一只手扬起了一颗t13手榴弹。 这一下来得极快，谁都没想到这人居然能从手榴弹造成的破坏之中幸存下来，因此都没反应过来。 “别动……都特么别动，要不然……我就引爆手榴弹！” 所有人都僵住了，尤其是那名手腕被郑邱瑞扣住的警员。 郑邱瑞勉强往前一跨，身子歪歪扭扭，但总算站在了那警员背后，他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跟烟灰，冲下面喊道：“你们……警察是吧？要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同事被我弄死，就乖乖地退后，把路让开。” 虽说下面的警员都很关心被扣住的那名警员的安慰，但现场没有一个人退后。 曲厉依然举枪保持着瞄准的姿势：“上面的人听着，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姓曲，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跟我提，但能不能先放了我们的人？” “放人？！”郑邱瑞冷笑道：“你特么帮我当三岁小娃娃吗？！我要是把这人撒开，准保身上被你的子弹打成个马蜂窝。你是负责的是吧？让你的人退后！都特么退到那座庙里去！” 他让警方的人退到那座庙里，倒并非是对“船妈”有什么恶意，而是觉得只要让警察们都进去之后，自己就朝山门处扔一枚t13手榴弹，把山门炸塌，这就把所有人困在了里面，自己逃走的时候会更安全一些。 刚才他之所以没被手榴弹炸死，也算是命不该绝——之前也说过，美军习惯于研制各种有“专长”的手榴弹，有的是为杀伤人员做一些强化处理，有的是为了破坏碉堡工事做一些强化改动。刚才引爆的手榴弹，就是一枚为了破坏工事而进行过改装的手榴弹——装药量不大，也没有产生多少破片，但对屋顶来说破坏极大，因此，郑邱瑞虽然离手榴弹的爆炸点比较近，却没被炸死，只是他落脚的屋顶倒霉，逢此“灭顶之灾”，被炸出了个大窟窿。 虽说郑邱瑞没被炸死，但距离爆炸点如此之近，还是被波及到了一些。他受到了爆炸产生的冲击，有些脑震荡的症状，身上多处被飞溅的砖头瓦片划伤，爆炸产生的烟火也把他烤得跟个炭人儿差不了多少。 曲厉还没说话，被郑邱瑞制住的警员却冷笑道：“你这么说，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同志们，不用管我，出来当警察，我就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今天如果我在这儿挂了，请回去之后转告我的老娘，就说我不能在她老人家跟前尽孝了。” 他猛地一扭身，抓住了郑邱瑞的脖子。 郑邱瑞现在站得极不稳当，原本就摇摇欲坠，这人又是突起发难，更让他难以躲闪。这一下被对方掐了个正着。两人一起向屋顶上倒了下去。 这回郑邱瑞还算多了个心眼儿，根据刚才的情况，他知道这手榴弹上大概是装了碰炸式的引信，因此，在被对方拽倒的一瞬间，他在身子半歪斜的情况下，把手中的手榴弹丢了出去。倒地之后，也尽可能朝更远的地方滚了过去。 他身旁的警员反应更快，后背刚刚接触到屋顶，马上朝相反的方向“弹”了一下。 手榴弹落在屋顶上，又是带出一片火花，随后“轰”的一声炸开。 这回爆炸点距离屋顶中心较近，炸起的碎片虽多，但对下面的影响较小。待硝烟散去，更多的警员爬上屋顶，检查情况。 之前被郑邱瑞扣住的警员已经脱困，身上只有几处擦伤，并没有大碍。但郑邱瑞本人却不见了。 许然急得爬上附近最高的一处屋顶，用警用的强光手电四处扫了扫。 当他转向后方时，却见寺庙的山墙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那男人背着个小包，正一瘸一拐地向远处艰难跋涉着。 “他在那儿！”许然一边喊一边掏枪准备射击。 曲厉比他的速度要快得多，眼瞅着郑邱瑞要逃出手枪的射程，已经把枪口略微抬高，在短短几秒钟之内，把手枪弹匣里的子弹全部打了出去。子弹在夜空中曳出明亮的弹道，直扑郑邱瑞而去。 由于距离已经比较远了，她拿的又是手枪，而非狙击步枪，子弹的威力和准确度都很受影响，子弹在郑邱瑞身边打碎了一块又一块的瓦片，直到最后一发射出之后，郑邱瑞终于“哎哟”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山墙上。 没过多久，他又顽强地爬了起来，四肢并用，慢慢地朝远处爬。 “这小子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曲厉叹了口气，在短时间内再次将手枪装填完毕，瞄准了郑邱瑞。 她大喊道：“你还有机会活着，别逼我们对你采取最后手段！” 郑邱瑞吐了一口血，发狠道：“老子宁可死，也不想让你们俘虏。” 此时他已经爬到了山墙的尽头，前方传来山风的呼啸，他抬头远望，只见山墙外就是一片悬崖峭壁。 郑邱瑞自言自语道：“看来真是老天让我死……” 他一扭身，从山墙上掉了下去，身体在悬崖外化成一个黑点，急速下坠。 第509章 自相残杀（9） 老者通过vr眼镜，观察着“后备部队”的准备情况。 虽说是后备力量，但也是经过了正经军事训练的人，准备速度一流，短短数分钟之内，就已经在外面待命。 老者对此相当满意，他嘱咐佣兵头子：“这次的行动以袭扰为主，用不着搞得那么血腥，能少杀人就少杀人，能不用开枪就尽量不开枪。” 对方点头：“放心，我们准备了麻醉弹和电击枪，一旦发生交火，优先使用这两种非致命性武器，除非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使用真家伙。” “那就好。直升机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请出发吧。” 佣兵头子带着手下出了门，抬头望见正在嗡嗡靠近的直升机群，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好家伙，咱们这位东家还真是大手笔。” 空中冉冉飞来的是两架mi-26重型直升机，这是世界上最大的直升机，在中国的数量不超过十架。空中飞来的这两架都带有“高达快递”字样，这个快递公司的名字根本就不存在。明显是对方以某种名义走私进来的。 这两架飞机的机身下方各吊着一辆六轮越野车，这才是真正让他感觉震撼的东西。 这是美国chance vought 公司研制的伽马山羊运输车，这种车本身就是一个传奇。 在上个世纪，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提出了一个名为“敏捷”的研究项目，目标是研制全新的战术卡车，并且要有运输机空运能力，为可能发生的战争做准备。 当时该项目征集了几十家企业的意向，其中六家老牌军工企业参了与竞标，最终 chance vought 公司赢得了美国军方的合同。在耗资八百七十万美元后，该公司研制成功了一种独特的越野车辆，那便是伽马山羊运输车，当年这种车赢得了美国军方一万五千多辆的订单，合同总价一亿三千多万美元，对当时任何公司而言都是天价合同。当时一辆伽马山羊运输车的造价大约为八千美元，在当时来说这价格可是非常高（当时的美元购买力还算不错）。不过，一分钱一分货，这车的质量可是着实不错。它采用6x6铰接轮式底盘，远看其貌不扬，很像是一辆拖拉机拖挂着一截斗车，采为六轮驱动，两截车体的连接结构有一定伸缩性，不至于越野时发生刚性碰撞，因此它的越野机动性极其优异，称其为“山羊”算是名副其实。虽然伽马山羊运输车的越野能力不错，但是它的其他方面却难以让人满意。它的车体缺乏装甲保护，就连驾驶室也是敞开式，至于车体后部的货舱，更是用帆布造成的，仅能遮风挡雨。 而这两架直升机带来的伽马山羊，却明显采用了某种改进措施，车身多个位置都加装了附加装甲，顶部安装有机枪塔，机枪塔两侧还安装了榴弹发射装置，车头正前方安装有形似犀牛角的冲角，看上去颇为煞气。 佣兵头子心里痒痒。他说：“这车能送我们一辆么？我很想开它出去兜兜风啊。” 老者笑道：“如果你能顺利完成本次的任务，我愿意白送给你一辆。这对我来说都是小玩具而已。仓库里还有更多更好玩的东西。” 佣兵头子心里默默垂泪。果然，土豪的世界是旁人所无法想象的。 他带着雇佣兵们走进直升机的机舱，直升机随后便起飞，那两辆伽马山羊稳稳地吊在机身下，像是两个荡秋千的怪物。 直升飞机很快飞向对弈山所在的山区。佣兵头子看过直升机上的几份资料之后，就把自己人召集到面前，把一张图纸在他们面前铺开：“伙计们，这次我们的任务是袭扰，一队代号‘白银战士’，二队代号‘钢铁战士’，各驾一辆伽马山羊，从山顶直冲下去。这一路上无论遇到什么障碍，不要恋战，直接用冲角顶开，如果有人朝你们开枪，完全不用理会。这车是防弹的。” 无论“白银战士”还是“钢铁战士”，之前都只是后备军，没怎么在一线参与过战斗，因此听说本次要接作战任务，心里都有些不安。但听佣兵头子说不用真的交火作战，只是袭扰就好，心头的担忧顿时少了一半。 佣兵头子对他们打气道：“放心，就算真的要和他们交火，区区一帮警察，能对付得了我们吗？这直升机上还有两箱子武器，大家都可以自由拿取，在整个任务过程中，如有必要，我们可以通过伽马山羊车身上的射击孔进行射击，子弹打完了也不用心疼，反正那些弹药也不是我们出钱买来的。记住了吗？” 大家异口同声地喊道：“记住了！” 佣兵头子继续作战安排，在此过程中，直升机已经用最快的速度飞临到对弈山所在的山区上空。 直升机机舱内的红色信号灯亮起，提醒众人准备开始行动。 佣兵头子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瑞士军表，大喊着倒计时：“三……二……一！开门！” 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直升机的起落架与地面接触，舱门猛地打开，雇佣兵们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机舱。 这里是对弈山的山顶广场，旁边就是巨大的“仙人棋局”。那些圆形的石头棋子并没有吸引雇佣兵们的注意力，他们飞快地解开固定伽马山羊的缆绳，把这两辆车从直升机的机身上解了下来。 这山顶是有巡山队驻守的，直升机的巨大轰鸣声引来了巡山队员的注意，有两人带着手电筒跑了过来，但当他们看到有“穿着特种兵衣服的人”突然从飞机上跳下来的时候，还以为是本地的武警官兵驾机来此协助抓捕逃犯了。 直升机卸下货物，冉冉升起、飞走，雇佣兵们钻进伽马山羊，踩下油门，沿着下山的路冲了下去。 那两名巡山队员此时还没明白过来，他们忙不迭朝汽车的背影挥手：“喂！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第510章 自相残杀（10） 许然沉着脸，重新回到了寺庙之中。曲厉跟在他身后，手上还攥着她那把枪。 两人的心情都不算太好。 虽然找到了逃犯，并且将之击伤，但却让其跳了崖，这下的线索就等于全断了。 刚才表现得极不配合的几名“居士”，这回却显得格外轻松。他们手里拎着古风的灯笼，为曲厉和许然照明。 众人来到了寺庙的后院，刚才郑邱瑞就是从后院的围墙上掉下去的。 曲厉把枪塞会到枪套之中，忽然一纵身，在墙上抓了几下，随后就登上了墙头。 在此过程中，她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就是凭过人的体力与速度上墙的。 除了许然和那几名跟进来的警员之外，现场的众人都很吃惊，尤其是那几位“居士”，吓得差点儿把手里的灯笼给掉了——他们在心里盘算，就算是“船妈”，在当年的鼎盛时期，也未必有这样的本事。 曲厉用随身带来的手电往下照去，什么都看不到。 许然吃力地爬上墙头，用自己的强光手电往下照，在山墙的下边，一片平坦光滑的山崖，再往下就是葱绿色的森林，空空如也，不见一个人影。 她朝那些“居士”们说：“把你们手里的灯笼拿过来。” 这些“灯笼”看上去和普通的灯笼差不多，实际上里面都是由led光源供电，自带电池，圆脸蛋把自己手里的灯笼递了上去，曲厉伸手接过灯笼，往下面一抛。 灯笼在山风中飘飘摇摇，缓缓滑落，没过多久，就降落到了山谷底部。 曲厉俯下身子仔细查看，没有在地面上发现任何痕迹，这倒更引起了她的疑虑：之前郑邱瑞被击中之后爬上山墙，落下悬崖的一幕，她完全不可能看错。假如郑邱瑞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了下去，肯定会在地上摔个一塌糊涂，少说也会有脑组织或身上的体液流出，但下面居然连尸体都看不到，更不用说脑浆或体液。 更何况郑邱瑞是腿上中了枪，就算是掉下去之后没死，也不该能移动得这么快吧？ 她低声冲许然说：“你带着那几个人下山去搜查。寻找跳崖的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许然小声说：“那这个寺庙呢？” 曲厉犹豫了一下，说：“先不要急，我也觉得这个庙里透着古怪，但现在还不是查他们的时候，我们手里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这里正在进行违法活动，就不如先暂时放他们一马……放归放，也不能忘了监视，派仨人轮班在这寺庙附近盯着，一旦有什么异常情况，马上向我们汇报，到时候再过来搞一波突击搜查也来得及。” 许然点头。他跳下墙，冲自己的人打了个手势：“走，我们下山去找线索。” 他带人离开之后，曲厉也跳了下来。她冲那几名“居士”合十致谢：“感谢你们在警方这次突击搜查行动中所提供的协助，等你们的方丈回来之后，我会亲自登门向他表达我的谢意。另外，这次让你们损失了一些物品，比如刚才扔下去的灯笼，一共花了多少钱，回头我会派人过来登记，为你们提供赔偿金。” 圆脸蛋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呀，这点儿小事，就不麻烦你们了。咱们警民合作一家亲嘛。各位请跟我来，你们喝杯井水再走吧？” 曲厉心想，喝你们的井水，不闹肚子才怪。她又客气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寺庙。 在离开之后，她小声朝几名警员叮嘱了几句，让他们在这寺庙的周围“猫”起来，随时监控这座寺庙里的人员进出情况。 …… 通过监控系统一直观察情况的“船妈”，在看到警察们离开之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们总算是走了。” 有人问到：“老妈，既然人都走了，那咱们之前请‘五大佬’的人给咱们吸引火力，算不算是白折腾一趟啊？” “船妈”摇头道：“不会的。警察们应该先派一部分人去山下寻找郑邱瑞的尸体，在确认他的身份之后，还要再来山上搜查，寻找他逃跑上山的原因。在此过程中，我们这座寺庙随时都会被搜查。而‘五大佬’派来的援兵，正好可以为我们吸引警察的注意力。警察会误以为这帮子援兵就是郑邱瑞的同伙，他们会追在援兵屁股后面一通穷追猛打，这时候他们的注意力才会被真正转移走，我们才会真正变得安全。” “这么看来，到时候无论是警察还是‘五大佬’，都会损兵折将，搞得两败俱伤吧？” “船妈”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根据我对‘五大佬’的了解，他们应该也不会派自己的嫡系部队参与此事，而应该是使用雇佣兵。最好是来自国外的雇佣兵。只要给钱，那帮人什么都肯干，必要的话也可以杀警察。一旦被抓，也不会透露雇主的相关信息。你们联系一下已经下了山的六子他们，让他们近期不要回山上，如果找不到‘律师’和林小仙那个贱人的下落，就先去其他山头避避难。等风头过去之后再说。” “好的。”那手下跑去打电话了。 “船妈”的目光重新回到监控器的屏幕上，她事先已经在山上多处安装了隐藏式摄像头，简直就像是把整座山安排在自己的监控之下一般。但即便是这样，也没能发现“律师”和林小仙的踪迹。 林小仙肯定选择了一条能避开所有监控摄像头的下山路线。 “那两个家伙去哪儿了？”“船妈”的心头再次烦闷起来。 …… 此时，在山脚下，有一男一女正抬着昏迷的郑邱瑞往树林里走。 这两人正是失踪的“律师”宋乘龙与林小仙。 他俩逃下山脚之后，正打算寻找一条能够出山区的路，但无论怎么走，都会碰上警方的人。眼看着夜色临近，两人合计了一下，先在后山悬崖下的树林里凑合一个晚上，等第二天天亮之后再寻找出去的路。 而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隐隐传来了爆炸声。 第511章 自相残杀（11） “律师”担心是有人要来抓自己，赶紧捡起身边的一根树枝当作武器，林小仙也如临大敌。 但没过多久，两人发现没有发生什么情况，倒是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人。 这人先是落在了半山腰斜生出的一棵的树上，把树冠砸了个乱七八糟，但下坠之势也被大大缓解。随后又往下坠，落到下方的树林里。 “律师”冲林小仙说：“走，过去看看。” 林小仙犹豫道：“刚才那人掉下来的位置，应该是寺庙正后方的围墙，你就不怕是‘船妈’的人？” “律师”说：“要是‘船妈’的人，大可以通过正常的路下山，干嘛要跳崖？肯定是其他人。我们过去瞧瞧，也许会给我们帮助。” 他不顾林小仙的阻拦，直接来到了林子里。 当看到掉下来的人是郑邱瑞之后，他先是一怔，随后哈哈笑了起来。 林小仙过来问他：“这人是谁？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律师”答道：“这人我认识，算是我的恩人，也算是我的仇家。来，搭把手，我们先帮他从这里离开。” 两人抬着郑邱瑞从那里挪开，没过多久，曲厉抛下的灯笼也飘落到了那里。前后相差不过半分钟而已。 “律师”和林小仙把郑邱瑞搬到附近的一个山洞，两人为他检查了伤势，大概是郑邱瑞好运临头，居然没伤筋动骨，身上以烧伤和擦伤为主。身上最重的伤，就是曲厉给他留下的两处枪伤。 “律师”用简易的方法为他止了血，随后等着他醒来。 他看到郑邱瑞身上挂着个小包，就随手拿了过来，打开包一看，里面居然有几颗手榴弹。 林小仙也看到了那些手榴弹，她不由得咂舌道：“这些东西……是从我们的秘密仓库里拿出来的，是要被淘汰掉的东西。” “律师”好奇地说：“我还以为‘船妈’收藏的武器都是硬通货，怎么还有东西被淘汰？” 林小仙解释道：“她也不是完全的武器行家，有时候别人给什么，她就收什么，久而久之，收上来的连垃圾武器都有。像这种t13手榴弹，原本是被美国陆军淘汰掉的产品，缺点很大，实在找不到买主。我们就只好把它们淘汰掉。我记得申请淘汰它们的文件都是由我写的，不知道为啥还没被丢弃……大概是人们太忙，忘了吧。” “律师”笑道：“还有一种可能——‘船妈’身边根本没几个人才，像你这样做事认真的人，本来就不多，你离开之后，那帮废物根本连最基本的事都做不好。这堆危险品完全被遗忘了。” 林小仙皱眉，她本想反驳，但又不愿意跟“律师”多说话，于是干脆闭嘴。 过了一会儿，“律师”又主动问她：“现在也算下山了，你有什么打算？” 林小仙答道：“我要去找那个人。” 她说的“那个人”，自然是那位她觉得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律师”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可以靠自身魅力征服任何女人的，然而林小仙让他感觉自信大减。 自己与林小仙发生关系，都是在强迫对方的情况下所做的。尽管也“爽”到了，但他的内心仍然极不满足。 他希望对方能成为他的人，从身到心都是。 而对方现在只想离开他，走得越远越好。 …… 许然带着人，乘坐警车下了山，到后山峭壁下的树林中搜寻郑邱瑞的踪迹。 除了一些凌乱的脚印之外，任何线索都没找到。 许然倒显得不那么焦虑了——只要有脚印出现，就证明有人来过，之后只要顺着脚印找到那些人就行了。 他让人联系附近刑警支队的人过来，并让新组建的警犬大队也过来。 刑警支队的人不比李洁率领的那一批，驻地更远一些。让他们过来，至少要等一个小时。新的警犬大队是为了“替补”之前被黑市组织袭击的那些伤亡人员而组建的。他们都要晚一阵子才能赶到。 趁着这个机会，许然打算自己借助地上的足迹先寻找一阵。 可还没等他开始寻找，忽然听到了一阵爆豆般的枪声。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非常奇怪的，疑似发动机的轰鸣。 但这种轰鸣声似乎是从天空中传来的。 他抬起头，只见两架硕大的直升机出现在对弈山的山顶平台上，似乎还卸下了什么东西。 距离太远，加上是在夜空之中，实在看不清那些直升机到底做了什么。那些直升机噪音很大，估计山上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他转念一想，现场负责指挥的人是曲厉，而曲厉之前又要求直接带人乘坐直升机降落在山顶上……或许曲厉知道这两架直升机是为什么而来的。 于是他掏出手机准备给曲厉打电话，没想到曲厉先给他打来了电话。接通电话之后，曲厉劈头就问：“山顶上刚才来了两架重型直升机，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吗？” 许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您也不知道？” “废话，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曲厉忽然住了嘴，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过了一会儿，她飞快地说：“山顶方向有枪声传来，我要赶紧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你赶紧带队回来见我！” “我……”许然刚想说“我在山脚下，想上去没有那么方便”，但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许然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但摊上这么一位领导，你着急也没用。他赶紧把人都喊上，趁车重新往山上走。 这一来一回，车上的人都颇有些怨言。许然自然也是满腹牢骚。对于曲厉这位新领导，他自然对其能力没有任何可挑剔的，但就是这个对别人动不动就呼来喝去的脾性，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 “或许，省城来的领导都是这么一副官架子？”他忍不住暗自腹诽了一番。 在山顶上，两辆改造过的伽马山羊运输车已经冲破了最近的一层封锁线，正用最快的速度朝山下冲来！ 第512章 自相残杀（12） 山顶上的封锁线，其实只是由几个管理部门的保安组成，手头更是连把枪都没有。当从山顶上忽然冲下两辆带有装甲、前有冲角、还在往外喷着火舌的怪异车辆之后，这些保安都吓得不轻，赶紧找地方躲了起来。 他们设下的路障，也被伽马山羊的冲角撞得七零八落，车内的雇佣兵们本来还很紧张，以为会遇上什么特别扎手的硬茬子，结果现在只是遇上一批无武装的保安，一个个都开怀大笑起来。有的雇佣兵还打开了车窗，朝那些保安吹口哨。 那些保安们清醒过来之后，马上给守在半山腰的人打电话。 半山腰上，曲厉正带队准备上山调查直升机的事，山上保安们打来的电话，让她颇为诧异。她首先想到的是有没有武警参与这次的行动。但向上请示了领导之后，领导答曰“没有”。曲厉心里就挂了个问号。她一边继续打电话询问其他部门，一边先人在山路上设置路障，眼下也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来堵住山路，就用山上管理部门的一台“依维柯”汽车先横在山路上，山路狭窄，这辆车正好把路彻底堵死。 远远地，一种类似野兽咆哮的轰鸣声传来，那正是伽马山羊的发动机在高速运转中发出的声音。 包括曲厉在内，凡是有些作战经验的人听到这种声音，都是如临大敌。这明显不是普通汽油发动机能发出的声音，而是军用级别的高速柴油机在满负荷运转之下才会发出的声音！ 敢在下山的山路上以高速度开军车，这到底是什么来头？！ 雪亮的车灯照亮了他们面前的山路，两辆奇形怪状的六轮越野车出现在“依维柯”的前方。 此时佣兵头子正与“钢铁战士”们坐在同一辆车上，那辆车的驾驶员朝佣兵头子请示道：“头儿，前面有辆‘依维柯’堵住了道路。路边还站着几个人，从他们的衣服上看，像是警察。” 佣兵头子眼睛一亮：“警察？！总算遇到咱们要找的人了。” 手下们问：“要向那帮警察开火吗？” “用不着。激怒他们，吸引他们就行了。先把路上那辆‘依维柯’干掉。哦，这种清障的事情交给我亲自来做吧。”佣兵头子其实也是心里痒痒，他早就看到老者为他们准备的一些新式“玩具”，想要试试身手。 他新手打开一只装武器的箱子，从里面抽出一支小巧玲珑的“导弹”。 这种“导弹”名为“长矛”，是美军与美国雷声公司联合研发的一种新式低成本武器。虽说是“导弹”，但于普通的“导弹”有很大的区别，首先是外观小巧，袖珍无比，直径只有四十毫米，包括弹翼和推进系统在内，只有七百多克，长度也只有四十多公分，但射程却可以达到两公里多，弹头装有高爆炸药，杀伤半径已经超过了十米，这玩意的内部安装了一台小型火箭发动机。但非常轻便，只需将“长矛”装入标准的枪榴弹发射器中（或者微型发射筒内）就能发射。由于造型小巧，一般的步兵就可以随身携带多枚，特种部队更是可以大量携带。老者为他们提供了整整一箱子的“长矛”，足够他们玩个痛快。 佣兵头子将一枚“长矛”塞进了自己的枪榴弹发射器中，随后命令驾驶员稍微减速，他打开身边的一扇车窗，把半个身子探了出去，远远地瞄准了远处充当路障的“依维柯”汽车。 曲厉看对方的车开始放慢速度，以为对方要下车作战，正要发出下一步指示，忽然见对方车上的车窗打开，紧接着有个男人探出了半截身子，并把一只枪榴弹发射器对准了这边。 她情知不妙，马上大喊道：“小心！快卧倒！”随后便马上伏倒在地上。 佣兵头子扣动了扳机，一条火线从他的枪榴弹发射器中射出，直扑“依维柯”而去。 火线钻入了车体之内，片刻之间，巨大的火球在车体之内生成，强大的爆炸力将整个车身撕扯成了数片，金属碎片飞得漫天都是。原地只剩下了一堆熊熊燃烧的废墟。 佣兵头子哈哈大笑，他得意洋洋地缩回车内，命令驾驶员再次开始加速，冲开前方的废墟。 伽马山羊车头处的冲角将前方路上冒烟的“依维柯”残躯撞成了两截，两辆车一先一后从曲厉身旁掠过，曲厉抬起头，正好看到佣兵头子从车窗内伸出右手，对她比划了一下中指。 “这帮混蛋！”饶是曲厉的脾气再好，这时候也按捺不住。她猛地抽出手枪，瞄准了对方的手，很块打出数发子弹。 佣兵头子只觉得手臂上重重地挨了一下，整条手臂都差点儿断掉。他吓得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还好，今天为了应付这趟重要任务，他特意穿了一套可以将大半个身体包裹住的防弹衣。手臂也在保护范围之内，要不然，光是曲厉刚才那发子弹，就足以把他的手臂打断。 吃了这一发子弹之后，他也开始变得冷静了下来。他通过车载电台通知后面车上的“白银战士”：“不要把身体探出车窗，对方可能有狙击手。另外，丢几发‘棒棒糖’出去，让他们爽一爽。” “白银战士”通过射击孔，把几个黑乎乎的圆筒丢向车外。 那些圆筒落地之后，马上炸开，在地上铺上一层深灰色的粘稠物质，明亮的火焰随后升起，很快变成两米高度的“火墙”，将路面给封住了。 这下子，曲厉脸上可是大大无光——本来想用路障挡住人家，没想到人家不但冲破了她的路障，还对她设下了路障，现在曲厉只能等路面上的“火墙”熄灭之后才能下山了。 曲厉渐渐冷静了下来，她拿起手机，挨个儿通知下面的人，让他们守住交通要道，一旦发现奇形怪状的装甲车，不要与之正面交火，设法盯住它们的动向即可。 然后，她拨通了领导的电话，申请让武警派出装甲车，赶往对弈山。 第513章 自相残杀（13） 刑警支队和警犬队终于来到了对弈山的后山峭壁之下，准备进行勘察工作。他们准备先找许然，但许然不在，他们只得自己开始忙活。 刑警们对地上的微量痕迹进行了吸附和检验，又让警犬进行了闻嗅，他们忙活了一阵子之后，成果并不算大。 “律师”宋乘龙和林小仙都不是寻常角色，也受过黑市组织的“反侦察训练”，他们料到会有人寻着痕迹来找自己，因此，在离开之前，他们对现场的痕迹进行了一下“处理”。 …… 在山洞之中，郑邱瑞还在昏迷，“律师”宋乘龙靠着石壁，上下眼皮打架，渐渐打起了呼噜。 林小仙却没有睡。在她确认宋乘龙熟睡了之后，在自己的衣服里摸了一阵，摸出一只小巧的、形如打火机的手机。 她悄悄溜到洞外，拨打了一个手机号码。 等了好一阵子，总算有摩托车的发动机声传来。摩托车的骑手戴着漆黑的头盔，身上还背着个黑色的背包。林小仙喜出望外，拼命向摩托车上的骑手挥动着手臂。 摩托车疾驰而至，停在了林小仙的面前。上面的骑手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满是刀疤的脸。 林小仙看到这张脸，心里先凉了半截。 那摩托车骑手淡淡地说：“我家主人让我来接您走。他说了，今晚不方便亲自来接您，让您先跟我去个藏身的地方呆一阵子，等他忙完了手头的工作，自然会来接您走。” 林小仙叹了口气，问：“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骑手呆板地说：“主人说了，不方便透露。” “哼，好吧，先带我离开。” 她跨坐在摩托车的后方，车手刚要发动车子，忽然一声闷哼，随后便浑身瘫软，摩托车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上。 林小仙大吃一惊，她看到“律师”站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块带有棱角的石头，那石头的棱角已经被骑手的血染红。 “律师”一脸坏笑，伸手拔掉了摩托车的钥匙，然后摘掉了车手的头盔。 “哦，原来是这小子，我明白了，原来你的心上人是那个家伙。” 林小仙满脸诧异：“你……你之前并不知道是他？” “律师”耸了耸肩，说：“抱歉，之前太晚了，天色又太暗，我还碰巧多喝了几杯，完全看不清他的脸。虽说听到了声音……但我之前没听过几次他说话，自然也无法确定是他。” 林小仙发狠道：“你这个……混蛋！我杀了你！” “律师”嬉皮笑脸地避开了她的攻势，顺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腰，把她从摩托车上扯了下来。 “现在我可百分百确定是他了。把你们俩的事情捅出去的话，对你可大大不利。” “放开我！放开我！”林小仙尖叫了起来。 “哎呀，喊什么喊，这里没有人能救你的。”“律师”在摩托车手的脑袋上踢了一脚：“至于这小子，我刚才那一下，把他的太阳穴都给砸爆了。估计现在他已经没气了吧。” 林小仙绝望地喊道：“救命啊！这里有色狼！” “律师”涎着笑脸，把一只手向着林小仙浑圆的臀部摸去，林小仙拼命扭动着身体，想用手推拒着对方，但她这么做完全是徒劳的。 “哎呀，你说咱俩天天呆在一起，让我看着你这诱人的身材，你却不让我碰，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律师”丢开那块石头，把整个脸埋进对方的前胸。 “住手！你这个畜生，不是说好了下山之后就不再纠缠我的吗？！” “再来一回嘛，做一次又不会少块肉。就当临别饯行了。”“律师”一边说，一边开始撕扯对方的衣服。 林小仙绝望地哭了起来。 “你……你别这样……求你了，你也是黑市组织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说好的事情怎么能反悔。”林小仙几乎是在乞求。 她的话对“律师”没有产生任何作用，只是更加刺激了对方。对方搂住她雪白的颈项，像饥渴的野兽般在她的身上吮吸着。他猛然把对方扑压在身下，并把其紧紧扣住，扯开其衣服，随后便更加放肆起来。 林小仙忍无可忍，忽然用膝盖往上一顶，正好顶在了对方的裤裆正中间。 “律师”发出了一声惨嚎，随后便捂着裤裆，开始在地上打滚。 林小仙顾不上将衣服掩好，她伸手去捡起地上那染血的石块，打算把“律师”就地解决掉。 “律师”咆哮了一声，忽然飞起一脚，踹飞了她手中的石块，随后将一件东西对准了她的额头。 林小仙的心凉了半截，她认出那是一支枪！ 虽说是一把袖珍手枪，但也绝对是有杀伤力的。 她颤声道：“你……你从哪儿搞到枪的？” 她清楚地记得，对方在离开的时候是没有枪的。 “律师”疼得脸色苍白，但还是诡异地笑了笑，她指了指山洞的方向：“当然是从那个小子的身上搜出来的——我救人从来不白救的。” 郑邱瑞在进入小庙之前，在自己身上藏了不少东西，都准备着火并的时候自卫用。 手里有了枪之后，“律师”的胆子更加大了起来，他用枪口逼迫着林小仙转过身，然后解下自己的腰带，把对方的手反绑在身后。 “这回，咱们俩玩点儿新鲜的。”他忽然一口咬住了对方的后颈。 