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大剑闯江湖》 第1章 少侠之梦 天宝十一年春,我以铁剑派掌门的身份艺成出师。在清风山附近的武林中,也算得上是一件不大不小的盛事。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在我的出师仪式兼继任大典上,那些前来观礼的道友们,一个个看我时的眼神,都不像是在道贺,反而更像是在跟追悼会上的遗体告别似的。搞得我足足心塞了三个深呼吸的时间,才总算找回了一派掌门的感觉。 其实我完全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三个月以前,我师父、也就是铁剑派的上代掌门,在山南道上兼职走镖的时候,被一个劫道的强人当苍蝇一样随手一掌拍死了。从那以后,我们铁剑门本来就稀松平常的传承,就算是瞬间断了一大半了。 不过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那这个掌门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当。因为在我上面,还有两个师兄。 可惜他们都志不在此。 师父在世的时候,曾经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找来了一个眉毛比胡子还长的算命先生,说是要给我们师兄弟三人算命。 那先生先是看过我两位师兄的面相,说大师兄是鸿鹄之志,适合游历江湖、当能闯出一番名声;而二师兄则是燕雀之志,留在清风山附近也能安居乐业。 没想到等看到当时还是个熊孩子的我的时候,那算命先生竟然啪的一声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狂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吓得我师父差点没当场抽过去,六神无主也跟着跪了大半宿。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人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算命先生,就是隔壁村子一个疯疯癫癫的老秀才。考了一辈子科举,也没混上个举人的功名。那老货原本是打算钻研一下周易八卦,好算算自己啥时候能中举,结果钻进去就再没能出来。 疯了。 这事儿让我师父耿耿于怀了好多年。 只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记住这件事的人,竟然不止是师父,两位师兄竟然也把那扯犊子的批命给听了进去。 师父一死,有天夜里大师兄就留书一封下了山,说是不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头就不回来了。接着没过多久,二师兄也走了。据说是在城里的某个武馆当了倒插门的女婿,也算是成家立业两件事情一并解决了。 完了就剩下我一个人,看着完全不懂该怎么生活下去的师娘师姐,还有满院子的鸡鸭猪狗欲哭无泪。 当时我就想,合着都尼玛信这个啊,那老子是不是干脆也真的起兵反了算了。 不过造反这种事情,其实也就是意淫一下就算了。 要知道,我虽然顶着一个掌门人的名头,但却是铁剑派有史以来最光的光杆司令了。 以前几代掌门人,手底下多多少少总还会有个把弟子什么的。只有我,自己都是直接从弟子强行出师顶缸的。现在整个院子里,除了那条名叫小黑的大黄狗,估计连鸡鸭都不太甩我。就更别说师姐和师娘了。 带条狗就想造反? 我特么又不是二郎神。 反正不管怎么说,生活再怎么操蛋,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何况铁剑派的这块招牌,也不能在我手上砸了。不然我怕以后下去了,师父他老人家会没脸见我。 所以,在跟小黑汪汪汪地商量了一整晚以后,我终于做出了自己有生以来最重大的一个决定: 下山!挣钱! 哦,不对,咱们习武之人的事情,不能谈钱,谈钱就俗了。 咱图的就是一个潇洒。 抱着这样的心思,下山那天,我简直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我是去闯江湖的。从此醇酒美人、行侠仗义,武林中又要多一个年轻英俊的少侠传说。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我绝逼是想多了。 因为自从大唐初年朝廷下诏允许武林门派扩招以来,江湖上的少侠好像一下子就多了起来,还都是名门大派的。据说你站在长安朱雀大街的南边随手射一箭,射死十个人里面有八个是少侠。就连饭店里跑堂的,用的都是峨眉的轻功,报个菜名,用的都是少林的狮子吼。 这个竞争,何止是残酷。 不过这些事情,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高高兴兴地下了山。 当然了,说是下山,但是其实清风山压根就没多高,特平缓的一个坡。你要不看我们几家门派特地众筹立的石碑,估计你都走过去了,可能都还意识不到自己翻了座山。下了山拐个弯,就是官道,沿着官道再走二里地,就能看到帝都长安的南门了。 倒不是我们不想把自己的山门立在那些名山大川里,实在是名声不够。 像峨眉青城少林武当这些大派,在山沟沟里立派,每年到报名招收弟子的时候都还是趋之若鹜、门庭若市。 我们呢? 报销来往车马费都没几个人愿意来参观的,更别说往深山里走了,那估计一代就得断了传承。 更重要的是,人贵自知。 深山老林多猛兽。就凭我们铁剑派这点三脚猫的把式,强身健体可能还行。但是真进了山,豺狼虎豹碰上哪个我们都打不过,和梅花鹿狭路相逢都有可能被一角撂到悬崖底下去。三天就会全门派一起团灭的蠢事还是不做为妙。 第一次闯荡江湖的过程总的来说还是很美好的,就是在进城的时候遇到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情。 缴纳入城费的时候,守城门的军爷非说我背的大铁剑是管制刀具,严禁携带。 我告诉他这剑没开锋,砍不死人,就是个门派的吉祥物。他非不信,我急了,跟他说那我砍给你看。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初次下山心情太兴奋,超水平发挥,特么平时连块木头都砍不开的铁剑,居然扑哧一剑,就把足有两个人叠起来那么厚的包铁城门捅了一个对穿。 当时我心想,坏了,这下要被抓了。携带管制刀具还破坏公物。 脸色一片煞白。 没想到抬头一看,对面那军爷脸色比我还白,一口一个“少侠”,笑眯眯地就把我送进了城,连入城费都没肯收。 是谁说城里的人情冷漠的啊? 要让我想起来,回头我铁定得抽他。看看,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再后来,又没过几天,就听说工部牵扯出了一桩开国以来最严重的贪腐大案,圣皇震怒。 那算是我进城以后听到的第一个大新闻,所以印象特别深。 据说连工部尚书都被撤职查办,侍郎以下,更是所有跟城防工程、特别是城门有关的涉案官员,几乎都被清洗一空、株连九族。那几天午门都是杀得人头滚滚,砍掉的脑袋堆起来像一座宝塔,剩下侥幸没死的,也都是发配八千里,去了边塞苦寒之地,永世不得返回。 这些事情我都是道听途说。 因为案发的时候,我已经进了六扇门的新捕快培训营,每天忙得脚踢后脑勺,根本没空去看这个杀头的热闹。 事实上,我也不怎么想去。 因为虽然说是说自幼练武吧,但其实我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杀过。 没办法,晕血。 第2章 长安居,大不易 我在长安找了三天的工作,就饿了两天的肚子。 帝都的物价让我深刻地认识到了什么叫作“沧海桑田”,以及这个词背后血淋淋的残酷现实: 三年前,师父下山,五天用钱三百文。 两年前,大师兄下山,四天用钱五百文。 一年前,二师兄下山,三天用钱七百文。 这次下山,我琢磨着这才过去一年不到,我带一千文钱,怎么着都应该够我支撑个两三天了吧? 两三天的时间,足够我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了。 然而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想象和现实之间的距离,远比本朝杨贵妃和前朝赵贵妃的体重差别更大。 当我走进西街瓦肆,打算先饱餐一顿养精蓄锐,再找工作时。迎面第一个卖馒头的铺子,就劈头盖脸给了我一记重重的暴击,差点糊了我满脸血。 只见一块迎风招展的幡布上,明码标价写着一行大字: 馒头:八十文(划掉)九十文一个。小本经营。谢绝还价。概不赊欠。 我当即冷笑一声,“穷疯了吧?没见过钱?” 然后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瓦肆里面走去。 谁不知道这种卖饮食的生意,都是越往里走越便宜的,真当小爷我没见过世面? 哼,都是套路! 不过,仅仅只是片刻之后,我就又灰头土脸地滚了回来。 讲真,活了十八年,这次我才算是真开了眼了: 什么一百二十文一个的菜包子、要肉馅的还得再贵一倍;什么五百文一碗的光头粉、加码还得另算。 最屌的是个卖烧饼的黑店,居然喊出了一两银子一个的天价! 尼玛你那烧饼都还不够一两重吧? 到底饼子是纯金的,还是芝麻是镶钻的啊?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铜板,路上一直觉得沉重无比的铜钱,这会儿却仿佛轻得没重量了。 我最后看了那烧饼铺一眼,咬咬牙转身就走。临走前眼角余光最后瞥到的,是招牌上一个油腻腻的“武”字,还有隔壁一个卖瓜果的“王记”。 “嘿,隔壁老王啊。心黑成这样,也不怕子孙后代被奸夫淫妇联手谋害断了香火。” 我嘀咕了一句,不过声音没敢大。 因为我们铁剑派奉行的宗旨是“武功越差,眼神越好”。打不过至少还知道惹不起。所以我一眼就看出来,饼铺里头做烧饼的那个矮短肥,擀面的手法正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七十二路伏虎哨棒。 不吹不黑,这棒法和那些专搞虚假宣传的降龙伏虎真不一样。这是真的打得死老虎的。虽然目前应该还没有打死过任何老虎,但我知道绝对打得死。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就是知道。 再说了,就算打不死老虎,打死我也够了。本宝宝犯不着为了一时嘴贱把命丢了不是。 最后我在街口上的馒头铺用全部的一千文钱买了十个馒头,吃了一整天。 别问我为啥标价九十文的馒头,一千文只能买十个。说多了都是泪。 当时的对话是这样的: “老板娘,行行好,便宜十文钱吧。” “嗯,好,一百文一个。您的馒头,请拿好。谢谢惠顾。” “啊?” “买我的馒头,或者娶我。” 老板娘面无表情地回了我一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默默地看了一眼面前胳膊比我腰还粗的老板娘,二话不说很干脆地败下阵来。 当真不愧是大唐天朝的帝都,连买个馒头杀价的画风都是这么清新脱俗,和乡下的那些个妖艳贱货果然不一样。 怀揣着用全部身家换来的十个旺仔小馒头,我毅然踏上了找工作的漫漫长路。 只是,身无分文、两袖清风的我,想在人才济济的帝都找一份工作,难度可想而知。 铁剑派虽然名义上是武林门派,但是其实正常门派经营的行当我们一概不沾。一没田地二没产业,既收不到租子也捞不到油水。想收个保护费都得先考虑打不打得过。真要说起来,养猪都已经算是我们的支柱型产业了。 钱权自古不分家,没有钱,铁剑派的人脉也是可想而知。 若非如此,我也不用以堂堂一派掌门的身份下山打零工不是? 就这样,我像一个流浪汉一样在帝都游荡了三天,馒头早就吃完,饿得眼前发黑,却连想乞讨都没得地盘——稍微好一点的路段,都已经被职业叫花子给占据了——这帮臭不要脸的家伙,还成立了一个名为丐帮的江湖帮派。 不过说是叫花子,但是身手着实好得不像话。 我就亲眼看见一个身手不俗的少林派出身的店小二,因为强行驱赶上门乞讨的叫花子,结果被一群丐帮弟子围殴,生生被打狗棒法抽成了一头猪。 那模样,简直惨不忍睹。 没柰何,我能想得到的门路没有一条能走得通。最后只能站在帝都最大的酒楼八仙馆的门口闻闻味道,也算是望梅止渴。谁知道前朝的丞相真心不靠谱,望梅能不能止渴我不知道,但是肚子饿的时候,闻饭菜的香味,绝对只会越闻越饿。 偏偏八仙馆门口那几个穿着少林武当学士袍的店小二,又像恶犬一样把我盯得死死的,仿佛生怕我进去偷吃他们的剩饭剩菜一样。 就在我马上就要绝望的时候,突然一个浑身闪着金光的骚包家伙从我身后走了出来,然后只用了一句话,就彻底扭转了我对他的恶劣印象。 他说,“老板,今个儿本公子高兴。所有在八仙馆下馆子的人,全部记在本公子账上。” 听了这话,我突然觉得自己的任督二脉一下子都通了,轻功硬功内功外功全部攀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我一脚踹开了门口挡道的武当少林弟子,赶在这位不知名的土豪公子尾音落定之前一口气报完了菜单上的所有菜名。 “掌柜的,我刚刚说的所有菜都给我上一份!反正这位公子请客,没问题吧?” 那一刻,看着被我踹翻在地的大派弟子们敢怒而不敢言的面孔,我才第一次感受到了狐假虎威的快感。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多描述了,两天没吃饭的我吃得像个饿死鬼投胎,那吃相不说也罢。 就在我吃得正嗨的时候,突然我发现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一只手。 多年练武的本能反应,让我脑海里瞬间闪过一百二十种闪避的方法。最后我选了其中最快捷省力的一种。哧溜一声从桌子下边钻了过去,回头站起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个鸡翅在狂啃不停。 事后回想起来,连我自己都忍不住被这一闪的绝代风华给折服了。 当时再一回头,果然也看到了两张惊得目瞪口呆的脸。 只见领头的那个公子哥高鼻阔口、金发碧眼,看去竟是一个西域来的胡人。 这厮眉眼长得倒还算可以,但是从脖子以下开始,整个身子却像吹了气一样,胖得匪夷所思。肚子上隔着衣服都能看到三层褶子肉,估计洗澡都得翻开才能湿。 第3章 六扇门中好修行 在这个胡人胖子身边还跟着一个戎装打扮的半老军爷,两人的眼神在我手上的鸡翅上直勾勾地瞄了半晌,看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分他一个翅尖的时候,这位胡人胖子终于干笑着开口了。 “兄台好身手,不知道怎么称呼?” “张劫。” “你是张杰?” “张劫是我。” “你的剑很快?” “很快。” “你的音很高?” “额……有点高。” “你有个诨号叫闰土?” “我擦!不是豪杰的杰,是打劫的劫啊!” 我脸上一红,连忙纠正道。 其实从他一开口,我就已经认出他的声音,他就是那个请我们吃饭的人。 不过我自幼就是个孤儿,是师父收养了我。这个名字已经算是师父留给我的唯一遗产,自然不容他人乱改。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也真是算我走运。 给我起名的时候,正好是师父和隔壁铁拳门的掌门下完围棋回来,输得一脑门子虚火,想都没想就给我起了一个张劫的名字。 张是随他姓,劫是围棋术语。 也多亏了他当天是下棋不是打麻将,不然估计我现在的名字就要叫张八万或者张九筒了。 “哦,张打劫兄弟。” “打住!老子就叫张劫!没有打!” 我感觉自己脑门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尼玛这家伙是故意的吗? 不过那胡人胖子却像是完全无视了我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依然龇着一口金灿灿的大牙,笑得如沐春风。 “好的,打劫兄弟,本公子官话说得不太好,你的名字又太难记了。如有冒犯之处,反正你也不能打我。不过我看你无耻的功力够深,脸皮够厚,能不要脸成这样,也真是个人才啊。眼下朝廷正需要你这样的栋梁之才,正好本公子打算去衙门里应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啊?” “我叫张劫!张劫!张劫!不叫张打劫!也不叫打劫!欸,对了?你叫啥?” “安居易。” 胡人胖子又笑了起来: “长安的安。居住很容易的居易。” 在听到他名字的那一刻,我敢对天发誓,在自己十八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如此想把一个人塞到茅坑里浸死。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安居易这个其貌不扬的胡人胖子,竟然还有一个名满天下的牛叉老爹。 当然,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他那一身白花花的肥肉,以及身旁老仆口袋里多得仿佛永远花不完的真金白银,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只不过当时的我到底还是太年轻。年轻到眼里只有那个不大但热血的江湖,而看不到整个大唐的冷酷天下。 至于藩镇割据,对我来说,更是遥远得好像天边云彩一样的东西。 打死我都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年轻胖子,竟然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天下第一反贼的儿子。 嗯,私生子。 相信我,张劫。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银子搞不定的事情,如果有,那我拿出更多就是了。 还在去六扇门的路上,安胖子就开始用他腐朽的纨绔子弟价值观,给我这个未来必然要成为一代大侠的三好青年洗脑。 开玩笑,老子可是未来的武林盟主,能听他的吗? 答案是:当然能! 因为等我走到六扇门的门前时,我的志愿已经成功地从一代大侠,转变成了一代神捕。 “大侠有什么好的?侠以武犯禁,你再怎么行侠仗义,说白了还不是个帮派分子?指不定哪天就让上面当政绩打成黑社会了。还是当捕快好,一样是除暴安良、保境安民,大侠只能浪迹天涯,但是捕快就不一样了,不但是国家编制,每个月还有银子拿,最重要的是就算偶尔出了什么事情,还有一大帮子临时工随时准备给你背锅。不像大侠,不小心砍死个人都要被全国通缉。兄弟你想想看,天底下哪有这么爽快的事情?” 这是当时安胖子忽悠我的原话。 就这样,大师兄是鸿鹄之命,四海为家;二师兄是燕雀之命,安居乐业。唯独我托了安胖子三寸不烂之舌的福,还没当上皇帝,就先成了朝廷的鹰犬。 如果师父泉下有知,知道我堂堂的铁剑门掌门,竟然打算跑去长安府六扇门当了一个最低级的捕快,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棺材板子都按不住? 是的,目前还只是打算。 因为根据安胖子的说法,大唐的官僚机构貌似臃肿过头了。高额的福利导致往往一个清水衙门的小吏编制,都会有好几百个人挤破脑袋去抢。颇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架势,竞争之惨烈,就算是大门派出师争魁首都比不上。 本公子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兄弟你嘛,看你这个样子,既不是九八五,也不是二一一。既拿不出多余的钱送礼,自身人脉关系又不行,难哪!真难! 安胖子摇头晃脑的样子,让我心里的火热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这里就需要解释一下了,所谓的九八五和二一一,分别代指的是江湖上正邪两派的巨擘门派: 九八五指的是是九观八寺五岳剑派的意思,都是武林正道的执牛耳者;而二一一则是魔门的圣地,分别是二洞一峰一神教。 现在朝廷秉持的是兼容并蓄的态度,只要你有本事,无论正邪都可以为朝廷效力。正因为如此,九八五和二一一的弟子就成了朝廷机构招聘时的抢手货。和他们相比,我这个名为掌门,其实只能算是三流野鸡门派出师弟子的小角色,估计连根毛都算不上,动起手来三招就会被吊打。 “那怎么办?” 我一下子就急了眼。 刚刚才饿了两天,好不容易吃了顿好的,我可不愿意再去跟丐帮的打狗棒法过招。而且你说要是降龙十八掌也就算了,好歹也说我是条龙,但是打狗棒法,呵呵。我大小也是个掌门啊。 “别急,你跟我来。” 安胖子眼珠子骨碌一转,对我勾了勾手指,笑得阴险无比:“只要你愿意暂时当我的跟班,本公子可以考虑拉你一把。” “成交!” 我咬了一息的牙齿,然后恶狠狠地点了点头。 淮阴侯当年都受过胯.下之辱,只要能混入体制内,给这个胖子当一回跟班有什么关系? “好嘞!” 听到我点头应允,安胖子哈哈一笑,一脚踢开六扇门的大门就走了进去。 我被他这个嚣张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但是马上就看到他把手一摆,指间有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圣上金牌在此,如朕亲临!你们还不跪下!” 随着这胖子气势万千地一声大吼,围拢上来的一众六扇门捕快顿时纷纷跪地,磕头如捣蒜。 我从小听惯了疯先生的批命,此刻骤然听到如朕亲临四个字,霎时感觉就像是反贼被抓了现行,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大叫一声连忙也要跟着跪下。 “你跪个屁啊!”安胖子一拉我:“别傻站着了,快跟我进去,不然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完了。” 我一脸懵逼。 看到我的表情,他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把掌心中的金色物体在我眼前晃了一下。 我这才看清,那哪里是什么如朕亲临的金牌,分明就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金锭子! “搞毛啊!你连皇上的名都敢冒?” 我背上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第4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安胖子冷冷一笑: “怕啥,现在的大唐早就不是以前的大唐了。这年头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行了,快走吧,只要我们过了这一关,这些官僚老爷就懒得追着来问了。” 听了这话,我埋头拔腿就跑,只恨那素未谋面的爹妈给我少生了两条腿。 进了六扇门的内门,穿过一道回廊,就是一片宽阔的演武场。还没走到演武场,就已经听到阵阵喊杀声不绝于耳。 莫不是现在的地痞流氓都这么嚣张,竟然敢在六扇门里聚众斗殴? 看到我一脸疑惑的表情,安胖子又给了我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今天是六扇门招聘新捕快的日子,本公子都打探好了,不然你以为本公子是那种不带脑子出门的笨蛋吗?” “脑子是个好东西,不过现在我觉得胆子更是个好东西。” 我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只是任由安胖子吩咐手下的老仆去安排一应事宜。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刚刚已经被那么多人看到我和他走在一起了,万一假冒金牌的事情东窗事发,只怕一个同谋的罪名是少不了。如果再被人查出我从小就被人跪喊万岁的事情,恐怕我还会被定性成主谋,安胖子反而少了一口锅。 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看他怎么安排。 俗话说胖子都怕死。安胖子敢这么搞,怎么看不像一个活腻歪了的人。 果不其然,那老仆离开没一会儿,就有两个小吏模样的人,给我和安胖子手上一人发了一张号牌,说是叫到号牌就上场演武。我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跃跃欲试,只有安胖子还是一脸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放轻松点,你都已经是本公子的跟班了。区区演武,肯定是十拿九稳。包过。” 对于这个说法,我的反应自然是嗤之以鼻。 尼玛,这可是国家机关的统考,可不会因为你身上肉多或者脑残就不打你。 安胖子见状也不说破,只是自信一笑,“走着瞧吧。” 轮到我们两个上场演武的时候,果不其然,负责裁判的是一个黑面黑须,一看就是铁面无私的中年考官。 他扫了我们两个一眼,“开始吧。” 我正要把背上的大铁剑解下来,来一段自己最拿手的断子绝孙剑。就看到安胖子已经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得发紫的红包,递到了考官面前。 “区区在下的一点心意,不成体统,还望考官大人笑纳。” 我看得目瞪口呆,当众行贿啊!这也行? 我不由得再一次为安胖子的胆大包天担忧起来,果然,铁面考官只是朝红包里瞄了一眼,脸上的神情立刻就严肃了起来。 他紧紧盯着安胖子,森然道: “请你尊重我。” 我心头一紧,不由得在心里大骂安胖子乱来。好好考试不行么?非要走这种歪门邪道。这下好了吧?弄巧成拙了吧?遇上这么一个看面相就很有原则的考官。不但没有效果,还激怒了对方,估计咱们俩的考核都要泡汤了。 没想到面对铁面考官的怒火,安胖子依然不紧不慢地往他的级别腰牌上瞄了一眼,然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哦!原来您是刚升了县尉,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把捕头的制服换下去。果然是我失敬了。来来来,区区薄礼,权当赔罪,还望县尉大人海涵。”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塞进了考官手里。 这个动作直看得我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差点没大喊出声,我靠,你还来?按照大唐律法,行贿是会被抓起来的啊! 没想到这一次考官只是稍微点了一下手里的银票,立刻就露出了一副“我被尊重了”的心满意足地神情,然后啪啪两下,给我们两人的卷宗上都盖上了象征“过关”的印章! 纳……纳尼?!这也行? …… 安胖子的路子很野。 不过路子再野也抵不过圈子。 进入六扇门不久,我们就被通知要以小队为单位,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封闭式集训。 只是相比起那些能够自行组队的大门派弟子,我们这些出身小门小派和市井游侠的“野生”捕快,待遇就要糟糕得多了。 不但集训的同伴都是由上面强行安排好的,就连吃和住的地方都不得自由。虽然美其名曰“军事化管理”,但是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就是为了防备我们,免得在天子脚下惹出什么是非来。 当然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毕竟和那些根正苗红的九八五和二一一们相比,我们这群人里最不缺的就是那种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的刺头儿。 “嘛,无所谓了,本公子就当是体验生活了吧!” 对于这个结果,安胖子倒是很看得开。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反正他也不是很看得惯那些拽得二五八万一样的学霸,倒不如就和我们这些三流野鸡门派的学渣混在一起。说不定还能认识几个臭味相投的朋友。 就我个人而言,第一次下山就业,心虚自然难免。能够不用和熟悉的人分开,我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虽然“三流野鸡门派”几个字听起来有点刺耳,但我还是选择性忽略了这句话,和他一起去了指定分配给我们的宿舍。 我们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已经有两个人提前在那里了。 看到他们的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肝有些疼。 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魁梧得不像话的背影。 不是我吹啊,从小背着大铁剑满山乱跑,我一直以为自己在长安这一块的人里面,长得算够壮实的了。但是这家伙,看背影就起码有两个我捆一块儿那么粗。 我们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手上正拿着个扫把,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继续默默地扫地。 从他眼角的鱼尾纹来看,我断定他起码得有四十岁开外了。 听安胖子说,这个捕快训练营只招三十六岁以下的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长得太着急了呢,还是走了什么后门混进来的。 反正搞不清状况之下,我一时也没敢开口乱打招呼。 倒是安胖子这个自来熟,只是愣了一下以后,就笑呵呵地和房间里另外一个人聊得火热。 这人就更加奇葩了。 如果说刚刚那大个子,还可以说能打耐操长得壮算个优点,那这哥们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人长得瘦骨嶙峋的,隔着衣服都好像能看到一根根的排骨,还是个驼背,远看像只红烧大虾似的。刚看到他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老头子,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其实比我也大不了几岁。 他驼背是因为脊梁骨不自然地弯着,估计应该是以前受过什么伤。 但是就冲这模样,我真心不觉得他当捕快,能对那些乱党强贼有什么威慑力,把人活活笑死倒算是一个不错的制敌之策。 第5章 我杀过人,很多人 “我的志向就是成为一个除暴安良的大侠!所有的坏人都会是我的猎物,我希望以后大家一提起我来,就会想到我这个正义的伙伴……” 我走过去的时候,就听到这哥们正在满嘴跑马车,跟安胖子吹嘘着自己的远大理想,讲到激动的地方,还会手舞足蹈。 “兄弟,脑残志坚哪!” 安胖子扯起谈来,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嘴贱。 他貌似钦佩地拍了拍大侠哥的肩膀,脸上的表情却好像在看一个为国捐躯的壮士。 大侠哥:“……” 讲道理,有时候我真的特佩服安胖子。 这死胖子好像天生就有一种把天聊死的能力,也真难为大侠哥竟然能跟他说这么多的话,也不是凡人。 我往大侠哥的铺位上瞄了一眼,他明显比我们都要早来几天。狗窝一样的床铺上,凌乱地摊着几本破旧的线装书。 我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得,《如来神掌》。 “看到了吧?这是我五岁的时候,用自己身上所有的零花钱,从一个深藏不露的老乞丐那里换来的。他一指头就可以把墙壁戳一个洞。哈哈哈,你们听过说书没有,那里面的大侠年轻的时候就都有这样的奇遇啊!还有这本,《金刚不坏体》,是我认识了一个老和尚……还有这个,以前的主人是个老道士……这个、这个……” 看到我在翻看他的宝贝收藏,这位“大侠妄想症患者”也瞬间来了兴致。 他连忙舍了安胖子,又挤到我跟前来,兴高采烈地跟我比划起自己小时候的奇遇。 “嗯,嗯。”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躲开他满天乱飙的唾沫星子,一边在心里合计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他,我师父活着的时候,一没钱了,也总喜欢玩这样的把戏: 一身半破不烂的行头,几本随手拓印的粗劣“秘籍”,再换个封面,就能轻易包装出一个游戏风尘的“奇人”。 良心好的还会把《太祖长拳》换个名字,拿出来当《降龙十八掌》卖;要碰上良心被狗啃了的,真可能你拿着本秘籍当《纯阳童子功》练了几十年,结果到死了才发现自己这辈子练的原来是《房中术》。 至于那块被当成豆腐戳的石头,我都懒得告诉你,它其实是早就被涂了化石粉,城门口的老叫花子都能一戳一个洞。 不过考虑再三,我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毕竟瞎说大实话这种事有安胖子一个人做就够了,我没必要也去讨这个嫌。 反正也就几个铜板的事儿,能换来这大几十年的开心,大侠哥这波并不是很亏。 这大概就是地摊读物唯一的好处吧,廉价的娱乐。 嘎吱—— 就在我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宿舍的房门又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脸上戴着面具的怪人。 大侠哥的床就在最靠近门口的地方,我们是站在他床边聊天,所以这个面具人一走进来,就正好是在大侠哥身后。 他后脑勺上没长眼睛,自然没注意到自己背后多了个人,还在那里讲得手舞足蹈。 啪! 事情就有这么巧,谁都没想到,大侠哥挥舞的巴掌,居然正好把来人脸上的面具给抽飞了出去。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一刹那,然后就听到大家同时惊恐地吼了起来: “快躲开!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了!” 当所有的混乱都彻底平息之后,我们的宿舍里已经像是被乱军给洗劫了一遍。 我们五个人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人人都是一身的脚印和抓痕。 最惨的是那个戴面具的,大家十拳里倒是有八九拳是冲着他的脸去的。他这会儿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 不过这真不是我们的锅,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长得实在太帅了。 我敢对天花板发誓,老子这辈子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帅的男人。帅到欠揍啊! 不开玩笑,当时身体真是自动就冲上去了,完全没有过脑子的。打完以后我才反应过来,我糙,我打人了? “你们打够了没?” 面具帅哥牙齿都被打松了,这时说话都漏风,有气无力道: “够了的话,谁行行好,帮我把面具拿过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给。” 我哆嗦着手指,捡起面具,随手丢给他, “抱歉了哥们,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是身体自己就动起来了,实在控制不住。你叫什么名字?” 五个人里面,我伤得已经算轻的了。这依然要得益于我们铁剑派的门规。 我们这一脉人人都背着一把大铁剑,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看了,还以为我们是冲锋陷阵的猛将呢。 但是其实我们这一派的人,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轻功。 方便跑路嘛! 所以在刚刚的混战里,我相对来说已经是躲得最流畅的,侥幸逃过一劫。 至少不会像某些人那样,就算亲妈来了,估计没半个月都认不出这是自家儿子。 “没事,我早习惯了。从小到大,只要被人看到这张脸就要挨打。没办法,人长得帅是这样的。就当不打不相识吧。” 面具帅哥艰难地点点头,伸手一把接住飞来的面具, “谢啦。” 缓了一会儿,他才接着回答我的问题:“我叫潘不安,你呢?” “张劫。” 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安胖子:“他是安居易。那边两位兄台我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那正好,大家索性都做个自我介绍吧。” 最开始的魁梧男人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胡乱擦了擦鼻血,然后盘膝而坐,脸上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吴君磊。君子的君,光明磊落的磊。” “你爸给你起名字的时候肯定希望你当个好人。” 安胖子可能是刚刚挨打还没挨够,破嘴一张又开始胡说八道, “不过哥们你这长相看着真不像好人啊,像个屠夫,哈哈哈。” 吴君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本来就不是好人。” “呃……” 安胖子被噎了一下,摸了摸肚子上的肥肉,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嘿,哥们,男人发卡你都怕啊?我刚开玩笑的,我看你就是个大好人啊。” “我坐过牢。二十年。” 我看到安胖子脸上的肥肉明显抽搐了一下,但是还是拼命想把场圆回来: “嗨,不就是就坐个牢吗?我还以为多大事呢。我认识的好多朋友都坐过牢,他们也都是好人啊。” 我在旁边听得直想翻白眼,心想当你朋友真倒霉,看来以后还是别拿你当朋友的好,不然莫名其妙就要背个黑锅。 “坐牢?为啥啊?”大侠哥这时插了句嘴,问到了点子上。 吴君磊摸出个烟斗,吸了一口,特惆怅地仰天答道: “杀人。” 全场死寂。 下一刻,潘不安下意识地按紧了自己的面具,仿佛生怕它在这个时候掉了; 我的手则在我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摸上了背后的剑柄; 大侠哥身子躬着,退了两步,也不知道是伤口又开始痛呢,还是随时准备打出他的地摊版如来神掌。 只有安胖子还在那里一边抹着冷汗,一边强笑到嘴角抽筋。 那副努力想词的样子我看着都替他难受。 然后,就在他继续说出“杀人有什么啊”之类的屁话前,吴君磊已经抢先一步,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补充了一句: “我杀过人,很多人。” 第6章 股市有风险,入门需警惕 噗通! 这句话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安胖子像一座会哀嚎的肉山倒塌了下去,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哥!我错了!我嘴贱!别杀我!” 后来安胖子告诉我,那一刻他是真正从吴君磊身上感觉到了传说中的杀气存在,吓都吓死了。 对于这个说法,其他人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嗤之以鼻的。 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你说你能闻到铜臭味,我信。 至于杀气嘛,呵呵。 糊弄鬼去吧! “傻逼!” 就在我用不屑的眼神俯视安胖子的时候,突然有人在旁边说了一句。 “谁?谁骂我?” 安胖子不敢和吴君磊横,但是其他人还是不怕的。 他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像个球一样从地上瞬间弹了起来。 他没敢看吴君磊,但是却把恶狠狠的眼神投向了我们: “刚刚谁说的傻逼?站出来再说一次,看本公子不用银票砸死你!” 我连忙摇头,看看其他人,也都是一脸无辜地否认刚刚那句话是自己说的。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声音又说话了: “傻逼,也不问问人家为啥杀人,就吓成那个熊样,你的胆子呢?” 说也奇怪,按道理听到一句话,肯定应该先看看是哪个人说的,然后再去想话里的意思。 但是诡异的是,当时我们却像是完全没想到这一茬一样,顺理成章地就把目光投向了吴君磊: “对啊,你为啥杀人?” 我们都以为他会说什么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之类的侠义事迹,再不济也是国恨家仇、不共戴天之类的狗血戏码。 没想到他听了以后,闷不吭声地抽了半天烟,突然抬头看了我们一眼:“你们炒股不?” 大唐商业繁华,许多商家都发行了自己的股票。 有一段时间,各行业特别景气,一些大商家的股票甚至都能当银票用,所以我们就算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 不过,炒股和杀人有什么关系? 我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最后还是安胖子这个富二代点了点头:“玩过一点。” 沉默了一下,他说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难道你是因为炒股输了钱,心情不好才去杀人的?” 此言一出,本来已经退出很远的我们,立刻又各自退了三大步。 吴君磊淡漠地看了我们一眼:“我看起来有那么疯狂么?” 这个时候没人敢点头,但是我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就只差没把一个“有”字写在脸上了。 吴君磊的表情顿时更加忧郁了,他皱眉看着我们:“你们还听不听?” “听,听!” 在这个紧要关头我们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万一惹得这哥们杀性大发,一刀一个把我们都咔嚓了怎么办? 于是一个个都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大哥,您说。” “嗯,二十年前的股灾你们都知道吧?” 我一脸茫然。 我今年芳龄才十八,二十年前的事情估计我还在上辈子,知道才怪了。 倒是其他人年纪都比我大点,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之后,脸上纷纷露出了“有点印象”的表情。 最后还是安胖子一拍大腿: “噢!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才刚记事,就知道所有人都在议论说股市先大涨再大跌,最后经济泡沫大崩盘!当时那个惨啊!听说全长安不知道多少人亏得倾家荡产,长安城最高的芙蓉楼上面,连想跳楼都得排队取号啊!” “不错,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还知道这件事。” 吴君磊深深地吐了一口烟雾,然后在靛蓝色的烟雾里陷入了回忆:“当时我就在芙蓉楼下,你们是不知道,尸横遍野,真正是尸横遍野啊!” “遍街。” 大侠哥不知道是不是先前跟安胖子说太多话,也被他传染了作死的属性,居然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纠正了一句: “芙蓉楼旁边是朱雀大街,离野外还有好几十里地呢!” 我们谁都没理这个书呆子。 倒是安胖子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嘿嘿笑道: “是不是你排号排得太后面了,这么重个人,一家伙跳下去,把下面没死透的都给压死了啊?” 这一次,我终于没忍住:“说体重谁比得上你啊?” 安胖子立刻对我怒目而视。 只是还不等他怼回来,吴君磊已经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不,我当时没炒股,我在搞另外发财的门路。” “啥?” “卖死人。” 吴君磊轻描淡写地说道: “确切说,是卖死人的一部分。当时是我爹带着我做的,说是把死人的心肝脾肺肾都切下来,卖给那些专门修炼邪门功法的武者,可以赚上一大笔钱!” 不知道怎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房间里起了一阵阴风。 本来很温暖的阳光里,我看到自己手臂上的寒毛突然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我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难道……” “不错!” 吴君磊懊恼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 “尼玛也不知道是哪个生儿没屁.眼的木匠偷工减料,明明规划两丈一层的芙蓉楼都只修了一丈七。三层下来就少了特么的九尺啊!坑爹啊!结果就是差了这九尺,所有原本应该摔死的人,最后都只是摔晕了过去。那些人都是被我们活活割掉了肾啊!” “我爹进去之前还告诉我没事的,就算被抓了也就是个侮辱尸体罪,关两天就放出来了。谁知道最后判的时候才告诉我是谋杀啊!” “杀了多少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我爹当场就被判了斩立决,第二天就被砍了脑袋,连尸体都没人收,直接喂了野狗。我运气好点,也被关了二十年。直到前年碰上圣皇大赦天下,才被放了出来。” “然后你就来六扇门报名当了捕快?” “嗯,临时工。”吴君磊恶狠狠捶了一下地板,“不过没关系,老子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把那些偷工减料的工匠通通抓起来!让他们也尝尝被关上二十年的滋味!” 看着这个发狠的男人,我们面面相觑,莫不感到一股无比荒诞的感觉从心中升起。 那天直到最后,我们也没敢告诉他,六扇门抓的是土匪强盗,想抓偷工减料,应该去当御使。 再不济,也应该去工部啊! 兄弟,你走错门了啊! 第7章 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几个大男人在一起,拉近距离的最好手段,除了女人就是酒。 六扇门的衙门里,自然不可能有女人。不过如果要喝酒的话,还是有办法的。 我们虽然被下了禁足令,但是安胖子只是略施手段和银票,就让食堂的大厨把所有菜单对我们敞开供应了。 酒水不算太多,但也足够我们交流感情。倒是在选菜的时候,出了一个小插曲。 喝酒当然要配卤味,但是在点菜的时候,吴君磊突然说看到兔头就想起他爹被斩首示众的事情,食之不孝,不吃。 我虽然当时就在心里腹诽那你爹长得还真挺萌的。不过既然人家都已经扯到了百善之首的孝道上,我也不敢真个说出来。 忍了。 只是有人开了这个不好的头,后面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就紧跟而来了。 大侠哥指着那盆卤虾摇摇头,就说了一个字:撤。 尊重残疾人,还是忍了。 安胖子在和猪有关的一切卤味上都打了一个叉。 好,买单的人最大,哥继续忍。 面具哥算是最不麻烦的,他只是看不得一切跟脸都关的食物。这方面有了吴君磊和安胖子珠玉在前,大部分和头脸有关的卤菜都已经被干掉了,剩下的反正我也不太想吃。 忍忍就过去了。 真正让我忍无可忍的是,当我说想要点鸭脖鸭架的时候,大厨居然一脸为难地告诉我说,就在我们进来之前一小会儿,另外有狗大户来把所有和鸟类有关的卤菜都包圆了,什么鸡腿鸡翅鸭架鸭脖,通通都没有了。 我当时就怒了,什么都没有你开什么店? 再问他是哪个王八蛋这么不给面子,他也说记不清了。 扯淡! 你丫开在六扇门里面的食堂,每天来来去去就那几个人,你会不记得? 不过我也晓得六扇门中不是铁剑派,我这个掌门的身份在这里不管用。没柰何,看着满脸笑容但是手已经在案板底下摸家伙的厨子,我叹了口气,缩了。 “那你们这里还有什么?” “鸡胗、鸭肠、肥肠、卤猪心……” 大厨兴致勃勃地跟我们介绍起最后还能选择的几种荤菜,浑然没注意到我们一个个脸色都恶心白了。 我们齐刷刷地在吴君磊的胸腹之间看了又看,最终果断一挥手: “今天吃素!” 要说我们这些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和那些大门派娇生惯养的天之骄子就是不一样。一群人抱着几片豆腐干子,吹着牛逼,都能很快喝到酒酣耳热。 安胖子虽然比那些大门派的弟子还富,但是他却是太富了,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来餐小酒小菜,反而爽得不得了。 而且就像他自己说的,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最重要的还是臭味相投。 感觉喝到差不多的时候,他居然嚷嚷着要跟我们结义拜把子,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别的事情还好说,但是拜把子那可是要誓言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就他安胖子这张臭嘴,怎么看都是被人揍死的短命相。这个把子谁敢和他拜? “拜把子就算了,啊,大家毕竟才认识。” 我和安胖子最熟,连忙站出来打圆场:“以后还有得是机会。不过我们到底是一个小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倒是可以像在门派里一样,排一个座次出来。谁老大谁老二,按年龄算,一目了然,以后喊起来也方便。” 说着,我首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做了一个揖: “不用问也是我最小,小弟我在这里给各位师兄见礼啦!” “有意思有意思。” 安胖子喝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那里起哄: “你、你最小,哈哈,吴、吴老大最大,以后他就是我们的扛把子啦!” 扛把子? 这个外号好,我们借着酒劲,又是一阵起哄,趁势就把这个名称给定了下来。 不过也就是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扛把子看起来四十岁,其实也真的差不多了。 三十八年的生命,倒有二十年是在牢狱里度过的,想想也真是可怜。 我和扛把子老大和老幺的位置毫无悬念铁打不动,毕竟年龄摆在那里,但是安胖子他们三个人就滑稽了。 大家喝高了脑子都不清楚,他们年纪又差不多,三个人摆着生辰八字在那里算了半天,最后还是选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按体重排先后! 嗯,后面的事情就说不说都随便了。 安胖子逮着人就喊自己是老二,浑然没注意到我们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裤裆,憋笑憋到内伤的表情。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扛把子突然迟疑了一下,道:“我们是不是忘记什么事情了?” 我这个时候脑筋也已经被酒精烧得有点迷糊了,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什么事啊?” “你数数我们的人数。” “噢。” 然后我就开始老老实实地数人,数了三次,第一次六个,第二次七个,第三次八个。 安胖子一猪蹄把我扒拉开, “看你,眼神都喝得重影了。” 然后大家一起数,数来数去都是五个人,没错啊。 “我们,好像少了一个人……” 扛把子非常不确定地说道。 “讲、讲鬼故事啊,我喜欢……” 大侠哥大着舌头喊了一嗓子,然后人哧溜一下就滑到桌子下面去了。 没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桌子下面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噜声。 “我们真的少了一个人。” 扛把子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我用力拍了拍混沌一片的脑袋,终于反应过来问题在哪里了。 “我记得,六扇门的集训通知上好像写着,是六个人一个小队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霎时间,除了已经睡过去的大侠哥,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如梦初醒的表情。 “对啊!还有一个人呢?” “你们终于想起我了!” 一个悲愤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 “谁?刚刚谁在说话?” 几个大老爷们借着酒劲,大眼瞪小眼地嚷嚷着。 这下我们听得很清楚,这个声音绝不是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发出来的! 一想起我们房间里竟然还有一个看不见的人,顿时每个人都觉得背上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白毛汗。 厉鬼、冤魂、脏东西、好朋友…… 种种不可言说的关键词从我们的脑海里闪过,瞬间酒就醒了一大半。 “傻逼们,你们在想什么?爷在这里!” 这次我们听得很清楚,那个声音乃是从窗户的方向传来的。 我们下意识地看过去,没想到醉眼朦胧中,竟然没看到一个人,反而只有窗棂上停着的一只乌鸦嘴巴在一张一合。 “啊!鬼啊!” 安胖子吓得声音都变了调,白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大侠哥估计是怕他晕过去砸到自己,竟然又梦游一样从地上爬起来,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说什么呢?这明明是乌鸦成精,是妖怪,和鬼有什么关系?我们当公务员的,思维要严谨,懂吗?” 我脑子里那时候也已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就呆呆地坐那儿,看着那乌鸦喃喃自语: “妈妈的,一直听人说乌鸦嘴乌鸦嘴,今天总算见到真货了!” “去你妈的乌鸦!你们才是乌鸦!你们全家都是乌鸦!” 乌鸦怒气冲冲地骂道:“老子是乌啼剑!乌鸦是老子的宠物!老子在这里,顺着乌鸦往下看!认真点!” 我们连忙瞪大眼睛,这一次,终于在窗户底下看到一个人了。 在我们的感觉里,他就像是突然出现的,但是看他的坐姿,明显又已经坐了很久了。 一头遮住眼睛的长发,看不到表情,朴素的衣服没有任何装饰,只有腰间一把漆黑的无鞘短剑,也是最不起眼的类型。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他突然出现的原因。 这家伙实在是太没有存在感了,就像一颗鹅卵石丢进一堆鹅卵石里,除非一开始就是目标明确地去找它,否则只是路过的话,你可能根本意识不到它的存在。 “糙,小透明啊!” 我最后嘀咕了一句,然后忽然觉得酒劲上涌,眼前一黑,直接就睡了过去。 “好、好酒,六个人,齐了……” 第8章 被整个江湖遗忘的男人 有道是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再睁开眼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 我挣扎地从床上爬起来,暗骂食堂卖的估计是假酒,喝完第二天怎么这么上头啊。 先狠狠打了一架,再加上宿醉未醒,我现在只觉得肩颈腰腿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 稍微动一下,就是啊的一声惨叫脱口而出。 其他人被我的惨叫惊醒,也是眼睛都没睁开,就跟着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顿时我们宿舍就跟打了败仗的伤兵营一样,到处都是一片哀鸿遍野。 “叫,叫,叫,叫个屁啊!” 这个时候,一只乌鸦扑棱棱飞到我床头,还掉下一根鸟毛:“你们知不知道老子把你们搬上床花了多大的工夫,这倒好,一个个一睡在床上就行了,早知道就让你们躺地板上了!鬼才管你们。”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只气急败坏的乌鸦,过了好半天,昏睡过去之前的记忆才慢慢在脑海里拼凑回来。 我连忙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向着乌鸦下面看去,果然在我的床头又看到了那个长头发的男人。 “你比鬼还吓人,神出鬼没的。”我嘟哝了一句。 “老子一直坐这儿哪都没去,是你们自己总把老子当空气,怪我咯?”长发男人没好气地回道。 不过他有一点没说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真的很容易让人把他当成空气。 就算现在和他说着话,我也必须努力瞪大眼睛盯着他看,否则稍一分散注意力,就会下意识地忽略他,反而被停在他头顶呱呱叫个不停的乌鸦吸引目光。 突然,我猛然想起一件糟糕的事情,连忙大叫道: “别让它在我床上拉屎!” 话音刚落,一坨黑白相间的鸟屎就已经从那乌鸦的屁股下面掉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我新买的枕头上! “混蛋!” 我大叫一声。 那乌鸦似乎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一拍翅膀,扑棱棱地又飞走了。 乌鸦飞走,没有参照物,我立刻也失去了长发男人的踪迹,只得对着面前的空气大吼道:“管管你的宠物!看它干的好事!” 我气呼呼地叫道:“你到底是谁啊?” “如你所见,我就是九五二七小队的第六名队员啊!” 空气里传来的声音虚无缥缈,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乌无命。江湖匪号乌啼剑。” “乌啼剑?” 旁边疼得直哼哼的安胖子想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然后毫无犹豫地摇了摇头: “抱歉,没听过。” 这招牌式的大实话一说出来,其他人顿时露出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的表情,忍得辛苦无比。 “无常宫你总听说过吧?” 安胖子脸上的贱笑戛然凝固,额头上缓缓渗出一滴冷汗:“无、无常宫?那个专门培养金牌杀手的无常宫?” 其他人的脸色也都不怎么好看了,只有从小没怎么下过山的我还是一脸茫然:“那是什么?” “无常宫,就是江湖上最有名的杀手门派。” 扛把子沉声给我解释道,在牢里被关了二十年,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这么多江湖上的门门道道:“无常宫虽然不列入综合性门派的排名,但是它的杀手专业,在整个大唐国都是这个。” 他边说边翘起一根大拇指:“据说这个杀手组织的人,上到宫里的皇帝,下到路边的乞丐,除了坟墓里的死人没办法挖出来再杀一遍之外,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们杀不死的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无常宫的人在毕业的时候,就已经个个是杀人如麻,手上沾满鲜血了…… ” 因为找不到乌无命的人在哪里,他只能对着空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想不到,这次我们小队竟然有这么一尊大神。” “不错,我就是无常宫的人。” 乌无命的声音响起。 话音未落,就听到旁边噗通一声,安胖子已经从铺上滚了下来,汗如浆出。 只是乌无命话锋一转,语气里隐带苦涩:“不过,我是个例外。我从来没杀过人。” “哈?一个杀手,从来没杀过人?” 我们脸上纷纷露出了一副“信你才怪”的表情。 安胖子想都没想就爆出一句,我宁可相信世界上有不吃屎的狗,也不相信有不杀人的杀手。 这句话说出来,我们个个都吓得半死,生怕乌无命恼羞成怒把我们都给杀了。 “你们以为我愿意啊?” 乌无命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了,愤愤然地叫道:“我倒是想把你们都杀了!可是杀手杀人的规矩是拿钱杀人,没人付钱,我也不能乱杀人啊!” 然后他就开始给我们讲起他身为一个杀手的悲剧故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无常宫也不例外。 从建立之初开始,无常宫的杀手理论,就分成了“隐”和“杀”两派。 隐派强调隐匿之术,宗旨是有去有回,不会把弟子作为工具。而杀派却是精研暴起刺杀那一瞬间的技术,对于得手之后能不能逃回来,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按理来说,相比冷血无情的杀派,隐派的理念要更人性化一些,应该更受欢迎才对。 可惜真实情况却是在无常宫,他们已经渐渐没落。 狗日的,随着隐派前辈们的隐匿之术一代比一代好,到招收弟子的时候,新生们干脆都注意不到他们了。 传人都没了,传承自然也就没落了。 后来到乌无命的师父这一代,他已经是隐派最后的一根独苗。 偏偏这老爷子还是个死脑筋,到死都认为隐派的没落,是因为自己技不如人,于是更加苦练隐匿之术,恶性循环之下,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乌无命则是继承了师父“优秀的杀手就是要低调”这一理念。 遗憾的是,似乎是因为隐匿之术练得太过出神入化了,导致他变成了一个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的小透明。 自从他师父因为在金陵过马路,被一辆飞驰的镶钻马车轧死了以后,无常宫干脆就完全忘记了自己组织还有这么一个成员。 于是苦逼的他只好脱离组织,单飞出来混杀手界。 可惜因为同样的原因,黑市里也根本没人记得住他的存在。 所以他始终没有接到任何任务,自然也就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 顺带提一句,他的匪号乌啼剑,也是在这个时期自己给自己取的,不过除了自嗨,好像也没第二个人知道,难怪安胖子和我们都没听过。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饿昏头的堂堂金牌杀手为了生计,竟然不得不加入了六扇门混饭吃。 毕竟和杀手组织拿分成拼业绩的惨烈竞争不同,官府吃的都是皇粮。 只要你自带碗筷,大概也不会有人计较你光吃饭不干活。 “节哀。” 听完乌无命悲愤的讲述,我们剩下的五个人都是一脸无语,都伸手在面前的空气里拍了拍,便算是安慰了。 “可是为什么我明明白白感觉到你们说这话的时候,都是在笑啊!”乌无命怒吼。 “你一定是感觉错了。” 我认真地回答了一句。 但是下一刻,我们就再也忍不住了,齐齐冲出房间,刹那间就笑得前仰后合。 那一天,相信整个六扇门都被我们欢快无比的笑声给撼动了。 “哈哈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知识改变命运吗?学霸的下场啊,哈哈哈哈哈,论自砸饭碗,哥就服你啊……对了,你叫啥名字来着,我又忘了……” “难怪门派报名的时候,我妈和私塾老师都叮嘱我说一流门派的烂专业,不如三流门派的好专业。当时我还不信,今天看到你的下场,我才知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哈哈哈……” “哈哈哈,被整个江湖遗忘的男人……” 第9章 没带惩戒怎么打野? 事实证明,乌无命真的是一个很有职业操守的杀手。 哪怕他已经被我们的嘲笑气得几乎显形,但是没有拿到钱,就绝对不肯动手杀人。 “这家伙就是一个死脑筋,如果我是他的话,我肯定就会自己先花钱去黑市上挂上你们的悬赏,然后自己接了,这样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杀掉你们了吗?” 安胖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用自己富二代的思维方式在考虑问题,大咧咧地出着馊主意。浑然不管黑市悬赏,市场方至少要收一半以上的提成。 然后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们集体按在地上一顿暴打。 “闭嘴啊白痴!乌有命兄弟如果要杀人的话,第一个杀的肯定就是你这头猪啊!” “你连白兄的名字都记错了,他肯定先杀你!他叫白无常啊!” “什么?难道不是黄秋生吗?” “不对不对,我记得明明是……” …… 总之,直到最后,我们也并不确定,这个我们总是记不清名字的杀手君,到底有没有把胖子这句话听进去。 但是大概是心理作用吧,之后几天我们始终都觉得自己背上凉飕飕的,仿佛暗中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给盯上了一样。 这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第四天,刑部的调令下达为止。 “着本届新兵,立刻启程前往鬼风山脉进行集训,不得有误。” 望着点将台上那名以级别决定尊重程度的黑面捕头,我突然感到背上的凉意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宛如被冰水淋透的深寒,从头到脚都仿佛被凝固在了一大块坚冰里,连思维都变得无比迟钝。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虽然是个男子汉,但是在直觉这方面,却比家里仅有的两个笨女人还准得多。 比如这一次,在听到鬼风山脉这个地名的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惶恐猛然攫住了我的心灵。 “嘿,在想什么呢?大剑(贱)人。走啦!” 突然,我感觉被人猛地推了一把,一下子从那种梦魇般的恐惧中惊醒过来。 我回头一看,只见同小队的同伴都站在我身后,一脸担忧地望着我,而校场上的人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稀稀拉拉的。明显我已经发呆很久。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扛把子关切道,“马上就要开始集训了,可不要在这个时候出漏子啊。” “没事。” 我摇了摇头,揉了揉脸,突然我想起之前有人叫我“大剑人”,连忙扭头对安胖子怒目而视:“你特么才是贱人,你全家都贱!” 这死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没话编排我了,看到我整天背着把大剑,居然给我起了个“大剑人”的匪号。 更过分的是,这些天下来,这个鬼扯的匪号竟然还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赞同。 每每只要想起这件事,我都怒火中烧,要不是大剑没开锋,我简直恨不得砍他一剑才好! “谁让你不背把小一点的剑呢?装逼活该被雷劈!”安胖子耸了耸肩。 我擦,难道小贱人这个外号,就会好听到哪里去了? “你信不信我一剑把你砍成四段?” 我默默地拔出剑,指着他的鼻子威胁道。 “不信。” “我信。大剑人既然敢这么说,肯定就有把握。”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来来来,开盘下注了啊!一剑能砍成四段一赔二,砍不成一赔一点五。买定离手了啊!” 安胖子还没来得及说话,我那些无良损友就在旁边起哄,还开起了盘口。 最后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怼了起来。 最后大侠哥一发狠,指着我的大剑吼道: “哥还就不信了!剑人要是能一剑把胖子砍成四截,我就现场直播把这把剑给吃下去!” 我淡定地扫了一眼他还没我剑大的身体,吁了一口气:“不就是打个赌吗?至于这么拼?” 说着,我直接拿剑在胖子的大腿根部比划了一下:“喏,从这里下刀,一剑砍下去,三条腿各是一段,上半身一段,完美!” 说着我把剑往大侠哥面前一插! 嗤! “给!吞吧,吞完我给你刷火箭!” “啊!”大侠哥苦着脸,说话都结巴了,“剑、剑人,拿、拿好你的剑!” “我的剑,就是你的剑!” 我露齿一笑,转身就摆了一个自认为最阳光的造型,“大家好好看,好好学!” 大侠哥和胖子脸色同时一片煞白。 “太狠了吧?” 我笑,说你他妈不狠?这剑从我记事起就陪着我了,比青梅竹马还亲,你竟然想吃它? …… 这么闹了一阵之后,之前鬼风山脉在我心里留下的阴霾终于散去一些。 趁着大家说笑的空档,我把扛把子拉到一旁对他说了我的感觉。 这些天下来,这个老成持重又会为他人考虑的男人,无形中已经成了我们真正的大哥,而不止是年龄排出来的名义上的小队老大。 “噢?想不到你的直觉居然这么敏锐?”扛把子看了我一眼,“不错,鬼风山脉历年来都是六扇门集训的地点,特别是集训的项目都是危险无比。去年集训就死了好些新兵。” “啊?你知道集训的内容?” 我精神一振,连可能的危险都顾不上了。 六扇门集训的内容是严格保密的,就连安胖子想要打探,最后都功亏一篑。 没想到在坐了二十年大牢、看似没有任何门路的扛把子这里,竟然柳暗花明,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不,我不知道。” 扛把子立刻否认,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不过我今年不是第一次参加集训了啊,你难道不知道这件事?” 我茫然地看着他:“我应该知道?” “我们小队里除了我,应该还有一个人也是参加了两届集训的临时工才对啊!” 扛把子也很无奈,眼神在我和我身后的同伴们身上扫过:“我以为他都告诉你们了。咦,你们都是新人啊?那我记得的那个老兵到底是谁?” “是我。” 空气里响起乌鸦心塞的声音。 因为实在记不住他的名字,最后我们干脆就叫他乌鸦了。反正真正的乌鸦也不会抗议。 “去年我和你一起参加的集训,你当时为了帮助其他人而导致失去转正资格时,我就跟在你后面,只是你大概没有注意到我罢了……” “不是大概,是真没注意。”扛把子抓了抓后脑勺,问道,“诶,对了,你是哪位啊?” 乌鸦:“……” “那乌鸦你又是为什么没有通过集训考核的?难道集训真的很难吗?” 好歹想起队伍里还有这个人的我问了一句,满以为可以化解这份尴尬的。 谁想到这句话一问出来,空气里的尴尬仿佛瞬间就要实体化了。 过了好半晌,才听到乌鸦幽幽地答道: “难不难我也不知道。因为从头到尾,所有考官都忘记还有我这个人了。无论是考核过程还是最后的评审,压根就没我什么事儿……” 一阵令人难堪地沉默之后,我终于说出了自己唯一还能想得到的一句安慰: “好吧,节哀,大姐……呃,那个,还是妹妹来着?” 乌鸦气得扶桑话都爆出来了:“纳尼?!这次难道连我的年龄和性别都被忘掉了吗?八嘎!谁都不要跑,我要掐死你们!” 第10章 胖子的绝招 集训的开幕式在六扇门自己的校场举行。 帝都的土地寸土寸金,就算六扇门是国家暴力机关之一,也没可能在市中心专门搞一块地皮操练新兵。 因此当我们好不容易从乌鸦的“追杀”中摆脱出来,赶到位于西郊的校场时,已经有不少同期的新兵提前到了那里,并且站得笔直了。 我随意扫了一眼,发现这些提前赶到的基本上都是大门派里出来的人,其他散修和小门派的弟子,这会儿都还跟在我们屁股后面不紧不慢地晃荡呢。 “这群白痴,还以为这里是自己门派里吗?” 扛把子手上拄着一根杀威棒,身为六扇门的老员工,哪怕是临时工,也深谙六扇门的行事规则了: “你们看着吧,上头正愁没人立威呢。这帮傻子在这个时候炸刺,待会儿有他们好受的。” 我们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 管他呢,反正我们也不是到得最晚的,再怎么着也能落得个中规中矩的评价吧。就算找麻烦,也万万找不到我们头上来。 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我们一个个都露出了期待好戏开锣的神情,反而希望扛把子口中的暴风雨要是来得更猛烈一些才好了。 然后,我们一直等到日薄西山,开幕式也没开始。 “什么鬼?” 这下子,不但我们站得腿脚发酸,就连有过一次经验的扛把子都懵逼了,忍不住猜疑道: “难道是打算直接给所有人来一次下马威?” 我们都深以为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类似的传言在各个军队部门中都听说过。为了让新来的刺头明白谁才是老大,把新兵晾在校场上暴晒一整天的都不是没有。 “幸好今天我们是中午出操。” 我看了一眼天边慢慢升起的月亮,突然想高歌一曲“幸甚至哉”。 其他人深以为然,只有安胖子哭丧着脸, “可是本公子饿啊,这连晚饭都还没吃的呢!” “放心吧!看你那一身肥肉,我们这里的人都饿死了,估计你都还有百八十斤重,不用担心!” 从来都是安胖子怼别人的,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当场就和说话的大侠哥怼了起来。 啪! 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一记马鞭从旁边抽了过来,幸好扛把子眼疾手快,及时用杀威棒帮胖子挡了一下,这才没有抽到他脸上,但是屁股上还是被鞭梢带了一下,疼得他浑身的肥肉都直打哆嗦。 “靠!哪个王八蛋偷袭老子!” 安胖子袖子一撸张口就骂。 看到同伴吃了亏,我们几个也都同仇敌忾地一拥而上,把偷袭者围了起来。 “一群新来的大头兵,没有半点规矩,抽的就是你们,怎么着?还不服?” 偷袭者是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长得剑眉星目,但是一脸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差没有把“我一个人挑你们全部”写在脸上了。 安胖子在他的袍子上看了一眼,一口唾沫啐地上:“武当?呸!武当了不起啊?” 武当帅哥脸色一寒:“我会让你把这口唾沫自己舔回去的!” 胖子又是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还用脚碾了碾:“真是不好意思啊,好像舔不回去了,今天我就告诉你……” 顿了顿,他摸了摸脑袋,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留下一个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壮硕的背影:“莫欺少年穷……” 穷你妹啊!你除了下面短了点,哪里穷啊!说书听多了啊!我才是主角好吗! 我心中一阵愤懑,随后,就看到安胖子就被一记武当云掌糊了满脸。 “敢挑衅武当派!你找死!” “我看找死的是你!” 看到胖子挨打,我们一群人也不管这是在校场上了,呼啦啦一声全围了上去,对着武当帅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哼哼,我们多对一,毫无意外的,一轮恶战下来……呃,躺的躺,趴的趴,就没一个能站着的了。 “一群垃圾。” 武当帅哥一拂袖就要离开。 安胖子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摞厚厚的银票,冲着武当帅哥的背影一指:“看我的绝招!” 武当帅哥被他中气十足地大吼吓了一跳,赶快回头,却只看到胖子指着他念念有词。 江湖上速来就有各种邪法害人的传说,胖子这个样子把武当帅哥也是吓得不轻,连退了几步,可是再摸摸身上,又没有任何问题,胆气顿粗: “哈哈,老子是道门弟子,一身浩然正气。你这邪门歪道的手段也想伤我?做梦?” 饱读诗书的大侠哥翻了一个身,嘀咕道: “浩然正气是儒门弟子的功夫,白痴。” 武当帅哥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忽然听到安胖子又是一声大吼:“兀那小白脸!可敢报上你的名字!” 武当帅哥一听,更加笃定胖子是在施展什么必须知道名字才能生效的诅咒,心下惴惴,但是为了武当的千年威名,还是壮着胆子应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武当方青山是也!” “好!” 胖子兴高采烈地大喝一声:“纹银千两在此,买武当方青山一条裤带!” 方青山脸色一变,旋即又镇定下来,冷笑不止。 但是一息之后,他脸上的冷笑就彻底凝固,提着裤子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悲愤大喊: “我靠!什么情况?我明明报的是大师兄的名字啊?为什么还会中招?” “我糙!奸诈小人!” 我们目瞪口呆,万万想不到名门正派之中,竟也有这等厚颜无耻之徒。 于是每人都冲着他的背影,齐刷刷地比了一个中指之后,然后才同时回头敬佩地看向胖子: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御鬼之术,有钱能使鬼推磨?胖子看不出啊,你才是真人不露像啊!” “屁的真人。真金白银还差不多。” 胖子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把手上的银票递给旁边的乌鸦(鸟)。 我们这才注意到,乌鸦(人)的手上正拿着一根布条,看造型正是刚刚那位武当帅哥的裤带。 “啊?原来你刚刚是在雇佣乌鸦出手啊?我们还以为你自言自语是在念咒呢!” 大家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唯独大侠哥忽然想起件事,追问道: “那你既然不是诅咒他,干嘛还特意要问那人的名字呢?” 胖子脸上顿时露出一片悻悻然的表情: “那还不是我们乌鸦老大说了嘛,杀手雇佣契约必须按照正确格式,明确标示出目标的身份和姓名,否则契约不成立,他会拒接的……” 第11章 训话 我们九五二七小队在六扇门中的第一次冲突,就在一片对乌鸦的恭维声中落下了帷幕。 胖子对此很是不满,说为什么银子是他出的,但是最后感谢的时候却没有他的份,再怎么样也该有他一半功劳。 说这话的时候,他保持了富二代一贯的以自我为中心,浑然没有想到惹出这件事的人其实也是他。 “大家都小心一点,武当派的人心眼都很小,这次他们吃了亏,以后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回来的。” 在六扇门里已经待了一年的扛把子深谙大门派弟子的作风,谨慎地告诫我们。 “怕什么,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银票。” 安胖子豪爽地抓出一把银票塞在乌鸦怀里:“你那什么契约给我来一打,敢惹大爷,回头一个名字写十张,你给我放心地造就是了!不怕花钱多,就怕你搞不动!” “花钱买命,天经地义。” 乌鸦的回答也是酷酷的,可惜我们都没欣赏到: “你放心,只要银子够,就算我搞不定,我就是回无常宫给你请师兄弟来,也能把他们往死里弄!” 他的话把我们吓了一跳。 我们可都从扛把子那里知道了无常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真要让他从无常宫里请出几尊杀神来,只怕整个六扇门都要鸡犬不宁。到时候我们被炒鱿鱼事小,一个不好还要变成通缉犯,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用不用,我们就是咽不下那口气,也不用动辄取人性命吧?太狠了。” 我们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跟神经病似的对着空气一通好说歹说,总算是劝得乌鸦打消了这个疯狂的念头。 然后我们刚说完,姗姗来迟的集训总教官也终于粉墨登场。 总教官姓严名厉,人如其名,形象和我们想象中大腹便便的官僚很不一样,皮肤黝黑,满脸风霜之色,鹰视狼顾,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铁血之人。 他站在台上一个眼神就把底下的人全部镇住,连他那仿佛老婆婆的裹脚布一般又长又臭的训话,都听得津津有味。之前的迟到,自然也顺理成章地变成了训话的无声前言和铺垫。 然而直到很久以后,我们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听说,这位教官是六扇门总部特意从幽州的前线请回来操练我们的。没想到来长安的第一天就因为时差没倒过来,睡过了头。在我们等得饥肠辘辘的时候,正主却还在总部的客房里睡得呼噜震天响。 漫长的训话结束以后,我们还不能去吃饭,还要和每支小队的分管教官见面,接受他们的训导。 看到教官的那一瞬间,我差点没乐出声来。 因为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进六扇门的时候,在安胖子的“尊重”下给我们盖章的那位黑面捕头。 不过很显然,在他这里,所谓的尊重,作用似乎都只是一次性的。 再看到我们的时候,当初安胖子送的那些银票就像打了水漂,在他那张铁板一样的脸上激不起一丝涟漪。 不过想想这也是情理之中。 若是“尊重”一次就能享受终身,那谁下次还会接着尊重啊。 这也太不符合圣皇陛下提出的可持续发展思想了。 这一次安胖子也是提前学了一个乖,不等黑面教官说出那句著名台词,抢先已经一把银票塞了过去,比起上次只多不少。 然后我们就欣赏到了川剧中最著名的技巧,变脸。 他从铁面无私的门神变身成了笑口常开的弥勒佛,只用了一个瞬间。然后再看向我们,尤其是看安胖子的时候,眼睛里溢出的慈爱之色,差点让我们误以为这家伙是个老玻璃,看上了我们中某个人的姿色。 “放心吧,我会好好关照你们的。”黑面神毫不犹豫地拍了胸脯,保证道,“绝对不会让你们出一点事的。” 有了银票开路,相比起其他小队严厉的训话,我们九五二七小队就和谐得多了。 在食堂找了张靠角落的桌子,安胖子又放血开了一对三十年陈酿的茅台贡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黑面神才大着舌头问我们: “来来来,都说说吧,你们参加六扇门的目的是什么?” 在黑面神教官慈祥目光的感召下,大侠哥热血上涌,第一个跳出来高喊:“除暴安良”。 喊完了半天才发现黑面神的眼神依然丝毫未变,回头一看,才知道人家看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安胖子。 安胖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才说出了一句让我们惊为天人的话来。 “减肥。” 他笑呵呵地说道:“听说六扇门的训练很是严格,我的目标就是在六扇门里瘦成一道闪电,那就差不多算功德圆满了。” 我上下打量了他半天,也实在无法把他的体型和划过天空的闪电联想到一起来,闪电上面的积雨云倒是差不多。 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身体里涌动的洪荒作死之力,回了他一句: “这个目标不难。” 胖子大喜:“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吧?连我们中间最有眼无珠的你都这么说,看来我这次减肥必定马到功成啊!” 我被他怄得白眼直翻,猛然想起这个表情真的应了他“有眼无珠”的评价,连忙又把黑眼珠给翻了回来,然后才抛出了我准备已久的反击: “嘿,是不难,你现在就已经是一道闪电了啊……有种闪电叫作球状闪电,俗称滚地雷。不知道你见过没?” 胖子气得眼珠子都红了,跳起来想打我,被大家拦了下来。 接着我和潘不安也介绍了自己加入六扇门的目的,我说想在保境安民的同时赚点小钱,小家大家一起照顾。 这个回答也算是中规中矩,潘不安就有些奇葩了,他说想要在六扇门中锻炼出一身铁血之气,冲淡自己的小白脸光环。 胖子生命不息作死不止,借着酒劲一把扯掉了潘不安的面具。 结果一人一拳之下,潘不安最终忿然把自己的容貌和胖子的肥肉彻底等同起来,同列为亘古难变之物了。 看他为了黑人不惜自黑,此等同归于尽的精神显然也是气得狠了,最终我们谁都没好意思继续打击他。 倒是后来扛把子自述理想的时候,被我们借口劝酒夹菜好不容易糊弄了过去,不然万一黑面神大人金口一开,让他知道了自己报仇投错了门,还不知道会闹出怎样的乱子来。 就这样,当我们五个人都在一阵呱呱的乌鸦叫中陈述完自己的抱负之后,这场见面会也终于其乐融融地走向了尾声。 只是看着大家心满意足的笑脸,我总觉得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算了,会被忘记的东西,应该就是不重要的吧? 大概。 第12章 孤胆英雄大侠哥 吃过晚饭,我们就接到了立即开拔、前往鬼风山脉的命令。 好在六扇门虽然也属于国家暴力机关的一部分,但是到底不像正规军那样令行禁止。 而且我们得到了黑面神的关照,知道这个总教官最喜欢不按套路出牌。所以晚餐的时候都只是小酌而已,并没有喝多少酒,现在洗了个脸直接就能出发。 相比之下,那些在江湖上混迹惯了的老油条就惨了。 这帮家伙早就习惯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爽日子,每餐都是无酒不欢。酩酊大醉之下还要行军,难度可想而知。 反正我们出门的时候,还看到不少人趴在路边哇哇狂吐,身后还有拿着皮鞭监督的教官,空气中到处充斥着一股出奇刺鼻的酸臭味。 这股味道让每个人的心情都蒙上一层阴霾,只有大侠哥的兴致还非常高昂,眉飞色舞的说道: “我跟你们说,我有预感,这一次我们行走江湖,肯定会出奇的顺利。” 安胖子的脸色当场就黑了:“骚年,别乱立flag,会出事的。” “flag?”大侠哥一脸茫然地回过头来,“那是什么?” 很明显,他虽然也算得上自幼饱读诗书,但是大部分都还是局限于地摊读物,对于外语这种高端技能还是掌握得不怎么好。 安胖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说这是西域波斯人的话,意思大概就跟旗帜差不多。 没想到大侠哥一听更加更加高兴了,说我们这支小队这还是第一次出长安执行任务,怎么着也应该搞一面有自己特色的旗帜扛在肩上,才显得出未来神捕和大侠的风度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刚下山的样子,脱口而出问道:“你不会是第一次出长安吧?” 大侠哥一愣,脸上竟然罕见地露出一丝赧然的神色:“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 我们齐齐一扶额,也只有这种毫无江湖经验的菜鸟,才会在连长安城门都没出的时候,就兴奋成这个样子了。 安胖子哈哈大笑,说就你这熊样,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都逛了二十来年,到底是怎么想着要到江湖上行侠仗义的? 大侠哥直接涨红了脸,说莫要看我这样,我也是做过侠义之事的。 我们立刻笑得更开心了。 现在的大唐正是繁荣稳定的时候,和谐社会初步走上正轨。 别的地方我们不敢说,但是就长安这块,治安好得连老鼠都不敢亮门牙,不然我进城的时候也不会捅出那么大一个漏子。 说真的,我们很好奇大侠哥到底是在哪里找到行侠仗义的机会? 只是等我们再想细问,他又扭扭捏捏不肯细说了。 我们再三问不出,觉得没意思也就不再追问。 不想我们这边一消停,大侠哥自己倒是来了谈兴,自言道他当初神功大成的时候看到街上有怪兽吐火,追杀大批百姓,便想要上去为民除害。 没想到那怪物或许是什么上古凶兽,实在是太厉害了,还没靠近就被那怪兽一脚把他的背脊骨踢断,人也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只记得自己一身的脚印躺在路边,回家将养了大半年才能下床,最后还落得个驼背的后遗症。 不过按照他自己的说法,遇上那么厉害的怪兽,没有瘫痪在床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这一番叙述直听得我们面面相觑,安胖子更是直言不讳问道:“大侠哥,你确定我们真的是生活在同一个长安?” 恕我直言,我在长安附近也算是生活了十八年,可没听说过什么上古凶兽出世的事情。 在大唐动物保护法如此完善的当下,但凡是比土狗大的动物上街,都会被农林司衙门给诱捕回去。 天子脚下,让它们随地大小便污染了市容市貌,这还得了?在这种情况下,又哪里可能会有什么巨大的怪兽出没? 我反正觉得自己当时应该就是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懵逼表情,虽然有些不礼貌但也顾不得了。 倒是扛把子到底比我们老成一点,没有和我们一起嘲笑大侠哥的天方夜谭,反而仔细询问了他遇上怪兽的时间、地点、以及怪兽的样子。 问清楚了以后,他一脸古怪地把我们拉到一边,低声对我们说,你们最好不要再刺激这孩子了,我刚仔细问过了,他说是两年前在朱雀大街上遇上了怪兽,你们好好回忆一下,两年前发生了啥? 我想了想:“小黑生小狗崽?” “不对。” 安胖子一拍大腿:“那年我家的钱庄长安分店开张啊!” “也不对。” 面具哥犹豫了半天:“我记得那年我的面具有点小……” “得,我算看出来了,你们这帮混蛋心里只有自己,根本就不关心时事新闻。”扛把子恼火地一拍额头,“两年以前,正好是圣皇登基啊!我就是那一次大赦天下被放出来的啊!” “切!” 安胖子不屑道:“说到底还不是这事跟你有关你才记得?” 我耸耸肩:“所以?” “所以啊……” 扛把子压低声音道:“我估摸着他可能是遇上从南方来给圣上舞狮子的杂技团了……” “那怪兽的事?” “大眼阔口、红黄相间,还特么会喷火……” 扛把子叹了口气,回头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瞟了大侠哥一眼:“你们觉得呢?” 集体沉默。 如果是大侠哥的话,真的只能说一切皆有可能吧! 反正从此很久以后,我只要看到大侠哥佝偻的驼背,就总会不自觉地联想到他发出悲愤而正义的嘶吼,义无反顾地冲向杂耍团的舞狮子队伍,再被人一脚踢开、然后又被无数狂热的舞狮粉从身上践踏过去的画面。 哎,扛把子说得对,这件事,或许还是不要揭穿的比较好。 就让他记住自己成为孤胆英雄的那个瞬间吧。 哪怕只是自以为。 第13章 flag之王 鬼风山脉位于长安城以南,虽然名字听上去很恐怖,但等到了地头以后我才发现,其实就是一片很普通的山林。 总教官说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子时以前赶到山脉中心的集训基地,否则就只能在山里露营了。 半夜爬山这种事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谁都没把这个命令当回事,而且毕竟在座的都是江湖儿女,餐风露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拖拉之下,临近午夜的时候我们都还只是刚刚进山不远。 教官们也算体谅我们,大手一挥,说就地宿营吧。 按理说宿营是需要守夜的,但是教官们又说了,你们自己地形都不熟,安心睡吧,这件事不用你们操心了。 有这么体贴的教官,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走了大半夜的路,正是疲倦的时候,一个个倒头就睡,很快营地里就响起一片鼾声。 睡前的时候大侠哥还又立了一次flag,被我们捆起来毒打了一顿,才算老实了。 不过我这个人因为从小就有认床的毛病,所以睡得并不踏实,睡到一半,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了一声低沉的惨叫。 本来还以为是做梦呢,突然一下想起校场上那不祥的预感,整个人一激灵,瞬间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树枝上倒栽了下来。 刹那间,我就睡意全无。 因为我看得很清楚,那个人栽下来的位置,正好是教官们布下的暗哨之一。 “敌袭!” 我张嘴就想喊,可惜还没发出声音,就被一只冰冷的手从后面把嘴巴给捂住了。 我吓得半死,正以为吾命休矣的时候,就听到乌鸦在我耳边说: “有神射手!不想死就闭嘴!”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点头。 如果不是乌鸦及时按住了我,只怕我刚刚一声喊,就已经变成了黑夜中的靶子了。 “去把其他人叫醒来,动作轻点。” 交待完我之后,乌鸦往黑暗中挪了挪,立刻就消失在了阴影中:“我去想办法。来者不善,你们都小心别死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正想问难道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 但是黑夜茫茫,又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没柰何,我只得依言把其他人一一推醒,然后小声把敌袭的情况说了一遍。 其他人都是一脸紧张,就连面具哥的眼洞里流露出的都是不知所措的神情,只有大侠哥听完以后,眼睛瞪得大大的,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 “那怎么办?” “不知道,等乌鸦的消息吧。他说他去想办法了。” 我话还没说完,一个黑乎乎的圆球就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抛出来,正好砸在营地中间快要熄灭的篝火上,烘的一下燃起老高。 这个手法我一看就知道是乌鸦的杰作。 经过这么一闹腾,所有人都醒了过来。 然后我们才发现,所有原本约好守夜的教官,这时都神秘失踪了,只剩下一群群龙无首的新兵在营地里乱成一团。 幸好不知道为什么暗中埋伏的神射手没有继续乘胜追击,不然光是一轮冷箭下来,今年的六扇门估计都得重新招人了。 “这就是你说的很顺利?”安胖子瞪大眼睛怒视大侠哥,“本公子跟你说了,不要立flag,不要立flag,你丫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出事了吧?” 大侠哥一脸无辜:“怪我咯?” 最后还是扛把子出来打圆场,说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大家要同舟共济,共渡难关才是。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看到几个神色不善的身影就围了上来,仔细看看,正是下午才起过冲突的武当帅哥带头,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全部都是武当的制服。 “冤家路窄,看来没人打算跟你同舟共济啊。” 我喃喃地说了一句,话音未落,脖子上就已经被剑架住了。 “站到我们外面去。” 神箭手的存在显然不止是乌鸦一个人发现了,几个武当弟子同样明白这一点。 他们毫不客气地把我们当成肉盾,直接往外一推。 我当时心里那个气啊!讲道理要不是打不过他们,我当场就能把他们人头狗脑子都怼出来。 却没想到,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预料中的利箭飞来,大家也就放松了警惕,开始互相问起怎么回事来了。 从这方面看,我们这群新兵不像是六扇门的捕快,倒更像是市井里游手好闲的混子。 遇到事情先想着怎么自保,等发现没危险了,看热闹的欲望就又占据了上风。 不过现在这里唯一值得一看的热闹,大概也只有最后被神射手射死的那具尸体了。 有身高力壮的扛把子在前面开路,我们很容易就顶着旁人愤怒的目光,挤到了那尸体旁边。 这个时候尸体旁边已经围了一圈名门正派的弟子。 遗憾的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打架、特别是打群架或许算是一把好手,但是做起这仵作的活来就捉襟见肘了。 起码我们刚进去的时候听到的对话基本是这样的: “大师兄,这里有个人。” “依本人之见,肯定是个男人,而且已经死了。” “大师兄果然神机妙算!竟然连这都知道……” 嗯,也是我们这一届集训营里就没有女人,不然我看你怎么说! 大师兄谦虚地点头,然后用慈祥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小师弟:“元芳师弟,这事你怎么看?” “回禀大师兄,从他胸口的伤来看,他应该是被人用弓箭射死的。” 我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废话,这还用你说,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好不好?箭都还在这人的胸口上插着呢!不是被人弓箭射死的,难道还是他自己守夜的时候闲着无聊,用箭把自己戳死的不成? 不过那大师兄显然没有这个觉悟,依然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自家师弟: “不错,不错,已经有我八成的推理能力呢,你接着说。” 说你妹! 我看着已经词穷的小师弟,正有些于心不忍,打算上去解围,顺便把我自己的发现说出来,露露脸。 突然乌鸦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坏了,我们被人包围了。” 第14章 谣言的正确解读方法 乌鸦的示警非常及时,可惜他的小透明属性却在这里发挥出了负面效果。 因为一直等到他喊到第三遍,周围的人才听到这句话。等到第五遍,大家才真正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周围的山林里已经出现了不少隐隐绰绰的人影。就算不用他提醒,我们也知道自己被包围了。 “准备开打吧!” 扛把子二话不说,把挑在杀威棒两头的行李卸了下来。 我试着去背上拔剑,结果剑太长了,拔了几次都没拔出来,给我急出了一身大汗。 “你说就你这么把破剑,还弄个剑鞘干嘛?” 在这种紧要关头,安胖子竟然还有闲心吐槽我:“反正你那破剑没剑刃,又不会割伤自己。” 我说你懂什么?我师父说的,剑只有在出鞘之前才最有威慑力。 想了想,我把整把剑从背上取了下来,连鞘拿在手里。 反正师父说的是出鞘之前才最有威慑力,那我干脆直接拿剑鞘打人岂不是更爽? 毫无征兆,周围突然喊杀声大起,等我走完神回来,发现周围除了几个同伴之外,已经全都是手持阔刀的蒙面黑衣人, “走,走,走!” 扛把子一棍子拨开冲上来的黑衣人,大声招呼我们。 迎面冲来一个黑衣人,而我被扛把子这一声喊吓得一哆嗦,脑海里轰然一片空白,直接连剑都不会用了。 急切之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脑子短路了还是怎么,居然啊的一声就把整把剑当暗器砸了出去。 我对面的黑衣人估计这辈子也是没见过这么大的暗器,整个人当场就懵逼了,竟然不躲不闪,被我哐当一剑砸翻在地。 等我从他身边跑过去的时候,还能看到他黑布背后的眼神里,满满的都写着草泥马。 不光是我,在生死危机的刺激下,我看到我的同伴们也都发挥出了一百二十倍的潜力。 安胖子就不用说了,一把银票指哪打哪,乌鸦就像他的召唤兽一样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两人一组很快就杀出了重围。 大侠哥也不简单,摆开架势,一套罗汉拳耍得虎虎生风。 经过这段日子的仔细辨认,我终于认出来,那本他自己以为是如来神掌的秘籍,其实就是少林派打基础的拳法罗汉拳。 虽然在他二十年的苦练中,又脑补了不知道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但是大概的拳架子还在。 大侠哥的罗汉拳配上他的特殊体型,在这种混战中竟然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奇效。往往敌人还没看清对面滚过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已经被他跳起来一拳砸在胯.下,跪地哀嚎不止了。 唯一有点麻烦的是面具哥,这哥们一开战面具就又被打掉了,后面的惨状我都不忍描述。 等扛把子终于把他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时候,我们都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假人。 不过也多亏他帮我们吸引了大部分的火力,不然我们还真没这么容易逃出来。 好不容易甩掉了黑衣人的追杀,我们找到一个山洞,才算是暂且安全。 不过被这群黑衣人这么一通追杀,我们也彻底在山中迷失了方向,不等到第二天太阳出来,估计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你说,我们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么?” 冰冷的石洞子里,大侠哥蜷缩在我身边无比悲观地问我。 “不能。” 我的回答斩钉截铁。 “为什么?” 这下不但大侠哥吓坏了,连安胖子声音都带了哭腔。 我干笑两声: “我出发前才看了钦天监的天气预报,明天下雨。”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大侠哥还是锲而不舍地追问道:“那你说,这次我会死么?” 我被他问得烦了,想都不想就说“会”。 他气得嘴唇都哆嗦了,说难道你看不出我就是想要你说点好听的安慰我么? “嗯。”我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那等他们抓到你,你大概会死出大几十个花样,然后因为死法多到空前绝后而名垂青史吧。” 砰的一声,大侠哥直接晕了过去。 “好了好了。别吓唬他了。” 最后还是扛把子看不下去了出来打圆场,问我们:“大家都说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他这么一问,五花八门的回答都出来了,有说要在这里躲一躲避避风头的,美其名曰固守待援;还有说要趁夜突围的,大侠哥被弄醒来之后,也不知道是惊吓过头了还是怎么地,竟然叫嚣着要出去拼个鱼死网破。 当然,这种明显精神不正常的提议被我们集体无视掉了。 最后一通争吵下来,还是安胖子站出来力排众议,说要不我们请人帮忙吧,本公子出钱。 不用自己出钱出力的事情,自然没人会反对。于是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个问题,找谁帮忙呢? “六扇门的总部离这里还是太远了啊,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他们察觉到不对找过来,估计我们尸体都凉了。” 扛把子满脸忧虑地说道。 “肯定不能指望六扇门了。” 安胖子摇摇头,啪的一摞银票拍在了面前的石板上,豪气道:“找山贼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传说鬼风山脉附近就有一伙山贼出没。” 我擦?哥们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 身为六扇门的捕快,被人追杀,居然要找山贼帮忙? 我满脸仰慕地看着胖子,心想胖哥你的思路果然清奇无比,不走寻常路。 诡异的是,所有人对于胖子的这个提议,包括扛把子在内,竟然集体选择了默认。 只有大侠哥还在骂骂咧咧地说道: “有个屁的山贼,官府早就出来辟谣了,说山贼是子虚乌有的谣言,要我们不信谣不传谣。” “妥了!” 听了这话,原本还有些担心的胖子顿时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拍大腿笑道: “你不说官府出来辟谣,本公子还有点不放心。不过既然辟谣了,那这伙山贼的存在就是十拿九稳了。嘿,你们还不知道官府报告的正确解读方法吧?本公子总结出规律了,那就是假新闻他们一般都会置之不理,要是辟谣了那多半就是真的啊!” 第15章 好忽悠的山贼 我发誓,我所能想象到的最荒谬的事,就是我身为一个兵,居然要去找贼帮忙。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现实比想象更荒谬。 因为居然还真特么让我们给找到了。 黑虎寨的寨子直接就立在鬼风山脉的最高处,牌匾上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丝毫不加遮掩,仿佛唯恐别人不知道这里是山贼的地盘一样。 “看到没?” 安胖子指着寨子的大门,趾高气昂地说:“本公子就说了,只要是官府出面辟谣的事情,里面肯定有鬼。” 然后哗啦啦几把钢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人!走!跟我们见大当家的去!” 几个彪形大汉忽然从旁边的草丛中钻了出来,说的话,却让我们直翻白眼。 妈妈的,敢情你们山贼中还有好人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之前设想好的种种说辞一句都派不上用场,直接就在黑虎寨的大堂里见到了他们大当家的。 “你们太不专业了!”大侠哥见到大当家的第一句话就是,“连暗号都不对,你们怎么当山贼的,就不怕我们是奸细吗?” 光头瓦亮的大当家一脸无语地指了指我们身上的绳索: “怕,所以我把你们都捆起来了。” 胖子赶忙在大侠哥屁股上踹了一脚,畑着肚子跳了出来,开门见山就说我们是六扇门的捕快。 这不说还好,六扇门三个字一报出来,顿时旁边哗啦啦一阵刀枪出鞘的声音,最近的一把刀离我颈动脉都只有零点零一寸的距离了。 “六扇门?” 大当家的摸了摸自己亮闪闪的大光头,眼神在我们脸上扫来扫去,最后看着我和扛把子: “你们俩是六扇门的捕快,我信,至于他们么?临时工吧?” 旁边扑哧传来一声偷笑,我斜眼去看,就看到乌鸦站在一堆山贼中间笑得没心没肺。 “哎哎哎,你们都什么意思呢?” 山贼哄堂大笑就算了,连我们几个自己人都笑,安胖子和大侠哥脸上就挂不住了:“临时工怎么了?虽然还没有入体系,但我们也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员好吗!”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有实力,安胖子手指一搓,一摞银票就飞了出来。 “乌鸦,给我松绑。” 有了银票,乌鸦出手自然犀利无双,唰唰两剑,不但捆着安胖子的绳子变成了一段一段的,连我们都享受了赠送服务,一起松绑。 不过等我们揉好了身上的酸痛之处,才发现周围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安胖子刚刚那一摞银票虽然只飞了一瞬间就被乌鸦收起,但是当山贼的对钱都眼尖得很。 霎时间,我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山窝窝里面对一群饿狼的包围,四面八方到处都是绿油油的眼睛。 眼看下一秒我们就要被贪婪的山贼分而食之了,安胖子大吼一声:“大当家的让兄弟们且慢动手,有一桩大富贵,不知道大当家做不做得?” “咦?这就稀奇了。六扇门的捕快来抓我们兄弟倒不奇怪,这来给我们送钱的,倒还真是头一遭。” 安胖子为了证明自己说话的可靠性,先就是一把银票送了上去,然后才低眉顺眼地把我们遇袭一事说了,最后总结道:“这一次本公子就是来请各位仗义出手的,只要各位愿意帮这个小忙,这十万两银子都只当是定金,事成之后必然还有重谢!” 大当家的大笑:“小胖子,你脑壳里都是板油吗?只要老子抓了你,你身上的银票还不都是老子的?说不定还能榨出一批赎金来。” “是么?” 胖子肥肥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他啪的打了一个响指:“现在你们再看看刚刚我给你们的银票。” 话音未落,之前负责收钱的山贼就大喊起来: “大当家的,不好了!银票都变成纸钱了!” 大当家的一巴掌把那山贼抽倒在地:“大惊小怪。” 然后他看着胖子,欣慰地说看不出你小子还会变戏法啊,不错不错,正好我们山上连个戏班子都没有,兄弟们平时过得也无聊,以后你就负责留下来给兄弟们取乐吧。 “你怎么不按剧本来啊?” 安胖子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遇到一个这么重视部下文娱生活的山贼头目,懵了一会儿才吼道:“取乐什么的一听就不像好词语啊,换一个!不对,本公子的意思你,你给我严肃一点啊,正谈判呢!” “哦哦!”大当家的点点头,“对,谈判呢!” 胖子也爽快,飞快地把身上的衣服一脱:“你们看,银票不在我身上。就算抓了我,只要本公子不乐意,你们照样一个铜板都拿不到。” 山贼把地上的衣服和他身上都搜了一遍,果然没有发现任何银票,这才不死心地问道: “那你的意思呢?” 安胖子脸上的肥肉挤出一个胜券在握的表情:“很简单,帮我们,价钱好说。而且只要你们肯帮忙,本公子还能帮你们找门路招安。” 大当家的已经有点动心了,但还是死撑着说: “当朝廷的爪牙哪里有老子们啸聚山林来得自由痛快,有钱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没钱使了下山做一票,真金白银哗哗的来!” “错!大当家的你这话就大错而特错了!” 安胖子摇晃着食指,脸上的表情像是超大只恶魔的微笑, “要说自由,你们当山贼的只能在山里活动,哪像我们,穿着制服去收钱,脱了制服去泡妞,两不耽误!” “再说了,要说来钱快,当山贼那还是下乘。你们去抢去偷,碰到狠茬子说不定还要流血掉脑袋。但招安了之后嘛……怕是有人心甘情愿送钱上门,还唯恐你不收。你说,哪个好?” 一席话下来,不但大当家的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看旁边小弟的表情,更是群情激昂,恨不得直接把我们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直接上岗才好。 最后大当家的脑袋一热,一拍桌子: “走!干他娘的!” “干他娘的!”有人更是大吼,“以前我没得选择,但现在,我选择当一个好人!” 我偷偷挤到胖子身边,竖起大拇指:“老哥,稳!” 胖子倨傲一笑:“小意思。”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你的银票到底是藏在哪里的呢?” 胖子神神秘秘地看着我:“这可是商业机密,你能保密吗?” 我心头一片火热,连连点头:“当然!我能保密!” 胖子的大脸凑近我耳边,哈哈一笑: “你能啊?那我也能!” “尼玛!” 第16章 闯祸了 当我们领着一群嗷嗷叫的山贼,悍然杀进黑衣人的队伍的时候,我能感觉得到,他们心里都有一万句妈卖批不吐不快。 不过我没给他们讲出来的机会。 尤其是当我发现自己的大铁剑,当暗器比当剑用更给力的时候。 来之前我特地找大当家的借了一条铁链子,拴在剑柄上,然后就这么不断重复把剑扔出去、砸人、再拽回来的动作。 就是如此简单的招式,没想到却比我以前学了十几年的繁复剑法更加有效。 看着一个个身手了得的黑衣人被我砸得人仰马翻,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所向披靡的错觉。 和我同样找到手感的还有安胖子和大侠哥。 他们一个抄着一把银票就当起了杀手召唤师;另一个则弓着个背,像只皮皮虾一样满地乱蹦,所过之处,一个个黑衣人像割麦子一样倒在地上,哀鸿遍野。 事后我把这种感觉跟扛把子一说,扛把子大笑着恭喜我,说你们这是找到武学之路的真谛了。 我一脸懵逼,这也算武学? 他说当然算,又问我什么是招式。 我说招式就是套路。 他说不对,套路是招式,但是招式不是套路。真正的招式,应该是武学中杀敌的法门。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所有的招式,前人的招式流传了下来,还能杀人的那就还是招式,不能杀人的就是套路。 他拿我的大铁剑打了一个比方: 你这把剑对你来说最大的优点就是够沉够大,一砸出去别人接不住也躲不开,所以这就是你的招式。但是如果换一个力气没有你这么大的人来,那优点就变成缺点了。你想,他连剑都扔不出,自然就谈不上杀人了。那你这招对他来说,就变成套路了。 我似懂非懂,又指了指安胖子和大侠哥说,那他们呢? 扛把子解释说大侠哥和我的情况正好相反。 我是自创了招式,他是正好碰上了一套适合自己的套路,于是别人眼中的套路就又变成了招式。 杀招。 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我紧接着又把视线投向了安胖子。 只是这一次,扛把子却没有再立刻回答我。 沉默了许久,他才拍了拍我的肩膀,叹息了一声: “算了,不说他了。招式和套路再深,也抵不过门路,富二代的世界,我们不需要懂。” 这都是打完之后发生的事情,在战斗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打的很爽。 打到后来,漫山遍野都是山贼在追打黑衣人,我们混在山贼的队伍里,倒是救出了不少和我们一样被黑衣人冲散的新兵。 其中就有那几个武当派青字辈的师兄弟,我还在犹豫要怎么对待他们的时候,记仇的安胖子毫不犹豫地收缴了他们所有人的裤腰带。 “要么提着裤子,要么光着屁股。” 安胖子恶趣味地笑容我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实在对不起,本公子信不过你们,为了防止你们在背后捅刀子,只好给你们的双手找点事情做了。” “提裤子一只手就够了。”我连忙提醒。 “有道理。” 于是安胖子略作思考,眼皮都不眨一下,大手一挥,又让山贼把他们裤子都改成了开裆裤。 这样一来,他们一只手要提裤头,一只手要捂着裤裆,自然就没有任何威胁可言了。 “捂裆派,实至名归。” 当胖子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九五二七小队和武当的梁子结大了。 不过,谁在乎呢? 反正老子和这些名门正派的大爷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不过就在我们追杀得正过瘾的时候,四面八方突然又响起了马蹄和喊杀声,然后就看到一匹身披重甲的烈马从重重灌木背后一跃而出,贴着我身边冲了过去。 直到马和马背上的骑士冲出去老远之后,我才看到离我不远的一个山贼头都被砍了下来,一颗光溜溜的脑袋飞在空中,嘴巴还在动,看着我说了一句话。 我以为他会像说书人讲的那样,喊一声“好快的刀”或者别的什么。 没想到他喊的是“妈的骗子,阴老子”。 啪的一声,头颅落地。 我这才懵懵懂懂地反应过来,之前还豪气万千的大当家的就这么死了。 我直接就愣住了,手都在抖。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惨烈的死人。 虽然我是兵他是匪,立场决定我们永远也做不成朋友。但是看到前一刻还在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突然一下子就掉了脑袋,我还是觉得眼前霎时一片天旋地转。 “妈妈的,又晕血了。” 我嘀咕了一句,却幸运地没有倒在地上。 扛把子抓着我,在我脸上狠狠抽了一嘴巴子:“还在愣什么呢?还不赶紧追杀山贼?” 然后我就像梦游一样,转身朝着刚刚还谈笑风生好像亲兄弟一样的山贼杀了过去。 那一刹那,我忽然觉得自己活着的这个世界真是好生荒谬。 有了正规的重甲骑兵的加入,剿灭山贼的战斗变得无比容易。 我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大当家的临死之前为什么会说那句话。 如果不是我们把他从山寨里忽悠出来,黑虎寨的地势根本不可能容纳这种成建制的骑兵冲锋。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确实是我们阴了他。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的心里也更加不好受。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突然跑进了我的视野,正杀得顺手的我想都没想就是一记飞剑砸了过去。 那黑衣人面巾动了一下,像是想喊什么,可惜话还没说出口,我的剑就已经到了。 然后我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扑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好半天以后,才听到他奄奄一息地挤出一句话: “误、误会。自己人……”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骗我!” 我劈头盖脸又是一拳砸了过去,心里却有了不详的预感。 这一拳正好把他蒙面的黑巾打落在地。 看着后面那张比黑巾也白不了多少的熟悉面孔,我只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 黑面神?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下一刻,怒火中烧的我干脆将错就错,又是一拳直接把他砸晕了过去,同时装出一副杀红眼的样子,在嘴里骂骂咧咧地喊道: “妈的,让你个孙子扮成我最尊敬的教官大人,看老子打不死你!” 这几拳,我用上了毕生的功力。 风吹得我眼睛疼,沙子模糊了我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不久前那个大吼着想当着好人的年轻山贼,仿佛突然站在了我面前。 “给个机会吧?以前我没得选择,但现在,我想当个好人。”他笑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谁都没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放下刀,你一直是好人……”我心中很想这么大声喊,但喉咙动了动,说出的却是另外一句话: “对不起,我是捕快。” 谁知道? 第17章 四大神捕见面实录 看到自己一拳打出个黑面神的瞬间,我就明白,我们这次可能中头奖了。 后来揭露的事实证明,这一整个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确实都是六扇门新兵集训考核的一部分。 那位从幽州来的总教官出此奇谋,是希望测试出每一位新兵在面对突发事件时的应急能力。 仅凭新兵也确实没可能对抗这么多教官的突袭,理论上我们只能挣扎求生,或者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推测出这背后的真相。 无论是能逃到最后,还是直接认出教官喊破这里面的玄机,都算是过关。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届的新兵里竟然会冒出我们这几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居然硬生生地忽悠来一伙山贼帮忙,而且自己还领悟了所谓的武学真谛,结果这么一战打下来,反倒是充当教官的捕头们损失惨重。 如果不是附近的驻军见势不妙、及时赶过来帮忙的话,恐怕他们真的有可能成为有史以来第一批被山贼成建制歼灭的捕快。 难怪到后来不少新兵看我们时,眼神都充满了同情。 “妈妈的,这下子麻烦大了啊。” 乱战了一个时辰之后,校场上,我无奈地看着扛把子:“现在就希望我最后拍给黑面神的那两句马屁,多少能起点作用了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这话还没说多久,黑面神就出现在我们门口,一张本来就黑得看不清五官的脸,现在更是跟口锅底似的。 “快点跟我来,四位神捕要见你们。” 听到神捕两个字我们就都吓了一跳。 神捕是什么,那是六扇门里最大最厉害的头头了,地位基本相当于名门大派的掌门人。 没想到我们居然才刚加入六扇门,就惊动了神捕,而且还是一次四位全都惊动了。 这也可以看出我们这一次闯的祸有多大,如果应对不当的话,恐怕丢了工作都只能算是小事了。 “妈的,我可不想再被关上个一二十年啊。” 扛把子都失了方寸。 倒是安胖子还保持着一贯的毒舌,乐呵呵地说道: “放心吧,我们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真要判的话,至少都是一个斩监侯,不用关那么久的,熬到秋天就好了。安心。” 听了他这话,大侠哥眼泪都快出来,抱着扛把子的大腿就喊:“怎么办,我还年轻,还没参加华山论剑,不想死啊!” “没人想死。” 面具哥脸上的浮肿还没消,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带着这张脸去死,心情极度恶劣,在大侠哥的屁股上踢了一脚:“不过你要是再走慢一点的话,惹怒了四位神捕,我们可能就真的死定了。” 我们连忙鱼贯而出,在经过黑面神身边的时候,他用一种无比复杂的眼神看着我良久,直到我走过去了,才听到他在我身后骂了一句: “臭小子,下手真狠啊!就算四位神捕放你一马,我也会狠狠操练你的。” “借您吉言了。”我回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您要亲自训练我,那还真是求之不得呢。” 黑面神不再说话,一张大黑脸也看不出心情,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快滚,免得他看着心烦。 四大神捕在六扇门总部的大堂里等着我们。 在进入六扇门之前,关于四大神捕我们其实就早已有所耳闻,不,应该说是如雷贯耳才比较正确一点。 这四位爷都是大大的有名,详细的本名早已不得而知,现在大家知道的,也只是一个序号。 资历最老的第一神捕据说还是前朝六扇门的小捕快,在本朝太祖起事的时候单枪匹马屠杀了当时整个六扇门的高层,自掌大权,也算是从龙的功臣。 而哪怕是资历最浅的第四神捕,也曾经历了三十年前江湖上第一大魔头出世的浩劫,并且在那场惨烈的战斗中活了下来。 想起这四位的丰功伟绩,我突然觉得即将到来的判决都没那么可怕了。 再转身一看,发现我的同伴们也都是一脸狂热粉丝的表情。 就连扛把子都压抑不住,从一进门开始,就伸长脖子使劲往里瞅,想要一窥四位神捕的尊荣。 可惜我们都失望了。 这四位神捕的武学修为境界,早就已经到了一个我们望尘莫及的地步,哪怕是在窗明几净的大堂里,他们在我们眼中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根本看不清楚,而我们则好像被脱光了衣服,在四道凌厉视线的审视下根本无处遁形。 他们甚至都没有跟我们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旁边侍立的总捕头和我们对答。 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所有的事情都不要隐瞒,不然只怕也瞒不过以刑讯为本职的六扇门。 所有在总捕头询问的时候,所有细节,包括当时我们自己的想法,全部和盘托出,至于之后的结果那就只能生死各安天命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六扇门的办事效率果然远比平时的官僚作风高很多。 审完了我们,总捕头和几位神捕只是对视了一眼,就做出了最后的处理结论。 我们前脚出门,后脚关于这件事情的通报就已经贴在了六扇门总部的公告栏上。 上面说我们几人思维活跃武功不俗,按理来说应该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不过勾结山贼、有辱六扇门风,其后虽然帮助军方剿匪有功,但是给六扇门的捕快造成了严重损失也是不争的事实。 故此最后决定功过相抵,维持上头原本就要给我们的任职命令,小队整体调往西市,维持社会稳定。 听到这个不痛不痒的惩罚,没有江湖经验的我和大侠哥还在欢欣鼓舞,懂行的胖子已经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 “妈的,说什么功过相抵,最后还不是给我们小鞋穿。” “算了,毕竟功是军方的,损失却是六扇门的。我们在六扇门任职,吃点亏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扛把子却是看得很开。 我被他们两个人藏头露尾的对话搞糊涂了,连忙问说这个任命难道有什么不好吗?西市不是长安最繁荣的商业区吗?我们调到那里去,应该是油水大大的吧?怎么你们两个都是一副死了老子娘的表情。 “屁的油水!” 安胖子搂着我的肩膀开始科普: “我跟你讲啊,别看我忽悠山贼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其实真正会孝敬我们的,永远都是那些小摊小贩。能在西市开得起门面的人,有几个会怕我们这一身虎皮?别逗了,说得好听点我们是去当捕快,其实就是给这些有钱人看场子的打手。没出事是我们职责所在,出了事那就是我们玩忽职守!” 我闻言不由赧然,社会经验还是太少啊。 “不止如此。” 扛把子暗叹了一声:“你们看看我们的调令,维稳捕快,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为了社会稳定这个目标高于一切。西市那种鬼地方,店大欺客少不了,如果碰到来上诉上访游行的刁民,我们既不能让他们惊扰了店家的生意,但是也不能粗暴执法,损伤了大唐的脸面,你说该怎么办?” 我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说明白一点。 扛把子拿出烟斗吸了一口,然后在层层烟圈中四十五度斜角仰望天空,忧郁地说了八个字: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尼玛! 敢情老子是去当人墙和人肉沙包的? 第18章 谁默谁泪? 我们调任之后,才发现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等着我们。 尽管六扇门高层的处理决定已经做出,但是那些牺牲的教官家属显然并不想这么放过我们。 大唐言论自由,媒体业也发达。在一些无良小报的推动下,第二天当我们正式上街巡查时,看到的尽是诸如以下抢眼球的报道标题: 《这五人竟是军方的内鬼!军方看了会大笑,捕快看了要流泪!》 《五文钱你连一个馒头都吃不到!但你可以知道鲜血背后的真相!》 《牺牲的捕快数以十计,没想到反而推动了这一产业的发展!》 《六扇门反制奇招跌出,军方大佬吓白了脸,跪求不要报复!》 …… “扯淡!这写的什么东西?” 乌鸦气得当场就摔了桌子板凳,虽然他的怒点和我们的好像并不太一样:“什么叫作五人?啊!我不是人啊!” “可能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个空气。” 胖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说了大实话。 乌鸦气得想砍人,却被扛把子在空气里一通摸索按了下来:“好了,这里不是胡闹的地方。” 我们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用一种看猴戏一般的目光围观着我们,其中还夹杂着不少仇恨的眼神。 胖子挠了挠头,无意中把小报翻过来一看,立刻骂了句粗口。 我凑近一看,发现在那小报的背面,竟然还画着我们四人的画像。 虽然不太像,但是大致特征都在,已经足以让周围的人认出我们来了。 “得。”我一摊手,“这下咱们成名人了。” 扛把子对此也甚为头痛,但是六扇门的职责不得不履行,最后也只能一挥手道:“算了,巡逻吧。” 当我们行动起来之后,我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在听说要来西市维稳之后,扛把子和安胖子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了。 因为在这里的商家面前,我们身上六扇门的制服,真的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我处理的第一起案子,是一个卖假皮包的黑店。 当时有被他们坑害的顾客找上门来讨说法,说是他们卖的包上竟然有裂口。我本着公平的心思让他们给个解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还能帮着他们说点话。 没想到这家店掌柜的根本就懒得出面,直接打发了一个峨眉派出身的店小二来应付我们。 这人也是个奇才,睁眼说瞎话的水平一流,他说那裂口不是质量问题,是做成钱包的那头牛生前受过刀伤!这是牛的问题,与做工无关。 尼玛当时我就想,是不是以后出了人命案子,干脆来找这位帮忙验尸算了,这一眼就能看出仵作都不敢乱说的结论,我也总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高手在民间了。 更有甚者,还在后头。 到西市的第一天,我们受了一整天的夹心气,到晚上收工的时候,才发现一天的薪水还不够在街口吃一个馒头的。 长安居,果真不易,最后晚饭还是黑面神在离西市不远的一家面馆请的客,说是要给我们接风洗尘。 不过最后买单的时候我们谁都不敢让他掏钱。 混了这么久,我们长进的不仅是武艺,职场上的门门道道多少也懂了一些,没办法,只得让安胖子又当了一次冤大头。 酒足饭饱后,几个人走在长安街上,安慰自己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我走出了大山,来到了大都市,也算是混上了一个铁饭碗。 结果走出门没两步,就看到一群人在一个扛着丈把长大关刀的纹身大汉的带领下,从我们旁边蜂拥而过,然后在前面拐角的地方就和另一伙人叮叮当当地对砍了起来。 一场血拼来得快也去得快,转瞬之后人群又如风流云散,只剩一地鲜血。 那关刀大汉看着还算有点环保意识,一脸意犹未尽之余,临走还不忘回头冲我们喊了一嗓子: “捕快过来洗地啦!” 大侠哥气得半死,上去就要和他理论,被黑面神一把抓住,说你不想活了? 我们这才知道,这位身上刺了几十条龙的大爷是这条街上赫赫有名的大刀关凸。据说是前前前朝关二爷的后代,一柄青龙偃月刀耍得出神入化,出道之初就从街头砍到街尾,死在他手上的帮派老大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按照他的说法,这样的刺头我们讨好都来不及,还想强出头?那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 大侠哥还在愤愤不平,说难道就这么算了? 黑面神估计是被他问得有点下不来台,又想在我们这些新部下的面前保持领导的风度,闭着眼睛想了半天,一拍桌子怒吼“当然不能这么算了”。 大侠哥闻言大喜,以为自己总算找到了成就大侠梦想的机会,连忙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黑面神豪气干云地一指满街的鲜血,说了俩字: “洗地!” 从这一天开始,我们真正认清了自己的定位以及宵禁的真正意义。 宵禁就是为了把江湖人士和平民老百姓的生活分成截然不同的两个圈子,白天歌舞升平是大唐,晚上刀光剑影还是大唐。 至于我们,以前想象的威风八面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说白了我们其实就是游走在两个大唐之间的清道夫。 我们的职责就是不要让晚上流出的鲜血弄滑了地面,否则摔伤了第二天上街寻欢作乐的达官贵人,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在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大侠哥足足抑郁了半个月都没缓过神来。 对此我们都很理解他,少年梦想的破碎,确实是只有时间才能愈合的严重伤口。 等到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黑面神面露微笑地找到我们,说看来现在你们已经明白了这个工作的本质了,那么告诉我,我可以信任你们,并且把整个六扇门毕生的敌人都交给你们去对付吗? 大侠哥被他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当场拍着胸脯立下了军令状。 看他那激动的样子,就只差没有抛头颅洒热血,去找江湖上著名的江洋大盗一决生死了。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从黑面神嘴里说出的名字,却并不是任何一名通缉榜上的大盗或者反贼,而是一个我们这几天都听得耳朵起茧了的机构名字: 九城兵马司。 第19章 大唐承诺不首先对外使用的特殊部队 九城兵马司,简称城司。 司者,管理也。 不过在长安民间,因为许多人都觉得九城兵马司这个名字太文艺太装逼,故此升斗小民间,大多都还是以大白话称之为“城管”。 九城兵马司和六扇门一样,也曾经有过辉煌的时期。 当初本朝太祖龙兴之时,就是潜伏在前朝九城兵马司中的绝世高手洞开了城门,迎接天子入城。 于是此后数百年间,新生的九城兵马司深受圣皇器重。 若论皇恩浩荡,犹在六扇门之上。 而九城兵马司也确实不负圣眷,不但在管理城市的本职工作上做得尽善尽美,兵马司中的高手更是层出不穷,不知道多少居心叵测之徒都折在了其手中,其中尤以各藩国的间谍为最。 有很长一段时间,胡人、高丽人、突厥人中几乎可以说是闻城管而变色,甚至有着小儿止啼的美名。 直到前代圣皇公开对外庄严承诺,不会在战争中首先使用城管,这场几乎把各藩国吓到灭族的恐慌才算是告一段落。 其后又百年,九城兵马司的威名才在市井间渐渐没落,不得不依靠欺压小摊小贩和保护费为生,也算是英雄迟暮。 “大唐官僚机构过于臃肿,很多部门在职能上是重叠的。如果这种情况只是出现在清水衙门之间,那最多就是互相推诿踢皮球,倒也不算什么太麻烦的事情。可一山不能容二虎,收保护费是我们业绩的主要来源,但对于九城兵马司而言,也是一样。” 回想起黑面神说的那些话,我都有种三观破碎的感觉,就更别提大侠哥了。 梦想的希望升起又破灭,现在他整个人都已经蔫了。 就在我们七嘴八舌地安慰大侠哥的时候,突然黑面神破门而入,大吼道: “城管的那帮孙子又扣咱的车了,走走走!帮忙去!” 我们没想到这场命中注定的对决会来得这么快,一时都还有点不能很好地进入角色。 倒是刚刚还像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大侠哥闻言突然一跃而起,嘴里还怒吼着“要不是你们城管挡路,我们六扇门也不用把除暴安良的精力浪费在你们身上”,然后直接踹门而出。 只是可怜了我们房间的大门,短短片刻之间,就被黑面神和他两个人一正一反先后破坏了一次,已经摇摇欲坠,就是不知道这笔费用能不能在财务那里报损了。 我有心告诉大侠哥这种迁怒的思维要不得,但是望着他比兔子跑得还快的背影,总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扛把子看出我心中的纠结,却是叹了口气直接拦住了我,说道理其实大家都懂,大侠哥也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借口而已,随他去吧。 我无奈苦笑,轻功发动,追着大侠哥和黑面神直奔事发地而去。 小宇宙爆发的大侠哥轻功也飙升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以我在小队里首屈一指的轻功,跟在他背后一路狂追,竟然还是比他晚了一步才赶到双方起冲突的现场。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依然不是速度最快的。 等我们拉齐了人马赶到支援的时候,现场按照惯例,已经被各大酒楼的说书的,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个商人雇佣的永远是名门大派中轻功最好的那一小撮尖子生,一旦出现什么突发状况,他们永远比国医馆的急救人员和我们六扇门的捕快来的更快,每每严重阻碍了我们工作的开展。 老百姓以前总爱说我们六扇门还没有记者来得快,对此我们也是一百二十个委屈。 按照扛把子的说法,当年若不是这帮人堵塞了道路,导致耽误了国医们诊治跳楼者,那他也不会杀了一地人才被抓起来,那样说不定还能少判两年,而他老爹大概也不会死。 说得狠了,他和这些人实在是有着杀父囚身的血海深仇。 然而他现在看到自己的这些仇家,却依然只能陪着笑脸,请他们让路,丝毫不敢有半点得罪。 以前行走江湖,最不能得罪的三种人是和尚、老头和孤身的女子,因为越看似弱不禁风的人,往往就越是身怀绝技。 但是自从大唐立国之后,宗教实行自由开放政策,有修行的真和尚大多进了寺庙,还在走江湖的大都是骗子; 老头也是老有所依,就算举目无亲,每个城也都有自己的福利院,再不必像之前那样跑江湖; 女子那就更不要说了,要知道现在大唐男女比例严重失调,通常只要长得不是太过逆天,一般提亲的人都能从家门口排到户部婚姻处门口,哪里还有出门的必要? 所以现在三种最不能得罪的人名单,早就已经被更新为: 青楼花魁、说书的和富家公子。 对,最后一个就是胖子这样的。 看他雇佣乌鸦出手的英姿,我想这已经不用多解释什么了。 而我们广大的妓女阶层,在大唐民间,更是有“兼职御使”、“反贪先锋”的美称。 多少达官贵人,就是因为自己的情妇没伺候好,翻了脸,结果阴私暴露,莫名其妙就掉了脑袋。 当然,剩下的一大不能惹,自然就是我们的说书人、记者了。 他们口诛笔伐,杀人不用动刀。 惹了悍匪,可能一刀子下去也就是掉一条命。但是要是惹了这些无冕之王,软刀子诛心,能让别人全家全单位都生不如死。 此刻看着扛把子那副咬碎牙都只能往肚子里吞的可怜模样,我们都于心不忍。最后还是安胖子的银弹攻势再度发挥了作用,硬生生地在坚如磐石的记者圈子里生生开出一条金路,挤了进去。 只是让他也没想到的是,迎接他的,不是同僚的欢呼,而是一块足有正常情况下两个厚的超级变异大板砖! 第20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胖子倒在地上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个不靠谱的朋友就这么没了。 大侠哥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声“胖子”喊得那叫一个凄然欲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志同道合的特殊情谊。 有了这个气氛的感染,我的眼睛瞬间都红了,身后乌鸦那里也响起了利剑出鞘的声音。 好在扛把子眼尖,一下子拦住我们叫道: “别冲动,胖子还没死!” 我们定睛看去,果然看到胖子的大肚腩哪怕是躺着的姿势依然挺拔如昔,同时嘴里还在大喊:“快,前辈们快从我这里走!” 一条条人影踩着他的肚子,在那极佳的弹力作用下飞跃而起。 六扇门的职责是缉捕盗贼,当然偶尔也有被盗贼追杀的时候,因此轻功都不错。 这些被围在人群里的六扇门同僚武功本就不差,现在有了胖子肚子的弹力加持,轻功之好更是几乎已经可以媲美总捕头那个级别的高手。 一条条人影嗖嗖嗖飞出,转眼就已经突出重围。 这时,灵活的胖子才像个皮球一样从地上一弹而起,回头看了一眼包围圈里的景象,突然冲着我们这边大喊了一声“扛把子”。 扛把子会意,在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扯掉了潘不安的面具,然后直接把他从人群上空丢了过去! “你妈叉!” 潘不安的身影在他自己的怒骂声中越飞越远。 扛把子也不管人群中的骚动,对我们急道: “就是现在,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我们快跑!” 我还在迟疑,问老潘不会有事吧。 扛把子倒是对潘不安很有信心,直接给我打了包票: “我和安胖子私下里做过实验,这小子因为脸长得太抢眼,所以只要露脸之后,再突然把脸一蒙,巨大的反差能起到的隐蔽作用,绝不会比乌鸦的隐匿之术差。这是天赋,羡慕不来的。” 乌鸦听了郁闷地表示自己一点都不羡慕。 …… 回到六扇门的时候,鼻青脸肿的潘不安果然已经在那儿等着我们了。 除了他以外,还有一群同样鼻青脸肿的前辈。 看得出来,在之前的争斗中,他们是吃了大亏的。 九城兵马司到底是当年圣皇庄严承诺不首先对外使用的大杀器,虽然这些年已经没落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收拾几个中年发福的捕快还是不成问题。 “这次多亏了你们,不然我们可能还要吃大亏。” 我们一进门,一群前辈就热情地围了上来,那叫一个千恩万谢。 不过当我们问起怎么办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委屈得眼睛都红了,群情激奋地要往上告状,让总捕头帮忙出头。 小弟受了欺负,总捕头肯定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西市虽然是长安六扇门中出了名的烂摊子,但是能在这里做下去的,也都是举世难寻的老油条,是难得的人才。 除了武力值不行之外,其他方面都是上上之选。 总捕头也不能失了人心,不然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这个道理我们都懂,总捕头不可能不知道。 在前辈们的状子递上去不久,一身酒气的总捕头就莅临西市分部,嚷着要我们跟他走,去给九城兵马司一点颜色看看。 我们看到总捕头出面,一个个激动得兴高采烈,抬腿就要跟上去,结果被黑面神一把拽住,说混江湖就要学会察言观色,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没听懂黑面神的提点又不好意思继续追问,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扛把子。 好在这哥们是个实诚人,不学黑面神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叹了口气说你也不想想,总捕头要是有找回场子的自信,又何必喝酒壮胆?我闻他身上那酒气,只怕没喝一斤都喝了八两。 这下我懂了。 果然没过多久,一脸晦气的总捕头酒也醒了,带着人灰溜溜地回来了。 他身为一个部门的老大,吃了亏在我们这些下属面前也没脸多坐,匆匆丢下一句“我回去找神捕汇报,你们放心这事没完”就回了总部。 其实这事完没完我们还真没谁在乎,反正从头到尾吃亏的都不是我们,而且初来乍到要说集体荣誉感估计也就那么多,反倒是帮我们赢得了不少前辈的感激,融洽了同僚关系,纯粹就当场热闹在看吧。 “看着吧,精彩的还在后面。” 类似的情况黑面神显然已经经历了不少回,送完总捕头回来连门都没关,就对我们说:“神捕要出手了,大家群策群力,看看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帮的上忙的地方。” 接着就又是一通洗脑式的大道理,跟我们大谈什么六扇门是一个整体,我们要有当一颗螺钉的觉悟,哪里需要就要顶上去,这才是六扇门事业接班人应有的精神风貌。 我们越听越不对,最后还是安胖子心直口快没憋住,说老大你不会是想让我们上去给神捕挡刀子吧?如果有需要我们自然是何惜此身,不过那两位都是高来高去的主,我们就算想挡刀子也是有心无力啊。万一帮了倒忙才是罪大恶极。 他这话说得漂亮,黑面神心思被戳破,也只是笑,说哪能呢?六扇门里有句老话,叫作捕快后辈推前辈,前辈死在年和岁。 你们都是六扇门的希望和未来,就算是要挡刀子,也该我们这些垂垂老矣的老家伙上去啊。 我们听了这话连忙作受宠若惊状,连连谦虚说捕头您说哪里话,您正值壮年,和老字可是半点边都沾不上。 如此唇枪舌剑交锋一通,黑面神看着有安胖子和扛把子在,自己估计也占不了多大便宜,赶紧告辞走人。 门关上的一瞬间,我们干脆地被自己恶心了一地。 安胖子哈哈大笑,美其名曰“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大侠哥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文青了一把,说难道成长的代价就是必须变成自己讨厌的人吗? 我没他们那么多的社会经验和文化水平,也懒得理会那些假大空废的道理。 我说我来六扇门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给家里的那几口子人赚一点稀饭钱,现在我们和六扇门已经捆在一起了,神捕要是输了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大家也是该想想办法。就算不当炮灰,也不能一点力都不出。 扛把子听了把桌子一拍,说对,是这么个道理,那大家一起想想吧。 第21章 司长怼神捕 当天晚上我们几个人挑灯夜话,整整讨论了一宿。 其中大侠哥的想法是最不靠谱的,他竟然说我们应该和九城兵马司和谈,和谐社会嘛。然后就被我们打了一顿,再没人理他。 谁都知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现在六扇门和九城兵马司共同抢一块蛋糕,这里面没有任何误会,自然也就不存在和解的余地。 大侠哥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和谐社会,在我看来纯粹是书读得太多,被腐儒的酸气把脑袋侵蚀傻了。 然后安胖子又说要不我们花钱买通对方打假拳吧。 这个提议听得我们惊为天人。 且不说对方司长的身份摆在那里,基本没有被收买的可能,就算真的买通了,也等于是你拿自己的钱给圣皇平事。 到时候帝王心术非但不会领情,万一以为你想要结党营私,一道圣旨把你给咔嚓了那才是真倒霉。 胖子想想也是,遂不再提。 我是没什么想法的,倒是乌鸦最后说不如让他回无常宫请人,提前把对方司长暗算打伤,这样神捕就算再不行,应该也是同级的高手,对付一个受伤的司长十拿九稳。 这话听得我们都是兴致勃勃,胖子更是叫嚣着让他回去请人,所有费用归他报销。 我们也是好奇赫赫有名的无常宫里到底有些什么高人。 没想到一问之下,乌鸦首先推荐的是一个可以手撕活人的力士,听得我们连连摇头,说此事不妥。 这也太血腥了!淋着花花草草还是小事,万一吓着小朋友了,我们负不起这个责任。 他又说自己一个师姐人称“深不见底”,可以在棉裤裆里藏下无数毒烟雷火,杀人于无形之中。 结果这位师姐又被我们给否了。 现在圣皇正在搞严打,扫黄打非都是作为重点整治对象,你这师姐黄赌毒一人就占了俩,还自带易燃易爆危险物品,怕是刚上路就被抓了,到不了长安,别害人家了。 乌鸦见自己的提议连续被枪毙,也急了,说我还有一个马姓师兄,平素从不轻易出山,我也不想去惊扰他。不过既然你们这么挑剔,那我也没有办法,只有勉强请出他一试了。 扛把子闻言大惊,问道莫非是传说中的夺命雷厨马洛马大仙? 乌鸦说正是,想不到扛把子你也知道我师兄的大名。 扛把子说那是自然。 夺命雷厨马大仙,据说擅长将各种食材,诸如包子馒头、黄瓜胡萝卜等等全变成爆炸物,吃上一口脑袋就炸掉一半。不过杀伤力太大,容易祸害到周边群众。 想当年马大仙醉心于谋刺扶桑人,结果无意中制造了几起血案,搞出了大面积的脑残,还被六扇门追捕了一阵子,从此销声匿迹。 我还以为他死了,没想到这等大能竟然也是你们无常宫的人,真不愧是刺客圣地啊。 两人的吹捧到此为止,然后就被我们嘘了个狗血淋头。 安胖子一把银票塞住了乌鸦的嘴,说滚滚滚,你这个师兄我看也只能继续雪藏了,这等脑洞说不定以后会有编剧欣赏,给他写成一部大戏,不过在我们这里肯定是过不了审批的。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好在乌鸦也知道自己推荐的人太不靠谱,闷闷地说你们就当我放了个屁吧。 “那你也就只有放屁的时候有点存在感了。”大侠哥冷笑。 乌鸦气得半死,和大侠哥当众撕了起来,等我们把两人拉开的时候,已经是鸡叫三遍,东方发白。 我们眼看着再没什么好办法可想,也只能各自散去,倒头睡下不提,临睡前还约好养足精神,明天起床大家继续想办法。 …… 可能是前一晚上劳神太过,等到第二天我们先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诡异的是,尽管是个大晴天,但是我们却没有听到往日六扇门里那种人声鼎沸的嘈杂声,安静得可怕。 我们推门出去一看,发现到处都空无一人,只有从树上掉落的叶子在风中打着旋儿。 我们吓了一跳,连忙冲出六扇门,没想到平素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也是空荡荡的一片,一眼望过去就像是所有人都突然消失了一般。 大侠哥吓得当场就哭了,说我们这是穿越了对吧? 绝逼是穿越了,我听评书里说的,每次有大魔王出现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安胖子不以为然,那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一伙人就是天命所归的主角咯? 大侠哥一听乐了,对哦,我是主角了,我是主角了!哈哈。 扛把子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你听胖子在这里胡扯,快去找人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顺着街道走了老远,好不容易才逮着一个行色匆匆的大爷,赶紧问他是怎么回事。 大爷看了我们身上六扇门的制服一眼,说你们是六扇门的人?你们的神捕和九城兵马司的司长约在芙蓉楼比武,全城的人都去围观了,你们会不知道?我看你们一定是假的。走开走开,不要挡着我去看热闹。 大爷走了以后,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敢情昨晚咱都白操心了。 同时又是一阵后怕,心想幸亏没把那劳什子夺命雷厨请来,不然在这个全城围观的时候,他一包子雷甩过去,只怕大唐从此亡国都不是不可能。 几个人愣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扛把子最先反应过来,嚷嚷着说,走走走,都傻站在这里干嘛,快去芙蓉楼啊! 我们这才如梦初醒,一溜烟地往芙蓉楼跑去。 那大爷果然没说错,一拐过朱雀大街那条弯,我们就听到比平时大了十倍的人声。 只见全城的人都已经挤到了芙蓉楼附近,街上站得是水泄不通,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别的,尽是人头。 在芙蓉楼高高的楼顶上,还有两个衣带乘风的人影,飘飘如仙。 隔的距离有点远,暂时还看不清谁是谁。 不过我们心知肚明,这两个人肯定就是今天的主角:第四神捕和九城兵马司的司长大人。 等我们好不容易挤到楼下的时候,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沙尘迷了眼睛。 再睁眼时,我才终于第一次见到了什么叫做绝世高手。 楼上,站着一青一白两个人。 青衣的一脸胡渣,长发飘散,腰中还挂着一壶酒,看起来放荡不羁。 这是俺们六扇门的第四神捕。 白衣的剑眉星目,腰悬白玉,头戴玉函,看起来风流倜傥。 这是他们九城兵马司的司长。 第22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高手 朝阳,长安,芙蓉楼之巅。 人,男人,两个男人,一粗犷一俊逸,隔着一条街对望着。 “是你?” “是我。”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 “我已经来了。” “你毕竟还是来了。” “我毕竟还是来了。” “你要来,可以。要走,只怕没那么容易。” “我……” “喂喂喂,打不打?不打退钱,妈的,都订阅了,你还一直哔哔,这还看你吗啊!”人群中,我听见有一个人突然高声喊了起来。 随后,这声音就仿佛会传染似的,一波接着一波,此起彼伏,饶是两方公务员人马虎视眈眈,竟然也抓不到一个现行的。 下一刻,战斗,开始了。 第四神捕和司长的战斗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高手永远不喜欢当着大家的面去战斗。 因为他们的战斗果然是极不好看的。 至少和我们这些俗人想象中那种精彩纷呈、极富观赏性的画面相去甚远。 “都是一个鼻子两个孔,谁又能比谁强多少?不给你们看,只是怕你们会失望。” 这是后来第四神捕在回答我这个问题时的原话:“江湖水深,人生本来就已经很苦了,多少还是留些希望给你们这些年轻人更好些。” 当时他就像摸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摸了摸我的头,笑得无比慈祥:“除非成了仙,否则大家都是人。” 那时我依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却被他鬓角斑白的头发和这句话里满满的哲理给惊呆了。 但是只是片刻之后,他自己却又哑然失笑: 真他妈是句废话。 从那时起,我才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你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很多时候其实并不取决于道理本身,而是取决于你的力量和地位。 如果你是路边的乞丐,就算你像佛祖一样舌绽莲花都是个变戏法卖艺的;而如果你是圣皇陛下,那你放个屁都是天籁之音,会有无数人抢着写观后感。 司长和第四神捕的战斗,其他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必须承认,我是非常失望的。 想象中的天外飞仙啦、独孤九剑啦等等高深的剑法,我们都没有看到。 第四神捕的拳脚就像他的编号一样朴实,而九城兵马司的司长也是一样,一拳一脚一板一眼,私以为大侠哥的罗汉拳都比他们有观赏性,起码那个还有个套路。 讲真如果不是这两位大佬的地位摆在那里,我都以为他们是在假打了。 “这就是武学之路走到尽头的样子,返璞归真。” 似乎是看出我眼中的失望,扛把子在我耳边悄悄说道:“你看着他们好像是在摆姿势,但是你信不信,换了你自己上去,你一拳都挨不下来就被打死了。” 我连忙点头,这个我信,绝对信。 真正值得一看的高潮,是在两位大佬交手打到差不多中午的时候。 当时就有人提议让两位下来,吃个饭中场休息一下再接着打,但是被两位大佬以吃完饭以后不适合剧烈运动为由给拒绝了。而且他们都还振振有词地表示,要收拾掉对方那是小菜一碟,根本不耽误吃饭。 这个结果自然是我等吃瓜群众喜闻乐见的。 安胖子当场就张罗着叫了一桌外卖,我们就坐在芙蓉楼下面边看边吃。 吃到差不多酒足饭饱的时候,突然听到芙蓉楼里传来了一阵惊恐的喊声,我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 没想到转眼就看到原本好好坐在芙蓉楼里吃饭的客人,突然像疯了一样,抡起手边所有能拿得到的东西就开始拆房子。 接着就是大街上的围观群众也开始发疯,菜刀板凳齐上阵。 芙蓉楼虽然号称长安第一高楼,但是哪里经得起这个啊?摇晃了两下哗啦一声就倒了下来! 只是可怜了第四神捕和九城兵马司的司长了,两位大佬正打得酣畅淋漓的时候呢,脚下突然一空,就从高高的楼顶摔到了地上。 有人说,站得越高摔得越狠呢,司长大人那边我没注意不知道,但是第四神捕可是当场就吐血了啊! 老大都吐血了,我们这些做小弟的肯定饭也吃不成了。 扛把子再次抓起老潘施展了一套诱饵大法,好不容易才从一群疯子中间把神捕大人给抢了回来。 当时他那个惨啊,浑身都是脚印,只喊屁股疼。 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我就趁机伸手在他屁股上摸了一把,发现尾椎骨都特么给摔成了八截。 此等重伤直惊得我瞠目结舌,连喊神捕大人你千万别死啊,不然万一下辈子没投到人胎,你没尾巴会是个残疾啊! 神捕大人被我气得又是一口血喷得老高,眼看就要奄奄一息了,他居然还有力气抓着我们的手,断断续续地表示自己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 我们闻言都是饱含热泪地点了点头,心想不愧是国之栋梁,都快死了还不忘记交待我们这些后辈。 “您说吧,我们都听着呢。” “我、我想说……” 神捕大人已经气都喘不匀了,为了不错过他最后的遗言,我不得不俯下身,把耳朵凑近了他的嘴巴。 就在我们都以为他会喊一声“大唐万岁”或者拿出几个铜板来说“这是我今年的门费”时,他嘴巴蠕动了几下,说的却是: “别,别丢下我!我觉得、我、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尼玛!这台词不对!” 我砰的一下把他扔在地上,大声招呼扛把子说神捕大人死不了,我们快走,不要拖了他的后腿。 正好扛把子这时候也挡不住了,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我们跑出一截路了才想起神捕大人还被我们丢在地上呢,没想到一回头,明明尾椎骨都断成八截的神捕大人竟然又自己跑了出来,还紧紧地跟在我们身后,倒把我们吓了一跳。 “你说,我们要不要……” 扛把子偷偷指了指身后的神捕大人,然后对我比划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你把他丢在那里,我怕你日后要穿一堆的小鞋啊。你脚小不怕,但是哥哥我脚大啊。” 我被他的大胆提议吓了一跳,这不愧是杀人如麻的家伙啊,平时看起来多老实一个人,真要心狠手辣起来我辈还是自愧不如。 不过就在我认真权衡扛把子的提议的时候,一个超特么难听的鸭公嗓子突然从芙蓉楼的废墟上响了起来: “轮子老仙,法力无边,唯我轮教,一统江湖!” 第23章 轮子必须死 “尼玛,是轮子教那帮王八蛋!” 在听到那句台词的一瞬间,我就彻底放下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第四神捕会不会给我穿小鞋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再怎么样难熬,说穿了都是人民内部矛盾,但是和这帮反科学反人类的轮子教徒,那是赤.裸裸的敌我矛盾! 谁都不知道这帮家伙到底是从哪个旮旯湾里冒出来的,就知道前些年他们仿佛一夜之间就把反旗插遍了大江南北。 他们一边宣称大唐将亡,退唐保平安,一边又用各种邪门歪道的手法愚弄群众,骗财骗色,甚至害死了不少无辜平民,蛊惑他们捐出自己的财产、妻女甚至生命。 这样的邪教,不毁灭真是天理不容啊! “糙!午时已到,天降正义!” 我把大铁剑从背上拽下来就要往回冲,扛把子见势不妙连忙拽住我:“你干嘛?” “为民除害,我将带头冲锋!” “除你妹啊!你是不是被大侠哥附体了?你仔细看看,这里的平民都被那个疯子给控制了,你这样冲过去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呢!” 我转头一看,才发现扛把子一只手提着我,另一只手还把大侠哥夹在了胳肢窝下面,一股浓浓的男人味熏得大侠哥直翻白眼。 不过这样也好,臭是臭了点,至少可以让他清醒一点,免得热血上头冲出去见义勇为,平白丢了性命。 而在我们身后,一群嘴角流着涎水,面目狰狞,眼睛通红的暴民,正穷追不舍。 那个没有露出真面目的邪教徒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感觉就像是有心帮我们答疑解惑一样,嘎嘎怪笑,道: “怎么样啊?哈哈。这可是我利用二十年前枉死在芙蓉楼下的死者的怨念施展出来的甲级邪术。有本事你们就把这些平民全都杀光了,再来找我的麻烦啊!” 在听到二十年前枉死者的怨念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扛把子浓密的胡须下,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为了缓和气氛,我故意呵呵笑着说:“哪里有邪教徒称自己的法术为邪术的啊,真是不专业啊哈哈哈哈。” “不用强行搞笑,因为真的很冷,我们做的不是故事会。” 扛把子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把墙板打得木屑乱飞,恨声道:“虽然知道这些平民不过是中了催眠大法之类的法门,但是……这家伙拿二十年前的死者出来招摇撞骗,真的让我,非常非常不爽啊!” “我想起来了,你是二十年前那桩凶案的犯人啊!” 第四神捕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了我们,仔细看了看扛把子然后严肃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听说枉死的人最怕的就是杀死他们的人,你不出去试一试?解铃还须系铃人!” 没想到他这话一说,扛把子瞬间就炸了,怒吼道:“杀他们的人不是我!是修芙蓉楼的工匠!” “是不是你,早有公论。” 第四神捕不愧是第四神捕,面对扛把子的怒火依然云淡风轻:“不过如果你想要为他们做点什么的话,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扛把子双眼血红地瞪着第四神捕,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就在我担心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和第四神捕拼命的时候,他突然一抹眼睛,狠狠地点了点头。 “好!我干了!你说,要我怎么做!” 第四神捕像是早就预料到扛把子的选择,这刻得到证实之后语气更加轻松:“你站出去大吼一声,威胁他们一下,把他们吓走?” 扛把子用极不信任地眼神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你们走远一点。” 我也不知道他心里对二十年前的事情到底是有多么内疚,竟然真的站出去,一顿杀威棒,扯开嗓门:“麻痹的,老子当年能杀你们一次,今天就能杀你们二次,还不快滚!” 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这么不靠谱的方法非但屁用没有,反而彻底激怒了那些疯癫的暴民,一群杀红了眼的暴民嗷嗷叫着就冲了过来。 扛把子这时候也不敢硬扛了,杀威棒一丢转身就跑,边跑还边怒气冲冲地大喊: “妈的老子就知道你这个办法不靠谱!” 第四神捕喝了一口酒,哈哈大笑,说未必就是老子的办法不靠谱,说不定是你执行得不到位呢? 扛把子这个时候正绕着一栋房子和追来的暴民们兜圈子,听了他的话立刻怒目而视,说老子怎么就执行得不到位了? 第四神捕说我且问你,这些倒霉蛋如果真的是被二十年前枉死的人们怨念附身,那他们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应该是个什么姿势? 扛把子这时百忙之中抽不出空来,倒是我顺着第四神捕的奇葩思路往下想,脑子里霍然灵光一闪,冲着扛把子就喊道: “倒立!扛把子快倒立!这些鬼死的时候都是大头朝下的,你不倒立过来,他们视野颠倒自然就看不清你长什么样子!” 扛把子这个时候已经焦头烂额,只差没让安胖子赶紧花钱试试能不能买通鬼去推磨。 这刻听到我的喊声,他也顾不得反驳其中不合逻辑的地方,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大倒立。 要说也真是奇怪,他一倒立过来,那些刚刚还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暴民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嗷嗷叫着四散溃逃。 “难道真的是二十年前的鬼魂作祟?难道真的是我杀死了他们?” 这样的结果让扛把子立刻就陷入了逻辑混乱中去了。 我看着于心不忍,正要上前安慰,谁知第四神捕快我一步,一把提起扛把子,以公主抱的姿势把他往我怀里一塞: “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倒提着这家伙开路,去把那个混账邪教徒给老子做了!办妥了这件事,你也不用整天惦记着把老子杀人灭口了。本座不但不记你的仇,回去了还给你记头功!” 第24章 大剑开荤 “呃,呵呵呵呵。” 被神捕大人一口叫破了心思,我简直尴尬得不行。 讲道理想杀人真不是错,但是被人这样揭穿那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无奈之下,我也只能干笑两声,然后一手倒提着扛把子,另一只手拎着我的大铁剑就冲了出去。 有了扛把子开路,那邪教徒作为肉盾的暴民们顿时就不再是困扰了。 我把他那张脸举到哪里,哪里的暴民就一哄而散。 这种望风披靡的感觉实在是非常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我觉着扛把子回头得劝他减肥,如果不是我从小扛铁剑扛习惯了,身上还有一把子力气,要像这样扛着他满地乱跑还真有点吃力。 我一路狂飙,很快就冲到了芙蓉楼的废墟之下。 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这时候才刚刚从废墟里爬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喇叭筒样的东西,估计也是之前一家伙把自己给埋在了下面。 我看了一眼,就松了口气。 原本还以为这小瘪三真有三头六臂、千里传音的能耐,正在心里惴惴不安呢,生怕自己还没动手就着了他的道,没想到也是个纸老虎,玩的都是杂耍的拿点把戏。 “看剑!” 看到他爬出来,我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剑。 这邪教徒自从出道以来就是个讲道理的人,擅长靠嘴皮子忽悠人,哪里见过这个?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就被我一剑拍翻在地。 这货还想蛊惑我,嘴里念念有词,说的不外乎就是大唐怎么不好,轮子怎么牛叉,世界末日即将到来,信轮子大神得永生那一套。 开玩笑,哥哥我可是受过教育的三好青年,能上你这个当? “让你妈叨逼叨,叨逼叨。” 我以剑代手,上去又是几记大嘴巴子。 这时候他估计也是被我打清醒了,知道再想忽悠只怕连命都可能丢在这里,连滚带爬转身就想跑。 我正想按住他,没想到一直被我提在手里的扛把子突然回过神来,嗷地一嗓子从我手里挣脱下来。 我还没回过神呢,另外一只手也是瞬间一空,大铁剑已经被他夺了过去。 “竟敢玩弄亡者和我痛苦的回忆,你去死吧!” 暴走的扛把子我看了都怕,他跳起来就是猛地一掷,在我手里的大铁剑竟然被他丢出了攻城锤一样的气势。 那邪教徒才跑出去不过十几步路的距离,冷不防被后面射过来的大铁剑一剑穿心,直接钉死在了满地的瓦砾废墟上面。 我看着流出来的鲜血不由得有些遗憾: “哎,你怎么把他给杀了啊。留下来说不定还能审出点东西来。” “没用的,轮子的教徒都是狂热的疯子,受过训练,嘴巴严得很,审了也白审。有那功夫从他们嘴里挖出点东西来,还不如我自己带人挨家挨户去搜呢!” 第四神捕从后面走上来,打断了我的话:“杀了就杀了吧。” 说着他又看向了扛把子:“怎么样?杀了一个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并没有。” 扛把子这时却是冷静得出奇,面无表情地说道:“其实控制他们的只是一些普通的江湖把戏,根本不是什么怨灵怨气,对吧?” “不错。” 第四神捕手捂着屁股,动作滑稽的同时,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一种强忍痛楚的认真: “这家伙趁着吃饭之前,把迷药之类的东西下在了芙蓉楼的饭菜里,就是想把我和九城那家伙一网打尽,好搞一个大新闻出来。当然了,如果为二十年前的受害者做点什么能让你心情好受一点的话,你把今天的事情看做为亡灵博取自由也未尝不可。” 说完他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临末了还丢下一句话: “今天你们两个的表现很不错,回头到我那里来领赏吧!” 我闻言心中一片欣喜,觉得今天的苦头总算没白吃,以后有第四神捕罩着,集训时捅出的大篓子也终于不用担心了。 倒是扛把子显然对这些事情无动于衷,依然在对刚刚的一个细节耿耿于怀。 他冲着第四神捕地背影大吼道: “如果不是怨灵作祟的话,那为什么我一倒立他们就跑了?” “这事儿谁知道呢?” 第四神捕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哈哈大笑: “其实我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随口胡诌的,你居然真的信了我又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你也知道吃了迷药的人神智都不清醒,说不定是他们看你举动奇怪,以为你是同类,比他们疯得还厉害呢?” 他笑得时候大概是牵动了伤口,背影明显哆嗦了一下,瘸得更厉害了。 就这样,这场震惊帝都的邪教暴乱事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落下了帷幕。 连带着前一刻的九城兵马司司长和六扇门神捕大对决的事情,所有人也都像是被抹去了记忆一样,很少有人谈起。 第二天,我和扛把子因为在这起事件里的出色表现,各自官升一级。 不过依然还是在黑面神的管辖之下,除了月薪各自涨了五百文以外,其他一切照旧。 这让幻想着一步登天迎娶白富美、出任总捕头、走上人生巅峰的我感到略微有些失望。 毕竟仅仅只是一个月多吃五个馒头,跟面对一群暴民的追杀相比,感觉付出和回报完全不成正比。 更让我和扛把子气愤的是,后来还没安胖子他们硬生生地被敲走了一顿酒菜。 潘不安更是坚定不移地表示,如果喝得不开心,以后下次休想再拿他当诱饵。 没柰何,我和扛把子也只好凑钱放了一次血,就在大家都喝得晕晕乎乎的时候,大侠哥突然指着我背上的大铁剑说: “剑、剑人,你的剑,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啊……” “啊?” 第25章 平静的生活 天宝十一年的春天,是我印象中最温暖也最平静的一个春天。 芙蓉楼事件之后,天气开始渐渐转暖,我们九五二七小队的日子也突然变得好过起来。 有第四神捕这个大佬罩着,工作上自然不用再担心会被穿小鞋了;和同僚的关系也在救了他们一次之后,变得其乐融融起来。 就连上街巡逻的时候,西市的商户也慢慢习惯了我们这支奇葩众多的小队,不会再像最初那样把我们当怪物围观了。 俗话说得好,春困秋乏夏打盹。这日子一无聊,人就想睡觉。 于是整个春天,从桃花盛开一直到暮春季节,我们五个人就一直在瞌睡和巡逻的挣扎之间循环往复。 每天就是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抓一些偷鸡摸狗的小偷小摸,这就算是我们工作的全部内容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除了耳边时不时就能听到乌鸦嘈杂的叫声,其他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美好。 “剑人!走了!” 这不,安胖子又在外面喊我出警了:“黄渠那边又有人投河了,我们得去把他捞上来。” “黄渠也有人敢投?我也真是敬他是条汉子。” 我摇摇头,一边整理身上的制服,一边跟在胖子后面直奔黄渠而去。 黄渠正好是流过我们西市这一块的人工河。 西市这一繁华吧,人就多,人多了垃圾自然也少不了。负责环境保护的虞衡司又忒不给力。 久而久之,黄渠周围的商家失了监管。 什么生活垃圾、饮食污水,甚至还有周围花船上娼妓们月事之后懒得清洗的月经布,也全都是一股脑地往黄渠里排。 这时间一长,整条黄渠现在早就已经脏臭得不像样子,就连我们这些经常要在黄渠边巡逻的捕快都几次想要给朝廷上书,看是不是给黄渠加个盖子,免得哪天因为吸入了过量臭气因公殉职。 今天乍一听说居然有人敢往黄渠里跳,讲道理也算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了。 也不知道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在临死前还要给自己找这么个罪受。 果不其然,等我们赶到黄渠边的时候,围观的人群都已经散了。 我们还以为那人已经沉底了呢,正打算找个钩子把尸体捞上来,没想到找个路人一问,他指着河边的一道污痕说:喏,那小伙子刚跳下去就嫌水臭,自己又爬上来了,这会儿不知道又搁哪儿寻死去了。 我一听心里的大石头立刻就落了地,笑着说拉倒吧,我看他以后都不会寻死了。 经过了这茬,估计以后他再有想不通的时候,只要回忆起咱黄渠这麻辣鲜香的味道,就又能滋生出活下去的勇气了。 安胖子听得也是深有同感: “不错,连黄渠里都打了一个滚的人生,以后还有什么苦难是熬不过来的呢?” 在确定了跳河的小伙子性命无恙之后,我和安胖子立刻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下一个报警地点。 六扇门的人手到底有限,集训营的时候又被我们狠狠捅了一刀子,大部分资深捕快这会儿都还赖在国医馆里公费挺尸。从人力上来说,正是部门里面青黄不接的时候。 俗话说,自己做的孽,哭着都要收拾干净,所以我们也只好把自己一个当几个人在用。 当我们赶到新任务发生地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老丈蹲在路边,哭得老伤心了。 我走上去问:“老丈你哭啥呢?发生啥事了?” 胖子也在旁边帮腔说,有困难,找捕快。你跟我们说说呗。 老丈抹了把眼泪,说我家里的牲口丢了。 “啊,啥牲口?” “草泥马。” 我:“……” 安胖子不干了,当场把袖子一撸,说老头我们好心好意帮你,你咋还骂人呢?要不是怕你躺地上讹我,我现在就能捶你你信不? 那老丈看我们脸色不善,连忙解释说不是不是,我是说我家丢的牲口是一头草泥马。 我顿时感觉自己心里一百万头草泥马都长出翅膀来了,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好牲口。” 老丈哭丧着脸说官爷,您骂也骂回来了,可以帮老汉我找马了吗? 安胖子认真纠正道: “草泥马不是马,人家叫羊驼,讲道理其实跟羊的血缘关系要近一点。我们当公务员的对科学的态度要严谨!” 老头没想到碰到个较真的技术型捕快,只能又老老实实地请我们帮他找羊。 长安西市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一头羊驼走丢了当然不会很难找,没过多久我们就在一家屠户的家里找到了已经变成一地零件的羊驼。 老丈虽然哭得稀里哗啦的,但是最后还是忍痛送了我们一见面锦旗。 从那以后,每次我只要看到那面描金大字绣着“草泥马”的锦旗,就觉得自己的肝都在隐隐作痛。 这种日了狗的无聊日子一直持续到天宝十一年的盛夏。 我记得那正是一个烈日炎炎的午后,连窗外的蝉鸣都热得有气无力。 我还在琢磨着要不要偷懒回去睡一觉,黑面神忽然一脸严肃地推开了我们九五二七小队办公室的大门,说都别睡了,有任务了,这次你们都跟我一起出动。 这几个月我们跟他一起出任务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看到他也不当回事,反而懒洋洋地招呼他一起过来喝两盅冰酒,说等太阳没那么毒了再出发也不迟。 意外的是,这次他没接我们递过去的酒杯,脸上的表情难看得就算是他那黑到发紫的肤色都遮盖不住。 他把我们手上的酒杯一把夺走,怒吼道都他妈把你们身上的吊儿郎当给老子收起来,这次的任务和你们以前出过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我们赶紧坐直身子问道。 “出事了。” 黑面神为了强调自己的威严,本来想把手上的酒杯摔个粉碎的,但是看看杯中还在冒着冷气的酒水又有点舍不得。 “昨晚怡春苑发生了疑似邪派高手杀人的命案,怡春苑的当红头牌被人不声不响地杀死在房间里,今天早上才被人发现,现在报官已经报到我们的上级那里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处理得不好,我们整个西市分部都会很被动的。” 黑面神将手中的冰酒一饮而尽,又咂了咂嘴,这才沉声道。 啊?死人了? 我和扛把子闻言俱是一惊。 大侠哥听了这消息,是兴奋得一跃而起,看那表情是大有英雄终于有用武之地的意思。 而胖子看事情的焦点更是和我们截然不同。 他摸着自己的双下巴想了半天,才一脸惋惜地说道: “怡春苑的头牌啊?我要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那个叫什么、哦、小桃红的吧?她可是副总捕头的相好啊,我上次陪副总捕头去喝花酒的时候还见过一次……啧啧,那胸大腿长的,怎么就死了呢?” 第26章 女神仵作 等我们赶到怡春苑外面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穿着仵作衣服的姑娘撩开警戒线从里面走出来。 我看了一眼,觉得这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水灵。 大眼睛长头发,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妥妥的王语嫣啊! 刚走出来的时候,女神手上还撑着一把验毒伤的红油纸伞,气质指数简直爆表。不过收了伞以后,才能看出她脸色有些苍白,嘴角还有刚刚呕吐过的痕迹。 见此情景,我心中猛地就是一咯噔,寻思着难道里面的情况真的这么惨?连见多识广的仵作都吐成这个样子? 我在打量妹子的时候,她也看到了我们,然后径直走了过来,和我们带来的仵作一板一眼地交接起工作来。 这个举动看得我又是一阵紧张,拽了拽黑面神问: “头儿,没这么夸张吧?仵作都要辞职了啊?” 黑面神强忍笑意,跟我连连摆手说没事,他告诉我说: “这个柳潇潇啊什么都好,就是人太仙了一点。我和她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验完尸,哪怕是善终刚死的尸体,也能好几天吃不下饭,有时候我真的怀疑她是不是吸仙气长大的,这么看不得死人还来当什么仵作啊?每次跑来执行任务都吐得昏天黑地,一副马上我就不干了的架势,但是下次有任务,还是抢着要来,来了又受不了。” 我无语地看着这位柳潇潇离开的背影,心想讲真的,六扇门欠你一个敬业福。 黑面神看到我信了他的话,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你跟我进去,第一次看凶案现场嘛,难免会有点紧张,习惯了就好。 事后证明,信了他这句话就是我最大的错误。 我是站着进去,被人抬着出来的,晕血的我在看了案发现场之后,直接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我的妈哎,里头那叫一个惨! 知情的晓得那是怡春苑花魁小桃红的闺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屠宰场,难怪听说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侍女当场就疯了。 “老大,这就是你说的习惯了就好?” 醒来之后,我看着黑面神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我自己都觉得哀怨到了极点。 “这次算我错了。” 黑面神站在我床头,黑黝黝的脸色居然也出奇地发了白,舔着干裂的嘴唇说柳潇潇那丫头次次都谎报军情玩狼来了,老子都麻木了,哪里知道这次狼真来了啊? 我苦着脸说要不这次我还是退出吧,习惯也得有个过程,您一开始就让我从这种限制级的场面习惯起,属下真的做不到啊! 我看到黑面神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明显是被我说得意动了,不过正当我心中庆幸的时候,突然一只修长匀称的小腿一脚踏在了我眼前。 “不行,我已经有新发现了,作案的邪派奸细很可能就在我怀疑的那个地方,现在人力宝贵,你不能半途而废!” 我抬眼一看,就看到柳潇潇那飘飘的长发在我眼前晃荡。 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再想缩卵也确实有点丢人,无奈,我只能坐起来问她是什么新发现。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丢到我手上,我打开盖子一看,里面全是浑黄色的油脂,腥臭无比。 我一脸茫然地问她这是什么,随后凑上前去闻了闻,有点腻,跟猪油的味道差不多。 “尸油,而且应该是邪教徒通过特定的手法,从尸体的下巴上烤出来的特种尸油。” 柳潇潇果然和黑面神说的一样,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又变得精神抖擞了,不过我差点又吐了。 “凶手虽然故意把整个案发现场搞得凶残无比,想要混淆我们的视线,但我还是发现,死者的一部分内脏已经不见了,而且在案发现场,我发现了这个东西。” 这话听得我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房间里的惨状,而她竟然还能注意到死者残骸中内脏的数量? 或许,这就就是专业吧。 “不行了,让我再晕一下。” 我泄气地想要装病躲灾,可惜马上被柳潇潇似笑非笑的眼神给瞪住了:“怕啥?又不要你去验尸,现在是要你去抓人,这不正是你们捕快的本职工作吗?” “抓人?” 被她一句话戳穿,我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么说你已经知道凶手在哪里了?” “十之八九吧。” 柳潇潇高傲地看着我,“证据都已经摆在你手上了,你竟然还要问我这么蠢的问题?你是怎么通过六扇门集训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起集训,旁边黑面神脸上顿时乌漆墨黑的一片,连五官都不太分得出来了。 “咳,我的集训,出了点意外,你可以当我在别的方面有天赋吧。” 为了防止黑面神新仇旧恨一起被勾出来,我连忙转移了话题,求饶道,“姐姐,你就别为难我了,直接告诉我去哪里抓人吧。” “哦,你看起来是比较能打。” 柳潇潇这个妹子或许只是业务能力比较强,对于人情世故一点不通,完全没注意到黑面神那难看的脸色。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他那脸色要不是我们和他相处得比较久,普通人可能还真没办法看脸色猜他的心情。 她嘻嘻一笑道: “好吧,看你态度比较好,那姐姐我给你个提示,再想想,尸油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在哪里比较容易得到?” 我和黑面神对视了一眼。 下一刻,我从床上猛地一跃而起,他也冲着其他同伴大吼道: “走走走!全队集合!城西乱葬岗子走起!顺便把隔壁棚的张启灵还有伍斜叫来,组织上需要他们的时候到了!” “大哥,人家的咖位跟你们不一样,可拉倒吧。”不知谁说了一句,不过我已经失了智,根本没听清。 第27章 千里送人头 在长安城的西面,就有一片很古老的乱葬岗。 它起源于大唐立国之前的战乱年代,其后数百年前,这里也成为了许多夭折的孩童和买不起寿材的老人最终的归宿之地。 不知道多少简陋的坟堆叠压之下,就形成了我们眼前这片一直绵延到夕阳尽头的荒凉坟地。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大侠哥站在坟地的边缘,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寒冷。 尽管此刻时值盛夏,但是傍晚之后从乱葬岗子内部吹出来的风,依然带着一股刺骨的阴寒,还有隐隐的腐臭味道。 周围秃鹫的尖利的嘶鸣和在夕阳阴影下时隐时现的青蓝色鬼火,更是把阴森恐怖的氛围衬托得非常到位。 黑面神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能在这里把那个凶手叫出来受死,我们也可以不进去!” 大侠哥立刻闭嘴。 安胖子笑嘻嘻地搂着大侠哥的肩膀: “你可以立志要成为一代大侠的人,怎么能被一片坟地吓住啊?活人你都不怕,何况是死的?” 大侠哥还在嘟哝:“这是两码事,我是大侠,又不是仙侠,这个力量体系不同,抓不了鬼。” 他还想哔哔,黑面神已经不耐烦地打断道:“好了,都不要贫嘴了,跟我进去,赶紧抓到那个家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们说: “这又是邪教徒又是邪派武者的,我感觉这世道要乱了,赶紧把这里的事情了结了收队,省得夜长梦多。” 他这话说得我们没来由地在夜风中打了一个寒战。 他话里连说了两个“邪”字,戳中了我们心中最恐怖的地方。 在大唐的江湖上,邪和魔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大唐对于江湖人的政策是兼容并蓄,魔门中人只要你不作奸犯科,同样可以为朝廷效力。 比如安胖子,他那御使一身肥肉的武功,其实就有魔门功法的影子,毕竟也没哪个正派高手会胖成那副模样。 事实上,魔门的魔,大多是针对他们自己而言。 魔门功夫或许残酷、血腥,造成了一部分魔门中人极富攻击性,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更多的魔门中人,向往的是强大和随心所欲的自由,甚至历代魔门中还出了不少豪气任侠的英雄人物。 但是邪道不一样。 他们的享乐和成就,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和死亡之上。玩弄心智和尸骸,只不过是其中最仁慈不过的手段。 想起传说中销声匿迹了不知道多久的邪道的手段,这一刻我们都不由得有些心中发冷,但是同时又都升起一股斩草除根的欲望。 如果让这个该死的邪派武者活下来,那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的老百姓要命丧他手。 “走!” 黑面神一挥手,带着我们冲进了乱葬岗。 整个搜捕的过程非常简单,我们就这么一路狂冲,然后就在坟地中央一棵半枯死的巨大槐树下,发现了被无尽鬼火包围的邪道武者。 他整个身子都裹在一件黑袍里,脚下是一堆新鲜的内脏,我立刻就想起了柳潇潇跟我说的那些话,以及这些内脏的来源,当场又止不住的恶心想吐。 和邪道武者没什么好说的,黑面神二话不说手一挥,喊了一声“上”。 早就憋疯了的扛把子和大侠哥立刻就像出闸的野狗一样,疯狂地冲了上去。 我看得出来,他们之所以表现得这么疯狂,不仅仅是出于道义和勇敢,更多的还是想要宣泄心中难以压抑的恐惧。 安胖子也习惯性地伸手去怀里摸银票,但是马上他的手就被一只更加冰冷有力的手按住。 乌鸦久违的嗓音响起:“别摸了,这单我不接,打不过。” 哈? 我和安胖子都是一脸懵逼。 这段时间以来,乌鸦已经给我们留下了战无不胜的印象,像这种还没开打就认怂的事情,还真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我和安胖子都愣了一瞬间,突然我们同时喊了一声“不好”,就想招呼扛把子和大侠哥退回来。 只是还是晚了,几乎在两声闷响响起的同时,他们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具身影,已经瞬间扑街,跌倒在了满地血腥的泥土里,生死不知! 而我甚至连那个黑袍邪道武者是怎么出手的都没看得清。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们剩下的四个人八只眼睛同时聚焦在了黑面神的身上,那意思表达的再明确不过了: 因为你一个“上”字,咱兄弟都已经扑了俩了,老大你身为六扇门的捕头,我们九五二七小队的上司,是不是也该出手表示一下,不如一鼓作气再接再厉……就送人家一个三杀得了? 呸呸,应该是斩下此人首级,为生死不知的扛把子和大侠哥报仇雪恨啊! 感觉到我们目光中蕴含的期待,黑面神的脸在夜色中都沉得快要看不到了。 可惜他此时也是没有一点退路,黑袍邪道武者的身手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如果在这个时候怂了,以后真的就不要指望有谁会听他的命令了。 “我打头阵,你们佯攻掩护我。” 黑面神的声音里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我点了点头,慢慢地把大铁剑从剑鞘里拉了出来。 不过就在这时,之前一直不言不动的黑袍邪道武者突然“咦”了一声,脱口而出道:“你的剑……” 我愣了一下,这句话怎么好像有点耳熟? 然后我才想起,上次喝酒的时候,大侠哥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只不过当时已经喝迷糊了,醒来完全忘了这事儿,之后几个月都没遇上需要我扬眉剑出鞘的时候,自然也想不起这件事情来。 今天被邪派高手一提醒,我才突然醒悟过来,看到自己原本黑沉沉的大铁剑上,竟然多出了一片片暗红色的血色瘢痕,不由得又是一愣。 而这个时候,那邪道武者已经像一只大鸟一样扶摇而起,留下一句话: “小子,你们冒犯我练功,本来应该死上七天七夜,不过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暂且放你们一马。” 我听了这话,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响,下意识地就喊了一句: “我师父?我师父不是已经死了吗?你到底在说什么?” 没有人回答我,黑袍邪道武者的轻功远超我们的想象之外,就我一愣神的功夫,他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只有隐隐的衣袂破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这家伙真的走了。 第28章 劫后余生 回到六扇门的时候,我整个人还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死里逃生已经不足以形容今晚的惊险,落在邪派武者的手里,死是最好的结果,这已经是江湖中公认的常识。 哪怕是死,很多时候你都不知道自己会用什么千奇百怪的方式去死。 更别说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更是在我心里中下了深深的疑惑。 我师父? 他和我师父会有什么联系? 我虽然尊敬我师父,但我自信自己看问题还是很客观的。 说句不大恭敬的话,就我师父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十个捆一块只怕都不是他的对手。两者基本没可能有什么交集。 而且我师父肯定已经死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被强人一掌毙命之后,是我亲自去山南道给他老人家收的尸,回来守灵的人也是我,甚至就连他坟头的最后一锹土,也是我亲手给他盖上的。 这些事情都没有答案,我想也许是时候回师门一趟了,反正也不远。 不过在那之前,包括黑面神在内的所有询问,我都只能以一句淡淡的“认错人了吧”来打发,因为我也确实不知道这里面的种种谜团。 不过也有幸运的事情,那就是扛把子和大侠哥都没事。 大概那位邪道武者是想留下他们的性命慢慢炮制的缘故,所以他们都只是中了一种类似点穴的功夫。 回到六扇门之后,经过神捕大人亲自推宫活血,两个人只休息了一晚上就没有大碍了,又是活蹦乱跳的一条好汉。 相比之下,倒是关于我师父和师承来历的事,在六扇门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那名邪道武者临走时说的话并非只有我一个人听到,而黑面神明显跟我们不是一条心,不可能为我隐瞒,可惜我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根本无可奉告。 无休无止的调查和询问,一直持续到了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 国际武林上出了两件大事。 巧合的是,两件事情都和我们不安分的邻居高丽国有关。 第一件事是一家叫乐天的连锁杂货店非要把地皮卖给高丽的官府,据说是要锻造什么针对大唐的武器。 要说,高丽自古以来就是中原的藩属,这事儿是能做的吗? 这不,消息一传出来的,大唐子民的爱国热情都被激发出来。 上街游行的游行,堵乐天门的堵门,如果光是这样那倒也是无所谓。 我们的职责虽然是维稳,但是砸的毕竟是高丽的店,而且他们这次搞得太过火,有点什么小动作,圣上也是默许了的。所以我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真正让我们恼火的,是这帮高丽人起个名字都不好好起,非要山寨我们大唐国宝级大诗人白乐天的字。 尼玛这么些年下来,孔子是你们的了,屈原是你们的了,怎么着?现在连黑锅都还要白乐天白大人帮着背啊? 结果害得我们不得不在百忙之中,把本来就捉襟见肘的人力分出一部分,去保护白乐天的府邸,免得被一些没文化的无知刁民给惊扰了。 这还不算完,如果说第一件事还跟大唐多少扯得上一点关系的话,那第二件事就纯粹是无妄之灾了。 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高丽自古分南北朝,南朝搞事,北朝内乱。 话说,北高丽国的上代皇帝二胖挂掉了,把王位传给了小儿子三胖。 但是三胖的哥哥二点五胖一直不服,密谋造反,搞得三胖忍无可忍,终于在前两天找了个机会,派出杀手把二点五胖给干掉了。 但是麻烦却远远没有打止的意思。 那三胖在哪里动手不好,非要在我们大唐地界下手。 这下好了,死了人,还是名义上的藩国王兄,我们六扇门不能置之不理啊。 于是本来就已经焦头烂额的我们,只好再分出一部分人手,去处理二点五胖殿下遇刺的事情。 因为在邪道武者事件上,我必须避嫌,所以被分配到了处理二点五胖的小组上来,并且幸运地和女神仵作柳潇潇姑娘成了搭档。 这大概也算是这个燥热夏天里唯一的福利了吧。 “如果你真的想赢得我的好感的话,那么还请麻烦暂时把眼睛从我的胸和大腿上移开,多看看窗外和周围,保持警戒。” 寂静的太平间里,柳姑娘专心检查着案台上满肚肥油的尸体,头也不抬的一句话,就把我说得面红耳赤。 有时候我真怀疑在她姣好的身躯里,是不是住着另一个安胖子的灵魂,要不然嘴怎么就那么毒呢? 不过我立刻就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三殿下还有可能派人来劫走尸体甚至灭我们的口?” “基本的逻辑能力都没有,你怎么当捕快的?” 柳姑娘叹了口气,擦了擦手,在一旁的桌子上优雅地靠坐了下来:“现在尸体在我们手上,如果真的被我们查明是凶手就是二殿下,你觉得他会坐得住吗?” “可是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能干这事的,只有他啊!” “六扇门的一个基本行事准则,就是没证据的猜测永远是做不得数的。他需要的也仅仅就是这一层遮羞布而已,至少在被证明毒杀自己的兄长之前,三殿下还是那个万众敬仰的高丽王。” “难怪他现在一直极力否认二殿下的身份。”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回过神来,毛骨悚然道:“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柳姑娘抱臂含笑看着我,“反正我是一点武功都不会,如果有什么危险就看你的了!” “我靠!” 我怪叫一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迅速把血色斑驳的大剑直接拔了出来,剑尖搁在地上。 我神经质的动作把柳姑娘吓了一跳,然后笑得花枝乱颤,说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们现在可是在六扇门的总部里,三殿下到底是大唐的臣属,就算再怎么胆大包天,应该也不敢派人公然袭击大唐的官府机关吧? 她话还没说完,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劲风从窗边掠过,连忙想都不想就把手中的大剑砸了出去! 第29章 肚子、胆子 “他奶奶的,老子一直以为三胖子身上最大的地方是肚子,没想到他的胆子居然也这么大。” 我望着眼前被我一记天外飞剑砸得鼻青脸肿的一名刺客,只觉得满腹的不爽无处发泄。 柳姑娘躲在我身后,一只手扯着我的衣角,另一只手还死拽着桌上的尸体不松手,顺便还不忘笑吟吟地回了我一句: “说不定他那肚子就是被胆子撑大的呀。” “他怎么就不能分点肉给他的脑子呢?这种事儿都敢做,疯了吧?” 我气得狂爆粗口。 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一语成谶,这高丽王竟然真的胆大包天,派出刺客来袭击六扇门的总部。 看得出来,他对于销毁自己哥哥遗体这件事也是势在必得,为此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触怒大唐也在所不惜。 讲道理在这样不顾一切的觉悟面前,就我和柳姑娘两个人的性命,实在不能成为他停手的阻碍。 能被派到大唐来执行任务的杀手,明显也是听得懂外语的高端人才。 看我和柳姑娘讨论他们家主上讨论得兴高采烈,他终于站不住了,嗷唠一嗓子就是一道黑影抽了过来。 幸好我这大铁剑够宽,门板都没我这剑好使,当的一声就给挡了回去。 “傻眼了吧?” 我乐呵呵地从大铁剑后面探出头去,还没开始嘲讽呢,才看了一眼自个儿就先懵逼了。 “这不能够啊,大兄弟!” 看着他手里的武器,我直接傻眼了、 “就算你是个高丽人,非要拿个棒子在手里彰显身份,也没必要非拿个按摩棒吧?卧槽这造型怎么这么污呢?棒头长得跟个【哔——】头似的。” 柳潇潇被我这通喊逗得都快笑疯了,那刺客也快气疯了,抡起他的棒子就来打我。 我哪里敢让他近身,生怕一不小心就贞洁不保,赶紧抓起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就往他身上砸。 “哈哈哈,怎么了?害怕得都不敢反抗了吗?中原人?” 大概是看到我始终和他打游击战,刺客思密达终于抄着不标准的官话开腔了: “什么狗屁按摩棒,这是我高丽人传统的武器高丽棒,是只有王族才能使用的神器。如果让你知道它的厉害,包准你会哭着喊着求我饶你一命!” 我都快没有心思吐槽了: “说那么多还不是高丽棒子,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 “中原人,你一定要为你的自大付出代价!” 擦!谁自大谁知道好不好?哥这么低调谦虚的一个人。 大敌当前,我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阴寒一点: “你说,如果我把你拿下来,是不是会比这具尸体更加能证明你们三殿下杀兄的罪行呢?你们怕的就是这个吧?” 这句话大概是戳中了刺客的痛处,他低吼一声就又要攻击过来。 不过这次我早有准备,一脚把二点五胖的尸体踢出了窗外,刺客见状便是再不甘不愿,也只能以任务为重,朝着尸体追去。 只是就在他眼看就要跟着尸体跳出窗子的时候,我突然笑了起来: “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这刺客显然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有此一问,脚步明显凝滞了一下。 下一刻,他的脸色大变,一尊巨大的独脚铜人撕裂楼板,从一楼直接轰到了我们所在的二楼上。 “猪是笨死的啊!” 安胖子哈哈大笑的声音响起。 “错。” 我和突然出现的安胖子前后夹击,大铁剑和独脚铜人都是响当当的重兵器,逼得这刺客思密达不得不退,然后我才喘了一口气,微笑了起来: “是死于话多。” 刺客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和我说那么多话,现在我的同伴已经出现,至少杀人灭口这一条,他再想做到就是难于登天了。 不过这家伙明显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死士,在这种绝境之下竟然还不忘记任务,扑向窗口想要去摧毁二点五胖思密达的尸体。 可惜的是,等他到了窗口才发现刚刚被我丢出去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再回头看向我们的时候,眼神里已经充满了震撼。 “果然是蛮夷之辈,不懂中原戏法的博大精深。” 安胖子乐呵呵地从怀里抽出一块桌布,走到停尸台前,笑道: “来来来,今天你胖哥给你这乡下孩子开开眼,让你看看什么叫作大变活人。” “纠正两件事,第一,二点五胖思密达已经死了,如果你能大变出一个活人来,那不叫戏法,叫诈尸。第二嘛……”我满脸无语地看着胖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胖子你自己也是胡人吧?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是蛮夷啊。” 胖子被我戳得尴尬无比,干笑着说那我不是汉化了吗? 还汉化,你当你是补丁包啊? 刷! 胖子把桌布往停尸台上一铺,再一抽走,刚刚被我踢走的二点五胖思密达的尸体就又全胳膊全腿地回到了原处。 看到这一幕,刺客思密达就是再没脑子也知道自己的任务没有任何希望了。 “你们给我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他最后喊出一句每个反派谢幕前都会说的台词,转身想跑。 胖子大怒,说这要还能让你跑了,我们六扇门的脸面往哪搁。 正当我们想要冲上去把这个刺客思密达给擒下来的时候,他突然一个回马枪,在手上的高丽棒子底部的机关上一按,顿时一股带着刺鼻气味的乳白色液体就从那棒子的尖尖上喷了出来! 卧槽这也太污了吧? 我被这毫无节操的一幕吓得不轻,就算那液体没毒也不敢让他喷身上了。 恰好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影从安胖子打出来的地洞里钻出来,我来不及多想抓住他就往自己面前一挡。 嗤! 乳白色的液体恰好喷在这人脸上,顿时冒出一阵青烟。 下一秒,我压抑不住自己打人的冲动,一拳把手忙脚乱取掉面具的潘不安打飞了出去。 在我身边,胖子望着地上还在冒烟的面具,一脸嫌弃地坏笑: “尼玛!老潘!你被男人颜射了啊!” 第30章 大师兄:折翼的鸿鹄 “你说,我当时怎么就脑残戴了面具呢?” 潘不安最近念叨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各种捶胸顿足。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为放跑了刺客而感到懊恼。 “没事,等抓到了那个刺客,回头我们让他再给你补射一发。” 我们也只能这样安慰毁容不成的老潘了。 结果这家伙死脑筋,硬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除非是意外才可以。 听他这么说了,我立刻就跟扛把子商量,以后除了当诱饵之外,看他的脸是不是还能再开发出一个盾牌之类的功能。 扛把子还有点犹豫,说这不好吧,万一一个不小心把他弄死了呢?我说没事,古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看潘哥对于毁容的执念不比古人对道小,想必就算死了也是心满意足。 听我这么说了,扛把子装模作样地考虑一下,说好吧,回头我再研究下,争取把效果最大化。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在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们一行人正走在回铁剑派的路上。 在出了刺客劫持尸体的意外之后,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感觉被人蔑视了的柳潇潇小宇宙爆发,当晚就拿出了一份铁证如山的报告,把二点五胖思密达的身份给办成了铁案。 解决了一桩国际事件,上面对我们的办事效率大加赞赏,破天荒地给我们九五二七小队集体放了一个带薪长假作为奖励。 于是整个小队,再加上柳潇潇我们一行一共六人(误),都在我的邀请下前往铁剑派的山门一聚,好让我这个掌门尽一尽地主之宜。 说实话,我也是打算趁这个机会回去调查一下关于我师父和师门的秘密。 尽管口口声声说那个邪派武者认错了人,但是我必须承认,他说的那句话还是像一根刺一样卡在了我心里,让我觉得如果不调查清楚,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扛把子宽慰我说,邪派中人最擅长蛊惑人心,他们的话信不得。 但我却不这么认为,那个坟地黑袍人,以他的实力想要团灭我们不过是举手之劳,除非他有忽悠死人的恶趣味爱好,否则我觉得他实在不用花心思来蛊惑我什么。 “哇,这就是你们铁剑派的山门吗?空气好好哦。” 柳潇潇黄莺初啼一样的声音,让我暂时压下了对于师父的疑虑。 有她在身边,我总会感觉到莫名的愉悦和紧张,就像是带媳妇儿回家见父母一样的感觉。 而且不是我自恋,我完全能感觉得出来,这丫头虽然臭屁了一点,还总是不停地损我,但是对我的感情也绝对是很微妙的。 刚刚跨过界碑,离真正的山门还有老远,我就听到了小黑欢快的汪汪大叫。 等我们走近之后,才发现师姐和师母都已经在门派的大门口等着我们了,看到我和身边的同伴,她们的脸上都明显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只是,为什么这惊喜会给我一种怪怪的感觉呢? 虽然我之前是有提前告诉他们会带朋友回来,但是这个反应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有问题……” 我还在警惕的时候,没想到她们居然已经热情地迎了上来。 特别是师姐,她的背上竟然还背上了一柄和我款式一样,但是却涂成了粉红色的大铁剑。 “有必要这么少女心吗?” 我无奈地吐槽道:“大师姐,你已经是二十五六的大龄剩斗士了吧?别家的姑娘在你这个年纪,儿子都可以打酱油了。你怎么还一点都不着急呢?喂!掌门人在和你说话啊!不要以为你把剑涂成了粉色就能掩饰你酷爱打打杀杀的本质啊!” “掌门人的架子,等你打得过我的时候再摆吧!” 大师姐忽然微笑着揉了揉我的头,我心里诡异的感觉更加严重了。 如果是平时我嘲讽她剩斗士的话,她绝对要和我拼命的啊! 难道我回到了一个假的门派,看到了假的大师姐? 我还在上下打量大师姐,琢磨她到底哪根筋不对的时候,师母已经急不可耐地把我们拉进了大厅:“快跟我来,你们的大师兄有消息了哦!” 片刻之后…… “欸?什么?” 我完全都掩饰不住自己震惊的情绪:“大师兄给你们寄个暗号回来报喜,然后给你们的感觉是他现在混得还不错?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啊?” 我感到一丝难以压抑的嫉妒。 不愧是鸿鹄之命啊,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在外面闯出一片天地了吗?我插科打诨混了这小半年,依然还是六扇门中的一个捕快。 不过我马上把这种嫉妒之心压制了下去,高兴道: “大师兄的暗号呢?在哪里,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当然要拿给你看啊,你们江湖儿女的东西,我们这些妇道人家都看不懂,只能靠猜呢!” 师母转身走向里间,但是语气里洋溢着满满的自豪:“正好你回来了,给我们详细解释一下他的暗号到底是什么意思,真是的,都是一家人还非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很快,师母就把大师兄的“暗号”给搬了出来,只是看着她手上端着的几件东西,我们瞬间集体石化了。 “我的天啊!这是报喜的暗号?没搞错吧?” “这,一定是在开玩笑,要不就是我眼睛出毛病了,绝对是!” “我现在就想知道,剑人的师母到底是怎么解读这些东西的……” …… 我看着面前摆着的一把短刀、一条明显是从大师兄的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 布条上还染着血,正面写了“纹银三千两”,背面写着“三天”。师母和师姐还在旁边一个劲地催我赶紧解读暗号给她们听。 我呆呆地愣了好半晌才逼迫自己在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娘娘(我对师母的称呼),能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解读这些暗号的吗?” “这个简单啊。” 从小舞枪弄棒、却没有和江湖险恶有过任何接触的大师姐挤过来,指着那把刀说:“你看,这把刀就代表着他的武功,这把刀这么锋利,一看就是宝刀,这代表着大师兄的武功大有精进,对吧?” 她又把手指头移到带血的布条上,说: “红色说明他红红火火,红色的布条还能解释成嫁衣,说明他已经找到了情投意合的女子,准备成亲,这是来跟娘娘报备呢!然后这个纹银三千两,肯定是告诉我们他的月俸,天呐,这都抵得上我们铁剑派以前好几年的收入了,对吧?还有这个三天,是告诉我们,他一个月有三天假期,等放假了就回来看我们……我分析得对吧?” “对,对。” 师姐每说一句还要问我一个“对吧”,我都快哭出来了,却还是只能连连点头。 我突然有种冲动,就是很想跑到师父坟前,跟他说一声,你实在是把师姐保护得有点过分了。 这特么到底要多大的脑洞,才能对着这么一堆明显是绑架威胁的东西,还脑补得头头是道? 不仅是我,就连我的一干同伴,脸上也都露出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 沉默良久,我才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咳一声,指着布条背面的“三天”字样,哆哆嗦嗦地问道: “那么,这些东西你们收到多久了呢?” 三天明显是绑匪留下缴纳赎金的期限。 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她们收到这些东西的时间是在三天以内吧。 那样的话,我找胖子借点钱,大师兄说不定还有救。 “嗨,你说这个啊。” 大师姐神经无比粗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大概快一个月了吧……” 扛把子:“……” 安胖子:“……” 柳潇潇:“……” …… 我还能说啥? 现在我唯一能为大师兄做的,大概就只有默哀三分钟,然后祈祷绑匪们撕票的地方,风水够好了吧? 第31章 夭寿啦!大师姐动凡心啦! 直到离开山门,我也没想通到底该怎么向家里的两个女人澄清这个误会,后来琢磨着索性闭嘴算了。 逝者已矣,但是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生活下去的,就让她们抱着这个希望继续期待下去吧。 二师兄倒插门已经不算铁剑派的门人,我这辈子呢,估计也是废了,人活着总得给她们个盼头。 回来寻找秘密的事情最后同样不了了之。 几个月的时间,师父的坟头已经长了草。 我把整个铁剑派的山门都翻了个鸡飞狗跳,连小黑的狗窝都没放过。可惜依然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师父可能是绝世高手的证据。 扛把子他们都笑我是痴心妄想。 可在我们下山的时候,大师姐突然把我拉到一边,扭扭捏捏地递给我一个香囊,差点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直到被她打了一顿之后我才知道自己一厢情愿了。 这个香囊不是给我的,是让我带去离西市不远的一个巷子,交给一个姓温的秀才。 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忽然又觉得无比的荒谬,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卧槽大师姐这是动凡心啦?夭寿啦! 我也真是不作就不会死,居然还脑筋短路回头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结果迎面就是一把粉色的大铁剑当头砸下。 一直滚到山底下我才明白,原来我所领悟的武学之路,其实早就已经铭刻在了每个铁剑门人的骨子里。 当然,我并不是说我的大师姐不好,讲道理她其实也勉强能沾得上“美人”的边。 虽然长了两轮生肖了依然还是个胚子,但是美人胚子也是美人不是? 她真正让我们觉得头疼的地方,是她不愧是武林门派的大小姐,从小不爱红妆爱武装。 女红刺绣家务活她是一概不通,舞刀弄棒的水平反而是我们一干师兄弟中的no.1。 我们经常开玩笑说她如果下山必定是一代奇女子,她自己对山下的江湖也是心向往之,常常缠着师父给她讲些侠客的故事。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师父老来也只得了这么一颗掌上明珠,对她保护得实在有点太好了。 她理解的江湖,都是非黑即白的,没有一点杂色,除了正义就是邪恶,而且正义永远会战胜邪恶。 她眼中的武林,大侠永远是不缺银子的,愁银子的都是龙套,比如我;还有她想象中的坏人永远都是孤身一人,脸上必定留着刀疤,头顶必定没有头发。 大侠们的生活就是狂歌纵马、行侠仗义;恶少们的职业就是强抢民女但是永远不会成功,然后只等在最关键的时候为大侠送上一颗人头。 后来我常常会想,如果没有这些误会,大师兄或许就不用死,我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些故事了?谁知道呢。 怀揣着失去大师兄的悲伤和家里的女汉子终于开窍想恋爱的喜悦,我踏上了归途。 假期还有几天,我觉得有必要去追查一下杀害大师兄的绑匪。 于公我是六扇门的捕快,绑架撕票这样的恶性案件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视而不见岂不是有负圣上开的皇粮。 于私他这只鸿鹄虽然还没高飞远航就已经折翼沉塘,但是到底还是我们铁剑派的门人,是我师父的弟子,是我的大师兄。 他不能就这样白死,必须得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另外,我还想去看一看那个香囊未来的主人,师姐的嘱托不敢不听。 为大师兄报仇的事情暂时没有头绪,我只能在六扇门里备了一个案,然后把他的卷宗和师父遇害的卷宗放在一起。 这让管文书的小妹看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想想也是,一个小小的门派总共才四个男的,半年之内估计就横死了俩。 她大概是在想我这铁剑派唯一的一根独苗,是不是也会在下次任务里因公殉职。 当天下午,我就在离西市不远的寒衣巷里见到了传说中的温秀才,果然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难怪连我那一向对男人不假辞色的师姐都会动了春心。 这也再次说明了一个问题,在这个看脸的世界上,只要是个女人都会有花痴属性。 本来我还抱着把潘不安喊来和他打打擂台的想法,但是稍微说了两句话我就熄了这个心思,因为两个人的谈吐见识完全就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潘不安是穷得只剩脸了,帅得是个人看到了就想给他一拳,但是温秀才绝不会给人这种感觉。 刚好三十出头的他既有着年轻人的阳光灿烂,又有中年人的成熟睿智。都不用说话,哪怕是被他那双永远带着谦和笑意的眼睛看着,都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虽然穿着粗劣的麻布衣服,但却绝不会给人一种寒酸的感觉,反而会让你觉得这个人已经超脱了需要外在装扮的阶段。 身为武人,我过去一直不相信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我觉得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但是看着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却第一次让我感到了由衷的敬畏。 我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递上了师姐托我转交的香囊,又转达了师姐的问候。 原本,我以为像他这样的人肯定不缺女子喜欢,必定会表现得淡淡的,没想到他却立即想起了我师姐的名字,还和我亲切地交谈了起来。 居然给了我一种“姐夫”的错觉! 当然,这话我没敢说出口,不然万一他和每个人说话都是这个语气,那我就尴尬了。 