强烈的刺痛感让林小仙的身子拼命后仰，随后，她感觉对方又朝她的肩膀和嘴唇咬了几下。 “律师”的这种野蛮的暴力侵袭之下，林小仙的斗志渐渐消失，想到对方手里有枪之后，她就更不敢动弹了。 “律师”的手开始变得更加放肆，他彻底除去了她身上剩下的衣服，并将对方抱了起来，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对方用憎恶的眼神望着他。但他却似乎很享受这种眼神。 “自己动。”他命令道。 在夜色下，两人的身躯形成了夸张的曲线，时而交错，时而合并。之间夹杂着沉闷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声。 没人知道这幅在山野间发生的画面，唯独草丛间的鸟语虫鸣，与呻.吟和呼吸交织在了一起。 第514章 自相残杀（14） 在燃烧的“依维柯”废墟前，曲厉正在努力救治伤员。 虽说之前佣兵头子在射击这辆车的时候，使用的只是破坏装甲车辆所用的弹头，而并非人员杀伤弹头，但在车辆爆炸的时候，依然产生了强烈的冲击波，加上纷飞的金属碎片，导致几名站在“依维柯”旁的警员受了伤。 手头没有急救用品，曲厉干脆解下自己的制服外套，扯出几条布条，权当止血带，为伤员包扎伤口。 身后忽然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曲厉一回头，见有一名巡山队员正试着发动一辆吉普车。 这吉普车是巡山队的唯一“坐骑”，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颇具代表性的“北京212”吉普车，绿色的车身，车上没有任何现代化的电子设备，手动挡操作，现在该车已经接近报废状态，只是到处敲敲打打，才能保证它不会在开出去之后散架。另外，车身的挂挡装置已经生锈，胳膊力气不够大的人是无法驾驶的。 曲厉眼睛一亮，她来到那辆车前，问那巡山队员：“你这车还能跑吗？” 巡山队员拼命点头：“能跑！再给我点儿时间，我一定能让它动起来。” 正说着，他手底下喀吧一声响，原来是用力过猛，把车钥匙给扭断了。 那巡山队员傻了眼，曲厉却没有傻站着，她让那队员走开，自己钻进车内，把车身内部的一块线路板扒开，开始试着自己搭线，接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也知道现在离那两辆装甲汽车过去已经过了好一阵子，但她就是不想放弃。 “轰~轰！”吉普车发出一阵不情不愿的吼叫，曲厉松了一口气，这车总算是被她给启动了。 巡山队员一愣，他刚要进车，曲厉却说：“你们就不要跟来了。让我自己去。” 她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弹匣还有三个，足够她连续射击一阵。她随即催动汽车，北京212的车轮胎发出了粗暴的摩擦声，车子如离弦之箭般飞驰向前，扬起了一片尘土。曲厉驾车朝下山的路疾速而去。 那两辆伽马山羊，在半山腰上横冲直撞，引发了一阵又一阵的骚动。 根据“雇主”提供的信息，有大量警察停留在半山腰，而本次最重要的行动目的，就是要把这些警察统统引出来，引下山，因此，这两辆车在半山腰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肯离开。 车上的“后备队员”们已经进入了狂热的状态，“白银战士”开始利用射击孔向外胡乱开枪，这种漫无目的的射击虽然没击中什么目标，却引发了更大范围的骚乱。而“钢铁战士”则利用车顶的重机枪，向一些柴草堆、茅草屋顶射击穿甲燃烧弹，试图引发火灾。 佣兵头子计算着时间，从“进场”时间来看，在这儿已经折腾了很久，两辆车上的弹药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再耗下去，车内的燃油将会不够撤离，另外，估计警方已经在山脚下设了更多的人准备拦阻，下山的时候还要用得到弹药，不能在这里过多浪费。 他通过车载电台通知所有人：“停止射击，准备下山。”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后方的山路上腾起了一片尘土，紧接着，一辆深绿色的老式吉普车出现在路口处，以绝对风骚的倒挡蹭位猛地“贴”了过来，与佣兵头子这辆伽马山羊正好紧贴上。 佣兵头子惊讶地张大了嘴，他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从吉普车上伸出一只手，那只手上抓着一把警用手枪。 佣兵头子认出了那把枪，他猛地朝正在射击的人吼道：“小心！快下来！” 但已经迟了一步。拿着那把手枪的人已经开火了。 在这里要介绍一下伽马山羊车顶机枪塔的构造——原本伽马山羊这种运输车上是没有机枪塔的，这车本身连后车体都是用帆布做的，它平时执行的都是单纯的运输任务，完全用不着去战场上跟人交火，因此加上机枪塔毫无意义。但现在它是被人当做装甲步兵战车乃至轮式坦克在用，因此才会在车身上加装了附加装甲板，还在车顶上加装了机枪塔。车身上的装甲板相对来说简单一些，车顶的机枪塔就不一样了，这种机枪塔是最简易的“敞篷”式机枪塔，只有左、后、右三面是完全包围的，机枪塔顶部没有盖子，机枪塔的前部完全依靠车载机枪的护盾来提供防护，而机枪护盾跟车体之间是有一定缝隙的（如果完全挨着车体的话，会在机枪塔旋转的过程中与车体摩擦）。而拿警枪的人正是瞄准了这条缝隙，朝机枪塔内.射击的。 枪声一响，机枪手随即中弹倒下。 这人身上虽然穿了防弹衣，但这回是抵近射击，他与对方枪口的距离不超过两米，虽说子弹带来的冲击力已经被防弹衣抵消了大半，但剩下的冲击力依然够他喝一壶的——这就好比重重地挨了一记职业拳手打来的直拳。 佣兵头子赶紧检查这名机枪手的伤势——这机枪手当然没死，只不过晕过去了。佣兵头子判断他应该有肋骨被打断了。 这是进入本次行动以来，被战斗减员的第一名同伴。 他沉着地指挥作战，命令两辆伽马公羊的驾驶员注意那辆绿色吉普车。 绿色吉普车正依靠自己小巧的车身，在原地进行小半径原地打转。 伽马公羊虽说是越野能力非常出色的车辆，但其庞大的车身，在空间较为狭窄的地带就显得施展不开，6x6的结构也不利于在较小的空间内进行灵活转向。 相对于伽马公羊，类似北京212的这种小型吉普车，却可以自由转向，并以“原地芭蕾”的姿势，灵活地躲开对方的攻势。 那两辆伽马公羊的驾驶员几次想以车头前方的冲角攻击绿色吉普车，但都以失败告终。 对方实在是太灵活了。 佣兵头子发狠道：“打开射击孔，准备用步枪射击。” 第515章 鹰蛇之搏（1） 曲厉正驾着吉普车与那两辆伽马公羊周旋，忽然听到从伽马公羊的车身上传来一片响动，紧接着，那两辆车的车身上齐刷刷打开了射击孔，几把自动步枪从车内探出来一截，似乎正在搜寻目标，伺机射击。 曲厉不免有些紧张——她这辆北京212只是普通的民用型吉普车，上面别说装甲板，就连车体钢板也早就有些破损，且老化得厉害，甚至用脚用力一蹬，都能蹬下一块来。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硬挨对方的枪子儿，就算是被对方的车体强行蹭上一蹭，这辆吉普车恐怕都经受不住。 那两辆伽马公羊上的人先是利用射击孔上的瞄准器械搜寻了一下目标，随后便把枪口都吨准了曲厉的吉普车。 曲厉看拿两辆车忽然笔直地跟在了自己的后面，一左一右摆开了架势，也猜出对方大概已经锁定了自己的吉普车，她也是艺高人胆大，忽然一踩急刹车，那两辆伽马公羊收势不住——车子的速度本来就快，加上车体加了那么多装甲板，惯性很大，六轮车又不像四轮车那么灵活，哪是想刹车就能刹得住的。 只听“砰”“砰”两声闷响，这两辆伽马公羊先后撞上了路边的山体，山体上方的碎石瞬间剥落，如石头雨般落了一地。 两辆伽马公羊都被石头雨砸了一通，车内一片混乱——伽马公羊的机枪塔是向上常开状态的，没有盖子，石头雨砸下，等于直接砸进了车内！ 佣兵头子也被石头砸得鼻青脸肿，他恼羞成怒，命令使用车上搭载的榴弹发射器，对绿色吉普车进行一轮齐射。 伽马公羊的机枪塔两侧都载有榴弹发射器，而且不只一组，假如齐射，会形成扇形面的一片打击面积，对于无装甲防护的吉普车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然而他们打不中。 也不是够不着——事实上，射程足够。 但那辆吉普车就是太灵活了，时而向左，时而向右，简直把北京212这个车型的机动性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两辆伽马公羊上的驾驶员都看花了眼——他们此前都没想象到可以这么开车！ 周围想起了密密麻麻的枪声，佣兵头子这才醒悟过来——自己之前的任务目的已经达到，现在警察们的注意力都已经被吸引了过来，完全可以撤离了！ “调转方向，朝山下跑！”他刚发出这条命令，驾驶员就喊道：“从山下方向来了一堆车，几乎要把下山的路给封死了！” 佣兵头子吃了一惊，他打开射击孔往那边一瞧，果然看到有几辆车在山路上如风驰电掣一般朝这边冲来。 为首的一辆是警车，驾车人正是许然。 许然在山下接到曲厉的命令之后，便马上带人往山上赶，正好在这里把这两辆伽马公羊给挡住。 山路狭窄，这如同“一线天”的地形，很容易被障碍物给挡住。 眼下许然等人就机智地选择了上山的阵形，所有车辆正好把路封了个严丝合缝，就算伽马公羊上的机枪手能把所有汽车打爆，光凭烂车架子也能把山路挡上一阵，管保那两辆车无法逃下山去。 佣兵头子一发狠，说：“各位，眼下我们不但把山上的警察给吸引来了，还把山下的警察给吸引来了，这下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的第一步，接下来该第二步了。” 众人会意。有两名机枪手登上了这两辆车的机枪塔，开始更改机枪塔上架设的武器，并开始装填相应的弹药。 许然见那两辆伽马公羊不再移动，还以为对方已经被己方的气势给镇住了，他兴奋地朝其中一辆车冲了过去，准备逮捕车上的人…… 清脆的撞击声传来，打断了他的遐想。他惊讶地看到一辆绿色的旧式吉普车从旁边冲了过来，把他这辆警车使劲往旁边顶。 许然看清了吉普车上的驾驶员之后，又是一愣——这不就是曲厉么？怎么她在开车，还要撞自己？ 曲厉拼命朝许然打手势，让他赶紧跳车。 许然本来不想跳车，但眼瞅着曲厉神色慌张，似乎特别着急，更何况他这辆车是个薄皮大馅的轿车，被曲厉这么一撞，已经不能再驾驶。他索性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 曲厉猛地更换倒档，全力让吉普车后退。 从伽马公羊的机枪塔上传来沉闷的响声，紧接着就是红色的闪光。 闪光之后，许然那辆车已经变成了零件状态，现场连大块的残骸都没剩下，只剩下了一地的碎片。 伽马公羊这才开始移动，一边移动，一边朝剩下的警车射击。 许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太轻敌了。要不是曲厉那一撞，估计自己已经跟那辆警车一起，被对方的炮火直接打成渣渣。 眼看着伽马公羊朝前方冲去，曲厉才把车在许然面前停了下来。许然拉开车门钻进车内，颤声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怎么才一发子弹，我的车就全烂了？！” 曲厉沉声道：“是我太大意了。我以为对方只有一种大威力武器，没想到他们有这么多，这次还是可以在移动过程中连发的……我们完全不是对手，应该把他们交给武警的人来对付。” 许然说：“武警的‘蛟龙突击队’已经在路上了，但赶到这里恐怕还需要一阵子。要不要再拦他们一下？” 曲厉摇头道：“不必了。我们的车身防御能力是完全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的，更不用说火力，算了，让我们的人都闪开，放他们下山吧，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她身为指挥者，必须时刻保持冷静，眼下是在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最好的打算。 许然又何尝不知。 他马上拿出对讲机，通知各辆车上的警员驾车躲开那两辆伽马公羊。 伽马公羊上的人见警方的车子开始躲避，便瞅准这个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下去。 曲厉望着它们远去的车影，长长地叹了口气，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这回，她认栽了。 但这回只是输在了装备水平和武器差距上。 要说作战意识和战术，她甚至还比对方高明一些。 下回，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第516章 鹰蛇之搏（2） 老鳄鱼正叼着一支雪茄，给自己的牛排上撒芥末。他很讨厌这种异乡食品，但人体一旦开始衰老，蛋白质就开始流失，偏偏牛肉是最好的蛋白质来源之一，该进补就得进补，他也没辙。 至于中餐馆子里那些外国人发明的奇葩中餐，比如左宗棠鸡、蓝莓酱炸馄饨、驼峰油脂福饼……他连碰都不想碰。 桌上的卫星电话响起，他接通电话，“瓦格纳”佣兵队长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已经抵达指定地点，有三辆东风猛士车紧紧跟在后面，怎么甩都甩不掉。” “没关系，你已经完成了任务。一个人为整支队伍断后，迎击警察的追击部队，我对你真的非常佩服，光是这份勇气，就值得嘉奖！”老鳄鱼一边说，一边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牛排，五成熟的肉带着血脂在齿间滑过，芥末的刺激性与肉的滑嫩合为一体，非常提神。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瓦格纳”的队长声音很平静，但谁都听得出疲惫：“我快要被追上了。他们会把我抓住的。” “不用担心，开到锅炉房外的围墙处，全力撞过去，那墙被处理过，跟纸糊的一样，出去之后，顺着路直接去东湖大桥，剩下的事我来搞定。” “瓦格纳”佣兵队长把心一横，驾车冲向监狱的锅炉房。 后面跟着的三辆车上都载着武警，武警们心想，歹徒车上的人是不是疯了，这是要自杀？ 但他们也没有减速，原因在于对自己车的信任。 他们驾乘的东风猛士是第三代，足够结实。绝非对方驾驶的民用型号可比。 “瓦格纳”的队长在自己的车眼看就要撞进锅炉房时，忽然猛地向左一打方向盘。他的车顿时来了个大转向，直接撞塌了左侧的围墙，扬长而去。 后面追车的人可傻了眼，三辆东风猛士车纷纷撞进锅炉房，跟里面的锅炉来了个“亲密接触”。幸亏车够皮实，没有任何人受伤，而且现在不是冬天，早已停止供暖，大锅炉里没有水，锅炉本身也未点燃，要不然，这三辆车上的人可就悬了。 “瓦格纳”佣兵队长长出了一口气，但他没敢放松，而是开始提速，车如虎，势如龙，一口气开到东湖大桥之后，径直向对岸驶去。 一架遥控无人机出现了。 这架无人机是警方的专用型，速度比一般的民用型要快，而且能用红外线摄像机在夜间进行监控。 在后方操作无人机的人发出定位信息：“现已跟踪歹徒车辆，来到距离监狱五公里外，东湖大桥之上。” “明白，请继续跟踪。” 那三辆东风猛士从锅炉房里“倒”了出来，随后也从围墙缺口中冲出，根据定位信息追了过去。 警方无人机发现歹徒的车辆在东湖大桥上开始减速，便降低高度，打算凑近驾驶室的窗户，拍摄驾驶者的面部信息。 哪知道位置刚一降低，机身就开始摇晃。与此同时，无人机的操纵者发现摄像头传回的图像上出现大量雪花，几乎覆盖了半个屏幕。 “怎么回事？！出故障了？” 他话音未落，图像彻底消失，总部与无人机彻底失去了联系。 直到此时，后面的三辆东风猛士车上，人们还不知道无人机已经坠毁的事，三辆车正在持续加速，因为上了桥之后就要限速，不能开这么快了。 忽然，从前方出现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歪歪斜斜地朝这三辆车冲了过来。 三辆车上的驾驶员都吃了一惊——现在已经进入上桥的匝道，完全无法调转车头，只能硬踩刹车减速。 三辆车一起急刹车，几乎是在一秒钟之内，三辆车同时停了下来。 反观对面驶来的那辆面包车，似乎已经失去了控制，开始微微向右倾斜，它先是笨拙地撞向三辆东风猛士中的第一辆，擦着车头滑过，随后撞向大桥的护栏。 东风猛士上的武警都看到了那辆面包车上的情况——驾驶员是个男的，似乎已经昏迷，车上还有一名女子和一个小孩，都面带恐惧，正在拼命摇晃那男人的手臂，无奈那男人就是没有醒来。 “咣——吱嘎噶……” 面包车侧面撞上护栏，但并没有完全撞断护栏，车头与护栏剧烈摩擦，蹭出一连串的火花。 “救……救人啊！”第一辆东风猛士上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他们顾不上继续追车，而是纷纷跳下，去救那面包车上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救人”要比“抓人”更重要。 另外两辆车吃力地从匝道与第一辆车之间的缝隙里“挤”了过去，继续追击前方逃逸的歹徒。 不过，他们已经被拖了太久了。 第一辆车上的武警们下车之后，就看得更清楚了，也明白了这起事故的起因——原来，在面包车的车顶上斜插着半截无人机的残骸，无人机坠毁的时候，一部分金属机身穿透了面包车单薄的车顶，伤到了下面的司机，并导致其严重昏迷。 一名姓王的武警用力去拽面包车的后车门，无奈那车门已经和车身一起变形，用外力拽很难拽开。另一名武警把心一横，用胳膊肘把面包车的车窗玻璃打碎，他朝里面的人伸出手：“快！到我这边来！这辆车快要掉下去了！”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这句话，面包车开始急剧倾斜，始终没有停止转动的车轮，催动车身再次向前移动，终于把车头“顶”出了护栏。 姓王的武警由于身子太靠前，险些被面包车一起带下去，多亏了他的战友及时伸手，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老王，小心啊！” 老王顾不上自己的安危，他拼命向车内的人伸手：“快！拉住我的手！” 车内的女人满脸都是恐惧与绝望的表情，她高举双手，把还在哇哇大哭的孩子举向老王：“救救我的孩子……” 孩子颤抖着向老王伸出手，就差两公分，老王就可以抓住…… 然而，面包车开始下坠了。 下坠是缓慢的，在武警老王的眼中看来，那是死神故意放慢了速度，好给他留下终身的噩梦。他看到面包车在他眼前划出一道平滑的线，车头先撞上下方的桥墩，起火之后，翻入东湖，很快消失不见。 他永远忘不了那母子二人脸上的表情。 战友们把他拖回车内的时候，他还在自言自语：“就差一点儿我就能救到他们了……就差一点儿……” 第517章 鹰蛇之搏（3） 在东湖的对岸，“瓦格纳”佣兵队长所驾乘的东风猛士已经抵达，他很快将车驶入路边的树林之中，借助车子的越野能力奔驰了一阵，又上了公路，在那里，一辆宽大的集装箱大卡车正在等候。 大卡车后方的集装箱打开，伸出跳板，让队长把车开了进去。 随后，大卡车驶入附近的物流公司，那辆车在集装箱内被机械工们拆解，化为零件状态。而队长本人，也乔装改扮，中途下车，就此隐去了行踪。 直到此时，后面那两辆追击而来的东风猛士，才刚刚追到东湖对岸。 没有无人机提供信息，他们完全没有目标的线索，只能在对岸分头行动，盲目地寻找目标。 一直监控全场的老鳄鱼看到这幅情景，低声笑了起来。 他拿起麦克风，下令道：“可以了，你们撤回吧。” 在对岸的树林里，一辆表面带着“xx市夕阳红老年旅行团”字样的中巴车慢慢钻了出来。这辆车的所有车窗都有布帘罩着，车身上伸出夸张的鞭状天线，还有一面形似“小锅”的天线，正对着东湖大桥的方向。 刚才掩护“瓦格纳”佣兵队长过桥，把警方无人机搞得坠落的，就是这辆车。 这辆其貌不扬的中巴车上装载了美国雷声公司研发的“海军/海陆战队远征舰艇阻绝系统‘(n(e)mesis，复仇女神)’”，当然，原版的系统是装载在无人驾驶的“联合轻型战术车辆”(jltv)上的，还可以集成“陆基反舰导弹”(gba**)，和“海军打击导弹”(n**)，攻击水面舰艇。赶上美军和雷声公司倒霉，2021财年美国防授权法案将gba**项目的预算砍了一半。已经生产出来的几台系统没法交货，只能在仓库里吃土。这就让黑市的军火贩子占了便宜，他们以非常低廉的价格走私了出来。 而对于老鳄鱼来说，完全用不着这么强力的东西——真要是装那种玩意，不但过于昂贵，而且估计一辆大巴车都塞不下。因此他只搞了个简化版，把导弹替换为无人机干扰系统，用廉价的小型“标枪”导弹替换掉“陆基反舰导弹”，和“海军打击导弹”，虽说威力大减，但在这种阻击武警车辆的战斗中却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今晚老鳄鱼原本打算由这辆中巴车先干扰无人机，使其坠毁，再发射“标枪”导弹，干掉追击而来的三辆东风猛士，结果无人机坠毁之后直接导致一辆面包车失控，撞上了后面的东风猛士，这就让他白捡了个大便宜。 东湖大桥上已经陷入了混乱，交警及时赶到，开始疏散已经拥堵起来的车辆。附近派出所的人也已赶到，在桥头拉起了警戒带，开始等待专人赶赴现场现场，进行现场勘察工作。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 曲厉带着许然，二人乘坐那辆破旧的吉普车，往山下追赶已经远去的两辆伽马山羊。 远远地，可以看到那两辆车的车灯光，但曲厉不敢大意——之前她已经见识到那两辆车上的远射火力，不敢跟得太紧。 在吉普车的后方，还跟着几辆警方的车，这些人原本是由许然带队，现在统一听曲厉指挥。 所有车上的人都很憋气，但又无可奈何。 面对这群突然闯入的“煞星”，除了火力更强，防护更猛的人之外，完全没有别的办法。 许然瞄了一眼地图，说：“照目前的速度，大概再过七分钟，这帮人就会跑到山脚下，没人能够拦住他们。他们将跑到外面广阔的山野里，借助那种奇怪汽车的越野能力把我们甩得更远。而咱们手头这几辆车，因为不具备相应的越野能力，恐怕最终会跟丢了目标。” 曲厉无声地点了点头。许然所说的情况，和她的推断差不多。 装备方面的差距简直是碾压性的，结果就是一再被动。 而驻守本地的武警某部，据领导所说，被分成了两组，一组已经被调去杨森那边，对付突袭监狱的人。那边也是一番苦战。另一组正在赶往这里，但还距离此地很远，眼瞅着是赶不上了。 除非出现奇迹，把这两辆伽马公羊给拦下来，或者堵上一阵子。 此时，两辆伽马公羊先后来到了山脚下，在雇佣兵头目的指挥下，这两辆车隔开了一段距离，准备朝两个方向逃走，加大警方追赶他们的难度。 两辆车还没分开，其中一辆车忽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随后，车子停住了。 滚滚的黑烟从车体下方升起。 另一辆车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声巨响传来，他们这辆车也抛锚了。 车门开了，佣兵头子浑身冒着着烟，从车内滚了出来，不断扑打着自己身上的火苗。 其他队员也连滚带爬地从车内出来，一个个都狼狈不堪。 许然和曲厉，连同后面车上的警员，都是同时一愣——奇迹居然真的发生了，而且来得如此突然。 曲厉反应得最快，她看到那两辆伽马公羊都是底盘冒烟起火，这像是辗轧了某种爆炸物，比如地雷或炸弹所导致的结果。 许然飞快地请示道：“抓活的，还是直接击毙？！” 曲厉冷静了下来，迅速抓过对讲机下令道：“所有人员注意，现在对方已经遭到重创，似乎失去了重火力，靠拢过去，能抓活的就抓活的，不能抓活就马上击毙。” “明白！” 命令下达之后，所有警方人员都是精神一振。 他们踩下了油门，开始围捕那些雇佣兵。 不过，所有人的心头都有些疑惑——这两辆一直横冲直撞的装甲车，到底是被何方神圣给拦下来的？ 其实，拦下这两辆车的人，就是“律师”宋乘龙。 这个位置，离宋乘龙之前所在的位置并不算远。 正在欲仙欲死中的宋乘龙，忽然听到远方传来的汽车发动机声音，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把已经累得虚弱无力的林小仙放在地上，捆得结结实实，再给她盖上件衣服，随后就爬上高坡，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看不要紧，宋乘龙险些吓得尿了裤子。 居然有多辆汽车打着双闪朝这边冲了过来。其中冲在最前面的是两辆奇形怪状的装甲车。 至于后面跟着的车，有的开着探照灯，有的还亮着警灯，似乎是要参与某个抓捕行动的。 如果再仔细观察一阵子，肯定可以区分出伽马公羊与一般警用越野车之间的区别。更能看出拿两辆车是被后面的车追赶着的。 但宋乘龙经过了这么多天的“奇遇”，早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哪里还顾得上仔细分辨。他以为这些车都是冲自己来的，赶紧冲回山洞，抓起了郑邱瑞带出来的那只背包。 那只背包里还有几枚剩下的t13手榴弹。 宋乘龙不知道这些手榴弹都采用了触发式引信，他就照着普通手榴弹的使用方式，先拉开拉环，然后往下一丢。 第518章 鹰蛇之搏（4） 其实t13的装药量相当有限，更何况这几枚t13都是工事破坏型，对装甲车的威胁有限。 如果是一般的军用装甲车，早就把车底盘强化过，可以对付一般的地雷，更不用说袖珍手榴弹了。 但也该着那伽马山羊内的人倒霉，他们这车用装甲板强化过了车身，却没有强化过车底。 一枚袖珍手榴弹，就炸烂了伽马山羊的底盘。 虽说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不算太大，而且被车底盘抵消了不少，但爆炸产生的火流已经贯穿到了车体内部，将车内人员烧伤了好几个。 倒霉的雇佣兵头子首当其冲，要不是他身上的防弹衣有防护作用，几乎被当场烧成残废。 宋乘龙扔出第一枚手榴弹之后，就掌握了诀窍，在扔第二枚手榴弹的时候就更加熟练。两辆车都被他炸得现场瘫痪，他干完之后，就功成身退，把林小仙抱回山洞，将洞口用树枝树叶等东西挡好，躲了起来。 …… “船妈”觉得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枪声已经远去，警察也已经远去，似乎一切都太平了。 她通过隐藏的监控摄像头，可以看到那两辆伽马公羊与警方交火的“盛况”，虽说她不期待其中任何一方获胜，但那两辆伽马公羊的火力之强，装甲防护之优越，越野性能之出色，还是让她大为羡慕。 随后她便警醒地想到，假如“五大佬”用这种级别的武器对付自己，自己能有几分胜算？ 光凭她武器库里那些老掉牙的装备，恐怕完全无法应对这种级别的鬼东西。 “五大佬”把这种东西都储备了，然后秘而不宣，恐怕是瞄准了更高的目标吧？ 比如说，取代黑老大。 一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不寒而栗。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是“五大佬”中的老者打来的。 电话接通之后，老者焦虑的声音传了过来：“你那边安全了？” “船妈”热情地说：“是的，多谢您帮忙。” “现在我也遇上一个麻烦。”老者说：“我派出去为你解围的那些雇佣兵，遇到了另一拨人的袭击，装甲车被毁，他们被警方给包围了。” “什……什么？！”“船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她已经见识过那两辆伽马公羊有多猛，是什么人居然有能力把那两辆车给击毁？！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山上被击毁…… 山上的警察是绝对没有这种级别的火力的，根据监控摄像头拍下的画面，那些警察身上最多不过是带了把警枪，有些人根本就是空手上来的，出手的肯定是其他人。 能干掉装甲车的……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宋牧师。 不过根据手下的报告，宋牧师应该还在地洞深处独处，根本没出去过。 那就只能是某个来历不明的势力了。 她很快控制住情绪，问老者：“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老者说：“拖住警察，不让他们靠近我的人。我相信你有那个实力，而且你也是距离他们最近的‘大佬’，他们又是为了救你才过去的，我不找你又能找谁？” “船妈”点头：“好，拖多久比较合适？” “半个小时，或者二十分钟也行。二十分钟之后，我派出的急救小队就会抵达山脚下，把那些人救走。在此之前，他们就交给你来保护。”他加重了语气，问道：“你能做到吗？” “船妈”淡淡地笑了笑，说：“我能。” 现在只要外面盯着的人被吸引走了，她就可以施展拳脚了。 她也知道外面有警方留下的“眼睛”，当然不会派自己人大摇大摆往外闯。现在伽马山羊已经到了山脚下，她只要让山下发生混乱，让警方的抓捕行动被干扰，拖到老者所说的时间就可以了。 在对弈山经营了这么多年，她虽说实力不如“五大佬”，但还是有一些自己的独到之处。 小庙后面的某块山石缓缓移动，露出了一个不大的空间。 在这空间之内，一架无人机冉冉升起，以不算太快的速度向山下飞去。 …… “钢铁战士”与“白银战士”正在勉强支撑，用手头的武器抵挡警方的攻势。 可惜他们在之前已经消耗了大量的弹药。而火力更强一些的武器，早就在伽马山羊起火的时候被毁掉。 眼下，他们都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 警方的火力虽然不够猛烈，但够持久，许然和曲厉等枪法较好的人，并不急于在较远的距离上浪费子弹，他们先早早下车，依靠山体、石块等障碍物，躲避对方的射击，在逐渐靠拢过去之后，再找空隙进行射击。 他们也没有像对方一样盲目地进行扫射，而是将手枪都调整到单发状态，每打一枪，都确保有一个目标被击中。 除了曲厉之外，所有人都是许然特意挑选来的精英警员，枪法自然是一个赛一个的准。要不是对方身上都穿了厚实的防弹衣，早就被子弹撂倒无数次了。 饶是如此，包围圈也正在渐渐缩小。他们已经看到了对方的真面目——都是身穿国外制式特种兵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人，有几个手持自动步枪，有几个拿着手枪，还在负隅顽抗，但他们的枪法似乎都比较差，有的干脆就是胡乱扫射，与其说是特种兵，倒不如说刚刚赶得上特种兵炊事班的标准…… 他们猜的倒也大差不离，这些人都属于雇佣兵里的后备力量，由于参加实战的机会不多，常年处于冷板凳状态，在从军队离开之后，他们比“先头部队”的训练次数更少。为此，雇佣兵头子才亲自带队。 现在就连雇佣兵头子自己都身负重伤，连枪都拿不稳，更不用说这些人了。 更糟糕的是，老者为他们提供的武器，都与他们之前在部队使用的德式武器大大不同，由于这个原因，在使用的过程中更是大受影响，原本德式武器后坐力偏低，到了现在就变成后坐力严重，原本德式武器射击时较为稳定，现在就变成射击时枪口严重上跳……总之处处都不协调。 对面的人看出这一点之后，就更加自信，枪声变得逐渐密集了起来。 有两名雇佣兵在枪里的子弹打光之后，甚至直接弃枪而逃，只不过又被堵了回来，他们的表现，更是令同袍们士气大跌。有的人甚至开始盘算向警方投降，有的人躲在石头后面，用手机搜索中文“对不起”该怎么说…… 佣兵头子见状，大为光火，他大吼道：“我们的车内还有一些武器箱，里面有单兵火箭弹和枪榴弹可以使用！” 然而没人搭理他。 曲厉开始指示几名警员，用带来的扩音器向雇佣兵们喊话，劝对方停止射击，举手投降。 雇佣兵们军心涣散，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都放下了手里的枪，就看谁第一个举手投降，剩下的人就会都投降。 眼看着大势已去，雇佣兵头子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刚开始驾车往下冲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势不可挡，谁能想到会遇上这么一出…… 要让他知道是谁放置了地雷（他一直以为把伽马山羊炸坏的是地雷），他就算是下了地狱，也不会放过那个混蛋。 曲厉打了个手势，警员们一起上前，穿有防弹衣的人冲在最前面。 嗡嗡声划破了夜空，曲厉惊讶地抬头，看到有个红点正从上方迅速接近，似乎是某种无人机。 第519章 鹰蛇之搏（5） 红色的光点迅速放大——是一架廉价型四旋翼无人机。这东西的体积很小，一般是民用的，很多婚庆公司用它来携带相机，拍摄婚庆视频。 无人机的下方挂着四颗疑似羽毛球的东西。 其他人还在关注着即将被捕的雇佣兵们，只有曲厉意识到了危险的临近。 她大喊道：“快躲开！那无人机上带着炸弹！” 许然马上反应过来，跟她一起跑向山体后面寻找掩护。 其他人纷纷寻找掩护。