不过就在我办妥了所有的事情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突然在我身后叫住了我,说你最近是不是在为邪派武者的案子发愁?如果是的话,明天子时出了长安往西再往北,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我愕然回头,却看到他已经闭上了嘴,只是一脸微笑地目送我离开,仿佛刚才那句话完全不是他说的。 我终于忍不住把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脱口而出, “姐夫看不出你还会算命啊?” 第32章 指间沙 从温秀才家回六扇门的路上,我给自己扔大剑的招式起了个名字,叫“掷剑杀”。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江湖上刮起了一阵“在出招的时候必须大声喊出招式名字”的不良风气。 仿佛只要招式名字够叼够响亮的话,哪怕光用嗓门都能震得对手无地自容而死。 我自然也不能免俗,因为每次都喊“看剑”实在是太没有特色了,所以在“流星斩”、“甩手剑”等几个名字中思来想去,最后还选择了这个通俗易懂又杀气腾腾的名字。 我个人觉得这个名字端的是既有剑的潇洒又有暗器的凌厉,可惜回到六扇门以后和安胖子他们一说,顿时被好一阵嘲讽,说这样起名字的方式简直low爆了。 我自然不服,就说你们行你们上啊,起不出一个好名字我把这剑敲碎了给你们喂下去。 自从大侠哥说过一次要吃剑之后,我也学会了这句口头禅,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用于逆向威胁。 我这话一说,几个人顿时就抓瞎了。 这些个嘴炮,键盘侠,喷子,他们要能起得出什么好名字,那早都已经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再不济也是一流高手的御用起名师了。吃香的喝辣的,又哪里还需要在六扇门里混这一口大锅饭? 最后还是大侠哥书看得多点,在长安经常在知乎楼厮混,一通冥思苦想之后文青病发作,说那不然就取个谐音吧,叫指间沙。 好听不说,别人一听这名字,还以为你要用毒沙一类的暗器,结果你一把大铁剑扔过去糊他一脸,这就叫不按常理出牌。 我欣然同意。 必须强调一点,他的话之所以打动我,完全是因为后一点实用性,名字好不好听什么的绝对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么酸,这么娘的名字我真的、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喜欢。 扛把子好奇问我为什么突然想给招式起名字了,我说可能是紧张吧。 做我们这行的都是刀口上混饭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挂了,万一最后一战的时候还喊不出一个屌一点的招式名字,总有点死不瞑目的感觉。 扛把子听出我语气不对,连忙问我怎么回事。 我纠结再三,终于还是把从温秀才那里得到的消息跟他说了。 扛把子听了气坏了,说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你还打算瞒着我们自己一个人单干吗? 其他人听到我们的争吵,也纷纷围了过来,说要出一份力。 我当时觉得特别感动,因为我很清楚,以他们上次表现出来的和黑袍人的实力差距,如果真有个什么意外,绝对就是陪我送死去的。 就这他们还能毫不退缩,那是真把我当兄弟了。 不过下一刻,安胖子嘟哝出来的话让我们这个小队差点起了内讧。 他满不在乎地说: “反正我们有老潘在,怕啥?” 老潘欲哭无泪:“果然上次我还是不应该戴面具的吗?” 扛把子严肃地警告道,“虽然有老潘这个王牌在,但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以上次那个邪道武者暴露出的武学造诣来看,如果被他偷袭的话,我们可能连扯掉老潘的面具的时间都没有!” 老潘:“……尼玛!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扛把子这才惊觉不妥,连连道歉,说自己真是太失礼了,不应该把心里话说出来。气得潘不安又是一顿暴走。 如此吵闹了一阵,我的心情也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带着大家一起踏上了出城向西再向北的追寻之路。 因为这一去还不知道要耗时多久,所以临走前我们特意托付柳潇潇,让她如果看到我们没有按时归来,就帮我们请个假,免得因为旷工搞得丢了编制。 知道事情原委的柳潇潇一脸无语,说你们都回不来了还请什么鬼假,你们真是编制看得比命还重啊。 我们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干笑着说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行人就出了六扇门,直奔长安西门而去。 只是真正出了西门,我们才感到前路茫然。 温秀才只跟我说出城向西再向北,西多远北多远却是只字未提。 无奈之下,扛把子大手一挥,说走,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老子们本来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大不了空手而归。 其实如果换了其他人给我们这个假消息,害得空跑一趟,那温秀才说不得要被我们找上门一顿暴打,只是他们在铁剑派的时候先受了我师姐的恩惠,又见识了我师姐的彪悍。这报复一字却是提都没提。 说也奇怪,就在我们往西走得口干舌燥之际,官道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小茶棚,安胖子欣喜若狂,说走,进去喝一杯茶再走。 没想到我们刚一进门,屁股还没坐稳,就听到邻桌两人交头接耳说从这里往北,有座荒村最近好像在闹鬼! 我们一听,哈,这可巧了,说不定这就是我们要的线索啊! 当下茶也不喝了,出门直往北边而去。 走出几十步远我偶然一回头,却猛地发现茶博士和刚才满满一棚的茶客竟然都不翼而飞,人走茶凉。 大侠哥一哆嗦,说不会是闹鬼了吧? 扛把子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说这朗朗乾坤的,鬼你妹啊鬼。 乌鸦也冒出来说我们这次可能遇上高人了。 最后还是我的心比较大,心想不管是鬼神还是高人,闹出这么一出肯定就是为了提点我们,不然只要在茶里下毒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这事儿说不定就是我那不靠谱的准姐夫给我们玩的神秘。二话不说手一挥,走,先去北边的荒村看看情况再说。 扛把子他们想想这话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一群人再不迟疑,杀气腾腾直扑北边的荒村而去。 果不其然,没走多久一个看着已经荒废了很久的村子就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中。 残垣断壁,也不知道多久没住人了。 大侠哥从来就对这种说书里鬼狐故事的天然舞台不太感冒,连忙说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这破地方看着起码有二三十年人迹罕至了。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脸,一声惨叫直接从村子里传了出来。 我无语地看着他:“这是二三十年人迹罕至?” 大侠哥脸上火辣辣的,强自嘴硬:“这也许是鬼哭也说不定啊。” 扛把子从后面一人给了我们一脚, “哭你个大头鬼!这声音你们还听不出来吗?是武当派假方青山那小子的!还不快上!” 第33章 都是假的 要说扛把子也真是个妙人,他嘴上说的是“快上”,但是身体动作却像是在演木偶戏。 这跑步的动作吧,那是摆得老大了,偏偏速度就是快不起来。 对于他的这点小动作,我们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都只是暗自偷笑,不但没有揭穿的欲望,反而纷纷效仿起来。 要知道,在整个六扇门里,就属捂裆派的这伙孙子最针对我们,仗着自己是名门正派出身,没少给我们使绊子。 要不是后来我们运气好,得了第四神捕的青眼,还不知道会被他们整成什么样子呢。 现在难得他们落难,虽然碍于门规不得不救,但这丝毫不妨碍我们给他们扯扯后腿。 孔圣人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吗?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什么你看不懂古文?那我来解释一下。 这话的意思是,你以德报怨了,那用什么去回报那些对你好的人呢? 有怨的人就应该直接糊他一脸,德行是只对同样有德行的人来的。 这个话正好符合我们现在的状况,身体力行也算是遵从圣人的教诲了。 反正是武当派这群孙子不地道在先,那今天就算死了几个也只能怪他们自个儿倒霉了! 更重要的是,尽管我们不愿意承认,但是捂裆派诸人的功夫确实远在我们之上。 除了乌鸦这个我们经常想不起来的杀手锏之外,其他人一对一确实很难挑得过这些在名门正派受过训练的天之骄子。 现在连他们都叫得这么惨了,我们贸然冲上去想必也是送菜。 “我们这是战略侦察,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们现在的谨慎,是在为以后的胜利做铺垫。” 大侠哥到底是有文化的人,一听村子里不是鬼,胆气立刻就粗了,脑子也回来了。张嘴就是引经据典,为我们现在的行为寻求根据。 于是我们慢得也就更加心安理得了。 说也奇怪,从我们听到假方青山惨叫开始,他就一直叫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气一样。 结果我们从官道上一路慢慢游荡到村口,这货就是不死,反而像打了鸡血一样,叫得一浪高亢过一浪。 我们都听得心里打鼓,安胖子更是直接说麻痹这不会是个陷阱,想引我们上钩吧?不然普通人肺活量哪有这么大的? 我们都看向站在最前方的扛把子,但是眼神里的意思却很明显: 撤吧。 但是扛把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一咬牙: “看看再说。” 我能理解他的想法,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一探究竟,如果连敌人的真容都没看清,就被一声惨叫吓退的话,那未免太不甘心了。 更重要的是,扛把子本人虽然有时候会有点愤世嫉俗,但是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好人。 让捂裆派的家伙们吃点亏可以,但是假如真要见死不救,他却是做不出来的。 “走吧,既然扛把子说要看看,我们就去看看吧。” 我紧了紧身后的大铁剑,对着身边的空气说道。 既然是看看,那么自然没必要全员冒险,有我这个轻功最好的人,和乌鸦一起出动也就够了。 我和乌鸦的身手都不算差,从村口到假方青山发出惨叫的地方,几个起落而已。 不过眼前的一幕,却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追查邪派武者的下落,可是当我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心中涌起的感觉却不是庆幸,而是恐惧。 他就站在荒村中央的一小块空地上,黑袍猎猎,照旧看不清面目。捂裆派的几个人横七竖八地在他周围躺了一地,生死不知。 不过别人不知,叫得最大声的假方青山我倒是可以肯定,他死定了。 因为他身上有无数道伤口,看起来只不过是因为黑袍高手给他点穴止住了血,他才没有在第一时间死掉,而且还能叫得中气十足。 只是这样的伤势,当他叫得没力气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是他的死期。 “看完了,走。” 我只是扫了一眼村中的局面,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虽然我也并非是想要见死不救,但是我更需要为和我同一个小队的同伴负责。 可惜的是,我虽然想着不惊动黑袍高手,但是高手的感知果然不是我们这些小虾米能够媲美的。 我才刚一转身,背后一道凌厉的眼神就射了过来,然后就是衣袂破风的声音和残酷的冷哼同时响起: “看了就想走,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我吓得半死,拔出大铁剑,头也不回地就是一剑砸了过去。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所谓濒死一战的时候要喊出招式名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蝼蚁尚且贪生,当危险真正来临的时候,你只会咬紧牙关把浑身上下的每一滴力气都用来逃跑,而绝不会想要拉风一把然后就死。 “跑!跑!跑!” 眼看被黑袍邪道高手发现,我也再顾不得隐蔽,冲着扛把子他们就喊了起来。 没想到等我冲到他们身边的时候,这帮傻波伊竟然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我感动之余又有些生气,抓着扛把子的衣领就怒吼: “让你们跑为什么不跑,你们难道想和我死在一起吗?” “别自作多情了。” 安胖子推了我一把,低声道:“你好像误打误撞把那家伙给干掉了。” 啊?怎么可能? 我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果然看到村口一栋房子的屋顶上,那黑袍人胸口插着我丢出去的大铁剑,胸前背后各自戳出一截,看起来真的像是被我一剑穿心了。 骗人的吧? 我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继假师娘和假师姐之后,我特么连boss都推了一个假的? 不过,就在我打算过去看看这家伙死透没有的时候,明明要害被刺穿的黑袍人突然动了起来,他还是用那种沙哑中带着一点点血腥的声音笑道, “上次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放你一马,这次看在你这把剑的份上再放你一马。” 说完呼的一声,我的眼中只看到一角黑袍闪了闪,那家伙再次鸿飞渺渺。 我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只觉得浑身都是冰凉的。 良久,大侠哥才揉了揉眼睛,说刚刚那是鬼对吧?那绝对是鬼没错,妈的人的武功再高也做不到这么夸张的地步啊。 扛把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给了他一爆栗: 鬼你妹啊鬼,这世上哪有鬼。 只是我听得出,他的语气却不是那么肯定了。 我咽了口唾沫,小声道: “对,这世上没有鬼,肯定是我师父传了一把假剑给我。” 安胖子这时候还不忘抬杠,白眼一翻: “你咋不说是你妈给你生了一双假眼呢?” 第34章 和我说话你钱够吗? 我们回到长安的时候,身后还带着一群如丧考批的武当弟子,以及一具尸体。 死掉的人自然是假方青山。 为了避嫌,我硬是无视了他的哀求,用大嘴巴子把其他昏迷的武当弟子抽醒过来,然后才让他们自己动手结束他的痛苦。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这倒霉孩子又白白多痛了好长时间。 巧合的是,最后动手的那个人,正好就是他们武当在六扇门的大师兄——真正的方青山。 这颇有些因果报应的味道了。 只是冒用一次名字,就要用一条命来还,这个结果在我看来实在有些过于残酷了。 “诸位高义,这次多亏你们不计前嫌施以援手,日后我武当派必有厚报。” 回到六扇门以后,方青山冲着我们拱了拱手,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的态度总算让我有种没有白跑一趟的感觉。 虽然追踪邪派高手的打算最后证明了是个笑话,但是能和武当派冰释前嫌,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收获。 唯独安胖子记仇,跟在他身后,用恰到好处的音量嘀咕道: “跑那么快干啥?哥又不会找你们要钱。” 方青山闻言一个趔趄。 扛把子连忙拦住安胖子,说休得胡说。 人家刚刚折了一个师弟,要处理的事情正多着呢,将心比心,将心比心。 送走了武当派诸人,我压抑不住心中的疑惑,匆匆跟扛把子他们告辞了一句,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寒衣巷。 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如果说我那个便宜姐夫一点都不知情的话,那我是绝对不相信的。 现在就看他在这里面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是真的就是一个能未卜先知的算命先生呢?还是深藏不露的知情人,或者根本他就是那个黑袍高手本人? “你先别多想,我谁都不是。” 寒衣巷中,还是温秀才那个破旧的小院子,他一口否定了我心中的全部猜测。 “先喝茶吧。” 他端起手中的茶壶,优雅地斟满了我面前的杯子。 我目光诡异地看着他。 当我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是小小的红泥炉上煮茶的水沸腾的一瞬间。 妈妈的,他还真会算命不成? 我略微压抑了一下心中的情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眼睛瞬间瞪大。 “这、这不是茶叶……” “当然不是。” 温秀才还是一脸温和的笑容,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我打了个寒战: “你今天受了惊吓,所以我特地泡了一壶安神的药茶给你。不然恐惧若是积累久了,恐怕会影响到你的武道进境。” 我噗的一声把嘴里的茶水都喷了出来。 连这个他都知道? 听着这仿佛亲临现场一般的淡然语气,我真觉得这世上大概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了。 “没那么夸张。” 温秀才拿出一块粗布抹布,把桌上我喷出来的水渍擦掉,然后才淡淡地笑道: “你今天来这里,不就是想知道我是什么人的吗?其实我的存在不是秘密,你回去找你们六扇门随便哪个神捕一问,他们都会告诉你的。” 我讪笑,说姐夫你说笑了,我就是一小捕快,何德何能,能和神捕大人搭得上话呢? “噢,是吗?我可是听说第四神捕很欣赏你的啊。” 温秀才又稍稍秀了一下自己的无所不知,然后见好就收,微笑着自我介绍道: “其实我不是什么算命先生,更不会未卜先知。我就是这江湖上普普通通一个卖消息的,我这么说你懂吧?诶,很有灵性。” 啊?原来是线人啊! 我立刻了然了。 只是等我再想开口询问的时候,温秀才却是微笑着端起了手中的茶杯: “别说话了,喝茶吧,不然要凉了……以后和我说话的时候,尽量别用疑问句。先前告诉你们那个情报,算是看在你师姐的面子上给你破例了。下次再来我这里,任何一个问题都是明码标价要收钱的。”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 “而且,很贵……哪怕是对你们小队里的那个胖子来说。” 端茶送客,这规矩我懂。 我端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道谢告辞离去。 强绷着脸走出门,刚拐过一个弯,我噗的一声就把嘴里的残茶全部喷了出来,眼泪都飙出来了。 “我糙!!!烫烫烫,尼玛烫死老子了!” 我站在原地直跳脚,感觉舌头上起了两个大水泡。 刚刚温秀才的架势实在是太气人,最后为了表示自己输人不输阵,我强行一口喝光了那杯刚用沸水冲泡出来的茶,结果这会儿就尝到苦头了。 “该,装逼被雷劈。” 潘不安幸灾乐祸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他们几个的身影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我想都不想,左手扯掉他脸上的面具,右手直接就是一拳连击了上去。 “怎么样?他怎么说?” 扛把子拦住了我问道。 我吐着舌头,把和温秀才交谈的过程跟大家伙说了一遍。 却没想到,胖子听到最后,立刻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样,撸起袖子就冲进了那小院,嘴里骂骂咧咧,说尼玛敢看不起老子,老子的钱买你的命都够了,今天非要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 没想到片刻之后,他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一言不发。 我们好奇地问他怎么了,他满脸通红憋了半天,支支吾吾地说别问了,今天哥算是踢到铁板了。 很久以后我们才知道,温秀才跟他要的价码,竟然是他老爹珍藏的一幅当朝皇后的画像。 要说他老子也不是什么好鸟,竟然学前朝魏帝的风雅。 那画像的用途也自不用多说,男人都懂的。 问题就在于,那画像在他老爹手里的消息,保守得极严。就连胖子自己都是无意中知道的。 但是偏偏温秀才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 这就吊诡了啊! “艾玛,果然高人在民间啊。” 这是安胖子吃瘪以后,对这件事唯一的一句总结。 我又问他们不是说好了我自己来的吗?怎么你们都跟来了?不放心我啊? “不是不放心你,是叫你回去执行任务的。” 扛把子面色凝重无比:“上面刚刚下达通知,我们的假期提前结束了。长安城……可能要乱套了!” 第35章 长安都市传说之无心人魔 “长安要乱了?” 猛一听到这个论点,我只觉得不可思议,下意识就反问:“谁说的?” 现在的大唐,不说四海升平、河清海晏,但也远远没到那种民不聊生的地步,长安更是自古繁华。 要说这样的情况会乱,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宫廷政变。 但不管什么样的宫廷政变,最要紧的一个前提就是保密,现在连扛把子都知道长安要乱了,那还乱个毛啊? 宫里面龙椅上那位即位才多久?怎么想都应该还没到老年痴呆的年纪吧? “我猜的。” 扛把子又拿出他的烟斗吸了一口。 他平时很少抽烟,只是每当偶尔为之的时候,他的表情就会变得很沧桑很有故事。 我也是后来才注意到的,他的烟斗竟然是自己用一整块木料纯手工削出来的。 粗糙泛白的木料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刀痕,看着很是粗糙,看着就像他本人一样。 扛把子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示意安胖子来给我讲解。 通过胖子的嘴巴,我才知道,原来就在我们回来之后不久,一则古怪的都市传说突然在长安的大街小巷流传起来。 像都市传说这种东西,人多年代久的地方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也算是各地的文化习俗了。 比如什么私塾学堂里的七个不可思议啊、大街上专门抓小孩子的猫脸老婆婆啊、月圆之夜就会变身的老虎人啊,多了去了。 说得很吓人,但是共同的特点就是传说具体的发源地,和创作者已经不可考。 这次也一样。 大概就是说最近有一个胸口破开个大洞、胸腔里也没有心脏的魔头,每天晚上都会出来大肆杀戮平民。 怡春苑的小桃红是他的第一个猎物,但是,不是最后一个。 这一次的都市传说和以往的模式相比,还是有几个不同的特点: 第一个就是迅猛,仿佛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第二个就是真实性够强。 几乎每一个听说这个传说的人,都会发现传言中死了人的地点,离自己家只有一两条街那么远。 这正好是一个让人无法特地去考证、却又足够吓人的距离。 一部分好事之徒又有意无意地在流言传播的过程中添油加醋,甚至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个人魔胸口大洞的样子,信誓旦旦仿佛自己真的见过一样。 这就更加增添了传说的恐怖气氛。 “没有心脏还能杀人,讲鬼故事呢?” 听完这个传说,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嗤之以鼻。 但是,马上我就又想到了那个被我一剑穿心却若无其事的邪道武者,顿时就又迟疑了。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安胖子苦笑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所谓的都市传说,应该就是某些别有用心的野心家故意散播出来的,为的就是把人心搞乱,好借此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现在官府已经出来辟谣了,你也知道官府的尿性,这无疑给谣言起了一个推波助澜的反效果。” “眼下整个长安城里都已经人心惶惶。虽然还没到扛把子说的乱套的地步,但是总体情况也不是很好。再这么持续下去的话,说不定真的会闹出大乱子!” “别有用心的野心家?” 听了胖子的长篇大论,我马上明白了过来:“你说的是轮子邪教?” “除了他们还有谁?” 扛把子掐灭了手上的烟斗,插言道: “现在这个局面,明显就是有邪教徒已经潜入长安,准备搞风搞雨。” “今天上面已经下了死命令,限我们三日之内,要么把这个无心人魔给做掉,要么就把那些藏在小市民中间胡说八道的家伙揪出来!现在就请大家长话短说,做出个决定来吧!看我们到底是去找无心人魔死磕,还是去抓那些乱嚼舌根子的地老鼠?” 这还有什么好选的? 我们纷纷把头要的跟拨浪鼓一样,表示打死都不要跟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打照面了。 乌鸦被我们的态度气得呱呱大笑,说瞧你们一个两个这怂样,打死都不去,难道他还能把你们打死两次不成? 他这种站着说话态度受到了我们的一致抵制。 特么就你那小透明属性,说不定连鬼都看不到你,你当然不怕了。 最后我们五个人全票通过,决定柿子还是选软的捏,走,去找那些传谣者的麻烦。 因为没有目标,我们只能选择了一个笨办法,就是套件便衣去茶馆里蹲守。 看到有谁议论无心人魔的,上去直接爆衣说,兄弟不好意思了,跟我们去六扇门走一趟吧。 一天下来,人是抓了不少,但是其中真正的造谣者一个都确定不了。 眼看二十四小时的拘留期就要到了,只能由安胖子和我配合唱双簧。 他唱红脸告诫莫传谣,传谣必被抓。 我扛着大铁剑唱白脸,给这些闲的蛋疼的市井小民进行普法宣传教育,威胁说传谣超过五百,听众超过五千,五年起判,最高死刑。 然后,就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这一天的所有劳动成果全部礼送出境。 “这样下去不行啊。” 晚上下了班去大家约好去喝闷酒,刚走到一半扛把子发话了:“三天时间这就浪费一天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话还没说完一个沙哑的声音就在旁边接茬道: “一群废物。” 安胖子当场就炸了,说妈的废物说谁? 我正奇怪这话怎么没下文了,扭头一看安胖子浑身肥肉吓得跟筛糠一样。 一袭黑袍就站在他面前三尺不到的一堵矮墙上。 有刺客! 哗啦啦一片乱响,我们集体刀枪出鞘,指着突然出现的黑袍高手,心里却是在暗暗叫苦。 妈妈的,怎么想抓的抓不到,不想抓的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可能是我们坚贞不屈的态度给了安胖子勇气,他牙关打颤还在强撑不倒,冲着黑袍哥们说你是不是知道我们正在抓你,所以打算来投案自首啊?我跟你讲啊,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你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马上走人的话,哥哥我就当今天没看到过你。 黑袍高手动了一下,胖子立刻紧张得要死,声音都高了八度。 他大叫道,你别乱来啊,哥们手握雄兵百万,麾下高手过千。你再动一下我必定让你天涯海角无处容身。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戳了戳他说兄弟这话吹大了,你就是个捕快,不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啊。 安胖子说你不懂,这这是给自己催眠呢,不吹大一点我怕自己说话都不利索。 说来奇怪,那黑袍人睁两点鬼火样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们两个耍宝。 一直到胖子最后实在词穷编不下去了,他才冷冷地开口: “跟我来,我带你们去抓人。” “抓人?抓谁啊?” 这话说得我们一愣一愣的。 一个杀人犯说要带捕快去抓人,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你们蹲了哪些人一天,我们现在就是去抓谁。” 黑袍哥不耐烦地说:“这帮地老鼠想搞风搞雨我没意见,但是他们打着我的名号造反还不给我出场费,那我就不答应了。” 听了这话我们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呼,原来你们不是一伙的啊? 第36章 哥你想清楚了没啊? 黑袍哥果真是信人,说带我们去抓人,三拐两拐就把我们带到一个院子前面,然后说你们要抓的人都在这里了,破门吧。 我们看了乌鸦一眼,他头上的乌鸦呱呱两声,表示一点埋伏都没有。 当然了,到他这个境界想杀我们也用不着布什么埋伏了,一巴掌一个都能全拍成肉饼子。 看到我们还在磨叽,黑袍哥特不耐烦,说你们到底抓不抓人,不抓人我现在就进去把人全杀了,明天早上你们来洗地就行了。 我赶紧说别,大哥您要出手的话,这地板我怕再洗不干净了。 扛把子估计也是怕了洗地,二话不说上去抓起门环里开始敲门。 砰砰砰! “这么晚了,谁啊?” 里面传来人问话的声音。 扛把子捏着嗓子答道:“顺丰镖局,送镖的。” “我们刚搬来,没托镖。” “哦,对不起,看错了,我送的是外卖。” “宵夜刚吃过。” “查水表!” “我们用的井水!” “上门服务的!” “我们都有龙阳之好……” “社区送温暖!” 扛把子还在一个劲地胡说八道,这一次里面好久没声音。 扛把子把耳朵凑到门上一听,就听到里面尽是悉悉索索收拾东西的声音。 还有人在说: “风紧扯呼,估计是六扇门的条子,快从密道走。” “可是我们没密道呀……” …… 扛把子一听坏了,连忙怒吼一声: “三百弓弩手准备!突击手强行破门,刀盾兵准备好跟我上!” 大门里面立刻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估计是被他吓着了。 我一捂脸,妈的,二百五果然会传染。安胖子刚刚表演过的单口相声,他转眼就学会了。 不过我也不敢怠慢,这到嘴边的鸭子可不能让他们飞了,拔出大铁剑上去就开始撬门。 扛把子说你这样不行,太慢了,他们就算没有密道也能翻墙走,这么多直立行走的功劳和花红,跑掉一个都是咱的损失。 然后他回头大喊一声,上攻城锤! 我听得一愣,心想你也真敢吹。 没想到接着就听到安胖子大吼一声“攻城锤来喽”。 砰! 这家伙冲上来轰地一头撞在大门上,大门应声而开。 “卧槽你这也太拼了吧?” 看着安胖子头破血流和门板一起轰然倒地的背影,我愣了一秒钟才回过神来,踩着他身上弹性十足的肥肉就往里冲。 破门而入以后,我根本来不及看里面是什么情况,闭着眼睛大喊一声“指间沙”,就把背后的大铁剑甩了出去。 哗啦一声,我面前一倒霉的邪教徒刚把防范毒沙类暗器的金刚伞撑开,大铁剑就已经从伞面上直接捅了进去。 “你、你使诈,混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他瞪着一双不甘心的眼睛,从伞面的豁口处看着我。 我冷笑着一脚踩在他胸口,扑哧一声把剑拔出来,说普通话不标准怪我咯? 这邪教徒脑袋一歪,死不瞑目。 有了我斩将杀人珠玉在前,我身后的兄弟们也是不甘落后,一个个被上头的功劳和花红刺激的双眼通红,如同扑食的恶犬冲锋陷阵。 可怜这个院子里的邪教徒都是负责刷刷谣言的文职人员,哪里扛得住我们这帮如狼似虎的壮汉?三下五除二就被撂倒了一地。 只有几个运气特别差的,居然让他们翻墙而走了。 对此我只是冷笑: 开玩笑,落在我们捕快手里你们最多被暴力执法,出了这堵墙,外头可是有个憋了一肚子脾气的杀神在等着,你们能落得了好? 果然没几秒钟,那些逾墙而走的家伙,又全都被人扔了回来。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翻墙之前他们还是活的,现在却全没气儿了。 这下剩下的邪教徒瞬间就乖得像兔子一样,一动都不敢动了。 “小白兔,白又白,抓住脖子吊起来;割完动脉割静脉,一动不动真可爱……” 我嘴里故意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儿歌,手里的大铁剑不断在地上的邪教徒脖子上比划着。 终于有一个邪教徒被我唱得发瘆,壮着胆子说我现在已经是嫌疑人了,根据六扇门的规矩,你不能杀我,别想吓唬我,我不怕你。 扛把子上去就是一嘴巴子: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当成对爷的挑衅!你自己看着办!” 他悲愤怒吼,你怎么不按剧本说? 然后又挨了一嘴巴子之后,才终于知道沉默是金果然是真理。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剩下的邪教徒都不敢炸刺了,乖乖地让潘不安捆成了一百二十种花样。 “手法还不错,以后有需要我还会找你们帮忙的。后会有期了。” 等我们好不容易把这帮造谣的邪教徒捆好,黑袍哥说话了。 大概是因为我们帮了他的忙的缘故,他说话难得的柔和了一次。 而就在我们看着他徐徐转身,以为总算可以好聚好散的时候,身后大侠哥不知道哪根筋突然搭错了,一声正义凛然的怒吼脱口而出: “站住!你这个杀人凶手,你必须接受正义的审判!” 我擦? 听到他这一句话的时候,我吓得小心肝都快不跳了。 大哥你是在开玩笑么?拉仇恨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吧? 果然,黑袍人也不走了。 他回过身冷冷地看着我们,说小伙子你有自信能留下我? “我当然很自信!” 大侠哥想要仰天大笑,可惜驼背实在养不过来,最后变成了抬头弯腰,大声道: “已经让你从我手上逃走了两次,这第三次绝对要把你绳之以法,才能告慰那些死难者的在天之灵!” 我靠! 我瞬间就懵逼了。 明明是人家放过我们两回了好伐?怎么到你嘴里什么事儿都变了味了! “哦?” 黑袍哥就淡定地看他装完逼,突然把胸口的袍子一撕。 哎哎,大哥,快住手!你又不是女人,这么一言不合就开车影响不好吧?我是直男啊! 我下意识地把眼睛一闭,然后就听到后面传来大侠哥一声惨叫: “鬼啊!” 咚! 什么鬼,又晕过去了啊? 刚刚才说好的绳之以法呢? 第37章 仵作的专业素养 不管怎么样,反正,我觉得大侠哥是挺倒霉的。 当他被我们抬回去的时候,已经吓晕过去了,梦话讲个不停。 等我们接受完上头的表彰回来的时候,他依然没有醒来,梦话也还在继续。 但,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 “鬼啊!” 说实话,这次他被吓到是有道理的。 我一直以为自己的胆子够大了,但是现在每每回想起黑袍人撕开自己胸口衣服时的那一幕,依然觉得心里毛毛的。 就连一贯坚定的无神论者扛把子,这次都明显有点动摇了,一有空就在琢磨这件事。 当然,一直都没琢磨透就是了。 因为,黑袍哥,也就是都市传说里的无心人魔,他是……真的没有心。 那时,我们都看到了他左胸膛上那个前后对穿的大洞,以及透过大洞看到的,他背后的那片璀璨星空。 真他妈见了鬼了! 我使劲甩了甩脑袋,总算把这个恐怖的画面暂时抛到了脑后。 “算了,约潇潇逛街去吧。” 我们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完美解决了谣言的案子,上头也算是投桃报李,不但把之前提前结束的假期重新补给我们,还额外延长了一倍。 为了舒缓心里的紧张情绪,我突然想起柳潇潇今天似乎也放假,连忙把自己精心收拾打扮了一番,然后拔腿就朝着她们仵作工作的部门跑去。 讲真,不是我自恋,这段时间以来,我和她的感情已经升温了许多。 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挑破那一层窗户纸了。 来到仵作的宿舍,周围的环境瞬间就是一变。 和我们捕快一样,他们仵作在成家之前,也可以在六扇门分配的宿舍里居住。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仵作属于技术工种的原因,他们宿舍的环境比我们要好得多。 我们一个宿舍要塞五个人(六个!尼玛!),潇潇则是和另外一个女仵作两个人就住了一间房,宽敞又明亮。 我扒着门往里面看过一次,房间装修得很少女心,跟我们那又脏又臭的狗窝完全不能比。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走进来,我总觉得仿佛空气里有淡淡的尸臭味。 就在我到了她们门口,正准备伸手敲门的时候,那门突然哐啷一声从里面被人撞了开来。 然后就看到两个人影抵在一起从里面冲了出来。 我差点被撞到,连忙往旁边一闪,一道寒光擦着我的鼻尖掠过,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不好!” 我吃了一惊,猛地握住了背后的剑柄。 不过就在我打算出剑的瞬间,我看清了那两个人的样子: 其中的男人我不认识,但是长发飘飘、推着那个男人往外走的,正是潇潇的室友。 我和这姑娘打过几次交道,当时的印象是标准的辣妹子,敢爱敢恨。 眼下,直到我看清楚眼前的这一幕,我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 这尼玛哪里是辣,简直就是妥妥的浓硫酸妹子、化尸粉妹子啊! 她一只手揪着那男人的衣领,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雪亮的解剖刀。 不出意外的话,刚刚差点把我鼻子削掉的寒光,就正是那解剖刀发出来的。 “老娘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还骗老娘!让你劈腿!让你赌博!让你拿老娘的钱去养小三!” 化尸粉妹子显然不止是想单纯揪着负心汉那么简单,她每喊一句,手上的解剖刀就会捅那男人一刀。 “卧槽!不好了!杀人了!” 我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只是这么一转眼时间,那男人就身中十余刀。男人只是低头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就白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 我正在纠结要不要过去抢救一下,如果去抢救的话,会不会被一起捅死之类问题的时候,佳人已经回过头来。 掠了掠头发,她看着我嫣然一笑: “来了啊?找潇潇吧?她就在里面。” 讲道理她长得其实至少有7分(满分十分),齐腰长发一甩,若是放在平素里,那定然也是极赏心悦目的画面。 但是现在,我直接就把她的危险程度放在了和无心人魔平级的位置上。 “好,好……多,多谢。” 连忙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我逃难一样就往房间里闯,身后传来了化尸粉妹子银铃般的笑声: “潇潇,你选的这个男人胆子不行啊,还得练练。” 瀑布汗,实在我也不是谦虚,不是在下胆子小,是阁下您太凶残啊! “潇潇,杀、杀人了。” 我不敢回化尸粉妹子的话,一头扎进房间,低声地喊了一句。 柳潇潇正在若无其事地梳头:“杀人?杀谁了?” 听到我的话,她一脸奇怪地回过头来。 咦?这么大的动静,难道她没听到?不应该啊? “你室友谋杀亲夫啦!现在就在外面,我们快去救人!不然在六扇门里发生了恶性凶杀案,罪加一等,我们两个说不定都会被株连啊!” 没想到潇潇看都不看一眼,就嗤之以鼻道: “哦,你说那个啊,放心吧,没事的。” 我当场懵逼了一秒钟。 难道我这柳姑娘竟然是比乌鸦或者安胖子来头更大? 或者是她室友来历不凡,拥有在六扇门中都可以先斩后奏、合法杀人的尚方宝剑? 就在我满心胡思乱想的时候,化尸粉妹子已经一边擦着刀一边走了进来。 潇潇扭头笑道:“哟,师姐,今天这个又捅了几刀?” “哎,人老啦,不行啦。”化尸粉妹子像是极不满意般说道,“只捅了十四刀,第十五刀感觉没把握,想想还是放他一马算了。” “哈哈,那回头等那白痴醒来,一定要让他摆酒谢过你的不杀之恩才可以啊。” 潇潇语气里的羡慕,听得我都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唉,我就不行了。没有实践的素材,手感都练不熟,大概最多连捅七刀就会有偏差。” 化尸粉妹子瞥了我一眼:“喏,这不是有个现成的素材吗?” 我擦?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茫然,我是素材?什么鬼? 潇潇露齿一笑: “他啊,就算想当我的素材都还欠了那么点意思。” 我轻咳了一声,连忙把这话中透露出的不祥意思给抛之脑后,不过还是壮着胆子提醒道: “两位姐姐,外面那个……” “他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待会儿醒过来自己就会走了的。”化尸粉妹子满不在乎地打断道。 潇潇也笑着跟我解释道:“放心吧,他那伤只是表面看起来凶,其实方姐姐每一刀都避开了他的要害和大血管,只要回家拿草药敷一敷就没事了。” 这么吊? 我回头一看,果然发现那人的伤口连血都流的不多。 不过这手法也太凶残了吧? 还有你们这种仿佛司空见惯的表情都是什么情况啊? 我深深地看了外面躺倒在冰冷石板上的男人一眼,然后突然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潇潇面前,语无伦次: “大小姐,我对灯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劈腿不会赌博,请你和我交往吧!” “嘿,好小子,姐姐我看好你哦。” 化尸粉妹子骤然发出一阵女王般的笑声: “潇潇,刚刚是我看走眼了,这都吓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记得表白,有前途!哈哈哈!” 我看到潇潇嘴角随即扬起一丝得意的笑容:“那是。” 等等刚刚她似乎有些脸红了? 不对,看错了吧? 第38章 逛街逛出个大发现 柳潇潇最终还是没有正面回应我被吓出来的肺腑之言,只是美其名曰,还要再考验考验。 不过看得出来,她对于和我约会逛街这件事,应该还是挺享受的。 至少并不如何抵触。 真正有抵触情绪的人,是我。 我甚至开始痛恨起自己,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个脑残又作死的提议? 原本,我满以为自己能背着百来斤的大铁剑满山乱跑,已经是牛逼到爆炸了。 然而和潇潇逛了一回街,我才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实在是太傻太天真了。 仅仅只是半条街的距离,我身上各种各样的衣服、首饰、胭脂水粉加在一起的重量,就已经远远甩了大铁剑几条街。 而我的钱袋子,则在速度飞快地干瘪下去。 潇潇空着素手,蹦蹦跳跳地走在我的前方,不时品尝上一串糖葫芦或者小糖人的间隙,还不忘回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颜,看得我是又爱又痛。 万幸的是,当走到修缮完毕的芙蓉楼下的时候,她终于摸了摸肚子,大发慈悲道: “哎,有些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我看你也挺累的了。” 我听得热泪盈眶,至于芙蓉楼的菜价长安第一这件事情,都已经完全顾不得了。 好在潇潇到底不是把我当纯粹的肥羊在宰。 简单的考验过后,她已经初步有了浪费我的钱就是浪费自己的钱的觉悟。因此点菜的时候倒也没有专挑贵的点。 不过即便如此,看着菜单上的标价,我还是觉得他们把蛋炒饭叫作金包银炒饭真是贴切到了极点。 饭菜上来以后,我正一口一口品味着真金白银却味同嚼蜡的感觉,潇潇突然撞了一下我的手肘:“你看那边。”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但是眼中都是普普通通的食客,没有任何异常。 “你要我看什么?” “那边,那个年轻人。” 她对着一个样貌清秀的年轻人悄悄努了努嘴。 就在我即将吃醋的时候,她低声道:“他就是那天晚上来劫尸体的刺客。” 嗯? 我吓了一跳,问那刺客不是蒙着面的吗?你怎么认出来的? 我本来以为她会像评书里的桥段那样,说我记住了他狠毒的眼神之类布拉布拉的,没想到她却是得意一笑: “看样子你还不懂仵作这个行业看人的习惯吧?我们眼里的人都不是一个整的,就好比说你,我现在一眼看过去,看到的都是骨骼上面包着皮肉。”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那天这家伙在我面前说了那么多话,我早就已经把他面部结构给推演出来了。他蒙不蒙那层布,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区别!” 我闻言先是一阵反胃,然后又觉得好生敬佩。 难怪你不嫌我长得丑。 尼玛传说中的天眼通也不过如此吧? “确定吗?” “确定!” 潇潇肯定地点点头。 “好,你赶紧回去六扇门搬救兵,我在这里盯着他。” 我兴奋地一拍桌子:“这次这小样儿可别想再从我手里跑掉了。” 潇潇也是个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的妹子,毫不拖泥带水,立刻点头离开。 我坐在原处,不动声色地吃着饭,注意力却已经完全集中在那个清秀的年轻刺客身上。 没过一会儿,他吃完了饭起身走人,我连忙丢下一锭银子在桌上转身追去,连找钱都没要,反正可以报销嘛。 那年轻人出了芙蓉楼以后,很惬意地在街上逛着。 这让我略微有些怀疑。 因为我记得很清楚,那天那个刺客的官话非常不标准。 不过出于对潇潇的信任,我立刻用“伪装”这个借口把心里的怀疑搪塞了过去。 清秀小哥逛了一会儿之后,径直走向后街的民宅去,在一处大宅院中消失不见。 我凑近一看,顿时心里的怀疑又加深了几分。 那所宅院不是别人的,正是当朝一位以清廉著称的大人的府邸。 在其他达官贵人普遍聚居在皇城附近的潮流下,他依然坚持住在后街发迹之前的老宅里。 这让很多人都对他心生钦佩,更是许多年轻人的偶像。 讲真心话,我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他竟然会卷入里通不臣,这样的叛国阴谋里去。 “算了,进去看一眼就走。如果能证明潇潇错了的话,正好也能还这位大人一个清白。” 抱着这样的心思,我原地腾挪,瞬间就上了墙头。 以我对自己轻功的信心,普通朝臣大人的宅邸我还是可以做到来去自如的,完全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探索一遍。 只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才刚一跳下院墙,脚踝就踢到了一根细如发丝的陷阱绳索。 绳索另一头连接的铃铛,也“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坏了!被发现了!” 我心中一惊,然后感到惋惜无比。 毫无疑问,潇潇没错,错的是我,以及整个社会舆论。 因为在触发警报的一瞬间,我就已经认出来,这正是高丽棒子们最喜欢的警戒方式。 何况如果你心里没鬼,弄这套玩意儿干啥? 这位大人显然是一个大奸似忠的主,把宅院定在远离贵族区的地方,也根本不是出于什么廉洁奉公的想法,而是为了方便作为高丽刺客们的一个据点。 紧张的情况不容我再多做考虑。 几乎是在警报响起的一瞬间,一群拿着棒子的人,已经从各处房间里、花坛后面、大树上一涌而出。 为首的正是那个我们在芙蓉楼碰上的年轻人。 “哼哼,你中了我的奸计了!” 那年轻人、不、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是高丽刺客的家伙,当即手一指,悍然下达了绝杀的命令:“动手!” “卧槽!这么狠?都不想抓住我审一审的啊?你说的没错,好奸啊!” 一步错,步步错,眼看高丽刺客们纷纷围了上来,我心里发苦,再不敢有半分犹豫,轻功全开,直接转身逾墙而走。 在我身后,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大呼小叫地追了上来,大有必杀我而后快的架势。 只是,棒子兄弟们,这里是长安,不是你们的高丽欸! 你们在别人的主场这么嚣张,真的大丈夫? 第39章 朱雀长街上的轻功大战 宵禁前的朱雀大街,有一种行色匆匆的美丽。 我在无数收摊的小贩和归家的行人间舒展身体、纵情奔跑,感觉自己仿佛有种超脱世外的潇洒。 我追风雨,斗雷霆,枪一动,白龙吟!哦,对不起,我没有枪…… “有种你不要跑!”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怒吼。 不得不说,我低估了这些家伙的毅力。 竟然真的一根筋到追到了这朱雀大街上来了?这是要多不怕死才能猛成这样?你们是反派好吗? 我回头比了一个中指,慢条斯理地传音答道: “有种你们不要追啊!” 隔着人群,我都能看到刺客思密达他们阴沉得仿佛锅底一样的脸色: “你身为大唐朝廷的带编捕快,难道就只会毫无廉耻地跑跑跑吗?可敢停下来战个痛快?” 哟,我擦,这都上升到国格的地步了? 当下,我头也不回地大声道:“有何不敢?” 下一刻我毫不犹豫地施展出了师门的另一套轻功,跑得更快了。 那刺客清秀的眼中都快要喷出火来了:“你站住,和我们堂堂正正的大战一场!” “怎么不行?” 我义正辞严地呵斥道:“在下这不正在和你们进行大战吗?轻功不是功?轻功大战不是战?你们十个人加在一起都战不过我一个,怪我咯?” 那刺客气得发疯,歇斯底里地狂吼:“杀了他!给本座杀了他!” 他的下属还没有回答,我已经用最激昂的喊杀声给予了回应:“杀啊!” “混蛋!你喊啥?” “我们不是在大战吗?”我脖子一梗,“大战自然要两边一起喊杀才有气氛啊!” “你妹的气氛!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天朝子民的尊严?” “尊严是啥?能吃吗?” 看着被激怒的刺客军团越来越近,我干脆四肢着地,把从小黑那里学来的压箱底轻功都给用了出来。 这一下完全放弃了形象之后,我的速度再次凭空暴增三成,直看得那群刺客的眼睛都直了。 “要不咱别追了吧?” 我敏锐地听到了夜风送来棒子们的议论声:“这里到底是大唐的帝都,一时半刻还无妨,万一九城兵马司和六扇门反应过来,我们这点人手恐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听这话,我立刻就急了。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把你们引到这个地方来,你们想追就追想撤就撤?当我这里是什么? 我一下站住,使出了技能满点的激将法,回头冲着后方大喊道: “你们十几个人加起来都不是我一个人的对手,还在那里犹豫什么?还不速速认输然后滚回去,告诉你们的国君,说你们愧对他的信任,把他老人家的面子连底裤都一起丢在大唐了?” 我不提三胖还好,一提这茬,那青年刺客的眼珠子霎时都红了。 事关国君的荣誉,他也不管自己的手下,独自一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就冲了上来。 我这才知道,这刺客看着年纪轻轻,但是武功确实没的说,就连轻功都不比我稍逊。 如果两个人正面对决的话,恐怕我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惊吓之下,我在前面玩了命地跑,他就在我后面玩了命地追。 “小子!等我抓到你,我一定要剥了你的皮!” “就凭你?呵呵,你也就剩这张嘴了!” 我嘴上毫不留情地还击着,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路边的角楼上安胖子伸出脑袋,露出了一个猥琐的微笑。 “干他!” 安胖子冲我比了一个只有我们九五二七小队内部才看得懂的手势暗号。 终于来了!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么久的艰苦轻功大战终于有了回报。 “看剑!” 我猛一转身就是一剑甩了出去! “指间沙!” 刺客思密达这时正追得起劲,完全没料到我会杀个回马枪,顿时被这一记指间沙砸了个人仰马翻,爬起来的时候清秀的小脸上满满的都是鼻血。 我站在他面前不远,把手一指,道: “死棒子!刚刚你追我追得很爽是不是?十几个彪形大汉想轮我一个?现在风水轮流转,到我们十几个人轮你一个了!” 我左右看看,一挥手: “兄弟们,给我上!他们想要倚多为胜?那现在让他们看看,这泱泱大唐,到底是谁家之天下!”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长街两旁慢慢走出了城管和捕快的身影。 别看我们虽然平时内斗的时候战得凶狠,但是到了一致对外的时候,同样争先恐后。 看着已经被我拖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高丽棒子,大家狞笑着就扑了上去。 这都是直立行走的功劳和花红啊! “这泱泱大唐,应该是陛下家之天下吧。” 唯独胖子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还一本正经地纠正了一句: “然后,我们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看你跑得那么开心就没忍心打断你。神捕大人们让我转告你,你的无耻,他们很欣赏。” 我这才注意到,当我带着刺客军团还在夕阳下肆意奔跑、追逐青春的时候,其他棒子早都已经被他们逮了起来。 换句话说,后来我白跑了那么久,纯粹给这帮损友看戏去了! 看着他一身晃晃悠悠的肥肉,我气得牙根都痒痒了。 你妹! 不过胖子的得意也并没有维持多久。 只是短短的片刻之后,他就惨白着脸回来了,并且带回来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那个青年刺客头目……居然又特么跑了! 我远远观望了一眼城楼上四位神捕大人铁青的脸色,若不是此时的环境实在不对,我当真有一种放声大笑的冲动了! 哈!哈!哈! 让你们这帮孙子笑话我, 现在,就请你们自己去面对神捕大人的雷霆之怒吧! 第40章 只送骨灰 如我所预料的那样,神捕之所以能成为神捕,一定有我们没有见识过的威严。 那刺客头领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逃走了之后,第四神捕勃然大怒,当场裁撤了一批尸位素餐的直接责任人。 我们九五二七小队作为搜捕的执行人之一,本来也在处罚的名单中,只不过因为这帮混蛋都是被我引出来的,所以总算得到了一个接受训话的机会。 回到六扇门,第四神捕冷着脸说我对你们很失望。 这个时候安胖子他们还没见识过神捕的威严,只记得第四神捕过去和蔼的样子,都还有些不以为然。 神捕又问:你们说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安胖子他们面面相觑。 本来我能找到刺客老窝,已经是巧合中的巧合了。 经此一役,打草惊蛇之下,那些家伙估计藏得更加严密。 长安城说大不大,大概也就是世界第一大城的规模吧? 上百万人里藏一个人,就像在沙滩上找一粒沙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后还是安胖子壮着胆子回答了一句,说要不然我们找温秀才去买消息吧。 他还特豪爽地补充了一句:这钱我出。 第四神捕当场就气炸了,说我们当捕快的把犯人弄丢了,你居然要去找混黑道的情报贩子买消息,真亏你想得出来。 这事儿要是给圣上知道,说不定他直接就能把我们六扇门所有人撸成白身,然后雇佣温秀才的手下重建六扇门你信不信? 安胖子听了委屈得不得了,说讲真的,如果是我出了什么事,其实我也愿意走黑道不愿意走白道。 白道水太深了。 讲到最后吗,第四神捕也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这件事我另外找人去查。 你们九五二七小队也算是有功之臣,现在给你们两个轻松点的任务,先配合大理寺,去把黄大人的家抄了,这算是对你们的奖赏。就是记得胃口别太大,看清楚哪些东西能碰哪些东西不能碰。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差点没笑出声来。 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天大的好处在等着我们。 不过想想这其实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这一次虽然让高丽刺客这条大鱼给跑了,但是到底还是抓了不少小虾米。 这都是我的功劳,而且相当不小,就算平摊在整个九五二七小队头上都分薄不了多少。 只不过现在明面上整个六扇门都受到了斥责,第四神捕也不想再给我们拉仇恨,就取消了官方的奖励。 不过,神捕到底是神捕,赏罚分明,手段不凡。他一转手就把追捕逃犯这么个烫手山芋分给了别人,让我们去并案查处窝藏犯黄大人。 哦,忘了说,黄大人,就是那个不小心露出了狐狸尾巴的廉吏。 他这次算是完了。 俗话说,抄家的知府,灭门的县令。 自古以来,六扇门油水最丰厚的任务,就是这种抄家的任务。 运气好的碰上一个大贪官,你就是随手摸上一个砚台,都可能是价值连城的古物,躺着吃上一辈子都还吃不完的那种! 这个黄大人虽然名义上是廉吏,不贪不渎,不过只要想想他和这些高丽人来往密切,就知道他府里绝对是有好东西的。 至少棒子国的特产绝对少不了。 大唐民风开放,异域风情的东西从来都是达官贵人们的最爱。 虽然我们自己不需要,但是卖出去也是好大一笔的银子啊!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们努力憋着笑,但是我看其他人的脸色都已经灿烂得和刚被爆过的菊花差不多了,估计我自己也是同样。 只有扛把子为人老成,还记得问上一句:那第二个任务呢? “你们把二殿下的遗体送回高丽吧!” 啊? 第四神捕一句话,一下子就让我们清醒了过来,大侠哥更是干脆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老大,从验尸到抓人,这三胖思密达的好事基本上就是被我们小队一手搅黄的,您现在让我们去高丽送尸体,那不是摆明了要我们的命吗? 事关生死,安胖子梗着脖子说不去不去,神捕大人您要是坚持要我们执行这个任务的话,那还不如现在就一刀杀了我们算了,这样还痛快点。 第四神捕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说瞧把你们吓的,我又不是让你们送去高丽本土,你们带着尸体去一趟山东道,等到了海边,自然会有船家接手。你们都是我大唐带编的公务员,又是在我大唐的地界上,怕个屁啊! 我嘟哝了一句:“验尸那天还是在六扇门的总部呢!” 看到第四神捕带着杀气的眼神看过来,我赶紧闭上了嘴巴。 得,这种打脸的事情还是能不说就不说吧! 第四神捕走了以后,我们让安胖子一个人去黄大人屋里抄家,最好能多抄点吃一口就增长几百年功力的大还丹出来,不然面对接下来的任务还是没底气。 安胖子说你们就做梦吧,不过根据我的估计,大还丹可能没有,几十年上百年的老山参你们要多少有多少。 我们一听大喜过望,说这个难道也是增长功力的无上圣物吗? 安胖子一脸诡秘的笑容: “瞧你们这点出息,整天脑子都只有打打杀杀吗?这个高丽老山参可是别有一番妙处啊。” 我们更加好奇,连忙催问是什么妙处。 安胖子肥肥的脸上露出一丝淫笑,说这个事情有个说法,叫作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了男人受不了,男人女人一起吃,床受不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们一通狠嘘,然后一脚踢了出去。 “妈的说什么妙处,还不都是街头骗子卖大力丸的那一套,这句台词还是二十几年前老子进去以前亲口编的,这死胖子现在拿来想糊弄谁呢!” 扛把子拍了拍桌子,听得我们是惊为天人,纷纷惊叹说想不到江湖上最著名的段子手近在眼前。 扛把子哈哈一笑,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大家还是多想想怎么处理二点五胖思密达的尸体吧,想必大家也都不愿意抬着他上路。 我们听到一个“抬”字的时候脸色就变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要说我们见过的人里面,安胖子已经算是胖得最离谱的了,但是跟白头山那一家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们那一家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明明国困民穷,偏偏贵族阶级一个个都肥得都肉山似的。 要是抬着这么一具尸体上路,只怕路上碰到个什么意外,我们可能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挂了。 就在大家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大侠哥从小读的满腹地摊读物再一次立功了。 “要不……” 他弱弱地说了一句: “只送骨灰?” 第41章 金屋藏娇的蕉 二点五胖思密达的油水实在太厚,这场焚尸的大火直烧了一天一夜。 据说前朝某位太师肚子上插根灯芯,就点了三天三夜的人油蜡烛。 此事不知真假。 不过这位打国外来的太子爷,显然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肚子板油,同样成就了一段烛照万古、百世流光的“佳话”。 趁着这一整天的时间,我们整个小队的人分头行动,都在为这场前所未有的远行积极地“准备”着。 我去了仵作的宿舍区,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柳潇潇一飞刀插在脚趾头前面拦了下来。 说好的不会武功呢?这小李飞刀一样的准头是怎么回事? 她说哎哎哎,你干嘛呢?女孩子闺房你就这样乱闯啊?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以前又不是没进去过,这会儿才想起来是闺房啊,以前干嘛去了? 潇潇看我还是一副完全没明白过来的样子,赶紧低声道: “芷伶正金屋藏娇呢,我在给她把风。你就这么进去也不怕长鸡眼?” 我说大姐,那叫针眼,鸡眼是长脚上的。 方芷伶就是化尸粉妹子的名字,挺彪悍一妹子,咋就起个这么文气的名字,也真是浪费了。 潇潇口气比我还横,说甭管啥眼,反正你只要进去看了她一眼,以后就都别看我了。 我连忙认输,说那哪能呢,我这辈子就想看你了。 潇潇闻言立马露出娇羞无限的神情,好像刚刚那个杀气腾腾的人不是她一样。 这等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直把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然后她终于想起正事,问你来找我干嘛? 我把要出远门的消息跟她说了,然后一脸凝重地说江湖路远,这一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回来的那天,如果我回不来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本来是按照安胖子他们的怂恿,从说书人的本子上抄了一段少侠出门前的台词,他们说只要我把那个生离死别的伤感气氛说出来了,保管潇潇会投怀送抱。 我也是脑子抽了,居然听信他们的鬼话,自己说着说着都入了戏,好像这一去真的就风萧萧易水寒了。 没想到潇潇听到一半,突然回头敲了敲门, “姐,我刀刚扔了,你的借我一下。” 里头很快递出来一把精光毕露的凶器,潇潇拿着刀在鞋底上磨了两下,才斜眼看着我说,对了刚刚你说啥,我没听清楚。 我吓得当场改了口,说没说啥呢,我回来的时候一定给你带土特产。 她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还差不多,你也知道我这个职业最喜欢的就是跟尸体打交道,你要是真敢始乱终弃一去不回,我就是找到你的尸体都要把你小唧唧给割了。” 我胯.下一凉,下意识地夹紧了大腿根,说姐姐,我这还没乱呢。 潇潇妩媚无限的瞟了我一眼: “怎么着?你还想乱啊?” 我连忙苦着脸转移话题,问潇潇里头芷伶藏的什么娇啊,又把小白脸带回来了? 潇潇没说话,转身走进去拿了根香蕉出来递给我。 我一看乐了: “哟,看样子这故事还挺长的啊,居然还带附赠水果的,要是再有一桶爆米花就好了。” 潇潇一直看着我把整支香蕉吃完了,才一脸同情地笑了笑, “没,你听错了,我说的不是金屋藏娇,是藏蕉。香蕉的蕉。” 我懵逼了整整五个呼吸的时间,才猛地反应过来,瞬间冲到一边大吐特吐。 我就在潇潇花枝乱颤的大笑声中落荒而逃,回来的时候恨得牙痒痒,心想见到了安胖子一定不能给他辩解的机会,二话不说先打一顿出口恶气再说。 谁料到,等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安胖子已经在那儿了。 整个人死气沉沉的蔫成一团,其他人都围着他安慰呢。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 “咋了啊这是?” 安胖子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没理我。 扛把子告诉我说安胖子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说要去找个看相的算算前程,中午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我特好奇什么命能把从来都精力十足的安胖子给算成这个样子,连忙问清楚了地址,扯着大侠哥就上门砸摊子去了。 安胖子怎么说也是我兄弟,被人弄成这个熊样,这个场子不找回来不行啊。 再联想一下我自己的命格,我就不信那算命的敢当街大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要是敢喊,我就敢抓。 造反可是杀头的大罪。他要是不敢喊,我照样办他,尼玛虚假算命这是妥妥的欺骗消费者啊! 那个算命的摊子在广济桥,属于长安的繁华路段,离六扇门不远,平时大小捕快有个长短假期,也都喜欢去那儿逛逛。 我拉着大侠哥,两个人轻车熟路就到了地头,找到那个算命摊子的时候,只见打扮得仙风道骨的算命先生正在给另一伙人摸骨算命。 我走到旁边一看,乐了。 “咦,这不是武当的那伙倒霉蛋吗?听说他们后来接手了追杀高丽刺客的任务,怎么着?这是找不到线索来问鬼神了?” 大侠哥也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看戏。 算命先生在真方青山的身上抖抖索索地摸了半天,说少侠果真非凡,骨骼清奇,若是老夫所料不差,你三月能言,五月能走,八岁能文,十岁能武。此后不出十五年工夫,武艺必将大成,坐上江湖一流高手的宝座。 方青山听了在心里一算,勃然大怒,说麻痹你个老骗子,按你说的,哥二十五岁就应该是江湖一流高手了,那为什么现在都三十岁了,还连三流行列都挤不进去? 说完他就要打那个算命先生,我笑嘻嘻地在旁边挥着小旗喊加油,要是方青山把这家伙打了,也省了我出手的余地。 没想到面对武当诸人的怒火,算命先生依然一脸的淡然,不慌不忙地捋了捋胸前的长须,问道: “敢问少侠师承何门何派?” 方青山把胸一挺: “在下武当大弟子,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你这老骗子若是想借口师承妄言诽谤的话,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算命先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小伙子,你乃是名门正派出身,不知可否听过一句名言?” “什么?” “知识改变命运啊!” 第42章 江湖路远 告别比想象中容易得多。 没有长亭短亭、也没有杨柳依依,就连践行酒,都只是在食堂随意炒点了几个小菜,然后自己和自己喝了两盅。 事实上,整个六扇门,似乎根本就没有谁把我们的这次离开当回事。 除了我们自己。 我们慷慨激昂地自嗨,时刻准备着为国效力。没想到到头来全都是在唱独角戏。 而等我们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时候,某个国家的王子也恰好被烧成了我腰间布袋里的一捧骨灰。 所有的时间,都是这样或者那样的刚刚好。 “走吧。” 扛把子最后说了一句,反手关上了宿舍的大门。 站在六扇门的门口,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我们突然感觉到一阵前路漫漫的茫然。 “见鬼,我这辈子走过最远的路,就是到剑人他们师门了。” 我听到大侠哥在我背后小声的嘀咕。 我苦笑,我又何尝不是? 我这辈子走过的最远的路,大概就是年前去山南道收拾师父的遗骨。 而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山东道。 别看一个山南一个山东,好像很近的样子。 山南,是终南山以南,就在长安以南几百里的地方;而山东,却是泰山以东,大海之滨。 一字之差,就是宛若天涯海角的距离。 “怎么搞?” 我们习惯性地把视线投向了扛把子,直看得扛把子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们才反应过来。 这哥们虽然性子沉稳,但是从少年到中年,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被关了整整二十年,走过的路说不定还没有我们多……看他有个屁用啊! 这个时候,安胖子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就要说话。 我们见状纷纷面露喜色: 对啊,这胖子乃是西域的胡人啊! 虽然西域和山东一在大漠一在海疆,南辕北辙的两个地方,但是真要说起来,这家伙还真说不定就是我们中间最有远行经验的资深驴友了。 不过,就在安胖子一言不发,专心享受我们期待的目光时,潘不安突然从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操着一口字正腔圆的山东话开口了: “那个,俺老家就是山东滴。” 安胖子:“……” 有了向导,就有了主心骨。 按照潘不安的说法,他是因为长得太漂亮,所以从小就被人当女孩子拐到了帝都长安。 结果到了地头才被人发现是个带把的,立刻就被遗弃了。 后来在大街上流浪的他被一户退休的老捕快收养,学了些六扇门的制式武学,这次来报名参加六扇门,也是受了老捕快的影响。 “你运气真好,要是我是那人贩子,绝对不会把你丢了,而是把你送去那些有恋童癖的大户人家当娈童。” 大概是还在怨恨刚刚被潘不安抢了风头,安胖子嘴上无德,说起话来相当不留情。 隔着面具我们看不到潘不安的脸色,只能感觉到他的声音非常阴郁: “胖子,你最好祈祷你和那些人贩子祖宗八代都不要有一点关系,否则我一定要把你绳之以法。” 安胖子哈哈大笑,说你放心,我家世代以拍马屁为生,贩卖人口这种生儿没屁.眼的事情,那是自断前程,我们绝对不会干的。 说起斗嘴,潘不安当然不是安胖子的对手。 他只好不理后者,只是扭头对我们说,我想告诉大家的,就是我来长安的时候,路上都是被捆绑起来塞在马车里的,所以如果是到了山东道,我大概还能提供点帮助,路上真的有心无力。 安胖子一听自己还有出场的机会,老怀大慰。 这一次他可不敢再等待,连声说路上本公子有经验啊。 “不用了。” 乌鸦缥缈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 “你太有钱了,不过这次上路为防不测,我们要低调低调再低调。所以还是交给我来负责吧。” 我们这才想起,队伍里还有这么个老江湖。 乌鸦自从离开了无常宫,在江湖上也混迹了不短的一段岁月。 虽然别人看不见他,但是他自己不瞎啊。 若论见识和江湖经验,恐怕还真的是我们诸人之冠。 “那好吧。” 安胖子无精打采地蹲坐在六扇门前的台阶上,胖胖的身躯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这种沮丧的情绪,一直维持到走到城门不远的地方,才有所改观。 当然,这种改观并非是指他突然变得多开心,而是被另外一种情绪所取代了。 原来在城门口,一个看着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小年轻,背着行囊,拄着刀剑,意气风发地眺望着城外的江湖烟云,大声宣告道: “我出来了,离开了这座城,没混出一个人样我就不准备回来了!江湖岁月催人老,在我老去之前,我一定要在这江湖上混出一番名声,让自己的生活幸福起来,让这个江湖、这个武林、这个天下都美好起来!” 他这话说得嚣张,但是正好符合了青年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和朝气。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顿时引得周围不少少女频频侧目,投去了倾慕的目光。 “妈的,臭小子,把本公子的台词抢了不算,竟然连风头都一点没剩下。” “是啊是啊。” 我们连声附和: “这尼玛,这货把我们的逼都装完了,我们咋办啊。” 安胖子瞟了我一眼:“你能忍?弄他不?” “怎么弄?” 安胖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笑了: “看我的!” 说罢,他仔细整了整自己身上油腻的捕快服,大步流星地走到那人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大声道: “小王啊,身为把你抓进去的人,能听到你这么想,我真的很是欣慰啊!希望你这次出狱以后能细心革面,好好做人,以后不要再当采花贼了。” 采花贼?什么鬼? 那年轻少侠被安胖子连珠炮似的一番话说得一脸懵逼,再一转头,才看到周围刚刚还倾慕无比的眼神瞬间变成了满满的嫌弃。 “不是,我……” 少侠一下子就懵了,连忙扭头去抓安胖子,怒道: “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只是这个时候,安胖子的背影早就消失在人群深处,深藏功与名。 “我不是采花贼啊!都是那个人诬陷我的!” 这位少侠还在试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然而也就在这时,乌鸦飘到了人群里,用“群众的声音”发言,给他补上了最后一击。 “刚刚那人好像是捕快吧?捕快怎么会诬陷你?再说了,我就没见过采花贼说自己是采花贼的……” 少侠:“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不,不对啊!你们听我说……”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谁愿意听他废话了。 “是啊是啊,没听过哪个采花贼会自己承认的……” “哎呀,我想起来了,我七大姑的八大姨舅家养的一条母狗前段时间被强奸了,被官府抓到的采花贼,好像就是这个人喔!” 人群中不知道谁在捕风捉影说了一句。 “真的吗?真的吗?” “我只是觉得好像真的有点像……” 其他人都自发地忽略了他话里的“好像”,直接“啪”地给少侠盖了章: “诶,好变态……” “快走快走,听说被采花贼看上一眼就会怀孕啊!” “啊!什么?不是吧?” “管他是不是,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还是说你其实本来就想怀孕啊?” “我才不要咧!我可是个男的啊!” “那还不快跑!” …… 这样的对话声中,城门口刚刚还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瞬间风流云散,只剩下地上一只不知道被谁跑丢了的鞋子还在无助地打着转。 “真……真的不是我……” 少侠看着人们的背影,最后伸手在空中绝望地虚抓了一下,噗地吐了一口血,倒地不起。 这个时候,一切的始作俑者安胖子已经回到了我们这边。 他笑嘻嘻地扯了扯身上的捕快制服,对我说: “怎么样,本公子没忽悠你吧?就说当捕快比当那什么鬼少侠有前途多了。” 我认真地看着他: “我倒是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 我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安胖子的肩膀: “做人要低调。莫装逼,装逼被雷劈!你那骚包性子再不改改,这孩子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啊!” 第43章 残疾人山贼团 带着愉快的心情,我们出城以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直奔东北方而去。 按照安胖子的说法,我们好不容易出来公费旅游一次,要是不好好领略一下沿途的风光,那真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至于说交还某位王子遗骸的任务,反正都已经烧成骨灰了,又不会坏对不对?早两天晚两天都只那么大的事,怕啥? 对此,我们欣然赞同。 “我要行侠仗义,我要见义勇为,我要除暴安良……” 大侠哥并未忘记自己的梦想,一出城门,立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盼着有不平之事出现。 只可惜,大唐的治安情况之良好,远超他的想象。 在长安城里的时候,到底人口基数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天总还有几桩偷鸡摸狗的案子给他去处理。 可是这一出了城,民风淳朴,走了一天下来,看到的尽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盛唐风貌。 这让一心只想圆梦的大侠哥长吁短叹了一路。 “这个样子不好么?” 安胖子见状再次发挥了自己的毒舌属性: “要是真碰上什么山贼劫道,就你那三脚猫的架势,你上去行侠仗义,我们还要负责把你救回来,多麻烦。” 大侠哥被安胖子的直白气得只想拿小拳拳捶他胸口。 没想到一拳还没挥出去呢,旁边的树林中就突然传来了梦寐以求的呵斥声: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 “好!山贼!” 大侠哥听到这个教科书式的开场白,激动得眼珠子都红了。 倒是安胖子估计是最近在窑子查房,黄腔开得有点多了,头发一甩,想都没想就接了一句: “留下小肚兜!” “噗!” 这帮剪径毛贼瞬间哑火,黑森森的林子里隐隐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狂笑声。 接着就是几声恼火到了极点的呵斥。 大概是山贼们的头目被手下的狂笑搞得面子上挂不住吧。 我们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路中间等着,想看看这帮敢于抢劫六扇门捕快的盗匪到底是什么来头。 过了好一会儿,盗贼们才整饬好军容军纪,由一个斗鸡眼大胡子盗贼出来跟我们搭话: “呔!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消遣我们青龙寨的弟兄,莫非是不想活了么?” 我敏锐地注意到,这家伙虽然是看着我们喊话,但是眼睛的焦距却明显不在我们身上,而是在我们这个方向游移着。 “难道是什么邪门的功法?” 在吃了几次邪教徒的亏之后,我已经有点杯弓蛇影,下意识地就去摸我的大铁剑,想要先下手为强,把这家伙砸死了再说。 这个时候我们中间交际能力最强的安胖子也已经走上前去,摸了摸肚子上的肥肉,冷傲道: “有点意思,哥们上半年才剿灭了一个黑虎寨,今天就又冒出个青龙寨,莫非大唐的山贼起名都只有这么个水平?” “剿灭?” 听到胖子的用词,对面的大胡子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一双斗鸡眼努力地调整焦距,在胖子身上的捕快制服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噗通一声,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呢,这货突然就跪了下来,涕泪横流: “官爷!官爷!小人素有眼疾!真的是素有眼疾哪!” 他一边猛力抽着自己的耳光,一边痛哭失声: “小的是真没认出几位是六扇门的官爷,不然您就是借我十个八个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劫官府的人啊!” 麻痹,我还以为这货有什么传说中的瞳术,搞了半天,真的是眼神有毛病啊? 扛把子在旁边明显也是被雷得不轻,嘟哝了一句: “我要记得没错的话,这山贼中间出来搭话的,应该都是斥候一类的人物吧?什么时候流行用瞎子当斥候了?” 他话音未落,那斗鸡眼大胡子已经急了,迫不及待地为自己辩白起来: “我只有眼神有点不好,哪儿是瞎啊?大人,你不要乱说。” “哟,眼神不好,这耳朵倒是蛮灵光的啊。” 我忍不住笑话了对方一句,没想到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林间有寒光一闪。 我立刻认出来,那是弓箭的箭头反射夕阳光芒发出来的,连忙把大铁剑往身前一竖,用宽阔的剑身挡住自己,然后厉声怒吼道: “弓箭手,立即放下箭出来!不然就不要怪我辣手无情了!” 被弓箭瞄准的感觉迅速消失了,只是对方显然并不想事事如我所愿,等了很久,也没有人依言从树林中走出来。 “不出来是吧?” 我把脸一板,就打算出手,没想到那个斗鸡眼大胡子却是第一时间拦在了我面前: “官爷息怒!官爷息怒!瘸子他并不是不想出来拜见各位,实在是、实在是因为……他没有腿啊!” 仿佛是为了呼应斗鸡眼大胡子的话,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身后的草木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里面慢慢地爬出半截人来。 “这尼玛……” 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我只觉得心里仿佛有一百万头草泥马滚滚而过。 我瞪大眼睛望着斗鸡眼大胡子怒吼道, “我日!这、这叫做没有腿?这特么的……连腰都没有吧?!” 没错,这个刚刚用弓箭逼得我不得不做出防御动作的弓手,身躯赫然自肚脐以下已经完全……没了,只是用一堆麻布和木板胡乱包着,也不知道当初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斗鸡眼大胡子自知理亏,对我的话只能报以苦笑。 接下来的时间里,官道两旁的山林里,又陆续有青龙寨的山贼走了出来。 只是看着他们的样子,我都有点无力吐槽了。 你说眼神不好的斥候就算了,起码耳朵还不错; 只剩上半身的弓箭手我特么也忍了。 毕竟射箭用的是手不是脚,底下安块板下盘还稳。 但是你指着一个双臂皆断的残废,告诉我这是你们山寨的第一高手,还特么是个刀客; 指着一个长得跟重度脑积水患者的人,说这是你们军师; 甚至拖过来一个看着智力还不够七八岁儿童、嘴巴还在流口水的傻子,介绍说这是你们山寨的大当家…… 我就想问问,这特么到底是几个意思? 敢情别人劫道的卖点是靠狠,你们劫道都靠惨的是吗? 又不是大唐好声音! 第44章 青龙寨的日常 因为天色将晚,斗鸡眼大胡子——他的匪号就叫“胡子”——邀请我们去他们的寨子里暂作歇息。 不知道是不是这群“山贼”长得实在是太奇葩太“无害”了,我们竟然只是稍作犹豫,一群捕快就真的稀里糊涂地住进了贼窝里。 然后,一路上我们看到这群无公害山贼的日常是这样的: 胡子:“我好惨啊好惨啊好惨啊!我眼睛越来越差了!碰到美女都看不清了!” 刀子(无臂刀客)闻言气愤地接了一句:“你这还惨?我特么才是真的惨,性生活都只能靠自己苦练了!” 他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底下瘸子阴恻恻地冷笑了一声:“那你起码还有性生活啊,我连性别都没了……” 然后他们三个一起看向大当家的: “老大、老大,你快看,我好惨啊,我没有眼睛……” “老大、老大,你快看,我好惨啊,我没有手……” “老大、老大,你快看,我好惨啊,我没有脚……” 估计是被他们喊得烦了,大当家的突然像是恢复了神智,一扭头怒吼道: “你们还惨?你们看……我、我没有脑子啊!!!” 我:“……” 扛把子:“……” 大侠哥:“……” 安胖子:“……” 潘不安:“……” 乌鸦:“呱呱!” 请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笑出声的。 不过只是短短的片刻之后,我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如果说年初被我们坑掉的黑虎寨,多少还有点正规山贼的样子。那么眼前的青龙寨,它除了一个名字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能跟山贼文化搭得上边的地方了。 三两间建立在小丘上的茅草房,加上几把已经缺口卷刃的钝菜刀,就是他们打家劫舍的全部家当。 如果不说这是个山贼的山寨,我还是觉得这里像贫民窟更多一点。 事实上,我很怀疑这个所谓的打家劫舍,很可能都是他们自吹自擂的一个牛逼,就像长安城里起码有六百家自称世界五百强的店铺是一个道理。 果不其然,经过我们简单地审问,胡子就交代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这么说或许并不算准确,因为他们的的确确是山贼没错。 但是我们却是他们第一波打劫的对象。 想想也是,就这个样子去打劫,恐怕最后会被人当成叫花子羞辱吧! 他们在落草为寇之前,都是附近一个叫作鸡飞狗跳乡的乡村的佃农。 他们、还有附近几个村子的土地,都归属于一户叫作黄老财的地主。 原本虽然每年上缴的地租也为数不少,但是只要不碰上什么大灾大荒之年,余粮用来果腹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最近几年不知道为什么,黄老财突然变得贪婪残暴了不少,每年收的租子几乎占到了所有收入的八九成。 而且,他的性子也变得越来越残暴,动不动就指使家丁殴打残害下面的佃农。 瘸子的双腿,刀子的双手,都是黄老财指使人弄残的。 “最可惜的是老大,他本来一直是我们佃农里的领袖,有把子力气,人也仗义,大家都服他。所以每次都是他出面代表我们去和黄老财谈判。” “但就是因为这个,他被黄老财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找了个机会蒙着头毒打了一顿,结果被打伤了脑子,就变成你们现在看到这个样子了。” 说这话的时候,胡子一直在抹眼泪。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们。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缩在茅屋的阴影里坐着,但是那一刻,我分明感觉到他们的眸子中有熊熊的火焰在燃烧着。 “还等什么?” 大侠哥第一个跳起来:“这样的家伙没说的,赶紧报官抓起来啊!来来来,我们就是官,你们来报,我们去抓。” 胡子愣了一下,嗫嚅道:“可是,黄老财在地方上很有势力,附近的官府的人都被他买通了……” “那就杀掉。” 乌鸦在旁边的空气里阴恻恻地开口道:“胖子,规矩不能坏。拿钱出来,我去杀人。” 安胖子从怀里摸出一把银票,却没有递给乌鸦,而是塞进了瘸子手里: “拿着,黄老财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处理。你们收拾收拾,带着孩子们吃顿好的,然后去城里找大夫,给大当家的还有瘸子、刀子他们看伤。” 潘不安还在犹豫,说可是我们还有任务……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们杀人的目光瞪了回去。 大侠哥义正言辞的说,学武之人,路见不平不能拔刀相助,那还是人吗? 这顶大帽子一扣下来,潘不安立刻举手投降,说得,我其实就是为了稳妥起见,想着是不是能先完成任务再回来除暴安良,你们可别把我也当阶级敌人一竿子打死了。 “稳妥是对的。” 扛把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老成持重,追问道: “你们再仔细想想,这黄老财除了这些事情,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劣迹?” 胡子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大当家的又短暂清醒了一会儿,说我记得以前不知道听谁说过,他好像仗着自己钱多,在长安城的股市里做着操盘的勾当。 二十年前的股灾他就是罪魁祸首之一呢……哎,官爷,你去哪儿呢?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就是一声惊叫。 然而此时此刻,他面前的扛把子早已不见,空气里只留下一句铿锵有力的“我艹”在回荡…… 我们花了好大的力气,总算把扛把子给劝了回来。 这也是哥轻功好,在他杀威棒砸上黄府大门前的一刹那赶到,硬架住了他那一棒子。 否则的话,恐怕明天长安大街小巷报馆的头版头条,要么是“捕快夜闯民宅,造护院当场击毙”,要么就是“惊悚!地主一夜遭灭门,竟是此人所为?”之类的大标题。 “扛把子,冷静!” 最后我们几个人几乎是在黄府门口干了一架,才把扛把子给暂时压制住。 暴走的扛把子有着超乎想象的武力值,哪怕是乌鸦,在束手束脚不敢下杀手的情况下,也被打得节节败退。 幸好紧急关头我灵机一动,用一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台词安抚住了扛把子: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哪!这么一刀杀了那黄老财,实在是太便宜他了!我们要让他痛苦,对,就是痛苦!我们要把他所有的罪恶都加倍奉还到他自己身上,这才叫报应!最好是先倾家荡产,再家破人亡,这样才对得起你爹的在天之灵啊!” 一开始我还是想着权宜之计稳住扛把子,没想到后来我自己越说越入戏,几乎都是声泪俱下,不过好歹起到了我想要的效果。 扛把子对着黄府的大门怒目而视: “对,我一定要让这个王八蛋也尝尝被关上二十年的滋味,让他也天天被那些基佬爆.菊爆个痛快!” 扛把子只顾发泄自己的仇恨,全然没注意到我们注视着他魁梧身躯的眼神都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也? 我们面面相觑,都在心里暗自犯起了嘀咕。 妈妈的,我们是不是不小心知道了些什么? 待会儿等扛把子清醒过来,我们真的不会被灭口吗? 第45章 中奖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们就按照昨天说好的来到了黄府门前。 我们的计划是由长得最有威慑力的扛把子上去叫门,以六扇门捕快的名义,借口搜查邪教成员,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黄府。 当今圣天子虽然仁慈,但是对于邪教这种反人类的存在却依然无法宽容。 在我们想来,以这个理由作为借口,只要黄老财还想自证清白,那就必然无法拒绝。 到时候搜查有所收获自然好,就算没有收获,也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乌鸦留在黄府之中,继续探查。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变化永远比计划快。 我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美的计划刚刚进行到第二步就出了纰漏。 扛把子上去把门一敲,刚刚装出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说明了来意,黄府的门房就突然变了脸色! “杀了他们!” 看着一个呼吸以前还老态龙钟的门房老大爷突然挺直了身躯,露出肌肉虬结的胳膊,一拳把扛把子打飞出去几米远,我们整个人都是懵在了当场。 这是什么鬼? “还看不出来吗?他妈的这帮孙子真是邪教啊!” 扛把子挨了一拳,脑子反而清醒了不少,一边努力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喊。 糙!这也行? 我脑子里嗡的一下,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 我以前自称是老天爷的私生子的时候,也没见天上掉下个亲爹来啊! 这下倒好,说你是邪教你还真是邪教啊?要不要这么配合? 不过话说回来了,结合瘸子他们说的黄老财家这几年的转变,大宗的金钱交易,以及突然变得残暴邪恶的手段,这分明就是妥妥的邪教渗透的迹象啊。 “见鬼!之前怎么没想到啊!”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就在我懊恼的时候,扛把子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拉了我一把转身就跑: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一个简单的搜查任务,所以除了我不离身的大铁剑和乌鸦的黑匕首以外,其他人趁手的兵器都留在了青龙寨。 现在随着那假冒伪劣的门房大爷一声呐喊,从黄府中下饺子一样冲出一片乌压压的邪教徒,顿时打了毫无准备的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尼玛……这帮孙子是想灭口啊!” 想起之前扛把子介绍自己时已经暴露了我们只有一个小队的事实,我突然开始怀念起安胖子“手握雄兵百万,麾下高手破千”的弥天大谎来了。 毫无疑问,我们六扇门捕快的身份,已经严重刺激到了藏匿在黄府的邪教徒。 只是这帮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竟然非但不感到恐惧,反而丧心病狂地想要把我们灭口,为他们大部队的撤离争取时间。 如果不是考虑到对方不会信,我甚至都想大喊“我们是过路的”了。 我还只是想想,受了惊吓的大侠哥竟然直接就口不择言喊了出来: “你们没有暴露,快放我们走!我们保证不会泄露你们的消息的!” 我听了差点没有一脚踹死他。 这不是告诉他们,只要做了我们,他们连家业都不用转移,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果然,听了这句话,周围的邪教徒的眼神立刻就变了,从疯狂变成了一种略带喜悦的杀意。 “上!包围他们!” 一个看着像是首领模样的邪教徒把手一招, “一个都不许放跑了!” 我们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大哥你确定真的没有拿错剧本? 你们是邪教徒,我们才是捕快好不好? 不过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现在我们这边六个人,还只有我和乌鸦拥有完全的战斗力,而对方放眼望去,少说也有一二十个人。其中半数以上的身手不会在我们之下,硬拼的话我们可以说毫无胜算。 我伸出手指捅了捅扛把子: “喂,怎么搞?” “还能怎么搞?” 扛把子咬牙发狠: “妈的,要死鸟朝天,不死变神仙!干了!” 大侠哥看起来也像是在绝境中激发出了勇气,第二个跟着喊道, “干了干了!” 我们一看连大侠哥都不怂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干吧! 我拔出大铁剑,对准冲得最猛的一邪教哥们,上去就是一记指间沙分分钟教他做人。 不过大铁剑到底只有一把,在经过了霸气绝伦的开局之后,我立刻就陷入了手无寸铁的劣势。其他人也都被几倍以上的敌人围追堵截,撵得满地乱窜。 眼看除了我和乌鸦,其他人纷纷挂彩,扛把子一咬牙,终于准备祭出九五二七小队逃生的终极杀手锏——潘!不!安! 只是就在老潘都已经长叹一声,做好了再一次被扔飞出去的准备时,突然,空气里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呼啸! “不好!这群邪教徒还埋伏了弓箭手!” 六扇门的流矢规避课程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下意识地就地一个翻滚。 然而当我直起身子再看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那支箭竟然是从我们的归路上射过来的,目标也不是九五二七小队的任何一个兄弟。 噗! 寒光闪烁的箭头深深地扎进离我最近的一名邪教徒咽喉,因为飞行速度过快,猝然射入人体,那箭尾的羽毛还在嗡嗡地颤动着。 “还愣着干什么?” 我还在发愣,空气中呼啸连声,不知道从哪里射出的神来之箭接连射倒了好几名邪教徒。 接着一道矫健的人影从山林中冲出,双腿如刀,迅猛踢出三下五除二就把负责截断我们后路的邪教徒通通踹成了二傻子。 “快!从这边走!” 那人踢倒了邪教徒,冲我们大声招呼道。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仿佛神兵天降而来的救星,满脑子一片空白。 啊? 居然是他? 他竟然这么厉害? 第46章 被生活逼出来的高手 打死我都想不到,这个突然冲出来,三两脚就解了我们被包围窘境的高手,竟然会是刀子。 当初胡子介绍他是青龙寨第一高手的时候,我还不以为然。 一个双臂都断了的农夫,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只是这刻当我从被他踢到的邪教徒身边跑过的时候,我才明白这个第一高手绝对名不虚传,同时也了解了他明明没有双手,为什么还被称为一个刀客。 因为所有被他踢倒的邪教徒,中腿的地方都留下了一道皮肉翻卷的深深伤口,看上去就像是被真正的大关刀劈斩过一样。 那种恐怖的伤口,哪怕再强壮的一人,中上一击都绝对会扑街,根本不会有半分幸理。 “好厉害!” 我的同伴们也看到了刀子造成的可怕伤势,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刀子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刀子估计是这之前都没真正砍过人,自己居然也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看着脚下血流成河的惨状,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依然不忘招呼我们快跑。 又往前跑了一段路,胡子也抱着瘸子从路旁的树林里跳出来和我们汇合。 两人明显是合作已久,胡子端着瘸子的底盘,瘸子则面向背后,若无其事地张弓搭箭。 明明是在剧烈的奔跑中,他却依然能稳稳地一箭又一箭射出,十中八九。 如此神技,直看得我们眼睛都直了! 有了瘸子的利箭压制,很快邪教徒的追兵就被我们甩掉了。 …… 回到青龙寨,扛把子一口气喝干了一碗水,喘了口大气才问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还把我们给救了。 军师大头说我们走了以后,他越想越不对,就让胡子他们去看看,没想到正好遇上了我们被追杀的样子,这才有了后来接应我们的故事。 扛把子长叹一声,说惭愧啊,本来是想帮你们伸冤,没想到最后反而要靠你们的援手才能活命,这么说起来倒是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大头笑笑说没事,附近的官家人都被黄家给收买,你们愿意帮我们出头就是恩人。 何况也多亏了你们,我们才能下定决心和万恶的黄家干上一仗,现在老婆孩子都已经送走,现在还望诸位官爷援手,陪我们找黄家讨个公道。 扛把子刚吃了大亏,这刻正在气头上,立即拱拱手说义不容辞。 敲定了合作的意向,我们这才记得询问起青龙寨诸人武功的来历,没想到他们的回答却是让我们面面相觑。 刀子憨厚一笑,说这算个屁的武功,这双腿就因为有一天交不起黄老财的租子,家里的耕牛被他牵走抵债,但是田不能不犁啊! 我一横心就自己去拉犁,久而久之就练出了两条腿的力气。 后来两只手也被那王八蛋砍了,但是家里生活要烧柴啊。 我就试着自己有腿把柴棍子踢断,一开始只是踢断了就行,没想到后来断面越来越整齐,讲真今天还是我第一次真的踢人呢。 说到这里,他似乎又想起了自己脚下的死人,腮帮子一鼓,脸色有点难看,像是要吐的样子。 大头拍拍他的肩膀,接着说其实瘸子的箭术也是差不多的。 瘸子家世代猎户,一手好箭法都是从小上山射獐子射野兔子练出来的。 “说到底,人其实都是逼出来啊!” 大头最后用一句长安市井间最近著名的黄腔结束了对话,但是我们谁都没心思笑了。 这尼玛让我们这些把武功当职业,正儿八经练了十几年的所谓练家子情何以堪? 迟疑了好久,乌鸦才像神游一样地说: “我听说少林寺专门有利用生活中的器具练功的法子,什么扁担功、扫帚功、锅铲功、马桶功,原本我还以为他们是为了在劳作煮饭如厕的时候,随时都能拿到武器战斗,现在看来其中的深意远没那么简单,应该是武学的最高真谛就孕育在生活之中……” 我们听得懵懵懂懂,倒是刀子几人诚惶诚恐,说哪里哪里,我们这两下子,和诸位的侠肝义胆相比,实在是差得远了。 我们也连忙回礼说达者为师,你们都是老师。 双方正在互相吹捧的时候,在外面负责望风的胡子突然冲了进来,大声说不好了,我听到有一支马队直奔我们青龙寨这边过来了。 众人闻言眼神一凛,齐齐站了起来。 “终于来了,该来的躲不过,既然如此,大家就轰轰烈烈地战个痛快吧!” 就在众人鱼贯而出的时候,我还听到安胖子猥猥琐琐地凑到乌鸦身边,说兄弟啊,你说那个马桶功啊,到底是真的,还是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啊? 乌鸦特好奇,说我也是听我他们聊天的时候无意中说起来的,不过佛门和我们无常宫长期搞不来,他们说有,那应该就是真的有吧,怎么,你有兴趣? 安胖子一挑大拇指: “不愧是本公子的合作伙伴,还是你了解我。不瞒你说,我对这种一招手能扣人一脸热翔的本事,实在是非常羡慕啊!” 我从旁边走过去的时候冷笑,说想象很美好,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不适合你。 安胖子大怒,问我为什么。 我说就你那一身肉,真打起架来,根本没有办法从大屁股下面把马桶抽出来好不好。 安胖子大囧,其他人哄堂大笑。 不知不觉,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就在这笑声中被冲淡了。 我们边说笑边走出房间,一来到空旷的地方,瘸子的眼神一下子就凌厉了起来,对扛把子说麻烦你把我举高一点。 扛把子连忙照做,瘸子朝着胡子指出来的地方看了一眼,立即居高临下地说道: “没错了,就是黄老财那帮人。来了大概二三十个人的样子,都骑着快马,应该不要一刻钟就能上山了。” 我们对视一眼,纷纷拎起武器狞笑了起来: “那敢情好,等他们上山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第47章 请正面上我 让邪教徒去死,这并不只是我们的一句狂言妄语。 在见识过瘸子家学渊源的狩猎箭技之后,我们对他设置陷阱的手艺也同样充满了信心。 随后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这个少了半截身子的家伙,绝对没有愧对我们的信任。当黄老财掩护的这些邪教徒冲进青龙寨山脚下,顿时就在连绵不绝的陷阱阵中马失前蹄,栽了个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瘸子把自己稳稳地安置在山顶一块平整的岩台上,弯弓怒射。 刹那间,夜色中又响起死神的呼啸! 我的武功还没有练到虚室生白的地步,在大晚上的看不太清楚。 但是即使如此,我也依然能看到箭羽飞过的瞬间,在邪教徒队伍的最前端,一名邪教徒当即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好嘞!我们也上!” 瘸子的陷阱和弓箭拉开了反击的序幕。 我拔出大铁剑,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逼近敌人。 热血沸腾中,我的轻功也仿佛提升了一个档次,几个起落,就已经摸到了一片混乱的邪教徒不远处。 大概是没想到他们眼中的农夫竟然会反抗吧,当我赶到的时候,邪教徒们还完全沉浸在被人当头一棒的懵逼当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瞅了个空,瞄准一个站得最靠近人群外围的邪教徒,上去就是一记指间沙。 “啊”的一声,那名邪教徒被我一剑穿胸而过。 不过他临死前的惨叫,也把其他邪教徒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一个邪教徒头目把手一指,瞬间一群邪教徒呼啦啦就围了上来,我吓得连大铁剑都不敢要了,转身不要命地往来路上跑。 有了我的吸引,其他人却是有了施展的空间。 一名邪教徒正在一门心思地追我,没想到身旁的黑暗里突然伸出一尊沉重的独脚铜人,正好横在他的前路上。 这邪教徒大惊失色,但是再想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当场就撞了个头破血流,扑倒在地呻吟不止。 安胖子那张胖脸从旁边的黑暗里浮现而出,嘿嘿奸笑了两声,就再度隐没。 而几乎就在同时,另一个方向上,刀子也终于克服了杀人的心理障碍,凶狠地冲进人群,瞬间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他的战斗方式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锋利,绝不停留,都是刮骨剔肉,一沾即走。 很快,他就杀通了人群,从另一边切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身后的一地鲜血和满脸痛苦震怒的邪教徒。 我们就像一群瞄上猎物的饿狼,在黑暗中时隐时现,疯狂地发动攻击。 特别是刀子和瘸子,更是把新仇旧恨尽付一怒之中,杀红了眼。 结果反倒是这群平日凶残无比的邪教徒,此时却像是可怜的绵羊。 不过这群邪教徒既然能被派来追杀我们,自然都是轮子教中专门做这种脏活累活的专业人才。 在六扇门的记载中,他们在自己的教义中还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叫作“护法”。 “护法?” 我抽空溜了回去,把自己的大铁剑又捡了回来。 看着已经整饬好阵脚围拢成一圈的邪教护法们,我忍不住笑了,其他人也都笑了, “你们连自己都快护不了了,还护的什么法?” 我们是冷笑,而瘸子他们更是满满的狞笑。 这个时候,对面阵营里一个满脸阴邪之气的邪教徒已经走了出来,冲着我们这边大声怒吼道: “混账!靠着陷阱和偷袭阴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出来堂堂正正地和我们战上一场啊!” 我无语地摸了摸鼻子,再联想下前两天的高丽刺客,心道最近的反派怎么好像特别喜欢堂堂正正?难不成是人设做歪了吗? 安胖子听了那邪教徒的挑衅,把自己的独脚铜人往肩上一扛,也痞笑着走了出来: “我听说啊,这个和我堂堂正正打一场,还有一种说法叫作请正面上我,想不到你们竟然是这样的邪教徒啊!” 那邪教徒一时没听懂安胖子舶来的幽默,不耐烦地怒道, “老子没空和你们废话,你们到底要不要和我堂堂正正地打上一场?” “要啊!怎么不要!” 安胖子敛容正色,说出来的话却足以气死人:“既然你自己一心求死,胖爷我干嘛不成全你?” “好!” 已经快要憋成神经病的邪教徒再不多想,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二话不说拔刀就冲了上来。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迎接他的不是胖子的独脚铜人。 或者说,不仅仅是胖子的独脚铜人,而是包括独脚铜人、我的大铁剑、扛把子的杀威棒、大侠哥的指虎、面具哥的飞刀在内的一大片武器! 噗噗噗! 一阵寒光闪过之后,那邪教徒的身上插满了武器,浑身是血,却依然屹立不倒,只是用一种极度怨恨的目光盯着我们: “你们~耍诈~噗!小人!” 他每说一句话,嘴里就要吐一口血,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多血可以吐。 我腼腆地笑了笑,噗的一声把大铁剑从他胸前拔了出来, “被邪教徒骂小人?这可真是稀奇的经历!” 安胖子竖起食指摇了摇,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邪教徒的眼神已经因为大量失血而涣散,根本没有焦距了。 他不得不把手指头移到这倒霉蛋的眼前摇了摇,才说道: “谁使诈了?虽然你快死了,但是我还是要说,污蔑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你、你说……” “我说啥了?” 安胖子义正辞严地回击道, “是你自己说的,你要和我们堂堂正正地战上一场,现在我们满足了你的要求,你居然还来怪我们使诈?我们简直比窦娥还冤哪!” 我戳了胖子屁股上的肥肉一下,说扮可怜的时候注意台词的分寸,现在是大唐朝,窦娥还没生呢! 安胖子白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要不你把页面翻回上面去看看原文,看你自己是不是这么说的? “尼……尼玛!” 邪教徒被我们的无耻气得吐血,奋起最后的余力,骂出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脏话。 安胖子抹了一把脸上被喷溅上的鲜血: “讲道理讲不过,怎么还骂人呢?!邪教就是邪教,真没素质!” 只是这个时候,那邪教徒已经不能再为自己的信仰而辩护了。 他死了,死不瞑目。 我们把插在他身上的武器一抽,噗通一声,他就跌倒在了尘埃里。 然后扛把子踏前一步,看向对面骚动的邪教徒,大声道: “他是你们的首领吧?不过他已经死了……” 他一脚把邪教徒首领的尸体踢得翻了个面,把那副死不瞑目的凄惨表情呈现在他的下属眼前,施加了足够的心理压力之后,才淡淡地说道: “现在轮到你们选择了,是下去继续给你们的首领尽忠呢?还是配合我们,弃暗投明?” 第48章 来者不善 在扛把子发出了劝降的最后通牒之后,一众信仰不坚定的邪教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扛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一马当先跪了下来。 我见状顿时松了口气,知道今晚这仗算是打完了。 有了带头的人,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其他邪教徒一看有人跪下了,生怕自己跪得晚了,被当做死硬分子给干掉,也都争先恐后地跪了一地。 在这个过程中,即使偶有真正的死硬分子打算顽抗到底,但是爷的大铁剑和潘不安的飞镖也不是吃素的,完全可以分分钟教他们做人。 因此只是短短的片刻之后,我们面前的人就只剩下了两种。 要么跪着生,要么站着死。 而那些不幸在黄老财手下得罪了青龙寨弟兄的家伙,更是站死,跪亦死。 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现世报的含义不外如是。 “嘛,接下来就是把黄老财家的邪教据点一锅端了。” 扛把子重重地顿了顿手里的杀威棒。 就在这时,战场的一侧突然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香兰啊,为夫总算是为你报仇了啊!你等着!还有黄老财,黄老财我也一定要他不得好死。” 我们循声望去,只见瘸子正拼命捶打着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他一边撕咬,一边还含混不清地哭喊着,声音撕心裂肺。 “香兰是瘸子的堂客,不过……” “知道了。” 扛把子淡淡地一摆手,打断了胡子的介绍。 只要看瘸子现在这副悲恨欲绝的样子,不用想我们也知道后续的剧情。 在这个世界上,类似的悲剧已经太多太多,我们不想多听一遍,更不想为此去碰触瘸子心里最深的那道伤口。 我们谁都没有打扰瘸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发泄心中的怒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问我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扛把子说你自己刚才不是已经都做了决定了吗?该黄老财付出代价了。 瘸子有点惊讶,说现在吗? “再晚他就跑了。” 然而黄老财、或者说整个轮子教的嚣张,已经完全超过我们的想象。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派出去的追杀队伍太有自信,当我们赶到黄老财家的坞堡附近时,看到的竟然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 明知道自己是邪教分子的消息已经暴露了出去,这个嚣张的家伙竟然非但没有跑,反而在坞堡的护墙上摆出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势要负隅顽抗到底的架势。 “看上去他似乎并不打算跑。” 刀子瞭望着黄府护墙上那隐隐绰绰的人影,喃喃地说了一句。 他只是无心之言,但是我们想起自己之前的论断,却像是被人狠狠一巴掌抽在了脸上,火辣辣的痛。 “妈的,太嚣张了,今天老子要是不把那什么黄老财吊死在他自己家的望楼上,胖爷我就一个月不吃不喝!”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胖子已经把象征着他原本身份的“本公子”这个自称给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匪气也霸气的胖爷。 可能我这人天生就是个下里巴人吧,这个称呼听起来反而顺耳多了。 我看了他身上的肥肉一眼,说一个月不吃不喝这样的毒誓,可能也只有你这身膘才敢发,要换我们的话,三天就能饿晕,七天就能饿死。 安胖子白眼一翻说你想什么呢?我说的不吃不喝是不吃肉不喝酒,我又不是不食五谷杂粮的神仙,犯得着那么折腾自己吗?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胖子来说,一个月不吃肉不喝酒,这个誓言已经算是非常毒的了。 这也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被这伙邪教分子给激怒了。 “走!” 扛把子一挥手,分配任务道: “胡子在这里保护瘸子,看到对面弓箭手露头,先射死再说话。大头你带着我们的腰牌回长安,找六扇门报案,让他们快点派人来这里清剿邪教据点。其他还能打的跟我上,今天我们就正面把这伙邪教分子给上了!” 他因地制宜地学会了胖子的舶来笑话,不过我们一个都没笑,反而默默地退离到了离他更远的地方。 然后我们也不给他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机会,纷纷大吼一声“杀啊”,就冲下了山坡。 只是如果有人那尺子比划一下就会发现,无论我们怎么冲锋,屁股的方向都是下意识地躲着扛把子正面的方向。 毕竟怎么说呢,对于直男来说,龙阳之好果然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啊! 我们之前隐藏的地方离黄府的大门口说远不远,说进不进,要冲过来还是要花一点时间。 特别是在黄府门前还有一大块晒谷的空地,我们要从那里冲过去,自然是暴露无遗。 等我们抵达的时候,伪装成黄府护院的邪教护法们早已刀枪出鞘,严阵以待。 雪亮的钢刀,在熊熊燃烧的灯火下倒映着寒光。 黄府院墙上的人群突然分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貌似风雅的长须中年人,看着我们微微一笑,说,哦,不知道各位六扇门的捕头大驾光临我这寒舍,是有何贵干啊? 跟着我们一起冲锋的刀子连忙介绍,说这就是黄老财。 我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有些人不用介绍,看气场都知道是老大了哈。 黄老财当仁不让地拱了拱手,说小哥果然好眼力。 我翻了翻白眼,说我说的是有些人,又不是在说你,你对号入座个屁啊! 黄老财被我不客气地一通抢白,噎了个半死,但是僵硬的脸上还是保持着长者风度的微笑,就这么爆了一句粗。 “小子,你特么想死么?” “竟然能笑着骂娘?!” 大侠哥惊叹了一声,然后凑近我们耳边低声道: “看样子来者不善啊!” 我无语地回头扫了他一眼。 我擦,我们才是来者啊! 第49章 鸿门宴上赌死了谁? 黄老财说他不想和我们打,但我看他的眼神里分明想极了让我们去死。 我们这边也是一样。 刀子一再跟我们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我们不要为了他的仇恨以身犯险。 但我看得出来,他并不以为自己是君子。 他的名字已经很锋利了,但是他眼神比名字更利。 套用一句被说书人讲烂了的台词,那就是如果眼神也能杀人,那么黄老财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最后对峙了大半个凌晨,黄老财终于无奈地笑了,说要不喝一杯吧。 扛把子闻言沉思了片刻,最后也用力地点点头,好,喝一杯就喝一杯。 我听得有点懵,不知道刚刚还杀气腾腾的两个人怎么转眼就准备把酒言欢? 扭头看了一眼刀子,发现他也是面无表情,似乎也准备入席了的样子。 我求助地看着安胖子,说这世界变化得太快,我接受不来。 安胖子这才明白,我并不懂这一顿酒的意义。 他告诉我,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如果想要攻进黄府,那么势必会付出极大的伤亡,这是扛把子所不愿意看到的。 但是同时,他又不愿意就此放过为非作歹的黄老财。 黄老财也很清楚再这么拖延下去,朝廷的征剿大军很可能就要开拔了,同时也更清楚,只要有我们在,那就绝不会让他有生离此门的机会。 他不想死,所以才会提出一个江湖上解决僵持的约定俗成的方式:喝一杯。 或者换个更加文雅的说法,叫作鸿门宴。 没错,就是前朝霸王宴请高祖的那个鸿门宴。 谁说江湖儿女无心庙堂,这不就效仿帝王事迹,搞出这么一场酒宴。 大家若有什么纠纷,都可以在酒宴上,通过各种明争暗斗的方式来解决。 当然,要是有机会,谁都不会介意下死手的。 但是通常来说,只要不是傻子,一般都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 谈妥了喝酒,但是在怎么摆酒的细节上双方却是起了争执。 黄老财口口声声要八抬大轿迎我们进黄府喝一杯。 然而无论他表现得如何热情好客,扛把子就是不肯。 他说当年高祖赴鸿门之约,那是战力不及霸王多矣,才不得不以罪臣的身份亲赴险地。 现在天时在我,地利在你,人和你我均分,自当平等谈判。凭什么要我们放弃自己的优势去你家喝?那只怕不是喝酒,是找死了吧? 黄老财看扛把子态度坚决,也知道我们是来者不善,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无奈之下,最后只好妥协。 双方以黄府大门的门槛为界,摆起了一桌史无前例的堵门酒: 一张长条桌,一半在府里,一半在府外。 然后我们就这么望门对饮。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啊。” 端起酒杯之前,扛把子在我耳边叹息了一句: “要是老子有神捕大人那个功力,现在早就已经冲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了,哪里还需要在这里虚与委蛇?” 我说你可拉倒吧,你要是有神捕大人那功力,这等跑腿的事情还需要你来做?在府内里动动嘴皮子,说两句鼓励的话就成啦!再说了,要不来跑这趟腿,你也遇不上这群邪教疯子不是。 扛把子微微一笑: “言之有理。” 然后就不再多说,这个时候黄老财那边也已经入席。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无聊了,无非就是什么“严厉谴责”、“密切关注”、“为了双方的睦邻友好,望你们悬崖勒马”之类的套话。 懂行的人都知道,一般这样的套话字面和内在的含义完全就是两个意思。 明明已经恨得只想动刀子对捅个你死我活了,但是表面上还是要笑眯眯地打机锋。 双方你一句我一句,你来我往说得不亦乐乎。 不过这些黑话的意思我听不懂,在场还有外人,我又不好意思让安胖子一句句给我翻译,免得暴露了自己无知的真面目。 于是这一场酒席喝下来,我当真是穷极无聊,只管喝酒吃菜。 等双方看似谈妥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我的肚子已经几乎被酒菜撑成了一个皮球。 再看扛把子和黄老财,两个人的眼神几乎都要撞出火花来了,但是嘴角都还带着一抹那种“微微一笑很倾城”的笑容。 反正以我的眼力,是看不出他们到底谁吃了亏,谁又占了便宜。 我问安胖子现在是什么局面了,安胖子神情凝重地回答我说这两位都是老江湖了,唇枪舌剑哪能分出个什么胜负来,约定来一场直接的胜负,估计最后还是要靠手上功夫决胜负的。 我一听就来了精神,说怎么?还是要打? 正好刚刚吃饱喝足,现在迫切地需要来一场饭后运动消消食。 安胖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扫了扫我,说你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如果是要动你那把大铁剑的话,那我们之前这顿酒喝得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直接开打再吃饭呢!我说的手上功夫,是赌博啦! “哦!” 我一听原来是赌博,立刻就兴致缺缺了。 我自己的偏财运自己知道。 从小到大,隔壁铁拳门的少门主牛二喝一坛哇呜呜能连开出四五个“再来一瓶”,一人买饮料,全门派的人都能喝上。 我呢,和他正好相反,我就是买一车回来,估计开出来的也全是“谢谢惠顾”。 我唯一的一次中奖,就是师门搞文化考试的时候。 当时我“谢谢惠顾”的“惠”字忘了怎么写,兴高采烈地拧开了桌上新买的哇呜呜,结果…… 我都不忍心回忆了! 从那以后,我就发誓所有和博运气有关的东西,我绝对不沾边。 于是这么多年下来,眼看二十郎当岁的人了,麻将牌九什么的我还是一窍不通。 每每出门说起这个事别人都当我是在开玩笑呢,其实是他们根本不懂本少侠心里的苦。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个时候真的很希望自己会个斗地主啥的,要是跟邪教地主黄老财来一把这个,真是想想都过瘾。 就在我还在脑海里忆苦思甜、放飞自我的时候,原本就喝得有点大的两边,已经在一阵声嘶力竭的喊声中对赌了起来。 这不赌不知道,一赌吓一跳。 我原本还以为这些跟钱财有关的东西,理所当然是安胖子最熟悉。 没想到他跟我说,因为他太有钱,输多少都不心疼,所以别的事情都有长进,唯独赌博这事儿,和我一样都是十赌九输。 差别只在于我是输在了运气上,而他是输在了心态上。 于是最后代表我们这边出战的人选,竟然是一言不发就上来抢骰子的乌鸦。 扛把子后来告诉我们,他原本准备亲自出手的,但是当乌鸦的手指摸到骰子的那一瞬间起,他就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真正的高手。 那眼神,那气势,都绝不是一般凡人能够拥有的。 这样的人,是赌神,是赌圣。 对于这样的赞誉,乌鸦一如既往地只是用谦虚低调的苦笑来回应。 他告诉我们说,他当初找不到工作没饭吃那段时间,基本上就是靠赌博谋生。 反正他赢再多人家也不会注意到,只会奇怪为什么钱一直在少。 和胖子正好相反,他是赌技不好就会饿死,自然要全力以赴了。这也算得上是被生活逼出来的高手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这边有个真正的赌术高手,总还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 而赌博这种事,其实真的还是蛮有意思的。 看着一群大老爷们围着几个骰子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就算是我这个不懂赌博的人都觉得分外振奋。 只是他们赌着赌着不知怎么就吵起来了,拍桌子砸板凳,仿佛随时要打起来一样。 我凑过去一听,大致好像就是乌鸦就像扛把子说的那样,是个真正的高手,一上桌就通杀四方。 黄老财那边连输几把,估计是怕输了走不了会死在这里,就厚着脸皮颠倒黑白,硬说他出千。 这话一说,乌鸦肯定就不乐意了,说孙子才出千,输不起的也是孙子。 黄老财他们说你说谁是孙子啊! “谁输不起谁是孙子!” “你出千还有脸说我们输不起?” 再然后两边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黄老财一方人多嘴杂,乌鸦嘴笨自然吵不过,当场也发了狠,一把拔出刀,抵在黄老财的胸口,说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不能侮辱我的赌品,你快把我出千的话收回去,不然…… 这黄老财也不知道是输红眼了还是真硬气,白刃加身依然面不改色,冷笑说不然怎么样?大爷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还没有收回来的先例,你要有种你就捅我一刀,不敢捅我你就是我孙子! 乌鸦真急了,说你别逼我啊,我发起宝气来自己都害怕! “你倒是发个宝气给我试试?看你黄爷爷怕不怕!” “那我真试了啊你别后悔!” “有种你就试试啊!” “试试就试试!” 然后乌鸦一句话说完,胳膊一抖,手起刀落……噗! 世界瞬间安静了。 第50章 这不扯淡么? 我发誓,看到黄老财的尸体慢慢歪倒下去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疯的。 尼玛这是什么鬼? 摆了这么大的阵仗,连鸿门宴的典故都搬出来了,霸王和高祖的名义都借用了。 结果最后敌人的大波斯就因为一句出没出千,就被乌鸦给一刀杀了? 这特么也太凶残了吧? 那一瞬间,不止是我,我能明显感觉到周围连呼吸的声音都没了。 所有人都懵逼了。 万万没想到啊! 早知道这样就能解决,我们特么还认认真真赌个毛线啊赌! 一种极度荒谬的情绪在每个人的心中疯狂滋长,仿佛灵魂都脱离了躯体,来到了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疯狂世界。 砰! 直到黄老财的尸体终于扑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才终于把所有人的心思都拉了回来。 然后一刹那间,所有的声音和色彩也都跟着回来了。 “他们杀了老大!快做掉他们给老大报仇!”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黄老财的死忠粉,看到黄老财身死,这伙穷凶极恶的暴徒当场就炸了锅,嚷着要杀死我们这些罪魁祸首。 他们是跟着黄老财作恶最多的那部分人,自然明白黄老财一死他们也是在劫难逃,急切间就想找个垫背的。 不过对于他们这种玉石俱焚的提议,其他邪教徒中应者却是寥寥无几。 树倒猢狲散,这里的大部分人入教都是冲着黄老财的钱财和权势,现在不靠谱的老主子死了,他们自然也没有与之生死与共的兴趣。 与其考虑怎么给他陪葬,还不如多想想待会儿散伙的时候怎么多分点财产来得实际。 邪教徒的反应快,我们也不慢,他们这点小心思又哪里逃得脱我们的法眼? 最财大气粗地安胖子当即撒出一把银票,大声宣告说我们此行只为诛首恶而来,除了那些十恶不赦的暴徒,其他人若是能迷途知返,黄老财的财产我们一概分文不取,任由你们处置,并且如果有愿意弃暗投明者,老子代表六扇门另外重重有赏! 黄老财手下的这帮子邪教徒,原本就是冲着他的万贯家财而来。 此刻眼看不但原本的财产能保住,还有额外的油水,再得到安胖子既往不咎的的承诺,顿时就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当场就就临阵倒戈了。 刀子见状还有点不甘心,正想说什么,却被安胖子一把按住。 看着眼泪都快急出来了的刀子,安胖子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猜猜看,承诺,还有这帮恶棍的性命,哪一个对我比较重要?” 刀子沉默片刻,试探道: “承诺?” 安胖子摇了摇头:“再猜。” “那不会是这些人的命吧?” “接着猜。” 刀子这下子更加搞不清安胖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犹豫了一下,咬牙道: “那我觉得还是承诺。” “不,对我来说,承诺和这些人的命,都不重要。” 安胖子正色看向刀子,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阴沉得吓人,我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他说: “但是要了他们的命,对我很重要。” “我是胡人,你们中原人的仁义道德在我这里行不通,我也不讲究什么一诺千金。” 安胖子拍了拍刀子空荡荡的衣袖:“我真正看重的东西只有一样,就是过命的兄弟。你放心,我以祖先的名义向你保证,那些做过恶的家伙,一个都跑不掉,他们都会受到自己应有的惩罚。相信我。” 说完,他就在脸上挤出一片和蔼的笑容,走向了那些正在兴高采烈分财产的邪教徒们。 如果只看他那张胖乎乎的笑脸,你根本想象不到,前一刻的他,是多么的杀气凛然。 …… 两天之后,前往长安报信的大头,终于带着大批的捕快甚至还有一支重甲铁骑赶了回来。 出于对邪教的重视,总捕头甚至亲自压阵前来,看到完好无损的我们的时候,他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在刚听说我们以一支小队的力量,强攻邪教徒的据点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我们全他妈疯了。 “讲真的,我都已经做好了给你们收尸,甚至拼凑你们身上的零件的准备了,没想到,没想到……” 看着原来黄府门口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一群邪教徒,和已经开始腐烂的黄老财的尸体,总捕头兴奋得直拍我们的肩膀,连说了两个“没想到”,却不知道下文该如何衔接。 “总捕头。您先别高兴得太早。” 安胖子看着总捕头,肥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卑不亢的严肃,他说: “接下来我的请求,可能会让您做一些违背原则的事情。但是我向兄弟承诺过的,所以明知困难,也不得不斗胆冒犯了。” 然后两个人就走到一边商讨起来,没过多久,我看到两人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但是不知道安胖子许诺了什么,最后还是总捕头妥协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总捕头脸色郁郁地说道:“幸好只是一群邪教徒,带回去也是杀头。”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没来由地涌上一抹怜悯,然后又被刀子他们的惨状迅速抹杀。 我知道,这些白痴完蛋了。 上位者的两句话,就已经决定了他们接下来悲惨的命运。 第二天中午,还是在那片晒谷场上,安胖子兑现了自己对刀子他们的承诺。 浑然不知大祸临头的邪教徒们,被以“临时检阅”为名,集中到了场地中间。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等待他们的,不是曾经许诺的嘉奖和自由,而是重甲玄骑冰冷的铁蹄。 重甲玄骑向我们完美展现了他们战场绞肉机的美名的来历。 是日,四十七名邪教徒无一幸免,全部变成了歼敌功劳簿上的数字。 而安胖子付出的,仅仅只是一句“杀了他们,黄老财的财产全部可以充公”的诱惑,以及一摞还带着点点血迹的银票。 六扇门的门风自古如此。 只看黑面神的尊严价值几何,也就能知道,总捕头的原则,其实也是有价的。 而安胖子的银票和黄老财的家产,显然已经超过了这个价码。 “好了,这些都是你们的了。” 当我们再次踏上前往山东道的旅程时,安胖子嗅着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指着黄老财的宅院这般说道。 而在我们的身后,六扇门归去的队伍中,也多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一大头,一断臂,一瘸子。 同样是看在安胖子(银票)的面子上,我们青龙寨的兄弟终于不用再去过那种颠沛流离、提醒吊胆的日子。 他们从此有了一个响亮的编号: 六扇门,九五二八小队! 第51章 活人禁地一日游 顺手做掉了邪教头目黄老财,我们九五二七小队又愉快地启程了。 原本我们立了大功,是可以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顺便把出差这样餐风露宿的苦差事交给别人去做的。 不过安胖子跟总捕头一打听,说帝都的反高丽运动还在如火如荼,立刻就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毕竟功劳簿摆在那里,什么时候回去升职都可以。但是回去说不好又要负责游行队伍的治安执勤。 鬼知道那些只晓得打砸抢的热血江湖人士里面,混有多少居心叵测之徒,你制止他们吧,他们说你不爱国,你一点都不反抗吧,万一被人趁乱捅上一刀,能不能报工伤都两说。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真是傻子才去做。 于是我们找总捕头要了双倍的车马费之后,又再度踏上了公费旅游的欢快旅途。 走到第三天的时候,眼看又到了要按照惯例打尖投宿的时候了,正好路边有个客栈。 我大呼幸运,抬腿就要往里面走,没想到下一刻就被五只手一起用力拉了回来。 我感觉莫名其妙,回头问他们你们干嘛啊? 扛把子压低声音说你要是想死,就接着往里头走,不过出了事情别指望我们进去救你。 我被他训得一脸懵逼,问什么鬼? 扛把子看到我这股模样,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说剑人你还说你们师门校训是招子要亮,你自己再看看,这客栈的招牌上写的啥? 我连忙依言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立刻就是浑身冷汗,差点没有吓尿出来。 龙,门,客,栈。 我一字一顿地念出来。 身后噗通一声,大侠哥又晕过去了。 我不怪他被一个名字就吓晕,虽说他胆子小,但讲真我也后怕得不轻。 要知道在江湖盛传的十大活人禁地中,客栈类的就占了俩: 除了连锁店开遍全国的悦来客栈,就数咱眼前的龙门客栈了。 虽然分店不多,但是险恶之处尤甚前者。 据说只要是进去打尖住店的人,十伙人里面有八伙要摊上事,不是无辜卷入江湖争端被人乱刀砍死,就是碰到黑店被做成了人肉包子,幸存者十中无一。 像我们这种穿着捕快服,脸上就差写上“龙套”二字的队伍,只要进店,估计天然会被套上个“误伤率百分百”的群体状态。 我想也不想,拖起大侠哥转身就走,可惜走出老远一回头,却发现身后都没人跟来。 “你们还不走,在等什么?等死吗?” 我不解地喊道。 扛把子脸色灰败地瞧着我身后,说走不了啦,前有狼后有虎,咱哥几个今天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我回头一看,糙,官道对面的山上竟然立着一座破庙!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想不到啊想不到,十大活人禁地,居然一天之内让我们碰上了俩,果然是天都要亡我们吗?” 这个时候扛把子他们都已经在互相交待遗言了。 只见他握着安胖子的手,两人就这么眼泪汪汪地对视着。 扛把子说讲心里话,临死前居然和你这王八蛋兄弟一场,还特么死一块,我感觉我死了都闭不上眼睛啊! 安胖子也是一脸微笑地毒舌回敬道: “放心吧扛把子,同时遇上了龙门客栈和破山神庙,待会儿你这双招子保不保得住都两说,是不是死不瞑目这种事真心不重要。” 大侠哥悠悠醒来,正好听到胖子这句话,嘎的一下又抽了过去。 我实在看不过眼了,说瞧你们把大侠哥吓的,都说天无绝人之路,我就把不信凭我这三尺青锋一身铁胆,还不能在绝境里趟出一条生路来! 乌鸦在我身后摸了摸剑鞘,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剑人你还真别不信邪,自古以来多少英雄豪杰就是如你一般喜欢乱立福来格,结果还不是死于非命?这才成就了十大活人禁地的威名。 我满脸晦气地瞪了他一眼,说不然你说怎么办?这眼看天色就要黑了,我们总不能睡大马路上吧? 潘不安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说投票吧,到底是住龙门客栈,还是夜宿山神庙,交给民主来决定吧! 我们想想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一点了,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投票的结果很快出来了: 六个人五张有效票,潘不安和安胖子支持住客栈,理由是反正要死,至少客栈里还有口热饭菜,总要死得舒服一点。 扛把子和我则坚持要去山神庙。 原因也很简单,山神庙不花钱。 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典型的要钱不要命。 至于说这两个地方在十大禁地里的排名先后,反而不在我们考虑范围之内了。 “二比二平,现在就看最后一票了。” 我一脚踢在大侠哥屁股上, “起床了,大侠哥,到底是饱死还是饿死,穷死还是富死,我们的死法就看你的决定了。” 我毫不怜惜地把这个历史性的重担压在了大侠哥的肩头。 大侠哥一听最终决定要他来做,白眼一翻还想晕倒,可惜被我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上去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抽醒了过来。 我说你想晕可以,先把票投了再晕,不过到时候进去了我们可不会负责你的安全。 大侠哥一看偷奸耍滑已经糊弄不过去,苦着脸说好吧,我们去龙门客栈。 我和扛把子有点不甘心,问他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边。 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山神庙一看就觉得阴气森森的,他怕闹鬼,龙门客栈虽然危险,但起码对手都是人类。 我和扛把子面面相觑。 片刻的沉默之后,扛把子飞起一脚把他踢进了龙门客栈: “鬼你妹啊鬼,既然你选的龙门客栈,你就先进去探路吧!” 第52章 江湖人士的行事准则 我一进门,就看到一道雪亮的刀光砍向自己的额头。 尽管早有准备,但是我也没想到这个“误伤”竟然来得这么快。 好在扛把子早有准备,怪叫一声,一杀威棒把那刀光挑飞了出去,插在一旁的立柱上嗡嗡作响。 我这才看到,那是半截被活活打断的刀尖,大半截都插进了实木的柱子里。 如果这一刀是插在我身上,估计当场就挂了。 “我滴个乖乖,不愧是十大禁地之一。” 我还在喃喃自语感叹的时候,就听到旁边已经有人焦急地喊我们: “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躲躲!” 我转头一看,就看到三个男人用战场上躲避流矢的标准姿势,撅着屁股躲在客栈的柜台后面,只伸出一个巴掌冲着我们招手。 然而下一刻,噗的又是一张板凳飞过来,正好砸在那人伸出来的手掌上! “哎哟卧槽!” 那个被误伤的哥们忿然站起,满面怒容,似乎是想讨个公道,但是马上被我们扑上去按在了地上。 扛把子声嘶力竭地喊,说你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不能看你就这样自寻死路。 回过神来之后,这小伙子也是一脸后怕,说我刚刚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想在龙门客栈里寻仇,多谢各位多谢各位,我们扯平了,救命之恩之类的话以后还是莫要再提。都是跑江湖的,混的就是一个恩怨分明。 我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嗨,龙门客栈里打架斗殴还需要理由吗?” 猪油哥凑在我旁边,指指点点地跟我讲解起来。 他说就是这正在打的两边,有一边带了俩妹子。一个美得跟仙女似的,另一个奇丑无比。他们进来的时候,另外一伙人就盯着那个漂亮的妹子猛看。 他边说还边看着我们强调了一下,说猛看哦,眼都不转的那种,你们懂那种样子吧? 安胖子嘿嘿淫笑,说懂,大家都是男人,自然懂。就像饿久了的狗看到一坨还在冒热气的鲜屎嘛! 我听了有点反胃,真心搞不懂这胖子怎么老喜欢跟狗还有屎过不去,这次竟然连“鲜屎”这种词都造出来了。难怪在山上的时候,小黑最不喜欢的就是他。 但是猪油哥却是眼睛一亮,说没错,就是这么个状态!大哥一看你就是读过书的啊,居然能想得出这么生动的比喻。 “先别说这个了。” 我赶紧打断他们即将开始的对修辞手法的大讨论,把话题强行转回正轨上,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 猪油哥被我打断,表情有点不痛快,但还是回答道: “还能怎么然后?无非就是漂亮妹子的某个同伴忍不住了,说了一句看你妹啊。那边说就是看你妹啊怎么样?结果那个丑妹子跳出来说我才是他妹。对面的估计是被吓到了,骂了两句,双方就这么打起来了。” 我们听得面面相觑。 我冒着被误伤致死的危险,探头看了一下外面,发现已经打得满地都是血,地上躺满了不知道死活的人体。 “就为了一句话,他们就打成这样?” 我缩回头,难以置信地砸吧了一下嘴巴:“这尼玛,血海深仇都不会搞得这么惨烈吧?” “你以为?” 猪油哥反问了一句,然后张开双臂,用一种咏叹调般的语气大声感慨道: “这,就是龙门客栈!这,就是我们爱的江湖啊!” 话音未落,他就“哎哟”一声,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估计是刚刚那下太激动,把手从台面上伸出去了,结果又被什么误伤了。 扛把子似乎有些看不过去,恼怒地捶了一下地面: “嗨!有时候我真想不通,这些江湖人士到底都是干嘛的……” 他说这话,原本是站在捕快的立场上抱怨一下,没想到大侠哥书呆子气发作,非要较个真。 他从背囊里翻出一本厚厚的大部头,舔了舔手指,翻到某一页一字一句地认真念道: “根据四大神捕的最新定义,所谓的江湖人士,指的就是一群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又暴躁易怒的傻逼。他们或者单枪匹马、或者三五成群,名为行侠仗义,实则无法无天,实乃社会最不安定因素之一……” 安胖子听了还回头看了我一眼,得意洋洋地说道: “看看,这都什么评价啊!我就跟你说吧,当捕快比当什么狗屁大侠有前途多了。” 大侠哥闻言拍案而起,正要为自己的梦想和安胖子大战三百回合,可惜还没开口就被一飞来的板砖击倒在地。 这也是他身高不够,站起来刚好把半个脑壳露在柜台外面,这么好的目标,你说板砖不砸他砸谁? 我们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掐人中的掐人中,人工呼吸的人工呼吸,好不容易把大侠哥抢救过来了,我突然觉得背上凉飕飕的,遂开口问道, “喂,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扛把子他们尽皆看着我背后沉默不语。 我连忙回头一看,只见黑暗中露出一双饿狼一样发光的眼睛,刚刚还和我们有说有笑的猪油哥的声音,阴森森地响了起来: “这个,就是你们六扇门对于我们游侠儿的评价?” 我一听坏了,当时简直恨不得拿针线给大侠哥把嘴缝上,尼玛在龙门客栈说江湖人士的不好,你这不是给我们找堵添么? “你误会了。” 我急忙干笑着解释道, “这只是四大神捕的个人观点,不代表六扇门的整体意见,更不代表我们九五二七小队。事实上,我们小队一直坚持着和江湖人士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从来没有抓过任何一个江湖游侠……” 这话是事实。 长安门禁森严,刀枪一类的危险物品一般带不进去。 至于江湖人士,带了刀才算侠。把刀枪一下掉,鬼才知道谁是谁不是啊?脸上又没刻着字! 大概是听我说得诚恳,已经在暴走边缘的猪油哥迟疑了一下,问道: “你们真的没有抓过任何一个江湖人士?” 我一看有门,赶紧玩了命的点头。 没想到下一刻猪油哥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不行,你们的四大神捕我一个都打不过,但是我的梦想不容诋毁,背上这口锅算你们倒霉。要怪,就怪你们的四大神捕为什么要乱说话吧……看剑! 说完他呼的一剑就刺了过来。 我被他搞得快没脾气了,心想欺软怕硬还能说得这么义正辞严的,舍你之外,我也真没见过别人了。 “让着你不是怕你,真以为哥打不过你不成?” 我恼火地架住猪油哥刺过来的长剑,正要大打出手,突然就听到大厅那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又怎么了?! 第53章 挂逼可耻 巨大的声响打断了我和猪油哥正面硬刚一波的计划。 我们探出脑袋就要骂娘,结果看到客栈墙上被轰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我和猪油哥对视一眼,又乖乖地把脑袋缩了回来。 得,看来今个儿这没咱什么事儿了。 在缺口的对面,一个身影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屹立不倒。 在其肩上,一门被拆掉了支架的红衣大炮抢眼无比,炮口还在袅袅地冒着青烟。 肩扛大炮?什么鬼?走错片场了吧? 现在是大唐朝好不好?就算你神力无双,可是扛一口红衣大炮在身上又算怎么回事儿啊? 我和猪油哥大眼瞪小眼僵在了原地,两柄剑架在半空,一时收也不是,刺也不是,气氛蜜汁尴尬。 红衣大炮那铁柱子一样粗大的炮身,让我们都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 至于等到对面都跪得差不多了再开炮吗?好好的大招非要憋到最后才发,您特么是在玩斗地主啊? 我们这厢在心里骂翻了天,那边开炮的哥们好像也终于缓过口气来了。 他威风凛凛地把炮管往地上一顿,吼了一嗓子还有谁? 讲道理,这话真心没法接。 你看墙上那么大个洞,谁接谁死。 不过就在我们都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尘埃落定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怎么着?看样子你这是耍威风耍上瘾了啊?” 此人似乎丝毫不在乎还在冒烟的炮口,冷笑道: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光凭你手上那家伙就想摆谱?老身告诉你,你小子还不够格!” 大炮哥眉头一竖,炮身一摆就指向了声音发出来的地方。 但是下一刻,他的牙根就开始打起了哆嗦,手上的红衣大炮也是哐啷一声就脱了手。 我看得很清楚,那大炮沉重的炮管直接就砸在了他的脚背上,真是看看都觉得疼。 但是这小子硬是一声不吭,就像中了定身法一样,僵硬地站在原地,呆滞地看向苍老声音传出的方向。 那是大堂和后厨之间唯一的一扇门。 好久好久,才听到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掌、掌柜的……” 什么?龙门客栈的掌柜的? 这可是江湖传说中才会出现的人物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呼啦一声,刚刚还一片死寂的客栈大堂瞬间就鲜活起来了: 壁橱里、桌子下、柱子后、房梁上、天花板的夹层里…… 几乎每一个看着可以或者不可以藏人的地方,此刻都不断有人跳出来。 谁都不知道他们之前是怎么躲进去的,但大唐子民爱看热闹的劣根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他们完全不怕了,争先恐后、蜂拥而出,就是为了围观这个活着的江湖传说。 我甚至还看到有好些个之前一直躺在地上的血泊里,一动不动像是彻底断了气的家伙,居然也从地上一跃而起,身手那叫一个敏捷,完全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这是,我突然感觉到身边怎么空了,回头一看,才发现我们小队的其他人早就已经冲锋在前。 扛把子还在人墙里一个劲地向我招手,说他帮我占了个好位置,让我快去。 “尼玛,真丢人。” 我嘴上说着不要,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冲了过去。 但是不得不承认,看到的龙门客栈的掌柜的,让我很失望,非常失望。 虽然江湖上有人不可不貌相这么个说法,但是威名在外的龙门客栈掌柜,居然是个糟老婆子这件事,还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她很老很老,鸡皮鹤发,老得我已经完全判断不出她的年龄。 就姑且称之为龙门婆婆吧。 龙门婆婆拄着一根简陋的拐杖,颤颤巍巍地从后厨走了出来,看着和一般中过风的老太婆没什么区别,仿佛一阵风刮过来就能吹倒。 在我的印象里,这种造型的老婆婆,最大的威胁大概就是碰瓷了。往你面前随便一倒,未来几十年你都可以安心吃土了。 龙门婆婆就这么一步三颤地走到了大炮哥面前,咧开没剩几颗牙的瘪嘴,微笑道: “敢在老身的地盘上开炮?你知不知道,这大几十年来,就算打麻将,都没人敢搁我面前放炮的?” 我听得心里一寒,心想幸好老子不会打麻将,不然就我这臭手气,岂不是会成为龙门客栈的头号击杀对象? 大炮哥脸上的笑容比哭都难看: “晚辈、下次再……再也不、不敢了……” 安胖子看了大侠哥一眼,语重心长道: “看见没,乱立福来格就是这个下场。” 大侠哥连连点头,一副心有戚戚焉的受教模样。 龙门婆婆说哟呵,下次?这次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就想着下次了啊?这次你拆我的店,下次是不是就要拆老身这把老骨头了啊? 大炮哥听她语气不善,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说话了。 “算了算了,看你这熊样,刚刚看你牛逼哄哄的,还真以为是什么英雄豪杰呢!” 龙门婆婆伸出拐杖在地板上一顿,立刻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红衣大炮从地上弹起,落在她的手上。 钢铁铸成,足有千斤重的红衣大炮,就连大炮哥这等天赋异禀的人都需要肩扛发射。 但是看龙门婆婆的表情,却仿佛那只不过是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两个手指就提溜了起来。 只是再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她的两根手指都深深地插入了钢铁中,就像插进了豆腐里。 “乖乖,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我暗暗吐了吐舌头。 龙门婆婆提起红衣大炮,往大炮哥面前一递: “你不是喜欢开炮吗?来,轰老身一炮。” “晚辈不敢!” 大炮哥哇的一声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让你轰就轰!有什么敢不敢的!” 龙门婆婆不耐烦地说道: “看来老身今天非得立立威才行了!听着,今天这一炮你要是不轰,你就等着给被你轰烂的墙壁陪葬吧!” 这话一说,大炮哥的哭声戛然而止。 大家都以为他屈服了,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着点动静。 我凑过去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家伙竟然大侠哥灵魂附体,站着都被吓晕了过去。 妈妈的,连晕都晕得这么有型,论装逼我就服你! 我正在感慨的时候,突然觉得怀里一沉,差点没腿脚一软跪在地上。 龙门婆婆的声音随之响起: “我看你小子长得也蛮结实的,来!他不轰你轰!” 纳尼? 婆婆,我就是出来打个酱油的啊! 第54章 人头频借力,送我上榜单 我看着被龙门婆婆强行塞到手里的红衣大炮,简直欲哭无泪。 我真的就只是出来打个酱油的,您老怎么就盯上我了呢?小子何德何能,敢向您开炮? 再说了,就算打.炮,我也想找个年轻漂亮的妹子啊?您这年纪当我奶奶的妈都绰绰有余了,还非要我对您开炮?您不怕中弹,我还会哑火呢! 只是,看龙门婆婆那一脸坚定的表情,我也知道这一炮横竖躲不过去了。 “我不会用。” 我还在硬着头皮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龙门婆婆二话不说一拐杖就点在了大炮哥的身上。 我看得很清楚,这老太婆下手当真是丧尽天良,极尽恶毒之能事。 那尖尖的拐杖正中大炮哥的痛穴,当场就把他痛醒了过来。 大炮哥嗷唠一嗓子痛得从地上弹起,猛一睁眼,看到眼前还是龙门婆婆那张橘子皮一样的老脸,下意识地就想再晕过去。 龙门婆婆一拐杖抽过去,说别装了,起来。这次不要你个废物动手了,你教教这小伙子怎么开炮就行了。 大炮哥闻言如蒙大赦,屁颠屁颠地跑到我旁边,手把手地教我怎么装填、点火。 他仿佛生怕我学不会,龙门婆婆会再找他麻烦一样,每个步骤都教得无比认真。 讲道理,要是当年师父给我请的私塾先生要有这份认真劲,恐怕我早就进士及第了,哪里还会在这里受这份委屈?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悲从中来,正要挤出两滴眼泪一叹平生的时候,突然感觉手中就被塞入了一对粗糙的火石,同时耳边咋呼一声: “开炮!” 我受了惊吓,手一哆嗦,火石没打燃,倒是本能地把整根大炮都按平时指间沙的运劲方式给扔了出去! 呼! 巨大的炮管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 糙!坏菜了! 我完全没想到指间沙丢出的炮管,居然会猛成这样,心里一寒,下意识地就瞪大了眼睛,惊恐无比地看向对面的龙门婆婆。 这时的老太婆居然还是一脸老神在在的淡定表情,看都没往我这边看一眼。 估摸着她是还在心里思考,到底是空手接炮弹比较震撼呢?还是徒步躲炮弹更屌。 后来她大概是想通了,按照之前计算好的轨迹,施施然地往旁边一闪。 她一闪的速度和角度,都完全可以用“妙到毫巅”四个字来形容。 如果我这一发真是炮弹的话,那弹头应该是正好擦着她的耳朵飞过去。 那时,炮弹高速飞过带起的热风,会恰到好处地撩起她鬓角的银发,正是能淋漓尽致地衬托出她前辈高人风范的玩法。 她自己闪完以后,似乎对今天的表现也相当满意,至少完全没去考虑失手的可能性。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打过去的居然不是炮弹,而是直接将炮管,一股脑地打了出去! 嗯? 龙门婆婆站在原地一息时间,没有等到想象中的惊呼,这才诧异地睁开眼睛。 迎面,就看到一片巨大的阴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老身……” 这是龙门婆婆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两个字。 下一秒,轰的一声,巨大的烟尘弥漫了整个大堂。 烟消云散,龙门婆婆瘦弱的身体被压在了粗大的炮管下面,只有两条干枯苍老的腿还露在外面,不时抽搐一下。 什么鬼?我做了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差点没有咆哮出来。 你特么千里迢迢冒出来,难道就是为了装个逼,然后给我送人头的么?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堂里的其他人也都乱成了一团,谁都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神转折。 最后还是扛把子略微镇定一点,走上去辛辛苦苦地把红衣大炮的炮身挪开搬到一边。可他只朝着下面看了一眼,差点直接就疯癫了。 他瞟了我一眼,用一种似哭似笑的声音宣告道: “没救了!” 我脑子里又是嗡地一下。 龙门客栈虽然不归属于邪教,但是因为其赫赫威名以及古怪属性,无论是六扇门,还是朝廷的势力,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上都多有损失。 因此,龙门客栈的掌柜,在朝廷的通缉榜上也是挂了名号的。 排名还相当不低,至少比起一般的邪教堂主之类,绝对要值钱很多。 我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她死了?死在我手里了?” 扛把子他们都用一种惊异且同情的目光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确定道: “是的,她死了,死在你手里了。你……把龙门客栈的掌柜的,给做掉了!” 砰! 我眼前一黑,最后的感触就是后脑勺重重磕在地板上的钝痛,以及大家焦急的呼声。 只是,这一切离我都像是变得那么遥远。 无边的黑暗中,无论痛楚还是呼喊,都在渐渐远去,满脑海里就剩下的只有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龙门客栈掌柜的,居然会被我给误伤致死了? 这尼玛是搞笑吧?绝我都还没说莫欺少年穷呢!她怎么就死了?主角光环这么大,写不了长篇啊! 我一定是在做梦,睡醒了就好了…… 在这样强烈的自我催眠的意志之中,我终于彻底昏迷了过去。 第55章 神捕榜第七 我醒来的时候,又在床前看到了总捕头那张混合着欣慰和疲惫兼而有之的老脸。 说来也真是辛苦他了,我们走了一路,不停地搞出各种大事,结果就是连累着他在事发地和长安之间来来回回地跑。 从时间上来算的话,他处理完邪教徒事件,应该刚刚才回到长安,屁股还没有坐热,又日夜兼程地赶过来。 “你啊你,还有什么惊喜就不能一起拿出来吗?” 总捕头看到我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指着我的鼻子埋怨道: “这还是在长安附近,你们要是再走远一点,我看干脆我和你们一起上路,专业帮你们擦屁股算了!” 我也是恃功自大,没大没小,一巴掌打掉他的指头道: “你以为我愿意啊!唉,我向往的生活是低调、悠闲、泯然众人啊!功劳什么的,真心非我所愿!” “你啊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总捕头也不以为忤,大笑着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突然正色道: “恭喜了,第七神捕!” 啥? 我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掏了掏耳屎才问道: “老大,你刚刚叫我啥?” “第七神捕啊!” 总捕头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以为六扇门的神捕之名是怎么来的?还不是看通缉令上缉捕或者诛杀的对象的积分。” “你先团体端掉了一个邪教据点,又做掉了龙门客栈的掌柜的,再加上以前你做的零零碎碎的任务积分,现在你在神捕榜上的排名已经是第七位了。喏,这是你的神捕令,拿去吧!” 说着,他就把一个正面写着嚣张霸道的“神”字的令牌,丢在了我的枕头旁边。 老大,有没有搞错? 我看着那块令牌,都快吓尿了。 这是给我奖赏吗? 我特么要是别着这块令牌出去,只怕不出三天,就会被邪教余孽,或者龙门婆婆的亲戚打成人渣好么? 我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问道: “老大,按照大唐刑律,过失杀人能减刑,那你说我这过失杀敌,能减功吗?你突然给我个第七神捕的名号,我这个心惊肉跳啊!” 看到我紧张的样子,总捕头笑了,说你小子不错,没有得志便猖狂,知进退明得失,是个好苗子。 我说我猖狂个毛啊,吓都吓死了,我胆小,这块令牌你收回去,赶紧的。 总捕头不理,说圣皇立下的规矩,金口玉言,这就是给你的赏赐,哪能说收回就收回。 总捕头不愧是抓行政工作的,大道理讲起来一套一套的,把我听得无奈到了极点。 总捕头人老成精,像是看出了我心里的担忧又故意不说,直到把我消遣得差不多了,才微笑着伸手按住令牌,说既然你不喜欢这个令牌,那要不要考虑一个另外的方案,用这个令牌换取一点更实际的好处? 我狂点头说要啊! 当然要啊,傻子才不要。 别说还有更实际的好处,就算没有,我也绝对不想收这个什么狗屁金牌。 枪打出头鸟,在我眼里这玩意儿简直就是催命符啊! 具体的奖励兑换事宜,总捕头说他现在也忙得焦头烂额,等我们执行完运送骨灰的任务回京之后,再一并清算。 我自然是欣然同意。 解决好了神捕令牌的隐患,龙门客栈的后续扫尾工作,也全部交给了六扇门总部派来的同僚。 据说总部是想从龙门客栈的废墟里,研究出十大活人禁地杀人无算的秘密,不过在我看来这应该是白搭。 像十大活人禁地这种鬼扯淡的地方,要么是巧合,要么真的就是有什么神秘力量在作祟,这已经超出了武学的范畴,绝非六扇门所能理解的。 当然,这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反正花的是国库的钱。 天知道上面那些人是怎么想的,胡乱插言说不定还会断了某些人的财路,白白得罪人,费了力还不讨好。 我虽然没什么江湖经验,但又不傻。连什么第七神捕的名号都不想沾,这种强出头的事情,我自然也不会去做。 不过就在我以为可以继续平静地执行任务时,心塞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 在总捕头的主持下,我们在原龙门客栈的大堂里齐聚一堂,举行庆功宴兼我们九五二七小队继续启程的践行酒。 酒过三循菜过五味,突然就有一个讨厌的家伙冲着我来了。 他叫白玉扬,仪表堂堂,大概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而且相貌堂堂,绝对称得上是六扇门的颜值担当了。 但是我就不明白了,好好的皮囊,怎么一开口就要搞事? “请第七神捕大人指教两招。” 白玉扬手里端着酒杯敬酒,但是嘴上却是不饶人,那眼神里明摆着就是两个字:不服。 不是说好收回封号的吗? 我对总捕头怒目而视,他却是对我摊摊手,说这件事六扇门对外会严格保密,但是对内出于激励业绩的需要,根本就是纸包不住火。 白玉杨是六扇门中坚一代的领军人物,同时也被誉为是积分榜上最接近神捕名号的男人。谁春风得意时,被我这个刚加入六扇门不到一年的新人抢了先? 这如何能忍? 用总捕头的话来说,他有的是理由找我麻烦。 但对我来说,我有的是套路,装逼打脸。 我从扛把子那里抢来烟斗,一口烟喷在这白痴脸上,说你今天嘴上说得客气,但其实是来找麻烦的,对吧? 这位“最接近神捕的男人”尴尬地笑了笑,说哪能呢,大家都是同僚,说起来你还是我的晚辈,我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就嫉贤妒能?这对我们六扇门这个集体不利呀。 “哦,晚辈是吧?” 让他没想到的是,我指着他的鼻子就开骂了: “小爷是神捕,你算什么东西?身为捕快,一身本事不用在为民除害上,却只会争权夺利,这是一个公务员应该有的素质吗?” 周围人都喝高了,听到我这番酣畅淋漓的呵斥,纷纷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声。 当然,我心里也清楚,这帮人混迹职场多年,早都已经是老油条了,绝对不可能是被我的义正辞严所打动,纯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过也无所谓,我要的也就只是这么一个背景音效而已。 白玉扬被我一通抢白气得满脸通红,也终于湿婆脸皮。 他把手中的酒一摔,说你不过仗着几分运气,少在这里自以为是了。我跟你说,要是现在有个活人禁地出现在我面前,我马上就端了它,顺便也给你们看看我的手段。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哈哈一笑,大叫一声,好小子,你看看后面是啥。 白玉扬,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 小山坡,山神庙。 身后又传来了安胖子就地取材教训大侠哥的声音: “喏,看吧,又是一个乱立福来格然后被打脸的惨剧……” 第56章 大海啊,好多水 事实证明,单挑活人禁地这样的壮举,绝不是光凭傻大胆就能做到的。 当白玉扬痛饮之后杀入山神庙时,我们九五二七小队已经离开了龙门客栈。 所以后来发生的事情,都是回京之后,某次和黑面神吹牛的时候听他提起的。 黑面神和白玉扬属于同期生,彼此也存在竞争关系,因此并不是很铁。 但是即使如此,他说起那件事来,依然是满脸的不忍之色。 具体情况我已经记不清了,唯独有一句话让我们印象深刻。 他说: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最接近神捕的男人了,最接近神经的男人倒是有一个。” “啊?疯了啊?” “嗯。” 十大活人禁地的传说,也并没有因为龙门客栈的偶然破败而遭到质疑。 特别是当随后的几个月里,还有不少妄想一夜成名的亡命之徒,用自己的悲惨遭遇,向世人反复诠释了活人禁地的可怕之后,这些古老传说,在江湖中再一次变得鲜活起来。 而我,很幸运,或者说很不幸的,也成为了这些传说的一部分。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后话了。 离开龙门客栈时的我,满心里求着想着的,就只有一件事: 天呐,千万不要再有什么麻烦找上我了! 祈祷还是有效的,接下来的旅途一帆风顺。 直到八天之后,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浩浩荡荡的水泽。 从小就没有出过长安城的大侠哥,在第一时间就把眼前的一片翠绿,和书本里浩瀚无边的海洋联系在了一起。 他兴奋地冲我们喊:“这是大海吧?这一定是大海没错!这么多水!简直和书里描述的大海一模一样啊!” 还不等我们回答,他就诗兴大发,当场赋诗一首: “大海啊,好多水;骏马啊,四条腿,美女啊,你除了鼻子还有嘴!” 话音落下,安胖子直接在地上写了一条横幅:“我们不认识这家伙”。 横幅下面一个大大的箭头,直指大侠哥。 大侠哥一脸懵逼地看着我们,我实在不忍心,就跟他讲了实话: 大哥,这是黄河。 “呃——” 短暂的尴尬之后,没想到大侠哥竟然脸都没红,甚至更加兴奋地缠着我们一个劲地问东问西。 “啊,原来这就是黄河,你怎么知道的?” “看地图。” “那我们来黄河干嘛?” “渡河。” “黄河有多宽多长啊?” “很宽很长。” “和大海比呢?谁大?” “大海吧。” “为什么?” “因为大海名字里就有个大字。” “那长江呢?” “长。” “因为名字里有个长?” “对。” …… “最后一个问题!” 看到我已经敷衍得额头青筋爆炸,大侠哥终于回过神来,慌忙叫道,“问完这个问题,我立刻闭嘴。” 我深呼吸三次,告诫自己一定要修身养性,冷静冷静再冷静之后,才耐着性子让他尽管问来。 不过我在心里也是暗暗发誓,若是这小子敢言而无信,再多问一个的话,我一定要打掉他满嘴蛀牙。 大侠哥想了想问道: “可是我看黄河的水也不黄啊,为什么要叫黄河?” 好吧,我承认,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 我难道要告诉他,这是因为大家砍伐树木还不够给力,黄土高原现在的植被都还没有被破坏的缘故吗? 沉思了片刻,我终于还是决定扯一个美丽的谎言,来堵住大侠哥那份过于旺盛的好奇心。 我告诉他说,佛家有句谚语,叫作佛心看人都是佛,鬼心看人都是鬼,可能是最开始给黄河起名字的人是个老淫棍,所以看什么都黄吧,你心地纯良,所以才能看到清澈的黄河。 大侠哥被我的鬼话蒙住,好半天不知道怎么接。 直到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愿意栽我们顺流而下的商船,他才幽幽地说道: “剑人,你说得不对,书上说了,你这是典型的唯心主义。” “去你妈的唯心主义!” 恼羞成怒的我一脚就把他踢到了水里,去和龙王作伴去了。 小爷好心安慰你,竟然还揭穿我? 我们的计划是乘船顺流而下,能走多远走多远,能走水路尽量不走旱路,如果能一路无惊无险地到达黄河入海口就更好了。 按照约定,在那里会有来自高丽国的使臣和大唐负责此事的外交官和我们交接,我们只要把骨灰交给他们,任务就算完成。 不过,就在我拿根绳子在河里遛大侠哥的时候,突然发现从船尾飘过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安胖子当即就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哎哎,扛把子你怎么到水里去了?” 潘不安走出来拽了两句文,说我在当朝御弟哥哥的游记里看过,说是在天竺灵山脚下有一条河,渡河者的肉体凡胎会被淹死冲走,渡河者就算成仙成佛了。黄河既然是我们的母亲河,没道理比番外蛮夷的河水效果差才是。 然后,我们就一起冲着扛把子慢慢漂远的身影兴奋大喊: “扛把子,恭喜你长生不老啊!” 又过了一会儿,我们看到潘不安自己也顺水漂流而下,顿时更加高兴起来。 “一想到以后我们九五二七小队就要证道成佛,从此长生不老、赢取小仙女、出任天庭仙官走上人生巅峰,我就有点小激动呢!” 我兴奋地回头去跟安胖子说话,谁知一回头,才发现刚刚还站在我旁边的安胖子人已经不见了。 不但是他,其他人也都不见了,狭窄的甲板上空荡荡的一片。 人呢?不是说好漂走的只是肉体凡胎吗? 我下意识地抬头,想找找看自己的同伴有没有腾云驾雾飞在天上,结果天上没看到人影,反倒是水上又漂来一个胖乎乎的身影: “呜呜,大剑人,你个白痴……这特么……是个陷阱……糙,老子不会游泳,快来救老子!” 嘎? 我猛地一个激灵,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棍棒破风的声音。 “去死吧!六扇门的走狗!” 第57章 穿紧身衣的女孩 叮的一声。 一柄暗淡无光的匕首从空气中伸出,架住了砸向我后脑勺的棒槌。 乌鸦被人无视的奇葩属性,再一次光荣地拯救了整个团队。 这刺客在把我当作最后一个猎物的时候,由于得意忘形,动作稍大了一些,总算是被我们及时发现并击退。 当我转过身去的时候,看到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比自己年纪更小的小姑娘。 她穿着一身紧身的鱼皮水靠,刚刚开始发育的身材,玲珑有致。被水打湿的头发沾在清秀的小脸上,别有一番风味。 或许是刚刚一连串的偷袭和交手耗费了不少力气,她小小的胸脯起伏不定,但是看向我们的眼神却充满了恨意。 我很确定自己和她以前从未见过,也正因为如此,我立刻就明白了她对我们的恨意到底从何而来。 又是邪教徒! “该死的!” 耳边蓦然传来乌鸦低声的咒骂,我闻言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确实该死。 当然,我们口中该死的人,并不是这个小姑娘。 她是无辜的。 真正该死的,是盘踞在她背后、并且试图她洗脑成无情杀手的轮子邪教。 很久以前,我就听说过轮子教有给信徒蛊惑洗脑的说法,但是我从未想到,这些丧尽天良的家伙,竟然会连这么小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我沉默了一下,打了个手势,示意乌鸦先去把我们的人救上来,然后才看向小姑娘问道: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会死掉的。” 我的本意是想告诫她,跟着邪教一条道走到黑是条不归路。 没想到她误解了我的意思,小胸脯一挺,居然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 她说既然我接受命令来刺杀你们,就没准备活着回去。现在要打就打,多费唇舌无益,打赢了我要杀要剐随你们便,但是想从我口里套出神教的秘密却是休想。 我被她的话搞到无奈得不行,说你胸也不怎么大啊,怎么说起话来就这么没脑子呢?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根本不知道多少情报,我是要多无聊才会打算从你口中套话? 小萝莉被我不屑的话气得哇哇大叫,上来就要和我拼命。 这个时候安胖子他们,已经被乌鸦当死鱼捞了上来。 幸运的是,小萝莉看起来也没杀过人,只是把他们一人脑袋上打了一个大包,又灌了一肚子黄河水。 这些家伙正是在气头上的时候。 直接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小萝莉给剥光了按在了地上。 哦,讲话有点不严谨了。 说的剥光,其实把小萝莉身上的所有杀伤性武器全部下掉。 安胖子还一本正经地说要不要用舌头探探小萝莉的牙缝,免得里面有毒囊,让她自杀了。 最后,自然是以胖子被我们扔下河而告终。 在和小萝莉几度交涉无果之后,我们也失去了耐性,直接把她往船的底仓一塞,顺便把被她敲晕锁起来的船员和船老大都放了出来。 等到了下一个码头的时候,自然会有当地六扇门的同僚来接手这个问题儿童。 在那里,会有专业的洗脑人员给她进行反洗脑的,完全不用我们操心。 不过这件事也给我们提了一个醒,就是不要以为上了船就可以放松警惕了。 “你说他们不会凿船吧?” 安胖子忧心忡忡地问道。 在陆地上,他用银票可以解决绝大多数的事情,但是在这苍茫无边的黄河上,被水打湿的银票除了给他增加额外的负重之外,并不能带来任何的安全感。 而我抱着自己的大铁剑,其实心里比他还怕怕。 倒是平时被他挤兑得想自杀的大侠哥终于找到了一雪前耻的机会,讥笑说就你这一身的肥肉,丢到水里去估计都不会沉底,怕啥? 安胖子不甘示弱,在大侠哥的肋骨上摸了一把,说谁家的竹筏跑出来了啊。我们的船要是沉了,说不定还得靠这两扇竹筏保命呢! 论斗嘴,大侠哥哪里是胖子的对手,垂死挣扎了几下,终于还是不甘地败下阵来。 扛把子看不下去了,走上来说别闹了,胖子的担忧也有道理,你们看我们是继续乘船顺流而下呢?还是干脆回到岸上去吧。 这话倒也有理,脚踏实地,遇上什么事情总归还有个反抗的余地。 这个问题在安胖子和大侠哥打闹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考虑了,扛把子一开口,我立刻就反对说这样不妥。 人贵自知,我很清楚我们的武功都不算好。 黄河两岸多的是荒郊野外,在岸上虽然我们能反抗,但是也更方便邪教徒施展人海战术,真打起来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 至于胖子担心的邪教徒凿船的问题,我们只需要把船往河心开一点就成了。 能游到河心还有体力凿船的人,那水性必须相当的好,这样的人才想必就算是轮子教里也不会太多,我们只要多谨慎一点就行。 其他人听了我的方案都觉得我分析得在理,一致决定就按我说的办。 只是就在我被大家夸得有些飘飘然的时候,船底突然传来了船老大惊慌的喊叫。 我们仔细一听,一个个刚刚才舒缓起来的脸色,又变得无比难看。 怕什么来什么,底舱走水了! 第58章 腹背受敌 这大河上的船工终日与水为伴,水性奇佳,只是天生对于烈火之物比较恐惧,因此在船上发生的火灾,船家多半称之为走水。 此时我们听到底舱走水,情知发生了火灾,立刻神色大变。 在这茫茫大河之上,若是整艘船都被烧毁,那可真是无路可逃。 且不说安胖子这个半点水性都不识的旱鸭子,就算是我自己,也没有信心能在背负着大铁剑的情况下,从河中心游到岸边。 其他人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就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 ,扛把子突然惊叫一声,说坏了坏了,那个小丫头还被我们关在底舱里,再不去救怕是会被烧死在里面。 安胖子冷笑说你倒是怜香惜玉,你怎么不想想,这场火灾来得这么突然,多半就是那小丫头搞的鬼。 扛把子不信,说我明明把她绑的好好的。 安胖子也不和他争辩,只说咱们走着瞧就是了。 后来的情况果然如安胖子预料的那样,底舱的火情并不严重,很快就被扑灭,损失也并没有恶劣到需要弃船逃生的那一步。 倒是那个小萝莉真的消失不见。 事实摆在眼前,扛把子也不得不相信安胖子的推断。 我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便安慰道说不定人家练习了什么缩骨功之类的脱身妙法,怪不得你。 扛把子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安胖子见状无良嘲笑起来,说你当这傻大个是在因为走了敌人而内疚吗?我看他多半是看人家小姑娘长得俊俏,所以动了春心吧? 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娘皮长得水嫩水嫩的,确实我见犹怜。 扛把子被他说得满脸通红,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的年纪都够当那小丫头的爹了,怎么会动这种坏心思。 只是说到最后,他自己的声音都小了下去,却是半点底气也无。 想想也是,在大牢里被关了二十年,青春年华尽付流水。 那大牢里就算能听到再多的江湖秘闻,但是有一点,女人是绝对碰不到的,也难怪扛把子会有想法。 不过话说回来,大叔和萝莉,本身就是天作之合好嘛? 我们哈哈大笑,纷纷安慰扛把子说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只是那小辣椒从小被邪教洗脑,你要搞定她只怕要花点心思,不然到了洞房花烛夜,恐怕也是命归黄泉时啊。 安胖子还故意走到扛把子身边,在他裤裆前伸手做了一个剪刀的手势,狂笑道: “咬你唧唧!” 扛把子见我们落井下石,气得一跺脚,借口要去查看底舱的损失情况,事遁而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舱口,我才走到安胖子身边,低声问他有什么发现。 刚刚在调戏扛把子的时候,我却是看到他偷偷的跟我打手势,让我私下找他一叙,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出。 此时,安胖子的神色也不似之前嬉笑怒骂,而是凝重起来。 他说剑人,在我们这伙人里,你是力气最大的一个,真要论蛮力,就连扛把子都不如你。现在你跟我交个底,从我们船上的位置,给你一块板砖,你能不能准确砸中岸边我指示的地方。 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说问题不大,但是一块未必能行,三成的几率吧。 安胖子舒了口气,直接塞了三块板砖大小、方方正正的东西到我手里来,说一会儿你就站在船头,我指哪儿你就砸哪儿。 我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但是也知道这个胖子满肚子坏水,绝对不会无的放矢,也懒得再去动那个脑筋,直接点头说那我先去船头等你了。 转身走了几步路,我突然觉得手上的东西好像比平时三块板砖重上不少,低头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糙,看造型是说好的板砖没错,但是这材质都他娘的都是金的啊! 金砖! 胖子你用这种方式炫富真的大丈夫?! 深受打击的我立马回头对安胖子怒目而视。 安胖子被我看得一脸尴尬,不得不挥挥手解释说这船上我去哪里找板砖给你啊,拿这玩意儿先凑合用着吧。 看我还是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他补了一句,说我知道是比普通板砖重上一点,不过这件事情涉及到我们所有人的安危,还请你多担待一二。 我叹了口气觉得和富二代真的没法沟通,难道在你们眼里,板砖和金砖的差别就只是一个轻重不同而已吗? 真是让我情何以堪。 不过用金砖代替板砖的附加效果,也是好得出乎意料: 大概是穷孩子会心疼钱的缘故,当安胖子远远指着岸边一处草丛,说给胖爷用力砸的时候,我的暗器准头竟然发挥出了难以置信的超常水准。 上百丈的江面上一道金光横掠而过,笔直地命中了胖子指的那处草丛。 我还在庆幸节省了两块金砖的时候,安胖子已经在我旁边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娘,说果然是这群穷逼。 我不满地说不就是少花了你一点钱吗?至于这么生气?我好歹也是一派掌门,虽然比不得你财大气粗,但是和穷逼哪里有半毛钱关系? 安胖子说不是在说你,自己看岸上吧! 我转头一看,只见被我一金砖砸中的地方已经呼啦啦冒出了一票人。 这帮家伙有的围着一具应该是被我金砖砸中的人体在施救,但是更多人却是围着那块金砖在争抢。 财富当头,他们已经完全顾不上隐蔽。看那个激烈程度,我们在河心都能听见争吵的声音,估计随时都有动刀子火并的可能。 我侧着耳朵听了一下,发现这群人喊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疑惑道: “不像邪教徒啊!” “嗯,北高丽人。” 安胖子不屑中又带着一点忧虑,道:“也只有这帮没见过钱的穷鬼,才会被一块金砖勾引得什么都不顾了。” 讲道理这个时候我真的好想说一句,我特么也没见过钱,我也愿意被金砖砸啊! 但是我也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高丽人在这个关头出现在我们附近,还故意埋伏起来,显然是不怀好意的。 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二点五胖王子的身份已经尘埃落定,连尸体都烧成了骨灰,他们就算拿到手里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我把这个疑惑跟胖子一说,他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对于政治上的龌龊勾当比我更多了几分领悟力。 “还能是为什么?三殿下谋杀自己的亲哥哥,在道义上站不住脚,那为了稳定王位,势必就要给国内的反对势力付出更大的代价。” 胖子脸上的肥肉都因为不屑挤在了一起, “这些损失他肯定不会自己承受,那么转嫁回大唐王朝身上,无疑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啊? 我一脸懵逼,问二点五胖王子的身份就是大唐王朝查出来的,圣上会出这个钱么? “无缘无故圣上自然不会。” 安胖子看我还不开窍,叹了口气,继续点拨道: “可是如果高丽国王子的遗骨在大唐朝的土地上遗失了呢?大唐要不要赔?” 我脑子有点木,转了半天才终于问了一句,可是遗骨是由我们护送的啊,怎么会丢? 安胖子一脸“你终于问到关键”的表情,指了指岸上已经厮杀成一团的高丽人,答道,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又怎么会来?” 第59章 驱虎吞狼 “啊?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被派来杀我们的?” 船舱之中,所有人都被安胖子的推断惊得目瞪口呆。 “不然难道是来请我们吃饭的?” 安胖子没好气地拍了拍桌子: “高丽国除了泡菜还是泡菜,请本公子吃本公子都还不想吃呢!” 停了一下,他又纠正道: “他们最关键的任务应该是二点五胖的遗骨,我们的性命只能算是附带的。” 大侠哥最是怕死,闻言大喜道: “你的意思是如果真抵挡不了,可以把骨灰交出去换我们的命?” 我们都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半天。 然后扛把子才缓缓接过话茬说: “恰恰相反,我们必须保证遗骨无论如何都不落在他们手里,才能有一线生机。否则他们得到遗骨之后,接下来要做的必然是把我们灭口。” 我背心突然一寒,下意识地问道,怎么做? 下一刻,胖子和扛把子同时用一种同情的眼神望着我,说当然是找一个轻功最好的人,带着骨灰远走高飞啊。 然后大家齐声赞叹,说看来神捕大人果然是老谋深算,出发之前就想到了这茬,不然装骨灰的袋子不会交给你携带。任重道远啊。 日你娘! 我摸了摸腰间的鹿皮口袋,顿时只觉得这特么哪里是一袋骨灰,简直就是一袋烫手的火炭,一个不好就要引火烧身死于非命啊。 “果然带着死人的东西就是要倒霉的么?” 我苦着脸说了一句。 倒是潘不安在旁边幸灾乐祸,说这次终于有人代替我当诱饵了,天底下简直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我听了这话,直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有多大能力就有多大责任,这是我师父从小就教育我的一句话。 况且我的轻功确实是整个小队里最好的,就冲这一点,这个任务我就没有推辞的余地。 沉默了片刻之后,我点点头,说我这事儿我应下了,只是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铁剑派的事情还望兄弟们多多照应。 扛把子苦笑摇头,说自己的门派还是你自己照应吧,如果连你都失败了的话,你觉得我们这些人有几成把握能活? 我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这么多人的性命都操之我手的感觉,真的有种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啊! 就在一船人都默然无语的时候,安胖子突然笑了。 他说我刚刚说的也不过是最坏的情况,你们就知道这帮高丽人一定能杀得了我们?在长安的时候大家又不是没有跟他们交过手,哪次不是他们吃亏? 我们闻言纷纷苦笑不止,这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在长安的时候整个城市都是我们的主场,这些高丽棒子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现在的情况则完全是掉了一个个。 我们舟车劳顿、人困马乏还外加势单力薄,人家却是有备而来。 高丽再小那也是一个国家,国君三盘喜怒无常狂妄自大刚愎自用,但并不是傻子。 就算他傻,高丽的智囊大臣也不会一起被传染。 在长安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他们这次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连续跌倒两次。 倾国之力挑选出来的精英,若真是面对面还打不过我们这样一支六扇门的捕快小队,那我只能说这个国家实在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安胖子看我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理由非但不能安慰我们,反而把士气搞得更加低落了。 他苦笑着说你们这是干嘛啊,还没到杀头的时候呢一个个就跟已经在十八层地狱里了一样?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你们觉得我这个说法还不够有力的话,那我这里还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所谓的“不知当讲不当讲”通常来说就是一句废话,我们上去就是一通狠捶,说你小子跟我们哥几个还装逼呢,打你不死。 安胖子一身肥肉不耐操,没挨两下就说你们这些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哎呀别打了,我直说就是,再打就真打死了。 我们这才意犹未尽地听了手,纷纷盯着安胖子看。 安胖子顶着一对熊猫眼还不自知,偏偏要做出一副运筹帷幄地样子,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摆了半天谱,见我们都没反应,他自觉无趣才终于神神秘秘地说了四个字: 驱虎吞狼。 我们还在为了这四个字不明所以的时候,扛把子已经最先回过味来,脸色难看道: “你竟然要和邪教的那群疯子合作?” “反正都是疯子,邪教再不是,也是大唐土地上土生土长的家伙,总比落在那些高丽人手里好。” 扛把子冷哼一声: “相比起这些邪教的畜生,我倒觉得高丽人起码还是人,是半个同类。” 看到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开撕,我连忙拦住两人,说你们先别忙着吵架,听胖子把话说完,我们再按惯例投票决定。 安胖子喘了口粗气,说老扛不要以为只有你才痛恨邪教,我胖子虽然是胡人,但同样看不得这帮家伙坑蒙拐骗男盗女娼,但是现在情况危急,我希望你能以任务为重,以弟兄们的生命为重,不要把你自己那套道德观善恶观强行凌驾在所有人之上。 扛把子闻言两只牛眼一瞪,说我怎么凌驾你们了? 看到气氛再一次变得剑拔弩张,我只好再站出来打圆场说别急别急,我相信胖子不是那种会出卖良心的人,听他说完。 安胖子叹了口气,说我其实也不是要和邪教全面合作,这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其实他不说我们也知道。 经过京城几次任务,特别是灭了黄老财,我们九五二七小队现在的名声已经算是打出去了,抗击邪教也算是一把好手。 如果现在我们中间某个人说想要投靠邪教,邪教一定会觉得自己天命所归,大涨声威,一定会收留那个人的,而且还会许之以重利。安全绝对不成问题。 只要那个人带着二点五胖思密达的骨灰行动,一定能把高丽棒子的目标引到邪教身上。 两边都是疯子,一言不合肯定就会杀得血流成河,我们其他人趁机去找附近的六扇门分部或者驻军求援,有很大几率可以一起平安度过这个关口的。 听了安胖子的话,扛把子沉默了,像是在思考他说的每一个字。 良久,他终于闭上眼睛,说道: “驱虎吞狼,此计可行。” 我们闻言一喜,知道这个计划他是同意了。 但是相应的,他的话却是把另外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推到了我们所有人面前。 投靠邪教,谁去呢? 第60章 当好一块肉的觉悟 当这个现实无比的问题摆在大家面前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好半天扛把子才轻敲桌子,说你的想法是很好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件事情传出去了该怎么办? 六扇门规矩,所有卧底必须事先备案,并且得到神捕同意,否则一律视为叛变。 大侠哥也在一旁激动地帮腔,说这么做的话,等于就是要牺牲那个当卧底的人了。他就算不被邪教揪出来,回去六扇门也会被清算啊! 后来连乌鸦都表示,如果是靠牺牲兄弟得到的生路,那还不如死了好。 我们一群大老爷们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最后还是安胖子压了压手掌,示意大家先冷静下来。 他说我知道,这种自断前程的事情,让谁去做都不合适,但是偏偏现在不做又不行了,所以这个人必须自愿才行。 他环顾一圈,问谁来? 好艰难的决定啊。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手在板凳上一撑就想站起来。 不过还不等我把心里的想法付诸行动,扛把子已经快我一步,站起来说: “我年纪比你们大这么多,仕途上的潜力也远远不如你们。就让我来当这个诱饵吧。” 安胖子立刻像个球一样蹦起来说不行,扛把子你怎么能抢我的风头,我的情况你们都知道,老子有的是钱,就算不能在六扇门出人头地,我一样可以锦衣玉食,这个卧底我去当,损失是最小的。 我直接否决说,这真是屁话,你来六扇门不就是想混个出身吗?不然你有那么多钱至于来六扇门给人当狗? 潘不安怒了,面具一摘,说这个卧底最重要的是能吸引邪教重视,说起这个你们谁有我抢眼…… 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们一人一拳揍了出去。 扛把子坚持要由他去,安胖子也是寸步不让。 我一拍桌子,说我来六扇门是为了给家里的两个女人赚点胭脂水粉钱,胖子你不说自己有得是钱吗?这个卧底我去当,然后以后你要保证我铁剑派上上下下,所有吃穿用度全都是最好的。行不? 两人还想跟我争,我干脆把眼睛一瞪,说我现在不是在和你们商量,是以第七神捕的身份命令你们。 扛把子和安胖子立刻哑火了。 六扇门的门规最强调的就是上下有别,令行禁止,偏偏我这个第七神捕的身份还一点水分都没有,这一认真起来,他们还真的没辙。 只有安胖子还不甘心,小声嘟哝着,说牛什么牛,你这个神捕的积分兄弟们不都有贡献吗? 我哈哈大笑,说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至于神捕的奖励,回京以后少不了你们一份。 扛把子叹了口气,说只怕经过这么一搞,你这个第七神捕就算是当到头了。 我表示毫不在乎,反正本来就不想要的,现在也只是物尽其用罢了。 这么商量妥当了,我们才突然发现乌鸦正在旁边热血沸腾地怒吼着,他的理由是他在六扇门别人也看不见他,不如去做这个诱饵。 “好吧。” 我摊了摊手:“你真的确定,你去了邪教,别人就看得到你吗?” 乌鸦:“……”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拍了拍巴掌,强作欢颜道,“走,下船吧!” 随后我们找了个并不算隐蔽的地方下船,也算是跟这帮无辜的船工船老大撇清了关系,还多给了几百两银子。 毕竟人家好心好意搭我们一程,结果莫名其妙就吃了邪教小妞一顿打,还被关了起来不说,要再把命也丢了,谁忍心啊? 我在船舱里捣鼓了一会儿,把真骨灰偷偷交给了扛把子,自己随便找了点东西往原本的骨灰袋子里一塞,就准备踏上了寻找邪教的路途。 这就叫真真假假。 高丽人的间谍一直在盯着我们,这一点我们心知肚明。 这帮高丽人自己喜欢阴谋诡计,就以为天下人都和他们一样了。 那就让他们来追我吧,反正真骨灰也不在我这里,能拖一天是一天。 就算最后真的被抓了,我也大可以借口让他们拿我去换真骨灰,暂时保住性命。 商议已定之后,我们迅速分道扬镳。 扛把子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子,故意慢慢地像附近的城池走去,把诱饵的模样做到了十足十。 而我确实陡然加速,连小黑的狗刨式轻功都使了出来,飞也似地冲进了附近的山林里。 只是那些高丽人绝对想不到,我在冲进山林不久,就在一处穿过密林的小河附近停了下来。 我靠在一处树干上,眼睛望着不远处潺潺流淌的河水,扬声道: “出来吧,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们。我有事情要和你们的教主,或者别的什么实权人物谈。” 就在我说完这句话不久,一张熟悉的小脸从小河边的灌木后面探出了头,湿漉漉的脸蛋依然清秀,但却布满了迟疑的神色: “你想谈什么?” 我哈哈一笑,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了小萝莉的眼前,屈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重重弹了一下。 “不管谈什么,都不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可以过问的!快去汇报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动作一定要快,不然你们教主就要带人来高丽人手里捞我了!” 除了没有如愿见到邪教教主之外,和他们的谈判出人意料的顺利。 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掩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邪教能够蛊惑人心,其实本身就不傻,只不过是聪明用错了地方。 要对付这样的人,虚言欺骗是行不通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我直接摆出了自己第七神捕的身份,告诉他们,我现在正在被人追杀,六扇门的力量暂时也鞭长莫及,所以我现在需要借用你们的力量。 只要你们帮我扛住了追在屁股后面的疯狗,那么你们就可以利用我这个第七神捕的身份做文章,这其中好处有多大,相信不用我多说。 这话一说,那名为大神官的邪教头目立刻笑了,说看你这样子,毛都没长齐,也配上得了神捕榜? 第61章 狗咬狗 我笑而不语:“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他看我这个淡定的样子,心里也有些虚了。连忙叫来手下一问,这才知道江湖十大禁地之一的龙门客栈都栽在了我手里。 再然后的事情就没有什么波折了。 除了小萝莉思维单纯,坚持认为我有别的阴谋之外,在场的其他人一致同意了我的要求。 小萝莉眼眶红红,只差没当场哭出来。看她怒视我的眼神,只怕有机会都恨不得在我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我在邪教的安心据点住了下来,正如安胖子分析的那样,我不但安全无忧,还得到了极好的待遇。 除了不可以自由行动,每天都是好酒好肉的伺候着,还不时有人问我需不需要找个妞来陪陪。 说实话作为一个素了快二十年的初哥,这个提议一度让我非常心动,但是想想远在帝都的潇潇,我最终还是咬着牙拒绝了。 那些妖女的床就像是贼船,上去容易,再想下来就难了。 就在我每天吃喝玩乐,神仙日子过到第三天的时候,据点外围突然响起了一片喊杀声。 距离有点远,我无法判断到底是扛把子他们带着人来营救我了,还是高丽棒子终于组织起力量冲击邪教据点了。 焦急地打开门,我正准备一探究竟,却看到小萝莉冷着一张脸,横刀拦在我门口,说大神官有令,你不可以踏出这间屋子半步,有我在这里,就算天塌下来你都别想出去。 我皱了皱眉,说你难道听不出有人在攻击你们的据点吗? 小萝莉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说我们不知道要死掉多少教友,这下你满意了? 我看到她难过的样子,一时心里有些堵。 但是再一想想邪教徒所做的那些缺德事,我又心如铁石起来,质问说你们的教友是人,难道被你们害死的那些人就不是人了吗?杀别人的时候你们怎么就下的了手?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这么说过分了。 从之前的交手来看,我就知道小丫头应该从来没有杀过人,把邪教犯下的所有罪孽都归在她身上并不公平。 但是心里的怒火却是让我不吐不快,下意识地就说了出来。 小萝莉没想到我竟然会这么严厉地指责她,一下子眼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固执地大声回答说那些人都是不肯服从神的教诲的异教徒,是神的敌人,死有余辜! 听到她说出这样被洗脑的话我心中怒火更盛,冷笑道:“那我也不信你们的神,为什么你们的大神官还要对我待若上宾?” 小萝莉一下子被我问得懵住了,好半天才咬牙说道那是大神官被你蒙蔽了。 我哈哈大笑,说你的意思是只有你看到的才是真理咯,连你们的神都不如你聪明? “我没有这么说过!” 论斗嘴,小丫头和长期被安胖子他们熏陶的我相比,还差了几十里地,轻易就被我激得手足无措。 不过就在我打算继续调戏她时,突然一阵利箭的尖啸传入我耳中。 “小心!” 我猛地一把将小萝莉拉到我身后。 下一秒,只听哚的一声,她刚刚站立的地方已经钉上了一根尾羽还在微微颤动的狼牙箭。 “糙,这帮疯子!” 看了一眼那箭羽的样式,我就知道攻过来肯定是高丽棒子,不是自己人了。 六扇门行事虽然暴力是暴力了一点,但是就算要杀头,那也是审判过之后的事情。 连十几岁的小姑娘家家都不放过,这也太凶残了一点。 随后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几乎就在我哐的一声把门关上的同时,门板上就传来了一阵哐哐哐的打击声,密集如雨。 许多锋利的箭头甚至都射穿了门板,从门板背面凸了出来。 可以想象的是,如果我没有关上门,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只怕现在已经和小萝莉一起被射成了刺猬。 “妈的,你们这帮高丽杂种最好不要落在老子的手里!” 我一边在心里咬牙发狠,一边手忙脚乱地用屋子里的桌子板凳把门窗通通堵死。 不过就在我建立好防御工事没一会儿,外面攻击我们的箭雨突然变得零落起来,最后竟然彻底断绝了。 片刻后,门上传来了一阵刀刃削断箭杆的声音,一个礼貌的声音敲了敲门: “请问第七神捕大人在屋里吗?受大神官所托,我奉命带你们前往祭坛与他见面,还请不要让我们这些做事的下人为难啊。” 敲门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显示出来人强大的实力和心理素质。 哪怕是隔着一道门,我都能清晰听到他绵长有力的呼吸声. 和高丽棒子连场厮杀,呼吸却是一丝不乱? 仅此一点,就证明这家伙的实力就远在我之上。 万万没想到,在邪教之中,竟然也会有这等修为出神入化的高手,而且看起来还是专为我而来。 “妈的看来跑不掉了啊!” 我嘴里的苦味都快溢出来了。 没法子,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风度翩翩的中年面孔。 那种温润如玉的感觉,第一时间还让我以为看见了温秀才。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他只是和温秀才的气质相似,但却没有那种星空大海一般让人看不透的神秘底蕴。 “现在什么情况了?” 我开门见山地问道,如果邪教徒挡不住这些高丽疯子,那我的计划还是等于白给。 “局面非常不好,大神官让我尽快带你去见他。” 温润男人看了我一眼,低声埋怨了一句:“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招惹来这样的高手,每一个都悍不畏死,武学套路还和中原武林截然不同,不少教友就是在这上面吃了亏……对了,我叫方回。”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出这个男人的痛恨,估计如果不是大神官的命令,一见面他就能砍死我。 第62章 跪死人 出了房间,我才发现局面果然非常不好,甚至可以说糟透了。 邪教徒虽然占据着地利的优势,但是到底是暴民居多,跟完全由精锐组成的高丽杀手在战斗力上完全没法比。 如果不是依靠着人数和据点的优势节节防御,估计早就被高丽棒子们杀进来了。 此时,处处可以听到喊杀的声音,看到熊熊燃烧的火光。 不时会有突破进来的敌人拦在我们面前。 对于这些家伙,方回一概都是出辣手格杀勿论,搞得我倒是非常轻松,跟在后面懒洋洋地走着,只要不时出剑把射向我和小萝莉的流矢拨开就可以了。 偏偏小丫头还不领我的情,口口声声这些祸端都是我招来的。 真是的,我救了她那么多次,居然还是一副恨不得食我肉寝我皮的模样。 良心何在? 可惜她长得太清秀了一点,再怎么咬牙切齿依然只能给人一种可爱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威胁。 很快,我们就在这个邪教据点的核心祭坛部位,再次见到了大神官。 此时我们处身的这个邪教据点,比黄老财家的那个坞堡要大得多,它依山而建,一半都嵌进了掏空的山腹里。 隔着人群,我远远地就看到了大神官那顶标志性的高帽子。 四周光线昏暗,隐隐绰绰的火光和人影间,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黑白无常。 我一进场,立刻就有人冲上来把我按住,押到了祭坛前面。 这个架势可把我吓坏了,尼玛不是打算把我直接杀了祭神吧? 大神官站在祭坛上方,高高在上地俯瞰着我,说跪下。 我眉毛一挑,笑道我们难道不是合作的关系吗?你这个样子对合作伙伴,似乎有点不太地道。 大神官这个时候的表情里已经看不出最开始的神棍气质了,显然是被高丽棒子杀得心焦。 他的眼神偏执中带着癫狂,冲着我怒斥道,说就是因为你,才会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大的损失,你必须皈依在我神的荣光之下,全心全意为神教效力,才能弥补神教的损失。 我冷笑一声,说我要是不乐意呢? 大神官嚓地抽出一把腰刀,说不乐意?不乐意你现在就可以为六扇门光荣捐躯了! 我一看这家伙杀红了眼,看起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糙,老子现在跪你等于是提前跪死人。 我一边用这样的精神胜利法安慰着自己,一边慢慢的跪下,同时偷眼一看。 祭坛上大神官已经在那里疯魔一样地起舞,周围的大批教众也吟唱着古怪的音乐,陷入了癫狂。 邪教就是邪教,外面敌人都打进来了,你们还在这里跳舞?不输真是没天理了。 我在心里暗暗腹诽着。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仪式刚刚举行到一半,高丽人就已经冲进了举行仪式的山腹大厅。 “杀!” 那些正处于自我催眠状态的狂信徒二话不说就冲上去发起了自杀性攻击。 高丽人也是疯子,高喊着我听不懂的口号,就和邪教徒们绞杀成一团。 双方那个悍不畏死的劲头看得我都是一阵阵心寒。 战局这么激烈,我又该如何脱身? 眼下的我,可谓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而正在双方都杀红了眼的时候,突然外面又传来了一阵如雷般的蹄声。 我心中一喜:救兵来了! 高丽人是潜伏作战,不可能带着这种重骑兵一起行动;邪教徒虽然看似发展得如火如荼,但在官府的眼皮底下,养不起大规模的具装重甲骑兵。 我正在暗自庆幸,突然一个暴戾的声音从我头顶上响起:“喝,立刻把这个喝掉!” 抬头一看,只见大神官手上端着一碗血酒一样的东西,整张脸都扭曲了,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在芙蓉楼看过了邪教控制人心的手段之后,我可不敢什么东西都乱往嘴里塞。 “喝你大爷”,我大吼一声,一拳轰出,连汤带水地把整个碗都扣在了大神官的脸上。 哗啦,冰凉的血酒淋在大神官脸上,终于让他清醒了一点。 “王八蛋,刚刚你让小爷跪你,是不是很享受啊?” 我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狞笑着把拳头捏得咔吧作响。 大神官见状顿时就慌了神,转身就想跑。 只是他现在才想跑,我能答应吗? 区区一个邪教的小头目,在老子面前装完了逼,现在一看情形不对就想跑了? 光想占便宜不吃亏的? 真是岂有此理! 我一个箭步赶上去,大铁剑连鞘飞出,直接把大神官砸倒在地,然后一脚踏中他背心。 “哪里跑!” 我哈哈大笑,只觉得新仇旧恨一起得报,顿时神清气爽、意气风发。 只是可怜大神官本质上只是一个身体孱弱的神职人员,百来斤的大铁剑再加上百来斤的我,压得他气都喘不过来了,哪里还能动弹半点? 只不过就在我打算手起剑落,一家伙结果了脚下这个王八蛋的时候,突然旁边的人群中又响起一声娇叱: “住手!休伤大神官!” 一道娇小的身影手中寒光闪烁,对着我的后腰就捅了过来! 我一眼就认出来,这丫头正是一直对我警惕无比的小萝莉。 估计也只有她,才一直抱着对我极不信任的态度,始终紧盯着我。 “小爷又不是你男人,至于盯得这么紧吗?” 眼看小萝莉手里的分水刺就要刺到我后腰,再不防御,只怕下半辈子的性福都没有了。 我有点恼怒地脚尖一挑大铁剑,就要把小萝莉的攻击格开。 这小丫头的攻击虽然刁钻,但是显然缺少实战经验,少了几分狠辣。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刚刚还像条死鱼一样翻不了身的大神官,这刻居然反手死死扳住了大铁剑,让我连挑了两下都没挑起来。 “尼玛!” 我用力一脚踩得大神官口吐鲜血,但是再想去拿大铁剑已经来不及了。 隔着单薄的衣料,我甚至都仿佛已经能感受到小萝莉分水刺的锋芒。 难道下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过日子了? 我心中一凉。 第63章 来自无心人魔的第三次放过 嗤!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从大厅入口厮杀不休的人墙中一下冲出一个人来,猛地拦在了我和小萝莉的分水刺之间。 “住手!” 我回头看了一眼,脑袋里嗡的一下。 这个冲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扛把子。 他本来可以一棍子把小萝莉打开的,但是不知道他是抽了什么风,竟然选择了一个慷慨就义的姿势,双臂大张拦在了小萝莉的锋刃之前。 “我艹你疯了?” 这一瞬间,我急得眼睛都红了。 我知道扛把子对这小丫头有好感,但没想到他情急之下,竟然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 更让我诧异的事情还在后面,几乎就在扛把子冲出来的一瞬间,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充满血腥味的怒斥: “大胆~!” 又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旁边杀出。 他冲击的气势可比扛把子足多了,双手挥舞,简直像是把我的大铁剑乘以二。所过之处,所有挡路的人无论是邪教徒还是高丽刺客全部像稻草人一样摔飞出去。 转眼,他就出现在了小萝莉身侧,居高临下一爪直抠向小萝莉的天灵盖。 看这个架势,毫无疑问,只要被他抠实了,小萝莉当场就要香消玉殒! “不要!” 在这个时候,扛把子已经完全无视了扎向自己小腹的分水刺,眼中只有那人抓向小萝莉头顶的手爪! 我一看这事儿不管不行了啊,脚尖再次一挑,这次大神官枯瘦的手掌再也扳不住我的剑鞘,十指俱断,剑也随之回到了我的手里。 “指间沙!” 一声大喊,我手中大剑出鞘,猛地甩向了攻击小萝莉的黑影。 因为意在围魏救赵,所以我这一剑出的也是特别的凶猛。 但是黑影的武功之高明显超过我的意料。 他手一挥就把飞来的大剑挡飞了出去,只是手臂上留下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大剑横飞,落在一边厮杀的人群里,激起一片惨叫。 “我要救你,你却要杀我?” 仿佛被血水泡过的沙哑话语再次响起,那黑影慢慢抬起头,向两边分开的长发下面,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 这张脸呆板而麻木,一看就是戴了人皮面具掩饰真容。 但是,这声音却是无比的熟悉。 我再低头在他胸前瞄了一眼,左胸口的衣物明显有一个恐怖的凹陷。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你是无心人魔?” “是我。” 无心人魔点点头,阴森森地说道: “我已经放过你两次了。这次我应该用什么借口放过你?” 我苦笑着说,大哥别装逼,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吧。 无心人魔挑了挑眉毛,正要说话,旁边突然传来了“噗”的一声。 小萝莉的峨眉刺终于先发后至,在经过了说书人所谓的对视、心理活动等等流程之后,终于捅进了扛把子的肚子里。 我和无心人魔只是瞄了一眼,立马转过头来。 扛把子皮糙肉厚,那么粗壮的身板,这一把小小的分水刺能不能捅穿他的肚皮都两说;那小萝莉也明显在最后关头收了手,那就让他们安静地对视去吧。 不过下一刻,我看到扛把子还是一脸茫然,赶紧在他的膝盖窝里偷偷踢了一脚,让他尽可能自然地倒了下来。 “好了,不要看那边了,肥皂剧到此为止,我们继续讨论武侠一点的话题。”我看向无心人魔,一脸冷意。 无心人魔却是一脸无语,说你倒是好兴致,事到临头竟然还有心思撮合别人。 “死逃也逃不掉,不如做点开心的事。”我说。 “你倒是看得开?” 无心人魔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我也不和你废话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跳到第七神捕的位置,你在六扇门中也算是绝无仅有的天才。我就是想来卖你一个人情的,以后若有所求还希望你不要忘恩负义才好!” 我被他夸得心惊胆战,连忙摆手说什么天才,我就是运气好而已。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他木然的嘴角扯出一丝微笑: “不愧是有真龙天子命格的人,君不见古来开国帝王,均是起于草莽之间,他们的天资也未必就比你好多少,最后还不是成就大业?” 他这话一说出来,我吓得腿都软了。 你说前面第七神捕的事情吧,我还可以埋怨说六扇门保密工作做得不好。 但是这个算命的事情又是个什么鬼? 这里,众目睽睽,你说老子是真龙天子的命格,这不是坑爹吗? 我瞪着他说,不知道阁下要卖我什么人情,还请赶快赐教,说完了请大爷您赶紧走行不?口没遮拦的,算我怕了你了。 看到我咬牙切齿的样子,无心人魔脸上都人皮面具都掩盖不住他的愉悦了。 “回头还有事,我只跟你说一句,你若是有心,就赶紧回你师门一趟吧,不然恐怕就只能给你那满门鸡犬收尸了!” 卧槽? 竟然有人要动铁剑派? “江湖恩怨,祸不及家人,这事情做得也实在是太不讲究了。” 半天后,再一次可怜巴巴从长安赶过来的总捕头,都忍不住爆了粗口。 毫无疑问,我们这一次等于是又立了大功。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所有看到我跪拜大神官的人,竟然都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死于非命。 其他的知情者,大概就只剩小萝莉和无心人魔了。 无心人魔高来高去,应该没有出卖我的兴趣。 而小萝莉,扛把子竟然以权谋私把她给放了。 我们都埋怨扛把子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只有安胖子嘿嘿淫笑,说你们懂个屁,扛把子这是模仿前朝捉放曹的戏码,在玩情趣呢! 我们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敬佩眼神。 然后,被恼羞成怒的扛把子提着杀威棒一通追打。 不管怎么说,这么一来,我的身上就再没有任何污点可言。 上面知道的,也仅仅只是我们混入了邪教的一个大型据点,结果不但这个据点被我们带人连根拔起,还顺带驱虎吞狼,把前来搞事情的高丽杀手也都一网打尽。 立了这样的大功,去留自然是随我们自己了。 以前我们坚持不回长安,只不过是想要享受公费旅游的乐趣,但是现在谣传铁剑派出事,我立马向总捕头发出了请辞。 “行了,既然是你师门有事,那你速速回去处理。” 天上掉下一笔这么大的功劳,总捕头就是在圣皇面前都算是长脸,这刻自然是出奇的好说话。 他不但准了我的假,甚至大笔一挥,把整个九五二七小队都暂时批了假,划归在我的第七神捕令下,算是公家借给我处理私事的力量。 