无人机飞临他们头顶，在人最多的地方投下了一枚“羽毛球”。 “羽毛球”的战斗部是一枚装有c4高爆炸药的特制榴弹，落地之后，马上炸成了一团火球。破片与碎石纷飞。周围都被笼罩在滚滚的浓烟之下。 雇佣兵头子来了精神：“好！我们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转移！” …… 一辆带有“狱警”字样的汽车停在了东湖大桥的桥头，严道森打着哈欠，从车内走了出来。 几乎是折腾了一个晚上，他才把“白发魔女”给安抚住，对反再次进入沉睡，这次是真正的安眠。 “白发魔女”被重新安置好之后，严道森就接到电话，让他马上乘车，来东湖大桥一趟。 严道森在路上勉强打了个瞌睡——整晚不休息，对他这个年岁的人来说，几乎是一种折磨。 然而，警方肯定也是没办法，才会求他这么做。 “下回真该找个好地方休个假了。叫上小唐一起，去度假村滑雪钓鱼吧……”在他自言自语的时候，车已经到了。 此时已是凌晨，赶上最近有大风扬沙天气，气温降得很快，严道森裹紧了衣领，旁边有位民警过来，为他递上口罩。 民警问：“请问是严道森先生吗？” 严道森点头，接过口罩戴上：“请问怎么称呼？” 民警答道：“我姓章，叫我小章就好。” 严道森指了指远处大桥上一眼望不到边的车队长龙，说：“这是怎么回事？交通拥堵吗？” 小章解释道：“之前在大桥上发生了交通事故，一辆面包车在行驶过程中失控，逆向行驶，与一辆东风猛士越野车发生了剐蹭，之后撞破护栏，掉到了桥下。” 严道森点头：“那面包车上的人怎么样？有没有送医院抢救？” 小章答道：“救护车来的时候，人都已经没气了。现在正在做事故处理。” 严道森远远地看到大桥旁边听着一辆东风猛士，车上的人都穿着武警制服，旁边有人正在做笔录。 他心下一凛，想到了昨天晚上在监狱附近发生的围捕行动……那些武警，搞不好就是昨晚去参加行动的人，但他们既然因为意外事故而被迫停在了这里，就意味着围捕行动发生了某些变数。 小章见四周无人，便压低了嗓门说：“昨晚围捕行动算是失败了，根据那些武警提供的情况，这座大桥附近有人使用特殊器材，击落了我们的一架警用无人机，并间接导致事故的发生。他们的战友过桥继续追击，但已经失去了线索。希望您能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严道森听了不禁暗暗叫苦——这么混乱的情况，你让我从哪里给你们找线索？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他也希望多少能找到一些痕迹，为警方提供帮助。 他刚刚走到桥头，还没开始，就看到有一辆长城suv沿着东湖的堤坝缓缓“爬”了上来，车上载的正是穆卓阳、肖辨等法医。 穆卓阳跟肖辨早就认识严道森，两人赶紧下车，跟严道森打招呼。严道森问他们去做什么，穆卓阳答道：“去桥下看了看，做了些尸检工作，找找线索。严教授您怎么来了？” 严道森答道：“跟你们来的目的相似，都是为了提供更多线索。桥下的情况怎么样？” 肖辨摇头道：“算是各种巧合之下酿成的悲剧。我们下去之后，就看到一辆印有‘每日生鲜优选’的面包车头朝下栽在湖里。车头已经被撞得稀烂，成了破钢废铁，前保险杠更是撞得跟扁食差不多了。至于里面的人……唉，实在是太惨了。” 穆卓阳接着说：“由于现在正是东湖整顿期，湖面不算高，倒是没有浸没到尸体。我们进去看了看，面包车里面的乘客应该原本有三名，两名成年人，一名未成年人。根据现场的武警介绍，他们当时已经设法施救，但那三人都在救护车赶来之前停止了呼吸。这三人是一家三口，驾驶面包车的是父亲，头部被刺入面包车的无人机机身戳刺，血流披面，手中还紧握着方向盘，头部的挫裂伤导致部分脑组织从伤口中流出；另外的两名死者是这家的母亲和儿子，在掉下桥的一瞬间，母亲紧紧把儿子抱在怀中，似乎是想为其提供最后的保护……但还是没有成功。两人几乎是同时死亡，颅骨、骨盆均粉碎性骨折。脸上还保持着死前那一刹那的恐惧与绝望……” 严道森叹了口气，根据这两名法医绘声绘色的描述，他几乎能把车内的情景在脑子里再现出来。 “你们的初步判断是什么？” 穆卓阳和肖辨对望了一眼，肖辨说：“现场有大量人证，武警的东风猛士车上还有行车记录仪，拍下了车祸发生前后的录像。先是从天空中掉下一架旋转下坠的无人机，机身刺入前方对向行驶的面包车中，将驾驶员重创。该驾驶员随后昏迷，导致面包车失控，从原本的线路中跑出，逆向行驶一段距离之后，与武警驾驶的东风猛士车发生剐蹭，之后撞上大桥护栏，坠落入湖中。车上的三人都是在面包车坠桥的时候死亡的。如果要确认事故责任方的话……恐怕要负责的应该是……无人机的使用者。” 严道森心想，这倒是跟自己的判断差不多。无人机的使用者……这下参与昨晚抓捕行动的人麻烦可就大了。 第520章 鹰蛇之搏（6） 法医在现场的工作已经完成，拍照工作完成之后，东湖内的三具尸体将被移出面包车，送往市内的法医中心进行进一步鉴定。 严道森发现路边坐着一个人，穿着武警的制服，面色消沉。旁边有几个穿着同样制服的人，似乎正在劝他。 严道森问这是怎么回事，旁边的民警小章答道：“这人叫王昊，一名很出色的武警战士，据说之前还立过功。在面包车发生剐蹭并撞上护栏的时候，王昊第一个从车里冲出去，想救面包车内的人，结果还是晚了一步，那一家三口在他面前掉下了桥……王昊一直非常自责。现在他的战友正在开导他。” 严道森点了点头。他知道王昊因亲历这次的事件，尤其是没能救到受害人，并目睹受害人惨死在自己面前，心灵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创伤，这远不是一两次开导就能解决的。 这种情况会持续一段时间，最好是有专业人员为他做长期的心理治疗。 他在堤坝上走了几步，忽然站住了。 他问小章：“对岸的地势好像比这边高一些？” 小章点头：“对岸有天然的生态林，这边只是洼地，在施工的时候对这边进行了排水处理，地势确实显得比对岸低一些。” 严道森说：“你们警方应该派人去对面的树林里去看一看，对面如果有人‘接应’了驾车逃走的歹徒，那人最好的隐蔽地点就是在对岸的树林中。除此之外，那里也是很好的狙击手潜伏地点。” “真的？”小章将信将疑，他马上把严道森的话转给了领导。 数分钟后，几名警员赶到了东湖对岸，开始在对岸的树林中进行检查。 搜了一遍之后，没发现任何人，只有一些散乱的轮胎印，像是有车辆在这里停留过。 他们把现场的情况以视频的形式发给小章，小章又转给了严道森。严道森说：“在留下这些轮胎印的车辆之中，应该有一辆或几辆是属于罪犯同伙的。你们可以继续查。” 小章把严道森的话转给对面的同事，那几名警员却并不相信。 “听说是个老心理学家说的。” “那个心理学家是个什么来头？” “不知道。反正神神道道的吧。” “挨个儿排查轮胎印？他知道这里有多少轮胎印吗？挨个儿排查，要查到天荒地老去吧？” 有人一抬头，看到旁边桥头上有辆写着“xx市夕阳红老年旅行团”字样的中巴车，就开玩笑地说：“你们不觉得那种车就挺适合心理专家的推测吗？” “夕阳红老年旅行团……哈哈哈，确实挺适合那位老专家的。”其他人很快会意。 有人上前敲了敲那辆车的驾驶室窗户，司机打开车窗，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各位警官，有什么事吗？” 那警员问：“你是从哪儿来的？” 司机指着车身上的字，说：“从xx市来的。” “哦，你去东湖干吗？” “游览东湖呗，毕竟是个景点嘛。老头儿老太太们喜欢游山玩水，逛逛湖也是好的。” 那警员笑了笑：“现在是湖水治理期，你们没赶上好时候，下个月再来吧。” “好的，谢谢。”司机见警员转身远去，便关上了车窗。 那名警员并不知道，该司机的另一只手已经伸进了口袋，按在了一把袖珍手枪上。 这正是昨晚负责在这里阻击无人机和警方车队的中巴车。只不过，它没能及时撤离——大桥上发生交通事故之后，前方的道路出口迅速堵死，后方的道路也出现了拥堵。像中巴车这种体积庞大的汽车，在桥梁之上转向不便，就进入了进退不得的尴尬局面。 那司机眼瞅着警察过来，其实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如果那警察说要上车搜查的话，他就会当即掏枪，把那警员杀掉。 后面的车厢内都拉着窗帘，里面的乘客却不是老年旅行团，而是电子器材，以及“标枪”小型导弹的储存、发射单元。 车内还有几名工作人员，他们是负责操纵“标枪”导弹发射器和反无人机装置的。这些人也都端着枪，把子弹压进了枪膛。 司机朝他们打了个手势，表示警察已经离开之后，那些人才松了口气，把手里的枪放下了。 “大桥上的交通拥堵情况，等尸体被移走之后，估计就会解除，目前还没人发现我们的车上有问题。大家保持冷静就好。”司机显得颇为淡定：“没想到会把大家都堵在这座桥上，是我失算了，抱歉。” 忽然有人小声说：“放低声音，有个老头儿过来了！” 那司机朝窗外望去，正好迎上严道森的目光。 严道森本来觉得自己没必要过来，但在民警小章给他看过了视频之后，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过去一趟。 此时尸体已经被移走，现场勘察工作完成，交通拥堵状况已经出现了一些松动的迹象，交警正忙着把右侧车道马上清理出来。严道森等人就顺着刚刚畅通的车流来到了东湖的对岸。 对岸的树林中，车辙交错，仔细一闻，似乎还有一股污秽的味道。 小章捂着鼻子解释道：“大概……有司机经常在这里……方便吧。” 他望了一眼地上的痕迹，忽然说：“怎么有大型车辆停留的痕迹？” 旁边有同事过来说：“大型车辆？这很奇怪吗？” 小章解释道：“这边的树林，算是景观林，距离路边就三尺宽，要是开小车过来，可以在路上直接通过，或者在某些时段靠边停车，如果是大型车辆的话，只要在这儿停，就会辗轧到林地，并造成一定破坏。所以，这边不允许大型车辆过来。” 同事说：“可我刚才看到一辆中巴车，好像就是从这里离开的啊。” 严道森听到“中巴车”，猛地转了过来：“什么？中巴车？在哪儿看到的？什么时候？” “就……就刚才啊。”那人结结巴巴地说：“就你们刚过来的时候，那辆车刚刚进入上桥的匝道。” 严道森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桥头，往远处望去。 可惜，远去的滚滚车流中，已经看不到那辆中巴车的影子了。 第521章 鹰蛇之搏（7） 曲厉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间病房之内。 许然不见了，那些跟她一起去围捕歹徒的警员们不见了，只剩下她自己。 她的病床边立着一只架子，上面挂着葡萄糖液，她看到备注上有某种消炎药和镇静类药物的名称。 一名护士推门进来，换了一瓶液之后转身准备离开。 曲厉问：“护士，我睡了多久了？” 护士看了一下表，说：“大概四十个小时吧。” “四十个小时？！”曲厉翻身准备下床。护士赶紧把她拦住：“你要去哪儿？！” 曲厉急道：“别拦着我，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护士说：“你哪儿都不能去。你身上的伤势很重，我们领导说了，最近一个礼拜都不让你离开……” 在她们说话的过程中，曲厉已经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单。 然后，她看到了被白色绷带包扎得结结实实的自己。 原本靠刻苦锻炼而保持得很好的身材，现在看上去简直像个大粽子，既恐怖，又可笑。 曲厉抓住护士的手，颤声问道：“我到底伤到什么程度了？” 曲厉用力太大，护士几乎被抓得疼了，她从曲厉手中把手抽出来，从旁边抓过病历本，念道：“身上多处烧伤……剐蹭伤，左臂扭伤，双腿……” 在她的声音里，曲厉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护士忙取出呼叫机，呼唤值班医生过来。 他们一阵忙活，费了很多工夫，才让曲厉重新躺下。 但她再也没能睡着。 第二天早上，有人敲门，曲厉喊道：“进来吧。” 门开了，门外站着许然。 许然身上同样多处包裹着纱布，只露出一只眼睛。 他很憔悴，但还算镇静，看来已经接受了现实。 “我是特意来道谢的。谢谢你救了我，要不然我当时就会被炸弹炸死了。” 曲厉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像记不起来了。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另外，他们为什么不给我手机，也不让我跟外界通话？” 许然在她床边坐了下来：“我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吧——我们现在的处境都不大妙，根据局里领导透露的口风，似乎查到有内鬼。调查正在进行之中，我们所有人的手机都上交了。” 曲厉一怔：“内鬼？有人把我们的行踪泄漏给了黑市组织里的人？” 许然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我的级别比你低多了，或许等你康复之后，可以找上级领导问到更详细的信息。” “那么，那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 许然答道：“那天晚上我们去围捕那些持枪歹徒。忽然从夜空中飞来一架无人机，你还记得这个情景么？” 曲厉点头：“记得。之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 “那架无人机丢下了几颗炸弹。每颗炸弹都落在有人聚集的地方，看上去不大的炸弹，引发的爆炸却很猛烈。其中一发炸弹落在我们旁边，把咱们俩都给炸伤了。我也昏迷了一天，之后，局里的领导来看过我们，当时你还没有清醒。另外，还有几位好像是来自省里的工作人员来看过你，他们取走了你的手机，并托我在你醒来之后告诉你。” “这帮混蛋！凭什么取走我的手机！”曲厉发狠道：“你手边上还有其他手机吗？” “没有，我只有一台手机，已经被收走了。” 曲厉思索了一下，说：“我必须跟上级取得联系，问清到底是什么情况。” 许然说：“同事给我送了台笔记本电脑过来。我给你拿过来？” “好，就用它吧。” 许然拿来电脑之后，曲厉将其链接到网络上，利用通讯软件中的网络电话，拨通了某个号码。 她请许然先回避一下。许然站在病房门外，听到曲厉在房间中大发雷霆，完全不像是在跟领导交流的口气，倒像是在发泄。 …… 在硕大的米-26直升机的机舱之内，雇佣兵头子望着眼前的老者，以及老者手中的皮箱，心情多少平静了一些。 这回的行动，让他和他的队伍付出了很高的代价，但从这位豪阔的雇主那里，应该可以换回大量的金钱。 付出总是有回报的。 老者的心里也很感慨。 如果不是“船妈”派出了那架无人机，在现场进行炸弹袭击，挡住了那些去围捕的警察，他的人未必能把这些雇佣兵救回来。 其实也就是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无人机扔下的炸弹几乎将山脚下的那一区域覆盖，炸弹破片和碎石到处横飞，穿着防弹衣的雇佣兵们当然受伤轻微，警察们可就不好说了。 老者的米-26趁机从天空中突降，把地上的雇佣兵们救走，并用炸弹毁掉了地上的伽马山羊残骸。 现在，这架直升机正前往中国的某处海域，等到了公海上空之后，它会把雇佣兵头子和他的队员们都放到一艘船上，那艘船是驶往国外的某个度假岛屿，雇佣兵头子和他的人将在那里度过一段快活时光——当然是在伤都治好了之后。 老者说：“我已经把你的人都集中在这里了，‘十二星座’、‘白银战士’、‘钢铁战士’都在，这箱子里是给你们的报酬。” 耳机里传来了直升机驾驶员的声音：“老板，我们现在已经抵达公海上空。” 老者点头：“你们做好准备之后，我们就可以下降高度，把你们放到海上了。” 雇佣兵头子面露喜色，他的几十名兄弟也都很欣慰，这一趟实在辛苦，连后备兵都用上了，没一个不受伤的，能活着拿到钱，真好。 雇佣兵头子想清点一下钱的数额，他打开箱子，却愣住了。 里面确实是花花绿绿的票子，但却不是说好的美元，更不是人民币，而是一种印着“阴间银行”字样的奇怪纸币。 他诧异地问老者：“这是什么东西？” 老者答道：“你没见过吗？这是纸钱。” 他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雇佣兵头子的前额。 第522章 鹰蛇之搏（8） “砰！”枪声响起，雇佣兵头子应声倒地。 其他雇佣兵们惊愕地站了起来，有的试图反抗，但很快就被老者的手下镇压了下去。 老者的手下都带了枪，而此刻的雇佣兵都已经卸除了武装，并且伤痕累累，缺乏体力，很容易就会被制服。 老者似乎还不解气，又在雇佣兵头子的脑袋上、身上补了两枪。 “我特么让你尽可能节省子弹，你特么带队在山上浪费弹药！连导弹都当鞭炮一样随便地放！我给了你两辆伽马山羊，你特么给我把两辆车都给毁了！那是老子最喜欢的两辆车！而且都已经停产了！再也不可能弄到了！”老者歇斯底里地怒吼着，甚至从旁边手下的手中抓过一把ak-47，用枪托狠狠砸死者的脸，鲜血四溅，直到死者的面骨都塌陷了下去，他还是不解恨。“咔嚓”一声，枪托裂开，他才停手。 他一边喘气，一边转向其他雇佣兵：“你们别害怕，我只是针对他的。这人不适合当队长，尤其不适合当雇佣兵，他连雇主的话都充耳不闻，这是连雇佣兵最基本的商业信誉都丢弃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们下飞机。” 舱门打开，下面是蔚蓝的大海。老者使劲踹了一脚，雇佣兵投资的尸体滚了几滚，落入海中，激起一片浪花，随后消失不见。 有个雇佣兵迟疑了一下，说：“我们的佣金呢？” 老者点了点头：“瞧我这记性，佣金……该给多少来着？” 那雇佣兵计算了一下，还没算出结果，老者就来到他面前，抬手就是一枪。 死者倒地之后，他向剩下的人大吼道：“还有没有人要佣金？！” 剩下的雇佣兵都沉默了。 老者满意地点点头：“好，懂得顺从，懂得量力而行，懂得在不该说话的时候不要说话，这才是好雇佣兵嘛。” 有个雇佣兵冷冷地说：“我会杀了你。” 老者凑了过去：“你说什么？” 那人瞪着他，眼里满是红丝：“我说我要杀了你，用我所能掌握的最暴力，最残忍的方式杀了你。” 老者点头：“你是所有雇佣兵之中，唯一一个肯说心里话，也敢于说心里话的。我要给你奖励。” “砰！” 他大概是杀得兴起，干脆把现场的所有雇佣兵都杀了个精光，然后把尸体抛进了大海。 旁边有手下问道：“老板，我们把自己雇来的雇佣兵杀了，这是不是对我们的声誉有影响？” 老者摇了摇头：“如果是正常的雇佣兵，我们这么做，肯定会有违自己的信誉。但这帮人是德国的前军人，他们本身没有加入任何正式的雇佣兵组织，只算是和我们有过交集的‘野人’而已。他们不是通过正式途径进入中国国境的，在哪里都不会留下他们的入境记录。除了咱们自己之外，也不会有人记得我们用过他们，这是多么完美的炮灰啊。越是完美的炮灰，越是要处理得干干净净。” “可海上会有渔船，他们会发现这些人的尸体的。” “不会的，大海会帮我们处理掉尸体。”老者得意地说：“下面那片海域，曾经有过鲨鱼出没的记录，每具尸体上都有血，嗜血的鲨鱼会很快循着血腥味赶来，把这些人的尸体全部都吃得干干净净。一点儿线索都不会留下。” …… 上级领导与曲厉交谈了一阵之后，说：“你那边如果方便的话，准备接入我们的视频会议。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介绍情况。除此之外，你也要了解这个案子目前遇到的的意外情况。” 曲厉点头。她不知道领导到底要让她了解什么“意外情况”，在她的记忆中，领导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平时不是这么爱卖关子。 视频会议的软件打开，除了几位领导之外，还有一些陌生的面孔。这么多张严肃的脸同时出现在显示屏上，曲厉居然有种羞涩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穿着病号服参加会议，实在是没有礼貌…… 上级领导却说：“各位同事，首先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们单位的女同事曲厉，在前不久的抓捕行动中，她身负重伤，险些牺牲。这是一位勇敢的同志！” 另一位陌生的领导点头：“请允许我们对曲厉同志致敬！” 参与会议的人一起鼓掌。 曲厉的脸红了，她刚才还因为手机被收走的事，与自己的领导大吵了一架，没想到对方根本没当回事，还在这次的视频会议上重点提了自己。 虽然视频会议不比表彰大会，从视频软件中传出的零零散散的掌声却比表彰大会上的“如雷声如涛声般的掌声”显得更加有纪念意义。 要知道，这几位领导都来历不凡啊。 介绍完了曲厉之后，领导戴上老花镜，对着镜头说：“接下来我要说一个突发情况，可能有的同事目前正在被调查，请不要慌，我们也是在走程序。” 有人插嘴道：“慌个屁呀，你是在暗示我们有行贿受贿的嫌疑吗？”大家知道此人是在调节气氛，便都笑了笑。 上级领导也笑了笑，随后渐渐又板起脸来。他拿出一份资料，以图片形式上传到‘文件中心’，说：“各位可以**‘文件中心’，阅读这份资料，请不要截图带走，或以其他形式保存或传阅。” 曲厉打开文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绝密”二字。 之后是详细的说明—— “有确切证据显示，某市参与办案的一名心理学专家，已经加入了黑市组织。此人之前参与了多起案件的侦办，并以此博取了警方的信任，此后，他接触了很多警方的机密档案。此人前不久前往澳门，并参与协助逮捕黑市组织首领‘黑老大’的行动之中。但由于此人将信息泄露给黑市组织，导致‘黑老大’及其党羽逃窜。据悉，此人已与‘黑老大’一起逃走，如今下落不明。” 文件最后，附上了此人的照片与真实姓名—— 唐宋明。 第523章 鹰蛇之搏（9） 在东湖大桥上的严道森，正准备喊人去截住那辆离开的中巴车，但从对面忽然开来了一辆贴有“公务用车”标识的黑色轿车，停在了他的面前。车门打开，下来几个人，掏出证件对严道森说：“严教授，请您跟我们回去一趟，有件事情需要您协助调查。” 严道森还没看清证件上的文字，就被那些人抓住手腕，“请”进了车内。 严道森非常不悦：“你们的领导见了我都不会这么不客气，你们……” “老严，好久不见了。”车内有人和蔼地向他伸出手：“别激动，我们这也是公事公办。” “是你？！”严道森先是一怔，随后便说：“你不是已经高升了么？我还以为你已经在省厅工作了，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 “按你们读书人的话来说，上命所差嘛。”对方打了个手势，轿车缓缓发动。 严道森问：“到底让我协助调查什么事情？我这儿还在协助本地的警方办案子。十万火急。” 对方苦笑道：“就算再着急，你也要先停下来了。毕竟我这次来，就是为你而来的。你可能还不知道，目前最着急的，应该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自己的事情？”严道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自己能有什么事情？” 对方把一份带有“绝密”字样的文件袋递给了他：“看看这份报告吧。这是刚从澳门那边发来的。上级领导看完之后，就决定让我先过来一趟，跟你通个气。” “我怎么感觉这不像是要通气，而是要逮捕我的意思？”严道森一边挖苦对方，一边把那个文件袋给拆开。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连他自己的脸色都变了。 “这……不会是真的吧？！小唐他居然……居然会干出这种事？！” “这对我们来说也是头一回听说……警方请来协助办案的心理学专家，居然会转投入黑社会组织的旗下，这种行为，性质极为恶劣，由于您之前是唐宋明的监护人，也是他的老师，他是由您一手带大的，因此我们必须要请您去协助调查，这并不算过分吧？” 严道森点了点头，他现在总算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你们会把我带到市局进行审问，录口供，还是要直接带往看守所？” “你特么是在挖苦我吧？”对方拿过个一次性纸杯，用自己保温杯里的水把纸杯倒满：“枸杞水，我太太亲自泡的，来，这都早上了，先来一杯暖暖胃。” 严道森接过纸杯，笑道：“看来我都猜错了，大早上的请我喝一杯，这是要让我喝完了直接上法场？” “不会的。手机先给我一下，介意吗？” “没问题。”严道森爽快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对方微微皱眉：“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用老式的诺基亚功能手机？” 严道森解释道：“之前有个智能手机，后来发现那东西跟我格格不入，算了，还是用回老手机好了。” 对方把手机递给旁边的工作人员，那工作人员迅速把手机接在一根数据线上，开始忙活起来。 严道森不紧不慢地抿着枸杞水，似乎觉得味道还不错。 对方转向严道森，问道：“最近几天，唐宋明有没有跟你联络过？” 严道森摇头道：“没有。自从他去了澳门之后，我们之间就很少再联系了。我担心他在那边会不方便接电话。” “是怕影响他办案？” “不，是怕他手头太紧，付不起通话费用。” 对方哑然失笑：“你怎么把他看得这么紧？他不是你的学生吗？” “他确实是我的学生，但我的学生就应该有钱吗？我自己现在都穷得叮当响啊！研究所刚被人给炸了，重建需要经费，向上申请拨款太难，我都是自筹经费的！” 对方居然有些同情：“那么……我还是给上级领导打个报告，把你当年协助办案时，我们欠你的顾问费用结一下吧。” “这还差不多，不枉我当年给你们干过那么多事。”严道森看了看表：“现在不早了吧？我还没吃早餐，要不要去以前吃过的店，来一碗豆腐脑配炸油条？” 对方摇头：“不了，待会儿还要坐高铁回去。我今天还有个会议要参加。” “那么，我要跟你一起去省厅吗？” “不了，对你的调查已经结束了。”对方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手机，重新递还给严道森：“你的通话记录、短信记录都已经被我们查过一边了，暂时没有发现问题。如果有问题的话，我就有必要给你补一张去省城的高铁票，让你跟我回去一趟了……没准儿还需要长住。” 严道森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用去，我听说省城看守所的饭并不算好吃。” “高营养，低脂肪，还配了粗粮，不是很适合你这样的三高人士吗？”对方又看了一眼工作人员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现在你的网络邮件记录，旅行路线大数据，银行账户明细，我们都已经调出来了，还好，没什么问题……不过你这银行账户数字真是低到令人发指啊！你怎么还欠银行这么多钱？” “废话！我那研究所是贷款盖的啊！房贷不要钱吗？！” 接下来，他就一通哭穷，一直央求对方帮他“拉点儿投资”，对方似乎觉得头都大了，挥手让工作人员停车，让严道森下去。 严道森惊奇地问道：“对我的调查这就结束了？” “是啊。你以为我们的效率这么多年来就不能有个进步吗？”对方没好气地说：“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最好不要离开本地，我们离开之后，可能还会有其他人来找你谈话，好好配合他们的工作，只是走走流程，我相信这件事早晚都会过去，不会对你有太大影响——但你一定要好好配合。” 严道森点头：“明白。” 对方拉上了车门，透过车窗向严道森摆手：“再见，学长。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不要再向我哭穷了。” 严道森露齿而笑：“再见，学弟，帮我多拉点儿投资啊！” 对方离开之后，严道森收敛起笑容，急火火地上了一辆公交车。 他要马上开始忙活了。 如果唐宋明倒向黑市组织，投奔了黑老大，这就意味着当年最坏的预想终于成为了现实。 他必须启用“b计划”。 第524章 背叛之人（1） 在公交车上，严道森给几个号码打了电话，但要么是忙音，要么被对方拒接。他皱皱眉，给其中一个号码发了条短信。 “你们在澳门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有人说唐宋明‘叛变’了？” 过了好一阵子，对方才回复道：“严教授，很抱歉，我现在不能给你更多答复。近期我正在接受调查，很多话不能细说，等将来有机会了，我们面谈吧。至于唐宋明的事情，我只能说，他现在确实不在我们这边了。” 看完最后一句，严道森的心一沉。 这个号码的姓名备注是“李洁”。对于李洁的话，严道森还是信得过的。 他不由得喃喃自语道：“看来这回是真的无法挽回了……小唐啊小唐，你在澳门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一架从澳门回内地的飞机上，几个舱室被隔开，其中一个舱室，被专门用来“质询”和“问话”。 而李洁就在这个房间之内。 在她的面前，还坐着两个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 其中一个表情古板严肃的女人，看李洁放下了手机，立刻问道：“你刚才在和什么人发短信？都说了什么？” 李洁没好气地把手机递了过去：“我是在跟严道森教授交流，至于具体的内容，你自己看吧。” 那人居然真的接过了手机，把里面的内容都仔细地看了一遍。 李洁心里升起一种被冒犯的感觉。但这种感觉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明白对方也只是在“例行公事”，但这种手机中的内容被翻阅的感觉实在令她感到不快。 这趟澳门之旅，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她真希望自己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 隔壁的舱室内忽然传出一声咆哮：“不！我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我事先不知情，事后也不理解。这种问题我已经回答了无数遍了，你们到底还要我回答多少遍才会满意？！” 随后传来一阵拍桌子，摔凳子的声音。 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传了过来：“徐警官，请您保持冷静。我们也只是要调查情况而已，这是我们的工作，您只要如实说就可以了。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咆哮声再次响起：“我不想被人像犯人一样对待！还有，我相信小唐……唐宋明一定没有背叛我们！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很有可能是黑市组织的人故意设下的什么圈套！你们应该继续去查，查清楚再说，而不是一味地怀疑他！” 那声音沙哑的男人说：“我们已经查过了。证人不止一个。而且也确认他和黑老大已经在一起了，关系还非常亲昵，就像父子一样。” “你撒谎！我不信！” “这由不得你不信。”房间里传来啪的一声，对方似乎把什么东西扔在了桌上：“你看看这个，这么清楚的照片你都要否认吗？黑市里的人甚至传出话来，说唐宋明有可能会成为黑老大的继承人，继承他在黑市的一切东西，包括他的地位，以及他的财产。” 李洁暗中叹气，她对面前的人说：“你们对徐家颖用这一套是行不通的，她脑子里几乎全是唐宋明，你们在她面前说唐宋明背叛了我们，在她眼中，几乎就跟天塌了一样。” 对方冷冷地说：“就算天塌了，该进行的调查工作依然会继续进行下去，你们只需要配合我们调查，不需要对我们讲你们跟唐宋明之间的私人感情。” 在那一瞬间，李洁有一种想把对方的嘴硬生生撕开的冲动，但她还是强行把那种冲动压了下去。她问对方：“我能不能见一下徐家颖？她现在的情绪有些激动，我担心她继续这样下去，会对她面前的人不利。相信你们的人也见识过她的拳脚功夫了吧？现在可是在飞机上，要是她失控了，破坏了机身设备的话，我们可是会跟着一起玩儿完的。” 对方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我会带你过去，不过我警告你，你们两个不能有多余的对话，不能串供，尤其不能提到唐宋明。如果你违反了这条规矩，我会马上把你单独关起来，在飞机着陆之前，你无法再见到其他人。” 李洁冷笑道：“你这么说话可是会冒犯到别人的。” 对方却说：“公事公办，说话难免会难听，但事实就是这样，请您多多配合我们的工作。” 李洁心底又升起了那种冲动，这次她花了上次两倍的时间，才把这种冲动的感觉给压制住。 对方终于打开了门，让李洁跟她一起过去。 李洁进入那个房间，果然看到徐家颖脸红脖子粗地要跟对方动手，但对方是两个五大三粗的大小伙子，无论身高还是体格都占优势，根本就不惧怕她。 