而接下来的任务,也将完全由军方的人接手,不用六扇门操心了。 这话听得我们又是一阵骂娘。 早干什么去了?该出兵的时候就说要节省军费了,哦,现在高丽人的队伍损失惨重,这个时候你们倒是知道要调动军队了,浪费纳税人的表情么? 第64章 祸不及家人 简单地交接了一下之后,我带着扛把子他们八百里加急直奔铁剑派而去。 路过长安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进城,终于在这天黄昏的时候赶到了铁剑派的山门下。 无心人魔那句“再不回去就等着给满门鸡犬收尸”的话,像魔咒一样萦绕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急吼吼地冲上山道,但是耳濡目染的东西,却是让我心中一凉: 平时这个点正是鸡进笼的时候,师娘师姐赶鸡赶鸭,整个师门都应该是一片鸡飞狗跳。 而我离家这么久,小黑要是闻到我的味道,这个时候应该早就心急火燎地迎上来了。 但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鸡,也没有犬。 我只觉得心中一阵拔凉拔凉的。 还是回来晚了吗?难道真的只能给她们收尸了吗?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眼眶一热,泪水模糊了视线,轻功全开,一路冲上了铁剑派的小院。 “砰”的一脚踢开院门,我大哭着冲了进去。 但是下一秒,我的哭声就戛然而止,已经流出来的眼泪挂在脸上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在我面前,师姐好好地坐在堂屋前的台阶上,看到我突然破门而入,她也是一脸呆呆的表情看着我。 “大师姐,你没事?” 我感觉自己像是见了鬼,难以置信地问道: “家里怎么了?” 空气中突然多出了一抹难以形容的尴尬味道,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仿佛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不过大师姐腮边的泪珠还是迅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刚刚松了一点的心突然又绷紧了起来,心想大师姐没事,那她为什么要哭?难道是师娘出了什么事情? 就在我心急如焚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旁边侧屋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花花,你快来看看,小黑好像不行了……咦?小劫?” 师娘望着我,原本愁容满面的脸上蓦地露出一丝惊喜:“你怎么回来了?” 霎时间,我只觉得自己心底里仿佛有一百万头草泥马轰隆隆践踏而过。 这话让我怎么回答? 在我身后,九五二七小队的其他人也都是一脸面面相觑的神情。 尼玛说好的大事呢?我们千里迢迢回来不就是想看热闹的么?热闹呢? 我噎在那里,纠结了半晌,终于清了清嗓子,问道: “师娘,最近山门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我不问还好,这句话一问出来,师娘和大师姐同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劝都劝不住。 好半天,她们才抽抽搭搭地告诉我,说自从我上次走了以后不久,小黑、小黄、小花、点点……它们就都生病了,找山下懂点兽医的王婶看过了也没有好转,现在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啊! 说着两个女人又哭了起来。 我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鸡鸭……鸡…… 小黑……狗……犬…… 等等! 难道说…… 然后不等我彻底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就听到安胖子已经在我身后幽幽地怪笑起来: “给满门鸡犬收尸……呵呵,呵呵呵……” 我噗通一屁股坐倒在地,满头虚汗。 尼玛敢情所谓的一门鸡犬,竟然真的就是鸡和狗的意思啊? 你特么是在逗我? 尽管对无心人魔纯心耸人听闻的玩法满腹怨念,但是这整整一山门的“病号”,最后还是得由我来照顾。 且不说小黑是我从小土狗崽崽起就抱养过来的玩伴,就是那些什么我完全认不出来是哪个的小黄啊小红啊,也是整个铁剑派上下能吃上韭菜炒鸡蛋的大功臣。 它们若是就这么死了,那铁剑派的资产等于瞬间就要缩水一小半。 那可不是在我这个掌门人的心头上割肉吗? “妈的,到底是谁这么毒?连无辜的鸡和狗都不放过?” 在把小黑抱上安胖子辛苦租来的板车之后,我满腹的牢骚无处宣泄。 扛把子戳了我一下,说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做这事儿的应该是被我们处理过的长安小混混,目的就是报复一下。幸好不是什么邪教徒或者高丽杀手,不然这件事可没那么容易解决。 他这句话说得我心里又是一阵阴霾上涌。 连小混混都能做得到的事情,这两个在大唐只手遮天的势力难道就做不到吗? 似乎是看出我心里的隐忧,扛把子只得掉转话头宽慰我道: “不过你也放心了,江湖恩怨不祸及家人是整个江湖都认可的规矩,就算是他们,也不能和整个江湖做对吧。” 我苦笑了一声,对此我真的不抱太大希望。 沉默了一下,我道:“这件事情必须防患于未然。” “你打算怎么做?” “暂时没想好,不过先得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干净。” 我突然回头对胖子说:“胖子,借点银子,回头有钱了还你。” “拉倒吧,等你有钱了,我都可以把整个西域的沙漠都变成金沙了。” 胖子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随手甩过来一摞银票,懒洋洋道:“是打算找温秀才买消息吧?这里的银子应该已经足够了,你要是会说话的话,说不定还能从他那里雇一点人手来帮忙。” 我意外地看了胖子一眼:“听你这口气,好像对温秀才很熟悉一样?上次不是还在他那里吃了亏?” “废话!就是因为上次吃了亏,我回去才好好调查了一番啊。” 安胖子在板车上一堆瘟鸡瘟狗中坐直了身体,恼怒道:“你当谁都和你一样啊?居然被个邪派武者反复饶命,搞得最后人家都找不到借口了。” 我被他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偏偏又无话可说。 说实话,身为一个捕快,被通缉犯三番五次放过,还真是有够丢人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自语道他为什么要放过我呢? “谁知道,或许他看上你的菊花了也说不定啊。” 潘不安走过来随口说了一句。 结果被我一把扯掉面具就是一顿暴打。 …… 板车很快就下山到了长安。 “干什么的?” 我神捕身份已经在系统内通报过,守门的城管自然也是早有耳闻,倒是没有多做阻拦。 唯独其中有个小伙子估计是新来临时工,看到我们拖着一车半死不活的家禽家畜,还想上来显摆一下威风,借口防范禽流感想找我们收点好处。 没想到刚一开口,就被领头的兵长一把拽到一边,说你特么上面明令禁止不许招惹的瘟神,你还敢去找他收钱?找死吗? 我纳闷极了,走过去好远才撒泡尿照了下自己的脸,问扛把子他们说我长得真有这么凶神恶煞吗? 扛把子他们哈哈大笑,说你长得倒是不吓人,但上次一剑破门,害得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被灭门,把他们的胆也吓破了。 安胖子也笑,说我前些日子听宫里面传出来的消息,说要不是你已经入了六扇门的编,上边都有心想把你调到纪委那边去做事了呢! 我啐了他一口,说吹你娘的牛逼吧,还宫里面的消息,你咋不说你连今上寝宫里的起居注都看得到啊。 安胖子笑而不语。 就这么说说笑笑,我们已经走到了寒衣巷口。 安胖子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板车,说我帮你去找京城里最好的兽医,至于那位爷,你自己去见就行了,我看着他犯怵。 我点头谢过,这样也好,我也想单独和温秀才谈谈。 推开温秀才那间寒酸小院的门,温秀才早已未卜先知地备好了茶水,坐在院子中央的茶桌旁等我了。 那姿势,那模样,就连嘴角上翘的弧度都和之前一般无二。 第65章 大唐要亡了 “来了?” 温秀才头也不抬,就开门见山地问道:“我让无心人魔捎给你的消息收到了?” “收到了。” 我反问道:“怎么?你和无心人魔也有联系?” “这两个问题,二百两。” 温秀才竖起两根白净的手指:“一个问号收一次钱,童叟无欺。” 我点了点手上的银票,无奈地抽出两张递了过去。 与此同时,旁边的水壶嘟的一声滚开。 我瞟了一眼说都是老熟人了,没必要每次都用这种恰到好处的方式来给我下马威吧? “再拿一张来。” 我立刻闭嘴。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胖子这次给我的银票虽然多,但是也禁不起这么花啊。 温秀才看我这里暂时敲诈不出更多的银子了,这才微笑着把三个问题打包回答了: “没怎么。” “有。” “有必要。” 听到他言简意赅的七个字,我只觉得一阵心塞: 麻痹三百两银子啊,都能砌小半堵墙了吧?就这么打了水漂? 不过心里的好奇还是驱使着我下意识地追问道:“无心人魔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边说我边非常懂事地又抽出一张银票推了过去。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温秀才却是抬起头来,露齿一笑:“不好意思,这个问题已经属于江湖机密了,一千两,概不还价,谢谢惠顾。” 我擦你那漫天要价的嘴啊! 我气得嘴唇都白了。 但是转念一想,我虽然不是他妹夫,但他是我姐夫啊。 他的钱以后不都是我姐的? 这么一想,我立刻释然了。 “行,一千两在这里。”我又补上九张银票,“我对他的事情很感兴趣。” 温秀才手一抹,桌上的银票就像变魔术一样消失不见。 “我和他其实没什么关系。”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大概今年春天的时候,他才突然在江湖上出现。第一个就找到我这里,说是要买消息。” “什么消息?” “你买不起的消息。” 我深呼吸平复了下情绪,“那关于他的事情,我能买得起多少?都告诉我。” “一百两。” “啊?” 温秀才手一招,两张银票就飞进了他手里: “事实上,我也曾经调查过他,但是这个人就像凭空出现一样,没有任何来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竟然有温秀才都查不到的人存在。 但是马上我就反应过来,怒极反笑,说难道我刚刚啊了一声也算个问题? 温秀才说谁让你用疑问句语气的?我说了我这里是按问号算钱的,对了,你刚又问了一句。 我气得半死,直接把手上剩下的银票全部甩了过去,说就这么多了,你看着聊吧。 温秀才点了点数,突然抬头说钱不少啊,你要包夜不? 我懵逼了一下,心想姐夫你业务挺宽的啊。 “你脑子里都是屎嘛?秉烛夜谈不懂?” 温秀才鄙视地看了我一眼,果断地把钱都收了: “算了,现在你想问啥就问吧。你身边那个小胖子挺有钱的,够你问几个问题了。” 锵! 我沉默了一下,拿出当初绑架我大师兄的人寄回师门的短刀,插在桌上: “我要知道这把刀的主人是谁。” 温秀才把刀接过去看了两眼,说很普通的刀啊,大阳江嘛,江湖上到处都是。 我说要是不普通也不用来找你了。 “我大师兄被人干掉了,我想帮他报仇。” 我想了想,把其余的东西一股脑地拿出来堆在他面前,又把我师娘和大师姐犯傻的事情一一说了。 听完我的讲述,温秀才从来都波澜不惊的脸上,也终于第一次露出了蛋疼的表情。 “我知道了。”他龇牙咧嘴地说道:“知道她傻,但也没想到傻到这个地步。行了,东西都放这吧,我会帮你查的。” “要是方便的话,查到了就顺手帮我干掉他们吧。” 我想起安胖子的嘱咐,说道: “我只有一个问题了,剩下的银子应该够当佣金吧?” “我这里只卖情报不卖命。” 温秀才一口回绝了我的提议:“想请杀手的话,你们自己小队里不是就有个专家吗?” 居然连乌鸦都能注意到?果然是人才。 “最后一个问题,你想问什么?” “谁想动铁剑派?” “轮子教,还有天狗会那伙人。” “天狗会?” 温秀才不再说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冲着我举了举手里的茶杯。 我拱拱手,起身离开。 就在我快走到门边的时候,温秀才的声音又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真的不要他们的详细信息了?” “不用啦,知道个名字,剩下的情报我自己也能查得出来。” 我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别忘了,我现在好歹还是六扇门的人。什么都找你买的话,神捕大人知道了会骂人的。” “言之有理。” 温秀才轻轻一笑,然后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 推开那扇小小的柴门,耳边传来车水马龙的热闹喧嚣,和刚刚静谧的小院完全就像是两个世界。 我没有在街上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回到了我自己的办公室里。 六扇门虽然有种种猫腻,但是论功行赏这一条还是做得非常不错的。 我对外拒绝了第七神捕的头衔,但是在内部,该有的待遇一样不少。 很快,我就调取到了自己想要有关的资料: 邪教徒一向是六扇门打击的重点,因此并没有尚未打击的据点情报。 但是天狗会,呵呵,果然如我所料,这就是一个在长安地下负责倒卖走私马车的半黑道组织。 因为上个月被我们查处了一次,所以就把报复目标定在了我师门身上。 只是他们却没有想到,原本用来杀鸡儆猴的新人捕快,竟然转眼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胆子是真大,怕是不把我第七神捕放在眼里了?” 我也是发了狠:“既然你们想杀鸡儆猴,那你们自己就来当这只鸡吧!” 我也没有做得太过分,只是告诉下面的人,最近走私车有点猖獗,让他们去查一查,要是查到了什么记得把头目给我扣着,不管谁来,花多少钱都不给保释。 “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交待的!” 最后交待了一句,我就开开心心地跑出去,找小伙伴们喝花酒去了。 只是没想到等我找到他们的时候,才发现扛把子他们围在一起像是在讨论什么,个个都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就连平时叫嚣着钱可通神的安胖子,这时都不嚣张了,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 我走过去说你们怎么了?这个月的工资不发了? 扛把子抬起头来说了一句话,吓得我半死。 他说大唐要亡了。 什么? 我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一切,用力掏了掏。 “听说高丽人在外交和军事上都吃了一个闷亏,好大喜功的三胖国军为了挽回面子,竟然、竟然……” 扛把子大概是心中悲愤过甚,连说了两个竟然,然后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哎呀,原来是高丽人啊,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我满不在乎地说道,“就凭他们也想亡我泱泱大唐,说笑呢?” 话音未落,就听到大侠哥幽怨地说了一句: “问题是他们要和我们比蹴鞠!” 妈呀! 我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这多大仇啊?做得也太绝了吧? 第66章 老虎和棒子 “这是要把大唐往死路上逼啊!” 大唐百业俱兴,唯独蹴鞠一道,说出来实在是有辱大唐盛世的风范。 咱国鞠队一向就是出了名的“能输绝对不平,能平绝对不赢”,平时圣皇干脆都是拿他们当安抚友邦的心灵鸡汤在使。 这个藩国发洪水了,国鞠上,输一场;那个藩国地龙翻身了,还是国鞠上,再输一场。输完以后就说,连大唐朝都能赢,你们还有什么做不到呢? 好,既抚慰了灾区人民受伤的心灵,又体现了泱泱大国的风范。 最重要的是,把特么赈灾的钱都省了下来,简直一举两得嘛对不对? 但是如果要让他们和人真刀真枪的来一场蹴鞠比赛,我相信任何一个对蹴鞠稍有了解的人都只会微微一笑。 不管我们有多么绝望,大唐的荣誉不允许不战而降,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大清早我一出门,就被街上的阵势吓了一跳。 街道凌晨就已经被清场,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枕戈待旦的士兵。 在林立的刀枪中,我看到了我们六扇门的制服、九城兵马司的制服,甚至在稍远一点的人群里,我甚至看到了羽林卫的鳞甲在朝阳下闪着金光。 “这什么情况?”我一把拉过扛把子问道,“是要打仗的节奏吗?” 扛把子哈哈一笑,说你倒是会想,这些人都是负责今晚比赛维稳的人员。 我目瞪口呆,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身旁多出了一个渊渟岳峙的身影。 第四神捕偏头看着我,说发到你手上的行动手册你都没有看过吗? 我乐呵呵地说我又不是球迷,看那个干嘛? “就算不是球迷,今天你也跑不了的,现在这场比赛已经变成了两国交兵的政治事件了!” 第四神捕大人叹了口气:“圣皇很重视这次比赛啊。” 神捕大人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好像特别爱叹气: “现在集结在帝都以及周围的军队,已经超过了十万人了。” 十万人? 我又懵了一瞬间。 人过一万就已经如山如海了,十万人,这又是什么概念? 呆了好半天,我才呵呵干笑着说不至于吧?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 第四神捕没说话,只是指了指旁边的安胖子,问你知道这小子的钱都是哪来的吗? 我说知道,听说他有个特有钱的爹。 “那你又知道他爹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吗?” 我立即语塞。 “他爹的钱,都是赌球赢的。” 第四神捕的语气突然变得特沧桑“ “我刚认识他爹那会儿,都还只有你们现在这么大。他老子那时候就说要当全国首富,我们都笑他痴心妄想,没想到他最后竟然真的做到了。” “靠赌球?” 扛把子不无钦佩地惊叹道: “这要不就是手气冲天,要不就是对蹴鞠的大行家啊!” “不,你错了。”第四神捕低声道:“他老子发家之前就是个普通牧民,估计连蹴鞠的规则都不懂,运气也只能算是一般般。” 我们纷纷表示不信,问那他怎么靠赌球变成了全国首富的? “很简单。” 我看到第四神捕千锤百炼的手指都在哆嗦: “他每场比赛都押大唐输,三年以后就是全国首富了。” 我:“……” 大侠哥兴奋地插嘴,说那这是一个可以复制的成功轨迹啊!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赔率比国鞠稳啊! 闻着从他嘴里喷吐出来的白日梦气息,我基本都能猜到,他正在做迎娶白富美出任大掌柜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了。 第四神捕白了他一眼,说你是当全国的赌坊都傻是吧? 告诉你,自从他老子发家以后,大唐任何一家赌坊,都只有败和惨败两个盘口可以选了。现在连平局都算是冷门生意。 大侠哥一惊,问道:“就算这样,那也不需要十万大军来维持现场秩序吧?我听说观战的球迷都不到一万。” 安胖子马上插嘴,说那可不一定,我听说上个月北边毛熊族的四百球迷,就把英基利的五千基佬给揍了。 我听了顿时心中虚火上升,心想妈的按这个比例算,就咱这点人手,只怕还真不一定够用。 “我们先进场吧,今天六扇门负责的是场内的治安,至于防范邪教徒之类的事情,场外有羽林卫接手,不用我们操心。” 第四神捕看了我一眼,略有深意的说,正好今天有很多大人也要来看球,我带你去认识一下。 哈?我? 我一时还没有从一介草民的身份中转变过角色来,扭捏了半天才被神捕大人一脚踢飞:“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 当晚在第四神捕的引荐下,我们真的见到了很多传说中的大人物。 相比起我这个所谓的六扇门新贵的局促,倒是安胖子显得游刃有余得多。 也难怪,这胖子出身富贵。说起来在场的很多人看到他爹还要喊一声“大人”。那他就是小大人,自然不虚。 值得一提的是,我也终于见到了那位据说对我很是欣赏的御史大夫。 其他部门都只是一把手到场,他们御史台倒是全员出动,浩浩荡荡地来了一大票人。 我好奇地问他,说难道御史台选拔人才的标准就是首先要是球迷,不然怎么人全来了? 御史大夫慢条斯理地告诉我说,大唐官场嘛,混得好的没几个是不会踢皮球的,不过他们今天来这里,主要却不是为了观摩踢球的技艺,而是另有目的。 我连忙追问。 然后就听到御史大夫特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说最近圣皇陛下不是迷上了打老虎吗?最近老虎的数量有点多,棒子不太够用了。 本官也是听说今晚这里可能要跪一批新鲜棒子,所以特地过来跑一趟。 补货。 第67章 今天这场赢了,以后随便你们输 “听说了吗?今天高丽来了二百五十个人哦!” “二百五吗?果然是个很适合他们的数字啊!” 比赛开始之前,我们已经完成了清场的工作,站在看台的一边围观着高丽人。 区区几百个高丽人在群情沸腾的大唐球迷中间,简直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座孤岛,多亏了六扇门组成的堤坝,把他们前后左右包围了起来,他们才没有被大唐球迷的怒火所淹没。 “说起来,今天这些高丽球迷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这里的吧?还真是让人钦佩啊!” 潘不安看着满脸慷慨赴死表情的高丽人,赞叹道。 “有什么好钦佩的,我看他们就是傻。”突然,旁边一个声音冷笑起来,“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是来用生命见证胜利的吗?” 我们扭头看去,只见方青山正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大放厥词。 大唐蹴鞠不如高丽,这是我这个外行都知道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信心。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方青山双手抱胸,冷冷一笑:“昨天晚上老子一宿没睡,蹲在高丽蹴鞠队入住的酒楼下面放了一宿的鞭炮。保管他们今天就连起床都难!” “民族英雄!” “爱国之士!” “神机军师!”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潮水般的掌声。 正义感爆棚的大侠哥偷偷戳了我一下,说这个样子真的好么? 我想了想告诉他没事,既然高丽人做初一,我们做十五也是理所当然的。 要说无耻,还真没有什么事情,是比指名道姓要挑战大唐的国鞠队更无耻了。 就在全场球迷叽叽喳喳吵翻天的时候,大赛也即将开始了。 比赛之前照例要由地位最高的人讲话,今天圣皇陛下也到场了,这个殊荣自然是当仁不让地落在了他身上。 不过看他那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的模样,我估计他可能已经后悔为什么要来看这场比赛了。 换我站他那位置上,我也得哑口无言。 国鞠队啊,国鞠队,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长久的输球,已经动摇了大唐子民对他们的信心。 现在唯一还能坚持大力支持他们的,可能就只有长安街巷间靠编排他们为生的说书人了。 心中一痛,我随手扯过旁边一个来自长安的球迷问他,我说今天的比赛你支持哪边? 他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瞟了我一眼,说你别逗了,支持个毛啊!哥今天就是来打人的。 “打谁?” “逮着谁打谁。” 说着还从板凳底下抽出一根狼牙棒给我看。 我震惊地看向扛把子,说,这是凶器欸,我们不管吗? 扛把子一脸狂热地冲我嚷,说管个毛啊,刚我盘问过他了,他说是来打人的。我一看光木棒哪行啊,两边皮都那么厚。就赶紧又给他钉了一把钉子上去。 我擦,大哥,你确定你不是在逗我吗?你又是哪边的? 砰! 还没来得及说话,点将台上突然又传来了一声巨响。 我们都吓一跳,心想该不是圣皇陛下憋得太狠,一飞冲天了吧? 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圣皇陛下丢了平天冠,撕了金龙袍,拍着桌子怒吼,说:“特么只要今天这场赢了,以后你们随便输!” 话音未落整个赛场里就是一片沸腾。 球迷们纷纷争相传颂,都说这是陛下登基以来说过的最有水平的一句话。 圣皇陛下都这么表态了,那下面还有什么可说的? 得,老老实实开踢吧! 实话实说啊,蹴鞠我真是个外行,但是看着周围人狂热的表情,我没有感觉到害怕,反而一样热血地沉浸其中去了。 可能高丽人也还是怕死的吧。 开局没多久,国鞠队就人品逆天大爆发,一脑壳顶开了高丽棒子的门将,球进了! 扛把子在我旁边激动地介绍,说进球那哥们叫大宝和尚,是少林派的嫡传弟子,一身铁头功出神入化。 我问那以前怎么没赢? 扛把子想了半天,说你没听我说的吗?一身铁头功,功夫都练身上去了,那能赢吗? “那今天怎么又行了?” “可能今天他终于用脑子踢球了吧?” “铁头功练的是脑壳,和脑子是两码事好吧?” 我和扛把子在这边胡说八道,倒是场上负责解说的李辅国激动得泣不成声,喊得嗓子都破音了: 进球了!进球了!大宝立功了!不要给高丽人任何机会!伟大的大唐!伟大的大宝大师!他继承了大唐蹴鞠的光荣传统!汉高祖、曹丞相、高太尉在这一刻灵魂附体……留给高丽队的时间不多了!“ 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嘀咕了一句: 妈的,高太尉是哪位啊? 扛把子立刻瞪了过来,说不要在意这种细节,他捂着胸口,深呼吸了一口:“想不到老子这辈子还有机会听到高丽队时间不多了,真是死都可以瞑目了!” 我想了想,提醒他说,你死了小萝莉怎么办? 周围有点吵,他没听清,追问了一句,谁怎么办? 我还没回答,就听到一声“比赛结束了!大唐胜利了!”。 然后,轰的一声,整个场地都像是瞬间炸了。 这一刻,球迷不是球迷了,捕快也不是捕快了,每个人都兴奋地抱住身边的人喜极而泣。 我也被这种气氛感染,抱着旁边一个人稀里哗啦哭了半天,才发现他对我怒目而视。 他说尼玛看清楚再抱好么?老子是高丽人。 我听得尴尬癌都快犯了,想不到自己难得爱国一次,还特么抱错了人。 不过输人不输阵,我灵机一动说我没抱错了呢,我这是在由衷地为你们感到高兴啊!你们虽然输了比赛,但是赢了自己的命啊! 他听我这么说顿时也觉得很有道理,高兴得仰天长啸,结果刚啸到一半就被他们自己人拖了过去,揍得鬼哭狼嚎。 落井下石这事,我是无意的,但安胖子那是彻底不消停了。 他冲着高丽人直喊,说我们都是本地人,有一百种方法打败你们,其中最不愿意用的就是蹴鞠。 结果一句话说完,看台上又是一片高丽人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都说文人杀人不用刀,用笔就够了,但是我看安胖子这张嘴怕是比文人的笔还厉害。 一片欢欣鼓舞中,我看到只有扛把子一反常态,脸色铁青地端坐在原地。 我见状赶紧挤过去问他怎么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跟我说待会儿散场以后让兄弟们衣不解甲,刀不离身,今晚怕是还有大事要做。 他严肃的样子让我心中一紧,问难道你觉得邪教徒会在这个时候搞事?难道他们都不看球的吗? “不,和邪教徒无关。” 扛把子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回答道: “我也是才想起来,比赛之前就有一大波人扬言,说只要国鞠赢了,他们就要自宫,跳楼!这尼玛现在只要有三分之一的纯爷们说话算话,那我们今晚就得通宵洗地啊!” 第68章 余波 国鞠和高丽棒子的比赛,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但是这件事引起的余波,却远远没有平息。 我记得那段时间走在路上,妈妈教育不听话的小孩、妻子埋怨不争气的丈夫,都是用的这样的台词: 国鞠都赢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我擦,国鞠你到底是有多惨?连赢了球听着都像是在被黑? 比这个更可怕的,是铺天盖地的说书人。 这一次国鞠和高丽棒子的大战,给了他们充足的素材和创作激情。 以至于好多天大街小巷的茶摊上,都可以看到大片的横幅: “《震惊!大高丽民族居然输给了这十二个男人!》” “《震惊!男人硬起来,竟然能这么厉害!》” “《震惊!心若定,无惧射!后羿转世的男人!》” …… 对此我只想说,震你麻痹的惊!怎么不说月经? 好好的新闻给你们吹得跟骑马布一样,恶心不恶心? 忍无可忍之下,我甩了工作的锅,直奔潇潇她们那边而去。 …… 原本以为在妹子们的宿舍区,应该能摆脱蹴鞠这种充斥着浓浓雄性荷尔蒙味道的运动了。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刚刚走到她们宿舍门口,就开到一字排开的一群男人在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好戏。 这次我是真的震惊了一回,赶紧找到潇潇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潇潇无奈到了极点,开口第一句话就把我雷得不轻。 她说,我们也没想到国鞠这次居然会赢了的啊! 哈? 我当场就懵了。 什么?又是国鞠的锅? 这帮好不容易才为国争光一回的哥们儿,到底是有多惨? 前有芙蓉楼上直播自宫的、吃屎的、跳楼的,各路老铁络绎不绝,现在怎么又流行起跑到女生宿舍前面玩上吊来了? 这要是让他们再多赢两场,只怕民生凋敝,圣上都要亲自下旨,鼓励民间生育了吧? 面对我的质疑,潇潇低声跟我说这都是化尸粉妹子方芷伶惹出来的好事,因为现在这些闹上吊的男人都是她的追求者。 我听了狂笑不止,说看不出她还蛮受欢迎的啊,那这一个个的寻死觅活又是怎么回事啊? “那不是她说不喜欢这些人,但是又不愿意伤害他们嘛,就找我帮忙想一个委婉的拒绝理由咯。” 潇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愣了一下:“你该不会是拿国鞠当挡箭牌了吧?” “对啊,坏就坏在这里了啊!” 潇潇闻言,懊恼地一拍大腿:“我跟她说,你就一个一个告诉他们,等国鞠赢了,你就答应和他们成亲。” 一说起这事儿,潇潇就委屈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谁知道,国鞠竟然赢了啊!” “没事,这事儿真不赖你。” 我想了半天,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 拿国鞠当拒绝的借口,这事儿真没毛病。 国鞠这都能赢,真的只能怪方芷伶自己流年不利。 不过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们的逛街计划显而易见是要泡汤了。 这帮人虽然大多数都是扯着嗓子干嚎过过嘴瘾,但是也难保其中没有一两个真情种以身殉情,到那个时候,潇潇还得帮忙殓尸不是? …… 我一脸晦气地回到捕快的办公区域,还没进门,迎面就看到扛把子他们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 看到他们满头大汗的样子,我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又发生什么和我息息相关的事情了吧? 当然,最紧张的肯定还是铁剑派不要又出事了。 扛把子矢口否认说绝对不是,然后才拿出一份卷轴递到我手上,说这是温秀才刚刚托人送过来的,还交代一定要你亲启才可以。 一听是温秀才送来的东西,我不敢怠慢,擦擦手当着大家的面就把卷轴拆封了。 上面依然秉持着温秀才一贯“情报就是金钱”的作风,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就只有一个仿佛鲜血写成的地址: 终南山,野狼谷。 我看了扛把子一眼,把卷轴递到了他手里。 在温秀才那里我只问了两个关键的问题。 一个是杀我大师兄的凶手,另一个,则是想对铁剑派下手的黑手。 现在我想让扛把子他们来判断,这个地址到底指的是哪一个? 扛把子接过去看了一眼,转头又跟其他人询问了几句,马上回答我说天狗会的人我们已经派人收押了,而且终南山附近多穷山恶水,没听过有什么村民,之前也没有邪教活动的线报。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立刻就有谱了。 “这么说,这里住着的,应该就是谋害我大师兄的凶手咯?” 扛把子和其他人对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八九不离十。” 讲道理,这时,我心里还是有点埋怨大师兄的。 你说你行走江湖,去哪里不好,非要往终南山那种鬼地方跑?一没美女二没美酒,有啥好闯的?这不,连命都送那儿了吧? 后来再转念一想,人死为大。 大师兄都不在了,再指责他的错误也没用,还不如让他的死变得更有意义一点。 打定主意,我反手拍了拍大铁剑,说走,鸡毛蒜皮的案子兄弟们估计也查腻了,跟我一起追捕杀人凶手去。 扛把子他们听了我的话,二话不说回屋提起兵器就又走了出来。 大侠哥嘴里还嚷嚷着说剑人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不管是谁动了你大师兄,我们都不能让他好过,他把你大师兄怎么样了,我们就把他怎么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们四(五?)只手一起按在了嘴巴上。 安胖子严肃地告诫他,说这事儿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别老挂在嘴边。 扛把子也说,记住喽,要是有人问起来,我们九五二七小队这是去追捕凶手的,不是报私仇的。不然出差的补助和车马费就都没有了啊,魂淡! 大侠哥震惊地看着我们,等手放下来他张嘴就要喊,卧槽你们这是公器私用啊! 结果被安胖子一巴掌甩在脑袋上,说屁,什么叫公器私用,你再记住一点,这是剑人他师兄用生命为我们创造的立功机会,懂不?不要辜负了前辈的牺牲啊! 我在旁边听得叹了口气,心想这几个家伙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师兄你若是泉下有知,还是把他们当个屁放了吧。 如果你还能活着,我宁可拿第七神捕的头衔去交换啊! 第69章 追凶野狼谷 在去野狼谷的路上,安胖子看气氛有点沉闷,就打趣说我们自从入行以来,又是黑虎山又是青龙寨的,现在又遇上个野狼谷,都特么是畜生的名字。你们说这里不会也是山贼吧? 我想了想,特肯定地说这里绝对不会是山贼,至少不是一般的山贼。 扛把子连忙问我为什么。 我说我师父还在的时候,最经常教育我们的一句话就是,江湖险恶,不行就撤。 师兄他聆听教诲的时间比我还长,轻功自然比我只强不弱。按道理一般的山贼就算打不过也跑得掉,哪里会落得被人拿住撕票的下场? 话刚说完,我就看到其他人看我的眼神都有点诡异。 我这才想起来,就连我师父自己都是在出镖的路上被人做掉的,同样没跑得脱。 说起来,这也算是善泳者死于水的一种吧? 一路无语,我们很顺利地就来到了野狼谷的附近。 但是只是站在谷口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扛把子就缩回头来说咱回吧,剑人你这仇只怕还要从长计议。 我问咋了,他说你猜得一点没错,这里面确实有贼,不过不是山贼,而是反贼。 我被他说得懵逼了一下,说你在搞笑吧?大唐现在正值圣皇天子治世,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哪来的反贼啊? 安胖子也踮着脚往里头张望,说邪教徒就邪教徒,说得那么高端干什么? 扛把子怒目而视,说邪教徒我认得出,这里面绝对不是邪教徒,不信你们自己看。 说着他就让开了位置,他刚刚挪开,安胖子肥硕的身躯就像一座肉山一样又把口子给堵上了。 不过,安胖子判断局势的能力显然比扛把子强得多。 他只看了一眼就苍白着脸退了下来,说老扛还是你眼神好,这山谷里的人马绝对不是邪教徒,他们要有这么牛逼,大唐早就变天了。 这几句话让我们其他人搞得好奇心爆表,一看安胖子把位置让了出来,齐刷刷地就挤了过去。 只见,原本应该荒无人烟的山谷里,现在却多出了一座村落,许多农夫一样的人在村舍间走来走去。 我有点不解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这不就是个很普通的小村子吗? 扛把子吸着烟斗,冷笑了一声,说你们家的农具是崭新的?你们家房子的茅屋顶下面藏着刀剑?你们家的农夫太阳穴高成这样? 被他一提点,我这才发现下面村子的不同之处: 正如他所言,这个村子看似平常,但是其实到处都暗藏杀机。 尤其是里面走来走去的农夫,个个都是目露精光、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就是武功练到一定境界的高手。远非平常我们看到的那些麻木的农夫可比。 如果不是想造反,又怎么会搞出这样的阵势来? 以我们九五二七小队的实力,如果陷进了这样一座村落,最好的下场就是趁别人没反应过来,杀死几个“农夫”,然后就会被乱刀砍死。 “撤吧。” 扛把子看了我一眼:“这里的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能处理得了的了,得回报上头。” 我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点点头说好,只是我刚说完这句话,身后突然就是啊的一声惨叫,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我们连忙回头,就看到潘不安和大侠哥因为争抢最好的观察位置,结果大侠哥一不留神一头撞在了潘不安的膝盖上,潘不安腿一软,倒是把脸上的面具给甩飞了出去。 “妈的……” 看着那一张搞笑的狐狸面具在空中缓缓飞过,扛把子喃喃道:“要暴露了。” 嘎? 我愣了一下,就看到扛把子已经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歇斯底里地狂叫道: “跑!快跑!” 隔这么远跑啥呢? 但是下一秒,我就明白,自己实在太低估老潘的英俊程度了。 就在他面具飞离的一瞬间,离谷口不远的一名农夫突然从回身,从旁边的枯树里抽出一张弓箭,张弓搭箭,对准这边就是一箭。 看他脸上茫然的表情,估计连自己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要射这一箭。 “卧槽,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一只手拖着老潘往回就跑,另一只手却忍不住地往他脸上怒怼了一拳。 这个时候,山谷里驻扎的神秘农夫部队也被我们搞出来的动静惊动,瞬间就冲出来一大票人,明火执仗。 看那个样子,估计一旦抓到我们就不打算留活口了! “尼玛,老子们是日了您的婆娘还是玩了您的闺女啊?有这么大仇?” 在我前面,胖子的肥屁股上已经挨了一箭。 因为太胖,他自己都拔不出来,只能任由那支箭随着他跑动的动作颤抖。 我拔剑而起,先挡飞了几支射向自己的狼牙箭,然后手起剑落,削断了胖子屁股上的箭杆,不过陷进肉里的箭头就只能回去以后再处理了。 如果还回得去的话……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那些如狼似虎的壮汉就已经追到了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野狼谷这块地方他们显然已经熟悉了很久,追踪起来一点弯路都不用走。 没过多久,走投无路的我们就被堵在了一个三面都是绝壁的死胡同里头。 “咋办?”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虎视眈眈的暴徒们,我苦恼地问道。 扛把子没有说话,默默地擎起了手中的杀威棒,疼得龇牙咧嘴的安胖子也把一直扛在肩头的独脚铜人放了下来。 轰! 沉重的独脚铜人砸在地上,在山谷里发出沉闷的回响。 我叹了口气,看懂了他们的潜台词。 一句话,就是干,不要怂。 第70章 自说自话的天王陛下 说是这么说,但是先礼后兵的方针,还是要贯彻的。 “喂,你们这里谁是管事的,出来谈谈!” 扛把子大喊一声,平地如同响起一声惊雷。 本来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对面的人群里,马上就有一个浑身刺着小鸡图案的大汉冲了出来。 这家伙一出来指着我们就喊,看来你们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竟然敢和我们太平天国的天兵对抗,我看你们是自寻死路啊! 我当场就呆住了。 喂喂,等一下,我们什么都还没说好么?鸡哥你不要就这么急着给我们盖章啊! 还有,太平天国是什么鬼?没听说过啊! “嗯?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竟然敢蔑视本王的尊严,看我把你们一个不剩地都干掉!” 鸡哥突然就自顾自地突然暴怒了起来。 拜托,搞清楚,是你没给我们说话的机会好么?而且你的怒点低成这样是怎么回事啊? 说时迟那时快,鸡哥迅速摆出了出手的姿势,嘴里还十分中二地大喊道: “来吧,见识一下本王的绝学吧!” 风乍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一场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忽然,对面一个小喽啰冲出来,飞快地把鸡哥给拖了回去,一边拖一边还抱歉地对我们赔笑脸,说不好意思啊,我们天王陛下性子有点急,你们多担待、多担待。 好不容易,他安抚好了天王陛下,回过头来跟我们说刚刚到哪儿了?继续吧。 “哦哦。” 我们赶紧又重新摆好了架势。 可惜还没开打呢,空中黑影一闪,噼里啪啦,对面已经倒了一地的人。 一个高大背影,顶天立地。 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一地尸体里的无心人魔,心想真是冤家路窄。 他看到我们也有点意外,说怎么又是你们?怎么哪儿都有你们? 我擦,咋地还有点埋怨我们啊? 我知道这哥们得罪不起,连忙解释说我有个亲人被这伙人杀了,我是来找他们报仇的。 无心人魔看了我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啊,那真是巧了,我也是来找他们报仇的。 说完我们同时松了一口气,这次终于不用找借口了。 话没说完他往脚下看了一眼,突然呸了一口,说,该死,又打错人了。 又? 我突然同情起那些被无心人魔误伤的倒霉蛋来。 “大、大胆刁民,竟然想谋害本王。”鼻青脸肿的天王陛下从人堆里探出头来,但刚开了个头就被无心人魔一脚又踩了回去。 “算了,杀都杀了,反正这伙人看上去也不像什么好人。” 我听到他嘀咕了一句,忍不住说,大哥你看上去也不像善男信女啊? 其他人都快被我的胆大包天吓死了,倒是无心人魔一拍大腿,笑说对啊,现在我才是坏人啊,我找个毛的借口啊。 “就是就是,心都没了,还顾忌良心干嘛?” 大侠哥在后面嘟哝了一句,然后他就横飞了出去。 人在半空,还在愤愤不平地喊,为啥剑人吐你一脸都没事,我说话就要挨打? 无心人魔上去又连了一套无影脚,说你竟然还敢还嘴?长得这么丑还敢说话,不打你打谁? 我立刻拔剑相对,说长得再丑也是我兄弟,你在这样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无心人魔桀桀怪笑,说才认识了多久就是兄弟了? 倒是大侠哥感动得涕泪横流,抱着我的大腿直喊“长得再丑”四个字是多余的。 无心人魔到底高冷,和我们撕了几句就不理我们了,用力踢了一脚天王陛下说死了没?死了吱一声。 “吱。” “哦,没死啊,没死起来说话,我有事问你。” 天王陛下大惊失色,说不是死了吱一声吗?我明明吱了,怎么还被你看穿了? 然无心人魔反手给了他一个巴掌,问他说以前占据这个山谷的人去哪里了? 天王陛下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他们来的时候这个山谷里就只有一间小茅屋,但是空无一人。 无心人魔又转过来看着我们,说,看起来这一次我们的目标一致了?这样吧,我现在还要去找另外人的麻烦,你们帮我把这伙人找出来杀掉,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想了想,答应了,但是要求无心人魔把要杀之人的情报交给我们。 他很不耐烦地说就是一个阴阳脸和一个光头非死不可,另外他们还带了几个马仔,杀不杀随你们的便。 我下意识就问是谁杀了我师兄? 问出来我才觉得这个问题好生愚蠢。 无心人魔虽然也是来杀人的,但是谁杀我师兄他又怎么会知道? 没想到他沉默了一下之后,居然给出了我答案。 “是那个阴阳脸。他一刀捅穿了你师兄的胸膛。” 我奇道:“你认识我师兄?” “认识。” 无心人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对我的问题居然有问必答。 他回忆了一下,给我师兄下了定义: “挺逗的一个人,蛮好的。只可惜死了。” “是啊,可惜死了。” 我叹了口气,突然大步流星地走到天王陛下面前,说你想死想活? “想活!当然想活!” “那好,现在立刻让你留在村子里的人,去搜索附近的山林。” 我故意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吼道:“刚刚这位大哥的话你也听到了,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有数,有数。” 天王陛下点头哈腰。 转身一脚踢在一个还没死透的小兵身上,说没听到几位捕快大爷说什么吗?还不赶紧起来,带人去找一个阴阳脸的光头?找到他们该怎么说不用本王教你了吧? 是一个阴阳脸和一个光头,两个人。 我打断了他的话,赶紧纠正了一下。 天王陛下马上改口说对,还不快去找两个阴阳脸的光头! 那小兵没辙了,苦着脸说陛下我的腿被你踢断了,没有半个月起不来。 天王陛下立刻看着我们。 “要不你们留下他当人质吧,我去帮你们抓人。” 说完不等我们反应,他自己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边跑还边喊阴阳脸的光头快给我出来,乖乖让我们弄死你。 砰! 天王陛下突然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 在我们身边,无心人魔收回扔石头的手,冷哼一声, “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从头到尾都搞不清状况的家伙。” 我连连点头,说对啊对啊,这种搞不清状况的家伙实在是有够讨厌的。 无心人魔斜着眼睛一个劲地瞟我。 看我半天始终没反应,他终于忍不住怒吼,说别扯人家了,你自己搞得清状况不? 我点点头,说搞得清啊,怎么了? “搞得清你还不快点去抓人?还杵在我这里做什么?!” 第71章 偶遇黑市拍卖会 有了明确的特征,再想追查起来就容易了。 正如我和温秀才喝茶的时候所说,六扇门自己的情报网也不是吃素的。 只要有了一个大方向,敌人很快就会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面前无所遁形。 当下,我们三下五除二便出了山,来到了山外的一座小镇里。 这个地方从行政区域上来看,已经出了帝都的直接管辖范围,属于山南道了。 不过在大唐,六扇门的基本职能就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都要管,即使这么一个巴掌大的小镇,我们也很快就找到了六扇门的分部。 这个时候就能看得出权势的好处了。 我们找到当地六扇门的最高长官,把第七神捕令牌一亮,立刻就得到了绝对配合。 按照他们的说法,就在前两天,确实有特征和我们描述一致的人在附近出没,但是这两天已经销声匿迹了。 “已经离开这里了吗?” 我们低声讨论了一下,就准备离开。 不过就在快要出门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叫住了我们: “几位大人,请,请等一下!” “嗯?” 我们回过头,就看到角落里站着一个非常年轻的小捕快,正鼓起勇气看着我们。 “刚子,多嘴!” 看到这个年轻捕快站出来,刚刚回答我们问题的老捕头顿时大惊失色,直接呵斥出声。 哦? 我一把拔出大铁剑架在老捕快的肩上,冷冷道:“怎么?有事情不方便让我们知道是吧?”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虽然其实我武功其实也不怎么高,但是神捕的令牌再配上这把造型惊人的大铁剑,还是相当有威慑力的。 看我发飙,老捕头脸色苦得可以滴出水来,纠结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安胖子他们也回过神来,纷纷怒目而视。 “那你是什么意思?” 老捕头打了个手势,说:“刚子,既然是你想说的,也是你自己开了这个口,那就还是由你给几位大人汇报吧。” 被称为刚子的小捕快怯怯地嗯了一声,才开始自己的讲述。 从他的述说里,我们才知道,这个普通小镇,其实竟然是茶马古道南线上的物资集散地。 虽然连一个具体的名字都没有,但在南来北往的商旅之间,却是大大的有名。 我们来的时间不对,所以只看到了荒凉的小镇。 “到那时,小镇街上的人,绝对不会比长安朱雀大街少。” 刚子激动地说。 对他来说,朱雀大街还只是一个传说,但我们却是亲眼看见过那样的繁华。 一个地方,只要有人,有钱,有利润,自然就会滋生出各种各样的势力,茶帮和马帮,就是小镇乃至这一段茶马古道上真正的掌控者。 为了解决两个帮派之间的纠纷,双方的老大经过谈判,把小镇作为不得厮杀的安全区,于是这里又变成了各种灰色、黑色交易的温床。 其中最大的黑市甚至拥有自己的拍卖会,用于交易茶马古道上流传的各种珍奇货物。 “你们要找的人,应该就是冲着这个拍卖会来的。” 刚子告诉我们,他亲眼看到我们要找的那伙人进入了马帮控制下的贵宾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现在应该还在那里,直到拍卖会正式举行的日子才会露面。 大侠哥有点好奇地看向老捕头,问道: “那你们和茶帮、马帮又是什么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 老捕头垂头丧气地说道:“事实上,以六扇门在茶马古道上的控制力,就算我们想跟人家扯上关系,人家也不一定乐意。”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是低沉,让我莫名其妙地回想起刚到西市执勤时,被迫为帮派分子善后洗地的经历。 那个时候的我们,又何尝不是一样的无力? 在长安,还有神捕大人这样的大高手撑着,西市上的黑帮虽然嚣张,总不会太过分。 但这里,这种情况却截然不同,六扇门真正变成了被无视、甚至被欺辱的对象。 “你们不要以为我向你们隐瞒这件事是想包庇犯人。干一行的,年轻的时候谁没有把坏人绳之于法的热血和报复啊,只是……” 他看着我们,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小伙子,又是帝都下来的人,不会听我的劝。但我还是不希望你们出什么事啊!” “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我侧过大铁剑,拍了拍老捕头的肩膀,道, “弱小可以成为退缩的借口,但绝不是懦弱的理由。行了,既然这件事情你怕惹祸上身,那就不要你出面了。交给我们来处理吧。” 说实话,如果让他参与进来,我还真的不放心。 俗话说,官清如水,吏滑似油。 这种已经被现实磨平了棱角的捕快,我还真担心他为了维持现状,给对方通风报信呢! 不过就在我们带着失望的情绪,准备离开六扇门茶马古道分部的时候,刚子再次从后面追上了我们。 他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只是说那一处贵宾馆他熟悉,可以带我们过去。 我听懂了他这句话里的潜台词,问他说:“你的上司好像都很害怕这些人,怎么?你不怕?” 他老老实实地说:“怕,不过越怕,我越觉得应该拔掉他们!茶马古道是大家的,不是某一家的私产!” 扛把子皱了皱眉头,犹豫着说:“我们这次是来追捕杀害剑人大师兄的凶手,尽量节外生枝,和这些地头蛇发生冲突吧?” 倒是安胖子听了刚子的话哈哈大笑,对刚子说:“小伙子就冲你这句越怕越要拔掉,胖哥我欣赏你。” 然后他看向我们,摸了摸下吧:“那这样吧,如果那什么茶帮和马帮配合我们工作的话,这次就暂时放他们一马。以后再徐徐图之,不过要是他们不配合嘛……” “不配合你们又怎样?” 让我们没想到的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粗豪的声音已经从街角响了起来: “要把我们也一起抓起来吗?” 第72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伴随着一声唱戏似的嚣张大笑,一群手持刀枪棍棒的大汉粉墨登场。 为首一个大汉脸上涂着油彩,背上还背着两面大旗,感觉跟刚从社戏的舞台上走下来的一样。 听声音,刚刚那句话应该也是他说的。 我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自然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拱拱手问道: “敢问兄台怎么称呼?” 打扮的花里胡哨像只山鸡的大汉一挺胸: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鄙人山鸡,两座山的山,叫花鸡的鸡!” 我擦?居然真的叫这个名字? 你是山鸡,我还是长安浩南呢! “不知道山鸡哥带人过来,是有何见教?”一旁的安胖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见教不敢当。” 山鸡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 “我只是看你们几个都是新来的,怕你们不懂茶马古镇的规矩。到时候万一不小心把性命折在了这里,还要伤了我们老大和六扇门的和气。不划算。” “口气挺大的。”我眯起眼睛,笑了,“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了。” 山鸡倨傲地一昂头: “我也是好心提醒你们,在茶马古镇这一亩三分地上,从来只有外来人配合我们老大的,没有我们老大配合别人的。” 大侠哥被他的话气得满脸通红,怒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老大的规矩再大,大得过圣皇天子的旨意吗?” 山鸡毫不示弱:“可惜天高皇帝远,你们也请不来今上的圣旨,就少在这里拿着鸡毛当令箭吓唬人了!” 大侠哥还想争辩什么,却被扛把子一手挡住。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贵上的规矩,无非就是希望所有人都不要搞事情,能让拍卖会顺顺利利的完成嘛,没问题。” 山鸡哈哈一笑,说还是你上道,对,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正好。” 扛把子和安胖子交流了一个眼神,拱了拱手,道:“正好久闻茶马古道多异宝,我们也想参加拍卖会开开眼界。怎么样?山鸡哥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兄弟我吧? “怎么会?” 山鸡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打开门来做生意,来者都是客,何况诸位还是六扇门的贵客,我们又哪有有钱不赚的道理?” 他停了一下,搓了搓手,说:“以拍卖会的规矩,是要交定金的,你们看这个……” 安胖子闻言二话不说摸出一摞银票就丢了过去。 我看得仔细,那一摞银票不要说当定金了,就算是把整个茶马古镇买下来恐怕都绰绰有余了。 山鸡显然也被这个大手笔震慑了一下,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向安胖子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恶意和贪婪。 只是还不等他把这种恶意转化成行动,我脚下一蹬,大铁剑已经从背后搭在了他的肩上。 我说银子是个好东西,不过再好的东西也得有命花,对吧? 不管是茶帮还是马帮,都不过是茶马古道上半商半匪的势力,山鸡虽然看起来身手也算不俗,但和我相比就又差着那么点意思了。 一看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他倒是光棍,马上道歉求饶说大侠饶命啊,都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对各位贵客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还请诸位看在我有贼心没贼胆的份上,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我哈哈大笑,说幸好你没说你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没断奶的孩儿,不然…… 山鸡很配合地问了一句,说不然怎样? “不然啊,你娘老来丧子,孩儿幼年丧父,想必都是很悲痛的事情吧!” 山鸡闻言苦笑不止,说我算是看出来了,各位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们这茶马古镇的小庙,实在容不下几位大神啊。要怎么做,您几位跟我交个底吧!不然我这心里头不踏实啊! 安胖子说你只要把不该有心思收起来,一切都好说。我们来这里就是找几个人的麻烦,弄完了就走,和你们茶帮马帮一点关系都没有。 山鸡眼睛一亮,问那拍卖会的事情? “我们照规矩参加。” “得嘞!有您这句话小人就放心了!” 山鸡见风使舵实在是一把好手,点头哈腰说我这就去安排。三日之后,包准各位能在贵宾包厢一览我茶马古道的风采。 我们拱拱手,有劳了。 回到临时投宿的客栈,刚一关上简陋的板门,之前一直没敢开口的刚子就愤怒地质问我们,说你们真的打算就这么不闻不问,让这帮王八蛋逍遥法外? 安胖子看了他一眼,说你刚刚不是也没说话嘛?怎么?现在倒是伶牙俐齿起来了?你要是觉得我们比他们好欺负,就不应该寄希望于我们身上啊! 刚子一时语塞,结结巴巴地说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安胖子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扛把子连忙拦在两人中间,跟刚子解释说我们身为捕快,自然要跟所有黑恶势力斗争到底,但是现在敌强我弱,我们要注意方式方法嘛。 看到我们都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他嘿嘿一笑,说我们先把杀害剑人师兄的那两个家伙拿下来,到时候光是窝藏杀人嫌犯这一条,就足够茶马古道上这些家伙喝一壶了。如果我们再给他们加点料…… 我打了个手势,问加料?比如呢? “邪教徒啊。” 扛把子满脸的理所当然: “还有什么借口是比这个更致命的呢?” 安胖子把巴掌拍得山响,说难怪人家都说老实人阴起来最可怕,扛把子真看不出来你平时一副老好人的假象,这栽赃嫁祸起来,一开口就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 扛把子嘿嘿一笑,说我不是好人,也没兴趣当好人。你就少在这里给我发卡了,好人一生孤单,你当我不知道? 哦? 我们同时发出一阵起哄的嘘声: “果然有了心上人就是不一样了哦!这都开始怕单身了哦!” 扛把子老脸一红,说别胡说,她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呢! 哦—— 我们嘘声更大。 “我们都还没说是谁呢!你就不打自招了啊?” 最终扛把子在我们诡异的眼神里落荒而逃。 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板门背后,安胖子说我现在就担心一件事,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我震惊地看着他,难道是因为扛把子脱团而担心?莫非你们真的有一腿? “不是!” 安胖子脑门上青筋都炸起来了,说老子现在跟你说正事呢! “你说啊!” 他沉默了一下,才说你们还记不记得在黄老财家发生的事情? 我们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齐齐失声哀叹道: 不会那么倒霉吧? 第73章 大唐土豪千千万,拍卖会上占一半 拍卖会前一天,我们就发现茶马古镇唯一的一条街道上,出现了不少行踪诡异的怪人。 和茶马古道的交易旺季不同,拍卖会选在了茶马生意最冷清的淡季。 街道上看不到熙熙攘攘的人流,但是只要凝神往街道周围建筑的阴影里仔细打量,却总能找到一些和环境融合在一起的隐蔽大师。 这种时候,没有人愿意把自己暴露在别人的视野里。 这就造成了整个小镇上的人口,远比眼睛能够看到的多得多。 “到处都是人。” 乌鸦吸了吸鼻子,像是在闻着空气中的人味。 但是只有我们才知道,他只是感染风寒鼻子堵了。 他评价了一句道: “切,都是拙劣的伪装。” 我们谁都没有反驳他的话。 说实话,我们这一队人在江湖上基本很难称得上是高手,但是各自都有着自己安身立命的绝学。 跟我的轻功足以在任何场合占据一席之地一样,乌鸦隐匿之术同样堪称登峰造极。作为无常宫隐派最后的独苗,江湖上恐怕前后放眼五百年,都难有出其右者。 在乌鸦的指点下,我们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摸到了山鸡给我们提供的地址。 拍卖会的会场外表看上去像是一个贮藏土豆的地窖,但是下到窖底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经过一条装饰华丽又戒备森严的通道,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在我们眼前徐徐展开。 看到这个大厅,我们才知道茶马古道的利润到底有多大。 柱子上的盘龙全部都被粉饰成了金光闪闪的纯金,而脚下的地板不是我们以为的汉白玉,而是真正的羊脂白玉。 人从上面走过,后面立刻就有侍从拿着抹布伸手一抹,连一点脚印都不会留下。 在通过通道的时候,我们还被一群叫作解剑队的人缠上,说是要我们把兵器留下,不能带入会场。 我又拿出了当初进长安城门的那一套,说:“剑没有开锋,并不算管制刀具。” 解剑队的队长皮笑肉不笑地:“堂堂第七神捕的神兵都不算兵器的话,那我们手上拿的恐怕连木棍都不如了!” 我惊了一下,知道自己的身份被认了出来,不过这一次我们都没有特意遮掩身份,九五二七小队的特征又是如此明显,被认出来也不稀奇。 不过既然被认出来了,再耍赖就没意思了。 我想了想,干脆学着安胖子的口气满嘴跑马车,说那按你的说法也是我这个人屌,关剑何事?要不你们把我人留下,剑放行? 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山鸡匆匆赶来,上去就给了解剑队长一个大耳刮子,说谁能拦谁不能拦,都没长眼睛的吗? 然后就满脸赔笑把我们请了进去。 错身而过的时候,我还听到他在教训一脸不服气的解剑队长,说你特么是不是傻了?知道他是第七神捕还敢拦?万一他照着当初在长安城门那样,给我们的地方也捅上一剑,你就敢保证我们这一点猫腻都没有?惹怒了老大,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扛把子他们哈哈大笑,说剑人你的威名真是震惊百里啊,连特么黑帮分子都怕不小心被你给反腐了。 我一脸无辜,这事儿怪我咯? 进了主会场,在贵宾席上坐定,我们才发现自己来晚了,拍卖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 这会儿,正值一颗茶叶蛋的竞拍达到了高潮,旁边的人群情沸腾,倒也没有谁注意到我们的到来。 安胖子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展台上的茶叶蛋,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说看来我们真是小觑了天下英雄。这颗茶叶蛋蛋白浑圆娇嫩,蛋黄隐约可见,蛋身上的茶纹更是条条清晰如龙。这份品相,就算是在同一锅茶叶蛋里煮出来的都算是极品了。 大侠哥嘟哝一声:“不过就是一颗蛋吗?有啥了不起的?” 安胖子立即嘲笑他看的书再多也没文化。 不过我对此物的来历倒是有所耳闻,据说炼制手法乃是宝岛不传之秘,效果非凡。 说是蛋,其实形容成仙丹都不为过。 若是碰上难缠的对手,只要吃上一口内力全复,再要舍得下血本,一口吞吃一个,等于就是多出一条命来,就算比自己强上一倍的对手都能活活拼死啊! 这已经不是了不了得起能形容的事情了。 “真这么屌?” 我把这事一说,大侠哥半信半疑。 只是下一秒,他就被场上接连喊价的声音震得差点尿了裤子: 这颗茶叶蛋的起拍底价是一千万两,但是刚一开始竞拍,喊出来的价格就像坐窜天猴一样飙升。 短短的时间里,价格就提到了一个让人血气不稳的地步! 当然了,话说回来,其实一千万两或者更多的银子,对我们这些屌丝而言其实没有什么差别,反正都买不起。 我们能参加这个拍卖会的真正原因,多半还是沾了胖子的光。 最后这这颗茶叶蛋以八千万两的惊爆成交,看买到蛋的人那个欢欣鼓舞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占了便宜的那个。 这个时候安胖子还能保持面色的基本镇定,但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随着辣条、板蓝根、切糕等一系列本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奇珍纷纷登场,他的表情也终于绷不住了。 特别是最后压轴的西域珍品切糕,竟然直接拍出了帝都二环两套房的天价,看得安胖子都是面如土色。 继温秀才之后,第二次尝到了在财富上被人羞辱的痛苦。 “妈的,难怪我爹总说大唐土豪千千万,拍卖会上占一半,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这个时候,各种延寿续命的仙药拍卖就算是进入尾声了。 长得风骚无比的拍卖小姐扭着大屁股走上来,说接下来拍卖的东西有些特殊。在不懂的人眼里,宛若废物。但若是落入了真正需要的人手里,价值却是未必就比前面那些宝贝差了。 这话基本等于吹牛,底下的人大多兴致缺缺。 但是我的视线在展台上一扫,突然激动了起来,连心脏都开始狂跳。 我猛地一把掐在还在失魂落魄的胖子大腿上,疼得他哎哟一声惨叫,差点没跳起来。 然后还不等他对我怒目而视,我已经兴奋地拍打着他的痛处,狂喜道: 胖子,这东西我要了!无论如何都必须帮我拿下来! 第74章 狗血戏码 我之所以会这么激动,是因为我认出来了,现在台上拍卖的东西,正是我师门典籍中记载的一种名为龙血琥珀的矿物。 在看到这件东西以前,我还在耻笑拍卖小妞的话是胡说八道,但是现在,我觉得她说得真他妈对。 至少对于我来说,这件东西的价值丝毫不在据说可以延长二十年阳寿的切糕之下。 我可以少活二十年,但是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东西从我面前溜走! 我这辈子印象最深的,就是小时候师父抱着我,给我讲大铁剑的故事。 他说我们铁剑派的剑,原本应该是江湖上最锋利的剑,一旦炼成,可以上斩昏君,下斩妖魔。 只可惜很多炼剑需要的东西现在都找不到了,所以我们的传承才没落了。 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那种遗憾的表情,我至今都还是记忆犹新。 而在那些需要的东西里,龙血琥珀,就是其中相当重要的一种。 是,师父已经死了,但是他的遗憾绝对不能传给下一代。 所以当我看到这块龙血琥珀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定要拿下来,哪怕要欠胖子很多很多钱,我也必须拿下来! “喂,你认真的?” 安胖子龇牙咧嘴地看着我,直到在我眼神里没找到一丝玩笑的神色,这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那一刹那,我真的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这场拍卖会的东西有多珍贵,我在之前的拍品中就已经见识过了,想必以安胖子的财力,都会感觉非常吃力。 但是即使这样,他也依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 什么是兄弟? 这才是真兄弟! 不过很快,他嘴里嘟嘟哝哝的声音,就让我把满腔感激都摔得粉碎。 他一边掏钱一边说: “我记得一开始你小子就是欠了我的钱,才答应当我跟班的。没想到你狗屎运那么好,这才没几天就爬到我头上去了?这次要让你狠狠地再欠我一笔,嘿,神捕跟班,想想都带感。” “滚你娘的蛋。” 我二话不说把他手里的银票全都抢了过来,然后冷着脸就加入了竞价的大军。 不得不说,手上有钱,心里不慌。 我还是第一次参与到这种银子都是以十万、百万两为单位的拍卖当中,大家嘴里喊出来的好像都不是真金白银,而是一个个简单的数字。 经过了之前那一轮的厮杀,很多土豪现在都已经偃旗息鼓,剩下的又有一大部分,因为拿不清龙血琥珀的真实价值,所以没有跟上来。 原本我以为这就是我们发力的时候了,却没想到当我准备一鼓作气拿下这块龙血琥珀的时候,竟然还有两家买家,死死咬在我们的屁股后面,看上去完全没有放弃的趋势。 “五百万两!” 我咬牙切齿地喊出一个数字,面前的银票都已经堆成了厚厚的一摞。 “五百一十万两!” 另一个声音慢条斯理地在我的出价上又加了十万两。 我摸摸口袋里的银票,正在心虚的时候,安胖子的胖脸冲我微笑了一下: “没事,你尽管跟!这点小钱还不是问题。” 我松了口气,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拳头又松了开来。 几家欢喜几家愁,我这边心情平复了,另外一家却是急了。 一个看上去像是管家模样的老者跳起来,气急败坏地吼道: “这件东西是我家将军指名道姓要买回去装点书桌的!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和我家将军抢东西?是想被灭族了吗?” 对于这样的威胁,除了我们两家之外的另一个竞争者却是不为所动。 那个看上去很有来头的贵公子冷冷一笑,说:“哦?不知道谁家将军这么牛逼?圣皇颁布的大唐律例都还需要留下斩监侯的仁德,怕的就是滥杀无辜。你家主人不过区区一个将军,竟然动辄就有把人灭族的本事,那本公子倒是要看看,这大唐到底是谁家之天下了!” 此言一出,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顿时就是一阵叫好,那暴戾老者也是脸色一片铁青。 他家主人虽然也算是位高权重,但是类似于家天下这样敏感的话题,却是万万不敢接茬的。 老者在贵公子身上吃了瘪,面子挂不住,就又把火力转移到了我们身上。 他冷笑着说:“不过区区几个小捕快,就敢在这里胡乱喊价,我怀疑你们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只是在这里恶意哄抬价格而已!” 安胖子没理他,而是直接打了个响指,把拍卖小姐叫了过来。 哗! 一摞银票就塞在了人家胸前的深沟里,说美女,我这人除了有钱什么优点都没有,麻烦你帮我数数这里到底有多少钱?然后你抽十分之一,算我给你的辛苦费。剩下的大声念给这位老大爷听,我怕他耳背,听不清。 拍卖小姐看着手上一摞厚厚的银票,幸福得都快晕过去了,片刻后才艰难地报出了一个数字:“八百万两。” “怎么样?我钱还够吗?” 安胖子笑眯眯地拈起一摞银票,走到老者面前,在他脸上啪啪地拍打着。 老者受此侮辱,气得浑身发抖,说你不要太过分,就算你有钱又怎样,我家将军可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是你这样的暴发户可以得罪的,你想清楚了! “哈哈,比财力比不过就想拿身份吓人啊?有点意思。” 他回头冲我招了招手,说来,剑人,把你的令牌拿出来给大爷看看。 我不想把事情搞大,但是转念一想,整件事情原本就是因为我想得到龙血琥珀而起。 现在反正已经得罪了这个管家老头背后的将军,那索性再得罪狠一点也无所谓。 至少也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并非什么一点来路都没有的暴发户! 刷! 第七神捕令牌一出,一阵金光闪过,有些晃眼。 那管家老头脸色一变,但还是强撑门面,冷笑道: “不过是六扇门的区区一条走狗,想和我家将军打擂,你们还不配!” “好!有种!” 安胖子哈哈大笑,说回头我一定会把这话跟四位神捕大人原文转述的吗,到时候,月圆之夜,芙蓉楼之颠,怕是又要来一场天外飞仙了。 到这个时候,局面其实已经接近失控了。 始作俑者的龙血琥珀反而不是重点,反倒是颜面之争,让双方都无法轻易撒手。 我看得出来,管家老头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后悔了,不过箭在弦上,还是不得不嘴硬道: “四大神捕自然有我家将军去应对,你们这样羞辱我,难道就不怕走不出这个镇子?” “哟呵?口气还挺大!” 安胖子哈哈大笑,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剑人,看来你这个神捕的名头不太好使啊!有人打算让你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我耸耸肩,表示做得到的话随意。 “如果你们连神捕都不怕的话,那再看看这个怎么样?” 安胖子抖手又扔出一个什么东西,在管家老头眼前一晃。 他是背对着我的,肥厚的背影正好挡住了我的视角,让我没看清他当时到底掏了个什么出来。 但是管家老头的表情我看得清清楚楚。 一瞬间,他的额头就不满汗珠,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这……” 他突然结结巴巴地改口说道:“拍卖本来就是比拼各家财力的事情,你拿身份吓人是怎么回事呢?” 对于老者的示弱,安胖子却故意置若罔闻,脸上肥肉一抖: “咦,不是你自己要比身份的吗?怎么又说起钱来了,没事没事,咱们两个东西一起比……来来来,你告诉我,我这个身份值不值钱?” 管家老头汗如雨下。 就在这时,稍微靠后的贵宾席里突然传来低低的一声冷哼: “够了!我们走!” 一个魁梧的黑影站起来转身离场而去,只丢下一句话: “嘿,安胖子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胖子在那个黑影出声之后,同样也是一反之前的咄咄逼人,微笑鞠躬送别道: “恭送世叔!多谢世叔手下留情。” 同一时间,那贵公子脸上却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思考了片刻之后,就冲着我们露出了一个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难得第七神捕大人如此喜爱这块矿石,既然如此,君子不夺人所爱,在下也放弃了便是。” 第75章 果真高人 我的龙血琥珀,最终以纹银五百万两的价格成交。 在那名贵公子表示放弃竞拍之后,黑市拍卖行也很识相地卖了所有人一个人情。 他们提都没提最后五百一十万两这个竞价,就仿佛贵公子从来都没有出过这个价一般。 我们自然也乐得顺水推舟,权当不知道。 蚊子再小也是肉,十万两银子放在今天这个场合,可能就是上下嘴唇一碰的事情。但是出了这个门,那就是个天文数字。 我们铁剑派连房子带田一起卖掉,都不知道值不值这个价。 在落槌以前,拍卖小妞为了表示公平起见,还是象征性地连问了三句“还有没有更高的了”。 胖子突然伸手在扛把子屁股上揪了一把,痛得他当场跳了。 “我这兄弟身高八尺二,还有没有哪位比他更高的了?没有这块龙血琥珀可就归我们啦!”胖子指着扛把子,笑呵呵地说道。 他这个故意插科打诨、混淆概念的行为,果然逗得周围笑声一片,顺带也冲淡了刚刚我们仗势压人所带来的紧张气氛。 虽然能参与到这个场合来的都不是普通人,未必会在意这么点小心思,但是我们的善意释放出去了,至于接不接受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不管怎么说,能少树敌总是好的。 …… 在龙血琥珀爆冷之后,剩下的交易就乏善可陈的,最昂贵的一笔成交价也没有超过百万两银子。 那贵公子也趁机凑到我们身边,套起了近乎,双方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他自我介绍说姓李,其余的都没有多说。不过看安胖子瞬间肃然起敬的样子,就知道他的来历应该也相当不凡。 我们正在相谈甚欢的时候,扛把子却突然看着一个方向不说话了。 我们都错愕地看着他,他却只是冲着拍卖会场的一个角落里扬了扬下巴: “剑人。”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在灯火的阴影里看到了一张半边都被暗红色胎记覆盖的面孔。 阴阳脸? 我们立马交流了一下眼神。 李公子估计也是察觉到突然变得诡异的气氛,微笑了一下,知趣地点头告辞,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送走了李公子,安胖子一捶手掌,兴奋地说他们果然在这里,之前一直没看到他们出手竞拍,我还以为找错了地方。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几百万两银子不当银子花的啊?” 我们所有人都翻了个白眼,随后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阴阳脸和他身边的人身上。 这伙人绑架我大师兄时,只索要了“区区”三千两,这么说,他们的经济条件,显然只是一般。 “这么说,他们需要的东西应该就在剩下的拍品里了?” 安胖子抬手打了个响指,叫来了拍卖会的服务人员: “把拍品名录拿来给我们看看。” 就在我们翻阅参与拍卖的物品名录时,阴阳脸他们也终于第一次出手竞拍了。 “七千两!” “一万两!” 我身边安胖子眉头都没皱一下,张口就跟了一个破万的高价上去。 我看了一下,发现正在拍卖的东西,竟然一批优质的金丝木炭。 我说你拍这东西干嘛?离冬天还早吧? 安胖子答曰:“我也不知道拍了干嘛,但是只要是敌人想做的事情,我们都要毫不犹豫地破坏掉才行。” 阴阳脸一伙人显然早已锁定了目标,对这批木炭是势在必得。 短短的几次喊价,原本底价五千两的木炭,就已经飙升到了接近十万两的地步。 这个价格甚至都已经接近一些低级的奇珍了。 看到安胖子还要继续喊价,我连忙伸手按住了他,说:“算了,不要打草惊蛇,先搞清楚他们要干什么再说。” 话音未落,就听到大侠哥低呼了一声,说:“我的天啊,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我们连忙凑过去,只见他指着桌上的拍品图录,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扛把子又说中了,这伙人真的是邪教徒!” 什么? 此言一出,我们心中简直像是天崩地裂,连忙问他说你怎么知道的。 大侠哥指了指图录上的木炭,说一批木炭而已,就算是最高级的金丝木炭,居然卖出了十万两银子,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 安胖子故意跟他抬杠,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指不定他们家住在北方,要靠木炭过冬呢? 大侠哥天生就是个较真的性子,立即反驳道: “十万两银子都足够在南方买上一块地皮,然后举家搬迁过来了!” 胖子也知道自己的说法有问题,挠挠头说:“那你总不能因为人家乱花钱就污蔑人家是邪教徒吧?仇富可是不对的。” “我自有我的道理。”大侠哥翻动图录,自信满满地指着另外两件拍品,说:“只要他们接下来还参与这两批东西的竞拍,那我就敢拍着胸脯担保,他们就算不是邪教徒,也绝对是想搞事情。” “硝石和硫磺?”我看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大侠哥自信满满:“宫里的炼丹师把这三种东西按照比例混合在一起,就能制造大爆炸!” 大爆炸? 我们都吓了一跳,连忙问多大的爆炸? 大侠哥摇头说那他就不知道了。 我们想想也对,都说了是宫廷炼丹师的绝密,那就不可能随便哪本书上都有详细的记载,也不知道这些邪教徒到底是从哪里搞到配方的。 不过紧接着,大侠哥的下一句话,却说得我们脸色都变了。 他说不过今天三批东西的量都不小,如果配成炸药的话,威力恐怕会非常可怕。 我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安胖子咬牙切齿地说,既然这样,胖哥我就算倾家荡产,也一定要破坏他们的计划! 我咳嗽了一声,说相比起那个,我觉得我们小队以后还是需要多订一条规矩了。 “什么规矩?” 等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我以后,我才叹了口气,一把抓住旁边乌鸦(真)的尖嘴揉了两下,说, “扛把子,我看以后你还是不要逮着谁都说是邪教徒了,你看简直百发百中。” 扛把子指了指自己,满脸无辜: “怪我咯?” 第76章 阻击邪教徒 我们很快达成共识,决不能让阴阳脸一伙人得到完整的炸药原料。 不过在具体的阻击计划上,我们还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早已习惯了财大气粗地处理问题的安胖子,叫嚣着不管阴阳脸买什么,他都要怒怼到底。 这个时候,我只回了他一句话: 钱还够吗? 八百万两银票,光是我的龙血琥珀就用去了五百万,他还充大款一口气就散了八十万两给负责拍卖的小妹妹。 再加上后来其他人也零星买了一些东西,现在如果还要全面血拼的话,我估计安胖子手上剩下的银票,应该已经相当捉襟见肘。 果不其然,我这话一问,他胖乎乎的脸上就露出了罕见的尴尬神色。 “专心抢一样吧。” 最后还是扛把子一锤定音: “大侠哥不是说必须要三样东西备齐了才能制造爆炸吗?我们全力拿下其中的一样就是,还省了两头落空的风险。” 安胖子大概是还在为自己的“不给力”纠结,犹豫道: “这样的话,他们在其他地方也能凑齐剩下的一种材料。” 我唰地拔出半截大铁剑,说:“你觉得我还会给他们去别处搜集材料的机会吗?” 为了做出凶狠的样子,我伸出舌头舔了舔,感觉一抹冰凉的感觉在唇齿间蔓延。 “这倒也是。” 安胖子沉吟了一下,说如果他们真是邪教徒的话,我们抢了他们的材料,说不定他们还会主动来猎杀我们,倒也省事。 突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我“啊”地叫了一声。 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你怎么去舔剑刃啊,鬼知道你自己都砍过些什么?你装逼的方式好恶心。” 我黑着脸咔地把剑插了回去,说少啰嗦,说正事呢。 “这还有什么说的?” 胖子憨憨地笑了一下,抬头又喊出了一个“两万两”的惊人数字。 我这才发现,原来针对硝石的拍卖已经开始了。 “我们现在都还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三样东西都要,不用这么急着喊价吧?”大侠哥连忙劝阻。 安胖子微微一笑:“你这就是说外行话了吧?我现在和他们竞拍,就算不能拿下,也能大量消耗他们的财力,为之后硫磺的争夺做铺垫。” 大侠哥嘟哝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是想着一会儿杀掉他们之后,钱都是我们的。现在给他们省钱,就等于是给我们自己省钱。” 我在旁边听得直叹气,心想果然近墨者黑。 当初那个心怀天下的大侠哥还历历在目,这才多久呢?除暴安良的大侠就已经开始考虑杀人越货的收益了。 事实证明,安胖子对于钱财,果然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判断力。 阴阳脸一伙人在用一个令人肉痛的价格买下了硝石之后,果然囊中羞涩,在随后的硫磺争夺战中败下阵来。 我完全无视了阴阳脸一伙人愤恨得想要杀人的眼神,只是看着手上的硫磺收货凭据闷闷不乐,说早知如此,我们还不如买木炭好了,平时烤肉,冬天还可以用来烤火,这硫磺买了有个蛋用? 安胖子说那么多木炭,你烤到下辈子都烤不完,还不如这些硫磺好使。 我问怎么使? “烤干货和腊菜的时候加一点,可以让颜色变得更加鲜亮好看。”安胖子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能吃么?” 大侠哥到底还是道行浅薄了一点,目瞪口呆地问道, “硫磺不是有毒的吗?” “说你傻吧,你就真不聪明。” 安胖子把手上的拍品目录啪地一合,然后在我们一片“奸商”的骂声中信步走了出去。 空气中只留下两个弥漫着缺德气息的字眼: “卖呗!” …… 拍卖会结束了。 大侠哥还在为安胖子说要用硫磺烤腊肉的事情耿耿于怀,一路都在骂他生儿没屁.眼。 安胖子知道大侠哥的迂腐脾气,也不在意,只是哈哈大笑,说没事,那我肯定生女儿。女儿多好啊,老爹的贴心小棉袄。 大侠哥无可奈何,只能恨恨道就你那肚子,恐怕起码要一亩地的棉花才能缝件棉袄出来吧! 安胖子把肚子拍得啪啪响,笑说反正哥有得是钱,别说一亩棉花,就是十亩也买得起。 他们吵得开心,潘不安最近则迷上了找乌鸦讨教变透明的诀窍,只有扛把子注意到我始终没有开口,便走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咬着嘴唇,手伸进口袋里,摸着那块已经被我的体温焐得温热的龙血琥珀,突然笑了起来,说我在看未来。 “看未来?” “对,未来。”我抬起头,笑嘻嘻地看着他说:“我罩着你们横行霸道的未来啊。” 扛把子这才回过神来,打趣说看来那块矿石就让你自信心爆棚啊。 安胖子闻言也伸了个头过来,说五百万啊,真金白银的。用来买军械都能武装一支小部队了,他能没信心吗? 然后他戳了戳我,问我用了那块龙血什么的以后,你一个人能单挑一支军队不? 我翻了个白眼,说怎么可能? 只是这么一来,他们反而对龙血琥珀更加感兴趣了,一回到客栈,就催我赶紧炼剑给他们看。 还是大侠哥懂得多点,说都别扯淡,炼剑难道不需要剑炉之类的东西吗? 于是我们一群人又起哄去了镇子上的铁匠铺,借了人家的高炉和铁毡,叮叮当当敲了一个下午,总算是把焕然一新的大铁剑给打造了出来。 融入了龙血琥珀的大铁剑果然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这让我对师父的话又多了几分信心。 大铁剑不再是以前那个黑糊糊不起眼的模样,只见琥珀中心那块凝固鲜血一样的神秘物质,已经在打造过程中完全渗入了剑身,使得整柄长剑上布满了血管一般的暗红色纹路。 而半透明的琥珀则融化之后,又凝固在了剑身表面。 我一举剑,新生的大铁剑折射着午后的阳光,仿佛被镀上了一层亮晶晶的油彩,美轮美奂。 见此情景,伙伴们又是好一阵激动地欢呼鼓掌。 安胖子急不可耐地催促着我,说让我赶紧演示一下这把剑的威力,好让大家开开眼。 五百万两银子啊!那可不能白花。 我应了一声,正在思索拿什么试剑才好的时候,突然空气中响起一阵熟悉的尖啸。 我下意识地一挥剑。 当,手上几乎没有感觉到什么阻力,一支从外面射进来的箭矢,就从箭头开始,被整整齐齐剖成两半。 残箭深深插进我身边的地面,而我和扛把子他们对视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 还有什么试剑石,会比用敌人的骨头更好呢? 第77章 大宝剑 我们一伙人兴高采烈地冲出铁匠铺,倒是把外面的敌人吓了一大跳。 “你们要干嘛!” 来找麻烦之人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然后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冲着我们吼道: “把你们在拍卖会上买到的东西交出来,说不定我们还能给你留具全尸!” 安胖子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怼了回去:“剑人,砍他们!” 骂完了他才看清对面的人长什么样子,吃惊地说:“卧槽,怎么会是你们?” 说实话我第一眼看到来找麻烦的人的时候也有点懵。 来的竟然不是我们以为的阴阳脸,而是那个管家老头。 按理说大家都是贵族,安胖子和他家将军都已经达成了和解,就算要找回场子也是私下里的事情。 这么明火执仗地上来堵门干架,连弓箭都用上了,也太不讲究了。 没想到管家老头咬牙切齿说:“都是你们,害我已经被大将军解雇了,大好前途毁于一旦,现在我要你们偿命?” 大好前途?当管家? 爷爷您都快八十了吧? 人生七十古来稀,都您这个岁数还在想前途的也确实不多见。 本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我提着剑,没有第一时间上去砍人,而是看向了安胖子,问他怎么搞? 安胖子也无语了半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挥了挥手。 “大鱼没摸到,摸到一只小虾米,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我不确定地问道:“那我砍了?” 他重重的点点头:“砍了!” “好嘞!” 反正左右都是脑袋,砍谁的不是砍啊?哥又不挑! 不过我真正冲上去了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管家老大爷的实力。 这位真不愧是敢于无视神捕令的强人,明明看着七老八十了,但是动起手来还是龙精虎猛的。 说真的,同样是搞文职工作的,那邪教徒的大神官比起他来,就真的差太多了。 老头子一套猴拳耍下来,我才发现自己居然被他打得步步后退,加上还要分心防御旁边不时射过来的冷箭,我真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不过转头一看,我才发现扛把子他们竟然都抱臂站在一旁,满脸看好戏的表情。 奶奶的,难怪老子压力这么大! “你们不上来帮忙,还在那里看什么看?”我顿时大喝。 没想到他们居然都是一脸无辜地看着我,说你难道不是在试剑吗? 试个屁啦! 我用力一剑逼退老管家:“点子扎手,大家并肩子上啊!” 他们听了都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说还以为可以看到你大显神威的样子,没想到,唉。 我气得七窍生烟。 你们难道真以为花了一支军队的钱,就能拥有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吗? 小爷能力抗老管家这个不错的高手,再加上一群马仔不败,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好吗? 不过他们到底不是真的想要袖手旁观,只是想要看看大铁剑的威能,或者……我的笑话而已。 现在笑话看到了,自然就动了手。 看到他们三下五除二就把周围偷袭射冷箭的马仔给撂倒了,我急忙喊:“慢慢慢,这个老头子我自己来搞定,你们不是要看大铁剑的力量吗?给你们看就是了。” 说着我猛一抖手,把大铁剑给扔了出去。 指间沙! 相比起那些从师父那里学来的套路,这一招才算的上是我真正的杀招。 自从出道以来,除了在无心人魔那里吃了亏,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无往而不利。 管家老头也是一样,他的身手确实不错,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养尊处优惯了,少了一份沙场搏杀的血气。 直到大剑临头,他才反应过来,一个铁板桥躲过剑锋的直接侵袭,却把自己的老腰给闪了,唉哟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趁他命要他命。 我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尊老敬贤了,上去就是一脚踩在他胸口,收回剑指着他鼻子说:“老东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自取其辱,现在满意了吧?” 管家老头痛得龇牙咧嘴,但是犹自不服软,说:“后生仔,你以为自己赢定了是吗?” 我说难道不是? 随后就感觉脚底板一麻,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和老夫斗,你还差得远!” 麻痹的感觉从脚掌快速蔓延,很快腰部以下就没有了知觉,我再也站立不住,啪的一下跌倒在地。 扛把子他们这才发现我的不对,原本看到我大占上风,他们都很放心我的。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才只是一转眼的工夫,我就被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逆袭成功了。 扛把子冲过来看了一眼,立刻对老头怒目而视:“打不过你竟然下毒?” 老头手捂后腰,艰难地爬起来,但是嘴里还是得意洋洋地说:“我这是教你们一点江湖经验,永远不要得意忘形,否则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反杀了。” “你到底想怎样才肯把解药交出来?” 老东西哈哈大笑:“我此行不光求财,还要求命!” 他们几句话的工夫,我已经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我很清楚,像这样的烈性毒药,通常都是无解的,也不想再听他忽悠我的伙伴,强撑着抬手又是一剑扔了出去。 谁都没有想到我都快被毒死了,居然还有这个准头,毫无防备之下,管家老头被我一剑扎在胸口,仰天倒地,死不瞑目。 我呵呵笑了一声,说你自己好像也得意得太早了。 扛把子他们围着我,让我快别说话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在我脸上,让我不由得有些感动。 认识了他们不到一年,但我也算是感受了一把真正的兄弟之情。 可惜安胖子的下一句话,就让我瞬间感动不起来了。 他干嚎着说剑人啊,你怎么还没娶妻就要死了呢?你知道吗?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在你们快死的时候,对你们说一声汝妻子吾养之啊。 我虚弱地比了一个中指过去,说滚滚滚,哥的老婆可看不上你这样的。 只是胖子的话却是引起了我的思念。 不知道潇潇她现在还好么?听到我的死讯她会哭么? 人说临死前会想起很多事,这话真是一点不假,放飞的思绪中,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视野也慢慢暗淡下来。 要死了么? 隐隐约约,我听到扛把子在我耳边问我,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完成,不要走得不安心。 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大铁剑。 这把剑从小陪着我长大,如果要死的话,就让我也握着它的剑柄去死吧! 扛把子会意,把大铁剑拖了过来,放在我的手心里,又把我的指头一一合拢。 “哎,江湖梦还没开始,就在阴沟里翻了船。” 我叹息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几乎错觉自己已经陷入了永恒的沉睡,突然听到安胖子的声音, “咦?你们说人死了之后,是不是就和睡着了一样?我感觉剑人没死,只是睡着了。” 扛把子回答说是啊,所以我们不要太为剑人的死伤心了。他平时就很喜欢睡觉,现在只是不再醒来了而已。 安胖子说靠,老子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觉得他没死。 然后我就感觉到一股热乎乎的呼吸喷在我脸上。 下一刻,安胖子惊喜地大叫起来: “这小子真没死呢!还在打呼噜呢!” 第78章 肥肉盾 什么鬼?我没死? 我懵逼了一会儿,才终于想明白自己现在该干什么。 我努力尝试着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夕阳温柔的余晖,还有大侠哥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剪影。 “鬼啊!诈尸啦!” 扛把子照例上去就是一巴掌:“鬼你妹啊鬼,跟你说了讲科学反迷信,少看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你就是不听。” 大侠哥哆哆嗦嗦地说,剑人他睁开眼睛了啊。 其他人闻言立刻呼啦一声围上来,看着我泣不成声。 胖子一伸手又把我眼睛给捂上了,说剑人你别死不瞑目了,我刚说你打呼噜是不甘心呢,你睡觉从来不打呼噜的,真的。 我抬手一巴掌就把他抽到了地上,没好气地说:“你才死不瞑目呢,你全家都死不瞑目!” 一群人面面相觑,好半天才在大侠哥的百般保证下,相信了僵尸绝对不会说话这么一个事实。 “你怎么就没死呢?” 安胖子啧啧称奇地说。 只是听他那语气,怎么听都觉得有一股浓浓的遗憾在里面。 “我没死你很失望啊?”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把视线看向了手中的大铁剑:“我能留下一命,只怕还多亏了你那五百万。” 只见一股漆黑的烟气从我的掌心,顺着大铁剑上的血色纹路,流进了一旁老管家的尸体里。他的尸体整个已经变得漆黑一片,一看就是中了剧毒。 见此情景,安胖子他们也回过神来了,惊讶地说:“难道是因为这把剑的缘故?” “八九不离十了。” 我点点头: “看样子是这把剑把我身体里的毒素都抽走了,送进了老管家的身体里。” “活该!让这老梆子好事不干,整天就会下毒!不是毒死的简直便宜他了!” 安胖子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但是很快,他就又开始眉开眼笑起来。 他腆着脸凑到我面前,说:“剑人啊,你看你这把剑现在绝对已经是江湖上最贵的剑了。今天又救了你一命。再天天大铁剑大铁剑地喊实在太不客气。要不我们给它换个好听的名字吧?” “你又想搞什么鬼?”看到他的表情,我本能地觉得不安。 “绝对不是搞鬼,真的就是想给大铁剑起一个配得上它的名字而已。” “好吧,什么名字?” “大宝剑你觉得怎么样?” “滚!” ……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抵抗(无效)之后,我最终还是屈辱地接受了“大宝剑”这么一个随时可能被扫黄扫掉的名字。 随后,我就专心运功,把身体里的没排干净的余毒给逼出来。 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负责在外面放哨的乌鸦突然像个鬼一样飘了进来,冷冷道:“来了,大家都警醒一点。” 我这时候刚刚结束运功,脑袋还有点迷糊,下意识就问:“谁来了?” “本座来了!”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窗口响起。 我们抬头一看,只见阴阳脸大袖飘飘,背后是冰冷的圆月。 他的目光比月光还清冷,就这么俯视着我们,说看来你们早有准备啊,不过有准备也没用,赶紧把拍卖会上买到的东西和银票交给我,说不定…… 他话还没说完,安胖子就笑嘻嘻地打断了他,说:“我知道我知道,说不定还能给我们留具全尸嘛。” 阴阳脸愣了一秒种,说知道就好,正好省得我多费口舌,还不交出来。 安胖子纠结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话下午就已经有人说过一遍了!” “靠!”我清楚地听到阴阳脸骂了一句粗口:“居然被人抢了先?” 不过他马上又笑了:“不管别人说没说过,既然你们现在还好好的,就证明东西还在你们手上。速度交出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大侠哥插嘴提醒:“现在已经是第三遍了。” “你们这是纯心找死呢?”阴阳脸被落了面子,目中凶光大盛。 他大袖一拂,几点寒芒从袖中射出,直逼大侠哥面门。 但这种近似于正面强杀的暗器,又怎么奈何得了早有准备的我们? 我眼疾手快,抢上前去,大宝剑一兜,就把所有暗器全部叮叮当当地挡了下来。 安胖子怪叫一声:“关门!放剑人!” 阴阳脸单枪匹马来,原本就想兵不血刃,现在看到我们通通围了上去,哪里还敢停留片刻。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刚一转身,一只还带着新鲜泥土芬芳气息的鞋底,就结结实实地踹在了他脸上,把他踢进了房间。 砰的一声,大门随之关上。 “乌鸦!干得漂亮!” 我们都是兴奋地一挥拳头。 “竟敢踢我英俊的脸,你们要死了!你们都要死!” 阴阳脸从地上爬起来,嘴里诅咒个不停。 只是这一脚让的他两颗门牙都松脱了,这会儿说话有点漏风,连说了两遍我才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大兄弟,到底谁给你的自信啊? 就在他准备复述第三遍的时候,我的大宝剑到了! 唰! 用龙血琥珀重铸过之后的大宝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把无锋无刃的钝剑。 饶是阴阳脸在千钧一发之际猛一偏头,剑气还是轻而易举地削断了他束发的金冠,一头灰白的长发像是瀑布一样流泻了下来。 眼见一剑立功,我自然是得势不饶人,挥剑就要再斩。 没想到就在这时,阴阳脸居然猛地一甩头,披散下来的长发,就像无数根锋利的鞭子一样抽了过来! 我疾退三步,但还是不幸被发梢抽中了前胸,衣服的前襟都被灌足了内力的头发抽破,留下一片血痕,火辣辣的痛。 “头发功?” 我摸了摸胸前的伤口,寒声说了一句。 阴阳脸闷不吭声,一头长发却甩得像是东瀛的歌舞伎,四处抽打,不断发出啪啪的声响。 我好几次想要挥剑削断他的头发,却都被他用以柔克刚的方式纠缠住,难竟全功。 反倒是他这种怪异的攻击方式,每次反击都会把我搞得手忙脚乱,不得不步步后退。 扛把子他们一看我吃了亏,招呼一声就要冲上来围殴阴阳脸,不过马上就被我斥退。 出道这么久,以前我就遇上过两种敌人。 要么我被秒杀,要么别人被我秒杀,以至于这么久以来,我都没有对自己的武功形成系统的认识,更是少有酣畅淋漓的一场战斗。 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棋逢对手的敌人,却是激起了我的好胜心,决心要完全依靠自己的实力打败他。 终于,我慢慢习惯了阴阳脸的攻击方式,瞅准一个机会,一剑插入他那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里,手腕转动,迅速把所有的头发都搅在了一起! “给我断!” 我特带感地大喝一声,大宝剑疯狂抖动起来。 阴阳脸见势不妙,也只能拼命催动内力抵抗。 可惜头发到底是头发,又如何能和我这已经晋级为神兵利器的大宝剑相抗衡? 砰的一声闷响,无数断裂的头发被内力激发,像飞针一样四散飚射。 我连忙横剑一挡,把所有射向自己的断发全部挡住。 只是其他人就没有我这么好运了。狭窄的房间里,他们猝不及防又避无可避,瞬间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叫! 咦,等等,为什么好像只有安胖子一个人的声音? “你、居、然……敢用你的毛射我?!” 一片狼藉的房间里,安胖子暴怒的声音像是从九幽最深处响起。 在他身后,九五二七小队的成员蹑手蹑脚地钻了出来。 就连扛把子,都缓缓舒展了一下身体,站到了一旁。 面对铺天盖地的头发雨,那一瞬间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那就是让安胖子充当自己的肉盾。 虽然,这个肉盾有点肥。 “好痛啊!你彻底激怒我了,你知不知道?” 被射得像个仙人掌、不对,是仙人球的安胖子从阴影中踏出,每个字都像是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用看他脸上扭曲的肥肉,光是听声音,都能想象到他现在到底愤怒到了什么程度。 大侠哥等人吐了吐舌头,对视一眼,纷纷躲到了一边。 我们九五二七小队的兄弟们以前都没有真正比试过,但是公认无常宫出身的乌鸦是最强的。 至于安胖子,他一直奉行银子比刀子管用的人生信条,真正全力出手的时候少之又少。 谁都没想到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胖子爆发起来,居然也如此恐怖。 这还没有真正动手,就已经让我感觉到了一丝心悸。 第79章 阴阳护法 “胖子,揍他!” 大侠哥在一旁挥舞着拳头,给安胖子加油。 胖子伸手抓住自己身上已经软哒哒垂下来的头发,用力一拔! 扑哧,血水顿时喷了阴阳脸一脸。 阴阳脸一抹脸,霎时也暴怒起来,说你竟然敢用你身上的脏东西喷本座的脸? 安胖子嘿嘿狞笑一声,说等老子拿下你,还要在你身上拉屎撒尿呢! 扛把子突然插嘴问道, “你自称本座,到底是什么来历?” 阴阳脸倨傲地说,本座的来历说出来怕吓死你们。 我冷哼一声,轮子教的大神官我都杀过,你算个屁啊! 阴阳脸恶狠狠地盯着我,说你再说一遍,你居然杀过我神教内的大神官? 我擦,又中了? 我回头瞪了扛把子一眼。 他自知理亏,连忙把头转到了一旁。 大敌当前,我知道也不是追究他乌鸦嘴的时候,遂把第七神捕的令牌拿出来一亮,说看到没,这里面的每一个积分,都是你们轮子教的人头。 “你该死!” 阴阳脸一个饿虎扑食就要跟我决一生死。 没想到才刚刚动身,一个肥硕庞大的身躯就挡在了他面前。 砰! 阴阳脸这一拳正好打在了厚厚的肚皮上,一圈圈肥肉象湖面上的涟漪扩散开去,竟是把这一拳里蕴含的力道尽数化去,安胖子毫发无伤。 “我说了,你的对手是我!你要打哪里?” 安胖子摸了摸肚子,不满地怒吼一声,手上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他那尊恐怖的独脚铜人,用力一扫而过。 哗啦啦! 沉重的独脚铜人扫过,大半面墙都在一瞬间支离破碎。 外面清寒的月光射进来,照亮了阴阳脸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大概是满怀希望而来,满以为可以手到擒来,却没想到居然一脚踢上了一块大铁板,还是烧得通红的那种。 不过邪教徒到底是邪教徒,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 眼看不敌我们,这家伙竟然连狠话都没有留下一句,转身就跃进了月光深处。 只是他却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的时候,我们的嘴角都同时扬起了一丝微笑。 想跑?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安胖子一挥手,把剩下的银票全部撒向空中: “乌鸦!做了他!” 嗤嗤嗤! 半空中飞舞的银票倏然消失,而阴阳脸的背上则突然开出了几道既薄且长的口子。 鲜血瞬间像箭一样,从那伤口中飚射出来。 再仔细看,才能看到乌鸦虚淡的身影像青烟一样离开阴阳脸的身后,刚刚就是他瞬间收走了所有银票,然后在阴阳脸的背上连捅几刀。 “哼!” 阴阳脸落地之后一个踉跄,头也不回地向着镇子外的夜色中跑去。 “哪里走!” 我大吼一声,突然抓起身边的扛把子,就以指间沙的运劲方式,直接将他扔了出去。 这也是我们在商讨团队配合的时候,想出来的几种战术之一。 扛把子巨大的身体像一枚流星落在疯狂逃逸的阴阳脸背后,一棍子敲下,就要把他的脑壳砸扁。 不过这一次绝杀终究还是失败了。 “休伤我护法!” 一个油光发亮的秃脑壳从黑暗中顶出,撞开了阴阳脸,然后硬是接下了扛把子这一击。 咚! 咔嚓! 扛把子手中的杀威棒齐中而断。 这个突然出现的光头大汉应该是练过铁头功一类的绝学,好歹没有被一棒开瓢。 但是他的铁头功再牛逼,也等于是以一己之力接下了我和扛把子的全力合击。 只见他两只眼睛完全找不到焦距,身体晃了两下,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遗憾的是,有了光头大汉的这次阻碍,阴阳脸的其他手下也纷纷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从周围的藏身之处冲出,挡住了我的队友。 “见鬼!” 我一眼扫过,发现虽然安胖子他们对战邪教徒大占上风,可想要收拾下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事情。 而就趁着这一会儿工夫,阴阳脸护法已经飞快地逃到了镇子边缘,眼看就要成功逃出生天了。 “你逃不了!” 大师兄的音容笑貌突然在我眼前划过,我猛一咬牙,整个人已经翩然而起,直追向他身后。 路上也有邪教徒想要拦阻于我,灵活的走位,在这一霎运用得行云流水,转眼之间,纷乱的战场就被我抛在了身后。 “剑人!穷寇莫追!” 扛把子他们一边忙于和邪教徒厮杀,一边焦急地试图把我喊回去。 可是杀兄仇人就在眼前,我能把这个大好机会白白放过吗? 绝对不能! 我看着前方阴阳脸那如丧家之犬一般的背影,嘴角果断扬起一丝冷笑。 穷寇? 凭他也配? 我长啸一声,疯狂追杀了上去: “我先去追那家伙了,你们速战速决!搞定了之后赶紧来支援我就好!” 我和阴阳脸一先一后冲出镇子之后,稀稀落落的灯火瞬间就在身后远去,只剩下头顶的星月之光披在我们身上。 话说这家伙的轻功也不知道是怎么练的,眼前的速度居然丝毫不在我之下。 不过我也不急。我说自己轻功不错,不仅是速度快,更重要的是耐力好! 山上十几年如一日,背着大铁剑浪出来的身体素质,绝不是阴阳脸这种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半老头子所能媲美的。 身旁无人,我也懒得再顾及形象,直接把从小黑那里学来的狗刨式用了出来,攀援着林子里密密麻麻的树木飞速而行。 “跑,可劲儿地跑!等你跑得没力气了,大爷才好轻轻松松地拿下你。” 我的视线紧紧锁定了前方亡命奔逃的阴阳脸,不过就在冲出一片林子的时候,他的身影晃了一下,然后突然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咦? 难道是机关? 第80章 追杀 尽管心中焦急,但是为了防止遭到埋伏,我还是谨慎地减慢了速度,从另一个方向摸了过去。 走出林子,我才发现前面是一片低矮的山崖,阴阳脸就是从那崖顶上跳了下去,这才暂时摆脱了我的追踪。 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终于在山崖下一处不起眼的山坳坳里,看到了阴阳脸。 他倒是没有继续尝试逃走,而是原地摆出了一副守株待兔的架势。 而在他身旁,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不声不响地多出了一条人影。 伏兵? 看到他不跑了,我反而安下心来,借着月光远远地观察着。 只是当我看清楚那人的样貌时,一股被欺骗被背叛的怒火,还是忍不住腾地燃烧了起来。 此人手持双刀,神情精悍,就站在阴阳脸的身边。 虽然换掉了六扇门的制服,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居然是刚子! 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口口声声要捍卫茶马古道利益的热血年轻人,居然会是和阴阳脸蛇鼠一窝的邪教徒! 霎时间,“卧底”两个字从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当我还在为自己主动卧底,端掉了邪教一个据点的成绩而沾沾自喜的时候,邪教同样没有闲着,他们也把自己的人送进了六扇门里。 正是有了这些人通风报信,六扇门想要彻底剿灭他们才难上加难,难怪最近的邪教总是如春风野草,灭之不尽! “必须杀了他!” 这一刻,我心中的杀意猛然凝聚,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人类的天性总是痛恨叛徒胜过敌人,像刚子这种吃着大唐的皇粮,却在为臭名昭著的邪教徒办事的家伙,简直比叛徒还要可恶。 之前有多少信任,现在就有多少痛恨。 总之一句话,我必须清理门户! 谁也别想跑! 我悄悄从那山崖地一边摸了下去,刚靠近他们,就听到刚子焦躁地问道: “你不说那小子在追你么?人呢?” 阴阳脸也有点疑惑:“刚刚还咬得很死啊,跟条疯狗似的,怎么不见了?” 我默不作声,藏在一丛灌木背后,黑着脸缓缓拔剑。 妈的居然敢说老子是疯狗? 这就让你看看老子的獠牙,汪! 刚子眯着眼睛瞅了好一会儿崖顶,还不见我出现,终于跺了跺脚说:“不等了,你必须马上离开,跟着我留下的暗号走,前面会有人来接应你的。” 阴阳脸立刻警觉:“那你呢?” 刚子冷笑一声:“就你现在这个丧家之犬的样子,难道还担心我会暗算你不成?放心吧,我就是去看看有没有机会把那小子做掉。嘿,第七神捕啊,好大的功劳!” 好狡猾的家伙,竟然要分兵? 刚刚才下定决心要一锅端了,现在就必须被迫选择一个? 这尼玛不是打我脸么? 倒是阴阳脸,在听到刚子无礼的回答之后反而安下心来,点点头说了声保重,就径直离开了。 话音落下,他几个纵跳,身形渐渐拉远,刚子也手提双刀走向山崖。 这就走了? 我特么还没想好咋办呢! 踟蹰片刻,我强忍着跳出去叫住两人的冲动,终究还是决定先追杀阴阳脸。 只要我不和刚子照面,他就不知道自己暴露了,自然暂时也不会离开六扇门。 但是追杀阴阳脸的机会,却是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只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明明已经走出去老远了,阴阳脸还是忍不住回头叮嘱刚子一句:“你一定不要轻敌,那小子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说不定现在就在暗处等着伏杀我们呢!” 我闻言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大宝剑。 “瞧你这副吓破胆的样子,要是他真有那四大神捕一半的厉害,我早就躲得远远的了,哪里还敢和他照面?”刚子忍不住讥笑道。 “哼!你不相信我的话,以后自然有吃亏的时候,我只是不想尊神的大计被你破坏了而已!” 听到“尊神”两个字,刚子一挑眉,终于郑重起来,回头看着阴阳脸,说你确定? 阴阳脸怒目而视,说你自己想想,黄老财那是多狡猾的人,最后死在谁手里?还有黄河大神官,他的据点里有多少人手你不知道?最后还不是被他说端就端了! “糙,还以为被他发现了呢。” 我在暗处听得一脑门子黑线,心想你特么该逃不逃,就是为了留下来给我泼脏水的啊? 我也不是谦虚,明明是六扇门和军方合力打出来的战果,你就这么自作主张全部强加给我,不太好吧? 听了阴阳脸的话,刚子也有些犹豫了。 不过在原地踟蹰了片刻,他终究还是抵不住心中的贪欲,冷哼一声“胆小鬼”,就继续向山崖的方向走去。 看着两人分道扬镳,各自走远,我只得叹了口气,提剑追向阴阳脸。 山林苍莽,借着月色,我隐匿在阴影中,慢慢潜行。 十丈,五丈,三丈! 就在我好不容易潜伏到阴阳脸身后,举剑欲刺的时候,从山崖的方向,突然又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尖叫。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忍不住在心里狂爆了一句粗口: 擦!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是添乱么! 第81章 代友救美 骤然看到出现在山崖上的倩影,我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可思议。 这丫头竟然是我们在黄河大神官的据点遇上的小萝莉! 在据点被六扇门带兵攻破之后,她被扛把子放走,随后不知所踪。 没想到今天却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上去还和刚子发生了冲突? 小萝莉的身手我清楚,虽然也算是训练有素,但是连见血都不敢,绝不是刚子的对手。 尼玛! 我最后郁闷地看了阴阳脸逃走的方向一眼,还是只能转身向山崖那边跑去。 等我靠近两人的时候,发现他们明显已经交过一次手了。 小萝莉鬓发散落,香汗淋漓,一只手上还拿着自己的分水刺,但是另一只分水刺却被刚子的双刀崩飞,插在一边的树上,她连虎口都被震裂。 “你难道不是也是神教的人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小萝莉悲愤地看着刚子喊道。 “对,我是,但是你是不是我可就不知道了。” 刚子摩擦了两下自己的双刀,发出喑哑难听的声音,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听说,黄河大神官的据点被攻破,六扇门的人就是被你带进去的吧?” “你什么意思?” 小萝莉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刚子:“你怀疑我?” “怎么?难道我的怀疑不对吗?” 小萝莉气愤地大喊:“你知不知道我也差点死掉?” “人都死了,谁知道?何况连武功比你高得多的教友都折了,你却平安无事……凭什么?” 听着刚子的冷笑,小萝莉顿时语塞。 她是怎么逃出来的,自己当然心知肚明。 确切地说,如果不是扛把子以权谋私,恐怕她现在还真的只能和大多数教友一起,在六扇门的大牢里吃白食。 这些事情她无法解释,却又不想欺骗,仓促之间,又哪里接得上话? 刚子本来还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但是看到小萝莉的表情,立刻心里就有谱了。 “叛徒。”他看着小萝莉,声音冷冽如刀。 小萝莉听到这两个字,瞬间就崩溃了,但辩解起来是那么无力:“我不是……” 锵! 就在她分神辩解的一刹那,刚子猛然欺身而上,先是一刀挑在她手腕的位置,打落了她手上剩下的那根分水刺,另一只手调转刀柄,重重地撞在了她的小腹上! 哇! 小萝莉一下子跪倒在地。 “菜鸟。” 我在林子里都看不下去了,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连我都看得出来啊,刚子那么说分明就是怕你反抗,想要瓦解你的心防啊,居然还真的上当了。小妹妹难道你连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么? 果然,轻易打倒了小萝莉之后,刚子凑到了小萝莉耳边,狞笑道: “我知道你不是叛徒。” 什么? 小萝莉勉强撑起上半身,却只看到星空下刚子缓缓脱去自己上衣的剪影。 “你要干什么!” 她惊恐地叫道。 “干什么?你说呢?” 刚子好整以暇地脱去自己的衣服,说我也知道你是无辜的,要怪就怪你为什么要看到我的脸吧! 我心中一紧,这才明白刚子对自己卧底六扇门这件事看得比我想象中还重,小萝莉只不过撞破了他的身份,他居然就要灭口。 而且看起来还打算……先奸后杀?! 尼玛! 我嘀咕了一句。 最近怎么尽碰上这种变态? 这刚子也是色迷了心窍了,明明知道我可能就在后面追杀,竟然还敢搞这种事情? 还是说,你也太不把我这个第七神捕放在眼里了吧? “待会儿让你知道不带脑子出门的后果。” 我咕哝了一声,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冲出去,而是把自己藏得更加严实了一些,我在等一个最佳时机,一击必杀的时机! 这个时候,林子外面刚子已经正式开始施暴,他抓住小萝莉身上的紧身衣猛力一扯。 撕拉一声,破碎的布料下面,露出大片雪白滑腻的肌肤,在漫天的月光和星光下泛着动人的光芒。 糙! 我赶紧昂起头,只觉得鼻孔里一阵暖流涌出,赶紧擦了擦。 倒是刚子,撕破了小萝莉的衣服之后反而不着急了。 他先点了小萝莉的穴,然后又开始优哉游哉地解起自己的裤带来。 小萝莉眼睛都快瞪裂了,声嘶力竭地骂他是个禽兽,畜生。 可惜她打小也不知道过的是怎样无聊的生活,翻来覆去都是这两句话,听得我都快被洗脑了。 我潜伏在一旁,等了好半天,总算等到刚子把裤子脱到膝盖的位置,然后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禽兽!放开那个畜生!” 我高喊着总觉得哪里不对的帅气口号,一个箭步冲出去,大宝剑直指刚子。 我靠! 刚子被大宝剑森寒的锋芒吓得一惊,滚出去老远才抬起头来,恶狠狠地说老子裤子都脱了,你特么就给我看这个? 我冷笑着说,朋友妻不可欺,你亮剑我也亮剑啊,没有哪里不对吧? “台词不对。” 小萝莉幽怨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你才是畜生,你全家都是畜生!” 我一脸无语地说妹子,好歹哥也救了你一命。你不感恩就算了,还祸及家人。这就有点不道德了啊。 小萝莉被我说得满脸通红,突然大叫一声小心。 我还以为刚子攻过来了呢,下意识地抬剑一挡,结果半天都没动静。 再一看刚子还躺在地上穿裤子呢,就忍不住回头骂她,说你再谎报军情,小心哥军法从事啊。 没想到她依然一脸惊恐地看着我身后。 装,你接着装。 我乐呵呵地看着小萝莉的表演。 好半天,才从我身后的树上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 你在地上看傻逼,树上的人在把你当傻逼看…… 嗯?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我猛一回头: “哟!无心人魔兄弟,又是你啊?” 第82章 立场古怪的联手 古怪的是,这一次看到无心人魔,我居然出奇的没有敌意或者恐惧的感觉。 从理论上讲,和敌人的关系就像朋友一样,一旦双方太熟悉了,自然就失去了神秘感和敬畏之心。 何况我和他与其说是敌人,倒不如说是立场不同。 面对我屡次的“冒犯”,他还好意放过我很多次,我要再不知好歹喊打喊杀,那也未免太愣头青了一点。 无心人魔明显也懒得学头几次见面那样扮酷了,从树上跳下来就问我:“怎么?人没抓到?” 我无奈地摊摊手,说其他人应该被我队友搞定了,但是阴阳脸跑了。 哦。 无心人魔点点头,走到还在不知道脱裤子还是穿裤子的刚子面前,一脚踩住他两腿之间:“这人是谁啊?” “阴阳脸一伙的,他可能知道阴阳脸的下落。” 无心人魔点了点头,脚下猛地用力一碾,然后就听到了刚子杀猪般的哀嚎。 不知怎的,听着这凄惨的嚎叫声,我脑海里却是莫名出现了一个文绉绉的成语: 鸡飞蛋打。 太惨了。 二话不说上来就折磨了刚子一轮以后,无心人魔才松开脚,说接下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我相信我们能合作得很愉快的。 刚子估计还以为这位爷跟我是一伙的,啐了一口:“呸,老子不说你又能怎样?” 哦? 呵呵。 无心人魔立刻用那种瘆人的声音笑了起来:“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硬骨头,你不说,我还一刻钟都不想听呢。” 然后又是一脚落下。 嗷—— 这次他不知道是用上了什么手段,刚子简直像是在被凌迟碎剐一样,叫得惨绝人寰,两只手乱抓,把地上的泥巴都刨成了两个深坑。 我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 看得出来,真的很痛。 …… 在这种直达男人灵魂深处的痛苦下,刚子果然妥协了。 别说一刻钟,他连半刻钟都没坚持到就怂了,哭喊着说快把脚拿开,我说,我什么都说! 无心人魔理都懒得理他,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刚说了一刻钟,那就是一刻钟,少一个呼吸都算老子输。 就这样,一刻钟过去,刚子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嗓子都叫哑了。 “刚刚你说啥?现在再说一遍?”无心人魔冷笑出声,根本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 刚子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他有气无力地求饶起来,说两位大哥,我什么都交代了,只求你们给我个痛快的就行。 “行,我做主了,只要你配合,我可以保证给你留具全尸。” 无心人魔非常善解人意地点点头,许下了自己的承诺。 啊? 刚子嘴巴张合了几下,看起来像是还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行了,有什么想问的你们就问吧。 我走过去,说我们找那个阴阳脸有点事,麻烦你带个路吧。 刚子吓了一跳,说我要是带你们去,神教不会放过我的。 无心人魔嗯了一声,威胁性地抬起了脚,刚子见状立刻就软了,连忙喊停,说只要别动脚,一切都好说。 “你才是叛徒!” 没想到这个时候旁边回过神来的小萝莉愤恨地叫道: “神赐予你荣光,你竟然因为区区一点痛苦就要背叛神教!” 无心人魔偏过头看我一眼,问这个搞不清状况的小丫头又是谁啊? “轮子教的人。”我无奈地解释道。 无心人魔哦了一声,撇下刚子走向小萝莉。 我连忙追在后面喊,说这是我兄弟看上的女人啊,你别太过分了。 “放心,我不打女人。” 无心人魔挥了挥手,然后走到小丫头面前,蹲下,突然把衣服一撕! 卧槽?又爆衣? 你这又是要干嘛? 下一刻,我透过无心人魔上身的空洞,直接看到了小萝莉惊恐的表情。 “呀!” 白眼一翻,她直接就晕了过去。 这心理承受能力有点差啊。 无心人魔穿好衣服,说行了,把她弄醒吧,她会配合你工作的。 我依言叫醒了小萝莉,果然发现只要无心人魔在场,她绝对就是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乖乖女形象。 但是只要无心人魔稍微走远一点,她立刻就蹬鼻子上脸,对我是冷嘲热讽,又打又骂。 我在她这里受了委屈,就跑到一边找刚子出气。 结果这么小半个晚上折腾下来,我们四个立场截然不同的人,居然还真的结成了一个一物克一物的临时同盟。 无心人魔和我亦敌亦友,小萝莉痛恨我,刚子怕我,但是他们两个人彼此之间又有着深仇大恨,偏偏上面还有无心人魔这个共同的克星压着。 总之,很复杂,非常复杂。 “好了,都不要拖时间了。” 确定了关系之后,无心人魔一把拎起小萝莉,说走,带我们去追阴阳脸。 小萝莉说具体的暗号我也不能保证全清楚,细节你们要问袁刚,我只能在旁边监督他没有故意说错。 袁刚,就是刚子的全名。 讲真对于这种用真名来做卧底的人才,我也真是佩服得不要不要的。 “好。” 无心人魔对我比划了一个手势:“带他一起。” 啊?又是我做苦力? 我嫉妒地看了一眼小萝莉那娇小的身躯。 比起五大三粗的刚子来说,她就轻太多了。 不过我也知道,以我和她的关系,想让她乖乖地待在我身边几乎不可能。 为了不拖慢大家的进度,我没有再废话,而是直接把大宝剑往刚子身下一插,用力一撬,他整个人就被挑了起来,扛在我肩上。 “好了,我们走吧!” 第83章 社团天敌 无心人魔的武功很高,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果他轻功全开的话,我可能都需要用上狗刨式才能勉强跟上他的速度。 只是这样一来,我就没办法带人了。 他似乎也并没有在强项上羞辱我的想法,一直很平静地跑在我前面一个身位的距离。 我们不时停下来,让两个“前”邪教徒帮我们辨认暗号,确定方向。 之所以说前,是因为当他们做出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不可能再被规矩森严的邪教宽恕。 为此小萝莉还哭了好一阵子。 她说这下我们真的是叛徒了。 相比之下,刚子的节操就碎多了。 在确定逃走无望之后,他的态度就变得异常配合,甚至连一些我们原本没有注意到的问题,他都会主动帮我们查漏补缺。 “既然我帮了你们,那神教肯定就不会放过我了,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我必须把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杀死。” 这是他给我们的理由,听起来真的好有道理啊。 只可惜再有道理,也免不了又要被小萝莉骂个狗血淋头。 看到他卑躬屈膝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他,说你们这些邪教徒搞了这么多年,都难成大器,真的是有道理的。 他感觉到我话里的鄙视和嘲讽,讪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倒是小萝莉在旁边接茬,说那是,要是每个教友都和本姑娘一样,神教早就…… “早就被灭了。” 我完全不顾她眼眶变红的样子,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像你这种不识时务、不知好歹的丫头,最擅长的大概就是带着你们狗屁神教的神经病,去攻打重兵驻防的要塞,然后被一网打尽吧?” 我不屑地说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以后还是长点心吧。 小萝莉被我气得哇哇大哭,无心人魔回过头来警告我说,虽然这两个被我们抓到的家伙,一个没脑子,一个没胆子,但是你不要因此轻视了邪教。能和大唐朝廷明争暗斗这么多年,邪教也是有底蕴的。 我说你很了解邪教? 他耸耸肩回答说完全不了解,所以才警惕。 “那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直觉吧。” 无心人魔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 “我再说一遍,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否则我们这次真的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呃,谢谢你的提醒。 但是,你一个杀人犯跟我这个捕快说“我们”,感觉真的很怪异啊! 我们又不是一边的。 受宠若惊的我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虚心接受教诲。 之后一路无话,只有小萝莉和刚子辨识暗号时偶尔讨论的声音。 …… 这天下午,我们追到了山南西道的一座重镇边上,剑南城。 “错不了了。” 刚子在仔细查看了城墙根处的一个暗号之后,肯定地说:“阴阳护法肯定会在这座城里落脚。”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刚子告诉我说,剑南虽然是朝廷重兵驻守的要塞,邪教徒大规模发展很受阻碍,但是邪教还是通过走高层路线,控制了一些混黑道的社团头目。 在经过了这么久的逃亡之后,餐风露宿,好不容易看到城池,阴阳脸肯定不会放过这么一个享受的机会的。 我还没说话,无心人魔已经开口说,那行吧,我们也进城,你看是哪个社团敢收留他,你告诉我,我们好去灭门。 他这话说得霸气无比,倒是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路上他都和我们相处融洽,除了最开始审讯刚子的时候,也没有特别露出什么凶残的手段。这时突然开口,我才想起来其实他乃是一个动辄灭人满门的绝世凶人。 无心人魔说完了之后,才想起还有我在场的,回头似笑非笑地问我,说神捕大人不会想阻止我吧? 熟悉了以后,他也开始用这种类似于半开玩笑的语气跟我说话了。 我正在惊出一身冷汗,被他一问,下意识地就说不会不会,反正这些社团分子也是满手血腥,你灭了他们也是为民除害,只要不是让我洗地就成。 开玩笑,谁敢阻止你啊,万一你心情不好顺手就把我一起灭了,我找谁说理去? …… 进城以后,刚子查看了一下街角留下的暗号,说阴阳脸最后落脚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叫作飞熊帮的社团。 我听了顿时忍俊不禁,他们都问我笑什么,我说我出道不到一年,就遇到了黑虎寨,青龙寨,野狼谷,天狗会,现在又特么冒出个飞熊帮,你们这些人到底有没有文化啊?起名字总是跟畜生过不去。 说到这里,我才突然想起当初我还派人去把天狗会的几个坐馆给扣了,后来诸事繁忙,就忘了这茬。 没我的命令其他人应该不敢擅自放人,那帮家伙现在应该还在牢里关着。 只是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住的习不习惯? 在不着边际的思绪中,刚子带领我们走进了一条烟花巷陌。 狭窄的古街两旁,到处都是倚红偎翠的青楼。 娼妓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楼上向下眺望,不时还有浓妆艳抹的老鸨上来拉我们进去耍耍,可惜都被无心人魔一眼瞪了回去。 刚子一路上只顾着看那些妓女雪白的胸脯,眼珠子都快拔不出来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踢了他屁股一脚,说看看看,看个屁啊!你妈小时候是不是奶水不足啊?办正事! 刚子嘿嘿直笑,说我从小就是孤儿,没妈。 我同病相怜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好在出了这一茬,他总算打起精神来安心寻找暗号。 我们在一条花柳巷子里左转右绕,眼看一条街都要走到底的时候,他突然在一座富丽堂皇的青楼面前停了下来,说到了。 我看了一眼头顶描金的“天上人间”招牌,打趣说看不出你们邪教还挺有钱的啊? 刚子摇摇头,说我之前都说了,这里的社团都不是神教的产业。暗号也只是显示跟阴阳护法有联系的社团头目,常驻在这里看场子,不然你以为神教会把这么多银子用来吃喝嫖赌? 我想了想也是,轮子教但凡资金稍微充足一点,在黄河据点的时候,也不会被高丽人和我们先后轮一遍了。 无心人魔倒是对眼前的青楼到底是谁开的毫不关心,只是最后问了一遍,说你确定我们要找的人在这里面? 刚子回答说应该吧,那人是飞熊帮的红棍,一般在看场子,不会轻易离开。 “那行,我们去找他谈谈吧。” 无心人魔脸上呆板的人皮面具拉起一个可怖的狞笑。 不过就在这时候,小萝莉气愤的声音从我们身后响起: “喂!我说你们三个,难道要把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带进这种地方?我的名节不要啦?” 第84章 抱歉,扫黄 我一直以为进门以后第一个动手的会是无心人魔。 事实证明,我错了。 他在进了天上人间以后,古怪的没有在第一时间大开杀戒,反倒是当第三波龟公跑上来问我们是不是要把小萝莉卖掉的时候,她彻底爆发了! “卖你大爷啊!” 小萝莉气愤地把那倒霉的龟公一脚踢了个头破血流。 看她那样子若不是我们早已把她的分水刺收走,她就要在这个地方怒拿一血了。 不过既然动了手,这事儿自然就不能善了了。 在龟公哭天抢地、手舞足蹈的夸张求援声中,很快就有两个牛高马大的壮汉堵住了我们的去路。 这两人看起来应该都有西域胡人的血统,金发碧眼,眼窝深陷,稍微一动作,身上的肌肉疙瘩就像一只只在皮肤下面乱窜的小老鼠。 他们把手伸进怀里,不知道摸到了什么暗器,一脸不善地望着我们,说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到彪爷的地盘上闹事,我看你们都是活腻了想去种荷花了。 我来六扇门的时间不长,培训课上江湖黑话的内容也是一知半解,回头看着刚子问种荷花是啥意思? 他说就是把人捆起来头上脚下地插进池塘的淤泥里淹死。 “这么狠?”我嚯了一声。 无心人魔看了我一眼,问我说完了没有? 我知道他已经不耐烦了,连忙走到两个彪形大汉身边,掏出神捕令牌,义正辞严地喊道: “捕快!扫黄!” 嗯? 两个打手大汉对视一眼,都被我这一出搞得有点懵逼。 其中一个还下意识地伸过手来,估计是想拿走我的神捕令看看真伪。 只是就在他的手指马上就要触到神捕令的一瞬间,我反手一指就扣住了他的脉门,接着不等他呼痛出声,我一指就点在了他的喉结上。 咔嚓嚓,喉骨破碎的声音响起,这大汉立刻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家伙看我二话不说,上来就是怼,也慌了神,伸进怀里的手一动,就要把凶器掏出来。 “还敢袭警?” 我的速度比他快了何止一筹,瞬间反手拔剑,然后还剑于鞘,一整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大宝剑猩红色的光芒在空气中一闪而逝。 等我从他身边走过去之后,这名大汉的脸上才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刚子冲上来,在两个死人的怀里一掏,哗啦啦一把流星镖落在地上,镖尖上都透着蓝汪汪的颜色,明显是淬了剧毒。 看得出来,这伙人都是一言不合就要杀人见血的亡命之徒。 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放过他们了。 我一把揪住旁边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龟公,问他们说的那个彪爷现在在哪里? 龟公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是抖抖索索地指了指二楼,然后我突然就闻到一股难闻的骚臭气。 我往下一看,得,吓尿了。 厌恶地把龟公推到一边,我回头看了无心人魔一眼。 他会意地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跨过两具尸体,顺着楼梯就一步步走了上去。 上了楼,我才看到这是一个方形的回廊。 回廊的一侧都是屋子,屋里不是还会传出一阵阵令人面红耳热的奇怪声音来。 刚子舔了舔手指,打算用口水沾湿窗户纸,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去查看。 结果被无心人魔一把拉住,说行了,别窥墙根了,既然是这里镇场子的红棍,那肯定不会委屈了自己,直接找最大的一间屋子吧。 刚子内心那点龌龊被戳破,尴尬地笑了一下,领着我们就走向回廊的尽头。 在那屋子跟前,无心人魔再一次制止了他打算敲门的举动,伸手在门栓的部位一点,内力入木三分,直接就崩断了里面的门栓。 我们推门而入,只看到屋里一片乌烟瘴气。 一群胡渣大汉男人和衣着暴露的女人在里面一边喝酒一边搂搂抱抱,妈呀,那有伤风化的样子我都没眼看了。 无心人魔进去之后,开门见山就问谁是彪爷? 一个浑身肥肉打颤的胖子提着一瓶酒,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说你他妈谁啊,招呼都不打就闯进来,还指名道姓要找彪爷。混账玩意,彪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说着他就要把手里的酒瓶往无心人魔脑袋上砸。 “果然是酒壮怂人胆吗?” 无心人魔根本没惯他,一只手接住这胖子砸酒瓶的手,另一只手掐住他脖子一拧。 咔嚓。 胖子就变成了死胖子。 轰! 巨大的倒地声音,惊醒了屋里还沉迷于酒色的人们。 整个房间里寂静了一下,然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妓女们抓起旁边的衣服捂住自己的敏感部位,一边尖叫着“杀人啦”,一边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倒是那群男人明显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一个个都坐在原地,一动都没动。 我们也没有为难这些可怜的女人,任凭她们夺门而出。 直到最后一个妓女也跑出去了之后,无心人魔才打了个手势,示意刚子去把门关好。 “那么,谁是彪爷?”重新看向屋里的男人们,他用那种特有的血腥嗓音又问了一遍。 “我是。” 彪爷是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汉子,不过并不魁梧,甚至比我们在楼下杀掉的那两个还瘦弱一点。 不过能当大佬的都不是一般人,他身上自有一种旁人无法企及的气定神闲。 面对一进门就杀人的我们,他也只是敲了敲桌子,沉声问道, “不知道两位好汉都是什么来头?若是求财,不如坐下来大家好好谈一谈,何必一上来就打打杀杀呢?” 无心人魔不客气地打断他,说要是我求命呢? 彪爷脸色一僵,旋即冷了下来,说那就要看我是什么地方得罪了阁下咯? 无心人魔看了我一眼,说我懒得和这些江湖渣滓说话,你去谈。 我闻言苦笑,大哥,您这样说话,把人都得罪完了,我还谈得拢吗? 果然,听了他的话,一桌男人的脸色都相当难看,只有彪爷还保持着淡定,做了个“请”的手势,说有得谈就好,坐吧。 我一把推开一个挡在我面前的男人,走到了屋子正中的那张大圆桌面前。 彪爷一个眼色,立刻就有人给我让座。 我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然后端起面前桌上的杯子嗅了嗅,说:好酒。 第85章 谈不拢?那就打咯! 我坐下去的时候,我身后一个男人以为我没有注意他,拔出一把匕首就想从后面偷袭我。 但是我听风辩位的功夫早就练得纯熟,哪里会被他得手?拔剑回手一划,这人就飞了出去,然后再无动静。 我吓了一跳,心想我特么就装个逼啊,别真给砍死了。 不过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我还得强行把逼继续装下去。 “彪爷,让你手下的小兄弟不要乱动,不然我不小心误伤了多不好?”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要说彪爷果然是个人物,手下在他眼皮子底下扑街,他却是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只是先拍了拍巴掌,示意其他人把尸体拖出去,然后才上下打量了我两眼,说好剑,好剑法。 我拱拱手笑道,过奖。 下一刻他脸色一冷,一股不动如山的强悍意味从身上滚滚而出,说阁下莫不是以为自己剑法超群,就能在我这儿撒野? 我又伸手拈起一块臭豆腐扔进嘴里,嚼了两口才说,有些话不是这么说的,其实我就只是有点事想来跟彪爷您打听一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彪爷哈了一声,说找我打听事情你还敢杀我的人?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我擦了擦手,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说抱歉,我纠正一件事,我不是来求人的。 彪爷一拍桌子,说我要是不告诉你呢? 我站了起来,手再次握紧了剑柄: “那我只好连你一起教育了啊。” 彪爷勃然大怒,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无心人魔已经像个鬼魅一样出现在了我们之间,双掌一推,满脸不耐烦地说你们两个的逼装到这里就可以了,既然谈不拢就开打吧! 彪爷迎着无心人魔的双掌就是一拳。 然后下一刻,桌子被两人对招的余劲轰得粉碎,满桌子酒菜稀里哗啦乱飞,他整个人也毫无悬念地从窗子飞了出去。 “没那个本事,就不要学人家装逼。” 无心人魔冷哼了一声。 他本来是在说彪爷,但是我却莫名地觉得脸上烧得慌。 真是亏我刚刚还自我感觉特别良好。 原来在真正的高手这里,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巴掌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就再来一巴掌! 一句话的工夫,彪爷的手下先是震惊了一下,然后齐齐嘶吼一声,各自抄家伙朝我们冲了上来。 看得出来,能被彪爷带在身边的,都不是什么庸手,哪怕是他们心目中视为天人的彪爷已经被一掌击飞,他们依然有足够的血性和勇气掩杀而上,表现出十二分的悍勇来。 可惜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并非靠一腔血勇就能解决的。 我猛然拔剑,又粗又阔的大宝剑在空中划过一个亮丽的圆弧,顿时,就有好几个人倒在一地残羹冷炙中呻吟不止。 很好,帅到了。 我一剑得手,正是意气风发准备痛打落水狗,突然听到无心人魔骂了一句: “正主要跑了!还不快追!” 啊? 我冲到窗子边上一看,只见刚刚被他一掌打落到街上的彪爷竟然一点大佬的气节都没有,爬起来就一瘸一拐地准备跑路。 糙?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彪爷的背影。 老子还以为你会跳回来和我们大战三百回合呢?结果就这么扔下一票弟兄跑路了?连句狠话都没有? “你算个屁的红棍啊?!” 我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再顾不上地上的龙套们,直接和无心人魔就一起跳窗追了出去。 “啊,等等我们。” 身后,小萝莉和刚子也大呼小叫地追了上来。 我一脸不解地问他们,说你们不趁机逃走,还跟着我们干嘛?受虐狂啊? 他们一脸哀怨地盯着我,说你们搞出这么大的事情,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你们的同伙了,离了你们就凭我们的武功活得了么? 我一想也对,遂嘱咐了一句那你们跟紧了啊,就不再理会,而是一心一意锁定了前方狂奔的两人。 我们在烟花巷陌熙熙攘攘的人流里疯狂追逐,那彪爷估计也是被无心人魔一巴掌吓破了胆,知道不敌就干脆亡命地跑。 剑南也算是山南道上的重镇,特别这块又是寻欢作乐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十分之多,就算我们的轻功远胜于他,一时也追逐不上。 很快,彪爷就跑到了一个铺面门口。 这里估计也是他们飞熊帮的一个堂口,他冲进去喊了几句方言,立刻就有大几十个挥舞着刀棍的暴徒从了出来。 从脚步我就看得出来,新出现的这些个敌人,脚下虚浮,根基不稳,明显都是没有练过的普通人,完全就是凭着年轻的身体和一腔血勇打打杀杀。 我生怕这群人惹恼了无心人魔,在剑南这种重镇制造出什么血案,那谁都不好看,就连忙拉住他,说你别动手,专心盯住彪爷就好了,这些小喽啰交给我来。 说完我仗剑而起,像一条游鱼一样在人群中穿梭。 对于这种普通人,我当然不可能大开杀戒,大部分时候都是用剑脊把人拍翻在地上。 但是对于一些悍不畏死的顽固分子,我就没那么迂腐了,每一剑挥出,不求致命,但却力求要在他们最痛苦、最影响行动力的部位割上一刀。 眨眼之间,一群刚刚还龙精虎猛的汉子,纷纷变成了在地上翻滚呻吟泥鳅,不停地喊痛痛痛。 无心人魔从我身边掠过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突然说了一句,这剑不错。 我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之前大宝剑上染上的血,竟然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收。 与此同时,我能感觉到一股暖流正从大宝剑剑柄的位置,源源不断地注入我的身体,滋润着我内力损耗的经脉。 这剑竟然会吸血? 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连忙停止了厮杀,纵身跳上了旁边的房顶,避开那些不懂武功的小混混的纠缠。 “暴殄天物,妇人之仁。” 看到我的反应,无心人魔愣了一下,旋即就是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被他说得有点难堪,却又不敢回嘴,只好一门心思地追捕彪爷。 如此一路狂追,一条街从街头追到街尾,街口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人潮分开,从里面突然冲出来一群浑身彪悍之气的社团成员。 他们一出手,抬手就是一片箭雨射了过来。 我挡了两箭,感觉手上受到的力道远远大多以前遇上的弓箭手,再仔细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帮王八蛋!竟然把大唐军队里的军弩都搬了出来?! 第86章 你竟然敢杀我? 看到大唐军弩的那一瞬间,我承认我有点慌神了。 这种按理来说只供应军队的神兵利器,是朝廷震慑江湖的底气所在。 侠以武犯禁,但是在大唐,却没有几个侠客敢和朝廷的军队刚正面,就是因为这种军弩的存在。 曾经不知道有多少不信邪的武者,就是折在了这种强弩下。 可以说,这种弓弩射出来的每一箭,都是血淋淋的战绩。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把这种要命的东西丢给黑帮的?” 我气得直跳脚,骂声不绝,但是行动上还是果断认怂,朝着旁边的店铺里躲去。 倒是彪爷看到我缩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回了自信,从旁边卖肉的摊子上抄起两把杀猪刀就冲了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说老子两把刀杀遍剑南无敌手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穿开裆裤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脸了。 毕竟弩箭虽强,但是射杀对象也有一个上限。 我怕,但是无心人魔可不怕。 彪爷和我还没过几招呢,他就把小萝莉和刚子往旁边的店铺里一甩,自己像一阵风一样掠过数十丈的距离,冲进了弩箭队里去了。 啪啪,啪啪啪。 三下五除二,飞熊帮的弓弩队就像小鸡仔一样被他一脚一个全部踹翻在了地上。 彪爷看得眼睛都直了,手上两把刀当啷一声就落在了地上,然后被我一剑拍在脸上,当场扑街。 无心人魔走回来一把揪住彪爷,说哥们,我们好好跟你打听事情你不说,非要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才满意,是吧? 彪爷叹了口气,说,得,我认栽,想问什么你们说吧。 我缓了口气,说:“前两个是不是有个阴阳脸来找你?” 彪爷一愣,神情突然变得无比狂热:“哈哈,原来你们就是来寻护法晦气的仇家,我告诉你们,护法已经被我送走了,你们一辈子都休想找到他!” 我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心想妈的邪教徒的本质暴露了吗? 无心人魔冷冷地说你不要跟我装疯卖傻,最好别逼我杀你。 彪爷怨毒地看着我们,牙关紧咬,只是嘿嘿冷笑:“这里闹得这么大,救我的人马上就会来了。杀我,你敢么?” 我走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把剑架在他脖子上,喝到:“老子胆小,你别吓唬我,不然我手一抖你就死了。” 彪爷还想拿唾沫吐我,我一闪身躲开,反手又在另外半边脸上给他来了个对称的。 他没有再挣扎反抗,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我,说你等着,搞乱了神教的布置,神的制裁会跟随你到天涯海角。 神的制裁?什么玩意儿? 我回头看了刚子一眼。 刚子这时候正好从外面畏畏缩缩地走进这间店铺,听到我问他,回答说:哦,就是刺杀。 刺杀?我还以为是要画个圈圈诅咒我呢! 啪! 又是一耳光。 我拿出神捕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说看到这是什么了吗? 看彪爷的眼神还有些茫然,我不得不耐着性子跟他解释,说这东西叫神捕令,里面的每一个积分就是你们邪教的一条人命,刺杀我?不存在的。 彪爷嘿嘿笑着,像疯了一样,说等着吧,不久之后,神临大地,你们所有人都要在神脚下的业火中挣扎! 我说少拿这些鬼话吓唬人,老子不是吓大的,我现在就问你一件事,阴阳脸……他去哪儿了? 呸! 彪爷尽管被我挑断了四肢的筋骨,震断了经脉,连想动一下都还是奢望,但是是拼命地吐了一口口水,以示自己的不屑。 我叹了口气,看着他一脸挑衅的神情,我总算是明白,想从这个狂热的邪教徒嘴里套出情报,已经是不太可能了。 确定了这一点,我扶了扶发疼的太阳穴,道:“这都是你自找的。” 他听出我语气里的杀意,却是疯狂地冷笑:“你不敢杀我!你怎么敢杀我?” 这个人,已经疯了。 我站直了身体,怜悯地俯视着他: “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的么?” 彪爷满不在乎地看着我:“我告诉你,我叔叔是这剑南镇守的义弟,你如果动了我,保管你走不出这剑南城!” “我不杀你。” 我没听到,因为在他说出后面的话之前,我已经背过身去,指着无心人魔说:“但是他敢。” “杀这种人渣简直有违俺样的美学。” 人魔大爷话虽如此,但还是一指头点在彪爷的胸口。 “你、你……” 彪爷的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突然脑袋一歪,再也不动了。 死了。 而几乎就在彪爷倒下之时,外面突然又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呼啦! 不少穿着城卫军制服的人涌了进来,一个头发斑驳的半老头子看到躺在地上的彪爷,突然嚎啕大哭,说我的好崽啊,你怎么忍心让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你放心,爹一定为你报仇啊! 他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另外一个跟着他进来的妇人也是跟着哭。 呃,不说你是他叔叔么?怎么又变成崽了? 这什么情况? 我摸了摸鼻子,敏锐地感觉到这里面似乎有什么广大劳动人民喜闻乐见的剧情。 只是还不等我脑洞大开继续编排下去,两道怨毒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我身上。 那老头看着我手上的剑,突然一挥手,指着我咆哮,拿下他!不!敢反抗的话格杀勿论! 一众兵丁领命而来,刀光剑影,一触即发! 只是下一刻,我随口的一句话,就像定身法一样让所有人裹足不前。 “六扇门第七神捕,奉命追捕邪教徒!此人与邪教徒勾结,谁敢阻我,与之同罪!” 看着我手上的令牌,一群士兵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还是放下了武器。 “老丈,现在你还确定自己是他的爹吗?”我看向了那个老者,微笑出声。 啪的一声。 老头像抓到火炭一样,一撒手就把怀里的尸体给丢了出去! 第87章 借力 半日之后,我已经一脸淡定地坐在剑南城的镇守府里喝茶了。 当然不是以囚徒的名义,而是以差不多半个钦差大臣的待遇。 在听说了邪教徒的事情之后,无论是那个和彪爷名为叔侄、实为父子的镇守义弟,还是剑南城镇守本人,却是绝口不敢再提和彪爷的关系了。 现在两个人就坐立不安地陪坐在我旁边,脸上焦灼的神情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要知道投身邪教可是要被诛九族的,他们现在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又哪里还会去认这门要死人的亲戚? 至于无心人魔和小萝莉,他们到底身份有些尴尬,被我找了个机会,托他带着小萝莉两人在城外等我。 我现在就是要揪着别人的小辫子帮我做事,自己可不能遗留小尾巴在别人手里,还是谨慎一点好。 “镇守大人,不知道我拜托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端坐在主位上,微笑喝茶,但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让镇守心惊肉跳: “如果再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实在很难让我相信你洗脱嫌疑的诚意啊。” “马上!本官已经派出所有人手去调查此事了,相信马上会有消息回报!” 镇守大人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看向自己义弟的眼神里,更是满满的埋怨,相信要不是我还在场,他绝对会站起来跳脚大骂“贤弟误我”。 我看得心里暗自好笑,但还是朝着帝都的方向拱手道: “那我就恭候大人的好消息了,不然若是让这名邪教徒的大头目逃走的话,上头震怒起来,只怕你我都吃罪不起啊!” 我凑近他,低声道: “而且,社团里出现军用弓弩,这件事大人也不希望被上面的人知道吧?” “不敢怠慢!绝对不敢怠慢!” 镇守捶胸顿足,就只差没有剖腹挖心来自证清白了。 “报~~~~~~!!!!” 就在此时,一个衙役模样的人冲了进来。 镇守大人如释重负,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喜道: “是不是让你们查的那个人有消息了!快!速速报来!” 衙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估计是保密条例的限制吧,想不通这么重要的案情怎么会有我这个陌生人在场。 我毫无自觉地微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镇守见状,怒不可遏地跳上去就是一巴掌,说瞎了你的纯金狗眼?这个情报就是张大人要的,还不快说! 衙役甲挨了一巴掌,满肚子的委屈,但是也知道现在堂上的人他一个都得罪不起,连忙大声禀报起审问出来的情报: “禀报大人,根据我们从孟大彪贴身仆人那里审问出的消息,大概三天以前,确实有一名阴阳脸的怪人来到他这里暂住,不过一天半以前就已经离开,所需的驿站票也是由这名仆人经手购买的!” 一天半前? 我心中一凉,直接问道: “驿站票是去哪里的?” 衙役甲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镇守大人,还没来得及说话。 镇守大人立马又是一巴掌招呼过来了,说让你说就说,看个屁啊! 衙役甲捂着脸大声回答道: “报告大人!是长安,他买的票是回长安的!” 靠! 我猛地一拍桌子,怒骂出声。 麻痹你出来到荒山野地里转一圈,居然又绕回长安去了? 敢情你是遛着我玩呢? 不过我也明白,这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因为正好说明了阴阳脸彻底放松了警惕,不然他不会选择通过驿站的方式回长安。 得到了想要的情报,我不再停留,拱拱手跟镇守大人还有他的义弟告辞。 临出门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们眼中仇恨加警惕的目光,估计以后还有得麻烦。 但是能得到阴阳脸的去向,这个风险我觉得冒得还是比较值得的。 等我回了长安,就只有我炮制他们的份了,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路上小心一点,不要被人暗算就行了。 很快我出了城,到了约定的地方。 然而在那棵约定好的歪脖子树下面,我却只看到了小萝莉和刚子的身影,无心人魔却是不见。 “他呢?” 我疑惑地问两人。 “走了。” 小萝莉撅着嘴巴,显然是对无心人魔把她和刚子丢在一起很不满: “我们刚出城以后不久,他就突然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办,让我们在这里等你,然后就自己一个人走了。” 哈? 还真是神出鬼没的啊! 只是转念一想,我又发现这种方式或许才是最好的吧? 说到底,我是官他是匪,难道我不去抓他还要和他摆酒践行不成? 挠了挠头,我把无心人魔的去向抛到了脑后,对两人说,阴阳脸的狐狸尾巴我已经抓到了,现在就要回长安了,你们两个呢?打算去哪里? 两人一脸懵逼的看着我,说你不抓我们了? 我一拍额头,说你们两个简直已经耿直到我无法理解的地步了,你们既然担心我抓你们,还呆在这里作死啊? 刚子和小萝莉这才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对哦,我们之前干嘛不跑啊! 我连退三步,说滚滚滚,趁早别让我看到你们,真是怕了你们了! 第88章 义庄里的神仙姐姐 面对我不动声色的好意,小萝莉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见此情景我也只能微微苦笑,心道扛把子真不是做兄弟的不帮你,实在是这个妞太难搞了。 反倒是刚子的选择出乎我的预料,我都走出好远了,还能感觉到他在盯着我的背影看,最后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追上我说他不走了,他要留在六扇门,跟着我干,要戴罪立功。 我看着他说你想好了?你留在六扇门注定以后都得不到信任,甚至可能回去就要下大狱,还不如在江湖上自由自在,你虽然好色了点,但至少还没坏透。 刚子心意已决,坚定地摇摇头说不,编制难考,我不能白辛苦一场。 听他这么说了,我忍不住笑了。 我说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会牢牢盯着你的,别想耍花样。 当天下午,我们找到了剑南城的驿站,然后通过我第七神捕的令牌调动军马,直接八百里加急,终于在第三天早上的时候,在一个离长安很近的驿站追上了阴阳脸。 双方当然狠狠地干了一架。 最后的结果是他没输,我们也没赢。 总之就还是让他走狗屎运跑掉了。 刚子在这一战中的表现可圈可点,算是完美践行了他戴罪立功的誓言。 为了保护驿站的平民,他以身挡刀,又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犹自死战不退,成功砍伤了阴阳脸的右手。 若非如此,我恐怕还真未必能击退阴阳脸。 战后我委托驿站的人送他回帝都,自己则孤身一人上路,衔尾追杀阴阳脸。 因为我有一种预感,在这一次打草惊蛇之后,如果不能趁他这次受伤、身边又没有援护的时候拿下他,以后再想为大师兄报仇就难上加难了。 没有任何外物和外人的拖累,我和阴阳脸之间的追逐仿佛又回到了茶马古镇的那天晚上。 从下午到黄昏,从黄昏再到深夜,我们踏破夕阳,披星戴月,眼中只有彼此。 最后当我猛然发现,自己又一次追丢了他的踪迹的时候,我们已经跑到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地方来了。 周围静悄悄的一片,空气中隐约还弥漫着一阵腐败的臭味。 人烟罕至的荒野上,只在视线的尽头有一个孤零零的小院子,其中又只有正屋里放射着一盏昏黄的灯光,其他房间都是漆黑一片。 “这里到底是哪里?” 我犹豫了片刻之后,就还是决定去那个小院子里问问看。 不管那里住的是什么人,总不会比邪教徒更凶残,阴阳脸就在附近失踪的,说不定也盯上了那个院子。 我过去看看,至少能避免里面的住户被他伤害。 只是当我走进那个小院子的时候,我心却在一瞬间揪了起来! 妈的,晦气! 我呆呆地望着小院子门口牌匾上的两个大字,顿时踟蹰不前,不知道到底该进还是不该进。 义庄。 空气里尸体腐败的味道一下子就有了解释。 我就说了,怎么会有人单独住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 我站在义庄门口,探头探脑地朝里面望去,却在灯光掩映的窗纸上,看到了一个曲线姣好的剪影。 半夜的义庄里有人?居然还是个女人?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陡然从我心头升起,我没有半分艳遇的喜悦。 相反,尸美人、狐仙、女鬼……种种市井传说中敲骨吸髓的恐怖之物,纷纷从我心头涌过。 我抱着胳膊哆嗦了一下,才强行平抑下打鼓般的心跳,走上去敲了敲门。 “喂,请问里面有人吗?” 吱呀一声,义庄正厅的门打开了。 然而看清楚门里站着的人的一瞬间,我啪的一耳光抽在自己脸上。 妈的,做梦,我绝对是在做梦,要不就是出现幻觉了。 因为我赫然看到,出现在我眼前的人,竟然是我朝思暮想的柳潇潇。 糙,这绝逼是女鬼制造幻觉想害我呢!我才不上当。 我嘴里嘟哝着,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 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一只纤纤素手拉住了我,说傻子,还不进来? 我感觉身上的冷汗都像瀑布一样了,头也不敢回地求饶道,女鬼姐姐,我的肉真的是酸的,不好吃。您大人有大量,就放我走吧!我保证你变成我最爱的人蛊惑我这件事,我也不计较了! 站在我身后的女人突然变了语气,伏在我耳边吐气如兰,说我变的这个人是你最爱的人啊? 我咬紧牙关说是。 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是在生死关头,也不能忘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是谁啊! 我的这个回答,似乎让身后的“女鬼”很满意,她突然嘻嘻一笑,捂住我的眼睛说现在你最心爱的人要你回头,你回不回? 我被她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尖叫一声下意识的就想拔剑,手都摸到剑柄了才突然回过神来。 嗯,这两只手竟然有体温? 我欣喜若狂地扳开两只小手握在掌心,回头叫道,潇潇?真的是你?你怎么会…… “怎么会半夜在义庄?” 潇潇嘴角扬起一个调皮的弧度,拉着我就进了门,说因为这本来就是我们六扇门的义庄啊,我在这里加班到太晚,索性就不回去了。 加班? 我愣了一下,突然看见堂屋正中就停着一个死人,恐怖的死状吓得我又“啊”地惊叫了一声。 我牙关直打颤,问潇潇这是怎么回事? 潇潇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加班肯定就是验尸啊。 我定了定神,再一看那具尸体,疑惑地看着潇潇:你不是最怕尸体了吗? “不是怕,只是恶心。” 潇潇不满地白了我一眼,说我今天已经适应过了,只要不离开尸体太久,都能习惯。 我说那下次呢? “下次再吐呗!” 潇潇满不在乎地走到尸体旁边坐了下来,问我:“听说你出任务追捕杀人犯去了?怎么大半夜地跑到义庄来了,还就只有你一个人,你同伴呢?” 第89章 女诸葛潇潇 和潇潇短暂地交流之后,我感觉自己骂娘的心都有了。 我以为自己一下午已经跑到了天涯海角,结果一直绕着长安城在打转转。 这个义庄距离长安城西门的距离,连十里路都不到,隔壁就是我们曾经追捕无心人魔的那片乱葬岗子。 难怪荒无人烟还这么臭。 不过正是这么半夜偶遇了一回,让我对仵作这个职业再度加深了一层认识。 尼玛别人是身包胆,他们是胆包身啊,连我潇都敢大半夜孤身一人验尸,还面无惧色。 这要换成是我,自问都做不到这个地步。 潇潇仿佛是看出我心里的忌惮,笑嘻嘻地说,怎么?你们当捕快的哪个没拔过刀,怎么还怕尸体啊? 我翻了个白眼,说一码归一码,这是两回事好么? “就是一回事。” “两回事!” “明明就是你自己胆小!” “才不是!” “好!我胆承认我胆子小,半夜在这义庄都快吓死了!” 我嘻嘻一笑,同时走近潇潇:“哎呀,好冷啊。” 下一刻,我的鼻尖上就顶上了一把雪亮的解剖刀。 潇潇似笑非笑地盯着我,说你想干嘛?借口情不自禁耍流氓啊?姐姐可警告你,别看这里没有外人,但是你要敢乱来,我可不是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的弱女子哦! 我小心翼翼地把刀尖挪开,苦笑说自从看过你们宿舍刀刀不伤要害的绝技之后,我哪还敢动一点歪念头啊! “这还差不多。” 潇潇满意地掠了掠头发,扔给我一件衣服,说冷就穿上。 我一看,妈蛋,还是京城锦绣庄的高级货? 这一件得上百两银子吧? 我怕刚想穿上,又觉察到哪里不对,转头看见旁边那具没穿衣服的哥们,顿时一阵鸡皮疙瘩,赶紧扔了。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柳潇潇白了我一眼:“老实交代吧,你来干嘛的?可别说跟我有心灵感应,所以熬夜来陪我的。” 我就把追击阴阳脸的事情和她一一说了。 听完之后,潇潇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是说,那个阴阳脸跑到义庄附近就失踪了?” 我点点头:“怎么?你有线索吗?” “没有,不过没有线索,有时候就是最好的线索。” 潇潇拉起我走到窗前,指着一旁的偏房说道:“那里是义庄停棺的地方,另外,你知道龟息功吗?” “龟派气功我倒是听说过。嗯?” 看着潇潇认真的样子,我心情大好,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随后又一愣,难道……她是想告诉我,阴阳脸或许正通过龟息功躲在某个棺材里? 这么一想的话,还真是大有可能啊! “你在这里等我!” 我铿的一下拔出大宝剑,神情激动地走向偏房。 “你干嘛啊?” “我要在每个棺材上捅上几剑!” “别动!” 潇潇一把拉住我说别介,不敢开棺你就直说,你这么乱搞是会害得姐姐被扣奖金的。 我说那怎么办? 潇潇正要说话,突然在义庄外面又传来了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是这儿吗?” “没错,就是这儿了。阴阳护法的暗号就是留到这里打止的。” “这么说他就在里面等我们了?” 咦?邪教徒? 我和潇潇对视一眼,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啊?怎么什么牛鬼蛇神都凑一块儿了? 我看了一眼潇潇,突然就紧张起来,连忙拔出大宝剑。 邪教徒就在外面,我可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没想到我才刚站起来,潇潇眼珠一转,就把我拉住了,说你别急,我这里有个办法,比喊打喊杀好得多! 我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愣了一下,问什么办法? “你不是正好愁着不敢开棺吗?我帮你找几个苦力。” 潇潇伏在我耳边面授机宜,说你只要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就行了。 我听得老脸一红,争辩道: “谁不敢开棺了,唔,不过你这个办法确实不错,就照你说的做了。” 片刻之后,三名神情彪悍的邪教徒推门而入,结果迎面就看到了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我,还有被我五花大绑在角落里的潇潇。 “你是什么人?” 几名邪教徒看到我,下意识地就把手里的刀剑举了起来。 我随手比划了一个愚蠢的圆形手势,那是我从刚子那里问到的邪教徒见面的切口。 果不其然,几名邪教徒一看到这个手势,神情就略有放松下来,但还是警觉地问我是谁。 我说我叫袁刚,是神教在六扇门中的卧底,也是负责接应阴阳护法的人,但是追踪暗号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他的人。 那几名邪教徒又查问了我几句,但是他们哪里晓得,我早就把刚子的身份套得一干二净,这刻冒充起来也是对答如流。 没片刻,他们就对我的身份深信不疑,而且因为我的级别还高于他们,立刻一个个就毕恭毕敬地叫起我“大人”来。 我又把潇潇拉过来,装模作样地询问了几句,潇潇超级配合地就把他们的注意力又引导到了龟息功和棺材上。 “走,开棺找人去。” 我把潇潇往旁边一推,装腔作势就要往外走。 三名邪教徒连忙跟上,其中一名邪教徒看潇潇长得漂亮,还色心大发想要吃豆腐。 你说这我能答应吗? 于是我借口因私废公,损害了神教的大计,上去就是一顿暴打。 鼻青脸肿的邪教徒们跟着我到了义庄的停棺房,我手一挥,说开棺吧? 他们还畏畏缩缩地不敢动,我心一横,上去抓起一口棺材的盖子就掀开了,结果差点没被里面腐尸的臭味熏了一个大跟头。 “就是这样,还不快找!” 我嘴上呵斥着几名邪教徒,但是手上却偷偷用从潇潇那里顺过来的解剖刀,一刀捅进了尸体的喉咙里。 相比起潇潇的年终奖来说,我倒是更希望能抓住机会,把阴阳脸从龟息状态,直接变成一具尸体。 我不但自己开棺的尸体要捅一刀,就连其他邪教徒检查过的尸体,我也借口不放心,上去再补一刀。 喵呜! 当我检查到第三具尸体的时候,手中刀锋一亮,顿时惊起了梁上的一只黑猫。 它从棺材上一掠而过,随后,我就感受到两只铁钳一般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妈呀,乍尸了! 第90章 陷害阴阳脸 大半夜的,棺材中的尸体突然动了,饶是我早有准备,也着实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惊吓之后,随之而起的就是浓浓的惊喜。 因为我知道,自己找到正主了。 大喜过望之下,我抓住阴阳脸的手,直接就把他从棺材里拖了出来。 他刚刚从龟息状态中复苏,浑身血脉都还处于凝滞状态,纯角力又哪里是我的对手?直接就被我一把拽了出来。 “快来帮我!这个人不是阴阳护法!中计了” 趁着阴阳脸还没完全醒过神来,我赶紧大叫,还故意“啊”地惨叫一声,假装被人偷袭得手了一样。 “什么?!好大的胆子!” “大人莫慌!我来助你!” 三名邪教徒一听,这还得了?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顿暴捶。 可怜阴阳脸,刚刚才从龟息状态中苏醒,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本该来接应他的教友打了个半死。 也多亏了停棺房这边光线昏暗,看人就是个轮廓。偏偏阴阳脸为了装尸体装得比较像,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锅底灰,把自己脸抹得乌黑,遮蔽了自己最显眼的特征。这才被我一次性嫁祸成功。 “不是……狗日!” 阴阳脸还想辩白,早有准备的我一记左勾拳打在他脸上,把他剩下的半句话都闷了回去,听在另外三名邪教徒耳朵里,就像在骂娘一样。 “妈的还敢骂人?打!往死里打!” 这下子他们火气顿时更大了,噼里啪啦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没过一会儿,阴阳脸就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 可同时,一名邪教徒突然摇晃了两下,说我怎么有点头晕啊? 话音未落,就看到他的两名同伴都倒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 其实我自己也有点晕,但是早有准备的我扶着旁边的棺材,倒是没有在摔在地上。 “当然是本姑娘的手段啊。” 潇潇清亮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她推门而入,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我鼻子下面给我嗅了一下。 感觉到力气渐渐回到了酸软的身体里,我慢慢站直了身体,问她你这是什么迷药啊,无色无味这么厉害? 潇潇笑而不语。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三名邪教徒目眦欲裂地瞪着我,到这个时候他们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低吼着问我把阴阳护法搞到哪里去了? 我指了指地上气若游丝地阴阳脸: “喏,刚刚你们不是一直在亲密接触吗?呵呵,你们中了潇潇的奸计了!哦,不对,是妙计……” 他们都快气得疯了,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只能看着潇潇恨恨地说了一句:“臭丫头,我真后悔刚刚没有杀了你”。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 潇潇还是一如既往地霸气回应,她也不理会几人喷火的眼神,直接走到阴阳脸身边踢了踢: “喂,醒醒。” 阴阳脸虽然被揍得鼻青脸肿,眼睛都肿的只能睁开一条缝,但是其实都是拳脚打出来的皮外伤,很快就醒了过来。 只是潇潇的迷药同样在他身上起作用了,他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 “到底还是落在你手里了。” 阴阳脸惨然一笑,说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什么非要这样死追着我不放的吗? 我拄着大宝剑,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说年初的时候,你在野狼谷杀了一个和我背着同样铁剑的年轻人,你还记得吗? 阴阳脸明显迷茫了一瞬间,但是当他想起来之后,却哈哈大笑起来,说果然冤有头债有主,老子栽得不冤。 “是的,一点都不冤,你杀他的时候,想到今天这个下场了吗?” 我拔出剑,剑架在阴阳脸的脖子上,问他后悔吗? 他说为了神教的百年大计,不后悔。 “那行。” 我站起身,看了潇潇一眼: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潇潇一脸懵逼地看着我,说啥? “你们宿舍精准扶贫、哦不对、精准伤人的绝技啊!” 我指了指地上烂泥一样的阴阳脸几人: “你的迷药应该也有时效性的吧?给他们一人来上几刀,最好能废了他们的行动力,但是又别让他们死了。” 没想到潇潇突然脸色一红,露出了娇羞无限的扭捏表情。 她说不行。 “为啥?” “因为那是给我心爱的男人准备的。” 我一脑门子的冷汗,但是看她坚定的样子,显然是认真的。 迫不得已,我心中寒意更甚,嘿嘿干笑了几声之后,上去破去了阴阳脸和几名邪教徒的丹田气海,断了他们内力。 “走吧。” 我找了一条捆棺材的绳子把几人连成一串,说天亮之前如果有人想悔过自新的话,我还可以给他机会。否则等回到了六扇门,相信我,你们有得是英勇就义的机会。 几人冷哼一声,闭口不言。 出了这么一件事,潇潇的工作显然也进行不下去了,干脆就靠在我肩上睡了一夜。 …… 第二天我们牵着几名邪教要犯,一起回到了六扇门。 刚一进门,一片熟悉的大笑声就围拢了过来,我看着自己激动的队友,心中微暖。 扛把子拍着我的肩膀,说你终于回来了,一追就是这么多天,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都担心死了。 “没事,放心吧,我能有啥事啊。” 我拍了拍扛把子的肩膀,又和其他人挨个拥抱了一下,才问道: “乌鸦呢?” “我在这里。” 乌鸦不满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你不是刚刚才抱过我吗?” “啊对不起,我没注意。” 我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一拽手上的绳子,四名邪教徒立刻跌跌撞撞地摔倒在我们面前。 我踢了踢阴阳脸,道: “乌鸦,我知道你们无常宫除了刺杀,对于刑讯逼供也有专门研究的。这家伙就是杀我师兄的凶手,现在我把他交给你了,你给我拿出全部水准炮制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乌鸦点点头,说:“我没想到你发起狠来也这么凶残。” 我笑着拽了一句孔圣人的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被拖走的时候,绝望的阴阳脸还在诅咒我们,说我神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异端的。 我冷笑: “你还是祈祷你们的神能保佑你吧!” 一群人就目送着阴阳脸在哀嚎和怒骂中被越拖越远,默然无语,过了好一会儿,安胖子才挠了挠头,打破沉默道: “说起异端,倒是提醒我了,好像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烧烤节了吧?” 啥? 什么时候有个这样的节日的?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第91章 神秘组织焱团 烧烤节? 听到这个名字,空气中齐齐响起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就连本来已经走得都快看不见了的乌鸦,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只有我们才知道,这个家伙大概是在江湖上流浪的时候饿得太狠,所以有工作了以后,根本就是个标准的吃货。 对烤肉什么的,更是完全没有抵抗力啊! “你们可能误会我的意思。” 看到我们瞬间露出一副津津有味的表情,安胖子苦笑道: “这个节日,其实就是以前的七巧节啦!只是最近因为一个都市传说,这个名字才流行起来的。” “切!” 我们齐齐嘘了一声。 “都市传说什么的,就没好事!” 上次无心人魔的都市传说,已经让我们狠狠地吃了一次亏了。 虽然最后没有造成什么特别严重的后果,但是惊吓也不小,扛把子他们还被揍得很惨。 现在安胖子再提起都市传说,我们真是撕了他那张破嘴的心都有了。 “这次不一样!这次绝对不一样!” 看到我们怨念的眼神,安胖子仿佛生怕我们不相信他一样,赌咒发誓,说这次这个传说真的流传了好多年了,绝对不是邪教徒的阴谋,只不过平时没人关注,只是每年到了七夕才会火上一把。 我们对视一眼,觉得安胖子如果不把这事儿说出来,他今晚可能连觉都睡不着了。 于是本着扶危济困的想法,我们都点了点头: “行,你说吧,我们听着呢!” 然后在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中,我们才知道,所谓的烧烤节,其实起源于一个据说很神秘的组织,焱团。 这个组织与其说是一个神秘组织,倒不是说是一种古怪的癔症。 平时,焱团的成员就是我们身边最普通的街坊邻里: 西市东头那个卖鱼的单身大叔,朱雀街西边王家那个愁嫁的闺女,只要是单身狗,都有可能是焱团一员。 他们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神秘的身份,但是一到每年的元宵或者七夕这样的日子,身体里的癔症就会开始活跃起来。 他们会穿上绣了“火”字的黑色尖顶帽子和宽大的黑袍,拿着火把和火油,去街上纵火作案,嘴里大喊:“烧死这些狗男女。” 正因为如此,这些年的七夕节,才渐渐有了“烧烤节”的大名。 “说不定,我们中的某个,甚至全部,都是大名鼎鼎的焱团成员哦!” 胖子凑到我们跟前,用一种诡秘的语气蛊惑道。 “嚯,真的假的啊?” 大侠哥呆呆地问道: “怎么听起来像是我在书上看到过的七人众的传说啊?” “当然是假的啦!白痴。” 安胖子的表情恢复了正常,敲了一下大侠哥的脑袋, “你自己就是六扇门的捕快,难道你听说真的有谁被焱团烧死了吗?” “这倒也是。” 我看到大家的谈兴似乎都被胖子一个都市传说调动起来了,干脆趁热打铁,说要不明天我们放假一天吧,正好也去感受一下烧烤节的氛围。 所有人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我,我被他们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在自己身上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惴惴不安地问道,但是我的直觉已经告诉我,自己可能提出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建议。 果然,他们纷纷指责我,说别的单身狗都应该缩在自己的狗窝里躲狗粮,就你脑子进水了,居然要上街去找虐? 我被他们说得无比狼狈,为了摆脱这种尴尬的气氛,连忙转移话题,说既然这样的话,那我明天就约潇潇去逛街好了。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因为我见证了一个都市传说从传言变成了现实,五双闪烁的莹莹绿光的眼睛,像饿狼一样钉在了我脸上。 安胖子率先开口,问如果剑人和他师兄一样被人绑架了,绑匪威胁不给钱就烧死他,你们捐吗? 其他人连连点头,说捐,那必须得捐。 我心中忍不住一阵感动,好兄弟啊,我这样虐你们,你们竟然还要救我。 安胖子说那行,我捐一对火石,你们呢? “一桶火油。” “一捆柴火。” “我捐绑他的绳子。” 最后乌鸦看看实在没东西捐了,只好说那我捐张嘴吧,他的肉我全包了。 “靠!你们也太狠了吧?”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还没脱团呢,遥遥无期,指不定扛把子都比我先当叛徒。 潘不安对此嗤之以鼻,说你少在这里胡乱嫁祸啊,哥长得这么玉树临风都还单身一人,就扛把子这脱了衣服分不清是人还是狗熊的种,能有妹子看上他? 我看了扛把子一眼: “我这次看到上回被你放走那小萝莉了。” 扛把子的表情一下子就僵硬了,良久才缓缓问道: “她还好吧?” “受了点轻伤,不过我没抓她,还救了她一命。” 我想了想,补了一句:“对了,我说是你拜托我去救他的。” 安胖子他们再度起哄,纷纷表示对于我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行为鄙视倒了极点。 倒是扛把子深吸了两口气,闭上了眼睛,眼角的鱼尾纹上,竟然隐隐泛起了晶莹的泪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诚恳地看着我, “剑人,谢了。” “不客气,不客气。” 我哈哈大笑,心情瞬间大好,干脆一拍桌子: “反正明天也要放假,这样的话今晚我们就先去喝一顿吧!” 兄弟们轰然称好。 只是就在我们勾肩搭背,都快要走出大门的时候,一个满头大汗的书记小吏突然追了上来,大叫留步。 “怎么了?还有什么紧急的公务吗?” 被扰了酒兴的我略有不悦地望着他,说道: “如果不是很紧急,还请后天再跟我汇报,我下班了。” “不,不是这么回事啊。” 小吏都快急哭了,说天狗会的人都被我们拘起来快半个月了,现在天天有人来软泡硬磨,我们压力也很大啊。到底怎么处理,是杀还是放,神捕大人您倒是给句话啊! “天狗会?什么天狗会?” 我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同样搞不清状况的队友们, “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诶。” “完全没有听说过……” 小吏:“……” 第92章 六扇门的现状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有些事情,只有等你真正坐到了那个位置上之后,才知道其中的滋味。 贵人多忘事也是一样的道理,并不是真的说人精贵了,记性就会变差。而是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事情,自然而然就会被选择性遗忘。 不信你仔细留意,就会发现通常酸溜溜地说这话的人,都是无足轻重的弱者。 比如现在的天狗会。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处理更加重要的对手,每天打交道的不是席卷大唐民间、宛如野火春草的邪教徒,就是高来高去、杀人如土狗的无心人魔。 这些高配版的敌人已经消耗了我太多的精力,怎么想都不可能还有心思分给天狗会这样的街头小混混。 最后还是在小吏的提醒下,我才终于想起了这班给我铁剑派下药,试图灭我一门鸡犬的王八蛋。 “这事儿我说了不算,知道吗?” 我一把揽过小吏的肩膀,说小兄弟,你大唐刑律学得很不到家啊。类似这种投毒的案子,想要保释,都要先征得受害者的谅解。这件事情,你们去做了吗? 小吏愣愣地看着我,说这起案子不涉及到人,毒药也都是下在鸡饲料和狗粮里的…… “糊涂!” 我用力一拍大腿(他的),然后才在他鬼哭狼嚎的惨叫中训斥道: “我跟你讲啊,法律面前,不光人人平等,而且万物平等!这才是基本的法治精神啊!看看你都说的什么话,鸡和狗怎么了?鸡和狗就没有生存权利了吗!?我大唐的小动物保护法难道都是形同虚设吗?要不要我回头让虞台的那些环保疯子来跟你讲讲道理?” 我端起官架子来,哪里是这个小吏能抵抗的?吓得他一个劲地擦汗,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就通知他们的家属去给您的鸡和狗赔礼道歉,否则就一直关着。 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你又错了,不仅仅是我家的鸡和狗,你找人去打听一下,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对其他街坊的鸡犬下过毒手,一起并案侦查嘛!” 小吏终于听出我是在故意刁难天狗会了,连连苦笑点头。 估计他心里也是在后悔自己多事,闲着无聊跑来请示个毛啊!天狗会的既然惹了六扇门的神捕,那关着不就好了? 还害自己白吃一顿挂落。 临走之前,安胖子还把小吏拉到一边,道: “小兄弟啊,胖哥我再提醒你一件事啊。这个法治精神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眼睛要擦亮,办案子的时候要注意方式方法啊。” 看到小吏还有点不明所以,他干脆换了一个说法循循善诱: “这么说吧,同样是鸡犬,但是你看,普通人家的鸡犬就只能下蛋看家,逢年过节还要被杀了吃肉,但是神仙家的鸡犬,却是能跟着升天的啊!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小吏脸上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哈腰地谄笑道: “明白了,明白了。几位大人放心,我一定会让天狗会那帮人,为自己和神捕大人作对的行为而感到深深的后悔。” “是和神捕大人家的鸡犬!他们那能有资格和神捕大人作对吗?” 安胖子纠正道。 “是!是!” “好了,这下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小的知道。” “行,你下去吧。” 我看着毕恭毕敬离开的小吏的背影,苦笑道: “没必要这样祸害人家一个刚入职的新人吧?” 安胖子叹了口气,说这就是社会,改变不了你就得学着适应,我这也是为他好。 我笑他的社会怎么比我们的要黑暗? 他没有辩解,只是叹了口气,说不信走着瞧吧。 然后我们果然走着走着就瞧见了。 瞧见了一伙老熟人。 逛街逛到一半,大侠哥突然说你们看,那边好像是方青山啊。 我看了一眼,确实是方青山和他们武当派的师兄弟没错,但是方青山不是我们六扇门的人吗?怎么又穿上城管的制服了? 因为我们曾经在无心人魔手上救过他们一次,所以那之后我们和武当派这伙人的关系倒不至于像以前那么剑拔弩张,后来我莫名其妙当上了神捕,他们跟我就更是带点敬畏的交情了。 我也没有多想,走上去拍了拍方青山的肩膀: “嗨,在这干嘛呢?” 方青山一回头看到是我,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显得略带尴尬,然后才强笑行礼道: “神捕大人。” “别整这些虚的。” 我一把扯住他身上的城管制服,说你怎么叛变了? 九城兵马司和六扇门的恩怨我现在还历历在目,连两个部门的最高领导都干过一架,现在我才离开几天啊,这个被我救过一命的家伙就叛变到对面阵营去了。 方青山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但还是找了个借口,说: “嗨,瞧您说的。城管和六扇门不是兄弟部门吗?我这就是简单的工作调动,一样是为大唐圣皇,为大唐子民服务啊。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当颗煤球,在任何地方都能发光发热……” 我和他已经算是很熟了,自然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当场把眼睛一瞪: “少扯淡!说人话!” 方青山叹了口气,低下头去,说:“六扇门俸禄太少了。” 我一阵奇怪,回头问扛把子他们难道九城兵马司的月俸比我们高很多吗? 谁都没说话,最后还是安胖子拉了我一把,说你这个愣头青,别问了,我们走。 我还在百思不得其解,安胖子已经伏在我耳边,低声道: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社会黑暗面,你当街问人家这种事,不是打脸么?这也就是方青山了,我们救过他一命,不然就冲你这么不懂事,就已经把人得罪死了。” 啊? 我还在发愣的时候,安胖子已经跟方青山他们寒暄告别。 等到他们走远了之后,安胖子挥了挥手: “走,我们跟上去。今天就让剑人这个活在大唐新闻联播里的傻白甜看看,市井小民真实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 第93章 阳光下的阴影 方青山等人和我们告别之后,就在这西市之上漫无目的地巡检起来。 这块区域本来就是我们六扇门和九城兵马司共管,他们这么做倒也不可厚非。 但是很快我就察觉到有点不对了,因为他们在这里蹭一个水果咬上两口,那里拿一个包子啃上两口,最后竟然都没有付钱。 “他们这不是吃霸王餐吗?”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同伴们: “他们这是在给大唐的执法者队伍抹黑啊。” 安胖子叹了口气,示意我稍安勿躁: “你再走近一点,听听他们说什么吧。记住,别让他们发现你。” 这个要求对我自然不难。 方青山他们虽然都是名门出身,但是轻功起码跟我差着十条街呢。 别说是在这人潮汹涌的市场上,就算是一片荒野,只要我不愿意,他们也休想摸到我一点踪迹。 我凑近了一点,看到方青山他们并不是没有给钱,而是每吃一样东西,都会象征性地摸出一个银元宝,说: “不好意思啊,今天没带零钱。” 这个时候小贩们心里哪怕有再多的不满意,也不敢宣之于口了,只能无奈笑笑: “一点小东西,下次给就行了。” 方青山他们自然却之不恭,满口承诺“下次一定给”,但是反手就把银子给收了起来。 扛把子冷哼一声: “说是下次,下次来的时候从来没见他们给过。” “还不止如此呢。” 安胖子一直淡定的胖脸上也露出一点愤愤不平的神色,说不知道你今天运气好不好,说不定有好戏看。 什么好戏? 我还在疑惑的时候,就看到方青山他们盯上了一家卖鞋的店,几人一窝蜂地走进去,各自挑选了一双喜欢的牛皮靴子。 然后就由方青山故技重施,拿出那锭银子说没零钱。 只是这家鞋店的店主似乎也是个愣头青,居然真的就搬出一大堆铜钱,硬是把那锭银子给找散了! 隔着老远,我都能看到方青山捧着一把铜钱,脸上那窝火的神色。 太不懂规矩了! 这是我从他们脸上读出的潜台词。 “这老板要倒霉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安胖子的话,方青山等人走了几步,还没出门呢,突然脚下用力一蹬。 我一眼就看出来,他们这一脚都是用上了内力。 可怜店家的新鞋就算质量再好,又怎么经得起他们这些武当弟子这般摧残,撕拉一声,纷纷裂开了大口子。 这下可让方青山他们找到话说了。 “嚯!老板!你竟然当街卖假货?” 方青山鞋也不要了,赤着脚一把抓住了鞋店老板。 我躲在暗处看得目瞪口呆,心想尼玛这个瓷也是碰出了新境界啊! 鞋店老板不过是个普通人,哪里识得破他们的伎俩,看到几双鞋子一起报废,明知有问题却又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只是哑口无言,看上去可怜到了极点。 方青山得理不饶人,义正辞严地训斥道: “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以次充好,坑蒙拐骗,做人就不能诚实一点嘛?” 鞋店老板忍不住叫起了撞天屈: “我们这不也是没办法吗?房租要钱,赋税要钱,成本要钱,一家老小吃喝都要钱,不坑一点骗一点,我们吃啥啊?” 说着,他又埋怨起方青山他们来: “倒是你们,吃的是官府的皇粮,做的却不是人民公仆的事情。吃拿卡要,雁过拔毛,一点小事都能放一升血。只说我们,那你们自己就不能廉洁透明一点嘛?” 这次轮到方青山委屈了。 他把眼睛一瞪,愤然道: “廉洁透明?那我们又吃啥?” 说完他也不等鞋店老板再多说什么,直接一挥手,说带走带走。 我在旁边看得怒火中烧,正要冲出去阻止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肩上一左一右各自压了一只手。 回头一看,只见扛把子和安胖子不约而同地按住我说: “心怀道义是做人的底线,但是什么闲事都管,那就是入戏太深了。你是捕快,不是大侠,更不是武林盟主。” 我说难道就这么看着? “不然你想怎么办?” 安胖子从扛把子嘴里摘下烟斗吸了一口,神色有些沉闷: “我说了,这就是社会,你改变不了它那就要适应它!” 我不甘心地还想说什么。 扛把子已经厉声说道: “剑人!不要妄想去对抗整个世界,保住你自己,还有更多人需要你去保护!” 我感觉仿佛被人当头一棒,砸得头晕眼花,随后只觉得浑身无力,终究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咱回吧。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自然没有心情继续逛街喝酒了。 一行人闷闷不乐地回到六扇门,大侠哥试探着问了一句,说咱们还喝酒么?喝的话我去食堂买点。 扛把子挥挥手,说,算了,不喝了。明天过节,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大家都别搞得太过火,随时出动。 此言一出,我们纷纷勃然色变。 “住口啊扛把子!” “你怎么又立福来格了?!” “呜呜呜,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啊,看来又要泡汤了。” 我们如丧考妣的浮夸表演看得扛把子尴尬癌都犯了,他讪讪地说道: “以前那都是巧合,巧合。哪有每次我说出事就出事的呢?” 话音刚落,宿舍的门就从外面被人敲响了。 “第七神捕大人!总捕头让你立刻带队去他那里报到!又出事了!” 啥? 我们面面相觑,然后同时恶狠狠地瞪了扛把子一眼, “乌鸦嘴!” 乌鸦一脸无辜:“我特么又招谁惹谁了?” …… 事发突然,我们也没工夫再去想休假的事情,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总捕头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到他站在窗边,窗外的夜色裁剪着他高大的背影,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焦急。 感觉到我们进来,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握住我们的手,说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我手头的人手都已经派出去了,但是说实话……杯水车薪呐! 我受宠若惊地抽回手,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听到我的问话,总捕头脸上闪过一抹难以形容的疑惑和震惊,良久才缓缓说道: “你们相信吗?焱团,居然真的出现了!” 什么! 第94章 长安不安,兵荒马乱 焱团真的出现了? 听了总捕头这话,我第一反应是你特么在逗我? 第二反应是你一定是在搞笑对吧? 无心人魔这样的都市传说,还可以说是邪教徒故意推出来制造恐慌的烟雾弹,但是焱团,这明明就是广大单身狗怨念无处宣泄,才整出来的一个娱乐性产物啊! 焱团的传说这都流行了多少年了?每年七巧节都要火一把,也没听说谁真的被烧死的啊? 哦,今年一轮到老子当捕快,就什么牛鬼蛇神都一起跳出来了? 扯淡! 还是扛把子年龄大,性格也稳重一点,一把把愤愤不平的我拉到身后,恭敬问道: “总捕头,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总捕头迟疑了一下,说现在外面街上到处都是作焱团打扮的人,看到情侣就要烧一下,后来不是情侣也烧。 他话还没说完,安胖子就一拍桌子,怒吼道: “假的,肯定是假的!且不说时间对不上,真焱团怎么会烧非情侣?这简直是对吾辈单身狗的栽赃!” 呃,哥,你这么激动干嘛?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没老婆么? 听总捕头描述的情况还是比较严重,我忍不住插嘴道: “那我们的人现在都在干嘛?没有采取反制措施吗?” “我已经所有机动兵力都派出去了。” 总捕头迟疑了一下,答道:“但是这些自称焱团的家伙满城都是,加上我们没有确定他们的身份,又不敢下杀手,人手根本不够用。” “为什么不敢?” 我看着他说:“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当场击毙?” 总捕头犹豫了一下,说外头不是传说,焱团成员都是梦游的平民么?我们直接下杀手会不会不利于大局稳定啊? 这样的鬼话你也信? 我感觉自己都快被气乐了。 我说总捕头,我向你担保,这些人绝对不是什么平民,就算不是邪教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下命令吧! 总捕头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只沉思了短短片刻,就咬牙下了决断: “好,我马上派人向九城兵马司和城卫队求援,所有杀人放火的暴徒,一遍警告不听的话,一律当街击毙。” “嗯。” 我点点头: “我们也去现场。” “拜托了!” 出了六扇门,我们眼前的街道立刻呈现出一片兵荒马乱的氛围。 满街都是哭喊逃窜的难民,民房间燃起点点火光,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看到这一幕,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说狗日的,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们顺着一条街冲出一段路,突然前面跑出几个穿着六扇门服色的人来,一看到我们就喊,兄弟,快来帮帮我们,我们撑不住了。 我们立刻冲上去接应,问他们都是怎么回事? 这群人里领头的一个好像吓破了胆子,嚎啕大哭,说敌人太厉害了,又是杀人又是放火的,弟兄们撑不住了啊。 他大概是跑得腿软,一边说话,一边往我们这边一头栽了下来。 我正要上前扶他,安胖子已经抢先一步,撑住了那人的肩头。 不过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一刹那,那人突然阴笑一声,拔出一柄匕首就捅向了安胖子的小腹。 “小心!” 我在后面看得目眦欲裂,但是胖子却十分平静。 几乎是在这人拔刀的同时,他就已经伸手抵住了前者的手腕,使他不得寸进。 “你怎么看穿我的?” 伪装成捕快的敌人非常震惊,一时连逃走都忘了。 安胖子笑笑,大拇指一挑指着我说,看到这位爷了吗?他就是六扇门最近红极一时的第七神捕,你如果真的是我们六扇门人的话,看到我们的时候就应该喊大人,而不是兄弟。 什么? 假捕快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似乎不相信自己居然会是在这个细节上出了纰漏。 只是安胖子已经不打算给他懊悔的时间了,从背后抓下独脚铜人,当头就是一记横扫。 轰! 假捕快在势大力沉的攻击下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打飞了出去,撞塌了一堵院墙,埋在废墟下面生死不知。 安胖子解决了一个带头的,其他人自然就更不在话下。 经过大半年的磨合和历练,现在的九五二七小队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团队。 我们不缺经验,更不缺高手。区区一群靠偷袭才能取得战果的邪教徒,在我们眼里简直就是乌合之众,三下五除二就被撂倒在地。 不过打倒了敌人,我们的脸上却是殊无喜色。 这些日子和潇潇的交往,让我多少也懂了一点仵作的专业知识。 我翻过一具邪教徒的尸体,果然在他背心上的捕快服上,看到了一块被血染红的区域。正对心脏的地方就是一道刀痕。 看到那刀痕,我心中立刻一沉。 很明显,这套衣服的原主人八成已经凶多吉少了。 “怎么样?” 其他人围过来问我。 我沉重地摇摇头: “多抓几个,为牺牲的弟兄们报仇吧!” 人就是这么奇怪,平时在工作中,我们和其他小队的人,可能都是争得不可开交的竞争对手。 但是现在面对共同的敌人、残暴的邪教徒,我们却是和这些牺牲的弟兄,莫名其妙就生出了同仇敌忾的心思。 听我这么一说,安胖子他们也沉默了,一股肃杀之气从我们这个团队的身上沸腾而起。 “走!” “抓人!” 我们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混乱的长安城。 我们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这座城是我们的家,所有试图搞乱这座城池的人,就是我们的敌人。 龙有逆鳞,触之必杀。 就是我们现在心情的最好写照。 我们走在街上,不时有负责疏散和维持治安的捕快上来查问,我把第七神捕的令牌一亮,他们立刻就毕恭毕敬地喊大人。 我问他们现在局势最混乱的地方在哪里? 一个捕快指着不远处的乞巧庙会说今晚那里是节日庆典的中心,人流量最大,而且最早的焱团也是在那里出现的。另外就是在居民区的方向也出现了相当数量的焱团成员,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我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弟兄们,征求他们的意见。 安胖子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冷哼,说我看我们还是去居民区救人得了。 我愣了一下,问难道不是乞巧庙会那边民众更多吗? 他回答说,去那边的多半都是一对对的情侣,秀恩爱死得快这句话听过没?我们去居民区,说不定还能救出更多无辜的人。 我们闻言都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他。 靠,难道就因为你自个儿没对象,所以其他谈恋爱的人,就连无辜群众都不算了吗? 这都什么强盗逻辑啊? 第95章 混战 我们最终没有留下来干帮忙维持秩序的活。 相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辞别了给我们指路的小捕快,我们匆匆离去,沿着长长的街道走了一段,再拐进一段狭窄的小巷,就是居民区的入口了。 我们最终还是选择了居民区作为拯救的突破口。 这纯粹是因为路程比较近,而绝不是因为什么可耻的嫉妒心作祟,这一点我可以以安胖子的人格起誓。 一进入居民区,我们就看到有满脸鲜血和疲色的捕快队伍在那里协防。 看得出来,里面的战斗应该非常艰难,每个人都受了不轻的伤。 队伍前方,一个长着浓密胡须的老捕头正在那里训话。 这人我认识,在第四神捕那里见过不少次,应该算得上是后者的心腹。 熟人。 我们立刻冲过去,拉着他就问现在到底怎样了? 他估计也是刚刚从里面的战斗前线撤下来,不耐烦得很,加上我那一抓正好抓在他伤口上,痛得直皱眉。 不过看到是我们,他也不好意思发作,只能耐着性子跟我们讲解。 听了他的话,我们才知道,总捕头说的局面不好,简直已经是美化过一万倍的托辞了。 现在的居民区,暴徒、捕快、当兵的、平民,完全都搅在了一起。 而且邪教这一次暴动似乎也有些孤注一掷的味道,派出的高手远非前几次搞事可比。 据说连四大神捕都有三位陷在了里面,半天不见踪影。 “不是吧?这么猛?” 刚刚还信誓旦旦要杀进居民区的安胖子,一听这情况就打起了退堂鼓, “连神捕都搞不定的事情,我们进去也是送死吧?” 我瞪了他一眼: “来都来了,现在难道还能退回去吗?何况乞巧庙会那边也不一定安全。别忘了,这边可还有一位神捕呢!” 安胖子嘀咕说你算个屁的神捕,名义上是神捕,实际上随便来个捕头都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我气结道: “我特么说的是四大神捕里的最后一位!刚刚这位捕头不是说里面只陷了三大神捕进去吗?” 大胡子捕头闻言,脸上顿时划过一丝无比伤心的神色,说还有一位神捕已经壮烈殉国了。 你…… 我被他这句话噎了个半死,大兄弟,你能给我点好消息吗? 捕头说你以为我愿意当这报丧的乌鸦啊,那还不是你们自己问起来的吗? 乌鸦不服了,说哦,敢情什么坏事都赖我是吧? 没人理他。 因为大胡子捕头总算给了我们一个好消息,他说牺牲的是第二神捕,他老人家在战死之前,至少已经斩杀了三名同等级的邪教强者,才最终力竭而亡的。 大胡子捕头一心想要给我们描述第二神捕在烈焰的背景下虽死犹生,站立不倒的悲壮场面。可惜我们谁都没有心思去听,我们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第二神捕一个人就拼掉了邪教三名神捕级的高手,那么问题来了,邪教到底有多少高手? “这尼玛不对啊!” 安胖子嘟嘟哝哝地说: “长安城难道不是我们的主场吗?可为什么我觉得咱们才是落入下风的一方呢?” 这个问题我也是倍感纳闷。 邪教这些年不是一直在躲躲藏藏吗?他们到底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高手的?难道春天在地里活埋一个,到秋天就能长出一树来不成? 就在我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群驻防的捕快中,一张熟悉的面孔突然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人的脸孔应该是因为战斗的缘故,染满了黑灰和鲜血,还特意低着头,不看我们这个方向。 但是他大概也没有想到,我居然会有一个“想问题的时候眼神就爱到处乱瞟”的坏毛病,竟然一眼就盯上了他! “你!过来!对,别看别人了,就说你呢!” 我指着他大喊。 这名看上去只是低级捕快的年轻人朝我这边走了两步,突然拔刀上来就砍。 幸亏我之前看他眼熟的时候,心里就已经留下了几分警惕,一看他拔刀,想都没想就是一记指间沙当头砸下! 哐! 他手上的刀子被沉重的大宝剑砸飞,但是他人却没有倒下,而是借着这一砸之力,轻飘飘地跃上了墙头,转身就逃! 而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追!这次绝不能再让他跑了!” 说着我一蹦三尺高,就要往那人的背后追去。 安胖子一把拉住我,说我刚刚好像听到你说“再”? 我急得直跳脚,用力拍打着安胖子的猪蹄,叫道: “那家伙就是几次从我们手里跑掉的那个高丽刺客头领啊!你放开我,让我一剑废了他!” “你和他又没有真正的深仇大恨,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至于这么着急吗?” 我越是挣扎,安胖子越是不肯放开我。 他先是跟胡子捕头说了一声,让他通知上面,这次的事变里,高丽人也有参与。 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看着我,说就算我放开你,你也确实追上了,那么然后呢? 我莫名其妙地说什么然后?抓捕归案啊! 安胖子打了个响指,说对啊,问题就在这里啊!你们又不是没有交过手。你觉得以你的武功,能抓得了他吗? 呃…… 我一下子就不挣扎了。 眼睁睁地看着刺客思密达这条大鱼在眼前溜走,我们的心情都简直糟糕透了。 好在大鱼跑了,现场的小虾米还有不少,我们又把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了抓捕扮演成焱团的邪教徒身上。 从居民区边缘开始,我们联合其他小队的同僚,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倒也取得了不菲的战绩。 当我们渐渐深入居民区之后,我又看到了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一样的大黑袍子,尖顶帽子,在夜色中如同两团黑色的火焰。 哟,大半夜的,角色扮演还搞基呢? 我和九五二七小队的兄弟们对视一眼,从两人的身后摸了过去。 不过,就在我们准备收网干掉他们的时候,其中一名黑袍男手上突然爆发出一团火光,火焰落在另一个人身上,瞬间就把他点燃成了一根人形蜡烛! 呃,我说,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96章 真假焱团 眼前看到的一幕,让我忍不住想起了早点摊上那个著名的笑话: 说是等我有钱了,豆浆我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油条我买两根,吃一根丢一根。 就连艨艟巨舰我也一次要买两艘,一艘撞沉另一艘。 现在我们遇上的黑衣人也是两个,特么一个点燃了另一个。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啊。” 我用力甩了甩脑袋,把脑海里这些不着调的念头统统甩到了九霄云外,一个箭步,冲到了离放火的黑衣人不远的地方,盯着他问: “你是什么人?” 他把脖子一昂,胸脯一挺,无比自豪地答道: “如你所见,焱团!” 焱你麻痹,你怎么不说你是饭团,都这个时候还跟我装呢? 我拔出大宝剑,指着他说,我是问你的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就是焱团!” 卧……糙? 揉了揉眉心,我感觉这样的死循环对话实在没法继续下去了。 我身后的扛把子赶上前来,沉声问道, “你真的是焱团?”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是说真正的焱团。” 黑衣怪人站在墙头俯瞰着我们,说焱团难道还能有假? 我指了指旁边身上还有余火燃烧的邪教徒,说,喏,那个不就是假的吗? 自称焱团成员的黑衣怪人一拍额头,说哦,对哦,没错没错,就是因为有假的焱团,所以我才会出手的。 大哥,您是有多健忘啊?! 安胖子又问: “那么,你是为了这些假冒焱团成员的邪教徒而来?” 焱团的哥们义愤填膺地说道: “不错,这些可恶的家伙竟敢打着我团的目标干坏事,败坏我们的名声。可恶啊!我终身不烧单身狗的誓言就因为这些家伙破戒了,真是好不甘心啊!” 终身不烧单身狗? 这算什么狗屁誓言? 我有些懵逼,但是胖子已经接口道: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理解你伟大而荣耀的誓言。但是朋友,相信我,这些邪教徒早已不算是生物,所以自然也就不是单身狗了,你不用担心自己破戒。” 喂,等等,你们两个不要胡乱盖章好伐? 这个誓言哪里伟大,又哪里荣耀了啊? 我听得尴尬癌都犯了。 然而黑衣怪人听了安胖子的话,却一点都没有觉得羞耻。 反而用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眼神看着胖子,说想不到竟然还能在我团以外遇上能理解我想法的人,真是太高兴了! 你们聊得这都什么鬼?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人在那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竟然有种莫名戳中笑点的感觉。 可是看看旁边已经被烧成一团的邪教徒,却又总觉得怎么都笑不出来。 整体来说,邪教徒在这一战中的实力分布,从居民区外向内,是呈现一个递增趋势的。 换句话说,越往里走就越强大。 这个距离上的邪教徒虽然还是第一次遇上,但是结合之前的战斗难度来看,就算是我,也不能轻易解决对手了,至少得认认真真厮杀一番才有可能。 但是这个焱团的成员,看起来竟是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给干掉了。 