李洁摆出和事老的架势，把徐家颖劝得回到了座位上，她柔声安慰了她几句，并说：“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忍一忍，别跟人家工作人员生气。人家也不是刻意为难我们。” 徐家颖嘟着嘴说：“可他们俩说唐宋明是黑社会组织的人了，这我就不爱听！我们警察是讲证据的，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谁会信这种鬼话啊……” 那两个小伙子不爱听了，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要跟徐家颖“理论一番”，但带李洁进去的那个女人却朝二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先坐下来。 这场在飞机内的“质询”，始终都带着硝烟的味道。 飞了一半之后，“质询”总算告一段落。工作人员们集中到一个舱室开会，徐家颖和李洁等人却没能聚到一起。他们被分到不同的位置上，每个人身边都有人盯着。人家明显是担心他们有“对调查不利的企图”。 徐家颖对这种情况非常不满，几乎又要发作。但想到李洁的话之后，她还是压着火坐了下来。 负责看管她的人，也不想跟这个活生生的炸药桶聊天，早就佯装打瞌睡，躲到角落里去了。 徐家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空椅子，她不由得回想起了发生巨变的那几天…… 第525章 背叛之人（2） 唐宋明、徐家颖等人，在赶到那座可疑的房子附近时，见房子的大门虚掩着，门口的杂草都长了半人高，看来明显没人居住。 徐家颖自告奋勇，要求先进入那房子进行检查。 张一钊冷笑道：“你去？开什么玩笑。无论是哪回，只要你单枪匹马往里闯，肯定能惹出点儿麻烦来，这简直快成为一个诅咒了……我寻思你要是个小说主角的话，那个小说的名字应该是『我和我硬闯过的那些龙潭虎穴』，如果非要改个名的话，那就是『我自己作死非要闯的那些龙潭虎穴』，你可以二选一。” 徐家颖翻了个白眼，说：“要不你去！我还懒得次次打头阵呢。” 张一钊说：“我去就我去，反正我还有无人机呢。”他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屏幕：“咦，怎么黑屏了？” 徐家颖嘲讽道：“或许是没电了，自己关机了吧。” 张一钊摇头道：“不可能！自从来了这边之后，我还没用过它，电池应该是满的！这屋子里应该有什么古怪，你们先别急着进去，等大部队来了再说。” 唐宋明笑道：“一个小破房子而已，还能有什么古怪，你们等着，让我进去看看。”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快手快脚地跑了过去，钻进了那房子里。 徐家颖急得直跺脚：“这小唐……真是绝了，他连近身格斗都不会，身上也没带枪，要是发生意外情况的话，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张一钊斜眼看着她道：“哦，你担心他啊？既然担心，那就进去照顾他吧。反正，我觉得就他那个容易低血糖的身体，就算屋里没歹徒，他也撑不了多久。” 徐家颖斜了他一眼，随后也朝那房子的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房子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条缝。 众人都是一愣——就门口的杂草来看，他们还以为这里是没人居住的空屋。 过了好一阵子，门内都没人出来。 徐家颖试探着问道：“小唐？是唐宋明吗？” 无人回答。 徐家颖刚要上前，张一钊警告道：“别大意，刚才唐宋明进去了那么久都没出来，或许这房子里有什么古怪，我们还是等……” “还等？！等什么等！这里面要是真有什么危险，你就不担心小唐的处境吗？！你真冷血！”徐家颖推开张一钊阻拦的手，直接要往门内闯。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房门的那一刹那，她忽然听到里面有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细微的脚步声，又像是有什么东西与墙壁或地面摩擦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白色的浓烟穿出门缝，扑面而来。 徐家颖暗叫不妙，她赶紧后退。张一钊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也被她抓着后退。 两人刚退开几米远，就看到整座房子的内部开始“渗”出白烟，简直像是在被点燃一般。 徐家颖大吼：“唐宋明！你快出来，这里有危险，我们快撤离！” 然而，喊了几声，房子里都无人回应。 张一钊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发痒，紧接着，头也有些发晕。 “那些烟，烟有问题！小徐快跟我走！” 徐家颖却说：“唐宋明还在里面，我要等他一起走……” “晚了就来不及了！”张一钊居然抓住徐家颖的手腕，把她使劲往后拽。 徐家颖本打算甩脱对方的手，往常她跟张一钊比腕力的时候，对方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输给她了，可这回……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挣脱。张一钊的手就像只老虎钳一样，死死地钳住了她，完全无法挣脱。 张一钊板着脸说：“平时打打闹闹，让你三分也没问题，今天可不一样了……今天我不能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可……可唐宋明呢？！你是警察，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先把你拖到安全地带，然后再想办法把他救出来。”张一钊此时的声音也显得沉稳了很多，完全不像平时那么飞扬跳脱。 徐家颖这才意识到，这位一向只充当“电脑技术人员”的张一钊，身上远不止那么一两种本事，他的实际作战能力，可能要比她之前想象的要高出很多。 徐家颖忽然伸腿一扫，将张一钊绊倒在地，抓着她的手自然也就松开了。张一钊急道：“你要干什么？！” 徐家颖头也不回地说：“我要去救小唐！他不出来，我就不走！” “回来啊！”张一钊懊丧地从地上爬起来：“那烟的味道不对，你不要过去……” 他这句话说得有点儿晚。 徐家颖一把推开那道门，随后便被更多的白色烟雾冲了一头一脸。晕眩感随之而来。她强忍住头晕，继续往里闯，嘴里还喊着：“唐宋明，你在哪儿？！” 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小声说：“我在这儿。” 她努力瞪大眼睛，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正靠墙坐着，从衣服颜色和体型来看，那人影很像是唐宋明。 她马上冲了过去，嘴里还喊着：“张一钊，我找到唐宋明了！她冲到那人跟前，却是一愣。 靠墙坐着的并不是唐宋明，而是一尊差不多与真人等高的石雕，而唐宋明的衣服，此刻正盖在石雕的身上。 在石雕的脚下，放着一只圆筒，滚滚的白烟正不停地从圆筒中涌出。 徐家颖认出，这人身上披着的，正是唐宋明的衣服。 “唐……”她正要再次呼唤唐宋明，却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所有景物都开始变换位置，就连天与地都开始旋转。 “糟糕，烟雾有毒……”她刚刚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头重脚轻，紧接着，她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就朝地面倒了下来。 她扑倒在地面上的时候，只觉得大地无比柔软，简直就像是垫了厚厚的棉被一样，她不由自主地想在上面放松，完全不想离开。 耳畔不断传来呼唤声，似乎是在呼唤她的名字，她却一点儿都不想理睬。她只想沉醉在这片世界里，直到宇宙末日降临。 第526章 背叛之人（3） 在那座半截埋入地下的军火库中，衣着华丽的女子正在问黑老大一个问题：“现在，你是否愿意无条件地加入我们？” 黑老大望了望她，又望了望她身边的人，微笑道：“我想我没有更好的选择。好吧，就这么定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那些围绕在女子身边的人渐渐散去。女子起身，对黑老大说：“既然你同意加入，那为了欢迎你的加入，我会送你几样东西……哦，不是当年你从我身边偷走的那几样，那些你就先收着吧。我会再送你一些别的，‘级别’更高的东西。” 她缓缓起身，曼妙的身子在灯光下耀出一片涟漪。她开始带着黑老大参观仓库中的各种东西。 黑老大忽然觉得自己脚下的地板在微微震动，他皱眉道：“老师，是不是地震了？” “老师”摇了摇头：“不是地震，是我们这座仓库正在移动。” “仓库在移动？！”黑老大不由得吃了一惊，在进来的时候，他感觉整座仓库的体积近乎一座小城，要是这座仓库能够移动的话，除非是近似于俄罗斯“台风”级核潜艇的庞然大物。即便是黑老大自己，也从来没有搞到过那种级别的武器。 “老师”却神色 如常，她介绍道：“我们这座仓库的来历可不小，你听说过‘沙漠风暴’计划吧？” 黑老大点头：“1990年8月7日，当时的美国总统乔治·布什下达了在沙特部署作战力量的命令，当时他确定了三个目标：第一，阻止伊拉克的侵略行动，第二，保卫沙特阿拉伯，第三，加强阿拉伯半岛的防御。当他发出命令之后，美军派出了第一连队七十一中队的数十架架f-15c和三架f-15d，以及第二十七中队的二十五架f-15c/d，这些f-15战斗机成了联军首批达到该战区的空中作战力量，当它们到达之后，也就意味着‘沙漠盾牌’行动正式开始。” “老师”点头：“当时这些飞机是从美国的本土起飞的，它们的目的地是沙特的达兰基地。一共有52架f-15，它们携带着武器，在短短的48小时内就完成了从美国本土部署到沙特阿拉伯的任务。是不是很惊人？” 黑老大点头：“这中间肯定需要某种空中加油的措施，否则，以f-15的载油量，加上随机携带的武器，是断断飞不了那么远的。” “那当然是因为它们在某个浮动的海上基地进行了中途加油，要不然，那些飞机早就掉进海里了。”“老师”拍了拍仓库的墙壁，说：“现在，我正式向你介绍一下即将转交给你的第一件东西，前美军制式装备——海上基地‘自由女神’号。” 黑老大一震：“美军海上基地？我听说过美军的海上基地，那是2017年8月服役的‘刘易斯.b.普勒’号，属于海上浮动型基地，在驻巴林美国海军基地服役。那个浮动基地基本上就是一艘超级大船，全长两百多米，宽五十米，排水量达到了惊人的七万八千吨，那是美海军第一艘浮动式前沿前进平台，居然能偷偷摸摸地跑到澳门，还伪装成了仓库？！” “老师”笑了笑：“我们这艘‘自由女神’是基于美海军移动登陆平台的最新改进型。相比于‘刘易斯.b.普勒’号那种老式的移动平台，我们这艘更加先进，它采用柴电联合推进系统，最大航速可达十五节，续航能力超过了一万海里。内部空间巨大，具备有更强的车辆和装备运送能力，甚至能够同时满足载机和特种作战任务。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能力——下潜。” 黑老大感觉自己脚下的“轰隆”声正在加剧，他不禁问道：“老师，我们要离岸了吗？” “老师”点了点头：“在我们刚才说话的那段时间里，正有警方的人朝这座‘仓库’赶过来，如果我们不马上离开，就会跟他们来个亲密接触。我已经厌倦和警方的人‘月下共舞’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我们主动离开好了。” “可是，我在外面还有兄弟在等我……” “放心，你在岸上的那几位兄弟，包括a先生在内，我都会为你请过来——不过，我说的是你真正的兄弟。你身边还有几位有点儿‘特殊企图’的兄弟，我就不带他们了。” 黑老大的面色变得阴沉了起来：“照老师您的意思，我身边有人有了二心？” “老师”点了点头：“当然，而且不止一位。等我们离开了这里之后，我会慢慢帮你解决掉这个问题。哦，对了，我还帮你找到了一位合格的继承人，比你的那位‘大小姐’更适合你的继承人。” 黑老大的脸色更加难看：“这怎么可能……我的一切只能让我的血亲来继承。而我的亲生孩子，只有那闺女一个。” “说话可不能这么绝对啊。小黑，你记不记得你当年就是这么个急脾气，当事情还没完全摆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就会匆匆忙忙下结论。”“老师”伸出手，温柔地在他肩上拍了拍：“放心，既然是我主动提出来的，自然是非常靠谱的继承人。不会有任何问题。我甚至私下里为你们俩做过了dna鉴定，基本匹配。”她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了黑老大。 黑老大半信半疑，他接过文件袋，看到上面有某个国外知名dna鉴定中心的标识。打开文件袋，里面有一份文件，上面写着：“父：mr.black（黑先生），子：mr.t（t先生），dna匹配度极高，二人应为父子关系。下面是鉴定专家的签字与印章。” 黑老大问：“你们这位‘t先生’是从哪里搞来的？我们见过面没有？” “老师”微笑道：“你应该见过他的照片，但你们俩从来没有正式见过面。” “搞得这么神秘干嘛？！老师，您就别卖关子了。现在我都觉得心里痒痒，快让我见见这位t先生吧。” 第527章 背叛之人（4） “自由女神”号继续下潜，有手下过来与“老师”低声耳语了几句。“老师”看了看表，说：“那位t先生应该还需要一段准备时间，当他准备好了之后，会更方便与你见面。” 她忽然皱眉，捂着胸口，重重地咳嗽了一阵，旁边的手下递上一张纸巾，她抹了抹嘴唇，把染血的纸巾丢在地上，手下忙将其捡起来，丢进旁边的特制垃圾箱里。 “老师”自嘲地笑了笑：“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器官移植手术总会给人带来一些麻烦，我已经经历了好几次手术，结果患上了fitz-hugh-curtis综合征，也就是盆腔感染合并肝周围炎。现在我的肝与周围组织的纤维粘连，不敢做过多的剧烈活动，否则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正因为这个，我急于找个人来接替我的位置。” 黑老大默然点头。他听说过“老师”所说的那种病，据说那玩意的的感染源是油沙眼衣原体引发的，更早以前甚至有人认为是由淋球菌引发的。这种病的发病率并不低，据已有的文献报道，甚至可以高达1.9%。其原因比较复杂，一些特殊的手术，比如对子宫颈管炎患者行宫腔操作时就容易导致上行性感染，导致肝包膜及附近腹膜发炎、渗出，之后形成纤维粘连。另外，一些器官移植手术时也会导致这种特殊疾病。该病症的临床表现是急性发作的右上腹痛，因呼吸、咳嗽或大笑会加重病情，可牵涉到右肩部。在右上腹部触诊和下肋骨叩诊时也通常有压痛。 “老师”从另一名手下那里接过一杯温水，她清了清口腔之后，把水吐回杯子里，杯中的水立刻变成了浑浊的红色。 黑老大忍不住说：“您这样……病情很严重，应该赶紧接受治疗了。” “老师”点了点头：“我这身体，都是家父造下的孽啊。” “老师，好像您之前还没有介绍过您的家事，尤其是您的父亲，我一直对此很好奇，因为我知道您出身显赫，而且在欧洲，在英国都有过生活经历，之后还辗转****，我刚开始以为您是因为喜欢旅行，喜欢漂流的生活，现在看起来，似乎您更多是为了……” “为了求医问药，为了延长这条破命罢了。”“老师”苦笑道：“截至到今天，我杀掉的医生、巫师、魔法师、降头师、祈祷师、萨满已经接近四位数。放走的比这略微多一些。杀掉的都是骗子，放走的多少都还是有点儿技术的人。骗子，我就帮世人除掉好了，有技术的人，就算不能帮上我，我也会给他们一笔酬金，让他们活下来，把技术用到有需要的病人身上。” 她又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手下会意，递上一支青铜色、带有盘龙纹的长烟袋锅。 “老师”将烟袋锅叼进嘴里，烟袋锅中自动燃起红光，有奇怪的香味飘出。黑老大心想，就这身体怎么还敢抽烟……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老师”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就说：“这是电子烟，不过里面的成分都是由医生调整过的，我吸入之后，对我没什么害处，可以帮我缓解体内的疼痛。但吸多了也会上瘾，跟毒品差不多吧。” “您应该早点儿戒除。” “老师”摇头：“戒除是不可能了，我只能等下次身体移植手术的时候，请医生帮忙，把我身上的一些坏习惯‘移除’掉。哦，对了，我刚才说道哪儿了？介绍我的父亲，是吧？干脆说的更久远一些，我先说我的爷爷好了。” “我的爷爷是德国人，他有两个身份，其中之一，是前纳粹德国某突击队的中队长，军衔是上尉，在诺曼底战役中因为表现出色，后来担任了营长。其实在诺曼底战役中，德国人都输了。他老人家回忆，在诺曼底，他们一直在进行防御战，除了能拿起枪的娃娃兵之外，就没什么能拿出来跟盟军抗衡的了。当时盟军的空军装备和炮兵装备都太厉害。几乎在一次齐射之后，就能把整个防御工事连同里面的步兵全部干掉，因此，在盟军进攻前炮击或轰炸时，我的爷爷就不得不带头退出阵地，让盟军使劲儿炸，等盟军炸完了，他再带着那几个娃娃兵重新返回阵地继续防守。搞笑的是，尽管阵地被炸平了，但当盟军冲锋进攻的时候，他们发现阵地上还有德国人在，就非常惊讶。” “他是德国人，还在诺曼底作战中担任军官，对抗过盟军，在战后没有受到审判和处分么？” “没有，原因有两个，其一，他优待俘虏，在英国发动的‘spring’春季行动的时候，他就用刚才我提到的战术，遇到轰炸就躲，轰炸结束又返回阵地，当时英国人和加拿大人的一支小队以为他撤退了，所以在大白天就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工事。结果我的爷爷埋伏在工事里，他带着一群娃娃兵忽然冲出来，把那些英国人和加拿大人全部抓了俘虏。那些盟军小伙子显然吓坏了，因为他们看到我爷爷的身上有党卫军突击队的标识，当时盟军底层士兵得到的上级宣传是：‘党卫军不留活口’。结果我爷爷只是殷勤地把他们请到后面的食堂，好好地请他们喝了一顿热咖啡和红茶，然后把他们送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俘虏营，让他们在那边好吃好喝住了一阵。在那些俘虏之中，有当时英国内阁某位高官的侄子，还有一位随军记者，正因为有这段经历，我爷爷在德国投降的时候没有受到任何审判或惩罚。他甚至还被带到英国的军事院校，教了一阵‘战地防御技术’。” 黑老大点了点头：“这倒挺有意思。” “老师”继续介绍道：“自此之后，我的家族开始在英国生活。我的爷爷甚至开始充当英国的‘军事技术顾问’。在这里，我要提一下他的第二个身份——他还是一位发明家。尤其擅长研发与军事科技有关的东西。因此，英国人尤其重视他。” 第528章 背叛之人（5） “老师”又抿了一口手下递来的热茶，接着说：“不久之后，大英帝国的军事科技就进入了更新换代的阶段。当时英国的处境很尴尬，首先，‘日不落帝国’的荣光似乎正在消退，大量的海外殖民地，如今纷纷开始独立，自主建国，改朝换代，有的已经不再认英国为宗主国，甚至把英国视为仇敌。其次，英国的军事技术已经不足以在当时称王称霸。二战时期风靡一时的坦克、军舰、战斗机，都已经成了明日黄花，到了该谢幕的时候，而核武器，此时已经成为各国推崇的新秀，粉墨登场。但北约诸国之中，对核武器技术掌握得最熟练的，当属美国，而非英国。英国的高官们虽然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在暗地里还是有些腹诽的。” 黑老大点头道：“英国是典型的传统霸主型国家，当被美国那样的新兴国家抢过了霸主之位之后，这种心理落差，在高官们身上会有很强烈的体现。” “老师”说：“因此，很多高官开始把目光转向战略力量的显示上，在二战中曾经尝到战略轰炸甜头的日不落帝国，在二战结束之后曾经一口气列装了三种战略轰炸机，也称“3v”轰炸机，这三种轰炸机成为这个日暮途穷的帝国在核时代初始阶段的最后三种空中守卫者。然而，当防空导弹和洲际弹道导弹大力发展之后，这三种战略轰炸机也迅速变得落后了，到了数年之后，甚至只能去干诸如侦察、加油之类的杂活儿。此时的英国还落入了财政窘迫的阶段，议会并不愿意批准把巨额资金投进军事科技这个无底洞中，他们更希望在战后重振英国的重工业，提振民生，提高民众消费能力和生活质量。大英帝国在新的核时代到来之际，居然穷到实在无法维持庞大、昂贵的核打击力量，这就马上使得过时的核轰炸机先是短暂被陆基中程导弹代替，随后又于六十年代中后期，被弹道导弹核潜艇彻底代替。一代空中枭雄，至此黯然谢幕。” 黑老大忍不住说：“听上去挺令人唏嘘感慨的，但这和您的祖父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老师”微微一笑，说：“既然那么多飞机被迫退役，你想想看，它们会去什么地方？” 黑老大说：“按一般国家的规矩，退役军机要么会被拆解，来个废品回收，或者会被非军事化之后转给民用部门，要是状态好一些的，可以卖给它国继续发挥余热。” “老师”点了点头：“当时大英帝国退役的军机实在太多，而我之前也说过了，当时的英国国会不肯批更多的钱给英国军队，这让英国军队的高层十分恼火，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搞钱，于是，他们想到了把那些被迫退役的飞机卖给其他国家的人。当时，正好赶上中东的某个新兴国家建立，该国由一群从纳粹魔爪下逃出来的军人组建了一个旨在为复国运动服务的‘航空勤务战队’，当国家建立起来之后，他们便顺利发展成该国的正式空军，英文缩写为‘iaf’。” “嗯，我听说过这个故事，这个国家的人非常精明，他们充分发挥生意人的天赋，通过各个渠道搞到了不少武器。” “嗯，iaf的人通过对法国、英国等国空军装备的精心比较，认为还是原来德国的武器好使，于是他们先是从捷克斯洛伐克买到了几十架被原纳粹德国藏起来的阿维亚s一199型梅塞施米特-109飞机，遗憾的是这些飞机都没有发动机，无法起飞作战。于是他们就需要一位精通军事技术的天才为他们服务。他们走访了英国、法国和美国，最终，英国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黑老大恍然大悟：“他们找到的这位‘精通军事技术的天才’，应该就是您的祖父吧？” “没错。他老人家通过一番对比，认为同为德国生产的亨克尔轰炸机的发动机也可以安装在梅塞施米特-109飞机上，如果是循规蹈矩的德国飞机工程师的话，肯定会大摇其头，认为完全不可行。但我祖父却是一位大胆的发明家。他认为这种做法完全可行。恰好当时英国在诺曼底登陆作战之后，曾经夺到了一批同一型号的发动机，我祖父就建议iaf的人，把这批发动机安装在梅塞施米特-109飞机上。这是一种完全违反常规的组合，最终，这批战斗机拥有了比当时任何螺旋桨式战斗机都更加强大的飞行能力，在高速机动中显得异常迅捷。在与周边6个敌对国家的军事行动中，这些战斗机从未落过下风。” “您的祖父实在是有胆识。” “是啊，当时的iaf军官似乎尝到了甜头，在之后几年中，正好也赶上iaf空军力量获得大发展的时期。此间，他们从英国购进了大批现代化的战斗机，包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获得巨大声誉的活塞式战斗机‘喷火’和‘飓风’，以及于之后秘密获取的老式b一 17轰炸机。这些飞机曾经成功地切断了敌国军队的电话通讯电缆，而且还击落过十五架敌国战机。” “如果没有您祖父的话，iaf不可能获得这么强大的空军力量。” “对啊，但我的祖父不满足于这些，他觉得自己的天赋可以用于更高，更强的军事力量的升级。正好英国内阁的一些高官也看到了他的这一天赋，他们建议让他参与一些‘不能对公众展示’的行动。这其中就包括当时英国的秘密核计划——‘天方夜谭’计划。” “英国有这个计划？我还真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老师”解释道：“这个计划的保密级别很高，以后就算英国内阁机密文件全部解密，也肯定不会有任何关于‘天方夜谭’的文件流出，因为‘天方夜谭’计划顺利结束之后，所有相关文件就都在我祖父的监督之下销毁掉了。” 第529章 天方夜谭计划（1） 黑老大问：“这个‘天方夜谭’计划到底是关于什么的？” “老师”说：“刚才我也说过了，当时大英帝国正因为自己的空中核武力量衰落，海基核力量发展，而把能携带核炸弹的三种战略轰炸机都退役了。退役后的三种轰炸机‘勇士’、‘火神’和‘胜利者’有极少数能继续保留在英国空军，但已经‘转职’成了加油机或者轰炸机。即便在后来的英阿马岛之战中，也很少能看到它们的身影，那么剩下的飞机都去了哪里？” “拆解之后回路炼钢了么？” “太多了，拆都拆不过来，而且拆解费用本身就很高，军部没那么多钱拆解飞机。” “民用化了么？” “那可是核轰炸机，要民用化的话，恐怕比拆解更加麻烦。” 黑老大皱眉：“难不成是……直接卖给其他国家了？！” “老师”轻轻点了点头：“孺子可教啊。当然，核轰炸机并不会直接被以完整的形式卖给其他国家，诸如原装的核武器发射架或挂架，昂贵的瞄准系统，三防装置，以及内置的贵重金属隔板，卫星通讯装置、自卫武器、数据计算机……这些都会被拆下来，等待着‘二次利用’，而飞机本身，则被悄悄地转运到第三国，在那里发挥余热了。” 黑老大忍不住说：“就算是被‘无核化’的核轰炸机，依然是非常危险的武器啊！除了当时北约的同盟国之外，恐怕不敢卖给其他国家吧？” “老师”笑道：“当然会有其他选择，当时最热门的战争区域，就是中东地区啊。别忘了，我祖父当年帮iaf的人从破烂飞机堆里掘了好几桶金呐。” “‘勇士’、‘火神’和‘胜利者’在被处理之后，也都被卖给了iaf的人？”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在当年的中东夜空里，确实曾经活跃着一些不知名型号的飞机，它们的身上带着奇怪的涂装，仅仅在夜间才会被拖出机库，做一些长途奔袭作战。无论是买家还是卖家，都不会承认这些飞机的存在，然而它们又的的确确出现过。” 黑老大默然点头。在当年的数次中东战争中，某国始终稳稳当当地掌握着制空权，并由空军执行过多次夜间轰炸任务。某国的敌对国曾经对莫名其妙飞临头顶的炸弹感到异常恐惧，认为那是巫术……如今看来，无非是因为某国通过“天方夜谭”计划，从英国淘到了二手的核轰炸机而已。用造价昂贵的核轰炸机去突破敌国老旧的防空阵地，轰炸敌国帐篷里的骆驼兵，这实在是比用高射炮打蚊子还夸张…… “老师”说：“这还不算最高潮的部分，‘天方夜谭’计划的后半部分，都是关于‘关键部件’的。” “关键部件？”黑老大似乎明白了一些：“您是指原子弹本身？” “嗯，大英帝国本来在曼哈顿工程，以及随后的比基尼环礁核试验中出力甚大，甚至还早早就与罗斯福政府签约，明确了核武器情报与技术要共享，但美国国会在后来通过了麦克马洪法案，将‘核武情报与技术共享’的范围大大缩小，仅仅局限在基础核科技范围，完全不包括核武器制造、生产的相关内容。这样做就完全是为了维护美国对核武器这一高科技的垄断，算是结结实实摆了英国人一道。英国人没办法，就只能联合加拿大和澳大利亚这俩老伙计，开始自己搞核武器。在这个搞核武器的过程中，有个人参与了进去，这个人自然就是我的祖父。在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被称为‘普吕姆’的核装置在澳大利亚的蒙特贝洛群岛引爆，该核装置的当量接近二万五千吨，这就宣告了英国核武研制计划成功，日不落帝国终于在美苏之后，迈入了核武俱乐部。只不过这仅仅只是开端，并不是结束。 要想将核试验装置彻底武器化，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相比那些早已实现核武器实战化、甚至搞出了较为‘便携’的原子弹的美国，大英帝国无疑还是大大落后了。尤其是冷战初期，铁幕之下，紧张的氛围简直令人窒息。英国决定加快科研速度，用有限的资金先解决掉核装置武器化的问题，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折腾，总算捣鼓出了日不落帝国的第一款实用化核弹，起名为‘蓝色多瑙河’。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蓝色多瑙河’实在是一种老掉牙的古董级核武器。这种自由落体裂变式核弹，其弹芯部分是由‘普吕姆’核装置小幅升级之后得来，采用了铀钚混合式的弹芯，以节省数量稀少，而且异常昂贵的核材料。这种炸弹的设计，与美军在二战时期投在长崎的原子弹‘胖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同为内爆式。这种核弹一共生产了五十多枚。一开始由皇家空军的‘勇士’轰炸机携带，后来经过了改良，三种战略轰炸机都能携带。不过，这三种轰炸机后来都退役了，‘蓝色多瑙河’也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天方夜谭’计划中，就有关于‘蓝色多瑙河’改进之后再利用的部分。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非常复杂，尤其是这种核弹并不稳定，最严重的问题是弹上的雷达高度表与铅酸电池的击发电路常出故障，严重影响使用，而且弹身的维护费时费力。据说当时的全部五十多枚中最多只有二十枚能长期处于战备完好状态。只不过大英帝国的人强打脸充胖子，对外宣称自己的核武器无敌罢了。‘天方夜谭’计划启动之后，我祖父等人即刻开始对‘蓝色多瑙河’进行改进，除了四万吨当量的新版本外，最终产品就是五枚实验性质浓厚的‘紫罗兰俱乐部’，这是一种四十万吨当量级的‘增强型裂变弹’，是添加了少量热核材料，提高裂变效率的新型原子弹，这也是通往氢弹的必经之路——毕竟所有氢弹是依靠原子弹作为触发核聚变反应的第一级。英国对外宣称所有的‘蓝色多瑙河’都已经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全部退役，其地位被新的核武器所取代。事实上，新的核武器就是在旧核弹的基础上改装来的，只不过‘新瓶装老酒’而已。” “老师”轻轻吸了一口烟袋锅，吐出一个烟圈，轻蔑地说：“要是没有我的祖父，没有他参与的‘天方夜谭’计划，那些大杀器根本就造不出来。” 第530章 天方夜谭计划（2） 讲到这里，黑老大对“老师”的家族已经充满了敬仰之情，他觉得像这样的家族，最起码应该能在英国拿个子爵或者男爵的爵位，为啥又来当四处漂流的军火走私犯呢？ 果然，“老师”的声音也低沉了起来，现在本来该说到家族最荣耀的部分，但她却表情阴沉，似乎在回忆一件及不开心的事情：“在‘天方夜谭’计划进行的过程中，我的父亲也降生了。他本来应该是我祖父的第五个孩子，但因为非常特殊的原因，前四个孩子都中途夭折了，连三岁都没活过去，只有我父亲撑了过来。我的祖父非常激动，他认为这个孩子是上帝对他最后的怜悯，因此爱不释手，无论去哪里，都要带着自己的家眷。当时英国军部为他提供的住宅，都是距离核武器实验室很近的地方——这也是为了他上下班方便，甚至可以在上班过程中，随时都可以偷空去看自己的儿子。 这个时候，‘天方夜谭’计划也进行到了后期，剩余的核弹，将被全部改进为新的核武器——‘黄色太阳’。 这种武器分为两种亚型：其一是装备了‘绿草’战斗部的mk1型，其二是装备了‘红雪’战斗部的mk2型。 ‘绿草’战斗部其实就是刚才我提到的‘紫罗兰俱乐部’，这是一种增强型裂变式核弹。早期有五枚，后期一共搞出来三十多枚。它的结构非常复杂，为了避免发生事故，平时在弹芯内需预先填充一万三千多枚滚珠，在使用之前，还要通过弹底的小孔把这些滚珠放掉。这不但危险，而且十分麻烦，伺候它的皇家空军空勤和地勤唯恐避之不及，于是他们联名提了意见，导致这种武器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提前退役。 核武器提前退役，对一个靠核威慑来保持地位的老牌军事强国来说，是一种致命的弱点，当时的大英帝国当然对此秘而不宣，他们一边保持着‘一切良好’的舆论造势，一边让我的祖父等人加快研制替代的武器。 