不是说焱团成员的前身,都是普通的平民,除了单身很多年之外就没有别的特点了吗? 为什么会这么强大啊? 那名焱团的成员像是看穿了我心中的想法,主动跟我解释道: “你可不要小看了单身数十年苦练出来的手速和力量,在始终找不到对象的执念和怨念驱使下所爆发出来的破坏力啊!那可是单手屠杀了数千亿生命才能积累起来的杀气啊!” 手速?力量?屠杀了数千亿生命? 我嘴角抽动了一下,这话我真没法接,接了怕被和谐。 我不说话了,那焱团成员看样子却是完全不打算放过我。 他用一种貌似非常专业的语气对我评头论足,说像小兄弟你这样的,一看就是纯阳未破,若是加入我们焱团的话,绝对是个好苗子啊! 去你的纯阳未破,想说老子是处男就直说啊! 又不是什么很羞耻的事……好吧,我承认,确实有点羞耻,可是那又怎么样? 编排完了我以后,他又很残忍地把目标转向了我的队友。 其他几个经常花钱喝花酒的人还好说,唯独看到扛把子的时候,他竟然激动得发出了公鸡打鸣一样的尖叫: “噢!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完美的力量!若是能把你体内的洪荒杀意引导出来,我确信你一定能拥有逆天的力量啊!” 扛把子:“妈卖批!妈卖批!妈卖批!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种搞笑的力量老子一点都不想要啊!” 好不容易忍受完了这个焱团成员的噪音摧残,我们看着他在夜色下远去的背影,二话不说纷纷拿出乐器合奏了一曲《送瘟神》。 然后扛把子才黑着脸总结了一句: 这群龟儿子找不到对象真是有道理的! 安胖子走过来,说你们不要因为他们没有对象就看不起他们,刚刚他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一对一我们还未必是他的对手。而这样的高手,在之前竟然只是普通的平民,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大的啊! 大侠哥刚刚也被焱团的人嘲讽了一顿,这刻听到安胖子还在夸奖他们,顿时没好气地插话道: “这些没用的废话待会儿再说好么?你们难道没发现眼下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吗?” “复杂?” 扛把子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啊?” “难道不是吗?我们大唐朝正统的力量,邪教徒,高丽奸细,现在又有焱团这种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这还不复杂?” “当然不复杂。” 安胖子拍了拍大侠哥的肩膀,宽慰道: “你小子就是读书太多,什么东西都喜欢一条一条分得很细,我来告诉你一个更简单的分法。那就是不管这里面现在混了多少势力多少人,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就只有敌人,还有战友!” 他霸气无比地把独脚铜人对空一指: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一路打进去!” “谁打我们,我们就打谁!” “我们要不停地战斗!直到我们被人打倒,或者……再也无人可打为止!” 第97章 浪客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江湖的种种不如意,在我们这些小角色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们虽然叫嚣着要一路杀进去,但是没走几步,就已经生出了举步维艰的感觉。 别看焱团的哥们轻松惬意得很,但是轮到我们自己动手,才发现居民区深处的邪教徒个个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高手。 好不容易干掉了前面两三波敌人,我们自己也都已经打得精疲力尽,鼻青脸肿。 “这样下去搞毛啊?打到天亮我们都还在干瞪眼吧?” 安胖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抱怨道,浑然忘记了自己不久之前的豪言壮语。 “不然你以为几位神捕是怎么陷在里面的?” 扛把子倒是稳重不少,沉声道: “天亮与否又有啥关系?难道你还想速战速决好出去吃个早饭什么的?” “说得也是。” 安胖子喘了几口气,把自己的独脚铜人往地上一拄,撑在那里打算先休息片刻。 突然乌鸦(真)从天空一掠而过,然后就看见安胖子肥大的身躯倒向一边,一道凌厉的寒光瞬间从他和独脚铜人之间斩过! 可以想象的是,如果他刚刚还站在那个地方,这一刀下去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混蛋受死!” 我惊出了一声冷汗,拔剑就砸了过去。 但是指间沙却第一次落空了。 这名偷袭者的隐匿之术看起来竟是比乌鸦都不逊几分,一击不成,旋即消失在了夜色中。 锵! 我的大宝剑毫无悬念地砸了一个空,和胖子的独脚铜人撞在一起,在黑暗中激起明亮的火花。 “哼!” 乌鸦蹲在胖子身边,脸色难看: “判官?” 夜幕中也响起沉沉的回应: “无常?” 我懵逼地戳了乌鸦一下,说咋?你朋友? 乌鸦一脸晦气地说朋友个屁,死对头! 安胖子哈哈大笑,说居然还有对头记得你?可喜可贺。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乌鸦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但是眼睛却始终盯着周围,一刻都不敢放松。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们终于悚然动容。 “这货很强?” “干掉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应该问题不大。” 安胖子满脸不信: “吹、吹牛的吧?” “是不是吹牛你马上就知道了。” 被称为判官的邪教徒杀手阴森一笑,刹那间我只觉得心头一紧,猛地收剑挡在了胖子面前。 当! 一柄细剑被大宝剑险之又险地架住,然后再次消失。 “妈的,你属地老鼠的啊?钻来钻去。” 安胖子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冲着阴影中怒骂道。 “别浪费口水了,没用的。” 乌鸦小心翼翼地把身上的累赘都解了下来,又缠紧了身上一切可能碍事的布料,横剑而立: “做这行的最强调的就是心理素质,如果被激几句就受不了,那早就已经死了。” 安胖子气急败坏地说我就想骂骂他过过嘴瘾。 “与其考虑这个,不如想想怎么应付待会儿的大场面吧。判官的人从来不会单独行动。” 乌鸦伸手一弹,肩上的乌鸦(真)立刻呱呱叫着飞上了天空。 失去了参照物之后,他也随之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里,空气中只剩下他最后的话语在回荡: “这家伙我来对付,不过其他的敌人,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纳尼? 安胖子苦恼得脸上的肥肉都皱到一起去了: “我讨厌杀手,真的讨厌!” “既然如此,那就想办法让他们变得不讨厌吧!” “什么办法?” “打败他们!” 我蓦地暴吼一声,瞬间又把手里的大宝剑甩了出去。 轰! 旁边一堵石墙瞬间变成了废墟,不过一条潜伏在石墙后的虚影也被我一剑逼了出来。 新来的杀手隐匿之术显然没有之前那个那么变态,感觉自己还能捕捉到他的踪迹,我松了一口气。 “那这个归我了!” 我冲着自己的对手杀过去的时候,还听到安胖子在背后大喊: “可是乌鸦也是杀手,你也要弄死他吗?” 我头也不回地一剑劈出,嘴里还在回应道, “呃……他那个情况和死人差别不大。” “你个剑人!不要当面说老子坏话!老子还没走远!” 黑暗中乌鸦恼羞成怒的声音随即响起,接着就是一连串叮叮当当交手的声音。 显然他因为这句话被对手看破了行藏。 “知道了,我这就去你背后说。” 我应了一声,大宝剑挥洒出纵横交错的剑气,把第二名杀手一个劲地往墙角逼去。 对于这种敏捷型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限制他们移动的空间,然后以泰山压顶之势一口气碾碎他们。 我师父是这么告诉我的。 然而当我好不容易把那杀手逼到角落里去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悲剧了。 我完成了第一步,却完成不了第二步。 我压得住个屁啊! 这个留着半秃瓢,穿着木屐的家伙,虽然隐匿能力一般般,但是手上一把太刀却是玩得贼溜。 他的刀法不凡,当真是要力量有力量,要速度有速度,要技巧有技巧,背靠角落,稳扎稳打。 反而是我的大宝剑在狭窄的地方施展不便,好几次差点被他撕裂了防御。 又强攻了几剑之后,我收剑后退,盯着他问: “东瀛浪人?” 他点了点头,用怪腔怪掉的官话说然也。 我顿时找到了新的怒点,勃然作色道: “你爷爷的,老子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小鬼子,比高丽人还阴险!看剑!” 那浪人本来以为我还要叙几句话,却没想到我突然就炸了,喊打就打,猝不及防之下,只能勉强提刀来迎。 霎时间,刀光剑影,幕天席地。 第98章 剑心 我一直以为,熔炼了龙血琥珀的大宝剑,已经算得上一件神兵利器。 但是和对面浪人手上的太刀一比,我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那把太刀的刀刃上有着菊花一般的纹理,看似黯淡无光,仿佛在泥土里深埋了几百年一般,毫不起眼。 但真正交手以后,我就感觉到,那上面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覆压而来。 凌厉、锋锐,简直恐怖到了极点。 而且这浪人的刀法招招剑走偏锋,和中原的任何一路武学都截然不同,充满了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血腥杀气。 如果不是大宝剑够沉够大,又被重铸过一次,恐怕我早就是一个剑断人亡的惨烈下场了。 不过即使如此,我也依然打得左支右绌,十分狼狈。 “喝!” 在外人眼里看来,他每挥出一刀,就会高喝一声。 只有我才知道,他在那一声呐喊出口的瞬间,其实是劈出了整整八刀。 每一刀都劈在我不得不救的薄弱环节上,和这样的对手交手,我甚至有一种从里到外完全被看穿的感觉。 他的战斗方式就像下棋,从我的上一招,就能推演到三招之后,然后提前做好准备,以至于我步步受挫,从头到尾都只能跟着他的节奏去走。 这样的战斗,太痛苦了。 更让我焦虑的是,原本我还指望同伴们看到我处于下风,能够赶来施以援手。 可惜苦苦支撑了半天,也始终不见有人来援。 “卧槽你们到底在看什么热闹?” 我愤愤不平地抬起头,只是眼前看到的一切,却是让我心都凉了半截。 在我和浪人交手的这段时间里,九五二七小队的其他成员,也纷纷被出现的敌人缠住,少则一二个,多则两三个,根本就脱不开身,就更别提支援我了。 相比之下,我只需要对付一个东瀛浪人,反而是最轻松的人了。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乌鸦那句自求多福是什么意思。 看来邪教徒这一次花大价钱勾结外敌,绝不像以前那般,仅仅只是满足于搞一个大新闻了。 他们摆出决战的架势,根本就是想重创六扇门的势力,顺带着在整个大唐王朝的脸上都狠狠扇上一巴掌啊! “你们想得美!” 我在心中暗暗发狠。 我虽然从未在江湖上扬名,也没有在庙堂上建言,但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个道理,却是深深铭刻在每一个唐人血脉里的觉悟。 我不断地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状态,然后告诉自己,考验你的时候到了,能不能破解这一场针对大唐的阴谋,就看你的了。 居民区里生灵涂炭的惨状已经呈现在我眼前,可以想象,如果这一场我们败了,就算姗姗来迟的军队能把邪教徒们镇压下去,这大唐的天下也一定会流更多的血,不知道多少无辜的老百姓要受到邪教徒和异族的荼毒! 我问自己,这样的事情,你能答应吗? “不答应!” 我的热血猛地沸腾起来了,直接怒吼出声。 对面东瀛浪人被我莫名其妙的呐喊吓了一跳,但也看得出我打算搏命了,顿时手上的刀法变得更加谨慎、绵密,宛如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当小爷是鱼吗? 就算是鱼,也要让你看看,什么叫做鱼死网破! 我把心一横,在这一刻,我仿佛也感受到了大宝剑澎湃的心跳。 蓦然间,我突然想起了师父曾经跟我说过的另一个传说。 他告诉我,无论是刀还是剑,其实都是有着自己的灵魂的。 刀有刀意,剑有剑心。 刀意在于狂,在于霸,在于一往无前、目空一切,无论什么东西挡在自己面前,都要有一刀两断的决心和魄力。 而剑是百兵之君,剑之心,在于正,在于直,在于诚。 剑法虽然没有刀法那么霸道,但是就像君子做人,永远留下了转寰的余地。 换句话说,用剑之人,永远都有潜力可以挖掘。 当我紧紧握住大宝剑的剑柄的那一刹那,我突然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我懂了。 我还可以更强! 比过去的自己更强,也比眼前的敌人更强! 嗡嗡嗡! 我眯起眼睛,把生平所学,都化作剑招,重新温习了一遍。 在东瀛浪人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中闲庭信步,悠悠然地舞起了剑来。 我这边一变招,原本打得顺风顺水的东瀛浪人反而不习惯了。 为了尽快结束战斗,他甚至不惜屡次露出破绽,想要引诱我去攻击, 可惜我偏偏就是不上当,任他如何浮夸地表演,我就只顾演练着自己的剑法感悟。 从铁剑派的入门剑法,到据说是高深奥义的剑法,再到我在六扇门中无意学到的各种乌七八糟的剑招残卷,万般领悟都在我心头一一流过,最后定格在了唯一的一招上! 当! 当我终于从剑心的领悟中回过神来的瞬间,我才猛地发现,之前一直压着我穷追猛打的东瀛浪人,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逆转了劣势,这刻正慌不择路地跃上墙头,准备逃命去了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所有的剑法领悟都凝聚成了心中唯一存在的一剑。 然后……猛然掷出! 指间沙! “哪里走!” 呼啸的宝剑搅动着呼啸的剑气,直奔东瀛浪人的背后而去。 仓皇之中,他横剑想来拦。 可惜大宝剑比他手中的太刀重了何止数倍,加上又裹挟着我全力一掷的酣畅淋漓,他又如何拦得住? 当的一声,那柄价值万金的宝刀在一瞬间碎成了无数片。 而被剑气寒光最后照亮的,就是东瀛浪人那无比恐慌的面容! 砰!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浪人宛如折翼的飞鸟从墙头跌落,扑倒在尘埃之中,再无声息。 “一血到手!” 击杀对手的一瞬间,我只觉得浑身的力量都仿佛被抽空。 但是马上,我就醒悟过来,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战斗还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才刚刚开始! 想到这里,我心中又不由得豪气顿生,走上前一把拔出插在浪人尸体上的大宝剑,仰天就是一声喊: “还有谁?!” 第99章 神捕大人的战斗 事实证明,我这人天生就不是装逼的命。 那一嗓子喊完,是痛快了,但是随后就站出来一排人,把我打得是痛不欲生。 但我确实用自己被撵得满地爬的代价,吸引了敌人的很大一部分注意力,为后来九五二七小队的全面胜利奠定了基础。 遗憾的是,我得到的奖励只有善意的嘲笑。 潘不安还笑话我说,要是每次我拉仇恨都能维持在这个水准,那他就该从小队第一诱饵的宝座上退位让贤了。 鼻青脸肿的我表示自己真的一点都不稀罕这项殊荣。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 扛把子温和地拍打着我的肩膀: “不管怎么说,我们打赢了,而且一个人都没折损,这就是好事。” 话音落下,就听他乌鸦在角落里幽幽地问道: “你在点人数的时候,是不是又忘记把我算进去了。” 飞上天的乌鸦(真)终于落了地,这个时候我们才看到,他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满身血,一只手无力地垂下,显然是受了重伤。 “你竟然也会伤得这么重?” 我们吃了一惊:“判官呢?你干掉他了吗?” “没有。” 乌鸦冷哼一声: “算那小子运气好,最后还是让他给跑了。” 我们心中凛然的同时,又对这一次邪教徒请来的人手多了一层警惕。 乌鸦的身手我们是知道的,不设任何限制互相厮杀的话,我们小队里的任何人都不是他对手。 可以这么说,我们这支小队,也只有他,才真正勉强够得上“高手”的及格线。 判官能从他的手中杀中逃脱,显然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你们不用担心。” 仿佛是感觉到我们心中的警惕,乌鸦宽慰我们道: “他已经被我打成重伤,不养个一年半载休想和人动手。这一次邪教请来的高手虽然多,但是能比得上判官的人,还是屈指可数的,谨慎一点,这个场面我们尽可以应付得来。” 大侠哥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个判官,到底是什么人啊?” “判官组织,其实就是一群无常宫的叛逃者混在一起搞出来的东西。” 乌鸦解释道,“无常宫虽然分为杀派和隐派,但是本质上还是强调低调,暗送无常死不知,这一点从名字上你们就可以听的出来的。”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判官组织这些人,却迷恋裁决他人的生死,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的快感,所以才自称判官。也因此和无常宫决裂,两派杀手相杀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所以我才说他和我是死对头。” “我就说嘛!” 安胖子激动地一捶巴掌,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他说: “我还奇怪像你这样的家伙,怎么会有私人的对头,果然是另有隐情啊!” 乌鸦唰地拔出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再敢提这茬,那你就是我的死对头了!” 安胖子呵呵干笑说你不是只有收钱才杀人的吗? 他话音刚落,我们就兴高采烈地问乌鸦一文钱杀胖子的活他接不接,接的话我们立刻凑钱付账。 “算你们狠!” 安胖子立刻认怂:“老子真是交友不慎!” 只不过他愤怒的点有点奇怪,对自己的生死毫不关心,反而一直在纠结难道他的命就只值一文钱? 果然富二代的世界我们这些屌丝完全混不进去。 打跑了判官的人,又斩杀了像东瀛浪人那样的高手,接下来的路上,我们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阻挠,顺顺利利地就进入了居民区的中心地带。 不过没有任何人因此就放松警惕。 用扛把子的话来说,判官和东瀛浪人,只能算是这场终极游戏的入场券。 我们打败了他们,只能证明自己有参与进来的资格,离胜利还有十万八千里远。 真正的战斗,更是刚刚才开始。 当然了,没有敌人,我们不可避免地还是会聊几句的。 反正只要敌人出现,我们也能瞬间将嘴炮轰向对手,造成可观的杀伤,也算不上放松警惕。 这是我们小队一贯的套路,胖子将其称之为“呼吸不停,嘴就不停”。 但是这一次,我们却是在进入居民区的核心区域之后不久,所有人就自发地屏住了呼吸。 “我……我的天啊!神捕大人!” 扛把子喃喃地说了一句,然后就眼睛发直,嘴里叼着的烟斗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啪嗒。 只见大半个内区的民房,都已经被恢弘的剑气给砍得破破烂烂的,一些人影就在几乎被推成广场的窝棚间纵高窜低,打斗不休。 三道我们无比熟悉的身影,就正在空旷的废墟上和人疯狂地厮杀着,不过已经明显露出了颓势。 旁边还有一具浑身伤痕的尸体躺在地上,被三人死死保护着。 结合在外面黑胡子捕头的叙述,我们立刻认出来,那具尸体正是第二神捕。 咕咚! 我们几个同时咽了口口水,然后背过了身去,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原本我们就没想好杀进内区之后到底要干嘛,只不过是凭着一腔血勇,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打打游击。 只是刚一杀进来,敌我双方的大佬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了我们面前——我这绝不是我在滥用修辞手法——打了这么久,诸位大佬还撑得住,但是他们身上的衣服却是早就壮烈牺牲了。 一群糙汉子光着屁股打架,讲真的画面有点辣眼睛。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大侠哥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努力偷看着外面: “看了这样的黑历史,我怕就算我们帮忙打赢了,回头都要被几位神捕大人灭口啊!” 其实我们都知道,他这话不过是托辞,如果我们真的帮忙打赢了这场战斗,那绝对是逆天的大功劳,六扇门再怎么昏聩,也不会把我们灭口的。 但问题是,我们帮得上这个忙吗? 看看这一地仿佛被台风摧残过的惨状,我们真觉得这帮还在纵高窜低的家伙不是我们的同类,而是披着人皮的霸王龙。 否则好好的居民区,又怎么会被摧毁成这个样子? “言之有理,我也这么觉得。” 当下我们纷纷点头,眼睛也开始四处张望,寻找逃跑的路线了。 如果说在外面热血和意志还能改变战斗结果的话,那么直到冲进来之后,我们才发现,自己就算把小宇宙都燃烧起来了,也只能算是无谓的牺牲。 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只是就在我们纷纷准备落跑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的声音,突然直接在我们耳边响起: “喂,你们几个!愣在那里干嘛?还不过来帮忙!” 第100章 舍生取义 突然响起的命令,把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 “谁,谁在说话?!” 大侠哥紧张地四处张望:“你是人是鬼!” 他丢人的反应惹得扛把子惯例上去就是一巴掌:“鬼你妹啊鬼,这世上哪有鬼?” 我们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用“千里传音”的绝学和我们说话呢。 扛把子打完大侠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冲着周围行了一礼,说不知道哪位高人发话,还望不吝现身赐教。 藏在暗处那人勃然大怒,说老子不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躺着么?往哪看呢? 我们都有点懵,你说放眼望去,地上全是尸体,鬼才知道哪一具没死透啊? 一时间我们有些懵,这时候高人才不情不愿地说:”我是第二神捕,这下你们总知道我在哪儿了吧?” 擦? 第二神捕,他不是死了吗? 我们怀着十二分的不信,瞪大眼睛朝我们以为是尸体的第二神捕望去,果然看到他朝我们眨了眨眼睛。 “我靠,居然真的没死啊?” 扛把子大惊失色,说大人,我们听外面的同僚说你已经被邪教徒围攻致死,身首异处,连遗体都被斩成了十八段。怎么还活着呢? 等等,我整个人都懵了,有人说过类似的话吗?我怎么不知道? 第二神捕果然也是勃然大怒,说是哪个王八蛋造老子的谣,老子怎么可能会死的那么惨?等老子活着回去,非剥了这王八崽子的皮不可。 不过他也只是这么一说,发泄完之后立刻就蔫了下来,说算了,我估计是没法活着回去了,他这么说也不算错。 大人,您到底想表达什么? 第二神捕也很快回过神来,说我看你们这是想跑? 安胖子立刻一拍大腿,叫起了撞天屈: “您这是哪儿的话啊!我们要是怕死想跑,还会一路杀到这里头来嘛?我们只是想战略转移而已啊!” 第二神捕想想也对,真要想跑在哪儿不能跑啊?非要跑到这种绝地来了再跑? 他说你们帮我一个忙,我要把这群该死的邪教徒一网打尽。 我们的脸一下就苦了下来。 大人您现在动都不能动,让我们帮什么忙,还不是完全需要我们出力吗?难道还指望你从地上爬起来大杀四方不成? 我们才刚刚这么想着,第二神捕就用行动给了我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竟然真的从地上直挺挺地窜了起来,还偷袭得手,一掌就把一个从他身上跨过去的邪教徒强者轰了一个鸡飞蛋打。 啪啪! 那个清脆哟,我们听着都觉得蛋疼。 我们目瞪口呆地望着突然就生龙活虎、大发神威的第二神捕,安胖子无语道: “莫非神捕大人也学会了装死这么一个保存有用之躯的神级绝学?” 扛把子拍了他一巴掌,说不要乱说,神捕大人估计是用了什么刺激潜力的秘法,我们且跟上去看看,若是能出一把力,便不要让他白白牺牲。 果然,看到第二神捕站起来,本来仅是略处下风,神情还算平静的其他几位大人,突然疯狂地呼喊起自己的“老二”,神情悲愤欲绝。 要不是现在的情形实在不对,我觉得自己当真能笑出声来。 第二神捕对自己兄弟的悲痛呼喊充耳不闻,只是微笑着摆摆手,一个跨步,就像缩地成寸一样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你们跟在我后面,我会帮你们开路的。” 他越是这么淡定,我们就越是心虚。 到这一步我们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爷原本就是重伤之躯,现在更是用了刺激潜力的秘法,估计随时都会死翘翘。 这样不靠谱的领导,说你们跟我去炸了敌人阵地,是谁心里都会打鼓啊。 安胖子苦笑道: “大人,到底要做什么,还请明示。你这样不清不楚的,我们心里虚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 第二神捕淡然道,“邪教徒在这里的地下储存了一批炸药,原本是打算把我们炸个底朝天的,但是被我们提前发现拦截了。现在我就是要你们随我一起去把这批炸药夺过来,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们面面相觑,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第二神捕又开口了: “你们不要浪费时间,这件事你们非做不可,做好了荣华富贵,做不好……” 他哼哼唧唧地指了指那边还在鏖战的三位神捕: “你们也看到了,我三位兄弟可支持不了不久。等他们战败身死,你们觉得这些邪教徒会放过你们?特别是你,第七神捕?” 我特无辜地摊了摊手,说靠,我就一路人甲,关我屁事啊。 他摆摆手,这话你别跟我说,有种跟邪教徒说去,只要他们信,我没问题。 我耸耸肩,得,算我输了,您前头开路吧! 第二神捕露出一个微笑,当仁不让杀在了最前方,直奔附近一个地窖的入口而去。 在冲锋的路上,不时会有人跳出来拦截他,但是现在的第二神捕已经完全陷入了回光返照的状态,满面红光悍勇无比。 那些随随便便就能打得我们找不着北的邪教高手,在他掌下竟然少有能撑过三个回合的,大部分都是一掌毙命。 “这就是高手真正的实力吗?” 我们跟在他身后,人人都是一脸瞠目结舌的震惊表情。 这样爽快的冲锋,一直维持到地窖入口那儿,当第二神捕依然打算一马当先冲进去的时候,从窖口的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粗壮的手掌,和他对了一掌。 砰! 第二神捕被震得倒退了回来,眯起眼睛看向那只手掌的主人,说你要挡我? 那人大半张脸依然隐没在黑暗中,淡淡地回答道不错,我知道你想玉石俱焚罢了,不过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话音未落,第二神捕突然就疯狂了起来,他像一头狮子一样,满头染血的乱发飞舞,狂笑着就冲进了地窖。 “少他妈在这里给老子装逼了!想挡住老子,凭你还不配!” 第101章 难点的炮仗 似第二神捕这种大人物,连骂起娘来都有一种惊天动地的气概。 他随口一句“麻个痹”,感觉整个地窖都在跟着打摆子,头顶上扑唰唰地直掉灰。 我们踌躇满志地站在地窖口,寻思着要不要跟在第二神捕屁股后面,进去杀他个天翻地覆。 我问大侠哥,说你最有文化,咱现在的心情能用“踌躇满志”来形容吗? 大侠哥纠结了一会儿,说大概吧,偏踌躇就好,至于满不满志不重要。 我哦了一声,又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回头怒道: “到底进不进去,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扛把子说“进”,胖子说“不进”,最后两人决定猜拳决胜负,可惜一连十把都是平局,跟特么商量好了似的。 他们还要继续猜,被我拦住了。 我说我算看出来了,扛把子你是伪君子,胖子是真小人。真不想进咱就撤呗!至于这样吗? 话音刚落扛把子的布就包住了胖子的石头。 得,进吧。 我们冲进地窖的时候,看到的是第二神捕大发神威的背影。 只见他挥舞着一柄不知道从谁手上抢来的单刀,在地窖里众多邪教徒间纵横捭阖,杀得他们丢盔卸甲。 看到我们冲进来,他甚至还有闲暇回头笑了笑,说老子还以为你们已经跑路了呢,没想到居然有胆跟来,不错,够爷们。 大人,您是六扇门的招牌啊,怎么这口癖跟土匪头子似的? 在他对面,刚刚还牛逼哄哄的邪教头目已经被杀得汗流浃背,瞪着第二神捕说二柱子你别嚣张啊,我知道你用了刺激生命潜力的秘法,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我可不怕你。 他这话有点像走夜路的人哼歌壮胆,除了骗骗自己之外,谁都看得出他的心虚。 不过我们也看得出来,第二神捕现在的状态确实不是很好,脸上的色泽已经从之前精神抖擞的那种红润,变成了病态的嫣红。 他一边喘气一边狂态毕露的大笑,说老子本来就没打算活着离开了,你要是怕死就赶紧滚蛋,不要碍事,否则黄泉路上老子就要拉着你一起上路了! 听他这么说,本来已经萌生退意的邪教头目反而露出了喜色,他哈哈大笑的嘲讽,说过去号称刀下不留情的第二神捕,什么时候也开始学着心慈手软了?呵,我看你不是不想拉着我一起死,是根本已经做不到了吧? 第二神捕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说既然如此,那你就试试看吧。 喝! 说干就干才是纯爷们。 第二神捕既然说要让邪教头目试试,自然就不会再多做废话,抬手就是一记汪洋恣肆的力劈华山。 趁着邪教头目艰难抵挡第二神捕锋芒的时机,我们也没闲着。 其余的邪教徒刚刚被第二神捕一通蹂躏,早就死伤惨重。 他们若是完好无缺,我们九五二七小队遇上了自然是有多远逃多远,连狠话都不敢撂一句。 但是如果像现在这样,只是做做痛打落水狗的活计,那我们还真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一阵刀光剑影之后,秋风扫落叶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当我们把地窖里的老弱残兵全部清理干净,第二神捕和那邪教头目的战斗还在继续。 当! 我最后挥出一剑,沉重的剑身落下,把仅剩的敌人连人带刀压得跪倒在地。 然后胖子宜将剩勇追穷寇,其实就是乘人之危,冲上来就是一记窝心脚,彻底结束了战斗。 看到我们把所有的邪教徒统统打翻,第二神捕顿时老怀大慰。 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吐血,但还是一边咳血一边大笑着夸奖我们,说要是能够活着回去,想要多少积分随便给,一定得我们通通拉进神捕榜里耍一耍。 我在心里一算,神捕榜前十的才有神捕称号,四大神捕就占了四个名额,剩下六个我们小队的人刚刚好。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不顾场合地问出了一直以来心里的疑惑,我说大人,我是第七神捕,那前面的五六神捕去了哪里? 第二神捕满不在乎地回答“死了”。 擦,怎么死的? 他说,你当人人都有你的好运气啊,那俩小子不懂闷声发大财,树大招风,授衔刚没多久,就出去被人干死了。 说完,他笑着看向我,说,倒是你小子知道韬光养晦,明明武功比五六神捕要差一大截,现在居然还活得好好的,还越活越滋润了,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 果然。 我脸色一黑。 还有这个出乎意料是个什么鬼?敢情你们给我授衔,就是盼着我被人干死呢?难怪六扇门青黄不接,原来全是你们给害的。 我还没来得及抗议,突然就听到第二神捕长啸一声: “好了,闲聊结束,接下来的就是最后三刀了。三刀之后我再无余力,诸位,都准备好了吗?” 我一听最后三刀,条件反射地就蹿到了安胖子肥硕的身躯后面,其他人见状也是纷纷效仿。 那一刹那,我看到邪教头目的脸色也变了。 要说这高手对决,其实也有两种模式。 一种是像市井间说书先生经常侃的那种玩法: 双方你来我往,几百回合那都是最低配置,兴致上来了,鏖战三天三夜,边打边吃喝拉撒,那也不算太奇怪。 而另外一种,就是第二神捕现在要做的事情。 他把自己毕生的爱恨情仇尽数浓缩在三刀之间。 一刀抒情 二刀斩恨; 三刀过后就是整个浓墨重彩的一辈子。 何其潇洒!何其痛快! 那邪教头目紧张得哇哇大叫,估计也是知道生死迫在眉睫,也催动了什么秘法,头顶冒出的白气都快要跳舞了。 接着,他横剑,就去去挡第二神捕的单刀。 第一刀双方同时吐血,第二刀两人刀剑俱断,第三刀第二神捕以手代刀,重重地斩在了邪教头目的胸膛上。 噗! 邪教头目一大口血喷了第二神捕满脸,但他还是哈哈大笑起来。 我知道他怎么想。 第二神捕三刀力竭也无法斩杀了他,那么剩下的岂非就是他表演的时间? 只是第二神捕虽然手中无刀,也再无出刀之力,但是砍在他胸口的手刀却是瞬间变化成大擒拿的手法,一下子把他按在了墙上! 什么情况? 那一刻,我明显看到邪教头目沧桑的脸上露出一抹懵逼。 第二神捕看着他笑了笑说,我确实只有三刀之力了。可我又没说除了砍人,我就不会别的了……快动手!” 最后一句却是对着我们喊的。 邪教头目一个激灵,总算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拼命就想挣脱第二神捕的钳制。 遗憾的是,他的反应还是太晚了。 因为在第二神捕喊出那句话之前,我们整支小队就都已经集体行动起来,把自己的武器送进了他的身体深处! 邪教头目,卒! 第102章 烟花易冷 战事最后,第二神捕还是壮烈牺牲了。 在邪教头目断气之前,我看到他的眼神失去了神采。 但他依然是带着欣慰的笑容逝去的,我觉得是因为他相信我们,能接过他手里的责任,把剩下的事情完成得很好。 无论是这场战争,还是六扇门的未来。 我们肃穆地站在第二神捕的遗体面前,庄严叩首,随后我义无反顾地点燃了地窖里的炸药,便跑了出来。 在安全区域回眸观望的时候,正好看到第一和第三神捕对视一眼,然后同时一掌拍在了第四神捕身上,把他送了出来。 “去吧!我们之中,你最年轻,六扇门的未来就全部托付给你了!” “这些年轻人已经很优秀了,但依然需要你的领导。” “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 轰! 下一刻,剧烈的爆炸掀飞了一切。 除了高高飞起的第四神捕以外,他身后所有没来得及逃走的人,全部被一片喧腾的火海吞没。 第四神捕落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看上去也受了不轻的伤势。但当我们跑过去的时候,他却已经自己站了起来,把背对着我们。 只是从他微微抖动的肩膀上,我依然能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平静。 干得漂亮! 他说。 这句简单的话,就算是为这场两败俱伤的战争划上了一个句点。 我们带着六扇门的残兵败将各回各家,损失惨重的邪教徒和反动派们,也都缩回了黑暗中,默默地舔舐伤口。只剩下姗姗来迟的军队在履行着洗地的重任。 看到别人做着我曾经做过的事情,我只觉得心情愉悦的同时,又忍不住地一阵阵伤痛。 一回到六扇门,刚把东西丢下,安胖子就嚷嚷着要去喝酒。 我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说,你身上的伤口不要处理一下? 他用力一拉衣领,颓废地坐在床沿上,恨恨道,处理个屁,老子现在就想喝他个一醉方休。 我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扛把子,希望他劝劝胖子。 没想到扛把子沉默了一下之后,也是淡淡地挥了挥手,走吧, 连扛把子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舍命陪君子,喝吧! 愉快和喜悦交织在一起,总是特别容易醉人。 喝醉了的人就容易吵架,大侠哥和潘不安为了谁比较帅争论了大半场酒。 最后还是大侠哥急了,妥协道这次只要你让着我,承认我比较帅,那我待会儿就也让着你。 潘不安大怒,说老子年少英俊又多金,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你让的? 一定要让! 你说,老子到底哪里需要你让了? 是不是我要说出来了,你就让我让? 好! 那一言为定了啊? 一言为定! 大侠哥随后打了个响指,幽幽道,我让你付账。 潘不安:“……” 我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说老潘你今天算是栽了,斗嘴输给大侠哥,你也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大侠哥暴跳如雷,屁,老子平时那都是让着你们的。 我们立即斜着眼睛看他,那要不我们今天也让你付账? 大侠哥好不容易想出来一个套路,结果立刻却被我们现学现用,顿时像被人在脑袋上敲了一闷棍,瞬间就蔫吧了下去。 正在说笑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说诸位不用争了,今天各位的酒水由在下买单。 这句话一说出来,我们还没觉得有什么呢?安胖子先就炸毛了。 他拍案而起,酒杯一摔,大喝一声说,老子还在这里呢!谁敢和老子抢着付账! 本来还想装个逼卖个好的陌生人,顿时被胖子突如其来的怒火给镇住了。 看到来人不说话了,安胖子这才斜着眼睛瞟他,问道: “对了,你谁啊?” 这个陌生人五柳长须,仪表堂堂,本来应该也算是个玉树临风的中年帅大叔。 但是被胖子这个下马威这么一搞,顿时满脸尴尬之色,一双手搓啊搓,好像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扛把子这个老实人看不下去,赶紧上去拉着他也在我们这桌坐下,然后又吩咐店家再上一副碗筷。这才笑着解释说咱这哥们就是这脾气,除了熟人,谁请他吃饭他和谁急。让中年人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好一会儿,中年人才从那可以噎死人的尴尬中回过神来,自我介绍说姓秦名龙,青城派弟子。 哦哦,青城派啊,失敬失敬。 安胖子向来对这些名门大派没好感,假惺惺地拱了拱手,然后话锋一转,啊,对了,那这位青城派的秦少侠,您找我们是有何贵干啊? 他这个语气听着总觉得绵里藏针,秦龙脸涨得通红,但还是忍气吞声地说明了来意。 原来这一次六扇门损失惨重,自然需要招聘新血。 六扇门中的名门弟子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来六扇门大多是镀一层金然后就走,很少会把捕快当做终身的事业。像秦龙自己,应该就是曾经在六扇门中服役过,后来才有了自己的事业。 六扇门这次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功劳也是奇大,眼下无疑是一块大肥肉。 秦龙此行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来拉关系走后门的。 “等等!六扇门要招聘新血,这和我们有个屁的关系啊?” 安胖子手一挥打断了秦龙的讲述,用一种看二百五的眼神看着他。 秦龙愕然了一下,看我们的脸色都不似作伪,这才苦笑开口道,诸位果然都是淡泊名利的高人。 什么鬼?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夸淡泊名利,一点都没有飘飘然的感觉,反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极度震惊之下,秦龙也顾不上用敬语了,而是无比崩溃地看着我们,说这次六扇门的面试官几位都在其中啊,难道你们自己不知道? 我跟几个老哥对视一眼,耸了耸肩,谁知道谁他娘的是孙子。 第103章 不得不上的紧急任务 要说混公门,我们这些野路子就算功劳再大,到底还是不如那些根基深厚的人自在。 哄走了秦龙,喝得醉醺醺的我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一睁眼,就听说第四神捕给我们分派了新的任务: 担任六扇门新进成员的面试主审官。 送走了前来传令的小吏,我呆呆地看着门板出神半晌,才听到安胖子说真他妈奇了怪了,我们的紧急任务,怎么提前一天就给泄露了出去? 我同样是不寒而栗,心想这要是需要杀敌的任务,只怕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人家早就布好陷阱,只等我们自投罗网了。 乌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一趟,这会儿正从外面飘进来,幽幽道,剑人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出去看看吧,这件事好像全天下就我们自己是最后知道的。 我凑到窗口瞟了一眼,随后就看到了一道倩影,看她现在脸上高兴的神色,分明就是“恭喜升官你必须请我吃饭”的意思啊! 真是出鬼了! 我一拳打在窗框上,感觉心中仿佛有一百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面试还没开始,就已经如此扯淡,我简直都可以想象,真正面试那天,到底会是如何乱七八糟的局面了。 更加崩溃的是,一向坏运气的我这次却难得雨过天晴了一回,不幸言中。 六扇门的面试是在一个小校场里举行的。 看着眼前一群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年轻人,扛把子照着我的屁股就是一脚,大骂我乌鸦嘴。 乌鸦不乐意了,说你特么骂着我的嘴,踢剑人的屁股是几个意思呢? 安胖子嘿嘿冷笑,说那还用说嘛!自然是说你的嘴比他的屁股还臭啊! 乌鸦大怒,正要还击,大侠哥已经低声的告诫道,都别搞笑了,严肃点,别在这些菜鸟面前丢了面子。 结果证明,他这话完全就是危言耸听。 因为这些来自于各大门派的年轻人,根本不打算给他们眼中的暴发户——也就是我们任何面子。 第一个上来应聘的是来自嵩山少林寺的弟子。 这家伙满脸“天下武功出少林”骄傲,锦衣华服,没留光头,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梳得油光发亮。 还不等我们开口,这哥们就主动开口侃侃而谈,原定每人一刻钟的面试时间基本上就听到他一个人在那里逼逼。 当代表时间到的铜锣声响起,他一脸倨傲地看着我们,问如何?准备给我一个什么样的职务?先说好了,如果手底下没有三五名手下,我是不会同意的。 安胖子一脸晦气地答道,咱六扇门还缺个少厕所的爱干不干。 少林哥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脸色涨得通红,说你说什么? 扛把子也没好气地指了指我们自己,说老子真心觉得你不像是来应聘的,倒像是下来指导工作的。既然你这么有本事,干嘛不去圣皇那里请一道圣旨,让他老人家直接封你当神捕算了?还来我们这里受这个窝囊气干嘛? 少林哥被架出去的时候,还一脸的难以置信,大骂我们嫉贤妒能。 大侠哥把门一关,问我们你们觉不觉得刚才他那样子看起来有点眼熟? 我琢磨了半天,一拍大腿,说糙,我想起来了,评书里头忠臣被奸臣陷害,拖出去午门问斩的时候,是不是就是那个样子? 我们都笑了,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想不到一不留神我们就扮演了一次奸臣的角色。 这哥们浑身都是戏,来六扇门应聘真是屈才了,要是去明皇陛下的梨园上班,那估计能成名角。 笑了半天,扛把子才开门冲着外面喊了一声:“下一个!” 第二个进来的是武当的弟子,外表看着倒是蛮正常的。 但当问他对这份工作的期望是怎样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钱多事少离家近”。 得武当道士的,一贯是慵懒出尘。 我头也不抬地一指门外,出门左转长安官府衙门,那里比六扇门更需要你们这种致力于混吃等死的高级人才。去吧! 等到第三个的时候就更过分了,好不容易把基本情况和薪资待遇谈妥了,然后聊到了在六扇门的职业目标。 结果他开口就是三个月让长安城夜不闭户,五个月全大唐天下无贼,我一看这势头不对,再吹下去就要三年小康、五年大同,大踏步迈进共产主义社会了。 连忙打断他问道,哥们,你以前是不是在国鞠踢球的? 这位应聘者不明所以,但还是自信满满地回答我说,他以前没有在国鞠踢过球,但是以他的腿法,如果加入国家队,不出三个月,一定能改变国鞠落后的面貌。 妈的没参加过国鞠,你还敢吹这么大的牛逼? 我实在忍无可忍,拔出大宝剑,一剑把面前的桌子剁成两半,怒道,出去! 大侠哥在我身后幽幽地提醒道,说好的赢了高丽棒子就随便输呢?你又黑国鞠,说话不算啊这是。 我被他说得尴尬无比,恼羞成怒一脚把牛逼哥踢出门外,他边滚还边在吹嘘自己姿势圆润速度超过九十码,八十天就可以环游地球。 直到他圆润的身影消失在房屋拐角后面,我才沉重地叹了口气,说这些歪瓜裂枣的极品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只听乌鸦冷冷一笑说,你以为名门正派里就没有学渣了?那秦龙那老小子又为啥要挖空心思,走我们的后门?” 我赶忙摇头,直呼走的是你们的后门,小爷可没有断袖之癖。就算要行那等苟且之事,小爷也只攻不受。 想走我的后门?甭说没门了,就算是窗户都别想! 第104章 成长的收获 不客气地讲,当这个面试官,给我的感觉简直糟透了。 眼看着面试流程都已经过半,还是一个看得顺眼的人都没有招到,我实在坐不住了,就站起身来,说我要去找第四神捕反映下情况。 安胖子,斜着眼睛看我,说,你去找第四神捕,他就能给你变出人来了吗?他要有这个本事,要变早变了,我们也不用坐在这里晒太阳了。 我表示不信,结果找到第四神捕把这事一说,他当场就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说现在你知道看不起别人了啊?你们自己当初刚进六扇门的时候是个什么吊样子自己心里没数呢?。 然后就把我轰了出来。 我一肚子委屈,回去跟胖子他们一说,一群人笑得没心没肺。 只有胖子深谙官场规则,非但没笑,反而敲了敲桌子,说你个二傻子,神捕大人是在点拨你呢! 这话怎么说? 我还在一脸懵逼的时候,安胖子已经拎着下一个应聘者进了旁边的小房间。 我看得心惊肉跳,心想这胖子不会临时改变了性取向,打算潜规则这小子吧。就瞅这小子的长相,如果他都能被潜规则的话,那以后我们的菊花只怕都危险。 我们抱着香艳的心思去听墙根,只听到句“意思意思”,然后门就开了。 应聘的那小子走出来的时候,满脸肉痛,我们进去一看,安胖子就坐在桌子旁边,手上抱着本破书。衣衫倒是端整,唯独脸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好像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 大侠哥快人快语,进门就嚷嚷这么快就完事,你不行啊。 胖子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以后,直接就把手上的破书甩到了大侠哥的脑袋上。 他说滚,你他妈才搞娈童呢,你全家都是搞娈童搞出来的! 大侠哥一脸委屈,那你笑得那么淫荡干嘛? 安胖子懒得跟他扯淡,胖成三层的肉下巴对着插在大侠哥脑袋上的破书一扬。 原本我还疑惑那书怎么插得稳的。 难道胖子跟男人睡了盏茶时间,就神功大成飞花摘叶了。 可是看大侠哥的表情也不像被人开了瓢的样子啊? 我还在满心胡思乱想的时候,扛把子已经走上去一把把那本书拔了下来,嘴上说着妈蛋看一破书把你高兴的,金瓶梅还是肉蒲团啊? 安胖子从鼻孔里冷冷挤出一个鼻音,以示自己的不屑。 然后扛把子哇的一下就吐了,大叫这书有毒。 卧槽这还得了,我赶紧冲上去,没想到只看了一眼,就也恶心得想死。 原来刚刚那书不是插在大侠哥的头上,而是插在他的发髻上。这小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洗头了,头发都被头油胶在了一起。 我捂着鼻子,从扛把子手上接过了那本散发着浓重油腥味的破书。 可惜只看了一眼书皮,我就被吓坏了,脑袋一蒙就把书给丢了出去。 其他人接过来一看,也都是一副摸到了烧红铁板的反应,动都不敢动。 最后还是乌鸦见多识广,总算拿稳在手上。 易筋经?居然是易筋经? 虽然易筋经三个大字后面还有三个小字缩编版,但是再缩编也是易筋经啊! 一向不温不火,只要不吃东西就保持冷酷少年形象的乌鸦,几乎是在用吼的说话,你们手上怎么会有这个?这可是少林寺的不传之秘啊! 安胖子懒洋洋地一指门外,刚刚那哥们给我的。 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乌鸦揪着安胖子的领子,这玩意儿可是少林寺的禁忌啊!九八五的教材是人人都能碰得的?传出去这可是要被人追杀到死的! 安胖子一脸淡定地拍掉他的手掌,说怕个毛啊,怕你不要练啊。 乌鸦立刻变脸,一把抢回,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身为一个武者,看到易筋经这种绝学还不练,那是要遭天谴滴。 我在边上默默地提醒了一句,不是易筋经,是缩编版易筋经。 可惜没人理我。 听了乌鸦的话,安胖子翻着白眼,把易筋经抢回来往大侠哥怀里一扔,拿去,你不练罗汉拳的吗?这东西正好配你。 那是如来神掌。 大侠哥嘀咕了一句,但还是飞快地把书收了起来。 潘不安搓着手说我们虽然不练罗汉拳,不对,不练如来神掌,但是这功夫我们也能练啊! 安胖子看了他一眼,说急啥?这样的东西待会儿有得是。那玩意脏死了都,你练了就不怕沾一身油? 什么?有得是? 我看到其他人都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胖子,估计自己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笑吧? 易筋经这个级别的武学,就算是只言片语流落到江湖上,都能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你得了一本不满足,竟然还想着有得是? 安胖子看我们不信,说那走着瞧好了。 小半个时辰以后,我何止瞧好了,简直觉得自己眼睛都快被亮瞎了。 先天功简易版、青城十九剑第一剑、五岳剑法基础版、葵花宝典精编版…… 一大堆我们平时想都不敢想的武学秘籍,就这么摆在我们面前,还是别人求我们收下的,虽然大部分都不怎么全,但是给人的感觉还是跟做梦似的。 就连最稳重的扛把子,这时候都抱着一本移花接玉变态版,笑得合不拢嘴。 看不出来,他这个糙汉子居然还有这么温柔典雅的武学梦。 只是不晓得移花宫的高手若是知道自己的绝学,竟然被这么一个不美型的家伙练了,会不会气得集体走火入魔? 不过兴高采烈之余,我还是有点胆寒,偷偷戳了胖子后腰的肥肉一下,问他这么瞎搞不会出问题吧?这下可算是把人家门派里压箱底的家伙都掏出来了。 安胖子头都懒得抬一下,回答我说还是那句话,怕你别练。 我一寻思啊,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干了! 胖子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还差不多,像我兄弟的样子。刚刚我唬你的呢,这事儿有神捕大人帮我们背书,不怕啊,乖。 我脑袋一懵,赶紧去捂他的嘴,自己造孽怎么还把神捕大人给拖下水了呢? 他说你怎么就不开窍呢?自己想想神捕大人怎么骂你的? 一说起这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居然说我们刚进六扇门的时候还不如外头这些家伙! 简直胡扯!我们怎么能跟九八五和二一一的人才比呢?这不是侮辱咱大唐的最高学府嘛! 最多跟人一根指头比还差不多! 安胖子被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说法搞得一脸无奈,说不是说这个。 我:那是什么? 安胖子:你把刚说的话重复一遍。 我:他说我们刚进六扇门的时候…… 安胖子:停!仔细想想。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我们刚进六扇门的时候怎么了? 安胖子没好气地踢了我一脚,说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进的六扇门吗? 我擦! 我顿时恍然大悟,差点没喊出来:难道这就是他们送你的贿赂? 你小点声。 安胖子一把捂住我的嘴,说,不是送我的,是我们的。 他把手一挥,指着九五二七小队在场的所有人,豪迈道,见者有份,永不落空! 我连忙揪住他的衣领,压低声音说你小子特么玩得也太大了吧?当初黑面神收银子,你倒好,收人家门派的武学秘籍?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啊!你就不怕哪天刚出门就被人做了? 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安胖子把眼一瞪,然后趾高气扬地整了整衣领: 再说了,不收秘籍,老子要银子有个蛋用? 第105章 追寻杀师仇人 六扇门的面试一结束,我们小队就集体甩锅,开始漫长的闭关。 等我们再出关的时候,正好是一年中月亮最圆的那天。 八月十五,中秋。 出关之后的我依然感觉不到传说中的强者气息,但是我知道,大家比起闭关之前,都强了不止一点点。 因为我自己感觉就非常良好。 在大量被新员工孝敬上来的秘籍里,我挑选了一本来自西域的八部天龙真法。 据扉页上作者吹牛逼的说法,此功法练成之后,身具八条天龙横空的力量,再配上沉重的大宝剑,简直就像是天作之合。 现在我感觉自己朝天一剑,甚至能把天空都斩成两半。 安胖子笑话我是小人得志产生的错觉。 但我明白,自己除了指间沙的三板斧以外,终于有了在这个江湖中安身立命的本事。 旁边扛把子还在那里长吁短叹,说终于明白了第四神捕的意思。 我没有他那么后知后觉,在闭关一半的时候就想明白了。 所谓论功行赏,现在看来我们天生就是立功的命,能迅速强大起来,对自己,对六扇门,都是一件好事。 至于其他门派的想法,那暂时就顾不上了: 不想绝学外传,你可以不来嘛!六扇门又不会逼着你来报名对不对? 咱国家机关,就是这么霸气! 不过现在这都不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 在我们闭关的这些日子里,六扇门重新井井有条的运作起来。 缺了谁太阳都照常升起。 反倒是我们这些在六扇门重新整合时期闭关玩失踪的家伙,出关之后才发现,整个系统里已经没了自己的位置。 现在怎么办? 扛把子作为我们实际上的大哥,也第一次露出了迷惘的神情,问我们要去哪里过节? 每逢佳节倍思亲。 偏偏九五二七小队的大部分人,都已经举目无亲: 大侠哥和我一样是孤儿;安胖子是私生子,家里有没有他都一样;扛把子相依为命的老爹,更是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被砍了脑袋。 最后还是我一拍桌子,说走,大家跟我回铁剑派吃月饼去。 那里至少还有一群鸡一条狗,以及我那不谙世事的师姐和师娘,说得好听点叫很傻很天真,说得不好听点……算了,想必她们也在盼着我带过节费回去。 …… 有过一次回山的经历,这次就轻车熟路了。 回到山上的时候,师娘照例收下了我的过节费,然后转身居然又拿出一张纸条给我。 又是纸条! 讲道理自从出了大师兄那档子事,我现在都已经有心理阴影了,看到她拿出来的纸条我就觉得心惊肉跳。 不过好在这一次倒不是什么噩耗,而是一张用雕版印刷的普通信笺。 上面没有落款,就写着一行逻辑颠倒的词语: 山南,白骨,露于野。 我问师娘这纸条是从哪里来的,她说不知道,是某天早上突然就出现在铁剑派大堂的神龛下面的。 她说这纸条来历诡异,觉得有必要留下来给我看看。 可惜我把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有找出什么特异之处。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牵动我心的,大概就只有“山南”这两个字了。 毕竟我师父就是死在山南道上。 不过他的尸骨都是我亲手装殓的,按理来说应该不存在什么“白骨露于野”的说法。 我寻思着这个故弄玄虚的纸条会不会是温秀才的促销手段,反正上次分手的时候我就留了他的飞鸽号,这次只要发只鸽子去问问就好了。 鸽子刚一升空,我就后悔了。 果然,短短半个时辰以后,温秀才的回信就到了。 不出意外,洁白的纸面上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滚”字。 我把纸翻过来,看到背面还有一行潦草无比,但是一看就怒气值爆表的话: 不给钱我会白送情报给你?你是在侮辱我的职业素养吗? 眼看着便宜姐夫靠不住,当晚我吃月饼都有点味如嚼蜡。 第二天一早,我还是决定去山南道上走一趟。 铁剑派虽然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但是养的狗比谁都凶。 想要躲过小黑的耳目,把纸条送进来,还是需要花点功夫的。 我不相信冒着被狗咬的风险做这件事的人,单纯就是闲着无聊那么简单。 扛把子他们还劝我,说就凭着这么几个意义不明的词语,你去了想找到什么? 我坚持要去,师父的死一直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找不找得到证据是能力问题,但是去不去找就是态度问题了。 最后安胖子没办法了,说行了,我去安排吧,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这江湖经验实在堪忧,我们必须要和你一起去。 扛把子拦住他们,说现在六扇门百废俱兴,你们都回去做事,剑人的事情有我陪他去就行了。 胖子他们一想也有道理,老是请假不做事的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裁员,那麻烦就大了。 最后在安胖子的安排下,我和扛把子乔装打扮,混入了城南镖局的人马里。 他们也是要去山南道走一趟镖,正好捎上我们一起,借助了我们的武力,同时也省了我们去受那餐风露宿之苦。 到了城南镖局,负责走这趟镖的镖头姓柳,据说和我家潇潇还是沾着转了十八道弯的亲戚。看到我们那叫一个热情洋溢,当场就让手下的人去把最华贵的一辆马车腾出来给我们坐。 扛把子连忙阻拦,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人民公仆嘛!我们有纪律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最贵的车还是总镖头您自己做吧,我们受之有愧啊。 总镖头说这只是坐车,不是送车,不违反纪律。 扛把子摇摇头,坚持认为都一样,绝对不坐。 两人这么推来让去搞了好几个回合,最后还是扛把子拍案而起,说你要再这么客气,我们转身就走。 柳镖头这才悻悻作罢。 结果我们坐进了一辆普通的马车,而柳镖头自称我们不坐,他也没脸坐,便径直钻进了一辆负责运货的板车。 那辆最华贵的马车,倒是被几名无关紧要的小镖师占了去。 我看出有蹊跷,偷偷问扛把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扛把子冷笑一声,我就说你江湖经验不足吧?告诉你吧,江湖规矩,那辆车就是走镖的诱饵。一旦出了什么事儿,或者镖局招了什么人,都是从最上档次的车打起。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坐在那车里的家伙。 他嘿嘿几声,低声道真当哥们没见过世面啊?小样儿! 得,都是套路。 我听得毛骨悚然。 江湖水果然够深的,如果不是带了扛把子这只老麻雀出门,只怕我还没上路就已经中了招了。 第106章 路遇劫道 坐在车上,我还憋了一肚子的气,心想我这也算帮了他们城南镖局的忙啊?怎么还这样算计我? 扛把子倒是非常理解柳镖头的做法。 他告诉我江湖中人不比公门,一上一下都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情。柳镖头如果不是这样尽心尽力为自己人考虑,恐怕隔天就要被人一撸到底了。 我翻了个白眼,说那现在结果不是也差不多?还不是要他们自己人顶上去了? 扛把子说那不一样,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他一点儿努力都不做,和做了然后被我们识破,那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说完他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别气了,毕竟大家接下来还要相处一路。 我哦了一声,心里还是在埋怨这些走镖的傻逼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一路无话,就这么晃晃悠悠走出了几十里地,柳镖头突然走过来敲敲我们的车厢板,说前面到了鹰愁涧,让我们也小心一点。 我一听鹰愁涧这个名字就乐了,说要得嘛,又是个带飞禽走兽的,这不会有山贼吧? 扛把子听了也跟着笑起来。 柳镖头被我们笑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叮嘱我们说鹰愁涧地势险要,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恐怕没有足够的人手护卫我们,要我们自己小心。 扛把子拎起杀威棒大骂扯你娘的淡,当初我们说好跟你们走镖就是来帮忙的,还要什么护卫?走走走,一起出去看看去。 我们走出去以后,就看到前面不远是一个峡谷的谷口。 山谷两侧都是绝壁,地势险要,就中间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小道。白惨惨的月光照在裸露的岩石上,像是风化了多年的白骨。 如果有人要打埋伏的话,这里绝对是绝佳的地点。光是从两侧山头上扔石头下来,都能把我们砸得头破血流。 我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 扛把子沉着脸让柳镖头先派人去两侧的山壁上侦察一下,千万不要中了圈套。 没想到刚刚还一脸谨慎的柳镖头却是面露难色,说不至于吧?这鹰愁涧地势险要,大家都知道是个埋伏的好地方,但是这么久了,也没听说谁真个在这里出过事呀。 我盯着他的眼睛问,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柳镖头回答得特笃定。 然后他搓搓手说两位啊,你们看这鹰愁涧也有够长的,好几里地呢,要是非把两边的山头肃清了再走,咱人手也不够啊?要是误了走镖的点儿…… 我正想说那也不能掉以轻心的时候,扛把子拦住我,问柳镖头说:你的意思是? 走!只要我们动作快,几里地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 柳镖头斩钉截铁地一挥手,这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都没出事,没道理咱就倒这个霉啊。 扛把子深吸了一口气,说行,那就依你吧。 柳镖头下去安排的时候,我赶紧扯过扛把子问他怎么这么不警惕了。 扛把子摇了摇头,回答说这帮人都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不是六扇门的人。要换了是你,你会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可能性,就耗费大把的时间清道吗? 我想了想,说会。 可人家不会! 扛把子对我这种不配合的说法极度不满,眼睛一瞪,说我们还是搭了人家的顺风车,别再指手画脚的了,自讨没趣。 老大哥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那不只有乖乖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免得被人干掉了都还当个糊涂鬼咯。 不过有些事情该来的还得来,不是你小心都能躲得过去的。 一条鹰愁涧据说有几里地长,我们坐在马车里一路疾驰,正默算着是不是马上就要安全出谷了,突然前面就是一片人仰马翻。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什么事呢,柳镖头那颗脑袋就已经出现在我们车帘子后面,脸色特难看地说祸事了。 扛把子问他怎么了,他犹豫再三,请我们自己出去看看。 我们下了马车,看到就在离鹰愁涧出口不远的地方,整个出路都已经被横七竖八的断树给堵得严严实实。 扛把子趁着夜色上去摸了一把,回来就说准备动手吧。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那些树的断口不是自然断裂,都是被人锯断的,来者不善。 我一听就紧张起来,抓着剑柄还在茫然四顾,前面柳镖头已经用江湖上的黑话朝着四下里喊了起来。 我对这种文不文白不白的黑话想来没什么研究,就让扛把子给我翻译一下,只是扛把子也有些意兴阑珊,回答说无非就是路过贵宝地,不知道哪一方的朋友跟我们开这个玩笑,不如高抬贵手,大家喝杯白酒,交个朋友,这一类的。 我没想到这年头江湖上的黑话居然都自带植入广告,暗自叹息这些不带编的民营企业职工还真是可怜。 就听到旁边岭上嗖的一声,然后柳镖头捂着喉咙就倒了下去。 扛把子大吼一声小心,转身就要来扑我,其实我早就先他一步钻到马车下面去了。 他扑了个空,一头撞在马车厢上,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地骂我,说就你小子油滑,倒是见机得快。 我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太地道,干笑两声,嘿嘿,军用劲弩嘛,剑南城那里我见过,不好惹。 扛把子跟我缩在一起,脸色凝重地看着黑夜中不断射来的冷箭,感叹道这帮混蛋到底还懂不懂江湖规矩了?二话不说上来就下死手,以后谁还敢跟他们做生意? 看这架势,他们本来就不是求财,这是要求命呢! 柳镖头的声音突然在我们旁边响起来。 鬼啊! 我吓得打算表演个一蹦三尺高。 没想到这才刚蹦起来一尺呢,脑袋就在马车底下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眼前一阵阵发黑。 柳镖头说你别喊,快别喊,我没死呢,不是鬼,那一箭射在我屁股上了。 我说射屁股上了,你干嘛捂着脖子躺地上,学国鞠假摔啊? 扛把子推了我一下,怒斥我讲话跟放屁似的,说好了赢了棒子以后都不黑国鞠了,你这都特么第几次了,人与人之间的诚信呢? 我说我明明只承诺随他们输好伐,又没说输了不黑,你这是偷换概念。 扛把子不服气,还要和我吵,柳镖头已经火急火燎地当起了和事佬。 他说两位官爷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啊!你们还有心思黑国鞠?快点想办法吧!这伙人上来就杀人,还特么连军弩都搞到手,明显不是普通的山贼啊! 哦哦,好,那我们就先弄山贼吧! 扛把子眼珠子一转,说你附耳过来,我教你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嗯,对,所谓的如此这般,其实就是他们说了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清。 不过我也不关心,我现在就想找人痛痛快快地干一架,闭关大半个月,我的大宝剑早已饥渴难耐。 第107章 老熟人 柳镖头说这群隐藏在黑暗中的伏击者意在求命,扛把子也说他们下了死手,所以对于这一点,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了。 但是现在关键的问题在于,求命,他们是要求谁的命? 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柳镖头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说反正肯定不是他的。 然后我就懂了。 既然不是他的,那肯定更加不可能是他手下的小弟的。他们的命还没那么值钱。 我看着扛把子笑了一下,那看来就是冲着咱俩来的了。 扛把子赶紧摆摆手,别咱俩,跟我没关系,绝逼都是你的锅。当下,就爬到一边和柳镖头做安排去了。 在他们筹划反击的时候,我无所事事地坐在一旁,想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想要我的命? 不想不知道,这么一总结,我才发现下山不到一年,我结下的仇家还真不少: 邪教徒就不说了,高丽人估计也是恨不得把我剥皮抽筋;还有剑南城守兄弟俩、各种帮派分子,零零总总,都算得上跟我有了血海深仇。 我还在感叹自己结仇的本事不同凡响的时候,扛把子已经爬了过来,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脚,说想啥呢,喊你几声都不答应。 我问他准备好了吗? 他冲我挥了挥手里的一个木筒,说万事俱备,只欠来一发了。 我认得那个木筒,那是六扇门的求救信号。 一发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尔后,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镖队的人都已经被聚集成了一个尽可能适合战斗的队形,便这附近应该没有六扇门的援军吧?你用穿云箭有什么用? 扛把子自信满满地说,我知道,但他们不知道啊!我就是要他们以为我们的援军马上就到,逼着他们和我们速战速决,不然他们居高临下地射我们,这也太被动了。 我点点头说确实,这个样子太憋屈了。 准备战斗吧! 扛把子拍拍我的肩膀,嗤的一下拉燃了穿云箭的引线。 嘭! 一朵烟花冉冉升上天空,然后没过多久,就像扛把子预期的那样,黑暗中杀出一片的人来。 毫无疑问,冲着我来的。 扛把子探出头去,听着熟悉的邪教徒口号,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很快就把脑袋缩了回来,一支箭射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嗡嗡作响。 是啊,老朋友了。我从地上爬起来,拔出了背后的大宝剑。 一个穿着邪教袍子的人从我头上的车板跳过去,被我抓住脚脖子拖下来就是一顿暴打。 这家伙的惨叫就像是宣告战斗正式开始的号角,很快,从天上落下来的箭就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车队中不断发出的厮杀声和惨叫声。 柳镖头到底是这支车队的头头,一只手捂着屁股的情况下,居然还发挥出了惊人的悍勇,他砍倒一个想捡便宜的邪教徒之后,居然还有闲心回头问我这些邪教徒喊的口号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个问题我自己也不知道,只能糊弄他说大概是和你们走镖黑话一类的东西吧,怎么?你问这个难道也想加入邪教? 柳镖头吓得脸都白了,说大哥我错了,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这也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我一边打被我按住的邪教徒,一边笑话他说那你知道还问? 他说我这不是想迷惑他们吗? 哦,这样啊! 我突然想起以前在山上听师父讲过一个段子,坏笑了一下说那你要是想学的话,我教你啊! 柳镖头半信半疑地问我,你懂? 我当然懂啊! 我把胸脯拍得山响,踢了一脚地上正在挨揍的邪教徒,说不信你问问他,我跟他们邪教打了多少次交道了? 那邪教徒奋力挣扎,骂我杀害了他们无数教友,一定会遭到神的制裁云云。 我等他说完了这两句话,一巴掌就把他抽晕了过去。 反正只要让柳镖头知道我经常跟邪教徒打交道就行了,多的废话没必要听他去说,我又不是自虐狂,求他骂我啊。 不过有了邪教徒的保证,柳镖头的半信半疑一下子就变成信了九成。 他说那咱试试? 试试!你想学啥? 然后下面就是我和柳镖头的教学记录: 柳镖头:别动手,自己人! 我:瘪三,莫宁教! 柳镖头懵了一下,说这字数怎么都不一样啊! 邪教徒嘛,你知道的,肯定会和我们说的官话有点不一样的啦! 我用真诚的眼神望着他:相信我! 柳镖头:哦,这样啊……那我和你们是一伙的咧? 我:考萨农只比样子! 柳镖头:有话好好说! 我:农则巴子! 教完了以后我在邪教徒里找了一圈,指着一个看着像是吴地出身的邪教徒,对柳镖头说上,去试试你刚学会的暗语。 要说这邪教徒也真是配合我,他们为了方便控制信徒,因此大多选择了把教徒迁往外地的形式,这山南道上的邪教徒,尤其以吴地的原住民居多。 想必柳镖头学会的那几句话,一定能给我们赢得大量时间的。 我心中有点小得意,扛把子哭笑不得地挤过来,说你这样坑他不好吧? 我吃惊地说想不到你连吴语都会,你不是在牢里关了二十年吗? 扛把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别提了,你也知道牢里什么三教九流四面八方的人都有,在牢里又没事,大家不就只有吹吹牛逼咯,时间久了,我不光会吴语,全国各地的方言我多少都会一点啦。 我连连拱手,说失敬,失敬。 于是扛把子厮杀之余,只好又和我客气了一番。 这时候柳镖头不出意外已经被一群气得双眼通红的邪教徒追得哭爹喊娘。 扛把子是个老实人,说不去救他真的没问题嘛? 没什么不好的,他学那些话,不也是想见机不妙就跟邪教徒拉关系把我们抛出去当诱饵吗?既然如此,就让他自己先尝试一下吧!而且这家伙身法滑溜得很,最多吃点亏,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我仗剑而起,迅速劈倒了两名邪教徒,然后在箭矢射过来之前,又缩回了车底,等有人过来再上去砍两剑。 就这么打了个把时辰,包括我在内的镖师们个个都滑溜得跟泥鳅似的,借着车板的掩护,只占便宜不吃亏,邪教徒非但没有攻下来,反而折损了不少人手。 扛把子杀得兴起,一棒子敲得一个邪教徒飞出去丈把远,又磕飞了几支箭矢,然后故作不知,哈哈大笑说这就是你们这些小毛贼的实力吗?不够劲啊!不行的话趁早滚回你娘怀里吃奶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他本来只是想讨点口头上的便宜,没想到对面久攻不下,居然还真的回话了。 一个听着有点熟悉的声音在山上大喊: 下面走镖的兄弟,我们并非小毛贼,我们是轮子教的圣徒和鹰愁涧大当家的联合行动,你们不是对手。不过我们此行也只为了讨一个奸贼的人头,只要你们把他交给我们,无论人马货物,我们保证秋毫无犯。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愿意先暂时停手,你们好好考虑一下,不要让弟兄们无辜流血啊! 第108章 莫名其妙的内讧 扛把子推了我一下,说咋办啊?要不咱把你脑袋交出去得了? 我擦,有这么卖队友的吗? 我没好气地说你当他们和六扇门一样,办事还要讲究公信力啊?这帮家伙出了名的说话像放屁,这么多车马货物,人家能说放过就放过? 我们一唱一和,这话其实就是故意说给旁边的柳镖头等人听的。 果然,这话一说,他们眼神里本来都已经开始意动的神色,一下子就暗淡了下去。 要说啊,有时候这人坏事做多了,说话真还就没人信了。 现在面对邪教徒的劝降,柳镖头他们终于意识到一个现实的问题: 那就是失去了我们两个高手镇压,万一邪教徒和山贼翻脸无情,他们能不能扛得住? 扛把子仗着柳镖头也不知道穿云箭的真相,又信誓旦旦地表示让他们拖,等六扇门的援军到了,老子包了他们的饺子!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两边山上又开始喊话:我知道你们是在等援军,但看到你们的穿云箭以后,我们已经分出了大量人力物力去拦阻,天亮之前都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柳镖头听得脸色都白了,摇晃着扛把子的手臂,说大人,这可怎么办啊? 扛把子却嘿嘿嘿狞笑了三声,一把甩开柳镖头的手,说,想不到他们竟然把人都调到外线去防御去了,看来我那一发穿云箭还是起了点作用嘛! 他棍子一顿,直接站了起来,一脸挑衅地看着我,说怎么样?既然他们要给我们摆鸿门宴,那有没有兴趣陪老子演一出刺秦? 我心中也涌出了一腔热血,激动道:没兴趣。 看到扛把子愣住了,我才微笑解释说,刺秦可是秦王生荆轲死,咋地?你想有去无回啊? 扛把子哈哈一笑,然后不再理会我,冲着山头上大喊: 出来个说得上话的。 很快就有人出来大喊,老子是鹰愁涧绿林大当家的,有何指教? 扛把子说你们备上好酒好菜,弄好了爷爷要上来和你们谈判呢!喊打喊杀的,这都饿了一宿了。 对方估计也没想到我们会提这么个要求,沉默了一下说,您几位? 扛把子回眸一笑,哟,这小子落草前肯定是跑堂的。 他问柳镖头去不去,柳镖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没这福分,还是在下面和镖局的兄弟们同甘共苦吧! 扛把子也没理会,回头冲山上喊,我们这有两人,不过准备三张椅子,因为老子屁股和面子一样大。 片刻之后,山上就下来人,说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请我们上山一叙。 扛把子一挥手,走,蹭饭去。 说实话,我心里还真有点紧张,不过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 我们走到山壁边上,才发现之前的山贼和邪教徒都是顺着山壁上垂下来的绳子索降下来的。 我堂堂六扇门公务员肯定不可能学山贼爬上爬下,何况这也是个展示武力的好机会。 而且闭关这么久,我们轻功都是大有长进,手在绳子上一拉,借着力一蹿就已经到了山崖顶上。 好俊的轻功啊! 一个鼻子上长着个大痦子,痦子上还有几根黑毛的男人拍着巴掌走了出来。 我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天生就是个当山贼的命,连长相都不是好人的样子,只差没在脸上写着“我是土匪”几个大字了。 我笑着拱了拱手,打招呼说想必阁下就是这鹰愁涧几百绿林好汉的大当家吧? 这男人一抖身上的虎皮大氅,傲然道,不错,正是在下。 他刚表明身份,扛把子当场就举起杀威棒指着大当家的鼻子骂道,你还山贼呢?到底懂不懂江湖规矩?上来就射箭,还是军弩,有点江湖道义没有啊?以后不想混了是不是? 扛把子这人仗义,什么都好,在牢里关了二十年,倒关成了个江湖百事通,什么都懂。但同时也有点教条主义,估计这也跟他的江湖经验都是听来的有关。 逼还没装就被一通血骂,大当家很不高兴地收回手,说兄弟你也别太嚣张了吧,这里好歹可是我姓王的地盘,几十张军弩,几百弟兄,我一声令下就能让你变成马蜂窝。 却没想到扛把子把手一背,轻蔑地扫了他一眼,道:偷袭,埋伏,什么花招都用上了,打个有个把时辰了吧?结果呢? 他反手把自己的脸蛋啪啪拍得山响: 喏,老子还不是好好的在这儿? 他一激动起来,发现江湖其实也不是全都按自己听说的规矩来办事,简直怒不可遏。完全忘记了自己才是被包围的一方,训斥起王大当家的毫不留情。 我在一旁暗想,这个锅讲道理本不该王大当家的来背。 之前下手的人大多是邪教徒,那些人懂个屁的江湖规矩啊! 不过王大当家是标准的绿林好汉,盟友的事情就是他的事。先前不按江湖规矩报切口就动手,本来就已经理亏了。再被扛把子这么一顿骂,顿时感觉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他的脸涨得像猴子屁股,把手里的刀一摔,说操你大爷的,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扛把子斜眼看他,说你还有苦衷了? 王大当家指着人群中一些穿着邪教黑袍的人抱怨说,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装装神弄弄鬼跳跳大神还勉强可以,可你跟他们说规矩道义,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好不好? 他也是被扛把子骂急眼了,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那些邪教徒顿时不乐意了。 一个穿着带帽黑袍,脸上戴着白无常面具的邪教徒头目走出来。 他砰的一刀剁在桌上,怒道,姓王的,你说谁装神弄鬼跳大神呢?你看不起我们神教的教友,我们还看不起你们这帮就晓得劫道的毛贼呢! 他原本不说话还好,这句话一说出来,立刻就把邪教徒和山贼分化成两个对立的阵营了。 广大绿林好汉们顿时也炸毛了。 特别是王大当家的几个心腹,立刻拔刀指着邪教徒头目,大叫:闭嘴,你以为自己是在跟谁说话?一个个被官府的人赶得像过街老鼠似的,到了我们的地盘上,还敢跟大爷们耍横? 邪教徒头目阴沉沉地冷笑了几声,哟呵,还动上刀子了啊?行啊!教友们,抄家伙! 哗啦啦一片刀剑出鞘的声音,刹那间,月色下满满的都是寒光耀眼。 邪教徒和山贼两边突然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倒是把我这个外人看得目瞪口呆,同时又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这才哪到哪啊?我们还没怎样吧?你们怎么自己就先掐起来了? 然后! 最让我无语的是……扛把子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气吞山河地吼道: 吵什么吵什么?还有没有点样子了!都把刀子收起来! 呃…… 这下子轮到山贼和邪教徒一起傻眼了: 卧槽这又是什么情况?今天这个角色错位得好像有点厉害啊?这句台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来说吧? 第109章 逼降 趁着山贼和邪教徒都在呆住的当儿,扛把子突然一把揽住了王大当家,说:兄弟啊,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投靠六扇门,我回头跟老大说,算你招安的,怎么样?你问问弟兄们,有公职了谁还愿意当山贼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那叫一个诚意满满,语气那叫一个推心置腹。 那王大当家却脸色一苦,道:哥们你业务比我们还熟练,我这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我这才发现,扛把子一只手和王大当家的勾肩搭背,另一只手,却握着一把尖刀,正抵着王大当家的后腰。 这一招我在山上听师父说过,都是剪径劫道的毛贼的惯用手法,美其名曰“肥羊插”。 人多的地方作案,只要手上搭条毛巾,就能不动声色的制住一个人,隐蔽性极好。那刀尖抵着人的大腰子,只要是个还考虑自己下半辈子性福的男人,估计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耍横,比什么传说中的扣脉门啊,点穴啊,强了何止一倍? 听了他的恭维,一旁的扛把子也笑,说哥们当年跟你一样浑,现在不照样在六扇门吃香的喝辣的? 王大当家吃了一惊,问你以前也是山贼? 可不是吗? 扛把子把胸脯拍得山响,老子当年杀人无数,还蹲了二十年大牢呢!不信你问这小子。 他冲着我努了努嘴。 我听得尴尬无比,心想你特么是当街杀人,医疗事故,跟山贼有个屁关系?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年轻了,这件事后我问扛把子怎么会想到自称山贼的,他却特不屑地拍了拍我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 只要有需要,我甚至还能生过孩子,你信不? 从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节操这种东西的属性果然是液体,想当初多么淳朴豪迈的扛把子啊,和安胖子待在一起才大半年,居然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了。 不过当时这话我没好意思说出口,拆自己人的台总归有点不好。而且就算拆了,我估摸着王大当家也只会更加佩服扛把子。 毕竟在山上杀人和在大唐帝都的街上杀人,这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我眼睛看得分明,扛把子这一通话下来,王大当家顿时有点意动了。 也是,这世道,都是贫苦出身,有吃皇粮铁饭碗的机会,谁还会把脑袋绑在裤腰上去当个山贼呢? 唉,生活嘛,都不容易。 扛把子哈哈大笑,放开王大当家,端起旁边桌上的烈酒就喝了一口,边喝竟然还边摆出了一副主人的架势,招呼旁边的山贼说弟兄们别站着了啊,快吃快吃,吃完了大家跟我一起去奔个好前程。 好嘛,别人都还没答应呢,他自己就自顾自地摆出了老大哥的派头,说得好像万事都尘埃落定了一样。 可是偏偏人家就很吃他这一套! 我清楚地看到不少山贼看他的眼神里,竟然都没了敌意,反倒是对身边近在咫尺的邪教徒们,充满了警惕。 邪教徒的头目自然不傻,一看情况不妙,立刻站出来大喊一声:慢着!王大当家的,咱们两家可是有约定的,你就算要接受朝廷的招安,也至少把眼下这一单生意给做完,不然不合规矩吧? 一听这话,扛把子立马噗通摔了手上的酒碗,说你这个时候知道要讲规矩了? 气氛顿时僵持下来,这时一个看着像是狗头军师的家伙,悄悄凑到王大当家的面前。 可是他还没开口,扛把子已经突然暴起,一棒子把他点飞出去老远。 随后,他冲我使了个眼色。 其实不用他使眼色,我也已经知道要动手了,冲上去一剑劈翻了猝不及防的邪教徒头目。 再有妖言惑众者,杀无赦! 扛把子也趁机大喊一声: 绿林入伙有投名状,朝廷招安也要有见面礼啊!这邪教徒在朝廷的通缉令上可都是明码标价,鹰愁涧的弟兄们难道就打算看着这送到手边的乌纱帽和银子,就这么白白溜走? 看到头目被杀,一众邪教徒顿时乱成一团,刚想反抗,没想到这山贼们早就被银子和乌纱帽烧红了眼睛,狠下辣手变成了一地的功劳。 这个时候我们才把眼神看向王大当家。 他浑身僵硬地看着我们半晌,终于苍白着脸苦笑了一声,说两位单枪匹马入我这营地如无物,当真英雄了得,在下输的不冤啊。大家都放下刀,放下刀吧…… 说着,他冲着我们两人一揖到地,说以后还请两位多多关照了。 扛把子一脸假惺惺地把他扶起来,说这是哪儿的话,大家以后就都是同僚了,互相关照,互相关照。 顿时,这片小山坳竟然洋溢起一种欢快的气氛。 这于我们自然有些尴尬,我连忙打了一个手势,说外围不是还有不少功劳嘛?还愣在这里干嘛? 一群山贼没读过书,文化水平不够理解我这个深奥的比喻,还在那里出神,倒是王大当家揪住最近的一名山贼小弟,劈面就是一耳光: 蠢货!马上去干掉所有的邪教徒! 有一句话,叫对自己人下手最狠的,永远都是刚刚叛变过去的叛徒呢? 在山贼们的偷袭暗杀之下,天毛毛亮的时候,外围的邪教徒也都已经基本被歼灭,剩下一些见机的快的,也都做鸟兽散。 山南道上的邪教,居然被我们两个兵不血刃地就给端了个底朝天?这不得不说是一件非常滑稽的事情。 战后的统计结果一出来,王大当家无奈地看着我们,憋了一肚子气还得连连道贺说:恭喜两位,又是大功一件啊。 扛把子笑得合不拢嘴,说都是大家的功劳,哈哈,论功行赏的时候,大家都有份啊,都有份! 随后,扛把子让王大当家的安排一个跑得快的去长安报信,而在听说其实我们根本没有援军的时候,王大当家眼睛里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说实话,当时我真怕他恼羞成怒地下令把我俩给咔嚓了。 扛把子倒是坦坦荡荡地和他对视,一点都不在乎。 最后王大当家的叹了口气,败下阵来,说我这条命以后就算是交到二位手上了。 扛把子笑了笑,说你这条命啊,以后还是自己的,不过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来啊。 王大当家的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我让柳镖头的镖局先继续上路,自己在原地等了半天之后,终于等到了长安那边的回信。 不出意料,这一次天生劳碌命的总镖头又一次亲自出马。 不但他来了,还把出身青龙寨的九五二八小队也一起给带了过来,两帮人统一成一个编制,倒也臭味相投。 一番折腾之后,总捕头腾出空来,先是表示了一番嘉奖,随即话锋一转,说张劫同志啊,这里本官要先和你道个歉,你的山南道之行,怕是要延期一段时间了。 我问他怎么了? 总捕头叹了口气,说还能怎么?又有案子了呗!而且是个大案子,恐怕必须要你这个第七神捕出面镇场子才行。 第110章 恶劣的局面 天宝十一年八月底的某天,我和扛把子连长安都没回,一接到消息,就直奔东都洛阳,在那里和等着我们的九五二七小队的其他成员汇合。 之所以会这么着急,是因为洛阳发生了一件大案子。 邪教徒趁着六扇门空虚之际,再次明目张胆地挑战起六扇门的权威。所用手段也和之前七夕长安之乱,如出一辙,死伤惨重,据说连洛阳六扇门分部的一把手,都被人变成了陷阱里的野猪。 总之我们赶到六扇门洛阳分部的时候,整个衙门里一片人心惶惶,甚至连接待我们的小吏都哭丧着脸。 扛把子看不下去,一脚踢在那小吏的屁股上,说看你这熊样,这里是六扇门,难道邪教徒的胆子还能大到杀进六扇门来不成? 话音刚落,我们赶忙要去捂他的嘴巴。 但下一刻,砰的一声,大门口就炸了。 我们走出去一闻,空气里一股硝烟味,地上躺着一个人。 旁边的人介绍,说这是邪教徒最新从波斯那边学来的玩法,背着炸弹专炸墙壁,叫作自杀性破壁袭击,简称杀壁。 我看到扛把子的脸在一瞬间就变得像块烧红的烙铁似的,隔老远都能感觉到他心里熊熊的怒火。 安胖子还一点都不看场合,在旁边幸灾乐祸地教育大侠哥,说看到了吧,乱立福来格就是这个下场。 扛把子回头怒目而视,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安胖子估计是在长安闲的蛋疼,吹了声口哨转身走了进去,临走前还丢下一句话,什么什么时候,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乱,这群众不是没死没伤吗?回头叫两个人把这具尸体处理了再把地洗一下,大家该干嘛干嘛。 我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要是一扇大门就能换一个邪教徒,那我估计圣上都会很乐意下旨命令全国昼夜加急生产大门,争取年底之前把所有的邪教徒歼灭干净的。 扛把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这些人啊,真是一点政治敏感都没有,邪教徒原本就是想让我们六扇门威信大跌啊,必须警惕好不好? 安胖子不知道又从哪里绕了回来,说连老大都被人骗出去做掉了,还威信个屁!不信你们看外面的围观群众。 我定睛一看,发现果然六扇门外已经围了一圈轻功不凡的群众,正对着我们六扇门的大门指指点点,似乎还能听到什么“纳税人的钱都养猪啦”,“被人团灭,我上我也行啊”之类的话。 回到衙门大堂,扛把子一巴掌拍垮了堂案。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六扇门居然变成那些屁民同情甚至是看热闹的话柄了? 他瞪着我们,眼睛红得跟头被激怒的公牛一样。 安胖子摆了摆手:什么时候?难道不是一直如此吗? 扛把子脖子都起了青筋:所以你就可以对这种耻辱的局面安之若素? 胖子冷冷一笑:你能耐,你去把邪教徒剿灭了或者把外面那些屁民给镇压了啊! 两个人都像吃了火药一般,你说一句我回一句地吵了起来,眼看马上就要在公堂上过招,我一脚踢翻了破碎的文案,说都别吵了,去把洛阳分部的人都给我召集过来。 然后便铁青着脸看着他们。 他们都被我突如其来的霸气给镇住,面面相觑,半天才问了一句干嘛? 还能干嘛? 我嘴唇都在发抖:开会! 胖子切了一声,开会就开会你这么生气干嘛,我扛把子只是在辩论而已,又不会真打。 生你妹的气啊!这文案什么材质?这一脚踢上去,我的脚趾头都快断了! …… 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总得先把情况了解清楚了再说吧? 我以为自己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但是等人真的来了以后,我才真正觉得眼前一黑。 喘息了好久,我才瞪着眼前四个捕快问道,现在洛阳分部里就剩你们几个了? 他们推推搡搡了半天,才回答说,不,还有不少人。 我松了口气,说,快去把他们都叫来。 看他们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也实在不好意思在发脾气了,讲道理,当初看着三名神捕陨落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表情比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炷香之后,六扇门洛阳分部的人,果然都来齐了。 这一看,我差点没背过气去。 两个厨子,四名文书小吏,两个保洁阿姨,甚至还有一个同时兼任扫厕所掏粪和看大门的独眼老大爷。 但是捕快,还是只有他们四个。 我当场就摔了桌子,说难道你们打算我带着这帮老弱病残去抓罪犯?你们是是打算用粪瓢把他们臭死? 看到我发脾气了,那几名死里逃生的捕快也是一肚子委屈,说我们给上面打的报告,就是整个洛阳分部都被一锅端了啊,怎么?难道几位大人都不知道吗? 我没说话,只是拿眼睛看着安胖子他们。 他们在长安,得到的情报肯定比我详细。 没想到胖子也是一脸地晦气,低声骂了一句,我没听清,拍着桌子让他大点声儿再说一遍。 他梗着脖子咆哮,说糙,老子还以为他们那是修辞手法呢! 我掀了桌子就往外走,其他人在后面追我,问我要去哪儿? 我没好气地 回头答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求援!不然你们觉得五个人可以干人家一个分部都没搞定的活儿? 乌鸦(真)从我头上嘎嘎飞过:六个! 尼玛,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第111章 洛阳纸贵 有了我第七神捕的印章加盖,又把洛阳这边的恶劣局面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六扇门总部那边的关注力度果然立刻飙升了一个台阶都不止。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援军就已经六百里加急赶了过来。 只不过在这段时间里,洛阳的局面又发生了变化: 我们终究是没忍住邪教的挑衅,向当地的正规驻军请求火力支援。 谁想得到,正规军一动,那伙本来还嚣张得不行的邪教徒,立刻就像是地老鼠一样哧溜不见了踪影,鬼知道躲到哪个旮旯湾里去了。 这下可好,就算是总部的援军大部队来了,也瞬间失去了打击目标。 六扇门洛阳分部的大堂里,黑面神本来就乌漆墨黑的脸色更是变成了锅底,正在大发雷霆,大骂着说这帮该死的老鼠。 我也没有想到,总部在接到我的求援信之后,居然把我的这位老上司给调了过来。 我记得我们刚进六扇门的时候,就是他给过的审,然后还带了身为菜鸟的我好几个案子。只是后来事情一多,六扇门也整个乱了套。一系列的大案子下来,我们无论地位还是武功,反而在黑面神之上了。 不过这位爷到底是六扇门的资深捕快,虽然贪了点装了点,但是说起破案的经验,那是我们拍马都赶不上。 好不容易发够了火,他才终于想起给我们介绍这一次的援军,大多数都是一些刚从各大门派毕业生瓜蛋子,美其名曰“新血”,其实屁都不抵一个。我就看到好几个人,都是在招聘会的时候被我们狠狠敲过一笔的。 黑面神看到我不以为然的神色,自己也有点理亏,说我知道这些人太嫩了一点,不过同行还有一位老爷子,已经被我安排道后院休息去了,那绝对给力。只是这老爷子脾气有点怪,等下你们去拜访他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礼数。 很快,我们就在后院看到了这位被黑面神吹上了天的老爷子。 他鹤发童颜,看着已经很有些年纪了,但是双眼神光湛湛,一点都不显老态,反而充满了攻击性。 黑面神给我们介绍,说这位大神姓洪,让我们叫洪老就可以了。洪老可不简单啊,他是上一代的第三神捕,也是我六扇门真正的底蕴之一。 黑面神偷偷地给我介绍着,我这才知道,除了明面上几乎死绝了的十大神捕,其实六扇门还有不少隐退的宿老,这才是六扇门可以威慑江湖的真正底蕴所在。 看来我到底还是太年轻,六扇门还有不少秘密都是我不知道的啊,我跟黑面神抱怨说。 而就在此时,洪老已经审视完我们,开口就是毫不留情。 他说你们这一届的十大神捕,是老头子见过最差劲的一届,已经死得没剩几个了吧? 我被他噎得半死,却又不得不帮其他阵亡的神捕,把这个恶名给扛起来。 难怪黑面神说他脾气怪。 何止是怪,嘴欠的程度简直和扛把子有得一拼。 但我火气上来了,管你是谁,当场就跟黑面神说老大啊,咱这里的局面你也看到了,还尽给我弄点老弱病残来,你当我们这里是托儿所还是敬老院啊?万一不小心把谁的老骨头折了,我怎么和第四神捕交待。 黑面神没想到我一开口就是针锋相对,吓得脸都白了。 洪老却哈哈大笑,说小子不错,小四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的妈呀,第四神捕那老梆子居然叫小四,那这位的辈分到底该多大?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有点方,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晚辈尊敬您以前对六扇门的功绩,但是除了长幼有序,我们还要讲一个尊卑有别。现在晚辈是六扇门的神捕,总归是代表着六扇门的颜面,若是因为尊敬您就服软,那才是堕了六扇门的威名。 我这番话硬中带软,不着痕迹地又赞美了洪老一下,听得他心里舒服,连声夸我不错,说看来以后六扇门的大旗还是要交在我们这一代的手里,小四就少了你们这股子冲劲。 然后还不等我飘飘然,他突然又是话锋一转,桌子一拍,说屁的威风,连大门被人砸了都不敢修,现在的六扇门还有威风吗? 我一肚皮的委屈,那是我们不敢修吗?你们来得这么快,石匠和木匠我们都还没来得及找好不好?而且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整个局面千头万绪,谁有心思去管那一扇大门啊? 只是老领导分明是有心找茬立威,我也见好就收,不敢再像刚刚一样反驳了。也没法反驳,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辛辛苦苦跑来增援我们,难道能对他说,都怪你来得这么快吗?这没道理啊对不对? 我的反应让洪老很满意,过完了嘴瘾之后,他问起我们有什么打算? 我说我们原本的打算是先查清楚杀害洛阳总捕头的凶手的身份,然后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把这群地老鼠找出来。不过之前人手不足,很多工作不好开展,现在有了你们的支援,那就可以开始行动起来了。 没想到洪老大手一挥说不用查了,我知道,想知道什么你问老夫就可以了。 我还在发懵的时候,黑面神已经偷偷传音告诉我,洪老和这伙邪教徒的首领,已经是大几十年的老对手了。他唯一的儿子好像也是死在了他们手里! 啊?敢情还是夙仇? 我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开门见山地说抱歉,洪老,我不放心你。 第112章 真凶闪电教 哈哈哈,好小子! 洪老仰天一阵大笑,指着黑面神的鼻子说小黑啊,不是老夫说你,学学人家小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面对面还搞什么千里传音,就你那两下子,当老夫听不见还是咋地? 小黑? 听着黑面神这个和我家中华田园犬重名的小名,我憋笑憋得内伤。 黑面神也是羞臊无比,好在他的脸就是天然的保护色,也看不出到底红没红,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说洪老教训得是,下次一定改。 洪老又看着我问,说来,小张你说说,为什么不放心老夫啊? 我现在也差不多摸清了这个老人家的思维套路,无非就是赶着不走打着走的那套。 你对他恭恭敬敬的吧,他跟你蹬鼻子上脸。反倒是你要跟他对着干,他会觉得你不畏强权,是个耿直娃。 你说这特么不就是贱么?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说洪老啊,我不是怀疑您,但是做我们这行的,武功资历都还可以先放到一边,但是最重要的是带着脑子出门。您和邪教徒有血海深仇,我很怀疑在面对他们时,您能不能保持冷静? 洪老果然不以为忤,问那依你之见,应该怎样? 我说指挥权在我,您只要当我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就行了,令行禁止,我保证给您报仇的机会。 黑面神听得一张黑锅脸都像涂了粉,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可惜我本来就是故意选了一个最不恭敬的说法,又哪里会理他? 让黑面神大跌眼镜的是,面对我的挑衅,洪老居然乐呵呵地应承了下来。 然后我才让大家一起入座,问起了这一次伏击案真凶的具体情况。 洪老告诉我们,洛阳附近有胆子、也有能力做这种惊天大案的,只有一伙人,那就是一个名为九头龙的邪教首领,以及他的手下。 和那些从普通屁民发展出来的轮子教徒不同,这个九头龙乃是江洋大盗出身,反侦察反追击能力极其出色,二十几年前就已经是洛阳道上的一大霸主。后来被六扇门重点打击,消停了一段时间,没想到再出现的时候居然摇身一变,自称教主,成立了一个什么狗屁闪电教。 洪老和他的交锋,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后来轮子教崛起,闪电教被这个后来居上的晚辈给收编,但是还是换汤不换药,基本上等于自立门户。 再往后九头龙不知为何,转而让他的几个徒弟白骨、赤血和黑发作为闪电教的话事人,自己却渐渐沉寂下去,洪老也从地方调到了帝都,两者才慢慢没了交集。 洪老的儿子就是在和闪电教的争锋中牺牲的,这份仇恨他却是一刻都不曾忘却。 只是就连他也没有想到,这个闪电教蛰伏已久,一朝复出,居然就搞出了性质这么恶劣的案件。 洪老说完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抱拳道,圣上说了,这简直就是在他的金銮殿门口拉屎,气得连龙椅扶手都拍碎了,必须限期破案,否则掉的恐怕不仅仅是诸位头上的乌纱帽,连脑袋都要保不住。 我摸了摸脖子,往椅子里一缩,说大侠哥,这个案子的卷宗一直是你在负责,你来介绍一下案情吧。 随着九五二七小队功劳越立越多,地位越来越高,我们自己内部分工也产生了分化。 像“饱读诗书”的大侠哥,一般就负责文职工作;我和扛把子这种粗人就冲锋在前;胖子刷银票和老潘刷脸,则是我们跟人打交道的最佳途径。至于乌鸦嘛,他想杀谁就杀谁吧!虽然至今为止他好像就没杀过人。 “好,那我来简单说几句,第一……” 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脸,大侠哥显然很是兴奋,摊开卷宗装模作样地清嗓子清了一气,最后被忍无可忍的我们一顿暴打,一人拿了份自己看去了。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触目惊心,闪电教显然是早有预谋的。 他们先是把洛阳总捕头诱骗出门,围而歼之。然后再假冒总捕头的名义,让所有捕快在一处险地集合。 毫无准备的捕快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死伤惨重。就只有我们后来看到的那几个小捕快因为地位低、站位后、入伏不深,这才侥幸逃得一命。 难怪每每说起当时的场面,他们都是不寒而栗,面如土色,显然是胆气都完全被打掉了。 洪老的暴脾气又发作了,说你们都是吃屎长大的啊?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只是他口中没有警惕心的那帮捕快,要么死要么傻,他找不到发作的对象,只得话锋一转,又骂起邪教徒来:无法无天!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我看到堂下几个可怜的小捕快都快被他吓哭了,赶紧拦住他说算了算了,东都洛阳承平已久,平时六扇门也就是处理些鸡鸣狗盗的小事,也怪不得他们。现在事情都发生了,再说这些也没用了,讨论方案,讨论方案。 洪老这才悻悻地住了口,几个小伙子干脆看着我,感激涕零,眼泪水都快出来了。 我被他们这种眼神看着各种不自在,赶紧把他们赶下堂去,才看着一众表情凝重的同僚,问大家呢?都说说,是怎么看的? 结果我得到的回答,居然是众口一词的“听凭神捕大人决断”。 搞毛啊! 卧槽,我特么要是有决断,我还会问你们啊? 我特头痛地按了按眉心,第一次感觉到了位高权重的坏处。 最后还是黑面神了解我,赶紧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会意,连忙让级别不够的人都退出大堂,然后我才对黑面神拱了拱手,问他何以指教? 黑面神叹了口气,说就那几个活下来的小子,你们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么? 第113章 三国杀 嗯?这些幸存者有问题? 黑面神不愧是在六扇门混了这么多年的资深捕快,一开口,就抓到了问题的重点,把我们的视线都引到了那几名在埋伏中幸存的小捕快身上。 他这么一说,我们也都回过味来了。 胖子不屑地说就这样的货色,我一巴掌下去基本上没活口了。 连胖子都敢夸这样的海口,可见这几个小捕快实力之弱了。邪教好不容易搞出全歼的阵仗,又怎么会让他们轻易逃脱? 没错,问题就在这里。 洪老沉声道,老夫看过地图,捕快们遭到伏击的地点,离洛阳城都还有好几里路。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换成在座诸位,会让他们跑掉吗? 我感觉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脱口而出,说内奸? 尼玛,这是要变成三国杀的节奏吗? 对,内奸! 洪老肯定地点点头,他们四个人里面,肯定有一个或者几个是内奸,甚至全部都是内奸都不是没有可能。现在就看到底是谁了。 扛把子性子火爆,一拍桌子说妈了个巴子的,卖友求荣,让老子知道是谁做的,非叫他三刀六洞不可! 放心吧,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一天,现在我们继续讨论下一步计划。 有了大方向,我心里也安定了下来,说我们是捕快,不是山贼,这样的狠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在他们几个面前也不要提起,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然后就是分配任务的环节了。 虽然之前已经跟洪老提过一嘴,但我还是又郑重地解释了一遍,说真不是我贪恋权势,实在是为了下面的弟兄们着想。 洪老表示理解之后,我才开始继续分配任务: 扛把子在洛阳分部衙门居中策应;乌鸦隐蔽能力最好,所以就由他亲自盯防四名幸存者中的小头目杨洋;其他三个人也各自分配都新人去蹲守,不管有没有问题,务必做到二十四小时连上厕所都不能脱离我们的视线。大侠哥留在衙门,协助洪老和扛把子做材料。黑面神负责和长安总部的联络,我则带着老潘和胖子出去打探小道消息。 不过就算这样,我都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东都嘛,听名字就知道地位超然,重要性远在一般的地区之上。 洛阳总捕头可以说是仅次于长安总部的高位,身手自然不凡,可就是这样的一流高手,都被打得连尸首都找不到,敌人的强悍可想而知。 洪老虽然是当年的神捕,但是毕竟年纪大了,能不能扛住敌人的顶尖高手还真不敢打包票。 我把这个担忧委婉地一说,黑面神立刻表示由他来联络总部继续求援。 在这之前,有军方威慑,我们只要小心一些,自保应该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有了这个保证,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出门以后,我问安胖子说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安胖子反问我,你觉得这些邪教徒最可能藏身的地方是哪里? 我被他问住了,安胖子笑了,说这帮人既然打着宗教的名义煽动小屁民,反对朝廷,那么至少也应该有个道场吧? 我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这么一来,我们需要清查的,就是除了相国寺、长春观这一类官方道场之外的民间小道场了? 老潘也补充道,如果我是邪教的话,我一定会把道场分散设置在偏僻的乡村或者郊县。乡民思想封闭,生活困苦,比花花世界里的市井滑头更容易蛊惑,偏僻的地理位置也更有利于逃避官府的打击。 我们立刻对他刮目相看。 安胖子更是拍着他的肩膀大为赞赏,说胖哥我一直以为长得帅的男人都没文化,没想到居然比剑人还有脑子一点,失敬失敬。 老潘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听声音分明就是在苦笑,他说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眼下两人又要斗嘴,我也顾不得胖子黑我,赶紧打断,然后找到当初逃出来的那四名捕快,向他们询问洛阳附近民间宗教活动最兴旺的是哪里。 这几个哥们明显都还处于后怕之中,反应迟钝无比。听我这么问了,竟然告诉我白马寺是中原佛门祖庭,香火最盛,听说也最是灵验。 看到他们热切的表情,我简直恨不得一脚一个踹死这群傻逼。 白马寺天下闻名,但是我要是去那里查邪教,岂不是给整个六扇门找麻烦吗? 但我又不好意思直说要去找邪教的麻烦,只好委婉地说表示我是想给战死的同袍超度一下,不过六扇门经费有限,必须得找便宜的民间道场才可以。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告诉我洛阳城区以西,有大量阴阳先生的道场聚集,物美价廉,寻常一场法事花上几十个铜钱也就够了。 看到我不忘战死的兄弟,他们又是好一阵感动,鼻涕眼泪抹了我一身。 那股真挚劲,反而让我怀疑起内奸这个猜测会不会是子虚乌有的了。 好不容易从鼻涕和眼泪的包围中挣脱出来,我们马不停蹄直奔洛阳西郊而去。 杨洋还自告奋勇,想充当我们的向导,不过被我们无情地拒绝了。不过他还是告诉我们,在西郊这个地方,各种宗教活动主要以两种形式存在。 一种是现成的小道观或者小寺院,看似正规,但是其实除了道观和寺院的地主之外,其他僧众道士都是临时挂单的游方,做一笔法事算一笔钱,说不定下次你家再死人的时候,想找上次给你做法事的和尚就找不到了。 结果话音未落,安胖子立马敲了一个爆栗:你家才死人呢,怎么说话的?! 杨洋尴尬地挠了挠头,连连道歉,继续说另外一种: 这种则是在家里办道场的阴阳先生,这些人虽然看着没那么正规,但是通常主要以务农营生,做法事只是副业,所以相对来说反而固定了不少。 我们听说了这个情况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应该把目标锁定在第一种小道观寺院上。 相比起黄河大神官那种铜墙铁壁似的据点,临时租一个寺庙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就像那些卖假药忽悠老头老太太的江湖游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种游击队一样的搞法,想必更加适合这群过街老鼠一样的邪教徒们。 不过等我们到了地方以后,才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乐观了一点。 看着漫山遍野烟火缭绕的道观寺院,我们都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胖子更是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说得了,你们谁想叫我胖子的,就趁现在赶紧叫吧!不然等跑完这三位数的道场,只怕我就要和自己身上的肥肉说再见了,你们以后也只能喊我瘦子了。且胖且珍惜啊! 第114章 仗义惹出祸 西郊这一块地形丘陵起伏,山沟山梁上到处都是道场。 我们三个在这遍地香火的宗教胜地里分头转悠了一上午,也没有什么切实的收获。 差不多到吃午饭的时候,我在约好的集合地点等他们,很快垂头丧气的安胖子和老潘也回来了。 他们说这里的人很古怪,本来嘛一个个慈眉善目的,但一提起闪电教,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一问三不知。结果一上午下来,我们香火钱被人坑去不少,有用的线索却是一点都没捞着。 不过我倒是在此地悦耳的佛音真言中找到了片刻的宁静,说先别着急,慢慢来。 这伙人既然连咱六扇门一整个分部都差点端了,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如果这样找一找就能找到线索,恐怕他们早就被军队剿灭,也轮不到我们过来找麻烦了。 安胖子闻言也豁达起来,说那大家快吃饭吧,吃完饭下午就在这附近逛一逛,找得到线索最好,找不到就当是公费游山玩水了,反正上头都有报销。 老潘嘲笑胖子,说你不是最不差钱的吗?怎么也惦记上那点可怜的办案经费了? 安胖子没想到会被揭穿,面红耳赤地指了指我,说自从见过剑人的便宜姐夫,我才知道地主家果然也是没有余粮的。 …… 我们就这么一路说说笑笑,随便选了个方向在青山绿水、碧瓦红墙之间徜徉了起来。 午后暖暖的阳光折射在萦绕的香雾中,真正是有种到了神仙宝地的感觉。 不过这种超然出尘的感觉,很快就被一阵来自尘世的喧嚣打断。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吵吵嚷嚷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走过去一看,只见三个和尚正在吹嘘自己是如来弟子,十世金身,要求围观的群众捐献香火钱,可保一世平安,否则家门不幸云云。 安胖子这段时间也被扛把子熏陶过了,最看不得的就是这种用威胁的手段骗钱的伎俩。 看到一群愚民犹犹豫豫真的打算把积蓄拿出来认捐,他大吼一声,住手。然后走到三个和尚面前,问你们是佛祖的弟子? 其中一个家伙唱了个佛号,说阿弥陀佛,弟子不敢,贫僧是弟子转世。 安胖子笑着说,就是和尚咯? 三个假和尚看出他来意不善,立刻摆出一副更加凶恶的嘴脸,说你这是质疑佛门三宝,必遭恶报的。 周围的围观群众也纷纷出言,有的劝解胖子赶紧认捐道歉,有的则跟着三个假和尚一起斥责胖子,各种诅咒的话难听到了极点。 胖子哈哈大笑三声,一指三个假和尚头上的僧帽,说既是大和尚,那敢不敢把帽子摘下来给我看看? 假和尚的脸上立刻就冒起了汗珠,还想狡辩什么,安胖子已经瞬间出手,胖胖的身影像一个弹力十足的蹴鞠,在三人中间一弹一转,回到原地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三顶僧帽。 啊? 三个假和尚看到自己的僧帽出现在胖子手里,愣了一下,然后齐齐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安胖子笑着说捂啊,捂得住吗?这里这么多人,我看你们的手能捂到什么时候。 我还在看得一脸茫然,老潘比我反应快一点,瞟了一眼,恍然大悟道,糙,这几个家伙是个屁的和尚,脑袋上连戒疤都没有! 他这话一说出来,周围的围观群众也明白过来了。 要说舆论这种东西,果然都是盲从的,刚刚还一边倒地指责胖子的香客们,立刻调转枪头对三个假和尚一阵口诛笔伐,要求他们退钱,不然就报官把他们抓起来。 我分明看到还有好些个之前没有掏钱的人,现在也混在讨伐的人群里,打算浑水摸鱼赚上一笔。 另外一些手脚慢了一步、已经挤不进去的香客,则是摆出一副事后诸葛亮的架势,说我之前就看他们怎么怎么不对云云。 三名假和尚看到众怒难犯,狼狈地把身上的银钱都掏了出来,然后趁着众人抢钱的工夫,灰溜溜地挤出人群逃掉了。 我们也懒得去追,毕竟我们现在都算得上是微服私访,追查邪教的线索才是正事。如果像这种小骗子我们都要去抓起来的话,恐怕六扇门的牢房再扩建一倍都不够关的。 可惜我们不想去找事儿,事儿却不愿意放过我们。 我们又逛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了,安胖子提议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小憩片刻。 结果我们才刚刚走进一条去往山间的小路,三个熟悉的身影就两前一后地堵住了我们的退路。 安胖子一看就乐了,说咋地,哥几个还不服气,看这架势是要找我们练练咯?你们会少林寺的金刚伏虎拳还是咋地? 堵住我们的人正是之前的假和尚。 不过他们现在都已经换上了一身劲装,手执单刀,配上一颗剃得光溜溜的脑袋,不像是宝相庄严的和尚,倒像是亡命的悍匪,还真是装什么像什么。 领头的那个暴徒恶狠狠地盯着我们,说猫拿耗子多管闲事,你个死胖子害得老子们一整天颗粒无收,那索性留下点东西!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琢磨了一会儿才纠正说大哥,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猫是无辜的。 老潘也摇头晃脑地说没文化真可怕。 只有胖子哈哈大笑,说哪里是没文化,人家歪打正着倒是说对了。 我一想也是,这帮家伙既然自比耗子,我们六扇门的捕快自然是猫,真是一点都没错。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猫拿耗子,竟然也变成多管闲事了?这难道是在讽刺现在官府的人都只拿钱不办事吗? 这我可不依的啊。 我撸起袖子,说小爷这就让你们几个知道,也不是每一只猫都是尸位素餐、不务正业的。 三个假和尚对视一眼,齐齐狞笑了起来,哟呵?怎么着?看起来你们几只肥羊还想要反抗不成? 就在我们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一个穿着黄布僧衣,满脸横肉的大和尚,已经从旁边的寺院侧门里踏了出来。 别说,我还特意看了一眼,这和尚脑袋上有盲点有防伪标识,是个真和尚! 就在我还在寻思着,到底怎么让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和尚跑呢,他已经一个箭步冲上来,照着领头的假和尚就是一嘴巴子,说妈了个巴子,段老三,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无量那个天尊,我们三个听得当场就愣住了,心想大和尚你是佛子啊!用这种混黑道的语气说话,你这是在造口业,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第115章 邪教背的锅 但听到大和尚的口癖,我们几个都是先惊后喜。 惊的是,贴上了防伪标签的未必就是真货,喜的是这下可能是误打误撞找对了地方! 除了那些隐藏起来的邪教徒,还有谁家的和尚会是这样出口成脏的? 那段老三还有点不服气,说这几个小子坏了三爷的买卖,难道就这么算了? 黄衣和尚瞪了他一眼,说欢喜大师找这几位有事相询,你是什么身份,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要是搅乱了欢喜大师的雅兴,别怪和尚我不给你背后那位面子! 一听到欢喜大师要找我们,段老三立刻就怂了,丢下句狠话说算你们走运,以后别让三爷单独遇上。 然后转身就走了。 我们几个听得面面相觑,那黄衣和尚赶走了段老三,回过头来对我们客客气气地说,几位,欢喜大师有请。 他的态度越是恭敬,我们就越是心里打鼓。 眼前这黑道和尚就不说了,欢喜大师这个法号,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好么? 万一进去了以后,几十号刀斧手哗哗哗把我们按住,逼我们和这位大师同参欢喜禅,那我们是从呢还是不从呢? 为了自己的贞洁考虑,我小心翼翼地问黄衣和尚,说不知道这位,嗯,欢喜大师,找我们到底是有何见教呢? 黄衣和尚凶蛮的脸上露出一抹不耐烦的神色,答道听说是阁下这把剑让他想起某位故人,所以想问询一二吧……你们到底走不走? 我想都不想就回答不走。 绝对不走,傻逼才跟你走呢! 安胖子他们也都是一脸幽怨地盯着我,显然是怪我不该把这把剑背出来。 说好了隐藏身份,你特么衣服换了剑还背着,是怕人家认不出你是六扇门的第七神捕? 我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这样的抱怨,我自己也开始左右看看,开始寻找跑路的捷径了。 然而那黄衣大和尚却像是没看到我们的小动作一样,只是机械的重复了一遍,说欢喜大师有请几位,请跟我来吧。 他越是这么说,我们逃走的信念就越坚定。 就在我恶向胆边生,心想是不是先下手为强,打倒这个和尚然后逃之夭夭的时候,旁边又响起一个轻佻的声音。 圆通和尚,你这秃驴真是好没道理,几位公子不愿去见你家那什么花和尚,难道你还想强求不成?随后,一个面容俊朗的小厮走了出来。 说完他又看着我们,邀请道:各位,我家阴夫子之前无意窥见了你们仗义执言的英姿,所以派我过来邀请诸位前往寒舍用茶,还望赏脸,在下感激不尽。 这个小厮看着就是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阴夫子什么的,听起来也比欢喜大师正经多了。 我们正愁没有借口脱身呢,连忙举双手双脚赞成,连声说我们愿去,我们愿去。 那边快递和尚似乎也没想到半途杀出这么个程咬金来,脸色阴影不定,咬牙片刻,突然砰的把门一关,关门前丢下一句,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各位好自为之吧! 哟呵,还敢威胁我们! 听了快递和尚临走时撂下的狠话,脾气火爆的安胖子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上去讨个说法。 我连忙拦住他,低声劝阻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如果这里真的是个邪教据点,你这么冲进去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等回去调来你手下的雄师百万,再扫他一个片甲不留就行了。 安胖子其实原本也就是摆个态度,听我们这么说也干脆地借坡下驴,说那行,本座就容他们再苟活片刻。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突然回过神来,对我怒目而视,说怎么说话的呢?说他们是狗没问题,可谁是肉包子啊? 老潘叹了口气,落井下石道,是啊,你不是肉包子,包子好歹还有个皮儿呢!你丫就是一包子里的肉馅。 我们故意这么嬉笑怒骂,我也顺便偷眼瞧那小厮是什么反应。 没想到的是,刚刚面对快递和尚还强势无比的小厮,这会儿竟然表现得极有耐心。笑吟吟地看着我们吵闹,也不远离也不靠近,就这么平静地等待着。 最后我看实在赖不过去了,加上对这个所谓的阴夫子也有点好奇,只好点点头说,那请带路吧。 好,这边请。 在这个小厮的带领下,从临近一个院子的后门走了进去,在这户人家的大厅里,我们见到了被称为阴夫子的男人。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这男人也果真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五十上下的年纪,五柳长须,高冠博带,儒雅无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他这一身打扮上,我总能感到一股熟悉的感觉。 而且明明外面都是一片阳光灿烂,但是大厅里却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凉意。 是这个人的武功造成的吗? 我想起阴夫子的名号,心中了然。 能让自己无意外放的内力影响到整个大厅。看来这家伙的实力绝对不再闭关之后的我之下。 而且从武学的属性上来说,绝对比我练习的八部天龙真法还要极端许多啊。 看到我们被小厮引进来,原本坐在案前读书的阴夫子站起来,冲着我们拱了拱手,说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我们连忙回礼,说阴夫子客气了,我们不过是些晚辈,没有不知夫子在此,没有登门拜访,已经很是惭愧了。 我开门见山地问不知夫子召唤我们到此,究竟是有何见教? 阴夫子微微一笑,吩咐小厮给我们看座、上茶,双方分宾主坐定之后,他才开始跟我们寒暄。 所谓寒暄,不外乎就是,之前见到几位见义勇为,显然都是有大抱负的年轻人。而且从步伐来看,应该都是身怀绝技,老夫便忍不住见猎心喜,生出结交少年英豪的心思,还望几位莫要见怪啊。 我们连忙谦虚说哪里,哪里,夫子才是高人隐于集市,如潜龙在渊,让我等好生仰慕。 就这么你吹我捧来回了好几个回合,一壶茶都加了几次水,我们还没有说到正题上,性急的老潘终于忍不住了。 他开门见山地问阴夫子,把我们叫来到底有何贵干。 阴夫子不疾不徐地抿了一口茶,问我们对于这天下局势,到底有什么看法? 我们摸不清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好含糊其辞,说天下太大,我们自己糊口尚且有难,不敢想,不敢想。 听了我们这话,阴夫子眼中居然神采奕奕,说我也不瞒你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背后的势力正是需要人才鼎力相助的时候,诸位英才若肯助我,日后大计有成,封侯拜相自当不在话下! 哦? 听了他这话,安胖子脸色难得严肃起来,说还未请教,阁下身后究竟站着何方神圣? 阴夫子站了起来,对天拱手,傲然道,实不相瞒,在下乃是圣教洛阳执事是也,专司未来教友的发掘与选拔! 我这时候正好一口茶喝到嘴巴里,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噗的一声,滚烫的茶水都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敢情我们千小心万谨慎,最后居然是自投罗网,躲到邪教徒的老窝里来了? 这剧本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写的?! 第116章 你这贼船要翻啊 安胖子自控能力比我稍微好一点,但面上也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情。只有潘不安脸上还戴着面具,所以看不到表情。 但是和他共事这么久了,他是什么德性我清清楚楚,缓过神以后我往下面一看,果然看到他两条腿抖得都快筛糠了。 不过我们的骇然看在阴夫子的眼里,就变成了神教威名远播的象征。 他捋了捋胡须,满意地说看来三位都听说过,那老朽就不用再自我介绍一遍了。 安胖子这时候已经回过神来,连忙干笑,说不用,不用,贵教大名,如雷贯耳啊! 阴夫子这刻也撕掉了温厚长者的伪装,狞笑着说怎么还说贵教呢?以后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教友了,应该说我教啊! 我听得心中一惊,但是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应该还没有暴露。 至少阴夫子还不知道,否则他现在就绝不是这个态度。 场面突然出奇的尴尬,大家都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良久,最后还是安胖子轻咳一声,淡淡一笑:我要是说不呢? 阴夫子闻言也拿出了一代枭雄的气质,冷哼道,恐怕也由不得你们了! 说着他举手一招,后面的厢房里立刻冲出一群气息浑厚的高手来。 这种程度的埋伏与其说是杀局,倒不如说是威慑。 我虽然不怕,但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到底不想在这里和他厮杀一场,便苦笑道,看来这个贼船我们不上是不行了? 阴夫子冷笑说明白就好。 潘不安幽幽地跟了一句:我们这里可有个大胖子,你强逼我们上船,只怕你这贼船要翻啊! 阴夫子特自信地说放心,我这船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再胖的胖子我也撑得起,翻不了。 怕是谈不拢了! 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贵教是什么的干活,你我都心知肚明,这种掉脑袋的大业恕难奉陪。若是阁下非要强逼的话,我们大不了鱼死网破。兄弟我别的没有,血性还是不缺的。 阴夫子看着我说你怕魔廷杀你的头,就不怕老朽要了你的命? 我横眉冷对:那就要看看夫子打算让多少贵教的兄弟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阴夫子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强硬,一时有点骑虎难下,双方一副随时谈崩的架势。 这时,安胖子连忙跳出来插在我们中间,劝架说冷静,大家都冷静。 我心头一动,不愧是最佳拍档,我唱完了白脸,就该安胖子出来唱红脸了。 他看我眨了眨眼,立马心领神会,苦口婆心地劝导:提刀杀人这样的事情,我们确实不敢做。不过,我们有钱啊!神教多我们三个人,三把刀,又能多杀几个狗官呢?但我们拿钱买命,就不一样了。给你们送了钱,那也算是上了船了,这都什么时代了,经济大发展,可不是靠打打杀杀的嘛。” 阴夫子一听有理,又不想真个和我们鱼死网破,假装犹豫了片刻,说那……十万两? 十万两怎么能行? 安胖子义愤填膺的一拍大腿,光这里这么多兄弟,十万两也不够分啊,一口价,二十万! 他财大气粗,一张口就把价钱翻了一倍。 阴夫子闻言立刻笑逐颜开,说好好好,胖英雄果然快人快语,够爽快!那几位在这张单子上画押盖个手印,就请自便吧! 说着他就拿出一张轮子教的人员名录,在资助人一栏写上我们三个的假名,然后又拿来印泥让我们签字画押。 这一手抓把柄的方法,如果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恐怕以后真的就只能活在被邪教徒威胁统治的阴影之下了。 但作为洛阳六扇门的话事人,别说区区一张契约了,就算是一摞契约,老子也照签不误啊。反正等老子剿灭了你们之后,一把给火烧了,难道我还会自己定自己的罪不成? 签好了契约,胖子随口报了一个六扇门的隐蔽联络点,让他们三天之后来拿钱,然后我们就顺顺利利地蒙混过关,从邪教徒的巢穴里走了出来。 一出门,我伸手在背上一摸,一手的冷汗。 暗自庆幸之余,我也不由得对西郊邪教活动之猖獗暗生警惕之心。 明明知道我们在追捕他们,竟然还敢用这种明目张胆地方式招揽教徒、搜刮钱财,这未免也太不把我们六扇门放在眼里了。 潘不安问胖子,说你三天以后真打算给他们银子?这可是二十万两哪,要是不认识你,我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这么多钱。 安胖子把指头竖到唇边,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才低声说你是不是傻?三天时间,恐怕他们早就反应过来我们是谁了!胖爷我靠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就在邪教窝点中反洗脑了一波,这战绩,不可谓不辉煌啊! 没想到他的话还没落音,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就已经从身后响了起来: 兀那小子,吃俺一棒! 什么?难道这这么快就识破了我们? 我脸色难看地盯着胖子,瞬间用眼神把他捅了个千疮百孔。 让你装逼,这样的反应速度,算不算难缠呢? 下一刻,我们三人齐齐发一声喊,拔腿就跑……靠,风紧扯呼啊! 第117章 邪影魔踪 之前已经见识过一次邪教据点里的高手数量,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们只能背了命地跑路。 我们在前面跑,那些大呼小叫的邪教徒就在后面追,我边跑边和潘不安抱怨说,这些王八蛋太嚣张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公然袭警,这特么是要造反啊! 老潘从面具后面丢了一个高难度白眼给我,他们本来就是要造反啊!你才知道? 我被他一句话噎得半死,突然听到后面胖子喊我们,别跑了别跑了,不是邪教的人! 啊? 不是邪教的人会是谁?我们初来乍到的,没这么招恨吧? 疑惑归疑惑,我知道胖子不会害我们,就还是停了下来,一回头就看到段老三带着一伙人,手执棍棒,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上来。 一照面,他就指着我们大骂,你们他妈都属兔子的啊,跑那么快?三爷我台词都还没念完呢! 胖子的体重跑这么远最是吃亏,这时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立即反唇相讥说你当我们想啊,要早知道是你们这群王八蛋,胖爷我早就分分钟教你们做人了。何至于现在累得像狗一样? 面对地痞流氓,他又给自己的自称升了一级,从“哥”升级到“爷”了。 我一听就不乐意了,狗可是咱们人类的好朋友,胖子就冲你这体型,要说那也是累成猪。我家小黑可不想和你同类。 潘不安闻言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你家小黑?你果然和黑面神有一腿吗? 我惊觉失言,连忙改口补救,说我说的小黑是条狗! 你完了!你竟然敢说黑面神是条狗!我要去告诉他! 糙! 我和段老三同时爆了粗口。 我是被潘不安断章取义、胡搅蛮缠搞急了眼,段老三显然是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蔑视啊! 小兔崽子!老子搞死你! 愤怒仿佛烧断了段老三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他挥舞着手里的棍棒,朝我脑袋上砸了过来。 那是根铁棒,很坚硬,而且看得出来他在这一片真的混得很好,一点力气都没留。 如果这一棍敲的是普通人,只怕当场就要歇菜了。 只是很遗憾,我不是普通人。 呃,内个……以前可能很普通,但是在闭关了大半个月之后,我已经不普通了。 啪! 那根铁棍稳稳地停在我手心里,五根指头嵌进铁里,留下深深的印子,像是生了根。 我能段老三的眼中闪过一丝惶恐,下一刻,他回头冲着自己带来的马仔放声大喊:别他妈傻站着了,速度一起上,搞出事情我负责。 负责?你能负什么责? 我一脚把段老三踢了个跟头。 潘不安把拳头捏得咔咔响,主动迎着段老三的马仔冲了上去。 老潘一开始的武功路数,非常大众化,也比不上我们这些科班出身的人。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闭关,他却是选择了魔教的七天速成法门,进展神速。 这些整天只晓得欺行霸市的混混,根本抵不住他三拳两脚,没几招就被打得哭爹叫娘,满地找牙。 一炷香的时间后,老潘一个人就把所有混混全部撂倒,然后一口浓痰吐在了才刚刚爬起来的段老三脑门上:呸,什么玩意儿,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学人出来混黑道。 段老三也知道自己这回算是踢到了铁板,跪在老潘面前瑟瑟发抖,连脑门上的痰都不敢去擦。 要说他们这些江湖底层就这点好,遇到真正的高手完全都不用考虑面子,投降输一半,不亏! 看到他这个样子,老潘是个体面人,反而不好意思下重手了。 我深知除恶务尽,今天下手不重点,他明天还是一个吊样子,到时候受苦的还是老百姓。于是上去咔咔几下,就把段老三的经脉全部点破,连最后一点三脚猫的功夫都给他废了。 干完这些,我拍拍手准备收工,回头一看,却看到胖子一脑门子冷汗,脸色煞白。 我还以为他中了暗算,冲上去一摸,却被他一把推开,说我没事。 没奇怪你抖成这个样子?老子还以为你急性肾亏呢。我有些无语。 胖子脸上的肥肉艰难地蠕动半晌,终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我讲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看到一个故人了…… 什么故人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死人啊?这光天化日的,也不至于闹鬼啊! 胖子哆哆嗦嗦地凑过来,说我看到的人比鬼还可怕,你知道我看到谁了吗?我看到无心人魔了! 啥? 我也吓了一跳,问你确定? 剑南城外一别,无心人魔就不知去向。 我本来还以为短时间内是见不到他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撞到了一起,而且听安胖子的描述,他分明不打算和我们仅仅只是擦肩而过就算了。 胖子龇牙咧嘴地说我吓都快吓死了,你说我确不确定。 他指着我们不远处的一个墙头,说刚刚你们打架的时候,他就站在那儿看着呢。那小眼神,啧啧,都冷到胖爷我心里去了,拔凉拔凉的。 我一脚踢飞一个还在呻吟的混混,走到胖子指出的墙头前看了一眼。 好家伙,有人生生在墙上踩出了一个刀削斧凿般的脚印! 切,吓唬谁呢! 我下意识地撇了一下嘴,但是在心里还是比较了一下。 以我现在的功力,想把砖头踩碎了容易,但是要造成这种踩砖头像踩烂泥一样的效果,还是力有未逮。 这完全就是一个对内力的操控问题。 我们虽说练了些绝学,可惜到底还是暴发户了一点。要对付几个混混,甚至二三流的高手都没有问题,但是和无心人魔这种已经写进了都市传说的大拿相比,那就差得远了。 不过和胖子在无心人魔手下吃过亏不同,我因为有了剑南城和他并肩作战的经历,对他倒不是很怕。 我甚至觉得,他那个人心地并不坏。 后来在听了我这个论断之后,胖子嗤之以鼻,说人家连心都没有,自然不存在坏不坏的问题。 我想想也对,不过在当时,我更迷惑的还是无心人魔出现的目的: 这个背了一身冤魂的家伙,突然跑到这里来,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第118章 法眼辨忠奸 按照安胖子的说法,无心人魔只是站在那儿单纯地看了一阵子,然后就走了。 但我觉得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走就走吧,毕竟我们眼下还有一堆麻烦要处理呢! 吹了一会牛逼,安胖子终于缓过神来了,看着还在地上跪着的段老三,他又恢复了平时趾高气昂、意气风发的样子,上去就是一脚:特么还不滚,等胖爷我请你吃饭呢? 马上就滚,马上就滚! 段老三听了这话如蒙大赦,爬起来一阵点头哈腰,带着一群缺胳膊断腿的手下,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开了。 打完这一架,我们神清气爽地回到了六扇门,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扛把子就把我们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胖子有起床气,胖胖的脸鼓得像个包子,抱怨说我们现在好歹也是有身份的捕头了,能不能不要像下面的小捕快一样早睡早起?偶尔也让胖爷我睡个懒觉行不行? 扛把子可不吃他这一套,上去就是一盆冰凉的井水浇在他脑袋上,问清醒了点没有?清醒了就去开会,有情况。 听到有情况,胖子也知道轻重,连忙收起了情绪。 赶到六扇门大堂的时候,我才发现除了那些小萝卜头不在,我们一组的其他人,还有洪老和黑面神居然都已经在等着了。 扛把子指着洪老说,看看人家洪老,位高权重,都还起得来,你还抱怨个屁啊! 安胖子说那不是老年人瞌睡少吗?不能比不能比。 眼见这两个家伙又要扯半天皮,我连忙打断了扛把子的思想教育,问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扛把子哐啷一声把门锁死,落座以后第一句话就是:内奸冒头了。 啊?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说这个内奸有点嫩啊。 谁说不是呢? 乌鸦从空气里幽幽地浮出来,说昨晚还是我亲自出马,才缀上他的。这家伙跑去北边的乱葬岗子不知道捣腾啥捣腾了大半个晚上,然后又放了两只夜莺出去。 放夜莺? 我疑惑地问了一句。 扛把子知道我这个人对于江湖上的事情比较没常识,连忙解释了一句:那是一种类似于信鸽的通信手段,不过都是用于晚上。 我擦,这家伙明显知道六扇门现在人手严重不足,居然还偷偷溜出去乱折腾,更别提那两只夜莺了,是给谁的?这里面的动机都很可疑啊。 在我们出外勤的时候,洪老一直在大侠哥的协助下,查阅六扇门内部的文书档案。 这刻听到我说了自己的疑虑,他也搬出一卷人事档案出来,指着其中一篇,开口说:我这里有个叫付蓝城的,很有问题。几乎所有招工和升迁的记录,都有人为篡改的痕迹! 付蓝城? 我看了乌鸦一眼,他一拍大腿,在虚无的空气里发出啪的一声。 没跑了!就是这小子!付蓝城!我盯的人就叫这个名字! 黑面神还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立马想去将人逮捕归案。 现在上有洪老这个元老压阵,下有我这个晚辈后来居上,他也是迫切需要做出一点成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我心中一动,连忙道:且慢。 以乌鸦的隐匿能力,他要发现自己暴露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我们完全有可能通过这个线索进一步深挖背后的真相,但是一旦把人给拘了起来,那就是摊牌的时候了,很多重要的线索怕是要断了。 黑面神不同意我的观点,不过接下来他语重心长的四个字,最终还是打消了我的疑虑,同意先行拘捕付蓝城。 他说,夜长梦多啊! 我明白了过来,付蓝城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邪教徒们一旦发现他已经暴露,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清除掉这个隐患。 到那个时候,我们才真正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与其如此,还不如先抓一个付蓝城,回头顺藤摸瓜,多少总能审出点什么来的。 行,那就先抓付蓝城吧。 我站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我站了起来,我说召集下面的小兄弟一起再来开一个会,就在会上抓捕付蓝城。 这样做,一来可以打消他的疑虑,便于抓捕;二来也可以给我们的队伍提个醒,惩前毖后,一举两得。 大家听了都夸我有想法,深得六扇门工作的精髓了。 我也是被他们说得有点沾沾自喜了,开开心心地布置会议的准备工作去了。等我们抓捕的准备做得差不多了,下面的人三三两两也基本上到齐了。 可惜偏偏正主迟迟不到,这戏也没法演啊! 又等了一会儿,安胖子终于耐不住性子,把杨洋叫过来一问,说付蓝城那小子人呢?不来开会也不请个假。 杨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知道啊,昨晚他大半夜就才回来吹灯睡觉,我们早上过来的时候,叫他也没理我们,这会儿应该还蒙着头在呼呼大睡吧。 没理你们?! 听了杨洋这话,我心里当场就是一咯噔。 麻痹人又不是树袋熊,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何况做我们这行的,在入行之初都要经过培训,再累再困保持警觉也是基本素质。这个付蓝城就算是花钱买进的六扇门,这点基本的训练总还是要的。现在连叫都叫不应,那基本上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糙,出事了! 第119章 晚了一步 我狠狠一拍桌子,震得手疼,然后借着这股力道已经飘然出门。 洪老他们反应比我还快,我拍桌子的时候他们都已经黑着一张脸,二话不说冲了出去。 我回头一看,就只有那些六扇门的所谓新血还懵懂无知。 这让我对六扇门的未来又感到一片灰暗。 入行半年就要挑大梁,下面还全是一群比我更菜的菜鸟。现在好不容易才抓到的一丁点线索,眼看着又要断了。这尼玛不是开玩笑么? 我也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祈祷自己判断错误,付蓝城那倒霉孩子还留着口气没彻底断掉吧! 可惜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等我赶到六扇门的宿舍时,洪老已经早早地等在那里了。 前代神捕的武功确实不是我们可比。 他站在付蓝城的床边,看到我走进来,摇了摇头,然后让开了位置。 在他身后,我看到了一脸苍白的付蓝城。 他蜷缩在被窝里,失神的眼睛瞪得老大,毫无血色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个诡异的微笑,像是在嘲讽着我们的无能。 不用走过去,我也能听到屋里只有我和洪老两个人的呼吸声。 看似微笑的付蓝城早已是一个死人。 我不死心地上去摸了一把,结果发现尸体都已经冷了,显然昨天回来不久就已经挂了。 我看着他脸上诡异的微笑,忽然觉得心情好生恶劣,连洪老在旁边断定死因是毒杀我都不想去听了。 人都死了,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我伸手合上了付蓝城圆睁的眼睛,这个时候,其他人才堪堪冲进房间。 和我们比,他们的轻功确实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死了? 扛把子震惊地看着我。 是啊,来晚一步。 我耸耸肩,拉起被单盖住了付蓝城的脸。 不管他是不是内奸,人死为大,最后的尊严还是要维护的。 又等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新血们才终于赶到这个地方。 杨洋他们还特震惊地反复说怎么可能?老付怎么会出卖我们?我们是兄弟啊! 我知道,要他们接受朝夕相处的兄弟,就是导致六扇门全军覆没的凶手这个事实,还需要一个过程,便也没有去安慰他们,只是任由他们在那里失魂落魄。 之后,我偷了个懒,让新血们去搜查一下付蓝城的遗物,虽然已经不抱希望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是基本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没想到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几个小鲜肉跑到我跟前说报告神捕大人,此人是畏罪自杀。 什么?! 我跳起来就是一脚,说放尼玛的屁,畏罪自杀?你脑子里是不是都是翔? 他忍着痛,但还是拿出一张遗书递到我面前,说六扇门的教材上都写了,留下遗书者先按畏罪自杀处理。 我被他的教条主义气得哭笑不得,挥挥手说滚蛋吧,看到你们就烦。 小鲜肉敬了个礼转身就走,妈蛋这下又知道滚蛋是修辞,没有真的把自己的蛋抠下来滚两圈了。 黑面神走过来扳着我的肩膀笑,说你小子刚进门的时候不也是这么个熊样,别太苛刻了。 我这才猛然想起来,大半年的时间,居然把我也锻炼成可以独当一面的老油条了。 心里感慨的同时,我还是让他把付蓝城的“遗书”拿给杨洋他们三个去辨认,看到底是不是他的笔迹。 只不过看他们悲痛到难以置信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是别想有个结果了。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先行打道回府。 回到大堂,黑面神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刚刚怀疑付蓝城,他就被人灭了口,你说我们这里面会不会有内部人员泄密了。 泄密? 我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早上下达抓捕决定的时候,就咱们在座的这些人,是你泄密还是我泄密啊?没准人付蓝城还真是幡然悔悟,畏罪自杀了呢?你不要冤枉好人啊。 黑面神看我还是有情绪,苦笑摇头。 付蓝城这条线索算是断了,我又把目标定在了西郊的阴夫子一伙人身上。 这一次我没有再扯皮,而是点齐了人马直扑西郊。 前一天一回来,我就已经另外派人去那里守着了。当我带着人赶到的时候,负责留守的弟兄汇报,说从昨天开始,阴夫子一伙人就没有出来,只有送菜的菜贩子往里头送了一车菜,看样子是还没有发现我们。 事不宜迟,我当即下达了踹门搜查的命令。 遗憾的是,除了一些负责杂役的仆人,我们再没有抓到任何有价值的人物。 阴夫子等头面人物更是早已人去楼空。 留守的捕快这才想起来,那一辆送菜的车上来来回回都盖着篷布,说不定阴夫子他们就是藏在车上逃掉的。 事已至此,他们能推理出这个我已经算是相当欣慰。 至少比起“畏罪自杀”的那些同期生要强上很多了,便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得出这次对手的狡诈和果断,一旦发现暴露的可能,立刻就查漏补缺,丝毫不给我们可乘之机。 至此,洛阳分部被伏击一案算是彻底陷入了僵局。 接下来,失去耐性的我干脆调动大部队,直接对西郊的阴阳市场来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地毯式大搜查,不说搞得民怨四起也差不多了,每天不知道有多少民间术士拿着写了我名字的小草人在扎针。 不过我行得端坐得正,倒也无所畏惧。 别说,这么一查还真是成绩斐然。 西郊这一块鱼龙混杂,一次清查下来,足足打掉了四五个带有邪教性质的小团伙,也算是聊胜于无。唯独可惜轮子教的那些人却撤离得相当彻底,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样,一点线索都没有给我们留下来。 这样过了大半个月,一晃眼时间已经到了九月初。 这一天我心情烦闷,正在市容焕然一新的西郊闲逛,突然就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意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嗯?怎么是他们? 第120章 无心人魔的局 无心人魔。 还有那个被他收服的倒霉蛋天王陛下。 前些日子听安胖子说了他的存在,我本以为这件事就算是这么结束了。没想到再次见他,离上次打掉假和尚段老三的地方还不到一里地。 难道这大半个月的时间,他就一直在这附近出没?他在寻找些什么? 我心中浮想联翩,但是出于彼此立场的考虑,我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握住了背后大宝剑的剑柄。 大宝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出鞘,但是当我握上去的时候,却丝毫没有手感生疏的感觉,反而感觉它在咆哮、在怒吼,渴望痛快一战。 当然,不是和无心人魔。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要是和他动手的话,恐怕会被揍得很痛,也会倒得很快,但是痛快就难说了。 无心人魔还是那个老样子。 哪怕是站在温暖的阳光和如织的人流中,依然像是从地狱中走出来,表情阴森森的,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连没有武功的普通人,在靠近他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绕上一个圈子,导致他身边空出了很大一块地方。 发现我在看他之后,他也不停留,而是转身就走。 倒是他身边的天王始终保持着一脸谄媚的笑容,依然站在原地等我。 我走过去和天王打了个招呼,说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奴颜婢膝,当初跟我喊打喊杀的气魄去了哪里? 天王嘿嘿直笑,说这不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吗?他又压低声音抱怨,说你是不知道他的手段,我们一干兄弟都被他收拾得生不如死啊! 他?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无心人魔。沉默了一下说我和他打过交道,也没有特别凶残啊。 天王叹了口气,说这才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他对你和对别人,好像真的不一样。 是吗? 见我质疑,天王又叹了口气。 曾经枭雄一般的人物现在好像变得特别容易叹气。 他递给我一个封好的蜡丸,说他约你在这个地方见面。 我随手搓碎蜡丸,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来。摊开一看,发现是洛阳城里的一个地址。 再抬头想追问他们目的的时候,我才发现连天王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得,看走眼了,都是神出鬼没的高手。 回到六扇门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支使下面的人立刻去调查无心人魔留下的这个地址。 无心人魔到底是杀人如麻的邪派武者,我肯定不会因为曾经有并肩作战的情谊,就对他掏心窝子的信任。 调查的结果很快就反馈了上来。 那是一处廉价的烟花场所,在洛阳可以说得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些卖劳力的苦哈哈,都喜欢在下工以后拿着当天的工钱,去那里来上一发。因此我们的捕快几乎是出了衙门刚转了个弯,就问到了相关的情况,然后他就回来汇报了。 因为是和无心人魔见面,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所以我也没带太多人,只是叫上了胖子这个地里鬼,就直奔天王给我的地址而去。 …… 到了地头以后,我才发现衙役报上来的“廉价”还真是打了折扣说的。 这里就是一片简单的棚户区,杂乱无章地竖立在肮脏的街道旁,密密麻麻一大片。 摇摇欲坠的窝棚里,透着昏黄暧昧的灯光和庸脂俗粉的糜烂味道。除了那些身无长物的苦力工人,我也真想不出还有谁会来这里寻欢作乐。 我们走在这片区域里,不时就会有穿着暴露的流莺围上来,问我们要不要耍一耍,包爽。 安胖子虎躯一震,说瞎了你们的狗眼,就你们这样的货色也敢来碍胖爷的眼? 他这一记地图炮下去立刻激起了众怒。 这些流莺长期混下层路线的,什么脏话痞话不精通?当场就是一片叽哩哇啦的反击,说都来了这样的地方还装什么大鼻子象,你来这里不是日娘们的难道不成是来捡垃圾的? 如此彪悍的娘们我和胖子哪里招架得住,屁滚尿流地逃了出来。 流窜到一个街口,才总算摆脱了后面一群怨妇,我正在埋怨胖子不该口无遮拦给我们惹麻烦的时候,前面拐角突然转出一群人影。 这群人看到我们先是一愣,然后集体狞笑起来,说真是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你们偏要闯进来。兄弟们给我上!这两个人一个都不要放跑了。 我听着这声音眼熟,抬头一看,差点三魂七魄都吓散了去。 糙,带头那人可不就是我们一直求而不得的阴夫子吗? 看到一伙邪教徒气势汹汹的冲上来,安胖子身上肥肉一震,又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说老子麾下雄兵百万,高手过千,这里都已经被包围了,你们识相地最好束手就擒……卧槽我让你们住手听到了没有? 阴夫子根本就不吃他这套,大大咧咧的说少在这里故弄玄虚了,这附近都是我们的人,根本没有看到任何六扇门调动的人马。 他竟然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笑一声道:老夫知道了,一定是六扇门的俸禄不够,你们想玩婆娘又没钱,所以才跑到这样的地方来的吗?没钱你们跟老夫说啊,只要你们肯弃暗投明,钱和婆娘都不是问题! 我听得无语,弃暗投明这话我们来说才合适吧?安胖子更是气得脸色通红,大骂阴夫子放屁。 其实我也很理解他心中的羞辱。 身为富二代居然被人笑话没钱嫖娼,这其中的落差之大,简直足以让任何人抓狂啊! 不过胖子显然比我想象得冷静,当然,也可以说没骨气。 在受到了这样的侮辱之后,他竟然硬生生地冷静了下来,退到我身边问剑人,他们不怕,怎么搞? 我看了一眼对面凶神恶煞逼过来的邪教徒,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搞?一句话,就是干! 干不赢! 胖子特爽快地一摊手,你说只是来见个朋友,老子连家伙都没带在身边,怎么干? 这个时候我已经拔剑在手,澎湃的剑意从大宝剑中传到我心里,也影响了我的性格,正是战意沸腾的时候,想都没想就怼了回去。 我说用板砖砸,用折凳抽,用指甲抓,用牙齿咬,随你怎么搞!实在不行就用你的大雕让他们臣服在你胯下,只要能赢,一切都好说! 胖子连忙追问,要是没赢呢? 没赢咱俩就等死吧! 我一脚把胖子踢倒在地,同时一道森寒的刀光擦着他的头皮掠过。 胖子趴在地上,哭丧着脸疯狂地解裤腰带。 我说你干嘛呢?这个时候还惦记着那档子事? 胖子回答说那不是敌人太凶猛,我寻思着把板砖什么的都省略掉,直接出大招算了嘛! 我气得咆哮: 那是比喻!比喻懂吗?我听说胖人唧唧都小!把你那玩意儿收起来!别丢人现眼了!认真打架! 我啪啪点倒了一名邪教徒,几个穴道下去,点得他浑身僵硬,然后往胖子手上一塞: 给!独脚铜人没有,两个脚的活人倒是有一个。你要还嫌不顺手,那就撕掉他一条腿将就着用吧! 这句凶残的话一说出来,那个倒霉蛋的脸都吓白了,嚎啕大哭说大爷我错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悔不该参加邪教啊,您二位放我一马,我当牛做马报答你们啊! 胖子龇牙咧嘴地说老子不要你当牛做马,好好做好一件兵器该做的事就行! 然后他抓起这人就砸了出去…… 啊……砰! 第121章 阴冥阵 用惯了独脚铜人这种人形重兵器,一个被点了穴的大活人,在胖子手上同样可以发挥出惊人的力量。 伴着一声惨叫,然后就是连声闷响。转眼间,所有靠近我们的邪教徒,就被他呼啦啦砸倒了一地。 奇的是,看到自己的手下被胖子一招撂倒,阴夫子反而笑了起来。 他走到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说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如果我们愿意皈依的话,这些废物的账都可以既往不咎。 胖子习惯性地抓起手上的倒霉蛋往地上一跺,等到人开始惨叫起来,才下意识地道歉,说完对不起才又回过神来,心想这他妈是邪教徒老子道个屁的歉! 不过虽然做了这样逻辑颠倒的事情,但他还是很有魄力地当面痛骂阴夫子,说你可以既往不咎,但我们不准备放过你啊。 我被他这种豪气所感染,条件反射地拔剑站在了他身边,然后我才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多蠢的事情。 阴夫子气极反笑,说老夫本是惜才,没想到你们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既然这样我就成全你们……小的们,立阴冥阵! 我听到这个鬼气森森的名字就是一阵头大,可还没等我想出对付的办法,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力,猛地把我推了出去。 胖子大呼小叫:就决定是你了!上吧剑人!把他们的脑袋带回来! 眼前突然一片人影错动,我已经陷入了邪教徒的包围。 这群邪教徒比起刚刚被胖子打倒的软柿子,武功强出不止一截不说,每个人身上都弥漫着很浓郁的香火味道,围着我跑动的时候一片暗香浮动。 尼玛,死胖子你卖友求荣! 我挥剑荡开了一次正面的攻击,后面又是一道寒风袭来,吓得我就地一个难看的驴打滚才险险躲过。 但是爬起来之后,我才发现这群邪教徒围成的阵法竟然也会跟着我移动,我依然还处在阵法的中心,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到处都是银光闪闪的匕首,差点没晃瞎我的眼。 我忍不住开始后悔没有带更多的人出来,开玩笑,真要比群殴,什么阵法搞得赢朝廷军训出来的正步方阵? 不过阴夫子彻底撕破了脸,我也是把心中最后的侥幸给熄了去,只是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然后默默地举起了大宝剑。 事已至此,一句话,就是干! 草草两下做完了热身运动,我横剑在胸,开始向南全力冲刺。 以我的轻功,后边的人根本追不上来,但我也没想以速度取胜。 他们的阵法如跗骨之蛆,囚鸟之笼,只有找准一个最弱的点攻坚,方可逃出生天! 正南朱雀位那个家伙,看起来瘦骨嶙峋,我一剑之下,有七成把握得手,到时这个什么狗屁阴冥阵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五丈,三丈,一丈! 眼看目标已近,我猛地把心一横,八部天龙心法全力运转。 筋骨雷音之间,竟然响起了阵阵龙吟虎啸般的声音。 这一刻,我看到大宝剑的剑身竟然慢慢变红,连暮夏之时原本开始转凉的空气,也仿佛被火焰炙烤过一般,烫得惊人。 我擦,西域来的至阳至阳神功果然霸道!这剑气,就问你怕不怕! 我抬眼一看,打算享受一下观众的欢呼,却没想到远处的邪教徒只是轻飘飘地举起手中的匕首,嘴角露出了一丝丝冷笑,跟前那家伙甚至抛出一枚铜钱说,继续继续。 妈的,把我当成卖艺的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默默收起铜钱,我脚踏七星,剑走龙蛇,三十六剑,合成一剑。 这一刹那,我使出了在铁剑派的毕生所学,最后以一招追云拿月结尾,向着那个挡道的家伙再度一剑刺去。 剑影重重,红光刺眼,炙热的风暴席卷全场。 我觉着吧,这一招比起什么天外飞仙也不遑多让,至少在视觉上55开! 我在心里给自己喝了一声彩,然后…… 叮!手上传来的反震之力却让我心头一凉。 他妈的又不是在演东瀛传过来的那什么火油忍者,你这个短短一把匕首,就可以接任何重兵器的奇葩属性又算怎么回事? 我心中大惊,于此同时身后几大要穴突然传来了被针刺一般的感觉,周身的邪教徒追上来了! 栽了栽了,我心中大惊,左右一阵乱砍,把所有敌人全部逼退,然后冲着胖子怒吼:请求支援! 胖子连忙抓起倒立在地上的人形兵器,冲上来就要跟我里应外合破阵。 阴夫子见状大袖哗啦一挥,大叫一声,想帮忙?问过我了吗? 我还以为他要自个儿冲上来跟胖子撕打呢,谁知道他居然又退后了好长一截,冲着旁边的角落一个深鞠躬,说有请白师兄现身。 好! 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应声飘出,我看到这人的脸的时候,惊得差点都不会呼吸了,险些被身后的利剑刺中。 胖子更是大喊一声鬼啊,屁滚尿流的就要往回跑。 讲道理,我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像鬼的人。 满头凌乱的白发,身上瘦得只剩骨头,被苍白如纸的皮肤一包,妥妥的就是一个骷髅架子,再加上一双鬼火一样幽幽的眼眸,简直不要太吓人。 大晚上的骤然看到这么个东西,胖子别说只是被吓得退回去,就算立刻丢下我落荒而逃,我都能理解他的苦衷。 好在胖子到底不是大侠哥,封建迷信的思想没有那么重,勉强定了定神之后,还是个这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白师兄一板一眼地打了起来。 不过只看两人动手的架势,我就知道这家伙绝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至少短时间之内,我是别指望能得到来自胖子的支援了。 得,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自己最可靠! 我疯狂挥舞着大宝剑,织成一道泼水不进的剑幕,暂时抵挡住了邪教徒们的围攻。 只是这种大开大合的舞剑,总不是个长久事儿啊,久守必失可不是开玩笑的。眼下这情况,谁失手谁死,一点悬念都没有。 我在刀光剑影里一通打量,最后觉得恐怕也只有躲在阵法外面的阴夫子,是此刻唯一的胜机了。 只有拿下了他,我才有资本胁迫其余的邪教徒住手。 打定主意,我猛然大吼一声,说这都是你们逼我的,看我诸天神王九霄天雷地水风火八荒六合大宝剑的厉害! 一长串我自己都不明觉厉的名字从嘴里吐出。 那群脑回路简单的邪教徒听得面如土色,还以为我要发什么天魔解体大法之类同归于尽的大招呢,吓得瞬间作鸟兽四散。 趁着这个空档,我猛然蓄力,鼓荡起全身内力,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朝着前方毫无保留地劈出了一剑。 这一次,挡路的邪教徒终于没能扛住我据说是八条天龙合力轰出的一剑,惨叫一声就被轰飞了出去。 而我也趁机冲出了这个所谓的阴冥阵,剑势不改,一剑划向了阴夫子的脖子。 按照我的剧本,下一刻,我把剑架在他脖子上,先装个逼讲几句漂亮话,然后双方互道再见,就此罢手不战,皆大欢喜,这才是大圆满的结局。 可现实是,我的剑锋甚至还没有碰到他的胡须,就已经被他那双布满了老年斑的肉掌稳稳接住。 这货不地道,竟然扮猪吃老虎! 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 随即,几道冰凉的锋刃刺入我的身体,第二个念头浮上了心头: 妈的,老子是什么时候感染上江湖上著名的诅咒——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的?这人设好像写得有点崩啊! 第122章 狡兔三窟 我中了计,斩首阴夫子不成,反而被一群小喽啰几剑刺得趴在了地上,脸上火辣辣的,但是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胖子的身手还不如我,我跪了,他要想跑掉估计更是难于登天。 毕竟以他那体重,想把轻功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也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我以一种五体投地的丢人姿势摔倒在地,背上被匕首刺出来的伤口像是皮球上的洞,嗤嗤的往外喷发着什么。我知道,那喷出去的不是气,而是我身体里的鲜血。 眼前的景物迅速变得模糊,周围的声音也在远去,只能听到邪教徒们夜枭般猖狂的大笑。 我满心绝望,以为自己和胖子这次都在劫难逃的时候,突然听到那白骨精开口说话了。 他说话的声音依然像是坟地里的鬼火,冷幽幽的,但是说出来的话于我却不啻于天籁。 阴师弟,快走,洪金宝那老头子往这边来了,我们现在不宜和他正面冲突! 洪金宝?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洪老的名字了。 虽然生死关头说这个好像有点不太严肃,但是话说回来,这老头的名字,还真是富贵啊。 阴夫子还不甘心地拿了把剑,想先戳死我再走,结果被白骨精一把抓住手腕,说快走吧,这样的小虾米想啥时候杀都可以,但是现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擦,成了小虾米了? 我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但是马上就看到自己的血流到眼前,让我一下子想起了久未发作的晕血症,然后眼前一黑当场就晕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胖子奔过来按住我背上的伤口,嘴里嘟哝说妈蛋听说过间歇性的神经病,没听过晕血也有间歇性的。 我真的很想回一句老子反射弧长你有意见? 可惜这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就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我是被人用冷水泼醒的,第一反应就是真倒霉,最终还是落在邪教徒手里了,不然手段不会这么粗暴。 但一睁眼,我就看到胖子脸上的肥肉和扛把子的胡子。 擦,这两家伙用冷水泼我?又不是泼水节! 我下意识地就要破口大骂,可惜马上看到洪老手上拎着个脸盆在旁边满脸激动,问我说你看到白骨了? 白骨? 我脑子还有点迷糊,一肚子的起床气无处宣泄,说白骨什么的我不知道,不过你要说长得跟白骨精似的,我倒是看到了一个。 就是他! 洪老激动得原地直绕圈子,一副暴躁无比的神情,好一会儿才告诉我看到的那个白骨精真名就叫白骨,九头龙座下三大高手之一。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白骨这个名字让我仿佛想起了点什么,但又始终抓不住灵感的尾巴,一时好像百爪挠心,焦躁到了极点。 不过很快我就反应过来,强压下心里快要爆炸的情绪,问他们怎么知道我们遇险,还正好及时赶到的。 扛把子回答说我们走了以后,他们想着开会再讨论一阵,谁知道一阵怪风吹灭了烛火,再点上灯的时候,桌上莫名其妙就多了一封信笺,通知他们我遇险的事情。 信呢?拿来我看看。 我挣扎着爬起来,但是背上的伤口一阵刺痛,让我识相地放弃了这个打算。 扛把子他们也连忙按住我,说别动,信我们给你拿过来,你别起来。 我气得半死,说不起来你们就这么让我睡地上啊,你们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胖子嘿嘿直笑,伸手在胸口揉了一阵,才说不好意思啊,良心被小黑吃了。 小黑才不吃油腻的东西呢!我笑骂了一句,说信呢,快拿来。 很快,那封连洪老都察觉不到来路的神秘信笺,就被摆在了我面前。 我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的字迹果然跟铁剑派祠堂上的那封神秘信笺一模一样。 是无心人魔吧? 安胖子虽然人长得跟头隔年的猪似的,但是脑子确实是我们中间最活泛的,立刻就把所有事情的疑点都联系在了一起。 他给我们那个地址,其实根本就没打算和我们面谈,应该就是阴夫子他们的新落脚点,打算借我们的力量把阴夫子等人一网打尽。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我居然会对他一个杀人犯格外信任,居然没带足人手就上了门,而且还和阴夫子提前遭遇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再跑一次六扇门帮我们请来了援军。 麻了个痹的,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他这样的高手想杀谁,那还不都是摘了脑袋就走的事儿?结果搞得大家都累。何必呢? 洪老突然插言说,既然你们是在外面遇上阴夫子的,意思就是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巢穴暴露了,对吧? 这话一说,我看到周围的人都是眼神一亮,我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从地上一跃而起,喊着赶紧去包围了他们,不然这帮家伙就要跑了。 然后我看到他们都在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我,就问你们干嘛。 胖子指了指我背后,说兄弟,你飙血了。 我回头一看,只见几道喷溅状的血液起码射出去丈把远,大侠哥还在那里啧啧称奇,说剑人你的内力果然有了长足的进展,连喷血都喷得不同凡响。 我顿时眼前一黑,啪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这一群无良损友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就连平素最厚道的扛把子,把我拉起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安置好之后,也说我算是看明白了,剑人你只晕自己的血,别人的血你杀得人头滚滚都不带眨下眼的。 我一巴掌拍开扛把子的手,说今晚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养伤休息了,你们快点去抓人,我提前预祝你们旗开得胜啊。 我睡下以后,扛把子他们全员出动,直奔无心人魔地址上的那处库房而去。 然而只是过了短短半个时辰,面沉如水的众人就又推开了我的房门,我睡眼惺忪地问啊?你们就回来了啊?天亮了吗? 离天亮还早。 扛把子在我床头坐下,叹了口气,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啊?好消息坏消息? 我看着扛把子严肃得有些过分的脸,笑了,说都多大人了还玩这套,一起说吧。 扛把子本来也没打算真个和我玩这种小儿女的情趣,点点头说坏消息是阴夫子跑了。 看他的表情我就猜到了几分,便没多在意,坐直了身体,问那好消息呢? 他顿了顿,说好消息是我们中间果然还有内奸,付蓝城是被灭口的。 这也不算什么好消息吧,这特么不是早知道了么,我心中一阵无语。 扛把子按住我,让我先别性急,他话还没说完。 原来,他们在阴夫子他们的住处,找到了一封飞鸽传书,那里面,将我们的搜捕行动描述得一清二楚。 扛把子没有继续说下去,显然之后他们也没啥大的进展。 一封飞鸽传书,并不能立即揪出内奸,但能让六扇门内部更加警戒,总算是好事了。 沉默了片刻,他看着我的眼睛,缓缓道:另外,无心人魔约你明天辰时一起喝早茶,说有大礼奉上。 第123章 反封建?你是要造反吗? 嗯?无心人魔? 我脸色一变,这家伙终于和你们正面接触了? 扛把子酸溜溜地说,老子还想问你呢,你小子是什么时候和这位大佬混得这么熟了?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保密工作做得够可以的啊。 我听他语气不善,知道是在为我和无心人魔私下接触的事情生气了。连忙苦笑解释说大哥你这可冤枉我了,我和他之间的那点交集,早就和你们交待得干干净净了。 扛把子不信,依然咄咄逼人,说那你怎么解释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对你另眼相看。 他这话正好也问到了我的疑惑之处,一时不由语塞。 安胖子看我下不来台,出来打圆场,明天去见上一面问个清楚不就知道了吗?我和剑人一起去,你不会连我也一起怀疑吧? 扛把子暴躁地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活像一只找不到出路的困兽,他说我没怀疑你们,我是在担心剑人,你懂不懂?无心人魔可是通缉榜上排行前几的存在,除了那几个公开扯旗造反的,接着就是他了,和这样的人过从太密没好下场的。 这话说得我心里蒙上了一层阴云,不过我也知道他这是为了我好,只是叹了口气,安排说明天胖子陪我去吧,我们现在可没有喊打喊杀的资本,暂时借助无心人魔的力量,权当是以毒攻毒吧。 扛把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丢下一句以毒攻毒?希望你不是在玩火自焚就好。 我被他的话搞得心里也堵得很,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起床更衣静坐,顺便又包扎了一下伤口,安心等待明天早上的会面。 无心人魔和我们约的地方在松鹤楼。 这也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险地,虽然还比不上十大活人禁地那般生人勿进,但是误伤率也是居高不下。 高风险带来的自然是高回报,松鹤楼的茶点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好吃,因此不少人宁可冒着被误伤致死的风险,每天早上也要来这里啜上一口。 不过这对我来说完全不是个事儿。 哥连龙门客栈都端了,把十大禁地变成了九大,更何况这个名气还要弱上一筹的松鹤楼? 打坐调息了一会儿,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带着胖子昂昂然就进了松鹤楼。 为了避免烟花巷的乌龙重演,这一次我可是带齐了重兵,把松鹤楼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一进了松鹤楼的大门,我就发现这世上要吃不要命的人还真多。 松鹤楼偌大一个一楼大厅,居然已经座无虚席。 放眼扫了一圈,没有看见无心人魔的身影,正在纳闷的时候,一个店小二已经迎了上来,问我是不是张劫神捕,说有客人已经在楼上雅座包间等着我们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无心人魔何许人也,就算是吃个早茶,又怎么会和这些下里巴人混在一个大厅里? 哦,就算他想混,估计也没人敢和他同室吃茶,早就跑得没影了。 我点了点头,吩咐小二在前面带路。 走到二楼包间门口的时候,两个彪悍的太平天国战士伸手拦住了胖子,说主上只请了第七神捕一人,无关人等免入。 胖子虽然怕无心人魔怕得要死,但是在他的手下面前,还是不肯输了气势的,咋咋呼呼的说胖爷我也是你们主上的老熟人,怎么就不能进了? 两边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屋里传来一个冰冷沙哑的声音,说这胖子难得胆子肥一回,让他进来吧。 听到这个声音,两边把门的太平天国战士这才让开了路。 反倒是胖子听到无心人魔的声音,莫名打了个寒颤,小声说剑人啊,哥哥我这可是龙潭虎穴都跟你闯了,要真有个好歹,你可得罩着哥哥。 我笑了,哪有什么夸张,吃个茶而已,然后径直推门而入。 迎面看到的,是正在端坐喝茶的无心人魔。 天王陪着笑站在一边端茶送水,一点枭雄的气概都没有了。 看到我进来,无心人魔伸手指了指茶案对面的座席,说请。 我推着紧张得手脚都无处安放的胖子坐下,二话不说,先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胖子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提醒说哥,这是茶,不是酒。 我没理他,淡笑道:以茶代酒,先敬人魔阁下一杯,谢过屡次不杀之恩。 哼,知道就好。无心人魔冷哼一声。 看到他没有当场翻脸的架势,胖子才总算放松了一点,左右看了看,勉强笑道,我说这不会是鸿门宴吗?该不会待会儿你们一声令下,旁边就有几百刀斧手一拥而上,把我们剁成肉酱? 无心人魔对这种没营养的笑话充耳不闻,更不予回应,看得我尴尬癌都犯了。 倒是天王好脾气,认真解释道这松鹤楼又不是我们开的,人家打开门来做生意,又怎么可能埋伏刀斧手,我们还没那么大面子。 无心人魔哼了一声,话多。天王讪讪地笑了笑,闭上了嘴巴。 包间又陷入了沉默,无心人魔今天好像特别酷,不,他一直很酷。 但我却有点烦了,跟我耍酷有啥用啊,我又不是软妹子? 心中一急,我开门见山地问他,你们到底是敌是友? 无心人魔依然懒得开口,天王代为发言说,常言道以茶会友,两位既然愿意坐下来喝我们这杯茶,而不是让外头的大军冲进来捉拿要犯,那自然就是朋友了。 我敲敲桌子,提醒他这杯茶可不好喝,这个朋友更不好交。二位也知道自己是要犯,那自然就明白我这个神捕和你们同桌吃茶要冒多大的政治风险,还盼二位不要让我失望。 天王呵呵直笑,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然后他就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问我,听说第七神捕最近正在奉命追捕闪电教的余孽? 我面不改色地回答天王阁下倒是消息灵通。突然提起这茬,是不是知道闪电教余孽的老巢地点啊? 天王哈哈大笑,说六扇门监察天下,都不知道闪电教的老巢在哪里,若是我说知道,这个六扇门的脸上,只怕也要过不去啊。 我按捺住心中的不爽,淡淡道:那阁下何以教我? 天王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的时候,无心人魔已经冷然插嘴:狗改不了吃屎。 我擦,这是在骂我吗? 看到我还有些懵,天王连忙解释说,主上的意思是,既然是神棍,那自然还是在神棍聚集的地方。 我吓了一跳,问西郊? 这一次,无心人魔却眼观鼻鼻观心,安心对付起自己面前的茶水来,天王更是笑吟吟地端茶送客。 我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拉起胖子转身就走,出门的时候胖子还咬牙切齿地问我要不要让外面的人冲进来,给无心人魔来个瓮中捉鳖。 我踢了他一脚,说捉个屁的鳖,人家既然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就是告诉你,他根本就不怕。别费神惦记这只王八了,马上收队,我带你们去西郊捉泥鳅。 西郊? 对!西郊! 我肯定地点点头,把所有的神婆神汉全部抓起来细细地审一遍,轮子教的人肯定就在其中! 胖子被我疯狂的命令吓得浑身肥肉一抖,追上我说大哥,你知道西郊有多少民间方术从业者吗?你就因为一个通缉犯的几句话,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你要顾忌社会影响啊! 什么社会影响! 我霍然转身,斜眼看他,要是轮子教再来一波杀壁袭击,谁负责? 胖子看我发飙,赶紧改口说你现在是老大,你说什么都有道理。不过这个隔离审查总要有一个名目吧?我们用什么名义抓人? 这个时候我已经满脑子都是怎么追捕轮子教的事情了,这点小事想都没想就随口回答说: 扫除封建迷信呗。 走了一截路,我突然发现身后竟然没有脚步声跟上来,就回头问胖子说你干嘛啊?怎么不走了? 这胖子脸上表情特绝望地看着我,说大哥,我们现在就是封建社会…… 第124章 犁庭扫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当国家机器下定决心,要彻查某一件事情的时候,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命令下达好,六扇门那帮早憋坏了的小伙子们,几乎是用一种近乎粗暴的姿态,疯狂横扫了整片西郊。 无数道场被搜索查封,一批又一批的巫婆神汉相继被带走,进行突击审问。在没有交代出我想要的东西之前,他们是别想被放出来了。 我必须承认,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冤假错案在所难免,但带来的效果那也是惊人的好,不过短短两天时间,曾经一度陷入僵局的案情进展,就迅速迎来了曙光。 负责清查西郊的同僚很快回报,说发现了三处疑似邪教窝点的地方。 我在表示欣慰的同时,也沉痛反思了前一阶段侦破工作的失败。 人就怕认真,认真起来一搜就是三个。可前段日子你们找了半个月,跟我说邪教徒跑了……瞎吗? 下面的小捕快也很委屈,说那不是要注意社会影响吗? 影响个屁!还有什么影响会比邪教更恶劣的? 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没有下令大张旗鼓地前去搜捕,而是把九五二七小队分成三组,由我带胖子和扛把子前往其中一处规模最大的可疑窝点。其他人也各有任务,洪老则居中坐镇,随时准备支援我们。 一切事宜布置停当,我们立刻出发。 抵达西郊的时候,太阳又已经落山了。 胖子很不满,说我们不是捕快,应该是捉贼的吗?干嘛老是昼伏夜出,跟做贼似的。 我说你也知道做贼的是昼伏夜出啊?那你白天出来抓鬼?走走走,少废话。 这处目标场所平时是一户住家性质的道场,不过规模比较大,有着三进三停的大院落,法师一家加上几个徒弟的亲眷,大几十号人还是有的。 不过主人家都已经在白天被我们的捕快带走,空荡荡的庭院里没有灯火,悄无声息。 我们没有走正门,而是像真正做贼一样翻墙而入。 白天搜查的时候,小捕快就觉得后院柴房很有问题,老是有鬼鬼祟祟的人出入。 但是他留了个心眼,当时没有戳破,而是回来报告。 我有的放矢,单刀直入,直奔目的地,果然发现了问题。 在堆叠得老高的柴草垛下,有一个隐藏的暗门。 撬开暗门,里面黑漆漆的,一股冷风不断吹来,透心的凉。 我跟扛把子对视了一眼,随即带着家伙,闪身而入。 沿着一条地道没走多远,前面就听到了人声。 我把耳朵附在一扇实木的大门上仔细倾听,就听到里面的人在抱怨,说这日子没法过了,要娘们没娘们,要酒菜没酒菜,成天吃点这发霉的干粮,嘴巴和裤裆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另一个人说难道你裤裆里原本就没鸟?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心里本来就有股火气,听他这么说立刻就不干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但很快,有人拉住了他们俩,说那现在不是风头紧吗?今天上面的老李一家子都被带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我们供出来,大家多留个心眼,随时准备撤离。再说了,白骨大人和阴夫子他们不也在这洞子里蹲着吗?大人们都没说什么,你们抱怨个屁。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之前还在吵架的俩人立刻同仇敌忾起来,说他们下一层有酒有肉有娘们,这样的日子让老子待一年我都待得下啊。可我们有啥? 另一个人也附和说,是啊是啊,那骚娘们来的时候我见过,那胸那屁股啊,呵呵,说不定他们仨现在就在玩三人行呢哈哈哈…… 然后就是一阵不忍卒听的污言秽语。 我连忙把耳朵移了开去,免得回头洗耳朵还要一笔额外的开销。不过听了这么久,我也大概判断出房间里的情况。 没想到这个邪教据点居然还有两层。如果我们不能在第一时间制住房间里的人,恐怕会跑了下层的重要人物。 得知这个情况,扛把子老成持重,当场就决定暂停行动,先回去集合,到时候点齐人马把这里的所有出口都堵了,再来一个瓮中捉鳖? 胖子不同意,说我们来洛阳以后,夜长梦多的情况还碰得少吗?要真照你说的做,只怕等我们领着大部队过来以后,捉到的不是王八,而是西北风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也犹豫了,思虑再三,终于还是一咬牙,说走,咱们上。先说好,里边三个人,我们一人负责一个,谁的猎物出了纰漏,到时候唯谁是问。 胖子哈哈大笑,上去就是一脚踢开了木门。得嘞,就等你这句话! 地道的门有点窄,胖子冲进去的时候还卡了一下,等我跟在他背后冲进去以后,看到他已经和其中一个邪教徒打了起来。 剩下两个邪教徒中明显有只菜鸟,看到我们冲进来,嘴里还含着半块面饼,愣愣地望着我们。但是另一个就明显精明得多,在胖子破门而入的同时转身就逃。 扛把子见状赶紧从我身后越过,高喊着“你有权利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然后,就朝着菜鸟冲了过去。 这我一看就虚火蹭蹭地往上窜,妈蛋,每次都把最难搞的留给我是吧? 我气呼呼地打断了扛把子,说别扯犊子,喊点有用的。 他问我那喊啥,我说应该这么喊:啊哒~~ 话音未落,我直接轻功全开,上去一脚就把跑得最欢脱的那小子踹在了地上,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武力拒捕当场击毙! 这挨了我一脚的倒霉蛋看着也有四十来岁了,谢顶,脑门上光溜溜的,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他抹了一把头上油津津的汗珠,叹了口气,快别说了,你们官府的政策我又不是没领教过。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嘛。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老小子行啊,连官府办案的潜规则都知道了,没少进去吧? 他得意地笑了,过奖,过奖,七进七出而已。我劝您啊,就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不然您去打听打听,看我胡老二的嘴巴又被撬开过没? 真的一个字都没交代过? 没有! 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硬骨头,啃起来贼带劲了。 看着一脸慷慨激昂地胡老二,我也跟着变了脸。二话不说咔嚓一剑就插在他两腿中间的地面上,然后才指着他吓白了的脸,问大头小头,你想保哪一个? 第125章 十方俱灭大阵 看到我动真格的了,刚刚还硬气无比的胡老二一下就怂了。 他哭着喊着说哥啊,有话好说,别动刀子啊!你这一剑下去,不管砍哪个头小弟我这辈子都算报废了啊! 我拿着大宝剑在他身前一个劲地比划,说这时候你倒是知道这辈子要报废了?参加邪教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啊?掉脑袋的大罪啊,我好歹还给了你个选择,你不感恩也就算了,怎么还指责我呢? 胡老二点头哈腰,说感恩,我感恩,不过您可是朝廷命官啊,这斩首示众也要走流程啊,斩监侯还要等秋后啊。 我嚯了一声,你对朝廷刑律还挺了解的啊。 胡老二那个得意洋洋地劲头又冒了出来,说那是,坐牢专业户嘛!不精通刑律怎么知道什么牢坐得,什么牢坐不得。 呦呵,术业有专攻。 我点点头,一把把扛把子拉过来,介绍道可惜我们不光是朝廷命官啊,看到这位大哥没?当捕快之前就是在宫里净事房工作的。放心,他祖上世代都是骟猪的,家传的手艺,活儿利索着呢。咔嚓一刀就完了,保证一点都不痛。 扛把子眼睛一瞪,正要说话就被我堵回去了。 我赶紧把他拖到一边说你不说只要大唐有需要,你连生孩子都没问题吗?现在还不要你生孩子呢! 扛把子想了想,说那行,可我没道具啊。 我把大宝剑往他手里一塞,严肃道,杀鸡用牛刀,才能看出你的水平。 然后就听到一旁传来一声惨叫,胡老二看捂着裤裆当场声泪俱下,两位大哥,想要我配合啥,您二位开口就是了。有话好说,咱先把剑放下。 我这才满意地笑了,你也算是咱六扇门的老熟人了。咱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当捕快的抓人,也要追求一个性价比不是?像你这样小偷小摸的哥还真不爱抓。这样吧,你带我们去抓阴夫子和白骨,抓到了算你立功,要是让人跑了……呵呵。 胡老二捂着裆裤狂点头,说手起刀落嘛,我懂,我懂。 我收起剑,懂就最好了,走吧。 我押着胡老二就向通往下一层地道的暗门走,心中大定。 这里是邪教苦心经营的据点之一,不可能没有任何机关防备。有他这么一个熟悉地形的向导,显然会安全很多。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件让我们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之前看起来呆呆傻傻的菜鸟,居然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节操。 看到胡老二叛教,他一边疯狂叱骂胡老二的无耻,一边竟然不管不顾地拉响了通往一根隐蔽在墙角的绳索。 胡老二惊恐地大叫起来,快阻止他,那是警报! 小菜鸟很快被疏于职守的胖子击倒,但他却是疯狂大笑了起来。 胖子轻功不行,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下一刻,一阵刺耳的铃声在狭窄的地下空间回荡,像是招魂的铃声,让人毛骨悚然。 旁边砰的又是一声,扛把子雷厉风行,瞬间一巴掌拍晕了自己的俘虏,然后冲向暗门,楸住胡老二说你带路,快!不然白骨他们就要跑了! 此刻的扛把子脸色涨得通红,看起来十分凶神恶煞,胡老二当即向前走去。 可他才走到那暗门之前…… “砰”的一声,门板四分五裂,直接被一股巨力贯穿! 有杀气! 我心中一凛,顺势一滚,眼角便暼到一个惨白的身影从漫天碎木头中冲出,一掌印在胡老二的胸前。 可怜胡老二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我这时才看清,那道白影居然就是我们一直担心跑掉的白骨。 叛徒必须死!他冷冷一笑。这家伙对自己的实力显然非常自信,在听到警报之后,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跑路,而是杀了上来。 他看到我们也愣了一下,然后神色就狰狞了起来,说竟然是你们这几个小王八蛋?上次白爷好心放你一条生路,你竟然还要找死? 安胖子笑嘻嘻的望了扛把子一眼,说看到没?人家根本没想跑,看样子还打算把我们也一起留在这里呢? 扛把子判断失误,被胖子调侃得一口气憋在那里,当即虎吼一声,就冲向了白骨。 按理说这样狭窄的地下密室里,他的杀威棒未必能很好地展开。不过在得到了琳琅满目的武学秘籍之后,变强的显然不止是我们。 扛把子双手一错,一根长长的杀威棒就变成了两根短棍,被他舞得虎虎生风,迎着白骨就激战了起来。 他一边打,还一边招呼我们,说白骨好斗,下面的人就不一定了,让我们赶紧追过去,一个都别放跑了。 我和胖子看了看,发现他稳扎稳打,虽然一时拿不下白骨,但是缠住对方是没问题了,就答应说好,你拖住这家伙,别给他跑了,我们搞定下面一层就回来帮你。 刚走到暗门边上,我突然感到心中一紧,拉着胖子就往后退,然后就看到暗门背后的黑暗一阵蠕动,最后化作一片阴影当头罩下。如果我没有拉着胖子跑回来,而是傻乎乎地往里冲,估计就正好被人套了个正着。 昏暗的烛火被那阴影激起的阵风和尘埃扫过,摇曳了半晌才恢复了光明。 我这才看清,那阴影竟然是半截宽大的衣袖。 被衣袖扫过的地方,地面上的砖石都已经裂开,脚一踏上去就噗噗地往外喷灰尘。 阴夫子? 我看着那衣袖问道。 不错,正是老朽。 衣袖收了回去,阴夫子那张阴气森森的面孔随即从暗影中走出。 看到他胖子兴奋得哈哈大笑,跟我说剑人,这下好了,我们不用跑去下一层麻烦了,只要在这里把他和白骨拿下,其他小鱼小虾放跑了也无所谓。 是么?阴夫子冷冷一笑,说小伙子你很自信啊。 胖子指了指自己肥大的肚子,叫嚣道体型决定嗓门。你们上次打倒剑人,无非就是仗着那什么狗屁阴冥阵而已。现在这里空间这么狭小,我一个人堵在这里,你那什么狗屁阵法就施展不开了。单挑谁怕谁? 阴夫子继续冷笑,说我神教立教百年,各种奇门阵法层出不穷,只是区区一个阴冥阵不能施展而已,你们还真以为自己能翻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他一拍巴掌,看我十方俱灭大阵的厉害! 霎时,从他身后立刻就呼啦啦地涌进来黑压压的一大票人。 我心下一惊,竟然有这么多人?光是在这暗室里跟我们大眼瞪小眼抢空气吸,我们都能窒息了。 不过再一看,却放下心来,这些家伙脚步虚浮,显然不是多厉害的高手。 胖子看着炮灰,撇撇嘴不屑地说你以为名字屌就厉害哦,那我们剑人的诸天神王九霄天雷重炼地水风火荡平八荒六合绝世大宝剑岂不是早就天下无敌了? 阴夫子却不理他,冷冷一笑:“起阵!” 嘶拉! 这群人猛地把衣服一撕,吓得我菊花一紧,仔细一看,我擦,这些人身上居然捆着的密密麻麻的炸药! 胖子的脸色顿时变得像是吃了个死苍蝇一样难看。 他愤愤不平地看着阴夫子,这就是你所谓的十方俱灭大阵?糙,杀壁人弹就人弹嘛! 阴夫子问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 胖子眨了眨眼睛,肥肥的脸上笑容越来越无奈。 过了好半晌,他终于叹息了一声,说,兄弟,交个朋友吧! 第126章 他们能走,你们不行 骤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哪怕现场的气氛剑拔弩张,但我还是有种忍不住想要爆笑出声的冲动。 在嘴皮子上,从来都是胖子给别人亏吃,他自己哪里吃过这样大的瘪?此刻看到他无奈的表情,我居然忍不住在心里暗爽,赞一声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阴夫子也是被他说得愣了一下,然后才横眉竖眼地说,小子,你特么在逗我?你们快点放下武器,不然老朽就叫他们拉响炸药,大家一起粉身碎骨得了。 那你拉吧!胖子不吃他这套,也强硬了起来,他说落在你们手里是死,大家玉石俱焚同归于尽还是死,我干嘛不拉一群垫背的呢? 阴夫子说那你投降嘛,老朽保证你们的安全。 胖子微微一笑,你们投降?我也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阴夫子大怒,说你当老子傻…… 你才当老子傻!胖子厉声打断了他的话,闲言少叙废话少说,想谈判就拿出谈判的诚意来,要不你就炸!看老子们怕不怕! 我和一旁打得火热的扛把子也都收起了各自的武器,站到了他身边,输人不输阵,不能输了气势。 阴夫子和我们对峙了半晌,终于软了,嘟哝道,看你们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人弹都是你们的人呢!说吧,你们想怎样? 我说其他人可以走,但是你和白骨我们势在必得。 白骨冷冷地插嘴,说你看我们像是会牺牲自己掩护手下的勇士吗? 我拔出大宝剑,指着他的鼻尖:所以,这个胖子会监督你们的人离开。但是你和阴夫子留下,和我们一对一单挑。赢了你们走,输了你们死。 白骨撸起袖子,露出了没有二两肉的苍白手臂,冷笑道,小子,你还真嚣张啊!白爷我纵横江湖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等投胎呢!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还真不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我针锋相对地回答,正好老子红绿色盲,你要能给我治好那是最好不过了。 白骨浑身杀气四溢,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人影一闪,扛把子已经挥舞着两根短棍,砸向了阴夫子。 他长得五大三粗,但是心思活络得很,这白骨虽然长着凶恶,但是这个据点真正主事的人,其实还是阴夫子。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了他,这场战斗便已经算是赢了一大半。 白骨见状想去帮忙,可惜刚踏出一步,就被我一剑圈了回来。 胖子看我们都打起来了,也开始清场赶人,一尊独脚铜人在地上敲得啪啪直响,对一群看热闹的邪教徒说滚滚滚,此处严禁烟火,要放烟花出门放去,违者罚款五十两,黄金! 那群炮灰自然不是真傻,这年头不是逼急了谁会自己把脑袋别在裤腰子上? 很快,场地便被清空。 我舒展了下筋骨,说闲杂人等都退场了,现在可以战个痛快了。 白骨摸出两根通体洁白如玉的判官笔,一句话都没说就抢先攻了上来。 判官笔这武器,讲究的就是诡异刁钻,我不敢怠慢,握紧大宝剑就迎了上去。 “咚”的一声,剑笔相击,声音却有些沉闷。 白骨不愧是白骨,连武器都是骨头。 近距离看,两根判官笔竟然是用不知道什么骨头磨制而成,坚硬如铁,铭刻上了种种诡异的幽冥图案,大宝剑砍上去都有种砍不动的感觉。 你这是什么东西? 我和他对了几招之后忍不住问道。 我的大宝剑在经过龙血琥珀的淬炼之后,已经是一柄不折不扣的宝剑。 不要说是一般的骨头,就算是精钢都能一刀两断。现在居然被挡住了,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白骨说不要以为只有你才有宝器级别的剑,我这两根判官笔可是上古猛犸象最坚硬的牙根雕琢而成,可不比任何神兵利器差劲啊!看招! 他又是双笔齐出,点向我的太阳穴。 我被搞得一愣,问宝器级别,那是什么?忽然感觉到两股劲风已经刺到了额头两侧,连忙把大宝剑往眼前一横。 当当两声,判官笔被挡住,我也借力跳出去老远,心中好奇,不由脱口而出,你说的宝器是什么意思? 白骨发出嗬嗬的瘆人笑声道,真以为老子是你的犯人,你怎么审老子就要怎么回答嘛? 说完这句话,他就闭上了嘴巴,双手的判官笔如疾风骤雨,在我身周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白色大网。烛光落在判官笔上,折射出一片森罗幽冥般的光芒! 此刻我才深深感到自己的托大。 原本出关之后,我还自认为天下之大尽可以去得了,但是白骨此时却给我好好上了一课。 他的判官笔刁钻狠辣,小巧的笔身正适合这种狭窄的环境,招招不离要害,险恶到了极点。而我的大宝剑相比之下就比较笨重了,施展不开。 没几招的功夫,我身上就被刺出了不少深浅不一的血洞,加上被阴冥阵刺伤的地方还没好。很快,我就感觉自己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 旁边不远的地方,同样传来了打斗的声音,我知道那是扛把子在和阴夫子激烈争锋,根本不能妄想支援。 眼看着白骨双手判官笔舞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一股深深的危机感攫住了我的心。 当他的判官笔收缩到极点的时候,就是我的防御被攻破,身死当场的时候! 哈哈哈,小子,刚刚你不是还挺能耐的吗?现在怎么不行了?白骨虽然长得阴森森的,但是嘴巴特别贱,和胖子都有的一拼。过招的时候也是垃圾话不断。看到我被他压制,笑声顿时嚣张得不行。 我也知道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不兵行险着是不行了。 趁着白骨疯狂进攻的机会,我卖了一个破绽,一支判官笔深深插入我的肩头,但是我的大宝剑也第一次在白骨肋下拉出了一道口子。 大宝剑见了血,剑身上的血色纹路立刻像是苏醒一样,活了过来,开始吸血。 不过这一剑并不深,按理来说被吸收的血液并不多。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白骨竟然像是被摸了屁股的黄花大闺女一样尖叫了起来,喊道你这个混蛋,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然后他不管不顾,干脆放弃了自己的优势,像只跳蚤一样嗖嗖嗖蹦跶到了密室的另一端,满脸恐惧地看着我。 我被他过激的反应搞得莫名其妙,心想不就是被割了一下吗?至于这么夸张? 扛把子到底还是比我眼光强些,他已经压制住了武功较弱的阴夫子,朝我这边一看,立刻提醒道:这个怪物怕流血!他怕你大宝剑的吸血特效! 怕我不理解,他手一扬,一枚铜钱化作金光飞出,在白骨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槽。 但是那伤口里却没有鲜血流出来,甚至连一开始渗出的血珠随后都被吸收了回去,只留下一条惨白的嫩肉。 看到了吗?这家伙练的武功邪门,最大的弱点就是不能失血!你的大宝剑就是他的克星! 难道说,他这一脸苍白如纸,就是因为贫血吗? 我脑袋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但是很快就恍然大悟。 现在不冲更待何时? 这个时候,白骨也在那枚铜钱的刺痛下回过神来。 罩门被喊破,他顿时恼羞成怒,把手中的判官笔一扬,混蛋,这是你们逼我的! 他一副要放大招鱼死网破的架势,我不敢托大,连忙把宽大的大宝剑横在自己面前,当盾牌用。 下一刻,只听嗤的一声,我感觉眼前的黑暗瞬间被一片青蓝色的熊熊火光所驱散,身边的空气,也骤然变得灼烈起来! 我擦,这么吊的吗? 第127章 告一段落 两团青蓝色的炙热鬼火,从白骨判官笔的笔尖飞出,险之又险地被我用大宝剑挡住。 尼玛,火球术?有没有搞错啊? 我从燃烧着火焰的大宝剑后面探出来,感觉一肚子的怨念无处发泄。 这两团鬼火温度极高,转眼之间大宝剑就被烧得滚烫。若不是我刚才见机得快,用大宝剑的剑面挡了一下,想必现在我都已经被烧成一截焦炭了。 只是我有怨气,殊不知白骨比我更吃惊。 他看着我燃烧的大宝剑,难以置信地说这怎么可能?这可是前古猛犸巨兽的骨髓混合怨念所化的鬼火,销金融铁无所不能,你这把剑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挡住这幽冥之火…… 我听他越吹越悬乎,连忙打断说,扯你妹的犊子啊!磷火就磷火,吹得好像真的一样。 白骨被我的话气得哇哇大叫,说吾不杀你誓不为人。 得了吧你,刚刚那两团磷火应该就是你最后的杀手锏了吧?烧死我了没?还不是没有! 说完我把剑一挥,杀上前去。 这磷火的附着性极强,粘在我的剑上依然没有丝毫熄灭的趋势,要是落在人身上,估计不把骨头烧尽是不会罢休的。 不过现在它不易熄灭的属性,反而成为了我的帮手。 燃烧的火焰巨剑宛如神器,一扫就是一大片青蓝色的火幕,千军辟易。白骨还没碰到,就已经被剑上散发出的高温烫得发出一阵阵鬼哭狼嚎。 只是白骨到底是邪道的巨擘,虽然在惨叫,在哀嚎,但是依然本能地用上了一种类似狮子吼的音波武功。 阵阵凄厉的嚎叫如同鬼哭,声声锥心刺肺。尤其是在这狭窄的地下空间中回荡起来的时候,就连那边捉对厮杀的扛把子和阴夫子都受到他的无差别干扰,不得不向着密道深处一退再退。 白骨,嚎你大爷啊!阴夫子已经杀红了眼,彻底撕掉了自己儒雅的伪装,被白骨误伤之后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结果骂得分了神,被扛把子抓住机会,一棍子敲在嘴巴上,连嘴唇都肿了起来。 白骨挨了阴夫子的骂,也反唇相讥,说你这个混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快点把你的底牌翻出来! 什么?还有底牌? 我听得心里一紧,到底是邪教经营良久的老巢,一点机关有没有,我反而要觉得是不是自己摸错了地方。 阴夫子和扛把子也不战了,两人一个闪身,走走到一块貌似很不起眼的地砖前,突然用力一踩。 一阵卡拉拉的机括声顿时响起,我看到周围的墙壁上突然裂开了无数黑幽幽的洞口。 我突然心中一凛,就听见扛把子大喊了一声:卧倒! “嗖嗖”,下一刻,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破我的耳膜。 密集的箭雨在一瞬间布满了整个密室,所有烛火都被射得熄灭,只剩下我大宝剑上燃烧的磷火光芒。 白骨早有准备,在箭雨落下的一瞬间就已经趴在了地上。 我反应慢了一拍,再想学他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把大宝剑舞动起来,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火墙。 “当当当” 一片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中,无数箭矢被大宝剑上的火焰点燃,又反弹开去,像是在黑暗中下起了一场流星雨。 飞火流星煞是好看。 但是这一幕美轮美奂的景色看在阴夫子他们眼里,却是心都凉了半截。 要说也真是我运气好,一轮机关射完之后,那暴雨般的箭矢竟然一根都没有漏网,全部被挡了下来。 见此情景,阴夫子突然大叫一声白骨师兄你多保重,师弟我先走一步。说完大袖一甩,竟然头也不回地跑了。 扛把子轻功本来就一般般,眼看追不上了,只能退回密室,和我双战起白骨来。 实际上,从阴夫子逃走时起,白骨就已经绝望了。一张本就惨白的脸,在周围青蓝色的火光映照下,难看的活像鬼门关里爬出来的厉鬼。 他说想不到老子英雄一世,最后竟然栽在你们两个小辈和阴夫子那个小人手上。 我听他说得心不甘情不愿,连忙趁热打铁,说要不你还是投降吧,你看人家都抛弃你了,难道你还要用性命帮他断后吗?舍己为人也不是这样的吧? 白骨听了这话却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忿然作色道老子就算战死沙场,也不是为了那个该死的伪君子。 这天下只有战死的白骨,没有投降的白骨! 他眼神中突然露出悲怆的神色,高呼师父,请恕徒儿再也不能随侍左右了。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萌生死志,连忙招呼扛把子和我一起全力阻止他,千万不能被他闹出什么绝地翻盘、同归于尽的幺蛾子。 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 这家伙一嗓子喊完,苍白的脸庞突然变得嫣红如血。 看这架势要说他不是在憋大招鬼都不信。 可惜还不等他完全读完秒,扛把子已经狠狠一棍子敲在了他后脑勺上。白骨眼神一阵蒙圈,趁此机会,我一剑刺在他的胸口。 刹那间,他浑身的血液都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瞬间就被大宝剑吸收了进去。接着他整个人都被青蓝色的磷火点燃,轰然燃烧成了一根人形的火炬。 结束了么? 我看着地上还有余火未熄的白骨的焦尸,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大宝剑上的火焰也像是有灵性一般,缓缓消失。 只是这种消失,给人的感觉却不像是熄灭,倒像是被大宝剑吸收了进去。 呃? 我错愕地打量着大宝剑,突然旁边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不错不错,这把剑先是淬炼了龙血,现在又吸收了上古猛犸巨兽的骨髓磷火,骨血俱全,已经是打下了完美的基础,来日未必不能再进一步,滋生出自己的灵性来啊! 第128章 莫名其妙报了仇 好剑! 什么人? 我感觉自己身上的寒毛都根根竖立起来了。 对方虽然是在夸奖,但是语气却是冷冰冰的,而且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邪教的巢穴里,怎么想都不应该是自己人。 扛把子的反应比我还激动,手上两根短棍拼起来一拧,长棍如龙,直接对准黑暗中声音发出来的地方捅了过去。 这也是他一贯的风格,暴力至上,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干了再说。 扛把子这一棍搅动空气,猛然发出一声炸响,却捅了一个空。 不远处的另一个方向,黑暗涌动,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这人正是仿佛无处不在的无心人魔,他还是板着那一张死人脸,冷冷道:这一次我原谅你们,再胡乱出手别怪我不客气! 在周围青蓝色鬼火光芒的映照下,比白骨看上去更像地狱中走出的鬼神。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心情就松懈了下来,连忙拦住扛把子,说且慢动手,先听听他要说什么。 无心人魔从阴影中走出,青蓝色的火光从下方照耀上去,把他强行扯出的笑容掩映得更加瘆人。 我苦笑着说大哥啊,你有话就说,别笑了,我怕。 他闻言收敛起笑容,走到我身边,一把接过大宝剑,说剑不错,真不错。 我想都没想就按照惯例回了一句,剑不错,那人呢? 人?人还差了点,配不上这剑。 他随手把大宝剑扔还给我,说出来的评价却让我差点抽自己一耳光。 这货又不是我上司,我何必去接那“大王为何发笑”一般的捧哏?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感觉到我心里的郁闷,扛把子强忍着笑,但还是摆出一副正邪不两立的威严做派,问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无心人魔指了指我,听说你们三个人就来挑邪教的老窝,就过来看个热闹,顺便看看他要不要帮忙收尸。 我愕然了一下。 他虽然说得无情,但我听得出,他其实是打算过来帮忙的。如果我遇险,他肯定会出手。 扛把子显然也听出这一茬,狐疑的眼神在我和无心人魔之间扫来扫去。 相信如果不是无心人魔还在场的话,他一定会扯着我的衣领子大吼:你他妈还说你们没奸情! 可是天可怜见,我是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位大神混到这么熟的啊! 不过无心人魔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我直接呆住了。 恭喜你为你师父报了仇啊。他说 哈? 我一脸懵逼地指了指地上已经化作焦炭的白骨,谁?他? 无心人魔眉头一皱,语气相当不满,我不是给你们铁剑派送了信吗?怎么?没收到? 收到了,收到了。我在口头上连连答应,心里却在腹诽,尼玛你写得那什么东西,算命的批文都没你那个含糊,鬼才懂啊。 不过我还是问他,为什么白骨要杀我师父? 无心人魔冷冷一笑,又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他是被人雇佣的,背后还有人! “难道是闪电教的教主九头龙?”我猜测道。 “不是他。整个闪电教在你师父的事情里,都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不过他们只是一把刀,幕后还有黑手。” “是谁啊?” “不知道,我还在查。看现在的证据,应该是武林中的某个或者某些大势力,比如九八五、二一一之类的掌门、至少也是长老一级的人物。” 开玩笑的吧? 一通对话下来我完全懵了。 九八五二一一的长老那是什么身份啊?和我师父这种三流野鸡门派的掌门人,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人家会特意冒着勾结邪教的风险,雇凶暗杀我师父? 无心人魔的反应倒是非常无所谓,他说这些你都管不着,也不用管,就连这次闪电教的案子,你最好也别再深挖了。万一惹出了九头龙,你招架不住,我可能都来不及救你。 救我? 听到无心人魔终于说出了真心话,我忍不住追问,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而再地帮我,还追查杀害我师父的凶手? 话说到这一步,无心人魔终于不玩神秘了,他告诉我,他和我们铁剑派有旧,确切的说,是师父在二十多年以前曾经救过他一命。 我没能救下你师父,这条命只能还在你身上了。他这样告诉我。 不过对于这个说法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我师父凭什么招惹九八五二一一的掌门、长老,又何德何能,能救得下无心人魔这样的巨擘? 无心人魔有些不耐烦了,含糊其辞地说了一句:人都有背运的时候。然后岔开话题,说你们是不是还要追击阴夫子? 对此我只能报以苦笑,说我们倒是想,可是这家伙比泥鳅还滑溜,估计又要费一番手脚了吧! 拿着! 无心人魔反手抛给我一个香囊。 这是什么?我拿着香囊闻了一下,糙,好臭。谁会喜欢这个味道? 狗就喜欢。 无心人魔摆了摆手,回头你们找条狗来,跟着这个味道,自然就能找到阴夫子的落脚之地了。 或许怕我再追问师父的问题,无心人魔,说完便一个闪身,不见了。这家伙总是神出鬼没,我也没有丝毫办法,扛把子和我上到了地面,一支穿云箭把洛阳附近的所有人手都召集到了一起。 然后我回总部养伤,而扛把子则带着其他人跟在某条临时找来的野狗背后,迅速向着阴夫子逃走的方向追杀而去。 半日之后,这支追杀队伍归来。 阴夫子被生擒,其他邪教徒伏诛。 不过我们派出去的捕快也是人人带伤。 浑身鲜血的扛把子在六扇门后院找到了我。我被他惨烈的造型吓了一跳,连忙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告诉我,就在他们终于咬上阴夫子的时候,九头龙出现了。 啊?然后呢? 然后幸亏洪老出手,不然我们这些人一个都回不来。扛把子回忆起当时的场面,唏嘘不已,说到底是邪道的巨擘,我们这些人,根本不够看啊。 结果呢? 我在人群中一扫,没有看到洪老的踪影,心中顿时升起一片阴霾,问该不会…… 扛把子摆摆手,洪老没事,不过他和九头龙两败俱伤,实在不适合继续执行任务,已经被我派人送回长安总部疗伤去了。 洪老都重伤了? 我脑子里又嗡了一声,懵逼了好半天,才说知道了,那我们也回去吧。 