我的祖父因此而频繁加班，减少了和家人共处的机会，虽然他的家离办公地点很近，但却经常因为加班而不能回家。 终于，他们在不久之后，造出了‘黄色太阳’mk2型的核弹头，这又被称为‘红雪’核弹头，这算是英国拥有的第一枚氢弹。它事实上是美国mk28型核弹的英国改造版——之所以美国人会突然变脸，并向英国慷慨地提供自己的氢弹设计资料，是因为苏联成功地发射了一系列人造卫星，让美国猛地发现自己不再具备技术方面的优势不再，并由此而衍生了恐慌情绪。很快，美英两国签署了新的防务合作协定，‘麦克马洪法案’中对核武器技术、设计和核材料制造工艺方面的传播限制被取消。通过一系列谈判之后，英国就拿到了mk28型核弹的设计资料，并造出了‘红雪’战斗部。 ‘红雪’试爆成功之后，我祖父算是干出了真正名留青史的功绩，他功成身退，把剩下的工作交给了自己的学生，自己则请了长假，准备回家与家人共享一阵安逸的生活。 然而，他回家之后，却看到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情景。 我的父亲，当时刚满五岁，正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金属球，要往自己的嘴里吞。 我祖父赶紧阻止了他，并问，金属球是从哪里得来的？ 父亲便答道：是从基地附近的围墙外拿到的。 我祖父感到极端恐惧——他发现那金属球上有特殊的数字编码，很显然，那是来自附近基地的军事物资。而附近的军事基地，储存的都是与核武器相关的东西。 他喊来了卫兵，让他们检查那金属球的来历，很快卫兵就查到了线索——数天之前，基地曾经运送一批‘待处理的废品’离开基地，途中，由于路面颠簸，有一些物品从车厢里被颠了出来，其中就有一批金属圆球。路过那条路的孩子就把那些圆球当作玩具，捡回家了。 刚才我也说过了，我祖父参与研制的‘紫罗兰俱乐部’增强型裂变式核弹结构非常复杂，平时在弹芯内需填充一万三千多枚滚珠，在使用前，要把这些滚珠放掉。我父亲捡回来的金属圆球，就是其中的一枚滚珠。 长期放置在核武器内的滚珠，自然会沾上核辐射，而我父亲曾经拿着那东西玩了很久，自然也就受到了辐射影响。 尽管我的祖父采取了各方面的措施，包括把我父亲送往大英帝国最好的医院进行急救处理，请各方专家为他会诊，但悲剧已经酿成，无法逆转，只是现在还早，悲剧的戏份还未完全展开。 我父亲渐渐长大，此时他表现得和其他孩子并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有时候会突然厌食，另外，头发非常稀疏，发际线比较偏高——由于英国人普遍发际线都比较高，这些都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等到他十八岁那一年，他在英国的某个学院遇上了我的母亲，一位风情万种的东方女孩，两人一见如故，并结为情侣。很快，我的母亲便怀孕了。 那个时候，英国的风气已经比较开放，不如之前那么保守，但我的祖父和外祖父都觉得赶紧让孩子们完婚比较合适，毕竟‘未婚先孕’不算什么太光彩的事，我祖父又是为英国国会服务的，对名声看得比较在意。 在我出生之后的第六年，我的父亲忽然染上了疾病，很快便病入膏肓。医生在检查的时候，发现他体内的诸多器官都已经有了衰竭迹象。 我的祖父这才明白，当年根本没有为父亲完全祛除核恶魔的诅咒，那诅咒一直附在我父亲的体内，逐渐成长，逐渐恶化，直到那一天，才彻底爆发。 而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救。 当年冬天，六岁的我在伦敦郊区的一处墓地，与我父亲的遗体做了最终告别。 之后，我的祖父便从军部的负责人那里申请辞职，他厌恶那里的一切，厌恶自己创造的核武器，甚至厌恶这个世界。 他原本考虑过自杀，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家里又有一个人身上出现了特殊的病变，这个人就是我。 我身上的病，应该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更确切地说，可能是来自我的父亲。 我的祖父马上为我寻找当时最好的医生。此时英国的医学技术已经不算最发达，他托关系在美国寻找能治疗我的医生。 终于，美国的某个医院为他发去了回复，并说可以提供帮助，让他马上带着我去美国。 于是，我的全家人都买了当日的机票，赶往美国华盛顿。 飞机刚一落地，就有人来接机，可笑的是，来接机的出了我祖父的朋友，还有美国国防部的人。 他们早就知道我祖父的本事，想要趁机拉拢他。 这是一个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的交易——我祖父的余生要为美国国防部服务，作为交换，我将在美国获得最顶级的治疗，那将是美国极少数的精英分子才能享受到的治疗。 我祖父本来不想再接触武器，尤其是核武器方面的东西，但对方提出的条件，实在让他无法拒绝。最终，他同意了。 从那儿以后，我的家便由英国伦敦搬到了美国华盛顿。同样是在军事基地附近，同样在头顶飘着核乌云。” 第六百八十四章 说到这里，就连黑老大这样经过了多年黑暗生活的黑帮人物，都对“师父”的一家人产生了怜悯同情之感。 这一家子算是为大洋彼岸的那个国家献出了自己的家族，之后还要为了自己的家族成员，继续为另一个国家效力。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就说：“您的祖父后来在美国是不是加入了一个专门为总统提供建议的顶尖科技智囊团？” “师父”庄重地点了点头：“美国人邀请他加入了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名为‘白宫科技咨询委员会（psac）’，他也不用像以前一样天天围着核武器打转，只是根据汇总来的信息资料，为高层提供建议就好。总的来说，不算什么太累的工作。只不过这份工作比较隐秘罢了。” 黑老大之所以会那么猜，是因为他知道，像核工程师这种级别的国宝级科学家，肯定不会被派去干什么小工程，而是参与到某些秘密决策中来。而白宫科技咨询委员会（psac）是最适合他们的地方。 psac历史悠久，甚至可以追溯到杜鲁门总统当年在国防动员办公室设立的“科学咨询委员会”。科学咨询委员会可以为美国政府的每一任总统提供关于各项重大科学事务的独立建议，并为科研界和白宫之间建立了一座沟通的桥梁。 当年，为了应对苏联新式卫星“斯普尼克”一号和二号，艾森豪威尔总统便干脆将“科学咨询委员会”升级为“白宫科学咨询委员会（psac）”，并任命当时麻省理工学院的校长基利安为首任总统科学顾问和联合主席。 当年想加入这个委员会可不那么简单，手上拿过诺贝尔奖的人，在那里比比皆是。psac的早期成员甚至包括曾在“曼哈顿”计划，或者麻省理工学院雷达实验室工作过的大科学家，以及核心工程师。其期活动比较侧重于空间技术以及国土安全。 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时候，psac就渐渐扩大了其职责范围，甚至涵盖了诸如“联邦对策研究”等额外的科学政策报告。对总统提出的技术上不可行或不符合国家利益的联邦科研项目，psac会适当提出怀疑与反对意见，并提供相对客观的科学建议。 相对于美国国内的其他协会，psac算是地道的学术派。甚至每天都能在那里听到满是科研术语的讨论。有人甚至在那里听一两个钟头报告，就能写出一篇殿堂级的学术论文。 但这个协会也并非完全的一帆风顺，偶尔也会爆发与总统之间的冲突，比如，尼克松总统就曾经对psac极度不满。在他的第一个任期即将结束时，这位总统就废除了psac。但科技咨询并未就此在美国消失。尼克松总统辞职之后，福特总统又授权成立了“总统科学和技术委员会（pcst）”。这又是一个类似psac的机构。它直接听命于总统，并以广泛的调查研究为手段，分析美国科学技术、前沿研发的总体情况为主要工作。之后，卡特总统又在其执政之初便将pcst解散。之后，pcst不再恢复。 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面对亚洲地区日新月异的高技术挑战，总统科技顾问委员会（pcast）开始建立，它的成员全部由总统亲自任命，并涵盖了不同专业领域的科学家、工程师，甚至包括尖端行业的领袖。这个委员会由总统科学顾问及最多两名来自私营行业的成员共同来领导。其行动章程，是“就影响科学、技术和创新的政策，及为经济、环境、公共卫生、能源、国家和国土安全等方面的公共政策，提供必需的科技信息，以及向总统提供建设性的客观意见，与白宫科技政策制定和咨询机构一起，由白宫的科技政策办公室（ostp）进行管理。” 黑老大问：“您祖父目前还建在吗？” “老师”答道：“他还活着，现在已经九十多岁了。并且还在为pcast的现代化努力。他曾经向老布什总统和他的科学顾问allan bromley谏言，将委员会关注的领域更多地从国防和空间转向国内外的其他领域，如比如国家竞争力、环境和能源结构、美国国内科技优先研究领域、前沿工程技术（stem）教育以及劳动力的提升等。拜他老人家所赐，美国那几年虽然政客的行政管理水平不行，但国家科技水平始终没有出现滑坡。” 黑老大点头，说：“要是没这老爷子的助力，光靠这两年美国总统们的混蛋劲儿，那国家早该亡国了——尤其是前任总统，在新冠肺炎病毒跟前的表现，简直跟疯子似的。” “老师”摊手道：“2017年的时候，当时的总统特朗普更新了包括pcast在内的三十多个委员会的章程。然而，直到后来，他都一直没有任命ostp的科学顾问和主任，也没有让任何专家加入pcast。当时ostp由美国的首席技术官兼总统副助理克拉特西奥斯来领导，这人有一定的政治学背景，在入职白宫之前，曾经在风险投资领域工作。担任ostp的副参谋长、助理主任的则是奥巴马时期政府的留守人员特德.瓦克勒，可惜这人的作用还不如克拉特西奥斯明显，毕竟后者是代表政府来出席国际科学会议和其他公共论坛的。一直到卸任总统的前夕，特朗普才任命一位气象学家德罗格梅尔为ostp主任。当时特朗普认为，ostp的优先事项是stem教育和信息技术、创新和ai（人工智能）等方面的技术上。特朗普对诸如医疗和公共卫生之类的领域一点儿也不在意，也没有向学术界或工业界征求科技意见的习惯，因此，当美国突然爆发新冠肺炎病毒疫情的时候，特朗普就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各种昏招迭出。他的ostp也没有起到相应的作用。要是换成我祖父那一辈人的话，早就向美国白宫提出合理的建议了。美国后来的新冠肺炎疫情也不至于那么夸张。” 黑老大点头：“看来，他们就是在自己作死啊。” “嗯，自作自受，摊上那么一位领导，也活该美国人倒霉。”“老师”看了一眼时间，说：“差不多了，该让你和你的‘继承人’见面了。” 她打了个手势，有一名手下很快走了出去，没过多久，就从外面带了一个年轻人回来。这年轻人面色苍白，身材颀长，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正是唐宋明。 “老师”放下烟袋锅，在手下的搀扶之下，吃力地站起身，她远远地向唐宋明伸出手去：“欢迎你的到来，年轻的客人。从今天开始，这里的大门将向你敞开。” 唐宋明离着老远就谦卑地鞠躬道：“感谢您的赏识。请问，您身边的人就是我的亲生父亲吗？” “对。”“老师”指了指黑先生：“这位就是你的亲生父亲，他有无数个名字，我喜欢叫他小黑，但在黑市组织里，他就是最高领袖，大家叫他黑先生或者黑老大。从今天开始，你们父子俩就算是相认了。” 唐宋明和黑老大站在了一起，两个人虽然都没表现出任何敌意，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亲热的感觉。局面显得略微有些尴尬。 “老师”笑了笑，说：“看来你们都对对方不够了解，接下来，我把你们之间的关系说清楚吧。” 她一边说，一边让手下拿出了一本表皮发黄的旧档案。 第532章 父子相认（1） “老师”翻开档案，对面前的人说：“这是中国大陆xx城的一个妇幼保健站内的婴儿出生医学报告。在这份报告上，详细介绍了唐宋明的出生情况——黑明，男，血型o，出生时体重四点八公斤，体长六十六公分，无遗传病史，无残疾。记住，这是唐宋明刚出生时候的信息，这个时候的唐宋明，还叫黑明。根据我的调查，在小黑明出生之前，他的母亲曾经被送入严道森的心理康复中心进行心理康复治疗，在小黑明出生之前的几个小时内，才被送进妇幼保健站。孩子出生之后，母亲曾经为他沿用了‘黑’这个姓氏，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才为其改成了‘唐宋明’这个名字。” 黑老大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唐宋明脸上的表情却显得较为淡定，就好像对这些事早就了如指掌一样。 “老师”又拿过另一本档案，继续说：“我要补充一下，小黑明的亲生母亲，就是你唯一爱过的女人。当你和兄弟结拜的当天，你先是陪她下山，然后又离她而去，这对她构成了极大的刺激。后来外界纷纷传闻你已经死了，你也因警察追捕而隐姓埋名，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的精神变得更加恍惚，更加脆弱，终于被送到一家心理诊所进行治疗。之后又转到了严道森那里。没想到的是，那女人当时还怀着身孕，这是你和她的第二个孩子。孩子降生之前，严道森亲自开车，把她送到了妇幼保健站，为孩子降生做准备。孩子出生之后，那女人先是为孩子取名为‘黑明’，但后来江湖上你的死讯传得沸沸扬扬，那女人真的以为你死了，就彻底死了心，嫁给了别的男人。那男人就是严道森的助手，他姓唐，于是黑明也就改了名字，变成了唐宋明。那女人身边还带着另一个孩子——那是她跟你生的第一个孩子，而且是个女孩。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非常不易，我非常理解她跟唐某结婚这件事。更何况当时大家都以为小黑你已经死了。” 她顿了顿，又说：“可是，你没死，你在之后就东山再起，还准备向警方复仇。但在此之前，你听说自己钟爱的女人已经嫁给了别的男人，而那男人还是经常协助警方办案的心理学专家，这让你勃然大怒。你找上门，让手下杀死了唐某，还虐.杀了那个女人。至于孩子，你知道那个女孩是你的亲生女儿，就让手下把她带走了。至于小唐宋明，由于他躲了起来，你的手下没能发现他——如果发现的话，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或许你的手下会把他带回去交给你，或许会当场当作唐某的儿子来杀掉。以上两种可能都会发生。” 黑老大居然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总算可以搞清楚了，难怪我一直以为我只有一个女儿，但老师您却说我还有一个继承人。” 他转向唐宋明，目光变得和蔼了起来：“来，到爸爸这里来。” 唐宋明的声音显得有些哽咽：“爸……我一直记得当年的一些事，他们经常出现在我的噩梦里……后来，我就一直在协助警方做事，但这么做主要是为了能进警方的档案室，以方便在那里查资料，通过这么久的调查，我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的身份了。我确定您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他上前抱住黑老大，两行热泪从他的眼眶中流出。 这场“父子相认”的戏，现在看上去总算是正常一些了，至少是真情流露，感情饱满。 “老师”松了口气，重新坐下。 “现在，你们两位都是我的座上宾。小黑做为我唯一的学生，即将继承我的所有事业。我即将隐退，在海外接受治疗，从此之后，整个亚太地区，凡是我的人脉关系，经手的生意，还有跟‘无面人’方面的关系网，都将会交给小黑来管理。小黑，到时候你将不再只是一个黑帮老大，你将会是一个跨国组织的管理者，一个地下帝国的统治者。这座浮动基地，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件礼物。你们父子相认，是我送给你的第二件礼物。接下来我将送给你第三件礼物——你还记得‘五大佬’吗？” 黑老大点了点头：“当然记得，‘胡、黄、白、柳、灰’，这五个家伙是我当年的盟友，现在是我组织里的大佬，他们表面上一直臣服于我，实际上一直对我有些不服，其中两个一直想夺我的位置。我这回逃出警方的围捕，估计他们会在我的地盘上搞点儿事。” “现在可不是‘搞点儿事’这么简单。”“老师”让手下拿过一台平板电脑，说：“在你被迫逃离中国大陆之前，你的亲生女儿‘大小姐’和你的得力助手‘律师’被捕，关在某市郊区的一所特殊监狱里。大佬们对他俩组织过一次营救，但没能成功……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成功，至少‘律师’宋乘龙是逃了出来，现在已经逃到了对弈山，由‘船妈’收容在一个小破庙里。而你的女儿，目前还被关在监狱中，不过她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地点，还放出了暗号，说自己可以凭自己的实力逃出去。我的人刚刚确定她的具体位置，营救方案正在拟定之中。你想不想把她解救出来？” 黑老大笑了笑，说：“我那闺女吧……她从小就很淘气，既然她现在说她可以凭自己的实力逃出来，那么她就一定可以做到，我们倒是不用为她操心。” “老师”问道：“你就不怕她被警方的心理学专家‘攻陷’，把关于你的事情全部都交代出来？” “哪儿有那么简单！”黑老大苦笑道：“那孩子……她的心灵已经成了一座迷宫，平常都要靠特殊药物来维持她的头脑清醒。只要她不乐意，没有心理学家能从她那里问出任何东西。” 第533章 父子相认（2） “老师”对黑老大说：“现在‘胡、黄、白、柳、灰’五个人已经联合了起来，他们正准备彻底把黑市据为己有，然后五个人坐庄……” “轮流坐庄，还是五个人先来打一场，决定谁是老大之后再说？”黑老大的嘴角挤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据我所知，这五个人可是貌合神离啊，他们私底下之间的明争暗斗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要是我‘神隐’一阵子，说不定这五个人先自己窝里斗，打个翻天覆地呢。” “现在他们似乎已经醒悟了过来，不再对彼此保持敌对状态，而是要集中精力，先把你的人给打扫干净，之后再瓜分黑市的资源。” “那我就有必要回去一下，教训教训不懂事的家伙们了。”黑老大轻描淡写地说：“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老师”说：“你可以选择亲自复仇，我可以把我的人借给你用，你也可以稳坐后方，由我的人来完成这件事。你全程观摩就好。” “这个嘛……” 黑老大还在犹豫，唐宋明却开口道：“爸，让我去吧。正好咱们刚父子相认，我觉得有必要为您排忧解难。” 黑老大斜睨着他：“你？你觉得你有这个实力吗？那五个人虽然都很贪心，但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大佬，都不是傻子啊。” 唐宋明笑道：“这才能体现出我的价值嘛。既然我要成为您的继承人，好歹也应该在您的手下们面前露个脸，让他们知道我有多厉害，将来才会对我心服口服。” “好吧。”黑老大勉强点了点头：“不过，你自己去，我还是不大放心的。老师，能找一些人来帮帮我儿子吗？这么大的事，我不想让他独自上阵。” “没问题。”“老师”打了个响指，有几名手下走了过来：“这是我的人，他们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在某些方面有自己的一技之长。唐宋明，你带这四个人去，他们完全可以保护你的安全。如果你自己觉得有难度，他们几个也可以独立完成清剿‘五大佬’的任务。” 唐宋明笑了笑，说：“让这几位陪我走一趟，路上说说笑笑，有人陪着解闷也好。” “老师”看了一下时间，说：“你们现在就可以启程。我和你父亲乘坐这艘浮动基地，前往东南亚地区的某个海上小岛。你那边完成‘清剿’五大佬的任务之后，就可以回来跟我们会和了。到时候，我会介绍‘无面人’的大人物们跟你认识。” “好的。”唐宋明按黑帮中的规矩，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带着那几个人离开了。 “老师”望着唐宋明的背影说：“你家的孩子真不错，后生可畏啊，身上带着你昔日的风采，要是我再年轻一些，说不定会……嘻嘻……” 黑老大的脸上瞬间罩上一片阴影，但很快又用笑容来掩饰：“老师这是在开玩笑吧，哈哈。您怎么可能对小孩子感兴趣。” “当年，你不也是小孩子嘛。”“老师”温柔地伸出手去，拢住了他的腕子。 黑老大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恶心的表情，但他还是很快把这种表情压了下去。 对面这个美艳如桃花的女人，在他心里，就是个干瘪的老太婆。 他知道她真实的模样。 “还是继续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吧，老师。我想知道你这么多年以来，是如何维持青春，甚至变得越来越年轻的。” “哦，对了，当你见到‘无面人’组织的专家之后，他们也会给你推荐这套东西的。”“老师”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自己的水蛇腰，介绍道：“你看我这新的身体怎么样？在上次跟你分开之后，我又换了两次了。每一次都有新的不同、” “您所说的‘换身体’……说实话，我并不是太明白。” “嘿，说起来其实也简单得很，其实就是利用某人的dna，重新培养一个‘零件工厂’。”“老师”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当你看到一个被装在培养皿一类的容器里，终身不会有任何意识，只为你提供‘身体零件’的‘分身’的时候，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我已经有过几个‘分身’了。” 黑老大恍然大悟：“他们利用克隆技术和人体外胚胎培育技术，为你培育了一些‘克隆体’，然后，当你的身体中，有某个器官开始衰竭时，他们从这些‘克隆体’上摘取你身体所需替换的器官？” “差不多吧。以前我们都是通过黑市，寻找年轻的器官捐献者，出高价从他们身上购得，有的时候就干脆杀一两个流浪汉，或者非洲难民里的青少年，从他们身上摘取器官。但这有一定的风险，尤其是dna差异较大，容易产生很大的排异反应。”“老师”不无得意地说：“当有了‘零件工厂’之后，这些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我现在甚至可以替换身体绝大部分的‘零件’。只要你有足够的钱，你就可以无限地为自己更换‘零件’。” 黑老大内心深处的恶心、厌恶之感越来越强，但他还是强行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任何的变化。 他挽着对方的手，与对方攀谈着，希望可以从对方这里套问出更多关于“无面人”的信息。 “自由女神”号的后方起了一阵轻微的颤动，这艘浮动基地上，一架小型飞机已经冉冉升空，向着中国大陆的方向飞去。唐宋明和“老师”的那几位手下，正在飞机上做着大战前的准备。 …… 就在黑老大与唐宋明父子相认的同时，“大小姐”也在进行着自己新的越狱计划。 在严道森离开之后，她的状况就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但除了严道森之外，又没人知道该怎么让她安静下来。 在无可奈何之下，监狱长杨森向上级请示——为了维持该名女子的健康状况，是否可以继续让其“服药”。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于是，“大小姐”顺利地获得了一枚新的药片。 她一边把这枚药片服下肚，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该怎么进行下一步计划。 这座监狱里的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之前她发出的备注信息，已经让那三个餐厅里的黑市组织成员，对订餐的人留了神。 他们跟踪了前来取餐的车，并由此了解了新的监狱地址，并开始对那所新监狱进行调查。 杨森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他不知道这次自己遇 第534章 父子相认（3） 遇上的黑市组织是一个多么复杂，多么庞大的组织。 如果杨森知道的话，至少会把这所监狱的人手增加三倍。 现在，危险正在向他的监狱步步逼近。而他本人，却毫无察觉，还在做着从“大小姐”那里获得更多黑市情报的梦。 …… 大约距离监狱地面十三米处的地下，一群身穿奇特服装，头戴矿工帽的人正在奋力挖掘。 他们当然不是用人力来挖掘，而是用了一种长约五米，高约两米的怪异机械。 这种机械在东北亚某国比较常见，主要是由燃油来提供动力，它的正前方有“钻头”形状的装置，后面有形似圆筒的“喇叭口”。在工作状态下，它依靠前端坚硬的钻头形状的装置，在地下掘土前进，每往前掘进一阵，就可以挖出一截隧道，而挖出的土，就可以由机械后端的圆筒状“喇叭口”排出，排出的土，会有专人装箱，用带有缆绳的小型运输车装走。小型运输车把土运上地面之后，会由缆绳重新拖回到地下，再从“喇叭口”那里继续装更多的土。如此循环往复，大约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之内，可以往前掘进三公里左右。现在这支队伍已经挖到了距离监狱大约两公里的地方。再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可以挖到监狱的正下方。 当挖到监狱下方之后，“挖掘队”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到时候会有另一帮人——“突击队”来替换。而“突击队”是携带了武器的亡命徒，这帮人是黑老大和“大小姐”的嫡系，他们的目的是进入监狱，夺取“大小姐”。 “大小姐”知道自己的暗语发出之后会有什么结果，因此，她一点儿也不惊慌。只要吃了药，保持自己的身体、精神状态良好，在越狱的时候不会拖后腿就行。 只要能逃出生天，接下来的事情都好商量。 根据现在得来的零星消息，她已经能确定，父亲黑老大已经被警方逼得逃离中国大陆，目前可能是在澳门，而父亲昔日的手下们，此刻正为了地盘和势力的划分而明争暗斗，已经出现了死伤。 唉，这么一群散兵游勇，真不知道当年父亲是靠什么把他们团结起来的。 或许只能等自己脱狱之后，能够重振父亲当年的“威风”，把这帮人重新集结在自己的旗下，或许可以再次把黑市建立起来。 眼下，他只能耐心等待，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 在病房之内，曲厉还在参加视频会议。 会议上的主要议题完成，现在进入了暂时的自由讨论环节，在自由讨论环节里，可以在回忆软件上点击自己想要交谈的对象，并屏蔽掉其他人的对话。 大概是有人忘记调整交谈频道，于是一阵牢骚声传进了所有人的耳膜：“现在这个世道怎么了，我刚刚路过我儿子的书房，看到那孩子在看电视，现在的电视选秀节目啊，真让人头疼。那些参加海选的年轻选手里，居然有人是涉嫌吸毒的，有人的父母是跟黑社会组织相关的……当这几个选手打扮得光鲜亮丽，来到舞台上的时候，下面还有粉丝在为他们鼓掌喝彩，把他们几个捧成偶像……唉，那些粉丝们大概不晓得，我们每年为了维持社会的稳定和繁荣，有不少公安干警在扫黑除恶，以及“扫毒”的行动中牺牲，有些警员的孩子甚至为了避免被打击报复，要隐姓埋名，就算是父母牺牲了，也不能去烈士公墓拜祭，就这么战战兢兢地，在阴影下长大……他们难道就不配拥有鲜花和掌声么？” 那人大概还没看到其他人的表情，其他人此刻早就已经面面相觑，有几个甚至尴尬地垂下了头。 就在这个时候，上级领导敲了敲提醒键盘，提醒大家自由讨论时间结束，现在有新的情况要通报。 “李洁和她的几位同事，现在已经从澳门回到了我们这里。当然，在回来之后，他们还要继续接受调查。我建议，由曲厉同志带队，监督这几个人的日常工作，直到调查工作结束。” 曲厉显得有些犹豫：“这不大合适吧？” 上级领导的眉毛扬了起来：“你觉得我的安排不合适？” 曲厉忙解释道：“不……我是说我的身体状况不大合适……我不是还在养伤嘛。” 另一位领导忙说：“哦，这方面的事情，我已经替你考虑过了，你可以继续留在医院养伤，这方面的事情，暂时可以由许然同志先负责一段时间。许然同志会把每天的情况对你做定期汇报。这样你也就不用亲自去局里办公了。在养好伤之前，就先这么安排吧。” 曲厉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其实她并不是在意自己身上的伤，要让她忍着伤痛，去局里上班也不是不可以，她是觉得李洁那帮人实在有些冤枉…… 从刚刚看到的资料来判断，当时无论是李洁，还是徐家颖，张一钊，都无法得知唐宋明的真实身份。而唐宋明的心机似乎也很深沉，他隐藏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每次去资料室查档案的时候，都拿着一大摞文件，就算是看过那些文件的借阅记录，也无法知道他从那些杂七杂八的文件之中到底查了些什么。 而他在警局呆的这段日子里，似乎也在用催眠的技巧影响着别人。 可能有人怀疑过他的动机，比如周金城这样的老警察，但唐宋明肯定会用催眠术对他施加影响，并用更多的“优良表现”让自己的人设显得更加伟光正，这就使得无人能怀疑他的动机。 如果刘水能继续工作下去的话，可能会看出一点儿破绽，可惜刘水在非常关键的时刻，因为“身体原因”而被人从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调离了。新来的李洁虽然也对唐宋明有过怀疑，但因为相处时间太短，还是没能识破。 最终，唐宋明一步一步地实现着自己的计划。 他应该是从那些陈旧的资料堆里，找出了自己身世的蛛丝马迹，并经过推断，确认黑老大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至于后面他为什么要去澳门，有两种猜测，第一种是他认为黑老大一定会在那里登岸，他要借着这个机会去和自己的亲生父亲见面。第二种，是认为澳门那边还藏着一个更大的“幕后boss”，唐宋明要先跟那个boss见面，再通过那个boss去见黑老大。 无论是哪种，现在他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第535章 父子相认（4） 在地洞里潜藏的“船妈”等人，正在愁眉苦脸地吃饭。 虽说地洞里什么都有，但过了这么几天暗无天日的日子，人们的士气都有些下降，尽管“船妈”为大家频繁打气，但效果还是不大。 “五大佬”不肯再派人过来了，无论“船妈”再怎么恳求，那些人都找借口搪塞。 这帮人都是老狐狸，肯帮“船妈”一次已经是破例，尤其是老者那种家伙，奸猾似鬼，偏偏还很抠门，损兵折将了一次之后，他已经心疼到不愿意再派人了。像老者这种，还算是以前跟“船妈”关系不错的，而像魔术师、女巫、机器人和龙那几位，更加会算计，跟“船妈”之间的交情又浅，肯定是更不会派人出来的。 “船妈”心中暗暗焦虑，根据她的估计，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人心就会开始涣散，到时候没准儿会发生精神失常的现象。 她已经偷偷让自己的两名亲信去准备治疗心理疾病的药，如果发现有人有抑郁倾向，就尽早服药，避免进一步恶化。 只要守在外面的那几个便衣警察不离开，他们就不可能逃离这里。 就在“船妈”为如何逃离这里而绞尽脑汁的时候，从地洞更深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开怀大嚼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人在自言自语。 “要说这涮羊肉啊，我在墨西哥那边的监狱里根本就吃不上，那边有什么羊肉？能给你吃个汉堡包就不错了。还是回国之后吃的爽。我跟你说，吃涮羊肉，第一要注意小料，不要总是沉迷于麻酱小料，这东西发明出来也就百年而已，偶尔尝试一下川味的油碟和东南沿海地区的酱油蘸料，你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人似乎又猛塞了几口肉，又接着说：“接下来再说这肉，你们这边的肉，里脊不错，羊肩脊也不错，但是这个肉显得有些老了，大概是在冰箱里放的时间比较长。