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累了,也想回家了。 第129章 夭寿啦!武林盟主被绑架啦! 我们回到长安的时候,在六扇门的大门口就见到了浑身包得跟个粽子似的洪老。 他看到我们,一点都没有初见面时候的居高临下了,上来抓着我的手就是一通好摇,说听说你这个后生仔把白骨给做了啊,不错,要得,比老子当年强。 我被他夸得又无奈又窘迫,赶紧岔开话题问起他的伤势。 谁知说到这个,洪老更是高兴,哈哈狂笑,说这点小伤不碍事,九头龙那老小子伤得比我还重,没有一年半载休想出来捣乱了。 看得出来,他对重创了老仇人九头龙这件事真的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连自己的伤都不在乎了。 说了几句,洪老突然话锋又是一转,特别遗憾地说,哎,可惜了,还是没把那王八蛋做掉,不然我这条老命就是赔上去也心甘啊。 我们听了连忙劝说,说那可不行,他九头龙再如何风光,也不过是江湖上一人人喊打的蠹贼罢了,您老可是六扇门的定海神针顶梁柱,这如何换得?换不得,换不得。 洪老听了得意,眉开眼笑,但还是谦称自己现在不过就是一糟老头,说未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下意识的扬了一下手,领袖风范十足。 我这才想起来,这位爷当初可是做了几十年的神捕,要说天然的上位者气场,可比我这个赶鸭子上架的半吊子强多了。 辞别了洪老,我们九五二七小队的诸位就又回归到了那种一杯茶,一袋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悠闲机关生活当中去了。 好在我们现在在六扇门也算是有些地位了,无须再去处理那些偷鸡摸狗的小事,日子就在这种略显憋闷的平淡中一天天流逝。 只是无心人魔当初说的那些话,却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我心里。 暗杀我师父的人是武林大派的实权人物?这怎么可能? 这个荒诞的疑惑一直萦绕在我心里,让我寝食难安。可惜我又找不到一个可以询问甚至述说心事的人。 无心人魔说是要去调查这件事,但是又是一走就是几个月没有音讯。 眼看着窗外枯黄的树叶已经在一片片落,节气已经进入了深秋,我终于耐不住性子,寻思着是不是要找个由头去接近一下那些武林金字塔顶端的大人物才好了。 幸运的是,命运还是很照顾我的,就在我犯愁要怎么才能去拜访一下各位大佬的时候,一个现成的机会摆在了我的面前。 什么? 武林盟主被人绑架了? 还说不给钱就撕票? 你特么在逗我? 我看着眼前的小捕快,喊得声嘶力竭。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自己面目狰狞的倒影。 这个小捕快是今年新招进来的临时工,被我神捕的名头吓得不轻,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了。 看到他懦弱的样子,我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拍着桌子说滚滚滚,武林盟主居然会被绑架?你当他这个盟主是花钱买来的呢? 小捕快闻言面露难色,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看出他还有话想说,心想咱六扇门正是用人的时候,可不能搞一言堂。遂强压下心中的火气,补了一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又不是个娘们,没人喜欢你吞吞吐吐。 小捕快这才轻咳了一声,说那个,很不幸啊,根据我们进行的前期调查,这位武林盟主……咳,确实是买来的。 哈? 我感觉被人迎头敲了一闷棍,满心都是哭笑不得的感觉。 买官卖官的风气最近在朝廷里愈演愈烈,为此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扛把子还发了好几次脾气,说再这样下去国将不国。 我万万没想到国家还没怎样,江湖上居然先被传染腐化,而且还搞出了这么滑稽的事情来。 叹了口气,我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挪动了一下,偷偷把刚刚在看的银瓶梅给藏了起来,然后才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正色道,既然如此,你就把整个案情给我介绍一下吧。 小捕快看到我终于相信了他的话,松了口气,按照我的要求,开始汇报起案情来。 案情很简单,无非就是这位盟主在某次和青楼头牌闭关同参双修大法的过程中,被人绑架。绑架者身份不明,只留字说如果不能交付他们指定的赎金,就要撕票。 小捕快一副很头疼的样子,说,唉,现在各位江湖同道为了筹集赎金,正闹得沸沸扬扬呢! 等等,你说江湖同道已经在为武林盟主筹赎金了?我打断了小捕快的哀叹,装模作样地教训道,这种情况下,他们已经决定私了,跟我们六扇门又有什么关系? 民不告官不理是最基本的刑律原则啊,这家伙连这个都不知道,以后要捅多少漏子惹多少麻烦? 小捕快苦着一张脸,说不,这个属下自然知道。可是问题就出在这赎金上啊。 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我陈述这件事,他纠结了半天,索性递上来一张单子说,大人您自己看吧,各大门派筹集的赎金都写在这里了。 我低头一看,嚯,好家伙,众筹上来的赎金名单合计如下: 优质火油五大桶; 干柴三百斤; 火石三斤; 十字架十二根; 宝器级别的斩首大刀三柄; 前代留下的古董虎头铡一口; 据说蛟龙筋和天蚕丝编织、据说吊死过前朝末帝的绞索一根; 木马、皮鞭、蜡烛、口球等稀奇古怪的道具若干,另,还有花圈纸钱无数。 我看了这份名单,忍不住哈哈大笑,说看来这位武林盟主还真是不得人心,不,这简直是天怒人怨的节奏啊。啧啧啧,你看这名单上的家伙,把他弄死十次都够了吧? 小捕快苦着脸回答谁说不是呢?这不,现在这位盟主大人的家属,天天抬着棺材在我们六扇门的门口闹腾呢! 抬棺材? 我吓了一跳,问这位盟主大人莫非已经挂了? 那倒没有。小捕快搓了搓脸,回答说那不是绑匪说了吗,只要敢报官他们就立刻撕票。现在那帮家属天天在我们六扇门大门口敲锣打鼓,还花钱打赏,嘱咐来采访的说书人一定要头版头条,唯恐绑匪不知道他们来报官了呢! 我:…… 懵逼了好久,我才怔怔地回过神来,问那第四神捕大人有什么指示吗? 小捕快连忙学着第四神捕的口吻给我传话:劫小子啊,这位武林盟主估计是回不来了。现在九八五和二一一的高层们,正在准备召开一场武林大会,选出新任盟主。我们六扇门作为朝廷的暴力机关,自然也收到了观礼的请柬。你也知道,现在六扇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继承人了,你就辛苦一趟,去露个脸,也算是代表朝廷的态度吧! 啥?连朝廷也默认让这位……嗯,前,武林盟主去死啊? 我幸灾乐祸地摆了摆手,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被全世界抛弃的盟主大人,和白忙一场的劫匪们,相拥哭晕在茅厕的画面了。 第130章 武林大会(一) 接到了第四神捕大人的指示以后,我把一群老伙计都叫到跟前开始开会。最后决定由胖子和乌鸦随我一道去秦淮河参加这一次的武林大会。 没错,你眼睛没花,就是秦淮河。 堂堂武林大会,最后选择的会址居然不是在名山大川,也不是在道观禅院,而是在秦淮河的花船上。 据说这是为了避免某一门派争夺到大会的举办权,从而获得主场优势。 胖子作为六扇门的头号毒舌愤青,对这个冠冕唐皇的说法习惯性的嗤之以鼻,说怕不是这些久居深山的秃驴牛鼻子素太久,打算借此机会来这花花世界开开荤吧? 我们闻言纷纷会意大笑。 临走之前,扛把子还特意把我拉到一边,神色肃穆地问我你真打算和名门正派对上? 我故作不解问他怎么会这么想。 他叹了口气,说你也别瞒我了,无心人魔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着呢。话说你真的这么相信他? 听他这么说,我知道再抵赖也没意思了,只好说有备无患吧,毕竟杀师大仇不得不报。 他说可无心人魔是个杀人嫌犯啊,你这么相信他的话…… 我看扛把子还要劝我,打断了他的话:放心吧,我不是傻子,不会白白给人当枪使的,何况这次主要还是执行六扇门的任务。公私分明嘛,我清楚,你不用担心我会乱来。 扛把子忧心忡忡地看了我一眼,你有数就好。 我小拳拳在他胸口捶了一下,说你也不看看小爷是谁?六扇门的第七神捕,怎么会轻易被骗呢? 他终于展颜笑了起来,说你就臭屁吧! 简单的践行酒之后,我和胖子、乌鸦,就踏上了旅途。 从长安到秦淮河,比我们上次押二点五胖思密达的尸体去渤海还要远。 风餐露宿了好多天,才堪堪走了全程的三分之一。 胖子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焦躁,破口大骂说这群秃驴牛鼻子真是吃饱了撑的,选个狗屁盟主还要跑去江南水乡玩甚鸟情调。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他们就不怕选出来的盟主舟车劳顿,挂在半路上啊? 对于这样的言论,我也只能报以苦笑。 六扇门虽然名义上是官府机构,但是毕竟经费有限。 那么多张嘴都盯着一锅肉呢,哪里比得上九八五和二一一? 要知道,那四年学杂费缴下来,人均起码十万两银子起算。这帮不差钱的掌门、长老,自然可以一路游山玩水过去,吃喝嫖赌应有尽有,不知道多惬意呢。 不过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我当然不好明白说出口,只是跟胖子商量,说要不咱们也雇辆马车坐坐吧?路费胖子你就先给垫着嘛! 胖子对我的套路早就有免疫力了,眼皮都不抬一下,就问道:有报销没? 我哪里会上这个当,一招太极就轻飘飘地打了回去,说六扇门里我又不管账,你可以回去跟第四神捕大人商量嘛。 胖子立刻对我怒目而视。只可惜还不等他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突然就听到道旁的树林里响起一声蔑笑,说无门无派,居然还想着坐马车,没钱还想摆阔,这不是猪鼻子里插大葱,装象吗? 我们出门的时候为了防止麻烦,都是换了便衣,这时被人认作无门无派的散修也情有可原。 只是胖子这辈子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说他没钱,当场就炸了,指着那林子就嚷嚷,瞎了你的青铜狗眼,跟胖爷炫富?我看你们是都活得不耐烦了。 你说什么? 他这话一说出来,树丛里立刻跳出一群横眉竖目的年轻人,剑拔弩张,大有要上来和我们拼命的架势。 乌鸦看了这群人一眼,立刻就在后面低声介绍,说看他们的服饰,应该是九观之一的终南山长春观的弟子。 其实他完全不用低声,因为他就算大声狂吼,估计落在别人耳朵里也就和蚊子叫差不多。 这伙长春观的高足一露面,就趾高气扬地问我们知道他们是谁吗? 胖子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不就是长春观的牛鼻子吗?他把我往前一推,看看,六扇门第七神捕在此,还不叫你们的长老出来搭话。 六扇门的主要武力虽然是由各派弟子雇佣组成,但是因为是朝廷背景,所以严格来说,我这个神捕的身份,还真就和各大门派的长老差不太多。 这在江湖上也算是不成文的规定了。 对面长春观弟子们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下趟山,才刚出门装逼,就踢到了铁板,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蛋疼的表情。 只有他们领头的一个年轻人,还在那里死鸭子嘴硬,说不过就是神捕而已,这还不知道真假呢。就算是真的,也不过是名义上和长老平级,但是实际上嘛……呵呵,尸位素餐的鹰犬而已。 这孩子估计是曾经和我们六扇门打过交道,吃尽了冷、硬、横、推四大官僚散手的荼毒,这刻说起话来不但不屑之情溢于言表,而且怨气冲天。 我一听就笑了,说童鞋,其实我也没打算要和你们这些杂毛道士打交道的,是你们自己非要巴巴地凑上来给小爷我打脸。怪我咯? 领头的小杂毛气得满脸通红,大吼你们不要太得意忘形了,须知我长春观也不是好欺负的! 话音刚落,乌鸦的匕首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周围的人甚至都没发现乌鸦是怎么潜伏过去的。 他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领,说长春观不是好欺负的,难道我无常宫就可以任由你们侮辱吗? 感觉到脖子上匕首寒冷的刀刃,小杂毛一下子就怂了。 他非常识时务地抬起手,说今天算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我认栽。大家都是江湖同道,你们若是今天能高抬贵手,我长春观就当交你们这个朋友便是。 我最看不得的就是这种前倨后恭的正派伪君子,当场就冷笑起来:啊,那真是太遗憾了。长春观家大业大,我们这些尸位素餐的穷屌丝高攀不起。 胖子一听就知道我还在记恨他们先前的话,于是嘴里假模三道地说着劝解的话,行动上却从怀里摸出一沓厚厚的银票,张狂打脸: 嗨,剑人你这话就不对了。交朋友嘛,怎么能看家业呢?又不是倒插门,对吧! 说着,他亲热地一把搂过小杂毛的肩膀,浑然不顾后者仿佛要杀人的眼神,说交朋友好哇!我这个人最 第131章 武林大会(二) 我们很快就和这些终南山长春观出来的新朋友混熟了。 毕竟都是年轻人,很容易找到共同语言。 而且用胖子的话来说,这帮小杂毛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本质不坏。 只不过是在山上读多了道藏,把脑子读坏了,没事多喝喝酒,嫖嫖妓,看看银瓶梅,那就还有得救。 刘卓,对,就是那个小杂毛的头头,他对胖子的这个说法非常不满。 但是明明被气得半死,他依然坚持要和我们走在一起。 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告诉我们,这么忍辱负重,其实是为了借助我们的力量,对抗一群追杀他们的杀手。 噢!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们?我问。 刘卓满脸的无奈,为了武林盟主之位,提前排除竞争者,你懂的。 我心中一惊,嘴上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追问,武林盟主难道不是在掌门那一级别中选出来吗?杀掉你们有个毛用。 “因为他们觉得江湖的未来属于年轻人,这一次的选拔除了要选出一个总盟主,还要在我们这一辈人里面另外再选三个副盟主!” “所以你就是副盟主的候选人之一?” “是的。” 我低头看了看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那你他妈也应该早点告诉我,现在才说有个屁用! 刘卓也觉得自己特委屈,说我这不是想和你们混熟一点再开口吗?不然你们提前走了怎么办? 这白痴。 我再也不想理他,而是抬起头看着用刀压住自己的杀手,说兄弟,你也听见了,这事儿和我没关系,你们要杀的人在那里。 那杀手是一个长得很扭曲的家伙,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只是在眼角用颜料画出两道血红的泪痕,看着有一种扭曲的疯狂感觉。 他用力压了压手上的匕首,说,别动,我这刀上可是涂满了见血封喉的毒药,死了别怪我。 锋利冰凉的刀刃抵住颈动脉的感觉立刻让我怂逼地高举双手,叹了口气,你们到底是谁? 杀手酷酷地回答了一句,杀手守则规定,绝对不能把自己的身份透露给任何活人知道。 不过,他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表达欲,又提醒我说,你可以问你的这些新朋友,他们知道。 一听这话,刘卓赶忙回答说他们是判官的人。 我满头黑线,无奈地道:不是说不能透露给任何活人知道吗?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啊。 我悚然一惊,难道我也快死了?所以他们才会让你告诉我? “没错!” 杀手冷酷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几乎已经感觉到刀刃割开肌肤的错觉! 但是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我身后的杀手疾退,同时悲愤地吼起来,谁!谁特么这么不讲究,竟然连撩阴腿这种禁招都用! 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他捂着自己的裤裆在那里咆哮。而乌鸦模糊的身影就站在他身旁,仿佛随时要融入阴影中去。 我能看见乌鸦,是因为彼此已经混熟,知道了跟着乌鸦(真)找正主的诀窍,但是这个倒霉的杀手显然不知道这一点,只顾在那里对着空气宣泄自己的怒火。 他说到底是谁,有种的站出来和我明刀明枪地干一架,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听到这话的同时,我仿佛都能听到乌鸦内心苦涩的自白:这是老子不愿意站出来吗?臣妾实在做不到啊! 站在原地怒吼了一阵子,杀手看到自己的激将法无效,忍不住一挥手,大叫,给我杀!杀光他们!鸡犬不留。 我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我们没带鸡也没带狗,要不放我们离开吧! 杀手头目一愣,然后更加歇斯底里地下达了绝杀令:竟然敢消遣老子,我以判官的名义发誓,你们今天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了! 一道道人影从不远处的树丛中嗖嗖嗖地窜了出来,杀向这边。 砰的一声,胖子抢上前去,一独脚铜人敲飞一个,回头大吼,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兄弟们怕个卵啊!干他们! 长春观的弟子只是因为第一次下山,缺乏江湖斗争的经验,所以被偷袭之后才会有点懵。 现在被他陡然喊破,顿时热血爆发,同声大喊,好!干他娘的! 我也对上了那个眼角带着血色泪痕的杀手头目。 没办法,这些人里面,就数我和乌鸦的武功最高,而乌鸦拈轻怕重,胖子说话之前,他就已经冲到杀手群里捡软柿子去了。 算了,能者多劳吧。 我这般安慰着自己,上手就是一记惊天动地的指间沙。 大宝剑掩映着天边的夕阳,呼啸而去。 在经历了磷火焚烧的磨难之后,它宽阔的剑身上除了原本的血纹之外,又多出大片的焦黑痕迹。 不过这些焦痕看着一点都不狼狈,反而红黑搭配,沧桑中带着铁血,煞是好看。 乌鸦曾经说过,想要当好一个杀手,轻功和匿踪之术,是必修的两门课程。 泪痕杀手显然也精通此道,当指间沙砸过去的时候,他一个极小幅度的侧身,就让过了大宝剑的锋芒。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我的轻功比他还要好! 平时背着大宝剑,我都能跑赢这天底下九成九的高手,更何况现在大宝剑脱手,我比飞出的剑身还要快,一晃身就追上了大宝剑,抓住剑柄就是一挥! 全垒打! 砰! 泪痕杀手似乎没想到我居然做得出这么夸张的举动,被我一剑拍在软肋上,飞出去的时候我看到他真的眼泪水都痛出来了。 化什么妆不好,非要角色扮演窦娥,玩伤情。这下好了吧?遭报应了吧?你说你是不是傻? 在我的嘀咕声中,这泪痕杀手横飞出去,撞倒了几对正在捉对厮杀的杀手和终南弟子,最后嵌在了一辆马车的车厢里。 周围的喊杀声寂静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然后再次激荡起来。 只是我明显感觉到,那些正在厮杀的家伙,都是在假打,十分精力里,起码分了七八分出来关注我和泪痕杀手的胜负情况。 真是无语,我不由得地指着一对表演浮夸的对手,训斥道,拜托你们,演也演得逼真一点好不好? 两人一惊,然后连忙点头哈腰地应承下来,说我们这不是想着只要您二位老大分出胜负,我们这些当马仔的也能少流点血嘛!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不容易。 我想了想,这话好像也有点道理,干脆挥了挥手,说别打了,你们就站在那儿看着吧。 不错,此处应有掌声! 这时,我觉察到身后有所动响,一转头,就看到泪痕杀手从一塌糊涂的车厢里一跃而起,狠狠地说我要杀了你! 说完还舔了舔匕首,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 等等,我不由得脱口而出,你,之前说了什么话? 泪痕杀手一脸懵逼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要杀了你! 不是这句,前面。 嗯……他记性明显很不好,眉头紧锁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猛地一拍大腿,说哦!对了!我要他们把你们都杀光! 也不是这句,再前面。 泪痕杀手不悦地问道,糙,什么前面不前面的,这很重要吗? 我摆出一百倍认真脸答道,对,很重要,这件事事关你的生死。 这么严重?泪痕杀手倒吸了一口气,说那要不你给我点提示吧? 我沉默了一下,问你刀上都涂了啥? 嗨!你说这个啊! 他一说起这个,顿时又眉飞色舞起来,说我这刀上啊,那可是涂满了见血封喉的毒药,这可都是我花了大价钱,从组织的药剂师那里买了的,大几十两银子一小瓶呢,可精贵着呢…… 我打断了他,说停!我问你一件事。 你说。 你没有口腔溃疡吧? 呃?泪痕杀手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 你、你阴我…… 是你自己装逼作死好不好? 我哈哈一笑,转身就走,身后传来躯体倒地的闷响。 第132章 取你狗命 这家伙一死,其他人几乎没有过多犹豫,齐刷刷地选择了投降。 我问乌鸦难道你们无常宫的杀手也是这么没节操的吗? 他说怎么可能,无常宫的组织可严密了,他们隐派还好,杀派的人为了完成任务,从来都不把自己当人看的,这才铸就了无常宫名震江湖的威名。但是判官组织嘛…… 他满脸不屑地呵呵了两声,然后才告诉这货特么就是一藏污纳垢的逃犯收容所,说是杀手组织都算抬举了。偶尔打打顺风局还行,稍有不利,逃犯们贪生怕死的本性就自然流露了。 我有些好奇地问,不是听说判官的创始人就是你们无常宫的叛徒吗? 乌鸦顿时满脸晦气,说,你这样子说话没朋友的。 抬了会杠,我们把处置这群俘虏的权利交给了刘卓,反正死了的都是他的同门。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只是找每个幸存的杀手收取了高额的买命钱,就把他们全部释放了去。 我问胖子这样算不算放虎归山,胖子和乌鸦却都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还跟我说别看人刘卓是第一次下山,但是江湖规矩懂得比你还多。 我有点不服气,说要不是我把这伙人的头头干掉了,他们早就被杀光了,还有命在这里讲什么江湖规矩? 胖子大笑,说那是干掉的吗?分明是那货自己把自己蠢死的。 我气得直跳脚:可是再怎么说,这次战斗我是出力最多的人,这总是不争的事实吧? 乌鸦站在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又没谁说你不是,你看,分赃的来了。 话音刚落,刘卓就带着一半的赎金走过来了。 他把银票毕恭毕敬地交到我手里,满口感谢之词不绝于耳。 我说你先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这些人你就这么放了? 他一脸不解地望着我,不放了难道杀掉吗? 我说你就不怕他们转身又来找你报仇?他们要是再来一轮,我可不管你们的死活了啊。 刘卓笑了,说放心吧,不会。 他告诉我这些杀手交了买命钱就算任务失败了,以后也不会再继续找我们麻烦。反倒是如果杀了他们,才是真正和判官结下了深仇大恨。 乌鸦哼了一声,区区判官,就算结仇了又如何? 刘卓回头找不到他的位置,只得对着空气赔笑,说阁下是六扇门出名的人物,自然不怕判官,但是我们这些未出师的弟子要忌惮啊。 正说着话的时候,又有弟子跑来报告,说前面遇上了青城和峨眉的弟子。 刘卓对我们说,看看,刚刚那群杀手八成就是他们雇佣的,这会儿是估计打算来给我们收尸呢! 我哈哈一笑,那他们看到活蹦乱跳的我们,岂不是会很失望? 刘卓轻笑一声,随即便上前迎接青城和峨眉的人马去了。 青城老君观、峨眉万寿观和长春观一样,都是同列九观的名门正派。 就算彼此恨不得把对方剥皮抽筋,但是某些场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我们慢了一步,走过去的时候三方代表已经在那里言笑晏晏、把酒言欢,丝毫看不出一丝杀意。 看到我和胖子走过去,他们纷纷站起来拱手,说神捕大人,久违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伙人脸上玉树临风的笑容,我突然觉得分外恶心,只稍微应付了两句,就离席躲清静去了。 没过多久,两派相继告辞离开,刘卓也寻了过来,问我是不是觉得他很虚伪。 我叹了口气,回答大家都是为了生存,谁又比谁高尚多少? 这个时候正好一只饥肠辘辘的野狗,在旁边的林子里探头探脑。 刘卓见状,连忙从随身的干粮袋子里摸出一块肉干,走过去细心地喂起狗来。 看着他脸上罕见的温柔笑容,我突然觉得这个初见面时盛气凌人的小伙子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他喂完狗,回头看到我脸上神色有异,笑了,问我是不是没想到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喜欢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起了自己家的小黑。 刘卓听得兴致勃勃,一个劲地嗟叹小门派就是这点好,随便想养点什么都可以。他们长春观里就不一样了,戒律森严,唯一能喂的东西就是夏天的蚊子。 说着,他还摸了摸脚下抱着肉干猛啃的野狗,说张兄要不你先帮我收养着这条狗吧,等我出师了就来接它。 我乐呵呵地摸了摸野狗的脑袋。 我也不是刚下山的时候的那个愣头青了,已经明白了人脉的重要性。 如果只是寄养一条狗,就能和九观之一的大弟子打好关系,这样稳赚不赔的生意肯定是愿意做的。 只是还不等我开口答应,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抬手一箭就把那只狗射死在了刘卓面前! 有人花钱让我取你狗命! 这个新出现的杀手一脸傲娇地宣告道。 下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从自己身边冲天而起,惊得我都不由自主地往旁边退避了两步。 再回头看时,只见刘卓头上束发的金冠砰然炸裂,一头长发无风自动,两只眼睛里也燃烧起了恐怖的怒火。 他低吼道,让你取我狗命,你就把我的狗杀了?拿你的狗命给我的狗偿命吧! 接着便是猛然一步踏向了自己的左前方! 我看得分明,他这步伐上应天象,这一步踏中的地方,正是北斗天枢的星位! 而就在我一愣神的时间里,他已经接连踏步,边踏边喊,瞬间就把其他六星的名号给喊了个遍。 说实话,我这人就是个粗人,对北斗七星这种玄学向的东西实在没什么研究,能看出北斗已经是我知识的极限。 不过刘卓马上就用精湛的技艺,给我演示了一遍道门轻功的玄妙。 那名杀手见识不对马上开溜,两人又间隔挺远,但是不知道为何,刘卓这曲折玄奥的七步走完,赫然竟是正好堵在了他的面前。 手中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剑已是当头劈下! 第133章 男人的约定 爆发起来的刘卓凶得吓人。 我也这才知道,九八五为什么可以在武林中高高在上。 同样是一个门派的顶梁柱,刚下山时候的我和现在的刘卓简直没法比。 那杀手还想负隅顽抗,可惜他接连射出两箭,都被刘卓手上突然拔出的软剑给轻易劈落。 就在他还要不死心地射出第三箭的时候,寒光一闪。他只觉得自己手上一凉,弓弦已经被刘卓一剑削断。 不!别杀我!我可以出买命钱! 可惜他一句话还没喊完,刘卓的利剑已经刺了出来,他再想求饶已经晚了。 刘卓正在气头上,一剑出手不留丝毫余地,这时候就算想停都停不下来了 下一刻,他看着被自己刺死的杀手,又回头看了一眼我怀里的狗,眼眶顿时就红了,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留着你的臭钱,找阎王爷买命去吧! 他走回我旁边,这时候我已经把那野狗身上的箭矢拔了出来。 狗还没断气,看到他走回来,强撑着摇了摇尾巴,舔了一下他的手,才彻底闭上了眼睛。 我看到刘卓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他脱下身上的道袍,把狗的尸体包起来抱在怀里,然后才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不管这个杀手是谁雇来的,我一定要他偿命!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一丝余地都没有。 我提醒他不要乱来,否则很有可能会打破九八五门派之间的默契。 不过想想也真是好笑,一群名门正派互相买凶厮杀就是合理的,而弟子之间的直接对决,却被认为是破坏团结,你说这都算什么狗屁规矩? 刘卓对我的劝告充耳不闻,反问我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狗。 我心想你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但是看在他情绪不佳、继续倾诉的份上,我还是配合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没想到他接下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把我惊得目瞪口呆。 他说:我无父无母,是被一条母狗养大的。 擦!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却用一种木然的眼神看过来,问很好笑? 没这回事。我连忙摆手,解释说我只是太意外了,你接着说。 他告诉我,他在被他师父捡回山上之前,就是一条母狗在照顾他,这才没有像别的弃婴一样冻饿而死。 刘卓的声音平静无比,我听得出来,他是真的在心里认了那条狗当母亲,而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这样的态度,让我对他又高看了一层。 沉吟了一下,我附和道,我只能说,这是一个生命的奇迹。 是啊,奇迹。刘卓叹了口气,摸了摸已经失去生命的野狗。 伤感了一会儿之后,他才继续讲述起自己的故事。 他被师父养大,从小教育他要知恩图报。所以在懂事之后,刘卓立刻请求下山,去寻找狗妈妈。可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我试探着问,没找到? 刘卓有些苍凉的笑了起来:时隔几年,再去找一条野狗,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师父说当时看到的时候,它就已经很老了,大概已经寿终正寝了吧。但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都说乱离人,不如治世犬。扯淡!都是扯淡! 他的语气骤然变得激动起来,低喝道就算是最乱的乱世,人也未必吃人。可狗呢?在多少人眼里,这就是一顿美餐啊!寿终正寝?呵呵…… 他虽然是在笑着,但我却第一次在这个趾高气昂的青年才俊眼里,看到了一抹深深的绝望和无助。 他说,我的妈妈,大概被人吃掉了…… 我想着从小和小黑相处的那些画面,忍不住霍然而起,大声说不会的!好人都有好报,何况是一条救人一命的好狗!它这时候一定在哪户好人家里养着,等着你去和它重逢呢! 刘卓的眼神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问我,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 我肯定地点点头。 刘卓抱紧了手上已经开始变得冰冷的狗尸,低声道,如果我一定要报仇,你会阻止我吗? 我学着刘卓的动作,摸了摸那已经失去了生命光泽的毛发,叹息道,阻止?不,我会帮你。现在武林,酒色财气已经乱了人心,是到了收拾世道人心的时候了。 刘卓也深有同感地回答,说是啊,狗永远是狗,但是人,却未必一直是人啊。 我用力握紧了拳头,大声道:所以,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做什么?他抬起头来,迷惑地看着我。 听说,武林副盟主的职位,只要是三十岁以下的武者,就都能竞逐?我斟酌了一下,问他。 是的,盟主几乎不可能逃出九八五的掌门之手,但为了公平,副盟主便面向整个武林的青年才俊开放了,虽然机会依然很渺茫。 他突然浑身一震,然后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说我的天啊,你该不会是想……可你是六扇门的神捕啊! 我打断了他的话,笑了:三十岁以下的神捕! 说起来,我自己都被这个突然产生的念头吓了一大跳。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刘卓怀中被他泪水濡湿的皮毛,我在述说的时候,却像是已经在心里构思了千万遍一般,驾轻就熟。 刘卓认真的盯着我的眼睛,确定我不是在说笑之后,骤然一声狂笑,说你这个神捕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三个副盟主,算我一个! 那我们说不定还要做过一场啊! 我嘴上说着以后就是对手了的话,却对刘卓伸出了手。 他握拳和我一碰,打趣说若有一天你忘了初心,打算代表朝廷祸乱武林,我的剑便会刺在你的心口。 我:彼此,彼此。你若肆意妄为,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就在我和刘卓英雄见英雄,惺惺相惜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爆炸声。还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在叫骂: 王八蛋!吃我一记轰天雷!看老子不炸死你们!还我师弟们的命来! 第134章 炸弹狂魔雷管 当我们跟着爆炸的声音,急匆匆地赶到现场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矮小敦实的年轻人,正在不断投掷出一颗颗会爆炸的暗器。 在他周围,依然是角色扮演成各种鬼怪的判官组织的杀手。 这群杀手的雇主,显然比上一波更舍得花钱。 我草草放眼一看,就发现正在围攻年轻人的杀手里,起码有四五名达到了泪痕杀手的水准。 风一样的剑气把年轻人割得遍体鳞伤,如果不是忌惮他手上威力奇大的爆炸物,恐怕早就将他斩于剑下了。 胖子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年轻人的来历。 是雷火堂的人。 刘卓也跟着说不错,这人我认识,是雷火堂的少主,雷管。 雷管? 我愕然了一下,好奇怪的名字。 刘卓用一种少见多怪的眼神谴责了我一下,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雷火堂是武林中和唐门齐名的暗器门派。只不过唐门擅长毒药,雷火堂擅长爆炸。门中分为两系,一系以雷为姓,一系以火为姓。这雷管的老爹就是雷家家主,那名字才屌咧,叫雷公,他爷爷更狂,叫雷神。 我沉默了一下,说这样起名字,不招雷劈才怪,要不我们走吧,看上去他们是咎由自取的样子。 刘卓奇异地看着我,听你的口气,原本是打算救他的? 当然。 我理直气壮地回答,我知道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互相请了杀手,但是再怎么说,名义上还是同道吧?见死不救总觉得哪里不对。 胖子也在旁边帮腔,说既然你们两个想当副盟主,那兼容并蓄肯定少不了。这雷管看样子手下的师弟都死光了,正是我们示好卖人情的最佳时机啊。 听完胖子的分析,刘卓的眼神一下子就火热了起来,一拍大腿做了决定。 走,我们上去帮忙! 呃,可是他名字我听着不爽啊。 那事后劝他改名就好了。 刘卓把野狗的尸体往胖子怀里一塞,举剑高喊一声,朋友莫慌,终南长春观刘卓前来相助! 其实他倒是想默不作声,偷袭敌人最好,但是那雷管的暗器不要钱一样地往外甩,不喊上这一嗓子,都怕被他误伤啊。 果不其然,听到刘卓的呼喊,雷管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结果被判官的人抓住机会,又狠狠砍了两刀。 这两刀,疼得他歇斯底里地大叫,说老子们还没死绝,你们就这样急吼吼的冲出来捡便宜,当真是一点江湖道义都不讲了么? 刘卓被他骂得一愣,反而是胖子人胖心不慢,立刻明白雷管误会了我们的身份。 他连忙喊道雷兄不要误会!我们是六扇门第七神捕麾下,和杀手不是一伙的!路经此地,刚刚帮助长春观的朋友打退了杀手的袭击,现在是顺路解救于你,不要多心! 说着他推了我一下。 我立即会意,一手拖着大宝剑向前冲杀,另一只手把神捕令牌高高举起,喊神捕在此,宵小人等还不退下! 看到我的令牌,雷管脸上的悲愤之色终于稍退,又或许是身上的爆炸暗器已经不多,他半信半疑地收了手。 刘卓趁机冲进战圈,大开杀戒,他自己也有师兄弟在判官手下殒命。这刻动起手来丝毫不手软,剑到人倒,雷管见状心下大安。 很快,长春观的人也从各个方向包抄了上来。 不一会杀手就被我们杀散,死的死逃的逃,偶尔剩下一两个重伤不能动弹的在地上呻吟,也被长春观的人捆了起来,准备留着事后换赎金。 这帮混蛋,用江湖同道的鲜血不知道赚了多少银子,偶尔让他们出出血也是好的。 这是乌鸦的原话。 他对于判官的人,有一种天然的敌视,说这话的时候,浑然不顾自己也是干杀手这行的了。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但是天下的杀手,却也只有他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谴责同行了。 毕竟他说是自己杀手,但其实一单生意都没做成过,也是可怜。 战斗结束,在长春观的人打扫战场的时候,雷管依然站得远远的,用一种警惕的目光盯着我们,说别过来,就站在那个距离上说话。 嘿,还挺谨慎的。 我笑了笑,没有过分紧逼,只是问他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雷管目光悲凉地说还能有什么打算?原本抱着建功立业的心思下山,没想到路才刚起了个头,就害死了手下的师兄弟。现在心中所想,无非就是回山向师门长辈请罪,在思过崖了此残生罢了。 他说得消极,但我能看到他的眼神深处依然有怨恨和希望的火焰在交织。 我也不点破,只是说起了自己的计划,扬言要改变江湖现在互相杀戮的局面,然后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为了这个神圣的目标而奋斗。 雷管听了,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我,问真的不是你们买的杀手? 我连忙矢口否认,说我就是个穷孩子,没事买那个做什么? 他叹了口气,说那我知道了,你这个神捕令牌一定找做假证的买的。 擦! 我鼻子都快气歪了,说再怎样我都是你的救命恩人,好好的你怎么污蔑恩人呢? 他看着我,冷冷道,我雷家虽然不在体制内,但是和朝廷的人多少也有些来往。如今的江湖乱象,正是金銮殿上那一位所乐见的,甚至可以说是朝廷一手推动出来的。你既然是朝廷的神捕,难道会不知道这件事? 什么?这个局面的背后,竟然是朝廷在作梗? 我在心里委屈地大喊,我擦,这个我真不知道! 然后我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刘卓一眼,结果发现他同样也是一脸的懵逼。 看到我们震惊的神色不似作伪,雷管眼中的警惕退去了不少,但还是忍不住嘲讽,是不是后悔自己的决定了?来吧,杀了我,现在还来得及。 别说,我还真是后悔了。 不过输人不输阵,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打了个哈哈道,雷兄说笑了,我辈男儿,岂是那等反复无常的小人?何况我们都还年轻,青春没有了梦想,那和咸鱼又有什么两样? 刘卓瞪大眼睛看着我,仿佛被我随口吹得牛逼惊呆了。好半天才说,张兄高义,小弟佩服。 高义你麻痹!佩服你大爷!要是早知道这回事,鬼才帮你们的忙! 我在心里已经破口大骂,但是表面上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答曰:朝廷也是江湖势力过于强大,会威胁到朝廷在地方的统治,不过相信如果我能拿下一个副盟主之位,还圣上一个受控的江湖,朝廷应该也是乐见其成的吧? 雷管心里那点关于朝廷和江湖的认识,估计也是从长辈那里听来的。见我说得笃定,他也是三言两语就被侃晕了过去,迟疑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我心中松了口气,第一次靠近了离他三尺以内,冒着随时可能被炸飞的危险,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 走走走,兄弟带你一起笑傲江湖去! 第135章 雷氏秘方烤兔子 混熟了以后我们才发现,雷管这个人其实还是挺好相处的。 阳光,健谈,最重要的是心大,没心没肺的。 埋了自己师兄弟的遗体没多会儿,他憨憨的脸上就又重新挂起了笑容,说要请我们吃雷氏秘方烤兔子,自夸手艺绝对比长安酒楼的大厨还要好。 我也是看他初遭大变,不忍心再拂了他的好意,不得不亲自出手去抓了几只野兔子过来。 好在雷火堂的人已经死光,长春观的人又大多茹素。加之这山里人迹罕至,野兔子也是养得格外的膘肥体壮,几只兔子已经足够在场的人都分上一口了,否则光是抓兔子这活都能让我绝望。 在等待兔子烤好的时间里,我们又讨论起了那个貌似不切实际的梦想。 现在连秦淮河的影子都还没看到,我们所谓的讨论,自然也只能是泛泛而谈。 不过俗话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和这两位新朋友算得上投机,又有胖子这个活宝暖场,彼此之间倒也称得上气氛融洽。 只是就在我们几个人正聊到兴头上的时候,雷管忽然拿出一根竹管,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倒出一些粉末,撒在快要烤好的兔子上。 胖子眼尖,连忙指着那些粉末问这是什么? 胡椒啊。雷管理所当然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又半开玩笑地说,莫非胖哥你还担心小弟下毒谋害你么? 胖子没接茬,只是盯着兔子上开始兹兹冒烟的粉末,眨了眨眼睛,说,我觉得这不像胡椒粉。 呃? 雷管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在身上摸了一把,紧接着突然脸色大变,大叫坏了,这不是胡椒。胡椒罐子在之前已经被我当轰天雷扔出去了! 我们听得面面相觑,然后同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胡椒已经被扔掉了,那刚刚撒上去的,又是什么? 一个不祥的预感猛地在我心中升起,下一刻,雷管突然把手中的兔子一丢,大喊快跑啊。 啥情况? 我呆呆地看着在篝火中已经开始火花四溅的兔子,下意识地拔出大宝剑往面前一挡。 下一刻,轰! 我只感觉到手上像是被人重重地退了一把,周围的空气中瞬间弥漫上了一股灼热和硝烟的味道。 我放下剑,只见胖子三人都是一脸乌黑,气急败坏地望着同样被炸成了钟馗的雷管,问这尼玛就是你雷家的秘方烤兔子?确定不是绝世暗器兔子雷? 意外,绝对是意外。 雷管尴尬无比地苦笑,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在黢黑的面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滑稽。 共同经历了这一次的乌龙,短暂的埋怨之后,我能感觉到,原本貌合神离的三方势力,终于开始放下了心中的戒备,第一次真心接纳了对方。 这不得不说是个意外的喜讯。 就在我们吃完了特色的烤兔子,收拾行囊准备继续上路的时候。 路旁树林摇曳,又先后走出来几伙人。 他们都是其他门派的弟子,被刚刚的爆炸声一吸引,都找了过来。 我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为了保持掌门的神秘和威严,各大门派掌门、长老级别的高手,都已经提前一步赶往秦淮河角逐胜负,只留下他们这些弟子,还在路上接受磨练。 接下来的路途,大家既然走在了一起,判官组织的杀手自然也就不好再出手了。 又经过了大半个月的旅程,我们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风尘仆仆,但是总算是无病无灾地抵达了秀美的江南水乡,秦淮河上。 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的胖子,兴奋地冲着秦淮河大喊,说自己要吃个痛快,好好洗个澡,然后再睡他娘的三天三夜! 可惜他这个愿望也落空了。 还不等我们收拾一下自己乞丐样的形象,那边武林门派就已经传来消息,说老一辈关于盟主的角逐已经在我们抵达之前分出了胜负,接下来就是我们年轻一辈竞选副盟主的比赛了。 美好愿望落空,胖子气得破口大骂,说,这帮老梆子自己爽过了,现在还不兴让我们爽爽的啊? 我取笑他,说要不你别参加了,我去征战前方,你在后面夜夜歌舞升平也挺好。 胖子一脸的义正辞严,那不行,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既然剑人你决定要竞争这个副盟主,那我怎么也要配合你,就算不能为你彻底扫平一切大敌,至少也要拼掉大半的对手才行。 他难得严肃一次,我听得忍不住好生感动。 不过胖子就是胖子,这才说了两句好话吧,他突然就又兴高采烈地幻想起来,说指不定胖爷我打得兴起,把你一起掀翻了,这个武林副盟主可不就是我的囊中之物吗? 我忍不住上去就是一脚,踹得他大屁股一颤,哼哼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德行!还副盟主呢!要让你当上副盟主,各大门派都会被吃垮了去! 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白日梦里无法自拔,越想越开心,大笑着说,那还不好吗?兵不血刃解决了圣皇陛下都头疼的江湖人士,说不定就要给我封王拜相呢!真到了那天,我看老头子还有什么理由不把我当回事! 我听了忍不住沉默。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及自己和他爹的关系,看似玩笑的话里,满满的都是酸楚。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只得挥了挥手,招呼他别扯淡了,要参加武林大会就赶紧的,免得一会儿连报名的资格都被人取消了去。 胖子从善如流,只是当我们赶到预定的大会会场的时候,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擂台。 一台高高大大的画舫横陈在岸边,张灯结彩。 胖子酸溜溜地说,看吧,我就说这群老牛鼻子名义上是来选什么武林盟主的,其实都是借故来喝花酒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音量,直听得周围的各大门派弟子都对我们怒目而视。 很快,一个刻薄的声音从人群里响了起来: 没文化真可怕。这画舫上可不是什么喝花酒的地方。 各大门派的长老提前一步,现在已经在上面改装出了一个新的机关人偶阵,结合了少林十八铜人的技术和武当天罡北斗阵的运行方式,像你这样的身材,估计上去就得被打下来啊,呵呵。 机关人偶阵? 我听得一阵懵逼,但不明觉厉。 第136章 进阶版十八铜人 因为江湖人士大多没读什么书,太复杂的规则难免会有人无法理解,所以这一次武林大会的赛程出奇的简单。 老一辈的盟主之位是怎么角逐出来的,我并不知道。胖子无责任恶意猜测,说他们应该是搂着这秦淮河上最红的姑娘做俯卧撑,谁坚持的时间长谁就是盟主。 可惜我们这些年轻人就没这么好的命了,三天赛程都需要打打杀杀。 第一天打这进阶版的十八铜人机关人偶。 第二天开始猎杀活物。目标嘛,就暂定为金陵城附近商道上的一伙山贼。 按说这山贼其实也算是江湖势力的一部分,可惜这帮家伙作恶多端,一直盘踞在金陵城外的商道上奸淫掳掠,几乎已经到了小儿止啼的地步。我们这次若是顺带剿灭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 第三天才是大家印象中的那种正规擂台赛,按照第二天比赛的成绩,再好中取优,挑出十个人逐对厮杀,打循环赛。最后的前三甲就是副盟主。 新任的武林盟主,少林中通大师介绍了一下大会的规则之后,就宣布画舫上的铜人斗室正式开放,凡属是对于自己实力有信心的年轻俊杰,都可以前去通关了。 随后他又提醒我们,说铜人斗室地方不大,参赛者必须在十八铜人的密集攻击下捱过一炷香的时间,才算是合格。如果对自己没有自信的,建议还是不要参加了,免得到时候出现死伤,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也伤了和气。 胖子忍不住多了句嘴,问如果我把所有的铜人全部砸了,那是不是也要等一炷香的时间出来,才算成功?你们会不会要我赔啊? 中通方丈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他,说你要是有本事把我少林寺的千年秘传给砸了,特么你多久都算你赢!保证不要你赔钱!阿弥陀佛,老衲犯嗔戒了,请佛祖掌嘴。 很快,所有决定参加决战铜人斗室活动的各派弟子,就开始抓阄分组。 为了防止彼此间串通作弊,所有熟悉的人都会通过分组的方式打散。 我看了一下,我们这组除了我这个三流门派出身的人之外,基本都是高门大派的一代天骄,一个个眼睛比脑门还高。 这也不奇怪,武林大会名义上是全武林的青年都可以参加,但是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几大门派有这个闲钱,其他小门派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谁还会来陪太子读书呢? 我熟悉的那些人,也都被分到了其他组里。 看着周围一道道不友好的目光,我忍不住在心里叹息,这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可运气更差的还在后面: 一组十个人,刚刚走到那画舫之上,我就听到身后有人在故意提问,说斗室这么小,一次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去,我们谁先谁后,怎么排序啊? 马上就有人会意接茬,说这还有什么好排序的,大家都是第一次下山,自己都没有声望。既然这样,那就按照各自门派的排位,决定先后吧。人微言轻的先上,德高望重的后上。这样岂不是省了很多事? 听了这话,众人纷纷点头附和,然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在了我身上。 武林之中门派多如牛毛,但是眼前在场的门派,却是历来都有排名的,一年一更新,他们的排序自然不用操心。 除此之外,也就只剩下我这个铁剑派出身的人了。 我都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浓浓的不屑:铁剑派?什么玩意儿?武林排名三万名开外去了吧? 被他们这种目光一激,我忍不住满腔的怒火都在燃烧。 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当然,这话我没说出来,而是环顾一圈,笑了。 传说中的怒极反笑。 我说既然诸位都自持身价,一定要坐在祖辈打下来的江山上吹这个牛逼。那没问题,就让我这个草民上去打个头阵吧! 我心里有火,说话时也极不客气,当场就有大派弟子被激怒,撸起袖管说麻了个痹的,小子,让你先上是看得起你,免得一会儿你被我们打击得寻短见。若是再不识抬举,老子立刻就把你扔到这秦淮河里去,让你失去资格。 面对这样的威胁,我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站起来拱了拱手,然后昂首挺胸地走进了画舫下面的斗室。 经过了江湖上这么多次腥风血雨的争斗,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在我眼里看来不过就是温室里的豆芽菜。妈的小爷跟邪教浴血鏖战的时候,你们还在山上练套路呢!牛什么牛! 等着吧,看老子不把你们的脸抽成猪头。 但我撸起袖子走到画舫第二层,已经有一个貌美的道姑等在那里了。 看到我下来,她迎上来自我介绍,说她就是负责这一层的技师,这十八铜人虽说用的都是普通棍棒,但是如果硬功不过关,或者连续被击中的话,还是有可能出危险的。让我万一顶不住了,一定记得出声认负,她会在第一时间停止掉机关的运作。 看得出来,她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我的不放心。 虽然我已经是六扇门的第七神捕,但是在这些重视传承的正派人士眼里,我依然只是个走了狗屎运的臭小子,空有神捕之名,但却没有对应的实力。 不过我也没有辩驳,只是安静地听完,然后道了声谢,跨步走进了铜人斗室内部。 哐! 在我进入之后,身后斗室的大门轰然彻底封闭,所有的光线在瞬间湮灭,眼前一片漆黑。 我悚然一惊,还没来得及适应,突然又感觉到后脑勺一阵劲风袭来! 好家伙! 我在本能的趋势下,头也不回地反手拔剑,出鞘半截的大宝剑稳稳挡住了来自身后的攻击,不过我也被那股大力推动,往前踉跄了一步。 下一刻,更多道攻击猛然从黑暗中扬起,自四面八方封向我全身的穴道。 得寸进尺,还没完了是吧?! 第137章 大力天龙破阵 老虎不发威,你们还真当我是店铺门口的招财猫了? 感觉到黑暗中轮番袭来的攻击,我只觉得心头一片恼怒。 对于正常人来说,在眼前骤然失去光明的情况下遭到偷袭,少不得要惊慌一阵子。 不过练习了西域神功八部天龙真法之后的本人,却明显不在这个正常的范畴之内。 哐啷一声,原本只出鞘半截的大宝剑彻底展露锋芒,在空气中激荡出一阵长啸,同时向着上下左右斩出。 一阵金铁交鸣的碰撞声中,我听到周围有沉重的脚步向后节节败退,想必那就是所谓的十八铜人机关人偶了。 一群无知无识的金石死物,也想挡我去路,是不是想得太美好了一点? 我一剑逼退进击的十八铜人,然后转守为攻,长啸一声,暴起一剑朝着离我最近的铜人砍了过去。 黑暗对于没有练过武功的普通人来说,自然是无法洞穿的屏障。 但是任何一个武功小成的高手,听风辩位都只是最简单的基本功。 何况在听风辩位的境界之上,还有更加高深的虚室生白,甚至那些传说中的高手练成心眼绝学,每一个毛孔都能变成感知外界的眼睛。 这帮铜人体重何其惊人,暴退之下,把整艘画舫都踩踏得嘎吱摇晃。在这种情况下,我要还找不到目标,那就太小觑我的实力了。 大力天龙,杀! 我所练习的八部天龙真法,传自西域,和中土的八部天龙截然不同。并非常见的天人、阿修罗、夜叉等等,而是指大德天龙、大威天龙、大力天龙、大势天龙等八部龙形功法。 我现在施展的就是最为刚猛的大力天龙法,招招大开大合,以血肉之躯硬撼钢铁,和十八铜人硬碰硬地进行正面对决。 这种打法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分出胜负,但是对于使用者的要求非常高。 不过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输。 经历了这么多,我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吴下阿蒙。若是连十来个没脑子的铜人都干不过,那栽在我手里的邪教徒和大盗们,岂不是都成了死不瞑目的大笑话? 当! 我手起剑落,无坚不摧的大宝剑在黑暗中切割出一溜明亮的火星。 一尊十八铜人手中包裹了兽皮和棉絮的熟铜棍,在我剑下应声而断。 机关人偶到底是机关人偶,比起活物还是少了几分机变。武器被斩断,这尊铜人依然按照既定的程序对我做出攻击的动作,可惜已经不能造成丝毫的威胁了。 在大力天龙真法的加持之下,我随意一击都有九牛二虎之力。瞬间从它两截断棍之间闪过,一脚踹在那铜人胸口,把它踢得横飞出去,顺带还撞翻了另外几尊攻上来的铜人。 看来也不过如此。 心中暗暗冷笑一声,我突然原地跳转一百八十度,又是一剑落下。 一尊铜人保持着高举铜棍的姿势,和我对面而立,只是它的动作却彻底凝固在了那里。 又过了片刻之后,它的脖颈和双臂之上,才缓缓浮现出一道平滑如镜的剑痕。 那高举铜棍的双臂和头颅,顺着剑痕同时滚落在地,发出一片嘈杂的脆响。 极短的时间里,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十八铜人,就被我斩废、打翻了三分之一。 一片僵硬的傀儡在地上翻滚挣扎,威严顿时变成了滑稽。 我冲着门外大声嚷嚷,说这算我赢了不?还是非要我把所有的铜人都拆了,你们才肯承认我的成绩? 外面的美貌道姑显然还没意思到斗室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彬彬有礼地劝我,说若是坚持不住,只需高呼认输,机关自然停下,请不要虚言欺骗。 我听了这话,知道她虽然看起来对我保持着礼貌,但是内心里根本就不相信我能摧毁铜人阵。 我被她这样一质疑,也是心里窝着一团火,奶奶的,小爷我还打算给你们节省一点维修费用,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给面子?那行,待会儿有得你们哭的时候! 我不再说话,专心做起拆迁的工作。 想当初刚进来的时候,十八铜人齐齐偷袭都没能把我怎么样。何况现在我已经适应了这个七零八落的残阵? 狭小的斗室里,我轻功全开,自我感觉都仿佛化作了一只灵动的蝙蝠,在疯狂舞动的铜人间穿梭。 同时剑下又有龙象拔山的巨力,几乎是一剑一个,迅速把它们拆成了一堆堆破铜烂铁。 轰,当最后一尊铜人被我砍成残肢,我二话不说,一脚踢飞了斗室的大门,扬长而去。 在我身后,那美貌道姑,还在不住地呼喊提醒,说这样破门而出的话,算你失去资格喔。 我大马金刀地往她身边一坐,挥挥手表示随意。 那美貌道姑迟疑了一下,走进斗室,先是传出一声被绊倒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惊呼:我的天啊!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这才露出了笑容,端起她的茶杯喝了一口。 别说,味道还不错,今年新茶的香味混着美女唇齿的香味,有种回味悠长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美貌道姑才从斗室中走了出来,脸色煞白,手上还提着半截被我斩落的铜臂。 看到我悠闲品茶的模样,她眼神中不由得又是一阵复杂。过了好一会,她才突然想起来,尖叫一声,那是我的杯子。 我无所谓地笑笑,我又不要你的杯子,借用一下而已。怎么样,我还算过关了没? 她脸色惭愧地说了一声过关了。然后又央求我帮她保密,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这些铜人的损毁就是她的责任了。说话的时候,她整个就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哦,我懂了,你是让我说这些铜人都是被我自愿砍烂的,要我帮你背黑锅。对吧? 她低声下气地点点头,告诉我不是黑锅,因为我不用负责,怎么想也不算背锅。但是她就不一样了。 我哈哈一笑,说中,这个忙我帮了。大美女相求,怎么能不帮忙?何况能看到那帮老梆子破财,我也很高兴呢。 貌美道姑这才破涕为笑,松了口气。 我们又闲聊了两句,直到她通知的维修人员下来,我才施施然地走到画舫的甲板上。 一看门口点燃的计时香,嘿,不多不少,一炷香正好燃尽。 几乎是在我走出来的同时,另外九名名门正派的弟子立刻围了上来。 这些个家伙还是一副倨傲的嘴脸,要我老实交待底下破关的情况。 他们这样的行为,惊动了画舫上的值守人员,马上就有人走过来制止他们,说不许私下交流铜人阵的情况,不然以作弊论处。 看起来这是为我解围。 不过我早已知道他们这些名门正派就是一丘之貉,此刻上来执勤也就是走个过场。 当下我哈哈一笑,说放心吧,容易得很。这所谓的十八铜人阵就是一豆腐渣工程。这不,我一不留神就把它全拆了,你们又要等上一阵子,等他们修好了才能进去继续破阵了。 于是九名正派弟子又是一阵骂骂咧咧,指责我浪费了他们的时间。我再懒得说话,抱着大宝剑就靠到船头晒太阳去了。 很快,斗室里传来消息,说十八铜人阵修好了,下一个。 我眼角一撇,一名来自青城派的弟子面带自信的微笑,从地上一跃而起,说我来,我已经看穿这个机关的底线了,看我青城落雁霞的厉害。 他下去不久之后,斗室里立刻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击打声和惨绝人寰的哀嚎,甲板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群正派弟子听得面面相觑,但是还是不肯相信自己人吃了亏,只是呵呵干笑,说这铜人做得还挺逼真的,还会惨叫啊。 可惜他们这种妄想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抬出来的落雁霞给打破。 这孩子那叫一个惨烈啊,整个脑袋都被揍成了猪头,一根肿的像胡萝卜似的手指冲我指指点点,大喘气说你、你阴我。 然后,他啪的头一歪,晕了过去。 我笑了笑,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其他心虚的正派弟子: 各位,下一个谁上啊?请吧!早点打完,早点收工回去吃饭啊!我饿了! 第138章 过江猛龙 有了青城落雁霞这个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其他人都不敢再小看这十八铜人阵的威力。 不过即便如此,后面的八个人依然打得无比艰难。 最后四人出局,另外四人也只能说是在规定时限到来的时候艰难过关。 有那不懂事的小朋友自然就会嚷嚷,说有黑幕,不公平。结果往往话没说完,就被各自的师长一顿暴打,怒斥他们自己不争气,居然还敢栽赃别人?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武林的武林大会,不是朝廷的武林大会。就算真有黑幕,又怎么会偏帮我这个六扇门的神捕? 下船的时候,除了我还算完好,其他几个人都是一脸的鼻青脸肿,甚至还有好几个是和落燕霞一样,横着被人抬下船的。 在临时搭建的跳板上,我正好碰上了和下一组候选者一起等待上船的安胖子。 胖子笑呵呵地问我成绩怎么样,我比划了一个小菜一碟的手势。 两人刚说了没两句话,旁边马上就有各大门派的工作人员上来阻止,严厉地说不准通风报信,否则取消资格。 我当然听的出来,和对其他人的那种姑息不同,他们对我这是真严格。 我当场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把脸一板,说胖子,一会儿把所有铜人都给老子砸了,这是来自第七神捕的死命令! 胖子也是个搞事情的主。他听了我的话,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自己肩上扛着的独脚铜人,答应道,好嘞!我保证叫他们知道,胖爷我这才叫铜人,他们那都是垃圾。 他这话自然激起了众怒,但是接下来,无论其他人怎么诅咒,辱骂,胖子就是一言不发,铁了心要用事实来给这些人一个教训了。 果不其然,胖子他们上船之后,我才刚刚在岸上的凉亭里坐定,就听到画舫上轰的一声巨响。 厚实的船板直接粉碎出一个大洞,漫天碎木板里,一尊铜人竟然被人砸得横飞出来,沉到秦淮河底去了。 胖子肥嘟嘟的脸在船舱的窟窿里探出来,朝我挥了挥手就缩了回去,没多久,哗,又是一尊铜人像垃圾一样被原路丢了出来。 这下子大会的主办方可坐不住了。 相比起我内部解决的打法,胖子现在这完全就是在打他们的脸上! 很快,胖子的成绩就被通过,然后被毕恭毕敬地请了出来。 我迎上去的时候,还听到他在那里大放厥词,说胖爷我就说你们这是垃圾吧,你们还不服气。怎么样?现在服了没? 几个浑身机油的老者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说服服服,我们服了,但一抹就是一把黑色的印子,看着也真是可怜。 不过他们不服也不行,人在矮檐下,容不得他们不低头。 胖子本就是天生神力,几百斤的独脚铜人抡起来跟玩似的。 更别提他在选择秘笈的时候,还不像我这样查漏补缺,而是优势相加,又选了一本增加力量的大力金刚法门。搞得现在一拳一脚都有千斤的力气。比我的大力天龙法还夸张。 这样的猛将谁敢招惹他啊? 胖子通关以后,其他被我们归在“自己人”一档的同伴也接连上去大展身手: 乌鸦还好说,这家伙的隐匿之术登峰造极,连特么机关死物都能隐瞒过去。最后他愣是在里面站了一炷香的功夫,屁动静都没有。 刘卓的考核也算是中规中矩。 他出身长春观,无论轻功还是硬功,不顶出彩但是胜在没有短板,一番苦战之后,也从十八铜人阵中脱颖而出。 真正夸张的是雷管,这小子从小跟火器暗器打交道,拳脚功夫只能说稀松平常,毫无悬念,一进去就被铜人们殴了一个半死。 然后高潮就来了,听说这个炸弹狂人暴怒之下,把身上的全部轰天雷一股脑都甩了出来,连烧带炸,直接把画舫的铜人斗室连带甲板层都完全毁掉了。 也幸亏他是最后一组,否则其他人估计就要露天接受考核,武林大会也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笑话了。 我们再见到中通方丈的时候,这老和尚一脸窝火,指点着我们“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放出个屁来,最后挥挥手让我们散了。 也难怪,刚当上武林盟主,就被我们接连强力打脸,这事儿搁谁心里都不好受。 不过我还是真心想提醒他一句,至少比起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黑煤窑里挖煤的前任盟主,您已经算是很走运的了。 第一天的大会结束以后,我们被安排在秦淮河边的江南菜馆用膳。哥几个毫无悬念的坐了上席。 武林中人说白了还是看谁的拳头大,地位就高。 以前他们看不起我和胖子,只是因为我们要么出身小门派,要么是散修。因此就算是有朝廷的任命,也改变不了他们脑海里固有的偏见。 但是经过了白天一役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不是鱼腩,而是三头过江猛龙!这个观感自然立即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包括和我们混在一起的刘卓和雷管,原本他们比我们背景更硬,结果现在反而是沾我们的光受到礼遇了。 喝到开心的时候,被我消遣了一把的落燕霞过来敬酒,说之前多有冒犯,希望我不计前嫌,在明天的大会上能对青城派有所照拂,至少不要迁怒。 我好奇地问他,说你不是今天就已经被淘汰了吗? 他告诉我,他虽然被淘汰了,但是青城还有许多师兄弟获得了进入下一轮的名额。他的师父因为担心触怒了我,影响整个青城派下一轮的成绩,这才派他过来道歉的。 我注意到,这厮说话间,语气也是颇多怨怼,这样的道歉,自然也没有丝毫诚意可言。 胖子挤进来插嘴,说要我们原谅你也可以,不过就有一事相求,不知道落雁兄你应允不应允。 落燕霞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一根救命稻草,自然是大包大揽,许诺兄台但讲无妨。 胖子坏笑了一声,看到他的笑容,我就知道这鸟人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只可惜许是酒稍微喝多了一点,我的反应也慢了半拍,等我想起来要去阻止的时候,胖子已经把要说的话说完了大半。 他说,久闻青城派绝学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名动江湖,在下心仪已久,听名字就知道兄台应该精通此道,就是不知道兄台今天愿不愿意赏脸,让小弟见识一下啊? 落燕霞闻言呆立当场,似是不敢相信胖子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出这种无理要求。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脸色铁青,转身就走。 我望着他愤然离席的背影,叹息说就算他对我们不恭敬,但也只是江湖大势,没必要这样撕破脸吧? 胖子嘿嘿坏笑,说自从你决定要竞争这个副盟主的时候开始,你们就已经注定要撕破脸了。 副盟主的位置太少,容不下太多的人啊~! 第139章 秦淮夜宴 气跑了落燕霞,青城果然没有再派人来说和。 到底是老牌的大门派,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底气。 只是我能感觉到,从他们偶尔看过来的眼神里,已经充斥着满满的敌意。 可惜这种来自失败者的怨念,又伤不了我们一根寒毛。 我和胖子都是心大的人,推杯换盏之间,很快又把酒宴的气氛推上了新一波的高潮。 只是俗话说宴无好宴,白天在铜人斗室中吃了亏的各大门派,自然不愿意看着我们独领风骚。 没多久,就有一名武当派的弟子上来敬酒,自称马道人。 这个人如其名,长着一张马脸,先盛赞了一番胖子的勇力,然后自顾自地说他们在门派里除了习武,还要读书。既然胖子武功如此惊人,想必文采也是不菲的。 他这话说得险恶。先是把自己等人武功不如胖子的原因,不动声色地推到了读书上。然后更是看准了胖子读书没有他们多,打算以强击弱,想在胖子的短板上找回面子。 胖子也是老油条了,又怎么会看不出他们的用意?我看他眼珠子一转,就想拒绝。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马道人就再度说道: 这样吧,我们都是粗人,什么诗词歌赋就有点贻笑大方了。不如挑个短小精悍的,给大家助助酒兴。咱们来对对子,可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胖子肯定不能说不好了。 他只得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冷冷说请便。 马道人自以为占据了上风,洋洋得意地敲了敲胖子面前盘子里的大闸蟹,高声吟诵道:蟹将军横行霸道。 这秦淮河上的大闸蟹肥美无比,个个都比壮汉的巴掌还大,披盔戴甲,正似将军模样,后四字横行霸道更是把静中取动,把螃蟹的走姿表现得淋漓尽致。 按理说,这对子不错,只可惜他刚刚才夸完胖子勇力无双,现在突然赞美螃蟹,岂不是说把胖子比作这横行霸道的螃蟹吗? 讲实话,胖子只是油腔滑调,对于文学确实不擅长。憨憨地坐在原地,也不知道听没听出马道人在骂他。 不过他不擅长,不代表就没有人擅长了啊。 只见旁边不起眼的乌鸦几乎是头都没抬,就冷冷的回了一句“蛛先生满腹经纶”。 马道人不是嘲笑胖子没文化吗?他马上就一句满腹经纶硬怼了回去。 蜘蛛肥头胖肚的样子,可不比螃蟹更像胖子吗? 乌鸦的声音和他人一样不起眼,直接淹没在了周围人群和喝彩声中。也只有我和胖子跟他相处的日子久了,在第一时间就听了个清楚。 胖子知道乌鸦不会害他,不管理不理解,直接鹦鹉学舌地说了一遍。 然后我就看到马道人张大了嘴巴,错愕地呆在了原地。 不但是他,胖子高声吟诵出下联的时候,整个江南菜馆里都是鸦雀无声。死寂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掀起了一波更加激烈的叫好声。 防御永远比进攻更能体现一个人的真实水平,不但武学是这样,文学同样如此。 马道人的脸色涨得通红,但是最终也只能拱了拱手,说了声佩服,就尴尬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强奸不成反被日,说的就是他现在的窘迫。 不过话说回来,他其实和胖子、和我们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看不惯非九八五的人大出风头,这才上来搅局。现在挑衅失败,若还继续纠缠不休,那未免太没有风度了。 击退了马道人的挑衅,我看了胖子一眼,发现他的脸上同样没有轻松。 我们都知道,马道人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果然,马道人退下去不久,就又有人站到了我们面前。 这一次,站出来的赫然是少林寺的长老。 联通和尚。 少林寺的长老位高权重是,说起话来可就不需要马道人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了。 他开门见山就问胖子,说今天破阵使用的武功,是不是我们少林的大力金刚法门? 胖子呵呵一笑,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这个人虽然吟诗作对一窍不通,但是扯皮耍赖向来是一把好手,联通和尚这么直接开口,无疑是他最喜欢的局面。 我也在旁边帮腔,说大师啊,各大门派的武功都需要在六扇门备案,这可是朝廷和武林的约定,这件事您不会忘记吧? 联通和尚拉着一张脸,说,此事老衲自然不会忘记,但是六扇门从各大门派得到的武学,只能用于打击犯罪,不得插手江湖争端。莫非神捕大人您才是健忘的那个? 我微微一笑,看着胖子问,那你用的是大力金刚法门吗? 胖子会意,连忙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不是,绝对不是。 联通和尚踏前一步,咄咄逼人:那你用的什么武功? 看到他一副审犯人的表情,我立刻板起了脸,说联通长老,莫非我们练什么武功,还需要向少林报备吗?少林是衙门吗? 新晋的武林盟主中通方丈看我们谈僵了,连忙出来打圆场,给我们赔礼道歉,接着又软中带硬地表示,如果胖子真的用的是少林寺的武功,那么他在这次武林大会上取得的一切成绩和好处,都必须归少林所有,这样才不算违背了朝廷和武林的约定。 我打了个响指,笑道:胖子,告诉中通盟主,你练的是什么武功? 胖子用力挺了挺肚子,摆出一副自以为很霸气,但是其实无比搞笑的姿势,大喝一声,你们都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 众人果然停下了手中的杯箸,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胖子像绕口令一样大喊,胖爷我这是天上地下九天十地八荒六合唯我独尊专打秃驴神功! 旁人还听得一脸懵逼地时候,联通和尚已经越众而出,大喊一声,小贼安敢辱我! 然后上去就是一掌。 我看得出来,他用的正是最正宗的大力金刚法门。看似暴怒出手,其实是想借此逼出胖子的真功夫,让他百口莫辩。 只是胖子何许人也,在酒色财气里一路摸爬滚打,什么鬼门道没见过?这个长年待在寺庙里吃斋念佛的老秃驴,这点心思又怎么可能瞒过胖子的眼睛? 他提起手边的铜人一挡,然后哎哟一声横飞出去,躺在地上一边吐血一边满地打滚。 联通和尚还在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巴掌,寻思着自己什么时候神功大成。我已经身形一闪,一手持剑架在他脖子上,另一手伸到他面前,冷笑道:大和尚,对不起了。你打坏了我们六扇门的财神爷。请赔钱。 第140章 碰瓷少林寺 赔钱? 联通和尚被我的突然袭击瞬间打懵。 他头晕脑胀地想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冲着我怒吼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竟然要老衲赔钱?你们这是讹诈!是碰瓷! 我对他的指控毫不在意,因为我本来就是在碰瓷。 嘿,碰瓷武林门派的执牛耳者?这个玩法真是想想都让我激动啊。 不过这件事情是万万不能承认的,所以我只是微笑着,说,你认为我们在讹诈你? 难道不是么? 联通和尚气呼呼地想拨开我架在他脖子上的大宝剑,没想到我用力一压,立刻就把他那两根不规矩的手指头豁出了血。 剑锋见红的一刹那,所有人顿时都明白我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认真准备搞事情了。 特别是在得到联通和尚的确认之后,我把他一推,直接对中通方丈说,大师,你们说我们的武功是少林的,就非要我们承认不可。但是现在我的人被打吐血了,就变成了我们在讹诈?这样肆意污蔑、迫害国家公职人员,是不是有点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我开口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了上去,这个罪名就有些大了。 中通方丈盯着我看了半晌,老脸上突然浮起一片意义不明的笑容,他问我,那神捕大人想怎么解决呢? 我被他笑得有点心虚,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 既然联通长老怀疑这胖子偷学了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法门,那您看是不是能让他干脆拜在少林门下,当一个俗家弟子。别的都不用学,就学这大力金刚法门。免得日后还要被污蔑,也省得被外人误会,说少林绝学都是纸糊的把式。您看这样可好? 那中通方丈笑眯眯地望着我,一口答应了下来。 一旁的联通和尚当场就急了眼,可惜才开口喊了一句师兄,就被中通方丈训斥,说还不快去给安捕头道歉! 却见胖子躺在地上大手一挥,说别介,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说对不起。因为这会让我觉得被人占了便宜,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补偿。太吃亏! 这胖厮话说得无礼,但是中通方丈不愧是大德高僧,依然保持着宝相庄严的慈祥微笑,说不愧是少年英杰,说话都这么有道理。这样吧,老衲再额外奉送一套八部天龙真法的正本给两位,可好?放心,这本秘笈乃是老衲年轻的时候和西域胡僧交流而来,不算少林的版权,你们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后续的麻烦。 我闻言心中一喜。 小爷现在习练的八部天龙真法乃是从西域籍马仔那里敲诈过来的残本,做梦都想把它补全了,有这种送上门的好事,我本能就想说好哇好哇。 但是随即对上中通方丈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又蓦地感觉心中一片凉意,仿佛什么都被看穿了一般。 不过我们这小门小派的人自来就是穷疯了苦怕了,有便宜不占那才是王八蛋! 我当即不客气地拱手,那就多谢方丈了。 联通和尚已经在旁边急得鼻尖都冒汗了,不懂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些晚辈如此示弱。不过中通方丈显然是打算这件事到此为止,又坐回去安安静静地吃他的素斋,喝他的素酒,一丝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至于胖子也从地上一跃而起,继续大吃大喝,哪里有丝毫大口吐血的虚弱。 当晚酒席散场的时候,那两本中通方丈承诺的秘笈,就被送到了我们房里。 胖子抚摸着两本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秘笈,心惊胆战地说这里头不会有诈吧?会不会我们一练这上面的功夫,就啊的一声走火入魔死掉了? 我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有些不妥。 倒是乌鸦旁观者清,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说别人赏脸,你们两个就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角色了?少林方丈还需要专门搞两本假秘笈整你们?放心吧,他要真想弄死你们,有一百种办法可以做到。现在向你们示好,估计是日后有事相求。趁着有好处就先抓紧时间练着,别日后实力不济,挂了都没处喊冤。 我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明天白天还要真刀真枪地剿灭山贼,现在正是补完功法的好时机。 我叮嘱了一声乌鸦为我们护法,就和胖子翻开秘笈,各自苦练了起来。 看了全本的八部天龙真法,我才终于第一次搞明白了这古法八部天龙的全称:分别是大威、大德、大力、大势、大慈、大悲、大法、大军八种法门。 其中有些很好理解也很好修炼,比如大力、大威、大势、大法,这都是直接提升内力、血气、气势等等攻击性手段的法门。和一般的武学没什么差别。 大慈大悲更近一步,已经近似于佛法,是通过调动情绪和意念的力量,刺激潜能,进行快速疗伤。对于走火入魔也有奇效般的抗性。 大军不是个人逞凶斗狠的功法,而是训练调教僧兵的兵书战策。 唯独一个大德天龙真法,让人看了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上面的注释竟然是以德服人! 无量那个天尊,人家大刀都要砍到我脑壳上来了,难道我还要用嘴给人讲道理不成? 我把这卷法门当笑话给胖子二人一说,没想到胖子脸色一下子就严峻了起来。 他说佛门这帮子秃驴向来讲究能动口绝不动手,佛门中的至高绝学大嘴炮术、哦不对,是舌绽莲花,真正是可以靠言语的力量杀人伏魔的无上大法。这大德天龙,莫非就是大嘴炮术的入门功法? 乌鸦听了大嘴炮术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已。 他告诉我们,武林中唯一能拯救他身上小透明属性的。大概就只有和大嘴炮术齐名的传奇绝学,辉煌天印了。 这玩意儿俗称大脸斗术或者闪瞎狗眼。 常人练了大概就等同于老潘取下面具的曝光度,而且没有“必然用脸接拳头”的悲惨属性,正好可以抵消他身上登峰造极的潜行匿踪之术,让他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想办法搞到这门绝学,这也是他在武林中摸爬滚打唯一的动力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由得好生同情。 当一个人要靠苦练武功才能保证自己的正常生活,想想我们这些正常人居然还不珍惜眼下的幸福时光,这是多么的令人羞愧啊! 第141章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一晚上的时间就在吹牛打屁和查漏补缺中度过,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有小和尚跑来敲我们的门,说几位施主,太师叔祖有请。 我笑着对胖子说,看来这武林盟主还真是个苦差事,中通方丈昨天刚刚继任,今天就要承担起叫床的苦差事。 这大几百的武林人士,难保没有几个起床气大的。大和尚自诩一辈子没做亏心事,大概想不到临老了晚节不保,会被怨念缠身吧? 胖子不满意的说,什么叫床啊,那叫叫早服务好伐? 笑话,叫人起床,难道不应该简称叫床吗? 我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自己的千古疑惑时,胖子都快抓狂了,他说就算照你这么简称,那也应该是叫人起早床,简称叫早! 我们在这个没营养的问题上争论了一番,等洗漱完毕赶到集合地点的时候,毫无悬念的迟到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台上中通方丈那张慈祥和蔼的老脸,我就莫名会联想到他发出销魂叫声的样子,那画面,真是辣眼睛啊。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但是憋笑憋得颤抖的肩膀,却反而让我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 中通方丈一眼就看到了我,问神捕大人莫非真的有意竞逐这个武林副盟主的职位? 我憋得正辛苦,本想打打官腔的,没想到刚开口说了个“江湖兴亡,匹夫有责”就破了功,不得不一边狂笑一边回答,年龄限制我没超标啊,难道我看起来已经有三十多了吗,啊哈哈哈……不行了我要笑死了! 旁人被我笑得毛骨悚然,纷纷大步躲开,我身边三尺顿时空出了一个大圈子,就连胖子和乌鸦都摆出一脸我不认识他的表情缩进了人群深处。 偏偏这时候中通方丈还配合地问了我一句,不知神捕大人为何发笑? 我总不好说明缘由,只好随口胡诌,说昨晚研究大悲天龙法心有所感,故临时自创了这个大笑、不对,是大喜天龙法。一时失控,还望诸位通道不要介意。 一席话顿时说得旁人惊为天人,连声说不会不会,神捕大人一夜时间就能自创功法,果然是少年天才。然后纷纷用一种又嫉又恨的眼神望着我。 只有中通方丈知道我是在扯淡。 八部天龙真法他又不是没研究过,打死都不会相信有人能在一夜之间研究出第九部来。 只可惜他心虚地把自己全身上下看遍,也没发现自己到底哪里如此搞笑了,最好只好闷闷地一挥手,说出发。 这一次被我们当作目标的山贼,其实就在金陵城外不远的一座险峰上。 这山朝着官道的一面只有一条小路可以上下,背面却是几乎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高有数十丈。 中通方丈却是把我们带到了山贼寨子的后面,指着那峭壁说就决定是你们了,上吧少侠们,把这群山贼从罪恶中解脱出来吧。 之所以选这条路,名义上说是为了不要打草惊蛇,但是其潜台词大家心里都有数。那就是如果这堵峭壁你们都搞不定的话,那武林副盟主什么的也别想了,趁早滚蛋吧。 这第二轮的考核可不比昨天,寨子就这么大,你抢先了我立功的机会就少了。所以这次谁都没有逼我先行一步,反而自个儿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仿佛生怕人头被队友抢光了似的。 可惜马上就有长老级的人物出手,拦住了他们,说要等潜入山寨的内线发来信号,才能开始攀登,以免打草惊蛇。 于是一群人又开始心急如焚地等待,直到一缕缕早餐的炊烟在崖顶升起,一面小红旗才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从崖顶伸出来挥了挥。 中通方丈一挥手,说可以了。大家各展其能,希望把自己最好的水平都展现出来,不要辜负了一身所学…… 他的长篇大论才开了一个头,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已经像潮水般涌向山崖。 在这群争先恐后地候选人中,我看到几个特别出彩的熟悉面孔。 比如昨晚抢先上来挑衅的马道人,这时候就把名动江湖的武当梯云纵发挥得淋漓尽致。 只见他站在悬崖下,就这么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步步高升,没一会儿就已经攀登到了崖顶。 胖子看得目瞪口呆,扯着我的衣袖说这不科学啊,这尼玛简直违背物理学规律好不好? 我瞪了他一眼,说您就甭操心别人了,还是多想想自己这一身肉怎么办吧。我可说好,我轻功再好也没法带着你这两百来斤玩攀岩啊。 胖子闻言胸有成竹地摆了摆手,说放心吧,我早有准备。 那就行。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先行一步的选手已经急不可耐地和负责守卫的山贼开始交手,一片喊杀声从崖顶传来。 中通方丈气得直跺脚,说老衲不是交待了要等所有人到齐再开始吗?胡闹,真是胡闹。 我只好安慰他说,反正不差这一点,没事。 然后第二波的候选人里,和我们交好的刘卓和雷管也相继登崖。 刘卓依然还是保持了自己中规中矩的特色,在悬崖间攀登,蹭蹭蹭没一会就上去了。 倒是雷管夸张,他在自己屁股后面绑了一个大型的火箭,哧溜一声火花带闪电直上崖顶,倒是后来居上,变成了速度最快的人,继而又在空中炸成了一朵大型烟花。 美中不足的是我远远看见他落地的时候满脸鼻血,估计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气来了。 中通方丈看着我,问神捕大人还不上? 我看了一眼胖子,胖子打了个响指,接着就看到一个篮子被几根绳子吊着,从崖顶上垂落了下来。 胖子施施然地走过去,坐在篮子里,被一点点地开始往上拉。 中通方丈在我身边感叹,说小安还真是人缘奇佳啊,居然能让这么多人暂时放弃副盟主的竞争过来帮他。 胖子在半空中听见了,说屁的人缘,胖爷我是一人给了他们两万两银子,买得他们帮忙。结果一个个还推三阻四,说要八个人才能拉得动胖爷,糙,胖爷有那么重吗? 中通大师一脸黑线,说你特么倒是早说你出十六万两银子啊,老衲卖一个副盟主给你都行。 胖子义正辞严,说花钱是手段,不是目的,老和尚你看胖爷我像是那买官卖官的人么?请你尊重我。 我想着他花钱买来六扇门捕快身份的事情,顿时沉默不语。 中通方丈转身看我,说你兄弟现在已经上去了,神捕大人还不动身。 我点点头,回见。然后猛地拔出背后的大宝剑,朝着崖顶狠狠一掷…… 然后在宝剑脱手的一刹那,我轻功提升到了最巅峰,一提气,在半途追上了大宝剑,然后握住剑柄,整个人就被狂飙飞驰的大宝剑带着向崖顶飞去。 经过还在慢悠悠上升的胖子身边时,我听到他骂了一句: 糙,老子书读得少,你别骗我。你这个样子开挂,才是真正违反物理规律吧? 我意气风发哈哈大笑,嗖的一声从他身边掠过,自然还不忘比划根中指,大声说去你妈的物理规律吧!既然马道人那货左脚踩右脚都能上天,那为什么我就不能御剑而行呢?这又不是一本科普读物,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嘛! 第142章 有故事的刀客 特殊的御剑方式,让我后发先至,抢在很多人前面登上了崖顶。 不过当我上来的时候,那些比我更早一步上来的候选人,已经急不可耐地拓宽战场,向着其他地方杀去,喊杀声也随之向着两翼铺展。 所谓无欲则刚,我虽然也心系副盟主之位,但是到底比这些初出茅庐的菜鸟还多了一个神捕的头衔,对于建功立业的需求也没有那么旺盛。 我没有第一时间上去跟他们抢人头,而是跳上了附近的一座瞭望塔楼,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座瞭望塔楼应该是为了防御后方山崖而建立的,不过此时原本驻守在这里的哨兵已经清理掉了。 旁边的木板上还被先行者刻了一个笑脸,轻松的情绪随处可见。 毕竟只是山贼嘛,要攻破这样的寨子,居然集中了江湖上八成的青年才俊,这实在有点小题大做。 极目远望,我才明白为什么这座寨子会被武林大会选作猎杀的目标。 只见整座山寨远比我曾经见过的黑虎寨、青龙寨宏伟得多,清一色的木质建筑在一座大山上绵延铺展,不知道可以容纳多少山贼。 而在一些隐蔽的地方,还能看到通往山体内部的洞口,显然山腹中也被掏空,做成了易守难攻的掩体。 也只有这样气势恢宏的大型山寨,才能给几乎聚集了大半个武林的年轻俊杰提供足够数量的猎物,供他们一展身手。 片刻之后,胖子也被那些见利忘权的雇佣高手拉了上来,走到瞭望塔楼下问我怎么还不动手。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乌鸦就像个鬼一样出现在他身后,幽幽答道,剑人谨慎是有道理的。我刚刚看过了,这寨子里机关密布,还有不少高手。贸然动手只怕会吃亏。 他话音刚落,几个冲得最欢得正派子弟就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我往那边看了一眼,就又把视线转回到了乌鸦身上,问你小子什么时候上山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乌鸦笑笑,说吃完早饭我就过来了,从正门上来的,反正也没人拦我。 哦,好吧。胖子摸了摸自己的三层下巴,那现在怎么办? 我指了指不远处,满脸是血的雷管趴在地上。刘卓也够意思,居然也没有去杀敌,而是蹲在旁边照顾他。 看来我没看错人。我跳下瞭望塔,向着两人走去。表示,我们五个人走在一起的话,应该这个寨子里就没有什么能对我们构成威胁了。 胖子一如既往地跟我抬杠,说这里除了高手,还有机关。机关哟!他夸张地大叫,你学过怎么搞定机关吗? 我这时候正好走到雷管旁边,便从他身上拔出一根轰天雷,扔了出去。 轰的一声,一座正在狂喷利箭的机关弩,被炸得粉碎。 胖子彻底服气了,叹了口气,竖起一根大拇指:牛逼。 耸了耸肩,我伸手拉起雷管,问他还能走不? 雷管活动了两下身体,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动手估计不行,不过跟着你们走,我只要不跑快了应该没啥问题。反正我也只要在后面扔扔暗器火器,给你们提供火力支援就行了。 我点了点头,说行,那走吧。我们已经落后了。 胖子左右看了看,问从哪里开始? 我看着喊杀声四起的寨子,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最后还多亏了刘卓机灵,提议我们就从反抗最激烈的地方一路攻坚过去。 他的理由是虽然规则上面没说,但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杀高手和杀炮灰的成绩肯定会有差别。 何况帮那些已经陷入重围的候选人脱困,他们自然就没脸和我们争了。这也算是一种软刀子清除潜在对手的办法。 胖子哈哈大笑,说看不出你小子还挺有主意的。 然后,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我们五个人同心同德,在一片混乱的寨子里穿行。 对于普通的山贼,离得近的我们顺手就是一刀,但是见机得快的,我们也懒得去追。我们真正追寻的目标,是那些我们自己人陷入苦战、呼救的地方。 没走过远,一声惨叫蓦然从前方一个小院子里响了起来。 我们心中顿时一紧,一脚踢开院门冲进去的时候,发出惨叫的人已经仰面倒在了一地血泊里,声息全无。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除此之外,院子里空无一人,堂屋的大门洞开,但是房间里黑黢黢的一片,看不分明。 刘卓看了一眼地上的受害者的服饰,告诉我们,这人是武当弟子。再走上前去一摸,抬头说,死了。 知道自己来晚了之后,我也不再去关注那名受害者,只是拔出大宝剑,单手高举,平平地指着前方,说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出来吧。 一个暴怒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刚刚杀了一个,你们又赶着来送死?当真这么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吗? 伴随着霸道的话语,一个赤裸着上身,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从屋子里一步跨了出来。 他手上拿着一柄雁翎刀,还有一方白布,正在仔细擦洗着刀上的血迹。 他看着我们,问,我们有仇吗? 我摇摇头,没有。 那我们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 他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说不认识?那你们特么来找老子麻烦,脑子有毛病啊? 刘卓跨前一步,说你们杀人劫道,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我们这是来替天行道的。你认命吧? 大胡子刀客狂笑一声,眼神却平静无比,他说那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做过杀人劫道的事情,你们会转身就走吗? 呃? 刘卓一下子语塞。 胖子赶忙拉了面露难色的刘卓一把,又看着这名大胡子刀客,说我们这次来就是比谁杀的山贼多。抱歉,我们不能放过你。 大胡子刀客这才转嗔为喜,大笑道,还是这位胖小哥爽快,这才对嘛!有话直说。要死也做个明白鬼。 旋即,他的脸色又变成了一片悲凉,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嘿,老子都已经逃到了这里,想不到最终还是逃不过功名利禄的毒害啊。 他明显是个有故事的人,可惜我们谁都不是来听故事的。 他把手里的白布一扔,说战吧!我们闻言都叹了口气,也纷纷拔出兵刃围拢了上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所有的故事,不外如是。 第143章 三人成虎,五人成龙 交上手以后,我才发现这大胡子刀客简直强的不像话,完全不像是一个应该混迹于山贼寨子里的高手。 那柄雪亮的雁翎刀,在他手里被耍得神出鬼没,耀眼的刀光泼水不进。 我是最先一个动的手,大宝剑挥斩,原本自信满满地以为可以拿下他。可惜却事与愿违,还险些把自己一条手臂都搭了进去。 这样的高手,绝对应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我看了一眼手上的血痕,连忙大呼,不好,点子扎手,大家并肩子上啊。 在六扇门的日子,让我完全没有单打独斗的觉悟。发现一个人搞不定时,立马毫不犹豫动员大家一起群殴。 刘卓深受名门正派的所谓正义荼毒,还很是犹豫了一下。但是和我同样出身的乌鸦、胖子,再加上雷管这个成天就想着怎么阴人的武林败类,他们围攻起来却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刹那间,我的大宝剑、胖子的独脚铜人、乌鸦的乌金短剑、还有漫天飞舞的轰天雷,顿时像是雨点一样砸向大胡子刀客。 来自四大高手的攻击,宛如四张阎王爷的拜帖,瞬间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威力。 大胡子刀客能够在我们支援得抵达之前斩杀那名武当弟子,实力已然足以位列一流高手的境界。可惜遇上我们四打一,再屌的人也是瞬间没了脾气。 毕竟高手较技,从来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 四个单独的零件,或许只能当做普通的铁块砸人,但是当它们按照某种既定的规则组合在一起之后,却能化身成无法形容的杀人机器。 我们现在就处于这样的情况。 冲在最前方的依然是轻功最好的我,大宝剑和大胡子刀客的雁翎刀连连碰撞,炸开一片刺眼的火花。 然后当我退开的时候,雷管的轰天雷也到了,黑色的炸药被空中迸溅的火花点燃,轰隆一声,烟雾弥漫。 我只觉得身旁一阵劲风掠过,胖子嗷嗷扛着他的独脚铜人,像一头发怒的蛮牛,嗷嗷叫着撞进了一片烟火之中。 又是轰的一下,他肥大的身躯和大胡子刀客同时从两个方向穿破烟幕,跌退了出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从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乌鸦出手了。 暗沉沉的短剑,就像乌鸦本人一样不起眼,却阴毒无比地抓住了大胡子刀客暴退的破绽,嗤的捅进了他的小腹。 啊!大胡子刀客痛嗥一声,一掌拍在乌鸦肩上,趁着他还没来得及扭转短剑,造成更大的伤害,便把剑刃一举震了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他仿佛也知道自己再逞强就是死路一条,先前嘴上说得再凶狠,现在却也不得不捂着小腹,转身就跑。 我一看不好,挥舞着大宝剑就追杀了上去。 开玩笑,小爷好不容易把你打到了这一步,你说走就走,当我们是什么咯? 无量寿佛……哎哟卧槽!你他妈找死啊! 刘卓宣了一声道号,挡在大胡子刀客面前。他本来还有些犹豫,可惜马上被走投无路的刀客砍了一刀。 他惨嚎着骂了一声娘,四平八稳的剑光终于出鞘,顿时照亮了大胡子刀客绝望的双眼。 刀剑相交,两人迅速对了一招,刘卓固然是被大胡子刀客搏命的打法震得连连后退,但是大胡子自己也被巨大的反震之力激荡,震得僵在了原地。 就是现在! 胖子高亢逼人的尖叫回荡在小小的院落里。 其实不用他说,我们都迅速抓住了这个机会,否则就真是白瞎了这么多的实战经验了。 大宝剑在千钧一发的时间里抵达了大胡子刀客的后背,我只感觉手上猛地阻碍了一下,好强的金钟罩!我震惊了一瞬间,然后用力一抖手,大宝剑就洞穿了过去。 接着,我只看到眼前剑光连闪,乌鸦的短剑,刘卓的法剑,同时刺入了大胡子刀客的身体。 还有胖子的独脚铜人,更是狠狠砸在了大胡子刀客的肩头。 他那个部位的衣衫一下子就凹陷了下去,里面显然伤得不成模样了。 当啷一声,雁翎刀落地,大胡子刀客脸上露出一丝不甘,拼了命地还想继续挣扎。 可惜四只手掌不约而同地按在了他身上,内力吞吐,震断了他的经脉,也断绝了他垂死反抗的可能。 嗤! 四件武器拔出来,然后再一次落下。 血水顺着剑刃滴落,大胡子刀客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终于放弃了抵抗,他摇摇晃晃地回头环顾了我们一眼,惨笑道,躲了这么多年,想不到最后竟然死在你们一群晚辈的手里,还真是讽刺啊。 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但还是强撑着问我们,能知道你们的名号吗?下去了阎王爷问我,是谁送我来的,我也好有个答复。 刘卓拱了拱手,冤有头债有主,好叫你知道,吾乃终南山长春观首席大弟子刘卓是也。 大哥,这句话好像不是用在这个时候的吧?你语文老师的棺材板子我快按不住了啊! 我眨了眨眼睛,然后胖子他们也都一一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最后开口,这时候大胡子刀客的意识已经彻底模糊了,但我还是按照江湖规矩,说六扇门第七神捕,见过阁下。阁下刀法,实乃鄙人生平仅见。 没想到大胡子刀客听了,眼中却是瞬间爆发出一抹惊人的亮光,回光返照了一下。 他看着我,耗尽最后一口气力哈哈大笑,说想不到啊,竟然是六扇门的神捕亲临。难怪了。你是官,我是匪,杀得好,杀得好啊! 嘎?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为杀死自己的人叫好的。可惜还不等我询问什么,他眼中的神采就迅速暗淡了下去。 砰的一声,随着他的身躯倒下,一段或许传奇于江湖的故事,也就此湮没在了尘埃之中。 死了?刘卓捂着一道从肩到腹的狭长伤口,惊魂未定地问道。我说死了,真死了。语气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怅然。 我看到他身上恐怖的伤口,问你没事吧? 没事。 刘卓摇摇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声息全无的大胡子刀客,说我感觉他应该手下留情了,不然我肯定被开膛破肚了。 是吗?我顿时对大胡子刀客的身份更加好奇。 只可惜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我从腰包里掏出金疮药,在自己手上抹了一点,然后扔给刘卓,快敷药,我们必须马上赶去下一处地点。 我感觉事有蹊跷啊。 第144章 强得吓人的寨子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又陆陆续续看到了好些参赛者,但这些家伙毫无例外,都是满头大包,被揍得很惨。 而且,随着深入敌营,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 这些个山贼居然年纪都挺大,虽然出手有些慢,动作有些僵,但竟然能跟我们对上许久,怕是放在江湖上也是三流高手了。 又放倒一个使锤的老大爷后,胖子走到我跟前说了一句:这事情不对,这还是一个山贼寨子应该有的实力吗?这些个老家伙就算灭掉一个小门派都足够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的心里感到有些不妙。 他喵的,这一个小小的贼窝,还真的是卧虎藏龙了?待会不会跳出个扫地僧什么的吧? 同时一股疑云在我心头环绕,这里这么凶险,举办方不可能不知道吧?让我们这群愣头青就这么围攻光明顶,有点不厚道啊。 但眼下,情况不明,还是要以情报为先,我跟胖子合计了下,决定不管什么考不考核了,先弄明白这个鸟地方到底是啥龙潭虎穴再说。 唉,这过江龙,还真是不好当啊。 这处山寨自然不叫光明顶,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青鸾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一般的官兵还真难从山道围剿。 然地势虽险,景色却颇佳,林植茂密,我们东躲西藏,很快便在一个隐蔽的山洞口,遇到了一群年轻弟子,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我直接拉起气喘吁吁的胖子,赶忙凑了过去,却被听到的情报惊得目瞪口呆。 这些家伙都是武林年轻一代的精英,算是见多识广了,刚开始都被武林副盟主的头衔冲昏了脑子,此刻冷静下来凑在一起一合计,竟然有人拍着脑袋说,我在宗门的名册见过这些人!他们是三十年前的魔门——大光明宫中人! 大光明宫?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这个名字,我倒是记得。 六扇门的卷宗内记载,这大光明宫是三十年前,在大唐西北崛起的一个神秘门派。 传闻其教王早年在西域求学,得到了波斯神教圣火令中的心法,在医道举世无双,能用金针刺穴,大大激发年轻一辈的潜力。 时值天下初定,门派大兴,有潜力的年轻人对门派就是意味着提级,就是朝廷白花花的教育基金! 于是,不少门派,便把门内的翘楚啊刺头啊,全都一股脑塞到大光明宫改造。 结果倒是显著。 从大光明宫回来的人,武功当真突飞猛进,可把各大掌门给乐坏了。 但好景不长,这些人的性子很快变得乖张,暴戾,到最后竟然偷了本门的核心秘籍,叛逃到了西域。 于是大光明宫便成了魔教。 一场惊天动地的正邪一战过后,一把大火在天山之巅烧了三天三夜,大光明宫再无余孽。 卷宗上说得明明白白,但我没想到三十年后,这些魔教门人,居然集体现身这个小小的山寨? 可话虽这么说,他们身上总给我一种风烛残年的暮气之感,武功也是平平,远没有传说中那么牛逼。 但要是真山贼,我们身边的这些少年翘楚至于这么灰头土脸吗? 莫非真是不小心摸进了魔门的养老院?这不扯淡么?胖子愤愤地说咱政府机关据说还经常拖欠养老金,咋地,魔门倒是办起了养老院,这还有天理吗? 这么一想,顿时每个人背上都是一片心有余悸的冷汗。 这是谋杀!送羊入户口嘛这不是! 一群回过神来的青年才俊顿时骂骂咧咧地叫嚷开了。 说实话我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让一群当代的正派弟子,来对抗上代的魔门前辈,说丧心病狂都差不多了。 我完全想不通各大门派的掌门,为什么会做出这样脑残的决定来。 更由于六扇门的身份,我比其他人更多了一种被人利用的怀疑。 他们九八五和二一一的魔门乃是天然对立,你杀我我杀你也算是正当竞争。可我是六扇门的神捕,朝廷的宗派政策就是兼容并蓄。 我现在帮着正派打魔门,这不是给朝廷添堵吗? 不行,这件事情不能继续下去了! 我当机立断拦住了众人,说我们不能继续再这样没头苍蝇一样地乱打下去了,必须先回去把这件事情问清楚。 我问其他人,有没有办法通知自己的师兄弟,大家一起撤离。 各个门派的弟子犹豫了一下,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说有,但随后又依依不舍地说我们撤了,这个武林副盟主怎么办? 我啼笑皆非,说命都快没了,你还想着武林副盟主呢?是不是傻? 他们这次回过味来,咬牙切齿地说麻痹别让老子知道是谁下了这个套,否则就算是叛出师门,也要讨个说法。 我跟胖子悄悄商量了一下,决定借着这股怨念趁热打铁,说要不大家就订立一个攻守同盟吧,回去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谁敢半路缩卵大家共诛之。 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纷纷说好。 刘卓因为一直和我们走在一起,没受到什么伤害,他的想法还比较冷静一点,问我:你怀疑我们这次回去,调查会遭到很大阻力? 我说不错,这件事,你要说你们武林门派一点都不知情,那我绝对不相信。一定是有位高权重的人蒙蔽了其他高层,想要把我们彻底断送在这里。 刘卓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我又问他,你们门派的撤离信息发出去没有? 他飞快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竹筒,一拉下方的引线,然后指着天空中冉冉升起的五颜六色的烟花,说好了,发出去了。 话音刚落,突然从我们后面断崖的方向骤然响起一片喊杀声,没多久,就有那脸色煞白,浑身染血的弟子从后面跑了上来,跟我们说坏了,回头路被人堵了。 我心中当即就是咯噔一下,这么多魔门余孽,早不包围晚不包围,偏偏我们要撤离的时候他们就出手了。 这分明是早有准备! 先前不大张旗鼓,不过是想趁我们不备,分头击破。现在看我们发现不对,立刻发动总攻。 如此果决的手段,看来对方也是个阴险人物啊! 我叹息了一声,叫来乌鸦,蘸着地上的鲜血,唰唰唰写了一封信,说你身法特殊,只要不出手,就能从正门堂而皇之地出去。拿去给大家都签个名,然后出去求援。 记住,先去金陵六扇门的分部,找军队帮忙,然后再去跟各派长老送信,顺序一定不要搞反了。 乌鸦一脸低沉,说,你担心内奸会要灭我的口? 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天阴沉沉的,似乎随时会有一场大雨,看着乌鸦的背影,我回头扫视着一群群龙无首的正派弟子,叹息了一声:各位,现在都请拿出自己压箱底的绝活舍命一搏吧!大家自求多福,我们就此别过,希望日后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第145章 无归 听了我的话,众人纷纷变色,指责我说大家刚刚才订立了攻守同盟,莫非你现在就要背弃盟约吗? 他们到底都是第一次下山,缺少面对大风大浪的经验。骤然遭逢大变,都乱了阵脚。就像淋了雨的鹌鹑,下意识地就想扎堆。 我观察了一下后方断崖那边的动静,发现魔门的反击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在山寨复杂的地形掩护下,一时间也不至于波及到这边。就认真解释说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们若再聚在一起,目标太大,难免被人一网打尽,不如各走各路,凭本事求生。 不过我还是给了他们一个保证,就是如果大家能活着出去,再追查幕后黑手这件事上,我一定不遗余力和他们合作,绝不收手。 他们这才不情不愿地同意了我的提议。 接下来就是分组了,让我们意外的是,雷管和刘卓居然还是执意要和我们走在一起。 雷管孤身一人还可以理解。但是刘卓他可是长春观大师兄啊,这么撂挑子未免出乎我们的预料。 不过他的理由也很充分,那就是在被幕后黑手阴了一轮之后,他们这帮武林门派中人可谓已经是独木难支。别说揪出这个黑手,就连想活下去,都必须借助我们的力量。 胖子听了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说知进退明得失,你这才算是成熟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刘卓苦笑,说如果这就是成熟的代价,那我宁愿幼稚一辈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我心中叹息了一声,却突然耳边听到一阵衣袂破空的簌簌声,心中顿时一紧。 追杀者赶上来了! 不过这伙追杀者并没有冲到我们这里来,而是在半路上就跟另一伙人对上,双方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刘卓探出头去偷看了一眼,缩回来说是马道人和武当的人。 马道人我知道,不但是武当这一代的魁首,也是武林年轻一代中比较出类拔萃的几个人之一,不然秦淮夜宴的时候,也轮不到他出头来挑衅我们。 现在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这个长脸的道士手上一柄三尺青锋舞动得精光湛湛,把武当派的轻灵和缓、以柔克刚的奥义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过他身边的其他人就没这个实力了。 马道人虽然强,但也只能自保,再想照顾他们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没一会工夫,就有一名实力最差的武当弟子惨叫一声,被一名魔头一掌摧心,从房顶上打得倒栽了下来。 这家伙,脑子都坑啊。我忍不住骂了一句。 被人追杀还敢大摇大摆地上房,显摆自己轻功好啊?不过骂完了之后,我还是一挥手,准备救人。 再怎么说,武当俗家弟子方青山他们,也算是六扇门里和我交好的小队之一。现在看到他的同门遇难我若不出手,以后喝酒的时候吹牛皮都感觉要低一头。 更别提马道人就算要死,也绝对不能现在就死。 人固有一死,起码这家伙必须死的重于泰山才行。 主意打定,我和胖子抢先冲了出去,正好把追杀的队伍截成了两段。 我这才发现,马道人身边除了武当弟子,还零零散散地跟了不少别派的弟子。 到底是人的名树的影,他作为武当这一代的人杰,号召力还是不小的。 可惜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号召力并没有什么卵用,拳头大才是活下去的唯一标准。 追杀他们的人是一个黑衣白发的老头,身手虽慢,但好家伙,一把开山刀确实耍得虎虎生风,加上旁边凑数当炮灰的山贼土匪,打得马道人他们是灰头土脸。 看到有人冲出来,马道人本来还挺高兴的,可是看清楚是我们以后,一张马脸差点拉到脚背上。 嘿,死要面子活受罪。胖子在我旁边幸灾乐祸地窃笑。 我本来还想上去帮忙的,却被他一把拉住,说既然他不打算领我们这个情,我们也犯不着热脸去贴冷屁股。 我看着已经陷入苦战的武当弟子,忍不住急得直跳脚,要是再不去帮忙,这些牛鼻子怕是要玩完。 胖子嘿嘿一笑,拉着我冲向那群岌岌可危的别派弟子而去,说反正要救人,先救谁不是救啊? 别派弟子并非山贼攻击的重点,我们三两下就把他们杀得哭爹喊娘,一众被救出来的正派弟子围着我们千恩万谢。 我也不跟他们的客套,赶紧提醒胖子,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帮帮武当的人了?他们虽然可恶,但是也罪不至死啊。 胖子回过头瞪了我一眼,说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罪不至死,没见人马兄正大展神威,马上就要把魔教剿灭了吗? 这胖子啊,就是胸部大心眼小。 而就这一会儿,马道人也终于扛不住了,朝我们这边喊,你们还在那里看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胖子嚯了一声,说看看,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行啊,那我们不看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胖爷我还不想看你出洋相呢!说完拉着我转身就要走。 这下子马道人终于急眼了,收起盛气凌人的态度,求援说那边两位兄台,还请帮忙则个,日后必有重谢。 胖子本来还打算继续调戏他一下,被我拦住,说得了,见好就收吧,大家现在到底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差不多就行了啊。 胖子这才善罢甘休。 我们一鼓作气冲上去,不过却没有按照马道人希望的那样,帮他们接下最棘手的对手,而是在人群里一阵冲杀,把缠斗的双方暂时分了开来。 马道人见状气得大骂,问我们在干啥?帮倒忙吗? 胖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被我拉着来救人正是一肚子的不乐意呢。立刻就正色教训起马道人来,他说小马啊,看来你还没摆正态度,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应该感恩,而不是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马道人也不理胖子这个恶人,转而问我,说不知道神捕大人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不是烂好人,看到马道人生命无碍,也想气气他。就学着胖子的口吻装逼,答道山人自有妙计,然后指挥武当弟子往我们的来路撤退。 马道人不依,说要我们配合他,把这白胡子老魔和山贼全灭在这里。 一听这话,胖子冷笑一声,谁要想找死,那就留下来,反正胖爷我是要走了。 武当弟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节操,生死关头再也顾不上大师兄的面子,连声说同去,同去。 马道人气得是七窍生烟,不过最终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垂头丧气地跟了过来。 看到我们要撤,那白胡子哪里肯依,指挥着一群人嚎叫着追杀了上来。 只是正当他们冲过一条狭窄的栈道的之时,轰的一声,两侧的崖壁发生剧烈的爆炸和垮塌。 雷管从旁边探出头,对我摆了个胜利的手势。 我大宝剑一挥,高声呼喊,兄弟们,这伙王八蛋一路追杀你们,你们能答应吗? 不答应! 好!那就跟我杀回去,干掉他们! 第146章 比无耻 白胡子老魔和山贼被炸得晕头转向,冷不防我又带着众人耍了个回马枪,登时场间的局面又翻转了。 这家伙仿佛不能接受被一群晚辈击溃的事实。指着我歇斯底里地嚷嚷,说我暗中耍诈,不算好汉,有种跟我白眉鸽王好好比划比划。 腥臭的口水都快喷到脸上来了,我寻思,你们这帮人也敢自称好汉,那天下就没恶人了吧? 被他嚷嚷得烦了,我想都不想就是一剑劈了过去。 鸽王老爷子双手亮出一副金丝手套,贵气逼人,居然徒手抓住了我的剑刃,然后得意洋洋地说开玩笑,老夫这几十年的鸡爪功可不是白练的。 他话还没说完,我一个眼色使出,胖子不声不响地绕到他背后,给他后脑勺上敲了一闷棍。 老爷子倒下去的时候,还在摇摇晃晃地抱怨说二打一还偷袭,现在的年轻人真卑鄙。 我哈哈大笑,然后猛一抬手,架住了一道从角落里飞射了出来的锋利剑气,说:彼此彼此。 这剑气和他的主人一样阴毒,一开始丝毫不起眼,如果不是我一直警惕着,根本发现不了。 可等飞射到距离我丈许之内,它才骤然爆发开来,如同血海兴波,威力一瞬间就恐怖了无数倍。 从那剑气里透出的决绝杀意,我就能想象得出,过去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阴毒的一招下。 可惜我不是那些人。 叮叮! 又是连续两道剑气从诡异的方向飞来,我一提大宝剑,躲在后面大气不敢喘。 那剑气撞击在门板一样宽阔的剑身上,轻易崩碎了去。 剑气破碎,一个口音古怪的声音从角落响起:你是怎么识破我的伪装的? 我向声音发出的角落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空无一人,便笑道,你这招确实不错,准头也够,可以给个十环,可惜你唯一杀不掉的人就是我。 哦?为什么杀不掉你?就因为你把剑? 我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人很倨傲,说无名小辈,谁知道你啊。 我点点头,不错,和你们这些半截入土的老不死比,我确定是个无名小辈。不过可惜啊,我有个已经全身入土的师父,论死得早,你们不如他。论见识,你们也不如他。 老头子活着的时候就特意叮嘱过我,说日后遇上白眉毛的老头一定要小心。 为什么。 老奸巨猾,最是无耻。 暗中的偷袭者大怒,说小子你别马不知脸长啊,难道你就不无耻了? 我又正色答道:无耻啊,当然无耻。嘿嘿,我可告诉你,我师父不光眉毛是白的,连胡子都白了。白眉毛老头的无耻就是个光环,辐射周围一切,你们输啦! 谁说我们输了? 突然,本来还离远远的声音骤然在我身边响起。 他猖狂大笑,说小子你很不错,可惜还是嫩了点,没法看透我最无耻的隐身术啊! 一柄锋利的短刀突兀浮现,无比狠辣地捅向我的后腰。 遗憾的是,下一刻,一柄宽如门板的巨剑将他轰的拍翻在地上。 只见一个“聪明绝顶”的老头趴在地上,脑门上几根毛倔强地耸立着,不过已经被我开了瓢,满头大包,口中还嚷嚷着:你到底是怎么看破我的隐身术的! 哦,你说那个啊。我不屑地指了指自己的双眼,说在我眼睛里,你一直就是无所遁形的啊。 这不可能! 老头噗的吐了一口血,就此气绝身亡。 到死了他的眼睛都是瞪得圆圆的,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死不瞑目。 我没有告诉他的是,自从和乌鸦成了队友,我们九五二七小队的日常之一,就有和天底下最顶尖的隐身术作斗争。 不斗争没法交流啊! 到了现在,别的海口不敢夸,但是仅仅只说破隐这方面的能力,那天下第一到天下第五,绝对都在我们小队。 在哥面前玩隐身,太年轻了。 这个家伙明显应该是这群人里带头的,他被我拍翻了以后,我能明显感觉到敌人的惊慌混乱又上了一个等级。 胖子一边冲杀,一边探过头来,指着我幸灾乐祸地大笑,说哟嚯,你居然敢打老头?你完了。小心你那点俸禄不够讹的。 我不以为然,扶老头才会被讹,打老头,呵呵,他们只会怕我。 果然,一群魔门的老将再也顾不上地上半死不活的山贼们,打算来个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准备跑路了。 可是他们也不想想,都打到这一步了,我还能让他们跑了?回去再带更多人来找麻烦吗? 我大宝剑一挥,又喊出了一句正派武林的经典台词,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大家并肩子上啊,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那群武当弟子们就像打了鸡血,把之前被人截杀的怒火通通发泄了出来。 我让胖子去担当堵截的角色。他那体积,加上沉重的独脚铜人,往小巷的出口一横,绝对是物尽其用。几乎没人能从他身边跑出去。 而我自己也和另一个魔门的教众交上了手。 这人也算是凶悍,看到已经逃无可逃,二话不说直接就动用了魔门最著名的拼命神功,天魔解体大法。力量瞬间暴涨好几倍。 可惜的是,他遇上我也算是遇上克星了。 再大的力量也要打得中人才行啊! 这还真不是我看不起他们魔教,洗脑工作做的太好,有时候也是有弊端的。 门人弟子悍不畏死,没有逃跑的需求,自然轻功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比如眼前这大叔,论实力绝对是正派中的长老级别,但是轻功只怕连二流门派的弟子都不如。 我就绕着他一个劲得转啊转,边转还边用大宝剑撩拨他。 没多久他的天魔解体大法就到时间了,啊的痛号一声,倒在地上满地打滚。 我看这天魔解体大法的后遗症如此可怕,也不禁生出了悲天悯人的心思,赶紧上去一剑就结束了他的痛苦。 做完了好人好事,我神清气爽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其余的敌人也基本上都已经被肃清了。 胖子、刘卓、还有满脸不情不愿的马道人都走到我面前,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对天发誓,当时我真的很想回一句,你们问我,我去问谁啊? 第147章 骚年!去找山贼王的宝藏吧! 一群人期待的眼神看得我毛骨悚然,这时候我真不好直说我不知道,只能含含糊糊地说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避就是三天三夜。 山贼像疯了一样四下搜捕,逼得我们从普通的山洞躲到了寨中的地窖,整整两天两夜,都在受着积年老酸菜的熏陶。 终于,第二天夜幕降临之时,胖子突然冒出来,贼头贼脑地说了一句,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 我翻了一个白眼,说你确定?可别一出去就让人包了饺子,那咱这些天的酸菜可就白吃了。 其他人也都用一种半信半疑地眼神望着他。 胖子嘿嘿一笑,说瞧你们那熊样,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酸菜了吧?放心吧,胖爷这几天可不是在睡大头觉,一直在观察外面的情况。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我正被自己身上的酸臭味搞得心烦意乱,二话不说就怼了他一脸: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在这里卖关子。这鬼地方老子是一炷香都待不下去了。真要说得对,回六扇门了本座记你一功行了吧? 胖子一拍大腿,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然后他告诉我们,从两个时辰以前开始,本来一直很密集的巡逻人员突然就变少了,正是我等行动的好时机啊。 哦?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了一眼,好家伙,圆月高悬,发现外面的人影果然稀疏了不少,连火把都没有几根。 远远地,还能听到寨子正门方向传来大片人马喧嚣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干嘛。 我打了一个安全的手势,大家立刻迫不及待地冲出了地窖,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直到感觉自己的胸腔都快被涨破了,我才征询地看着他们,说来吧,大家群策群力,讨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这次我学乖了,不等他们开口自己先把锅甩了出去。 本来以为这回他们还会再搪塞推脱一番的,没想到刘卓二话不说先跳上屋顶。仔细观察了一番四周之后,下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把所有人挑动得热血沸腾。 他低声说,我如果没记错的话,魔教还是大光明宫的时候,好像把整个中原武林的绝学都坑走了一大半吧?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但是我明显看到每个人眼里都燃烧起了炽烈的光芒。 那种光芒,我以往只在单身了大半辈子的老光棍,或者饿了好几天的饭桶眼中看到过。 那是彻头彻尾的贪婪。 我完全明白了刘卓说这话的意思,现在寨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防守空虚。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这是在变着法儿地告诉我们,现在正是把当年被魔门骗走的秘笈盗取回来的大好时机。 要知道,我们前些日子不过是在一些九八五的弟子身上敲了一回竹杠,弄到了几本阉割版的秘笈,就武功大进。而现在,就在我们附近的某个地方,却很可能隐藏着数十年前大半个武林的智慧结……而且,都是全本!甚至可能有正派自己手里都失传的孤本。 这样的诱惑,对于每一个学武之人来说,都是几乎不可能抗拒的诱惑。 一些性急的弟子当场就激动得呼吸急促,说走走走,要死鸟朝天,我们干啦! 只有胖子出身富贵,对于武学并非那么极度的渴求,还犹豫了一下,说可是我们现在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这个风险…… 嗨!哪有什么风险!就算有,和我们可能获得的回报相比,也完全不成正比好吗? 刘卓猛地一拍巴掌,打断了胖子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一直表现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他,此刻突然变得无比激进。 给我的感觉,这货就像是被地窖里的臭气熏坏了脑子,简直就变了一个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讲什么劝阻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了。 几乎每个人的欲望都被勾引得蠢蠢欲动,就连我自己,都是眼热不已。 因为虽然在秦淮夜宴的时候,我已经从中通方丈手上得到了补全八部天龙真法的承诺,但也仅此而已了。 不要说他没有更高深的武功,就算有,也未必会给我。而受这套武功的品阶和个人资质所限,就算我把八部天龙都修到了极致,实力最多也就是现在的洪老那个级别。 看上去似乎已经很屌了,但整个江湖如此之大,也只能勉强算个二流末的高手而已,甚至比不上我师傅。 那我还怎么报仇? 你说我想不想得到这传说中的宝藏? 那肯定是想的啊! 要在平时,我肯定会考虑更多。 真有那么牛逼的武功秘籍流传,这伙人还会窝在这里当山贼吗? 好吧,就算他们过惯了江湖上腥风血雨的生活,喜欢在这四a级景区的风景养老了,那就凭我们这群人,就能直闯龙潭,得到一本乾坤大挪移之类的高深武学吗? 但人总是这样的,喜欢捕风捉影,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在表态的时候,所有人几乎是一边倒地支持去寻宝,我虽然觉得不妥,但也渐渐动摇了。 刘卓作为这个倡议的发起人,说到激动的时候,更是意气风发地大喊一声: 骚年!想得到山贼王的宝藏吗?去找吧!它就埋在这座大山的某一个角落里啊! 但一阵动员之后,他这才终于开始正视起摆在自己面前的问题: 这青鸾峰虽然不大,但到底是魔教教众潜伏多年的老巢。机关纵横,密道纵横,想要在这样的环境里找到藏书的地方,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最后大家一合计,还是胖子脑瓜子灵活,说刚刚大家也看到了,现在整个寨子里留守的力量已经薄弱到了极点。不然我们托某位大嗓门的福,现在已经全部跪那儿了。 说着他还不动声色地瞟了刘卓一眼。 刘卓自知理亏,闷闷地低下头,一声不吭。 我连忙劝阻,说大家都没事就好,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想办法,想办法。 胖子啪地打了个响指,得意一笑:办法很简单。哪里人多我们就往哪里钻啊。 我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对啊,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山寨里大部分的防御力量都被调走,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必须分兵重点把守的区域,那肯定有好东西。就算不是秘笈,也足够大家赚得盆满钵满了。 马道人似乎对于胖子出风头这件事很不感冒,哼了一声,泼冷水道,你想得倒是蛮美,可万一打不下来,那我们岂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 胖子两手一推,满脸都是无辜的表情: 所以咯,我早说了有风险嘛!是你们自己非要搏一把大的,怎么倒怪起我来了? 马道人立刻语塞,还想反驳,胖子肥嘟嘟的脸上突然又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只要你们能承诺,优先保证胖爷我的收获。那胖爷倒也不介意大度一回,帮你们解决掉这个问题啊。怎么样?成交不? 第148章 青铜门和……终极 江湖传言,六扇门有三大拉仇恨的神器,分别是潘不安的脸,本大爷的剑,还有就是胖子那张神憎鬼厌的破嘴。 潘不安人在长安,我的剑也只有在对付邪教徒的时候才最遭人恨,但是胖子的毒舌之术效果之强横,比起所谓的大嘴炮真言,也不遑多让了。 尽管山寨里的贼人狡猾阴险,只要被他面对面地喷上两句,无不火冒三丈,提着刀子要杀人。 托他的福,我们趁着守卫被引开的空档,顺利摸掉了好几处重地,虽然都不是想找的秘笈,但也算小有收获。 我一想,这样不行啊,外面的魔门主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必须尽快找到我们要的东西才行。 其他人也是蹙着眉头连声称是,活捉了几个舌头,想套些话,可这些家伙的嘴严实得很,说什么秘籍,不知道,气得刘卓直接给他敲晕了。 这时胖子甩掉追兵,气喘吁吁地兜回来,见还是毫无收获,直接大手一挥,都别找了,八成就是在那里了! 我愣了一下,一抬头,就看到了山寨最高处的建筑,不由得嘴角一阵抽搐。 擦,那是山寨的聚义堂,不是放交椅喝老酒的地方么?当真会有人把秘籍放在那里? 不少人当场提出了意见,但却没有人有更好的提议。 片刻的沉默之后,刘卓微微一笑,说看来避不过啊,我们还是得去捅这个最大的马蜂窝。 山路崎岖,等我们爬上聚义堂峰头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守卫依然空虚,只有零零散散几个火把,在堂前晃悠。 按照战术,胖子还是上前去诱敌。 只是不知道是他这次用的措辞格外恶毒还是怎么地,上去拍拍屁股刚说了没两句,那些贼人就哇哇大叫,像要把胖子生吞活剥了一样,一窝蜂地追了上去。 这次足足过了一顿饭的功夫,胖子才灰头土脸地绕了回来,说他妈的,差点就回不来了。 我们纷纷夸奖他够敬业,知道我们这次要干一票大的,连拉仇恨都手段都这么给力。 他说屁,老子就照平时一样的骂的,鬼知道他们怒点这么低,胖爷没被吃掉都是福大命大了。 听他这么一说,刘卓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问他你说这一批魔门弟子特别暴躁? 可不是嘛!喏,你们看那边,胖爷我藏起来之后,这伙人你埋怨我,我埋怨你,自己就打起来了。 我朝着胖子指点的方向冲了一段,果然看到那些守卫竟然自个儿内讧了起来。 尼玛,刀刀见血,这是真砍啊! 我回来把看到的情况一说,刘卓和马道人立刻说错不了,大光明宫的魔功我们太清楚了,越练到到高深处,就越容易动怒,特别是在月圆之夜,更为明显,看这群人怒点这么低,估摸着八成都是魔门的精英。 我无语地看了一眼那群还在自己砍自己的所谓精英,心想再能打有个屁用,智商还没黑猩猩高。看来三十年前魔门被正派按在地上摩擦摩擦,也真不是没有道理的。 搞定了守卫,接下来就是破门了。 有胖子的铜人和我的大宝剑轮番上阵,聚义堂的包铁实木门虽然结实,但也没支持几下就被震断了门栓。 我们冲进去的时候,里头的魔门老头老太太才刚刚从他们的轮椅、哦不对、是交椅上起身,朝着我们怒目而视。 但看着他们颤颤巍巍的样子,怕是有些都快得了老年痴呆。 我想说,要牢记圣上所书的八荣八耻,贯彻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以教化为主,先且慢动手。 却没想到马道人这厮前面被虐得太惨,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直接手一挥,给我拳打魔门养老院! 然后这一群正派的愣头青,就呼和着撵上去了,拉都拉不住。 拳怕少壮,这点可不是胡乱说说的。 虽然老江湖们内力深厚,但一把老骨头经过岁月的洗礼,经不起折腾。 再者多年来,隐姓埋名,不做争斗,经脉堵塞之下,就算内力再深,也只能发挥了数成。 三下五除二,这伙曾经的老魔头被虐成了狗,一个眉毛胡子都白光了的老头终于不堪屈辱,竟然一头撞在了聚义堂供奉圣火明王的神龛上。 我来不及阻止,正待叹息,谁料那神龛轰隆一声倒了半边,露出后面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来,那老头顺势就掉了下去。 胖子咋咋呼呼地喊魔门竟然也搞豆腐渣工程啊。 我又惊又喜,赶紧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那不是豆腐渣,是密道!密道! 胖子也反应过来,跟我一合计,赶紧趁乱也钻了下去,却没想到刘卓马道人很快也鬼头鬼脑地钻了下来。 还真是属王八的,有洞就钻啊! 前面的老魔,拖着老胳膊老腿玩命儿地跑,我也不追近,就让胖子打头阵,他沉重的脚步足以给对方施加沉重的心理压力。 不过追再转过一个弯道之后,我突然发现人不见了,前方是一片亮光。 胖子精神大振,说快到了,有出口! 马道人似乎习惯了和胖子唱对台戏,说也是不是出口,得靠近看了才知道啊。 胖子嘿嘿一笑,说小马啊,我知道你我不对付,但是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泼大家的冷水,到底是几个意思呢……哎哟!我艹!这是个什么鬼? 我听到胖子的骂声,定睛一看,发现我们前方居然出现了一扇厚重的青铜大门。 门上雕刻着繁复的浮雕。比起聚义堂外面那包着层铁皮的大木门,又要高大上不止一个档次了。 刚刚我们看到的光亮,果然也不是出口,而是大门旁边点着的两盏长明灯。 幽幽的光亮和黑暗互相交织,气氛诡异,把整个密道掩映得如同古墓。 胖子回头笑着指了指马道人,说你个乌鸦嘴。 马道人其实刚刚也只是故意抬杠,谁知道居然一语成谶。 眼看到嘴边的鸭子都要飞了,他连忙催促我们快把这扇门给弄开,说不定我们要找武学典籍就藏在这扇门的后面呢。 胖子点点头,举起独脚铜人,不过就在他正要砸下去的时候,突然从那门背后传出一阵万鬼哭嚎般的呼喊,听在耳朵里瘆人极了。 我借着灯光一看,只见自己的手臂上,都迅速栗起了大颗大颗的鸡皮疙瘩,便忍不住说道: 这门里关着的,不会是什么阴兵吧? 却见胖子一脸严肃地道:说不准,前几年不是说长白山那块,有一个姓张的小哥,被一群阴兵扛进了一座青铜门吗?传得怪邪乎的。 不对吧,长白山离长安十万八千里呢,你听谁说的? 我擦,长安夜市天天在演,你个死宅当然不知道了。 第149章 被缚的大魔头 青铜大门里传出来的怪声,让我一阵毛骨悚然,扯了会淡,感觉没那么害怕了。 胖子用他的独脚铜人小心翼翼地顶了顶门,没想到那门竟然只是虚掩着,一下朝着两边吱吱呀呀地洞开了。 一瞬间,我有些惊呆了: 青铜门后边,并非想象的出口或者通道,而是一个宽阔的大厅,甚至比起六扇门的总部大堂都还要宏伟一些。 大厅四壁刻画着诡异的壁画浮雕。 不过当时我都没注意这些东西,因为有更惊人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在大厅的尽头,有一尊巨大的石头宝座,宝座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人。 一根根粗大的锁链穿入他的血肉,把他困锁在宝座之上,而他则不停地疯狂挣扎嚎叫。 我们在外边听到的那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就是他不断挣扎闹出来的动静。 我刚想好好打量一下这个突然出现的怪人,突然看到他挣扎的时候猛一挥手。 看似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可是下一刻,我却感到身侧猛地刮起一阵恐怖到了极点的劲风。 我下意识地横剑去拦,然而那股劲风里蕴含的力道却大得超出我的想象。我不得不再添上一只手,试图抵住大宝剑的剑身。 可万万没想到,平时坚不可摧的大宝剑,竟然当啷一声,在我两只手之间猛地弯成了一张弓般的曲线。 好在大宝剑到底是千锤百炼过的神兵利器,短暂的弯折之后,又迅速地弹回了原状,但我却没能耐让自己离地的双脚重新扎根。 一股完全无法抵御的磅礴力量从剑上传来,瞬间把我打得横飞了出去。 我感觉自己的后背猛地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脊梁骨都像是快要折断了,眼前一黑,金星乱冒。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眼耳口鼻中到处都是腥甜的血味。 胖子他们焦急的呼喊,都像是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传来。 在被他们屁股尿流地拖出青铜大门的那一刹那,我眼角的余光依稀看到在那宝座之下,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一地尸首。 在其中我看到了好些白发苍苍的背影,都是之前在聚义堂中和我们交过手的魔门老辈。 可怜他们苟且求生了一辈子,现在却全部自己踏上了死路。 惊魂未定的胖子他们拖着我,狼狈不堪地把那扇青铜大门再次关闭。 这个动作其实我们心里都知道,不过是一个心理安慰的作用。毕竟从那人隔空打飞我的功力来看,这两扇大门虽然厚重,但是在他手底下未必会比烙饼坚硬多少。 幸好,我们最担心的大门破碎的画面没有出现。 那个披头散发的大魔头的嚎叫虽说仍在不断传来,却没有进一步靠近的趋势。 休息了一会儿,我虽然依然感觉胸口闷痛,不过好歹缓过一口气来了。 胖子心有余悸地看着我,感叹说娘的,那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一挥手就差点把你活活打死,这可真是邪了门了。 我喘了几口气,说想知道,再看看不就行了。 胖子把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倒是刘卓对秘笈贼心不死,又小心翼翼地把青铜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当啷! 门上猛地炸开一团火花,像是被什么攻击了。 刘卓惨叫一声,捂着脸滚倒在地。我们急忙围上去,结果发现他半张脸都被劲风擦到,留下了一道道狰狞的擦伤。 胖子见状立马改口: 乖乖,只是劲风就能有这个威力。剑人我突然觉得你刚刚没死真是没天理了。 我叹了口气,把大宝剑翻过来看了一眼,厚实的剑身上居然都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擦痕,不由得更加后怕。 那一下不是被大宝剑挡住,而是直接打在了我身上,估计这会儿我已经被腰斩成两段了吧? 马道人一直站在最后面,听我们讨论的热烈,面子终于抵不住好奇心,一个劲地问我们到底看清是什么东西了没有。 刘卓捂着脸,口齿不清地咿咿呀呀了半天,好不容易我才听明白:是一条生锈的铁链。 我沉吟了一会,说,应该就是把他锁住的铁链。 这帮魔门中人估计是把里面的疯子当成了一张底牌,想要来解封他对抗我们。没想到刚解封到一半,这家伙就狂性大发乱杀一起,反倒是把自己人给通通干掉了。 刚刚刘卓遇袭的时候,我趁机把里面的情况看了个通透。 我看得很分明: 那怪人半边身子依然被锁在巨石宝座上,但是另外半边的锁链却已经被解开了。 刚刚他就是挥动被解开的锁链来抽打我们,才会让我们防不胜防。 胖子拍了拍几乎晕厥的刘卓,问他说,哥们,想报仇不? 刘卓捂着自己不成人形的半张脸,骂骂咧咧说扯淡,老子才没有这么变态的仇人。 那秘笈呢?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胖子这才咧嘴一笑,说那行,我们先退回去再想办法吧。这密道里有这疯子堵着,纵使金山银山都掏不出来。 很快, 一群人就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聚义堂的大厅里。我们进入密道的时候为了防止后路被断,还特意留下了一些武功不济或者受了伤的同伴在这里把风。 回来以后,看到局面和离开的时候也没什么两样: 大部分人都坐在地上包扎伤口,只有少数几个人扒拉着窗口和门缝在观察外面的局面。 只是他们不知道,就这短短的一会儿工夫,我和刘卓一个差点被爆头,一个差点被腰斩,都已经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胖子扶着我走到他们中间,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留守的正派弟子被满脸是血的我吓了一跳,然后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问了半天,我也只晓得在我们进入密道不久,内讧得一塌糊涂的魔门弟子终于回过神来,杀了回来。 后来留守的正派弟子把大门关上,魔门攻打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收到什么警报,就迅速收兵而去了。 收兵而去?为什么? 不知道。 胖子被他们的消极抵抗策略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吼不知道?不知道你们难道不会打开门看一眼啊? 被他呵斥的那人应该也是第一次下山,一身胆气早已经被连番惨烈的血战磨平,这刻不服气地小声嘀咕道,谁知道这会不会是魔门的圈套啊,我师娘可说了,这些魔门的人最狡猾了。 我看你功夫都是你师娘教的。糙,妈宝一个。胖子恼火地骂了一句。 他懒得再和这人废话,气呼呼地一挥手,把他从门边推开,说你们不敢出去,让我出去看。 只是他刚走出去不久,突然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捏着嗓子大喊,说卧槽,剑人,你们快出来看神仙啊! 第150章 从天而降的扛把子 看神仙?什么鬼? 我听到胖子的怪叫,连忙跟着走了出去。 然后两个人一起傻眼地看着天上一个人影越变越大,最后轰隆一声,把聚义堂的二楼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和灰尘同时扬起。 过了一会儿,从楼上一瘸一拐地走下来一个我们无比熟悉的身影。 见鬼,扛把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胖子看着明明应该留在长安总部的扛把子,目瞪口呆地同声问道。 胖子还很应景地比划了一个翅膀的手势,补充说呃,还特么是飞过来的。什么玩意儿? 扛把子言简意赅地给了我们一个答案,乌鸦的求援信我们收到了,天亮的时候朝廷的铁骑就已经包围了这座山寨。不过因为地势原因,一时还攻不下来,这会儿正在僵持呢。我实在担心你们的状况,就先坐军方的投石器和飞翼进来看看了。 坐……投石器?还有……飞翼? 我和胖子闻言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同时佩服的挑起了一根大拇指: 哥,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不过我心里也有数了,大肆搜捕我们的魔门中人突然离去,估计也就是为了防御大唐铁骑的进犯。 我问扛把子,说魔门虽然和正派相爱相杀,搞得一塌糊涂,但说到底这是江湖的事……罢了,先不说朝廷出面斡旋对不对,怎么从早上一直围到现在,还没把这件事给平了? 说到这个,扛把子也露出了烦躁的神色,他说现在魔门一口咬定,是你们先袭击他们的据点,死活不肯松口放人。我之所以会提前进来,就是因为谈判陷入僵局,才怀疑你们是不是已经被害了,魔门交不出人才这么强硬。 我和胖子同时一阵感动,但还是委委屈屈地说我们也是被人坑了的。 算了,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你们没事就好。实在不行,我们就一起杀出去。 扛把子挥了挥手,仿佛一切魔门都是土鸡瓦狗一般。 介绍完外面的情况,他又喝了口水顺了顺气,也开口询问起我们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初来乍到,而且用的交通工具还不是一般的清奇,所以对于局势自然也不是很了解。 我身上的伤势还在隐隐作痛,就由胖子把我们的计划一一说给他听。 当然,最后也免不了要提到密道深处锁着的那个变态。 扛把子先是被我们的大胃口搞得哭笑不得,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们这样作死居然都没死,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不过当他听到密道里的怪人时,连秘笈都顾不上了,仔细询问了那个怪人的相貌特征之后,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耐心寻味的惊容。 他说那人在哪里,你们快带我去看看。 我连忙问难道你认识他? 说完我又自己否认了这个想法,从那人花白的头发和身上铁链的厚重锈迹来看,他被锁在这里多半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那个时候扛把子应该还在大唐的天牢里服刑呢,两个人怎么可能认识。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扛把子居然没有否认我的说法,只是模棱两可地说要看了才知道,光听我们的口头描述,他也无法确定。 于是我们就把他又带回到了密道深处的青铜大门前,因为有了刘卓的前车之鉴,早有准备扛把子轻易躲过了那大殿中的魔头的攻击,把他看了一个透彻。 然后他回头对我们说不用看了,关门吧。他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我们连忙问是谁? 这次可不是捧场了,而是我们真的好奇。 就像胖子救我之后说的,我现在的手段也不差了,但这人居然可以秒杀我,功力只怕用惊天动地来形容也为过,我实在想不出江湖上什么时候出过这么一号人物。 扛把子说你们不知道他也没什么奇怪的,我也是在天牢里听一位前辈说起,才知道他的往事。 又是在天牢里? 我简直没脾气了。 从扛把子的生平来看,我觉得这天牢简直是一座堪比九八五二一一的超级学府。 不光他的一身业艺都是在那里面学的,对于一些江湖规矩武林秘闻,更是连九八五二一一的天之骄子都不如他懂得多。 搞得我都想走后门去进修几个月了。 对,在天牢里听说的。告诉我这件事的老前辈没多久就老死在了牢里。至于里面这位大神的身份,我想其实你们应该也听说过,他就是魔门五十年前的一代雄主,天涯魔君! 哈? 我看到胖子的胖脸上,瞬间露出一个你他妈在逗我的滑稽表情,估计我自己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天涯魔君那是什么来历,就算是我们这些后辈也多有耳闻。 那是江湖中的一个传奇,比得了圣火令的大光明宫教王杨信还早。 五十年前,他打得天下英雄尽失音,却又在自己最巅峰的时候消失不见。 围绕着这件事,江湖传言也是五花八门。 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遇上了真爱从此隐居,还有人说他走火入魔被魔门自己裁决,甚至有人说他以武入道最后破空飞升的。 种种传闻不一而足。 只可惜谁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以至于久而久之,这件事也就成了江湖上五百年来最吸引人心的一个谜团。 不过现在看来,他应该确定是走火入魔了,不过并没有被杀死,而是被囚禁了起来。这才被杨信窃取了基业,创办了大光明宫啊。 这也难怪我们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了。 看那位爷被五花大绑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是正派或者左道上的哪位前辈高人,完全没往魔门中人的身份上去想。 谁家教主会被小弟锁起来的啊? 不过现在被扛把子一点破,我却是越想越觉得像那么回事: 比如他屁股底下的那个石头宝座,典型的教主气派嘛! 还有他被关了五十年居然也没有饿死,还能中气十足地折腾,这分明就是有人定期投食嘛。 若是换了别派的强者,能锁在那里,难道还不能弄不死你? 武者是厉害,但是也是肉体凡胎,十天半个月不给饭吃,饿也能活活饿死了不是。 搞清楚了大殿里这位大爷的身份,我们心中的好奇心和惊恐也平息了大半,心中的贪念又再度炽盛起来。 刘卓舔了舔崩裂结痂的嘴唇,说想不到这里面锁着的人竟然是天涯魔君,看来真的藏着大秘密啊! 是啊是啊,说不定我们要找的秘笈,就在魔君的大殿里呢!卓哥就看你的了,干掉魔君,我们带着秘笈跑路! 胖子眼睛一亮,脑袋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只是那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说反话,嘲讽刘卓。 刘卓顿时哑火,但还是不甘心地说九十九拜都过去了,现在就差这最后一哆嗦,就这么放弃了你们甘心? 不甘心也得甘心,天涯魔君不是我们能招惹的存在。那些秘笈被魔门骗走几十年了,你们真以为正派不想弄回来?那是我们能动的吗?真不想活了? 扛把子一严肃起来,身上顿时有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胖子那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唯独就怵他。刘卓纵是百般不甘,面对认真地扛把子也只能连连苦笑点头。 不过就在我们谈妥了一些,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青铜大门里,突然又响起了打铁般的巨响! 当!当!当…… 第151章 魔主破封 突如其来的巨响把我们几个吓了一跳。 胖子先前听了扛把子的吩咐,本来都准备关门了,结果此刻下意识地往门缝里一看,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乖乖,这老魔头要逃出来了。 他这话一说,我们都还没看怎么回事呢,瀑布一样的冷汗当场就先飙了出来。 这位爷的战斗力我是亲身领教过的,现在还隐隐作痛的胸口就是他强悍武力的最佳证明。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破封而出,只怕血流成河都不足以形容接下来的局面。 不但山寨里的人要在他敌我不分的疯狂杀戮下死上一大半,就连山下的军队能不能扛得住他的突袭,恐怕都在两可之间。 刘卓脸上吃了天涯魔君一下,心里已经有阴影了。 听了胖子的话当场就急赤白脸,说这怎么可能呢?他已经被关了五十年,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怎么在我们待在这里的时候就出了问题? 扛把子是这里唯一没有亲眼见证过天涯魔君实力的人,所以还能冷静地分析问题,他说我刚刚听你们说,他身上的锁链被走投无路的魔门中人解开了半边。是不是就是这个原因,导致了他加速逃离啊? 我心惊胆战地凑到门缝边一看,发现果然如此。 以前魔君身上的锁链把他死死捆在宝座上,一点施展的余地都没有,用不上力。 但是现在半边身子得了自由,他把铁链拉回去缠在自己的胳膊上,正当锤子一下一下地砸着另外半边身子上的镣铐呢。 刚刚打铁的声音就是这么发出来的。 胖子也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一眼,居然还笑得出来,说咦,还会使用工具,证明还没全傻啊。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调笑,天涯魔君突然仰天一阵狂吼,被锁住的左半天身体用力一挣。 轰隆一声,漫天气劲爆发出来,一根已经被砸得松动的锁链镣铐高高飞起,竟然和他身下的岩石一块寸寸炸裂。 碎片砸在胖子面前的青铜门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巨响。 胖子吓得高喊一声妈呀,连滚带爬就往回跑。 直到我们都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他才老脸一红,自嘲道,哎呀,看把我吓得,这才挣脱一根呢,还早,还早。 但是马上,再度响起的打铁声,就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他既然能够用这种方法挣脱一根锁链,那剩下的锁链自然也不成问题。 换句话说,曾经纵横一时的天涯魔君脱困,已经只是一个早晚的问题而已了。 希望我们能在他完全脱困之前下山才好。 胖子喃喃自语,只是很有点面如土色的意思。 遗憾的是,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这句话的尾音还没落定,乌鸦的声音就在我们耳边悠悠响起,说很抱歉,恐怕一时半会你们没办法下山了。 什么?胖子一蹦三尺高,然后低矮的洞顶马上就教会了他人在矮檐下必须要低头的做人道理。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胖子龇牙咧嘴地捂着脑壳上的大包,冲着面前的空气大叫。 呱,呱—— 一只乌鸦从密道外飞了进来。 以此为参照物,我们终于找到了一身夜行衣,几乎和黑暗融合在一起的乌鸦,他耸了耸肩,说就是字面意思。 我问他难道是朝廷的行动出现了什么变故? 他平静地告诉我,双方谈崩了。 他跑进来找我们,就是希望我们能早做准备自救,不要再把希望寄托在朝廷身上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胖子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转来转去。 心心念念的秘笈还没个鬼影子,现在连自身的安危都出了问题。 青铜大门背后的敲击声越来越剧烈。显然随着身上的束缚越来越少,天涯魔君能动用的力量也越来越多了。 照这样子下去,他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冲破阻碍,重见天日。 还能怎么办?扛把子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厉之色,说为今之计,也只有先下手为强,把他除掉才行了。 什么?你在开玩笑吗?你刚刚不是还在说我们惹不起他? 胖子瞪大眼睛看着扛把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 不过扛把子倒是很淡定,反问说不然怎么办?这家伙现在就是一个疯子,从你们的叙述来看,他连自己人都杀。莫非你们还以为自己能跟他讲道理不成? 胖子的嘴巴动了动,却终究还是没说出任何话来,只是颓然地低下了头。 我沉思了一下,问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趁他现在还没有完全脱困,先进去杀他一轮再说吧? 扛把子立刻否决了我的意见,说这样不妥。他现在已经把身上的锁链砸得差不多了,这里地形狭窄,我们的人数优势又发挥不出来。没胜算的。 那我们就被他引到外面去,让雷管先布置轰天雷炸他一轮,他现在神志不清,肯定无法躲过陷阱。 对对对,到时候他刚刚强行突破封锁,又被炸得晕头转向,应该正是实力最低的时候,然后我们一起出手,未必不能将他一网成擒。 刘卓和马道人这时也纷纷积极插嘴。 我这才想起,比起我们这些官府中人,他们九八五的弟子才是最不希望魔门再出一个巨擘的。 五十年前天涯魔君打得天下正派封闭山门不敢接招,至今还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虽说现在的天涯魔君走火入魔,但是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疯一辈子,鬼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就清醒过来了。 到那个时候,难道要让五十年前受过的奇耻大辱再重演一遍吗? 他们可不愿意! 你们想趁他没清醒之前,就先把这个隐患消灭在萌芽之中?这可不是英雄所为啊。 扛把子看穿了两人的小心思,似笑非笑地说道。 他们大概也知道自己的目的不可能瞒过我们,干脆就光明磊落地和我们坦然对视,说不错,我们就是这个意思。至于说英雄所为,这世上成王败寇,活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评判谁是英雄。 扛把子闻言不禁哈哈大笑,就冲你们这番话,你们离英雄虽然还远,但是已经有了一丝枭雄的雏形了,可喜可贺。 刘卓和马道人苦笑,说这可不是我们自己想出来的,是我们门派里的教科书上写的。 胖子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嘟哝说现在的九八五都教学生点什么鬼啊?又厚又黑,三观不正啊!这样子培养弟子的名门正派,不出三代,只怕连魔门都不如了好么? 我想起一直对我维护有加的无心人魔,忍不住暗暗点头。 讲道理和伪君子相比,他那种真性情的恶人反而更让我放心一点。 不过扛把子此刻却也像是换了一个人,对于这些负能量的东西通通照单全收,甚至还进一步发扬光大,出谋划策说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把陷阱再搞大一点。 你们说,我们要是引上一批魔门的高手前来和天涯魔君厮杀,是不是能进一步削弱他的实力呢? 不错不错。马道人和刘卓闻言顿时喜笑颜开。 对于这种能够更进一步削弱魔门的提议,他们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刘卓还进一步阐发意见,说我看这些魔门弟子对天涯魔君还是抱有希望的嘛,不然也不会试图给他解封。 这样的话,我倒是很想看看,他们正在跪拜祖师爷的时候,突然被祖师爷一人一巴掌敲碎了脑壳,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好期待啊! 我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魔门弟子是什么表情尚且不可知,但是这时候的刘卓,他脸上的表情真的让我觉得无比陌生。 就在这时,密道里哗啦啦一阵响动。 青铜门,砰的一声,开了。 第152章 祸水东引 天涯魔君冲出密道的时候,其他人大叫一声就往后跑,而我责无旁贷(无可奈何)地顶了上去。 不过说顶,可能有点不符合实际情况,因为当时的场面是这样的: 魔君大人他一巴掌拍碎了聚义堂的大门,狂霸酷炫屌炸天的冲出来,仰头高呼,我终于自由了! 然后我按照胖子的指点,冲上去照着他屁股就是狠狠一脚,同时大喊你这个凶残无比的王八蛋、罪不容诛的魔头、尾巴着火的疯狗、痴呆症的老糊涂、无知无能不会数数的大笨蛋!有种的你他妈来干我啊! 这么一长串奇怪形容词加名词的诡异组合喊下来,我感觉自己都快断气了。 不过据胖子所说,这是他刚从我们的好邻居棒子思密达那里进口过来的最新骂人方式,拉仇恨的能力绝对一流。 事实也证明了,舶来品的效果确实好。 我才刚骂到“尾巴着火的疯狗”的时候,一双血红的眼睛,就猛地掉头望了过来。 等好不容易说完了“不会数数的大笨蛋”,我整个人都已经瞬间学会了“不翼而飞”这个神级技能,腾云驾雾,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落地的方式不太雅观,略有抄袭青城绝学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的嫌疑。 这个时候我已经没工夫思考侵权的问题了。 一股滔天的怒火从身后冲霄而起,这是分分钟就要把我给烧成灰烬的节奏啊! 我操! 我大骂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玩了命地跑。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魔门武功的特点就是功力越深、脾气越大。 尼玛我刚刚居然对着一个魔主骂了那么多,这特么该结了多大的梁子啊! 胖子误我啊! 我悔得直想捶胸顿足,天涯魔君却连这个机会都没给我。 一根粗大的铁链几乎是擦着我的屁股蛋子砸落下来,火辣辣的劲风逼得我往前一跳,回头一看差点没当场吓死。 那铁链就像烧红的刀子切开板油一样,深深地陷进了地面,边缘光滑无比。 要知道这聚义堂前的广场地面,都是坚硬的青石板铺成。如果只是砸碎砸裂,那我手拿大宝剑,自问也能做到。但是要像这样,风轻云淡地切入其中,还不扬起一丝灰尘,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的神魔手段了! 起码有一甲子以上的功力! 我迅速判断出了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大魔王的实力,心中瞬间寒意大盛。 在他下一次提起铁链砸过来之前,我哇哇大叫着转身就逃,只恨我那不知道在哪里的爹娘没给我多生两条腿。 在这种时候,什么狗屁梯云纵、凌波微步、八步赶蝉,统统都被我丢到了脑后。 生死关头,再多花哨的技巧,都不如一路撒腿狂奔来得好使。 在随时可能被砸成肉酱的危机面前,我浑身内力都被压榨了出来,跑起来感觉像是腾云驾雾。 自从我轻功大成以来,就没有如此急速的体验。 可就算这样,天涯魔君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也一直紧追在我背后不放。 就这样,我们一前一后穿越了整个山寨。 短短片刻之间,山寨的大门已经遥遥在望。 扛把子告诉我,朝廷的人已经将青鸾峰团团围住,尤其以大门的方向为重点。 现在我居高临下一眼望去,只见山寨门外的山坡下面,尽是一片红黑色盔甲的大唐劲卒,旌旗如云。而在朝廷的兵马对面,大批山贼和魔门弟子混杂在一起,把守着大门,乌压压的一大片。 双方的阵营中间,还有几个校尉和头目模样的人对立,正争得脸红脖子粗,估摸着是在谈判。 只是背后跟着这么个要亲命的祖宗,我可没那个闲工夫等他们扯闲谈了。脚下一蹬,踩着一群山贼的脑袋就腾空而起。 我本来以为老魔君再怎么样也会顾忌自己同门的性命,谁知道身后猛然响起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好几个山贼的身影已经像稻草人一样越过我的头顶,飞到我前方去了。 我回头一看,见到天涯魔君竟然丝毫不停步,像一头蛮牛一样一头撞进了人群,手上铁链一扫,但凡挡在他面前的人都毫无侥幸地来了一次空中飞人,先前飞过我头顶的倒霉蛋就是这么来的。 我擦! 我再也维持不住之前超水平发挥的冲势,脚下一软栽倒在了人群里。 趴在一群人脚下,我正担忧会不会被踩踏致死的时候,突然听到头顶上呼啦一声风响,周围的人瞬间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了一片。 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干脆趴在地上装尸体。 不过我能缩,魔门的人却没有这样的好脾气。 能被调动过来防守朝廷的正规军,整个青鸾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高手应该都聚集在了这里。 他们中有的人并不知道天涯魔君的下落,还有一部分人,就算知道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看着像条疯狗一样天涯魔君,他们可忍不住,一群人怒吼着围攻了上去。 头上一阵兵荒马乱,我赶紧双手抱头,也不管身上被谁踩了多少下,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四周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我心中暗道庆幸,想再龟缩个片刻,再探头看看情况。 可惜下一刻,我感觉面前的地面轰隆一声,震动起来。 我抬头一看,只见天涯魔君花白的长发散落在我面前,他透过披散的头发缝隙,朝我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 找……到……你……了…… 我感觉都快哭出来了。 老大,你,你认错人……我就是出来打个酱油啊! 第153章 混战 天涯魔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瞬间荡清了周围的魔门中人,出现在我面前。 魔门的人也不傻,虽然天涯魔君貌似很多年没开口说过话了,声音含糊不清。但是结合之前我冲阵的举动,就算白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小子,你竟敢拿我们的人当挡箭牌,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打死他! 杀了他! …… 一群老态龙钟的魔门教徒都对我怒目而视,狂怒的咆哮宛如山呼海啸一般。 但他们嘴上一个个都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但是反映到行动上,却是清一色地怂包,连连后退。 霎时间,就以我和天涯魔君为中心,空出一个大圆来。 能动的,都跑了,不能动的,也被拖走了。 空旷的场地,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站在舞台上,被万众围观的小丑。 搞毛啊!要不要这么狠! 我怪叫一声,从地上猛地跳了起来。 只是看周围人虎视眈眈的样子,大有只要我敢踏出包围圈一步,就群起攻之,把我剁成肉酱的架势。 天涯魔君一双疯狂中带着冷冽的眸子,也是死死地锁定在我身上,仿佛也生怕我再跑掉一次一样。 大哥,搞得太郑重了点吧? 我叹息着,反手拔出了背上的大宝剑。 剑刃摩擦着剑鞘,缓缓滑出一截,发出喑哑的金属声响。 恰到好处的阻滞感,让我重新生出了和大宝剑血脉相连的手感,沉落到谷底的信心也终于回来了一些。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大宝剑拔出来的那一瞬间,天涯魔君本来疯狂睥睨、不可一世的眼神,竟然闪现出一丝短暂的忌惮,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然而很快他又意思到自己的失态,咆哮着问我,你是天剑门人? 我看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连忙矢口否认,说不是,我是铁剑派的掌门,级别没那么高,不知道什么天剑门。 可天涯魔君还是不依不饶,固执地说你不要狡辩了,我认识你这把剑,你就是天剑门的余孽。 天知道我这时候是有多想喷他一脸,你他妈才是余孽,你全家都是余孽。 但是面对这样一个不知道长了我多少辈的魔门巨擘,他就是指着我鼻子骂娘,我也只有忍啊。 我忍气吞声地干笑了两声,继续解释,说前辈,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天剑门,咱俩就是个误会,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辈计较成吗? 天涯魔君苍凉大笑,感叹说当年天剑门十二把天剑那是何等威风凛凛,便是我等魔门中人无法无天,亦只能俯首剑下,不臣者皆斩。可想不到天剑后人竟然是软骨头,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啊! 我被他的话闷得眼前一黑,也知道这等高人最喜欢的就是那种士可杀不可辱的做派,当下赶紧提起勇气,举剑高喊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能侮辱我的祖师爷。 其实我压根就不知道他说的十二把天剑到底是个什么鬼。 是宝剑的名称还是高手的外号,我统统不知道。 在我印象里,我们铁剑派自古就是个三流门派,门人弟子从来没有超过十指之数的。 现在听天涯魔君的口吻,莫非本掌门祖上还真的阔气过? 师父给我讲的故事,竟然并不完全都是故事? 骗人的吧? “好,这样子才有天剑门人的风骨!” 我还在思考着对策,天涯魔君开口就给我点了三十二个赞。 我一看有门,赶紧开口准备拉拉关系,只可惜我刚开口说了个“既然是故交”,“能不能给个面子”还没出口,天涯魔君又哈哈狂笑道: 真是苍天有眼,没想到刚一脱困,就遇到了天剑后人。小子,你祖上与本座有大仇,怪你怪你运气不好,本座让你三招,出手吧! 你大爷! 我只觉得一阵热血上头。 早知道是这么个父债子还的剧情,鬼才去认什么天剑后人咧! 按照说书的桥段,这时候这魔头难道不是应该感叹时光变化,世事变迁。 然后无论敌我,对我这个当世唯一的熟悉之人多加照拂,再不济也要传授个三五十年的功力,顺带赠送个神兵七件套吗? 我提剑站在那里,望着满脸桀骜的老魔头,一时间不知所措。 干吧,三招之内我有自知之明,肯定砍不倒这个老混蛋; 可是不干吧,万一他等得不耐烦了,干脆连三招之约都取消了,直接上来就把我按在地上摩擦,那可怎么办? 天涯魔君果然等得不耐烦了,指着我说,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赶紧的,打完老子还要下山去逛窑子,被锁了几十年,老子连手都动不得,素得慌。 呃?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魔君。 我苦笑一声,心想为今之计,还是走为上计。 不过输人不输阵,我还是一横心,指着天涯魔君的鼻子吼了回去。 荒野老嫖客你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小爷我正在运气憋大招呢,等我技能读完了条,非要你好看不可! 天涯魔君不但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说可以啊,我正好看看你这个天剑后人到底得了祖上几分真传。可不要太弱小了,本座无聊起来自己都害怕。 老大,你刚刚不还在发疯吗?为啥突然就清醒了?你的人设不是这样的啊! 我叹了口气,气沉丹田,转身就跑。 岂料我才刚跑出没两步,腿上和腰间同时一紧。 哗啦啦的锁链摩擦声里,我不进反退,直接被一股磅礴的力量拖了回去。 “小子,难道你天剑门的绝学就是跑路?丢人现眼的东西,太让本座失望了!去死吧!”天涯魔君再度变得癫狂的眼神,瞬间浮现在我眼前。 我知道情况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根本不等他把死字说完,二话不说,抢先一剑就劈了出去,同时嘴里大喊,该死的是你,老魔头!现在已经不是你们的时代了!乖乖地退场吧! 第154章 天魔策对决天龙法 我出剑的时候,台词慷慨激昂得自己都觉得脸红。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现在手上最厉害的绝学就是八部天龙真法,大威天龙对于实力不如我的对手有奇效,能以威严逼迫,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是若是用来对付这位天涯魔君,那就是鲁班门前弄大斧,有点儿纯心找死的意思。 大力天龙亦然,我一身内力,满打满算二十年顶天了,这还得从娘胎里算起。对上天涯魔君甲子有余的魔功,基本上是一触即溃。 大德天龙那些光头瞎忽悠的古怪法门,就更不用说了。 再次癫狂起来的天涯魔君,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听我讲道理的主,被念烦了打掉我满嘴大牙倒是蛮有可能。 故而此刻我唯一的指望,就是大势天龙法。 此法最重借势,擅长以势压人。 例如把优势转化为胜势,再把胜势锁定为胜局,就是平时我打顺风局的时候最常用的玩法。 不过现在我借的可不是胜势,而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滚滚大势。 呃,当然,这只是一个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说穿了其实就是用“正义必胜”、“年轻即是正义”之类的神逻辑吓唬对方一下,顺便也给自己催眠一下,壮壮胆。 只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胆气壮了之后,我的剑法竟然也变得出奇的好。 那一刻,我仿佛真的感觉到历史洪流的无边力量,都加持在了我的身上,无数青史留名的不屈英烈纷纷灵魂附体。 那昂然斩出的剑锋,就是滔天大浪的潮头,所有敢于阻挡在我面前的对手,都是在开历史的倒车。最终必然会被滚滚向前的历史的巨轮碾压得粉碎,或者被我的大宝剑戳刺得千疮百孔! 对!就是这种感觉! 我兴奋得几乎要大吼出声。 我的眼中只有撕裂空气、发出凄厉呼啸的大宝剑,以及天涯魔君那张布满了岁月尘埃的老脸…… 他透过花白的头发缝隙看了我一眼,然后嘀咕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砰,老魔头顺手一推。 肉掌拍上了剑刃,我却猛然感觉到心头无边的历史洪流,突然在他这一掌中被破掉,截断,最后彻底溃灭。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原本剑指天下、志得意满的君王,却于一夜之间国土沦陷、兵马尽丧。自身也被困在亡国宫殿的废墟之上,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种绝望心境。 大势已去。 谁能想得到,刚刚还意气风发的我,一瞬间就被打成了狗。 刚刚领悟出的一丝剑道真谛被对方随手破去,还被连人带剑一巴掌拍翻在地,浑身筋骨如裂,一丝都动弹不得。 到底是数十年前就纵横无敌的老魔头啊!别说只是借来了虚幻的大势,就算请到了满天神佛上身,估计也难逃一掌。 我叹息了一声,认清了自己和天涯魔君的差距,不再挣扎,安静地瞑目待死。 好好的天剑无敌法不学,非要去学那些光头哄鬼跳大神的把戏,该死! 眼前一片深沉的黑暗里,我听到了天涯魔君不满的呵斥。 听的出来,他对我没让他过足手瘾这件事,非常不爽。 他又清醒了?这间歇性精神分裂症玩得有够溜的啊! 我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又马上想起,这些事情对我这个将死之人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疯也好醒也好,都不可能放过我这个必杀之人。 我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来头颅被一掌拍裂的疼痛。反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交手的声音传来,声势比我之前要大上许多,拳脚扬起的劲风吹在脸上,刮得我面皮生疼。 呃?来救兵了? 我试探着睁开眼睛。 然后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和天涯魔君悍然交手,双方乒乒乓乓打得不亦乐乎。 无心人魔,他怎么会在这里冒出来? 看清那人影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满脑袋的头发都盘成了问号形状。 要说援兵,我想过长安总部的神捕、元老,也想过军方的高手,比如九城兵马司的司长,甚至扛把子他们突然小宇宙爆发,上来抵挡一阵都有可能。 唯独这个无心人魔没想过。 这家伙一向独来独往,不入正邪诶两道,青鸾峰虽然打得热闹,但是说白了还是正派武林和魔门,江湖人士和朝廷的争端,又关他什么事情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得救了总是好的。 我从地上爬起来,松了口气。 再看无心人魔,还是那个老样子,一张死人脸板着,黑袍罩体,鬼气森森的。 不过这家伙也真不愧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屌的。哪怕遇上了天涯魔君这样的顶级强者,短时间内竟然也能不落下风,打得有声有色,比我这个挂名的神捕那可强太多了。 但是话说回来,天涯魔君给任何人造成的压力都是一视同仁的。 向来都是空手对敌的无心人魔,这次也终于认真了起来,破天荒地拿上了武器。 就是他的武器也和他这个人一样变态。一看就是在现场就地取材制造的,也不知道他敲了几个大唐劲卒和魔门弟子的闷棍,竟然把一捆长矛捆在一起,前面插满了尖刀和斧头。 一大捆利刃就这么抱在手里,像根粗柱子似的,挥舞得虎虎生风。 天涯魔君身上的铁链也不断随着他的动作甩出,和无心人魔手上的刀棍碰撞在一起,飞溅出大片烟花般明亮的火星子。 当!当!当! 无心人魔到底是最近才崛起的高手,比天涯魔君的底蕴还是要薄弱一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涯魔君久攻不下,攻势开始变得越来越疯狂,他也终于吃不住劲,一步步向后退却。 每一步落下,地面上就会炸裂开蛛网一般的脚印裂痕,尘土飞扬。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武器上的差距。 天涯魔君身上的锁链能捆住他几十年,想必都是天外玄铁一类的宝铁,哪里又是无心人魔仓促拼凑起来的木棍和凡铁所能媲美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无心人魔手上的刀尖就纷纷被抽断打折,飞得到处都是。手上那一捆长矛杆子也是交手一次就要断上一截,看着当真好不凄凉。 终于,当天涯魔君再次恶狠狠地一挥铁链,把他手上最后的断棍子也打散成了漫天碎片。这个向来都给我一副死人脸印象、不知道什么是敬畏的家伙,第一次急切地大声求助起来。 他冲着我低喝: 借剑一用! 啊?我的! 我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对,就是你的!快点! 两句话的间隙,手无寸铁的无心人魔背上就挨了一下狠的,呕出来的鲜血把人皮面具都染得通红。 还好,红色的血,不是死人啊! 我非常无厘头的都松了口气,但是得到了他的确认,我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拔起大宝剑,一把扔了出去。 接剑! 第155章 魔剑 我没有在第一时间把剑给无心人魔,并非舍不得,而实在是有些意外。 要知道大铁剑这种东西,论钝击不如金锤战棍狼牙棒,论劈砍不如大刀阔斧,刺杀起来,更是比灵动的长枪细剑相差甚远。 纵观武林,也只是有我们铁剑派一家,才会玩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武器。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一度认为,我们铁剑派之所以始终落魄,就跟这种愚蠢的兵器有莫大的关系。 毕竟大铁剑又沉又笨,不是专门学过练过的人,玩得转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在场还有这么多围观群众,都是江湖儿女,人手一把武器。 按理来说无心人魔强借的对象有得是,干嘛非得盯上我的大宝剑呢?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无心人魔一个腾身接过大宝剑,只是随手挥舞了两下,接着一路浑然天成的剑法就从他手下流泻而出,如有神助,瞬间就挡住了天涯魔君咄咄逼人的攻势。 这怎么可能?! 看到这一幕,我惊得大小便都快失禁了,又惊又妒。 天知道我小时候吃了多少苦,抱着这把大铁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夏天汗水浸透了生铁,冬天皮肉和剑身都冻得粘在一起。 十几年如一日勤学苦练,这才总算熟悉了剑感,有了今天能够熟练耍剑的成就。 可是这个无心人魔到底什么来头。只是刚一握上剑,对于剑的重心、锋刃的熟悉,看着就在我之上了。人剑合一,默契无比。 这让我都忍不住生出一种被自己的剑背叛的滑稽错觉来。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看一眼就能学会的武学天才?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纵剑而起的无心人魔。 神兵在手,局面刚才顿时又有了极大的不同。 陨铁链说到底只是一件刑具,不是专门杀人的兵器。 在天涯魔君恐怖内力的催动下,它对上我们这些杂鱼自然无往而不利。 可是无心人魔就不一样了。 他原本就不弱天涯魔君几分,手上又有大宝剑这样专司杀伐的神兵利器,左劈右砍,陨铁链很快就被剁成了一条条垂死的蛇,软哒哒地垂落在地上,上面满是缺口。 天剑门!你也是天剑门的余孽! 天涯魔君更加癫狂地放声大吼起来。 手一抖,重重铁链缠在他手上,对准无心人魔一掌拍出。 无心人魔冷笑一声,要打就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着他把大宝剑一横,也是一掌拍在剑身上。两人的手掌就隔着宽厚的剑身,重重地对了一掌。 砰! 仿佛平地打了一声闷雷,两人对拼散佚出来的内力,在他们身周形成了一阵旋风,卷起烟尘残骸无数。 我看得心中一寒,在密道里的时候,我曾经也用这种手抵剑身的方式接过天涯魔君一招。 当时魔君还只是随手一击,隔空甩出的铁链就把我打得剑弯人飞,差点没有一头撞死在墙上。 而无心人魔用同样的方式和天涯魔君怒怼了一波,却只是简简单单地退了几步。虽然依然处于下风,但却毕竟是今天第一个正面扛住魔君魔威的高手。 其他人上去,无论是我,或者是魔门围攻上去的人,基本上都是被一掌拿下,倒霉的甚至是一掌被拍翻了几个,效率高到不可思议。 天涯魔君暴虐地看着无心人魔,嘶吼说不会错,就是这种剑路!你虽然在竭力掩饰自己学过的剑法,但你瞒不过我!这种从骨子里对于大剑的熟悉和喜爱,你绝对也是天剑门的余孽。你是比那边那个小子更加资深的天剑后人。 什么?无心人魔也是练大剑的? 我心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念头,过去他对我的所有维护和帮助,也在一瞬间有了答案。 原来我们根本就是艺出同门! 可我为什么从来不知道,我铁剑派竟然还有这么阔的亲戚? 曾受重伤穿胸而不死,还能以一己之力硬扛威震江湖五六十年的老魔君? 糙,我一定是在做梦。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想逼自己从这个搞笑的梦里醒过来。可是眼睛却总不由自主地盯着无心人魔手上施展出的一招一式。 在被天涯魔君叫破了他的身份之后,他的每一次出剑、收剑,在我眼里都仿佛有了不同的意味,为我指明了自己未来的剑道之路。 至少我以前就从来不知道,也没想过,原来看似笨重的大剑,竟然也能耍得如此轻盈灵动,行云流水。 在无心人魔的手上,大宝剑的重量已经不再是负担,一个个玄奥的圆弧从他手中划出,大宝剑恐怖的重量,被他用舞蹈般的动作,迅速转化成了同样恐怖的破坏力。 先前两人交手时呼呼的风声这时也没有了,但这并不意味着空气就不会被大宝剑所撕裂。而是在可怕的压迫力下,连空气都被提前一步彻底排空。 没有风声,剩下的就只有毫无阻滞的一斩之力! 我完全能够想象,蕴含着如此暴力的大剑,一旦斩在人的身上,会爆发出怎样惨绝人寰的破坏力来。 恐怕就算是朝廷最引以为傲的重甲玄骑,都会被连人带马一分为二! 可惜天涯魔君不是重甲玄骑。 重甲玄骑扛不住的剑法,他扛得住。 这位魔门前代的门主,虽然身无寸甲,更在地下被关押了数十年,连身上的衣物都发霉溃烂,露出满是污垢的身躯。 可就算一打重甲玄骑捆在一起,也未必会比这个乞丐般的老人更强悍! 最开始的时候,他和无心人魔就像两道幻影,在场中疯狂地奔走交手,气劲四溢,速度快到我这个层次的人根本看不清。 但是打到后面,两人的动作却越来越慢,从生死搏杀的架势,变成了道友间的友好切磋,后来又变成了仿佛同门喂招一般的默契,你进我退,一举一动落在我眼里,都清楚无比。 唯一的异常是,两人抬腿落足的瞬间,脚掌陷入青石板的深度越来越夸张。 从脚面,到脚踝,现在连大半个小腿都陷入了地下,直没至膝。 而他们每一次打在空处的招式,虽然没有激起清脆的空气炸响,但却会有模糊的轮廓一闪而逝。 那是空气都被压缩到了极致的表现。 我本来还想扔块石头啥的干扰一下天涯魔君的节奏,但是刚一靠近,一股无法形容的心悸,就攫住了我的心灵。 我立刻明白,我想象中两人惺惺相惜的情节根本不存在。 他们依然是在厮杀,而且比之前更加危险。我之所以感觉不到先前那种恐怖的气势,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越打越凶险,最终把所有的内力都收敛起来,用于攻击对方罢了。 两人的动作还在进一步的变慢,现在简直像是在表演招式的拆解了。 他们越慢,我的心情也跟着越来越紧张。因为我知道,当两人的行动彻底凝固在一起的那一瞬间,就是胜负分出的时刻了。 不过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不明真相的群众。 一个脾气暴躁的魔门教众,被两人假打一样的举动激起了怒火。 冲动之下,他完全忘记了之前两人的恐怖,竟然趁着同伴一下没拉住,一头冲进了鏖战正酣的战场,然后对准双方各自拍出了一掌! 这个白痴以为自己是谁?竟然同时攻击两大高手?!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差点没尖叫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一点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干扰到最后的结果,何况是个大活人出手搅局? 住手! 魔门中还清醒的其他人也纷纷大喊阻止。 只是就在他们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去阻拦的时候,那个魔门笨蛋的身体里,却猛地响起了一声耸人听闻的脆响! 喀拉! 第156章 两代盖世魔头的对决 喀拉喀拉—— 恐怖的骨头碎裂声,让我瞬间毛骨悚然。 然后我就看到,那个冲进无心人魔和天涯魔君战圈的老糊涂,根本连两人的身体都没靠近,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 他闷哼一声,就被死死压得跪在了地上。 那一瞬间我就知道,这家伙完了。 两大高手散佚出来的内力,震碎了他的骨骼和内脏。外表看似无恙,其实已经受了致命的内伤。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一个悠悠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转头一看,一只乌鸦扑棱棱地落在了我的肩头。 九五二七小队的所有同伴里,乌鸦的轻功是仅次于我的,因此当他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名魔门老朽被生生震死的画面。 我惊喜地看着乌鸦,期待地问,你有没有办法趁机刺杀天涯魔君? 在我也败了之后,如果说我们中间还有谁最可能伤到天涯魔君,那恐怕也只有名门之后的乌鸦了。 他的隐匿刺杀之术,和我的轻功一样,都是属于超越自身等级的存在。既然我的轻功能牵制天涯魔君那么久,他未必不能无声无息地捅上一刀。 没想到乌鸦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扔了过去。 砰的一声,石子在离天涯魔君还有四五尺远的地方,就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闷响,然后瞬间震成了齑粉。 他说你看到了吧?如果老魔头没有防备的话,我倒可以试试,但他现在内力全开,我根本连靠近他都没办法。 我点点头,叹了口气,那希望无心人魔能赢吧。 乌鸦用一种狐疑的眼光看着我,等扛把子来了又要说你勾结通缉犯了。 勾结通缉犯?无心人魔? 我哈哈大笑。 乌鸦被我笑得莫名其妙,怒目而视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我告诉他我也是不久前才刚知道,这个无心人魔很可能是我们铁剑派的某位师门长辈。 嚯! 乌鸦吓了一跳,好半天才羡慕嫉妒恨地喃喃自语,这么屌的长辈啊?那你要发达了啊。 我推了乌鸦一把,说熬不过这一场,再屌的亲戚都白搭。赶紧想办法吧。 没办法,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战斗了。 我和乌鸦说话的时候,天涯魔君和无心人魔的战斗又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局面。 一只缠绕着铁链的手掌,和一把布满了黑红纹路的大铁剑,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缓缓逼近。 除此以外,他们两人身体的其余部位,都完全停止了动作,仿佛凝固的石像。 不过让人感到恐怖的是,即使是在这种一息只能挪移几寸的低速下,天涯魔君手上的铁链,依然无风自动,被他浑厚的内力催动,一根根绷得笔直。 而无心人魔虽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是显然也是出了全力。在他全力逼迫的情况下,大宝剑猛地一震,接着竟然蓬的一声,爆发出来几寸高的青蓝色火苗! 鬼火! 当初被大宝剑吸收进去的太古猛犸巨兽的骨髓磷火,竟然在这种时候重现世间! 看着越来越近的铁手和大宝剑,我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慌感油然而生,连忙一拉乌鸦,飞身后退。 不好,快跑! 我拖着乌鸦,发了疯一样地往外冲。 魔门负责包围的人还想拦我们,被我运起同时运起大威天龙和大力天龙法一顿乱拳狂砸。乌鸦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跟在我身后狂捅冷刀子。很快就被我们杀出一条血路。 魔门也没有下死力气拦截我们,被我们冲破阻碍之后,以他们那种水平的轻功根本追不上我们,很快就被我们逃了出去。 当我们跑出去十几丈远之后,就听到身后猛地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锋锐的气劲和炙热的风暴从后面瞬间席卷而来,让我们的头发都卷曲了起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脚下一软。 乌鸦在我身边,看不清具体表情,但能听到嘶嘶抽冷气的声音,估计也是被吓得不轻。 我们虽然跑掉了,但是其他魔门中人就没有那个好运气了,他们靠得太近了。 天涯魔君和无心人魔对拼的一击,幽幽鬼火被天涯魔君铁链上附着的气劲激荡、炸裂,漫天都是青蓝色的火星在飞。无论落到哪里,只要遇上易燃物,瞬间就是火海一片。 空气里充满了焦臭的味道,给人的感觉像是来到了人间地狱。 当的一声,大宝剑突然凌空飞来,插在我面前的石板上,剑身上的火焰已经黯淡无光。 我顺手拔起大宝剑,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在火场的正中心,无心人魔和天涯魔君的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 天涯魔君魁梧的身躯屹立在那里,像一尊古老的神像。他的一只手上还燃烧着熊熊的鬼火,焦黑的五指像鸟爪一样蜷缩着。陨铁打造的铁链也被熔断,一节节落在了地上。 而在他的对面,无心人魔已经被击倒在地,身下的地面上布满了几人宽的裂纹,已经失去了再战之力。 从局面上来说,天涯魔君付出永久失去一只手的代价,换取了无心人魔的暂时全面瘫痪。很难说到底谁赢了。 呵呵呵,不愧是天涯魔君,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无心人魔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用沙哑的声音说话了。 讲真,我从来没看过他露出如此颓唐的一面。过去见到他的时候,他从来都是用一种无比强势的姿态横扫全场。何曾有过此刻这种虚弱悲凉的状态。 你也不赖,年轻人。 经过一场鏖战,天涯魔君的神智又恢复了清醒。 他伸出自己完好的左手,在被点燃的右手手腕上一截,还缭绕着火焰的枯败手掌立刻应声落地。 我输了,动手吧。 无心人魔叹了口气,说道。 他最后向我这边看了一眼,那个眼神让我心中猛地一紧。 我仿佛感觉到要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脑子嗡地一炸。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的冲了上去。 路上不时有燃烧的火堆挡路,或者是被烧到疯狂的魔门老不死冲上来,企图拉着我同归于尽,都被我超水平发挥,一挥大宝剑横扫荡开。 很快,我就冲到了天涯魔君和无心人魔之间,横剑而立,把彻底失去战斗力的无心人魔护在了身后。 住手! 远处,乌鸦还在那里暴跳如雷,大骂我是不是脑子瓦特了。 只是我已经顾不上乌鸦的反应,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天涯魔君的眼睛,寻思如果是对付一只手的他的话,自己有多大的胜算。 对峙了不知道多久,紧张的神经已经让我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天涯魔君终于开口了。 他慢条斯理地看着我问,喂,小子你要干嘛?说话啊。 我咳嗽了一声,说老头,再怎么讲,你都是我们放出来的好不好?没有我们进攻青鸾峰,你就是再有三十年也未必能脱困。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还是你的恩人,你多少还得跟我们说一声谢谢吧。这样恩将仇报,不合适吧? 天涯魔君被我说得一愣,然后猛地哈哈狂笑起来。 小子,好胆! 第157章 王座下的宝藏 天涯魔君哈哈大笑,说本座这辈子就没说过一个谢字。 我被他的狂妄态度气得瞠目结舌,身后突然传来无心人魔沙哑的声音,问,此话当真? 我回头一看,他正捂着胸口,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要去扶他,却被一把甩开。 他盯着天涯魔君的眼睛,冷笑着重复了一遍,前辈确定自己一生都没说过一个谢字? 天涯魔君被他问得犹豫了一下,估计是在回忆吧。 但是半晌之后还是狠狠地点了点头,说本座一生位高权重,便是有人做了顺我心意的事情,赏赐一二便是。又何须言谢? 我在心里嘀咕,狗屁位高权重,你丫一辈子有大半辈子在当囚徒,吹个毛的牛逼。 无心人魔显然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不过他笑了笑也不揭穿。只是继续问道,那我们不妨打个赌,前辈若是说了谢字。就放我们一马可好? 这话我听得都心酸,无心人魔自己也是一世枭雄,没想到还有这种变着法儿求饶的时候。 他自己倒是不介意,只是平静地看着天涯魔君,等待他的回答。 天涯魔君最吃激将法,立即昂然应诺。 得到了天涯魔君的许诺,无心人魔当即图穷匕见,问前辈这一生,可有姓谢的朋友或者仇敌? 呃? 天涯魔君语塞了一下,旋即勃然大怒。 你的节操呢?老子说的是道谢的谢。 他却是万万没想到,无心人魔貌似多冷酷的一个人啊,居然会用这种近似于耍无赖的方法挤兑他。 我在旁边也是深以为然地点头。从冷酷杀人狂到毫无节操的小屁孩,人魔大大你这个画风转变得有点快啊! 是啊,就是姓谢的谢。 无心人魔假作不知,死缠烂打耍起了无赖。 我看天涯魔君的表情都快要抓狂了,心里一阵紧张,生怕他一巴掌把我们两个一起打个对穿。 没想到无心人魔却呵呵笑了起来,声音不再沙哑,而是有一种清脆的年轻活力。 他说,你们都以为我是我要你们以为的样子,其实我和你们以为的一点都不一样,看来我的伪装还是蛮成功的。 我和天涯魔君都愣住了。 看天涯魔君的表情,应该是没想到无心人魔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而我比他还要更多出一份惊诧。 因为这声音我听着有点耳熟。 在哪里听过呢? 就在我冥思苦想的时候,无心人魔再度说话了,打断了我的思绪。 他问天涯魔君,说前辈您应该不会说话不算吧? 天涯魔君冷笑,本座还没有你小子这么不要脸,市井顽童的手段都拿出来了。 无心人魔弯腰行了一礼,答都是为了活着而已,然后踉踉跄跄地拉起我转身就走,仿佛生怕魔君反悔。 幸运的是,一直等我们走出二十来丈远,身后也没有传来魔君发难的声音,相反,无心人魔又走了两步,突然面色一变,站住了脚步,露出侧耳倾听的表情。 我回头一看,只见天涯魔君嘴唇蠕动,却没有声音发出。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千里传音。 他应该是正在跟无心人魔沟通着什么。 两人无声地交流了一阵子,无心人魔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在我背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说跟魔君道谢,快。 啊? 我还在懵逼的时候,无心人魔又恢复了他原本带着金属质感的沙哑嗓音,低喝道,小子,还在发什么傻,机缘就在眼前! 我其实满心不愿意,老子好歹也是个铁剑派的掌门,六扇门的神捕,怎么能对这老魔低头呢? 不过看无心人魔一脸我要不照做,就分分钟生撕了我的表情,只得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老子就当是在拜死人了”,一边委委屈屈地给天涯魔君鞠了一躬。 魔君仰天大笑,我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整个青鸾峰上只有沧桑豪迈的大笑在回荡。 他说,今日本座重见天日,定当重掌大光明宫。着当代宫主速来见驾,违令者杀! 另外,我一生最看中赏罚分明,所有入侵之正派弟子在本次事情中误打误撞,倒也居功至伟。但凡大光明宫所属,皆不得为难。众正派弟子,若有胆色,自可来本座困居之处,于王座下寻一暗门,内藏大光明宫宝库。尔等可各凭眼缘,随意选取一件宝物。 他这话听得我是一阵心惊肉跳,看似平静的宣告,却无疑宣告两代魔门之主即将开始争权夺利,到时候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别想了,魔门的事情你以后少参合,真当自己是神捕了? 倒是无心人魔看出我的顾虑,伸手拉了我一把,向着山上走去。 可是…… 我还想说什么,却被无心人魔伸出一根手指堵了回去。 他说你少跟我提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匹夫的事情,你让匹夫操心去。这一次我伤得太重,估计要将养一阵子。你若是再这般作死,我可没办法再救你一回。 我这才想起,他是为了我才被迫和天涯魔君火拼了一场,连忙再三道谢。 无心人魔摆摆手,示意我闭嘴,然后从地上挑起一坨东西扔到我手上,说回头找个能工巧匠,把这个提纯一下,然后熔炼到你的剑里去。 我感觉手上一沉,低头一看,发现那一坨黑糊糊的东西,正是之前被烧融的那团陨铁链,中间还熔铸着天涯魔君烧得乌黑的手掌残骸。这东西倒也算得上是一件天材地宝,若是精炼一下,未必不能让大宝剑的强度再提升一个台阶。 无心人魔仔细打量了一下我背后的大宝剑,吁了口气,说你小子也真是野路子,什么屁事都敢做。 我被他说得莫名其妙,问我又怎么了? 他指着我的剑解释说,这铁剑派的炼剑之法,原本讲究阴阳调和。你倒好,龙血琥珀和太古鬼火俱是大阴大凶的材料。若不是天涯魔君先前抱着一笑泯恩仇的想法提醒我,让你把这蕴含了九天阳火之气的天外陨铁熔炼进去,指不定哪天你小子就把自己点成了火把了。 我听得一阵羡慕,问老大,你那个鬼火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教教我呗。 无心人魔也吃了一惊,糙,你自己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不,我大概知道。 我拔出大宝剑比划了一下,无奈道,可我弄不出来啊。 无心人魔哈哈大笑,突然像是被血沫子呛到,一阵咳嗽,才说你那是内力不够,等修为到了,内力灌进去一逼,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我闻言这才不甘心地把大宝剑插了回去,恨不得立刻多出他几十年的内力。 燃烧着火焰的大宝剑啊!多拉风。 可惜老子暂时玩不转,唉…… 无心人魔倒也没有以前那么冷酷了,看到我长吁短叹的样子,忍不住安慰我说你待会儿不是还要进魔门的宝库寻宝吗?说不定就能找到个大还丹什么的,嗖的一下增长个十年二十年的功力。 我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回了聚义堂门口,扛把子他们正站在不远的地方,一脸吃惊又欣慰地看着我。 我心中一暖,但还是问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人魔大人,你到底是谁? 没有人回答我。 我转头一看,才发现身边竟然早已空空如也。 无心人魔秉持着高手神出鬼没的传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这里,鸿飞渺渺。 受了重伤还装逼,切。 第158章 寻宝冲突 无心人魔没有和扛把子他们打照面。 他离开之后,我很快就被热情的兄弟们围了起来。 看得出来,我自告奋勇去引开天涯魔君这件事,还是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心理负担。 就连平时最不着调的胖子都是一边抹眼睛,一边用力拍打着我的肩膀,说胖爷我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我踢了他一脚,骂他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其他人纷纷笑他是个乌鸦嘴。 乌鸦闻言在旁边狠狠打了个喷嚏,然后默默地抬头望天,叹了口气表示自己真的心好累,每次都是躺枪的那个。 说笑了一阵,扛把子终于想起问我,王座底下有宝库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他说刚刚已经看到好些正派的弟子冲到聚义堂里面去了。 我想了想回答他,天涯魔君那样的人物说出来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又是大家都听到的,应该不至于有假吧。 胖子听得一个劲的呵呵冷笑,说那果真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这些正派弟子一个个杀敌的时候,被人撵得跟狗一样满地乱窜。这时候捞好处了,倒是比谁都跑得快。他们也不怕这是魔门的陷阱,目的就是把他们诱拐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富贵险中求呗。我随口应付了一句。 倒是扛把子想起来,说既然剑人回来了,那我们也赶紧走吧,别让那帮人抢了先。 我不以为然地说急啥?反正一人只准拿一件东西,你还怕他们把宝库搬空了不成?总不成他们还会利令智昏,在老对头的地盘上设卡收费卖门票吧? 那可不一定,这些名门正派的嘴脸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识。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胖子是我们中间对名门正派最没有好感的一个。 接下来的事实也印证了他的不屑,我们刚走到聚义堂门口,就被几个刀剑出鞘的正派弟子给挡住,说来者止步,非九八五人员还请稍等片刻。 胖子当场就炸了,骂他说瞎了你们的狗眼,知道我们是谁么?没有我们打下聚义堂,你们这些王八崽子还不知道窝在哪个茅厕里吃屁呢。还敢挡胖爷? 他却是把自己的惨痛经历代入到别人身上了。 没想到那守门的正派弟子却是上下打量了胖子几眼,然后不屑嗤笑道,打下聚义堂?就凭你?分明是长春观的刘师兄横刀立马,立下此等不世奇功。你这个满身胖子的肥肉也敢窃据他人的功劳?滚滚滚,不要逼我们动粗啊。 胖子倒吸了一口冷气,问刘卓呢?让他出来见我。 守门弟子哈哈大笑,说刘师兄早就进去挑选宝物去了。你们何德何能,也敢直呼刘师兄的名字? 胖子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说妈的,刘卓这龟儿子看样子是要过河拆桥啊。 正说着,一个人影突然从聚义堂里闪了出来,指着几个守门弟子破口大骂,说你们在做什么?什么人该拦什么人不该拦,都不知道吗? 我本来都准备拔剑做过一场了,看到这个人影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居然是武当的马道人。 我倒是没想到,刘卓那小子做出来的事情生儿没屁yan,最后却是这个一直看我们不顺眼的马道人出头当耿直男。 于是我忽然觉得,这家伙的马脸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令人生厌了。 几名守门弟子闻言都是一脸为难地看着马道人,说马师兄,刘师兄吩咐过了,不是九八五的师兄弟,一概要延迟入内。 他刘卓就是个屁!奸商!小人!伪君子! 马道人气得跳脚大骂。什么话难听拣什么说。 但是几名守门弟子明显得了刘卓的好处,虽然不至于恶语相向,但就是拖着我们不准进门。 终于胖子忍无可忍,从身后拖过独脚铜人就是一记横扫,打算把这些看门狗给扫到一边。 马道人见状连忙惊呼不可。话音未落,聚义堂里又是一道人影窜出,手中剑如风雨,当当当把胖子的攻击接了下来。 我看了这人一眼,把胖子拉了回来,然后质问道,刘卓,你终于敢露面了? 来人正是刘卓。他出现的时候,满脸意气风发的表情,估计是在密室里面捞到了大好处。 他看着我倨傲地笑了笑,说张兄这是哪里话,我又不是过街老鼠,为何不敢露面?刚刚不过是在忙而已。安兄想见小弟,久等了小弟自然会摆酒赔罪,何必喊打喊杀呢?未免太心急了一点啊。若是伤了九八五和朝廷的和气可就不好了。 说着他又看了马道人一眼,说不知道小弟哪里得罪了马师兄,要把话说得如此难听?我在里面都听见你在骂我祖宗十八代啊。 这人当真厉害,一出现就接下了胖子的攻击,来了一个下马威,然后把黑的说成白的,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责任不动声色地推卸到了我们头上。 胖子和马道人气得脸色发青,我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正要发作的时候,扛把子魁梧的背影突然插进来,把我们双方隔了开来。 他上下打量了刘卓两眼,说不错,你很能藏拙啊。居然连我都看走眼了。 刘卓一拱手,满面春风地说,这话我当是在夸奖我了,就却之不恭了。 扛把子呵呵笑了几声,突然翻脸无情,水火棍指着刘卓的鼻子怒道,少得意忘形了!你最好乖乖地把事情说清楚。否则老子能让你把吃下去的好处通通都吐出来,你信不? 刘卓也把脸一沉,吴兄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只是你刘卓在魔门的地盘上私自设卡拦截,这好像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过去吧? 刘卓回答说来此处寻宝,乃是得到了魔门门主首肯,自然是先到先得。你们在这里肆意搅闹不说,还出手攻击我们正派弟子。莫非是要挑衅门主威严? 他这话说得义正辞严,我却听得差点没有笑出声来。 攻击正派弟子就是挑衅魔门威严,这是什么鬼逻辑? 天底下谁不知道就属你们正派和魔门关系最差? 反倒是我们背后的六扇门,一直都和魔门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甚至我们九五二七小队里,有好几个人跟魔门也算是沾亲带故了。 我站出来把这事儿一说,放声嘲讽道,快别扯什么魔门的虎皮了。天涯魔君给脸让你们寻宝,那是他大度,没把你们这些小蚂蚱放在眼里。可我要真要横了心,把你们全部收押。估计那边魔门的老兄们做梦都能笑出声来。你信不? 从寨子大门赶回来的魔门老朽们正好听到我这句话,顿时也是一阵哄堂大笑,纷纷点头称是。 刘卓也知道自己失言说错了话,干脆就利剑出鞘,摆出了一副强硬的姿态问我,我就是不让路,你要怎么办?打进去吗? 打就打,难道我们还怕了你?胖子一顿独脚铜人,勃然大怒。 我思考了片刻,突然冲着天上大喊了一声,魔君大人,故人之后在你的地盘上吃了亏,难道你都不管管吗? 第159章 去坐坐 “你也算是故人之后?” 我喊完以后,魔君大人郁闷的声音从天上响起,声震四野。 刘卓他们闻言,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我不理他们,就怕魔君不开口,他开口了就好办。 我笑着说既然我不算故人之后,那咱们就谈谈未来的合作怎样? 魔君问就凭你也配和本座谈合作? 我说魔君大人功参造化,晚辈自然不敢相提并论。不过晚辈乃是朝廷的人,在江湖中就代表着金銮殿上那一位的天颜,魔君大人总不至于连圣上的面子都不给吧? 天涯魔君倒不是什么叛逆之人,我刚说完,聚义堂前人影一闪,他就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这段时间里,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白布包扎好,身上的破衣烂衫也换上了一袭庄重的黑袍。花白的乱发经过了简单的处理,用一根青色的布带束在脑后,露出一张威严而沧桑的脸庞。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个快九十岁的高龄之人。 他问我你要谈什么? 我嘿嘿一笑,把胖子和扛把子往前一推,说晚辈代表朝廷,他们代表晚辈。 胖子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谈生意,加上扛把子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丰富江湖经验,对上天涯魔君这个几十年都没有出山的老顽固,应该也不至于吃亏。 天涯魔君爽快地点了头:行。 刘卓一看势头不好,急了眼冲我大喝,张劫,你身为朝廷的神捕,竟然勾结魔门? 我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说什么魔门不魔门的,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兼容并蓄乃是圣皇钦定的国策。你小子何德何能,居然还敢用上勾结这个词?怎么着?有意见你倒是上折子跟圣上去发牢骚啊。 我顿了一下,然后故意非常“羞愧”地又补了最后一刀: 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刘卓说得好听点是长春观的大弟子,但是其实就是一江湖匹夫,还没有上折子的资格…… 刘卓被我挤兑得脸色煞白,忿然道长春观乃是朝廷御赐的九观之一,你怎么敢说我是江湖匹夫? 我打断他,说少特么在这里扯犊子。你是你,长春观是长春观。再废话一句,信不信我连长春观一起弹劾。别忘了,我现在可是朝廷的神捕。论级别,可比你这个什么长春观大弟子高上好几级。让你们观主来和我说这话还差不多。 够了!都闭嘴,吵得本座头疼。 天涯魔君突然大喝一声,吓得我们都不敢说话了。他看着刘卓问,听说你居然敢在本座的地盘上设卡拦人,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刘卓诚惶诚恐地想要解释什么,可惜天涯魔君却没有那个兴趣听了。 他大手一挥,说我不管你有没有,都给本座把人撤了。今天是本座脱困的大喜日子,本门中人向来一言九鼎,说好一人一件宝物,见者有份,拿了赶紧走人,我这青鸾峰不是托儿所,不欢迎你们这些鼓噪的小辈。 那是,因为你们这里是养老院嘛! 我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然后就看到旁边有人冲出来清场。 天涯魔君的话在青鸾峰上不说金口玉言也差不多了,马上就有魔门的教众冲上前去,把几大门派负责堵门的弟子给架开。 那些被拦在外面的小中门派弟子,得到了空隙,立刻一窝蜂地冲了进去。 有天涯魔君压阵,被按住的正派弟子一个个满面愤慨,却根本不敢有所行动。 刘卓也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一旁,用一种屈辱怨毒的目光看着我们。 遗憾的是,无论是我还是天涯魔君,都不会把他这种目光放在眼里。 像这种喜欢恩将仇报,又把别人的赐予当作理所应当的家伙,永远都不可能做出什么成就来。 性格决定命运,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更可悲的是,正派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们顶着一个自封的名门正派的头衔,就始终觉得自己才是天然站在正义立场上的人,所有和他们三观不合的,不是邪魔,就是外道。 三言两语搞定了刘卓,我拉着胖子他们乐呵呵地往宝库里走,刚到门口就被天涯魔君叫住。 奇怪的是,刚刚还豪情万丈的天涯魔君,这时却露出一脸纠结的表情,喊住我又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我都以为他是不是故意整我的时候,他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让你两个朋友进去,你就不用去了。 