羊肋排请用机器莱切吧，你们这边的厨子切肉不匀称，用机器切的比他用手切的更好。另外，吃羊肉关键是要吃点肥的嘛，纯瘦的当然也好吃，可真心不如吃肥羊来得过瘾！还有就是这种电烤羊肉串，咱们在地洞里，也就用不上烤炉了，只能用电烤箱来吃烤串，在这种情况下，烤羊排就不要整块地上了。要切成小块，一小块一小块地来烤，至于烤羊肝，那就更要小一些。腰子不要多吃，而且不要整块地上，整块羊腰子很容易凉了，凉了的就肯定不如热着吃得劲。至于板筋和心管，那更得热乎的，要是凉了嘛，嚼都费牙啊。” “船妈”循着这人的声音往里瞧，正好看到宋牧师那张脸。 此时的宋牧师，正吃肉吃得满头大汗，他把上衣也敞开，露出发达的肌肉。 他一边吃，一边滔滔不绝：“至于主食，我确定你们这边的包子水平要超过以前北京何华斋的包子。不过仅限于素馅包子，吃肉吃多了，吃素馅的倒也解腻。还有这面条，过了热水，真是滋润。进了胃里也舒坦。哈哈，这酒是你们自酿的吧？我喝了之后觉得自己舌头也大了，你们是不是在里面放了自白剂？” “船妈”抓起他桌上的酒瓶一看，确实是加了lsd的“特制药酒”，她不由得苦笑：“你们现在给他喝这个干吗？他就是个刚从监狱里逃出来的逃犯，对于组织里的各种事情，他这么多年没有接触过，早就啥都不知道了。” 手下们赶紧解释道：“不是我们给他喝的，是这位老爷子自己看到了，非闹着要喝的。就他那身手，我们哪里挡得住他啊……” 宋牧师站了起来，一把将那人推开，来到“船妈”面前。 “船妈”看到宋牧师满面通红，眼珠子放光，吓得往后缩了缩：“宋先生……不，宋哥，你你……您有什么话要说？”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话。”宋牧师大大咧咧地说：“大妹子，我知道你对我有好感，一直都知道，但我呢，其实心里还揣着我那位初恋，也就是我家阿龙他妈，所以，咱们俩之间没可能的……” “船妈”的脸上笼罩上一层奇怪的红色，她赶紧摇手：“宋先生，您在瞎说什么啊？！我对您没想法的。” “自家人，有啥说啥，直接一点儿不好吗？”宋牧师一边说，一边又灌了一口酒下肚。 “船妈”的几个手下正在旁边站着。他们听宋牧师说这些，既觉得好笑，又替“船妈”感到尴尬。 “船妈”连朝他们几个打手势，让他们赶紧把宋牧师带下去休息，但没想到宋牧师一摆手，说：“其实我有一个想法，你招待我这么多天，好酒好肉都让我吃了，你自己还吃方便面呐。这对我也是太优待了一些。所以嘛，为了感激你……” 他又凑近了一些。 “船妈”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惊慌：“你……您要干什么？” 宋牧师已经把她逼到了墙角，他仗着身高优势，正好可以居高临下，俯视“船妈”的头顶。 就在“船妈”的手下们正在琢磨宋牧师是否要对“船妈”进行“壁咚”的时候，宋牧师在自己的嘴上抹了一把，说：“我想了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所有人都逃出去。” “船妈”先是一呆，随后问道：“让所有人都逃出去？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们现在可是在地洞里，这儿这么多人，出去的话，目标很大，而现在外面还有警察守着，我们只要一出门，就会被警察给盯上的……” 宋牧师摆了摆手，说：“你们不要以为我喝多了，在说胡话。其实我对这件事的计划已经有几天了。你们现在已经有人出了山，而且还跟你们保持着联络，这就是个可以利用的条件。你把电话拿来，我跟他们几个通个话，咱们大概最多只需要三天，就可以出山了。” 第536章 父子相认（5） 就在第二天上午，守在寺庙外面的便衣们，看到了一副奇怪的景象。 大约有二十七八位身穿粗布僧衣，头戴僧帽，手捧着经卷的人，来到了寺庙的门前，看样子，应该是这座寺庙里的僧人回来了。 便衣们托人去寺庙里打听，有人说是最近要在寺庙里举行“讲法大会”，于是来了不少人。 便衣们查了查记录，之前“讲法大会”对于这座寺庙来说，似乎是并不罕见——这所寺庙其实只是个打着佛教元素的度假村而已，偶尔请一些外地的僧人过来讲讲经，说说法。对外也算是一种宣传手段。 讲法大会持续了几天之后，来这里的僧人三三两两地下山，由于来的人太多，便衣们来不及记下所有人的样子，只能拍照。 但僧人们来的时候是靠步行上山的，走的时候是乘车下山。车是直接开到山门之内，离开的时候载满了人，是否有人混在那些僧人之中上了车，便衣们就不得而知了。 便衣们有些手忙脚乱，他们刚把这一情况汇报给曲厉、许然，接下来又发生了其他事情。 有几个人哭哭啼啼地进了寺庙，大喊着要请寺庙里的“居士”们为死去的家人办一下葬礼。 这下子更加热闹，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就有大约百多人来到了山门之前，有抬棺材的，有穿着白色麻衣打着幡的，有大声嚎哭的，有一边走一边撒纸钱的……总之热热闹闹，现场情况一片混乱。 之前好歹只来了二十多个人，现在来的人一下子就变成了三位数，那几个便衣变得更加手忙脚乱。连拍照都忙不过来。 有两个身穿白衣的人见他们频频过来拍照，就走了过去，很不高兴地说：“我们这边办丧事，不是搞旅游项目，死者为大，你们能不能不要拍照？” 那几个便衣讪讪地把相机收了回去。 丧事一连办了七天，每天都在寺庙内吹吹打打，每天都有人和车辆不断进出寺庙。到了最后，便衣们也搞不清哪些车是来过的，哪些车是刚来的。曲厉和许然闻讯之后，调了几个人过来协助他们，但收效不大。 丧事的后几天，寺庙内外都搭起了灵棚，更加遮挡了便衣们的视线。 …… 在这一片混乱中，一个面带伤疤，戴着白帽子的老太太哭哭啼啼地出了庙门，她嚎啕大哭，用手帕不断地擦着眼泪，几个年轻人搀扶着她，不停地说：“您要节哀，注意保重身体啊。” 便衣们以为这老太太是死者的家属，心想人家也不容易，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上山参加这个仪式…… 那老太太上了车之后，便随着车一起下了山。一同下山的，还有她身边的那几个男男**。 直到汽车离开了对弈山，在附近的一个小山村停了下来，那老太太才下了车，把头上的白布帽子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 “呸！晦气，真是晦气！宋牧师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啊！回头我要去跨个火盆！” 这老太太正是“船妈”。 虽然嘴上对宋牧师抱怨了几句，但“船妈”其实对宋牧师佩服得五体投地，能想出这种办法来瞒天过海，对方也真是机智过人。 通过这两天以来的“法会”“葬礼”，已经从山上转移了不少人和“货物”下山。都存放在这座小山村里。“船妈”也托“宝象王”找了几个东家过来，把其中一些“货物”直接折价处理掉，以此换来了一些经费。 这么一来，她手头的钱倒是越来越多，积压的陈年“货物”越来越少。 这小山村里原来的居民，也早就在数年前都去城里打工，留下的是个荒村，“船妈”路过这里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地方，就让自己的人在这里入驻、经营了起来，逐渐把这里变成了自己的另一个“据点”。 她琢磨了一下，自己在山上还有一些“货物”，不过已经不多了，而且都是“陈年老货”，估计卖不上什么价格。此外，人员都已经撤走，山上除了两三个“居士”之外，就只剩下宋牧师了。 她打电话给宋牧师：“老哥，差不多了，您也可以撤下来了。我派人去山上接您吧？” “哦，人跟货都撤走了？” “差不多了。剩下的人可以跟您一起走，至于山上‘秘密仓库’里，还有一丁点儿存货，不过那东西都太老了，值不了几个钱，咱们不要了都行。” 宋牧师却说：“你看过一部叫《逃离地狱》的电影么？” “船妈”一怔，说：“那是部什么片子？” 宋牧师答道：“那是一部俄罗斯拍摄的，反映二战时期真实事件的电影，1944年的时候，有一位名叫米哈伊尔·彼得罗维奇·德维亚塔耶夫的苏联空军中尉，在空战中被德国人击落，他在跳伞之后，被德军俘虏，并被送进了集中营。后来，德军认为这个人‘表现得很柔弱’，甚至‘不危险’，就将他和其他人押解到波罗的海，那里有一个秘密的v1和v2飞弹的研制和生产中心。在那个中心里有生产车间，车间内有很多战俘在强制劳动。而在车间附近就是机场，生产出来的东西就通过那个机场被运送到前线。德维亚塔耶夫中尉利用修理机场设备的机会，了解到机场上停放了一些亨克尔-111型飞机，他对这种飞机很感兴趣。经过长时间的‘低调伪装’，德国人也允许他靠近飞机，并协助清理飞机表面上的油污，来回工作了几次之后，他就大致了解了该型飞机的操作流程。1945年2月，德维亚塔耶夫带着身边的九个苏联难友，趁着德军吃午饭的空隙，偷了一架德军的亨克尔-111，从那个中心越狱，逃回了苏联。这是一段传奇故事。” “船妈”点头道：“这听上去真是一段不错的故事，也很适合拍成电影……不过，您想通过这个故事表达什么？” 宋牧师答道：“我从这部电影里吸取了一些灵感。明天，我将带着剩下的所有东西下山。如果你的人觉得危险，可以提前先走。我自己用雇来的人把东西带走就好。不过，如果我能顺利带走所有东西，那些东西就将属于我个人所有，我将拥有它们的支配权，你觉得可以吗？” 第537章 父子相认（6） 唐宋明等人乘坐的飞机降落在一座海滨度假城市，这里是“五大佬”之一，魔法师的势力中心。整个城市的所有娱乐场所，基本上都是由他暗中控制。所有收益，都要由他“过手”。 此时此刻，一个大腹便便，戴着墨镜的男子正坐在海边“沙滩俱乐部”的ktv房内。这男子就是魔法师的本尊。 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这里的游客数量并不算多。魔法师收到了手下们拿来的收入报告，心里很不高兴，正在这里喝闷酒。 手下们知道他不开心，便知趣地退了下去，让他最喜欢的几个小妮子过来陪他。 那几个小妮子穿着比基尼泳装，围在魔法师旁边，把一片片切好的水果塞进他的嘴里。在诸多美人的伺候之下，魔法师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他端起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酒劲上来了，他觉得心头有些燥热，身体的某些部位甚至有些蠢蠢欲动，他伸出手，在身旁一个小妮子的小腿上摸了一把，那女孩虽然被他冒犯，却没有往后缩，而是更加往上凑，甚至用大腿在他的胸脯上蹭来蹭去。 魔法师开始用舌头在对方的身上舔了舔，借此发泄着内心不断升腾起来的欲望。 他端详着这个妮子的脸，觉得对方最多也不过二十岁，长得更是玉洁冰清，两只眼睛水灵灵的，颇为可人，他顿时大为动心，将对方搂在了怀里。 其他妮子不乐意了，纷纷往他的怀里蹭，魔法师的心里逐渐由阴转晴，他哈哈大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票子，随手往空中一抛：“去捡吧，都是你们的！” 那些女人尖叫着去捡钱的时候，有几个陌生的人走了进来。 这几个人都拿着乐器，他们自称是魔法师的手下招来的乐队，要为魔法师表演。 魔法师打了个哈欠，他其实已经有些倦了，想赶紧在那个小妮子身上干柴烈火做那么一两次，然后趁着酒意赶紧睡觉。 就在他打算把乐队撵出去的时候，有手下进来报告，说是有大佬来找他。 魔法师问清了来的是谁之后，不由得抱怨道：“这么晚了还搞突然访问？靠，他以为这是他自己的家么？！唉，算了，不跟他计较，让他进来吧。” 来客走进房间，正是“五大佬”中的龙。 龙的脸色非常难看，他进来之后就向魔法师抱怨，说他的几件重要的“货物”，好像是被机器人和女巫的手下打劫了。 “靠，那些人太不讲义气了！刚开始还跟我讲什么合作，现在居然偷偷抢我的货！”龙不满地把烟灰缸摔在了地下：“那帮人把我当成什么了？傻逼么？！” 魔术师一边把手伸进小妮子的衣服里，持续把玩着，一边说：“义气？你现在跟谁讲义气？有的人就跟疯狗一样，对谁都下嘴。你就别把他们当兄弟就是了。” 龙怒道：“咱们同为‘五大佬’，现在黑老大不在了，咱们在这个时候要团结，不能再搞分裂！要是谁想趁着这个机会暗中搞老子一顿，就是做他奶奶的白日梦！老子一定让他好看！你跟我交情不浅，到时候可要帮我！” “放心，这几个小妮子都是你给我找来的，到时候我肯定帮你。” 两人又讨论了一阵，魔法师把声音压低了下去：“老者那边的事情咋样了，你摸准他藏枪和金条的地点了吗？” 龙露齿而笑：“放心，我买通了他的一个保镖，那小子给提供了方位，再过几天，我就派人去做个调查。” “保镖提供的消息，可靠吗？” “据我看靠得住，那人跟老者的时间不短了，但老者对他一直不肯重用。眼瞅着老者连拼死效力的雇佣兵都杀，那人的心也凉了。他想转投别的老大。” “啧啧，可别是个三姓家奴啊。对于这种人，你可要始终防着，小心他转眼就变脸，背后冲你拔刀子。” “嘿，不怕，我有的是眼睛来盯住他。” 魔法师笑了笑，说：“这件事如果真的能成，咱们就能把老者藏东西的地点摸清，据说那里藏的现金堆得跟山一样！事成之后，那座山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老者就算神通再广大，这把也够他喝一壶的。不过，你要记住，在事成之前，千万要保密啊……” “放心，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再没人知。” 两人干了一杯，龙起身告辞。 乐队始终在前方演奏，魔法师抬头，忽然发现其中有个小妞长得也不错。他招了招手，让那女人过去。 那女人放下吉他，摇着性感的身躯来到魔法师面前。魔法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这小美人呢？” 女人笑道：“老板见笑了，我们都是从小地方来的，这回也是初来乍到。您手底下的人见了我们，就让我们过来给您表演助兴。” 魔法师掏出叠票子在她面前晃了晃，随手放在旁边的一只水杯上，又把夹水果的牙签放在票子上：“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在黑市里，是一种非常露骨的性暗示，表示嫖客对某个妓女有意思，妓女要是同意，就把钱拿走，把水喝掉。 那女子会意，把牙签拿开，撩开上衣的扣子，将票子塞进自己的胸衣里，然后拿起水杯，一饮而尽，又挑逗地舔了舔那根牙签。 “原来不是雏儿啊，妙！”魔法师一把推开了自己怀中的小妮子，说：“你既然懂行，就去洗澡吧。给你十五分钟。” 女人朝自己的同伴们打了个手势，那些人知趣地退了出去。 被推开的小妮子满怀怨念地瞪了那女人一眼，也退了出去。 女人信步走向旁边标有“浴室”字样的门，那门内设施豪华，空间颇大，甚至还有几件“助兴”的道具。看来魔法师没少在这里消遣。 女人解开了衣服，露出里面的刺青和刀疤。她望着面前的镜子，目光中有杀意闪现。 第538章 五大佬的末日（1） 从魔法师的房间内出来之后，唐宋明问身边的人：“刚才那位妹子，能搞定魔法师吗？那可是‘五大佬’之一啊。” 那人答道：“您放心，我们在赶来之前，已经对‘五大佬’进行过深入的研究。这五个人虽然身居大佬之位，但都不是什么好货，有的好酒，有的好色，有的好赌，像刚才那位被称为魔法师的家伙，就是个色中饿鬼，见了美女就腿软，我们那位五妹去对付他，其实非常合适。” “可你们就不担心她就算成功做掉了魔法师，也无法全身而退吗？这里可是俱乐部的顶层，想逃走的话，没那么简单。” 那人耸了耸肩：“既然逃走不那么简单，就不用逃走。” “哦？” 另外一人面无表情地说：“到时候如果无法逃走，五妹就会直接杀出来。放心吧，就‘五大佬’手底下那些酒囊饭袋，完全不会是五妹的对手啊……” 唐宋明点头：“那咱们现在去对付哪位？” 有人答道：“咱们现在去休息，二哥出去一趟，然后马上回来。” 唐宋明问：“你们二哥去干啥了？” 那人答道：“正好‘五大佬’中的龙今晚来拜访魔法师，现在已经回他住的酒店去了。他会在那里停留一晚，明天一早就会离开。二哥觉得机会难得，他要去把龙干掉。” 唐宋明吓了一跳：“又是单枪匹马？！你们都喜欢单枪匹马搞刺杀吗？” 那人笑道：“我们平时的训练项目就是这个啊。单枪匹马刺杀大佬，这就是我们的专长。” …… 海滨的一处高级酒店之内，龙与自己的秘书对坐饮酒。 刚才与魔法师的交谈，多少让他愤怒的头脑平静了一些。 外面传来了浪涛的声音，龙放下酒杯，说：“走，我们去游泳吧。” 秘书点头，把泳衣拿了过来。 她知道自己这位老板是从渔村长大的孩子，小时候的他没什么别的消遣，就是在海水里泡着。 因此，她特意选择了这处靠近海滨的酒店，这酒店里还为入住的客人提供泳衣和潜水设备。 龙和秘书换好了泳衣，从更衣室出来，步入海水之中，白天晒过阳光的海水，此时还带着些许暖意，犹如来自情人的爱抚。在海水中泡过一阵，龙觉得自己身上的疲倦与心里的烦躁都已经渐渐消去。 他望了望自己身边的秘书，这位秘书来自东南亚的某个岛国，身躯修长，简直带着一种美人鱼的风韵。她跃入水中之时，溅起一片顽皮的水花，恰如她挑逗的笑容。 “哼，臭小妮子，想跟老子来个‘水中快活’？那老子就陪陪你。”龙的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守在岸边的保镖们看到这种情景，知道老板又要玩某种刺激的游戏，便互相使了个眼色，远远地走开了。 龙做了下准备动作，刚要游过去追秘书，忽然看到秘书在水中一沉，似乎是被水中的某种暗流吸引，居然呛了一口水。 龙大为意外。他知道自己这秘书水性好，甚至能潜入二十多米深的海底去采鲍鱼，今天居然会出现这种狼狈相，绝对是遇上了不同寻常的情况。 秘书拼命从水中探出头来，大口地吸了一口气，并用手拍打水面，没过几秒钟，她就再次沉入水中。龙此时已经离得近了一些，他看到秘书的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神色。 “抽筋了？！”龙赶紧扎了个猛子，游到秘书身边。 有个黑影正在秘书的下方，简直就像是在水中直立一般，就是那黑影抓住了秘书的两只脚，不让她逃走。 龙看那黑影像是个男人，大为恼火——这可是老子的女人，这色狼居然想对她动手动脚？ 他迅速地朝那个黑影游了过去，在靠近之后，便朝那黑影打手势，让他赶紧松开手。 黑影松开了秘书，并竖起双手的中指，朝龙晃了几下。 “靠！”龙简直气炸了肺。他伸手朝那人抓了过去，不料却抓了个空。 那黑影的游泳技术绝对一流，双臂划水的速度远超过龙，扭动的时候像肉食性鱼类一样轻快，他绕着龙转了个圈子，很快来到龙的面前，忽然抬手，像是要抓龙的面门。 龙躲开了对方的手，他正要还击，却发现那人已经消失了。 大约半秒钟之后，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东西猛刺了一下，龙痛得往旁边缩了下身子，他刚要转身，摆出防御的架势，对方却又像海蛇一般灵巧地翻了个身，绕到他的另一侧，同时将一件锐器朝他的小腹戳了过来。 龙一个扭身，堪堪避过对方的攻势，不过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要不是从小就熟悉水性，恐怕早就被对方在水中刺死了。 眼下他已经知道对方不好对付，秘书也已经脱离困境，正在向岸边游，他便不再恋战，先把头露出水面，用力吸了一口气，随后也朝岸边游去。 那个黑影也追了过来，无声无息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尺。 龙的游泳技术居然完全比不上对方，连三秒钟都没撑过，对方就超过了他，并再次用利器向龙发起了攻击。 龙下意识地用胳膊去挡了一下，随后便感到一阵锥心的刺痛，游泳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不过，现在已经靠近浅水区，他干脆奋力一蹬，上了海滩，随后就撒脚如飞，跑了起来。 对方不慌不忙地在水中站住，稍微瞄准了一下，便将手中的力气向他抛掷了过去。 龙听到自己的秘书在尖叫，他的脚步便慢了一些，那锐器直接向他的后脑勺扎了过去。 龙听到从耳后传来的劲风，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侧了下头，那东西擦破了他的耳朵，深深地扎进了旁边的沙滩中。 秘书的尖叫声终于引来了龙的两名保镖，他们见有人袭击自己的老板，急忙掏枪向那黑影射击。“砰砰”的枪声在海边回荡。 子弹咻咻地飞过，那黑影也终于认真了起来。 他从水中抓起了一把黑色的，形似猎枪，但前部只有一根尖刺的奇怪枪支。 黑影用那枪瞄准了一名保镖，随后扣动了扳机。 “噗！” 那保镖被一股大力撞得连连后退，随后仰天跌倒。他的胸腹之间多了一根长长的尖刺。血从伤口处汩汩涌出。 另一名保镖见势不妙，一边射击，一边掏出对讲机呼叫增援。 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听到身边再次传来“噗”的一声，他扭头一看，只见另一名保镖正在缓缓倒下，他的头连同对讲机被一根长刺一起贯穿了。 一种莫大的恐惧感笼罩了龙，他觉得今天自己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恐惧感刺激他的肾上腺素不断分泌，让他奔跑时候的速度变得更快。 接下来，被长刺击倒的是他的秘书。那个女人香消玉殒之后，黑影不慌不忙地再次装填。他将一根长刺塞入枪中，随后瞄准了龙的背影。 “噗” 龙忽然感觉自己失去了平衡，他往前踉跄地跑了两步，这才刹住身子。 借助月光，他看到自己的胸前忽然“长”出了一根带血的长刺。 剧痛感随之传来，他的生命也在同一刻开始消失。 当他倒下的时候，他看到酒店的保安正在跑过来。 然而，那些人来得太晚了。 几秒钟之后，龙停止了呼吸。 他是“五大佬”之中死去的第一个。但不是最后一个。 第539章 五大佬的末日（2） 在杀掉了龙和他的手下之后，那黑影便收拾起自己的武器，如游鱼一般回到了水中，岸上的手电筒光照了过来，他越游越远，那些人完全追不上他。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一条惊人的消息在“黑市”的暗网中开始传播: “五大佬”之一的龙被杀了。 首先看到这条消息的，是“五大佬”中过得最为逍遥的老者。 他马上打电话给“五大佬”中的其他三个，确认他们是否安全。 魔法师没接电话，老者只好打给他的手下，手下说“老板可能正在和刚认识的乐队姑娘促膝长谈”，好吧，那家伙估计正在风流快活。他又打给女巫，女巫接了电话之后，表现得非常震惊，她表示会马上回自己住处，不过现在有保镖保护着自己，应该也很安全。机器人接了电话之后，反应十分平淡。“我不会死，但你要小心，他很可能下一个就会找上你。” 老者放下电话之后，气哼哼地自言自语道：“机器人这混蛋胡说八道什么啊！这特么是在诅咒我吗？！” …… 魔法师一直在喝加了冰块的酒。 他原本以为这么喝酒可以消解内心深处的饥渴，但没想到欲火中烧，越浇越旺。 不过，对方似乎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他转过身，只见刚才那女吉他手已经从浴室中款款走出，她苗条的身体上松松垮垮地披了件宽大的浴袍，头发随便挽了个发髻，浴袍半遮半掩，露出长而诱人的大白腿。 魔法师打了个饱嗝，他贪婪地扑了过去，差点儿就能把那女人扑住。对方以游鱼一般的灵活躲开了他那一扑，还顺手扯掉了他那睡袍的带子。 女人轻轻地把睡袍的带子往沙发上一甩，发出“啪”的一声响。 魔法师笑了：“小美人儿，你喜欢玩这调调儿？” 女人笑了笑：“他们说我是属猫的，正经事开始之前，总喜欢玩一玩。” 魔法师盯着对方的红唇，笑道：“喜欢当小猫咪？那我就心甘情愿当你爪子底下的耗子。” 女人的笑容渐渐变态：“猫杀耗子之前，总是要玩一玩的。” “你想怎么玩？” 女人把玩着自己手中的带子：“不如……先把你绑起来？” “好。”魔法师居然真的把双手伸了出去，任凭对方把自己绑在了那张沙发上。 女人笑了笑，随手抄起茶几上的酒瓶，先拔起瓶盖，咕咚咕咚猛灌了一气。 魔法师赞道：“好，够豪爽。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开始啊？” 女人的脸似乎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显得越发红润起来，简直艳如桃花一般。 “美，真美。”魔法师非常想伸手去摸，但此时的他已经被绑住，别说伸手，连弓腰、扭身都很难。 女人笑嘻嘻地说：“怎么样？我这‘仙人扣’绑的还算牢靠吧？” 魔法师庄重地点头：“牢靠，不过，我怎么之前没见识过这种绑法呢？” 女人答道：“因为之前见识过它的人，都已经升仙去了啊。” 魔法师催促道：“快！快让我升仙！” “别急嘛。”女人笑吟吟地把酒瓶举了起来。 魔法师望着对方细长的颈子，雪白的肌肤，心想，难怪古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对方明明还没对自己怎么样，自己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快啊！”他大声催促道。 “来了，这可是你自己催我的。”对方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酒瓶狠狠地砸了下去。 魔法师的血溅在了她雪白细嫩的肢体上，简直像是一幅妖冶的画。 在对方疼得叫出声来之前，她顺手抄起酒杯，塞进了他的嘴里。 紧接着，酒瓶又重重地砸了下去。 方形的西洋酒瓶，在喝得半空之后，高高举起，再砸下去，威力就像是小号的流星锤。 而且，方形的酒瓶比想象中要结实得多，越是昂贵的酒，酒瓶就越结实，魔法师酷爱喝昂贵的洋酒，这倒更能成全他自己。 一只酒瓶砸烂了之后，女人又迫不及待地换了一瓶。 此时的魔法师已经被砸得血流披面，他连叫都叫不出，躲也躲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再次扬起酒瓶。 跟诡异的是，明明对方对自己展现了杀意，但她骑在自己的身上，细腻滑嫩的皮肤与自己的肥胖肚腩相互摩擦，居然还是让他亢奋了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想，可能这是真正的牡丹花下死了。 “别急着死哦，刚刚第三瓶酒，像你这样的大佬，一定要撑够十瓶酒哦。”女人千娇百媚地说。 魔法师忍不住想哭泣起来。他的腿一软，小便几乎要失禁了。 门外是有保镖守着的，但他们听到里面传来女人娇滴滴的说话声，似乎是在劝酒，也就没再起什么疑心。 当茶几上的所有酒瓶都沾满了血污，女人总算停了下来。 她回望了一眼沙发上的魔法师，此刻对方已经圆瞪着双目，用空洞的眼神望着天花板。 他早已经停止了呼吸。 “切，没劲，什么狗屁大佬，也就撑到了第六瓶而已。” 她不满地哼了一声，随后抄起半瓶酒，从头到脚浇了下去，冰凉的酒刺激着她雪白的肌肤，让她微微战栗，酒洗净了身上的血污，带血的酒液渗入了猩红的地毯之中，与其融为了一体。 她收拾起自己的衣服，胡乱地卷成一团，随后朝沙发上的尸体甜甜地笑了笑：“大佬，您好好休息吧。” 当她摇摇晃晃地推门出去的时候，守在外面的保镖们只觉得呼吸都为之一窒—— “这女人身上的酒味太浓了。” “这女人太骚了，好像只裹了条浴巾就出来了……她下面是真空的？” 有人悄悄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朝屋里望了一眼，但里面灯光昏暗，他只依稀看到大佬横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熟了。 那人关上门，心想，那女人出去的时候晃成那个德性，估计大佬已经在她身上消耗了不少体力吧？ 他淫邪地笑了笑，目送那女人远去，上了电梯，就此离开了俱乐部。 …… 女人走出俱乐部大门之后，远远地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人身上穿着黑色的潜水衣，手上拿着一杆专门对付鲨鱼用的高压气枪。 女人朝那人打着招呼：“二哥，游了个泳？” 那人笑着点头：“五妹，喝了顿酒？” 女人笑着点头。 “走，我们该去和其他人会合了。” …… 直到第二天中午，守在门外的保镖们觉得魔法师实在睡得太久了，他们终于推开了房间的门。 在看到了沙发上的惨状之后，有人尖叫，有人当场呕吐，有人惊慌失措，有人暴跳如雷，有人马上打电话，通知了其他大佬。 第540章 五大佬的末日（3） 魔法师的死讯被公布到“黑市”的暗网上之后，老者迅速行动了起来。 他雇佣了所有他能雇佣的高手，把自己的家包围得像铁桶一样。 一架小巧的无人机慢吞吞地飞越了他家庄园的高墙，想要一探究竟，但操纵无人机的人很快发现，这座庄园比想象中还要大。 庄园中有模仿苏州园林的假山、石刻，翻越过假山之后，还有几处花园、暖阁，接着是可以供小舟摆渡的人工湖、栖鹤亭，再往里走，还有马术广场、弓术馆…… 足足飞了有四十多分钟，这架无人机才算接近了老者家的核心区域。 然后，操纵无人机的人发现画面黑屏了，很显然，无人机遭到了某种干扰，可能直接坠落了。 唐宋明摇了摇头，冲他身边的人说：“这个宅子太大了，躲在里面的话，可能不大容易杀掉……” 无人机的操纵者点头笑道：“确实不容易从外界直接突破，不过，我的本事，就是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 唐宋明说：“不要冒险，你们的主子让你们跟我一起出来，现在你们就是我的伙伴，我不想让你们死在我前面，另外，‘五大佬’里的其他人我不管，这个人一定要交给我，我要亲手干掉他。” 站在他身旁的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倔强。 五妹率先开口道：“既然你坚持要自己杀他，那也由得你，不过，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唐宋明笑到：“放心，我做事，向来都是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他想起了之前遇到的一个人，那个人特别喜欢自己冲锋在前，有的时候甚至会笨手笨脚地撞上某个陷阱，把自己陷进去……必须要让唐宋明等人为她解围才行。 “也不知道她最近过得怎么样了。”唐宋明喃喃自语道。 五妹看唐宋明神情有些恍惚，就说：“您先琢磨怎么进入老者的庄园吧，我跟其他人先去对付‘巫婆’和‘机器人’。” 唐宋明点头：“好，请便。” …… 在巫婆的庄园门口，有位不速之客骑着摩托车到访。 门外的保镖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这位客人身高绝对超过了两米，戴着一顶形似摩托车头盔，正面配有猪嘴形防毒面具的奇特头盔。由于这人过于高大，保镖们不得不仰视着他的脸，不，仰视着他的头盔。 还没等他们上前问这位客人的身份，从他们身上的对讲机里已经传出了女巫的声音：“让他进来吧。这位是我们的朋友。” 巨大的金属门在客人面前缓缓打开，客人把摩托车随便一放，缓步走进了大门。 眼前是一条狭窄的道路，由鹅卵石拼接而成。两侧都是高大的刺槐，每棵刺槐似乎都从来没修剪过，长得旁逸斜出，怪模怪样。 在每棵树上，都蹲着一只猫。 波斯猫，乌云盖雪，埃及皱皮猫，中国虎斑猫……所有你能想到的猫的品种，在这里应有尽有。 所有猫都庄严地望着客人，似乎在审视着他的身份。 被成百上千的猫同时凝视，要是普通人，恐怕要被这阵势给镇住。但这位戴头盔的客人却仿佛根本就不为所动。 他径直走过庭院，来到了庄园的主建筑门前。 庄园的主人正在那里恭候，她身穿黑色拖地长裙，黑纱遮面，显得颇为神秘。 客人凝视着她，说：“你跟在vr虚拟世界里的形象差不多啊……” 对方点头：“你也是啊。” “没想到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还是老样子。” “对啊。” 客人干脆在门前坐了下来，主人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两人静静地凝视着那些猫。客人忽然赞叹道：“真羡慕你啊，我就养不了这么多猫。” “很花钱的，我要雇人去伺候它们。” “我也不是没钱，但我真的不能养猫。”客人忽然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我特么对猫的毛过敏……” 主人嘿嘿笑了起来：“走吧，我们去后院。” 客人站了起来，顶着他那笨拙的头盔，跟随主人进了后面。 主人一边走一边介绍：“这座庄园是以前的一个影视城，本来是本地重金打造的项目，结果没有搞好，让我捡了个便宜。我花了大概四千万港币把它给买了下来，当年港币还是很值钱的。