我大惊失色,说魔君大人就算祖上有仇,你可也不能这样啊?说好的一人一件宝贝,见者有份嘞? “我看你是要财不要命!本座要是你,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还见者有份。” 天涯魔君瞪了我一眼,直到我讪笑了两声,说那不是看您大人有大量吗? 话音落下,他才满脸肉痛地扔过一样东西给我,说这是当年我斩杀了你们天剑门一名前辈高手之后得到的东西,原本打算自己去挖了你们天剑门的祖坟的,不过现在想想还是算了。这么多年了,多大的仇怨都该随风而散了。物归原主,拿去吧。 看到他的表情我就知道这是一个好东西,连忙伸手接过,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柄巴掌长的小铁剑。 铁剑虽小,但是却沉重无比,剑身上写满了一种我完全不认识的文字。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天涯魔君,问这是啥米东东? 魔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刚不说了吗?这是开启你们天剑门祖坟的信物。别问我上面写了啥,本座要是知道,早就自己去挖了。也轮不到你在这里想不通了。 得,敢情就是拿个你自己都不懂的东西来糊弄小爷?还说你不是蓄意报复? 天涯魔君被我这种不以为然的眼神打量得浑身不自在。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烦躁地挥了挥手,说糙你奶奶的,算老子上辈子欠你们天剑门的行了吧?滚滚滚,你也再去选一件东西。拿了赶紧滚蛋,看到你和你的剑,老子就烦。 我立刻喜笑颜开地鞠了一躬,向着聚义堂后面密道里的宝库一路小跑冲了进去。 背后传来天涯魔君的声音: 再给你个提示,如果老子是你,就不会选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挑选一件能熔炼进你的剑里的材料,对你有好处。 我回过头,看到天涯魔君已经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 我也不在乎,又大声道了句谢,然后才继续往前冲。 八部天龙真法全力爆发,一切挡路的正派弟子都被我挤得东倒西歪。 很快,我就顺着密道,来到了当初天涯魔君被锁困的那个大厅里。 他的宝座已经被人移开,露出一个幽深的洞穴。 走进去,只见满眼都是琳琅满目的宝物。比我先进来的那些各派弟子都呆呆地站在原地,显然是挑花了眼。 等我按照天涯魔君的提醒,选好了一件当年师父曾经提到过的炼剑材料。走出来的时候,迎面就看到天涯魔君正摆出一副佛祖拈花而笑的架势,站在一群面如土色的正派弟子面前。 他笑呵呵地说,听说你们借用我的青鸾峰狩猎,是想选个武林盟主出来? 刘卓不甘心地小声纠正,说是副盟主。 天涯魔君充耳不闻,继续自顾自的说道,选武林盟主好啊!不过如此盛会,怎么能缺了本座呢?武林又不只是你们名门正派的武林,本座身为魔门门主,虽然几十年不履尘世,但好歹也算是武林的一份子嘛。走走走,本座也跟你们一起去坐坐,顺便凑个热闹啊哈哈哈。 刹那间,刘卓等人脸色都白得跟冬天的积雪差不多了。 可以想象,若是请回去这么一尊要命的大神,他们的师门只怕连活剥了他们的心思都会有了。 第160章 回京 我看到刘卓他们那一脸死了老子娘的表情,就忍不住直想笑。 这还真不是我幸灾乐祸,实在是贱人就需要恶人来磨。 这小子过河拆桥的时候,肯定没想到后面还会有这档子事儿在等着他。 不过就在我买好了瓜子花生美酒小板凳,准备扎扎实实看一场热闹的时候,突然耳朵里响起了细如蚊蚋的声音。 无心人魔千里传音,跟我说你带着那把铁剑信物,到你们躲了三天的那个茅厕来见我。 我听得一阵脸红,这才知道自己像个地老鼠一样躲在茅厕里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没逃脱人家的眼睛。 随后我谁也没告诉,就自己去了那个茅厕。闻着屎臭味等了半天,才看到无心人魔从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 他捏着鼻子问你是不是死脑筋啊?我说茅厕只是方便你定位,你倒好,还真跑进来蹲着,这味儿好闻不? 我现在已经认定,他八成就是我某个素未谋面的师门长辈,当下也不敢回嘴,呵呵讪笑了两声,就把他指名要看的铁剑信物递了过去。 他接过铁剑信物一头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手竟然在颤抖。毫无表情的人皮面具下面,掩饰不住激动的眼神。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 你师父应该就是在追查天剑门线索的时候被人杀害的。 什么? 我闻言手猛地一抖,差点没把铁剑信物砸到他脸上去。 好在无心人魔眼疾手快,一把接过,抄在手里细细打量。 我焦急地抓住他的肩膀,问道,我师父不是在走镖的时候,被劫道的人杀了的么?怎么会跟这什么天剑门扯上关系,我从来没听他说过。 冷静点! 无心人魔肩膀一抖,我只觉得一层内力爆发出来,手上就像捉到一条泥鳅一样滑脱开去。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歉。 无心人魔也不在乎,只是看着我问,你自己出道也这么久了,江湖上劫道的山贼是个什么水准你不知道?你师父的武功就算不比你现在的水平,起码也比你刚下山的时候高。你被人一掌打死了没有? 我张了张嘴,心里总觉得这个逻辑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无心人魔已经继续道,根据我的调查,他应该是在调查过程中,无意触及了某个真相,才会被人杀人灭口的。 杀人灭口?谁? 不知道。 无心人魔摇了摇头。 我问他,你说我师父是被杀人灭口的,有什么证据吗? 他点点头,伸出右臂,拉起袖口给我看。 在他的小臂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他说那群人吧,我在调查你师父遇害真相的时候也遇上了,他们连我也想杀了。 我吃了一惊,连忙问他结果怎样。 不过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无心人魔何许人也,有人想杀他却没杀死,那这些人的下场就不问可知了。 不过这帮家伙似乎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给他也留下如此恐怖的伤口。 果然,无心人魔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问我你说呢? 然后他又叹息着警告我,让我如果要追查下去的话,也务必要小心。因为他有预感,那伙死在他手上的袭击者,应该只是某个神秘组织的一小部分。 我陷入了沉思,可惜把六扇门资料中的那些神秘江湖组织想了一遍又一遍之后,也没总结出一个有价值的怀疑对象。 无心人魔看到我的样子,说你不用多想,把铁剑信物给我,我去查。你马上回京,好好练功,不要再趟这摊子浑水了。 我问他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他叹息了一声,语气中竟然露出了罕见的无助情绪。他说这天下可能要大乱了,希望是我的错觉吧。 天下大乱? 我吓了一跳。再追问他却不回答了。 不过我再一想可不是嘛?或许也只有天下这种滚滚大势,才能让他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物,都生出无助的情绪来吧? 告别了无心人魔,我找到看热闹正看得津津有味的胖子他们把事情一说,没想到听了我的话,扛把子和胖子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最后两人商量了几句,让我带着乌鸦赶紧离开。 我懵了一下,问他们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扛把子摇摇头,说这里的事情总要有个朝廷的代表看着,何况他二十年的江湖经验都是听来的,好不容易遇上武林大会这种盛事,不好好看到最后简直对不起自己。 我知道劝不动他,又把视线投向胖子。 谁知和兴高采烈地扛把子比起来,他又是另一个极端,只是情绪低落地摆摆手,说他还有私事,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看得莫名其妙,只好自己去找天涯魔君告辞。 这老爷子被关了几十年,人老心不老,我去的时候调戏刘卓他们调戏得正开心,听说我要走,忍不住吃了一惊,问我听说你不是还要竞选这个武林盟主的吗?怎么就这么走了? 刘卓在旁边快要抓狂了,连声大叫,是副盟主、副盟主! 话音刚落就被天涯魔君一脚踢飞了出去。然后他才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裤腿,收回了脚,我说是盟主就是盟主,小子你有意见? 刘卓摔得满头大包,哪里还敢有意见? 天涯魔君看着我说,你说得对,本座今天能脱困,你小子倒真算得上居功至伟。反正平生不说谢的规矩已经被你那师长耍赖破了,那本座索性就再和你说一声谢谢。 言毕,他竟然真的躬身要向我行礼。 我哪里敢受这位大爷一礼?连忙侧身避开,嘴上说我有个朋友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愿意听人对他说谢谢,因为这会让他觉得,有人在他那里占了便宜,却不想付出任何代价。 天涯魔君听了忍俊不禁,说是那个小胖子吧?倒是个妙人。话说你真不要本座的感谢? 不用! 我潇洒地朝魔君一拱手,在心里加了一句,如果只是言语上的感谢的话。 然后昂首挺胸,直向山下而去。 我对自己的这个完美的谢幕非常满意。 然而只是片刻之后,我就看着下山的漫漫长路,在心里把西市的那些说书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在他们的讲述里,但凡大侠的退场都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上一刻还在潇洒地拱手告辞,镜头一转就已经是夕阳下一个远去的背影。这是何其潇洒何其有意境啊。 我不知道是大侠们自带切镜头能力,还是我终究没有成为大侠的潜质,反正等我自己装完逼以后,才发现自己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那好几里长的山路和平原。 我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刚刚走到山下官军的军营里。 那一刻,我仿佛能感觉到周围几千双眼睛,像围观稀有动物一样落在我身上,让我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场面一度尴尬到蛋疼。 最终,尴尬癌持续发作的我不得不冒着袭击友军的罪名,一脚踢飞了一名骑兵,抢过他的马绝尘而去。 我仿佛已经预感到,未来的几个月里,自己恐怕都会变成整个江湖装逼失败的谈资笑柄。 所以,果然还是闭关比较好吧! 第161章 鼎革六扇门 我在六扇门里躲闲言碎语,一藏就是两个多月。 再出关的时候,不知不觉秋风已经吹落了窗外的黄叶。 武林大会自然早已结束。 我听扛把子回来以后提起,那日我走了之后,天涯魔君就开始大闹武林大会。 最后好好的一场武林盛会,硬是被他生生砸成了闹剧。几个正派武林的头头脑脑,也都被他不分青红皂白,一一揍了个半死。 要说这少林寺的中通大师也真是信人,鼻青脸肿之余,也没忘了托人把输给我的八部天龙真法正本送来。 多亏了如此,否则我这两个月闭关,那还不得无聊死去。 而胖子那天一别之后就渺无踪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整两个月,竟然连书信都没有寄回来一封。 没有他那张破嘴,六扇门里的无聊指数顿时爆表。 我们小队剩下的几个在六扇门里待不住,整天就约在一起,东街游西街晃,四处找茬,不是查青龙帮的货,就是封白虎会的场。 几天下来,倒是把个长安的地痞流氓都祸害得叫苦连天。 就在帮派分子纷纷急红了眼,第七次托关系向我求情的时候,我也终于收到了第四神捕的邀请,前往他的官署参与议事。 我从武林大会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见到这老家伙的人影。只是听说他和朝廷的一些大人物,似乎是在谋划什么大的变革,这一次正好问问情况。 来到第四神捕的官署,这位大人还是以前那样看不清面容,浑身都仿佛包裹着迷雾,并没有因为我的武功大进,就有稍微拉近距离的感觉。 不过我却是清楚地看到,他两鬓斑白的头发更多了。 显然在我离开长安的这段时间,他也是操碎了心。 看到我他第一时间就开门见山地说,我要改革六扇门,请你支持。 什么? 说改制就改制,不会要我下岗吧? 我没有在第一时间答应他,现在的六扇门,第四神捕已经是当仁不让的一把手,而我虽然无论资历还是功力都不足够,但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却也占据了第二的位置。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还像以前一样,用晚辈对前辈的态度去附和他,六扇门很容易就会变成一言堂。这对整个六扇门的局面都是不利的。 所以哪怕只是走一走形式,我也必须要承担起第七神捕应尽的责任,至少要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我的态度,第四神捕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我坐过去。 我屁股还没坐稳,他就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江湖要乱了。 我擦? 我很是吃了一惊。 同样是乱,从无心人魔嘴里和从第四神捕嘴里说出来,是截然不同的意义。 无心人魔虽然强大,但是到底是个孤家寡人,但是第四神捕就不一样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代表着目前江湖上最大的势力六扇门。 两个人同时做出大乱将至的判断,那估计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你小声点,别一惊一乍的,这事儿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第四神捕瞪了我一眼,有些不悦地抬起头。 我干笑了一声,又正色问,有什么证据吗? 他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摞卷章丢到我面前,说这是最近两个月长安的治安报表,你自己看看吧。 我在六扇门好歹也混了这么久了,一些基本的东西还是看得懂的。随手翻了翻,上面呈现出来的情况简直触目惊心。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各种杀人放火一类的恶性案件几乎是翻倍地增加,破案率却是只有以前的几分之一。 这还只是一些独行的恶徒犯的案子,跟邪教徒有关的我还另案处理,没放在这一起。 第四神捕在旁边补充道。 怎么会这样? 我忍不住失声惊呼了一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自从老大、老二、老三他们牺牲了以后,现在六扇门的实力几乎降低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一点小小的事情都要惊动九城兵马司那边,我也是脸上无光啊。 第四神捕扼腕叹息道。 听了这话,我也只能默然不语。 六扇门的势力越薄弱,作奸犯科的人就越猖獗,而犯罪的人一多,六扇门的力量就又进一步捉襟见肘。这根本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放下手上的报表,问第四神捕那现在您决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想办法增强六扇门的实力啊。我和上面商量过了,一方面吸收如你们小队这样的精锐年轻人,另一方面,我打算把洪老他们再次请出山坐镇。 我问这样子真的好吗? 第四神捕摊了摊手,说不然还能怎么办? 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好吧,您觉得行就行。 事已至此,我再反对也没用,只能顺水推舟地同意了他的提案。 然后第四神捕又开始给我讲解起他的方案细节。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在以前的六扇门制度的基础上,把神捕等级再次细分。 神捕不再作为原本那样的一个荣誉称号,而是正式成为捕头之上的行政等级。划分为天地玄黄四级。所有新招收的力量,无论是归隐的前代神捕,还是我们这些新生代的力量,暂时都按照功力深浅进行划分,并按等级处理案件。 等等,那我现在是什么等级的神捕? 我听到这里,连忙打断道。 第四神捕还担心我是在不满自己的权力旁落,连忙解释说新神捕的等级原则上是由功力划分,以后再按功劳晋升。所以包括我在内的所有新生代,目前都是黄级神捕。 他认真地安慰我,说反正你赚取功劳的速度那么快,再想晋升想必也用不了多久,为了公平起见,这一点还请你理解。 “理解,理解,怎么不理解。” 我和他的想法完全不一样,眉开眼笑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以前我就是担心树大招风,实力和名声不一致,不要莫名其妙被人搞掉才好。 现在好不容易多出了那些老人家帮我挡灾,鬼才要去当这个出头鸟呢! 有了我的表态,第四神捕也松了一口气。我笑着说怎么,看您的意思,有点把我当心腹大患的感觉啊? 第四神捕哈哈大笑,说哪儿的话,不过话说回来,你比我想象中更加没有功利之心啊。 我翻了个白眼,你想说我没进取心就直说。 我们这般说说笑笑,转眼到了黄昏时候,当第四神捕估计正在为了送客还是留饭举棋不定的时候,突然有小吏冲进来报告,说城南有事,请求支援。 我和第四神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满的无奈。 得,说曹操,曹操就到。 又出事了。 第162章 层出不穷的恶人 听说城南有事,第四神捕站起来对我拱了拱手。 他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老夫还要坐镇总部,就麻烦小张你去跑一趟吧。 行,小菜一碟。 老大开了口,我自然不会推辞,爽快地应了下来。 身为捕快,吃着皇粮,查匪缉盗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何况我这两个月里,不但补全了八部天龙真法的全套修行法门。还按照师门古训,用从青鸾峰得到的材料,重铸了一遍大宝剑,正是最手痒难耐的时候。 现在有人送上门来给我试剑,那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求之不得的事情。 套用一句西市说书人们经常讲的台词,就是我的大雕、哦不对、是我的大剑早已饥渴难耐。 可惜世事永远不尽如人意,我越是着急,身边越是有猪队友坑。 负责给我带路的小吏是个文职,那腿脚慢得跟个乌龟似的,眼看着走了半刻钟还没走出二里地,我终于按捺不住抱怨说小子你中午没吃饭啊?走快点成不? 没想到这家伙转过一张面有菜色的脸,居然回答我说是啊,小的这都喝了半个月的西北风了。 我以为他是在扯淡,训斥说现在都人命关天的大事了,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他颇有怨气地回答哪敢啊,当初咱报考六扇门,不就是看着是个铁饭碗么?可现在国企都开始拖欠俸禄了,你们神捕是高管自然感觉不到。可是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没肉吃哪来的力气带路? 我看他神情认真,脚步虚浮,知道这话不一定全是假的。 六扇门的收入大部分都来自自己创收,可惜自从七夕事件损失惨重之后,收入渠道也是大大缩水,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只是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我挥挥手说那你把地址给我,自己先去喝西北风吧。 岂料我让他走了,这小吏反而负责地问我,没小的带路,大人怕是找不到地方啊。 我眼睛一瞪,就你这速度,等你把我带到,只怕黄花菜都凉了,还不如大人我自己找来得快。 小吏听我这么说了,立刻兴高采烈地写了个地址给我,自己一溜烟跑了。 我心想看来六扇门的饥荒真的很严重,看他这模样,喝西北风只怕都需要抢个上风口才好使。 没有了拖后腿的家伙,我的速度自然提升了不少,可是等我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只看到一地鸡毛,罪犯和受害人都已经不知去向。 我拖过一个看热闹的问他怎么回事,得到的回答是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山旮旯里冒出来的恶人,被花花世界迷昏了头,居然当街打死了一个买糖葫芦的小贩,然后抢走了一挂糖葫芦。 什么?一挂糖葫芦就要了一条人命? 我只觉得一股子怒气蹭蹭地往上冒,可过了一会儿又是满心的哭笑不得。 可不是嘛。哎,你说现在这日子可怎么过? 那路人甲显然也是深有同感,摇头晃脑感叹了一番,伸手就找我要辛苦费。 我本待给些碎银子给他,只是往口袋里一摸才发现早已空空如也。 以前胖子在的时候大家都是花钱如流水,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他这一失联就是两个多月,搞得我手头紧巴巴的。估计其他同僚也差不多。 我在心里很是埋怨了胖子一番,回头一看,那路人还眼巴巴地等我打赏呢。 为保神捕的面子不失,我只好掏出一把刀,装模作样地说不好意思啊,今天没带钱,要不我剁根手指给你吧。 那路人吓了一跳,只道是遇上了狠茬子,钱也不敢要了,转身屁滚尿流地跑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觉得非常得意,不过再站了一会,却蓦地觉得意兴阑珊。 这次回来,整座长安都仿佛笼罩在一股人心惶惶的气氛之中,低迷阴暗的氛围也感染了我的心情。 我在心里哀叹了一声,知道这事儿自己也无能为力,就决定找一个酒楼一醉方休。 不知不觉,我就走到了长安最高的芙蓉楼下。 这里的酒菜虽然是昂贵了一点,不过自从芙蓉楼邪教徒事件之后,我们和这里的老板混得烂熟,一两顿饭记在账上也无所谓,反正等胖子回来一起会账就行了。 我信步走上顶楼雅座,没料到一抬头就看到大侠哥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一脸苦闷地喝着酒。 说起来我从武林大会回来之后,一直忙着铸剑练功,和他们的来往远不如平时多。这刻看到大侠哥一副死了老子娘的神情,不由心生好奇,要了一份酒菜往他面前一坐。 咋了?早上出门踩了狗屎了?摆着张臭脸给谁看啊? 大侠哥抬头看了我一眼,脸色更加难看,叹了口气,说甭提了,喝酒喝酒,省得糟心。 他这个样子我自然更加好奇,再三追问,才知道这家伙居然也是因为上头拖欠俸禄,手头没银子了。偏偏他前段时间还凭着身上的这身虎皮钓了个小妹妹,两人在外头租房子过起了二人世界。这一下断了经济来源,交不起租被房东轰了出来,妹子也泡汤了,据说临走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大侠哥连灌了自己三杯酒,拍着桌子大哭,说她怎么能这样呢?老子的第一次都给她了,她竟然因为没钱就离开我。 我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样子,心想就你这熊样,不图你钱图个啥呢? 只是他已经这么伤心了,我肯定也不好再火上浇油了啊,只好再叹了口气,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宽慰他。 我说你别这么想啊,她肯定不是因为你没钱才离开你的。 大侠哥一下子止住了哭声,抬头期待地看着我,你是说她是有苦衷才会离开我的? 眼看着他马上就要往梁祝的爱情故事上附会,我连忙打断了他作为一个纯情少男对爱情的妄想。正色道,不,我的意思是,她才不是等你没钱才离开你,而是一开始就是因为钱才和你在一起的。 大侠哥“哇”的一声,然后抱住我的胳膊,哭得更伤心了。 我被他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找了个“少男成长的必经之路”作借口,也懒得安慰他,只是在一边心安理得地低头喝闷酒。 要知道大侠哥的级别在六扇门已经不算低了,没想到这一次拖欠俸禄的风波,竟然连他都没躲过去。 六扇门的情势之恶劣,只怕还在我的想象之上啊。 很快,芙蓉楼的老板也被大侠哥悲惨的哭声招了过来。 他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我们半天,突然冒出一句,哎,别哭了,床头打架床尾和,我和我家那口子也是这样的。 等等!老板,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我脸色一变,正要解释,老板已经挥挥手打断了我,说你别担心,我不是那种用世俗眼光看人的庸俗之人。龙阳之兴,也算是雅事一桩嘛! 雅事你妹啊! 我气得就要跳起来拔剑砍人,芙蓉楼老板却突然面露忧伤地说,哎,你们也别怪我多事,我早就觉得你俩很般配了。只是觉得非亲非故,不好意思祝福你们。明天芙蓉楼就要关门大吉了。今天你就让我任性地祝福个够吧。你们……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去你妈的幸福!你全家都幸福! 这话听得我火冒三丈,在心里狠狠祝福了老板的祖宗十八代。 不过我很快就注意到他话里的另一个意思,好奇地问,关门大吉?为啥?我看这生意不挺好的吗? 老板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倒是颇为类似戏子上台之后叹一声“苦哇”之后的表情。 可惜还不等他开口,突然头顶上就传来轰的一声,一个人影就踩破瓦片砸在了我们面前的桌子上。 然后另一个人影跟着跳下,大喊去死吧,接着两个人就旁若无人地乒乒乓乓打斗着跳窗远去了。 我和大侠哥看得目瞪口呆,只有老板却仿佛已经司空见惯。 他特淡定地把地上的烂桌椅碎盘子默默打扫干净,然后才指了指头顶的窟窿: 看见了吧?现在长安的江湖人士一天比一天多,争端也是层出不穷。我这芙蓉楼地势最高,最近已经成了他们斗殴的黄金宝地,三天两头砸我屋顶。从一个月以前的三天修一次,到现在一天修三次。成本太高,实在撑不起喽! 第163章 养匪自重(上) 我和大侠哥一直喝到芙蓉楼打烊才离开。 因为最近不法之徒太多,长安城的夜晚都会宵禁。 不过对于拿着六扇门令牌的我俩,负责巡夜的九城兵马司的同僚们,倒是没有过多的为难。最多只是查问一下,就挥挥手放行了。 我们勾肩搭背地游荡在空荡荡的朱雀大街上,被夜风一吹,我微醺的头脑渐渐清醒。然而一个新的问题随之跃上心头。 大侠哥大着舌头问我:剑、剑人,你那里还有钱没?借、借哥一点花花。 我的回答是直接把身无分文的口袋翻了一个底朝天,展示给他看。 然后两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就猥琐地蹲在街口,开始商量起怎么捞钱的勾当。 可惜我们两个从来都没有什么赚钱的经验,哪里能商量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我还好一点,在山上的时候,至少搞过养殖业,给母猪接生,去鸡窝捡蛋,现在在长安虽然没有了自己的农场,但是多少还有说得上话的地方。 大侠哥就惨了,这小子从小就是无业游民,偶尔搞来几个银钱,也都买了书看。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可恨啊,我们身为捕快,总不能学那些通缉犯去做什么坑蒙拐骗偷的勾当啊。 真是一分钱难道英雄汉啊! 我恨恨地一拳打在路旁的石栏杆上。补全了八部天龙真法的修行之后 ,我的内力更加浑厚了,一拳下去石粉飞溅。 大侠哥连忙拦住我,说哥你轻点,别打坏了,打坏公物要赔的。咱没钱啊。 我叹了口气,收回了手。 大侠哥却突然眼珠子一转,问我,等等!你刚刚说啥? 我被他吓得又把手放回了远处,然后才支支吾吾地回答我说我们身为捕快。 不是那句话,后面! 呃,我说我们不能学通缉犯…… 啪! 大侠哥一拍大腿,打断我说,没错,就是这个,通缉犯。 我吓了一跳,说你没穷疯吧?真要去当通缉犯啊? 他白了我一眼,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我们去抓通缉犯。 我泄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你那不着实际的大侠梦啊?醒醒吧,抓通缉犯能当饭吃吗? 当然能!我抓通缉犯就是为了换饭钱啊!大侠哥激动地回答道。 嗯? 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果然下一刻大侠哥就确认了我的想法,没错,通缉犯不是都有悬赏吗?我们抓了他们,然后去找朝廷换悬赏啊。 我振奋了一下,但是很快又躺回了地上。 说得轻松,通缉犯要是那么好抓,还等得到我们去抓吗?早就已经在大牢里蹲着了吧? 大侠哥倒是很兴奋地说,不会不会,我这段时间在六扇门管理文书,看到了很多通缉犯的资料,他们中间有部分是罪行不够重,上面懒得浪费人手精力,所以发了张通缉令就草草了事。还有的是因为要留着放长线钓大鱼。所以都没有动他们。现在想想,这帮社会渣滓简直就是我们的摇钱树啊。 看到大侠哥乐呵呵的样子,我也被他感染,用力一拍巴掌,说果然书中自有黄金屋啊,干了干了,抓贼的走起! 有了大侠哥这个地里鬼,我们很快就锁定了几个“肥美”的目标。 不过在对于先找谁下手的问题上,我们发生了争执,大侠哥胃口奇大,坚持要从赏金最高的吃起,最好一个都别放过。 而我想着还是保险起见,把伙食费搞到手再说,提议要不从好对付的家伙收拾起。 最后我们差点把大侠哥手上的卷宗翻烂,总算按图索骥摸到了一处通缉犯藏匿的黑窝点。 望着那个烂糟糟的仿佛几十年没有修理过的窝棚,他告诉我这是一个贩卖私盐起家的团伙,让我去敲了门直接找他们老大,就说是提货就行了。 讲道理,如果他不说,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把眼前这个贫民窟一般的建筑,和传说中日进斗金的私盐贩子窝点联系到一起。 我依言而行,上去敲了敲门,没想到这伙私盐贩子还挺谨慎,差点没把我祖宗十八代都问了个底朝天。 就在我口水熬干,以为自己即将取得他们信任的时候,他们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你来找我们老大,我老大叫啥名你知道不? 我愣了一下,在心里已经开始谋划待会儿见面之后怎么偷袭,一击制服这个所谓的老大了。 可我把名字一报,门里面答话的人猛地把已经打开的门缝一关:砰!这里没有这个人!你走吧? 擦?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死死关闭的大门,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纰漏,露出了破绽。 妈蛋,信了你的邪,你们这些小偷小摸还这能神机妙算不成? 我不死心,耳朵贴上门准备听一听里面的动静,这时,突然眼前一花,无数破碎的木屑中,一柄雪亮钢刀破门而出,笔直地插向我的脑门! 糙!偷袭不成反被日了! 我想躲避,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锋越来越近。 正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突然旁边传来一声呐喊,大侠哥风一样的扑上来,双拳齐出打在那刀背上。 喀拉一声,整扇木门顿时在两股力量的作用下四分五裂。 大侠哥气喘吁吁地告诉我:坏了,刚我没看卷宗背面,这伙盐贩子的头目一个月换一次代号,刚刚我告诉你的名字是他上个月用的。露馅了! 我“冷静”地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看着从大门里蜂拥而出的暴徒,说你现在才想起露馅已经晚了。 “拿着老子上个月的名字来忽悠,不是朝廷的鹰犬就是想黑吃黑,真当我大金牙是吃素的?说吧,谁派你们来的,什么目的?交代清楚了说不定还能给你俩留具全尸!” 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从那门洞里传来。 我听得勃然大怒,妈的老子还没说话呢,你就开始装逼了?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我也拔出大剑,往面前一戳,说大金牙是吧?哥们现在手头紧,把你的金牙撬下来给孝敬小爷我,说不定我会留下你其他的牙齿! 好胆! 找死! 一群私盐贩子纷纷拔出兵刃,朝我扑过来。 这些家伙虽然违反朝廷禁令,做的也是杀头的买卖。但是和我这种长年刀头舔血的人相比,手段那还是有点差距的。 我噗的一脚踢在大宝剑上,剑尖扬起大片沙土。 灌注了内力的沙土顿时像强弓劲弩一样射出,打得他们鬼叫连连。我赶紧一把握上大宝剑的剑柄,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弧线。 刹那之间,世界就清净了。 我特装逼地回头看了大侠哥一眼,问看看这些马仔里面有没有值钱的。 大侠哥啐了一口,回答说不用看,这伙人就是个贩卖私盐的小帮派,除了这个大金牙,其他人都没什么油水,不值钱。 糙,一帮穷鬼! 我骂了一句,然后微笑着看向大金牙,说金朋友,你是自己束手就擒呢?还是我把你打晕了再绑起来? 大金牙知道这次算是被铁板踢了,连忙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我算看出来了,二位大人应该是求财不求命吧? 我点点头,不错。 那这样好不好?小人这些年贩卖私盐,也算是薄有积蓄。这些钱财二位爷都拿去,只求放小人一条生路啊!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义正辞严地一口回绝,不行,你的钱都是非法所得,都是要上缴国库的。我们身为捕快,只需要缉拿了你之后的赏金就可以了! 大金牙终于绝望了,破口大骂说你们两个脑子是不是有病啊,金子打的大西瓜你们不要,非要去弄那芝麻绿豆粒大小的赏金? 我虎躯一震,上前一剑把他拍翻在地,然后才轻抚剑刃微笑道: 你不懂,所以你才会输给我。这就是境界啊! 第164章 养匪自重(中) 端掉了盐帮的窝点,我们又连续突袭了几家榜上有名的通缉犯。 这一次大侠哥学乖了,每次都是仔细研究了资料再出手。 等我们终于有了秋天的农夫丰收的感觉时,背后不知不觉已经捆了一串的通缉犯。 行了,最后一个目标就藏着这里面吧?做完这一票今天咱就收工吧。 我站在一座小道观的门口,翻看着卷宗说道。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仿佛能感到背后“猎物”们眼中满满的绝望。 还做完这一票就收工,到底谁特么才是土匪?当我们是什么了?肥羊吗? 大侠哥站在我身旁,脸色出奇的凝重,说剑人,不要大意。今天落在我们手里的大部分都是无公害通缉犯。只有这里面的家伙,是唯一一个因为六扇门害怕人手损失过重,而暂时取消抓捕的恶人,太嚣张的话小心阴沟里翻船哦。 我努力让自己挑眉的角度变得好看一点,问:哦?这家伙很厉害? 大侠哥点点头,道,据说非常厉害。 我哈哈一笑,那小爷我更要试试看了。正好手痒。 我刚说完,道观里一个声音就接茬了:手痒就进来吧,奴家给你挠挠。 奴家? 我愣了一下,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妈的老子明明听到是个男人的声音啊? 是我耳朵出问题了,还是说里面真藏着个东方不败? 我对大侠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在外面看好俘虏,自己推门走进了道观。 道观很小,除了两侧已经荒废的厢房,就只有一间破旧不堪的大殿还勉强维系着香火。 在大殿前的平地上,我一眼就看到了刚刚跟我对话的人。 那是一个身穿灰色道袍,却涂抹了腮红的中年男人,我靠近的时候他正在弯腰扫地。 他看到我进来,突然抬起头抿嘴一笑,一根根青黑色的胡渣从桃色的两腮长出,看得我一阵恶寒。 你是什么人? 我喝问了一声。 哟,这位小哥真是有趣。都已经找上门来了,还不知道奴家是什么人呀? 我倒真是被他问倒了,尴尬了半晌,大侠哥突然从道观门外探进一个脑袋,说这家伙的名号叫雌雄大盗。 雌雄大盗?难道还有一个人在暗处埋伏? 我心里一紧,退后一步,铿然拔剑在手。 那估计是雄盗的男人见状嘿嘿一笑,说小哥莫紧张,在你打倒奴家之前,雌盗是不会露面的。 我也算是老江湖了,知道真真假假的道理,自然不会轻信敌人的许诺,便抬起剑说,阁下的妆容真让我恶心。既然这样的话,就让我打倒了你,然后看看雌盗会不会更养眼一点吧。 雄盗勃然大怒,叫道,你竟敢说我精致的妆容恶心,你这个不懂审美的家伙,简直没有活在这个世上的资格! 说罢,他一拍手上的扫帚,朝我刷了过来。 我举剑一拨,满以为这一剑能把他的扫帚斩断,顺便削断他一条手臂。 没想到剑刃和扫帚碰撞,竟然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砍到一半就砍不进去了。 我借力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这才发现他手上的扫帚看似竹枝,其实都是惟妙惟肖的黄铜所铸。 不过大宝剑到底是神兵利器,我撤退之后,被砍断的那一半铜枝纷纷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雄盗怒火更盛,哇哇大叫说说你竟敢毁坏我的艺术品,让你多活一分钟都是罪恶啊! 他嘴炮不停,我心里却已经对他的功力大致有数了。 于是只是轻易闪动,就躲开了接连而来的几下攻击,任凭他把周围的台阶、石碾子都刷得碎石横飞,我自岿然不动。顺带还给了他一个微笑,说不好意思,你这样的风格,实在是有违俺样的美学啊! 雄盗大叫:你会后悔的!出来吧!雌盗! 糙,不是说不打倒你她不会出来么?现在难道你倒了? 我吓了一跳,在心里大骂雄盗人无信不立,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慢,战斗的本能甚至比思维还快一步,先动了起来。 大宝剑舞成一片黑红双色的光幕,把我的四面八方全部笼罩。 然而我臆想中的暗处的攻击却并没有到来。 狭小的道观里,依然只有雄盗一个人躺在地上作娇柔状,然后抓住自己身上的道袍狠狠一扯! 我操! 一片比大宝剑的色彩更惨烈的黑红色,猛然浮现在我眼前。 红颜色的是一件本该非常性感的肚兜。 但是肚兜被大宝剑高速挥动激起的劲风卷动,露出的却是下面长满了漆黑胸毛的健壮胸肌。 啊!我的纯金狗眼啊! 猝不及防的我被这一幕恶心到不行,辣得眼睛都睁不开,只能连连后退。 雄盗见状哈哈大笑,大喝一声雌盗变身!现在知道我雌雄大盗的厉害了吧? 我只觉得一股逆血冲上脑门,随后屁滚尿流地冲出道观,大吐特吐。 这变你妈的身,这是变态吧? 雌雄大盗施施然走出道观,轻笑道,我告诉你,你已经被我的内力所伤,现在还只是吐血,再多一会儿,连内脏都会吐出来!还不速速投降? 我擦了擦嘴,无语凝噎,大哥、不、大姐你什么眼神,老子这吐的是血?明明是隔夜饭好不好? 腹诽一声,但我还是挣扎着站起来,感觉这货只有一件事说对了: 那就是如果我再不能速战速决的话,多看几眼只怕真的会把内脏吐出来。 为了防止遭受更加强大的精神污染,我爬起来以后,不等雌雄大盗笑完,就一剑狠狠地拍了过去。 砰! 补全了八部天龙真法之后,我已经无愧神捕之名。虽然只是最低的黄级,但也不是区区一个雌雄大盗所能抗衡的。 他真正强悍的,也就只有那无处不在的面杀伤能力,由此可见六扇门没有调集大批人马来围捕他的决定,实在是明智之极。 不过只要扛住了他的精神污染,其实也没多可怕。 我一剑拍过去,他举起铜扫帚企图螳臂当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铜扫帚在大宝剑的锋芒前被轻易地一分为二,紧跟着就是雌雄大盗的手掌和小臂。 我看着地上的惨嚎不休的雌雄大盗,只觉得一片天旋地转。 昏过去之前,我尚且来得及对道观门外的大侠哥恨声吩咐: 去!找个麻袋来,把这混球套严实了,别让他污染了长安城的市容! 第165章 养匪自重(下) 这一次昏倒不是受了伤,只是心力交瘁。 睡了一觉,我在回到六扇门之前就已经醒来。 大侠哥气鼓鼓地强调着,告诉我他在拖着一群通缉犯的情况下,还要把我背回来,是付出了多大多艰辛的努力。 在我苦笑着谢过他之后,他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地邀请我和他一起去第四神捕那里交人领赏。 我们来到第四神捕的官署时,他正在喝茶,听说我们把通缉令上所有知道下落的罪犯都几乎一网打尽,他噗的一声喷了大侠哥满脸茶水。 草泥马! 听完了我们的汇报,第四神捕低下头飞快地嘀咕了一句。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偏头看大侠哥也是一脸仿佛没听清的表情。 大人,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可以再说一遍吗? 我说草泥马!第四神捕终于拍案而起,指着我俩的鼻子破口大骂,说老子留着这帮子小毛贼不动,就是想等他们做了更大的案子,朝廷自然会拨款增加赏格。养肥了以后再慢慢抓,养匪自重的道理都不懂?你们两个倒好,出去一趟把老子种的摇钱树全砍了不说,还连根都给我断了!你让我说你俩什么好! 呃?老大你把养匪自重的事情说得这么大声真的好? 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想我就说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通缉犯知道下落还不抓,原来原因在这里。 大侠哥这个时候也总算明白自己自作聪明却做了一件蠢事,嗫嚅了半天才弱弱地说: 要不我去把他们放了? 放个屁!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第四神捕没好气地挥了挥手。 我一想也是,这伙人也不是纯傻逼,不抓他们还不会打草惊蛇。可这要放出去了,他们难道还能回原地等你再抓一次不成? 只是吃了一次亏,我也不敢再自作主张,连忙请示第四神捕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下狱呗!还能怎么做?该领赏的领赏,朝廷的维稳经费都是纳税人的,我们不赚白不赚。 说完了他又看了我们一眼,补充了一句:对了,所有赏金充公,这钱没你俩的份。 我苦笑着应下了,心想自己真是穷疯了才会听信大侠哥的忽悠。 这下好了,白白辛苦了一趟不说,还挨背上了流落街头的命运。 好在第四神捕也不是完全绝情,虽然嘴上骂得凶,但是知道我们是因为没钱才去破案——苍天啊!难道破案也有错?老子又不是去作案!——他最终还是强忍着肉疼、私人掏腰包赏了我们一贯钱。 对,两个人加起来一贯,不是一人一贯。 大侠哥在把钱收进口袋的时候,还不停地和我布拉布拉,说当他的钱袋子真是可怜,一辈子都没见过什么钱。 我心中有气,想都不想就怼了回去,那按照你这个逻辑,你还是赶紧回家给你的镜子烧三柱高香吧!毕竟人家一辈子都没见过一张正常的脸。 大侠哥被我吐槽得面红耳赤,装钱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没想到就这一瞬间的工夫,一道黑影咻地从我们中间闪过。我只感觉到一阵风扫过,就看到大侠哥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脸上尽是一个大写的懵逼。 我钱呢?我钱呢?他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我拉了他一把,你钱被人抢了,白痴!还不快追! 大侠哥惊叫道,什么?当街抢钱!快点报六扇门啊! 白痴!你自己就是六扇门! 我气急败坏地踹了他一脚,自己一马当先追了上去。 毕竟这钱要是落在大侠哥手里,我没准还能蹭两餐青菜汤泡饭。可要就这么被人抢走,那可真就是扔在水里连个泡都不冒了。 不过这件事情也让我心里的警戒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要知道我和大侠哥现在身上都还穿着六扇门的制服呢!敢在六扇门官署的门口抢捕快,这特么是要多嚣张的劫匪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长安眼下的治安之混乱可见一斑啊! 老虎不发威你就当自己是武松了?今天要不把你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小爷我就自请辞职! 我嘴里发着狠,加快了脚程向前追去。 不过这家伙敢当众抢捕快还真是有两把刷子,我出道这么久,高手见得也不算少了,甚至连无心人魔、天涯魔君这种屹立在江湖金字塔顶端的大人物,我都对他们出过剑。但是要说轻功,今天这家伙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我足足追了三条街,才堪堪拉近了一丝距离,要照这个速度算,估计想追上他得跑到西域去。 前方的飞贼兄弟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也懒得跑了,回头对我怒目而视,说你这也太抠门了吧?好歹还是国家公务员,就抢了你五百文钱。还不够在长安郊区买半个马桶的,你竟然追了我三条街? 我指着他说你敢不敢看清楚了再说你抢了多少钱? 飞贼兄低头又数了一遍,说没错,就是五百文。 放你娘的屁!对你来说是五百文,但是对我兄弟,那就是他全部的伙食费! 趁着飞贼低头数钱的工夫,我猛地一个冲刺,大宝剑呼啸而去。 飞贼一低头避过我的剑招,哈哈大笑,老子跑江湖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吃奶,这点小心思休想瞒过我。 我糙老子从小就是孤儿,一直就是喝米汤长大的我会告诉你? 你特么怎么不说你是被人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呢? 飞贼唰唰唰三剑,潇洒无比地把我逼退。 他得意大笑,说我这三剑乃是千锤百炼的大招,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给我让出一条活路!走也! 话音刚落,他就一脚踩进了旁边的下水道坑里,摔了个狗吃屎。 我哈哈哈狞笑了三声,问你知道为啥长安号称永不陷落的城市吗?就是因为满街都是这样的城防设施啊!什么没有盖子的窨井,摇摇欲坠的招牌。任你千军万马的外地人进来这座城市,最后都会被淹没在危房改造的汪洋大海里啊! 我虽然嘴上喊得凶,但是也怕他真个跑了,也顾不上他满身的腌臜之物,上去就是一顿胖揍。 眼看着这倒霉孩子已经被我的毁容神拳打得有进气没出气了,他突然顽强地伸出一只手,说别、别打了,自己人。 砰! 又是一拳。 你这招小爷我早几年前就玩烂了,还想蒙我? 真是自己人!飞贼欲哭无泪。 他把身上的衣服一脱,屁股撅得老高。 我吓得倒退了一步,说你别乱来啊!我不好这一口!色诱也没用的! 滚!是无心人魔大人派我来给你送信的!为了防止我监守自盗,泄露机密,所以他把消息纹在了我自己绝对看不到的屁股上,你自己看吧! 我这才放下心来,盯着他的屁股瞅了半晌。 他估计是撅着有点累了,不耐烦地说你看好了没有?未必闻了一本金瓶梅上去啊?要看这么久? 我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说大哥,要不你还是先跟我回六扇门静养一阵子吧? 怎么? 刚刚你嘴太贱了,我这不下手有点重嘛!这屁股被我打肿、字都变形了啊!实在看不清啊! 第166章 直立行走的信鸽 飞贼兄自我介绍姓韩,单名一个飞字,也算名副其实。 不过我一眼就看出来,这家伙八成是无心人魔临时找来的手下,甚至很可能就当只人形信鸽的作用。 因为给他纹身的架势,完全没把他当自己人搞啊。 不说他屁股上纹着的那本情报图文并茂,阅读体验极佳,图案的旁边,居然还有详细的注解。 辛苦你了,纹上去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我自己都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看完信息之后拍了拍韩飞的肩膀,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韩飞闻言顿时被戳中痛点,声泪俱下地控诉我们,说老兄啊,你们这一派真他娘的不是人,我这屁股招你们惹你们了?居然要这样伤害它? 我哈哈一笑,笑着招手喊来一个小吏,让他带着韩飞去洗纹身。 临走之前,我不忘对那小吏使了个眼色。 这小吏也是在职场上混迹多年的人物,八面玲珑,自然会意。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隔壁蓦地传来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闻声心中愉快无比,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心想让你说老子们不是人,活该洗纹身的时候没有麻药。 趁着韩飞洗纹身的时候,我把时隔两个月都没有聚头的九五二七小队,重新召集在了一起。除了胖子不知所踪,其他人不多会儿就都来了,济济一堂。 这也是无心人魔送来的讯息上,对我的第一个要求。 他告诉我,他已经找到了有关天剑门宝藏的线索。但是这部分线索,却被三个邪派高手分别收藏着。而这三个人呢,最近又不约而同地跑来帝都搞风搞雨。 无心人魔自己要进行下一步的准备工作,脱不开身,而我的任务,就是尽快拿下这三个人。 “我可和你说啊,知道我为什么说天下大乱吗?就因为各路大佬现在都已经齐聚帝都,你最好带齐了人马,小心一点,这次的对手和你以前对付过的小角色都不一样。” 在盯着韩飞的屁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无心人魔那张招牌式的死人脸,在我眼前晃动不休。 放心吧。 我重重拍了一下从韩飞屁股上摘抄下来的情报,问其他人,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扛把子盯着我认真道。还能怎么看?这些人来帝都肯定不是请客吃饭的。于公于私,我的意见都是抓! 抓! 其他人对视一眼,纷纷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大手一挥,说,好,那等韩飞出来,立即出发。 在信上无心人魔还嘱咐我,这韩飞也是他给我们找的一个盗门中的奇人。虽然硬桥硬马的功夫堪忧,但是飞檐走壁、走窗串户却是一把好手。 我因为练习了八部天龙真法的缘故,在队伍里也渐渐从斥候的位置,转变成了主力,所以也确实是需要这么一个轻功绝佳的帮手,来为整个小队驱驰在前。 龇牙咧嘴的韩飞半天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问他你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吧? 他点头哈腰地回答知道,人魔老爷都交待过了呢。 那就好。办好了这件事,你以前犯的案子我可以做主,给你一笔勾销。但是如果让我发现你出工不出力,就别怪我给你数罪并罚。到时候可就不止是关两年那么简单了。 我最后敲打了韩飞两句,然后一挥手,下命令出发。 韩飞的屁股到底只有那么大,就算用上了微雕的手法写信,也不可能把目标的所有情报都写在上面。所以我在正式行动以前,还拜托六扇门的情报人员和温秀才双管齐下,很快就拿到了详细的情报。 当然,这一次胖子不在,我自己肯定是出不起买情报的钱了。 但这几个家伙确实像无心人魔说的那样,破坏性极强。如果要量化的话,那都是拥有杀进大内的实力的。在看了六扇门给的初步情报之后,第四神捕也吃了一惊,立刻答应会联络国库报销相应的花销。 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我们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几个不稳定因素掐灭在萌芽之中。 这个决定和我们的想法自然是一拍即合。 在拿到了温秀才送来的情报之后,我喊上几个弟兄只是简单研究了一下,就把第一个目标锁定在了一个江湖匪号唐白衣的人身上。 就他了。 我敲了敲面前的目标画像。温秀才手下明显有丹青圣手服务,在那上面,一个面容俊秀、眼神中却带着几分阴毒的中年人栩栩如生,像是要从画中活过来,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 这家伙据说是一个娈童爱好者,对于幼齿的小萝莉和小正太有着特殊的癖好。大侠哥抱着一摞卷宗,走在我们后面念诵道。 与之对应的,是从前方一座私塾里,不断传来郎朗的读书声,童声清脆悦耳。 我们闻言都懵了一下。 然后就听到扛把子咬牙切齿地问道,所以他就跑到私塾里来当教书先生了?禽兽教师啊! 事实上,不止是教书先生,这所私塾本身,就是他出资修建的。作为唐门有名的弃徒,他每年光是贩卖各种暗器和毒药,纯收入就在十万两银子以上,完全有这个财力。 嚯,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这货还是禽兽校长。 大侠哥摇摇头,说你们到底在关注哪里,我是在提醒你们,这次的目标非常棘手,不但有钱,而且精通暗器和毒药,一个不小心,我们真的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安啦安啦!这一次我的准备可是很充足的! 我拍拍大侠哥的肩膀,然后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咔咔的甲叶摩擦声,和弓弩上弦的嗡鸣声。 为了对付这个长得帅帅、名字屌屌的唐白衣,我可是下足了血本。 为此我甚至不惜向方青山许诺,等到事成之后,一定请他们胡吃海喝一顿。 大把撒银子换来的,不但是他们本人的支援,还把他们麾下的弓弩手和铁甲士都调动了过来。 九城兵马司和我们六扇门不同,虽然总是抢地盘抢保护费,但是我们主要还是针对一些江湖上的独行大盗,因此高手也相对比较多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芙蓉楼大战的时候,我们有四大神捕,而九城兵马司只有一位司长的缘故。 不过他们也有自己的优势。 他们要负责镇压大规模的民变和邪教暴乱,所以在人手和军械方面,要充足得多。 这也是我这次请他们帮忙的原因所在: 唐白衣的暗器再屌,我就不相信射程能比军方的劲弩更远;他的毒药再狠,我就不信他能在被射成马蜂窝之后,还能接着杀人! 只是私塾里还有这么多孩子,网易要强攻吧,估计他会狗急跳墙伤到孩子。 但私塾总是要放课的,我们等那时候再出手,到时再将其一网打尽…… 额,不对,只有一个人,不能叫一网打尽,是绳之于法! 第167章 铩羽而归(上) 无心人魔在韩飞的屁股上说,唐白衣手上有一柄银剑,就是他需要的天剑门的线索。 线索是一件物品而不是一句话,这让我们少了很多后顾之忧。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下达命令最好是尽量活捉,实在不行才击毙。 行动之前,大侠哥还在我身后嘀咕,说那么多剑,这货要什么剑不好,非要淫贱。 我想得比他更多一点,天涯魔君给我的是一把铁剑,而唐白衣手上则是一把银剑。那么另外两个目标手上呢?莫非是金剑和铜剑? 唐白衣开的私塾是一所蒙学,在这里就读的孩子年龄都不大,放课也都放的比较早。但是就在我们已经准备展开行动的时候,前方负责查探情况的韩飞却传回来一个令人棘手的消息。 那就是这所私塾竟然是寄宿制的,换句话说,哪怕是在放课以后,依然会有为数不少的孩子留在先生家里吃住。 该死的,我早该想到这一点的。如果不是这样,这个变态又哪来的机会犯罪? 扛把子重重一记杀威棒擂在脚下的地面,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我这才发现,这位老大哥的武器,竟然不知何时从木质的普通杀威棒,换成了纯粹的精铁所铸。黑红二色的棒身显得沉重而猛恶。 看样子这段时间我在进步,他们也绝非裹足不前。 再观察一下。 我心里一沉,但还是勉强按捺住心里的焦急,喝止了跃跃欲试的众人。 然而这份强行伪装出来的镇定,在不久之后就宣告土崩瓦解。 我们所在的地势较高,能够清晰地观察到大半个私塾里的情况。 那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唐白衣在授课结束以后,竟然叫上一名细皮嫩肉的小童往自己房里走,摆明了是要“私下辅导”。 这种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玩法,在一瞬间就激怒了我们中的某些人。 不行,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绝对没有办法眼睁睁地再看着这些孩子被这个畜生侮辱! 出乎我的意料,最先站出来的人,竟然是韩飞和扛把子。看两人义愤填膺的样子,总让我觉得他们很有故事啊! 不过就算是我自己,其实也是被这变态恶心的不轻。 尼玛披着园丁和蜡烛的光荣外衣,私下里却做着摧残祖国花朵的恶心勾当,这样的变态人渣,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嫌多啊! 待会不用留手,能活捉就活捉,敢反抗的当场弄死!大不了什么天剑门的宝藏老子不要了! 看到眼前的一幕,我这心里也是气血翻涌,直接一挥手,然后一群人像猎食的狼群一样,向着山坡下冲去。 我们商量好的计划,是由轻功奇佳的韩飞上前偷袭抢人,我负责阻拦唐白衣的追击。并且在这段时间里,其他人要在弓弩的射程掩护下,撤走学堂里的其他孩子。 等没有后顾之忧了,我们再回来和这狗贼一决胜负! 可这个看似无限美好的计划,在第一环就出了纰漏。 韩飞的速度不能说不快,但是唐白衣的反应更加夸张。 几乎是在韩飞冲出去的一刹那,他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应对,把那小孩往身后一扒拉,然后抬手一甩,一道寒光就从他宽阔的袖口里直射向韩飞。 韩飞急速躲避,但还是被寒光擦破了手臂。 我本来跑在他的后面,他这么一让,倒是把我暴露在唐白衣的射击轨迹之上。 无奈之下,我也只能停步,抬剑去挡。 “当”的一声,一根黄铜色的袖箭被大宝剑弹飞出去,插在旁边的木头柱子上,空气中一片腥臭的味道。 不好,有毒! 我心头一紧,再去看韩飞的时候,他果然扑出去之后就滚倒在地,被划伤的手臂上流出了漆黑的毒血。 眼见情况有变,我也顾不得原来的作战计划,只能选择硬上。 这等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大伙并肩子上啊! 我一边招呼其他人赶紧上来群殴,一边施展出铁剑派剑法里的“拖”字诀,把剑光舞成渔网,死死兜住唐白衣的脚步。 只是这个唐白衣也真是嚣张得不可一世,眼看着四面楚歌,竟然一点要跑的意思都没有。 不但不跑,他还不退反进,五指一张,就是一把漆黑的铁蒺藜朝我劈头盖脸甩了过来。 这也就是我了,大宝剑足够宽阔,往前一横,就像一张盾牌把所有暗器都拦了下来。 若是换上其他人,特别是大侠哥这种喜欢徒手肉搏的人,非中毒不可。 就这么连续两招的工夫,扛把子终于带人围了上来,一根水火杀威棒虎虎生风,上来二话不说,径直点向唐白衣的面门。 我看得分明,他那根棒子纯由精铁打造而成,起码都是大几十斤的重量,被他拐来的魔门内力一催动,暴如流星陨石。这真要点中了,就算他唐白衣是个铁人,说不得脑袋上也要塌陷一块下去。 可惜唐白衣也是久经战阵的老油条了,一看扛把子打出的杀威棒不可力敌,猛然做出了一个鞠躬的架势。 那棒子就擦着他的后脑勺捅了过去,再他后方的墙壁上轰出一片腾腾的烟尘。 若是普通人,这么一躬身,避过去或者也就算了。但是在唐白衣躬身的那一刹那,竟然又有一蓬牛毛针从他脖子后面的衣领里射出。 扛把子猝不及防,只能收棍舞成一团旋风,一片叮叮当当的脆响里,不时夹杂着几声闷哼。等扛把子不敌退开之后,他握住杀威棒中央的两只手背上,已经插满了牛毛针。 如丝如缕的黑色,顺着他手背上的血管蔓延。 扛把子大喝一声,出指如风,在双臂上连点几下,封住了自己的血脉,暂时抑制了毒素蔓延。 只是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他短时间内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不过有了我们争取到的这一瞬间工夫,大侠哥难得主动开窍了一回,闪到唐白衣身后拖起那已经吓傻的小男孩就跑。 唐白衣见状气得大吼,却被我挺剑拦下。 他大喝一声找死,从袖口中滑出两柄峨眉刺,在手中滴溜溜地旋转着,和我贴身肉搏。 这家伙出手的时候,刁钻又迅速,我只能凭感觉不断挥舞大宝剑挡住他的攻势。 两人缠斗了几招,唐白衣终于张嘴。 我还以为他要求饶呢,正在想要怎么谈判,没想到这货竟然根本不是想说话! 寒光一闪间,又有一根毒针从他的嘴里喷出,叮的一声,钉在了我的剑柄上,几乎把护木洞穿! 糙! 我望着那蓝汪汪的毒针,不由得后背一片冷汗,心想自己真是把这个王八蛋想得太美好了。 同时也在心里忍不住抱怨无心人魔给的资料真他妈掺水,这叫有点小麻烦? 要我说啊,这唐白衣简直就是个浑身毒刺的镔铁刺猬,各种阴毒暗器层出不穷,和这样的人交手,扎手又扎心,压根就碰不得。 难怪无心人魔不肯回来,要是三个目标都是唐白衣这个水准,联起手来没准他自己也会觉得很难搞啊! 就刚才那一下,也多亏小爷我缩手得快,否则挨上一针,大宝剑说不得就要脱手了。 看他那毒蛇獠牙一样的峨眉刺,一旦我失去了武器,肯定是不介意在我身上多开几个窟窿的。 到时候死了算谁的? 眼瞅着几个同伴伤的伤,跑的跑,纷纷铩羽而归,我终于忍不住了。 等大侠哥带着那小朋友撤到安全的地方以后,我把大宝剑一横,且战且退,嘴里扯着嗓子大喊: 弓箭手,给老子射!射死这个变态! 第168章 铩羽而归(下) 在动手以前,我曾一度认为,哪怕再牛逼的高手,也禁不起朝廷强弓队的一轮攒射。 这和民间所谓的“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身手再屌,一砖撂倒”是一个道理。 可是在见识了唐白衣神乎其神的脱困方式之后,我才知道自己真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或许是这家伙自己也是机关暗器的高手的缘故,他对于弓箭的弹道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 我这边才刚一下达了射杀的命令,他整个人身上的衣服,就像皮球充气一样鼓了起来,在私塾复杂的廊柱间弹弹跳跳,转眼就蹿到了旁边的一堵矮墙上。 在这个过程中,大部分的箭矢都射到了空处。 偶尔有那么几根利箭歪打正着,正好落在唐白衣的前进方向上,眼看着他就要避不开了。 我心中一喜,擎起大宝剑上前,就等他中箭之后补刀了。 可谁知我才刚刚靠近几步,他突然一振衣衫下摆,来了一个不带丝毫烟火气的优雅大旋身。 这家伙名字叫白衣,身上也穿着一件洁白如雪的飘逸儒袍,只是随着他这一振一旋身。儒袍飞扬起来的下摆上,竟然弹出一排雪亮的刀刃。 随着他的动作,片片刀刃俱是光芒流转。甩动起来,简直如同一个飞速旋转的刀轮。 吱呀—— 刀轮擦着我的剑锋斩过,火花四溅,发出一阵喑哑的金属摩擦声。 我被刀刃上附带的浑厚内力震得连连后退,再抬头看去时,只见所有漏网的利箭,都已经被他准确地削断,像死蛇一样颓然落地。 唐白衣站在矮墙上冲我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姿势,一转身跳下了墙头。 那个地方已经是弓箭手们的射击盲区,偏偏我的同伴们又大多负伤,我也只能不甘心地念叨了几句“穷寇莫追”,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逃出生天。 回到刚刚的战场上,受伤的扛把子他们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我们的人还好说,不管如何痛苦,至少保持了表面上的平静。 但那韩飞,表情就夸张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喊痛,一看到我就拉着我的袖子说他要死了,让我记得给他一个烈士的名号,还要各种待遇,喷出来的唾沫星子把我的袖口都快浸透了。 我故意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架势听他说,等他说得口干舌燥,才问了一句,你确定你要烈士的名号? “确定啊!我跟你讲,我这可是为了你们天剑门的事情栽的跟头,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他急吼吼地喊道。 “哦,那好,那我就不给你解毒了。” 我笑了笑,转身走向扛把子,伸出大宝剑在他受伤的手背上割了一刀。 扛把子当时就疼得脸都青了,不过很快,他手上黑色筋脉一样的毒素黑血,被大宝剑吸得逆流而回,转眼之间就恢复了鲜红。 以前我一直以为大宝剑吸血很是邪门,但有道是剑不分正邪,人才有善恶,这个特效用在医道之上,却是十分有用! 这一幕看得韩飞目瞪口呆,他突然惨叫一声,哎哟!你竟然可以解毒!我的头好痛啊,我浑身都不舒服啊!我跟你讲啊,我这可是为了你的事情才中的毒,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我回过头,看着他笑笑,说你不是要当烈士么?不死怎么当烈士? 韩飞被我问得瞠目结舌,半晌才跳起来大喊,鬼知道你竟然连唐门的剧毒都能解得了?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要能活下来,鬼才愿意当烈士啊! 我哈哈大笑,调侃他道,看你这生龙活虎的样子,估计要过得一会儿才会毒血攻心,放心吧,你坐那儿,别动就好。 砰!我话还没说完,韩飞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只有一双眼睛还在转动,嘴里还不忘记问我,心脏跳动算动吗? 算!就你最怕死! 我没好气地喷了他一句,正好这个时候扛把子身上的毒血已经被吸干,我让旁边的人找来一头活猪,一剑捅进活猪的腹内。 这大宝剑虽然对付各种外伤毒素有奇效,可惜终究只是吸收毒血而不是彻底解毒,每次吸收完毒血之后必须要另找活物,将毒血放出才能继续吸血。否则只会导致被第二个被救助的人伤上加伤,毒上加毒。倒也颇为符合杀一人救一人的怪异医道。 活猪被我捅了一剑,痛得四肢乱刨,但是被我一把按住。 很快,剑上的毒血就回流进了猪的身体里。眼看着肥猪身中剧毒,一命呜呼。我这才把剑拔出来,重新搁在了韩飞的伤口上。 算你走运,伤在手臂上,要是和这头猪一样内脏中毒,只怕我就算能吸干净毒血,你这小身板也遭不住我一剑。 我一边割开韩飞的伤口一边说道。 扛把子从我后面走上来,两只手上的伤口已经用白布包好,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吧。” 我长舒了一口,然后问他们说,你们没看到乌鸦已经不在这里了吗? 扛把子翻了个白眼,没看到正常,看到了才奇怪。 我想想也是,便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乌鸦已经被我派去跟踪唐白衣,应该很快就有他最新落脚点的消息了。 扛把子皱着眉头问我,要不要先对另外两个目标下手?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先拿下唐白衣比较稳妥一点。 虽然事发突然,他应该没有机会带走我们要的银剑信物,但他逃走的时候,那个恨意满满的动作我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显然他压根就不怵六扇门的威名,已经记恨上了我们。 有这么一个内力浑厚,又精通唐门毒药暗器的仇敌窥视在侧,我实在很担心一旦我们向其他人发动攻击,他就会在背后捅我们的刀子。到时候腹背受敌,只怕会损失惨重。 正在我和扛把子顾虑重重的时候,负责搜索私塾学堂的甲士拎着一柄迟来长的银白色宝剑走了出来,说我们要的东西找到了。 扛把子脸上一喜,正要说话,我突然感觉到耳旁像是有人在幽幽地吹着冷气。 乌鸦鬼魂般的阴森嗓音同时响起,说唐白衣的落脚之处已经跟到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再一次动手。 第169章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知道了唐白衣的落脚地点,我反而不着急了。 这事儿必须得徐徐图之才行。 因为虽然不甘心,但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姓唐的家伙,确实是我们目前无法力敌的存在。 既然这样,那就只好智取。 我把兄弟们叫过来一商量,想听听他们对唐白衣的评价。 没想到从每个人嘴里说出来的结果都是出奇的一致,就是这货的内力虽然惊人,但总算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真正让人觉得头疼的,还是他那一身层出不穷的机关暗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老鼠拉龟,简直无处下手。 “如果想摆平他,就要先想办法剥掉他那身见鬼的暗器!” 扛把子用力一捶地,在夯实的泥土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拳印,然后一锤定音地做出了结论。 只是这话说起来轻松,但是真正操作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谁也不知道唐白衣的身上到底有多少暗器,如果想用众人围殴的方式耗尽他的库存,天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达成这个目标? 一群人围在一起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扛把子气急败坏地一拍巴掌,说走走走,先去喝一杯,不想了。 临走时,他还转身看了乌鸦一眼,说兄弟啊,麻烦你接着去盯着啊。 乌鸦立马不干了,说,麻痹,你们去吃香喝辣,我去干活?凭什么? 扛把子耸了耸肩,给了他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反正就算你去喝酒了,也没人和你干杯,你说你凑这个热闹干啥。 乌鸦立刻蹲到一边画圈圈去了。 我把韩飞叫过来一问,确定无心人魔没有给出一个时限之后,也对喝酒的提议举双手赞成。 闭关两个多月了,我也确实想和这帮兄弟们好好聚上一聚。 这顿酒我们一直喝到月上枝头才回到六扇门,一夜宿醉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我们头疼欲裂,而且是被挂着浓重黑眼圈的乌鸦叫醒过来的。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下意识问你怎么回来了? 难道我要二十四小时、连上茅厕都守着那家伙不成? 乌鸦的话语怨气十足,我自知理亏,连忙闭嘴不说话了。 然后他才告诉我说,因为我们昨晚没有追过去,唐白衣看上去已经放松了警惕,放心地在新落脚点住了下来。只要不打草惊蛇,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跑。 那就好。 我头重脚轻地爬起来穿衣服洗漱,一边收拾,一边跟乌鸦说今天我们打算去逛街。你也一起来吧。 乌鸦目瞪口呆,指着我问你就是这么办案子的? “那不是没想出好办法嘛!” 我打了个哈欠,旁边扛把子和老潘也相继醒来,只有大侠哥的酒量实在太糟糕,鼾声如雷,就是不醒。 听了我们的对话,扛把子也罕见地找借口偷了懒。要不怎么说老实人扯起淡来最有说服力呢? 当他义正辞严地把逛街说成了找灵感,乌鸦也只得摆出一脸“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的懵逼表情。 我们在街上逛了一阵子,不知不觉走到贡院附近的时候,老潘抽了抽鼻子,说我怎么好像闻到了一股大澡堂子的味道? 大侠哥瞥了他一眼,说你那什么鼻子啊?这里是贡院,学子考试的地方,书香墨香一大把,大澡堂子?嘿,真亏你闻得出来。 潘不安较真,说我真的闻到了。不信你自己也闻闻。 大侠哥皱着鼻头闻了一阵子,说还真是的。 他到底是长安的地头蛇,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子,突然眼睛一亮,说我知道了!今天是科举开考的日子,难怪这么重的澡堂子味。 我擦,还有这个道理? 我被他说得一脸懵逼,完全不懂科举和澡堂子有什么联系。乌鸦哼哼唧唧地说难道现在的学生考试都是鬼画符,要先沐浴更衣不成? 你还真别说,就是要沐浴更衣。 大侠哥一脸没文化真可怕的表情斜视着我们,一直看到我们气急败坏把他暴打了一顿,他才跟我们讲起了这里面的典故。 原来早些时候,科举考试为了防备考生夹带小抄,或者别的作弊方式,都会由专门的监考人员进行搜身。只是这样的方式既麻烦,又侮辱人格,搞得跟审犯人一样。久而久之,就因为有辱斯文而饱受诟病。 但是作弊的事情又不能不抓啊,后来就有脑瓜灵活的官员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那就是洗澡。 大家一起泡澡,互相监督,身上有什么小抄都一起洗掉了。 洗完澡出来,大家再全部换上贡院统一的行头,从衣服到发带,再到文房四宝,全部由朝廷统一提供,这就彻底杜绝了夹带的风险。 如此一来,不说作弊的行为彻底绝迹,但是也大为改观,后来考前泡澡堂子,就成了所有科举开始前的定制。 大侠哥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学识,在那里说得津津有味,但我听了,却突然感觉灵光一闪,真的想到了一个对付唐白衣的主意。 走!跟我来! 我沉浸在自己的奇思妙想里不可自拔,拉起身边的人就往回跑。 大侠哥在后面狂追,说我还没说完呢,你们怎么就跑了! 回到六扇门,我先让乌鸦再辛苦一下,继续执行监视唐白衣的任务。 只不过这一次,必须要把他的生活规律,包括吃喝拉撒睡都形成一个详细的时间表交给我。 乌鸦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看着我,说你让我这样去看一个男人,你不是故意整我吧? 保证不是。 要是他没有什么规律,怎么办? 他肯定有。 胖子不在,很多事情我都必须自己做主,不由自主地感觉脑筋也灵活了起来。 我对乌鸦说,这家伙既然以前是以教书先生的身份作为掩护,那么为人师表,他肯定要有良好的生活习惯。这个一时半会儿是改不掉的,你只管去。 然后我又找到扛把子,问他要一发轰天雷。 这是在青鸾峰分别的时候,雷管送给我们六扇门的礼物,我因为走得早,所以所有的轰天雷最后都交给扛把子保管了。 扛把子把轰天雷交给我的时候一脸疑惑,说难道你想用这个去炸唐白衣?不现实吧?蜀中唐门和江南雷火堂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器世家,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唐白衣不可能没有对付轰天雷的办法的。 我冲着他摆出一个神秘的微笑,随他怎么问,我就是一句山人自有妙计敷衍过去。 偏不告诉他,急死他。 时间一转眼到了三天之后,乌鸦也带回了唐白衣的作息时间表。 我粗粗地扫了一眼,就说我们走吧。 一群人跟着我,满脑子雾水地来到了唐白衣暂时居住的据点附近,这是一处单独的院子,虽然看着老旧,但是生活设施一样不缺。 显然,唐白衣有钱这个推断,一点错误都没有。 我靠在院墙后面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走到一处墙根下,点燃了轰天雷,沿着墙脚下面一条排水沟扔了进去。 跟我一起来的乌鸦和韩飞,俱是一脸迷惑地看着我,大概是还没搞懂我在干什么吧。 不过想一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我可没有和他们解释的打算,而是一拉两个人,说别回头,快跑。 乌鸦和我相处的时间长一点,果然听话,二话不说埋头就跑。 倒是韩飞是个好奇宝宝,一边跑一边不忘问我干嘛要不回头地跑路。 我淡淡一笑,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作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他愣了一下,问为什么啊? 我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回头看一眼就知道了。 趁着他回头观望的时候,我头也不回地加速跑掉了。 然后就在片刻之后,随着轰的一声闷响,夜幕下同时响起了两个悲愤的狂号。 一个是唐白衣的,还有一个……是韩飞的! 我草泥马啊! 而就在他们狂吼的那一刹那,我猛地拉响了约定作为信号的穿云箭。 一只五颜六色的烟花冉冉飞上天空,相信如果这时候你随便拉过来一个六扇门的捕快,他都能告诉你,这个烟花信号代表的意思是: 佯攻! 第170章 轰天雷和老粪坑的绝配 约定的佯攻很快结束,扛把子带着追击的人回来,说草已经打了,蛇也惊到了,接下来就看乌鸦能不能把人跟住了。 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身上沾满了大粪,一脸抓狂的韩飞。 我那一发轰天雷却是顺着排水沟扔进了院子下的茅坑里,爆炸的时候自然是腌臜之物四溅。 唐白衣当时正在茅坑上面解决五谷轮回之事,就不必说了,想跑都没处跑。 那韩飞也是溅了一身秽物,一直在那里骂骂咧咧。 倒是扛把子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多少也有些明白了。 他看着我说,原来这就是你要搜集唐白衣生活作息的原因。可我不明白你这样炸他一身大粪,又能有什么作用? 从他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我看得出来,在他心里,我这一颗轰天雷的效果,倒是近似于顽童胡闹了。 韩飞这厮一身臭味,此时也是一脸愤愤不平地在旁边帮腔,说士可杀不可辱,就算是对头,你这个样子恶作剧也未免太过分了一点。 我笑着问道,你们以为我这是单纯的恶作剧? 难道不是吗?两人异口同声地回我,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我把脸一板,当然不是。 正想跟他们解释时,远处传来一声乌啼,我当即一笑,对身后的人一挥手,没时间解释了,开始收网!随后便往自顾自官道边上的小径上行去…… 时值盛夏,月色如水,我们一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灌木丛中钻了大半个时辰,身上沾满了艹籽和毛刺,还不时有虫子蜘蛛从身上爬过,别提多难受了。 韩飞身上沾了不少污秽,更是成了虫子们的主要目标,气得哇哇大叫。 我安慰他稍安勿躁,却得到这厮的一个白眼。 擦,敢情他还记恨上我了? 奶奶的,古人云,好奇害死猫,明明是他自己要回头看炮仗的啊?我没嫌他臭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好吗? 心里很是无奈,我叹了口气,继续潜行,又过了盏茶的时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叮咚的流水声。 我心中一喜,顿住脚步:“到了。” 拨开前方的灌木,一条在夜色下泛着粼粼波光的大河,呈现在眼前。 黄渠是长安城最重要的水源,而它的源头则是从城北的洛河引进来的。 我们顺着河道一路上前搜索,没多时,就在一处僻静的河湾子里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 再一看,皎洁的月色下,一个璧人正在水中游弋,那如雪的皮肤,那完美的胴体……不对,艹,狗屁的胴体,那有如得了白癜风一样的皮肤,那瘦不拉几的身体,不是唐白衣又是何人? 这时旁边的灌木一阵抖动,原来是前一步跟踪而来的乌鸦。 他对着那处发出水声的地方使了个眼色,淡淡道:所有装备统统卸来下了,现在他就是一只没牙的老虎,剑人,没想到你还是有点头脑的! 我当时就不乐意了,擦,什么叫有点头脑,老子本来就是靠智谋吃饭的好吗? “原来张大人那一发轰天雷炸茅厕是为了让唐白衣自己把衣服脱下来,然后……嘿嘿!” “是了,唐白衣这死洁癖,平时几乎是一个刺猬,近身不得,此时脱下这一身刺,还不是乖乖地束手就擒?” “哈哈哈,任你神机妙算,密不透风,不也还是中了大人的奸计?大人威武,大人牛逼!” 这下子,周围的人看向我的眼神里,都有种仰慕味道,只是这恭维的话听起来咋就这么不对味呢? 麻痹,什么叫中了我的奸计?这帮臭小子,拍马屁是这么拍的吗?回去后统统降职减俸了! 我站在原地,气得浑身直发抖,韩飞那厮却是拼命忍住笑,连眼泪都出来了。 这时扛把子终于轻咳一声,低声喝到,所有人准备,唐白衣就要洗完澡把装备穿回来了。 我连忙下令,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上,干他娘的! 我领着一群人从河湾背后的灌木丛里冲出来的时候,唐白衣顿时惊慌失措,本能地就想去抓衣服和暗器。 而几乎就在他动起来的同时,早有准备扛把子猛一挥手,一道青铜色的暗影顿时发出哗啦啦的金属摩擦声横飞出去,一下子在唐白衣的身上绕了几圈,把他死死地捆在了原地。 那道青铜暗影,正是我们从青鸾峰上得来的陨铁锁链。我熔铸大宝剑只用掉了其中的一部分。剩下的长度扛把子看着可惜,干脆就拿来当自己的副手兵器了。 反正锁链配杀威棒,正是公门中人的标准配备嘛。 当然,他这个是高配。 精铁杀威棒不说,这铁链可是连前代魔君都能一锁数十年,他唐白衣何德何能,也想在急切间挣脱呢? 不过我为了防止再出什么幺蛾子,还是一个箭步抢上前去,一剑挑飞了唐白衣的衣衫和暗器。衣衫裹着暗器顺水漂走,连附近的河水里都漂起了一条条翻着白肚皮的小鱼,显然是被暗器上的毒素毒杀的。 好歹毒的家伙! 我轻喝一声,忍不住又是一阵后怕。 其他人明显也都被惊到了,再回过头来看唐白衣的时候,眼神中都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兄弟们!干他! 一声呐喊,水花四溅。 再后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群心有余悸的壮汉蜂拥而上,很快就把脱成了光猪的唐白衣,以一种极不体面的姿势按倒在了水里。 而失去了暗器的唐白衣,就像凤凰失去了羽毛,老虎失去了爪牙。虽然凭借着一身多年修持的浑厚真气,开始还很是甩飞了我们几个弟兄。 但是还没嚣张多久,他就被暴怒的扛把子一棍敲在头上。 失去神智之前,这家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冲着我喊,偷看我洗澡,无耻之徒,你要负责任! 负你妹的责任,我丢雷老某啊! 这话听得我一阵恶心,直接一脚将其踹进水里。 第171章 笑面佛和哭腔鬼 唐白衣这个死变态被擒拿以后,立即就被废去武功投进了大狱。 那个号称专治各种死变态的牢头老周,信誓旦旦地当着我面拍胸脯说,那这家伙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三个目标中最难啃的一根硬骨头被搞定,扛把子他们都信心满满地表示要立刻着手后面的计划。 不过另外的两位邪派高手,就没有唐白衣这么好说话了。 毕竟江湖中人嘛,能用拳头说的话,才是好话。 可是剩下的这两位,讲真,把他们归纳到邪派高手里,我都觉得有些过分。 因为他们除了练的武功和行事作风有点邪门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劣迹。来到长安之后,也是奉公守法,最起码表面上如此。 这两个高手的江湖匪号都很有特色,一个叫笑面佛,一个叫哭腔鬼。出道几十年,向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每天白天笑面佛出去给人讲相声、哭腔鬼则以替人哭丧为生,晚上两人回来就抵足而眠。 二人世界过得那叫一个基情满满,可是咱也不能因为歧视同性恋就喊打喊杀吧?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直接打上门去,那和谋财强抢的恶人又有什么分别? 这不好办啊! 我们六扇门到底是捕快,不是山贼土匪。就算非要金剑信物不可,也绝不能毫无名目地出手。 一时间,根本毫无头绪,最后还是大侠哥弱弱地说了一句,这两人看起来都不坏啊,要不,咱跟他们谈谈吧? 谈谈? 这倒是一个思路。 金剑信物对我们来说固然非常重要,但是在哭笑二位的手里,说不定只是很普通甚至不起眼的一部分。 那要想换过来就很简单了。 行,那就去试试吧。 我拍了板,然后几个人当即出发。 先是在已经换了老板的芙蓉楼外面,找到了正笑得满脸褶子肉都皱成一团的笑面佛。然后又在不远处一户办丧事的人家里,找到了哭得情真意切的哭腔鬼。 这两位要说也真是天生自带喜剧光环。 哭腔鬼长得黑黑瘦瘦,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浑身散发着一股酸臭的味道,真的像披头散发的厉鬼。而笑面佛却是个大胖子,论吨位只怕不输安胖子。 如此大的反差,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混到一起去的。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这两位竟然出奇的好说话,刚找到笑面佛的时候,他听完我们的来意,还说要跟哭腔鬼商量一下。 可后来两人聚首之后,只是交头接耳说了两句,就果断决定答应我们的请求,把金剑信物和铜剑信物交给我,结个善缘。 当然,不可能是无偿的。 作为回报,他们居然主动要求加入六扇门,而且一开始就要从神捕做起。 我一下子有些犯难了。 两个连无心人魔都觉得棘手的高手主动加盟,这对眼下人手奇缺的六扇门来说,实在是一笔双赢的买卖。 但是后半截,就不是我做得了主的事情了。 要知道我自己现在都只是区区一个黄级神捕,又有什么资格来批准别的神捕入门? 没奈何,最后我也只能把这个皮球踢给了第四神捕,让他来做决定。 这老王八蛋确实是根油条,先把欢迎二位、蓬荜生辉之类的客套话讲了一百遍啊一百遍,直把哭腔鬼和笑面佛吹捧得浑身舒坦,然后话锋一转,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直接从神捕做起,这事儿和我六扇门的规矩确实略有不合啊。 哭笑二人一听就急了,说我兄弟二人到底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现在好心前来投靠,若是还要和一帮后生仔争功,传出去未免是个笑话啊。 第四神捕假意思考了一下,接着才微微一笑,说二位说得也有道理,这件事情,倒也不是不能通融一二的。 哭腔鬼和笑面佛看起来应该是真心想来奔个前程,闻言大喜过望,连忙问怎么做? 第四神捕捋了捋胡须,然后才微笑道,现在我六扇门的等级制度不过是草创,正是以身手论英雄的时候。既然你们这么想从黄级神捕做起,那简单,只要你们公开挑战一位黄级神捕,然后战而胜之,不久可以堵众人悠悠之口了吗? 听了这话,哭腔鬼顿时也不哭了,笑面佛更是把一张胖脸笑成了菊花,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黄级神捕在哪里,我们要打他个屁滚尿流! 我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头皮一紧,下意识地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第四神捕不怀好意的眼神就瞄了过来,朝着我一指,说喏,他就是。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破口大骂说老四你大爷的,有你这么卖队友的吗? 第四神捕呵呵一笑,说就近原则,节约时间嘛!何况你到底是当过六扇门二把手的人,你出手也比较有说服力。输了不会有人质疑,赢了二位贵客的面子上也好看。对吧? 我叹了口气,最终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谁让我在搜寻天剑信物这件事上,算是欠了门内的人情呢,现在第四神捕开了口,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和第四神捕谈妥了之后,我把目光转向了哭腔鬼和笑面佛,问不知二位何时觉得方便?容在请教一二便是。 我这话本来其实只是客气,挑战嘛,通常来说再怎么简洁,至少也要写个挑战书啊,然后在六扇门里造造势啊。一通杂七杂八的准备工作搞下来,没有十天也要半个月。 可是天知道这两位到底是多想成为自己人,袖子一撸就站到了我面前,说择日不如撞日,神捕大人,请指教了! 纳尼? 你们的剧本和我不是一个编剧写的吧? 我目瞪口呆地打量了他们两个一会儿,半天才深吸了一口气,问谁先来。 结果他们的回答,硬是让我把刚吸到一半的气都生生憋在了嗓子眼里。 这两货居然对视一眼,理直气壮地踏前一步,同声喝道: 一起来! 草泥马! 我差点没破口大骂出来。 群殴都讲得这么大声,你们还药店碧莲不? 第172章 哭笑不得 尽管是临时决定,但是我作为六扇门最近的风云人物,要和两位外来高手大战一场的消息,还是迅速传遍了整个总部。 没一会儿,几乎所有还在门里的捕快的,都义无反顾地丢下手里的事情,跑来围观看热闹了。 更夸张的是,这人一多啊,小道消息就容易满天乱飞。 不知道是谁以讹传讹,居然说我和哭笑二人有着杀父夺妻一类的深仇大恨,人家这是来立生死状讨命来了。 要不怎么说这种负面的消息特别容易深入人心呢?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任凭我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妈蛋这帮混账也不动脑子想一想,就这二人的造型和年岁,我的审美观到底是得多扭曲,才会起色心去夺他们的妻啊?想不开要自虐啊我?何况这两人有没有妻都还两说呢! 不过吃瓜群众可不管这么多,对于他们来说,越刺激的话题越好玩。 只要能给他们无趣的生活增加一点调剂,把玉皇大帝说成如来佛祖的姘头都只是那么回事。 三人成虎,谣言纷乱,让我听得焦头烂额,一直到站上了被紧急清理出来,作为擂台的空地,我都还在为两位世外高人的坦然而耿耿于怀。 “能把群殴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估计也只有你们俩了。” 望着对面毫无歉疚之意的哭腔鬼和笑面佛,我终于忍不住吐槽说,龙阳之好虽然不犯法,但是也不受法律庇护啊,拜托你们不要搞得自己好像有特权一样好不好? 两个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是在变着法儿骂他们,笑面佛狂笑着骂道:小子你说谁有龙阳之好? 谁笑是谁! 放你娘的臭狗屁!我们才不是! 哭腔鬼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一样嚎啕大哭。 那你们是啥? 笑面佛拈花一笑,我们是志同道合的伙伴。 哭腔鬼呜咽着补充,说对,就是这个词,志同道合。 这也是我了,生平遇上的奇葩多,抗性够高。 要是换了个普通人,估计光是面对他们层出不穷的哭法和笑法,就已经相当于受到了可怕的精神污染,十成功力怕是要去了七八成。 “那不就是同志咯?还逼逼个啥?” “这个……好像也有点道理。” 哭腔鬼估计是哭断片了,一时抽噎着没反应过来。 还是笑面佛心宽体胖脑子快,冷冷一笑,说有个屁的道理!那好歹也该说同道好不好?什么鬼同志啊?他坑难道你也傻? 哭腔鬼被训得目瞪口呆,哇的一声又哭起来。 我还想继续忽悠,笑面佛突然看着我森然一笑,说少在这里耍嘴皮子了,来战吧! 说完他不给我再开口的机会,一拉哭腔鬼,两个人就联袂冲了上来。 一交上手,我才发现这两位不愧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藏得太深了,一举一动都能给人造成误判。 笑面佛名字里带个佛字,动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亦是慈悲如高僧,宛如画上的弥勒佛一般袒胸露乳、笑口常开,这让我本能地就觉得他应该是走佛门一派的武功路数。 我自己的八部天龙真法虽然不算正统佛门,但也是密宗绝学,底气自然足得很。 可是等他两只蒲扇一样的巴掌抓住我的肩膀,一把扔出去,我才发现,这家伙不应该叫笑面佛,笑面虎反而更加合适。 他使用的招数,赫然是蒙古鞑子那边摔跤一样的野路子。 一个倒拔垂杨柳,我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倾尽全力也只能保证踉跄落地。 若非大宝剑多少还能起到帮助稳定重心的作用,只怕我这一瞬间就连人头狗脑子都会摔出来,一招就会败北。 “太阴险了!” 我好不容易把住了桩子,忍不住破口大骂。 但是只骂了一句话,我就又不得不把满腔怒火全部吞回了肚子里。 哭腔鬼攻上来了。 有了笑面佛的前车之鉴,我自然不敢因为这家伙打扮寒酸如乞丐,就想当然地判定他会使用打狗棒法加降龙十八掌来攻击我。 只是纵使已经提高了警惕,哭腔鬼犀利的攻击,依然让我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他趁着我立足未稳袭杀上来,看似徒手,但是十根指头上俱是寒光闪烁。 我用大宝剑和他硬碰硬地对了几剑,借着四溅的火花我才看清,他两只手上竟然都戴着暗沉沉的铁手套,指尖锋锐如刀,如果被抓上一下,怕不是当场就会皮开肉绽。 我还在庆幸呢,心想多亏自己有先见之明,用大宝剑宽而长的剑身控住了距离,没有被他拖进近身搏杀的恶战之中,不然怕不是会很被动的。 这个念头还没落下,我突然就觉得腰腹之间一痛,低头一看,瞬间吓得不轻。 竟然又有一只手爪撕裂了我肋下的衣衫,留下几道赤红的血痕。 如果不是我经过这么多场生死搏杀,已经锻炼出了武者闪避的本能。换成刚下山时候的我,这一招就能让我重伤倒地不起。 三只手?你他妈畸形啊! 我从来没有和这么变态的敌人动过手,一时搞不清状况之下,只能捂着肋下的伤口一阵疾退。 哭腔鬼被我的话气得哇哇大哭,骂道你才是三只手,你才是畸形! 说完,从他身体的另一侧竟然又冒出一只枯瘦如鬼手的爪子,直接横越过我们之间掌许的距离,抓向我的面门。 不过这一次我总算是看清楚了,那鬼爪一样的怪手,竟然是用精铁和木头组合出来的,之所以能隔空抓人,是因为在它后面还连着一根长长的铁链。 吞吐之间,铁链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刺耳噪声,只是有了中间空地的缓冲,我自然不会再被这机关怪手伤到。 一剑荡开哭腔鬼的攻击,又一扭身闪过笑面佛的再次扑击,我蹦跳出去老远,才站定问道: 这是什么? 哭腔鬼的哭声中罕见地带上了几缕自豪的情绪,说想不到吧,我告诉你,我师兄就是这一代的墨家钜子。我的机关术虽然不如他厉害,但也是独辟蹊径,他是第一不必多说,但我如果自称第三,就没人敢自称第二,你信不? 我被他这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哭法逗乐了,说这怕不见得吧。 别的不说,就算是我这年许来见过的机关高手里面,少林罗汉堂的十八铜人虽然被我亲手拆了个七零八落,但我也不得不承认,那东西算得上防守的利器。 还有昨天刚刚见识过的唐门唐白衣,一身机括暗器神出鬼没,稍次一点的高手都会被射成马蜂窝。 而哭腔鬼的这个鬼爪,虽然构造精巧,能攻敌不备,但讲道理其实也就只那么大回事。 你竟敢蔑视我的艺术! 哭腔鬼听出我话语里的不信,像是被瞬间激怒,发出暴怒的哭号。 那个惨烈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爆了他菊花呢! 旁边的人一看这架势,立刻议论纷纷,不外乎就是“看,咱们神捕果然抢了别人的老婆”、“啊,口味真重”一类的评论。 我糙!我的一世英名! 我气得眼前一阵发黑眼晕,放开身法,躲过哭腔鬼的两次钩击。 突然,我的耳朵里听到一阵嗤嗤的喷气声。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下一刻,那已经被我躲过去的鬼手,竟然在空中来了一个诡异的变向,径直抓了过来。 同一时间,笑面佛也发出豪迈的大笑,另一个方向包夹过来。 听到他的笑声,我瞬间感到一股莫大的危机感从心头升起,但是又有一股不甘和屈辱自心中腾起。 你以为自己赢定了么?是,我承认你们成名多年,我想赢你们不轻松。 不过,一个平局我自问还是有把握的!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猛地踏前一步,一剑横扫而出! 大宝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形轨迹,和哭腔鬼的鬼手、以及笑面佛那双布满了老茧的肉掌重重地拼在了一起! 轰! 刹那间,青蓝色的火星迸溅而出! 第173章 赤字危机 烟花一样璀璨的青蓝火星从大宝剑从迸出,哪怕是在阳光下也难掩其光芒。 笑面佛和哭腔鬼挨上一点火星子,活像是见了鬼,嗷唠一嗓子,疯狂拍打着身体,连连后退。 哭腔鬼机关怪手上的木头部件被引燃,烧成两团蓝色烛火一般。 笑面佛双手掌心的老茧也是焦黑一片,身上的布衣但凡被火星沾上,就是一个焦黑的窟窿,连下面的皮肉都被烫出了水泡。 这也是我在咨询了无心人魔之后想出的杀手锏: 既然以我自己的内力无法逼出剑上的鬼火。那么我便干脆借用敌人的内力,双方对拼达成类似的效果。 敌人内力越强,火焰就越炽烈。 当然,这么做也不是全无代价的。 因为火星是爆炸的方式散布开的,所以我自己同样也要承受火焰的伤害。不像无心人魔那样,能把鬼火逼向对方。 这还是哭腔鬼和笑面佛实力没有高出我太多的缘故。若是换上天涯魔君,只怕一掌之下,就能把所有火星倒逼回来,让我自己引火烧身。 怎么样?还打吗? 我退后两步,只觉得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一小口血。 到底是比拼内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过我刚刚等于是以一己之力和两人对了一掌,没有倒地已经很了不起了。 在我对面,哭腔鬼和笑面佛的脸色阵青阵白,我知道他们这时候巴不得也学我一口血吐出来。 不过他们到底是成名多年的大人物,比我要脸,不愿似我一般当众吐血。 只是摆了摆手,强忍着一口血含在嘴里,就是不肯吐出来。 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看着他们嘴角憋不住留下的血线,都忍不住在心里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我只是脏腑受了震荡,一口血吐出来就没事了,再调息一下午,伤势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但是他们这口血憋在那里,起码半个月都恢复不了巅峰状态。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总算把伤势镇压了下去,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一个悲哭,一个苦笑,朝我拱手说果真长江后浪推前浪。 哪里,哪里。 我占了便宜自然不能卖乖,连忙虚情假意地谦虚了一番。 纵然如此,哭腔鬼和笑面佛的脸色依然有点不好看,一个哭得无奈,一个笑得虚假。 我知道,在他们的想法里,这场比斗的结果应该是我付出全部努力拼死抵抗,可惜最后还是棋差一招。 过后再由他们摆出一番前辈高手的姿态,教训我两句,我欣然领受,大家其乐融融。 这才是最符合他们美学的剧本。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我竟然还留了一手临危爆发的绝招,他们两个人一起上都只能拼个两败俱伤。 这特么就尴尬了啊! 要是打赢了,他们还大可以用“无论来多少人,我们兄弟俩都是联手一战”之类的借口进行搪塞,反正胜者为王,也没人会真个去拆穿。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没把我放趴下啊,于是自己瞬间就变成了二打一还打不过的大笑话了! 这事儿换谁来脸色都不会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们哭笑二人组想成全自己的威名,我特么就不要脸了啊? 老子好歹也是个堂堂神捕好不好,要是谁想出名都可以上来踩一脚,哥的面子还往哪儿搁啊? 我们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在场上站着,也不像回事,很快第四神捕就出来打圆场。 这老不死的是根老油条了,他先宣布哭笑二人组以黄级神捕的身份加入六扇门,大家表示热烈欢迎。 然后又大大地鼓励了我一番,开出了下次优先晋级玄级神捕的空头支票,算是两边都既不亏待也不得罪。 好在我和哭腔鬼笑面佛的战斗也确实是打出了风格打出了水平,又是机关手又是鬼火的,声光效果一流,对于这样的一个处理结果,其他人倒也没有多少意见。 然而到晚上的时候,哭笑二人组加入六扇门的弊端就暴露出来了。 我打完架回去正是疲乏欲死,倒头就睡,没想到睡的正香的时候突然有小吏敲门,说第四神捕大人召开紧急会议,所有神捕以上级别的捕快必须参加。 我一听这话顿时就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果然,当我披衣而起,赶到第四神捕官署的时候,他们都已经不等我,自己先开起会来了。 诡异的是,平时灯火通明的大会议室里,竟然只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明灭不定的灯火把每个人的脸庞都映照得如同鬼魅。 怎么不点灯啊? 我推门而入,疑惑地问了一句。 没想到这句话竟然激起了一片怨气十足的反弹。 点什么灯啊!人吃的油都快没了,哪来的银子买灯油! 就是!能省点是点吧!反正大家的功夫都不差,就算不到虚室生白的地步,五感俱通也是可以的吧!没差! 是啊,依我看,这盏油灯都灭了吧。又没用。 有道理,一晚上也要烧好多油呢…… …… 我糙? 我看着一群突然艰苦朴素起来的前辈们,简直目瞪口呆。 如果不知道这帮老头平时骄奢淫逸的样子,我当真会以为勤俭节约是我们六扇门光荣的革命传统了呢。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怎么?该不会是没钱了吧? 是啊! 哭笑二人组下午和我干了一架,对我反而比较客气。 笑面佛走过来把我拉到他身边坐下,苦笑道,真是没想到啊,原本还以为加入六扇门就能吃上皇粮,结果开的第一场会议就是告诉我们快要连神捕的俸禄都发不起了。 我偷偷翻了个白眼,心想那还不是你们的锅。 六扇门的财政本来支付在场神捕的俸禄就已经非常紧张了,现在又突然多出这两位拿着神捕俸禄却没创造效益的大爷,没有缺口才是咄咄怪事。 这个时候,第四神捕在上座威严地开口了,他说我的意思是,从我开始,大家都勒紧裤腰带过一段日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底下有那不清白的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四神捕咳了一声,回答从下个月开始,神捕级别的俸禄推迟一个月发放,并且总额削减百分之二十。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立刻就炸开了锅,有那大手大脚花钱花惯了的老神捕当场就拍了桌子,问为什么要扣老子们的俸禄,下边的小兔崽子呢?一个个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为什么不扣他们的啊? 听了这话我气得差点拍案而起,直想指着鼻子骂他,就是有你们这些老蛀虫,才导致六扇门越搞越糟糕的。 不过再一转念,我觉得现在还是应该以团结为主,用力喝了两口水把心里的怒火压了下去,不过还是重重地摔了一下杯子以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 我这个动作立刻就激怒了提议的那个老神捕,他枪口一转,指着我骂道,没大没小,你脾气很大?老子纵横江湖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吃奶,摆脸色给谁看。不要以为你今天打败了两个新来的废物点心,就可以目中无人了。 这老货不会说话,一发地图炮轰下来,我还没怎样呢,先就把哭笑二人组给得罪了。 笑面佛拍案而起,怒极大笑问你说谁是废物点心? 哭腔鬼也抽抽搭搭地强调他们并没有输,只是平手。 然后楼就歪了,两人直接就和这老神捕吵了起来。 眼看着口水战的范围波及得越来越广,而且渐渐还有动手的趋势,第四神捕终于坐不住了。 他用力拍了拍桌子,大喝一声都闭嘴。 随后收敛了音量,先轻描淡写地提点了我一句要尊敬前辈,然后就把脸朝向了那名发难的老神捕。 虽然这事儿说起来有点丢人,但是事实上,克扣基层捕快俸禄这件事,我们一直都在做,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说着他打了一个响指。 旁边马上就有负责文书的小吏会意,咽了口唾沫,然后紧张地向大家汇报: 那、那个……基层捕快的俸禄,目前已经克扣到十八个月以后,也就是天宝十三年的三月份了。 他最后一句话都快带哭腔了: 实在是不能再扣了啊!再扣下面的人就要造反了啊! 糙! 在场的人群中间,顿时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粗口。 第174章 惩恶扬善铁人越野大奖赛(之一) 六扇门第三七九五号会议记录简要: 事件起因:没钱了。 会议过程:一群白痴吵架,然后差点打起来。 试行解决议案发起者:第四神捕。 试行解决议案内容:惩恶扬善铁人越野大奖赛。 对,这个名字确实非常屌,不过说白了其实就是我现在急需搞事情,转移一下六扇门的内部矛盾,顺带捞点广告赞助费。 会议结束以后,第四神捕在他的官署里给我私下说了实话。 要不怎么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呢? 尤其是涉及到整个六扇门的俸禄和福利问题,那不知道多少个一文钱的巨额赤字堆积起来,再伟岸的英雄都难免感觉压力山大。 比如此刻在我面前,神捕大人就不断地搓着手,坐立不安。曾经威严神武的表情,现在看来也变得猥琐无比。 “具体呢?”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开始询问详细的赛程。 第四神捕说不要搞得那么复杂,就是只要是六扇门的捕快,人人都可以参加。从总部出发,绕城一周,再经过城西乱葬岗,城北黑松林,城南北邙山和城东鬼涧愁这四个最容易藏匿恶人的地方,最后再跑回来。 第一到第十名分明获得十分到一分的积分,在路上击杀或拘捕由情报部门的给出的名单上的恶人,可获得少量积分。捕捉到非情报部门的恶人,获得大量积分。比赛结束之后,积分最高的人,可以获得由我亲自签署的一张食堂白粥无限量续杯奖券。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又追问了一句,你说……奖品是啥? 白粥无限量续杯奖券啊。 我糙! 我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向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大哥,算你狠,你不去做奸商真是屈才了。 要知道六扇门的食堂作为大唐机关食堂体系的一部分,饭菜之恶劣堪称天下闻名。 尤其是白粥一类,更是偷工减料的重灾区,说是白粥,其实几乎都不比淘米水浑浊多少。 上次大侠哥没伙食费的时候,就曾在食堂连喝了几大罐白粥想哄饱肚子。 然后那天他整整尿频了一下午,以至于至今我们都还在笑话他前列腺有问题。 有句话说的是岭南那边的兄弟,传言他们都是天生的大魔王,四条腿的除了桌子板凳不吃,其他都吃;两只翅膀的除了风筝不吃,其他都吃。 可是自从有几个岭南籍的实习捕快,在咱六扇门的食堂吃了一顿之后,从此只要一提起食堂,就像是听说了什么大恐怖的事情,一致摇头赌咒发誓说: 不吃食堂,再也不吃了。 另据不可靠消息指出,在财政赤字之前,已经有高层计划请所有不合作的嫌犯,都去食堂好好撮一顿了。 因为一顿饭吃完,他们就是骨头再硬,也保证问啥说啥,效果堪比地狱级别的酷刑。 综上所述,第四神捕想用一张白粥招待券就转移六扇门的内部矛盾,实在是空手套白狼的经典教材。 如果他能成功的话。 “再加个咸鸭蛋吧。” 我苦苦哀求, 毕竟我的轻功在江湖上都算首屈一指了,除非天涯魔君那个级别的大人物拉下面子来和我抢一碗白粥,否则我自认还是有很大胜算的。这也算是给我自己争取福利。 第四神捕蹙眉想了半天,终于口风松动了。 他竖起一根手指,犹豫了半天又弯下去一半:半个。 “那蛋黄得从中间剖开,要公平。” 我立刻还击道。 我们就像菜市场的小贩砍价一样拉锯了半天,终于把奖励定了下来: 白粥无限量续杯,配咸鸭蛋半个,再加一小勺咸菜。 如果自己肯再加上几文钱,甚至能从蒸笼里额外拿到一个头天晚上剩下的黄碱馒头。 姜还是老的辣。 这对于眼下深陷于饥饿危机的六扇门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一顿意料之外的大餐了。 果不其然,有了这么一个免费吃饭的希望,六扇门上下的怨气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再也没有谁去讨论自己被克扣的工资。 尤其是铁人越野大赛开始前的那几天,六扇门总部到处都是眼睛饿得绿油油还在坚持锻炼的人影。 一股无比恐怖的氛围,笼罩了帝都上空。 一些感觉敏锐的小动物早早地搬了家,据说那段时间街上不时能够看到大白天出来游街的蛇虫鼠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将有什么天灾人祸,搞得人心惶惶。 而那些功力高绝的邪派人士,更是走到哪里都会生出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仿佛自己暗中被什么恐怖的食人族给盯上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只是因为他们的性命和铁人越野大赛的积分挂钩,所以原本负责监视他们的情报人员,近水楼台先得月,早就做好了监守自盗的打算。 在这些饿昏了头的情报人员眼中,他们几乎能够等同于直立行走的白粥罐子和咸鸭蛋,会产生这种恐怖的错觉也不足为奇。 就在这种诡异而疯狂的平静中,六扇门终于迎来了万众瞩目、翘首期盼的惩恶扬善铁人越野大奖赛开幕的日子。 和往常不同,今天第四神捕在主席台上仅仅只站了一刻钟,长篇大论才刚开了一个头,就被下面清一色的饥民眼神给轰了下去。 我敢对灯发誓,那一刻,所有人的眼中除了被金框(其实是镀金)装裱起来的无限量白粥续杯招待券,便再无其他。 “那么,各就各位,预备……” 在第四神捕无奈苦笑着准备发令的时候,我打量了一下和我一同站在起跑线上的诸位同僚。 九五二七小队的同伴除了胖子依然不见踪影,其他人几乎都到齐了。 而在我的右手边,则是同样刚刚加入六扇门不久,正处于跃跃欲试阶段的韩飞,他看到我在看他,立刻摆出了一个挑衅的手势。 他说哥,别的不服你,但是轻功我一定要让你服我。 我笑了笑,没有打击年轻人的自信心,而是让视线越过他,继续往那边看去。 青龙寨山贼出身的九五二八小队,那几张久违的面孔也出现在视野里,瘸子、胡子、刀子、大头,一个不少,正望着我这边手舞足蹈地表示绝不会认输的。 哥就日了小黑了,你们这帮缺胳膊断腿,视力不行、连智商都没有的家伙,也敢跑来参加越野大赛? 我倒要看你们拿什么跑啊! 还有哭腔鬼和笑面佛,我虽然没有在人群里找到他们的身影,不过我知道他们一定也在那里。 不过最夸张的还是方青山,这货不是已经调去九城兵马司了吗?听说那边伙食俸禄都挺好的,怎么也回来争这一碗白粥? 难道是准备带回去当杀手锏,碰到打不过的敌人就请他干一杯? 我正在想入非非的时候,突然耳朵里听到第四神捕拉得老长的“预备”的“备”戛然而止,然后转成了一声斩钉截铁的……跑! 我糙!开始了! 我一个激灵,只是还没来得及迈步,就听到嗖的一声,一根后面拖着绳子的利箭猛地凌空射出。 然后一个熟悉的半截身影抢先一步,吊在那绳子后面就荡了出去,顺便还放声大笑,说各位,小残废我就不等你们了,先走一步! 干!这该死的瘸子! 第175章 惩恶扬善铁人越野大奖赛(之二) 谁都没有料到,铁人越野大赛一开始,一马当先冲出去的人竟然会是瘸子。 这个连双腿都没有了的小残废,此刻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敏捷来。 他先是抬手一箭射中远处的房檐,然后一拉箭上系着的绳子,就像一只猿猴一样倏然荡了出去。 因为少了下半截身体,比常人更轻盈的体重此时反而成了他的优势,直到其哈哈狂笑着冲出去老远了,其他人才回过神来,跟着大呼小叫地冲了出去。 不过还有好些人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深知留下来的大多都是对自己轻功有自信的人,单纯只是跑进前十名,对他们而言并非难事。 跟我一样,这些人……想要的更多! 通缉犯。 我从怀里掏出一张标记了各个通缉犯位置的地图,摆在面前研究了起来。 这是我昨晚熬夜做的功课,转头一望,留下来的其他人,似乎也都在干着和我差不多的事情。 谋定而后动,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很快,我就确定了一条性价比最高的狩猎路线。 这条路虽然有点绕,但是路上的恶人算是最多的,而且看之前那蝗虫过境一样的出发方式,恐怕离得近的恶人这会儿已经被吃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果然,当我出发之后就发现,一股可怕的动荡,正以六扇门的起点为中心,风暴般向着整座城池疯狂地扩散开去。 比赛的路程要求虽然是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险地都跑一遍,但是并没有确定一个先后顺序。 说白了,只要参赛者能把四个副本的标志性东西都带回来一块、证明确实去过就行了。 “哥你现在去哪儿?” 我正在调整思路,跑在我身边的韩飞突然出声问我。 他也是少有的几个可以在轻功上和我一决高下的对手了。 按理来说,他搏杀的能力弱得一逼,最好的策略应该是趁我和其他人狩猎恶人的时候,直奔终点,先把第一名的十分拿下来再说。 但此刻他偏偏就是不紧不慢地吊在我身边,不停地搭话,简直让我不厌其烦。 “先把藏身在市集里的恶人顺路收拾几个,然后再去乱葬岗。” 我也没想过瞒他,直接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啊!太巧了哥,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小子闻言立刻故作惊喜地大喊道。 我翻了个白眼,说哦,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我还是先去黑森林吧!你自己慢慢去西门吧! 嘎? 韩飞的脸色一下子就苦了下来,连忙讪笑着说我和哥你开玩笑呢,这不我打算您吃肉,我跟在你身边喝点汤吗? 我打了个哈欠,我胃口大,自己都吃不饱,想蹭饭还是另请高明吧。 别啊!我很有用的。 你有什么用? 韩飞一咬牙,说我可以先去采集四大险地的信物,两人份的!这样你就可以专心猎杀恶人,到时候用恶人换信物,如何? 这个计划倒是不错。 我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这次比赛四大险地的信物分别是乱葬岗的枯骨,黑松林的松脂,北邙山的陪葬品和鬼涧愁的黑沙。 四样东西里面,第一样的枯骨和最后一样黑沙相对好找一点,毕竟遍地都是。但是松脂和陪葬品却是需要采集和挖掘的。 如果韩飞这小子所言属实的话,那这倒确实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行,成交!” 我思考了片刻,欣然同意。 而就在韩飞大喜过望,准备风一样地消失在我视野里的时候,我一口叫住了他:等等!前面就是一个小毛贼藏身的客栈了,你跟我一起去。如果能顺利拿下他,战绩先给你,就当是我的定金。 出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我怎么也不能让别人留下一个占六扇门后生的便宜的话柄吧? 好嘞! 韩飞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一双咪咪眼里全是惊喜的神情。 遗憾的是,当我们来到那个客栈的时候,只看到一片倒塌的废墟和站在废墟前欲哭无泪的店老板。 我惊讶地叫过店老板一问,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原来就在我们抵达之前不久,一群奉行笨鸟先飞的捕快已经把这里扫荡了一遍。 数以十计的捕快围殴一个不上档次的小毛贼,自然是瞬间就分出了胜负。 “那这是怎么回事?” 我指了指那仿佛被台风吹过的废墟,问道。 只是抓一个小毛贼的话,怎么看都不至于搞出这么大的阵势来吧。 听我问起这个,店老板立刻跳脚骂娘,我这才知道,拿下了小毛贼,一群早就饿昏了头的小捕快分赃不均,直接在店里大打出手。 后来的事情就是我的推测了,无非就是剧烈的体力劳动让他们的胃液和胆汁分泌进一步加快,打斗的余波摧毁了客栈。 而肠胃燃烧般的饥饿感,更是迫使他们抢走了客栈里的所有食物。所有能吃的不能吃的都被一扫而空。 “这简直就是一群强盗!” 客栈老板愤愤不平地控诉着。 坏了!乱套了! 我心中猛地一凉。局面正在向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恶劣方向失控。 苦笑三声,我一转身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梆”的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只见韩飞拿着一根大木棒站在客栈老板身后。 “糙,你们原来是一伙的。”老板摇晃了两下,瞪大眼睛看着我,然后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你做什么!” 我惊怒交加地呵斥韩飞。 这家伙匪性不改,在客栈老板身上一通摸索,最后搜出几个被前边的人漏掉的铜板,看着我说,大哥,我也饿啊,好几天没吃饭了。 我叹了口气,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无奈和绝望。 身为捕快,本来应该是抓捕恶人的守卫者,以前最多只是敲敲竹杠,捞点好处,现在却被俸禄的缺口生生拖欠成了一群明火执仗抢劫的暴徒。 我们的大唐,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乱世真的要来了? 我看着地上昏迷过去都还是一脸怨念的客栈老板,走过去把他摆成了一个睡起来舒服点的姿势,忍不住在心里悲叹: 老四啊,从招收各色江湖人物加入六扇门,再到这个该死的铁人越野大奖赛,你可是走了一步又一步的臭棋啊!只希望圣皇和国库,事后能给他们做出一些补偿吧。 随后韩飞满不在乎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我的伤春悲秋,说哥,那我先走一步了,回头买俩馒头就去乱葬岗。你也抓紧时间追捕目标吧,可别到时候没有积分来和我换信物哦! 第176章 讹人的老头 有了客栈的前车之鉴,我的心情也遽然紧张了起来。 不过我现在脑子里想的已经不是什么白粥无限量续杯了,而是要尽我所能地拿下更多恶人。 只有这样,失去了足够的猎物,才能把那些饿昏头的家伙尽快逼出城池,让被这场混乱波及的无辜民众数量缩减到最少。 “干,这要是能成,我就真成人头狗了,居然要和整个六扇门抢人头。” 我嘴里吐槽着,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念头,向着下一个目标冲过去。 …… 第二个恶人所在的地方,同样被一群面红耳赤的捕快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完蛋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又马不停蹄地跑了三四个地方,越往后抢人头的同僚就越少,但是实力也越强。 眼看着地图上标记出来的数字已经显示为“七”,我终于找到了出手的机会。 就是你了! 看着脚下静悄悄的民宅,我惊喜得热泪盈眶。 这意味着我终于抢在了那些人的前面,只是就在我准备发动袭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苍劲有力的怒喝: 呔!你这小毛贼还不束手就擒! 话音未落,那民宅中就猛地传出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然后一道黑影破窗而出,发了疯一样向着相反的方向冲去! 搞毛啊! 我抓狂的心都有了,冲着后面大喊,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谁会这样束手就擒啊?傻逼! 小辈!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我一听这个声音,就感觉一阵头疼。 因为这个突然出现还搅了我局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差点在会上和哭笑二人组打起来的那个老神捕。 大爷你谁啊? 我一边朝着逃走的小贼方向紧追不舍,一边斜着眼睛看这老头。 老神捕把胸一挺,自我介绍说好教你知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前代第五神捕,当代玄级神捕张宏是也! 切! 我把嘴一撇,说你起码比我爷爷还老了吧?居然就比我高一级啊?不会是靠年龄混上去的吧? “大胆小辈!” 张神捕被我的话气得哇哇大叫。 我才不鸟他咧,大家都是神捕,谁怕谁啊?你仗着年纪大还能躺在地上讹我不成? 他看到我不以为然的表情,突然抽出两把弯月形的手刀,大喊一声:“看刀”! 我擦,话不投机也不能动刀子吧?好歹是一个单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啊? 我还以为他要杀人灭口呢,心里一咯噔,却见张神捕手挥两刀,突然在原地高速旋转了起来。 刷刷刷! 他越转越快,凛冽的刀风在旁边的木板上都留下了道道刀痕,他自豪的声音从漫天龙卷风一样的刀光剑影中传出:小辈,这就让你看看老夫超狂霸傲天龙卷刀的厉害! 大爷,你这个招式名有点前卫啊! 正在我无力吐槽的时候,那个正在亡命逃走的毛贼好像感觉到背后恐怖的刀气,自知逃走无望,回头悲愤大吼:当真一点活路都不给吗?老子就偷了几根胡萝卜,至于动用这样的大招来对付我吗? 张神捕这时整个人都已经转成了朦胧一片,卷起的烟尘四处弥漫。 他冷哼了一声,小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为什么要往老夫的刀口上撞吧! “我就站在原地啊!鬼才往你的刀口上撞啊!是你自己在动好不好?”那毛贼欲哭无泪。 “休要逞口舌之快!老夫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啊!吃我一刀!嗨!” 那小毛贼看着朝着自己滚滚而来的刀轮,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喂!我还什么都没说好吧!为什么这就给我定性了啊!你再多说两句说不定我自己就投降了啊!还有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古诗接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旁的我,也不由为这个兄台感到可怜,叹了口气道:“唉,是我连累了你。这老头子为了向我示威,根本就没准备给你投降的机会。” 小毛贼顿时跳脚:那大人还不快点拦住他!大唐不是禁止暴力执法吗? “晚了!前代六扇门的宗旨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张神捕大喝一声,自己旋转着冲出,带动身边的剑刃风暴狂卷而出。 嘎嘎嘎—— 这里是一处各种木头窝棚杂乱无章的棚户区,张神捕的双刀在其中卷动,发出强烈了无数倍的锯子切割木头的声音,漫天木屑腾飞而起。 借着月色,我看到那小毛贼的脸都吓白了。 十丈、九丈、八丈…… 张神捕卷起的凛冽刀气,变得越来越恢弘,像自然界真正的龙卷风一样,迅速逼近小毛贼。 终于,轰! 漫天烟尘扬起,小毛贼激昂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啊啊啊啊—— 太惨了! 听着这仿佛被千刀万剐一样的声音,我心中不忍,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啊啊啊啊—— 过了好一会儿,惨叫声依然在继续。 我好奇地睁开眼睛,只见那小毛贼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却是双眼紧闭,手舞足蹈,扯着嗓子哇哇大叫。 呃? 我脚下一蹬,窜到小毛贼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喂,醒醒,不要入戏太深啊! 小毛贼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睛,问我说啊?我没事啊? 看起来是这样。 呼—— 他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说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是啊,看老张那么猛的起手式,我也以为你死定了……咦,老张呢? 我突然想起好像还有一个人突然不见了。 不知道啊,刚刚我闭着眼睛的。 嗦嘎,我也闭着眼睛的。 我……我在这里。 我和小毛贼震惊得连彼此的立场都没有了,正在面面相觑的时候,张神捕虚弱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一个窝棚的废墟里传出来。 我找了半天,才看到一处正在蠕动的废墟,走过去扒开压在他身上的木板一看,问您这是咋了啊? “哎哟我的老腰,还不快点拉我起来。”张神捕大声地抱怨着。 “来,搭把手,拉他出来。”我冲愣在旁边的小毛贼招了招手。 “我?拉他出来?他要讹我咋办!”小毛贼年轻的脸上满是愤慨。 我还没想好怎么劝呢,张神捕听到倔强的小毛贼死活不肯救自己,忍不住探出个脑袋怒目而视道:现在的混账小子,真是一点尊老爱幼的美德都没有了,你把老夫当成什么人了?如果不是老夫转的太久头晕了,老夫现在就好好教你做人的道理!“ 听到这话我心中一动,联想起以前和第四神捕聊天时听过的传闻,顿时忍不住大惊问道:张神捕,难道您就是六扇门传说中那个十刀九不准、除了气势惊人之外其他一无是处的昏头刀大人吗? 混账!什么叫其他一无是处啊!你才是昏头刀!老夫年轻的时候匪号叫龙卷刀啊! 第177章 高手中的高手 “没错了没错了,龙卷刀,就是您了。” 我完全没想到,张神捕竟然就是那一位六扇门传说中的人物。 有传言指出,这位爷年轻的时候就和我最近经历的一样,也是个气运惊人的主。 他师门传下来的招牌刀法就是旋转着攻击敌人。 不过也不知道他师父某天到底是喝高了,或者还是抽了什么风,居然收了他这个易晕体质的人当关门弟子。 结果就是张神捕一旦出手,往往还在蓄势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给转晕了,十次有九次会打偏。 就像刚刚那样。 按理来说,这样一个人,应该很快就会埋没在人群中,默默无闻。 可是偏偏那一代的邪教教主,又是一个疑心病极重的家伙。每次都喜欢扮成马仔混在人群里,玩前朝曹孟德床头捉刀人的那一套鬼把戏。 两人估计是八字犯克,张神捕几乎每一次误伤,都能准确地落在这位教主的头上。 于是到后来大家都知道,只要看张神捕往哪里窜,就一定能抓到邪教教主的踪迹。 凭着这样的丰功伟绩,张神捕一路高升,最后成功晋升神捕。 据说当那一位邪教教主终于伏法之后,张神捕还痛哭了一场,洒泪祭奠说天下英雄万千,可我刀法上的知己就唯你而已啊。 当然,这是小道消息。 否则我相信那位倒霉的教主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毕竟这样的知己鬼才愿意当咧! 后来我好说歹说,小毛贼终于松口,帮我一起把张神捕救了出来。 要说张神捕虽然嘴臭又贪财,但是为人还是比较仗义的,出来以后大手一挥,就爽快地把小毛贼给放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说你特么倒是放得爽了,可这是我找到的猎物啊! 老张头却是冷笑道:怕什么?跟着老夫走,还怕没积分?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位爷刚刚高调登场的画面,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怕。 这个我是真怕。 张老爷子气得跟我吹胡子瞪眼,也多亏了这里没家具,不然只怕摔桌子砸板凳也是等闲。 不知道他这么大年纪了,怒点为什么还这么低,也不怕爆了血管子吗? 我受不了他的脾气,转身就走,可惜从这里去西门,偏偏又只有一条直路。 他看起来应该也是打算从西门出城,竟然和我同路。 我们一前一后走出一段路之后,我终于忍无可忍,加快速度打算彻底甩掉他。 没想到我才刚一动身,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巨响,然后就是张神捕哎哟哎哟的惨叫声。 不好!出事了! 我惊愕之下,只好又掉头跑了回去。 毕竟大家都是六扇门的同僚,再讨厌也是一伙的。 你说这老头子要真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对不? 幸运的是,我回援的还是比较及时的,赶到现场的时候,正好看到张老头躺在地上,边上还站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只是为什么,这大汉的表情,看着有些手足无措呢? 情况紧急,我也来不及多想,大喊一声“恶贼休要逞凶”,然后猛然拔剑,照着那大汉就劈了过去。 我这一剑其实也是非常有讲究的。 虽然俗话说穷山恶水多刁民,真正的大奸大恶之徒往往都藏在城外的深山里,会混迹于市井间的大多是小偷小摸之辈。 不过也难免会有那贪恋红尘的坏蛋啊对不? 张老爷子好歹也是神捕,级别比我还高,就这么短短的几步路,他就已经被人击倒在地,这个大汉怎么看都不像是等闲之辈,怎么也大意不得。 我这一剑虽然看似气势汹汹,其实还蕴藏了追、防、躲以及驴打滚和撒石灰之类无穷无尽的后招,只等大汉做出反抗,我立刻就能把他阴得半个月生活不能自理。 可惜什么都没有,这大汉就带着满脸的错愕之色,被我砰的一剑砸在头上,然后竟然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我糙!这就完了? 我震惊地看着两腿翘起抽搐的大汉,一时心中无尽后招翻腾,却全部没有用武之地,简直难过得想吐血。 我这边还没缓过神来呢,旁边地上仿佛受了重伤、哼哼唧唧的张神捕,突然间就又生龙活虎地跳了起来,指着我破口大骂,老夫好不容易赖上的肥羊,就这么被你放倒了,小子你快赔我今晚的宵夜。 我委屈得不行,辩解说那还不是怕您老出危险吗? 危险个屁!老夫这些天仔细调查了好几家有钱人,才终于锁定了这么一个喜欢徒步旅行的郑屠户。你说说,老杜这才刚刚假摔倒地,还没来得及出价呢。你就出来搅局!你说,你是不是纯心跟我过意不去啊? 我被他喷得满脸的唾沫星子,半天吱不了声,好久才终于组织好语言,说讹诈是不对的。 讹诈个屁!老子这是发展副业!副业懂吗? 张神捕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一脚踢飞已经没用了的郑屠户,说走吧。 走去哪里?我不解地问道。 还能去哪里,让你看看本大爷真正的实力,省得你以为老夫只会坑蒙拐骗偷。这就让你知道,同样是神捕,你和老夫到底还有多大的差距。 说完,张神捕就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去。 我追在他身后放声大喊,大爷,沟沟沟! 他回头怒目而视,说难道你以为只有你才看蹴鞠的吗?告诉你,老夫年轻的时候……哎哟! 噗通一声,下一秒,我望着只从污水里露出一个脑袋的张家大爷,沉沉地叹了口气,唉,我都告诉你有沟了。 好不容易再一次把张神捕从臭水沟里拉出来,我忍不住吐槽说老张啊,你今晚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开挂调了无限复活啊,这都倒地三次了。居然还能毫发无伤地爬起来? 他听了我这话,高冷一笑,一把抹掉脸上不知道是屎还是泥的黑色污渍,自夸说无限复活算什么?老夫知道自己刀法准头不行,所以这数十年间,又开发出了新的绝招。你小子运气好,正是可以开眼的时候啊! 哦?我连忙配合地问是什么? 然后突然耳边响起一声炸雷般的怒吼: 呔!看我九天十地屠神灭魔大圣神拳的厉害! 纳尼? 我转头呵呵一笑,说大爷,看不出您也是龙傲天和玛丽苏的爱好者啊? 却没想到,大爷话还没说完,就直接飞了出去。 第178章 中二病晚期的妖僧 “糙,老夫才不会取这么中二的名字。”张神捕有气无力地挂在一边的墙头上,口中还对我喃喃自语。 擦,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我心中顿时一惊,拔剑四顾,大声喝问,刚刚谁在说话。 “是贫僧在说话。” 一个枯瘦的身影,以标准的偷袭者现身的方式,从旁边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这人无论相貌还是打扮,都像极了一个人过中年的苦行僧:袈裟草鞋,满脸皱纹,胸前挂着一串念珠。 只是他的那串念珠,赫然却是用人的颅骨打磨串成的! 你是什么人? 我当场倒吸了一口冷气。 “无量魔尊。” 妖僧宣了一声古怪的佛号,或者说魔号,然后指了指还在努力把自己从墙上弄下来的张神捕,道,刚刚他不是已经说了贫僧的法号了吗? 嘎? 我仔细地回想了一遍张神捕刚刚说的每一个字,实在不觉得其中有适合当法号的字眼。 妖僧大概是看出了我满心的迷惑,再次合掌行礼,自我介绍说贫僧法号中二。 我顿时感觉自己脸颊上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强忍着笑意问道:那不知中二大师有何指教? 这位中二妖僧也不回话,他安安静静地听完我的问题,然后二话不说,径直拉开了干仗的架势。 明人不说暗话,贫僧正是为送二位往生极乐而来! 我靠?这么嚣张? 我撸起袖管就要上去干他。 没想到面前忽地人影一闪,张神捕张开双臂拦在我面前,说你退下,他是我的。 大爷,敢情您之前的虚弱都是假装的? 我瞪着龙精虎猛的张神捕看了半天,却怎么都没办法把他跟刚刚那个自挂东南墙的垂死老头联系在一起。 下一刻,这两个怪物死变态,就完全无视了旁边满心怨念的我,自己噼里啪啦地动起手来。 你们完全把我当空气啊喂! 不过话说回来,老张这个昏头刀虽然已经习惯了靠倒地讹人为生,但是手底下还是有几把子功夫的。 那妖僧中二摘下颈子上挂着的颅骨念珠,唰唰唰舞成了一条九节鞭。 然而无论他从哪个角度发起攻击,最后都会被老张手上两柄雪亮的臂刀给格挡下来。 空气里响起一片金属碰撞的声音,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应该是菜市上屠夫剁猪骨头的声音才对。 看来老张是比屠夫厉害,但是妖僧中二也不是死掉的猪。 终于,随着一次激烈的碰撞,两人同时退后几步,老张大喝一声,说让你见识一下我这几十年闭关钻研的成果! 这话他之前就说过了,可惜当时还没来得及发功,就被妖僧的中二神拳给一击打飞了。 话音落下,他和妖僧中二两个人就各据一方,嘴里跳大神似的念念有词。 我擦,还有完没完了? 我相信这时候如果有镜子给我照一下,我一定会看到自己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为什么高人发大招前一定要把名字念出来?为什么招式名字还要起得那么长?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的真理啊! 好在再长的名字也有念完的时候,老张到底在江湖上混迹的岁月更久,语速更快,抢先一步完成了自己的法术吟唱。 他啊的一声大叫,然后他上身的肌肉猛地鼓起,还没把敌人怎样,倒是先把衣服嗤啦一声撑破成了漫天碎片,下颌上洁白的胡须也无风自动,疯狂地飘扬了起来。 接着我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把双手收拢在右侧腰间,蓄势三息,大喝一声向前推了出去! 这一次,我终于清楚地听到了他这个招式的最后三个字: ……劈空掌! 轰! 一道无形的气流猛地从他掌心喷发而出,在两人之间开出一条所向披靡的路径。 我看到一片秋夜的落叶在晚风的吹拂下离开了枝头,我看到白霜一样的月光照耀着地上扬起的尘埃,我看到被两人交手的气劲掀飞的木片…… 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在老张轰出的无形气劲面前轰然粉碎! 我屮艸芔茻! 你他妈这不是劈空掌,你这不是传说中的东瀛龟波功吗? 老张回眸嫣然一笑,说不,如果硬要说的话,我这打的又不是波,不能叫龟波功,应该叫龟【哔——】功。 大爷,咱这是和谐小说,能不讲这种自带屏蔽音的荤段子不? 我满心槽点无处发泄,却看到就在妖僧中二的神拳即将出手的前一刹那,老张轰出的龟【哔——】功气浪,重重撞在了这个可怜和尚的裆下! 唔! 妖僧再屌也是个人,金钟罩的防护盾也练不到裆下。 皎洁的月光下,我眼中的时间仿佛变得无限缓慢,我能看到他的眼珠子一点一点地充血,然后慢慢地凸了出来! 砰! 气劲神奇的消散了,但是妖僧中二也倒了下去。 看着他捂着裤裆满地乱滚的样子,我不由得心生怜悯,走过去想看看他还有什么遗言。 “小心!别过去!” 老张刚刚一击似乎也耗尽了自己的力气,正站在原地大喘气,看到我的举动,连忙大声提醒。 我瞟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阻止,继续走了过去。 这个妖僧虽然看起来不像好人,但是既然没有在六扇门的资料上挂名,那应该也就不是那种特别坏的人。 何况再怎样坏的家伙,也应该有留下遗言的权力。 没想到我才刚一靠近蹲下,他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绝望地说了一句什么。 你说啥?我没听清。 我俯下耳朵,凑到他嘴边。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妖僧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了,气若游丝。 他贴在我耳边,有气无力地说道: 唧、唧唧……痛…… 我朝他血肉模糊的裆下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说乖,唧唧已经没了。放心吧,一会儿就不痛了。 妖僧仿佛从我的话里得到了莫大的安慰,脸上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吭哧了好半天才抱怨道,妈的,老子一个和尚,要唧唧干啥,从来没开过封,这临死还要痛一回,冤呐! 我想了想,说没有唧唧是太监。 有、有道理。 妖僧嗬嗬了两声,听不出是笑还是喘气。 然后他吃力地举起手上的颅骨念珠,用力塞到我手里: 拿、拿去,冲你这句话,送你了。不是骨头,假的,金子。 我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只见颅骨表面装饰的骨粉被老张的刀砍破的地方,果然露出了金光闪闪的内表面。 这金子还挺纯的。 谢了。 我连忙一把接过那黄金的颅骨念珠,几乎就是同时,妖僧中二举起的手,啪地垂了下去。 他死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的最后一句感谢。 希望有。 第179章 人不可貌相 妖僧中二的手重重地垂落在了尘埃里。 我握着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遗赠,四顾茫然。 这时老张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看了看地上已经死去的中二,表情复杂无比。 他轻声对我说,这和尚身上有伤,不然先出手的那个人未必是老夫。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猛地惊醒,说你的意思是……他在我们之前已经和别人交过手了? 八成是这样。 我听了忍不住暗暗咬牙。 我感觉得出,中二这人的心地其实并不坏,就算打扮上邪恶了一点,但也其实就相当于长安街上那些爱扮酷的纨绔子。 那些人也喜欢搞些什么死亡崇拜,弄点骷髅饰品之类的挂身上,但你能说他们是邪派武者或者邪教徒吗?那远远谈不上! 而中二和他们的差别,也无非就是身上的骷髅饰品数量多一点,体积大一点,材质也更加珍贵一点罢了。 他之所以来截杀我们,估计九成九的原因是因为其他六扇门的同僚看他打扮阴气森森,就不问青红皂白要抓捕甚至击杀与他。让他误以为六扇门和江湖已经全面开战了,这才有了后来对我们的出手。 说到底,都是贪欲惹的祸啊!我就不明白了,一张白粥无限量续杯的奖券,有这么大的诱惑吗? 我叹了口气,愤愤不平地说道。 “你真以为,这次铁人越野大奖赛,争的是一杯白粥?那你就太天真了啊,小子。” 老张扶着一旁的墙壁喘气,但是看着我的眼神里却是满满的嘲讽,像是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小鬼。 你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这次铁人越野大赛,既考验速度,又考验战斗力,还考验情报和野外生存能力。所以在很多人的眼里,他们争的,其实是六扇门第一这个名号啊。 六扇门第一?难道你说就这个大奖赛的头名吗? 我心中忽然感到滑稽无比,莫名想笑又不知道从何笑起。 张神捕却没有任何开玩笑的表情,盯着我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对。 我猛然感到一阵激荡的怒气涌上心头,指着地上尸骨未寒的中二叫道: 荒谬!为了一个虚名,就可以肆意伤害无辜者的性命吗?以除暴安良为宗旨的六扇门何时变成这个样子了? 可是张神捕一句话就把我的怒火当头打灭,他平静地看着我问,然后呢? 然后? 我只觉得一阵恍惚,在这个贪财又坏脾气的老头眼里,第一次看到了那种活过了许多年、洞明世事的睿智。 他看着我说,如果你不能改变这个世界,那你最好适应它,否则被淘汰的就是你。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在我心头,痛得我一个踉跄。 我在心里问自己,我真的要像他说的那样,和这个明摆着错了的世界同流合污吗?然后变成一个踏着他人枯骨功成名就的罪人、活死人吗? 不! 沸腾的怒意,让我猛地发出一声嘶吼。 张神捕被我突然爆发的情绪惊了一下,下意识地踏前一步,想过来关怀我。 但是在他的手碰到我之前,我已经提前恢复了清醒,一晃身避过他的搀扶,然后努力把自己的表情藏进了旁边的黑暗里。 我强行压抑下自己的情绪,一把拽下一个黄金颅骨,丢在了他手里,冷冷道,一个黄金头骨,换中二和尚的积分。 张神捕还想说什么,我迅速竖起一根手指到唇边:别再讨价还价,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张神捕苦笑一声,说我只是想知道,你这是要干嘛?你不说中二和尚是无辜者吗?他的积分你也要? 我瞟了他一眼,说我这个人脾气臭,不喜欢去适应,所以我想趁着自己还年轻,疯一把,改变一下世界试试。 说着我又叹了口气,解释道:中二和尚反正死都死了,那就索性再牺牲一次,权当是为我的计划做点贡献吧。 张神捕用一种看疯子或者白痴的眼神瞪着我,良久才吐出一口气,问我想怎么改变。 “还能怎么变?当然是一步一步爬到能改变世界的位置上去。嗯,既然你把这个狗屁越野大奖赛说得这么有象征意义,那就从这个比赛的魁首做起吧。” 然后就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神捕才回过神来,转身走进身后的夜色里,他的声音也被晚风送来: 跟老夫来吧。 我愣了一下,问去哪里? 你不是想拿魁首吗?愣在这里可不会有积分自己送上门来的。再说你多少也要了解一下自己的对手吧?先动身吧,路上老夫会把一些老东西的情报告诉你的。嘿,这次可是有好些老伙计人老心不老,打算趁着这次大奖赛复出呢。你还有得烦呢。 张神捕说起话来,有着上了年纪的人特有的喋喋不休,不过听在我耳朵里,却禁不住感到一阵浓浓的暖意。 谢谢。 不用,其实老夫也很想看看啊,把年轻当本钱,到底能不能改变世界。 嗯。 我点点头,在妖僧中二的尸体旁边挥剑刻下了自己的编号,然后抽出一根穿云箭拉响。 这是铁人越野大奖赛约定好的计分方式,在看到我的穿云箭之后,很快就会有那早已散布在长安各处的刀笔小吏前来,把我的战绩上报给总部。 六扇门到底是官府的暴力机关,这么久以来,对于各种奖惩方式,早已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自然不需要我来操心。 而就在我和张神捕打倒妖僧中二的前前后后,长安城的其他地方,也各自有璀璨的穿云箭升起。显然其他人也有所斩获。 只是他们的猎物到底是真正的恶人,还是如妖僧中二这般的无辜者,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此时既然我已经确定了要一争六扇门权位的方针,自然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企图一个个救援无辜者。 想要消除这种以无辜者人头抵战功的行为,治标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治本。 所以我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绽开的烟花,就带着张神捕一起,直奔我们此行的第二个目的地,长安西门而去了。 第180章 阴森的地界 我们赶到长安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韩飞的背影消失在城外乱葬岗的荒冢之间。 他虽然比我早走一步,但是长安城里一片混乱,他武功又不行,难免会成为别人阻击的对象。 能以这个速度赶到西门,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我自然不会苛求什么。 倒是张神捕看到韩飞的背影吃了一惊,这一路上他对我的轻功已经有深刻的印象,却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跑在我们的前面。 快追上去! 不用! 我摆了摆手,说自己人。 嗯?想不到你心思还真不浅。 张神捕大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便不再说话。 他大概以为我早就已经决定要争夺六扇门的重要交椅,而韩飞就是我提前布下的暗子吧。 我也懒得跟这种满脑子权谋的老人家多做解释,只是微微一笑。但还不等我接着说话,突然从我们身后的屋顶、巷道、甚至城门楼子上,又都响起了阵阵滚滚的长啸。 这一声声长啸的主人由远而近,向着我们的位置迅速逼近。 眨眼之间,一道道人影就像大鸟一样,从夜空中扑簌簌落下。 我只是粗略一看,就发现了好几个张神捕在路上给我提点过的元老级人物。甚至还有之前出发的时候不见人影的哭笑二人组,以及方青山带领的武当诸子也都在其中。 不过除了天空中掠过的乌鸦(真),让我知道乌鸦也隐伏在附近之外,倒是没有看到九五二七小队的其他人,就连隔壁的九五二八小队也没有选择走这一方的城门。 他们显然是不想和我形成激烈的竞争关系。 我的视线在这些和我前后脚赶到的高手脸上一扫,对旁边的老张说:走吧,看来这些人就是我们接下来的劲敌了。 张神捕点了点头,也不多话,抬脚便走。 这人是个实干派,在确定要帮我之后,便再没有动过别的心思,一马当先扑进了乱葬岗子的野坟之间,惊起一片虫鸣。 在我打量其他人的时候,他们自然也看到了我们,不少人都冲着我指指点点。 可惜还不等他们做出什么进一步的举措来,我已经足下生风,呼的一声窜了出去。 在城里还好说,但是在这荒郊野外,我可没有和这群穷疯了的家伙照面的打算。 哪怕是方青山这种曾经交好的势力,也难保他们不会生出点什么别样的心思,所以还是小心一点好。 一扑进乱葬岗子,给人的感觉霎时又是一变。 老坟地那种特有的阴气森森的感觉,和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头就像是两个世界。 所有的喧嚣在一瞬间就像被隔绝在了身后,耳边仿佛有声声鬼哭一般的幻听响起。 有人说这是冤魂的怨气,不过我那走南闯北的师父却告诉我,什么鬼怪都是扯淡。 鬼由心生,这坟地里的怪异,无非就是尸体腐败以后产生的有毒瘴气,日积月累之下,就带上了些许致幻的效果。再加上阴森恐怖的环境,被人自行脑补出来的。 若是普通人进入这里,连中毒带惊吓,时间长了指不定会暴毙当场,就算救回去了,起码也要大病一场。 可惜对于我这种练家子来说,那就是小菜一碟了。 我大喝一声,丹田之气上涌,气定神闲,一股内气在脑门子上一冲,所有瘴气瞬间就被逼出体外,精神顿时为之一清,耳边的鬼哭声也被轻松冲散掉了。 旁边张神捕江湖经验比我还足,什么场面没见过。 几乎是在踏足坟地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用内力护住了心脉,似乎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样子。 走! 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背后影影绰绰的人影已经追了上来,喝了一声,拔腿就走。 在这深一脚浅一脚的乱葬岗子里,我却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主场,一口气提起来,我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随时可以上天跟月亮肩并肩,整个不受地形的影响。 倒是张神捕虽然爆发起来战力惊人,但是轻功实在一般般,哪怕有我搭把手在旁边帮忙,他也走得苦不堪言。 “我就不明白了,以你这样的轻功,哪里还需要布置什么暗子,就算是之前那小子,也未必能比你走得更顺畅吧。” 他在抱怨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拿我和韩飞打起了比方。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和韩飞的轻功固然都不错,但还是各有侧重的。 韩飞的轻功我看不出路数,但是能被无心人魔驱使过来当人形信鸽,明显擅长于长途奔袭。 而我的轻功,却是从小背着大铁剑在穷山恶水之间练成。最擅长的就是恶劣地形和激烈打斗中的辗转腾挪。这也是为什么我出道这么久,经历的恶战数不胜数,但受伤的时候却屈指可数的缘故。 可若是说起跑长途的话,那我需要消耗的内力可就比韩飞多太多了。 有韩飞帮我打前站,我就可以专心致志地在后方一边打怪混积分,一边回气了。 想起打怪这回事,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在这乱葬岗的茫茫坟海中,我要去哪里寻找合适的目标呢? 我找到已经被我落在后面一段路的张神捕,把这个困扰对他一说,没想到这老头子脸上立刻露出了无比得瑟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跑得再快有个卵用,最后还不是要倒回来求我。 擦,还端上了? 我被气得半死,不过眼看着后方的竞争者也都已经接连冲进了乱葬岗的范围,并且先后各出奇招,打破了瘴气的阻碍,禁不住也只能低三下四地找老头子讨个招。 “得了,找恶人这事儿不用担心了,你看我的吧。” 老头做出一副高人的架势,摆了摆手,又说老夫适才大战了一番,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你小子可把我守好了啊。别到时候人招出来了,你特么转身就跑,把老夫给卖了。 我不耐烦地回答说知道了,不会害你的。 那行。 张神捕点点头,又装腔作势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突然扯开嗓子骂了起来: 躲在别人坟地里的垃圾们都给爷爷听好了,现在滚出来受死,老夫还可以留你们一具全尸。否则若要老夫一个个去揪出来,一定把你们开膛破肚浸在粪坑里七天七夜再游街示众! 然后就是一通污言秽语,我都不好意思在这里复述,简直就是脏了大家的耳朵。 我捅了捅他,说大爷,您是六扇门的捕快,收敛点啊。 他回头瞪了我一眼,你懂个屁!看着! 这话还没说完,突然从四野里都传来了一声声怒斥: 哪里来的老王八,竟敢在老子们面前撒野,寿星佬上吊——嫌命长了是么? 第181章 你的棺材是要翻盖的还是滑盖的? 张神捕的狂妄叫嚣,像是一下子捅翻了马蜂窝。 原本死寂无声的乱葬岗子里,突然如雨后春笋般,钻出一个又一个面目凶恶的人影。 我靠?! 看着韭菜似一茬接一茬的脑袋,我真心想问一句你们刚才到底躲在哪里? 坟地迷彩保护色吗? 一个离我们最近的恶人,指着我们暴怒地叫道,说!你们的棺材是想要翻盖的还是滑盖的? 我被这个清奇的问话方式雷得不轻,正想和老张调笑两句呢,忽然听到耳边传来蚊蚋般的“快跑”两字。 啥玩意儿? 我愕然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再一回头,眼中却已经只剩下这油滑老头子狂奔的背影。 他飞快地甩动着双手,竟然像是脚踩风火轮一样,嗖地逃远了。 嘎?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先前出声那恶人怒叱一声: 装完逼就想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坟地咯? 我脑子里还在转着不着边际的念头,那人已经拔出两柄黑黢黢的匕首,飞快地扑了出去,追向张神捕。 他不动手还好,这般一动,我才惊讶地发现,他的实力竟然丝毫不下我和张神捕。 可怜张神捕之前才和妖僧中二大战了一场,正在虚弱的时候,没跑两步就被这人追上,躲过了刺向后心的一刀,却被另外一刀割在了大腿上,顿时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恶人大喝一声,骑在张神捕身上就要了结他的性命。 见此情景,我知道自己再不出手怕是不行了,老头子虽然嘴贱自私了一点,但是终究给我提供了不少帮助。 且慢动手! 我骤然拔剑一挑,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那恶人的匕首。 他似乎也没想到我轻功居然这么高,后发先至还能接下他的招数,吃了一惊,从张神捕身上跳起,退后几步,摆出了重重戒备的架势。 我提剑挡在张神捕面前,可惜还不等我讲两句漂亮话,更后方的恶人中,又有人喊了一嗓子,大家一起上。 锵锵锵!足足七八把刀剑就在一刹那封锁了我身周躲避的空间。 不好! 我心中一紧,这才想起城外和城内乃是截然不同的局势。 那些需要混迹在长安城中吃食人间烟火的,除了中二妖僧那样的奇葩,大部分都是只有几招三脚猫功夫的小杂鱼,但是这乱葬岗子里却不一样。 穷山恶水出刁民,高山深林多怪异。在这里汲取瘴气尸气练功的,最次都是邪道中的高手。 就像现在围攻我们的七八个人,其中尤其以三个人功力最高: 一个就是那名最先开口的双匕恶人,实力在我接触过的高手中,几乎可以用出类拔萃来形容;另外还有一个手拿方便铲、脖子上挂着一叠儿纸钱当项链的头陀和一个满脸奸笑、宛如奸商的胖子,武功也和他不相上下。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邪道中人尽是这等奇形怪状的家伙? 我出腿逼退了奸商打出来的拳头,然后一剑挥去,两柄匕首和方便铲同时架上来,吱呀的金属摩擦声中,剑身上擦出三道长长的火花。 借着火花和月光,我看清楚了那双匕恶人的面容: 这家伙轮廓倒是正常,但是小半边脸却都被漆黑的胎记所覆盖,乍一看去,我还以为他只有半张脸,在坟地这样阴森的环境下,更是吓了一跳。 “长得好的都娶老婆生娃了,只有这些长得丑的才心思扭曲来作恶吧。” 张神捕虽然气力不济,但是底子还在,我接住了三个最厉害的敌人,他对付其他恶人倒也游刃有余,战斗的间隙,居然还能闲心跟我探讨起“论恶人的养成”这个课题。 只是他做学术研究也忒不看时间地点了,这话一说,仿佛戳中了几人的痛处,除了那奸商胖子之外,另外两人竟然舍了我,一门心思地冲着他去了。 哎哟卧槽,怎么都冲老夫来了!小子你倒是把仇恨拉住了啊! 我一时不察没有拦住,黑暗中顿时响起了张神捕叫苦连天的声音。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你老人家自己作死,倒怪我拉不住仇恨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想归想,我还是赶紧逼退了自己的对手,赶在他被人活活打死之前,把他从双匕恶人的刀锋和头陀的方便铲下救了出来。 感觉到手上传来明显疯狂了不止一筹的劲道,我忍不住抱怨说大爷啊,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好嘛?你是不是觉得激怒了他们很好玩啊? 张神捕嘿嘿一笑,说你不是来猎杀他们的吗?怂什么怂? 这个时候,有了这一会儿的耽搁,其他参赛者也都从后面追杀了上来。 眼见我们这一方人多势众,张神捕又说出了猎杀一类的话,几名恶人纷纷不由得神情大变。 看暗器! 几名恶人同时做出了投掷的手势,我急忙把大宝剑往身前一拦,挡在了张神捕的面前。 可是谁知道恶人们完全是虚张声势,我等了一会儿,都没感觉到有暗器落在剑上的感觉,移开遮挡一看,才发现他们竟然虚晃一枪,早就逃之夭夭了。 “不愧是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凶神恶煞啊,能从我们的追捕中活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啧啧,看着决断,说走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张神捕看着几名恶人分头消失在乱坟堆间的背影,啧啧称奇。 听他的语气,像是还带上了几分欣赏。 拉倒吧您! 白打了一场,我自然憋了满肚子火,抢白了张神捕一句,然后把他往后面大部队中随手一推,我自己直追向那名拿方便铲、挂着钱纸项链的头陀而去。 这乱葬岗子不愧是藏污纳垢之地,有了这一会儿交手的时间,我已经认出来了,就刚刚和我交手的三个人,居然都是六扇门悬赏榜上赫赫有名的通缉犯。 其中又以头陀排名最高,乃是排在第三十六位的苦行头陀。 这家伙打着佛门弟子的幌子,其实私下里却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偏偏他的轻功又是最糟糕的,我不追他追谁? 哎,小子,你小心啊!这乱葬岗子好像比我们一开始以为的要危险得多啊。 张神捕和大部队汇合在一起,追在我屁股后面大声提醒。 我心中也是凛然,这才刚刚踏进乱葬岗子的范畴,就遇上了三名悬赏榜排名前百的大恶人,另外四人虽然不在前百,但是看起来亦是身手不凡,这要往里面走,还不知道要碰上什么样的对手呢。 不过我好歹也是见过天涯魔君这种极品大魔王手的人,曾经沧海难为水,虽然一招就被打败,但是其他高手也很难震慑我了。 而且没有这怂逼老头子在旁边拖后腿,就算再遇上刚刚那种围攻的局面,我自信也能凭借自己出类拔萃的身法逃脱。 如果人数不多,那就是我狩猎积分的机会了啊! 哼,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又怎么可能一点风险都没有啊! 就让这些作恶多端的家伙,用自己的血与骨,铺平我通往成功的道路吧! 我心头一震,更加快了脚下的功夫。 第182章 激战 苦行头陀只跑出去十来里就被我截住了。 这家伙虽说在悬赏榜上的排名相当不低,但是说到底,悬赏榜制定的标准,还是根据罪恶而非实力。 尽管两者之间有一定的关系,但却并非绝对。 当初我一个才下山的三流门派弟子,还不是凭借运气就轻松跻身老版的神捕榜前十? 这么说来,这贼秃的排名还不如我呢! “可恶!如果不是本上师兵器笨重,你以为自己能这么轻易地追上本上师吗?” 被我这个江湖上的后辈截住,苦行头陀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他摘下自己的方便铲,一口黑锅就甩了上去。 我也没惯他的毛病,用大宝剑在地上磕了磕:呵呵,要说兵器沉重,我的大宝剑可是一点都不输你的方便铲啊! 被我一语道破真相,苦行头陀顿时黑着一张脸,不说话了。 他却不知道,我轻功好,那是得益于我们师门怕死的祖训,乃是后天训练得来的才华,而我真正的天赋,其实是在天生神力上。 否则我小小年纪就能背着一口大铁剑满山乱跑? 最近修行了大力天龙真法之后,我的力气更是与日俱增,现在两条臂膀一张,多了不说,千把斤的力气还是有的。 在这种情况下苦行头陀居然想和我玩负重赛跑?那可不就是茅厕里打灯笼——找屎(死)吗?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这贼秃尴尬一阵,马上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小子莫狂,多说无益,来战吧! 行,我成全你。 说完我一剑就刺了过去。 大宝剑百斤的重量在我全力催动之下,刹那间发出呜呜的风啸。 “来的好!” 苦行头陀被我这一剑的狂暴给吓住了,本能地一抬方便铲。 当,火星四溅,两件重兵器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震惊四野的爆响。 “什么?!” “好大的力气!” “我的天,这小子……不简单!” 我和苦行头陀双手发麻,各自退了几步。 然而我们交手引发的巨大动静,却是引得后方捉对厮杀的捕快和恶徒们纷纷侧目。 一个心志最为脆弱的恶徒甚至沮丧得直接丢了兵器,缴械投降。 他后来在被提审的时候交待说,看了我交手时候的风姿,才发现自己这几十年的武功都练到狗身上去了。不敢再继续负隅顽抗了。 这个说法,倒是好好满足了一次我的虚荣心。还特意当负责文书的小吏,把他的笔录给我抄了一份,回家没事就看着玩。 不过在当时,我却没有精力想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和苦行头陀一交手,我立刻就意识到,这家伙绝对是个棘手的强敌。 他的蛮力虽然不如我,但是几十年的内力修为却在我之上;他的轻功虽然也不如我,但是丰富的交手经验却足以弥补这个缺陷。 各种优劣势抵消下来,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和他居然是个五五开的局面。 点子扎手啊,我心里暗暗叫苦。 铁人越野大奖赛这才刚开始,若是我在这里和苦行头陀拼得两败俱伤,后面拿什么和人争? 可惜已经选择了目标,再想反悔就难了。 我偷偷看了一眼,发现其他看起来更软的柿子都已经被人挑走了,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干一波了。 仔细打量了一下苦行头陀的情况,我发现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优势的,那就是我们的兵器差距。 我的大宝剑已经被各种珍贵的矿物凝炼了好几轮,稳稳踏足神兵利器的行列。 而苦行头陀四海为家,衣食住行都要钱,所以他就是再怎么打家劫舍,也逃脱不了一个穷字。 他手上那一杆方便铲,虽然沉重无比,却只是普通的精铁造物。刚刚和大宝剑对拼了一记之后,铲把子上已经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苦行头陀几乎立刻也发现了手中铲子的异常,当时眼神中闪过一抹异常。 “小子,本上师念你天资不错,难得动了惜才的念头。今日看你年轻气盛,就不和你计较了。” 这老家伙以杀人越货为生,狡诈如狐,把头一昂,嘴里说着漂亮话,脚下却是打算跑了。 我哈哈一笑,一步一步往前逼近:承蒙大师看好,不如跟我到六扇门喝两杯水酒,聊表晚辈谢意? 苦行头陀没有一点出家人的淡定,当场恼羞成怒,说小辈,真当本上师怕了你不成?真个生死相见,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我笃定地笑了,输的一定是你。 他问我为何? 我厉喝一声:自古邪不压正,你作恶多端,就算我不捉你,你的大限也快到了。而我今日便是要替天行道,以你之血,祭奠那些被你害了的人。 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其实也知道什么邪不压正都是扯淡。 真要正义代表强大,那苦行头陀也没办法横行这么多年,早就不知道被哪个小捕快一板砖拍死了。 我真正倚仗的,还是他心防上的缺口。 在看到我的大宝剑的威力之后,其实他心里就已经怂了,战场之上,往往越怕死的人死的越快。 果然苦行头陀虽然被气得哇哇大叫,但却只是一个劲地在原地跳脚,连杀上来打我嘴巴子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知道时机已经来了,瞅准机会,双手持剑猛地就是一个突刺。 月色下剑光一闪,我的剑就已经刺到了其眼前。 苦行头陀怪叫一声,使出了吃奶的劲疯狂后退。 可惜他的轻功本来就不如我远甚,又是在乱葬岗子这种复杂地形上,靠着第六感连续翻越了两座坟头之后,终于一脚踩空,陷进了一个年久失修的空墓穴之中。 好机会! 先前两座坟头前的墓碑都没能阻挡我的脚步,我不闪不避,两座墓碑都被我一鼓作气撞得粉碎。 然后我挟着碎碑而出的气势,长啸一声,当头一剑就劈向了脸色大变的苦行头陀! 你娘嘞! 苦行头陀惊恐之下又犯了口戒。 他满脸绝望地抬起方便铲,试图招架我的剑势,可惜在蓄势到了极致的大宝剑面前,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大力天龙和大势天龙的心法勃然而发,大宝剑卷起的狂风中都隐隐带上了龙吟虎啸般的声音! 我轰然一剑落下,剧烈的钢铁碰撞声中,苦行头陀手中的方便铲顿时就被砸弯成了一个弧形。 他的脚下也是轰隆一声,烟尘四起,整个人都被我砸得矮了一尺,坟地里的浮土赫然直接没到了膝盖上方。 不! 情知不是对手的苦行头陀狂号一声,只是还不等他绝境反扑,我猝然收剑出剑,又是轻飘飘地一剑反撩。 这看似轻慢的一剑正好点在方便铲被砸弯的那一点上,苦行头陀的虎口顿时爆裂,鲜血四溅,方便铲也随之脱手,把旁边一座坟头都砸得凹陷下去,露出其中腐朽的薄皮棺材和森森枯骨。 然后在苦行头陀从地底下挣脱出来之前,我横剑架上了他的脖子。 “你输了。” 我以一种自我感觉极为良好的高手语气,淡淡说出了自己的胜利宣言。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我一回头,正好看到火把光芒中,笑面佛双手扬起的剪影。 他抓住一个持双匕恶人的肩头,将其高高举起,继而竟然像插秧一样,双手一反,竟然把那个可怜的猎物大头朝下,活活“种”进了地面! 轰! 烟尘爆碎,我心头不由得一紧,苦行头陀也是情不自禁地吞了一口唾沫,一把抱住我的腿:我认栽!别杀我! 第183章 大混乱 乱葬岗的第一场遭遇战,只花了不长的时间就结束了。 因为狼多肉少,那些没有抢到人头的捕快们甚至还大吵了一架,险些发生内讧。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在乱葬岗的更深处,突然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然后一个人影就在明月当空的背景下,嗷嗷怪叫着高高飞起,瞬间消失不见。 我糙? 我吓了一跳,因为我一眼就认出来,那个人影正是在我之前进入乱葬岗的韩飞。 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不止是我,其他看到这一幕的捕快们也都震惊不已。 他们大多不认识韩飞,于是讨论的方向立刻就歪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天啊!这是谁?轻功居然恐怖如斯? 老夫一直以为自己苦修轻功数十年,当可称得上登峰造极,想不到跟此人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啊! 果然是六扇门中好修行啊,本座久未出世,岂料现在的江湖上竟然还有这般绝顶人物。 …… 看着一张张大惊失色的老脸,我就忍不住地想笑。 韩飞是个什么水平我再清楚不过。 这家伙的轻功比我还要差上一点,绝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做出这种一下横飞出去上百丈的反科学壮举。 而且这个乱葬岗子吧,也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能捡到大还丹、一吃下去就暴增功力一甲子的的地方。何况他比我也就早走一步,就算是真吃下一颗大还丹,难道不要消化的啊? 所以说既然不是奇遇的话,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遇到了什么不可抗拒的外力。 他是被打飞的! 我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 而这个时候,其他参赛者的讨论方向,已经开始向着韩飞的怪叫是不是某种独特的运劲方式发展了。 眼看着某些具有献身精神的老头老太太张开嘴,似乎打算模仿验证一下了。 我实在不忍心他们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连忙说道,坏了,此人轻功如此之高,这铁人大赛的第一名怕是没有我们的份了。 我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就得眼前一花。 再睁眼看时,刚刚还人头攒动的现场瞬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了。 只有飒飒的阴风吹过,地上还有一只不晓得被谁蹬掉了的鞋子,在原地无助地打着转。 在见识了韩飞的遭遇之后,其实我就已经暗中留了个心眼,知道这乱葬岗子只怕比我最初设想的还要危险。 不管那个打飞韩飞的外力到底是什么,但我敢肯定,这么多参赛者里,除了我和他的轻功足够化险为夷之外,其他人如果飞出去那么远,不死都要摔掉半条命。 可惜被我那句话惊动的众人,仿佛完全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了,他们一冲进广袤的坟场,就像一滴水融化在了大海里,只能听到夜色中接连传来一阵阵骂娘和爆炸的声音。 哎哟卧槽!我的腿哟! 谁他妈这么缺德,竟然在墓碑后面挖坑,坟堆子里埋炸药! 小心! 我日你大爷!有种站出来和爷爷我堂堂正正地大战一场。 …… 连绵不绝的动静,让我心中一片冰凉。 看来这些被我们视为猎物的恶人们,也绝不是全无防备、等着我们去收割。 他们竟然抢先一步在乱葬岗布下了重重陷阱,把整个坟场都变成了他们的主场。 月色下,不时有被机关掀飞的人影高飞低走,远处更是扬起大片陷阱崩塌的尘埃。光是听声音,我都能知道刚刚进入坟场的诸位同僚,现在是多么的举步维艰。 突然,我的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掘土的声音。 咦?难道这种阴气深重的鬼地方还有土拨鼠? 我好奇地凑到一处正在不断拱动的土堆旁边蹲下,想看看这里面到底会钻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噗! 很快,一截深黑的利爪刺破地面,哗啦啦垮塌出一个黝黑的洞穴来。 然而紧接着利爪出现的,却是一个头发稀疏的男人的脑袋。 嘿嘿嘿,任你们六扇门的鹰犬奸猾似鬼,也想不到公输老爷我提前就准备好了陷阱,等你们入瓮了吧? 啊!我糙!穿山甲成精了! 我看到这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被吓得屁滚尿流,一个屁墩儿坐到了地上。 这个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人,大概也没想到居然还有没有离开的捕快,也是惨叫一声,脑袋嗖的就缩了回去。 鬼啊! 听到这一句中气十足的叫唤,结合他之前的自言自语,我猛地一下子回过神来。 “你就是布下这些陷阱的人?给我出来!” 我铿的一剑捅向那个土窟窿的前方。 在那窟窿里,能听到有人迅速掘进离开的悉索声。可惜不等他爬远,我的大宝剑已经后发先至,像块大铁板一样,轰然插入地面,截断了那条通道。 砰! 地底下的光线估计也昏暗得很,先是传来一声脑壳和大宝剑撞击的闷响,然后在一片激烈的骂娘声中,我四面八方的土地都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拱了起来。 不好!这家伙竟然是要从地下偷袭! 我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四面拱起如田垄的土坎就同时爆炸。 漫天尘埃迷住了我的眼睛,我连忙挥舞起大宝剑,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偷袭。 谁知道下一刻,我的脚腕突然一紧,几根尖刺抓破袜子、刺入血肉的感觉清晰可辨。 感觉地底下这人发力想把我拖倒,我连忙运起八部天龙真法中的桩功,浑身肌肉蠕动,仿佛真的有一条无形的巨龙捆缚重压在我的身上。 刹那间,我就犹如多出了千斤的体重,两只脚踝轰隆一声,踏破腐朽的坟墓封土,深深陷入了地底。 哎哟我糙! 我和地底下那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叫。 他是拖我不动,反而被我一脚踩在了脑袋上,疼得嗷嗷直叫。 而我也被他吃痛收紧的爪子一下抓破了皮肉,张口叫唤,一口内气顿时泄了。 内气一泄,桩功就破了。我立足不稳,被他手上的余力拉倒在地,一头撞在旁边的墓碑上,眼冒金星。 你大爷的! 坐在地上晕乎了半天,我才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满地摸索找到了自己的大宝剑,看准那地面就是一通乱捅。 草泥马!让你摔小爷我!让你躲起来!让你当缩头乌龟!让你装逼! 我气急败坏地一通狂骂,骂一句捅一剑。满以为自己这一顿乱捅已经把偷袭者刺死在了地下。 谁料正当我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不远处一个坟堆突然塌陷下去,从里面爬出一个身材干瘦的小老头来。 他脑门上还有被我踩出来的大包,油光发亮,这刻却指着我得意地嘲笑,说小子,看你挖地的功夫这么好,要不要大爷我再搭着卖你一包油菜花种子啊? 我这才知道,自己这么久都做了无用功,人家早都已经逃出生天了。 一股被调戏的怒火,顿时在我胸中熊熊燃起。我把剑一举,瓦亮的剑身上能都能照出我被怒火烧红的眼睛,看着自己都有点怕。 今天不弄死你!我这个张字倒过来写! 我一个滑步前冲,身边的尘埃立刻像海浪一样被分开,大宝剑的剑锋,眨眼就出现在了那小老头的面前。 你他妈嗑药啦? 这小老头也没想到我的速度竟然这么快,怪叫一声,一个驴打滚,连滚带爬地躲过我的攻击。 然后他把手按在地上,用双手上一对磨制过的穿山甲爪子开始疯狂刨土,只是我已经见过了他地行术一般的偏门功夫,又哪里还会让他再遁入地底?,当即持剑一挥! 你做梦! 空中碰撞出一片火星,穿山甲的爪子被一剑削断,脱落的爪尖掉了一地。 那小老头看看我,又看看自己手上光秃秃的爪子,默然片刻,终于露出了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大兄弟,手下留情啊!要不那油菜花种子我白送行不? 我当然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这个提议,长剑一挥:去你的油菜花种子,到你自个儿的坟头上种去吧! 第184章 暴走的坟地,失控的陷阱 我追逐着那个摆了我一道的秃顶恶贼,在乱葬岗的崎岖地形间疯狂奔走。 飒飒阴风从背后吹来,但是无论是我留了许久的长发,还是他大腿上裸露的黑毛,却都在逆着风的方向飞扬着。 我的速度已经拔升到了极限,但是一时半会,竟然也追不上这个不知道来路的诡异家伙。 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 极速卷起的狂风吹乱了我的头发,额角的鲜血也渐渐在风中凝固,但我心中的怒火却越燃越旺。 两个人一追一逃,也不知道冲出去多远。 终于,当我举目四顾,发现身边除了乱坟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之后,那自称公输老爷的恶贼终于停下了脚步,隔着老远,我都能听到他仿佛拉风箱一般粗重的呼吸声。 哈,终于跑不动了吧?你倒是接着跑啊!哼哼,残血追人我最喜欢了! 跑了这么远,我自己的双腿也沉重得仿佛灌了铅。 现在一看他终于跑不动了,我第一反应,就是要宣泄一下自己心头的怨气。不然心气实在不顺啊。 没想到听了我的话,这个长相猥琐的家伙竟然回头就是一阵上气不接下气地狂笑: “小子,你还是楞了点,没听过敌人残血不能乱追吗?你真以为本大爷是跑不动了?别开玩笑了,你再好好看看,这里是哪里!” 嗯? 我左右看了看,却实在看不出这里和外面的坟地有什么区别,当即冷哼了一声:还能是哪里,不就是你给自己选的葬身之地吗? “不,是你的葬身之地!” 老秃子龇着一口大黄牙笑了。 他说你现在已经陷入了我的子母连环大杀阵中,前进一步是死,后退一步也是死。现在就看你自己是选择站在原地饿死,还是跳进陷阱变成一堆烂肉而死了。 仿佛是生怕我不信他的话,他还伸手在自己脚下一扳,不知道拨动了什么。 咔嚓! 果然随即我就听到从自己四面八方的地下,都传来了连绵不断的类似机括活动的声音。 擦,还真有陷阱! 我叹了口气,说为了杀我一个,至于摆出这么大的阵势吗? “这可不是为了杀你一个啊!你不过是我称霸乱葬岗的添头罢了!” 老秃子眼神狂热地叫道。 “……” 我无言地四处看了看,实在没觉得这个乱葬岗子有什么好称霸的必要。 老秃子也不管我,自顾自地大笑: 前些年我被人所追杀,无意误入了城南的北邙山,被困一座达官贵人的古墓之中,没想到在那里,我得到了祖上失传已久的鲁班书。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那书上记载的种种机关阵法,就是我称霸这乱葬岗的倚仗啊! 鲁班书?听了老秃子的话,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世的机关暗器,首推唐门暗器和少林铜人,但是在这两门之上,还有另外两门传说了千年的机关术。 那就是公输家和墨家。 这两家之中,墨家的机关术倾向于防御和劳作。 而公输家的始祖公输班,又称鲁班,曾以一己之力对抗甚至压制整个墨家,最擅长的就是专精杀伐的机关阵道。 如果我真的是陷入到鲁班书上所记载的阵法之中,那今日说不得就真的危险了。 这次可真是阴沟里翻船了……这个公输秃子,还特么真有两下子。 不亚于我的轻功、对机关术情有独钟、姓公输、还有这种一般人长不出来的绝世腿毛…… 把这些特征在脑海里一组合,六扇门卷宗里某个身份顿时呼之欲出。 我叹了口气:莫非你就是当年名震江湖的飞天夜叉公输衰人? 老秃子浑身一震,喃喃自语,想不到这一代的江湖儿女中,竟然还有人知道我公输的名字? 要说这公输衰人也算是一代奇人,他为了对得起自己的姓氏,从小对机关术痴迷无比,可惜他们这一支,也不知道是公输家的多少代了。传到他父亲手上的时候,祖传的手艺已经基本失传,只剩下一点普通的木匠活赖以糊口。 为了恢复祖上的荣光,他毅然踏上了追寻机关术真谛的求道之路,曾经自己剃光了头发混入少林罗汉堂学艺,又或者跑去唐门偷取机关术图纸,甚至不惜追着自己祖上的敌人,墨家的当代巨子跪了几条街,苦苦哀求,就是为了得到一点指点。 按理来说,一个人做到这一步,就算是头猪也是傀儡猪了。 可惜老天爷在这里又跟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就是他的天赋点仿佛完全加歪了。 全心投入进去的机关术,无论如何都是一事无成,反倒是没上心的轻功无心插柳,竟然成就了当年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极速传说。 因为他的双腿毛发旺盛,一跑起来黑黝黝的长毛就迎风飞舞,因此还得了一个飞毛腿的诨号。 点子扎手啊。 我知道鲁班书的大名,就算是在公输衰人这个毫无天赋的家伙手底下施展出来,我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当下只得拱拱手,干笑两声,说恭喜公输前辈得偿所愿啊,相见即是缘分,要不咱俩各走各路算了,您看呢? 谁料公输衰人虽然人衰但是智商却不低,他冷笑了两声道,休想诓骗我放你出来,你的轻功比我还强,正好可以作为测试我鲁班书神技的最佳素材。 切! 我听了这话,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想让我给你当试验品,想都别想,大不了大家就这么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公输衰人气得跳脚大骂,手舞足蹈间不知道踢中了什么东西,泥土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可怕的机括暴动声。 我吓了一跳,惊慌之下,忍不住冲他怒吼道,你做了什么? 没想到这位衰人竟然也是一脸惊慌失措,说话还带上了哭腔:我,我也不知道啊!讲真,我在这里没有布置机关啊!都是唬你的!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我们两人的脚下同时一空,连着一大片土地都瞬间塌陷了下去。 哎哟我去! 第185章 人心比陷阱更险恶(上) 气沉丹田,轻身如燕! 在跌落陷坑的一刹那,我已经很努力地想控制住自己的跌势。 可惜这陷坑的四壁明显是被人精心加工过的,和洞底垂直的坑壁泥土都被反复夯实过,几乎没有任何着力点。 砰!的一声闷响,下一刻,我摔了个狗吃屎,不过还好,这乱葬岗子土质疏松,加上我骨头够硬,倒是没啥大碍。 但骨质疏松的公输衰人就不一样了…… 然后当周围的烟尘渐渐变得稀薄,我看到了陷坑另一头的老秃子。 这个衰人真的就和自己的名字一样,一脸惨白,嘴里不断重复着:“不可能,我绝对没有在这里安置陷阱”。 我听得不耐烦,走过去一把扯住他的衣领,说没本事还学人家吹牛逼,现在掉都掉下来了,别说废话了,想办法出去啊! 他却抬起头来,一脸绝望地看了我半晌,突然哈哈狂笑起来,说出不去了,你以为鲁班书上的陷阱只是一个洞这么简单吗?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我心里不由一沉,连忙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我就依稀听到旁边坑壁上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机关声,接着就是一声恐怖的呼啸! 轰! 头顶陷坑外射进来的月光,一瞬间就被一片巨大的阴影遮蔽,陷坑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霎时淹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我下意识地往下一蹲,接着就听见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轰然巨响,公输衰人咬牙切齿的声音随之响起: 小子,还不过来帮忙! 发生了什么? 我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打燃,借着微弱摇曳的火光,却只见公输衰人双手上举,平托着一尊从天而降的巨大石棺。 他的脸涨得通红,双脚因为压力而深深陷入地下。 看到我还在呆呆地发愣,他不禁再次恨声道,还傻站着干嘛!快点过来帮忙,不然等我死了,你也休想逃出去。 我左右一打量,发现这石棺的大小形状居然和陷坑严丝合缝,连忙伸手顶上推了一推,感觉这石棺并不太沉重,就跟公输衰人说你先托着,我这就破石而出。 身在这么狭小又黑暗的空间,我心中已然有些失去了理智,一心就想赶快打破眼前的障碍,哪怕给我一丝光亮也好。 也不等公输老人大话,我猛然一剑逆斩而上,重重地劈在了头顶的石棺上。 出乎意料,石棺并不坚挺,我一剑下去,就响起了喀拉喀拉的岩石破裂声,而且下落的趋势顿减。 但于此同时,公输衰人也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不要! 随着这道声音,一条巨大的裂纹,却已经顺着中剑处迅速蔓延开来。 见此情形,我满心欢喜,大笑道,不要什么不要,这不破开了吗? 公输衰人却又急又气道:你都想得到的事情,鲁班会想不到吗?乱搞!真是乱搞!你难道不知道石棺都是空心的吗? 我倒吸一口冷气,空心的?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公输衰人没有回答我,随后“噗”的一声,火折子也灭了,而此时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一片爬虫悉悉索索的爬行声。 更可怕的是,下一刻,我似乎感觉有一些小东西从剑身爬到了我的手腕上! 冰凉的甲壳,在这昏暗的洞穴中,让人毛骨悚然。 虫子! 我大叫一声,连连甩手,把手上的东西甩脱出去。天可怜见,我张劫老虎都不怕,可是贼不喜蟑螂甲虫这一类的节肢动物! 而在这一带动之下,大宝剑也从那裂缝中脱落。 几乎同时,就听到裂口处响起了一阵“嗡嗡”的低鸣! 借着石缝间透进来的光线,我隐隐约约看到一群黑压压的东西,从石棺的破口涌了出来,好像是一道黑色的雾气。 “这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冲他厉声喝问道。 公输衰人也明显颤抖了一下,才颤颤巍巍地道:这、这是……嗜尿尸蟞! “嗜尿尸蟞?那是什么?跟屎壳郎是亲戚?” 我感觉自己脸颊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一股浓浓的不祥预感瞬间蒙上心头。 公输衰人不答,反问我今天洗澡了吗? 我想了想,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铁人越野大奖赛乃是六扇门的盛事,今天出门之前我可是认认真真地梳洗打扮了一番,就是为了让人群中的潇潇看到我的英姿。 可惜的是,今天她好像并没有到现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听了我的话,公输衰人脸色更加难看,又问我今天放过水了吗? 这个问题就有点隐私了,不过看他认真的神情,我还是告诉他,今天大赛匆忙,到目前还没来得及解决个人生理问题。 完了! 听了我的话,公输衰人仿佛被雷劈过一样,一下子蔫吧了下去。 他这一怂,头上的石棺顿时再次坠落一截。 我被吓得不轻,连忙双手齐出托住石棺,惊叫道你想死可别拉上我,我还是个处男呢,人生还很美好! 他却喃喃道,你马上就知道美不美好了! 此时,身周“哗啦啦”的响动更加大了,我心中的危险感觉也越来越大,赶紧咬牙用脑袋顶住石棺,空出双手再度打燃了火折子。 “嗤”的一声,昏黄的火光照亮了狭窄的地道,我四下一瞧,一眼就看到在墙角,正有一股浓浓的“雾气”在不断变幻着形态。 再仔细看了一眼,几乎吓得魂飞魄散,那哪里是什么雾气,分明就是一大群带着黑壳的丑陋甲虫! 呼! 地道中平地起了怪异的阴风,小小的火折子变得忽明忽暗。 火光中涌动的尸蟞群就如有灵性般,迅速分成了两股,飞快地爬向了公输衰人。 啊!他们顺着你的裤管爬进去了啊! 我指着他蠕动的裤裆大叫起来。 公输衰人点点头,朝我露出一个无比凄楚绝望的笑容,然后下一刻,他便已经翻滚在地,凄厉无比地惨叫了起来。 我艹! 我被眼前触目惊心的惨状吓得不轻,手一抖把火折子都给扔了,不过却也瞬间明白了嗜尿尸蟞这个名字的含义。 这些变态的虫子应该是追寻着尿味发动袭击,公输衰人这货长期藏身坟地,卫生状况显然不能跟我相比,所以先成了这些变态尸蟞的攻击目标。 可是然后呢? 等他被这些尸蟞咬死,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啊! 就算我现在身上没有尿的气味,可人不是机器,难道我还能一直憋着不成? 这些该死的虫子迟早还是会找上我的,至于它们会优先攻击人的什么部位,就是个傻子都明白啊! 我瞬间不寒而栗,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 尼玛,想想都觉得疼啊! 兔死狐悲之下,我发现自己唯一的选择居然就是救他。 且不说他活着能帮我分担尸蟞的火力,而且这个陷阱的变化也只有他才清楚。 想通了这一点,我二话不说,飞起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裤裆上! 噢! 公输衰人挨了我一脚,两只满是血丝的眼睛瞬间都凸了出来。 尸蟞的口器被一脚踹进蛋里的触感,想必不会太好受。踹了一脚之后,我又是一顿狂踩,把他身上其他的尸蟞一一踩死。 然后趁着他神色舒缓的一瞬间,我揪住他大声问道,这些尸蟞怕什么!快说! 火……它们怕火…… 公输衰人气若游丝地回答了一句。 火? 我连忙看向自己刚刚扔下的火折子,可惜那里早已经被尸蟞群给淹没了。 没办法了,只有赌一把了。 我暗暗运气丹田,抢在更多的尸蟞冲上来之前,用力一挥大宝剑,大喝一声:卍解!鬼火烧蟞! 第186章 **** 我一巴掌拍在大宝剑上,可惜剑身静悄悄地一片,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尴尬了一秒钟,又换了一个姿势,再拍了一巴掌。 这次的台词是: 鬼火!出来吧! 鬼火还是没鸟我,这下子我是真的尴尬癌都快犯了。 眼看着周围的尸蟞再次聚拢,四面八方都是节肢划动的声音。 我一咬牙,就要第三次拍击大宝剑。 就在这个时候,公输衰人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他说你这个样子没用的。 我霍然转身,直直看着他说,难道就这样等死不成?老子还是个处男,可不想和你一样……被、被虫子咬那里啊! 公输衰人闻言顿时嚎啕大哭,说你是处男,难道老子就不是?你当老子苦心钻研机关术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做出一个和真人一样的美女傀儡当老婆吗? 我闻言眼前一黑,差点没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连翻了几个白眼,才伸出一根大拇指,说他妈光棍到这个地步,老子也真是服了你了! 公输衰人虚弱地干笑了两声,说,谁叫眼下大唐男多女少,那些个婆娘长得不咋地,个个要紫金流苏大马车,还要皇城三环内的房子,妈蛋,老子一介木匠,猴年马月才能娶到老婆! 看他似乎还打算继续吹牛逼,我连忙打断他,说那些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你有办法阻止这些尸蟞吗?不然就算你做出真人傀儡,只怕也玩不了啊! 说着我还指了指他肿胀得隆起一团的裤裆。 在被尸蟞咬过之后,他的某个不可描述部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现在就跟在裤裆里藏了一个大口径的轰天雷一般。 我有些好奇,用剑尖戳了他的裤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一边狂爆粗口一边问我,这剑上是不是有磷。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已经正色道,别否认,我闻到味道了。 你是狗鼻子啊? 他得意洋洋地皱了皱鼻子,说你也不看这是哪儿,坟地!这股磷的味道,老子闻得可熟了! 我顿时无语到了极点,心想不就是磷火味吗?瞧你说得跟闻到了什么山珍海味一样。 我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他妈还不赶紧把磷火使出来啊!这鬼尸蟞最怕的就是火!你有克星不拿出来用,等死啊! 我脑袋顶着石棺,摊了摊手,可惜脖子短了一截,怎么摊都摊不出那种潇洒随性的感觉。 于是只好收回手苦笑道,说不是我不用,是本大人实在做不到啊! 说着我就把大宝剑逼出鬼火的条件跟他讲解了一遍。 他想了想,说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催动磷火需要足够的内力,而你的水平还不够? 嗯,虽然承认起来不太甘心,但是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的了。 糙! 公输衰人突然暴骂了一句,瞪大眼睛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满满的都是四个字: 暴殄天物! 我只管笑笑,也不说话也不回骂。 从他的话里,我已经确信这货应该是有办法帮我把鬼火引动出来的。 那反正这些尸蟞又不会优先攻击我的,既然他这个挡箭牌都不急,我还急什么呢? 我又不是太监。 果然我这一淡定下来,公输衰人立马就急了眼。 黑暗的四周,又响起了哗啦啦的响动,眼看着可怕的嗜尿尸蟞踩着同伴的尸体和浆液又冲了上来,他急得跳脚大喊:把你的剑插在地上点火,这里是古坟场,地底下埋藏着大量磷火,你的剑在这里不会变得更强,但是会更容易使唤。 哦。 我应了一声,倒转大宝剑插入地下。 可是……啥都没有啊! “喂,大叔,什么都没发生啊!你的办法不靠谱,我的内力不够啊!” 我回头冲着公输衰人大吼。 这个时候他已经又被重重尸蟞围在了当中,听见我的话,他都快哭出来了:哎呦,我的大人,内力不够,你用火折子点火啊!” 我一拍巴掌,然后顺势一掌就把火折子拍在了大宝剑的剑柄上。 轰! 这一巴掌果真就像拍燃了火药桶,一道青蓝色的火光顺着剑身蔓延而下。 火舌扑入地下之后,整个地面下都隐隐泛起了火光,感觉我们就像坐在一片火海上一样。 点燃了地下的磷火,我又拔出还带着几分余焰的大宝剑,拿在手里像火把一样挥舞了几下,把靠近公输衰人的尸蟞都赶了开去。 这些尸蟞真的如公输衰人所说,对于磷火有着天然的畏惧,大宝剑上的火光蔓延到哪里,哪里的尸蟞就像潮水一样疯狂地退开了去。 他感激涕零地说这个地方果然是你的主场。 我听了忍不住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你的主场才特么是坟地呢!老子的主场是那威严唐皇的六扇门,是那人声鼎沸的集市,是大唐帝都的滚滚红尘…… 公输衰人连忙打断了我的抒情,行了行了,不吹牛逼你能死啊? 我一撤大宝剑,做出要把尸蟞放过去的架势。 他大惊失色,抱着我的大腿大声认输,你是大哥,你是大哥,这还不行么?你说啥就是啥。 因为动作过大,他不小心牵动痛处,又是好一阵龇牙咧嘴。 我看他对尸蟞畏之如虎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好笑,说这缺德玩意儿难道不是你自己弄出来的么?至于怕成这个样子? 公输衰人闻言不禁苦着脸叫屈,说你看我这个忠厚老实的样子,像是做得出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事情么?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啊,不同的地方,鲁班书里会因地制宜,给出不同的取材意见。比如坟地是石棺和尸蟞,到丛林就可能是朽木和毒蛇了 我盯着他上上下下审视了几遍,也没看出他到底哪里忠厚老实了,倒是一股子猥琐之气呼之欲出。 接下来,我们头顶石棺,和这些尸蟞群陷入了漫长的对峙。 它们畏惧我大宝剑逼出的磷火,一只只都缩到了旁边的洞壁上,黑压压的一片。但是又贪恋公输衰人身上的异味,无论如何都不肯撤离。 突然公输衰人推了推我,说你没有觉得周围越来越热了么? 他不说还好,这一提起来,我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都已经出汗了。 我连忙低头一看,结果悚然发现,地底下燃烧的磷火,居然有失控的迹象。 滚滚热量从脚下的土地透出,穿过鞋底,灼热逼人。 在一些土层较薄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冒出一丝丝的小火苗了。 看上去再过不久,这个陷坑就会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火坑,到时候我和公输衰人的下场,想来绝不会比烧烤架上的烤鸡好多少。 唉,看起来,祖先早就已经算到这一步了。就算有人能用磷火驱虫,也根本只是在被咬死和被烧死间选择啊。公输子果然学究天人,不得不服。 公输衰人幽幽地道。 我忍不住气结,说你他妈到底在那里感叹个什么鬼啊!还不快想办法!火是你让我点的,难道现在你还想当甩手掌柜不成? 他看了我一眼,饮鸩止渴,不得不为。 去你妈的饮鸩止渴!老子让你想办法! 办法,有。 公输衰人忽然抬头看着我,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名状的坚定之色。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一阵心寒,问你想干嘛?你可别乱来啊! 他说我还有一计当可死中求活,不过我需要你的一个承诺,就是逃出去以后绝对不能对我下手,要保证我的安全。 我闻言顿时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说放心,出了这个鬼地方,我一定当没见过你,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反正这公输衰人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除了偷偷机关术,几乎没有别的苦主。我也犯不上为了这点小事,就拿自己的性命跟他死磕。 可惜马上,我就后悔了。 这家伙竟然一把拉下了自己的裤子,某个已经肿成东北大血灌肠的不可名状之物,则笔直地对着我的方向! 我糙!有话好好说啊!你不是要想办法吗?脱裤子干嘛?你用哪个头想办法的啊? 第187章 **** 公输同志果真不负衰人之名,他把裤子一脱,我瞬间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封闭的陷坑里热浪蒸腾,空气本来就已经恶劣到一定境界了。再加上这个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的暴露狂,鼻端霎时就被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膻味道所充斥。 草泥马!真熏人啊! 猝不及防之下,我顿时被这具有强烈杀伤效果的生化武器给冲了个正着,顿时遭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一时间鼻涕眼泪横流,步步后退。 直到后背都快抵住洞壁上的尸蟞了,我才终于感觉好受了一点。 讲真,如果一定要在这股异味和大群尸蟞之间择一城终老的话,我宁可选择狗带。 脑袋顶着石棺,手捂着鼻子,我感觉头脑稍微清晰一点,当即开始对公输衰人喝到:“你这个混蛋,你到底想干嘛!” 秃头老木匠故作深沉地看了我一眼,好久才吐出两个字: 尿尿。 擦! 我感觉自己都快疯了。 你他妈裤子都脱了,就为了给我看这个? 要看尿尿难道老子自己没设备?明明我的尺寸和强度,都比你这个被尸蟞蹂躏了一百遍的血灌肠要强多了好吗? 大概是看到我快抓狂了,他又朝着我走近了一步,神秘地说,我这可不是普通的尿。 我连忙挥手驱赶他,示意严禁靠近,然后才不屑道,不是普通的尿,莫非你要告诉我这是传说中的神仙水? 他得意洋洋地说错,尿是普通的尿,不过尿的方式不普通。 哦?怎么不普通了? 你仔细看就知道了……咦,我让你仔细看,你还把脑袋扭过去干嘛? 我呵呵干笑了两声,说大家都是男人,你让我盯着你那不可名状之物看,我实在有心理障碍啊。 哦,那你看这个吧。 他边说边指了指离我们最近的一小撮尸蟞,大概有十来只的样子,被高温和异味双重夹击,互相抱成了一团。 看好了! 公输衰人大喝一声,我立刻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几只尸蟞。 不过马上我就反应过来,心想自己真是有病,居然有天会把别人撒尿当成救命稻草来看。 我这个念头才刚刚浮现,突然十滴浑黄色的不明液体以流星般的速度从我视野之外迅疾飞入,接着只听噗噗噗几声闷响,那几只作为目标的尸蟞竟然无一落空,全部被洞穿在地。 这个时候,公输衰人得意洋洋的声音才从旁边传来,问厉害吧?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都不认识这个人,瞪着他看了老半晌,才缓缓接口道,厉害,真厉害。 公输衰人大概是很久没被人夸过了,居然还不识趣地追问我哪里厉害,大概是想我再详细地夸夸他器大活好吧。 可是同为不服输的男人,这样没节操的话我怎可能会说? 当下便冷笑两声,说自然是阁下的前列腺厉害,居然可以先尿十滴再憋回去。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尿频尿急尿不尽? 公输衰人一张脸给气得通红,赌气说你别看不起我这放尿的绝学,臊是臊了点,但是今日你我二人脱困,说不得就着落在我这一鸟之功上了! 我偷眼打量了一下他那不知道何时才会消肿的男人象征,突然觉得这货好生可怜,重伤不下火线,现在还要承担起两条人命的重量,他也不怕咔嚓一声折断了去? 不提我在这里胡思乱想,那边公输衰人已经气沉丹田,像跳大神一样嘴里念念有词,又是乱窜又是跺脚。 也亏得他身高不足四尺五,哪怕是在狭窄的石棺下面也能蹦蹦跳跳毫无压力,不然我真担心他施法失败。 这么折腾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丝毫动静,眼看着不少火苗已经烧穿泥土冒了出来,我不耐烦极了,正想嘲讽他不行别逞能。 突然就听到他大喝一声,尿! 然后就看到一点昏黄的光芒如水晶,在某根血红的权杖尖端闪闪烁烁。 我糙! 这一下可把我吓了个魂飞魄散,要知道从刚刚到现在,那根肉质权杖可一直指着我这个方向,这要是忽然变身消防水管,那我还不得被淋成个落汤鸡? 一想起这个可怕的后果,我顿时不寒而栗,下意识地就想躲。 没想到一路猥琐到底的公输衰人这时倒是难得霸气了一回,大喝一声不许动! 我理都不理他,这都大尿临头了,你说不动就不动?我傻啊我! 我顶着石棺飞快后退,但是谁能料到,公输衰人那古怪的液体在露头之后,竟然没有像普通人一样哗啦啦流泻下来,而是悬而不坠,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个硕大的水球挂在那里,倒也真是蔚为奇观。 这尼玛…… 我看着那个摇摇欲坠的水球,对公输衰人这神奇的内力御使方式也是叹为观止了。 只是他的要害部位到底是受了重创,再强行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壮举,一张脸已经痛得发青,却犹自不忘提醒我小心。 小心什么? 茫然的同时,我猛地感到一阵源自未知的恐惧。 然后就看到那水球在涨大到极限之后,突然哗啦啦一声暴烈了开来,万千细碎的水珠像箭雨一样爆射四面八方。 我必须承认,那一刻的我,感觉到一股无限的绝望! 草泥马这样无差别的轰炸,你让我怎么去躲? 不过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公输衰人暴喝一声,还不快挡! 人剑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在这种紧要关头,我也顾不上再去想大宝剑的感受,一把抓起来就往身前一挡。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那一刹那,我仿佛错觉自己听到了大宝剑的哀鸣。如果它真的神兵有灵,想必一定也会怒吼一声: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轰! 漫天臊臭的水雾炸开,瞬间覆盖了整个陷坑。 叽叽喳喳的尸蟞哀鸣声中,遍地火焰只摇曳了一下便彻底熄灭。 黑漆漆的空间里,我的脑海里因为震惊而一片空白。 天敌般的火焰和尸蟞,居然被公输衰人用这种方式灭掉,我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我突然感觉衣袖被人拉了一下,黑暗中公输衰人说跟我来,旁边已经挖好避难的洞了。 我连忙把头上石棺一丢,一个翻滚就跟着他钻进了旁边辛苦挖出的隧道中去了。 轰! 背后石棺轰然落地,烟尘弥漫。 还没死绝的尸蟞们顿时又是一阵吱吱呀呀地狂叫,惹得我又是好一阵心惊肉跳。 在隧道里爬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事,连忙问他,说你既然会挖洞,那我们之前干嘛不挖洞逃出来?又是点火又是杀虫,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公输衰人这会儿正因为胯下重器和地面的摩擦而生不如死中,闻言没好气地回了我一句,说挖洞不要时间啊?老子有那个机会吗?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想想他好像也确实是被尸蟞从头折磨到尾,换成是我也要先出一口气再走。 很快,我们两个就灰头土脸地逃回了地面。 一爬出洞口,公输衰人就仰面躺在地上,望着月明星稀的天空哈哈大笑,说神捕大人,小老儿这一手放尿的绝学如何? 我被他救了一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一边在旁边的荒草上拼命擦拭着大宝剑,一边违心地恭维,说真他妈神乎其技。 这里的“他妈”必须重读。 公输衰人仿佛没听出我话里的讽刺,咧开牙齿漏风的大嘴傻笑不停。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略带伤感地回忆道,我从小就沉迷机关术,没有玩伴,也没有什么娱乐,只能在吃喝拉撒里找一点乐子。这花式尿尿的方法,不过是其中很普通的一种玩法罢了,想不到居然救了我们一命。 这话顿时听得我肃然起敬。 记得我刚来长安的时候,曾经听一个姓古的说书人讲飞刀,在提起一个姓阿的剑客和一个姓李的探花的时候说过: 一朵不差地数清院子里梅树上的花,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 真要论起来,这公输衰人月夜玩尿和李探花雪夜数梅,在雅致上固然是无法相提并论,但是寂寞的程度,倒也真是差相仿佛。 只是我这伤春悲秋的情绪仅仅维持了一瞬间,就听到公输衰人突然在我身旁破口大骂。 我连忙一个翻身爬起来,问他又出什么事儿了。 他指着已经完全塌陷下去的陷坑,悻悻地说他妈盗版死全家,这陷阱压根不是老子做的! 第188章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上) 什么? 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我只觉得无比的荒谬。 你特么跟老子吹了半天的牛逼,不断说你的陷阱多屌,鲁班书多屌,可是临末了,居然告诉我这陷阱不是你做的?搞笑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老鲁啊,虽然这个陷阱贱是贱了一点,但是创意并不差啊。再说了,好歹我们都活下来了,又不会怪你什么。你这个时候赖账算几个意思呢?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看! 公输衰人拉着我走了几步,指着一处机关的连杆残骸,说,我公输家可是世代手艺人,只要是自己出品的机关造物,就一定会留下代表家族的标志。可是你看,这里没有。 说完他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一样,对我怒目而视,大叫老子姓公输,不姓鲁。 我嘿嘿一笑,说你祖宗叫鲁班,出的书也叫鲁班书,那你怎么就不姓鲁了? 他大怒驳斥说鲁是封号,公输才是姓氏,你不懂就别胡说八道。 我嘿嘿一笑,说都一样,都一样。 哪里一样了!完全不一样! 公输衰人都快抓狂了。 我伸出手肘推了推他,说你想啊,你家老祖宗都有两个姓,一个公输一个鲁,你作为他的嫡传后人,怎么能只姓公输不姓鲁呢? 哦,有道理有道理。 大概是被我一句“嫡传后人”捧得心旷神怡,公输衰人故作虚伪地谦虚了两个回合,但过后还是低声下气地问我,说你觉得我叫鲁什么好呢? 撸一发。 我想都没想,张口就来。 没想到公输衰人像是完全没听出我是在嘲讽他,把“鲁一发”这么名字在嘴里颠来倒去地念了两遍,居然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这名字不错,鲁一发,我一姓鲁就能发达。 说着他还满脸真诚地看着我,说谢了啊。 呃…… 看着兴高采烈的鲁一发同志,我是真的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样的表情了…… 听说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够了? 我还在眼观鼻鼻观心,心情大好的鲁一发也回了一个猥琐的微笑,说我们走吧。 走去哪里? 这次轮到我诧异了。 明明在坑里头还说好出来两人各走各路的,怎么一转眼就又变成同道中人了? 大哥,我是官兵你是匪啊,这么亲密真的好? 对于我的担忧,鲁一发直接嗤之以鼻。 在江湖上混迹了这么多年,他心中的正邪之别远没有我来得分明。 他告诉我大人只讲利益,小孩才分黑白。 我听了觉得深以为然,问他,那我们走在一起有什么利益呢? 他眉飞色舞地回答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要找这坟场里藏着的恶人吧?跟我来,我知道他们在哪。 那敢情好! 既然有人主动要当带路党,那我还有什么说的?自然是忙不迭地应下来。 不过迟疑了一下之后,我还是问他,说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他打了个响指:简单,居然有人特么敢盗版老子的作品,这还得了?你跟我走一路,碰到那愿意配合的,我问完了你再把他打个半死。遇到不配合的,你先打个半死我再问,怎么样?一举两得,双赢哦。 这话听得我直觉得满脑门子黑线,亏你还说自己憨厚老实,没想到居然是这么腹黑的家伙。 哪个恶人当了你的邻居,真特么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商议已定,我拖着鲁一发在鬼气森森的坟地里疯跑,反正就是哪里有动静,我们就往哪里钻。 很快,我们就看到了一些被击毙或者抓捕的恶人,当然,更多的还是各种被陷阱重创的捕快们。 其中我就看到好几天老张跟我提点过的元老级人物,不过他们这会儿都没有了先前那种颐指气使的前辈风度,而是瘫倒在地上呻吟不止。 我和他们没什么交情,更多的还是彼此看不顺眼,稍微观察了一下,确定这些老家伙没有生命危险,就继续往乱葬岗的深处行去,直到遇上了两个互相搀扶的熟悉身影。 洪老、张老! 我走近一看,刚打了个招呼,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这两位爷一瘸一拐地走着,和鲁一发一样,一副裤裆藏雷的诡异造型。 嘿,看来他们也中了我最得意的陷阱了。 鲁一发在我身后低声笑道,笑得稍微猖狂了一点,又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不过看得出来,他心情比之前愉快多了。 人就是这样,一个人倒霉的时候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惨的那一个。可要是还有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他马上又会变得神清气爽起来,就像痛苦是可以被分摊的一样。 不过我还真心心疼这两位老爷子,都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要承受一把鸡飞蛋打的酸爽。真是名利之心害死鸟啊! 小子!你想笑就笑,憋着干嘛! 看到我一副古怪的神情,洪老忍不住怒叱了一句。 张老也是满脸苦闷的笑容,一个劲地摇头叹息,说他妈居然给你小子看到了,晚节不保、晚节不保啊…… 我嘿嘿笑了两声,把视线移向了一旁,然后才说,现在的乱葬岗子宛如一个龙潭虎穴,到处都是这种缺德带冒烟的陷阱,不如我们暂时走在一路,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两位前辈看可好? 他们这个时候也不敢矜持了,连连点头,说如此甚好。 暴脾气的洪老还摩拳擦掌,说若是让老子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发明了这些缺德的陷阱,看老子不剥了他的皮。 我笑嘻嘻地回头看了鲁一发一眼,他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去。 这时候两位老神捕才发现我身边竟然还站着一个人,连忙问我鲁一发是谁,被我一句轻飘飘的战利品就敷衍了过去。 四个人汇合在了一起之后,胆气相对来说就要粗一些了。 我们在原地稍一合计,就决定还是按原计划继续向乱葬岗深处进发。 目前天下乱象初现,帝都附近隐藏了如此之多的恶徒,实在是祸非福。 而我们身为保境安民的捕快,于公于私都有这责任,要将他们一一缉捕归案,至少也得远远地驱逐出去,使其不至为祸一方才好。 接下来的路程走的就很顺利了。 人多力量大,有鲁一发这个陷阱原创者提供技术支持,又有我们三个神捕作为武力保障,一些之前看来难以克服的困难,现在都变得不是事儿了。 深入乱葬岗子以后,几乎遍地都是险恶的陷阱。 不过在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鲁一发有了心理准备,大多数陷阱都能在发动之前提前发现避开。 就算偶有两个不慎触发的,只要他随手捣鼓了两下,往往也都能赶在杀招发动之前,迅速将其破解掉。 只是这种种神奇的表现,一次两次还不觉得,但是次数一多,洪老和张老看向鲁一发的眼神里,不禁也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为了打消他们的怀疑,我又不得不重新介绍了一遍鲁一发,说他是上古神匠公输子的后人。 于是两人看向鲁一发的眼神,立刻又变得肃然起敬。 在吃过陷阱的苦头之后,能有这么一个精通机关术的大师随行,实在是极幸运的事情。 张老还乐呵呵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还是你有办法,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他却是把鲁一发又当做我的盘外招了。 就是不知道等他们知道鲁一发就是这所有陷阱的始作俑者,他们会不会当场疯掉? 我不无恶意地想道。 正当大家都各自想着心事赶路的时候,前方不远的地方,突然猛然响起一声巨响。 轰! 然后就听到一个声音尖叫道: 不!我是这陷阱的制作者,没有我你们谁都跑不出去! 另一个怒气腾腾的声音随之应道: 佛爷揍的就是你这个生儿没屁.眼的缺德王八蛋!去死吧! 轰! 我感到脚下的地面再度猛地隐约震动了一下,应该是有什么大高手在发功了。 随后大家一起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手舞足蹈的人影,在那皎洁的月色下高高飞上了天空。 第189章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下) 那飞上夜空之人,居然自称是这片区域陷阱的制造者。 这话能落到我的耳朵里,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听不到。 我眼角的余光看到,洪老和张老的眼神中一下子就布满了杀气。鲁一发更是焦急地张大了嘴巴,迫不及待地想要问清楚这遍地陷阱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那人是上天了没错,但却不是自己要飞起来的。 在他身下,还有另外两个我同样很熟悉的人。 笑面佛!哭腔鬼! 哭腔鬼看起来倒是完好无损,但笑面佛却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本来就很肥硕的身躯,现在竟然整个都浮肿了。 要知道他本就是精通摔投技的擒拿高手,怒不可遏之下,竟然一把抓起陷阱的制造者,高高地扔上了天空。 看这架势,赫然是想把那个倒霉蛋活活摔死。 不要! 住手! 洪老和鲁一发同时出声喝止。 可是笑面佛根本不认识他们,又怎么会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一句阻止,就放弃掉自己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呢? 他大吼一声,手上内力勃发,刹那间就把那名制造陷阱的恶人扔成了一个头下脚上的姿势,恰似一个倒竖的一字。 接着又跳起来凌空一脚飞踢,正踹在了那人的腰腹部。 隔着老远,我都能听到腰椎发出咔嚓嚓骨折的凄厉声音。夜空中那个大写的一字,也瞬间被折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人字。 完了。 看到这恐怖的伤势,我心中顿时一凉。 暴怒之下,笑面佛动作实在太快了,我一句手下留人愣是憋在嗓子眼里没能喊出来。 只可怜了那恶人,上天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然而还不等落地,就已经变成个不折不扣的死人。 噗通噗通,恶人的尸体和笑面佛先后落地,惊起一片尘埃。 他这时才注意到旁边还有吃瓜路人甲乙丙丁在围观,先是神情一紧,摆出戒备的架势。 直到看到我,他心里的防备才略微松弛了一些,只是脸上强行挂出来的笑容依然有些不好看,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当场就笑了,说佛爷,敢情在你心里我就比你差了一大截是吧?你能来的地方,我就来不得啊? 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辩白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再跟他斗嘴,只是走上前去,查看了一下地上的死者,然后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说真可惜啊,你怎么把他杀了,我们还想从他嘴里问出些情报来呢。 笑面佛恼怒地笑了起来,指着自己一身疥疮般的脓肿,回答说怪我咯?这老小子设下这般恶毒的陷阱阴佛爷我,佛爷杀他一次都嫌少了。 我知道和这只气头上的笑面虎没什么沟通的余地,于是把目光转向了一旁闷不吭声的哭腔鬼。 江湖上不是有句俗话,叫作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此刻若有能心平气和地描述笑面佛悲惨遭遇的人,大概也真只有他这个“鬼”了。 只是哭腔鬼看了笑面佛身上的毒伤一眼,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说笑笑惨啊! 呃?笑笑? 这个诡异而暧昧的称呼一喊出口,我顿时觉得胃里一阵难以形容的翻腾。 其他人也是勃然变色,看向两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太尼玛恶心了!还说你们两个不是当代龙阳君!哄鬼去吧! 不过哭腔鬼并未留意我们诡异的眼神,反而一边擦眼泪,一边把他们两个进入乱葬岗之后的事情一一道来。 两人进入乱葬岗的时间比我还略微晚上那么一点,只是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遭到潜藏在坟场中的恶人阻击,反而后来居上,跑到了我们前头。 然后就遭遇了大规模陷阱一视同仁的对待。 只不过哭腔鬼对于机关秘术这方面还算是有点研究,再加上一点点虚无缥缈的运气。两人竟是无惊无险地深入到了这个位置,接着笑面佛就遭遇了陷阱重创。 “你们在打探的陷阱的事情,我们倒是知道一点点相关的情况。” 哭腔鬼继续抽噎着告诉我们,他们一路上和不少恶人有过接触,由此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最初的陷阱是在两个月前的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乱葬岗中的。 这种陷阱结构简单易做,但是极其阴险恶毒,刚出现的时候,几乎彻底搅乱了整个乱葬岗的势力分布。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算是这样一个乱坟堆子,其中依然有自己的社会和阶层。 在过去,都是一些武力高强的恶人霸占了那些所谓的风水宝地,可自从这些陷阱出现之后,这些在江湖上穷凶极恶的绿林们,立马被搞得灰头土脸。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回头看了鲁一发一眼。 不出所料,这家伙虽然故意避过头去不接触我的目光,但是上翘的嘴角还是恰到好处地出卖了他得意的心情。 我咳嗽了一声,收敛心情,问,那后来呢? 后来? 哭腔鬼脸上露出了吃到一只苍蝇的郁闷表情:我刚才不是讲过了吗?这些陷阱简单易做,懂吗?易做。 我瞬间明白过来,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该不是想告诉我,那些吃了亏的恶人们,也开始学着做陷阱了吧。 哭腔鬼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大概吧。 哇,这盗版还真是猖獗啊! 我顿时一阵头大。 如此数量的陷阱,绝对不是鲁一发一个人能做得出来的,但却是他开了一个好头…… 鲁一发这个时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好死不死地嘀咕了一句,说他妈这群盗版分子,让老子抓住他们,一定要罚款罚到他们倾家荡产! 他声音虽然小,可我们在场的哪一个不是武学有成,霎时间,一双双足以杀死人的眼神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刚刚……说什么? 洪老和张老同时咬牙切齿地问道。 鲁一发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说卧槽?我怎么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笑面佛人影一闪,已经出现在他身后,幽幽冷笑道:兄弟啊,有句话叫作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鲁一发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不过他还是强撑着赔笑道,听说过,听说过,说的就是第一个做人俑陪葬这种缺德事的家伙,是要断子绝孙的,对吧? 笑面佛的笑声猛地变得狰狞起来,质问他说你觉得你做的这些个陷阱,比人俑陪葬又好到哪里去? 这话里的杀气,让鲁一发惊慌失措,他大叫了一声“等等,你听我解释”。可惜话音未落,整个人就已经在笑面佛大手一挥中飞了起来。 还解释个屁!接受法律的制裁吧! 笑面佛白长了一张出家人的胖脸,这刻却出手如电,毒蛇吐信般一把探出,正抓在鲁一发的胯下! 可怜啊,鲁一发的要害之前才饱受尸蟞的摧残,这会儿有没有消肿都还在两说之间,再被笑面佛这么用力一捻,顿时噢的一声,惨叫着翻滚在了地上! 我一把捂住了眼睛,心想,妈的,真是辣眼睛,都是一帮白痴!我不认识他们! 第190章 北邙古墓一日游 鲁一发惨绝人寰的叫声,差不多已经达到了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境界。 直到我们一群人都已经围坐在一起,开始商量对策的时候,我还是依稀能感觉到,耳朵里仿佛有袅袅的尾音在回荡。 但反正不管怎么样,笑面佛和哭腔鬼的加入,还是让我们的队伍力量进一步壮大起来。 要说这人手一多了啊,人的脾气和野心也会跟着变大。 我们几个人坐在那里一合计,这铁人越野大奖赛不还没结束吗?那不行,缉捕恶人的事可不能停。 然后,乱葬岗里的恶人就彻底倒了霉。 看体型就知道,笑面佛和安胖子一样,都属于那种冲锋在前的肉盾。有他在前面护着哭腔鬼和撸一发两个机关术大师,再险恶一点的陷阱都能如履平地。 他们负责把暗中埋伏的恶人引出来,我们这些武力担当再一拥而上,里外夹击。如此一来,别说是普通的恶人,就算是悬赏榜上高居前五十名的大恶人,也很难在我们的围攻下撑到十个回合以上。 而鲁一发似乎也找到了除研究陷阱之外的另一种爱好,那就是破解别人家的陷阱。 这似乎能给他带来非比寻常的快感。 很多时候这家伙嘴里一边兴高采烈地念念有词,一边如狂风一样卷过每一个陷阱,双手连挥,转眼之间,就能把危机四伏的机关拆成一堆零件。 不过这样也好,我们把恶人拦在外面一通好打,而他则让我们所过之处,一切陷阱尽数冰消瓦解,再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待到东方天色发白,乱葬岗中声声鬼哭也渐渐消退下去时,我们每人账上都已经瓜分到了近二十的积分。 “走吧,先把这批犯人送出去,我们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老张头表示夜长梦多,还是先套现为好。 乱葬岗子不比城池,在这里缉捕或者击毙的犯人,小吏是无法随叫随到的。所以就需要参赛者自己把抓捕到的罪犯、或者死者的身份证物送回位于四个城门的积分登记处,才能进行有效记录。 …… 回去的路上,我们自然又遇上了那些还在大片陷阱群中跋涉的捕快们。 要不都说人是贪婪的,此时六扇门内部也是斗争得紧,看到我们身边绑成一串的犯人,这些人脸上纷纷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甚至有那没有眼色的老捕头,仗着自己资历深,居然还站出来颐指气使,企图在我们手里分一杯羹。 这不是开玩笑么? 老子凭自己本事抓到的贼,为什么要分你一半? 于是当某个“长辈”提出让我们把一部分战利品交给他无果之后,那老梆子终于恼羞成怒,和我们动上了手。 只可惜他却没想到,自己在层出不穷的陷阱中折腾了一夜,早已是精疲力尽。而我们年纪轻,恢复快,两下一交锋,他就被我们三下五除二打倒在地,连身上仅有的一点战利品,都被剥夺得精光。 呸!倚老卖老。 笑面佛哈哈狂笑一声,一口水吐在那老捕头的脸上。 哭腔鬼则嚎啕大哭,坐在那老神捕身上,狂抽他大耳刮子。看那表情,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恐怕会以为,他才是受委屈的一方呢。 其实真要讲起来,他们两个的年龄也并不算小了,可惜六扇门中的辈分只看资历不看年纪。他们两个就算和我比,也是粉嫩嫩的新人。自然需要强硬一点,和我们抱成一团,才能混得下去。 还有张老和洪老,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到手的犯人交出去的。最多在我们胖揍那老乌龟的时候,出来当和事佬,要我们下手轻一点罢了。 不过这种暂时的团结,在我们上交了所有罪犯和证物之后,刹那间就不复存在。 走出登记处的大门,我立刻就注意到,刚刚还走在一起的众人,竟然不自觉就拉开了距离。 我愣了一下才想通其中的关窍: 在将这批犯人归案之后,我们的积分已经遥遥领先,排在后面的那些人,基本上不可能再对我们构成什么威胁了。反倒是这些原先的盟友和自己人,这刻却猛然摇身一变,成了彼此威胁最大的对手。 还是长安粥贵惹的祸啊…… 看着众人眼中自然浮起的戒备,我苦笑了一声,放弃了劝说的念头,只是遥遥拱了拱手,问不知道几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们不答,反问我打算怎么办。 我看了一眼身边没有被交出去的鲁一发,回答说我打算改变主意了,欲往南门北邙山一行。 我这么说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相比起北方的黑松林,北邙山古墓遍地,机关密布,比乱葬岗的凶险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鲁一发这样的机关大师,当初都险些失陷其中。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轻功和蛮力,还有鲁一发的机关技巧,都能发挥出最大的优势来。 再说了,当初韩飞被陷阱炸成空中飞人的时候,我可是明明白白地看到,他是直往西北方向飞去的。有他负责那个方向,想必黑松林的琥珀是手到擒来的。 可惜我还是小看了我这帮同僚的无耻,这帮家伙一听我也要往北邙山走,竟然二话不说,埋头就走,只留下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怔怔发呆。 “哎,你们六扇门的业务竞争压力好像蛮大的啊。” 鲁一发走到我身后,不无感慨地说道。 可不是嘛。 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忍不住地想笑。 你们以为笨鸟先飞就有用吗?四个天真的傻鸟啊! 我跳上城楼高高翘起的飞檐,看着远处还在一片荒地中艰苦跋涉的哭笑二人组,还有两个一瘸一拐犹自不肯服输的老神捕,不由一捏拳头,暗自心道,看来你们对小爷我轻功的恐怖还是体会不深啊!没关系,这就让你们回想起,被身后之人瞬间超越的恐怖吧! 第191章 你用什么棍子打的我?! 平坦的荒地,并非我最擅长的地形。 不过根据大赛的规则,在交付了这一批的俘虏之后,我们并不能直接经由城内,从南门去往北邙山,而是需要原路返回,再一次借道乱葬岗,从城外绕一个大圈子之后,才能抵达目的地。 根据官方的说法,这样做是为了提升比赛的难度和可看性。 其实在我看来,这都特么是扯淡。 说白了还不就是为了操练我们吗?妈妈的,五十公里负重越野来回跑,铁人也受不了啊! 当然了,我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安排对我其实是很有利的。 我这轻功虽然是在山上摸爬滚打练出来的野路子,可乱葬岗这样东一坟头,西一墓穴的崎岖地形,最适合我发挥自己的优势。 再次进入乱葬岗区域之后不久,我就大摇大摆地超过了那几只笨鸟。直气得洪老他们在我背后骂娘,说我不知道尊老敬贤。哭腔鬼更是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无助的哭声不绝于耳。 那一声声穿透力极强的哭声刺进我的脑海里,我这才发现,这家伙的哭声和笑面佛的笑声一样,赫然都是一门极高明的音功。 如果是在狭路相逢的场合下,光着花样百出的哭声,就起码能削减对手两成以上的战斗力,可惜现在,除了逼得我压榨潜力、跑得更快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用途了。 哦不对,为了对抗这哭声,我也用上了大德天龙真法里的嘴炮术回骂了过去。就是不知道那些密宗的大喇嘛们,要是听到我用他们的镇教绝学讲粗痞话,会不会气得直接圆寂成佛? 一边跑一边骂,放飞自我的感觉确实不错。 没过一会儿,四个老东西就被我甩得看不到人影了,那些之前还杀气腾腾的恶人们,似乎也随着东方朝阳的升起而销声匿迹。 苍莽的荒坟间,除了我和被我拖着的鲁一发之外,似乎就再也看不到别的人影。 在这样的气氛下奔跑,很容易就会让人产生一种一直跑到地老天荒的错觉。 事实上,我也一度以为,自己将会维持这样的速度,直接冲进北邙山,再顺利一点的话,甚至可能这么一路跑到终点都不是不可能。 遗憾的是,天不遂人愿,就在北邙山的轮廓,都已经在远方的晨雾中遥遥在望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 “轰隆”一声巨响,一座靠近乱葬岗边缘的大墓突然爆开,封土和墓砖四处飞舞。 这里已经很接近北邙山的王侯墓葬群,能埋在这个地方的人,虽然还不够资格称得上王侯,但是比起北边那些只能一床破草席裹尸下葬的苦哈哈来说,已经富贵了太多。 坚硬的夯土和墓砖炸开,像一场淋漓的大雨,把我的视线遮挡住了那么一瞬间。 同时,一个矫健而熟悉的身影,就像一只捕食的猛虎一样,从那土浪中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对准我当头就是一棍。 扛把子?! 我看清那人面目的瞬间,我忍不住叫了一声,长剑出鞘,架住了扛把子的攻击。 在出发之后,我就没看见他的人影了,没想到居然会在此时此地遇上,还大水冲了龙王庙,莫名其妙就挨了他一棍子。 就算你手上拿的是杀威棒,也不用杀我的威风啊! 出乎意料的是,扛把子对我的呼唤却像是充耳不闻,一招不成,一撤手,另一只手上的短棍反手又是一击,直取我肋下。 你来真的啊? 这一棍来势汹汹,我终于没办法保持一直以来的冲势了,停步,后退,一闪身停住在了离他不远的一座坟头上。 鲁一发在离我不远的另一座坟头落脚,他打量了扛把子几眼,突然对我说,这是你朋友?你没发现他的状态不对? 嗯?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惊讶地发现,现在的扛把子双眼通红,却没有一点清明之色。嘴角淌血,还喘着粗气,浑身衣衫破破烂烂,看上去狼狈到了极点。 而且,还有一个细节,极其致命! 他的杀威棒能分成两根短棒,但是平时这一功能都是作为杀手锏隐藏起来的。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齐眉长的杀威棒已经足以应付大多数局面,短棍都是用来拼命的。 可他现在一上手就是双棍,显而易见应该是刚刚才经历了一场苦战。 “老铁,你快醒醒!” 我又喊了扛把子几声,可他都像是听不见一样,被我喊得烦了,冲上来又是一棍。 我早有准备闪避了开来,但是立足的坟头却被他打得泥土四溅,埋在下面的枯骨都露了出来。 “看来是彻底失去神志了。” 我叹了口气,扛把子这人我了解,堪称正人君子的典范,不到万不得已,是干不出这种刨绝户坟的事情来的。 无奈之下,我扭头看了鲁一发一眼,问他知不知道扛把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扛把子毕竟是从坟墓里冲出来的,不用说也是中了机关,在这方面鲁一发无疑是最有发言权的专家。 “嗯……这个……嗯……” 却没想到这家伙一脸低沉,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我比便秘还痛苦。 你他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吞吞吐吐算什么男人! 我手忙脚乱地招架着扛把子的棍子,气得破口大骂,而看我发火了,鲁一发终于一咬牙,说,可能是中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含糊又轻声,我没听清,怒喝出声:你他妈没吃饭啊!大声点! 他脸上尴尬地表情一闪而逝,然后果真大声了起来: 我说……你这朋友可能中了春药! 中了春药…… 了春药…… 春药…… 药…… 袅袅不绝的回音在墓地上空回荡,倒是把我惊得一个趔趄。 啥?春药? 这也太滑稽了吧? 我心中一阵无语,可鲁一发言之凿凿,我也不好完全不信,只得仔细打量还在疯狂挥舞着棍子的扛把子。 你还真别说,鲁一发要是不说,我还真没往那茬上想,但是这一说,是越看越觉得像。 面红耳赤、气喘如牛,最重要的是他的裤裆里还凸起一大包,一眼看去,简直羡慕嫉妒恨啊。 糙!这让同为男性的我情何以堪啊! “再大的器官也不如技术好。” 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事后一想,身为处男,用技术流来安慰自己实在是太可笑了。 不过当时而言,似乎也只有如此了。 我奋起余勇,大宝剑左右一拨,挡开了扛把子砸向我的双手短棍。 可就在我打算先一鼓作气把他打晕过去,以后再做处理的时候,突然感觉腿弯上重重挨了一棍,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 啪啪啪! 中招之后,我被扛把子连连击中,一下子陷入了下风。 这就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了,刚刚我可是看得很清楚,扛把子手上的两根水火棍明明都被我挡开了的啊? 你丫到底是哪来的棍子打的我? 第192章 扛三棍的崛起 扛把子差点一棍子抽跪我之后,似乎找到了手感,连连出手,一时,场间棍影翻飞! “吃俺老霸一棒!” 打到兴起之处,扛把子还不断发出阵阵长啸,雷得我焦头烂额,而三棍齐出之威,瞬间就压制得我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和他同僚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他第三根短棍到底藏在哪儿,只要我的注意力被他手上的两根短棍吸引,这第三棍就一定会神出鬼没地袭击我的下三路。 啪啪啪!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我又挨了十棍子,而有七八棍是痛在腿上,再这样下去,腿部受伤的我难以施展轻功,恐怕片刻就会败下阵来。 又急又气之间,我忍不住抱怨:尼玛!想不到扛把子你貌似忠厚,暗地里居然还藏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底牌! 鲁一发本来在外线忙碌地布置陷阱,听到我这话,不禁抬起头来,面色复杂道:你是身在局中,看不清楚。不过在我这个角度,看得倒是非常真切。你说你这朋友藏底牌,怕是错怪他了。 这什么意思?我连忙疑问出声。 谁知鲁一发只是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眼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陷阱马上就好,你再撑一下就把他引过来! 妈蛋,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卖关子! 我无奈地瞪了鲁一发一眼,再度迎上了袭来的扛把子, 而有了刚刚一瞬间的喘息时间,扛把子的攻势变得更加龙精虎猛。 头槌、肩撞、肘击、膝顶、在我背对着他的时候,甚至会直接用屁股拱……就像化身成一个浑身铁棍的钢球,这样的战斗能力,简直可怕。 这尼玛吃的是什么春药?魔门的天魔解体功也没这么厉害吧? 我暗骂一句,连忙气沉丹田,专心对付扛把子。 而又过了一百多招,扛把子脸色愈加涨红,嗤啦一声!一把撕碎了自己上身的衣物,更加狂暴地冲我扑来。 不好,失了智了已经! 我心头一惊。 扛把子的武功大开大合,一向是拼命三郎的架势,我俩斗了许久,那药力已然随着血液,渗入了周身经脉,眼下做出这个动作,显然已经是失去全部理智,只剩下狂暴的兽.性。 兽.性……麻痹,想到这个词的发泄对象是我,我忍不住护住了自己屁股,挥剑格挡。 当当当! 又对了七八十招,我只感觉双手的虎口剧痛,低头一看,居然渗出了丝丝鲜血。 对面赤红着双眼的扛把子也不好过。 六扇门的制服乃是以天山冰蚕丝制成,对刀罡剑气,具有一定的防护作用,先前扛把子把上衣一脱,顿时就被我的几道剑气割伤。 却没想到,越是这样,这家伙眼中兴奋之色越重,居然双手扯下自己的裤子,“嗷呜”一声,作势就要向我扑来! 我擦! 我心头大震,没想到扛把子这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竟然内心里有那种“司马”倾向?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倒拖了大宝剑,掉头就走。 麻痹,这货二话不说就对我脱裤子,万一我一个角度不准,咔嚓一剑下去,扛靶子醒了之后我该怎么交代? 难道跟他说,霸哥,小弟救你心切,误伤了你的“宝剑”,不过没事,以后我的“剑”就是你的“剑”,尽管拿去用吧? 老扛还不得杀了我啊? 心中急切,脚底生风,此时我啥也管不了,心中只想赶快跑离扛把子百丈范围。 却没想到,扛把子这厮,此时像发疯了一般,四脚着地,风驰电掣一般地追将上来。 轰! 旷野之中,荡起大片扬尘,这家伙此时的速度,简直已经飙到了极限!。 我心中大急,内力疯狂催动,涌向双腿,但是两条腿,总跑不过四条。 二十丈; 十丈; 五丈! 估计再过五息,我就要被扛把子按倒在地! 这时,我心中已然绝望,举着大宝剑的手都在颤抖。 苍天啊,我该咋办,是咔擦一剑,往扛把子的脐下五寸削去,还是…… 还是你麻痹啊,没有还是!老扛对不起了!大不了你成亲之后我张某人改姓王便是了,怎么也得给你吴家留下点香火。 大喝一声,我再也忍受不住,顿时一拍大剑,准备出鞘,而恰恰就在这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呼:张劫小子,像右变道!快!” 情急之中,我也来不及多想,当即一招燕子抄水,整个身形向右横移,甚至来不及打转向灯。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前方丈许之外的泥土突然松动,随后,“轰”的一声,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破土而出! 没有防备的扛把子,瞬间撞了上去,瞬间,那个高大的黑影身上瞬间长出了无数条手臂,一下子把扛把子抱得紧紧的。 “张劫小子,还不赶紧动手!我的天妖傀撑不了多久!”鲁一发在一旁大喝。 闻言,我不敢怠慢,直接翻身而起,一剑拍在扛把子脑袋侧面,把他面朝下拍晕在了地上。 这时,我才看清,这高大的黑影,竟然是一具木人,身上有不少机括,束缚力极强,饶是天生巨力的扛把子,一时竟然也没能挣脱开。 鲁一发露了脸,顿时得意洋洋,对我笑道:怎么样,我这天妖傀如何?南海底沉香木所制,硬得不行,没有三十年内力的高手 ,无法轻易挣脱,这一招,我也给取了个名字,叫“咬定青山不放松”,吊吧? 我翻了个白眼:诗不错,可是天妖傀这个名字是那里偷来的?长安夜市上一出很火的的评书里,不也有这名字吗?叫什么苍穹来着? 鲁一发顿时大囧,这个这个,什么叫偷,说书人的事能叫偷么? 说着话,他在“天妖傀”身上按了一下,那周身的机括顿时哗啦一声,全部散了一地。 鲁一发暗道一声可惜了,便把扛把子从天妖傀中拖出来,没想到一拖之下竟然没有拖动。 他沉思了一下,最后选择了一个提的姿势。 这一次,扛把子被顺利地提到了一边。 我和撸一发看着那个大洞面面相觑。 过了好久,这老头才竖起一根手指,叹服了一句: 你这哥们,真男人啊! 第193章 黑历史与假死人墓 扛把子的威胁暂时算是消除了,可这家伙躺在地上,就是醒不过来。 眼看着后面的人都要赶上来了,我急得不得了,可惜想走又走不了,总不能把他丢在这荒坟野地里不管吧? 鲁一发凑上来仔细研究了一番,得出结论说你这朋友是中了春药,你虽然把他打晕过去了,但是药性未泄,所以才迟迟不醒。如果要解决问题,可能还是要从这个方向下手。 我瞟了鲁一发一眼:说清楚点,怎么下手。 他含含糊糊地说把药性泄了就好。 这不废话嘛! 我瞪了他一眼,骂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痛快点,怎么泄? 他抬头望天,小声答曰:还能怎么泄,女人呗! 我虽然还是处男,但是在瓦肆里听书匠说书,少儿不宜的内容也听了不少。他都把这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要再不明白,那就是真傻了。 “这乱坟岗子里女人没有,女鬼倒是不少,行不?” 鲁一发被我怒目而视,知道我在说反话,连忙嘿嘿笑了两声,回答说,那怕是不行的。 我斜着眼睛看他,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麻烦你牺牲一下贞操,把我这朋友救醒过来了。 鲁一发吓得捂住屁股连连摇头,大叫官爷莫急,小老儿还有一计,这便献上!千万莫打我菊花的主意! 说! 鲁一发笑而不语,只是缓步走到昏睡的扛把子面前,摸出一把锋利的雕刻刀来。 这老小子家里世代木匠营生,身上带把雕刻刀倒也算不上什么管制刀具,可他接下来的动作我就有点看不懂了。 只见他拿着刀子在扛把子的胯下比划了两下,回头对我嘿嘿阴笑,说既然是鸟惹的祸,那就把它割掉就好了吧,这就叫去其祸根。 他说得得意,我却突然笑了起来,只向着他身后使了个眼色。 呃? 鲁一发一愣,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铁箍样的大手握住。 然后随着狂暴的力量席卷而过,他只觉得瞬间一阵天旋地转,已经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嗷! 他惨叫一声,然后就被扛把子魁梧身躯投下的阴影所覆盖。 莫名醒转过来的扛把子一脚踏在他脸上,啐了一口说年纪一大把不学好,非要学人净事房的生意。行啊,你不是要割祸根吗?老子把你的割了! 鲁一发嘴巴被踩住,说不得话,只是呜呜惨叫着,拼命挣扎。 我看得忍俊不禁,走过去拉开扛把子,说算了,这老梆子也是想帮我唤醒你。 接着我又问,你怎么之前怎么叫都不醒,一说要割掉你的小唧唧就醒了?莫非真的就像平时大家说的那样,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扛把子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倒也不全是装睡,怎么说呢,不过其实也有点类似于那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吧,外面的事情我都知道。 我哦了一声,瞬间就明白了。 这家伙肯定是感知到了自己丢人的战斗方式,生怕我笑话他,潜意识里才不愿意醒来。 等到要害被冰冷的刀锋抵住,自我保护的意识便压倒了羞耻心,于是就一下子活了过来,还把鲁一发给痛打了一顿。 我笑着捶了他一拳,调侃说这下你也有把柄落在我手上了,要是不想这段黑历史传出去的话,一定要记得封口费啊! 扛把子当场就急眼了,连忙承诺道只要你不出去胡说八道,一切都好说。 话音未落,旁边响起一个幽幽的声音:你给剑人多少封口费,记得也给本大人原样来一份。 嘎? 我看着眼前突然飘落的几根黑羽毛,吓了一跳,忙问:乌鸦你怎么来了。 扛把子更是羞愤欲死,知道自己的丑事又多了一个目击者,但他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问乌鸦,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然而乌鸦的回答,却是立刻把他打进了绝望的深渊。 他面无表情地说,在你陷入那个陷阱的时候我就来了。本来想救你出来的,不过看你春梦做得那么爽,就没忍心打断你。好歹也素了那么多年了嘛! 扛把子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他这才知道,自己丢人的样子怕是全被乌鸦看了去,只好举起双手,认命道: 依你!都依你!只要你不说出去,这次我任你鱼肉就是了! 乌鸦阴谋得逞,得意得嘎嘎大笑:一顿花酒。 可以。 老鸭铺子的烤鸭。 可以。 二十年陈酿的女儿红。 也可以。 …… 两人三言两语间,扛把子就被迫签订下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当然,我在旁边虽然只笑不插嘴,但也是乐见其成的。 反正不管乌鸦谈下了什么好处,我肯定也是见者有份的,干脆也由得他们两个去扯皮了。 短短的几句笑骂之后,我还是询问起了扛把子的遭遇。我颇感忧虑地问你在这北邙山交界的地方就遭遇了陷阱,差点被制住,莫非这陷阱真的如此恐怖? 我刻意没去提春药那茬,就是怕又刺激到他的伤心事。 没想到扛把子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说屁,就这破坟堆子也想困得住老子?老子是在北邙山中遇上了大斗,这才栽了跟头的。 斗是土夫子、摸金校尉这个行当里对墓的称呼,扛把子在大狱里待了那么多年,学会那些人的称呼并不奇怪。 “你进北邙山了?” 我吃惊地问道。 “当然。” 扛把子大大咧咧地点点头,说我本来就是先出的南门,进北邙山有什么稀奇的。 我和乌鸦对视一眼,心想难怪我们在乱葬岗子里这么折腾,都没见到人。 心中一动,我问他,北邙山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们就接下来就要进山,如果能多出他这一匹识途老马,那想必是极好的。 可惜扛把子一声不吭就被我问倒了。 吭哧了半天,他才告诉我,他一进山就遇上了强敌。双方且战且走,无意中闯进了不知道那一代王侯布下的连环机关阵。结果对方伤重不治,而他也中了春毒,跌跌撞撞地逃到这里就撑不住了,一头撞进那墓里就失去了意识。 乌鸦脸色难看地说道,什么墓这么厉害? 其实他也只是随口这么一问,没想到扛把子竟然当真了,又摸着下巴想了半天,说好像、好像是什么死人墓吧? 乌鸦皱眉,说墓当然是给死人的,难道还有活人墓? 我说那不一定,可不就还有个活死人墓吗? 你别扯淡,活死人墓在终南山,这里是北邙山。 扛把子看我俩争了起来,居然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确实是什么死人墓,前头还有个字,不过不是活。 难道、难道是……假死人墓?一个颤抖的声音突然从旁边插进话来。 扛把子一拍大腿,说哦!对!就是这个名字! 下一刻,只见人影一闪,扛把子的大腿就被紧紧抱住了。 鲁一发赫然是用跪着爬行的姿势,嚎叫着冲到了扛把子面前,哀求他说这个墓在哪里,你带我去好不好?求你了? 扛把子被吓了一跳,嘴里骂骂咧咧地就要去踢鲁一发,被我及时按住。 我蹲下来,看着急切不已的鲁一发的眼睛,问带你去也可以。反正我们也要去北邙山,但是至少你也得告诉我们,你这么急着去那个假死人墓,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一句让我意外不已的话。他说我的鲁班书只有半本,确切的说,是上半部。 我心中一惊,半本就已经如此了得,若是集齐了全本,岂不是可以召唤木头神龙了? 我连忙要摇摇头,把这个不着调的念头甩掉,然后保持着尽可能温和的笑容问,然后呢? 然后……下半本鲁班书,就在那假死人墓中! 第194章 无处不在的天剑门 下半本鲁班书在假死人墓中,那墓到底是什么来头? 鲁一发一语惊四座,鲁班书的厉害我们已经见识过了,这刻听到还有这等秘辛,都不由纷纷问道。 他叹了口气,回答说假死人墓,顾名思义,就是死掉的假人的墓穴啊。 我难以置信地比划了一下,问你的意思难道是说,那墓穴里埋的都是假人? “确切的说,是坏掉的机关傀儡!” 我听见周围瞬间响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我也在心里想,这他妈到底是谁这么变态,竟然给傀儡修建规模巨大的陵墓? 这个人或者这群人,要不就是神经病,要不就是真正爱机关术成痴的巧匠级人物。 “张劫你曾说我是公输子的嫡传,但其实我自己心里清楚,就我这点本事,连先祖皮毛的万分之一都没有。” 鲁一发突然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正想安慰他两句,没想到他摆了摆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问:你知道自己这个马屁是在哪里拍穿的吗? 我感觉脸上一烫,虎着脸看他,说,你的意思是,老子还需要拍你马屁咯? 他看我表情不善,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嘴上说得开心,不小心说错了话,连忙赔笑说哪里,哪里,要拍马屁的都是小老儿。 我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鲁一发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之所以会这么说,就是因为现在的江湖中,早已没有了公输子的嫡传。” 说着,就开始侃侃而谈了。 他告诉我们,真正的公输世家,历二十七世而绝。在前朝末年乱世的时候,因为某一不肖子孙,招惹了无法匹敌的强敌,结果举族被一盖世高手单枪匹马地灭掉。 不过那高手也是光明磊落之辈,敬重公输家祖上实战不降的气节。大战之后,虽然他自己也身受重伤,但还是强撑着遵从了那一代公输家主的遗愿,斩下了所有公输家成员的头颅,安放在事先准备好的傀儡上。 要说,这公输家嫡系的傀儡术也真是神乎其技,死人的头颅安放上去,竟然就可以自己行动。 那么多的傀儡人,竟然带着老弱妇孺,就这么自己走进了公输家的祖坟,然后将其封闭了去。 鲁一发由衷地赞叹道。 这么一段传奇般的故事,我们也是听得如痴如醉、心驰神往,看他说到这里就不说了,连声催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公输家所有人都被斩首的血腥现场,被其他江湖人士看到。天下群雄误会那盖世英雄手段凶残,灭人满门。便群起而攻之,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最后江湖群雄死伤惨重,那英雄也是伤重难治。临终前反而悼念公输家的勇武,独自一人进入公输家祖坟,从此不知所终。想来应该是坐化在了里面吧? 我被这个故事煽动得满腔热血沸腾,直想跳起来大喊,乱世出英雄,互相争锋又惺惺相惜,这才是我心里想象的江湖啊! 倒是扛把子,他毕竟比我们年长了一轮有余,没有那么多的热血激荡,沉思片刻问道,那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鲁一发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说得这么清楚了,扛把子居然还要问,翻了半天的白眼,才道: 自从公输家嫡系灭亡之后,这天下流传的鲁班书,就只剩下了半本。这么说你总该明白了吧? “明白了!明白了!” 扛把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我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只见他一边擦眼泪一边笑,大声说,我算是听明白了,先是前朝公输嫡系作死,招惹了大人物把自己灭了,鲁班书全本失传。 接着你祖上又作死,为了找全本的鲁班书,把自己陷死在了假死人墓的机关里,剩下半本鲁班书也没了。 再到现在你还要去作死,如果你也挂了,那你们公输家不但千辛万苦得来的半本鲁班书要赔进去,就连做木匠活的手艺都要失传了啊!敢情你们这一门,就是不断作死,不断失传的一个过程? 鲁一发的脸色被他嘲讽的青一阵白一阵。 偏偏扛把子说的又都是大实话,急切之间他根本反驳不得,只能瞠目结舌僵立在那里。 我们其余人听了,一个个也都是忍俊不禁: 本来很普通的江湖仇杀,恩怨情仇,从扛把子嘴里这么一说出来,顿时就变了味,好像真的成了公输世家的作死日记了。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尴尬,后头的笑面佛他们又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这么久了还不见人影,我干脆走到一边的坟头上坐下,从背囊里摸出些清茶糕饼,一一分给众人。 我虽然不是胖子那种能把人店家吃到破产或者发财的超级大胃王,不过也算得上是个吃货,向来推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这些糕饼都是我出发前,特意在城南著名的糕点坊九如斋买来的精致蜂蜜点心。 尽管这时点心已经有点冷掉了,而且在先前的打斗中碎得不成样子,不过滋味尚在。 大家又都饿了一宿了,在这荒郊野地、乱葬坟头,就着晨光朝露啃点心,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吃完点心,我看着大家连手上的渣渣都给舔干净了,这才问起自己关心的另一个问题: 那个灭掉公输世家的盖世英雄到底是谁? 都是练武的人,相比起纯烧脑的机关术,我还是对这种武功高强的牛人更感兴趣。 听我这么问,鲁一发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向往和恐惧混合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吐出了一句话: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的门派。 什么? 天剑门。 噗! 我一口把刚含进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扛把子他们知道我和天剑门的渊源,也是一脸吃惊地问道:你说什么?天剑门?! 是啊,天剑门。 鲁一发像是不明白我们为什么听到天剑门的反应会这么大,愣了一下才问我们,难道你们知道天剑门? 我点点头,这次轮到鲁一发吃惊了。 他说我手上的典籍明明说当年那位大英雄归隐古墓之后,江湖各大门派才知道自己杀错了人,深以为耻,遂销毁了一切与天剑门有关的痕迹,好叫后人不知道这段历史。那你们又是从哪里听到天剑门这个名字的? 我想起天涯魔君提起天剑门时,那种混合了崇敬和痛恨的态度,又朝着铁剑派山门的方向遥望了一眼,心中感情复杂无比。 不由得叹了口气,说很显然,他们的销毁行动并不完全成功。 鲁一发看着我动了动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笑面佛他们久违的身影,也终于出现在了我视野尽头。 就在我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同时也看到了我们,立刻大呼小叫地嚷嚷了起来: 找到他们了!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我一惊,一把提起鲁一发,能就往北邙山的方向玩命地跑。 然后一直慌不择路地冲出去了好一段路,我才猛地醒悟过来: 妈的老子是领跑者,又不是贼!心虚个蛋啊! 第195章 驭人飞行 一开始看到笑面佛他们,我的心情还是比较放松的。 他们在领先的情况下都能被我超过,更别说现在还落后这么远,我就算再喝一杯茶,他们也未必能追的上我。 可惜很快,我就觉得自己有点笑不出来了。 因为跑着跑着,我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回头一看,只见笑面佛抓起身高只得他一半高的哭腔鬼,脚下发力,轰然踏破地面,连手臂上的肥肉都被暴突的肌肉撑起。 然后他吐气开声,对准我们这边狂笑一声,一把将哭腔鬼投掷了过来! 我糙!这也行?! 我看着哭腔鬼在半空中舒展双臂,满脸享受的样子,感觉胃里像吃了个死苍蝇一样难受。 你在玩空中飞人吗魂淡? 性急的鲁一发更是跳了起来,尖叫大骂,说你们这是作弊! 扛把子一脸奇怪地看着他,问别人是不是作弊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们六扇门的人,至于这么设身处地吗? 鲁一发没想到,自己站在我们这边说话,居然还会被质疑,一下子眼睛都急红了。他吭哧了两声,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那个爱哭鬼的机关秘术造诣不在我之下,若是让他跑在前面,只怕我们连汤都没得喝了!” 是这样吗? 我眯起眼睛打量着从头顶飞过的哭腔鬼,然后朝扛把子招了招手,说这事儿咱也会啊。 扛把子会意,把两根短棍在手上一拧,重新合成了一根立起来齐眉长的杀威棒,然后拿了块大石头往下面一垫。 站上去。 他指着杀威棒的一头道。 我依言站了上去,他走到另一头狠狠一脚跺下。 嗖嗖嗖—— 我只觉得耳边瞬间都是呼呼的风声,整个人都腾云驾雾飞了起来。 哟吼! 我忍不住兴奋地吼叫出声。 只有当自己飞上天空的时候,才能理解哭腔鬼刚才那感动得想哭的表情,到底是从何而来。 这种完全脱离了大地的自由感觉,绝对不是一般的轻功纵跃时所能媲美的。 我的轻功已经算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轻捷了,但也做不到如此时这般长时间的滞空。 扛把子把我弹出来的时候,明显是已经计算过轨迹的了,我从更高的地方从天而降,目标直指哭腔鬼的后背。 他飞在空中,艰难地扭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你怎么也来了? 我说难道老天爷是你爹,你飞得我就飞不得? 他看到我直朝他背上落去,脸色一白,大叫你他妈竟然想骑我? 你又不是漂亮娘们,要不是迫不得已,你当老子愿意骑你啊? 我吐了口唾沫,但是马上就被狂风不知道吹散到哪里去了。 就这两句话的时间,我们的高度又下降了不少,我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我应该是在四个呼吸的时间之后追上哭腔鬼,离地高度大概在三丈左右。 如果是这个距离的话,两个人都毫发无伤地制住他,估计不是问题。 我在心里盘算着。 然而还不等我把心里的筹划实现,哭腔鬼居然就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咔咔的机簧声中,他肋下的衣衫突然炸裂,两只黑沉沉的鬼手猛地射出,一把拉住了不远处的树枝。 而他的身体,也借着这一拉之力改变了轨迹。 见鬼! 我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那两只鬼爪颜色漆黑,还闪烁着金属光泽,明显是上次比斗之后,这家伙痛定思痛,吸取了被我火烧鬼手的教训,这次完全取消了木质的零部件,改为用精铁打造。 升级后的鬼手显得动力十足,拉扯着哭腔鬼迅速飞向一旁。 我在空中无处借力变向,眼看着就要和他失之交臂,远远的,我甚至看到他的嘴角都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你中计了! 哭腔鬼回头看着我,眼里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我的轻功虽然不错,但是比他强也有限,等我按照原本的轨迹落地,恐怕他早就已经跑出去一大截的距离了。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一股被调戏的怒火在我心中腾地烧了起来,不过越是愤怒,我的脑海中就越是清明。 一道灵光猛地从我脑海里闪过,我突然想到了办法,大喝一声,拔出大宝剑,横向一扫! 呼! 狂暴的风声从剑身的前方吹起。 大宝剑门板一样的宽阔剑身,在我的蛮力挥动下,竟然发挥出了扇子一样的作用。 借助这股风力的帮助,我的身体在半空中横移了出去,笔直地追向了哭腔鬼。 他见此情景大惊失色,连忙又操纵着鬼手,连续调整了几次飞行的角度,可惜有了前面的经验,每次我都能紧随其后挥动大宝剑,并且操作越来越娴熟。 终于,在离地面只有几丈高的地方,我右脚尖投下的阴影已经笼罩了哭腔鬼的后脑勺。 不要啊! 哭腔鬼哀嚎一声,但是于事无补,还是被我一脚踩在了背上。 我哈哈大笑说,纠正你一个观点,我不是要骑你,而是要踩你啊! 然后我就像当年一苇渡江的达摩祖师一样,踩着一个东西嗖地滑行了出去。 所差的地方,只是他当年踩的是芦苇,划的是水;而我今天,踩的是人,划的是风。 凌风御空宛若神仙。 我志得意满,简直恨不得高歌一曲,抒发自己心中的快意。 哭腔鬼自然不甘心这样被我踩在脚下,听说书人讲剑仙们御剑飞行的故事,都会沉迷于那种神仙风度,不过如果你是那把被御的剑的话,心情肯定不会很好。 他现在也是一样的想法,所以很努力地反抗了几下,不过都被我轻易镇压了下去。 这已经是我和他第二次交手了,八部天龙真法里有一门功夫,叫作大智慧天龙,讲的就是以慧眼观察敌人,一眼看破对手的要害和破绽。 比如我现在脚踩的地方,就是哭腔鬼浑身机关暗器的中枢之处,这里被踩住,他就像蛇被钉住了七寸,就算把腰扭断也休想飞出我的手掌心了。 砰! 我们到底是人不是飞鸟,滑翔了再久终有落地的一刻。 考虑到哭腔鬼和我到底是六扇门的同僚,踩两脚就算了,可我如果真的让他用大头朝下的方式着地,那这个梁子就结大了。 所以在着陆之前,我在他背后轻飘飘一个翻身,半空中已经探手接住了他的身体。 不过我也没便宜他,为了防止他再给我使坏,我用从扛把子那里学来的审讯技巧,在他背上轻轻一拍。 一股内力波动立刻从我掌心传遍了哭腔鬼全身,顿时让他肌肉酸痛、骨节酥麻,短时间内,连内力都别想提起一丝来了。 这门功夫是他在大牢里用二十年亲身经历学来的,因此传到我们手上也格外精妙,一巴掌下去,就算是大罗神仙也至少要瘫痪一刻钟。 你对我做了什么?! 哭腔鬼向来是走野路子的,那里见过这么专业的制服手法?还以为自己被我下重手废掉了呢,顿时忍不住惊哭了起来。 放心吧,过会儿你就没事了。我只是想让你安静下来,大家谈谈之后的合作。 哭腔鬼听说自己还能恢复,这才冷静下来。 他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冷哼,说你又是踩我又是制住我的,现在竟然还想跟我谈合作?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好欺负了? 我也不啰嗦,直接把假死人墓的情况跟他一说,然后开门见山地提出了分赃方案: 我看得出来,你对机关造物特别感兴趣,而我手底下的鲁一发偏向于陷阱机关。你们两个正好可以互补,联手破阵,等拿到了全本的鲁班书,也可以一起参详。至于我,我只要其中跟天剑门有关的东西,其他事物分文不取,你看这样如何? 其实哭腔鬼在听说全本鲁班书的时候就已经动心了。我一说完,他马上追问道,你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我信你!笑笑那里我来沟通,不过两个老头子怎么说服,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我知道他是在说洪老和张老,不过这两位都是六扇门的老资格,思想觉悟不低,只要我把假死人墓对六扇门的意义一分析,相信他们是会配合我的。 我在哭腔鬼身上一拍,解除了对他的控制,然后两个人一起站了起来。 这时我才发现,我们已经飞到了一座崎岖险峻的山谷附近,放眼望去,前方就是一座云遮雾罩的雄奇山脉。我知道,这山里藏着无数的古墓,像是在吸引我们去探索,又像是暗藏着无数致命的陷阱。 仰望着那座险峻雄伟的山脉,我吸了一口凉气。 北邙山你和天剑门又何有渊源? 第196章 天剑故事 我们在北邙山下等了一会会儿,其他人就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他们追上来的时候,明显是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三个团体的。 可当看到我和哭腔鬼站在一起,有哭有笑的,气氛和谐,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愣。 我赶紧推推了哭腔鬼。 这个时候就该他出场推销我们的协议了。 他在落地前被我按在脚底下摩擦,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若是让他这个弱势方来发言的话,无疑要更加有说服力一些。 果然,他把这话一说,其他人眼里都露出了认可的神色,随后纷纷把视线投向了鲁一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约定说是说大家合作探索古墓,好处均分。但其实真正能在分赃中占据主导的,其实还是我们三个人,其他人都是帮手。 而鲁一发一路走来,已经用自己的机关秘术帮助了大家好几次,现在谁也没把他当外人,更别说犯人了,主动征求起他的意见来。 只是这家伙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眼看 假死人墓已经近在眼前,他却走起神来,直到我连喊了他几声,他才如梦初醒,连声说好,你们觉得行就行。 他都这么说,那我肯定不客气了,手一挥,说出发。 然后……我们一群人就齐齐站到了鲁一发身后。 他被我们的动作吓了一跳,问你们干嘛,拿我当肉盾啊? 我特无辜地看着他,大哥,这里只有你才认得路,不跟着你走,难道要我们在这么大座山上满地乱窜吗?来得及? 鲁一发还要挣扎,指着扛把子说那他不也是从那里面逃出来的吗?为什么他不带路? 扛把子两手一摊,嘿嘿笑了起来,他说老子跑出来的时候那不是已经中毒了吗?脑子里一锅浆糊,让老子带路你不怕给带到沟里去? 他都这么说了,鲁一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只能认命了啊! 好在北邙山上机关虽多,但大多还是为了保护墓主人身后的安全,不会有那无聊的人在路上埋地雷。 在鲁一发的带领下,我们在山上兜兜转转,花了足足大半个上午的时间,才终于找到一个光秃秃的山谷里。 一路走来,虽然颇多波折,但总算有惊无险。 他指着一座伪装得很好的石门说到了,假死人墓就在这石门的后面。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吧! 我激动地原地用力跺了几下脚。 其他人都一脸奇怪地看着我,仿佛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就热血了起来。 我只是笑了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因为我在那石门附近,看到了一条和我铁剑派剑法一脉相承、甚至可以说根本如出一辙的剑痕。但是那剑痕里终于蕴含的剑意,却又比铁剑派的看家剑法都要深奥得多了。我只是稍微看了两眼,就感觉过去许多修行中的疑难之处都豁然开朗了。 毫无疑问,留下这道剑痕的主人,肯定就是那位传说中天剑门的大英雄了。 也只有他,才能拥有这种几乎通神的剑道修为。 在尝试开启石门的时间里,鲁一发用一种闲聊的口气跟我们聊起了天剑门的过往。 他说当时的天剑门,就是江湖上最任性的门派,虽然从行事作风上来说,天剑门勉强可以算作是正道的一员,但是无论正邪,都不喜欢它,甚至可以说正道门派还要更加厌恶一点。 这里面的问题,就出在任性二字上。 因为天剑门的弟子尽管喜欢伸张正义,但是他们对正义的理解又各有不同。 有些人的正义过于宽容,哪怕是看到邪教徒杀人放火也只是教训一番了事。 可是有些人却几乎堪称道德洁癖,哪怕是看到少林的和尚偶尔嘴馋偷吃个荤腥,都会打上门去,吵着要帮人清理门户。 在这种大背景下,天剑门不讨人喜欢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只不过当时天剑门的势力如日中天,门中弟子虽然不多,但是个个都是绝代天骄。说得难听一点,哪怕是个烧饭的伙夫,武功都不见得比少林武当的掌门弱了。 所以当时只要脑子没坏掉,谁都不会为了一两个不肖子弟,就跟天剑门全方位开战,多半会选择自认倒霉、继而息事宁人。 可惜忍气吞声不代表忘记仇恨,怨恨的种子就这么埋下了。 到这位大英雄的时代,他的武功冠绝天剑门历代传人,但是人数却是最少的,整个门派就只剩下他一人得到了真传。 在他被整个武林围剿之后,天剑门的传承就算是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就算日后还有一些残余的门人弟子幸存,他们或者和天涯魔君发生交集,又或者创立了铁剑派这样的小门派,但是最后都还是难逃岁月的洗刷,连天剑门这个大名鼎鼎的名字,最终都彻底销声匿迹了去。 天剑门啊,败就败在了嚣张、不会做人上啊。 鲁一发最后感慨了一句,手上发力,咔哒一声扭开了石门的机关。 轰隆隆的石门推进声中,一个充满了古老腐朽气息的黑色洞窟,缓缓呈现在我们面前。 在那门后的洞壁上,假死人墓四个大字像是被鲜血所染红的,历经百年时光,那种触目惊心的颜料依然没有褪色,像是恶魔沾血的嘴唇,在嘲笑着我们这些迟来的后人。 而在洞壁之下,通往古墓深处的门洞口,还傲然站立着两尊惟妙惟肖的机关傀儡人。 经历过少林的十八铜人阵以后,我对于这些机关傀儡之类的东西始终都抱有一丝警惕之心。倒不是说我就真的怕它们或者怎么样,而是觉得,以我自己的血肉之躯,和这些木石打造的死物去搏命,未免太不划算了一些。 大家跟紧我们的脚步,机关傀儡交给我们,不要担心。 鲁一发和哭腔鬼,在看到那两具傀儡的第一时间,眼神中就冒出了绿色的光芒。 两人在笑面佛和扛把子的护翼下,一马当先就冲了上去,我们其他人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每个人的手都按在兵器上,只等这两具傀儡闹出什么幺蛾子,马上就给它好看。 然而出乎我们意料的是,一直等我们走到两具傀儡面前,它们依然一动不动。 难道是放的时间太长坏掉了?哭腔鬼猜测道。 鲁一发摇了摇头,说不会。上一次我虽然是从另一个入口进入假死人墓的,但是对公输家的傀儡我有信心,短短百年,还不至于损毁到不能动弹的地步。 于是乎两人再次放大胆子,围着两具木人研究了起来。 没过多久,他们都带着哭笑不得的神色抬起了头,说我们可能绷得太紧张了,这根本就是两具装饰用的假人,和什么傀儡一文钱的关系都搭不上。 假人? 我和其他人面面相觑。 公输家又不是傻子,在这么明显的地方摆两具假人算个怎么回事?镇墓兽吗? 有那么一刹那,我突然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失声惊呼道,不好,这两具木人就是一个诱饵,为的就是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真正的麻烦肯定还在后面。 什么麻烦? 话音落下,只听我们身后猛地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周围顿时烟尘弥漫,呛得大家连连咳嗽,墓道中仅有的光线在一刹那间就消失了去,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 黑暗中,不断有人惊慌失措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只有鲁一发的声音还勉强保持着平静。 他用一种比尘埃更膈应人的嗓音,缓缓吐出了五个字: 妈的!断龙石! 第197章 同心同德 断龙石?! 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我就觉得手脚猛地一片冰凉。 认真地说,这玩意儿属于机关秘术里的明星产物,几乎每个说书人一辈子多多少少都要提到那么几次。 无非就是一块笨重到不可思议的巨大石闸,重量在几万斤到十几万斤不等。一旦有人触发机关,巨石落下来就把通道给堵死了。 如果这时候有那倒霉蛋正好在断龙石下方,那它估计也不介意把一个活人瞬间变成肉泥,即使侥幸逃脱,也得跟墓主人一样,长眠在大墓之中。 是啊,断龙石,想不到这里隐藏的手段竟然会是断龙石。 鲁一发又开口把我的话茬子接了过去。 只是他虽然听起来像是在抱怨,但我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我循着声音摸黑冲了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怒问到:你早就知道有埋伏,对不对? 他苦笑摇头,说,我只知道每个出口在进入后都会被机关封闭,但也没想到这边居然会是断龙石这么无解的东西啊。 黑暗中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和愤怒喘气的声音,听上去每个人都恨不得把他痛打一顿。 我一把甩开他的衣领,冷冷的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早告诉你们这里有机关吗? 闻言,鲁一发却蓦然变得平静,走到我面前,认真地鞠了一个躬,额头碰到我的胸口:对不起。 我恨得咬牙切齿,却在一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你是怕我们知道了这里的凶险,就不会陪你进来了,是吧? 必须承认,这一刻我真的是又惊又怒,一剑砍死鲁一发的心都有了。 惊的是这家伙看似贪生怕死,但是为了自己毕生的追求,居然会生出这种勇气来。 怒的也是这个。他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什么都不说,就自作主张把我们带进这样的险境! 要是早知道这里有进无出,我无论如何都会做足准备再来,甚至等铁人越野大奖赛结束了再从长计议。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这正是鲁一发不告诉我真相的原因吧。 “这件事情出去再和你算账!” 我恨恨地指了指他。 哪怕心中已经恨不得把他抽筋拨皮,可在这样的环境中,所有人的生存都仰赖着他的机关术,就算是有再多的不甘心,我也只能把心中的怒火强压了下去。 “如果能出去的话,小老儿当牛做马也一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鲁一发的声音平静中蕴含着坚定。 只是我知道,越是这样,就越让人觉得棘手。 做得了初一就做得了十五,他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欲望,而让所有人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我深呼吸了几口,定了定神,问道,虽然有断龙石阻断后路,但是你和扛把子都曾经从这古墓中逃出来过,想必其中一定还有别的通道吧? “有,但那跟我们都没什么关系了。” “什么意思?” “逃出去的通道,需要运气和武力缺一不可,而且越是重要通道的防备就越严密,这一次我们是从假死人墓的正门进入的,想逃出的难度,不会比徒手击碎断龙石小多少,这是能量守恒定律。” 去你娘的能量守恒定律,我特么还阿基米德原理,直接以大剑为支点翘起整个古墓呢! 我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又看了扛把子一眼,他脸色难看地冲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确实是无意中乱闯,打出一条生路来的。 证实了这一点,我立刻就打消了从这里逃出去的念头。 毕竟那块断龙石的体积之恐怖,就算我立地飞升成仙,也未必能把它搬动到一边去。 “看起来,我们只能跟着你一条道走到黑了啊。鲁一发啊鲁一发,你果真是好算计。” 无奈之下,我只得苦笑道。 鲁一发扯了扯嘴角,说你要说这是算计那就太生分了。我看得出来,你们自己其实也很想进来,我最多就只是帮你们坚定下决心而已。 他还想说什么,但我心中烦恼,用力推了他一把:走,前面探路去。随后一拔大宝剑,护翼在他身边,又嘱咐了一句:专心负责各种机关就行了,其他危险我会帮你扛下来。 这糟老头子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感动,正想说感谢的话,我一阵头皮发麻赶紧打断:废话少说,我说了出去算账,那就是出去算账。在那之前,我和你都是直接获益人,所以必须自己打头阵。 话音未落,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只见哭腔鬼已经换上了一双铁鞋,正被笑面佛魁梧的身躯庇护着,紧紧地跟在我们身后。 看到我们都望着他,这家伙虽然声音有些哽咽,但还是坚定地说,直接获益人也有我一个,凭什么只有你们两个开路? 笑面佛也微笑颔首,说我不可能离开哭哭身边的。 扛把子见状也想上前,我赶忙给他推到后面去,算是对张老和洪老两个老头有个照应。 虽然他们本身实力不弱,但是毕竟年纪大了,在这密不透风的大墓中难免犯个高血压中风啥的,就麻烦了。 这下子,一个铁桶般的阵型,也算是摆开了。 “好。那就按这个队形,我们走吧。” 说完,我推着鲁一发,转身走向了黑洞洞的墓穴深处。 第198章 血肉甲傀 假死人墓里非常黑,我只能借着看到的一点点轮廓,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 在这断龙石的墓道附近,显然也已经近百年的时间没有人来过了,墓里显然有通风的机巧,空气虽然不算太污浊,但却充满了尘埃味道。 鲁一发一直在我耳边碎碎念,让我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我被他念得烦了,霍然回头,正要呵斥,突然脚下一空,像是踏破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随着耳边一阵嘭嘭嘭的声音遽然响起,眼前也是霎时一片雪亮。 糙! 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让我眼前只剩下一片雪白的刺痛,不由自主地骂了一声娘。 虚室生白的能力虽然强大,但是在黑暗中久了,最怕的就是这种毫无预兆的强烈光照。 想想真是后怕,如果不是我恰好把脑袋转回去骂鲁一发,恐怕就得失明一刻钟都不止! 更险恶的是,在我眯眼的那一刹那,一股难以形容的危机感忽然攫住了我的心神! 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听见的利器破风声音,悄然隐藏在那灯火爆燃的嘭嘭声中,瞬间飞射到了我们面前! 不愧是江湖第一机关世家的安眠之地,这样的杀招,简直天衣无缝! 暗器! 电光石火间,我只来得及大喝一声,随即将大宝剑一举,把自己和鲁一发一起兜进了沉重而宽阔的剑身背后。 当!当! 两声如同洪钟大吕一般的碰撞声,在狭窄的墓道中反复回荡。 疼!虎口传来钻心的疼。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看似轻薄的破风声背后,竟然是宛如攻城床弩一般的恐怖力量。 真不知道公输家在几百年的时间里,到底把铸造技艺,推演到了一个怎样的巅峰,才能做出这种兼具隐蔽性和杀伤力的完美暗器来。 当!下一刻,又是一道暗箭袭来。 我只觉得手上一麻,大宝剑已经被那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推动,反撞回来,正好拍在了鲁一发的老脸上。 他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而我也被迫连续退出去好几步,每一步都在墓道坚硬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才艰难地把这股冲劲化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扛把子惊怒交加地大叫一声,然后从后边抢上来,迅速把昏迷过去的鲁一发拖走。 “不知道。他怎么样?”我头也不回地问道。 扛把子低头查看了一番,才回答说,死不了,但是这张脸怕是毁了。 我松了口气,眼角余光却在剑面上看到一个鲜血染成的人脸印子,但至少胸膛还在稳定起伏,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点了点头,我不再关注身后的鲁一发,而是把视线投注在前方的墓道中。 两排青铜长明灯挂在墓道的墙壁上熊熊燃烧,刚刚就是它们发出嘭嘭的爆燃声,遮蔽了弩箭发射的动静。但是火光却照亮不了墓道中心的阴暗,如有生命的黑暗中,我隐约看见一个危险的影子在蠕动。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自己滚出来,别逼本大人动粗!” 看不见摸不清的危险,最让人心惊,我把大宝剑指向那处阴影存在的地方,怒喝一声。 同时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如果它不依言马上现身的话,那我一刻都不会拖,立即就会全力以赴地发动攻击。 要是在外头,我可能不会这么冲动,但是从进了这个墓开始,我心中一直有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像钢针一样刺激着我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此时的我俨然已经快石乐志了!不管那挡在我面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都会拼尽全力去摧毁它! 咔咔咔! 黑暗中,响起了一阵响动,像是机括运转,又像是某种凶兽在磨着尖牙利爪。 十丈,五丈! 声音越来越近。 三息,五息! 我默默地数着时间,终于,在我即将忍不住率先出手时,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可怕的恶臭,随后一个高大的阴影在有些暗淡下来的墓道中浮现。 嘶! 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身后也瞬间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长明灯光下的阴影,看起来像是一只凶猛的巨虎,它浑身雪白,镶着金甲,但已经在岁月的洗礼下变得暗淡。 而它装甲下露出的眼睛,给我的感觉又像是把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浇铸在了钢铁之下。 我无法形容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死气沉沉的空洞眼眸里,却依然有挥之不去的兽.性和凶残。 利刃般的脚爪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让人恨不得捂住耳朵。黑绿色的污血从装甲的缝隙中流出,那正是空气中那股可怕味道的来源。 极度的震惊,让我一下子都忘了反应,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只像是腐尸又像是傀儡的白虎,一步步踱到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然后猛然张嘴,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 它要攻过来了! 我猛地一个激灵,焦急地提醒起同伴来: 小心! 可惜我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在发出吼叫的一刹那,那傀儡白虎已经四抓抠地,瞬间扑杀了出来! 呼! 刚刚还显得僵硬的傀儡躯体,这一刻却变得敏捷无比。 剧烈动作掀起的狂风,让周围的灯火都是一暗,摇曳的灯影中,那巨虎的血盆大口,已经如魅影般咬到了正在照顾鲁一发的扛把子面前! 见鬼!这家伙竟然还会藏拙和攻击敌人的薄弱环节!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从我脑海中划过,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喊道: 保护他们! 啪啪! 又是两声撞击声在黑暗中响起。 但是让我心中冰凉的是,无论是笑面佛和哭腔鬼,还是张洪两位老神捕,都没能及时抢到扛把子身边。 因为他们被两头稍小一些的狼型傀儡半途杀出截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虎型傀儡一下子把扛把子打飞了出去! 扛把子! 我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 我没事! 幸好扛把子只是在地上翻了一个身,就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 虽然看起来狼狈无比,脸上还被擦出了大片血痕,但是听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性命当是无碍的。 呼! 我只觉得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但是马上又有一块石头悬到了嗓子眼。 扛把子虽然逃过一劫,但是鲁一发却还在那巨虎的利爪之下。如果他被巨虎随手一爪子抓死了,那么我们只怕也得被困死在这古墓中! 不过让我奇怪的是,那巨虎傀儡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动进攻,反而伸出两只爪子,在自己嘴里不知道扒拉起什么来。 那模样,简直像极了一只被鱼刺卡到牙缝里的大猫。 “小猫儿,敢挠我?胆子不小!” 趁此机会,扛把子冲上去照着它的脑袋就是一棍子! 当! 袅袅的回音在狭窄的墓道中荡漾,我这才看到,扛把子手上的棍子只剩下一截短的。 想来这时卡住虎型傀儡嘴巴的东西,应当就是那失踪的另外半截棍子了。 原来刚刚在遭遇攻击的一瞬间,扛把子把半截水火棍塞进了虎子的嘴里,这才换来了一线生机。 不愧是扛把子!9527小队最强的男人! 扛把子就像打铁一样,拿着半截铁棍对着傀儡的脑袋叮叮当当一顿好敲,可惜人家根本就像没感觉到一样,依然在那里自顾自地抠着喉咙。 而就在这个时候,昏迷的鲁一发迷迷瞪瞪地坐起来,结果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呢,就被傀儡身上的恶臭熏得半死,惨叫一声:我糙!这尼玛什么味儿啊!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毁容的悲剧事实,只是觉得鼻孔好像变得特别大,对臭味更是敏感得不得了,连滚带爬地跑到安全地方一看,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呆滞了。 我看他突然就一动不动了,心里也是一咯噔,还以为这个国宝级人物中了什么暗算呢,连忙跑过去。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胳膊就被鲁一发一把抓得死死的: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血肉甲傀?快,阻止你的同伴,不,不对!我们要换个思路!这个样子打不动它的! 第199章 激战傀儡虎 看着激动到不能自已的鲁一发,我反而没有表现得多么热切。 这什么血肉甲傀再神奇,对我这个机关术的外行而言,也不过就是一个勉强能看的热闹罢了。 回头看了看场上的局面,发现哭笑二人组和张洪二老对阵各自的对手,目前都已经稳稳占据了上风。 而扛把子有乌鸦的帮助,在虎型傀儡把嘴里的铁棍弄出来之前,估计短时间内应该也没多少危险。 再三确定大家都无碍之后,我才一把按住了一蹦三尺高的鲁一发,说你冷静一点,慢慢说,把事情讲清楚,这个血肉甲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鲁一发从行囊里掏出茶水,狠狠地灌了一口,又舔了舔嘴唇,缓解了下紧张情绪,才告诉我,这个血肉甲傀,算得上公输世家灭族之前搞出来的傀儡术最高成就了。 欸?最高成就?我惊呼了一声,有些不可思议,这才走了多远,就看到王见王啦?不科学啊? “是的,那是公输世家第一次触摸到了傀儡最高奥义的曙光。” 鲁一发的声音陡然变得诡秘起来,他凑到我跟前,用一种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盯着我狂看,口中喃喃自语:每个傀儡师的追求,就是突破生与死的界限啊! 突破…… 生与死…… 的…… 界限…… 我眼角余光一瞟,发现那边还在战斗的大家,都竖起耳朵在偷听了。 毕竟生死这种事情,哪怕是最轻离别的江湖儿女,也是无法释怀的。 “哎呀,简单说,就是让死者复活!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些被安放上了公输家人头颅的傀儡吗?那就是这项技术的一个雏形啊!把刚刚死去的尸体,和机械结合在一起,使其重获新生……啊!多么伟大的创想!“ 鲁一发这人一说起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就会变得特别兴奋。 但是我听了之后,却莫名觉得背上凉飕飕的,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胖胖的自己。 我糙,在这种气氛诡异的地方,说什么头颅啊,生与死啊,总觉得有种随时会有鬼蹦出来的感觉好吗? 鲁一发指着那个像活物一样不断蹦跳的虎型傀儡说,你们看 ,这就是用真实的虎尸,和傀儡术结合之后制造的血肉甲傀啊!怎么样?如果是普通的老虎,一百多年的时间,想必早就死掉了吧!可它现在却相当于获得了漫长的生命啊!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只浑身恶臭的虎子,由衷地说了一句,这样子的长寿,我一点都不羡慕,真的。 “不要在那里胡说八道了!老子一点都不关心这个怪物是怎么得到生命的。你只要快点告诉老子,怎么结束掉它稀巴烂的生命就好了!” 那边扛把子突然暴怒地大叫了起来。 也不怪他,任凭是谁,知道自己要对付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怪物,大概都是这种反应吧。 而几乎就在同时,那巨虎的努力也终于有了结果。 它用一只前爪抠住卡在嘴里的铁棍,猛一发力,那铁棍竟然撕裂了它嘴里的铁皮和腐肉,横飞了出来! 啵! 还流淌着刺鼻污血的铁棍擦着扛把子的脑袋,深深地插入旁边的石壁。 他在吓出一声冷汗的时候,叫骂的声音顿时更大了。 “杀掉它!你们竟然想杀掉这样的杰作?你们这是对艺术的不敬!” 鲁一发的声音骤然拔高,但是下一刻,就被我架在他脖子上的大宝剑生生压了回去。 我冷冷说,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等干掉了这家伙,它的残骸可以都给你研究。可现在要是你想不出办法,我马上就把你喂给它!要死要活,你自己考虑吧! 我这话绝不是说说而已。 在祛除了嘴里的隐患之后,那虎型傀儡真正展现出了自己作为公输家机关术最高成就的强大。 兼具了力量和速度的扑杀,在短短片刻之间,就把扛把子杀得汗流浃背。 碰撞了几次之后,他握持短棍的双手虎口都被震裂,血肉模糊。身上也被数度抓伤,鲜血淋淋。 在旁边助攻的乌鸦虽然本身毫发无伤,但他往日切金断玉的乌金短剑刺到这铁甲虎子身上,除了火花四溅之外,却完全没有任何其他的用处。也不知道那一层暗淡的金色甲壳,到底是什么金属铸成的。 照这样子下去,两人最多坚持半刻钟,就会先后死在这虎子嘴里! 幸好,在死亡的威胁面前,鲁一发还是从善如流的。 他马上收起了那副技术狂人的嘴脸,乖乖地思考起摧毁这只虎型傀儡的办法来。 他并没有思考多久,很快就抬起头来,说用毒试试看吧。 用毒? 是的。这家伙不是有一半的血肉吗?只要用毒素彻底杀死它血肉之躯的一部分,那更难搞的机械部分自然也就瘫痪了。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好,我再信你一次。 然后我猛然仗剑前冲,一剑劈飞了正在和哭笑二人组缠斗的那只狼型傀儡。 那傀儡也真是顽固,被我一剑劈到墙上,浑身的铠甲缝隙里都在往外冒火星,竟然还挣扎着想站起来咬人。结果被我在脑袋上狠狠补了一剑,接着又被笑面佛抓起来耍了一个七百二十度天旋地转风火轮,停下来的时候,一身腐肉和铁皮木头都烂在了一起,彻底报废了去。 我冲着哭腔鬼努了努嘴,上! 我们这些人里面,也只有他是用毒的行家了。 哭腔鬼比鲁一发又要正常一点了,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记毒爪,将虎型傀儡暴露在外的血肉抠得血肉横飞。 可惜我们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这家伙毒发身亡,反而是哭腔鬼架不住它来去如风的速度,一个不慎,被一抓拍在了胸口,大口吐血。 他是听我的话才去毒杀虎型傀儡的,可惜下毒不成,差点连命都丢了,这特么不是打我的脸么? 我立刻对鲁一发怒目而视,看看你出的馊主意! 鲁一发也是委屈得不行,反驳说这家伙的血肉已经腐败,毒素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起效的。可话说回来,要不是它的血肉已经腐化了,力量大打折扣。那它会比现在强大得多,那样的话,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对我发脾气? 这话听得我心惊不已。 这虎傀在我眼里已经强大到变态了,居然还是百年腐化之后的结果,那它在崭新的时候,该有多么强大? 或许是看出我眼中的忌惮,鲁一发夸张地笑道,你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我冲上去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说,你他妈到底是哪边的,在这里得意个屁啊!你就是马屁拍得再好,等我们死了它难道就会放过你?想办法!快! 鲁一发挨了一脚,人又清醒点了,他摸着屁股,哭丧着脸,说出了第二个办法: 火!用火烧它可能会有用! 火? 我连忙手忙脚乱地摸出火折子,还没来得及点燃,就被虎傀一巴掌呼出去老远。 如果不是我收手得快,恐怕连五根指头都要被切掉四根。 与此同时,扛把子也从旁边的石壁下摘下一根火把,重重地按在了这傀儡的背上。可惜虽然火星四溅,这怪物满身的尸水也被烧得兹兹作响,可它就是生龙活虎,一点要倒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很快,激怒了它的扛把子也步了哭腔鬼的后尘,体验了一把空中飞人的快感。 不过他的体格倒是比哭腔鬼强多了,落地以后竟然还有力气破口大骂,说姓鲁的老子日你奶妈!这叫怕火吗?怕你妹夫啊! 鲁一发无奈大叫,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这点普通的火把,烧老鼠都烧不死好吧! 扛把子不知道是理亏还是没力气说话,顿时语塞。 一时间,整个场面都变得颓废无比。 但形势焦急,还是扛把子打破了沉默,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我艰难大叫: 剑人!不要犹豫了!用那一招吧! 此言一出,其他人顿时都用一种惊诧的目光看着我。 啥?哪一招? 鲁一发一脸懵逼地问我。 我懒得回答他,挥了挥手,让他去接住一头狼傀,让张洪二老去拖住虎傀。 他也是玩机关术的,如果连实力弱的狼傀都解决不了,那还是回家卖红薯吧。 鲁一发沉默了一下,突然回身一把铁砂一样的东西撒到那狼型傀儡上。然后它的动作立刻就变得僵硬而刻板,像是生锈了一般。 笑面佛激动得大呼小叫,大笑着让鲁一发给这小老虎也来上一把。 鲁一发摸出一双铁手套戴上,一拳轰在那狼型的腰上,然后才摇摇头,说没用。 此时,我也没工夫再去关心两人后面说了什么了,扛把子和乌鸦已经一板一眼地站到了我的面前。 从他们的眼睛里,我看不到恐惧和忐忑,而只有无边无际的信任和坚定。 古人云的果然没错,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必须父子兵! 准备好了吗?我问。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 动手吧! 第200章 撕裂黑暗的蓝烟火 两人我身边一站,立刻连眼神都变了,就连一向都冷着一张脸的乌鸦,此时也是满脸便秘的表情,仿佛要把浑身上下的内力完全压榨出来。 下一刻,两人同时大喝一声,一掌拍向我平举在前的大宝剑! 轰的一声,三股暴烈的内力激荡之下,大宝剑的剑刃上,终于浸润出一抹青蓝色的光华! 鬼火重燃! 这就是我苦思冥想之后研究出的另一个杀手锏,但我自己单枪匹马无力催动鬼火伤敌,索性就将其作为一个合击技能来使用。 一个人的内力不够是么?那三个人合力总够了吧? 鬼火燃起,我也顾不得其他,擎起大宝剑就向那还在纵横肆虐的虎傀冲了过去。 这家伙也当真是变态,它一身桐皮铁骨,哭笑二老加上张洪神捕四人联手,竟然奈何它不得。 等我逼出剑上的鬼火冲上去的时候,他们的防线已经完全被撕裂,人人都是浑身鲜血。 笑面佛和洪老干脆放弃了全部章法,一人负责两条腿,死死抱住虎傀。 张老则张开双手,死死箍住那虎傀的脖子,冲着我狂喊:你小子他妈倒是快动手啊! 见此情景,我也不敢耽搁,冲上去就是一剑捅出,同时大喊:撒手。 轰隆一声,我的大宝剑从那巨虎张开的血盆大口里,一下子狠狠捅了进去。 与此同时,和巨虎抱在一起的三人,像是被电打了一样,瞬间弹飞老远,摔在地上抽搐不休。 在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一道蓝色的火线,顺着我刺出的剑身蔓延,瞬间就烧进了虎傀的内部。 刹那间,无尽绚烂的蓝色火光,从那巨虎浑身鳞甲的缝隙中透出,紧接着,它体内浸出的尸液,竟然也像遇到火星的火油一样,腾地熊熊燃烧起来。 眨眼之间,刚刚还穷凶极恶的虎傀,就变成了一具被火焰包裹的美丽工艺品! 吼! 受到了致命重创的虎傀猛然张口长啸,只是喷出来的却不是污血,而是一口璀璨的蓝色火焰。 我趁机一个后滚翻,把大宝剑顺势拔了出来。 我这动作原本是为了防备它垂死反扑的,可没想到火焰蔓延开的一刹那,虎傀就像彻底化成了泥塑木雕,任由火焰流淌燃烧,也一动不动了。 随着此生最后的咆哮终结,火焰舔舐着虎傀的金甲,很快就烧尽了上面的污秽。 金甲映着火光,很快就开始发红,显得愈发耀眼。 接着只听哗啦一声,那虎傀竟然四肢一歪,就像一座垮塌的积木一样,颓然倒塌了下去,只有刺眼的余焰还在它身上粘附燃烧着。 终于干掉了!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才觉得四肢乏力,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可就在这时,乌鸦焦急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扛把子!你这个白痴!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种事?什么事? 我紧张地一回头,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我直想骂娘。 糙! 我看到扛把子整只左手都被蓝色的鬼火所包围。 尽管他已经拼尽全力用内力在压制火焰,痛得满头大汗,但是效果却不大。 那如跗骨之蛆的火焰,还是坚定不移地向着他手腕上方烧去。 而一向冷静的乌鸦,这时却是提着一把短剑,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像是完全乱了分寸。 我顾不得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喊一声还愣着干啥? 冲上去一把夺过乌鸦手上的短剑,手起剑落,已经瞬间把扛把子起火的左手给剁了下来。 啪嗒! 燃烧的断手落在地上,没有内力的保护,转眼就被烧成了灰烬。 我一边急急忙忙地撕下一片衣服,给扛把子包扎断手的伤口,一边才有时间问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在训练的时候不是早就掌握诀窍了吗?为什么现在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我感觉自己几乎是在咆哮了。 辅助我催动鬼火的人,是要直接接触剑刃的,所以两人的内力必须完全均等地拍出,这样才能保证不会引火烧身。 为了达到这样的默契,当初在徒手训练的时候,他们还多次不小心被对方打伤。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我迟迟不愿意动用这一招的原因,因为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乌鸦也慌了神,六神无主地叫道:我也不知道啊,扛把子突然就撤力了,火焰就全往他那边去了! 一旁的扛把子脸都已经痛白了,却还是勉强挤出个笑容,说往后面走还不知道要遇上什么危险,如果按照平时的方法,我和乌鸦都要暂时损失一半的战斗力,太不划算。还不如我用一只手的代价,换他完好无缺。而且你看…… 他伸出右手,强行挽了一个棍花,说你看,我的常用手没事啊,棍子也还剩了一半。这是我目前能想得到的,最好的保存实力的办法了。 妈的,你这个白痴! 我怒骂一声,抬手想捶扛把子一拳,但是看他虚弱的样子,又不忍心,只好把手放了下来。 直接扛把子断手,我才明白,眼下我们的处境是有多么的艰难。 那可是一双手,断了就没了,就如我们的项上人头一样!而扛把子说弃就弃了。 这个硬汉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而我,这个一直以来都自以为是这个团队的核心的人,却还显得天真的很,根本没想过,此时已经到了危及生命的时刻了,实在是惭愧。 就在这时,鲁一发的破锣嗓子又响了起来。 他说我真不忍心打断你们兄弟情深的画面,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快点完事,过来帮忙啊?我这边真的撑不住了啊! 我回头一看,只见狼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摆脱了黑沙的牵制,正在疯狂追杀鲁一发。 我和乌鸦对视一眼,我看到一股憋屈的怒火在他的眼中燃烧着,想来我自己应该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然后我们同时怒吼一声,冲了上去。 杀! 其他人也跟着一拥而上,把扛把子断手的怒火,完全发泄在了这狼傀身上。 只可怜了这只倒霉的替罪狼,本来就不如虎傀许多,又被我们含恨而发的攻击一顿暴打。只坚持了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就被活活拆成了一堆腐肉和零件。 但饶是如此,我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那被鬼火照得森然的墓道深处,还存在着什么? 是蛇傀,龙傀,亦或者是传说中的那一群人首木身的……人傀? 第201章 正主出现 沉寂无声的墓道里,只有长明灯燃烧和我们喘粗气的声音在回荡。 在经历了一场激战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是伤疲交加。断了一只手的扛把子更是因为失血过多,早早地昏睡了过去,鼾声如雷。 唯有鲁一发和哭腔鬼,这两个本该重伤濒死的家伙,此时却像是原地满血复活了一样,正围着那具豹型傀儡的残骸探讨不休。 鲁一发从焦黑变形的钢铁中挑出一小截干枯的血肉,冲着我感慨说: 好阴毒的火焰,在烧进去的一瞬间,就已经把所有连杆和筋脉都给焚毁殆尽,难怪它当场就废掉了。 我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说你个蠢才最好小心点,那里面可能还有余火没完全熄灭。万一引火烧身,你的下场比你手上那玩意儿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鲁一发吓了一跳,但是看着眼前的残骸,眼中的神情纠结无比。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抵挡不住一件新式傀儡摆在面前的诱惑,又趴过去研究去了。 我看的好笑,也懒得理会他,只是专心闭目运气疗伤。 因为身处险境的缘故,我并没有选择深层入定,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在这种情况下,我的灵觉反而得到了十倍百倍的提升。 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是心灵却是空灵无比。 突然,我通过屁股下的地面,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这波动从墓道的另一头传来,很快就向着我们这边逼近,短短片刻间,我已经听出,竟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不好! 我从地上一跃而起,按照六扇门培训的标准示警方法大喊道: 敌袭! 喊完这两个字我心中就是一凉,在说书人的故事里,那些倒霉的龙套也都是因为喊了这两个字才会被一剑封喉的。 想着这茬,我赶紧捂住脖子,但又等了好久,都没有敌人出现。 我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遍,发现好像也没有哪里飙血出来,当即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果然,老子是主角! 其他人都被我惊动,拔剑在手,忽然看到我古怪地笑了起来,一个个都是毛骨悚然。 乌鸦壮着胆子踢了我一脚,说你笑啥啊!又喊又叫的,哪来的敌袭?鬼上身了啊? 我一时恶趣味,朝他龇了一下牙,说是啊,我是鬼! 没想到我这随口的一句话,乌鸦的反应居然奇大无比,惨叫一声,整个人一个空翻就躲到了几丈开外。 他指着我,牙关都在打哆嗦: 剑、剑人…… 我只觉得满心的懵逼,赶紧解释说我和你开玩笑的,别怕。 谁知道其他人竟然也是一脸惊恐地指着我身后,说不、不是,你背后。 哈? 我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你们这样就想报复我啊?太小儿科了吧? 刚说完,我就感觉一只手搭在我肩上。 擦! 此时,我心里也有点怕了,咽了一口唾沫,瞪着哭腔鬼说兄弟啊,人吓人吓死人,快把你的鬼手收回去吧。 哭腔鬼这时候已经泣不成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哗啦一声就把两只鬼手全部摊在了自己面前。 我糙?! 瞬间我就感觉到背后一片密密麻麻的白毛汗渗了出来。 在这个百年无人烟的墓道里,同行之人谁都没拍我肩膀,那刚刚那只手又是哪个王八蛋的? 鬼吗? 一想到这个词,我就觉得小腿肚子都在打颤啊。 不过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我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艰难地转过头去。那一刻,我仿佛听到自己僵硬的颈骨都在咔咔作响。 要说我身后那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哥们也真是配合,一点噱头都不搞。 我脑袋一转过去,一张干尸样的枯败面孔就从我身后的黑暗中探出头来,干瘪的嘴唇还扯了一下,算是跟我笑过了。 啊!我操!有鬼啊! 刹那间,我对面的同伴们怪叫一声,一哄而散,再聚起来的时候已经离我足足有七八丈远了。 妈的,一群不讲义气的家伙。 我暗自咬牙,但也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剑朝身后劈去。 却没想到,那一只消失了的鬼手再现,一把握住了我的剑刃。 沛莫能御的力量从剑上传来,甚至想要反夺走我的大宝剑。 我早就料到,在这古墓里埋了上百年的大粽子肯定不好对付,因此在出手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预案。 他一抓住我的剑刃,我立刻一记扫腿踢他下盘,对面的干尸脸身体一晃,而我已经借着这一脚之力抽剑后退,轻飘飘地落在了同伴们中间。 怎么样? 乌鸦沉声问道。 合作了这么久,我自然知道他这是在问我对这个干尸的实力判断。 “非常扎手,不好搞。” 我正想补上一句大家一起上应该能拿得下来,可惜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愣是让我把这句话给吞回了肚子里。 因为随着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黑暗涌动,整整一支鬼怪军团从那陵墓的深处僵硬地走了出来。 我……糙! 我看着那人影浮动却绝无生气的墓主人们,呆愣半晌,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咒骂来。 鲁一发在我身后,也用一种无法形容的语气,低声呻吟了一句,说妈的,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公输家人头颅和傀儡结合之后的样子嘛?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支完全由金石傀儡组成的大军,眼前看见的,就足有上百人之多,在他们身后,不知道还掩藏了多少同类。而在这些傀儡的脖颈上,却都接着一个人类的头颅,但是和我们想象中栩栩如生的样子,却是截然不同。 状况好一点的,也像我刚刚看过的干尸,但是更多的,却都已经半腐烂,乌黑的颅骨上挂着皮肉,直让人毛骨悚然。 这些非生非死的怪物从黑暗中走出之后,就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站定,望着我们,不言不动。 我回身看了一眼背后坚不可摧的断龙石,再看看几乎抵着断龙石的老弱病残们,不得不叹息了一声,再度举起了大宝剑。 没办法了!准备战个痛快吧! 第202章 因为爱情 公输世家的傀儡,宛如一片沉默的山与海,悍然挡住了我的去路。 讲道理,我是真心不想和这些属性未知、实力未知甚至生死都未知的怪物动手。 可惜不论我怎么跟他们沟通,讲好狗不挡道的道理,这帮家伙就是一言不发,硬是摆出了一副死狗不让路的架势。 这尼玛就别怪小爷我发飙了啊! 这些半傀儡在这座古墓里都不知道存在了多久,堵在这里也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待着,无所谓。 可他们耗得起,我耗不起,我身后的同伴们也耗不起啊! 我们要吃饭、要喝水、要呼吸新鲜空气,受了伤的人要包扎疗伤,精虫上脑的要逛窑子……总之,我们哪有那么多西域时间,来和这些怪物僵持? 所以没柰何之下,我只能伙同战斗力尚且完好的笑面佛和乌鸦,主动发动了进攻。 一交手之下,我立刻发现之前出剑被抓果然不是巧合。 这些傀儡一个个都强大得惊人,虽然还比不上豹型傀儡那种嗜血的兽.性和凶残。但是除了头颅之外,浑身都是坚硬的金石之物,进可以当凶器乱砸,退可以徒手接刀剑,简直难缠到了极点。 偏偏他们自身都是用机关的力量驱动,不具有内力,我就算是想用次一等的鬼火焚烧他们,都不可行。 过了几招之后,我还在想办法,乌鸦和笑面佛倒是先急了。 乌鸦提议再来一次三人合击的鬼火,烧死这帮狗日的。 笑面佛之前见识过鬼火的强大,也是连连点头,还跟乌鸦说正好我俩没练过配合,干脆就直接对一掌,谁输谁自认倒霉。 当然,这两个疯子的意见肯定是被我严厉地否决掉了。 扛把子和乌鸦对掌的时候,彼此心中都有数,他是有意识地控制着内力削弱的幅度,所以才只烧掉了一个手掌。 但是乌鸦和笑面佛之前跟对方一点了解都没有,一掌下去,鬼火横飞,估计内力弱的那一个当场就会被烧成了人形火炬,你说这样的提议我能答应吗? 那不然怎么办? 听到我不答应,两人都着急了。 我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为了稳定军心士气,我也只能装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说你们看我的。 我打的主意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无论如何先斩杀掉一个傀儡再说,至于之后剩下的九根手指是把我搓圆还是捏扁,那都顾不得了。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猛地一矮身,直接冲进了傀儡群中,拼着挨了其他傀儡两拳,痛彻心扉。 但是傀儡到底是傀儡,动作僵硬,我凭借着自己轻功上的优势,还是顺利闪到了一名猝不及防的傀儡背后! 好机会! 我把手中的大宝剑甩到背后蓄力,正要全力一斩剁掉他的头颅,突然耳边就响起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 剑下留情! 什么? 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搞得一愣,不过马上一咬牙,剑势反而暴增。 开玩笑,小爷拼着重伤才换来的这个机会,你哪根葱啊?说留情就留情? 万一我留了情,你丫却对我绝情,我特么找谁说理去? 我这个人从来不习惯把自己安全寄托在别人的仁慈上,所以眼看敌人援兵到来,手中大宝剑反而斩杀得更用力了。 暗处的那人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的呵斥竟然起了反效果,怒斥一声: 大胆! 下一刻,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白衣的身影竟然蓦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浑身白衣,一举一动都优雅得好像谪仙人,在墓道这种阴森的环境下出手,仿佛连黑暗都被暂时驱逐了一般。 他伸手在我身上一按,另一只手在自己背上一抹。 刹那间,一道温暖的白光出鞘,而我只觉得手上一空,大宝剑已经脱手凌空飞起。 不,这么说或许并不准备,这个神秘的白衣人出手的瞬间,比我描述得还要诡异玄妙。 因为我是先眼睛看到大宝剑飞起,然后手上下意识地虚抓了两下,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解除了武装,而在那之前,我连他是用什么手段把我打得长剑脱手的都没意识到。 完了,遇到高手了! 我心中瞬间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然后他那一按的力量才在我身上爆发出来,把我轰飞了出去。 我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死定了,惨叫一声,落地之后才发现自己毫发无伤。 但是汗水却是在一瞬间浸透了背心的衣衫,正是因为对方表现出来的这种举重若轻,才更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宛如面对天地般的绝望。 对苍天扔出的宝剑,最终只能斩到自己头上。 短短片刻的交手,我连这个白衣人的长相都没有看清,他却已经给我留下了这般不可匹敌的印象。 你是天剑门的传人? 我还在发愣的时候,那人已经一招手,把我的大宝剑接在了手里,看了一眼,问道。 这时我才看清,这人竟是一副羽扇纶巾的儒生打扮,面目清秀,除了头发花白之外,竟然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年岁的特征。 他一只手拿着一柄纤尘不染的鹅毛扇,另一只手握着我的大宝剑,身前还插着一柄和我的大宝剑形制极其相似的阔剑。 只不过我的大宝剑即使不激发鬼火,通常也是一派红黑相间的凶残颜色,而他的那柄剑却是莹白如玉,通体萦绕着一层正直而莹润的剑气,正如他本人的气质一般。 这家伙难道是……那个天剑门的盖世英雄? 看着那把剑,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 直觉告诉我,我的判断九成九踩到了点子上,但是理智却在拼命否定这个想法: 天涯魔君隐世一甲子,已经让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了。可是天剑门的大英雄,那可是足足百年前的人物了。他还活着,并且容貌还这么年轻的几率多半为零。 看到我呆呆的不说话,这名白衣儒生再次开口了。 他的容貌年轻,声音却有着不相符的苍老。 他用一种责备的语气质问道: 我之前让你住手,为什么不听? 我心想你他妈谁啊?你让我住手我就住手,你面子大? 不过这话我却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只是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敢问前辈可是百年前屠灭公输世家,又以一己之力挑战整个武林正道的天剑门大英雄? 大英雄?什么鬼? 儒生毫无形象地挠了挠头,然后喃喃道,洞中不知岁月,这么快就过了百年了吗? 这话听得我心中一寒,本来我都在想他是不是那个大英雄后人的可能性了,却没想到听他的意思,竟然像是真的活了一百年那么久远。 去你妈的鲁一发,你不说这货早就应该坐化了吗?我看你死了他都不会死! 我在心里把鲁一发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明面上还是只能把自己听说的所有事情来龙去脉都复述了一遍。 白衣儒生听了以后哈哈大笑,说如果没有第二个人做了这些事,那你说的大英雄应该、可能、大概、也许、估计、八成就是我了。不过我做那些事情,可不是为了什么狗屁扬名立万啊! 我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那是为了什么? 我本来就只是这么随口一问,也没指望白衣儒生回答我的。 毕竟人家的江湖地位摆在那里,都不知道是我多少辈以前的祖师爷了。 可没想到这老不死的竟然出奇的好说话,竟然冲我挤了挤眼睛,然后长笑了一声,说: 当然是……因为爱情啊! 纳尼? 老大你一言不合就飙歌真的好吗? 第203章 女诸葛 白衣儒生洒脱的话语,却让场面一度尴尬到冷场。 自古以来,长辈的情事从来都是晚辈最忌讳问的问题,但是不管怎样,谈话还是要继续下去。 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之后,我心中斟酌好语句,轻咳两声,小心翼翼地问道:往事如烟,百年前的江湖往事我等晚辈早已不可追忆,还请前辈为我等解惑。 白衣儒生瞟了我一眼: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我点头称是,反正在别人装逼的时候千万不要打断就是了。 果然,那白衣儒生听完一脸了然地点点头,说,这就对了,想问点事情都拐弯抹角的,活该你没有女朋友。 我:…… 他又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还往事如烟?我告诉你,别说百年,就算千年过去了,我也铭记于心,哼,一帮老古板,阻拦我和苗苗相爱,活该都死了。 我吞了一口口水,不敢接话。 因为莫名感受到一股杀意在蔓延。 鲁一发凑在我耳边,低声道,当年公输世家有一掌上明珠,名为公输青苗。莫非…… 白衣儒生的耳力何等惊人,别说低声说话,就算是传音入密这样的高级手段,又怎么可能瞒得住他?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主动接茬道,不错,苗苗就是公输青苗,想不到她的名气倒是传到了今天。 鲁一发讪笑了一下,说我就是公输家的后人,族谱上有呢! 哦? 白衣儒生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继续冷笑道:公输家的老头子不许,我就把他们都杀了。江湖正道还想主持局面,我就把他们也杀了。痛快! 他痛快二字喊得掷地有声,我却是听得一背的冷汗。 真难怪当年江湖上各大门派都要处心积虑地抹去天剑门存在的痕迹了,我完全理解那种感觉: 为了区区男女情事,结果被杀了个尸山血海,这种死法真是一丝的英雄气都没有,想来他们也觉得脸上无光吧。 鲁一发也立刻不敢吱声了,生怕被这位祖宗迁怒一剑杀了。 妈蛋,难怪鲁一发说天剑门人都是一群性格奇葩的怪物。现在看来,这位白衣祖宗何止是怪,简直就是变态! 任何说他是因为悔恨才归隐的说法,八成都是自作多情。 依我看,他多半是因为外头的人已经杀无可杀,所以干脆回来对着这一洞的尸体、不、战利品回忆往事的吧? 不过这样一来,我的心里又有了新的疑惑: 那就是我这位不知道多少代前的祖师爷生的绝不丑恶,现在虽然已经鬓生华发,但依然看得出眉清目秀的底子。 至于说门户之见,以天剑门的当年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和什么样的世家联姻不够资格? 公输世家是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还是整个脑壳都进水泡糟了,居然要拒绝他的提亲? 不过这个念头我还是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就算了,老祖宗敢于一怒拔剑,杀掉岳父全家,但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去揭他可能的伤疤。 倒是白衣儒生善解人意,微微一笑,问我说:你不是在疑惑,为什么我会被他们拒绝? 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经验告诉我,在这种活了百年的老怪物面前,最好还是不要耍滑头比较好。 哪怕他们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活在暗无天日的封禁之中,但是长久的空虚无聊,会让他们在过去有限的回忆中挖掘出无穷的智慧来。 “因为苗苗是可爱的女孩子啊!” 白衣儒生笑得非常开心,但我完全没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我的视线在他仰头大笑的时候掠过他的喉结,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才猛然在我脑海里成形。 难道…… 这个时候,我还是没敢直接问他的性别,而是沉思了一下,说敢问祖师爷名讳? 姓白,诸葛若兰,当年江湖人送诨号女诸葛。 什么! 这名字,这诨号,顿时让心中大震:难道你是…… 诸葛若兰也微笑着指了指我,说你小子还是这么不坦率,你想得没错,我……也是女儿身! 他、不、现在应该说她了,虽然笑容里有一种沉淀了百年的洒脱,但是我还是能从中听出一丝久久不能释怀的苦涩。 她仿佛是在用这种肆无忌惮的方式向苍天抗议,为什么要让我遇上自己心爱的姑娘,却又让我与她又同为女儿身? 再回想一下因为这个阴差阳错而引起的血案,我忍不住长叹一声,果真他妈异性恋是为了繁衍后代,只有同性恋才是真爱啊! 我这话本来只是想调侃一下,没想到却瞬间契合了诸葛祖宗的心思。 她爽朗地大笑起来,说你小子说了这么多,就这句话最合我胃口!好一个异性恋是为了繁衍后代,只有同性恋才是真爱,真他娘的带劲!好!就冲这句话,还有你天剑后人的身份……说吧,小子!擅闯公输家的祖坟,到底是所为何事? 我闻言顿时大喜,没想到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居然就赢得了这位怪人前辈的好感,连忙把我们此行的目的说了一遍。 话音落下,诸葛若兰用一种怪异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久,突然一挥手,说,这两个机关师是想要鲁班书的上下卷是吧?行,没问题,这里进去左拐,就是苗苗的沉眠之地,书就摆在供桌上。 那书不错,不过反正我拿着也没用,你们拿走吧。不过切记别做多余的事,否则惊扰了苗苗的沉眠,你们就跟着下去吧。 得嘞! 鲁一发和哭腔鬼闻言连连点头,一转身就跑了进去。 笑面佛和两位老神捕也随之而去,倒是乌鸦和扛把子不放心我,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诸葛若兰不耐烦地一指他们,说你们也走,老娘要给天剑门的传人训话,管你们俩屁事啊!滚滚滚,都滚! 要说这位祖宗也真是个标准的女汉子性格,扛把子他们被骂得一点脾气都没有,我看不下去,当即给他们使了使眼色:放心吧,诸葛祖师对我没有恶意的。不然以她的身手要是想做什么,恐怕天涯魔君都扛不住。 咦?你们还见过天涯那小子啊?想不到他还活着,活得还健康不? 诸葛若兰一听到熟悉的名字,翻脸比翻书还快,立刻又换上了一副笑靥如花的面孔,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问我。 见过一面……应该,还算健康吧。 呦,听到这个消息,老娘真是大大的不高兴啊。要不是这里实在走不开,我都想出去再虐他一次。 诸葛若兰砸吧了两下嘴巴,略带不甘地说道。 听到这里我唯有苦笑,几位大佬这种重磅级的话题,我是真心不敢接茬,感觉怎么说都是错。 这个时候扛把子他们已经走远了,等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的那一头,诸葛若兰突然脸色一冷,啪!一巴掌就抽在了我脸上。 “好好的天剑大法不练,去学密宗那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我被她突然的一巴掌抽得原地转了七百二十度,眼冒金星,但却不敢发作,像这种长辈,她越是打你,就表示越看重你,说不定我此行获得天剑传承的希望,还就着落在这一巴掌上了。 不过该辩白的话还是要说的。 我捂着脸,一脸委屈地回答,我要是会天剑大法,那早就已经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哪还需要跑到这穷乡僻壤来找您扇这一巴掌啊? 诸葛若兰冷哼一声,说那是你傻,天剑决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只是你自己看不破而已。 啊? 我一时有些懵逼,身怀这么吊的绝学,我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赶忙说,弟子资质驽钝,实在无法参破祖师爷留下的谜题,还望指点祖师指点。 唉…… 诸葛若兰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说这事儿说起来也都怪我,一朝任性,自封于此百年,不想竟害得天剑门大法失传,子孙后代居然都要靠向朝廷出卖劳动力为生了。算了,你先起来吧…… “你也知道这事儿都是你的锅啊!” 我在心里一通腹诽,打蛇随棍上站了起来。 随后,诸葛若兰清了清嗓子,把那些跟天剑门有关的东西,都向我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在这个幽闭的墓穴中,我也终于第一次接触到这个神秘而强大,又跟我的身世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门派…… 第204章 诸葛孔明的专业是什么? “天剑门之所以能始终屹立于武林之巅,甚至让历代的朝堂都为之敬畏。就是因为我们的功法特殊,和其他任何门派都截然不同。” 四周长明灯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火光中,诸葛若兰盘坐在我面前说道。 想想人生还真是奇妙,活了快二十年,可我第一次接受真正意义上的师门教诲,居然是在这么一个黑漆漆的坟墓里。 经过诸葛若兰的讲解,我才慢慢了解到,原来我们天剑门最古老的祖师爷,竟然要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的铸剑大师欧冶子身上去了。而我派的功法修炼方式,严格来说,也是炼剑而非练剑。门人像铸剑师多过像剑客。 天剑门从来没有什么固定的功法口诀,我们只有不同的升级窍门,称之为变术。 这种变术可以把弟子身上原本练习的武学,转换成一种特点类似、但是更加强大的剑术。 正因为如此,我们天剑门招收弟子,只看性格合不合口味,至于以前有没有师承,学没学过武功,都不在我们考虑范围之内。 这下子我总算找到了天剑门尽出奇葩的根源了。 不过这对我而言,却是一个利好消息,我连忙问诸葛若兰:老祖宗您看我身上的八部天龙真法,可以变成啥样的武学? 诸葛若兰也不推辞,让我把八部天龙真法的口诀背诵了一遍,然后在心里默默推算了片刻,才说:我也真是服了这些秃驴了,业在于精而不在于杂,他们倒心大,一门垃圾得不能再垃圾的功法,还偏要什么屁玩意儿都插上一脚。 我听着诸葛若兰对八部天龙真法的批评,却还是有些不爽的。 这门功法法门虽多,于专精无益,但是适用面也广,什么乱七八糟的场合都用得上,对于我这种只想保命、志不在武学巅峰的二流货色而言,简直太适合不过了。 却说那诸葛若兰何许人也,我虽然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但她看我挑挑眉,显然就明白我心里有异议了,当即道:你有话就直说,我天剑门不喜欢玩藏着掖着那一套。 我哪里敢说,谁料到诸葛若兰这女人居然也是个较真的家伙,把手一抄,大有“你不说我也不说了”的架势。 无奈之下,我只好小心翼翼地组织了一遍语言,然后把自己的想法战战兢兢地说了出来。 没想到听完我的说法,她居然笑了,说,我天剑门推崇的就是道法自然,你本人的性格是什么样,那就自由发展成什么样好了。何况想保命也不是什么坏事,倒是我想当然了。 祖师爷都开始反省自己了,我哪里还能稳坐钓鱼台,一翻身跪了下来,连呼不敢。 诸葛若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这点小事有什么敢不敢的?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天地父母,连老师都只有拜师的时候才值得你磕上几个响头。 听她这么一说,我顿时一愣,原来先前磕的头,都被她当做拜师礼全盘接收了下来,现在再拜就要不高兴了。 想明白这点,我连忙站起来,乖巧地垂手侍立在一旁聆听教诲,心里却在暗爽: 妈的,老头子你要还活着该多好,没准这几个头一磕,小爷我的辈分比你还高出一截了。那样简直太值了。 诸葛若兰并不知道我心里欺师灭祖的念头,百来年不见人的生活,让她都变得有些话痨了,当即扳着手指跟我一一指点: 如果你坚持要保留八部天龙真法,倒也不是做不到,譬如这个大力天龙法,可转化成天剑决中的蛮剑术和力剑术,大势天龙更加不得了,狂剑术、王剑术、霸剑术任你选择,就算是大嘴炮术、哦不对、我是说大德天龙这种冷门的功法,我门中的舌剑术也未必就逊色了…… 我闻言顿时大喜过望,一激动哗啦又给她跪下了: 还望祖师爷赐教! 她一脚踢在我腿上的穴位上:又跪!起来! 我连忙认错,结果抬头一看,发现这位祖奶奶的脸上居然还是余怒未消,一时不禁茫然,连忙在心里反思自己还有哪里做的不到位了。 “你没听懂我的话……” 诸葛若兰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两下嘴角: “我说的是,刚刚提到的那些剑术,我们天剑门都有,但是……” 但是? 我一听到这个转折词,心就高高地悬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欧阳若兰话锋一转:但是……老娘一样都不会!那种肌肉蛮子或者话痨才会去学的东西,你觉得真的适合你姑奶奶我吗? 您还不话痨啊? 我在心里腹诽连篇,但是嘴上还是只能甜甜地拍马屁,说那是,祖师爷蕙质兰心,才不要学那种撸起袖管肉搏的粗活呢! “嗯,你小子这句话总算回到原来的水平了。” 诸葛若兰满意地点点头,思索了一下才道,只是这样一来,我这里就只有一门剑术适合你了。 我精神一振,连忙追问是什么? 她很有些小得意地挥了挥手,说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了吧?我的外号叫作女诸葛,你自己想想,诸葛孔明最擅长的是什么? 我脑子立刻飞速运转了起来,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了两个字: 放火? 噗! 诸葛若兰脸上猛地一滞,下一刻,上来拎起我就是一顿暴打,嘴里还念念有词: 老娘让你放火,老娘让你放火…… 哎哟老祖饶命啊!诸葛孔明火烧赤壁,那不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吗? 放你娘的屁!烧赤壁的是我的偶像周郎周公瑾,有那诸葛亮啥事啊?再想!错一次打一次,打到你想通为止。 事关屁股是几瓣的问题,这一次我可不敢怠慢了,皱起眉头就是一顿冥思苦想。 嗯,火烧赤壁是周瑜干的,那借东风总不至于是冒名顶替吧? 想到这里,我顿时觉得逻辑通畅无比,激动地一拍大腿,大喊一声我知道了! 哦?知道了?你说,我听着呢。 跳大神! 我兴高采烈地叫到。没想到这种传说中的仙术真的存在,这下发达了,没准还能修个真什么的。 砰! 话音未落,我就看到一只纤尘不染的鞋底在我眼前迅速放大,然后眼前一黑,我就飞了出去。 第205章 愚剑术 接下来的时间,都是我惨痛到不愿意想起的回忆。 依稀记得,在那个长明灯永恒燃烧的墓道里,我凄厉的惨叫不时响起。 或许我真的是一个历史盲,猜错了无数次,也挨了无数打,但我觉得深究到底,我应该也不能算猜错了: 诸葛亮摆八阵图,我猜他喜欢打麻将;他做木牛流马,我猜他喜欢做木匠;还有诸葛连弩,那次我猜他最喜欢射,还是一夜几发地连着射……结果那也是我被打得最惨的一次。 这样的单人连打,饶是以诸葛若兰的浑厚内力,都不禁打得累了,把手上打变形了的草鞋一丢,气喘吁吁地说算了算了,这门剑术看来跟你无缘,你智商实在是太低了!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我,灵光一闪,连忙大喊:我知道了,诸葛孔明和老祖宗您一样,也是靠脑子吃饭的,你们最擅长的是智慧! 诸葛若兰怔怔地瞪着我半晌,才幽幽地说道,不好意思,老娘是靠嘴吃饭的。随后挥了挥手,说你后一句话倒不算全错,不过智慧这个定义实在是太宽了。 诸葛亮最强的能力,应该是推算。 不管是借东风还是八阵图,都需要以强大的推算能力作为基础。只不过借东风算的是天,八阵图算的是人,仅此而已。 我连忙笑嘻嘻地一拱手,说受教了,然后顺杆爬,请她教我以推算为本的剑术。 说到正事上,女汉子诸葛若兰也不逗了。 她无所谓地告诉我,这门剑术的名字不重要。 有人因为她用的是一把玉剑,因此称之为玉剑术; 也有人因为她擅长统御,所以称之为御剑术; 而她自己,却更喜欢把自己的剑术命名为愚剑术。 取的是大智若愚的意思,意味着这门剑法的名字虽然是愚,但是打斗起来,却需要以个人的智慧取胜。 听到这里我就犯了嘀咕,心想你这还叫名字不重要啊?序言都快抵得上正文的一半长了吧? 这个念头刚刚转完,诸葛若兰一双秋水般动人、丝毫不显苍老的眸子,已经平静地朝我望了过来。 我无法形容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既有少女的清澈,又有成年女人的激情,更有老年人的睿智…… 各个年龄段最美好的东西混在一起,就是她的眼神。 “这门剑术,倒是和你的大智慧天龙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值得一学。” 她轻轻说了一句我最盼望听到的话,我激动得直想跳起来。 可惜脚还没离地,这个恶趣味的老祖宗就又是一盆冷水泼下:嗯,如果学得会的话。 我……靠! 我被诸葛若兰毫不留情的评价气得直翻白眼,不过却是也让我想起了她最初一剑挑飞大宝剑的情景。 那样的玄妙当时不懂,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仿佛确实是有一种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意境蕴含在其中。 可惜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事情都是知易行难,道理虽然懂了,真正做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学剑也不例外。 诸葛若兰说剑乃杀人凶兵,必须要在实战中才能得到提升,所以她决定亲身下场和我对剑。 初一听到这个说法,我还感激涕零,但是很快,我就怀疑她是不是就是故意找个由头整我了…… 墓室里,我就一直在重复着拔剑、剑脱手、跑出去捡剑的死循环。 整整两个时辰的时间,我真正握住剑柄的时间,只怕还没有花在路上的时间多。 偏偏诸葛若兰还开启了话痨模式,一个劲地问我有没有领悟、有没有领悟。 终于在她第一百零八次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停住了脚步,认真地说:有。 哈? 诸葛若兰显得有些兴奋:我就知道我们天剑门的弟子绝不是那资质驽钝之徒,这个样子居然能有领悟?快说说,你领悟到啥了? 我沉默了一下,答道,我感觉自己的轻功又变屌了。 诸葛若兰:…… 面面相觑了半天之后,她突然伸了一个懒腰,抱怨说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了,虽然我已经教得很尽力了,可是看你的资质,大概也就只能学到这么多东西了。 我顿时感觉脑袋嗡的一声,都快炸了。 妈妈的,教得很尽力? 你老人家除了一直不停地在摧残我的自信心之外,你教我啥了? 不过诸葛若兰可不管这个,这时候正好那边鲁一发等人,也眉开眼笑地捧着一本书走了回来。 她看到他们,就招了招手,说你们这位兄弟实在太蠢了,连自己学了什么都不清楚,你们谁上来跟他练练手啊?好歹也让他看到自己的进步,不然在心里说我是个庸师那就不好了。 这话编排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倒是扛把子,属于那种精通人情世故的。一听这话,和乌鸦对视了一眼,说那我俩一起上,这小子既然是您调教出来的,那么想必武艺一定得到了大大的提升。我若是单枪匹马的上,未必能试出他真实的水准来啊。 扛把子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诸葛若兰听得也是心里大大的舒坦。 “好,你小子会说话,就冲你这句话,姑奶奶再给你们一点好处。” 诸葛若兰伸手在扛把子和乌鸦身上一拍,奇怪的是,乌鸦的隐匿之术仿佛第一次失去了作用,被一拍一个准。 终于不用被无视了! 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不过下一刻,他脸上感动的神情,马上就被满满的震惊和狂喜所取代了。 这是…… 乌鸦的真乌鸦没飞进来,失去了参照物我不确定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但是扛把子的动作,我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用一种仿佛不认识的陌生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双手,看起来就像是傻掉了一样。 我忧心他被诸葛若兰一巴掌拍傻了,连忙走过去想看看到底咋回事。 谁知才刚刚踏前一步,扛把子就敏锐地抬起头来,说剑人,你要小心了! 小心什么? 他说诸葛前辈刚刚那一掌,给我和乌鸦各自灌顶了一甲子的功力,你如果还用以前的老眼光看人,只怕待会儿会输的很惨啊。 尼玛!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诸葛若兰。 两巴掌就输送了一百二十年的功力出去了。我这位老祖宗自己的内力到底牛逼到什么程度? 她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说你想多了,这些内力并非灌顶给他们的,只是暂借,一会儿我还会收回来的。不过能提前领会顶尖高手出手的感觉,对于他们以后的武学之路会有很大的好处。 内力也能借? 我突然感觉自己关于武学的所有成见,在这一刻都被推翻了。 只可惜诸葛若兰解释完这一句,根本就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一巴掌拍在我背上,把我推了出去。 好了!现在去给姑奶奶好好表演取乐吧! 第206章 解剑术之上 我不确定诸葛若兰是不是在得意忘形之下,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但是我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这种无聊的问题了。 各自得到了一甲子功力的扛把子和乌鸦,带给我的压力简直是空前沉重。 他们虽然还不具备那种顶尖高手才有的绝对掌控力,可俗话说得好,一力破十会。 此刻的他们,仅仅只是举手投足间所投射出来的磅礴内力,就已经足以将我逼得艰于呼吸了。 卧了个大槽,一甲子功力啊! 我哔了小黑的心都有了。 敢问这世上有几个天涯魔君一流的人物? “剑人接招!” 扛把子并没有给我过多思考战术的时间,上来当头就是一棍子。 他虽然只剩下了一只手,半截棍子,可一甲子的功力催动下,就是一片指甲盖都能伤人于无形,何况是铁棍呢? 呼呼的风声让我心生警惕,下意识地抬剑去挡。 嗯?不对…… 就在扛把子的棍子砸上大宝剑的一刹那,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 精铁短棍上传来的暴力,让我的反应一时有些迟钝。 一直到一抹凉浸浸的寒意吻上我的后腰,我才猛然惊醒:我他妈竟然又把乌鸦这个天才刺客给忘了! 糟了! 前有狼后有虎,我自己都给自己判了“死刑”。 可就在我几乎都要放弃抵抗的时候,扛把子轰过来的内力,却像是触发了我体内某个神秘的存在。 被诸葛若兰暴虐了两个时辰的战斗本能,在第一时间苏醒过来,做出了反应,身体在没有经过脑子允许的情况下,自动发起了反击。 滋滋滋! 我右手一挽,门板般宽大的大宝剑竟然如穿花蝴蝶一般舞动起来,贴着扛把子的铁棍,一圈圈旋转切割而下,火花四溅。 在这个过程中,他恐怖的内力完全被我切在了最薄弱的地方,居然一点作用都发挥不了!四两拨千斤! 啊! 眨眼之间,我的剑锋已经落在了他的手腕上,轻轻一点,那铁棍就已经当啷落地。 接着我冲前一个飞踹,一脚踢飞扛把子的同时,还恰到好处地避开了乌鸦刺向我身后的一剑。 这不可能! 飞在半空中的扛把子和一剑落空的乌鸦,同时发出震惊的狂吼。 而这个时候,我已经回过头来,和乌鸦叮叮当当地比拼起剑法来。 这一次的结果更加惊人,短短十招之间,乌鸦就被我逼得不得不投剑认输。 因为不论是他,还是我自己,都无比惊讶地发现,我的大宝剑竟然比他的乌金短剑更灵活、更刁钻。 最大的优势被别人最大的劣势比下去了,那还打个毛啊!这事儿搁谁身上,估计都没有顽抗到底的心思了。 一场虎头蛇尾的比斗,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我三下五除二打败了功力暴增的扛把子和乌鸦,心里正高兴着呢,没想到诸葛若兰走过来,就甩给我两个不屑的字眼: 垃圾! 我当时就不乐意了,我以一己之力,击败了两个顶尖高手,怎么就垃圾了? “两个样子货而已,除了内力啥都不达标,你说你有啥好得意的?要是高兴完了,就先检查一下自己的状态吧。” 诸葛若兰在我身边坐下,微笑着看着我。 我连忙沉下心来,准备内视,谁知刚一运气,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晕倒过去。 我这才发现,就刚刚那短短的几招交手,就已经耗空了我全部的内力,刚刚心情激动还不觉得,现在一冷静下来,才惊觉自己早已是汗如浆出,两条胳膊酸得连剑都举不起来了。 这是这么回事? 大惊之下,我连忙把自己的症状说了一遍。 诸葛若兰冷哼一声,答道愚剑术原本是用脑子砍人的剑术,你倒好,偏要反其道而行,完全凭借身体的记忆来施展,没被榨成人干已经是祖上积德了,还有什么好挑的? 扛把子他们刚刚吃了亏,此时一见我站都快站不稳的惨状,顿觉解气,在那边幸灾乐祸:这下好了,剑人,你变成五秒真男人了。 什么五秒真男人,这样的外号侮辱性也太强了吧?我瞪了他们一眼,如果不是实在浑身无力,上去打他们一顿的冲动都有了。 诸葛若兰还在继续点评:你不但把我的愚剑术学跑题了,还净学点没用的。我和你打的时候,只解除了你的兵器,那是手下留情。你呢?剑乃凶兵,你刚刚那一剑…… 她指了指扛把子,压根就不应该是点在他的手上,而应该点在心脏或喉咙上! 扛把子闻言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干笑两声。 我窘迫地看了诸葛若兰一眼:那我的剑法还有救吗? 她看着我,悲哀地摇了摇头: 没救了,至少在你的武学素养更进一步之前,你的战斗本能都已经定型了。 我一听嘴巴里就苦涩无比,说难道我以后跟人打架,都只会把人的兵器打掉,然后就不会下杀手了? 诸葛若兰点点头,满脸同情地看着我: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多半是这样。 我:…… 倒是扛把子本性忠厚,还算有点良心,走过来安慰我说反正你是捕快嘛,活捉比击毙功劳更大,这个剑术不正适合你的职业吗? 我心想也对,心情这才好了一点。 诸葛若兰斜了我们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了一句:给人当狗还一副多光荣的样子,呸! 我了解这位老祖宗的性格,也不辩驳,干脆就嘿嘿一笑了事。等她气头下去了,我才找她讨一个剑术的名字。 诸葛若兰想了想,说既然你领悟的这门垃圾剑术,目的在于解除对手的武装,那么干脆就叫解剑术吧! 解剑术……好! 我对剑术的名字本来就没多在意,让诸葛若兰来起,一半是尊敬,另一半其实也是想偷个懒。 现在她既然已经开了金口,那我也就乐得顺水推舟,把解剑术这个名字给定了下来。 敲定了剑术的名称,然而诸葛若兰的表情却并没有变的更随意,反而加倍地严肃起来。 她看着我说,好了,剑术这种旁枝末节的东西我已经传授给你了,学那个你可以不带脑子,但是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东西,关乎到我们天剑门强大的根本,你务必要一个字一句话地记牢了……这才是真正关系到你前程的东西! 我一惊,解剑术在我看来已经很强大了,待来日我的内力提升上去了,凭着这门功夫制霸江湖都不是不可能,可诸葛若兰居然说这只是旁枝末节? 那她现在要说的东西,又该强大到什么地步? 一念及此,我感觉我的耳朵立刻就竖了起来。 第207章 铸神法 “这个最强大的秘密就是……” 诸葛若兰换上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用讲鬼故事的语气凑近了我们。 是……什……么…… 我们一个个都竖起耳朵,盯着她的嘴唇,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没想到就在我们全神贯注的时候,她突然毫无征兆地“啊”地大叫了一声。 我们顿时也都被吓到了,身子往后一缩,跟着“啊”了一声! “哦呵呵呵,瞧你们这点胆子……” 看到我们的反应,诸葛若兰刹那间笑得花枝乱颤。 “老祖宗!” 我自忖已经和诸葛若兰混熟,便忍不住恼羞成怒地叫了一句。 “好啦好啦,别抱怨了,我这就告诉你们,这个秘密就是……这个。” 她一把拔起面前自己的大玉剑,又点了点我的大宝剑。 剑? 我愣了一下。 “嗯啊,剑,不过确切地说,是铸剑。”诸葛若兰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我之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我们天剑门人像铸剑师多过像剑客,而这天底下哪有不铸剑的铸剑师?” 诸葛若兰接着告诉我,我们这一门的最终奥义,就在于性命交修一口剑上。 比如她的大玉剑,我的大宝剑。 我们需要用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去淬炼自己的本命大剑,待到有所成就之日,就是神功大成之时。 别家剑派的剑意或者剑心,都是修炼在自己身上的。但是我们天剑门不搞这一套。我们更重视剑本身的灵性,嗯,你就理解成让剑也炼出剑心吧!从莫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天剑门的剑,甚至可能比人更强。 这么屌?我眨了眨眼,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诸葛若兰得意洋洋地一昂首: 那当然!别家一颗剑心,我们天剑门连人带剑两颗半都不止,他们斗得过我们才怪! 听到这里,其余人里唯一用剑的乌鸦弱弱地举起手问了一句:别人都把剑心炼在自己身上,天剑门却一心强化剑,这样不是本末倒置吗? 诸葛若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骑马,但你比马跑得快吗?你坐船,但你比船游得快吗?你辛辛苦苦练一身剑法,结果剑还不如你自己锋利,你要这把剑又有何用?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人善假于物。 乌鸦莫名其妙就被类比成了畜生,顿时满腔悲愤,但他也知道自己那点本事,在诸葛若兰面前根本连只苍蝇都算不上,自然没有争辩的余地,自个儿躲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还委屈?怪谁呢? 长辈说话时不要乱插嘴! 诸葛若兰教训完乌鸦,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种铸剑出灵的方法,在我们师门中称之为铸神法。 铸神法?好霸道的名字。 我感叹了一句。 不,你错了,这个铸神,铸的不是神仙的神,而是一种精气神。 精气神?怎么说?我连忙追问道。 诸葛若兰告诉我,铸神法虽然神妙,但也不能乱来,否则剑也是有可能走火入魔,报废掉的。 天剑门常用的炼剑术有两种章法: 一种就像她的大玉剑,走的是极端铸神的路子。 这种方法的关键就在于单一: 要么全部用纯洁无暇的材料,炼成伟光正的剑心;要么就一条路走到黑,材料各种血腥残忍,练出来的剑心也是杀气腾腾。 这样炼出来的剑威力强大,而且速成,但是有两点不好: 一是成长性不足,毕竟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二是在自身的剑意足够驾驭宝剑之间,很可能会出现剑意御人的情况。 如果是伟光正的剑意那还好办,最多江湖上再出现一个大侠哥那样的正义伙伴;可若是选的是黑暗路线的话,那就说不好了,太极端的话舍身成魔都不是不可能的。 “难道,这就是江湖上传言我们天剑门人性格古怪的真正原因吗?” 我忍不住猜测道。 同时我自己也想起来一件事来。 那就是在我的大宝剑只凝炼了龙血琥珀和太古磷火之后的那段时间,我与人动手会特别凶狠,到处杀杀杀。 也是直到后来又加入了九天陨铁等阳性材料之后,这种杀意才得到了遏制。 果然。 下一刻诸葛若兰就一弹我的大宝剑,严肃地道:想不到你竟然无意中走上了第二条路,你要有心理准备才好。 啊?准备什么? 还能是什么,走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呗!像你这种阴阳平衡的炼剑方式,威力小但是潜力大,可惜路漫漫其修远兮啊!天剑门从欧冶子祖师的年代到现在,除了祖师本人之外,我还真没听说过谁用这种方式把剑炼到大成的。 卧槽? 一听这话我心就凉了半截。 我这个人一向就最怕麻烦了,想不到临末了还是逃不脱,居然选了一条光用听就觉得很麻烦的路? 搞毛啊! 我苦着脸问诸葛若兰,说我要是现在后悔了还能换不? 换不了啦。 她说你这运气也算是忒好了,一年之内居然搞到四种神材,要是只要一两种还无所谓,四种嘛……呵呵,你还是认命吧。专心炼剑,说不定你又是一个欧冶子祖师呢? 我叹了口气,说这碗心灵鸡汤一点都不好喝。 不好喝也没办法。好在你这四种神材的品质都不差,光吃老本都够你横行一时了。知足吧。 然后她又仔细指点了我解剑术的用法。 在我累得精疲力尽之前,竟然又好运地学到了一点愚剑术的精髓: 如果敌人足够强大或者数量够多的话,我可以利用多次反复碰撞,触发大宝剑中鬼火的力量。 虽然火焰只有薄薄的一层,而且因为我自己内力不足,往往催动一次就会把内力耗尽,可不管怎么样,我离彻底掌握这个杀手锏又进了一步,至少不用像以前那样纯碰运气,或者找人合击了。 “行了,这下我是真没什么教你的了。你如果想学更多,恐怕就只有去找天剑门流落世间的其他门人,或者干脆找到我们沦陷在十万大山里的门派总坛了。” 诸葛若兰最后挥挥手,神情之间已经有些疲惫。 到底是超过百岁的老人,虽然驻颜有术,但是这一天指点下来,精力上就累得够呛了。 我没有再去追问总坛怎么走。 上百年的时间,外界早已发生了沧海桑田的变化。何况我弄到的金银铜铁四把小剑信物,都已经给无心人魔邮了过去,想必等铁人越野大奖赛搞完,他那边也该有回音了。 “祖师,我陪你说说话吧。” 我把大宝剑插回剑鞘,在诸葛若兰身前坐了下来。 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拍了拍地面,说:行,算你有心了。坐吧!正好你也跟我讲一讲,外面这一百多年都发生了什么? 其实按理来说,到这个时候,所有的事情都算是完成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想要离开的感觉。 那一晚,我坐在那里,陪诸葛若兰说了很长时间的话。 我跟她讲现在的江湖,讲我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逗得她哈哈大笑。 而她也总能用她的智慧,给我指出另一条与我当时所作所为截然不同的捷径。 听了她的思路,总能让我豁然开朗,心想,哦,原来这件事还能这么做! 是的,这种马后炮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作用,但却让我很留恋这种有长辈指点的温暖。 我是个孤儿,师门就是我的家,然而自从师父故去、两位师兄一死一出走之后,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享受过这种家的温暖了。 事实上,就算师父还在的时候,以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偶尔带我下山,也都是谨慎谨慎再谨慎,哪里比得上现在听诸葛若兰讲那过去的故事,底气十足地粪土当年万户侯来得过瘾? 真要说起来,她算得上是我所有长辈中最给力的一个。 武力值爆表,性格平易近人,最重要的是颜值很高。 无心人魔虽然对我也是真不错,可惜他太神秘,而且我是官他是匪,中间到底隔了这一层,就少了些亲近。 但是诸葛若兰不一样,她虽然当年在江湖上也是搅屎棍子神经病一样的角色。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她那一代的恩怨,早都已经埋进了黄土里,压根不用我去操心。只要安心享受陪师门长辈谈天说地的温馨就好,给我的感觉非常轻松。 可惜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终于,当我的肚子发出咕咕的抗议时,诸葛若兰笑了。 她说,你们该走了,不然晚了就拿不到第一名了。 第208章 铁人之终 铁人越野大奖赛的事情,我在聊天的时候自然都会跟诸葛若兰提到。 出于对同门长辈的信任,我甚至连自己那个鼎革天下的梦想,都对她和盘托出。她非但不觉得我狂妄,反而大大地赞许了一番。 “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既然想当雄鹰,就应该独自搏击长空,怎么能做那蜗居在长辈羽翼庇护下的鹌鹑?” 她知道这件事对我的重要性,所以此刻虽然也是有些舍不得,但还是连声催促我赶紧出发。 临到离开的时候,我问她我们要不要把洞口封上,省得还有后来人打扰她的清净。 诸葛若兰却哈哈大笑,说如果不是看到你的大宝剑,你以为你们能这么顺利地拿到鲁班书?别开玩笑了,老娘虽然是真老了,但还没有弱到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上门的地步。你尽管把门开着吧,我倒要看看有几个人能活着离开这假死人墓! 她霸气十足地撂完狠话,又看着我说了一句: 正好我也被你挑动了心思,想再看看这百年后的江湖。若是日后你在鼎革天下的过程中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儿,而我又恰好还没死的话,千万别忘了过来通知我这个祖师一声。 我闻言心中当即一暖。 我知道,什么看天下都是借口,如果她真想看天下,这百年里早都出来了。 整整百年足不出墓,已经能看得出,她对外面的世界是真的厌倦了。之所以依然留门不关,主要还是为了我这个初次见面的晚辈。 至于那什么有趣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告诉我,我从此也是有后台有传承的人了。遇到难事,记得回来求助。 我沉默了一下,认认真真地一揖到地,然后头也不回地下山而去。 那一刻我心中的热血是沸腾的,天剑门百年前在江湖上的辉煌,就由我张劫来延续吧! 走下山的过程中,我还向其他人特别是扛把子郑重道歉。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我的事情,他们也不会伤成这个样子,扛把子连一只手都永远地丢在了山上。 没想到我这话一说,大家都嘿嘿笑了起来,扛把子把断掉的左手从袖子里拿出来,举到了我面前,说你看。 我这才惊讶地发现,在他的断腕上,竟然多了一个金黄色的机关手掌,和我看到的公输家人傀儡的手掌赫然如出一辙。 这是? 当然是本大师的杰作啦。 鲁一发凑上来,一把揽住我的肩膀。 我这才知道,在我接受诸葛若兰特训的时候,他们也没闲着,不但拿到了全本的鲁班书,甚至还从一具闲置的人傀儡上,拆了一具机关手掌下来给扛把子装上。 公输世家灭亡之前,原本研究的就是人体和傀儡共存的课题,所以这一只手掌和扛把子竟是意外地契合。 虽然没有经脉,不能流通内力,但是一般的日常生活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扛把子一边讲解,一边操纵着那只机关左手做着各种动作,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但是很快就灵活了起来。 “哎,这个你不用遗憾啦。在里面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是权宜之计了,等我吃透了鲁班书,一定能给你这只手做出更多的改进,到时候保证不但不会比普通人的手差,成为你的杀手锏都有可能喔!” 鲁一发摸了摸自己新装上去的假鼻子,拍着胸脯下了军令状。 经过这一路的艰难险阻,他现在已经成功融入了我们这个小团体,大家开起玩笑来自然是毫无顾忌。 更让我惊喜的是,回归的路上,张老还把其他人都拉到一旁商量了一番。等他们回来以后,纷纷表示在听说了我的梦想之后,愿意陪我赌一把。 我还在懵逼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的时候,他们就把身上的猎物都转交给了我,并且主动提出,回去会把之前的积分也一并划到我的名下,成全我第一名的夙愿。 后面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在约定好的地方,我找到了灰头土脸的韩飞。毫无疑问,他也给我带来了全部四样信物。 然后在大家的帮助下,我又轻而易举地摘得了速度第一名的十分,而这个时候,大多数人甚至连两个地点都信物都才刚刚拿到手。 这样的胜利自然会有人对我不服,然而第四神捕却力排众议,非但承认了我的成绩,还把那些妄图举报我作弊的人臭骂了一顿。 他说,六扇门本来就是一个讲求团队合作的地方,张劫有这个威信,能让这么多人甘愿放弃自己的成绩,那以后在出任务的时候,自然也能掌控局面。那你们呢?就算本座批准你们学他一样的搞法,你们的积分能超得过他吗? 这个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剩下其他的捕快,肯定比我们九五二七小队的成员和朋友多,若是真能精诚合作,十个我都未必比得过。 可惜他们各怀鬼胎,各有各的算盘,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大好事来? 最终,我以一个压倒性的高分,获得了铁人越野大奖赛的魁首。 不过就在比赛之后,第四神捕把我叫到了他的官署,先是把那张承诺的白粥无限续杯畅饮券推到我面前,然后开门见山地说: 券在这里了,不过,你恐怕短时间内是用不上了。 哦? 我眨了眨眼睛,问难道是因为食堂伙食太差,所以被暴走的同僚们烧掉了吗? 呃…… 第四神捕没想到我居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顿时被噎了个半死,半晌之后才苦笑道,我说,食堂在你们眼里就这么差吗? 我耸耸肩答道,还好吧,毕竟给六扇门省了一笔购置刑具的经费。 第四神捕头疼地挥挥手,说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回头我去整治一下,保证让你回来的时候喝白粥能加上皮蛋和瘦肉,这样总满意了吧? 那敢情好! 我激动得一拍桌子,然后才注意到第四神捕话里有话。 回来?你要我出任务? 我疑惑地问道。 嗯。 第四神捕点了点头,推过来一份卷宗,说现在江湖上有一个传言甚嚣尘上,搞得正邪两道都乱了套。我需要你代表六扇门也去一趟,没有这回事最好,如果有…… 他比划了一个斩杀的手势。 我说我懂,按照惯例处理嘛!我们自己能捞到好处,如果捞不到,也不能让邪教徒捞到。不过话说回来了,到底是什么传言啊,搞得这么夸张。 “据说是百年之前,威震江湖的第一门派,天剑门的宝藏!” 我一愣,然后回过神来,口水瞬间喷了一桌子。 噗! 第209章 阴沟翻船的无心人魔 我万万没想到,无心人魔告诉我要秘密查证的东西,居然会变成一个天下皆知的大流言。 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真是太不靠谱了! 我满心郁闷,又无处发泄,简直恨得牙痒痒。 然而事不宜迟,每晚一刻钟,我师门的传承都可能变成别人的囊中之物。 经过北邙山一行,我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是天剑门人这么一个事实。 当然,我依然是铁剑派的掌门。 只不过铁剑派现在也是天剑门的一部分了嘛! 唯一让我比较安慰的是,目前暴露出来的宝藏地点并非十万大山。 换句话说,天剑门的总坛依然是只有我和诸葛若兰知道的秘密。 当下我顾不得再跟第四神捕多言,问清楚了流言中提到的藏宝地点之后,回去点齐人马就准备出发。 考虑到这一次很可能要和正邪两道鼎鼎大名的人物交手,所以在帮手的选择上,自然也是秉持贵精不贵多的原则。 略一思考之后,我就还是点了扛把子和乌鸦的名,让他们与我一道前往。 他们和我都是老搭档了,默契十足。 同行的人还有笑面佛和哭腔鬼。 这两位也都是当了一辈子的贼,现在好不容易加入六扇门,正是急需要人脉和功劳来站稳脚跟的时候。 我把事情一提,他们立刻就欣然应允。 流言中提到的藏宝地,是安西都护府辖区内的一座戈壁魔鬼城,正在古丝绸之路上,离西域诸国都已经很近了。 “看来你们天剑门过去也是狗大户啊,天南海北到处都有房产。” 笑面佛吹着凛冽的风沙,脸上笑呵呵的神情丝毫不减。 我是天剑门人的秘密同行之人都知道,所以他们打趣起我来也是毫不留情。 我也只能苦笑一声说,去看看再说,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还不知道呢。 临出发的时候,我又收到了无心人魔的飞鸽传书,约我在丝绸之路上的一座客栈见面。 …… 风餐露宿,先是舟车劳顿,又是吃土吹风的,在经历了五个日夜的赶路之后,一座建立在漠漠黄沙中的客栈此时已经遥遥在望。 “是这里么?看起来真的好破啊!” 哭腔鬼打量着眼前破破烂烂的客栈,嘴巴一瘪,看着像是马上又要哭出来了。 大西北的气候干燥无比,木材不易腐朽,到哪这座客栈也不知道伫立在这里多久了,简陋的板门上到处都是被风沙侵蚀出来的窟窿。 一张写着“麻子x馆”的招牌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楣上,中间那个字已经完全脱落。 看着这座不知道是客栈还是会馆的东西,我也有些好奇,这里作为丝绸之路上商旅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若说没有油水,那是谁都不信的。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却只有这一座破破烂烂的店铺绵延了下来,这里面肯定还有我不知道的内幕。 我可不会因为它破就小觑了它,当初龙门客栈一样的破,但是怎么样?人家还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十大活人禁地之一? 我推门走进客栈,一个已经被黄沙覆盖的小院里稀稀拉拉拴着几匹骆驼,看着萧条无比,也没有人出来迎接客。 我们自己掀开一张厚厚的羊皮门帘,走进大堂,才把沙漠上灼热的阳光挡在了身后。 同样破破烂烂的曲尺形柜台后面,一个美艳丰满的老板娘像猫一样倚着,看到我们进来,她风情万种地扔了一颗葡萄在嘴里,问打尖还是住店啊? 我说都不是,找人。 她还在继续媚笑着说姐姐这里是面馆,不是人馆,要不还是来碗面吧!姐姐下面给你吃喔~~ 最后她拖长了声音,一颦一笑都酥到了骨子里。 可惜的是,我们这一行人里,除了我这个血气方刚的小青年,还有扛把子这个万年处男老司机,他走上去说少扯淡,你丫招牌都坏了,不说鬼才知道你这里是面馆还是窑子。 老板娘不依不饶,说窑子和面馆都可以呀,就看客官您需要哪一样了? 说完还冲着扛把子又抛了个媚眼。 扛把子还是不为所动,从怀里掏出一张无心人魔的画像往桌上一拍,再说一遍,我们来找人的,这个人在不在? 老板娘凑过来看了一眼,脸上马上就换上了一副晦气的表情,说原来你们是这个性无能的朋友?果然都是一样的性无能,要找他自己上楼找去,就在天字一号房。老娘不奉陪了! 看她欲求不满的样子我就想笑,想想都知道,她估计是在无心人魔那里吃了大亏。 我带着其他人上了楼,刚走到天字一号房的门口,里面就传出无心人魔沙哑的声音。 “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你一个人进来。” 我现在和无心人魔打交道多了,也没那么怕了,冲着有些担忧的其他人摆摆手,便推门进去,然后……劈头盖脸埋怨了一句:你在搞什么鬼?怎么闹得满城风雨的? 但我马上就意识到房间里的情况不对了。 无心人魔倚靠在床头,人皮面具下面看不出脸色,但是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天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色灰败一只手被麻布吊在胸前,布面上还渗出斑斑点点的血迹。 一碗漆黑的药汤放在床头的小桌子上,浓烈的药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让人有一种迫不及待捂住鼻子的感觉。 我不由心头一惊:你们这是闹哪样?谁把你们伤成这样的? 说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心中已经泛起了怒气。 无心人魔就算做了再多的坏事,他终究是我的师门长辈,救过我不止一回了,若有一天我能力够了,把他绳之以法,那叫清理门户。 但是现在他被别人打伤,那就是欺负到我们铁剑派、不、天剑门的头上来了。 无心人魔捂着嘴轻咳了两声,说:把门关上。 我反身关好门扉,他才苦笑一声,告诉我这次算是阴沟里翻船了,他在查探过程中不知道哪里走漏了风声,居然引得正魔两道联起手来暗算了他一次。如果不是天王拼死相救,八成我就见不到他了。 我眨了眨眼:正魔联手?到底是我们天剑门的诱惑太大呢?还是现在的江湖人节操都归零了啊? 都有吧! 我又问起那天剑门宝藏的事情,无心人魔说宝藏是真的,不过在遭遇偷袭的时候,原本的金银铜铁四件信物,他百般努力,也只保住了金铁两剑,铜剑和银剑分别落入了正魔两道手中,这可能就是正魔放出风声的缘故。 再加上可能潜伏在暗处的邪教徒,现在这块区域已经是一团乱麻了。 无心人魔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突然他想起我之前说过的话,霍然抬头,问:你刚刚说什么?我们……天剑门?你把铁剑派改名啦? 我哭笑不得,说你看我像是会做那事的人吗?我是遇上天剑门的前辈啦! 这次就轮到无心人魔震惊了,隔着人皮面具我都仿佛能看到他脸上的错愕:你也遇上那些老不死的了? 也?难道你也是? 嗯,我年初的时候,在十万大山边缘碰到一个自称蛮剑客的老疯子……糙! 无心人魔郁闷地骂了一句。 我顿时忍俊不禁,从诸葛若兰身上,我就知道咱天剑门的前辈都是什么德性了,愚剑都这么难搞了,何况蛮剑这种一听就不讲道理的外号? 无心人魔虽然厉害,但是遇上这些百年老怪物,却是少不得要被调教一顿,也难怪他这么愤恨了。 我微微一笑,宽慰他说你要往好的方向看,不管怎样,我们现在也不是没有后台的人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暖流,但是很快就把眼睛闭上,脑袋也扭到一边:那是你的后台,不是我的。 我怔了一下,问这话怎么说的?你用的不也是我铁剑派的剑法吗?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只是剑法而已,我的武功另有师承。这个你别管,我们还是说宝藏的事情吧。 第210章 人血炼剑 “话说这四把剑到底有什么用?我看蛮普通的啊,难道集齐了之后能召唤神龙吗?” 站在无心人魔的病床前,我抓着剩下来的金铁二剑翻来覆去地看。 其实我自己也知道看不出什么来,毕竟当初我寄给他之前,就已经研究过了,这就是很普通的工艺品,除了上了年头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神龙?那是什么? 无心人魔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特别有好奇心的人,很快就把这个话题略了过去,然后告诉我,这四把小剑看上去是剑,其实都是钥匙。 钥匙? 是的。 无心人魔吃力地伸出一只手,指着剑上的花纹:只有四剑齐聚,才能打开宝库的大门。 好老套的防盗方式!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却没想到,无心人魔也跟着哼哼了一声:谁说不是呢?我就是在开门之前被正魔联手偷袭,哼,无耻之徒,我得不到的东西,他们也别想得到。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其实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与其谁都得不到,不如大家合作好了。 合作? 对,合作! 嗯……你这个提议,可以从长计议。 我本来以为无心人魔会激烈反对我这个提议,毕竟他是被正魔两道联手打伤的。 不过他显然比我想象中要理智的多,只是稍一错愕,便道:我们势单力孤,正魔两道只想杀人夺宝,怕是根本不会答应合作的。 我微微一笑:势单力孤?以前或许是,但是现在么,势单力孤的说不定是他们才对啊。 你的意思是…… 我摇摇头,严肃道,正魔两道谈判的事情,就交给我来谋划吧。你安心养伤就行,毕竟你才是我们这一方真正的主力。 无心人魔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这次轮到我懵逼了,急道,大哥,什么意见你倒是说句话啊,闭上眼睛是什么意思? 他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嘴里嘟哝着:你不是说交给你吗?难道我睡觉都不行? 好吧,这家伙还真是干脆。 我苦笑着出了门,跟几位同伴把事情一说,随后拿出自己的神捕令牌交给扛把子: 老扛,你马上带着我的令牌,去附近所有的六扇门分部叫人,安西都护府和边军的人如果愿意帮忙,就也一起带过来。不论身手高低,不管能不能打,只要是人我都要,能拉多少拉多少! 扛把子也知道时间紧迫,接过令牌一转身就去了。 一骑绝尘,很快淹没在漫天黄沙之中,但愿我六扇门的这张虎皮,可以好扯一点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我是在一阵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中被惊醒的。 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后院一看,只见无心人魔已经早早地起床,赤着上身,不知道在敲打着什么,他胸口那个前后通透的窟窿,也已经用一块白布缠好。 这客栈正处于南来北往的商道要冲上,来来往往的商旅经常会有维修刀剑,或者打个马蹄铁之类的需求,所以也有自己的熔炉和铁毡。 无心人魔此刻就正借用着客栈的道具,不知道在打造什么宝贝。 看不出来啊,居然还会这个? 我走过去,扔过一条湿毛巾给他。 他接过来在脸上擦了一把,人皮面具的嘴角扯出一个复杂的弧度。 他说打铁是每个铁剑派弟子的必修课,只有你命好,还没出生就已经拥有了一把自己的剑胚,才不用自己打铁。 嗯? 我愣了一下,凑过去一看,只见他正在打造的,竟然是一把和大宝剑极为类似的大剑。 你自己的佩剑呢? 我这才想起,无心人魔虽然用的是铁剑派的剑法,但我从来没见过他的剑。 毁了。 他闷闷地回答了一句。 哦。 我应了一声,突然想起诸葛若兰给我讲的铸神法,连忙又给他复述了一遍。 铸神法?剑意御人?炼剑不当可能会被剑控制? 他咀嚼着我复述的方法,突然笑了起来。 我一听就知道他看上了速成一派中魔剑的炼制方法,正要劝阻的时候,却听到他感慨地笑了: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万般大道,最后都是殊途同归。 啊? 我正在疑惑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客栈外面突然一阵人喊马嘶,马蹄卷起大漠中的烟尘,把整个客栈重重包围。 一个威武雄壮的声音在门外放声大喊,说无心人魔,我知道你在里面,速速出来投降,把带走的两把钥匙双手奉上,否则必将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望了无心人魔一眼:是正魔两道的人?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我没有隐藏行迹,他们都花了这么久才找到我,简直就是一群废物。 “我去打发他们。”我握住大宝剑的剑柄,便想出去迎战。 却没想到,无心人魔从铁毡上一把提起烧得通红的剑胚,冷冷地笑道:来得好,我正好需要祭品祭剑,他们就送上门来了! 说完他竟一个翻身就跃出了院墙,丝毫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 外头先是一片惊喜的呵斥。 但是很快,惊喜就变成了惊恐,随后就是混乱的惨叫。 正当我打算出去看看情况的时候,后院破败的柴门吱呀一声打开,人影一闪,无心人魔已经再度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和出去之前相比,他身上除了多出一些飞溅上去的血迹,其他变化不大,无病无伤,连嘴角不屑的弧度,都和前一刻如出一辙。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不愧是无心人魔,找上门的这些正魔弟子,也大概就是那种三流水准的炮灰,根本奈何不了他。 他的武功之深我早已见识过,此时,最让我震惊的,却是他手中的剑胚: 先前烧得通红的剑身,现在已经重新变成了黑铁的颜色,我知道,那是被敌人的血给淬炼了一遍。 嗤! 剑身残留的高温,蒸发了刚刚沾染上的鲜血,蒸腾起一片朦胧雾气,包裹着大剑。 如果说出门之前,它还只能算是一根铁条,只是徒具剑形的话。那么此刻的它,却是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浓浓凶煞味道。 单以煞气而言,我觉得连吸收了龙血琥珀和太古巨兽磷火的大宝剑,在这把新生的铁剑面前,只怕都要相形见绌。 这尼玛的…… 看着那仿佛绝世凶器一般的铁剑,明明晴空万里,但我还是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问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无心人魔伸出一只手掌,说这个数。 五个? 五十! 糙! 我被无心人魔的杀性惊得直啜牙花子。 他就只是这么一进一出的功夫,整整五十条人命就没有了。 偏偏这还是那些人自寻死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连说都不能说他,一时心里真是憋屈到不行。 没想到无心人魔这一回却是出奇的体贴,瞟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觉得我杀多了? 这…… 还不等我想好措辞,他已经继续道:人血炼剑,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炼剑方式,只是我倒是没想到,天剑门的祖辈,居然早就总结出类似的方法了。 人血炼剑? 听了这个名字,我感觉寒气直完后背窜,而无心人魔这家伙,却出奇的风轻云淡: 是啊。我可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走到哪里都有天材地宝白捡,所以就只能另辟蹊径咯……人乃是万物之灵,人血炼剑,虽然无法像天材地宝一样增加剑本身的强度,但是横死之人鲜血里蕴含的怨气和杀气,却能比阴性的天材地宝,更容易培养出强横的剑灵来。 剑灵?敢情这东西不是老祖宗胡诌的?真的是像说书人描述的那样,是一只鬼魂一样的小宠物吗? 无心人魔笑了笑,没有回答我,而是抓起手里的铁剑随手一掷,端端正正地插在院子正中的半截枯树上。 那一刻,那把剑给我的感觉,不再像是一把冷冰冰的剑,倒真的像是一个活物,一只蓄势待发的嗜血猛兽。 见此情景,我顿时一阵无言。 而就在场面冷到尴尬的时候,外头突然又是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然后,扛把子那招牌式的大嗓门,也跟着咋咋呼呼地嚷了起来: 剑人!剑人!你快出来看看啊,看我都抓到什么了……嗯?这么多死人是哪来的?这是不把我六扇门放在眼里啊! 第211章 和平永远在弓箭的射程之内 扛把子抓回来的,自然不是野味 ,而是一群俘虏。 而且看那衣服制式、装配武器,还有见到无心人魔后脸上的恐慌来看,绝对就是刚刚那群正魔联合弟子没跑了。 这伙倒霉蛋被无心人魔杀得落荒而逃,没想到一转身,又撞到了求援归来的扛把子等人手里,被他包了饺子。 扛把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浩浩荡荡大几百人的捕快队伍。 所有人都是一水儿的黑色制服,雁翎钢刀。乍一看上去,还真是颇有几分气势。 尼玛! 我一看到这阵势,当即也是被惊得不轻,那眼珠子都差点砸脚背上了。 我不是妄自菲薄啊,这大唐六扇门的效率之低下,天下闻名。 据说就连万里之外的神圣罗马帝国,都经常拿我们当作笑柄,教育他们自己的治安队伍。 扛把子一夜之间竟然能聚集起这么多人,真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我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说你老实交代,你特么是不是圣皇陛下的私生子……不,不可能,就算是圣旨,这安西都护府天高皇帝远的,也未必有这么好使! 扛把子咧嘴一笑,说圣旨不好使,但这个好使啊。 他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压低声音说,这穷乡僻壤的,咱捕快兄弟们都早都穷疯了。我只是跟他们一说,那宝藏里可能有大量的金银财宝……嘿,你是没看当时那架势,一个个眼睛都绿得跟狼似的,嗷嗷叫着要跟我一起来啊! 我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说你啊,这怕不是把附近几个郡县的捕快都招来了吧? 谁说不是呢?现在要是谁跑去打家劫舍,一准能赚个盆满钵满。 扛把子也嘿嘿坏笑了两声。 有了这么一大群人手的帮衬,我们手上能打的牌就多了许多。 这么些人吧,虽然具体到个人素质,实在很难说有多强。 但不是不管怎么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西北民风彪悍,哪怕是小流氓都是见过血的。所以光是从明面上的力量而言,我们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这天剑门遗迹附近最强的一股势力。 当即,我振臂一呼:走,带上咱们的“客人”,去给正魔两道的道长魔头们送礼去! 麻子面馆门口,我一挥手,过来帮忙的捕快们,立刻就吆喝着,开始鞭打那些被绑成一串儿的正魔弟子,逼迫他们快走。 这些个当地捕快都是不怕事的主,才不管什么江湖影响呢,手上拿的都是那种带刺的马鞭,把人当牲口抽。 一部分正道弟子原本还打算为了师门荣耀抗争一番,结果几鞭子下去,疼得嗷嗷叫,立刻就把嘴巴闭上了。 倒是魔门那些人天然无节操,见势不妙,一个个马上就乖得跟哈巴狗一样,反而省了一番皮肉之苦…… 不得不说,这大漠的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即使以我的轻功,在柔软的流沙中也只能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不得不借助骆驼的帮助才能顺利前行。 漫天荒莽的风沙像一个巨大的蒸笼盖子,几乎遮挡不了多少阳光,却把所有热量死死地锁在了里面。 短短百十里的路程,我们足足痛苦地走了一整天。 直到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前面探出的捕快中,才突然传来一阵欢呼,说快到了! 我连忙站上驼峰极目远眺,只见地平线上昏黄的风沙,像是突然被一抹赭红色的锋芒撕裂,露出一座鲜艳的红色魔鬼城地貌来。 无数奇峰怪石真正像是被鲜血染红的魔鬼城堡,从一马平川的大漠戈壁上拔地而起,沐浴着西天残阳的光芒。 狂风从魔鬼城的孔洞中呼啸吹过,发出呜呜的鬼哭声,整个景色显得壮阔无比。 看到魔鬼城在视野中出现,我精神也是一振,这意味着天剑门的遗址马上就有到了。 不过就在我鞭打骆驼,催促众人快走的时候,突然从路两旁的沙丘后面响起一阵厉喝: 来者止步! 数十名穿着正魔两道弟子服饰的弟子瞬间冲出,随即看清了我们队伍里的俘虏,顿时脸色一变。 你们快放开他们! 看着自己的同门浑身鲜血的凄惨模样,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都是目眦欲裂,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 放开?行啊! 我回头使了个眼色,笑面佛立刻抓起一个俘虏,对准对面扔了过去。 他这一手还玩了个心眼,抓的是正道弟子,但是扔的方向却是魔道的阵营。 结果正道弟子担心同门遭了毒手,二话不说,上去就冲了魔门的阵。 双方本就有嫌隙,这下倒是差点又起了冲突。 “哈哈哈,我们倒是放人了啊,可惜你们接人的方式还真是别致啊!” 笑面佛狂笑不止。 他身后的捕快一见这个下马威给得好,当下也是发了疯地起哄,嘘声如雷。 一直等到对面正魔弟子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我才假意矜持地压了压手掌,问他们还要拦着我们么?不拦的话,就叫两个说得上话的人出来谈判吧。 很快,就有两个长老模样的人物走了出来。 他们倒是认得我的,一见面就拱了拱手,冷淡地问我,不知第七神捕意欲何为? 我出门之前特地托人搞了一头西北特产的骆驼骑着,比中原最高的马还高一头,骑在骆驼上,直接俯视着这两位说话的长老,说:你们偷袭重伤我手下的兄弟,我亲自来讨个说法,而你们居然还公开包围袭警,这是要造反对么? 这两个话事人显然还不知道之前在客栈发生了什么,脸色一沉,便问旁边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当然也是一脸懵逼。 “带上来!” 我让手下的人把俘虏带上来一个,这小子一看到自家长老,马上哭诉我们在客栈杀了他们多少人,师兄弟们死得多惨。 嗯? 两位长老一听自己徒子徒孙死了一大批,心疼得胡须都在发抖,脸色铁青地望着,问第七神捕无故杀我宗门弟子,也是代表着朝廷的意思吗? 我哈哈一笑,说好一个无故,本官大清早正睡得香呢,你们的人无故冲进来就喊打喊杀,谁受得了?我这个人起床气有点大,不小心就地正法了几个,敢问有何不妥? 两位长老一听我这话,脸色都气得绿了,但也知道在这事上不占理,只得随后解释说:我们是在追杀盗取门派宝物的恶贼,无意惊扰第七神捕,还望恕罪,待到夺回门派之物,必将第一时间前往六扇门做笔录。 说着还朝我眨了眨眼,暗使了个眼色。 呦呵? 听他们这语气,是打算息事宁人,优先发掘天剑门的遗址。只要我点点头,那么他们连死去弟子的仇都不打算报了。 特么我连早饭都没吃,急急忙忙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观光一番,然后打道回府的。 而且,这特么是我家的门派宝物啊,你们这些人也太不要脸的吧? 想着这些,我越发生气,对后头一喊:9527出列! 军马分开,无心人魔骑着一匹壮硕的枣红马,晃晃悠悠地踱了上来。 当然,这也是我们之前商量好了,不然我打死也不敢这么喊他。 不过,你这悠闲的模样,也太不给本大人面子了吧? 我抽了抽嘴角,压下心中的不爽,问:你们要追的恶贼,是不是这一个? 啊! 无心人魔一现身,两位长老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我也懒得再等他们说话,直接把手掌一翻,金铁二剑出现在手心:你们所谓的门派宝物,又是不是这个? 这下子,就算傻子都知道我是来搞事情的了。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两位长老居然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干笑两声,说多谢第七神捕帮我们缉拿恶贼,追回宝物…… 放你妈的臭狗屁!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我就忍不住低喝出声。 两人没想到我身为神捕,说话竟然这么粗,一时间被噎了个半死,只看到须发无风自动,却硬是找不到一句回骂的措辞。 我收了怒火,骑在骆驼上斜着眼睛看他们,说这东西是老子辛辛苦苦追捕邪教徒得到的战利品,在六扇门里都是备了案的!啥时候就成了你们正魔两道的宗门宝物了?怎么着?敢情你们正魔两道和邪教徒是一伙的? 这顶帽子扣得有点狠了,江湖人士就算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和邪教徒搭上关系。 因此饶是两人已经气得须发皆扬,还是不得不指着无心人魔,低声下气地解释:这东西他们其实也是从六扇门的通缉犯手里夺到的,至于是不是他从六扇门偷走的,那就不得而知。按照江湖规矩,那所有权就是他们的了。 我盯着他们,说,你们确定是从此人手里抢走的?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神色中俱是一片忧虑,但是箭在弦上,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是了。 我一拍巴掌:那就没问题了,9527,过来。 化名9527的无心人魔磨蹭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走了上来,掀开衣服,露出一块令牌来。 可不是六扇门的腰牌吗!那令牌制作粗糙又宛然如新,还是我出发之前临时叫人打的。 不过我睁着眼说瞎话的功力,随着这些日子混官场也锻炼出来了。当即哈哈一笑道:看来都是误会啊?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啊,这一位是我六扇门的黄级神捕,9527。 我艹! 一群正魔弟子的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指着无心人魔,一个个手指都抖得像抽风。 那两位长老还不死心地追问:这人不是你们榜上有名的通缉犯么?怎么成六扇门的人了! 哦,你说那个啊。 我瞟了他一眼,义正辞严地吐出了两个字: 卧底! 第212章 比无耻,谁怕谁 场面一片死寂。 正魔两道上百口人,都被我的无耻震到内伤。 不过话说回来,我对于自己这一手颠倒黑白的杰作也甚是满意啊! 人嘴两张皮,我身为六扇门的高层之一。想撤销一个通缉令,或者临时任命一个神捕,那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就算他们闹到六扇门总部去,第四神捕或者随便其他哪个高层,也绝对会帮我圆场的。 区区一句话,就立刻让我们从被动转为主动了。 混蛋! 竟敢这样消遣我们!真当我们是傻子吗? 杀了他! 短暂的懵逼过后,正魔两道的阵营中猛然炸开了锅,群情激愤。 无数正魔弟子脸色涨得通红,纷纷请命,要与我们六扇门誓死一战。 我也不理他们,民意这种东西,你说它有用就有用,你要说它没用,那也是最没用的东西。 真正的关键,在于引导民意的人身上。 我笑着看向两位长老,问两位怎么说? 这个时候,刚刚还显得很愤怒的两人反而冷静了下来。 任凭周围群情激愤,他们两人反而是一脸的波澜不兴,面无表情地打量了我一番。 然后他们也不跟我啰嗦,冲着无心人魔拱了拱手,冷漠道,既然是误会,那还希望9527神捕不计前嫌才好。 周围年轻气盛的正魔弟子都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两位长老,像是不懂他们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怂了。 无心人魔哼了一声,我在旁边打圆场说好说,好说,只是这天剑信物的事情…… 两位长老听我说起这个,立即表现得光棍无比,双双把手一摊,说,为了这东西我们也死了不少人,不可能你们说要我们就给你。抱歉,这事儿我们真做不了主。 我算看明白了,这是要踢皮球了。 不过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我哈哈一笑,说:你们做不了主,那就换个做得了主的来吧……喂,天涯魔君前辈,您还要看热闹到什么时候?再不出来,我可就要叫下面的人动手抢了啊! 最后一句话,我却是用上了内力,雷鸣般的吼声滚滚而出。 话音刚落,正魔两道的阵营前一阵狂风卷过,沙尘弥漫,露出一个魁梧的身影。 正是天涯魔君。 他一脸纳闷地看着我问,你小子练的什么功夫?竟然连本座都瞒不住你? 我知道在这号人物面前装逼,分分钟就是被拆穿的下场,当下也不敢胡吹大气,只是老老实实的交代说:其实我是诈您的。 啊? 天涯魔君郁闷得不行,一副要发火又要保持形象的憋屈模样,吭哧了好一会儿,像是想通了,突然蛮横霸道地一伸手,説:拿来吧? 我故作不知,笑问:拿什么来? 天涯魔君轻描淡写地说道:天剑门信物啊!你千里迢迢给本座送信物来,这个人情本座记下来。 我闻言微微一笑,应了一声,然后把金铁二剑拿出来,随手递了过去。 “我擦,张神捕这是在干嘛?” “不是吧,这就随便给人了?” 看到我这么做,身后的捕快群中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质疑声。 不过我和天涯魔君对此都是充耳不闻,他一把拽住金铁二剑的一头,我却拉着另一头死不松手。 他拽了两下,又没拽走,当即把脸一板,说:拿来,别让本座动手。 威胁我呢……谁怕谁啊? 我把手一松,同时笑道:诸葛若兰祖师托我向您问好。 啊! 果然,听到这个名字,天涯魔君猛然惊呼一声,瞬间像被火烫到一样,又把金铁二剑扔回了我手里,口中惊道: 愚剑仙?那个老妖婆还活着? 愚剑仙?嘿,这名儿不错。 我施施然地把金铁二剑收回了怀里,天涯魔君眼睁睁地看着,竟然都没敢制止。 看来诸葛若兰真是一点没说错,“天涯这小子”当年在她手里还真是没少吃亏。 我在心里暗自窃笑,不过面上还是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问他: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捕快大军压制住了正魔两道的低阶弟子,诸葛若兰的名头震慑住了天涯魔君,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天涯魔君哼了一声:你把诸葛老妖婆都请出来了,我还能怎么办?那就按你的意思……合作吧! 我们这些做大佬的敲定了章程,扯皮的事情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了,没一会儿就有人上来回报,说谈好了。 最后谈出来的条款是一切天剑门的秘法都归我。 因为我明确告诉天涯魔君,诸葛祖师是绝不会放任天剑门秘法外流的,所有得到秘法的外人都得死。 这句话让魔君再一次想起了被天剑门横扫江湖的恐惧,没有多思考就点头答应了这个条件。 想必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被诸葛祖师给虐出阴影来了,哪怕如今武艺大成,功力或许已经不在祖师之下,依然不愿意给她再次打上门的借口。 不过同样,作为代价,所有天剑门搜集到的其他门派秘笈,必须全归正魔两道所有。 至于可能存在的金银财宝,若有大家平分,若没有,则由正魔两道负责我这帮小弟的辛苦费。 “行了,既然咱们的矛盾说开了,那是不是应该先把那些试图渔翁得利的老鼠们清理一下了。” 我站起来说道。 天涯魔君的眼中也闪现出一片寒光,说没错,我早就看这群武林败类不爽了,我那个年代可没有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该死的邪教徒! 天涯魔君就是那种典型的魔门好汉。 他狡诈、狠毒,但那都是对敌人,却偏偏看不得邪教徒这种祸乱天下、戕害无辜的败类,这也让我对他又敬佩了几分。 为了表示诚意,我主动提出让我手下的捕快去侦察情报。 这些地头蛇虽然武功不行,但是一撒出去就像一张天罗地网,没过一会儿就有人前来汇报,说邪教徒的巢穴找到了。 我一摊手,说魔君大人,请! 他拱拱手,当仁不让地走在了最前头。 请! 第213章 可能他疯起来的画风比较萌 清剿邪教徒的工作进行得异乎寻常的顺利。 这些武林败类最烦人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往往都扎根于各路刁民之间,拥有雄厚的民众基础,如同野草般屡铲不除、春风吹又生。 但是在这大西北之地嘛…… 呵呵,就算是真正的野草都未必活得下去,何况他们? 就凭他们临时从各地调集过来的所谓精英教众,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正魔两道和六扇门的联手绞杀? 在几乎大半个江湖的倾轧之下,本来一心准备坐收渔利的邪教徒们,却发现自己的剧本整个乱了套,不得不一再收缩,最后被逼得躲进了一个西北特有的半窑洞小院里。 看起来这里就是他们最后的据点了。 一个负责实际指挥作战的小捕头,一路小跑过来,向我们敬礼汇报。 “那你们还在等什么?!干掉他们!” 天涯魔君霸气地大手一挥,越过我直接对这捕头下达了命令。 在眼前三分势力的联合中,他所领导的魔门势力也是底气最足的。 而我们六扇门因为有无心人魔压阵,态度虽然内敛,但底气也丝毫不逊。 只有正道最惨,他们连一个真正镇得住场子的顶尖高手都没有,根本没人把他们的话当回事,只能可怜巴巴地忍受被我们两方压制和剥削的命运了。 这…… 那小捕快迟疑了一下,直到看到我微微点头,才大声应了一句“是”,转身跑开。 他去了没多久,大群的捕快和江湖正魔弟子就喊杀着,对那小院发起了冲击。 “杀啊!” 一群人蜂拥杀入小院,掀起一片混乱。 只是没过一会儿,院里叮叮当当的兵刃交手声突然一停。 他们也跟着换了台词: 快逃啊! 然后一群人就又屁滚尿流地跑了出来。 看到狼狈无比的捕快和正魔弟子们,连我和无心人魔都觉得脸上发烫,自认老大的天涯魔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冲上去劈面揪住一个逃得不亦乐乎的魔门弟子就破口大骂:瞧你们那点出息,这么多人,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把这个院子给淹了,跑个毛啊! 那弟子哭丧着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人,院子里有个疯子,好厉害!好多兄弟都被他打死了啊! 疯子? 天涯魔君一脚把那弟子踹倒在地,说:巧了,老子正好也被当疯子关了大几十年,发起疯来自己都害怕,你信不? 那弟子哪里是天涯魔君的对手,躺在地上那是连半句“不信”都不敢讲。 天涯魔君也不理他,大笑道:你们在这里候着,待本座进去瞧瞧,到底是什么疯子,竟敢在关公门前耍大刀! 随后便纵身一跃,奔往战场。 我顿时无语,麻痹,这年头难道疯子是很光彩的事情吗?这有什么好争的? 一旁的无心人魔却幽幽地道:我听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莫非这两人争的其实是天才的名号,只是我们这些俗人参破不了? 可能是吧,我翻了个白眼,说,如果是争天才的话,那你应该也能理解他们才是啊? 无心人魔赶忙摇摇头:我不是天才,资质比你还差。 不不不,无心大哥,你武功高强,你是天才! 非也非也,张劫,你骨骼清奇,气运加身,你是天才! 你是天才! 你才是! 我和无心人魔不断争论,而就在这时候,已经冲进小院的天涯魔君突然大吼一声: 叛徒受死! 叛徒……哪来的叛徒? 我和无心人魔大眼瞪小眼,然后就猛地听到轰的一声。 这声音颇像是某人被打倒在地上时发出来的,但起码大了一百倍。 噢! 院子里瞬间响起一片震惊的嘘声,听得我心里痒痒的,只想冲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惜还不等我有所举动,一个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声音,从地上升腾而起:我可是天魔解体了九十七次的男人!我是不死的! 天涯魔君的吼声紧随:不死你妹!去死吧! 轰! 两招之后,又是一声更大的闷响。 但是这一次,那个声音又更快响了起来: 我可是天魔解体了九十八次的男人!我是不死的! 除了解体的数目略有差异,那声音喊出的台词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连腔调都没什么变化。 不过这一次,交手的声音足足响了三声,然后才是一声熟悉的巨响。 轰! 这个自称不死的臭屁家伙,再一次被天涯魔君撂倒在地。 无心人魔推了推我,说你有没有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啊。 是有点。这桥段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评书啊……超级赛亚人?还是圣斗士? 无心人魔闻言一阵皱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的意思是,天魔解体功我知道,那是魔门同归于尽的绝招,怎么里面这人连用了好几次还屁事没有,反而越来越强了啊。 哦,你说这个啊。我满不在乎地翻了翻白眼,大概是吹牛逼的吧! 话音未落,那小院简陋的板门突然在一瞬间四分五裂,离我最近的一块碎片几乎是擦着我的眼皮子飞过去的。 然后天涯魔君魁梧的背影,竟然从小院中一步一步地退了出来。 在他面前,站着一个浑身筋骨突兀的男人,披头散发,一拳接一拳沉默地轰出,每打一拳,天涯魔君就要退后一步。 无心人魔回头瞟了我一眼,说好大的牛逼。 我紧紧地闭上嘴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就算是佛门秘传的大嘴炮术,也不敢担保能用牛逼吹退天涯魔君这样的顶尖强者吧?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好在这时候,旁边站着的一个魔门长老开口了。 这些人打架斗殴不行,别人打架他们当讲解员倒是一把好手。 他先是一个长长的咏叹调式惊奇,噢~~~~ 然后等我们集体看向他,才说不会错了,这正是我们圣门中的最后杀招,天魔解体功。一旦使用,能够暴增内力数十年,不过随后就会神志不清,浑身内力暴走而亡!死时尸体四分五裂,十分痛苦。 我们说话间,天涯魔君借退避之势,耗尽了那神秘男人的锋芒,趁着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再度一拳把他击倒在地。 不过下一刻,就像我们早有预料的那样,这家伙又大喊着“我可是天魔解体了九十九次的男人!我是不死的!”,从地上一股脑又爬了起来。 我和无心人魔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那名说话的魔门长老。 说好的内力暴走而亡呢?说好的尸体四分五裂,十分痛苦呢? 呃,他可能练了假的天魔解体功。 那魔门长老也是目瞪口呆,估计是自知理亏吧,嘀咕了一句,退进了人群里,再也不敢冒头了。 这年头,假货比真货还管用。 无心人魔吐槽了一句。 我冲着天涯魔君传音,问他要不要帮忙。 魔君大手一挥,脑袋上的头发都气得一根根竖了起来: 不要!本座连一半的功力都还没用出来呢!你们站在那里看着好了,我马上就能把他碎尸万段! 额,死鸭子嘴硬。 我看了无心人魔一眼,问你有没有发现,魔君大人对这家伙好像特别过敏啊?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我也算发现了,无心人魔只要没被魔剑控制住心智的时候,人还是蛮好相处的,话不多,脾气也不算特别大,所以我跟他说话也随便了起来。 好像是欸。 无心人魔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爆出一句我始料不及的台词来。 他说可能是魔君嫉妒这位大兄弟疯起来画风比较萌吧! 呃…… 我无语地盯着他。 快别说人家了,你这个脑洞也是萌得不轻…… 第214章 天魔解体一百次不死的男人 天涯魔君是不是真的嫉妒人家比他萌我不清楚,但是对面这个古怪男人,越挫越勇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家伙号称第九十九次天魔解体之后的实力,看上去比天涯魔君已经只弱一线。 乒乒乓乓! 两人打得周围飞沙走石,不知道误伤了多少无辜的吃瓜群众,看那架势,一时半会儿是别想分出胜负了。 我举着大宝剑挡住一颗颗天外飞石,问无心人魔说现在怎么办? 他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我:什么怎么办?情况不是很明显了吗?那肯定是某个魔门的人练功走火入魔,结果被邪教徒控制了。这事儿你让魔君他自个儿清理门户就行了,他要搞不定,要我们帮手,就按江湖规矩明码标价呗。 那现在要干嘛?看戏? 听到我的话,无心人魔的眼神也更加不屑:该干嘛干嘛,当那边那两个人不存在不就行了。 好! 我环顾一圈,立马看到了周围部众期待的眼神,便一指惶惶然挤成一团的邪教徒们:统统拿下! 得令! 解体哥被天涯魔君拖住,剩下的邪教徒在正魔两道和六扇门的联手下显得不堪一击。 虽然过程中也有几个人负隅顽抗,吹奏起一种特殊的乐器,想呼唤解体哥回援救驾。 可惜解体哥的实力本来就不如天涯魔君,回援不成不说,反而被天涯魔君趁机抓住破绽,连施重手,打得口吐鲜血,连中气十足的台词都不说了。 到这一步,邪教徒们脸上终于露出彻底绝望的神情来,纷纷把手里的武器一丢,束手就擒。 只有几个骨干分子大概是自知罪孽深重,又或者脑袋被教义洗的太干净,竟然还想着行那鱼死网破之事,结果被不耐烦的无心人魔一把一个统统拖走,直接拿去祭剑了事。 等他走回来的时候,身上又多了几点血迹,而那把酷似大宝剑的魔剑更是哪怕是收在剑鞘里,都仿佛有凶煞之气不住地溢出来。 我看得心惊肉跳,问你不会被自己的剑意控制吧?这里已经有俩疯子了,再多一个就没法收场了。 无心人魔酷酷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恙,然后他才问我:他们还在打呢? 可不是嘛! 我冲着旁边一栋摇摇欲坠的房子努了努嘴。 刚刚天涯魔君和解体哥就从平地又打进了房间里。 现在那房间里就跟塞了十七八头野猪进去一样,乱成一团,四面的门窗都在往外喷吐烟尘。 “天涯老魔头,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吱一声,我们进来帮你啊,价格好商量。” 无心人魔到底也是巨擘一流的人物,对天涯魔君自然也不像我那么客气,各种口癖张口就来。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轰的一声。那小院仅有的一间屋子屋顶瞬间被掀开,天涯魔君和解体哥的身影从屋里冲天而起。 天涯魔君估计也是打得兴起,狂笑一声,顺手把上身的衣服一扯,露出一身油光水亮的腱子肉来,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一个年近百岁的老人。 我瞟了瞟天涯魔君健美的体魄,在捏了捏自己这段日子因为坐衙门养出来的肥肚腩,忍不住沉沉地叹了口气。 无心人魔见状,安慰我说别看天涯魔君现在好像威风八面的样子,但是毕竟年纪摆在那里了,只是强行用内力抑制老化。过不了几年,寿命到了,内力一散,恐怕会迅速衰老到百岁老人应有的样子,甚至各种暗伤隐疾一起发作,死的比普通人更快。 我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番,问,那你自己呢?你多大岁数了。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无心人魔似乎很不喜欢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随口敷衍了一句,就又聚精会神地观望起那边两大高手的龙争虎斗来。 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但是天涯魔君和解体哥固然不是神仙,我们也不是凡人。 只要小心翼翼地避免卷入他们的战斗,这种层次的对决能观摩一次,对我在武学之路上的进益简直不可限量。 两人都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都是平实无比地你一拳我一脚,可就是这种大巧若拙的打法,让我忍不住生出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来。 “小辈,速速束手就擒,本座还能饶你一条生路!” 久攻不下,天涯魔君忍不住打起劝降的主意来。 对于这种毫无诚意的劝说,解体哥的反应也是非常奇葩: 在某一时刻,天涯魔君一拳轰来,他猛地把胸膛一挺,硬接了天涯魔君一拳,然后“啊”的一声躺在地上。 就在我们以为他自杀了之际,这个家伙突然又像个僵尸一样,从地上直挺挺地立了起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嘴里嗷嗷叫着,台词还是老一套:我可是天魔解体一百次都不死的男人! 糙! 你要解体第一百次直接解体就好了嘛,至于还非得送上门去被人一拳打倒么? 我被他的这个举动搞得啼笑皆非。 又不是什么天魔解体宗教,有必要仪式感这么强吗? 不过不得不承认,解体哥的惺惺作态还是很有效的。在本场战斗中第五次诈尸之后,他的战斗力居然又暴增了一截。 这不科学啊! 这下子连无心人魔都不淡定了,口中喃喃道,这王八蛋的天魔解体功是开了挂的吧? 那边天涯魔君和解体哥对拼了两拳,发现自己确实占不到什么便宜之后,终于服软,大喝一声:够了! 我还以为解体哥会像之前那样继续不依不饶,却没想到他第一百次解体之后,脑子竟然好像也清楚了不少,居然真的住了手,把衣衫一振,和天涯魔君相对而立,问:你想怎样? 魔君脸上露出见猎心喜的表情,哈哈大笑说你不错,很不错。正好本座重出江湖,将要收拾旧山河。要不你来本座手下效力如何?香车美人应有尽有。 面对这一番威逼利诱,解体哥不为所动,反而问道,那为何不是你为我效力? “本座乃魔门门主,你小子何德何能……” “前任的。” 解体哥突然插嘴,一语道破了天涯魔君有意隐瞒的事实。 老底被揭,魔君恼羞成怒:你认识我? 当然。 解体哥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前代门主天纵奇才,范某正深恨不能与门主阁下坐而论道,今日得以弥补遗憾,甚是欣慰啊。 天涯魔君正色道,既然你识得本座的威名,为何还不肯与本座共商大业? 大业? 没想到解体哥突然嗤笑一声,径直把手指向我这边,说大业在人家身上呢!现在魔门再如何势大,也不可能重现当年天剑门上斩昏君下斩奸臣的盛况了,无非就是朝廷的一条狗罢了。 擦,我吃我的瓜,你指我干嘛? 我不知道他说的大业,是看在我这身朝廷虎皮的份上,还是认出了我天剑传人的身份,虽然心惊,但一时也不敢胡乱插言,只是默默地关注事态发展。 而听了这话,天涯魔君终于失去了继续磨嘴皮子的耐性,说:最后问你一遍,到底降是不降?本座难得动了惜才之念,你休要自误。 解体哥闻言哈哈大笑,说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老子好不容易才从邪教徒的摄魂音里清醒过来,现在你还想控制我?休想! 魔门崇尚的就是大风和烈酒,还有无法无天的自由,这解体哥姓范,具体名号不详,但他一身霸哥的天魔解体功,就已经昭示出他是魔门中鼎鼎大名的豪杰人物,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屈服。 天涯魔君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抬起拳头就准备继续痛施辣手。 不过这时,解体哥却提前把手一摆,说:且慢,咱们不如打个赌,谁输谁当狗,可好? 天涯魔君愣了一下,以他的身份自然不能露怯说不赌,沉默了一下便问道,你说赌什么? 你我都是魔门一时翘楚。不过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你要红口白牙让我臣服,那是万万不能的,这样吧,咱俩比魔门的镇教神功好了。 你说天魔解体功? 天涯魔君哈哈大笑。 我一看他的神态就知道,他绝对是已经把这门功夫练到了传说中最高的第五层——不死不灭境,否则不可能这么信心十足。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他冷哼一声: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虽然体质特殊,能够在运功之后经脉移位,不伤不死,但是你的境界还是只到第四层,不是本座的对手。 哦?是吗? 当然! 解体哥一昂头,理直气壮地说那你用出来给我看看啊!吹牛逼谁不会! 你! 天涯魔君顿时语塞。 天魔解体功乃是魔门中数一数二的同归于尽功法,除了解体哥这种怪胎,就算是天涯魔君,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施展一次而不死。 在这种情况下,可让他如何表演? 敢情你在这里挖坑等着本座呢! 魔君的眼中骤然闪烁起无奈又危险的光芒,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可惜解体哥不为所动,只是带着一脸张狂的微笑,看向魔君,说我能天魔解体一百次不死,你能吗?所以别争了,我是老大。 尼玛还有这种操作? 我和无心人魔在一旁听得面面相觑。 更让我惊讶的是,我们竟然还真的在天涯魔君的脸上,看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憋屈表情。 如果把这表情语言翻译成文言文的话,大概就是: 君言甚是在理,吾竟无以对之。 第215章 幻剑空巢(上) 莫名其妙的,我们这支探索天剑门遗址的队伍里,又多出了一个新成员,范某。 这不是什么代号,而是这货的名字就叫范某。 姓范名某。 我记得自己当时还特无语地插了一句,说你爸妈给你起名字的时候未免也太草率了一点吧? 他居然皱着眉头回答我,不记得爸妈是谁了。 大家伙闻言都有些好奇地问他:那你又是怎么把自己天魔解体了一百次的事记得这么清楚的? 他神色一正,说别看我一时疯癫一时清醒的,其实我这个人对数字很敏感的。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还特地找天涯魔君借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和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非要我们测试他。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选了那张五百两的。 一想到天剑门遗迹中可能存在的金山银海,我们立即愉快万分地接受了他“对数字很敏感”这个结论,并且大度地把那张五百两的银票都送给了他。 事后我们在私底下都笑得合不拢嘴,纷纷说这傻子,光这种算账法,回头会输得连裤头都穿不起。 笑了一阵子,我却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地方疏忽了,越想心里越觉得不是滋味。 这时天涯魔君突然一拍大腿,破口大骂,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草泥马,那两张银票都是从老子荷包里掏出来的好不好?不管他选一千两还是五百两,最后吃亏的都是老子啊! 我们听得面面相觑,心想惨了,莫不是这范某真是个天才,我们自诩正常,其实才是智力被碾压的那个? 满心不服的天涯魔君还吵吵着要去给范某一个好看,被我们劝了下来。 我说,眼看着天剑门的宝藏就要到手了,按照我们的协议,到时候金山银山都是您的,何苦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在这里节外生枝呢? 天涯魔君眼珠子都气红了,拍桌子砸板凳,说这不是五百两银子的事情好嘛?这是尊严,尊严懂吗? 最后还是无心人魔拳头硬胆子大,说尊严个屁。先不说他到底是不是无心的,就算他是有意耍我们,你现在冲上去又算什么呢?到时候被人三言两语打发回来,还不是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 我看到在无心人魔说出这个四个字的时候,天涯魔君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拳头也攥得紧紧的。 我真怕他们两个就这么一言不合直接动起手来。 好在天涯魔君也是一世枭雄,暴怒了片刻之后,竟然吐出一口浊气,生生把怒火忍了下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事一了,本座还要找他一决雌雄!” 无心人魔也认真地点点头,说好,比智商谁怕谁?到时候我们找他猜灯谜。 然后两人就勾肩搭背地跑到一边,看样子是商量猜谜的具体事项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大漠的风沙中凌乱。 猜灯谜? 卧槽你们两个真的是名震江湖的大魔头吗? 画风好诡异啊! 不过不管怎样,我们这个临时联盟的人民内部矛盾,就这么暂时按了下来。 盟约签署完成之后,金银铜铁四把象征着天剑门的小剑信物也再次聚首,光滑的金属剑身在大漠灿烂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开门啦!快点啦! 别磨蹭了! 当钥匙插进锁孔的前一刻,周围的人纷纷忍不住出声催促。 我也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一刹那变得粗重起来。 我知道,虽然现在我的眼前只是一扇普普通通的石门。但是在那石门背后,却是我久违的师门,是我更进一步的阶梯啊! 砰! 旁边传来一声闷响。 我一回头,正好看到范某反手一巴掌拍在自己天灵盖上,整个人随即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然后不出所料,下一秒他就又在那熟悉的台词声中原地复活! 吼!老子可是天魔解体一百零一次都不会死的男人啊! 我对他这种必须憋怒气值才能加霸夫的方式非常不满,问他说你是不是闲的蛋疼,非要次次都把自己打得差点死掉再爆种?直接开天魔解体功难道不行? 这家伙居然被我问得瞠目结舌,愣了半天,一拍脑门,感叹了一句:对哦!想不到还有这种操作! 我没好气地回怼了他一句,想你吗!我看你是根本就没想吧! “我试试看啊!” 找到新玩法的范某如同获得了新玩具的小孩,急不可耐地就要实验。 这种人说得好听一点叫赤子之心,说得难听点就是脑袋里缺根筋。 “哎,以前都是快死了再天魔解体,都习惯啦,这一次什么都不做直接运功,不知道会不会死掉哦?” 范某一边运功一边在嘴里嘀咕,听得我们也是一脑门子冷汗。 居然咒自己死,这混蛋也太百无禁忌了一点吧? 喝! 他猛地一炸内劲,浑身青筋一根根暴起,骨节突兀,正是天魔解体大法运行到极处的征兆。 “吼吼!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尼玛,这个台词听起来怎么这么怪啊! 在我们无语的眼神中,范某威风凛凛地走了两圈,突然开始浑身颤抖,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说不行了要死了。 我吓了一跳,心想坏了,这乌鸦嘴居然应验了。 随后大家连忙冲上去,七手八脚地对他进行急救。 这家伙本来原地复活玩得好好的,是因为我的建议才尝试直接天魔解体,如果他因此死掉了,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却没想到就在我们急得额头冒汗的时候,范某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冲着我呵呵傻笑:骗你们的啦,我没事。 糙! 巨大的反差让我足足愣了三个呼吸才回过神来,然后恶狠狠地一脚踹在他身上。 你大爷的!这个有啥笑点,浪费情节,给我滚起来! 天涯魔君他们更是黑着一张脸,转身就去开门。 堂堂魔道巨擘,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戏弄过? 哦不对,好像之前才被戏弄了一次……可就因为连续被戏弄了两次,所以才更生气啊! 轰隆隆—— 随着沉重的石门慢慢开启,魔鬼城特有的血色烟尘弥漫,在阳光下如同流动的血雾。 当那石门拉开足够一人通行的缝隙之后,我扶着范某站在后面。而天涯魔君、无心人魔还有一众正魔两道的高手、长老,却是不管不顾,纷纷争先恐后地冲进了天剑门遗迹。 利字当头,谁都难以免俗。 只是就在进入之后的一刹那,抢先进入的天涯魔君背影突然一僵。 接着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他突然反身回来,一掌击飞了最靠近的一名正道长老。 血色岩石的阴影下,我看到他满脸都是洋溢的杀气,厉声大吼道: 你们这群伪君子!去死吧! 第216章 幻剑空巢(中) 天涯魔君的突然发难,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在这第一道石门后面,就埋藏着大量的利益,让他利令智昏,打算翻脸独吞这一份宝藏? 但我很快发现,他出手的时候有选择地避开了所有魔门和六扇门的人手,而是只对正道发起了袭击。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脸上的表情显然也不是看到惊天宝藏后的惊喜,而是纯粹到了极点的暴怒。 “天涯老魔头,你他妈疯了?” 诸多正道的长老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尖叫着躲闪。 石门前霎时一片鸡飞狗跳。 转眼之间,就有好几个正道长老都像稻草人一样,吐着血被天涯魔君掀飞了出去。 前辈,阻止魔君! 我冲着无心人魔吼了一嗓子。 不管天涯魔君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起码先得把事情搞清楚再说。否则照这个架势,等他气消了,局势早就乱了套了。 好! 无心人魔应了一声,黑袍一拂,已经出现在了天涯魔君面前。 这时候正好他当头一拳砸向一名面色惊恐的青城派长老。 要说这位长老在江湖上也算是位高权重,可惜跟天涯魔君这种大人物一比,就什么都不算了。 幸好无心人魔及时赶到,双手一托,架住了天涯魔君这致命的一拳。 轰! 无心人魔的双脚深深陷入地面,坚硬的风化岩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酥脆,烟尘四起。 “你要阻拦本座?” 天涯魔君比无心人魔起码高了一个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无心人魔道。 无心人魔身上本来就有伤,接了这一拳之后许多伤口.爆裂,黑色的大氅上都浮现出深色的血迹。 但他还是不卑不亢地回答说魔君:至少你得先让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那你自己看吧。” 天涯魔君毫不在意正道长老们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冷哼一声,退到了石门的一侧。 无心人魔深吸了一口气,把脚从地下拔了出来,然而他只是往石门里看了一眼,透过人皮面具我都仿佛能感到他心情在一刹那变得无比糟糕。 他猛地扭头看向那群惊魂未定的正道长老:你们最好解释一下这里的情况。 正道长老们狐疑地对视了一眼,然而同样只是探头一看,脸色瞬间大变。 这不关我们的事! 一个刚刚挨了天涯魔君一拳的长老失声叫了起来。 来来来,让本神捕来看看啊,到底什么不关你们的事! 我被几个人古怪的反应搞得心里跟猫抓一样,走上去拨开几个挡道的家伙。 可我只往石门后看了一眼,顿时就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简直恨不得拔剑杀人! 那空荡荡的石门背后,竟然除了十来具尸骨之外,什么都没有! 偏偏那几具尸骨上,分明都穿着正道门派的制服……青城、武当、五岳剑派,各大知名的正道门派,赫然一个都不少! 几位长老,这件事情你们恐怕确实得解释一下了。 我扭过头,强压着火气说道。 我算是理解天涯魔君刚刚的心情了,任谁千里迢迢跑来寻宝,结果被身边的盟友抄了底,心情都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几位长老闻言顿时叫起了撞天屈。 你们还敢说! 天涯魔君怒吼一声,提起砂锅大的拳头又要打人。 魔君且慢动手。 无心人魔喊了一声,然后冷着脸走进天剑门遗址,开始查看那些尸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对我们说,确实不是他们干的,这些人死了应该有些年头了,骨头都快烂掉了。 天涯魔君闷哼一声,说就算不是他们,那也是他们师门前辈的锅,这顿打他们没白挨。 我叹了口气,望向鹌鹑般缩在一团的正道长老,说各位,既然你们的门派早就已经把天剑门的墓给掘了,又何必再装模作样地跟我们签订什么协议呢?早些直说不好吗?害得大家兴师动众跑到这鬼地方来吃沙子,何苦呢? 扛把子带来的那些地方捕快一见没有好处可捞,生怕白跑一趟,也纷纷鼓噪,要正道门派赔钱。 这些地痞流氓都是粗人,根本不会好好说话,几句话的工夫,就差没把几大门派的祖师爷推倒在粪坑里了。 正道的长老们刚刚挨了一顿打,这会儿又遭千夫所指,几个年老体弱的当场白眼一翻就气晕了过去。 只剩下几个中年人正值壮年,年富力强,想晕都晕不了,但是一个个脸上的表情也是冤到不行,纷纷苦笑着赌咒发誓,说他们是真不知道这件事,如果有意欺瞒,就天打五雷轰云云。 最后他们硬是连创派祖师的清誉都赌上了,天涯魔君才终于半信半疑地问道:那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也得让我们看过了才知道啊。” 青城派的无端子长老苦笑着拱拱手,说,让小老儿进去一探究竟可好,一定会给大伙儿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我想着反正无心人魔已经在里面,也不怕他临时来个毁尸灭迹,就侧身一步,让出了门户。 无端子进去以后,先是仔细检查了一遍所有的尸骨,又捧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剑出来,叫醒了某位之前装晕躲尴尬的老资格长老。 两人商量了老大一会儿,才互相搀扶着走回我们面前,满脸晦气地解释说,其他门派我不知道,但是这里头的青城派尸骸,八成就是二十年前被掌门人打落山崖的青城叛徒,春云道士。 说着还把作为证据的断剑呈了上来。 我接过来一看,在那断剑靠近剑柄的地方,果然看见了篆刻的春云二字。 扛把子凑过来瞄了一眼,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不过是一把剑而已,能说明什么? 这个时候,其他几个门派的代表也纷纷进入其中,结果出来的时候竟然众口一词,全部把锅甩在了本门派的叛徒头上。 好笑的是,这些叛徒还都不是一个时代出的。 嚯!敢情你们正道门派这大几十年出的叛徒,都商量好了跑这西北边陲殉情来了啊! 无心人魔语气极度不善,明显怒到了极处。 他怒视着这些正道长老们,说你们是不是真当我们傻啊? 就是就是! 天涯魔君也扯开嗓子咆哮:他们六扇门的人闯了祸,至少还能推一个临时工出来背锅,你们更行啊,直接甩锅给叛徒,还他妈是死了几十年的叛徒……你以为本座会信吗? 最后一句话,他嘴里的唾沫星子,都快把在场的人吐了一个遍。 我擦了擦脸上的口水,不满道:关我们六扇门屁事啊。魔君你能不能不要乱开地图炮,这样很不利于团结的。 魔君一愣,当即一拂袖:呃,张劫小子,不要这么敏感,本座只是举例,举例而已! “贫僧知道这话听起来很荒谬,但这就是事实。” 这时,一个须眉洁白的少林长老叹息了一声,指着最靠近宝库东南角的一具尸骨说,魔君您要是不信的话,便请移步去看看那个人,贫僧且不说他是谁,想必您自己也能认得出来。 哦? 听到老和尚笃定的语气,天涯魔君狐疑地走过去。 然后没过片刻,这位爷就自己又走了回来。 他满脸见了鬼的表情,嘴里还嘟哝个不停,说奇了怪了,居然是你们少林上一辈的戒色和尚。麻了个巴子的,老子明明记得当年一掌打得他经脉尽断,他怎么还能跑来这里送死? 我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 经脉尽断、丹田损毁,这样的伤势九成九是当场毙命,就算有什么灵丹妙药吊着一口气不死,那也最多交待个遗言就去得见阎王了。 可是之前我听无心人魔他们在议论尸检结果的时候说了,这些人大概都是二十年前一起死掉的,而天涯魔君被封禁了至少三四十年。 换句话说,这什么戒色和尚在经脉尽断的情况下,居然还又活了至少十来年,而且他还不是像废人一样卧床不起,而是跑到这千里之外的沙漠戈壁里来,最后死在了天剑门的机关之下。 这特么就诡异了啊! 第217章 幻剑空巢(下) 魔君,我丝毫不怀疑你对戒色和尚伤势的判断,所以他在被你打伤之后,肯定还遇到了别的什么事,这才医好了伤势。这一点毫无疑问。 我朝着满脸问号、甚至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功力的天涯魔君,诚恳劝解道。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你倒是说说看,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让只比死人多口气的家伙活蹦乱跳的?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满脸想不通的表情。 对这个问题,我也只能报以苦笑。 生活不是说书人口里的故事。 那种经脉尽断之后,随便吃个什么花什么果子就能伤势痊愈、顺带功力飙升几十年的好事,在任何一个稍微有点武学常识的人听来,都会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连见多识广的魔君本人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我又怎么会晓得? 我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原地纠结了起码一炷香的时间。 最后还是无心人魔出来打圆场,说要不我们再往里头走一点吧,说不定有线索呢? 其实我心里知道,这话纯粹就是扯淡。 戒色和尚死时,离他跟天涯魔君交手都过了十几年了,这里面能有什么线索。 不过现在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做,与其瞎猜,倒不如进去看看。 这帮人走的时候,连这满地尸骸都没来得及带走,想必当时的情状也是非常狼狈,说不定这遗迹里还真有什么被他们遗漏掉的好处呢? 走! 在确定宝库内的机关都已经被这些二十年前的盗墓者触发得差不多了以后,我们昂首挺胸地走进了这一处遗迹洞穴。 一番探索之后,我这才发现,原本以为是洞底的地方,竟然只是一堵像屏风结构的天然石壁。 谁都没料到,顺着隐藏在石壁两侧的通道绕过去,后面居然还别有洞天。