庄园的格局仿照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里的一处庄园场景修改而来，装修风格完全是按照美国怀旧风格，一共一千多平方米的面积，主建筑内有两个大厅，主大厅一百三十平方米，副大厅八十平方米，此外还有九个卧室，一个台球厅和一个保龄球厅。所有的房间家具和门窗都用特殊的材料包过边角，避免被宠物的爪子磨坏。” 客人的头盔里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你倒是考虑得够周全。” “这不是我考虑周全，是无数次血腥教训的结果。当年这房子里装饰着镶着色形各异的珐琅和琉璃的墙壁，结果很快就被那帮小畜生给磨坏了。我不得不请教了最好的专家，由他们出了新的装修方案。你看，现在就连灯具都是内嵌入墙壁内的，外面包裹了有机玻璃，小畜生们再也不能破坏它们了。” 两人从主建筑穿出，直接来到后面的院子，这里显得宽敞了很多，到处都有矮树和草丛，空气也变得清新了不少。客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叹道：“我也应该像你们一样，盖个大院子，再修个大别墅。只可惜，我没有那么多钱……” 主人冷笑道：“你在开玩笑吧？当初我们五个人里，数你的财力最为丰富！” 客人摊手道：“那是过去了。现在我只是个负债累累，连老婆孩子都不愿意再跟我的流浪汉。” 旁边有穿着女仆装的人递来红茶，主人问：“你要不要摘掉头盔，喝点儿茶水？” 对方点头，却没有把头盔全摘掉，而是稍微把面罩往上抬了抬，露出一道缝，随后把茶杯塞了进去，“咕咚”一声，把里面的茶水喝干净，再把茶杯掏出来。 这场面很滑稽，但主人并没有笑。 她忽然从女仆的腰间抽出一把手枪，对准了客人的头。 客人稍微把头往旁边一躲，伸手去抓对方的枪。 但主人只是虚晃了一下，右手猛地击出，袭击客人的腰部。 客人稍微一个趔趄，很快站稳身子，接着猛烈回击。他的双拳如雨点一般，砸向主人的脸。 主人把枪扔还给女仆，她的身体似乎变得轻飘飘的，无论客人的拳头如何迅猛，似乎但沾不上她。 但她身后就是墙壁，很快就后背贴墙，客人又凶猛地扑了过来。主人无路可退，便瞄准空当对准对方的头盔一记猛踹，但对方的动作却比想象中更加灵活，那戴着笨重头盔的头完全没等对方打到就已经往斜后方一侧，划出一条弧线，躲过了对方这一踹。 二人你来我往，在门前打了起来。 女仆把枪重新塞回枪套。她端着茶杯和茶壶，非常淡定地在一旁观战。 主人似乎打得兴起，忽然再次高高跃起，右手化为手刀，从上至下斜劈下来，直接劈向对方的肩膀，客人却猛地向侧边一滑，两米多高的身体像泥鳅一样滑走，主人的攻势再次落空。 但主人的下一波攻势很快又到了，而且比之前更快。 两人一个攻势凶猛，丝毫不给对方还手机会，一个闪躲腾挪，灵巧自如，并在躲闪的过程中不断寻找对方的空袭。 总的来说，主人打中客人的次数很多，但那客人身上似乎有超越常人的抗击打能力，硬挨几下子也不碍事。 终于，主人把他逼到了台阶上，随后一记飞踢，把客人踢得踉跄后退，最后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客人滚下台阶之后，随后又一个就地滚动，卸掉落地的惯性，然后高举双手，喊道：“不打了，我都累了。近身搏击本身就不是我的强项，我只是个脑力工作者啊。” “好吧。”主人似乎还不够尽兴，“下回再说吧。” 女仆又递过来一块热毛巾，主人用它擦了擦汗，并问客人：“你需要热毛巾吗？” 客人摇头：“算了，会生锈的。” 主人翻了翻白眼：“是不是你真的以为自己是台机器人啊？” 对方答道：“甭管我是不是把自己当机器人，此时此刻，我还真希望你是个真正的女巫。” “为什么？” “如果你是真的女巫，就肯定能保护好咱们俩，不被那些来历不明的人弄死。” 第541章 五大佬的末日（4） 主人的脸绷得很紧，隔了几分钟之后，她才说：“你见过老者了吧？” 客人答道：“确实见过了……那混蛋还是那副吊样。我好声好气跟他商量，但是他既不愿意主动出击，也不愿意发布悬赏去搜索，只愿意躲在他那乌龟壳里，我看那跟等死也差不了多少。” 主人叹了口气：“那个老混蛋……不过我还是希望他没事。毕竟我们没有多少同龄的熟人了。” 客人点了点头：“嗯。我也希望他没事。” 主人歪着头看了客人一眼：“你来这里，不是只为了检查我这里的安防情况吧？” “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目的。”对方笨拙地走上台阶，拍了拍主人的肩膀：“再见，后会有期。” 主人点点头：“再见，希望我们还能活着再见面。” 客人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庄园，跨上了他那辆摩托车，一溜烟地离开了。 保镖们望着他的背影，啧啧称奇：“这人还真像个机器人啊。” 而在庄园之内，主人望着客人用过的茶杯，皱了皱眉：“这个笨蛋，在把茶杯塞进头盔里的时候，把我珍藏的骨瓷杯磕坏了……都这么大年纪了，下次就不能不搞这么二不兮兮的东西吗？！” …… 客人驾驶着他那辆摩托车在山间小道上飞驰，忽然，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站在道路中央，远远地朝他招手，他被迫停了下来。 站在路上的人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她腼腆地笑了笑，说：“大哥哥，你的摩托车真帅，我的脚很疼，载我上车走一段吧？” 客人摇了摇头：“滚。” 女孩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客人的头盔里传出瓮声瓮气的声音：“我知道你在魔法师遇害的那天晚上去过他的俱乐部，门口的监控器拍下了你的脸，也拍下了另一个人会面的情景，那个人叫你‘五妹’，你叫那个人‘二哥’。我怀疑是你们俩杀了魔法师和龙，但我还没有拿到真凭实据。现在你主动来找我，我是不敢让你上我的车的。” 女孩子正是五妹，她问：“既然你怕我杀了你，不敢让我上你的车，那你怕不怕他杀你？” 她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客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的手里拿着一杆长长的枪，枪口露出一截尖刺。 客人点头：“哦，防鲨枪，龙和他的手下们，确实是被这种枪杀死的。你们应该就是杀死龙和魔法师的真凶。” “你知道得太晚了。”二哥一边说，一边扣动了扳机。 防鲨枪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内部激射出的高压气体，将尖刺“推”出枪管，直接射入了客人的体内。 客人被尖刺击中，应声而倒。摩托车倾倒在一旁，发出“突突突”的声音，车轮不住地空转。 二哥很高兴：“我又干掉了‘五大佬’中的一个。” 五妹却很谨慎，刚才在跟对方对话的过程中，她觉得这个人跟之前遇到过的对手都不大一样。 她警告道：“别大意，这家伙可能还没死。” 二哥大大咧咧地说：“我会检查他的尸体，如果他还没死，我会上去再补一枪……咦？！他起来了！” 客人慢吞吞地从地上坐了起来。那根银色的尖刺就插在他心口的位置上，半截已经深入其中，他却好像没事人一样。 尖刺被他拿了出来，他把玩着手里的尖刺，称赞道：“一般这种飞镖是用铝合金制作，而你这飞镖是用钛合金而不是铝合金……是航空材料级别的钛合金吗？难怪又快又狠，我都没机会躲开。” 二哥果断地再次装填，再次射击。 “噗！”这次尖刺准确地命中了客人眉心的位置……不过由于他头盔上有面罩，无法确认是否命中了眉心。但尖刺深入面罩的长度肯定有三寸以上。 达到了这个深度，肯定已经伤到了大脑，估计离死亡不远了。 客人再次重重地倒地。 二哥稍微松了口气。 但不到三秒钟，他就又紧张了起来。 因为客人再次站了起来。 “打得都是要害啊……”客人感叹道：“你看，我打枪的时候就从来打不了这么准，所以我就退而求其次，只当脑力工作者，尽可能不跟别人正面起冲突，打架不是我的强项。” 他用力把头上的尖刺拔了出来，跟之前那根尖刺一起扔给五妹：“这是你们的飞镖，还给你们吧。另外，能不能让我走？反正你们弄不死我的。” 五妹的手中本来已经抓着把手枪，但看到对方这种怪异的生命力之后，她打消了偷袭的主意。 “好吧，你过去吧。”她把路让了出来。 “谢谢，后会有期。”客人扶起自己的摩托车，上车之后，慢腾腾地开走了。 在他远去之后，又有几个人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他们关切地问二哥：“你没事吧？”“刚才那几根刺是怎么回事？为啥弄不死他？” 二哥的脸涨红了：“我也不知道啊！你们也看到了，他的要害都被我打穿了，但就是弄不死他。” 一个光头大汉说：“他还没有跑远，要不要我用rpg试试看？” 五妹摇了摇头：“算了，三哥，说不定还是打不死……如果真打不死，对方反过来要杀我们的话，他凭借那么强的生命力，我们几个就算把弹药都用光，也挡不住他的啊。” 二哥点头道：“是啊。现在我觉得，‘五大佬’并不像我们之前想象的那么好对付。之前那俩可能真因为是酒囊饭袋，另外身边也没跟着大部队，才会那么容易被咱们干掉。可这机器人……大概真是个机器人吧，反正我看不出任何能干掉他的可能性。” 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说：“听说这小子早年间遭遇车祸，身体落下了残疾，所以他花大钱给自己安装了义肢。装了义肢之后，虽说不如人体那么灵活，但给了他很好的抗击打能力和破坏能力……他开始沉迷于这个，甚至把身体的更多部分改装为机械，最终变成了一个怪物。” 五妹吓得一哆嗦：“臭老四，下次你要早点儿把这种情报告诉我，我特么刚才站在大路中间要拦截他的车，幸亏是他主动停下来了，要不然，他从我身上碾过去我都没辙！” 老四赔笑道：“我还以为你魅力特别大，大到连机器人都会被你魅惑。” 五妹怒道：“少在老娘这里拍马屁！下回再碰上这种货，你自己去，老娘可不敢上了！” 老三转向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大哥，你怎么看？” 山羊胡望着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的摩托车，摇了摇头，说：“我们应该尽量不要与这种家伙交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对方的底太深，深到完全看不到，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就不要跟他交手。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试试暗算。比如远距离使用反坦克导弹来炸他，但现在，他对我们已经明显提防，我们还是先不要来招惹他了。真惹毛了他的话，恐怕不好收场。” 五妹说：“现在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休息一个晚上，看看那个叫唐宋明的小子搞得怎么样了。” 老四笑道：“就那小子？恐怕根本不知道怎么突入老者的庄园吧……就连我的无人机都被打下来了，就更不用说他了。” 他话音未落，五个人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同时震动了起来。 五个人面面相觑。他们同时掏出手机来一看，只见上面有一条信息提示—— “黑市暗网快讯：‘五大佬’之一的老者已死。杀人者，唐宋明。” 第542章 五大佬的末日（5） 时间往回拨三个钟头。那个时候，老者还没有死。 “胡、黄、白、柳、灰”五个人，如今只剩下仨了。一想到这个，他就会紧张，他一紧张，就会想吃东西。 他面前的桌上摊着几大堆食物——他很喜欢把食物码成堆来此。因此他的私人厨师每次都要给他切数斤食物做为一次的量。 厨子是东北人，做的肉肠类食品是一绝，第一堆肉就是他制作的“茶肠”，这种食物最早是过去有饮茶习惯的东欧、中欧人在喝茶时配面包吃的嫩.肉肠，德国人称其为teewurst，俄国人称其为Чanhar koл6aca ，老哈尔滨人叫“茶伊那”。传统茶肠比较嫩，可以像鹅肝酱般抹在面包上，而如今国内电商、超市内卖的茶肠都是硬邦邦的肉肠，口感跟原始的口感不一样了。厨子把茶肠跟一些切得很细的章丘大葱的葱白丝摆在一起，在葱香的刺激之下，食欲更强。 第二道菜是一堆“里道斯”，这东西又被称为Лntoвckne koл6aca，立陶宛肠，学名即“烟熏红肠”，口味偏咸，在国内非常有名。盘子里还有一些“色拉米”，切薄了之后端了上来。“色拉米”也就是“意大连斯”也叫ntaльrhckne caлrmn，属于熟成发酵类的肉肠，口味略酸，部分东南沿海地区的人不大习惯这种口感，但吃惯了东北酸菜的话，对其就会非常适应。为了调剂口感，厨子在这盘子里洒了些椒盐。 厨子最后端上来的是一盘“卢布肠”，py6лehыn koл6aca，意思是剁碎的（肉）。 老者吃得满面红光，还是吃得不过瘾，又让厨子给做了一堆“炸鹿尾yi儿”。这是一道老东北菜，原本是用关东马鹿，或是梅花鹿的尾巴来切片油煎制作，这些鹿尾巴的里头其实是一兜血。制作这菜有用血补血的意思，但清朝灭亡了之后，旗人也就吃不起真鹿尾了，便有人改良了这道菜，用肠衣灌猪肝肉泥来制作。油炸的话就是炸鹿尾，蒸的话就是蒸鹿尾。再到近现代，很多厨子甚至连猪肝也不用了，直接用肠衣灌淀粉，完了之后切片油煎。最近这些年，连肠衣都不用了，直接炸，名字也改了，就是俗称的“炸灌肠”。老者这私人厨师手里还有两下子，加上老者这里任何食材都不缺，做出来的炸鹿尾非常分量足。但做一道菜，要杀四五头鹿，只用鹿尾巴，其余鹿肉鹿骨，也不用留着做鹿肉肠，而是直接喂狗用。端的是非常奢侈。远非一般吃货可比。 吃得正爽，保安队长进来报告，说仓库里又进了三件新货。老者抹了抹嘴，让端上来看看。 他的仓库里，每天都会进几件新鲜货色，有时候是军火，有时候是文物，有时候甚至是高端车，总之都是走私来的昂贵物事。 这回仓库里来的，是几件五代十国时期的文物，据说出自于西安某位宰相故居遗址，西安是文物宝地，据说修一条地铁线路，最起码能挖出七八个古墓。这位宰相的故居遗址也是修地铁线路时找出来的，上半截建筑已经不存，只留下底部的“器具库”，其实就是当年堆放杂物的杂物间，但在现代人看来，简直就跟大宝库一样。 第一件文物是五代多足熏炉，高约六十公分。上为兽面，炉足呈兽爪形状，托撑着半圆的炉腹，最上是塔型的炉盖，炉顶部为莲瓣花叶，所承内空宝珠形纽，在炉盖和盖纽上，都有桃形的镂孔，那炉盖镂孔也簇成了莲花形状，整个熏炉的线条流畅，造型端庄，器形优美，釉层均匀，外表保存良好，釉色清润洁净，端的是精巧非常。另外一件是吴越王钱镠之母水邱氏墓出土的一件褐彩云文熏炉，更加精美，还附有带壸门炉座，只可惜炉身和底座青釉都已经脱落。还有一件是带短流绣面瓷壶，器形圆润可爱，应是上等越窑青瓷所做，釉色细润均匀，是极其罕见的佳作。最为精巧的是一件金玉带，是以金为框，嵌有白玉，玉面有浮雕纹饰，带扣是金属质，上钑流云团龙纹，众龙昂首，鳞鬣张扬，盘旋于云气间，是典型的晚唐五代式样的龙纹。 老者戴上白色手套，捧着那金玉带啧啧称奇：“这金玉带没准儿能跟前蜀王建墓龙纹玉大带相媲美，这上面的龙纹似乎还更显秀丽。先不用把它放进库房了，我先‘盘’它两天再说。” 这么昂贵的文物，他就当手把件一样抓在手里，然后在众保镖的护送之下，摇摇晃晃地去园子里散步。 园子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时不时可以看到监控系统的摄像头，可谓戒备森严。老者最近又升级了安防系统，把这里变得跟电影里军事基地的防御级别差不多了。 两只德国黑背来到了老者的脚边，驯服地朝他叫了几声，老者满意地点点头，弯下腰，摸了摸狗的脑袋。 远处一只藏獒慢吞吞地抬起头，望了老者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撕扯着餐盆内的鹿肉——这狗的体积几乎称得上庞大，如果人立起来，恐怕要比成年人高出一头，由于犬性太凶，至今还没有完全驯服，老者也不敢离它太近，让人用合金链子锁了，放在最远的角落里。 这藏獒就是“船妈”送给老者的礼物，也是两者友谊的共同见证，之前在“船妈”的笼屋里锁过（那笼屋后来被林小仙用来关押疯女人）。它食量极大，一条鹿腿几乎在半天时间内就能“报销”掉。尽管它又凶又贪吃，但老者对它还是非常喜爱。 狗对老者来说，有特别的意义，他的下人的伙食，都没有狗的伙食好。 再远一些的狗舍之内，有一头高大的斗牛犬正在来回踱步，这种狗的身高要超过一般猛犬，体壮如牛的大犬，意大利黑手党喜欢用这种狗对付叛徒。 斗牛犬的犬舍旁边，有一头前苏联血统的“红星”，这是一种优种军犬，它的父母都是来自高加索的军犬，其体形呈流线型，平时不怎么爱叫，行动起来无声无息，既凶猛又忠诚，之前一口就咬死了一头从后厨跑出来的雄鹿，还当场将鹿开膛。老者称之为“狗中的至尊杀手”。 老者在园子里巡视了不到十分之一，就已经累了，便在附近的小亭子里休息。亭子里有竹藤混合编制的太师椅，坐上去舒服之极。老者坐上去吹了一阵柔风，觉得心情渐渐舒畅了起来。 他打了个响指，管家应声而来。“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老者说：“让人把土耳其浴室收拾出来，再选两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进去伺候，我要好好洗一洗。” 管家点头，回去准备。 当管家去选姑娘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身材颀长，笑眯眯的年轻人。 管家没见过这人，但觉得这人看上去很亲切，他问：“您是……哪位？” 年轻人温柔地答道：“我叫唐宋明，跟你们老板有要紧事商量。你一定不会继续问下去的，这样太麻烦了，你是个怕麻烦的人，对吧？” 管家看着对方亮晶晶的眼睛，居然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对，我是个怕麻烦的人。” “我可以在浴室里等着你们老板吗？” “可以，当然可以。”管家目光呆滞，他转身出去，动作也显得非常僵硬。 说来也怪，与对方对视了一番，他几乎被“石化”了。 第543章 五大佬的末日（6） 老者结束了散步，缓步走进浴室，他让保镖们都退了出去，准备宽衣解带。 他原本以为会有小姑娘过来伺候自己脱衣服。但等了很久，都没有小姑娘出来。 这回的小姑娘不懂事啊，是还没调教好吗？老者暗中摇头。早知道就该提醒管家，没有调教过的小丫头会有很多麻烦，搞不好一起洗个鸳鸯浴就会怀孕。他可不想像其他大佬一样，屁股后面跟一大群小崽子——他还是喜欢单身的生活。 “人呢？！”他大吼了一声，“快出来伺候老子！” 空荡荡的浴室内，他的吼声在回荡，等了很久之后，总算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老者微微皱眉，他听出这是皮鞋的声音，而且像是男式皮鞋的声音，完全不像是小姑娘的脚步声。 一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出现在他面前，这年轻人友好地朝老者打招呼：“您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老者惊愕地说：“你是谁啊？来搓澡的吗？我要的小姑娘呢？” 年轻人耸了耸肩：“没有小姑娘，只有我。” 老者没好气地摆手：“滚，我对男人没兴趣。” “可我对您有兴趣啊。”年轻人随手扯了张搓澡凳子，在老者面前坐了下来。 老者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他大吼道：“保镖呢！保镖们死哪儿去了？！” 年轻人笑道：“他们都没死，正在外面打瞌睡呢。我请他们先睡一会儿，半个小时之后就会醒过来。” “你特么是谁啊？！”老者一阵紧张，他开始伸手进兜，那里装了把袖珍手枪。 “拿枪么？可惜你口袋里并没有枪啊。”年轻人表现得很淡定。 “放屁！老子早上刚检查过……”老者额头有汗珠渗出，他的手在口袋里摸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那把枪，这可怪了，散步的时候他还摸到来着……他又摸了另一只口袋，没有……他摸遍了全身的口袋，都没有！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要不要我帮你找找看？”年轻人起身来到他面前，把手伸进他第一个口袋里，然后抽出来一把枪。 在他靠近老者的过程中，老者曾产生过强烈的“把他推开”的念头，但最后他的身体却没有动，更没有推开对方。 年轻人把玩着那把袖珍手枪，“哟，这上面还有黄金和宝石呐。” 老者愤怒地说：“那是我的枪！” “哦，那还给你。”年轻人信手一抛，手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入了旁边的浴池之中。 老者狂吼了起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外面的保镖都不拦你？！” 年轻人微笑道：“他们确实不会拦着我，在他们眼里，我就是这里的普通一员，我进门的时候，还有人朝我打招呼呐……不过这么做需要很高的技术，长期的训练，你以后会明白的。” 老者渐渐明白了：“你是个催眠师？你把他们都催眠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唐宋明。” 老者忽然抄起身边的凳子，打算用凳子去砸唐宋明。 唐宋明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一步也没有移动，他的眼睛盯着老者，眼神里略带怜悯。 或许还带着一些嘲讽和仇恨。 凳子距离唐宋明的脑袋还有四公分远的时候，老者的手停了下来，他头上冒汗，口中低声咆哮，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但那凳子就是无法移动半分，简直就像是被“焊”在了空气中一样。 唐宋明端详着对方的胳膊，当他看到那胳膊上的“α”形状刺青的时候，他的笑容开始渐渐消失。 “回答我一个问题——当年你是不是虐.杀过一个女人？” 老者的目光呆滞了起来：“我……杀过很多女人，你说的是哪一个？” 唐宋明掏出一张照片，这照片是他从资料室的档案上翻拍下来的。 他把照片给老者看过之后，老者慢慢地点了点头：“是我杀的。下令的是老黑，然后我亲自下的手。” 唐宋明强忍着怒火，问道：“老黑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 老者答道：“老黑命令的全部内容是：女巫在外面放风，机器人负责后勤支援，龙带走小姑娘，魔法师在现场放火，老者负责杀人。” 唐宋明点了点头。他转身刚要离开，老者忽然又迷迷糊糊地说：“那个女人，身子真软啊，我在她身上爽了爽，当时她还没气绝，求我放了她，说她还有孩子要养。我当然不会放过她，所以我就……” 唐宋明垂下头，两颗眼泪顺着他的面颊滑落，坠到地板上，碎成无数亮闪闪的微小水珠。 “你……不说后面这些就好了……我本来不想杀人的。我永远都不会杀人的。” 他忽然凑到老者的耳边，低声说：“我好心告诉你一件事——你的一个保镖已经背叛了你，跟外人勾结在了一起。现在他正在你藏金条的地洞里，准备从那里拿一些东西。他是个莽汉，为了在拿走东西之后不留下线索，他带了个定时炸弹。当他离开之后，炸弹就会爆炸。这个保镖很可恶，对不对？” “对，可恶！”老者的脸上重新浮现出愤怒的表情：“我要去阻止他！” “祝你好运。”唐宋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那里。 老者动作僵硬地爬进浴池，捡起他那把袖珍手枪，然后浑身湿哒哒地爬了出来，朝自己藏金条的地方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机械地自言自语道：“吃里扒外的东西，都要死。” 他路过狗舍的时候，顺手解开了几条狗的链子，那些狗欢天喜地地跟在他身后，尤其是那条“红星”军犬，它无声无息地跟在他身后，呲着牙，像个跃跃欲试的杀手。 当唐宋明走出庄园大门的时候，朝守在门口的保镖说：“你现在应该回监控室，把那里的监控录像删除干净，尤其是关于我的。” 那保镖目光呆滞地答道：“好的。” 唐宋明步履轻快地离开了，在他的背后，庄园内传来了稀稀拉拉的枪声，似乎还伴随着几声犬吠。 奇怪的是，即便庄园里面这么噪吵，那些保镖们却依然连动都不动，宛如泥塑木雕一般。 还有几个保镖歪七扭八地躺在土耳其浴室的门外，他们闭着眼睛，睡得很香。 又过了一阵子，枪声戛然而止。 “轰隆！”闷雷般的爆炸声传了出来。 在园子中心的一座假山上，突然腾起了一条数米高的“土龙”，假山的山顶也被直接顶了起来，假山石四处飞射，其中一块直接潜入了附近的墙壁之中。 离爆炸中心最近的几座建筑物上，墙体受到爆炸的波及，不断摇晃，开裂，倒塌，烟尘四起。一些较为脆弱的建筑倾斜、塌陷，远处的一尊老者的半身像开始倾斜，摇摇欲坠。附近房间的玻璃全被震碎，变成了细小的玻璃颗粒，碎落了一地。 没被老者带去的狗全都吓得趴在地上，悲哀地呜咽着。 不久之后，老者的死讯就传到了“黑市”的暗网之上。 第544章 五大佬的末日（7） 在警队的办公室内，李洁收拾着自己的办公桌。 “工作组”的人就在她对面坐着，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李洁心中有气，她知道这些“工作组”的人是特意被派来“监督”她的工作的。这让她有种非常不舒服的被监视的感觉。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感觉。 对方似乎也明白她心里的感受，所以在她忙碌的时候，只是静静地在那里坐着，并不出声。 但即便是如此，李洁依然觉得很不舒服。 周金城飞快地推门进来：“李队，北城的郊区发生一起爆炸。现场有疑似枪支、弹壳的东西。” 李洁点头：“我们过去看看。把小徐和张一钊叫上。” 周金城走进徐家颖和张一钊的办公室，见两人正在激烈地争吵。 徐家颖大吼道：“不可能！我相信小唐一定不是主动加入黑市组织的！” 张一钊冷冷地说：“你说不可能？证据确凿，你为什么还在否认？” 周金城敲了敲墙壁，说：“该出发了，有案子……你俩注意一下，别到哪儿都吵架，让外人看了笑话。” 那俩人这才停了下来。 周金城暗中叹了口气，心想：“唐宋明这小子带来的混乱场面，这段时间且平息不了，少说还要等几个礼拜——当然，等上几年都有可能。” 像周金城这种性格保守的老警员，对现在警队内的一些『异常情况』非常反感，只是他现在变得沉稳多了，不再直接说出口，而是在心里埋着。 众人乘车出发，赶往郊区。这一路上，由于车内有“工作组”的人在，虽说挤了满满一车人，但警员们居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路上都冷冷清清，只有车上的电子导航仪不断发出提示音。 车走了两个来钟头，来到了郊区一座庄园的门口。李洁看过资料，这里的主人好像是本地的一名富豪，早些年做过什么“倒爷”的生意，频繁往来于前苏联各加盟共和国，攒下了这一大片家业，只是终身未婚，直到死去的时候都是单身。 进入庄园之前，她透过车窗，看到门口已经停了几辆警车。有人站在门口，朝人们发号施令：“都把门口让开！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这么乱！” 那人正是许然。 对于许然的出现，李洁倒并不惊讶。她早就听到风声，明白许然的人事调动代表着什么。 像许然这种本身具有较强的一线工作能力的人，怎么可能长期让他蹲在办公室里呢。 只不过，许然还是相对书生气了一些，现在这种情况，他可能还是缺乏对应的经验。 此时穆卓阳、肖辨等法医也到了，他们的车辆却进不去——门内有大量保镖一类的人，正堵在门口要求离开，但他们都是证人，也是嫌疑人，绝对不可能放走。现场更加混乱，许然满头大汗，却起不了任何作用。 李洁推门下车，来到许然面前。 她客客气气地问道：“许哥，今天的现场工作，由谁来负责？” 许然心想，那还用问吗，自然是我啊。但他没说得那么直白，他委婉地说：“李队，您刚从澳门回来，舟车劳顿，多休息休息吧，这儿就由……” “没事，您要想提高工作效率，由我来就好。”李洁见对方面色变了，就提醒道：“无论您之前跟我们的人有什么误会，我感觉都应该先搁置下来。要不然，万一领导知道您连个大门口都指挥不好，过了半天都没让法医进去，恐怕会更加生气吧？” 许然一想，李洁说的也有道理。他把手里的扩音器交给李洁：“那你来试试吧？” 李洁伸手接过扩音器，她站上车顶，冲下面的人喊道：“门里的各位大哥，请先不要挤在门口，案子结束调查之前，不可能让你们离开，请先让我们的人，否则会以妨碍执行公务的罪名被逮捕！” 一听说可能会被逮捕，那些保镖们都慌了，他们看身穿警服的李洁面容严肃，颇具震慑力，便一个个地开始往后退。 李洁又喊道：“请消防车和救护车先过去，刑警队的人和法医随后跟进去。” 大门口让开之后，消防车和救护车开始有序进入。 李洁跳下车，冲车里的刑警队队员们说：“消防队的人会先控制好火情。等咱们的人进去之后，老周你先带着张一钊去现场，进去之前注意做好相应防护；小张，你用随身的仪器确定爆炸中心，然后以爆炸中心为圆点，五十米为半径，划定勘察范围。” 周金城说：“消防队的人进去之后要先灭火，高压水龙头这么一上，水流会冲掉很多东西。到时候恐怕会把线索也一起冲走。” 李洁为难地说：“刚才我站在车顶上望了一眼，这处庄园里有大量的仿古建筑元素，园林设计搞得好大喜功，木制的东西太多，如果有残留火势，一旦蔓延开，整个庄园都有可能被火吞没，到时候别说查案，所有进来的人都会有生命危险。” 周金城倒也没再说什么。李洁转向徐家颖说：“你跟着进去之后，注意在废墟之中寻找各种可疑物件……喂，小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徐家颖显得有些神情恍惚，李洁连说了几声，她才终于回应了一下。 李洁叹了口气，说：“小徐你还是……去监控室那边看看吧。” “好。”徐家颖迷迷瞪瞪地起身，跟着张一钊和周金城进了大院，但李洁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的精神状态不算乐观。 现场有另一名老警员低声叹道：“唉，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李洁当然也明白，要想彻底解决徐家颖目前的“心结问题”，关键还是要先找到唐宋明。但唐宋明现在在哪里，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忽然里面有个警员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朝李洁径直走来。 李洁看那人面生，刚要问对方身份，对方介绍道：“我是附近辖区的巡警，听说这儿出现爆炸事故之后，我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刚才我有个情况想找许处长汇报，但他说找你就行。” 李洁心想，这人说的“许处长”应该就是许然，看来许然应该是要把现场刑侦工作的指挥大权，都交到李洁手上。 许然不是傻子，这么做算是一种“让贤”，李洁对此当然十分欢迎。她问那巡警：“你看到了什么情况？” 那巡警答道：“我刚进入这里的时候，虽然刚刚发生了爆炸，但现场有些人却昏迷不醒，还有的人在醒来之后神叨叨的，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但在过了一阵子之后，这些人却又都恢复了正常，就好像是……好像是被人催眠过似的。” “被人催眠过？！”李洁猛地警醒起来，她马上拿起对讲机，通知徐家颖：“小徐！注意，让监控室的人把所有监控录像都弄出来，注意，是所有的。这里应该有个会催眠的人来过！” “会催眠的人？！唐宋明？！”徐家颖根本没听清李洁后面说了什么，她脑子里只剩下了“唐宋明”这三个字。 她一口气跑进监控室，只见有个保镖模样的人站在监控系统的控制台前，那人的手按在“删除”键上，脸上还带着痴痴的笑容。 徐家颖的心里一沉。她一把将那个保镖推开，检查监控系统的储存文件夹。 然而，所有的文件夹都已经空了， 那个保镖看着她，脸上依然带着痴痴的笑容：“他让我删除所有监控录像，我删除了，嘻嘻，全都删除了。” 第545章 五大佬的末日（8） 消防员处理过火场之后，李洁已经进入现场开始指挥。现场浓烟滚滚，令人触目惊心。脚下碎石泥土遍地，高压水龙头喷出的水已经变成了泥浆，所有人的行动都变得很艰难。 但李洁的指挥显得有条不紊：“各位同志，请注意现场有无残留的爆炸物，查案重要，个人安全也很重要。在调查取证过程中，请戴好安全帽。老周，你盯紧那两个负责拍照的同志，记得给他们打灯！” “打灯”的意思就是用举照明工具的方式来提供照相时所需的补光。警队里现在用的相机是一台老式的相机，机上的闪光灯时灵时不灵，需要有人在旁边“打灯”。这个活儿需要长时间举着灯具，一般是由年轻力壮的警员去负责。但今天现场面积较大，人都被布置出去了，像周金城这样的“老将”就要顶上。 …… 而在庄园的围墙之外，许然正在跟几名携带警犬的警员进行交流。 许然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其中一名警员：“这个是唐宋明的照片。根据现有的调查资料显示，此人现在可能已经加入以黑老大等人为主导的黑市组织，已经列入被通缉的名单。而且，有目击者声称，唐宋明曾经在现场出现过，很可能和发生在庄园内的爆炸案有关。” 那几个警员点头：“好，我们这就去办。” 他们带着警犬，开始在庄园附近忙活：“把警犬撒开，庄园外面多是郊区土路，成年人在上面走，很容易留下脚印。你们要注意成趟足迹的延伸追踪。” 许然望着那些开始搜索的警犬，心想，就算唐宋明有很强的催眠术做为护身法宝，总消除不掉自己的足迹吧？只要他不是飞走的，这些警犬就有机会找到他留在地面上的痕迹。 …… 李洁还在现场指挥：“所有人注意，除了刑警队的人之外，其他人暂时撤离勘验区域。协助附近派出所的警员在外设置警戒带，现场不能有人随意进出，尤其是死者生前雇佣的那些保镖，一定要把他们的身份都查清楚。另外，不要漏掉任何可疑的痕迹！搜查完现有区域之后，由中心向外围扩展搜查范围。务必要在天黑之前，把整个庄园搜查一遍！” 她这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现场就有人暗暗叫苦——把整个庄园搜查一遍？！这谈何容易！整个庄园的面积，都快要赶上一个小镇了。刚才驱车进庄园赶到爆炸区域的时候，都走了二十多分钟，更不用说一点一点地进行现场搜查了…… 李洁完全不在乎大家是怎么想的，她只是按部就班地继续指挥。 “张一钊，你要注意附近阳台上的几块假山石，它们原本肯定不是在这个位置，注意利用抛物线计算软件复原它们原来的位置。老胡，你身手敏捷，往高处再多跑两趟吧。上去之后要留神居高临下都能看到些什么。比如那些落在庄园里的屋顶、阳台上的东西，如有疑似爆炸引信的装置，可要赶紧报告。” 她指挥得这么熟练，现场负责“监督”的“工作组”成员都暗中点头，心想这位李队还真是不含糊，难怪成了前任队长刘水的继任人。 他们哪里知道，在更早一些的时候，是李洁带领刘水进入警队的（详见前作《奇案手记之心理追凶》）。曾经的李洁甚至比徐家颖还要毛躁，还要冲动，是多年的一线工作经验，才让她一点一点地成长了起来。 只可惜，她虽然跟刘水关系不错，最终也没能跟刘水走在一起。 随着一声惊呼，挡在下面的两块水泥板被搬开，露出假山废墟下真正的埋藏物。 在场的很多人都被震惊到了——金子！是金子！大量的金子！ 虽然大家对“金山银山”这样的词没有什么概念，但是当他们透过缝隙，看到下面堆得足有数米高的金条、金砖和金佛像时，很多人都听到了自己急剧加快的心跳声……纵然现场的人都是奉公守法的警员，但是……那些金子实在是太多了，他们都被震撼到了。 周金城望了一眼之后，就目光呆滞地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灯具。 “好家伙……我不会是看花了眼了吧？那些东西都是金子？皇帝老儿的金库都没这儿的储量足吧？！” 李洁也看得几乎窒息，但她很快冷静了下来：“所有人注意！现场发现这些东西的事，不要传出去！我们将跟上级领导沟通，由他们商讨如何处理这些金子！” 忽然有人喊道：“李队，这里发现尸体了！” 在一片“金碧辉煌”之间，有两具男性的尸体，两人的尸身都有些发黑，且眼睛、耳孔、鼻孔都有出血的迹象。 法医穆卓阳、肖辨等人来看过之后，初步判断这俩死者一个七十三岁，一个四十一岁，四十一岁的那个，体表还有一些擦伤，和疑似犬类撕咬过的痕迹。其左手三指折断，一根尾指已经丢失。 但这并不是他的死因，他的死因与另一名死者的相同，都是爆炸冲击波造成的爆震伤，在封闭空间之内，剧烈的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使人胸腹腔和下肢腔内的血液急速反流，最终导致大面积血管破裂并死亡。 翻动尸体之后，露出了两人携带的武器。七十三岁的那个，身下有一把装饰得非常华丽的袖珍手枪，而另一名死者的手中则攥着一把仿造五四式手枪。两把枪内的子弹都已经打光了。 李洁皱眉：“这俩人死在这里？这里好像不是爆炸的中心点啊。” 穆卓阳说：“那边还有一堆尸体……不过不是人的尸体，而是犬类的尸体，具体是什么狗，已经无法分辨了，因为尸体被炸得太……太碎了。在狗尸附近有疑似爆炸物的外壳。以及定时器一类的东西。我个人判断，那里才是爆炸的中心。那只狗的头部已经不见，很有可能是在爆炸中被直接炸掉了。” 周金城看了一眼，说：“我感觉，有可能是这两人中的一个把炸弹带了下来，具体目的不明，但另一人似乎想阻止他。两人用枪在这里进行了搏斗，其中一人是带着狗来的，狗在搏斗中咬伤了对手，导致对手恼羞成怒，启动了炸弹的定时引信，而在炸弹即将爆炸的时候，狗为了救主人，叼着炸弹跑向外面……可惜的是，还没把炸弹彻底带出去，炸弹就爆炸了。叼走炸弹的狗，以及在现场搏斗的两人都在同一瞬间被炸死。爆炸引发了整个地下空间的塌陷，把一切都给盖住。” 穆卓阳斜眼看着他：“老周同志，你的想象力倒是变得越来越丰富了，这是跟谁学的？难不成是跟那个唐……” 肖辨忽然扯了他一把，打断了他的话。 现如今，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不知道唐宋明已经“叛变”的事。尤其是像穆卓阳这样的法医。 李洁也觉得有些尴尬，不过她还是拍了拍周金城的肩，鼓励道：“有这种想法很不错，而且，我觉得可能性很高。” 周金城老脸微红，最近以来，他可是很少受到表扬。 就在这个时候，徐家颖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她看到李洁，就激动地大喊道：“队长！唐……唐宋明可能在案发前后来过这里！” 听到她的话之后，在场的警员都是一惊。 李洁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睛却亮了起来。 第546章 唐宋明的真实目的（1） 街头的咖啡馆内，严道森整了整自己的西装。 距离见某位“贵客”，还剩半个小时。他是提前赶到的。 说来也真尴尬，他这样的心理学家，居然要因为重建研究所而找人拉投资。 半小时后要见的那位“贵客”，是一位的富二代，据说具备了所有富二代身上最令人讨厌的元素。 但严道森没办法。他需要钱，而对方是目前唯一有意向提供“赞助”的人。 邻座一名男子忽然神秘兮兮地靠了过来，向他递来一台带着耳机的手机。 严道森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抱歉，我不买手机。” 他手上有一台老式的诺基亚功能手机，虽然很老，但还能用。 但对方却硬把手机放在了他的面前。 严道森皱眉，他望了一眼对方的脸，一张非常普通的面孔，表情僵硬，目光呆滞。如果站在清早的公交站，十个人里至少有六个会是这个表情…… 对方忽然开口道：“他给你的留言。” 严道森明白了，他迅速抓过手机，只见手机桌面上有个软件的图标。但他并不知道该如何操作，那个男人替他按下了“开始”键，一段录音开始播出。 严道森赶紧把耳机塞进耳朵，里面的声音开始自动放出。 是唐宋明的声音。 “亲爱的严教授，严伯伯，很原谅我不能来与你面谈。由于我个人的原因，现在应该有很多警察在找我。至于他们找我的理由，应该是与警方公开文件上的一致。我确实在跟黑市组织的人合作。 只不过，这种合作并非是我个人愿意进行的。从一开始，我对这个组织就十分厌恶。就算我亲生父亲就是这个组织的首脑，我对它的厌恶也并没有丝毫减弱。 自从我知道我母亲就是被那个组织所杀之后，怒火就在我胸中熊熊燃烧，从来没有停息过。 我记得您说过，仇恨和愤怒，能给我们带来更大的动力。 这些年来，其实我一直是在仇恨与愤怒中度过的。 我越发感觉到，愤怒是能够激活生理状态的动力型情绪。可以利用这种动力，来启动身体内的潜能，让自己为一个目标而持续奋斗。 还记得吗，我其实是一个患有多种疾病的人。而且，我身上所患的绝大部分病症，都非常麻烦，绝非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有的甚至是终身难以治愈。 这当然要怪我的那位父亲，要不是他当年让人杀掉我的妈妈，让我在童年经历了那么多凄惨的事情，在阴暗、恶劣、枯燥、独处的环境下，在恐惧、紧张、忧虑、抑郁的心情下生存了那么久，恐怕我的身体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至少，要比现在健康得多。 自从去了您那边之后，虽然限于现有的医学水平，我身上的很多病没办法治愈，但在您的教导之下，我学会了很多东西，对您，我非常感激，只可惜无以为报。 在搜寻我母亲相关资料的过程中，我找到了一件东西——那是我母亲的双亲，也就是我的外公外婆留下的一些产业，由于我母亲一直在外面过着颠三倒四的生活，她的双亲去世之后，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继承遗产，因此，继承起来也比较复杂。现在，这些遗产终于到了我自己的名下，唯一有权支配它们的人，就是我。 我已经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将这份遗产转化为金钱，移到您名下基金会的账户上，这算是我的个人捐赠，也算是我对您多年照顾的一点点回报。 还有一处房产，由于法律方面的原因，我无法将之拍卖，但也可以转到您的基金会名下——那是在距离东部某直辖市三百公里的一处海湾小岛上，有一座大型建筑，我已经让人去把它进行重新装修，并添置相应的设施，之后它可以作为您的新研究所来使用。 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警察将会很快追查到相应账户，为了不影响您的名誉和基金会的运转，我将把相应账户注销，上面的信息也会被抹去。对您的所有捐助，都来自于一个‘匿名者’。不用担心法律方面的问题，我已经聘请了相关的律师团队为您服务。这些律师的佣金，我已经用我外公外婆留下的钱支付过了。 做这些事情，当然需要极大的毅力来支撑——尤其对于我这样的病人。 您曾经给我看过一组报告，那是发表在2009年的一个实验数据，是由英国人做的。在那个实验里，科学家要求所有的参与者想象自己最为讨厌的场景，在想象之后，所有人都要接受力量方面的数据测试。他们需要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快，并且用力地踢腿，在这段时间之内，将会有专门的仪器来监控和测量他们的动作力量。 最终的检测结果显示，与感觉更平静的参与者相比，愤怒，让这些人的力量显著提高，因为这些人将自己的挫折感转成了为运动的动力。 再后来，研究在投球和跳跃运动的过程中，也都发现了类似的结果——参与实验的人越生气，就投得越快，跳得越高。 在看过这个实验之后，我就想，这应该就是我的动力之源。 我总结了这些人的经验，保持愤怒的情绪，能让我的身体时刻为战斗做好准备，所以，我能够持续爆发出强有力的能量，这可能会让你在许多方面获得超越常人的优势。 我之前曾经与您做过相应方面的探讨，您觉得这种方式并不可行，甚至会对身体有害。但我实在对这种东西非常着迷，于是我选择了一个实验对象——也就是我自己。 根据这段时间以来我对自己的分析，保持愤怒，不仅能带来体能的爆发，甚至还能提高判断的准确性。 这也是跟传统观点相违背的，传统观点认为，在诸如篮球比赛中，被他人破坏投篮机会后，会产生愤怒，这种愤怒会破坏运动员在罚球时的准确性，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与其他不愤怒时进行的罚球相比，这些愤怒的球员更有可能在罚球中得分。 您经常劝导我，要时刻保持冷静，然而，您不知道的是，每天，我都在尝试着让自己保持愤怒。可能我在别人面前是谦虚而平和的，脸上时常挂着微笑，但那都是假象。我的微笑背后，是时常燃烧着的怒火。 怒火支撑着我到了今天。 而令我保持愤怒的方式只有一个，就是对我父亲的憎恶。 我不会原谅他的。 我之所以会选择加入他的组织，有三个目的。 第一，彻底拔除这个组织，如果这个组织背后有更高更强大的幕后组织，我会把那个组织一并拔除。 第二，利用这个组织，尽可能延长我的寿命。我已经查到，这个组织背后有很多能延长身体寿命的特殊医疗方法，包括黑老大本人在内，都是在依靠这些医疗方式延续着自己的生命。我要想活下去，可以利用这些方法。 第三，黑老大这个罪魁祸首，我将会亲自对他施以惩罚。但施以惩罚之后，多年以来支撑着我的愤怒之源也就会消失，根据我的估计，到时候我的身体将开始大幅度衰弱。为此，我必须在亲手毁掉黑老大之前，用他们组织内的医疗方法尽可能把自己治好。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我相信您会理解的。 这支手机送给您，是我买的，算是给您的送别礼。 第547章 唐宋明的真实目的（2） 曲厉在病房内参与了新的视频会议。 一名参与会议的领导展示了一组图片：“这是在某市郊区庄园内发现的金库，内部存有大量金条、金砖和金质雕像，数量惊人。我们从银行借了一些人进行清点，已经连续清点了三十多个小时，仍未清点完毕。在某些金砖和金条上，我们发现了属于黑市组织的符号，证实这些黄金的主人，应该是黑市里的一位重量级大佬。此人现已在金库中身亡。” 他递出一份文件，说：“这位大佬的对外身份，是前远洋航运公司的大股东，现在已经跟那个公司没什么瓜葛，但还持有一些股票。远洋航运公司，大家都很熟悉了，现已查明其与黑老大的组织有非常密切的关系。回头接着说这个大佬，他的绰号是‘老者’，他是黑市‘五大佬’之一。‘五大佬’分别是‘胡黄白柳灰’，加上这位，在近期已经死了三位。” 有人问：“‘胡黄白柳灰’是指他们的姓氏，还是其他什么？” 那领导答道：“那是他们曾经的绰号，‘胡黄白柳灰’也就是民间传说里的五种‘大仙’——狐狸、黄鼠狼、刺猬、蛇、鼠。当年社会上封建迷信之气横行，认为这五种东西都很有灵性。‘五大佬’便以此为自己的绰号。但后来却发现，随着科技的发展，人们渐渐不再迷信‘大仙’，于是他们又给自己换了新的绰号，分别是魔法师、老者、女巫、龙、机器人。虽然也未必比之前的绰号有威慑力，反正他们自己觉得够酷。” 另一位问道：“既然已经知道了此人的身份，能不能从他那里入手，挖掘线索，找到黑市组织里的其他人呢？” “已经在做了，这件事由李洁亲自去办理。工作组的同志每天都在监督工作。” 有位戴眼镜的同志插嘴道：“工作组的人还在么？现在不是已经澄清事件真相了么？” “真相？什么真相？” 戴眼镜的人问曲厉的直属上级：“昨天得到的简报，您还没跟大家分享吗？就是关于严道森提供的最新情报。” “咳……今天本来就要说这个。”上级领导清了清嗓子，说：“各位，严道森为我们提供了一份新的情报，是关于他的学生唐宋明的。” …… 李洁带人在现场工作到半夜，她感觉之前的预估实在太过草率，靠现在的工作效率，这片庄园能在三天后“筛”完就不错。 张一钊已经根据现场爆炸情况，用自己的软件计算出了爆炸当量，并依靠爆炸点位置，做出了模拟现场爆炸的画面。 他介绍道：“爆炸物主要填充了硝铵类炸药，含部分杂质，质量不纯，应为黑市销售的自制炸药。根据现场的破坏情况，软件推算出炸药的总量为十七公斤，那会是很大的一包。要是把这么多炸药都运进这座庄园之内，除非是庄园内部的自己人，否则谁都做不到。” 有警员说：“内部人带炸药进金库？不会是为了炸开金库的保险门，好把金子带走呢？” 张一钊摇头道：“带那么多炸药进去，别说把金库保险门炸开，恐怕会把整个金库炸塌吧？我倒感觉这像是为了偷金子先进入了金库，之后打算用定时装置预设引爆时间，比如偷完金子的第二天再炸。只不过金子的主人得到了某种情报提示，突然带着狗进入金库检查，与偷金子的人相遇，两人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之后，两败俱伤，双双殒命，狗为了救主人而试图把炸药拖走，但那些炸药重达十七公斤，对狗来说过于沉重，在拖曳过程中也可能误触了引爆开关，故而导致了爆炸。” 周金城点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李洁转向徐家颖：“监控录像那边整理得怎么样了？” “应该说抢救还差不多……”徐家颖噘着嘴说：“张一钊帮我抢救了半天，啥数据都没抢救出来。想从监控录像上找线索，是完全不可能了。” 在会议过程中，工作组的人一直在旁听着，面无表情地做着笔记。 李洁的手机响了，她避开众人，打算在外面的角落里接听电话。工作组的某个人站了起来，似乎想跟出去，李洁冷笑着把手机在那人面前晃了晃：“打电话来的是我的上级领导，也算是你们的上级，这个电话具有保密性质，如果你听了，会违反保密条例，会负相应的责任。你要听吗？” 那人讪讪地退了回去。 李洁接通电话之后，听了一阵，瞬间瞪大了眼睛：“什么？他没有背叛我们？！这会不会是严道森为了掩护他而……什么？丹西上尉也知道这件事？” …… 在曲厉参与的视频会议当中，有领导说：“今天我们有一位新的参会人员，他就是国际刑警组织的丹西上尉。” 一个新的视频窗口出现，看背景，应该是在澳门某个酒店的阳台上，远处可以俯瞰到澳门赌城的景象。 一位笑眯眯的外国人出现在视频中。 “大家好，我是丹西。今天我要向大家通报一件事：你们近期认为已经‘背叛’了你们的唐宋明，实际上并未背叛你们。据我所知，他是在获得了一些关于他身世的资料之后，决意用独特的方式去复仇。” 曲厉忍不住问：“复仇？为什么要去复仇？为什么不找警察？” “出于保密的理由——唐怀疑你们内部人员之中，有内鬼，因此导致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严道森研究所的遇袭，他那位女性朋友田婉兮的失踪，说到底，都是因为内鬼的原因导致的。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决定在做某些事的时候要瞒着你们。” 他顿了顿，又说：“他对你们不信任是正常的，说到底，你们警方始终对他也不信任啊。” 他这番话非常尖锐，参会的所有警方人员都有被冒犯的感觉。唯有曲厉的领导还算忍得住。他问：“那为什么你会知道他复仇的事情？” “因为我愿意为他提供相应的帮助。条件是让我跟我的线人取得联系，作为交换，我为唐宋明提供了一个特殊的好处——引领他和黑老大的‘老师’见面，而对方是‘无面人’组织在整个亚太区域的代言人。那位代言人正在寻求退位，由黑老大继承她的位置，而唐宋明出现在她的面前之后，她也对唐宋明产生了兴趣，并愿意先吸收他作为自己的手下。”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吸收一个曾经与警方合作过的心理学专家，对她有什么好处？” “不得而知。唐宋明主动找到我，说明来意，并说他有足够的自信去‘说服’对方，于是我就帮忙提供了一个跟那位代言人的手下见面的机会。之后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做为国际刑警组织的工作人员，我愿意为我的言行负责，与他的交谈，我全程都有录音，可以做为证据。” “感谢你提供的线索，祝你在澳门玩得开心。” 丹西潇洒地挥了挥手，切断了视频。 第548章 唐宋明的真实目的（3） 东南亚某岛国，椰林中晚风习习，穿比基尼泳装的女子微笑着送上由椰子、太阳果等混合而成的饮料。 黑老大接过饮料，畅快地喝了一口。 最近他心情不错，“老师”已经彻底让位给他，此外，自己还找到了一个相对健康和“正常”一些的继承人，继承人还在为他清理门户，处理掉组织内部的叛徒，这对他来说，都是好事情。 他甚至萌生出了一种可以在此地安心养老，把大事都交给其他人的念头。 但那只是一瞬间。 他是个有野心、有抱负的男人，现在正是他事业的上升期，刚刚获得了“老师”的位置，这相当于让他执掌了整个亚太地区黑暗世界中至高无上的权柄。大权在握，风光无两。一想到这些，他就激动不已。 远方响起了飞机引擎的声音，他大概能猜到是谁，“老师”指派了手下来跟他见面，每一个手下都代表着“无面人”在亚太区的一个国家。 “世界在自己的手中”这样的感觉油然而生。 然而，来的居然是唐宋明，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外国人。 那外国人以前是干走私的，现在是黑老大的手下，由于干的很出色，黑老大甚至有把他提为“大佬”的打算。 这人是怎么跟唐宋明认识的？俩人居然还是一起来的，有说有笑，看起来交情不错，至少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 黑老大眯起了眼睛。 虽说已经把唐宋明公开当做继承人了，但这孩子是否靠谱？血缘关系上，自己和他是父子关系，但总感觉他很陌生。尤其是他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父亲，倒像是在看陌生人……甚至像是在看个仇家。 黑老大远远地朝唐宋明举起了手中的杯子：“你回来得很晚呐。” 唐宋明过来笑了笑：“做了些事，花了点儿时间。” 黑老大漫不经心的问道：“都去做什么了？” “女巫和机器人，我找他俩去聊了聊。另外，找到了‘船妈’和一位姓宋的逃犯的位置。这两位应该是最后的大佬，其他都已经归附了。” “归附？”黑老大非常诧异：“归附谁？” “当然是归附于黑市的首脑，归附于‘无面人’在亚太区的负责人嘛。” 唐宋明脸上露出微笑，态度显得很恭敬。 黑老大放下了杯子，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不那么开心。 “你是我的儿子，也是指定的继承人，我有些话不得不说，首先，要守规矩，做事之前要打个招呼——你去见了那么多大佬，我居然毫不知情。” “呃……这是我的错。” “另外，你们两个怎么到了一起了？”黑老大斜睨着眼前的人：“不跟我解释解释？” 唐宋明耐心地解释道：“我去见各位大佬的时候，要有人做个见证。于是我请了这位与我一起去。他可以证明我在见那些人的过程中，没有用私刑，也没有虐待他们，只是聊了聊。” “哦……”黑老大觉得这借口似乎也有点儿道理，但又有点儿别扭，他问：“为什么是他？” “他身份特殊嘛。”唐宋明耸了耸肩：“他在你身边的身份，是一位踏实肯干的外国人，一个可以培养成大佬的人。而在我面前，他是一位国际刑警，一位在你身边安插了很久的卧底。我做事的时候带着他，他可以在警方那里为我作证。另外，托他的福，我现在也获得了警方的认可，成为了一名线人。” 黑老大的脸上罩上了一层杀气：“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说的都是真的。”唐宋明指了指那人：“你让他自己说吧。” 那人冲黑老大笑了笑：“我真的是卧底。我的直属领导，说国际刑警组织的丹西上尉。” 黑老大怒笑：“你们俩这是来我这儿下最后通牒吗？警方的大部队什么时候会到？” 唐宋明摇头道：“不会有大部队，我们俩就够了。这岛上毕竟还有‘无面人’组织的人，如果惊动了他们，我今后也不好演下去——我还打算继承你在这里的位子呢。看到那架小飞机了没？我们俩打算把你请上飞机，然后直接带你去某个地方，在那个地方，有几位警察正在等着你，其中一些是慕名而来，另外一些，早就和你算老相识了。” “我要是不乐意去呢？”黑老大的手伸向内侧的衣袋，这是在自己的地盘内，他只带了袖珍手枪，不过，用这个杀人已经足够了。面前的两人似乎都没有带武器，也没有穿防弹衣。 唐宋明悲天悯人地看着他，说：“我知道您要做什么，您最好不要这么莽撞。还记得您那些保镖吧？您可是带了三十多个保镖一起来的，没想过他们为什么没动静吗？” 黑老大一怔，确实，这俩人都到了自己面前了，保镖们却连个信号都没发出，这确实说不过去。 “我已经让他们休息了。”唐宋明笑了笑，说：“其中有几个人对你非常忠心，也有很强的意志力，他们应该是退伍军人出身。然而，这并没有什么意义，我有很强的劝人能力。他们现在都已经睡着了，睡得很香。或许一觉醒来，已经是明天，等到了那个时候，整个‘无面人’组织都会宣布你被捕的消息，我做为你的继承人，会顺利地接下你的位子。我旁边这位外国朋友，则会被我培养成大佬，我们会一起打入‘无面人’组织的内部，并把这个组织连根彻底拔除。到时候，天下太平，那就是我们休息的时候了。”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黑老大发现自己拔枪的手已经不能动，这让他恐惧了起来：“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唐宋明冷冷地说：“这话没错。可你也是个罪大恶极的罪犯。你的罪状已经罄竹难书。此外，在你授意杀死我养父和母亲，抢走我姐姐的那天，咱们就已经成了仇人。至于咱们的血缘关系，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我既不稀罕你黑市组织大佬的位子，也不稀罕所谓的‘无面人’亚太地区负责人的位子。我只是想当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过安安稳稳的日子，仅此而已。把你这种罪大恶极的罪犯交给警察，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安稳，是最令我开心的事。” 十分钟之后，被解除了武装的黑老大主动走进了小飞机。 飞机冉冉起飞，在唐宋明他们俩的“护送”之下，去与警方的人“碰头”。 在飞行过程中，那位外国人说：“干完这一票，我也要申请退休了。” 唐宋明说：“怎么，当大佬不合你的口味？” 对方做了个鬼脸，说：“长期在黑色组织里生活，时间久了，都快忘记我是个警察了。我想早点结束这种日子。” “可以理解。” “对了，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我认识了个女人，我很爱她，但目前与她失联了。你能帮我找到她么？她叫林小仙。” 第549章 不是结局的结局 林小仙躺在洞里，眼神呆滞，身体僵直，宛如尸体。 宋乘龙嘴里叼着压缩饼干，朝她凑了过来。 她虚弱地说：“放过我。” 宋乘龙把那饼干从嘴里掏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要么？” 林小仙颤抖着伸出手，宋乘龙却淫笑着抓住了对方的手，然后压了下来。 林小仙哭闹，挣扎着，但这么做毫无意义。 “那些吃的是我带出来的！” “那又怎么样？现在都是我的。求我，要不你就没得吃。” 林小仙开始软了下来。 对方开始在她身上又咬又亲的时候，她把手伸向旁边，去摸之前藏好的一件东西。 当对方粗重的喘息喷在她脸上时，她把手挥了出去。 宋乘龙撕心裂肺地惨嚎，因为他下身的某个物件被林小仙手中的石片戳了。剧烈的疼痛感使他难以忍受。 他一边流着血，一边到处找止血的东西。他记得逃出来的时候曾带了急救包。 就在他找到急救包，想要伸手去抓的时候，一个黑影走了过来，踩住了他的手。 他抬起头，看到了郑邱瑞那张苍白的脸。 “老子早醒了，一直在等机会。”他狠狠一拳打在宋乘龙脸上，把对方击倒。 宋乘龙倒地之后，郑邱瑞的拳头雨点般落向他的脸。 …… 林小仙还失神地呆在原地，郑邱瑞吃力地走了过来，把外衣扔给她。 还没等对方道谢，他就拖着伤腿，往洞外走去。 然而，把洞口的遮掩物打开时，他愣住了。 洞口外，漫山遍野都是警察。 …… 在牢房外，隔着厚厚的玻璃墙，杨森紧张地观察着牢房内的一切。 严道森站在“白发魔女”面前，正在为其做治疗。 忙完之后，“白发魔女”沉沉睡去，严道森擦着汗，退了出来。 杨森关切地问：“怎么样了？” “有点儿好转，但还要谨慎。我希望她能在下个月停药，她的药不多了。”严道森叹了口气，如果安娜在的话就好了。结合她和自己的技术，一定可以治好这个病人身上的问题。 震动声从他口袋里传了出来。 严道森掏出手机，看到有邮件提示。 杨森好奇地说：“您居然也用智能手机了？” 严道森笑了笑：“别人送的，还是用不惯。” 他打开邮件，发件人是匿名的。邮件内有一句话：“她在你们初会之地。” 附件内有一幅画：一个男孩坐在老人肩头，正在向远方眺望。 …… 曲厉在出院的那天，去了许然的办公室。 她开门见山地对许然说：“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继续在这里蹲办公室；第二，以后跟我干。蹲办公室的话，以后不会有什么危险，跟我干的话，以后可有的是危险。” 许然笑了，他合上面前的文件，说：“我跟你走。” …… 警队内，徐家颖正在忙着整理档案。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破案率忽然大幅度提升。尤其是针对黑市组织残余分子的行动，几乎每一次出动都不会空手而归。 大量积案被结案，有些黑市成员甚至迫于压力，主动投案自首，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已经通缉多年，但始终未曾落网的“大鱼”。 这可忙坏了徐家颖——虽说那些人是投案自首，都用不着她上门抓人了，但一一核对文件之后进行结案，也是个“大活儿”，更何况其中很多是陈年旧案，当时还没有数字档案这一概念，所有的文件都要从故纸堆里翻出来。 不过，负责管理资料室的老伯说，有位年轻人在之前已经把资料都整理过了，要不然，眼下工作量至少还要增加三倍。 老人回忆道： “多亏了那个年轻人，资料室里的档案很多都被他重新整理过，比之前更加井井有条。那个年轻人好像……好像是姓唐吧，个子高高，总是爱笑。” “是……是吗……唐宋明做的吗？”徐家颖怅然若失，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唐宋明平时不怎么爱跟大家打交道，却总爱往资料室跑。 如今，唐宋明的桌子早就空了，他桌上原本放着的东西——一支笔，一个用旧了的本子，一盆花，都已经被清走了。 有人曾在徐家颖家的窗台上看到过那盆花，由于经常有人照顾，花长得很不错。 徐家颖最近也变得老练了很多，深沉了很多。每次参会的时候，不再提出那些无厘头的问题。 遇到有抓捕行动，她也不再愣头愣脑地不做任何防护就往上冲。 包括局里的领导在内，谁都夸她有进步。 她随身带着个本子，有时候闲了，就会拿出本子来看看。 有人好奇，问那本子上有什么。 她就会把本子打开，给人看那上面的东西。 本子的最后几页上，都是奇奇怪怪的符号。 她笑着说，那是某个朋友留下来的东西。她相信本子里有那个朋友写下的故事，她会想办法去解读它们。或许，当解开的那一天，她就能跟那个朋友再次见面了。 …… 大洋彼岸，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 豪华的加长型凯迪拉克轿车停在了一座庞大的建筑前。 从车内下来了两个人，一个正是唐宋明，另外一位是那位国际刑警的卧底，也就是他的新搭档。 两人此刻都穿着名牌西装，显得风度翩翩，器宇不凡。路上不时有人向他们侧目。 唐宋明望了眼那巍峨的建筑，忍不住叹道：“不愧是世界上最大的单体行政楼……谁能想到‘无面人’的老大会藏在这儿。” 新搭档点头道：“西方唯一的超级大国已经被‘无面人’渗透到这个程度，实在是想象不到。”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唐宋明：“这会是最后一次的任务了吧？” 唐宋明点头：“当然，那些领导们是这么保证过的。怎么，你怕了？” “呸，当了那么多年卧底，还有什么可怕的？！”对方望了一眼四周：“只不过，这离我之前生活的地方太近了，我担心会碰上熟人。” “放心吧。”唐宋明笑了笑，把一枚口罩给他戴上。 两人戴上口罩，径直走到门前，一名穿着军服的人向他们走了过来，拦下二人，问他们来做什么。 唐宋明微笑道“我来见你们的老大。” 那人冷笑道：“抱歉，您该去白宫找他。” 唐宋明摇了摇手指：“不，我说的是另一位老大——另一个世界的老大，你懂的。今天是他约我来的。” 他的双瞳变得异常深邃，仿佛深渊。 数秒钟后，对方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好，我这就带你们去见他。” 那人在前面带路，唐宋明带着搭档跟了进去。 在进门之前，唐宋明做了几次深呼吸，他知道进去之后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那将是新的征途，也将是新的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