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霎时间,一个比前洞更加深广得多的石窟,立即呈现在大家眼前。 我的天! 我必须承认,那一刻,我被自己眼前的美景震撼了。 和在南方经常看到的钟乳石遍布的岩洞不同,这大西北的洞穴整个儿就是一个圆润平滑的水滴形大厅,鬼斧神工。 我们带进来的火把的光芒照耀在四周石壁上,美轮美奂的血色岩石简直瑰丽到了极点。 你们看,那里有字! 一个惊愕的声音突然从身后的人群中响起。 我放眼一看,只见在这个洞窟尽头的地方,火把光芒照射不到的边缘,一个血红色的大字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这下我也不淡定了,劈手夺过旁边一名小捕快手上的火把,大步流星地走向洞底。 随着走近石壁,那个原本看得不甚清晰的大字,顿时以一种开天辟地般的气势撕裂黑暗,猛然展现在我面前! 幻! 巨大的字体龙飞凤舞,像是用一种比石壁更红的颜料写在上面的。 整个大字下抵地面,上达洞顶,足有好几丈长宽。站在下面仰望这个突兀的幻字,格外显得气势万千。 我仔细凝实着这个含义不明的大字,又伸手在字上面刮了刮。结果发现看似鲜红如血的字迹,其实已经完全渗入了石壁内部,入石三分。 幻?什么意思? 我百思不得其解,而片刻之间,我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大漠风沙的咆哮、金戈铁马的嘶鸣,更像是有数之不尽的人影在我眼前疯狂厮杀。 我拔剑起舞,沉浸在那种血战天下的氛围中,止不住的就要沉迷进去。 然而就在我战意正酣的时候,一声沙哑威严的“破”,突然在我耳畔响起! 轰! 霎时间,我只觉得面前的幻影杀声,都在一刹那轰然破灭! 当啷! 心神回到现实的那一刹那,我只觉得浑身疲倦酥软,连手里的大宝剑都要拿不稳了。 如果不是我反应得快,一剑插入脚下的岩石支撑身体,只怕整个人都会摔倒在地,那样的话丑就出大了。 呼—— 一阵幽幽的穿堂风吹过,我只觉得背上冷冰冰的一片。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汗透重衣。 再转眼看一下四周,只见天涯魔君、无心人魔和范某三个人各自占据一方,呈三角形把我围在中间,满脸戒备的神色。 更远的地方,一众正魔六扇门的人马,俱是满脸惊慌失措的神色,正护着两个倒地的伤员。 他们胸前的伤势,一看就知道是被大宝剑一类的重剑砍出来的。 这是怎么了? 我强打精神,问了一句。 没想到天涯魔君不答反问,上下扫了我几眼之后,问你没事了? 你这话说的,我能有什么事? 嗯?刚刚发生的事情,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啊,我在观摩那个幻字的时候,眼前好像出现了战场厮杀的幻觉。不知道是不是天剑门的什么秘法,真是非常过瘾啊! 屁的秘法! 无心人魔突然插嘴,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呃? 你刚刚看了那个幻字几眼,然后突然就拔剑杀了过来。我们这边一时不备还被你伤了两人。你这小子就跟疯了一样,完全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丝毫不计较自身的损伤啊。我们三个人联手,都差点没能把你挡下来。 无心人魔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望着我,说小子你可以啊,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范某也呵呵傻笑了两声,一挑大拇指,说厉害。 难道…… 我懵逼了一瞬间,连忙运功感应。 果不其然,整个丹田经脉内都是空空如也,内力也损耗的一干二净。 不出意外的话,正是不顾后果发动解剑术的后遗症。 难怪这么累。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终于坚持不住,一屁股瘫倒在了地上。 在昏睡过去前的一瞬间,我隐约听到了无心人魔和天涯魔君讨论的声音。 他沉吟说这里难道就是当年天剑门幻剑仙留下的布置? 应该不会错了。从张劫刚刚表现出的身手来看,现在的江湖高手,也当有他的一席之地。可是连他都毫无反抗之力就被迷惑控制,想来也只有当年名震江湖的幻剑术,才能做到这一点了…… 第218章 天人极限 我醒过来的时候,扛把子主动拦住了我的话头,说停,别问了,你这次没晕多久。 我迷迷瞪瞪地哦了一声。 不过话虽如此,回想起之前的经历,我还是觉得心有余悸,连眼神都不太敢往幻字那边看了。 无心人魔他们和我交过手,只当我有了奇遇,已经立足于高手行列。 但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解剑术的厉害之处,在于它是一门基于本能的武学,就像山林中的猛兽不用打沙袋扛石锁,捕食的时候也依旧无人能敌。 可它缺点和优点一样明显,就是不但对体力内力的消耗奇大,而且对于武学心境也基本起不到什么锤炼的作用。 不像练别的武功,心境不达标,你就休想更进一步。 普通人心目中那种高人就一定心境超然的规律,在我这里根本不适用。 所以我最忌惮的,也就是这种直指心灵深处的手段。 醒过来就好,你们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看到我醒过来,似乎一直守在我身边没动的无心人魔站起身来,向那写着巨大幻字的石壁走去。 “小心!” 我心中一暖的同时,又忍不住提醒他要留神幻术。 “是啊,要不然还是从长计议吧,我看这个幻字八成就是幻剑术的精髓所在。” 天涯魔君估计是被天剑门揍出心理阴影了,此刻一改往日狂傲的形象,居然出奇地稳重了一回。 范某也在旁边帮腔,说肯定的,只有天剑门的至高剑术,才能有这么大的效果。 没想到无心人魔是理也不理,脚下不停,直奔那石壁而去。 边走还边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说凭什么?就凭它是天剑门遗址里的幻字?所以它跟普通的汉字就不一样了?有道是天下武功出少林,难道少林寺这三个字丢出去也能打死人吗?笑话! 旁边少林几位通字辈的长老没想到他会拿自己打比,一开始听到天下武功出少林这句话的时候,一个个还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但是听到后面表情就不对了,可惜敢怒而不敢言,满脸纠结的神情看得我尴尬症都犯了。 天涯魔君见自己的论点被驳斥,勃然大怒,说你这是强词夺理,天剑门的东西就没有不诡异的,吃了亏你别说本座没提醒你。 那真是多谢你的提醒了,可我这个人偏偏不信邪。 无心人魔摇摇头,走到那幻字石壁下看了两眼,突然一回手,拔出背后的大铁剑扔了出去。 铿的一声,那大铁剑在无心人魔妙到毫巅的手法下,正正地插在了我们进来的那个洞口前。 这把大铁剑乃是早上才打造出来的,光洁如镜。外间洞窟的阳光在剑刃锋面上一反射,正好落在了那个幻字上,虽然光线不强烈,但也足够照亮出大体的情形了。 无心人魔抱臂站在光圈中,影子在背后的石壁上拉得老长。 好了,现在你们再看。他说。 我小心翼翼地朝那个幻字看去,果然这一次再也没有那种摄人心魄的感觉了。 无心人魔走了回来,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把火把灭掉,然后才冷笑道,故弄玄虚!现在你们还觉得这个幻字和天剑门本身一样深不可测吗? 天涯魔君和扛把子脸上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只有范某还在那里敲着脑袋,说好难懂,好难懂。 我又仔细打量了一眼那个在微光中血红一片的大字,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问题就出在书写那个幻字的颜料上,如果我猜测得没错的话,那应该不是血,血这么多年早就变黑了。 那是什么? 具体我还不清楚,但是想来无非就是江湖上常用的下三滥迷魂药吧。真正险恶的却是写这个幻字的人的用心。他算准了进来的人都会要点火把,在火焰的高温下,字体里的迷药会加速挥发,被我们吸入。 而且那个写字的手法应该也有玄虚,在火把跳跃不定的光芒下,会显得特别诡异,再配上这里陵墓一样的气氛,很容易就会让人产生幻觉。 顿了顿,他又道,外面那些倒霉蛋应该也是被这个幻字算计了,才会自相残杀而死的……喏,你们看,现在用日光代替火把,是不是感觉就好多了? 糙! 谜底被揭开,我听到天涯魔君他们同时骂了一句粗口。 显然被这么低级的鬼把戏恐吓玩弄了一番,他们都倍感丢人。 我比他们感觉好一点,虽说我才是直接受害人,但是这个机关说到底还是天剑门的前辈布置的,被自家师门长辈来个下马威,无论如何都不算掉面子。 不过在知道了这个幻字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玄妙之后,我还是忍不住一阵失望,说,那岂不是说我们真的要白跑一趟了? 白跑一趟?怎么可能?幻剑仙辛辛苦苦弄了这么大个字上去,你当他是吃饱了撑着? 你是说在这个幻字背后,可能还隐藏着真正的宝藏,并没有被那些正道门派的叛徒搬走? 无心人魔指了指那个幻字旁边的角落,回答说宝藏你就别想了,肯定早就被搬完了,不过这个宝库里价值最高的东西,显然并没有被那些人发现……唔,可惜这东西你暂时又用不太上,所以你说白跑一趟,倒也不算错。 他这番话说得七拐八弯,直接把我绕晕了去。 我也懒得再要他解释了,干脆自己爬起来,走到他指的那个角落俯身一看,果然在一堆已经被扒开的浮土背后,发现了一段只有短短百十来字的口诀。 我把那口诀翻来覆去地读了几遍,只觉得甚是拗口。 那些字拆开来我每一个都认识,可是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 眼看着此行最大的收获就在眼前,却有看没有懂,我渐渐失去了耐性,火气也上来了。 无心人魔靠在墙上,抱着手摇了摇头,示意我静观其变。 倒是天涯魔君和范某他们走上来看了一眼,神色蓦地就是一喜,接着越是往下看,他们的表情就越凝重,看样子就知道这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等他们好不容易看完了口诀,我才逮到机会发问。 天涯魔君用一种无比复杂的眼神瞟了我两眼,然后才叹了口气说这个啊,这是突破天人极限的口诀,而且还是最顶级的那种。 我顿时只觉得一阵懵逼: 天人极限?什么鬼? 草泥马,怎么又冒出一个我完全没听过的名词来? 第219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对无心人魔他们时不时就整出一个新名词唬人的做法相当不满。 不过看他们都是用一脸没文化真可怕的表情望过来,我也只好忍气吞声,把不耻下问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那不知道什么是天人极限啊?还请各位大神给小白解惑。 无心人魔和天涯魔君对视一眼,终究叹了口气,说我来吧。 那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啊,看得我简直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脚。 “要说就说,不说拉倒。” 我和无心人魔没有那么多客气,哼了一声然后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无心人魔也不生气,笑笑问你觉得人的一辈子有多长?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回答说,我现在没工夫听你在这里灌心灵鸡汤。 不,我的意思是,你认为一个人最多能活多久。 我张嘴就想说,大概七八十岁吧,人生七十古来稀嘛! 但是一想起诸葛若兰祖师那鹤发童颜的样子,就又忍不住迟疑了。 无心人魔笑了起来,他恍然大悟说:差点忘了,你见过天剑门的祖师了,那我们再换一个问题,你觉得一个人的武功最高能有多高? 我学着西市著名说书人猫某的口吻试探了一句,有好几层楼那么高? 几层楼?这个标准说轻功还差不多!我是问你……嗯,内力! 无心人魔显然没听过猫某人的段子,翻了个白眼,一把将天涯魔君扯到了面前:你觉得魔君大大现在有多少年的功力了? 我想了一下,天涯纵横江湖的时候少说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后来又被镇压了近五十年,如果从小习武的话,怎么都有七八十年的功力了吧? 天涯魔君咧嘴一笑,伸手比划了一个“六”字,说一甲子。 呃? 我在心里快速地心算了一下,拱手说原来魔君当初习武数年就威震武林,佩服佩服。 他抬手就在我脑壳上敲了一爆栗,你真以为我老糊涂了,数都不会算了吗?告诉你吧,别说本座现在是一甲子的功力,就算再活十年二十年,你那时候再来问,本座照样会告诉你,还是一甲子的功力。 为什么?难道魔君您自觉天下无敌,打算偷懒吃老本了吗? 狗屁的天下无敌!自从从你这里知道若兰老妖婆还活着,我就死了天下无敌这条心了。 天涯魔君嘀咕了一句。 无心人魔在旁边解释说,因为一个正常人所能拥有的内力极限,就是六十年……就像每个人的寿命也有极限一样。 他告诉我,江湖上所谓的一流高手、二流高手、三流高手,在他们这些真正的江湖巨擘眼里,其实都只能算是一个等级,合称为后天高手。而像他、还有天涯魔君、范某,浑身内力生生不息,如同胎儿在母体之中,便称之为先天高手。 天涯魔君这时肃容插嘴道,先天高手的极限,就是一甲子功力。功成一甲子,就会触碰到一个常人几乎无法逾越的瓶颈,再怎么勤修苦练也没用了。这就是我们之前提到的天人极限。 我立刻抓住了他这句话里的用词:几乎? 嗯,几乎。 那怎么破? 天涯魔君闻言朝着洞窟的角落努了努嘴,说你刚刚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天剑秘法? 是。 魔君点点头。 然后他咧嘴一笑,说要不然你以为老妖婆怎么历经百年还能活得好好的?突破了天人极限,寿命和内力的极限都能再增加一甲子。这也是我们所有功成先天之人最大的追求啊。 我被这些从来没有听过的江湖秘闻弄得心驰神往,不禁好奇心大起,追问道,那再之后呢?如果再继续突破,是不是就是传说中那些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天涯魔君突然换上了一种讥诮的眼神看着我,说霞举飞升、长生不老? 嗯嗯! 我激动得连连点头。 无心人魔在旁边叹了口气,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的白日梦啊!你好歹也是个习武之人,怎么会学那些愚民村妇,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鬼话? 我失望地把脸一垮,问后面没有了啊? 没了。 无心人魔摊了摊手。 他说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天人极限啊,顾名思义,就是天和人的界限了。打破这个极限,你都有一半不是人了啊?还想继续突破?破哪儿去?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吗? 我被他说得脸面发烧,连忙唯唯诺诺地应了下来。 武学传承数千年,从未听说有人能在打破天人极限之后更进一步的。事实上,就连打破天人极限的秘法,都只是天剑门在灭亡之前不久才研究出来的……人固有一死啊! 天涯魔君长叹一声,用这句话作为整个对话的结语。 谁都没有再说话,而我也感受到了气氛变得很沉重,很知趣地没再多问。 虽说我离先天的境界都还不知道有多远,但也多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任你豪杰一世,但是在面对公平的死亡时,却是那么无能为力。 特别是天涯魔君这种眼看着大限将至的牛逼人物,只怕对那份秘法是势在必得。 想通了这一点,我也没再矫情,大方道:虽然当初约好天剑门秘法归晚辈所有,不过让大家空手而归总是不好,反正这东西谁都能抄录的,既然对几位前辈有用的话,那不妨每人抄录一份去,也算是晚辈的一点心意了。 天涯魔君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小子,是个人物啊,你这份情本座承了! 说完他退后一步,无心人魔也跟着退了一步。 两人之间突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铺在地上的石板瞬间变成灰尘炸开。 我操!怎么了?怎么了? 我惊得大叫一声,然后猛然反应过来,对天涯魔君怒目而视:你这老魔,敢情我要不主动说这句话,你丫就打算杀人夺宝了是吧? 天涯魔君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行了行了,这回算本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要知道,这东西对本座而言,绝对比区区诺言要重要得多啊。 知道,知道!毕竟比起性命,脸面根本不算什么嘛! 我闻言也忍不住气鼓鼓地讥讽了一句。 好了,既然结局皆大欢喜,那不如都少说两句。 无心人魔走上来打圆场。 等几个人都把这秘法都背诵下来之后,他伸手一抹,将那石壁上的字迹彻底弄成了一片碎屑。 该捞的好处也捞到了,走吧! 扛把子已经带着人把洞窟的其他地方都搜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才走过来,告诉我们可以离开了。 哼,那走吧! 我还有些耿耿于怀,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哼了一声就转身走出洞窟。 然而就在出洞的那一刹那,我却突然惊觉,这外面的天光是不是太强烈了一些?明晃晃的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而就在我抬手遮挡眼睛的当口,一个不可一世的声音同时响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诸位,探洞挖坟乃是大唐律例明令禁止的行为哦,你们捞到了好处,是不是也该给我这个地主缴个税罚个款啊? 第220章 安西大都护 我被这突然爆发的笑声吓了一跳,再一抬头,更是心胆俱裂。 原来那明晃晃的光芒哪里是什么日头,根本就是一片耸立如林的刀剑! 先前无心人魔一把大铁剑插在洞口当镜子,就能照亮大半个内洞,而眼下对面的军阵中的刀枪又何止千万? 就算十把制式的军刀才抵得上一把大铁剑的面积,但这么多的刀枪剑戟攒在一起,反射出来的光芒也足够亮瞎狗眼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 我打量着对面默然如山的军阵,心惊不已的同时,又莫名感到一阵心慌。 六扇门虽说也被规划在朝廷的编制里,但是因为衙门性质的关系,我们大多数时间都还是在和江湖人士打交道,又何尝见过如此堂皇严整的军威? 这几千几万人,单个拎出来我都能吊打。可他们若是摆在一处,哪怕只是整齐划一地一举手一跺脚,那种天崩地裂一般的威势,就算再牛逼的武林高手都会胆战心惊。 幸好这个时候扛把子认出了包围我们的大军番号,走上前一拱手,说:原来是安西大都护到了,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军阵裂开一个口子,从里面走出一个庞大的人影来。 这个人走出来之前,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比周围马上的骑兵还高出一头。 军官嘛,骑的马匹比一般人高大一点也正常。 然而直到他真正站在了军阵之前,我才发现,这家伙原来根本就是两脚站在地上。 他不但高大,而且胖得惊人,横向面积起码有好几个人那么宽。浑身褶子肉的缝隙里,都仿佛能塞得下一个身材娇小的南方人了。 阳光从他的背后射来,却莫名给人一种被遮挡殆尽的感觉。 乖乖…… 乌鸦站在我身边,咽了一口唾沫,小声说以后我再也不笑胖子的肉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反而越看越觉得这个被扛把子称为“安西大都护”的男人,和安胖子有一种内在的神似……除了胡子多了点以外。 可能胖子的肉都长得差不多吧。 我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趁着这点儿时间,前面天涯魔君他们已经和这个超级胖子掐起来了。 对于安西大都护收税罚款的要求,天涯魔君据理力争,直言这些宝藏都是天剑门的前辈留下来的,并非地里长出来的野物,所以无须纳税。而且宝库和坟墓也不是一个概念,罚款一事更是无从说起。 为了证明自己的理论,他还把四把钥匙都拿了出来,振振有词: 谁家的坟头还安把锁呢?这不是请人来盗墓吗? 那安西大都护也不和他争辩,面上浓密的胡须掀动了一下,朝着我们这边微笑。 他回了一礼,说吴捕头无须多礼,你我虽然职位不同,但都分属大唐,为圣皇效力嘛。只是吴捕头和这江湖流民混在一起,未免有失身份。 扛把子闻言苦笑了一声,答道职责所在,不敢怠慢。 既然如此,本官就不留捕头了。 安西大都护爽快地朝左右一挥手,正对着六扇门的军阵立刻整齐地裂开一条通道。 请吧!吴捕头! 我们走。 扛把子二话不说,一挥手就带着我们向那条通道走去。 我回头看了天涯魔君他们一眼,正待开口,突然觉得哑穴一麻,嗓子里便说不出话来了。 无心人魔紧贴在我身后,说闭嘴,这里不是你逞英雄的地方。 我还想挣扎,他已经一只手贴着我的腰部,内力一吐,推着我往前走去。 扛把子也低声劝我,说我们和正魔两道本身就不是一伙的,现在安西大都护还能看在圣皇的面子上放我们一把,我们应该庆幸了,不要再节外生枝。 我心想好歹大家刚刚才一起闯过天剑门的遗址,盟约犹在,怎么能这样丢下盟友不管呢? 可惜我无论嘴巴还是身体都被无心人魔制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随波逐流地跟着队伍向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弓弦拉动的嘣嘣声,接着就是利箭破空的尖啸,以及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强运内力,勉强从无心人魔的钳制中夺回一点自主权,回头一看,只见有好些个看出来着不善的正魔弟子,混在我们的队伍里想偷跑出去,结果被这支神秘大军的弓箭手一一点名,箭无虚发,通通射翻在了原地。 好狠的弓手,好犀利的箭矢! 各位不要乱跑啊!本官手底下这些儿郎们,眼神可是好得很啊!那些想浑水摸鱼的,还请熄了不该有的心思,省得枉送了性命! 那安西大都护头也不抬,仿佛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人死掉了一般,或者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 倒是他身边的一名校尉,冲着正魔弟子的阵营大声警告。 随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场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天涯魔君踏前一步,向着安西大都护笑道:看来阁下是非要在我们身上刮下一层皮来了? 大胖子这才抬起头点了点,说不错。 天涯魔君顿时怒极反笑:哈哈哈,好!有魄力! 我也能理解他的想法,在江湖上纵横无数年,从来都是他威胁别人,又何尝被人这样拿刀比着勒索过? 他大笑三声,笑完恶狠狠地盯着安西大都护,说本座要是不答应呢? 你会答应的。 安西大都护自信满满地点点头,猛地往前跨出一步。 就这一步的工夫,我却仿佛觉得风云变色,原本风和日丽的大漠,竟然像是风雨欲来,充满了压抑的感觉。 气机牵引之下,早有准备的天涯魔君同样一步踏出,我还努力地扭头,想要看看两人到底会不会一言不合就打起来。 偏偏这时候无心人魔却挟持着我快走了几步,那两人的身影顿时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出去。 唔、唔、唔…… 我挣扎着还想回头看一眼,无心人魔在我耳边低声呵斥道: 别看了,看了你也看不懂。 话音未落,我就感到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颤。 咚! 像是有一口巨大的鼓槌,把大地当成鼓面来重重敲打。 接着又是一声。 咚! 我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两人对冲时的脚步声了! 光是脚步就恐怖到这个地步,那他们真的打起来会是个什么样的场面? 这个念头在我心头一闪而过。 然后下一刻,当我们堪堪从安西都护府的军阵中走出来的那一瞬间,身后猛然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巨响! 轰! 我心中一惊: 这两人果然还是打起来了! 第221章 龙虎斗大漠 上回说到天涯魔君和安西大都护两位大高手,一言不合就开干。 我则被无心人魔他们夹带着一路狂奔,等好不容易跑到附近一座高高的沙丘上时,随行的捕快差不多都已经做鸟兽散,只剩下我们最初一起从帝都来的一群人。 扛把子终于停下来,一屁股坐在被烈日晒得滚烫的沙子上,说行了,休息一下吧,到这里他还没反悔,我们算是安全了。 无心人魔在我背上一拍,解开了我的哑穴。 我顾不得找无心人魔的麻烦,说话的能力一恢复,就亟不可待地问扛把子,说我们和他不一样是大唐的臣子吗?怎么你好像很怕他一样? 扛把子苦笑着看了我一眼,半晌才叹息了一声:同殿为臣?大概吧。不过想来很快就不是了。 啊?这话是怎么说的? 他回答说昨晚你不是让我去找援军吗?除了各地六扇门分部的捕快之外,我还找了安西都护府。 然后呢? 然后…… 扛把子一脸晦气的表情,说我他妈在都护府门口不小心撞倒了几个送货的裁缝,你们猜我从他们箱子里看到了什么? 我的好奇心又被他吊起来了,连忙问什么。 扛把子一拍大腿,低声说龙袍!超大号的那种! 糙! 我远远地看了下方的战场一眼,安西大都护和天涯魔君已经打得尘土飞扬。 但是哪怕沙尘弥漫了方圆数十丈的地方,我还是能看到一个胖到犯规的身影在其中辗转腾挪,一点都不显得笨重,倒像是一颗弹来弹去的灵活球体。 这一刻,明明周围是青天朗朗,烈日炎炎,但我还是莫名感到仿佛有一阵阴风吹过,整个背脊都凉飕飕的。难以形容的震惊和后怕,迅速爬满了心头,让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笑面佛和哭腔鬼异口同声地打破了沉默,一哭一笑的二重奏在极度震惊的情绪下,听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难道这胖子想谋反?! 谋反! 多么遥远的一个词语! 自从大唐立国以来,国力蒸蒸日上,除了轮子教那群见不得光的地老鼠暗中搞点事情之外,别说各地乱党绝迹,就连周边的藩国都只能俯首称臣,丝毫不敢妄动。 可是我们现在看到了什么? 安西大都护!帝国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他竟然要谋反? 我强迫自己镇定了一下,问扛把子:你没看错吧? 他立刻拍着胸脯保证说绝对没有,为了证实自己的眼睛没坏,我还特意数了数那龙袍上的爪子。 我试探性地伸出五根手指,扛把子狠狠地点了点头,我刚刚站起来就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坏了坏了!我们麻烦大了。 我情不自禁地嘟哝道。 五爪金龙,这特么还是一个臣子该有的服色吗?!这绝逼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不过相比起天下大乱,我更关心的还是我们这些人的安全,在确定了安西军密谋造反一事已经证据确凿之后,我又问扛把子:你没让他们知道你看到龙袍的事情吧? 怎么可能?这要掉脑袋的事情啊,我又不傻。 扛把子摇摇头。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为了不被人怀疑,我还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进去安西都护府求援。你们猜这胖子怎么说?他说军务繁忙,没空理会这些江湖小事……啧啧,想不到军务是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才是真的,就在这里等着截我们的胡呢! 无心人魔在旁边幽幽地说了一句,能逃出来你就知足吧!魔君他们这次是真栽了。 我闻言一惊,连忙又看向沙丘下的战斗,只见天涯魔君和安西大都护还是在鏖战不休: 天涯魔君走的是阳刚威猛的魔门路子,一拳一掌激起的劲风都像是一场沙尘暴。 而那安西大都护的手段就更加出人意料了。 以我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他施展的功夫,完全就是大唐军伍中最普通的横练功夫。 可是本来应该只能培养出三流高手的军伍拳,在他手上却打出了不可一世的无敌气概。以刚克刚,以硬碰硬,彪悍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连天涯魔君都压制不住,反而被他一顿王八拳打得节节败退。 返璞归真!猛!太猛了! 无心人魔在我身边看得入迷,在最精彩的地方甚至忍不住赞叹出声。 不过虽然天涯魔君一时处于下风,但是高手间的较量从来是千变万化的,一点小小的因素都可能导致胜负逆转。 我看他也没到无心人魔所说的那种非栽跟头不可的地步啊。 仿佛是看出我的疑惑,无心人魔苦笑一声,说傻小子,我说的不是这场比斗。 那是什么? 是日后的大局。 扛把子也忍不住插嘴道。 我还是没明白,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有听没有懂的表情,等待他们进一步的说明。 这么跟你说吧,就是天涯魔君从被安西都护府盯上的那刻开始,他的麻烦就已经大了。 怎么说? 很好理解好嘛!如果魔君他们今天不肯给安西军交这个税的话,那么这数千铁骑对上几百江湖游侠,结果你猜会怎样?我打赌除了天涯魔君等少数几个人,其他人都得死在这里。 我想了想,说所以他们现在的战斗只是为了争取颜面,最后还是会服软? 无心人魔闻言哼了一声,好汉不吃眼前亏是没错,但是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以后麻烦会更大,那才是真正祸及满门啊! 我闻言脑海里灵光一闪,惊叫起来: 你的意思是,要是他们今天真的给安西军交了所谓的税收,那以后安西军谋反,他们就等于资助叛军,形同谋反啊!在场的门派圣皇都会一一清算! 然后我就看到大家都用一种欣慰的眼神看着我: 你终于开窍了! 我被他们看得老脸发烧,窘迫地低下头问:那我们现在干嘛? 什么也不干,我们也什么都干不了。坐这儿看吧! 无心人魔挥了挥手,竟然真的坐了下来,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你不是说我看了也没用吗? 小子,我再教你一件事啊,就是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东西都一定要有用才看的。你想,工作累了,偶尔坐下来看看热闹,不也挺好的吗?我们内行看门道,你这个外行,再不济也可以看个热闹啊!好了,就这么决定了! 无心人魔一扳我的肩膀,把我也强行按了下来。 而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里,下面的局势又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眼看着天涯魔君将要不敌安西大都护的王八拳,范某啪啪两掌猛拍在自己胸前,随即天魔解体大法发动,也大叫着加入了战斗! “老子可是天魔解体一百零二次不死的男人,谁都别想击败我!” 然后砰的一声。 他被安西大都护一掌擦中,整个人飞跌了出去,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沙子里。 艾玛! 我见状不由得一捂眼睛。 很显然,只是一次天魔解体的话,还远远不够他应对眼前的局面啊! 第222章 先天之争 范某因为对敌我的实力判断有误,偷袭不成反被日,让安西大都护一巴掌拍进了沙堆里当鸵鸟去了。 不过他的这一壮举并非徒劳无功,在天涯魔君这个级别的高手眼里,哪怕是一眨眼的破绽,都足以成为翻盘的契机了。 嗨! 看准时机的天涯魔君吐气开声,一拳递出,痛打在了安西大都护因为掌掴范某而高高抬起的胳膊下面。 看到这一幕,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说这范某其实是个人才,你们如果不拦着我的话,我应该把他也带出来的。 对我这个说法,无心人魔他们纷纷嗤之以鼻,说我看你不止打算带一个范某吧,你是谁都想带,结果谁都走不了。 扛把子也在一旁跟着数落我,说:对头,你这个烂好人的习惯是该改改了。 我听了只能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说到烂好人,我记得这哥们自己刚放出来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烂好人吧? 怎么跟胖子他们混了大半年,节操值反而比我还低了?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于是乎,我更加坚定了自己以后要是生了儿子,决不能让他跟胖子这类的坏小孩玩到一块儿的想法。 正当我的思绪都不知道飞到多少年以后去了的时候,旁边无心人魔突然推了我一把,喊道:快看! 看什么看啊? 我胡思乱想被打断,正是火大的时候,不耐烦地一抬头,却被战场上的新变化惊得目瞪口呆。 像天涯魔君他们这种先天境界的大高手交手的时候,都是兔起鹘落,一个呼吸的时间,可能一二十个回合就过去了。是以看到天涯魔君趁着安西大都护空门大开的机会,一拳打在他的胸膛要害时,我就以为魔君胜局已定。 但是现在再看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还是图样了。 能混到他们这一步的人,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在没有一两招保命绝学的情况下,又怎么会把自己的致命之处暴露出来? 就好比现在,天涯魔君的拳头是打在了安西大都护的身上,但是后者那堪比八百斤肥婆的胸脯,却起到了极好的缓冲作用。 天涯魔君那力能开碑裂石的拳劲打进去,竟然被水波一样疯狂荡漾的肥油化解了个干净! 接着只听安西大都护哈哈狂笑一声,也不管天涯魔君的拳头还吸附在自己身上,水桶粗的双臂一扬,一记双峰贯耳,恶狠狠地砸向天涯魔君的两侧太阳穴! 这要是一齐打中,那天涯魔君的脑袋还不登时就碎成一个大西瓜?! 不好! 看到这猛恶的一拳,旁观的我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无心人魔轻咳一声,说小子,你要搞清楚自己的立场,至少在目前来看,安西大都护和我们才是一边的。 我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可是他要谋反啊…… 没有人要谋反!也没有什么龙袍!吴君磊他看错了!明白吗? 话音未落,我的眼前人影一闪,无心人魔已经揪住了我的衣领子。 他说话的时候,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脸上的表情严肃到了极致。 我被他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这才一把丢开我,说你最好、不、必须记住这一点,否则所有人都会被你害死!一旦让那胖子知道我们发现了他的秘密,到时候谁也别想生离这大西北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确实,以安西都护府在这大西北土皇帝一样的地位,人们早已是只知有大都护而不知有朝廷了。 他若是一心追杀我们,只怕我们还真的难以逃出生天。 好了好了,看打架吧,剑人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都不是小孩子了,分得清轻重缓急。 扛把子走上来打圆场。 无心人魔这才点点头,又把视线投注到天涯魔君和安西大都护的战斗上去。 就刚刚那一会儿没看,天涯魔君竟然已经被安西大都护一拳打飞了出去,虽然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法逃脱了爆头之厄,但是两边的脸颊都被安西大都护的掌风余波擦中,看着看着就肿起来了。 笑面佛看得幸灾乐祸地大笑,连哭腔鬼都有破涕为笑的趋势。 我明白他们的心思,看到当初的一代霸主被人揍成了猪头。别说他们,就连我都差点抑制不住笑出声的冲动。 果然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的快乐,还是只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无心人魔看得一阵叹息,说先天境界也分三六九等,魔君虽然功力还要在我之上,但是对上安西大都护这种镇守帝国西北国门的重臣,果然还是要差上一筹啊。 我也看得出来,安西大都护之所以能占据上风,实在是因为他那一身肥肉带来的防御力太变态了。 想想看,你打人家十拳,人家都不带皱一下眉头的;而人家打你一拳,你就要在地上躺半天,这架可还怎么打啊! 扛把子和乌鸦面面相觑,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我凑近一听,才知道他们在讨论是不是胖子对横练功夫有天赋加成啊?我们队里的小胖子是这样,现在冒出个大胖子,居然又是肥肉一甩纵横四海的德行。 不过仅仅只是脸颊肿胀的话,于颜面大损,但是显然不损伤多少战斗力。 相反,在自家小弟面前被人活活打脸打到肿,这对天涯魔君的忍耐力显然是一个比较大的考验。 他从地上爬起来以后,大喊一声混蛋,浑身筋骨发出一声放爆竹般的噼啪声,哪怕是在我们这个位置,也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天涯魔君也要上硬桥硬马的功夫了! 无心人魔最是识货,看到天涯魔君的架势,眼睛霎时就亮得跟长明灯似的。 果然接下来,天涯魔君怒气值蓄满之后,也是越战越勇。 如果说安西大都护的横练功夫锤炼的是皮肉,如同弹力极好的橡胶,擅长以韧性制敌的话;那么现在他施展出来的硬气功,就是以筋骨为本,举手投足都像钢铁梁柱横扫四方。两者正是针尖对麦芒,又是一场恶战。 而另外一边,又原地复活了一次的范某从地上爬起来,好不容易把头上嘴里的沙子抖搂干净,也嚷嚷着加入了战团。 轰轰轰! 三大高手光脚步声就像是在打雷,不过哪怕天涯魔君和范某都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拿手绝学,安西大都护的胖脸上却依然带着惬意的微笑,似乎游刃有余。 看到这一幕,扛把子和乌鸦终于坐不住了,他们鬼鬼祟祟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开始商量起等胖子回来,向他讨论增肥秘笈的事宜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们身后突然传来哈哈一声狂笑: 我仿佛听见有人在说我胖? 什么人! 突然被人摸到身后,早已是惊弓之鸟的我反手就是一剑。 大宝剑的剑身在大漠正午的阳光下划过一道黑红交错的弧线,最后和一抹熟悉的金光撞在了一起! 当! 第223章 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哈!怎么样?看到本公子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刺激不刺激?” 我看着面前一脸贱笑的胖子,掐死这个王八蛋的心都有了。 他的独脚铜人拄在一边,铜人的屁股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剑痕,明显是被我的大宝剑刚刚砍出来的。 我气不打一处来,掐着他的脖子一顿狂晃: 你这个混蛋,不知道什么玩笑能开,什么玩笑不能开啊?突然冒出来,万一被老子一剑砍死了可怎么办? 别再摇了,剑人大爷饶命,饶命!你再摇下去,胖爷我没被砍死,倒是先要被你勒死了。 胖子腆着一张胖脸,嬉皮笑脸地拉开了我的手,又仔细看了看我手上的大宝剑,惊喜地说,看来你小子最近奇遇不断啊,都有把握一剑砍死我了。 我哼了一声,那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咱俩都三个月没见了,再用老眼光看人,你这对招子都不够我刮的。 胖子饶有趣味地笑了笑,说这话你自己说的啊,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嗯? 我被他这么一说,才沉下心来打量,立刻就发现,这三个月来,胖子的功力似乎也增长了不止一点。 胖还是一样的胖,但是以前那种胖只能算是根基不稳,是虚胖。而他现在立在那里,虽然还是肥肥的一坨,却能给人一种山峦般敦实的感觉。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人来类比的话…… 我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沙丘之下。 那里,安西大都护还在和两大魔门高手激烈地战斗着! 对!如果一定要形容,现在胖子,看起来……就像是缩水版的安西大都护一般! 难道两人之间有什么联系?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问出来,胖子已经主动开口了。 看样子你看出来了啊!对!那个死胖子就是我老子! 噗! 我一口气没喘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他是你爹?你在开玩笑吧?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我认真地望着胖子,想从他脸上找到惯常阴谋得逞之后的坏笑。 可哪怕我的视线把他脸上每一丝皱纹都快掰碎了,看到的也只有满满的无奈苦笑。 “我也不想啊,但是投胎这事儿没得选啊。” 他苦恼地抱着头,在我面前蹲了下来。 尼玛!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看到胖子那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我差点没一脚把他踹飞出去。 有个这么硬的后台,竟然还在这里装可怜。 安西大都护的身手我都不说了,光是他的权势,就已经足以震慑武林中九成九的高手了。何况看胖子平日那花钱如流水的样子,这位爷的财富等级估计也是一等一的霸道。 可是,可是…… 胖子哭丧着脸,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终于小声地喊了出来: 可是他要谋反啊! 哦。我们知道啊。 什么?! 胖子瞪大眼睛看着我,一双眯眯眼现在却瞪得滚圆。 他跳起来尖叫道:你说什么?你们知道?! 喊完这句话,他又超沮丧地蹲了下去,说坏了坏了,连你们都知道了,全天下估计没人不知道了,老头子肯定完蛋了。 喂,瞧你说的,好像我们破案多不行一样,再怎么说咱也是专业的好不好。 扛把子走上前,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我也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这事儿我们也是无意中知道的,除了在场的,还没有第二个人晓得。 “我放心个屁啊!瞒得了一时,还能瞒得了一世吗?他总是要造反的啊!” 胖子都快哭出来了,但很快又变得紧张起来,抓住我和扛把子的手,说你们千万别说自己知道了这件事,不然老头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结果我和扛把子又是一通好说歹说,总算把胖子给劝得稍微安下心来。 这么闹腾了一阵子,沙丘下的战斗也终于有了结果。 天涯魔君和范某互为攻守、犄角而立,在他们对面,则是一脸气定神闲的安西大都护。 三个人都站着,外人看不出胜负,然而从双方或阴沉、或淡定的神情里,我还是看出,天涯魔君和范某虽然是两人联手,但在这场争锋中还是吃了一点小亏。 果然没对峙一会儿,天涯魔君就率先开口了:你到底想怎样? 安西大都护爽朗地笑了笑:本官一开始就说过了,很简单的要求,缴税,罚款。 天涯魔君看样子是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估计最后还是觉得在这里拼命不值得,叹息了一声,说缴税本座认了,但是罚款……哼哼,如果缴了税,证明我们这是大唐律例允许的营生,盗墓一说并不成立,又何来罚款的道理? ”欸!本官可没说是为了这事儿罚你们的款……是因为损坏公物哦!“ 安西大都护竖起一根胖乎乎的食指摇了摇。 天涯魔君一愣,破坏公物? ”翠花,出来吧!把账单给魔君看看,看他手下打坏了多少东西!“ 安西大都护冲着身后的军阵招呼一声,很快,一个花枝招展的身影就从中间走了出来。 我艹! 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我们一伙人纷纷忍不住怒骂出声。 无心人魔更是一脸苦笑,摇头叹息,说大意了大意了,想不到我们的一举一动,从来都没有逃脱人家的眼睛。 原来这人不是别的谁,正是我们昨晚投宿的麻子面馆的老板娘! 扛把子更是呆呆地看着沙丘下的局势,半晌才无奈地憋出一句“糙”来: 早知道是这么回事,老子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去安西都护府求个蛋的援啊! 唯独胖子这时已经恢复了镇定,说得了,都别跑了。老头子既然昨天没动你们,估计就是暂时还不想要你们的命。都下去吧!别在这里晒太阳吃沙子。下去我请大家喝西瓜汁! 然后在他一通连拉带拽中,我们又忐忑不安地走回到了下方的军阵中。 等我们走到的时候,那个有着翠花恶俗名字的骚娘们,已经在和天涯魔君扯皮算账了。 安西大都护抱臂站在一旁,也不插嘴,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他回头冲我们笑了一下,说回来了啊?跑那么远干啥,本官又不吃人。 我心想谋反的家伙比食人族还可怕,不过脸上还是只能保持尴尬的微笑,解释说大都护神威无敌,下官这不是怕被您几位大神试手的余波误伤吗? 哦,是这样吗? 安西大都护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也不置可否,但我总觉得他似乎看出了什么。 下一刻,这大胖子突然开门见山地问道: 可是为什么张神捕看起来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呢? 啊?! 第224章 竹杠向正魔头上敲去 啊! 安西大都护图穷匕见的那一刹那,我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极度的惶恐之下,我下意识地就想抬手拔剑。 可就在我手指一动的同时,一只手已经从后面握住了我的手腕,一个身影瞬间挡在了我的面前。 无心人魔淡淡的声音响起: 帝国军神、武神、财神,三神之名,均非大都护阁下莫属。威名所在,张神捕会有点紧张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从来没想过酷酷的无心人魔也会拍马屁,更万万没想到,他真拍起来的时候,功力居然丝毫不下朝堂上那些溜须拍马之辈啊。 安西大都护大概原本也是随口一问,被无心人魔不动声色地拍了一轮,便大笑着把这茬揭了过去:看你冷冰冰的样子,本官还以为你是那种不苟言笑的孤傲之人呢,想不到也这么会说话。 他这话略带讽刺,但是无心人魔却像是铁了心要把无耻进行到底,丝毫不以为忤。 如果一定要形容他现在的表现的话,就是干脆把脸上戴的人皮面具,都算进自己脸皮的厚度里去了。 他竟然还鞠了一躬,附和说孤傲也是看人来的,这年头,真正不会说话的都死了。 不错不错,不会说话的都死了!这话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哈哈哈…… 安西大都护闻言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也不知道他笑点哪那么低,都快赶上整天卖笑的笑面佛了。 不过这次我们谁都没接茬,更没有人站出来捧哏,问一句大都护为何发笑。 因为我们的注意力,都被面馆老板娘和天涯魔君的奇葩谈判,给吸引了过去。 “老娘的面馆可是年初才新修的……啧啧,你们的人可真是厉害啊,破门而入的时候连续踢坏了三扇大门。我可告诉你们,那大门可是掺了北极深海玄铁的,好几万两银子一两啊!三扇大门老娘屋里那个败家浑家一口气就掺了三两!再者……你们在我面馆前杀人,血把我面馆门口的路给染了,这么晦气,那还不得掀了路面重修啊?老娘门前的路,那可都是汉白玉铺地,也不算多了,两里地,一万两一里!哦对了,还有那些没死的家伙,伙食钱你也得算给我……” 老板娘一脸泼辣,双手叉腰,放声大叫道。 旁边还有一个像是账房先生模样的穷酸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算盘,随着老板娘报出的数字,把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乱响。 可惜响归响了,只要是稍微懂点术数的人都听的出来,他根本就没算什么具体的东西,纯粹就是在一顿乱拨,造势而已。 安西大都护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围观老板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而无心人魔他们虽然听得满脑门子黑线,但看向老板娘的眼神里却是充满了钦佩! 厉害啊! 生财有道啊! 那破破烂烂的面馆说是有一百年历史的前朝古迹都有人信。还年初?大隋朝亡国那年的年初吧? 还有那面馆门前的路,坑坑洼洼的,连一层石子都舍不得多铺。满打满算也就值四五十两银子一里,结果老板娘上下两片嘴皮子一碰,瞬间身价就翻了两百倍。 至于大门就更不得了了,风吹就倒、开门还要用手扶一下的烂门板,硬生生被说成了北极深海玄铁! 卧槽一般人可能不知道玄铁是什么,我作为铸剑门派的弟子在这里解释一下啊——那东西别说一两,打造兵器的时候就算只掺上一钱,凡铁也能立变神兵。 正魔两道的弟子要是有那个能力破开玄铁打造的大门,我们还敢和他们开干?早就有多远逃多远啦! 不过话说回来,这回我也算是明白胖子为什么总有花不完的银子了。 尼玛老爹手底下有这种敲竹杠的神级高手,换我也能当一当帝都的头号纨绔子啊! 对面天涯魔君听得目瞪口呆,他虽然没有去过麻子面馆,但是对手底下正魔弟子那点能耐还是心知肚明的。 要说他们能一脚踢废掉玄铁大门,他这个老大是第一个不信。 “大都护,您这是非赖上我们不可了对吧?” 他把视线投向安西大都护,明眼人都知道,老板娘翠花不过推到前台的小丑,真正做主的人,还是这位大西北的土皇帝。 安西大都护闻言呵呵一笑,说瞧魔君您说的,怎么叫赖上呢?您是这天底下有数的豪杰,可是俗话说得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您是天下第一,打坏了东西也得赔对不? 这话就算是表态了: 一分钱都不能少! “是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行!就依大都护所言吧!回头本座就派人把赔款给您送过来。” 天涯魔君颓然长叹一声。 听到这声叹息,我就知道,他这次算是彻底认栽了。 魔君都低头了,其他正道的长老群龙无首,更是不得不签订下一系列屈辱的城下之盟。 看他们的表情,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 毕竟天涯魔君还可以说捞了一份天剑秘法保本,那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但是正道这些伪君子,却是连底裤都赔上了。 不过安西大都护可不在乎他们,先天都未入的蝼蚁而已。 面馆老板娘拟好了欠款协议,一个个抓过来强行按了手印,才算是了事。 出了这么不愉快的事情,天涯魔君还好,但是正道长老们的心情就糟透了,签好了协议转身就走,离开的时候干脆连招呼都没跟我们打一个。 大概在他们看来,我们六扇门和安西都护府的人都是一丘之貉吧! 正常情况下,这么想倒也没错,但是在知道了大都护谋反的计划之后,我们却是一刻都不敢多待。以公务繁忙为由,谢绝了大都护热情洋溢的邀请。 胖子也要求和我们一起离开,大都护倒也没有过多的为难。 只是在出门的那一刹那,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张劫是吧?你是小易的好朋友,也是个聪明人,相信回去以后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小易这两个月被本官亲手调教了一遍,也算得上能独当一面了,相信能帮得上你的忙。只是本官日后若是事成还好,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万一事败,这小子还望你照拂一二才是。 话音未落,我背上的冷汗已是瞬间淋漓而下。 第225章 正道求援 你的意思是,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故意放我们一马? 回长安的路上,胖子找到我,再三确认了他老子安西大都护的态度。之后扛把子他们也都围成一圈,一脸严肃地望着我,仿佛我的回答关系到所有人的身家性命一般。 脱离安西都护大军不久,无心人魔就在某天晚上宿营的时候再度不辞而别。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当初我虽然事急从权,临时打了一块神捕令牌给他,但他和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江湖相忘,也正好省了彼此尴尬。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无心人魔去向的时候,我现在满心里都是回去要不要揭发安西大都护这件事。 “知情不报可是重罪。何况我们食君之禄,可不能眼睁睁看人谋反啊!”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旁胖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但他也没法说什么。 毕竟对于自家老子的决定,他也是不支持的,但若说让他站出来指证自己的亲爹,这样的事情又未免太过不孝了。 真要说起来,忠孝不能两全,他才是夹在中间最为难的那个人。 扛把子看了胖子一眼,突然对我冷笑:知情,你倒是说说,你知什么情了? 我愣了一下:可是龙袍…… 龙袍?哪来的龙袍?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诬告帝国都护可是要杀头的。 他冷冷地否定了我的说法。 可是…… 没有可是!别说我只是看了一眼,就算我当时把它拿在了手里,安西大都护也有一百种方法把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 这时,乌鸦抓了抓脑袋,有些无奈:你当时要是想办法找到证据就好了。 而一听这话,胖子顿时叹了口气:那咱们谁也别想离开大西北了,老头子的手段我清楚,也只有在确定你们没法给他造成威胁的情况下,他才会放你们离开。 傍晚的大漠,风渐渐大了,身处这大西北边缘,映着面前跳动的篝火,每个人都沉默着。 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我们的头上,喘不过气来。 又过了半晌,扛把子,拿着水火棍拨了拨面前暗下去的火苗,淡淡道: 好了,再吵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来。安西大都护何许人也,那是连天涯魔君也要低头,无心人魔也要俯首。这样的人物,大概也只有圣皇陛下才能镇压了。那种层次的争斗,已经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可以涉足的。 听到这句话,我就知道他已经做出了最后的结论,只能叹息:好,既然如此,大家回去以后,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虽然感觉很不甘心,但是人在矮檐下,就算想不低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哎,都说天剑门上斩昏君下斩奸臣,若是天剑门依然鼎盛,想必一定能给出比我更好的解决办法吧! 回首望着天边血一样绚烂的晚霞,我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若是安西大都护真的反动叛乱,那必然会是生灵涂炭、天下大乱的结果,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的鲜血来染红这夕阳啊。 不要多想了,我看你啊,就是吃地沟油的命,操金銮殿的心。 “天下兴亡,天下人人有责,你又何必把所有的压力都背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呢?” 扛把子见我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来开解我。 连胖子都腆着大肚子跑到我面前,一把揽住我的肩膀,说算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难得出来一次,大家就痛痛快快地玩几天吧。矮油你们是不知道,这两个月胖爷我可是快憋坏了…… 哎,你们啊…… …… 等我们结束几天假公济私的公费出差,回到长安的时候,迎接我们的是第四神捕那张仿佛死了老子娘的臭脸:怎么才回来?玩疯了吗? 哪能啊? 我皮笑肉不笑地应付了一句,但是马上意识到这位大人的语气不对,连忙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怎么?我们不在的时候出什么事儿了吗? 第四神捕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回答说大事倒是没有,但是有江湖上的大人物找上门,点名非要找你报案呢!拖太久我担心影响不好啊! 哟呵,这倒是稀奇了,还有人点名要找剑人这个糊涂蛋报案的,他们就不怕冤假错案啊? 胖子他们闻言立刻又是一阵起哄。 滚滚滚! 我一脚踢开他们,问报案人呢? 走了!等了你好几天都没看到你回来,就自己先急匆匆的走了,不过临走的时候有留下一封信,回头我拿给你。 不用回头了,现在就给我吧。 我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催促着第四神捕回去拿信。 信一拿出来,扛把子他们就围了过来,说是要看看谁这么胆大,竟敢找我报案。 说真的,我自己其实也蛮好奇的。 我入捕快这行转眼就要一年了,机缘巧合之下,大小案子也破了不少,说名声也算有点,不过那都是对内的。 因为按照朝廷的规矩,所有涉及邪教的案件都是不会对外公开的。 所以江湖上肯卖我面子,估计还真没几人,像这种指名道姓就只信任我的家伙,更是屈指可数。 快看看,快看看。 在胖子他们的催促声中,我打开了手上的信封。 那外表看上去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土黄色信封,街上到处都有卖的那种,火漆封口,在信封正面上,一笔正楷端端正正地写着“张劫神捕亲启”。 字迹里隐约透出的那种郑重恭敬意味,让我不由得感觉非常受用。 剥去火漆,抽出信纸,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我先不看内容,而是直接翻到了这封信的落款上。 咦,中通方丈? 信末署名的第一个名字,就让我吃了一惊。 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封信的分量竟然会这么重。 少林寺方丈啊,除了天涯魔君那种老怪物之外,这一位就已经可以说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我飞快地往下看去,越看越是心惊,因为在中通方丈之后,我又看到了青城、武当等各派掌门的名字! 这赫然竟是一封由正道武林联名发来的求援信! 我糙,开玩笑的吧? 一连串跺跺脚江湖就要掀起滔天大浪的名字跃然纸上,顿时让我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顾不上再和胖子他们插科打诨,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件的全文,然后反手就递给了还没离开的第四神捕: 老四,这件事情太大,我怕是做不了主了,您也一起看看吧。 按照信上的说法,各大门派的掌门根据从西北天剑门遗址里发现的情报,一致判定,过去好些年里,不少被他们认为已死的叛徒,其实都还活着。 而且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应该自发地聚集在了一起,成立了一个暗中活动的神秘组织。 对此,他们给出的评价是: 这个底细不明的组织,或许比邪教更危险! 而这封信,就是他们在做出联手调查该组织的决定之后,发给六扇门、或者说发给我,要求协助他们行动的公文! 哦?什么事儿啊? 第四神捕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去认真读信。 他知道我的习惯,如果我对他用上了尊称,那就证明这件事情已经上升到了公事公办的高度。 胖子他们也从我和第四神捕的对话中读出一丝凝重,这刻都不开玩笑了,而是屏住呼吸,安安静静地等第四神捕把信读完。 第四神捕很快就把整封信全文通读了一遍,然后随手递给了站在一旁的扛把子。 趁着他们传阅读信的时间,他半眯起眼睛,问我:你的意见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回答:我赞成各大门派的意见。这伙人的威胁绝对不容小觑。 西北一行,让我明白这些假死逃生的各门叛徒,绝不是安于现状的人。 要知道,连天剑门的遗址都被他们掘了,那其他可能存在的武林宝藏估计也难逃毒手。 光凭这一点,我就能断定,他们必然是在暗中积攒实力。 虽然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但是冲着他们叛徒的身份,其目的就绝对于天下无益。 毕竟各大正道门派就算暗地里虽然有种种不好,但是怎么说明面上都还是打着正义的旗号。 会被他们开革成叛徒的,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就是作奸犯科之徒,其中最好的只怕脑袋上都顶了个欺师灭祖的帽子。 我想得很清楚了,现在大唐的天下已经呈现出风雨欲来之势: 内有邪教蠢蠢欲动,西北有安西大都护图谋造反,四方藩国也渐成尾大不掉之势。 在这个节骨眼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他们这么胡作非为下去了! 老四,让我去吧! 我笃定地请命道。 第四神捕也是果断之人。 他听我这么说了,立刻拍板说好,那就由你牵头,带人调查这伙隐藏在暗中的老鼠,必要的时候……杀无赦! 是! 第226章 六扇门的第七扇门 第四神捕一句杀无赦,道尽了我们六扇门对于意图祸乱天下之人的痛恨。 不过话说回来了,你要杀无赦,首先也得找到杀的目标才行。 这些正道门派的叛徒隐藏得何其之深,几乎是从前朝灭亡就开始谋划。这么多代传下来,只怕早已形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组织。 如果不是西北之行让我们碰巧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只怕全天下的人都还被蒙在鼓里。 现在仓促之间就想要把他们挖出来,又谈何容易啊? 两眼一抹黑,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让胖子去找温秀才,拿钱买情报,结果话刚出口就被扛把子按住了:你觉得这个叛徒组织,若是没有一个耳聪目明的人给他们通风报信,只是一味的挖洞藏身,能躲这么多年吗? 我心头一惊,脱口而出:你觉得温秀才和他们是一伙的。 未必就是一伙的,但是你要真想做出点事情来,谨慎点总不会错。 这么说也有道理啦,可是……不找温秀才我们又能找谁呢? 我苦恼得直想挠头。 实话实说,对我们六扇门自己的情报系统,我是一点都不抱指望。 那帮吃干饭的家伙但凡有一丁点的能耐,也不会让邪教徒们逍遥法外这么多年了。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之际,还是第四神捕站出来,给我们指了一条路。 他提笔在那信封的背面草草勾勒了几笔,画成一幅地图,说如果实在没有线索的话,你们不妨去这里看看。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闪烁,似乎是在故意避忌着什么。 而这个反常的态度,让我们都觉得很有问题。 六扇门的头脑,这官职说大不大,但是权力还是相当不小的。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如此忌讳? 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忌惮于某种威胁,而只是单纯的不愿意谈起,甚至给人一种……羞耻的感觉? 什么鬼? 我和扛把子他们面面相觑。 只有听说我们回来、刚刚赶到的大侠哥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荤素不忌,一把就将那信封抢了过来:什么地方啊?搞得这么神秘,我看看……咦,这不就是咱六扇门么? 这家伙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我们对此也只能报以苦笑,然后代他向第四神捕连连告罪。 第四神捕摆摆手表示不介意,然后叹了口气,回答了大侠哥的问题: 对也不对,这里是六扇门,同时也是第七扇门的所在地。 啥? 第七扇门,那是什么鬼? 我和胖子他们听了这个名字,都表示出了十二分的迷惑。 六扇门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我们的总部乃是三进的大院子,从最外边的宅门到大堂,一共要经过三道门,每道门两扇,所以合称为六扇门。 后来才引申出了我们这个专管江湖纠纷的衙门名称。 所以说,这个六扇门其实是实指的东西,又哪里会有第七扇门呢? 难道是……走后门的意思吗? 我晃了晃脑袋,赶紧把这个不靠谱的念头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开什么玩笑,六扇门的首脑现在就站在我面前呢,我还需要找谁去走后门? 只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让我彻底凌乱了。 只听第四神捕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算了,跟我来吧。然后就引着我们直奔总部的后院而去。 贴着后院的墙根走了一段路,就有一扇黑漆漆的破旧小门,跃入我们的眼帘。 第七神捕指着那扇门说就是这里了,进去吧。 我糙,居然还真是走后门! 我强忍爆粗口的冲动,推开了那扇门,但是门后的景象却让我吃了一惊。 因为门后面出现的,竟然不是我想象中六扇门衙门后边巷道的景色,而是一处设计得极其巧妙的暗道。 一条陡峭的阶梯直通地底,落满了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第四神捕站在暗道的门口,神色落寞。 他介绍说,这里就是我们六扇门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耻辱。如果不是因为事关天下安危,我真想把这里永远封闭,到死都不带任何人过来。 这话说得就有点严重了,我看到胖子的眼里猛然爆闪出好奇的火花。 只是还不等他变着法儿问出口,第四神捕却像是自己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屁股在暗道门口的门槛上坐了下来吗,叹气了口气说: 我知道你们心里肯定在好奇……算了,在场的都是六扇门的精英,未来的顶梁柱。就算知道这事儿也没啥。都坐吧!我把关于第七扇门的所有来龙去脉,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就是了。 我们闻言面面相觑,立刻摆出一副乖宝宝的架势,排排坐好,准备听第四神捕讲那过去的故事。 而看到大家都摆好了姿势,第四神捕倒是没有直接开始讲述,而是问了我们一个问题:六扇门在本朝发迹的历史,想来你们应该都有了解了? 我们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六扇门乃是前朝就设立的暴力机关,按道理来说,这样的势力是无法得到当朝天子的信任的。 然而六扇门当时的主宰者也算是当机立断,不但断然选择了新朝,甚至还在长安破城之际,主动帮当时的唐军打开城门,从此一跃成为了从龙功臣。 六扇门也摇身一变,从前朝余孽,变成了庙堂上的新贵。 如果不是我们这些继任者不争气,现在的九城兵马司在六扇门面前恐怕都只能算个屁! 第四神捕对我们扎实的历史基础很是满意,点了点头,继续道:既然你们都知道这段历史,那也就不用我多费唇舌了,我就问你们一个问题,对于六扇门当时的策略,你们是怎么看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个结论朝堂上下早已一致,因此我们也是张口就来。 听完这话,第四神捕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淡然道:你们确定自己是这么想的?咱现在就是随口聊聊天,不用鹦鹉学舌。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最后还是扛把子打破了这种沉默。 他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说: 是这样的,我个人觉得吧,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当年六扇门的举动虽然于天下有大功德,但是仅从道义上来说,似乎有不忠的嫌疑啊。 何止是嫌疑…… 第四神捕摇摇头,突然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当年前朝的天子尚在龙椅上坐着,一朝天子一朝臣,六扇门的举动,真要说起来,就是赤裸裸的叛乱啊! 我艹! 这句话一出来,我们下意识地跳起来,左右看有没有被外人听到。 看到我们紧张的举动,第四神捕笑着摆摆手,说你们别紧张,前朝灭亡已经百年了,现在六扇门里也没有前朝的余孽了,我也就是就事论事,随口一说而已。 妈呀!大人,您这随口一说,是要把我们的小心肝都吓跳出来啊! 没那么夸张。 那还真有!大人,这话您可别再说了。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啊。您敢说,我们都不敢听! 大侠哥脸色惨白地说道。 第四神捕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一指扛把子,说,行,那这件事咱就先放下。不过你们再想想,当年起事破城门的时候,六扇门中真的就一点反对的声音都没有吗? 他这一句话,说得我们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谁都知道,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点墨,然而真相的背后,却可能埋着一片尸山血海。 眼下六扇门弃暗投明的经过,显然也是这样的情况。 不过当我们再细问的时候,第四神捕却又不肯详说了,只是随口一段话就带了过去: 当年反对派虽然被我们镇压了下去,不过我们念及同僚之情,倒也并未赶尽杀绝。 而是让那一派的首脑,带着他们大部分卷宗和高手,自封于新六扇门下的地宫之中。还有一小部分人,则分散到江湖中去,以供养他们或探听情报。 当时他们还誓言若非天下剧变,则绝不出世。 这也就是我们眼前这第七扇门的来历。 他最后看着我们,说:这么多年的发展,相信他们或许能给你们一些帮助吧……如果他们真的传承到了现在的话。 第227章 六扇门的影子 第四神捕的话让我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这么多年,六扇门的地下竟然还豢养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前朝余孽组织,一个六扇门的影子? 再联想起那个由各派叛徒组成、同样神秘无比的组织,我也不得不感慨,江湖这潭水实在是太深了。 我探头看了一眼第四神捕身后的暗道,被尘埃布满的暗道一直通往地底深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他们应该早就灭绝了吧?看这样子好久没人出入了。 练武不是修仙,就算是再牛逼的高手也要吃喝拉撒,甚至武功越高的人,往往吃得也越多。这个暗道一副荒废已久的样子,我很难想象下面有活着的人。 却没想到,第四神捕摇了摇头,说:未必。 他告诉我们,按照原来的约定,地宫中人的吃穿用度,都将由他们的外勤人员,通过另外的出口负责输送,不需要我们六扇门操心。 留下这个暗道,纯粹只是为了表示他们不忘和六扇门的香火情。 “跟你们说件事啊,都不许笑,我听说老一辈人说啊,他们吃的东西,都是从深山摘的野果和猎杀的野兽呢!以示不吃新朝的粮食。” 听了第四神捕的话,我们都惊得目瞪口呆。 心想不愧是前朝余孽,矫情成这样也真他妈没谁了。 那就走吧! 我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向第四神捕请示道。 追查叛徒组织的事情虽然不是特别赶时间,但是在这里也未必就一定能找到我们想要的情报,所以能早一秒还是早一秒的好。 嗯。 第四神捕一马当先下到了暗道之中。 在他身后,我们也跟着次第而下。 在场的人都练出了一定的夜视能力,所以也没谁点火把。 如果是一般的古墓,火把还能起到一个防止毒气的作用,不过这个地宫设计之初,就是为了长期住人准备的,通风口非常完善,就没这个必要了。 “说起来,这里在前朝的时候,还是我们六扇门的档案储藏部门呢,待会儿就算里头没有活人了,你们也留点心,说不定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在暗道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第四神捕突然这么说道。 结果他话音未落,我突然就看到黑暗中亮起了两盏小灯笼,再仔细一看,那哪里是什么灯笼,分明是大侠哥突然变得熠熠生辉的眼睛。 我艹你属猫的啊! 被吓了一跳的我们纷纷大骂。 最后还是第四神捕站出来帮大侠哥说话:你们是最近都没在六扇门,不知道这小子的壮举。他居然已经把六扇门现存的卷宗全部看完了,也难怪他听我说这里是旧档案馆会激动了。天知道这小子到底是有多爱看书啊! 一个爱看书的侠客?你他妈在逗我? 你这么爱读书,还跑来练什么如来神掌,去考状元不好吗? 到了。 就在我们纷纷腹诽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第四神捕突然开口。 我抬头一看,只见出了暗道,一个宏大的地宫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放眼望去,这个地宫的面积只怕比地面上的六扇门还要庞大,不知道多少亩地的巨大建筑被分隔成一间一间的小房间。 地宫里的空气虽然因为优良的通风设计,并不如何污浊,然而到处弥漫的淡淡腐尸气味,还是让我心中一凉。 如果这里还有活人的话,是断然不会放任尸体腐烂而不管不问的。 看来不管多么伟大的传承,都有走到尽头的一天啊。 我在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 天剑门如此,这个继承了前朝六扇门高风亮节的地下组织依然如此。 其他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都不好看。 大侠哥不死心地推开了一扇门,刚走进去就突然啊地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我们还以为他受到了袭击,霎时叮叮当当,一片刀剑出鞘的声音。可惜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那房间里有什么动静。 大侠哥惊魂未定的他喘息了半天,才嗫嚅着说:里面有死人。 糙! 大失所望的胖子一脚踢在他屁股上。 还以为你怎么了呢!这里头黑咕隆咚的跟个坟墓似的,有死人奇怪吗? 他这么一说,我们才发现了另外一个漏洞: 就是如果这里有活人长期居住,必然会点灯,像现在这样黑灯瞎火,唯一的理由就是这里的居民早就死光了。 得,又白跑一趟。 胖子摊了摊手,懒散地抱怨道。 想来如果不是第四神捕积威深重,他都要开始炮轰了。 见气氛有些尴尬,我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说你没听老四之前说了嘛?这里是以前的档案馆。前朝六扇门避世之前,把他们的卷宗也都锁在了这里。来来来,都打起精神啊,好好找找,说不定能有相关的记载。 行,你是老大,听你的。 胖子不满地嘟哝了一句,刚刚坐下就又从地下爬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这两个月在他老爹那里到底都学了什么,武功厉没厉害不知道,但是这个懒劲是长了不少。 难道养膘就是他们安家的家传绝学? 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恶趣味的假想其实已经很接近事实真相,也没有再往深处去推理的时间。 因为除了胖子,此行还有其他九五二七小队的成员,以及和我们交好的朋友,都一起跟了下来。 人多力量大,很快,四处搜索的大家就又都纷纷走了回来。 “没戏。都死了。” 扛把子把手一摊,告诉我们在一个房间里发现了大量的尸骨,看起来已经死掉不短的时间。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先前被大侠哥发现的那个人埋葬了他们,自己最后死掉,却没有人来给他收尸,只能待在原地了。 而负责搜索厨房的哭笑二人组也表示,在那里发现了很多腐烂的食物,应该是地宫里的人死光之后,外围组织还继续输送了很长一段时间食物和饮水。 直到他们确定了这一点,才停止了供应。 要不,我们试试和这个组织在外面的人联系一下? 我试探地看向第四神捕。 没想到他干脆地一摊手,说联系不上,当初成立第七扇门的时候,双方其实就已经差不多恩断义绝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谁才是当年那些人的后代。 胖子闻言嚯了一声,嘲讽说真是好样的。 就在这时,暗道上面突然又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我们一惊,齐齐看向门口。 然后只见气喘吁吁的鲁一发从那暗道中冲出来,说老子就拉个肚子的时间,你们就全都跑不见了,幸亏老子擅长机关术,不然还真找不到你们这些王八蛋。奶奶个熊的,这么有意思的地方,你们居然不带我来? 这家伙自从上次回来,便加入了六扇门,只是天天待在总部鼓捣那些机关,俨然成了宅男,我回来便没去打扰他,没想到自己跑来了。 我有些尴尬地说那不是怕你不感兴趣吗? 屁!鲁班一门就是从木匠、泥瓦发展过来的,你见过我们不感兴趣的建筑吗?这么大个地宫哟,老子都高兴死了!以前居然没人告诉我! 第四神捕一脸不爽地看着他,这里可不是给谁看热闹的地方。 知道知道,六扇门的耻辱嘛……咦,大侠哥呢?他没跟你们一起进来吗? 鲁一发哈哈干笑了两声,突然奇怪地问道。 我们左右一看,这才发现,刚刚派出去搜查的人中间,大侠哥竟然真的没有回来。 他大概找到什么古书,就地看了起来吧! 虽然不见他的人影,不过谁都没有太担心,因为以大侠哥那种爱书成痴的个性,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一点都稀奇。 不对! 扛把子突然一惊,低喝道。 哪里不对? 你们听,是不是有呼救的声音? 他把手窝在耳朵旁边,一脸认真地说道。 哪儿啊? 我学着他的样子,也把手窝在了耳朵上,然后让大家都别出声。 还真别说,我真的也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 这个声音……好像是大侠哥啊! 不过因为有之前的前车之鉴,所以虽然听出了他的声音,但是大家都没有太在乎,胖子还无所谓地打了个哈哈,说鬼知道他是不是又看到什么尸体,或者被卡在哪里了。 被卡在哪里?亏你想得出来,你以为大侠哥是柴犬啊! 我啐了胖子一口,然后顺着那呼救声发出的方向一路寻觅了过去。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在短短的时间内跑出这么远的距离,我们在迷宫般的地宫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一扇门后面清楚听到了他的呼救声。 没错了,这里就是我们之前发现那些尸体的地方。 扛把子左右看看,奇怪地说大侠哥怎么又跑回这里来了啊? 救……命…… 我附耳在门上一听,果然就在这后面。 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的呼救声都已经变得有气无力,好像奄奄一息了一样。 嘿,装得跟真的一样……大侠哥莫慌!胖爷我这就来救你啦!你可千万别因为感动就以身相许啊! 胖子调笑了一声,砰的一脚就把门给踢开了。 然而门后面出现的景象,却是让我瞬间不寒而栗! 只见一地的尸骨中间,一个高大的身影竟然掐住大侠哥的脖子,把他高高举起在半空。 而大侠哥一张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了一般! 住手! 大胆! 去死吧! 第228章 高手满地走,先天不如狗 在看清楚大侠哥险境的一刹那,大家就不约而同地动了起来。 我和第四神捕打的是围魏救赵的主意,瞬间拔剑,刺向那个高大人影的身体; 扛把子的杀威棒在这地宫中施展不开,就索性拆成两截短棍,敲向那人的双手手腕。 不过表现最夸张的还是胖子。 在我们所有人里面,就属他和大侠哥感情最好。 此时他或许是在自责先前对大侠哥的调侃,竟然把笨重的独脚铜人往地上一扔……咚! 然后他自己埋头狂奔,活像一块被投石车甩出去的巨石,合身撞向了那个高举大侠哥的家伙! “给胖爷放人啊!” 轰! 我们这些人的武功说高不高,但是放在江湖上,也都属于可以立得住棍儿的那种了。 此刻几个人一起全力出手,顿时在地宫中搅起了无边风云。沉积多年的灰尘被掌风剑气纷纷吹起,弥漫在空气中,呛人无比。 可惜我的剑却捅了一个空。 手上虚不受力的刹那,我往旁边一看,发现第四神捕的脸上也露出那种用错了力的难受表情。 “妈的,这孙子!” 第四神捕骂了一句粗口。 我这才发现,这个袭击大侠哥的家伙尽管看起来魁梧无比,但其实主要是因为身上披了一件大麻布袍子。 而在那身肮脏的袍子下面,他真正的身体却枯瘦无比,仿佛一根竹竿撑起麻袋。 我们出手的时候,因为想拿住活口问话,所以都没有往心口这种要害捅。 结果就是那怪人腰身一扭,两柄剑的剑刃虽然都割裂了袍子,却是擦着他的两肋滑过,他人毫发未伤。 而扛把子打出去的双棍,也被他手腕一翻,如灵蛇般一伸一缩间,就灵活地躲了过去,连拎在手上的大侠哥都不带落地的。 唯独只有胖子那一记无赖的撞击,他看起来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 “混蛋,你聋了吗?” 怪人轻描淡写地化去我们攻击的同时,也彻底激怒了胖子。 看得出来,这几个月他在安西大都护手底下的训练,还是学到了真材实料的。 以前他纯粹就是靠着自己天生神力和粗重的独脚铜人包打天下。 但是现在,他肥硕的身躯冲锋起来,就像一块从山崖上滚落的巨石,携带着沛莫能御的力量,径直撞向了那人! 成了! 电光石火间,眼看着胖子成功撞入那人三尺以内,我忍不住心中一喜。 因为在这个距离上,就算是我自己,也没有把握避开胖子这来势汹汹的一撞! 这人就算再牛逼,也未必能在轻功上胜我几分吧?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对了也错了,面对胖子这惊天动地的一撞,这突然出现的怪人确实避不开,但他也无需躲避! 呼的一声,他身上穿的那一身袍子,竟然无风自动,然后像吹鱼泡一样倏地鼓胀了起来! 我们的眼睛也跟着鼓了起来。 不是吧?! 我怪叫一声。 这段时间我和太多的先天高手打过交道,所以对此时怪人施展的手段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分明就是只有先天境界才能用出来的绝学,真气护体啊! 而就在我惊呼的时间里,胖子已经义无反顾地一头撞在了鼓起的麻布长袍上! 然后……嘭! 一声擂鼓似的闷响之后,胖子肥硕的身躯,被毫无悬念地弹飞了出去。 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一堆死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尸体中间,摔得晕头转向,哼哼唧唧,半天都爬不起来。 这一幕让我对怪人的手段再无怀疑。 除了真气护体,没有任何别的类似绝学,能不费吹灰之力当下胖子这一撞,同时我心底也不由得一阵胆寒。 没有无心人魔这个保镖在身边,讲道理多少个我摞在一起,只怕都不够先天高手打的。 问题是,这天底下的先天高手,何时变得这么多了? 没有人能回答我这个问题,不过,就在我快要自己吓死自己的时候,第四神捕虎吼一声,居然毫不怯场地再次扑了上去! 壮哉! 在这个危急关头,这位老一辈的六扇门支柱,再一次爆发出了属于他自己的桀骜。 你说他不认得先天高手的招牌手段?我看不见得。 六扇门穷搜天下武学,对于真气护体这种传说中的玩意儿,没吃过猪肉应该也见过猪跑。 再不济,猪长什么样总听人讲过吧。 然而为了手下年轻捕快的安全,第四神捕他哪怕明知自己不是对手,也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这是要用自己的命,去营救大侠哥啊! 我的眼眶一热,仗剑而起就要上去帮忙。 可惜还不等我动身,只见第四神捕竟然不是冲着那怪人而去的,而是在每个人身边拍了一巴掌,说:风紧扯呼,这货我们打不过啊,快跑吧! 尼玛! 我听得一脑门子黑线,内力一运,硬是把马上就要流出来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麻了个痹的,我竟然会被这种贪生怕死的老油条蒙蔽,还感动到差点流眼泪。这要被别人看到,那小爷以后还要不要在这江湖上混了?! 只可惜到了这一步,就算他想跑,也得看这里的主人答应不答应了。 神捕大人这种类似于绕场一周的作死行为,立刻吸引了怪人的注意力。 我感觉这家伙看上去貌似有点像那种宿醉未醒、在发起床气的感觉,谁动静大他弄谁。 于是第四神捕就悲剧了。 长袍怪人把手里的大侠哥一丢,一阵风似地追着他就冲了上去。 也幸亏如此,再多一会儿大侠哥就会被生生吊死在他手上,没想到却被用这种方式救了下来。落在地上的大侠哥咳嗽咳得半死,连神智都快不清楚了,但还是固执地向不远处的一个书架摸去。 扛把子冲上去想拉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别阻止我!孤本,那上面的书是前朝的孤本啊! 他眼中放射出令人震惊的狂热光芒,一步一步地爬向书架。 我回头看了一眼被长袍怪人追杀的第四神捕,他虽然也算是老牌的高手,在我刚进六扇门的时候,还曾让我惊为天人,但到底不是先天,此时在怪人的追杀下已经岌岌可危。 见此情景,我知道自己不能让大侠哥继续任性下去了,一把扒开还在苦口婆心劝说他的扛把子,揪住他顶在书架上! 你说,这里有没有我们要的资料!没有的话,我们现在就离开! 大侠哥回头看了一眼落满了尘埃的书架,突然冲我狠狠一点头,说给我一刻钟~!我一定找到你要的东西! 好,一刻钟就一刻钟,多一分一秒都不行! 我深深地看了大侠哥一眼,最终还是决定相信他。 前朝余孽,休得猖狂!吃小爷一剑! 我猛然转身,在长袍怪人的拳头马上就要洞穿第四神捕的心脏之前,解剑术全力发动,大宝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玄奥万方的弧线,一下子搭上了他的手腕! 还不撒手! 第229章 爱画王八的书圣 大宝剑搭上怪人手腕的一刹那,我就知道要坏菜了。 那种一剑落空的感觉再一次出现。怪人手腕一缩,大宝剑的锋刃贴着他的指尖落下,却也只能堪堪削掉了一片衣袖。 你他妈属王八的啊!缩!缩!缩!缩你妹啊! 我忍不住破口大骂。 但是下一刻,我就不得不把剩下的污言秽语通通吞回肚子里。 劲风扑面,一股难以形容的大恐怖笼罩了我的心头。 昏暗的光线中,那怪人大袖一挥,阴影像大片乌云一般向我当头罩下。 要知道,高手较技,眼耳鼻舌身五感皆是下乘,只有气机牵引才是王道。 我那一剑刺过去的时候,怪人正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精神状态之中,就好比梦游撞到了什么东西,身体立刻自然而然地就会做出反应。 他的反应,就是迅猛无比的反击。 狂暴的掌风呼呼狂啸,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如果换做月余之前的我,在这种恐怖的攻势下必然无法闪避,会被这一击正正地点在脑门上,肝脑涂地。 好在解剑术同样也是一门将身体本能发挥到极致的剑术。怪人的反击刚刚发动,我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自己抢先行动了起来: 撤剑、后退、一个驴打滚翻出怪人的攻击范围…… 所有动作都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然后,我的脑海里才来得及闪过“不好”这个念头。 “哚”的一声,一只幻影般的手掌从怪人的大袖间探出,擦着我的鼻尖落在了旁边的梁柱上。 眼前一撮被掌风削断的头发颓然飘落。 我震惊地看到,在那只手掌的指间,竟然还挟着一支笔头都快秃了的毛笔。 然而也就是那一支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毛笔,戳在那柱子上,手腕一抖,运笔如风。 沙沙的声音里,这货竟然顺手就画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王八! 尼玛! 看到这一幕,我忍不住心中一寒,大骂这怪人神志不清都还这么恶趣味! 草泥马的,老子刚刚要是没躲开,这只王八岂不是就要画在我的脸上?! 那还真不如当场抹脖子死了好啊! 而这个时候,其他人已经狂叫着冲了上去,和那长袍怪人战成了一团。 讲道理,在场的都是我朋友,互相都知根知底的战斗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而且我心里也很清楚,以他们的实力,就算联起手来,能拖住怪人一时片刻都已经很了不得了,最后的结果还是只能落败。 真正让我意外的,反倒是鲁一发这个机关秘术的大师。 我原本以为这家伙只会摆陷阱阴人,在这种遭遇战中压根派不上什么用场。 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又玩出了让我眼前一亮的新花样: 刚刚接住怪人攻势的瞬间,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背上的衣衫突然嗤啦一声裂开,从里面弹出两排寒光闪闪的利刃来。 那利刃就像鸟的羽翼一样排列,姑且称之为剑翼吧! 而他两只手上扯着两根拉索,直接连到剑翼根部的机关。 随着他像弄皮影戏一样不断操弄拉索,两扇剑翼也随之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灵活动作,一会儿越过他的肩头发起攻击,一会儿又从肋下探出,猥琐偷袭怪人的下三路。 锵锵锵! 霎时间,空气中一片寒光闪烁。 怪人对上旁人,虽然仗着身体本能所向披靡,但是很显然,他的本能里也不包括和这号机关的交手经验,一时间竟然被呼啸的剑翼打得连连后退,被压制在了下风。 不过我也知道,这种优势只是暂时的。 任凭谁看到一个长满了刀剑的铁球向自己滚过来,都会懵逼一刹那。 可是一旦适应了剑翼的攻击模式,先天和后天之间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就会再次发挥起作用来。 果然,怪人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并且稳扎稳打,把先前丧失了的优势又一点点地扳了回来! 他手中的秃笔虽然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蘸墨了,但是无论落在哪里,都能瞬间勾勒出一个活灵活现的王八。 落在梁柱上,木质碳化,王八如墨;落在人身上,皮开肉绽,王八如血;落在兵刃上,火花四溅,王八如铁;落在墙壁上,泥灰四溅,王八如粉…… 眨眼之间,这狭窄的地宫房间里,满眼到处都是王八! 胖子他们被揍得叫苦连天,纷纷大骂说他娘的,这老儿莫非是一只寂寞的王八成了精,打算把天底下的万事万物都变成他的同类? 而就在整个战局岌岌可危的时候,刚刚像吓傻了一样、一直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第四神捕突然回了魂。 他仿佛想通了什么关键之处,一边在怀里手忙脚乱地掏着什么,嘴里一边着急地大喊: 书圣大人!快快住手! 我听得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说住手人家就会住手了?凭啥?凭你嗓门大么? 那怪人果然是鸟都不鸟他,被喊得烦了,抬手就是一笔凌空虚戳。 蹭蹭蹭,笔尖上每一根毫毛都射出恐怖的剑气,像连珠劲弩一样爆射第四神捕。 第四神捕屁滚尿流地爬到一边,又疯狂自摸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扬眉吐气,甚至都来不及正一正头上的发冠,从地上爬起来,高举着一个令牌大喊: 书圣!见令牌如见门主!你还不住手?! 什么叫做狐假虎威? 这一刻的第四神捕,就用自己的神态和动作,完美地诠释了这个成语。 可你别说,这个被他叫作书圣的怪人,还真就吃这一套。 听到门主二字的时候,他本来在疯狂追杀胖子的身影猛然一僵。 虽然因为惯性的缘故,他还是像蹴鞠一样,一脚把胖子踢得飞出去老远,落在地上还弹了三弹。 但下一刻,他却是真的停步站在了原地。 有效! 等到第四神捕壮着胆子,举起令牌慢慢走过去,在他眼前晃了三晃之后,这怪人浑身一震,眼中凛冽的杀机终于褪去,露出一副清明无比的神色来。 书圣大人,您终于醒了!太好了! 第四神捕欣喜若狂地叫道。 书圣微微张了张嘴,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说过话的嗓子里,吐出一声悲天悯人的叹息: 南柯一梦今方醒……这天下,终究还是乱了吗? 第230章 六扇门创始人 天下没乱……没乱! 第四神捕满脸讨好赔笑地跟书圣解释。 嗯?当年不是有约定,只有天下大乱的时候才能来叫我们吗?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装腔作势没落在实处,书圣恼羞成怒了,眼睛一瞪又要发飙。 第四神捕连忙举手投降,大叫书圣大人息怒!只是暂时还没乱啊!但是您老人家要是不管管的话,马上就要乱了!晚辈这不是寻思着只有您才能力挽狂澜吗? 第四神捕拍起马屁来,哪里还有一点衙门高官的风范,直看得我们目瞪口呆。 没想到书圣估计是被他一通马屁拍得舒服了,居然捋了捋自己纠缠成一团的胡须,说你小子虽然长得很丑,但是话说得倒是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呃…… 第四神捕立刻被噎得半死,露出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神色。 我们闻言在心里窃笑不已的同时,却也都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这下算是安全了。不然这位爷要是再发起飙来,我们大概就真的只有跑路了。 书圣也是知道轻重的人,随后调侃了一句第四神捕的长相之后,倒是没有再继续“追杀”他,转而问起我们的来意。 第四神捕恭恭敬敬地把叛徒组织的情况禀报了一遍,说完以后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回音。 我们只当是书圣年纪大了需要好好思索回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从他浓密的头发和胡须后面竟然传出了均匀的鼾声。 不会吧?又睡着了啊? 我们顿时不由得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第四神捕把那令牌顶在脑袋上,走过去推了推书圣: 嘿!醒醒! 书圣这才又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哦,我又睡着了?他说你们刚刚讲什么来着?我没听清,可不可以麻烦你们再说一遍? 对于这种呆萌的前辈,我们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然后再原文复述一遍啦! 这一次书圣强撑着摇摇欲坠的眼皮,硬是咬着牙听完了我们的陈述,接着只是略微思考了片刻,就给出了我们想要的答案: 哦,说那些人啊,在我那个时代,他们的组织还只有一个雏形,所以封锁消息也没有那么严密……你们待会儿从这里出去,在甲字二号房间,左手边的书架,第三层,第五本卷宗里,应该可以找到相关的情报。记清楚了没有? 甲二、左三层、第五本…… 我把这个顺序又复述了一遍,书圣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背这么大把剑,你是天剑门的弟子? 呃? 我没预料到他的思维跨度居然跳跃得这么大,愣了一下才点点头说晚辈正是。 说完我就后悔了,心想怎么没先问清这老家伙和天剑门是敌是友,万一是敌人的话,他迁怒起来我可扛不住啊。 好在书圣看起来和天剑门乃是有恩无怨,听到我肯定地回答,立刻换上了一副无比慈祥的眼神:好啊,真好,想不到在这里还能看到故人之后。 看到他这副表情,我心里立刻就美滋滋的。 因为当初诸葛若兰露出这副表情之后,我就得到了解剑术的特训。 这一次,不知道会得到什么呢? 让我没想到的是,书圣大笑三声,笑完之后突然话锋一转,指着大侠哥说小子你过来,看在你这么痴迷书籍的份上,老朽就把一身功力全部传授给你吧! 我:…… 我糙!老人家你这个剧本和我的不一样啊! 明明我才是你故人之后,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传功给大侠哥了?难道你们高人都是这个套路? 书圣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了我心中的疑问,微微一笑,说你这小子真是贪心不足,已经有了天剑传承,还要我的功力作甚?当年法剑仙大人一剑为天下法,立誓保万世之太平,这才有了后来的六扇门,你是他的师门传人,怎么能一点志气都没有?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道:六扇门的传人,竟然也是天剑门弟子? 书圣捻须而笑:然也。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多少年前就断了传承的门派了,怎么还跟苍蝇似的,江湖上哪里都有它的影子。 我回想起自己最近的经历,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去你妈的苍蝇! 书圣被我毫无敬意的话语气得眉毛胡子一阵狂抖,就在我怀疑他是不是中风了的时候,这老家伙大袖一拂,劲风瞬间把我扫了一个跟头。 “小惩大诫。” 他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又倏然变脸,看着旁边目瞪口呆的大侠哥说我们开始吧! 哦,哦。 大侠哥这才如梦初醒般连连点头。 只是,就在书圣一只枯瘦的手腕都已经搭在了大侠哥的脑壳上,第四神捕才突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书圣大人不可啊! 我们被他的惨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卧槽这老头子难道要下毒手,下意识地刀剑出鞘,一阵哐啷哐啷的声音之后,却看到第四神捕跪在书圣面前,抓着他的衣袖泣不成声,说晚辈此行乃是请您出山拯救天下,您怎么可以作此轻生之举啊! 我们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我们在江湖隐士传功少侠,造就一代传奇的评书中沉溺太久,只顾在意少侠坐享其成的舒爽,却忘了那些作为背景的老辈隐士,都是需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的啊! 想到这一点,我们的眼神都变得复杂无比,大侠哥更是连呼前辈不可,一扭身想要拉开书圣按住自己头颅的手掌。 只是书圣功参造化,一旦铁了心要做某件事,又岂是他们能阻止得了的? 那只鸟爪一般的手掌,就像焊死在了大侠哥脑袋上一样纹丝不动。他保持着一手平伸的姿势,杂乱的胡须一掀,就算是笑过了。 他说小四你且起来,老夫问你,你觉得当年我们留下遗言,不到天下大乱不得请我们出世。是因为我们这些老而不死的家伙沽名钓誉,不肯掐灭萌芽的灾祸,非要在最紧急的关头赚吆喝吗? 呃……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但是看第四神捕闪烁的眼神,却分明说明问到了他的心坎里。 我看你们这些在外面的六扇门弟子,已经让红尘俗事沾染了心思,忘了六扇门的宗旨了! 书圣猛然一声暴喝,惊得第四神捕慌张跪地,连连磕头说晚辈不敢。 老夫再问你,六扇门的宗旨是什么? 除暴安良,匡扶天下。 第四神捕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那不就是了!所以你认为我们这些老东西,会为了一点虚名,就放任天下大乱吗? 那您是…… 唉,非不愿也,实不能也啊! 书圣长叹一声。 这话是怎么说的? 第四神捕率先把我们的疑惑问了出来。 很简单,因为当年自封地宫之时,我们一帮老伙计就都已经是风烛残年之人,没有几年好活了。我们再想熬到下一次天下大乱,实在是力不从心,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好选择了龟息大法,把自己的心跳呼吸都减缓到最低,以活死人一样的冬眠,来熬过漫长的岁月……可惜啊,就算如此,我的老伙计们还是一一死在了岁月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苟活至今。 说着,书圣扫视了一遍房间里的遍地骸骨,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 我这才想起来,书圣虽然是先天高手,但是没有如诸葛祖师那般突破天人极限,寿命最多也就百来岁到头了。 而从前朝灭亡到今天,都已经百年有余,他还能活着,显然是这个什么龟息大法的效果了。 我连忙凑上前说前辈,晚辈这里有突破天人极限的法门一部,还望前辈出山,祝我们一臂之力。 突破天人极限的法门?!是你获得的天剑传承? 书圣眼前一亮,但是旋即又暗淡了下来,苦笑说若是这部法门能早上百年该多好,老夫一定陪你们再去杀出个山河壮阔,可惜现在……不必啦! 他的语气是如此颓废,以至于我们就算想再劝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招了招手,示意大侠哥坐好,然后才摇头失笑,说龟息大法不破先天,却能另辟蹊径延长这么久的寿命,副作用自然不小。老夫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这一次沉睡之后再醒来,再也见不得日光天风,否则必死无疑。 什么? 我们齐齐一惊。 然后不等我们再做出反应,就听到书圣继续说道: 正因为如此,与其继续困守在这地下,熬到油尽灯枯,倒不如把我这一身功力赋予有需要的人,让他代替我去完成除暴安良、匡扶天下的梦想啊! 此言一出,我们纷纷肃然起敬,拜倒在地: 前辈高义,晚辈佩服! 第231章 墨池 隆隆的回响中,我们封死了地宫的大门。 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位忧国忧民的老前辈安眠的陵墓。 我手上拿着一卷落满了尘埃的典籍,那就是我们此行所要搜寻的线索。 而大侠哥踉踉跄跄地跟在我们身后,浑身上下气劲鼓荡,每一步落下,都会把地面踩破一个大窟窿。 这种情况我是再了解不过了。传功完毕之后,书圣毕生的功力凝聚在他身上,他一时还无法完美操控,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我有些好奇地问第四神捕,说这位书圣到底是什么人? 他苦笑一声,说从前朝末年到如今,能称之为书圣的人难道还有第二个吗? 难道说…… 我一惊,立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前朝末年那位姓王的书圣。 据说此人乃是当年盛极一时的墨池派的掌门,自幼练习书法,以池塘洗刷笔砚,竟然把整个池塘都染黑了。 后来竟然从书法中领悟了绝世武学,一举成名天下知,这才有了后来创立墨池派的壮举。 过去我一直以为这个传说是扯淡,但是今天,在见识了这位书圣秃笔一支,不用墨水也能入木三分的功力之后,我第一次觉得,这世上的传说也未必全是空穴来风。 “不错,看来你也想到了,正是那位大人。” 第四神捕微微颔首。 他跟我说,别看你灌注了内力,一对肉掌也能开碑裂石。但是王书圣以笔代剑,招招入木三分甚至入石三分,却是不靠一点内力,完全靠的是对书法的领悟。 类似这样在某个领域走到了尽头的人物,简直就是可怕啊! 我们正在感慨的时候,大侠哥也从后面一瘸一拐地赶了上来,说师父交待了,让我去墨池派的故地一趟,他在那里还有东西留给我。 在王书圣完成了传功之后,他就按照书圣的遗嘱,在其遗体前三跪九叩,完成了一整套的拜师礼节。现在也算得上是墨池派的关门弟子了,因此改口称王书圣为师父。 我随手把蕴含了线索的卷宗,交给早就等候在外面的小吏去破译。然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留给你?他进去时你才多大? “确切地说,是他当年自封之前就有所准备,留给后来的墨池传人的。” 第四神捕对我摆了摆手,然后微微侧头想了想,道:当年的墨池派早就断了传承,现在那块地方应该是被某个地方豪雄给占了,具体我记不太清了。回去要找人查证一下。不过如果只是取某样东西,不需要大闹一场的话,问题想来应该不是特别大。 我这才放下心来,回头拍了拍大侠哥的肩膀,谁曾想还没来得及开口,手掌就被他浑身内力自动反击震开,掌心像针刺一样的痛。 我低头一看,只见掌心居然浮现出一个血淋淋的王八图案! 我糙!你们墨池派和王八杠上了是不是? 我下意识地骂了一句,把手飞快地缩了回来。 大侠哥歉意地说他也控制不了。 那你还不去闭关!就算要去墨池故地,你他妈至少也得把你这一身内力收住啊!难道你打算一路王八画过去,你丢得起这个人,六扇门都赔不起这个面子!万一路上误伤了小朋友怎么办?就算不误伤小朋友,误伤了花花草草也要赔钱的啊,现在六扇门正处于经济危机状态,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心…… 是,是…… 大侠哥被我骂了个狗血淋头,狼狈无比地闭关去了。 “你啊你,看到你吃瘪我怎么就这么舒爽呢?” 第四神捕指着我,嘲讽地笑了笑,对此,我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招呼大家一起去喝茶。 等喝完茶,情报部门应该也就把那份卷宗破译出来了,到时候再定行止不迟。 于是我们一伙浩浩荡荡地向着六扇门外走去,岂料才刚走到大门口,身后就有一名小吏大呼小叫地追了上来。 几位大人,请留步! 怎么了? 我奇怪地看着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吏,心想虽然六扇门中卧虎藏龙,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把我们需要的线索整理出来了吧?这才多大一会儿啊! 但是那小吏好像就是为了打我脸来的,刚把气喘匀了一点,就把卷宗重新递到了我手里,说:幸不辱命。 这么快?靠不靠谱啊!我可跟你说啊,这事儿可是一等一的大事,要是因为你们偷懒坏了事,可是要治罪的! 您就放心吧,这么简单的东西若是还搞错,您尽管把小人的脑袋割了去! 那小吏闻言立刻把胸脯拍得咚咚响,看他言之凿凿的样子,我心里总算信了几分。 不过翻开卷宗一看,我马上就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笃定了。 因为在那上面,开篇就清清白白地记载着,某年某月某日,疑似多名正派叛徒,齐聚一个叫作乌家堡的地方。 当时这个消息在正派中还引起了一场波澜。可惜去乌家堡搜查一无所得不说,还倒赔了人家几千两银子的名誉损失费,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再看一下日期,某年某月某日,正是前朝灭亡之前不久的事情。 乌家堡? 我把那卷宗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发现就只有这一条线索了,再无其他。 妈的,我还当书圣那老头子人老记性不老,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回事。 我把卷宗往小吏怀里一扔,环顾身边的同僚,说要不咱这茶就先不喝了?看地址这个乌家堡好像离长安也不远,咱去一趟把事情办了,回来直接把茶喝成庆功酒也来得及嘛。 胖子没有我这么乐观,忧心忡忡地说当年正派去查证,不也没有结果吗?这都过了百多年了,咱们去就一定能找到线索? 我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管他呢!去了再说呗,大不了也就是再赔个几千两银子,怕啥? 胖子气结,不是你的银子当然不怕啊! 我还要和他斗嘴,旁边的扛把子和第四神捕同时一拍大腿,说:哎哟卧槽,乌家堡啊!那地方我知道,难怪听起来这么耳熟! 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他们两人,扛把子和第四神捕对视一眼,耸耸肩,退后一步,示意他先说。 第四神捕也不客气,激动地说道:你们刚刚不还在讨论墨池派的故地吗?百年之前,这乌家堡就是墨池派山下的土豪之一,虽然和墨池派不能比,但也算是地方一霸。后来书圣自封,墨池派灭亡,占了他们故地的那一户豪强,也正是这个乌家堡啊! 得!我兴奋地一拍巴掌,这下都撞到一起了,正好可以两件事一起办了! 高兴了好一会儿,我们才想起还有一个扛把子,又纷纷看向他,说你想起来的和第四神捕是一件事吗? 不…… 他摇摇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向憨厚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个令人胆寒的笑容来。 他说: 那乌家堡的女主人,我认识…… 第232章 二十年前江湖第一美人 你认识乌家堡的女主人? 这句话充满了桃色想象力的话一说出来,我们立刻就都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向了扛把子。 没想到他却是瞬间急红了脸,说你们这些人啊,都想到哪里去,我认识人家,但是人家不认识我啊! 切!没意思! 我们同时发出一阵嘘声。 倒是第四神捕突然轻笑了起来,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现在乌家堡的女主人,正是二十年前号称江湖第一美人的蓝小仙吧?啧啧,当年多少少年豪侠为他魂牵梦萦,后来不知为何,竟然选择了乌家少爷那个狗大户,让无数少侠哭断肠呢。嘿嘿,你认识她还真不奇怪、不奇怪…… 哦~~~~ 一群人闻言立刻拖长的声音,对着扛把子又是一阵挤眉弄眼。 很显然,他当年应该也是第四神捕嘴里那魂牵梦萦的一份子吧! 扛把子脸涨得通红,憋得脖子上青筋都一条条暴绽起来,才终于想出一句不伦不类的辩解: 谁人少年不轻狂啊!再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就算年轻的时候暗恋一下蓝小仙又怎么了? 对对,没毛病,没毛病……哈哈哈…… 这句话当然引得我们又是一阵无良爆笑。 扛把子气得捶胸顿足,可惜脸皮太薄,最后终于还是耐不住我们的唇枪舌剑,恼羞成怒,掩面而去。 气坏了扛把子,但是正事还是要商量的。 我和第四神捕一合计,最后决定九五二七小队倾巢而出,奔赴乌家堡,顺便带上鲁一发作为外援。 毕竟他那两扇剑翼在第七扇门地宫里的表现,实在是让我印象深刻,竟然能暂时压制住先天境界的书圣,也算是相当牛逼了。 三天之后,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大侠哥出关。 经过这三天的适应,在有意识操控的情况下,他终于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内力,不会再像传功刚完成时那样,摸哪儿碎哪儿。 望着一脸谨慎,比以前显得还要猥琐一倍的大侠哥,胖子无语望天。 他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胖爷我突然分外思念起之前那个一步一个脚印的稳健男人了,果然是且行且珍惜啊。 我想了想,发现这话还真没毛病。 先前的大侠哥,妥妥的一步一个脚印,这个描述简直完美。 大侠哥出关之后不久,整整三天没有露面的扛把子也终于赶来和我们汇合了。 不同的是,见面之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谁笑我跟谁急,说着一棍子把面前的桌子打成了一堆碎木屑。 我无语望天:不是笑你也不行? 没想到扛把子竟然拿出了从未有过的强势霸道,说不行就是不行,谁笑谁死! 然后,我们一群人就辛辛苦苦地板着脸上路了。 为了照顾扛把子的情绪,一路上,我们不得不强行避开那些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地方,就算偶尔出现那种实在避不开的情况,我们也会强迫自己去想一些悲伤的事情。 结果就是路人经常会看到诡异的一幕: 前一刻明明还看到我们憋笑憋得脸红脖子粗,后一刻突然哇的一声就开始嚎啕大哭。 这个时候,我突然开始想念起被我们留在长安的哭腔鬼来了。 不知道要是让他发现自己突然多了这么多同门,会不会感动得涕泪横流? 但是随着我们越来越靠近乌家堡,我们需要想悲伤的事情的时候就越来越多。 换句话说,我们所过之处的人们,变得越来越欢乐了。 在进入了乌家堡的地界之后,官道两旁处处张灯结彩,每家每户都是大红灯笼高高挂,仿佛大家集体娶亲或者嫁女一般。 不仅如此,我还发现,这块地方佩刀带剑的江湖游侠似乎特别多。 不少人都是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和我们一样,也是从外地临时赶来这里的。 联系到我们此行的目标,我心中不由得疑窦丛生。 在某天打尖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端了一壶酒,跑去隔壁桌打探消息去了。 这一桌坐的也都是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少侠——嗯,勉强算是吧——虽然他们满脸横肉的形象,跟江湖传说中白马银剑、风流倜傥的少侠实在是相差甚远。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 练武嘛,外练筋骨皮,除了那些真的从小就习练绝世武功的高富帅,那些江湖底层的人,又要练武又要种田,哪个不是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双手一把的老茧,能好看才是有鬼了。 “来来来,相逢即是有缘,小弟请几位大哥喝一杯。” 我来到那一桌,把酒壶往桌上一放,先唱了一个喏。 那些人也不动声色,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等下文。 游走江湖这些日子,我也算是混成半根老油条了。各种规矩自然都懂。 上去打完招呼之后先不多说话,给自己满饮一杯,以示酒里没毒。 然后再给在场的每个人一一斟满,劝酒。 如此连干三杯之后,那领头的穷矮搓终于点点头,说:“哥们儿上道,自古无事不登三宝殿,您先把所求之事说一遍,我们才能安心喝酒啊”。 有了他这句话,才算开始进入打听消息的正题。 我赶忙赔笑,说:是这样的,小弟也是初来乍到,只是不知道为何附近多了这么多的同道中人,心中着实不安,特来打听一二。 穷矮搓用一种“你很不老实哟”的眼神上下打量我几眼,突然讥笑道:就你这样的,难道还想当乌家堡的女婿? 乌家堡的女婿?什么鬼? 我被他说得一脸懵逼,穷矮搓看了嘿然一笑,站起来指了指我背上的大宝剑,厉声道:小子装得还挺像的,告诉你,这乌家堡的女婿本少是志在必得。你若是以为弄把纸糊的大剑就可以吓退本少,简直是痴心妄想? 听到穷矮搓这么一说,他身边的小弟也纷纷捧场,有嘲笑我作假都不尽心的,也有吹捧穷矮搓神功无敌,到时候财色兼收的,总之就是一片鸡飞狗跳,害得我半天都没听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来。 不过我脾气好有耐心,不代表其他人也这么乖。 那穷矮搓被同伴吹捧得有些飘飘然,忍不住仰天大笑了三声,可惜他的第三声才笑到一半,我突然感到一股恐怖的气势从我身后腾起。 嗯? 那穷矮搓的笑声瞬间戛然而止,牙关止不住地格格打颤,看着我身后,问:什么人? 我回头一看,只见扛把子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从阴影中缓步踏出:你刚刚在笑? 穷矮搓明明已经怕得要死,却非要再撑一下面子,结结巴巴地道:是、是我笑了,你、你要怎么样? 你他妈竟然敢笑我?! 啪!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扛把子突然就炸了。 他抬手一棍就敲在了穷矮搓的头上,可怜这货不过就是那种练了三两手庄稼把式、就自以为天下无敌的井底之蛙,又哪里扛得住扛把子恼羞成怒的一棍? 连辩白一句的机会都没有,当场就被打得头破血流,白眼一翻就晕死了过去。 他的同伴们见到老大都被人一棍撂倒,自然是当即就炸了锅,惊叫一声“杀人啦”,瞬间作鸟兽散。 不过他们的动作看在我眼里,就像是蜗牛一样慢,我慢条斯理地冲到每个人面前,一脚一个,眨眼之间就将他们全都踢回了原地。 “哎,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我叹息了一声,道:“我问,你们答,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要讲!” 说完,为了增强自己话里的说服力,我还把背上的大宝剑取了下来,举到这群人面前,然后手一松…… 轰! 烟尘四起。 大宝剑在自身恐怖的重量下深深陷入地面。 啊! 对面那个刚刚嘲讽我作假的笨蛋见此情景,白眼一翻,大叫一声,竟然被活生生吓晕了过去。 第233章 道士与狗不得入内 搞什么啊?老子有那么吓人吗? 无奈之下,我揪住那个被我吓晕过去的胆小鬼,一碗酒就泼了上去,这家伙才哼哼唧唧地醒过来。 我第一时间把大宝剑按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语气: 我问,你答…… …… 这个胆小鬼是我询问的最后一个人,从其他人嘴里,我已经得知了乌家堡将要发生的事情。 比武招亲! 我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比武招亲这样的恶俗戏码。 乌家堡仅有的掌上明珠,到了嫁人的年纪。 这位小姐到底有多美丽,江湖上有不少的传言。 虽然至今为止都没有人见过她真容,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对她美貌的想象。毕竟冲着她娘二十年前江湖第一美人的艳名,女儿就不可能丑到哪里去。 不过以乌家堡的权势,这位小姐就算嫁人,自然也不会是下嫁,而是招赘。 这对和乌家同样高门大户的长子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条件,但是总还有那么一群徘徊在泥潭中的人,别人的忌讳就是他们的机会。 对这些人来说,乌家堡招婿是一场财色兼收的美事,也是无数江湖底层人梦寐以求的平步青云之路。 “我说,要不咱也参加吧?这是一个名正言顺混进乌家堡的好机会!” 胖子又在一边出起了馊主意。 我看了一眼他身上堆叠得越发肥腻的赘肉,再回头看看弯腰弓背的大侠哥,年龄明显超标的扛把子和鲁一发…… 当然,还有必然会被人忽略掉的乌鸦。然后果断地点点头,但是把参加比武招亲的人数一下子减少到了七分之一: 9527小队只派出老潘去参加比武招亲,记住,一定要在乌大小姐露面的时候才能摘掉面具,我不想你出师未捷就先被人群殴而死。至于我们其他人,就当你的亲友后援团吧。 胖子在旁边嘀咕,说你们这是身材歧视,比武招亲的规矩,不就能打赢了就给上么? 我瞟了他一眼:任何不看长相的比武招亲,都他妈是强奸。 “说不定人家乌大小姐口味重,就喜欢咱这一款呢?” 胖子不死心,还要和我叨逼叨,结果被大家一致吐槽,说喜欢吃红烧肉的没几个是真女神,你这一身的五花膘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胖子这才偃旗息鼓。 倒是扛把子疑惑地插了一句,说剑人你虽然长得不咋地,但起码不算歪瓜裂枣啊。年龄也达标,你为什么不参加? 我一拍背上的大宝剑,说器大活好,怕人小姑娘看了害怕。 我这一记猝不及防的开车,自然又瞬间激起嘘声一片。 其实这时候我心里想的事情却是:好像很久没看到潇潇了,等这次任务完成了,一定要约她上街逛一逛。 前朝人最喜欢讲什么匈奴未灭,何以为家。我看这就是前朝之所以会灭亡的一大原因所在。 本来嘛,孔圣人都说了:食、色,性也,搞对象乃是人民群众的基本需求。 要是大家都不繁衍后代的话,不用别人来打你,自己就先把自己给搞绝种了。 我可没那么傻。 往后的事情就简单了,把吓得脸色煞白的穷矮搓等人打发走,我们一行人就簇拥着潘不安,直奔乌家堡而去。 既然已经决定借着参加比武招亲的名义混进乌家堡,我们就改变了一开始秘密潜入的计划。 事实上,像乌家堡这样的豪门,树大招风,相应的防备措施自然也已经做到了最完善,远不如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去要来得轻松。 傍晚的时候,我们就看到了耸立在一座矮山上的乌家堡。 高大的城堡几乎把整座山头都包裹在内,山下是良田千顷,尽管已经过了收获的季节,但是和农活打过交道的我还是一眼分辨出,那都是难得的沃土。 大侠哥回忆了一下书圣的交待,指着那山头肯定地说,那里就是墨池派的故地。曾经的奴仆得到了主人的家业,就堂而皇之地把主人的一切都推平重建了。 “这个乌家堡,好像很有钱的样子啊!” 潘不安在面具下面低低地感慨了一句。 我笑着打趣他,说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是可以留在这里做上门女婿啊。兄弟我绝不反对啊。 潘不安很有风度地轻笑几声,摇了摇头,只是不知道为何,我隐约从他的动作中读出了一抹淡淡的不屑。 擦,这是看不起乌家堡这种暴发户的意思吗?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似乎从未听说过潘不安的家世。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详细询问的时候,因为就在我们吹牛打屁的时间里,乌家堡的大门已经遥遥在望。 所有来参加这次比武招亲的江湖人士,都排成一条长龙,在乌家护院的指引下一一登记个人情况、然后被安排入住。 护院们的态度都非常友好,一点都不像我印象中的那种恶奴。 想来也是,前来参加比武招亲的这些人里面,说不定就有他们未来的姑爷,万一不小心得罪了那可不得了。 大概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缘故,我们前面排的队伍并不是很长,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趁着潘不安接受护院询问登记的时间,我在乌家堡大门附近转悠了一圈,本想着是观察地形,以备万一之选。 没想到在乌家堡的大门旁,却看到了一块充满了歧视意味的牌子,上书几个大字: 道士与狗不得入内! 这就勾引起我的好奇心了,我把其他人找过来一问,说难道这乌家堡信佛吗?这么不待见道士? 不,并不是这么回事。实际上,比武招亲的时候道士与狗不得入内,是这几年江湖上一个约定俗成的惯例了。 哦?还有这么一个惯例? 我最喜欢听的就是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听胖子这么一说,立刻催促着他快点讲给我听。 哎,说起来,这事儿还是全真道那帮道士的锅…… 胖子叹息了一声,说前几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岭南赵家二小姐比武招亲的事情,你多少应该有点耳闻吧? 我点点头,说当然。 岭南赵家乃是不输乌家堡的江湖豪强,赵二小姐也是美人一枚,虽然比不上乌家大小姐有一个二十年前江湖第一美人的老娘,但也算得上眉清目秀。 按理说吧,这样的比武招亲应该搞得轰轰烈烈。 谁知道当年却是虎头蛇尾,到最后也没听说谁得到了赵二小姐的青睐,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胖子低声告诉我,那次比武招亲之所以没得善终,坏就坏在只规定了打擂者的年龄和婚姻情况,忘记限定职业和单次上台的人数了。 我不以为然地说: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样?呵呵,那你真是太小瞧那帮牛鼻子的节操破碎度了。 牛鼻子? 对啊,就是长春观的那帮全真道士啊!嗨!你是不知道啊,当时赵二小姐说不管是谁,只要打赢了她她就嫁,可谁想得到,那帮色道士一听没要求限制人数,竟然用北斗七星剑阵决胜负啊! 说到义愤填膺处,扛把子一拍大腿,还爆了句粗口加强语气。 “不是吧?这么无耻?”我瞪大眼睛,“那新娘子最后嫁谁了?” 胖子也是一肚子坏水,在旁边嘿嘿直乐: 对啊对啊,嫁谁啦?总不成还真的七龙一凤吧?嘿嘿…… 扛把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哎,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长春观的北斗七星剑阵都多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当时新娘子死得那个惨啊! 我:…… 胖子:…… 只有大侠哥读书破万卷,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感叹一句: 看来信教的人不能娶亲,果然是真正的大慈大悲啊! 言之真他妈的有理! 第234章 夜探乌家堡(一) 哪怕以最挑剔的眼光来看,乌家堡在款待来宾的礼数方面,几乎已经做到了尽善尽美。 偌大一个乌家堡,竟然还特地划分出了一块专门的区域,给我们这些参加比武招亲的人居住。 每两人一间雅舍,窗明几净,被褥整洁。饮食方面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也尽可以称得上可口了。 这番礼贤下士的态度一做出来,端的是一步好棋。 想必比武招亲以后,许多人就算没有打赢擂台,也愿意留下来为乌家堡效力了。 不过这些事情和我都没关系,甚至他们安排的雅舍,都成了抛给瞎子的媚眼。 因为我们九五二七小队的所有人,此时都聚集在我的房间里,正商讨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情况怎么样? 我首先把视线放在了乌鸦的身上。 乌家堡虽然对我们客客气气,居住区域之内的地方任由我们自由行动,但也事先言明,乌家堡其他地方乃是家族重地,外人不得涉足。 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我们毕竟不是真的来讨老婆的,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所以在住进乌家堡的第一时间,我就把乌鸦给派了出去。 在我的想法里,以他藏身匿迹的本事,连青鸾峰那样的险地都可以自由出入,更别说这区区一个乌家堡了。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面对我期待的目光,他竟然为难地摇了摇头。 情况很复杂。他这般答道。 复杂就说详细一点。 我打了个手势,让他慢慢说,不用着急。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他接下来的第一句话,就把我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乌家堡是邪教的势力。” 仿佛生怕我们不信,他还特地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这一点毋庸置疑!” 你说什么?你有证据吗? 我们当然不会不信他的话,但是这种事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你们看!” 乌鸦一抬手,当啷一声,一个圆轮形状的徽章就被扔到了我们面前的桌子上:“这是我在乌家堡的核心禁地发现的,你觉得呢?” 和邪教打了这么多次交道,这个圆轮形状我们当然也不会陌生,正是邪教崇拜的图腾符号。 把这种要命的东西布置在家族的核心重地,如果说乌家堡和邪教没有关系,那我是一百二十个不信。 真他妈见鬼。 我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在看到那个圆轮徽记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事情麻烦了。 要知道,我们本来是追着正道叛徒组织的线索来到此处,谁曾想却一头扎进了本该风牛马不相及的邪教老窝里。 难道两者之间竟然有什么联系? 事实上,就算不考虑这些背后的实力,光是摆在明面上的乌家堡,也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根据百晓生最新编纂的“你不能不知道的一百张江湖排行榜”排名,在所有以家族坞堡为根据地的武林势力里,除了赫赫有名的温家堡之外,乌家就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前者自然不用多说,自从前些年出了一个内阁首辅,从此一飞冲天,已经完全超脱了江湖,算是上升到了朝堂的高度。 君不见就连当年纵横江湖、连挫正道六派的大高手金蛇郎君,就因为酒后嘴贱,说了一句“温家堡的人都得死”,结果就被整得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现在干脆连面都不敢露了,是生是死谁都不知道。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说乌家堡是江湖坞堡势力的领头羊也不算错。 怎么办? 霎时间,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我身上。 我沉思了片刻,果断无视了他们的目光,继续看向了乌鸦:你接着说。 谁知乌鸦耸耸肩:没了。 没了?! 我差点没叫出声来,然后我一把揪住乌鸦的领子,说你小子特么连魔门的老巢都能三进三出,如履平地。现在你竟然告诉我没了?你丫不是偷懒了吧? 真没有别的情报了。 乌鸦被我误会偷懒,脸上的表情也是委屈到不行。 他告诉我,他的隐匿之术虽然变态,但也不是真的把人变成空气。而这乌家堡对他这类人像是早有防备,许多重要的地方除了安排大量高手把守之外,更是动用了种种器械进行防御,什么高墙壁垒、倒马桩、断龙石一应俱全,想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其中,简直难比登天。 “我的隐匿之术只是让人注意不到我,可不能穿墙啊。这是鲁一发要负责的事情了。” 说着,乌鸦还指了指旁边满脸无辜的鲁一发。 后者呢,平时臭屁无比,自称机关秘术一道江湖上无人能出其右。谁知这刻却也听得连连摆手,竟是一句打包票的话都不敢多讲了。 “尼玛,平时牛皮吹得轰轰响,真需要你的时候就怂了。” 我不满地挤兑了他一句,但是心里也清楚,现在是我自己站出来的时候了: “既然如此,今晚你们哪里都不要去,不要妄动,就在房间里等着。乌鸦和鲁一发陪我去一探究竟。” 一听这话,鲁一发的一张脸立刻皱成了苦瓜,对乌鸦怒目而视。 乌鸦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也不似最初那个死寂性子,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 当晚,我带着两人,轻而易举地绕过负责迎宾区巡逻的护院,直奔乌鸦发现邪教徽章的核心区而去。 这一次,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就像乌鸦之前描述的那样,一进入核心区,立刻就能感觉到守卫的力度变得森严起来。 或许是因为夜晚的关系,这里精锐护院的密度比乌鸦白天说的还大,简直称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好在我们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乌鸦不用说,大摇大摆地从护院面前走了过去,以我的轻功,也尽可以瞒过这些人。 我最担心的是鲁一发,这家伙轻功虽然不错,但也要看跟谁比。讲道理如果不是破解机关离不开他,这一趟我还真想把他留在宿舍里。 只是当我回头一看,却发现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我糙!人呢? 等我从岗哨中间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只见他早已和乌鸦站在一起,正在那里一脸得瑟地擦拭自己背上的剑翼呢! 你从哪里进来的?我问他。 他笑嘻嘻地一指天空,那还用说,当然是飞过来的啊! 第235章 夜探乌家堡(二) 鲁一发虽然自称会飞,但是说穿了其实也就是借助剑翼滑翔,比起真正的飞行来,还差着老大一截的距离。 何况就算是真正的天空王者,遇上那些飞鸟难度的地方,也一样要抓瞎呢? 再度躲过一批岗哨不久,我们当场就傻眼了。 乌家堡的主堡建立在原本的墨池山上,这山不高,但是却险峻得出奇,简直是夺天地之缺德。 除了一条只能容两匹马并行的狭窄山道之外,两侧都是近似于直上直下的山崖深谷。偏偏那山道还被乌家堡用一道道闸门封得死死的,又哪里能让我们轻易通过? 山上就是我发现轮子徽章的地方了。 乌鸦指了指那一道道被火把映照得灯火通明的闸门。 我回头挑衅地瞟了鲁一发一眼,说你飞啊,你再飞一个我看看啊。 鲁一发立刻黑着脸不说话了。 他的滑翔原本就是要从高地方起跳,现在乌家堡的核心区域比我们所在的地方地势还高,他能飞的上去才是有鬼了。 挫了挫他的锐气,我就对身旁的乌鸦问道:你白天是怎么进去的? 跟在送饭的人后面一起混进去的。 听到乌鸦的回答,我立刻就打消了模仿的念头。 现在刚刚才吃完晚餐不久,且不说这上面的护院有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就算有,我和鲁一发也没那个本事让他们对几个大活人视而不见。 这时候带着鲁一发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他大概是为了找回刚刚被我践踏的面子,只是略作思考,就带着我们绕到了另外一面的山崖下。 这种时候还不是要靠我? 他耀武扬威地哼了一声,然后抽出一根飞爪样的东西,蹭地一声就射了上去。 还等什么?上吧! 他得意地甩了甩头。 我微微一笑,也不和他争辩,第一个拽住那飞爪的绳索,向上攀爬而去。 我们攀登的这一面是墨池山背阴的方向,长年不见阳光,石壁上都长满了青苔,又湿又滑。在这种乌漆墨黑的深夜里攀爬,实在有点过于危险了。 可惜除此之外,我们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除非我们真的就只想老老实实参加一个比武招亲,然后打道回府。 我们三个人摸黑爬山,期间硬着头皮熬过的艰难险阻就不一一例举了。 反正从酉时折腾到戌时,足足爬了大半个时辰,我们眼前才出现了山堡城墙上的灯火。 望着那仿佛触手可及的灯火通明,我忍不住就是一阵心惊肉跳,说该不会上面已经有一个加强伍的暴徒在等着我们了吧? 我这么说也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如果在底下的时候,知道鲁一发是把飞爪发射到这种路段,那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往上爬的。 这鬼地方一看就是护院们人来人往的必经之地,飞爪那么大个东西抠在城墙上,难道当真就没人看到? 只是现在既然都已经爬到这里来了,总不好打退堂鼓,硬着头皮也要上了。 “你们两个先不要动,看我信号行事。” 我小心翼翼地挂在城墙下边,一只手握住飞爪的绳索,一使劲就翻上了城头。 落地的那一刹那,我另一只手就把大宝剑给拔了出来,看也不看,冲着身前就是一剑。 如果真有人在这里等着埋伏我们,那一定会被我这一剑砍个正着。 咻—— 大宝剑划破空气,砍了一个空。 居然真的没人? 我心中一喜,左右看看,发现宽敞的城墙上竟是空空如也,想象中的守卫竟然一个都没有。 看来乌家堡所谓的守卫森严也只是一个表象,外紧内松罢了。估计这么多年稳坐坞堡第二的名头,江湖上敢于来捋他们虎须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才放松了警惕。 我贴在墙根下的阴影处又观察了一阵子,确定无碍之后,这才连摇了三下绳索,发出了让乌鸦他们上来的暗号。 很快,他们就也从山崖下翻来上来,鲁一发还埋怨我,说你这弄的是什么破暗号,半天没声,突然猛摇,差点没一家伙把老子给掀下去。 我笑了笑,也不和他争辩,只是凑在城墙上向堡内看去。 没想到这一看,顿时就把我给吓出了一声冷汗。 只见在坞堡内的广场上,原来的山顶应该是一个天然的大蓄水池,也就是所谓的墨池。 但是现在,整个池塘都已经被彻底填平,变成了一个面积颇为广阔的广场,广场上密密麻麻地站着几百号人。 偏偏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还鸦雀无声,只能听见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一开始我没想到底下居然会是这么个情况,猝不及防之下探头看了一眼,差点没有当场吓晕过去,连忙又把头缩了回来。 乌鸦和鲁一发看我脸色不好,连忙问我看到了什么。 我说他妈的难怪城墙上没人,敢情所有的人都在下边开会呢。 很多人吗? 两人半信半疑地探头看了一眼。 然而看完以后,他们毫无悬念的,也学我一样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了。 奶奶个熊的,这是要亲命啊!我看我们还是趁他们没发现我们,赶紧跑吧! 鲁一发还是一如既往的贪生怕死,不过这话却是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邪教徒的实力我了解,这么多的邪教徒若是一拥而上,别说我们三个都只是后天境界的武者,就算是我祖师诸葛若兰那样突破了天人极限的变态,恐怕都只能逃之夭夭。 正在动摇的时候,反而是乌鸦站出来说话了:如果在这里就半途而废的话,我们这一趟不是白来了吗?我下午好歹还弄到了一个轮子的徽章。你们呢?你们难道打算就这样回去,然后告诉其他人,说妈呀好可怕,我只看了一眼就被吓跑了吗? 听到这句话,我和鲁一发都沉默了。 混江湖嘛,最重要的不就是一个面子?如果在这里就怂了,想必以后我都会鼓不起勇气缉捕邪教徒的。 犹豫了片刻,我终于还是狠狠地点了点头,说,干啦! 鲁一发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干? 我对乌鸦比了一个手势:先去摸一个舌头过来,好歹咱也问问,他们下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好嘞!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剑人! 乌鸦脸上露出一丝朦胧的微笑,抱拳一礼,转眼就消失在了灯火的阴影里。 我不放心他的行动,又小心翼翼地把一只眼睛从墙头露出去,艰难打量下面的情况。 这次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我看到的情况就仔细多了: 方圆百丈的广场被火把照得半明半暗,其间有无数人影在晃动。而在广场边缘的建筑群中,可能是因为原有的房屋住不下这么多人,还能看到不少临时用毡布搭建起来的窝棚,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其中散发出来的酸臭味。 在这个距离上,就算我和乌鸦再熟悉,也没有能耐看破他的隐匿之术了。 瞄了半天,眼珠子都瞄酸了,也没看到他人到底在哪儿。 就在我都打算放弃了的时候,突然只见一个盘坐在广场边缘的落单邪教徒身形猛地摇晃了一下,然后他就像被什么猛兽拖走一般,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而这一切,哪怕是离他最近的同伙都恍若不知! 乌鸦得手了! 我心中一喜。 能把活儿做的这么利落、还神不知鬼不觉的人,除了他这个隐匿之王以外,绝对没有第二个人了! 果然,没过片刻,乌鸦就拖着那个倒霉蛋重新回到了城墙上。 他把人往我脚下一扔,微笑着说总算不负所托,喏,你要的舌头在这里了。 第236章 夜探乌家堡(三) 有乌鸦这个杀手出身的审讯专家在,严刑逼供这种下做活自然就不用我亲自动手了。 而且这个落单的邪教徒一个人远远的坐在一边,估计也不是什么洗脑成功的核心教徒,八成是被人裹挟进来的。 既然心不甘情不愿,那剩下的事情就好说了。 乌鸦上去啪啪两个大嘴巴子还没抽完,这个看起来颇为懦弱的家伙就哭着喊着求饶:招了招了,快别打了。 我赶紧趁热打铁说:你这就招了啊?别啊,我这位兄弟跟你们邪教有血海深仇,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虐杀邪教徒了。你这么快就招了,他会很生气的。 乌鸦配合我的话哼了一声,做出极其凶残的样子。 这邪教徒吓得当场就尿了一裤裆。 空气里的尿臊味提醒我不能再吓了,否则真的要适得其反,便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乌鸦退开,让我来问。 不然以他那种一个问题要问三四遍才能被人注意到的搞法,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我:你是谁? 舌头:张文焕。 我:谁问你名字了!说!你是干嘛的! 舌头:哦,我是来参加天轮感召法会的神教徒。 这时,城墙下面突然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我探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大神官袍子的邪教徒走到人群中间,开始大声宣讲。 我:你们参加这个什么狗屁法会的还有多少人? 舌头:不知道。 我:不知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乌鸦见状立刻把按在他脖子上的乌金短刀又压了一压,舌头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改口说一千二百人。 我想了想,觉得这个数字虽然不小,但是如果证据确凿的话,附近的驻军出动,应该还是能镇压得下来的。 真正的麻烦还是在于乌家堡这个地头蛇的庇护,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邪教高手。 于是我又问他,说你们来了多少高手? 他一脸懵懂地看着我:什么高手? 我叹了口气,顿时明白了过来。 就瞅他这个窝囊废的样子,若是解释清楚,他就要告诉我高手的人数是一千九百九十九了。 反正比他强的都是高手! 不得已之下,我只得换了一个问法:那你们这次教派里来了多少大人物? 我和邪教徒打交道的次数不少了,知道邪教中的执事阶层,差不多就相当于普通江湖人士的样子。 而护法、长老、大神官,则更是入了流,可以对我们造成足够的威胁了。虽然不排除其中也有类似于黄河大神官那样的水货,但是大体上不会差太多。 果然,这么问,这个叫张文焕的舌头立刻就懂了。 一说起教派中的大人物,他立刻就是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回答说我们这次来了一位副教主,三位大神官,五位长老,十七位护法。现在下面给大家宣讲教义的,就是赤焰大神官啊。 听到这个数字,我们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麻痹这要是翻译成通用的江湖等级,那就是三位一流高手,五位二流高手,十七位三流高手啊! 还有那个副教主,以前我们没和这个等级的邪教徒打过交道,所以具体是什么底细还不清楚。 但是如果类推下去的话,他是先天高手的可能性非常大。 一时间饶是我自问专治各路邪教徒,也不禁觉得棘手无比。 为了保险起见,我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说这些大人物平时都住在哪里? 其实我这么问主要是想避着他们走,惹不起总躲得起吧,只是也不知道张文焕想到哪里去了,竟然犹豫了一下,不肯开口了。 乌鸦立刻又是一刀比了上去,说不想活了? 他哭丧着脸:想。 想你还不快说! 这些大人物大多数时候都住在坞堡的主楼里。另外,苏护法现在就站在你们后面啊……护法大人!小的真的是被逼的啊!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哭了出来。 什么?! 张文焕的话瞬间就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霍然拔剑回头,果然看到一个面色阴沉的老者站在城墙的阴影里,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们。 这老头也不知道练的什么功夫,一身潜踪匿迹的本事端的是了得,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想来如果不是被张文焕惊恐之下一口叫破,恐怕我们到现在都还没发现他。那样的话,就真的等于是生死操于人手了。 嘿嘿,你好啊! 我皮笑肉不笑地朝那老头苏长老挥了挥手。 讲真,这种类似于做贼被人抓了现行,尤其是自以为做得隐秘、其实却被主人家从头看到尾的事情,实在是有够尴尬的。饶是我的脸皮久经锤炼,已经快有胖子的一半厚,也不由得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苏长老冷笑地看着我:不做个自我介绍? 我灵机一动,满嘴跑马车:我乃是苏北天龙门的大弟子,久仰乌家大小姐的艳名。这不是打算过来打听下她的住址,看能不能趁她洗澡的时候一窥芳泽嘛! 为了脱身,我连淫贼都愿意当了,没想到这个谎言却被苏长老一句话拆穿:可老夫为什么听到你在询问我们这些老男人的居所呢?莫非你连偷看洗澡的口味都这么特殊? 这话涉及到小爷的性取向和一世清白,那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尤其是看旁边鲁一发和乌鸦的样子,我就知道,若是我今天认下了这件事,就算能活着回去,都免不了要被这些无良损友嘲笑到死啊! 而就在我疯狂开动脑筋,琢磨怎么才能糊弄过去又不至于身败名裂的时候,苏长老终于不耐烦地开口了: 好了,别再胡说八道了!老夫想杀你这个刽子手已经很久了!想不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第七神捕!张劫! 唉,原来被认出来了啊! 当身份被一口叫破,我就知道今天这件事绝对没有善了的可能了。 乌鸦在旁边嘀咕了一句,说你整天背着把大剑满江湖跑,就算人家想不认出来也很难吧? 是是是,你说得很有道理,下回我一定改。 我故作懊恼地拍了拍剑柄,嘴里不着边际地反省着。 不过就在下一刻,我趁势一把握紧剑柄,拔剑出鞘,然后一剑狠狠斩向了对面的苏长老! 想杀我?你凭什么?啊?就凭你们会跳官场舞吗? 第237章 速杀 苏长老的实力非常不错。 起码在我对付过的邪教徒中,他绝对可以排的上三甲之列。 甚至如果把标准订得严格一点的话,说他是一个披着长老马甲的大神官,应该也是丝毫不为过的。 他的兵器是一把扇子。 不过却不是贵公子用来粉饰风流的折扇,也不是军师们的最爱羽毛扇,而是一把类似于仕女们无聊时轻扑流莺必备的团扇。 那扇子外缘包着一圈银白色的金属滚边,扇骨也是钢铁,银丝织成扇面上绘着花鸟鱼虫。 在火把下挥舞起来,银光闪闪,煞是好看。 当然,这样的画风如果着落在一个掩口而笑的美女身上,那自然是一等一的美景。 可要是把美女换成这么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看上去就没有那么美好了。 不……简直就是特么的恶心! 我被这货恶心的一塌糊涂。 如果不是担心引来其他人,我真的连破口大骂的心思都有了。 但奇怪的是,不止我一个人宁可强忍怒火,也要保持隐蔽。和我们对敌的苏长老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竟然也没有高声预警。 按理来说,这里是他的主场,他只要喊上一嗓子,光是被他招过来的小兵,都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这就让我不禁多出一份想象的空间了。 是打算一个人独吞所有的功劳吗?啧啧,这老家伙难道不知道,贪婪是灭亡之源吗? 我在心里猜测着苏长老的真实想法,同时露出了一个悲天悯人的笑容。 心生贪念不说,竟然还自带精神污染属性,这是老天爷都看不过你,要收你啊! 心头一动,我回手对乌鸦打了一个手势。 这个手势在九五二七小队内部的手语中,只代表着一个决绝的含义,那就是速杀! 不惜一切代价地速杀! 在接到了我的示意之后,乌鸦狠狠地点了点头,下一刻,他没有任何犹豫,一个疯狂地冲刺就闪到了苏长老身后。 苏长老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等到终于反应过来之时,他手中的乌金短刀,已经深深地刺入了前者的身体里! 按正常情况来说,他这种毫不保留余力的冲锋和刺杀,其实是很容易被人濒死反杀的。然而一旦和他毫无存在感的隐匿之术搭配在一起,却又简直像是天作之合。完全把刺杀一道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隐!准!狠! 一击见血! 嗷—— 剧痛之下,苏长老本能的就要张嘴惨叫。 可惜的是,他一开始没有叫,现在吃了亏,就算想叫,我们也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了。 一只黝黑的鬼手撕裂衣衫,从鲁一发的肋下飞出,一把按在了他的脸上,顺便也把他这声惨叫给闷杀在了喉咙里! 呃? 我愕然地看向鲁一发,没想到竟然会在他这里,看到哭腔鬼招牌机关的山寨版。 鲁一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说因为看哭腔鬼那个鬼手特别好用,所以就学来了。当然,我偷偷加了一点料。 说着,他伸手在那鬼手的链条上一抖一拉。 喀拉拉—— 细微的机括声中,透过鬼手的缝隙,我隐约看到仿佛有什么漆黑的药水嗤地喷出,正好落在了苏长老大张的嘴里。 然后刚刚还中气十足的老头子立刻就哑巴了,只能从嗓子眼里发出沙哑的嘶嘶声。 “哑巴药水,专门为了应付眼下这种局面的。” 鲁一发似乎很为自己这种手段羞愧,又画蛇添足地辩解了一句。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在我们六扇门中,对于手段的唯一要求就是实用,根本没有正道门派那种非黑即白的善恶观念。 所以看到他一出手就解决了我最担心的后顾之忧,我真是高兴都来不及。就只差没有拍着他的肩膀大声夸赞“干得好”了,又怎么会有丝毫的瞧不起呢? 嗬,嗬…… 身受重创的苏长老喘着粗气,犹自不肯倒下。 他不断胡乱挥舞着团扇,似乎还想做困兽之斗。 可惜我却不打算给他这个顽抗到底的机会了,未免夜长梦多,我直接开大,连解剑术都用了出来。 剑光一闪间,貌似粗重的大宝剑突然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变得轻灵无比。 当的一声。 那金属团扇的上半截被我一剑削断,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而苏长老拿扇子防御的手也被这一剑荡开。 随后我弃剑不用,一个箭步上前,骈指如剑,一下点在了他的心口! 噗! 苏长老浑身一震,一口污血从他口中喷出,却被我一抬大宝剑,挡了下来。 血水落在剑刃上,很快就被吸收殆尽。 然后我才放下大宝剑,看着近在咫尺的苏长老问道:一开始没有呼唤援兵,你是不是很后悔? 我曾经听说,有些练武有成的高手 ,在心脏被震碎之后,还能生龙活虎地继续战斗十到二十个呼吸的时间。但是苏长老显然不在此列。 面对我锥心的问题,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吐着血沫子,微微地点了点头。 他的头最后一次垂下之后,就再也没有抬起。 我把手指一收,这个在邪教中位高权重的大长老,就干脆利落地倒在了地上,彻底死于非命。 后面张文焕看到这一切,眼睛都直了。 当然,我想如果是我换在他的位置上,大概也同样无法相信,往日被吹嘘成神一样的长老大人,竟然会被几个来历不明的小卒子轻易斩杀吧? 遗憾的是,他不认识我们,并不代表着我们就真的弱了。 苏长老的身手确实不错,但那也要看跟谁比。 他所要面对的我们三个人,每一个都不是易与之辈: 乌鸦一身隐匿之术登峰造极,出道这么久,除了被诸葛若兰祖师看破一次行藏之外,连先天高手都能蒙蔽。 鲁一发更不用说,凭着一身神出鬼没的机关术,在地宫中愣是和赫赫有名的书圣大人都对抗了许久。 就算是看似最弱的我,在解剑术状态的加持下,也足以插手天涯魔君和无心人魔那样级别的争斗,尽管只有少少几招的机会。 我们每个人都拥有独自击杀他的实力,何况还是联手呢?就算他的实力再强一倍,大概也依然只有饮恨一途吧! 不知不觉间,我们九五二七小队已经变得这么强了啊! 我不无感慨地叹息了一声,还剑入鞘,然后又把视线投向了张文焕。 刚刚御使解剑术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我还远没有到平时那种油尽灯枯的地步。无论是现在撤离,还是继续深入,都有足够的牌可以打。 不过想到苏长老失踪,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来寻他。 打草惊蛇之下,我们再继续探查下去的必要已经不大。 只是这样一来,怎么处理张文焕这个胆小鬼,就变成了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难题了。 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第238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带又带不走,杀了省事。 鲁一发上下打量了张文焕几眼,突然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乌鸦隐身在一旁的阴影里,也略有不耐烦地附和说: 杀了吧。 其实我明白他们的意思: 如果没有苏长老横插一脚,我们或许还能把他带走,伪装成他自己逃走的样子。 但是现在连堂堂邪教长老都死于非命,那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就无所谓隐蔽的需要了。 只是,他们俩一个是老江湖,一个从小就接受杀手的教育,都把杀人看成是很普通的一件事。可我呢? 我真的能如此轻易地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吗? 不,不,别杀我。求你们了。 张文焕在旁边听得瑟瑟发抖,想来如果不是之前已经没出息地尿过一回,恐怕又要失禁了。 他满眼惊恐地看着我们,却又生怕嚎啕大哭引发我们的杀意,只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那模样看着真是可怜到了极点。 看到他的样子,我不禁心生怜悯,叹了口气,说:我们是捕快,不是劫匪,草菅人命是不对的。 我没有正面否决鲁一发两人的意见,但也算把自己的意见表达清楚了。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鲁一发却故意装成没听懂我这句话一样,充耳不闻。 他走到张文焕面前,叹息了一声: 你说你,好好的人不做,非要来当这禽兽一样的邪教徒,到底是图个什么呢? 说着,他就要下手。 不,不,我没有参加邪教,我也是被迫的啊!是他们逼我的啊! 张文焕终于彻底崩溃了,一边不断往后缩着身体,一边哭泣着求饶。 可他背后就是城墙的女墙,他又能躲到哪儿去? 鲁一发一言不发地拉动了机关拉索,两扇剑翼顿时裂衣而出。 雪亮的剑翼遮蔽了火把的光芒,投下大片阴影,把惊恐万状的张文焕笼罩在了下方。 看到这一幕,我知道自己不能沉默了,一脚踢在大宝剑的剑尖上,剑身弹起,横在了鲁一发面前: 住手。 鲁一发抬眼看着我:你要保他? 于是我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住手! 鲁一发突然露出了一个含义莫名的微笑,他说,剑人啊,你这人如果不改改自己的脾气,要么以后有大成就,要么马上就会死于非命。 我不懂他这句话到底想表达什么,只好回答道:不管以后怎样,但是起码我现在没死,就不能看着你滥杀无辜! 无辜?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鲁一发见状也不再固执己见,而是收起剑翼退到一旁。 倒是乌鸦和我比较熟悉,也不怕驳了我的面子,还在壮着胆子劝我:为了大局着想,偶尔牺牲个把人也不算什么。 我最恼火的就是这种说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谁的大局?我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要牺牲的那个人是你,你还会这么说吗? “我会。杀手天生就是用来牺牲的。” 这小子也不知道以前到底受的什么教育,居然和我抬起了杠来。 尼玛! 我被他一句话噎得半死,但还是不愿意放弃努力,只得换了一个说服的方向: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来乌家堡,最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当然,追查正道叛徒组织的去向。 我笑了笑说,我们之前都还没来得及问呢! 这个理由非常正当且充分,乌鸦立刻就不说话了。 不仅如此,他还爽快无比地让出了张文焕面前的位置,冲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蹲到张文焕的面前,努力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温和一点:我也姓张,咱俩本家啊!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回答得好,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是,是,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张文焕那还不把脑袋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 好,那我问你啊……呃,我该怎么问? 我张了张嘴,突然觉得卡了壳,只得回头看向鲁一发和乌鸦求助。 因为我发现跟我这个本家,好像没法儿交流这方面的事情啊! 我问他一百年以前的事吧,那时候他生都没生,知道个屁啊? 我要是问他最近乌家堡里有没有出现过使用正道武功的人……别逗了,他这种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凭着脑洞在闯江湖,恐怕连我的师门铁剑派,对他来说都已经是一个传奇,这样的家伙能认得出那些高门大派的路数? 别开玩笑了! 鲁一发和乌鸦一愣,随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双双脸色难看地骂了一句:糙,这话根本没法问啊! 这可把张文焕吓坏了,情急之下,他抓着我的手涕泪横流,连声说:有法问,有法问,一定有办法的!本家大人,您可一定要想出办法来问啊! 我听得哭笑不得,真是第一次见到被审讯者比审讯者还积极的。 而这个时候,下面的宣讲法会已经进入了尾声,眼看着聚集在一起的邪教徒就要散开,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苏长老不见了。 我突然把心一横,起了豪赌一把的心思,当下认真地看着张文焕: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跟着这伙邪教徒,你是没有出路的。怎么样?要不要弃暗投明?只要你点点头,荣华富贵不在话下,我还可以亲自传授你绝世武功。只要你答应为我们做事就行! 呃? 此言一出,不但张文焕自己愣住了。 就连乌鸦和鲁一发,都齐齐用一种震惊迷惑的眼神看着我,像是不明白我打算干嘛。 我一翻身,点碎了城墙外侧的一块砖头,对他说最多后天,我会把一个记载了一些人特征的卷宗放在那个窟窿里。你呢,暂时就还是留在这里,帮我留意,看乌家堡里有没有长得差不多的人出没,找到一个算你立一功。 中通方丈他们在给我的信里,只说要追查这些叛变的叛徒,却没有跟我说明那些人的体貌特征。 所以回去之后我还得想办法另行询问,然后才能执行这个计划。 好在这次比武招亲在江湖上声势造得特别大,来参加的人也多。一个个打过去,应该也不是一两天之内就能结束得了的,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追查。 张文焕呆呆地说:那我要是找到了人,怎么通知你呢? 不用通知我,为了保护你,我也不再和你见面。回信你就用同样的办法,趁没人的时候放进那洞里,我会自己来取。事成之后,我都带你离开,过往的黑历史一概既往不咎。你要是愿意,还能给你在官面上谋一个职位。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好!好! 张文焕闻言顿时惊喜得连连点头。 对于他们这些江湖底层的人来说,出人头地可谓是每个人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梦想。 或者说欲望。 我赌的就是他心中的欲望,还要大过对邪教的恐惧。 “好了,你走吧。趁着法会散场的混乱躲回去。记住,见到就是见到,没见到就是没见到,谎报军情的话,你的前途就泡汤了!” 我挥挥手让他离开,同时还不忘记最后警告一次。 张文焕拼命点头哈腰,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你这样子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 鲁一发走到我身边,面带忧虑地说了一句。 我理解他的担心。这段城墙的地势未免太过险要了。如果张文焕心存歹意,回去把我的事情跟邪教一报告。那么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只要安排一组弓箭手,万箭齐发,我身在半空根本连躲都没地儿躲。 不过对于他这样的担心,我也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吧,想必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了。现在不走,到时候再想走就麻烦了。 第239章 乌家堡的冰山一角 从乌家堡核心区域回来,我们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不放心,特意叫醒了胖子和扛把子,给我们站岗放哨。 结果气人的是,等我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两人居然一人扯了一床棉被,就在院子里睡着了。 扛把子鼾声震天,胖子哈喇子流了一地,还在不断淫笑着说梦话,鬼知道梦到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我上去一人就是一脚。 两人还迷迷糊糊地问我:就天亮了啊? 顿了两三秒,突然一下子跳起来:卧槽,怎么就睡着了?中间没出事吧? 我没好气地说出事了,你们脑袋都被人割掉了,我刚刚才给你们缝回去的。 胖子还没彻底睡醒,听我这么说,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三层肉的下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苦笑不已。 我瞪了他一眼,说下不为例,这次脑袋还在是走运,下次就未必了。 胖子听了嘿嘿直笑。 接着,我们便商量起接下来的行止。 我让扛把子赶紧离开乌家堡,飞鸽传书去找中通方丈要那些叛徒前辈的名单。 而我自己则带着其他人,在乌家堡的迎宾区域里转悠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乌家的人还是很会过日子的,只是区区一个迎宾区域,就搞得小桥流水,雅致到了极点。 走不了几步,就会看到一个凉亭,凉亭里都备了茶点,好让来访者可以随时取用,并且游走在凉亭间的下人也不少,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他们提。 就连我们本来以为会掀起大波澜的苏长老之死,竟然也被不动声色地按了下来。 除了在某些隐蔽的角落里,能看到高手的数量明显增加之外,其他竟然一切如常。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乌家堡已经把一个大型的江湖世家的气派做到了极致。 “看来他们是打算暗中调查凶手了。” 胖子在听完了我的叙述之后,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嗯,而且邪教长老死在了自己家里,这种事情应该也不好大张旗鼓地调查。” 我补充了一句。 不过,当我们一圈走下来,还是发现,在外表看似平和的风景下,其实早已是暗流汹涌。 一夜过去,又有不少江湖人士聚集在了这里。 这些所谓的江湖儿女,那是好听的说法。不客气地说,他们其实就是地痞流氓。仗着自己会几手功夫,就到处横行霸道。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估计也没少做。 因此现在聚集在这里的人里面,多少都有两个仇家。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就算迫于乌家堡的威势,不敢明刀明枪的干仗。但是遇上了,什么横眉冷对啊、冷嘲热讽啊,那却都是少不了的。不这么做,人家还以为你怕事呢。 甚至借着握手的机会,拼内力拼到吐血的事情,我们一路走来都看到了好几起。 “何苦呢?一个两个的,大本事没有,但是调子倒是高得跟天下第一高手似的。” 胖子摇头晃脑地感慨道。 我说你可拉倒吧,富二代官二代的出身不说,现在好歹也是国家公务员了。你跟他们去比?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我这话本来是笑话他,没想到胖子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也对,再说了,看他们的样子,好像也蛮享受现在耍威风的生活,乐在其中啊! “井底之蛙而已。” 老潘突然插了一句嘴。 自从被我们选为比武招亲的唯一代表之后,他就一直很安静,估计是在思考到时候露了真容,怎么从众人的群殴下逃命吧。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憋得太狠了,他这一句话的声音略大了一点,结果引起了一对正在路边吹牛打屁的兄弟俩的主意。 “小子,说什么呢?活腻歪啦?” 两个满脸凶相的男人走过来,一前一后地堵住了我们的去路。 都已经是深秋季节了,他们竟然还敞开褂子的前襟,袒胸露乳。胸脯上黑色卷曲的胸毛,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两货不是什么善茬。 我们自从当上了捕快,也是很有一阵子没被人这样拦过了,一时都有些脑抽,竟然想不起该怎么接茬。 拦在前面的兄弟之一看我们都不说话,还以为我们胆怯了,居然还走上来推了我一把:问你们话呢!哑巴了啊? 我颇为无语地扫了他一眼,往旁边走了一步,说我一直没说话,你找说话的人去讲。 呵!没种的家伙! 这人还以为我怕了他,轻蔑地把我往旁边一推,铁塔般的身躯直接堵在了潘不安面前。 他斜着眼睛问潘不安:小子你什么的干活啊? 我们一看他找上了潘不安,也顾不得计较他的恶劣态度了,纷纷闪到一边,抄着手,笑嘻嘻地看潘不安和他们扯皮。 反正刚刚从那男人推我那一下,我就已经判断出他们的功力最多也就是三流水准,不能再高了。 这样的辣鸡,别说两个人一起上,潘不安就算一个打八个也不成问题。 潘不安抬起头,从面具后面平静地看着这人,道:来这里还能干嘛,当然是娶老婆咯。 哈哈哈…… 两个男人闻言顿时一阵哄笑。 说就凭你这小身板,也敢来参加比武招亲?还带这个面具,是长得太丑没脸见人吧? 恰恰相反。 潘不安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毕竟被人揍的次数多了嘛,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就自然而然地看淡了。 我是这么理解的。 哟呵,还挺有自信的。 那男人狞笑一声,做了一个亮肌肉的姿势,一股浓重的男人味顿时扑面而来,熏得我连连皱眉。 他说看到没,这才是高手风范,就问你怕不怕? 草泥马,这股味儿只有傻子才不怕吧? 我在心里疯狂腹诽着,连忙用力点头。 怕就对了。 两个男人见状更是得意,又推了一把潘不安,说藏头露尾之辈,还是趁早躲回老鼠洞里去吧。不然小心到时候在擂台上丢了性命。这乌家大小姐,注定是我们兄弟俩的了! 他们这话说得霸气无比,潘不安却是不卑不亢地问道,乌大小姐只有一个,你们兄弟俩怎么分? 两人一听,立刻嘿嘿淫笑,说不需要分啊,管她和我们哪一个成亲。反正之后一人一夜嘛,她又认不出我们谁是谁。 这话说得就有点龌龊了。 嗯,是,白日梦做得不错。希望你们被扔出去了以后,还能继续保持这种创造力哦! 潘不安的话语里流露出清晰而残酷的笑意。 小子,你说什么?! 两兄弟骤然感到不对。 只是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个暴怒的声音突然从我们身后传来。 你们俩才是,说什么呢?! 我回头一看,只见一名本来安安静静扫地的家丁,突然从扫帚里拔出一柄长剑,对准两兄弟当胸刺来! 鼠辈安敢辱我家大小姐!受死吧! 不要啊! 我们是无心的! 两兄弟见势不妙,连忙求饶。 可惜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谁,哪里还收得回来? 那家丁根本不理会他们的求饶和狡辩,冷着脸冲上来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暴打。 可怜这二人加在一起都是江湖垫底的角色,又如何是这隐藏高手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撂倒在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整个过程中,那家丁都像是对我们视而不见。 更可怕的是,他动手的时候眼神中都没有一点波澜。杀人废人真的就像清扫垃圾一样习以为常,显然是那种专门负责做“脏活”、搞暗杀的高手。 这戏剧化的一幕直看得我们目瞪口呆。 一直到家丁拖着两兄弟的身体消失在一扇小门之后,胖子才深吸了一口气,说看来我们对乌家堡的实力有必要重新评估了。 第240章 调兵遣将,招亲开始 我也没想到,只是随意的一场冲突,竟然就让我们见识到了乌家堡隐藏在水面下的恐怖实力。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苦了扛把子,刚刚把叛徒组织的消息送回来,马上就又被我派了出去,向坐镇六扇门总部的第四神捕,汇报我们在这里看到的一切。 当事态一旦涉及到超过千名的邪教徒,甚至还有先天级别的邪教副教主露面,朝廷的反应立刻变得神速无比。 当天下午,第四神捕的飞鸽传书就被辗转送到了我手里。 他说他已经请了隐居的地级神捕出山,让我们在援兵到达之前,一定不要鲁莽行事。至于那些海量的普通邪教徒,他也已经密奏圣皇,请兵部发兵支援。 不过考虑到乌家堡的势力在墨池山附近早已根深蒂固,为防打草惊蛇,所有援兵都需要从外地调遣,因此还需要一些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他要求我们只需要尽到观察的责任就好,万万不可以行那以卵击石之事云云。 讲真的,这个提议简直是深合我心。 有这些时间缓冲,我正好可以好好调查一下叛徒组织的事情。 在等待六扇门回音的时候,那些人的情报已经被我抽空送给了张文焕,而我在这途中,也并没有遭遇任何的伏击,看起来他还算聪明,并没有背叛我们。 “哈哈,莫非这老头子还以为我们会正义感爆棚,主动跑出去以身殉职不成?” 胖子看完信,哈哈大笑了两声,随手就把手中的信纸焚成了灰烬。 不过嘛,地级神捕,兵部调兵……嘿,看来这一次咱们一向不作为的总部,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扛把子是我们中间对六扇门的规则最熟悉之人。 看到第四神捕的安排,他立刻就明白,这一次怕是真的会有大行动了。 因为六扇门的评级,要同时考虑到功绩和实力两个方面,所以并不能完全准确地反应一个神捕的战斗力。 不过一般而言,六扇门活跃在明面上的,主要是玄级和黄级的神捕。 这部分人哪怕功绩再高,只要还没有达到先天的实力,都很难再进一步。 而地级以上,却是只要你是拥有先天实力的高手,哪怕尚没做出任何成绩。但是只要你承认自己是六扇门的一员,愿意为朝廷效力,那也会立刻获得地级以上的封号。 换句话说,这次我们的援军里,最起码都会有一名先天高手压阵。 甚至如果第四神捕面子够大,出现第二名、第三名先天高手,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这么说起来,应该没我们什么事儿了,只要敲敲边鼓就可以了。 我伸了个懒腰,正想再睡个回笼觉,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吓得我从床上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卧槽,什么情况? 紧接着,就听到外头不少吵吵嚷嚷的人声都在议论纷纷,说比武招亲终于开始了! 一声礼炮,拉开了比武招亲的序幕。 当我们赶到人声鼎沸的招亲擂台现场时,擂台上一对江湖人士已经开始了龙争虎斗。 招亲的规则也是异常简单,能者上,不能者下,混战之后最后还能站着的人,就能获得和乌大小姐交手的资格。 这个规则乍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江湖儿女嘛,最不喜欢的就是屁事多。你要真让他们和官方的比赛一样,搞什么循环赛、淘汰赛,那才会引得骂声一片。 什么?你说混战不公平? 那就看你运气咯! 反正运气不好的人,就算武功再高说不定也会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路摔死。到时候乌大小姐还不是得守寡? 何况乌大小姐金枝玉叶,这大几千号的粗人,总不能排着队一个个和她打。 先决出最后的胜者,再比武招亲,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本该正常到了极点的场面,却让我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里面绝对有鬼!绝对! 我在原地焦躁地走了两步,却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种明知有问题却始终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的感觉,真是不好受到了极点。 当然有鬼。邪教徒总不可能突然发善心做好事,把辛苦养大的女儿和偌大的家业分给这些江湖臭屌丝吧?他们又不是开善堂的。 大侠哥微讽地插了一句。 我们立刻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胖子更是怪叫一声,说卧槽,大侠哥你抢我台词干嘛? 没错,这样的话要是从胖子那张贱嘴里说出来,真是一点都不稀奇。 可这是大侠哥欸! 要知道他主动开口都已经很难得了,何况是主动嘲笑别人? 看来果然要想说话的声音大,拳头必须先硬起来。 得到了书圣传功以后,这小子的腰板都直了,说话偶尔也敢怼我们两句了。 好样的,好样的。 胖子拍打着大侠哥的肩膀,哈哈大笑。 然后他突然话锋一转,说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想了,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吧!老潘,你准备准备,一会儿上去把这些耍猴戏的家伙打下来吧! 潘不安闻言一愣:现在? 我也立刻提出质疑,说擂台混战才开始啊!现在就上去,要是消耗了太多的内力,待会儿遇上了强敌怎么办? 胖子笑了起来,说就凭这些三脚猫一样的东西,能消耗我们老潘多少内力?再说,你真以为先上去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吗?你以为这么多江湖客都是傻子,只有你自己才是聪明人? 你的意思是…… 很简单。比武招亲不是选天下第一高手,单单能打是没用的。老潘要做的,就是现在上去,增加自己的曝光率,给那个不知道在那个角落里看比赛的大小姐留下深刻印象。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咱们的目的就算达到了一半。 我愣愣地看着他问,难道咱真的要让老潘当乌家堡的上门女婿? 胖子冷笑,说为什么不呢?等咱潘哥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再拉上朝廷帮我们背书。你觉得乌家堡敢赖账吗? 这个…… 我还在犹豫,胖子却再一次催促了起来: 好了,不要这个那个了。老潘的战斗方式你又不是不知道,最适合应付这种场面了。消耗不了多少内力的。 胖子这句话一说,我先是沉默,接着苦笑,最后却是彻底释然了。 他说的没错,对付这种混战,老潘确实是不二人选。 他虽然一直留守六扇门总部,不像我们这些东奔西跑的人一样各有际遇。但是有失必有得,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接受第四神捕他们这些前辈的悉心调教,根基打得扎实无比,潜力比我们只强不弱。 而且他习练的武学,乃是崆峒派的不传之秘,摘星掷月手。 以这门功夫配合他发家的暗器手法,在近距离的情况下,就算是我,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躲开他的暗器。 就凭台上这些不成器的家伙,恐怕他一把暗器撒出去,当场就能弄倒一片。如此一来,内力的消耗速度,只怕还没有恢复速度来得快! 这般一想,我便彻底打定了决心,说既然这样,老潘你就上吧!记得一定要把我们六扇门九五二七小队的威风给打出来! 好! 潘不安难得热血沸腾了一次,飞身上台,还不等落下,就已经抓起一把金钱镖飞洒了出去! 倒! 第241章 鬼脸狂刀(上) 第一天的比武招亲很快就结束了。 不出所料,老潘凭借自己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成功笑到了最后。 散场以后,我们纷纷调笑了他一阵,随意扒了几口乌家堡送来的饭食,算是草草填饱了肚皮。 之后我让大家都留在宿舍休息,自己则又一次踏上了前往核心区域的旅途。 身为长官,任劳任怨成这样,我都想给自己点三十二个赞了。 按照约定,今天应该就是张文焕第一次给我回信的日子。 一想起那城墙窟窿里可能存在的情报,我就忍不住心潮涌动,各种思绪疑问也随之纷至沓来: 正道叛徒组织的那些人,会在乌家堡里吗? 如果他们在的话,和我们看到的邪教徒又是什么关系? 我能从张文焕的回信中,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吗?又或者,会一无所获? 怀着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我又来到了那片断崖之下,掏出鲁一发给我的飞爪,噗的一箭射了上去。 上次来送情报的时候一切无恙,难免会让我有些放松了警惕。加上刚刚一直在想着心事,对周围的感知自然会变得有些迟钝。 但是当爬到一大半的时候,一股劲风突然从上而下扫来,还是立即惊醒了我! 该死!有埋伏!是张文焕暴露了?还是那个混球又背叛了我们…… 我在心里疯狂地转着念头。 可惜还不等我想出一个结论,一个夜鹰般的身影,已经从我头顶猛扑了下来! 见鬼! 身在半空,一点都不方便借力。我不得不把绳子绞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伸到背后去拔剑。 只是大宝剑才刚刚被我握在手里,头顶就响起一声低喝: 看刀! 刹那间,那个神秘的埋伏者已经一刀斩落! 来得好! 我也赞了一声,左手拉住绳子借力,双脚在岩壁上一蹬,右手举剑撩天,迎向埋伏者砍落的刀刃。 同时我心里忍不住一阵疑惑: 在刚刚那个高度,他其实只要轻轻一刀砍在绳索上,立刻就可以要了我大半条命,又何必舍近求远,非要和我在这险峻得悬崖峭壁上斗剑? 莫非老子刚好遇上了一个武痴? 我在心里揣测着。 但是马上,我就知道自己一切不必要的想法都是多余的! 刀剑相交,却不像意料中那样,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对方的刀刃像是有一种莫名的吸力,牢牢吸住了我的剑刃,随即就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暴力覆压而下! 糙!先天高手! 感受到剑上传来的滚滚内力,我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也瞬间明白了他为什么不用更简便的方式干掉我了,因为对于这样的高手而言,用任何方法杀我,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只是想取悦自己而已! 妈了个巴子的,邪教死变态! 我几乎在一瞬间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能在这里伏击我的先天高手,除了那个传说中的邪教副教主之外,大概就没有别人了。 只是,想把我当玩物,你也要做好被我咬下一块肉来的准备啊! 面对这样的高手,任何形式的留手都只会加速死亡。 我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放开了拉住绳子的左手。 脑海里所有的杂念都在一瞬间被摒除,剩下的只有三个字: 解剑术! 松开绳子的一刹那,我仰面倒了下去,整个身躯几乎和石壁垂直,和地面平行。 不过当被解剑术唤醒的本能接管我身体之后,我的本来已经累到僵硬的双脚,却像是倏然有了自己的生命。 它们紧紧勾住了绳索,带着我整个人飞速向崖下滑去。 同时空出来的双手也得以全力握剑,和脚踩石壁飞奔而来的邪教副教主连连对拼! 叮叮当当! 以黑暗的悬崖为背景,顿时闪过一片刀剑交击的绚烂火花!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生死边缘的解剑术,又给我带来了一种全新的剑道感悟: 我的肉身已经脱离了意识的控制,遵循本能的呼唤,在自由地战斗着。 但另一方面,意识却丝毫不混沌。 相反,当所有的动作都被本能接管,我的精神也在一瞬间无限拔高,对于周围的环境变得异常敏锐起来。 我能感受到自己急速下坠时,呼呼狂风吹过皮肤的感觉; 我能嗅到大宝剑和对方的大刀对拼时迸溅出来钢铁腥味; 我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在爆发力量时的起伏不定; 最惊人的,却还是那把占据了我几乎全部视野的庞大刀身! 漆黑的刀身足足七尺有余,重量恐怕也不下于大宝剑,乃是一柄不折不扣的重兵器。 但是在那邪教副教主的手中挥动起来,它却轻灵得像一片羽毛。 就连峡谷里的狂风吹到刀刃面前,都被轻而易举地一分为二。 呼呼呼—— 沉重而宽阔的刀身,不断做出令人难以想象的刁钻攻击。 大宝剑也像一条拥有了生命的蛟龙,在空中反复扑杀,抵挡对方的袭击。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明悟,那就是如果没有解剑术在支撑着我,光凭我自己那两下子,恐怕一个照面间就会被他斩于刀下! 这门源自天剑门的大法神奇之处可见一斑! 遗憾的是,我到底不是诸葛若兰祖师,我施展解剑术的时间也终究有限制——就像从再高的石壁上下落,也一定会有落地的那一刻。 和邪教副教主的拼杀,在我感知中仿佛过了许久。 不过真正说起来,现实中其实应该也就是一瞬间而已。 不用回头,我也能感觉到身下的大地在迅速逼近。 而我赖以求存的解剑术,在和邪教副教主的大刀连拼十三招之后,也终于发出了告急的信息。 撑不住了吗? 我心中忍不住掠过一丝苦涩。 在落地之前的那一刹那,解剑术所唤醒的最后一丝本能轰然爆发。 我感觉到自己双脚上的肌肉猛然用力,夹住绳索狠狠一拉。一直平举在胸前、防御邪教副教主黑刀的大宝剑,也被我朝着身下狠狠砍去! 轰! 烟尘四起,双脚和手臂上同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而借着这一股力量,我的身体成功改变了方向,朝着一旁横飞了出去。 身在半空,解剑术就因为再也支撑不下去而自动解除。 一股疲惫欲死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大颗大颗的汗珠被甩飞出我的视野,然后一瞬间就被狂风撕得粉碎。 高速的翻滚中,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粗糙的砾石地面,在自己眼前飞掠而过。 此时此刻,我终于感到了一股由衷的绝望。 虽然在刚刚坠落的最后一刻,本能正确地做出反应,双管齐下,化去了大部分的力量。 可以我现在虚弱的身体状况,如果就这么落地的话,一个重伤的结局还是跑不了的! 更别说还有一个实力远超我的邪教副教主窥伺一旁,随时准备结果我的小命! 这操蛋的人生! 我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不过,就在我瞑目待死的时候,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仿佛蝙蝠振翅的声音。 接着我只觉得背心的衣服一紧,似乎被什么人一把拎住。然后呼啸的风声再起,我感觉自己就仿佛是被人提溜着飞驰一般。 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我就感觉自己背上一松,脸和地面随即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砰! 不过幸运的是,这个扔下我的力道并不重,至少还无法擦破我的厚脸皮。 什么情况?! 我迷惑不解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果然已经被人丢在了一处荒无人烟的空地上。 而在我对面不远的地方,就站着那个被我认定是邪教副教主的家伙。 他的身材不高,一袭黑色夜行衣几乎融化在了夜色里。 唯独手上那把比人还高的黑刀拄在一旁,看起来就像一尊亘古久远的雕塑,醒目无比。 黑暗中我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除了嘴巴露在外面,其余自人中以上的大半张脸,都被一张黑巾蒙住,只是在眼睛的地方挖了两个洞。 讲道理我混江湖也这么久了,各种隐蔽身份的方法都见过不少。 但是像这么非主流的蒙面方式,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我试着感应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状况,果然不出所料,所有内力照例被消耗得涓滴不剩。 换句话说,现在的我不要说反抗,就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想做什么? 虽然实在很难相信自己是被这个家伙救了,但是眼前似乎也没有别人了。 那么,他想做什么?折磨我吗? 我在心里转着可怕的念头,那个疑似邪教副教主的家伙却不答反问。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模样的东西,在手里随意地抛了两下,问你是来找这个东西的? 我见状心中顿时一凉。 原来那卷轴不是别的,正是我和张文焕约定好的通信工具。 妈的,果然还是被人卖了啊! 我在心里暗骂一声。 但是面对敌人的大波斯级人物,我只是略一犹豫,就还是打定主意输人不输阵,要把六扇门神捕的风骨发扬到底。 我哼了一声说是又怎么样?你咬小爷我啊! 哈哈哈…… 黑衣人突然狂笑了起来。 他走上来一掌拍在我背后。 就在我以为他还是改变主意要下毒手之际,不料却有一股温暖的内力,透过背上的穴道灌入体内,迅速滋润着我干涸的经脉。 然后就听到他在我头顶上欣慰地说道: 小子,你不错,真不错!比我听说过的还要杰出!果然不愧是我们六扇门未来的希望之星啊! 呃?! 我们六扇门?! 第242章 鬼脸狂刀(下) 就算你是地级神捕,我也还是要草泥马!草泥马!草泥马!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人吓人吓死人的你不知道啊? 我仰面朝天躺在荒地上,身下一颗颗小石子硌得我一阵难受。但比起身上的不舒服,我的心情更是恶劣,对着那个已经被证实是六扇门援兵的老混蛋就是一顿乱喷。 谁知这货也是个没脸没皮的主,嘿嘿笑道: 我妈早死了。你草鬼啊?我这不是听人说你很不错嘛,就心血来潮想试一试你咯。 所以你特地不惜跑了十几里夜路,绕到我前面,就为了给我准备这么一个惊喜?你特么无不无聊啊? 一说起这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用他多说,我就能把整个经过脑补得八九不离十。 整件事无非就是他从第四神捕或者别的谁那里,听说我屌的不要不要的,然后抱着大佬考验后辈的心情,跑来跟我玩了这么一出吓死人的把戏。 讲真,这么变态又无聊的前辈,我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没过多久,一排火把在我视野的边缘亮起,扛把子他们的身影在火光中急吼吼地奔来。 “谢天谢地!剑人你没事就好!” 他们的眼神在我身上反复扫视,直到确认我还活着,脸上才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 没死,就是快被气死了! 我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 “嘿嘿,被狂刀大人捉弄过之后,还能不缺胳膊断腿的,你就知足吧!” 又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从扛把子他们身后走出,朝着那个无聊变态大叔行了一礼:狂刀大人。 狂把子他们也纷纷跟着行礼。 我在感应到这个新出现的年轻人身上的气势之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卧槽,居然又是一个先天高手!这年头先天高手真不值钱了吗? 而且连他都要向这个变态老大叔行礼,那这个老变态的身份到底有多高?我这个仇还报不报得了啦? 我感觉自己纠结得脸都快皱到一起了。 扛把子他们看我这副表情,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我哪里不舒服呢,纷纷围上来嘘寒问暖。 行了,这小子没事,估计是在心里憋坏水呢! 外貌年轻的先天高手走上来驱散了他们,然后特臭屁地说: 自我介绍一下啊。本公子的名讳就懒得告诉你们了。你们知道我的代号叫银月就行了。至于这一位,他是我们六扇门唯一一个够资格了却死活都不肯晋级天级神捕的前辈,狂刀大人。 狂刀闻言嘀咕了一声:晋级天级神捕,就要整天和那些老王八混在一起了。那样老子哪儿还能这么名正言顺地玩儿你们啊?不干不干! 他这话声音不大,但是却刚好足够让我们听清楚。 霎时间,我就觉得背上一寒,仿佛被什么天敌盯上了一般,看其他人的表情,包括那个牛逼得不得了的银月在内,也都是一脸的不自在。 回去的路上,亲爱的狂刀大人转了一路的刀花,看得我心惊胆真。 江湖上热衷于用这一套耍酷的人不少,但狂刀的兵器,是一把足有七八尺长的斩马刀啊! 转!刀!花! 卧槽! 他走在我身边的时候,有好几次,我都仿佛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不在脖子上了。 等那把刀第七次贴着我的头皮滑过,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狂刀大爷您能走过去些吗?那边路还很宽,别总贴着我啊!我真的怕! 怕啥? 狂刀把大刀往肩上一扛,吊儿郎当地说走你旁边是看得起你小子,本大爷的考验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享受的。 我指着银月悲愤怒吼,说那你怎么不去考验他啊,他功力比我还深啊!非缠着我来玩?你脑子有毛病啊? 没想到我这句话一喊出来,银月俊俏的小脸蛋立刻就不好看了,直接对我怒目而视,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 幸好这家伙总算还记得六扇门不得同门相残的规矩,没有直接对我动手,而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到一边去了。 狂刀看着银月的背影叹息了一声,说我和他见第一面的时候就考验过他了,对他,只需要考验一次就够了。 我不服气地说,你也考验过我一次了。 那不一样。 都是一个鼻子两条腿,哪里不一样? 我不满地追问道。 “唉!” 狂刀罕见地叹了口气,突然换上了传音入密的方式跟我说:银月和我们这些从社会上招收的闲散人员不一样,他们都是六扇门从小豢养的孤儿,属于另外一个系统。而且他的先天功力也并非自己修行而来,而是从小被前辈一点点灌顶而来。 灌顶到先天?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好的事情我怎么碰不上? 好事? 狂刀露在外面的嘴角扯起一个怜悯的弧度。 他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说只需要试他一次就够了吗?因为他不像你们,还有无限进步的空间。他的功力,在灌顶完成的那一刻就定型了,再也别想寸进。 不仅如此,那些功力毕竟不是他自己的,想要使用的代价就是他的寿命只有正常人的三分之一。而且临死之前,必须把这些功力再传给下一代像他这样的孤儿! 狂刀顿了顿,又看了我一眼:不然,你以为先天真的如此容易造就吗? 竟然是这样…… 我顿时感觉心里头一阵空落落的,望着银月渐渐走远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人真的好生孤独。 很快,我们便回到了自己的驻地,普通的守卫当然发现不了身为先天高手的银月和狂刀。 进屋以后,狂刀大马金刀地往主位上一坐,开门见山地说我给你们布置一下剿灭邪教的任务。 我吃惊地问他:有计划了? “当然,从上面决定派我出马的那一刻起,计划就已经是配套的了。几十年来,只要是本人主持的任务,从来就只有一套流程!” 说起剿灭邪教,狂刀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话语里透出的断然,让我感到一阵阵的不安,脱口问到:什么计划? “呵呵……” 他冷冷一笑,双手按在桌上,形如一只捕食的猛虎:很简单,等兵部的兵马到位之后,我们就立刻以泰山压卵之势消灭乌家堡!邪教的副教主交给我和银月,你们负责其他高手。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什么?! 听到这个杀气腾腾的计划,我们都惊得站了起来。 扛把子更是脸色难看地问道:你想灭门吗? “是。”狂刀龇牙一笑,“如果你一定要这么理解的话。” “你疯了吗?这是在镇压邪教,不是在打仗!就算是打仗也不会轻言灭门啊!乌家堡里还有很多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他们不是敌人,他们也是大唐的子民啊!” 我忍不住跳起来跟狂刀据理力争,心头狂跳,顿时对这个所谓的地级第一神捕,感到深深的惧意。 却没想到,狂刀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就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了。我才是这一次行动的指挥官,你们有意见,可以提,也可以保留,但是对于长官的命令,必须坚决执行! 他把六扇门的规矩一摆出来,我立刻就感觉自己争辩的底气没那么足了,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垂死挣扎,说,你这个计划太随意了。 随意吗? 狂刀笑笑,随后满脸自信地说:不,简单不一定就代表随意。在过去的三十年里,类似的行动我已经执行过十一次,除了第一次,每次都是全歼了邪教徒。呵呵,就算你们想出来的计划再周详,也绝不可能比我的更滴水不漏,这叫随意? 可恶,那叫滴水不漏?是斩尽杀绝才对! 我感觉一股怒火腾地窜上脑门。 这个混蛋!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但是现在,他的嗜血和顽固,让我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扛把子也是一脸阴沉的神色,说:您是大人,自然可以一意孤行。但是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我们一定会上达天听,让圣皇陛下知道你滥杀无辜的劣迹! 哟,拿圣皇威胁我了啊? 狂刀突然轻笑了两声,说你们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他说之所以会派我来主持这一次的剿灭行动,就是因为上面知道,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邪教徒的。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伸手解开头上包着的黑巾,一边淡淡说道: 孩子们,现在风向变了啊!眼下天下乱象已现,乱世当用重典。你们所谓的仁义教化,早就不适用了啊! 话音未落,那黑巾已经被他自己一把扯了下来。 嘶—— 看到狂刀黑巾下的面孔,我情不自禁地从凳子上跳起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他从鼻子往上,大半个脸和整张头皮,竟然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掉了,只剩下一片纠结在一起的赤红疤痕。 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多过像一个人! 看到了吗?这就是对那些丧尽天良的邪教徒怀柔的下场,我还只是失去了一张脸,而我的同僚和师父,却是连命都丢在了那些杂种的手里! 说到这里,狂刀冲着我们龇牙一笑。 狰狞的表情,吓得我们又连退了三步。 他嘿嘿笑了两声,又把黑巾缠了回去,然后才问道: 那么现在,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第243章 叛徒组织现踪 我最终还是没能说服狂刀放弃灭门。 套用一句江湖上的流行语,就是你永远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疯卖傻的人。 我看得出来,他的疯狂嗜血是装出来的。但是对邪教的痛恨,却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深处。 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绝不是我们三言两语就能打消得了的。 调动兵马粮草也需要不少时间,我们应该还能再想想办法,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先把我们自己的事情办了。 我拿出从狂刀那里讨来的卷轴,一把拍在桌上。 既然狂刀算得上是我们自己人,那张文焕肯定就还没有暴露,这份情报也依然有效。 嗯? 拉开卷轴一看,张文焕或许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心情紧张,字迹非常潦草,内容也不多。但上面说的已经足够我惊喜了。 据他所说,却是在堡内发现了一个疑似少林前代叛徒戒贪和尚的人。 戒贪? 我心头一动,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 从我们手上已知的情报看,这人是死在西北的戒色和尚的师弟。 当年两人就私交甚笃,就连从少林叛逃都是一起。 不过他比戒色和尚运气好一点,并没有做出类似招惹天涯魔君的蠢事,除了叛门之外,作恶也不多。所以少林一直也没有认真拿他怎么样。到后来下落不明,大家也只默认他死在哪个山沟沟里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在乌家堡里露出了行迹。 张文焕说这人现在不是和尚打扮了,所以他也不能完全确认。而且,他现在的身份非常有意思。 哦? 其他人闻言纷纷好奇问什么身份? 我把卷轴往桌上一扔:伙夫。 哈? 胖子难以置信地说,堂堂少林叛僧,居然跑到乌家堡这种狗大户家里来做伙夫? 扛把子面无表情地补充了一句:戒贪当年在少林寺就是从火工和尚做起的,现在重抄旧业有什么稀奇的? 胖子立刻翻着白眼反驳:这才是最大的可疑之处好吧?任何一个大人物,最忌讳的都是自己的黑历史。以他的身手,放在邪教中至少也是个长老,哪个长老会去当厨子呢? 这只能说明,叛徒组织和邪教的关系,或许并没有我们原来想象的那么紧密。甚至很有可能,邪教虽然暗中控制了乌家堡,但就连他们也不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 这不可能吧? 不,非常可能。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推测有道理: 叛徒组织最早产生的时间应该是在前朝末年,而轮子邪教则是在前朝灭亡之后的乱世中发展起来的。 以前者那种极度追求隐蔽的尿性来说,他们很可能并没有暴露自己和乌家堡的关系,然后等到邪教崛起,两个贼手就伸进了一个兜里。 如果不是我们早就从别的途径盯上了他们,恐怕也不会想到,黄马甲底下竟然还藏着一只绿王八…… “张文焕并不能确定这个伙夫就一定是戒贪和尚,但此人关系重大,大家说说看,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确定了思路,我环顾一周,决定集思广益,毕竟此事牵涉太深,还须从长计议。 鲁一发突然插言:他有没有提供这个伙夫的行踪? 有,据张文焕了解,山上堡垒的吃食,每天都需要下山采购,负责采购的人员之一,就是这个伙夫。 那就简单了,我们索性就当一回强盗,半途截杀这支采购队伍吧!刀子都砍到头上了,他总不可能还继续装孙子吧。 我眉头一皱:截杀?不行!这样做的话,我们和狂刀还有什麽区别? 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又不是让你真把人都杀了。 胖子胖子无所谓地摆摆手,只要能逼那个伙夫出手就行了呗。 他接着说道,现在我们更应该关心的,不是这个伙夫是不是戒贪和尚。而是必须做好准备,就是如果他真是戒贪和尚,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愣了一下:什么怎么办? 胖子顿时气结:戒贪和尚几十年前就已经是一流高手了,他如果已经突破先天了呢? 我一惊,这个可能性确实不得不防。 之前和狂刀一战,让我彻底明白了自己和先天高手的差距。 如果戒贪和尚真的已经突破先天的话,那只怕我们九五二七小队加在一起都不够他收拾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叛徒组织真的也藏身在乌家堡内,那狂刀开始灭门,估计就跟捅了马蜂窝无异了。 邪教加上江湖叛逆……妈妈的,一口气捅出十个八个先天高手,那可真是好看了! 一想到这件事,我立刻觉得屁股下面像起了火一样,再也坐不住了:不行,这件事情我必须得去和狂刀那个混蛋沟通一下了,不然说不定会出大漏子啊! …… “还有这回事?张神捕,你该不是想阻止我清剿邪教,所以特意编了谎话来骗我吧?” 狂刀和银月坐在一起,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看着我。 我被他一句话说得哭笑不得,说瞧您这话说的,闹得好像我要包庇邪教一样。 那你过来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既然他问起,我也不再矫情,开门见山地说明天我们打算去试探一下这个伙夫,想请两位陪我们一块去,一来是帮我们压阵,二来如果确有其事,你们心里也好有个底。 狂刀略作思考,就点头说好。 倒是银月傲娇无比,把头一偏,说:无聊,我才不去。 狂刀见状,连忙传音给我解释,说银月的情况特殊,活动得越多,寿命消耗得越厉害。让我多理解,有他一个人跟我们去应该也够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连道不碍事。 银月大概也能猜到狂刀在跟我说的是什么内容了,冷哼一声,也不等我们回话,一言不发地推门离开了房间。 我也没跟他计较。 换成是我,要知道自己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寿命了,估计脾气会更恶劣。 狂刀稍稍准备了一下,就扛着他那把大刀和我们一起出发,去那支采购队的必经之路上埋伏戒贪和尚。 现在的乌家堡建立在墨池山上,下山之后,要经过一片一望无际的田野,才能到达市集。这中间的路途不说荒芜一人也差不多,正是伏击的好地方。 路上我再三叮嘱狂刀,如果发现伙夫不是戒贪和尚,一定要刀下留情。 他很不耐烦地答应了。 金秋十月,碧空如洗,我们一队人马在收割之后、布满了草垛的田野上猫了一会儿,就看到一支吆喝着号子的车队,远远地开行了过来。 山上的坞堡规模惊人,因此每天需要的物资也是出奇的多,这支车队的规模自然也不小。 但是在零零总总足有数十人的车队里,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们的目标。 看到那个伙夫的同时,我也明白了张文焕为什么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找到了疑似目标的家伙。 因为这个人实在是有些显眼。 根据我的资料,当年戒贪和尚在少林寺苦练铁头功,结果出了岔子,把脑门撞瘪下去一块。 此刻这个伙夫虽然已经长出了长长的头发,但是脑门上那个碗口一样的凹陷,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掉的。 妈的,亏老子还以为张文焕那货辛辛苦苦去找线索了,敢情是这么一回事! 特征这么醒目,只要不瞎都能看到好嘛? 车队一出现,原本一直抱着刀、仰躺在稻草垛上看云的狂刀马上就来了精神。 是他吗? 他兴冲冲地问道。 应该。 我点点头。 咻! 耳边响起一阵风声,狂刀身形一动,竟然直接狂奔了出去! 你要干嘛! 我吃了一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哈哈!就你们那娘们一样的玩法,怎么能试探得出真相!是乌家堡出来的就好,乌合之众,罪恶将知道,什么是痛苦!” 狂刀果然不负狂刀之名,一刀在手,整个人都癫狂起来。 看上去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无辜不无辜的区别。 我闻言心中顿时一凉,心想老子真是脑壳进了水,才会叫这疯子来压阵。 然而先天高手的速度何其之快,我这个念头才刚刚转完,狂刀就已经卷起一阵狂风,冲到那伙夫面前,当头一刀斩下! 惨了! 这一刀的气势之盛,让我忍不住本能地闭了一下眼,不想去看那鲜血飞溅的场景。 然而预料中的惨叫却没有出现。 相反,随着一声沉重闷响之后,我就听到扛把子他们纷纷发出一阵惊呼! 又怎么了? 我疑惑地睁开眼睛,却看到那个伙夫竟然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 在他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气势凛然的人。 这个新出现的家伙,虽然同样是一身杂役打扮,但是脸上那种飞扬跋扈我为雄的高手神采,却是丝毫做不得假的! 而在两人对面,狂刀桀骜的身影抱刀而立。 原野上猎猎的狂风吹过,拂动他的衣袍。 但我立刻就发现,他的背影虽然看似无恙,但是身前却有一排深深的脚印,显然刚刚吃了个小亏,被人生生击退了回来! 我见状心中一突,连忙问胖子刚刚发生了什么? 胖子脸色难看地告诉我,刚刚就在狂刀要一刀斩杀那伙夫之际,旁边那个人却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实力,反偷袭了狂刀。狂刀和两人各自过两招,结果被伙夫一招打在肋下,估计是受了点伤。 我深吸了一口气,问既然如此,应该能确定这伙夫就是我们要找的戒贪和尚了吧? 胖子苦笑一声:何止,买一送一呢! 我是真没想到,戒贪和尚不但自己突破了先天,行事作风竟然还如此不讲究。 别的先天高手哪个不是雄踞一方,哪会像他们一样,出来买个菜都要两人一起啊。 糙,搞基啊! 我在心里暗骂一声,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认怂的时候,咬牙一挥手,带着扛把子他们也冲了上去。 当我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正听到狂刀哈哈一笑:老子真是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想不到你们这些狗日的邪教徒竟然派了两个先天高手来埋伏老子。怎么着?两位副教主倾巢出动了吧? “什么副教主?” 听到他这句话,对面两位先天高手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异色。 第244章 危如累卵的局面 狂刀在险境之中,犹自不忘掩盖我们此行真正的意图。 这让我对老一辈捕快的素质大为钦佩。 不过我也明白,这同样可以理解为,他对接下来的战斗并没有什么信心。 若是有十足把握一挑二完胜的话,他是不会担心打草惊蛇的。更不用像现在这样,一张口就把锅扣在“剿灭邪教”的借口上了。 老潘。 我打了个手势。 潘不安会意,一把飞镖撒出,正好每一名杂役分到一枚。 这些涂了麻药的飞镖很快就起了作用,那些杂役没跑出去几步,就纷纷摇摇晃晃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戒贪和尚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们。 直到所有杂役都被弄倒,才冷冷地说: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再等你们一下。 虽然我们的人数是他们的好几倍,但如果光看神情的话,恐怕任谁都会以为,我们才是被包围的那一方。 我紧张地舔了舔嘴唇,问狂刀:现在怎么办? 狂刀慷慨激昂地一挥手:长得好看的都留下断后,张劫,你快跑! 我:我这颜值怕是走不了了。 狂刀:这是长官命令,你必须得听,今日情报有误,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我诚恳地怼了回去:长得帅是我的错吗?不,我要留下来! 狂刀:留下来的未必能活,快走。 我一听这话,立刻点头:那我走了。你们保重。 狂刀见状顿时悲愤到崩溃:卧槽,你真走了啊?你到底看没看过剧本。 我嘿嘿笑了两声,又走回来站好,摆出决战的架势。 戒贪和尚冷哼一声,不屑地说装疯卖傻……昆池,我们上! 而听到了这个名字,我顿时心头一震。 昆池上人。 昔日魔门日月魔宫一脉著名的叛徒。 虽然据说他乃是被当年的魔宫宫主亲手清理门户。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和其他叛徒组织的成员一样,他也是借假死逃生。 同样,他的出现也给我提了个醒,就是这个叛徒组织成员的来源,很可能并不仅仅是正道一方而已。 “狂刀前辈,这个昆池交给你,那个伙夫归我们。” 我也故意装作不知道戒贪和尚的身份,这般分配道。 昆池上人出身魔门,功法暴烈凶残,打我们可能一拳一个,让狂刀和他以攻对攻是最好的选择。 而戒贪和尚是佛门的底子,重守不重攻,我们这些先天以下的菜鸟,打起来相对会比较轻松一些。我们只需要拖住他,等狂刀干掉了昆池上人,再来支援我们,说不定这一战还有赢的机会。 只是……狂刀都已经受伤了,他真的还能做到这一点吗? 我心头闪过一丝阴霾,然后就只听一声暴喝,一个仿佛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拳头在我眼前迅速扩大! 小子,吃佛爷一拳! 戒贪和尚虽然是练的佛门的武功,却没有一点佛门隐忍的精神,面对我们这些晚辈,竟然还抢攻! 你他妈还要不要脸! 我猛地抬剑一挡,但随即从剑上传来的大力,震得我手臂发麻,心底的那一点点小心思,也被震得粉碎。 我错了,错得离谱。 所谓的重守不重攻其实都是相对的,哪怕是一个最拙于攻击的先天高手,他的随手一拳,也绝对比任何一名一流高手的全力一击都要可怕得多! 大家小心!不然这次真的可能会死的啊! 我一边活动着被震得发麻的双手,一边大声提醒着队友们。 不是可能,你们必死无疑! 戒贪和尚听了,张狂一笑,又是一个摆拳打了过来! 他的速度极快,凛冽的拳风,呼呼作响,直逼我胸口而来。 看着微微颤抖,酸麻到几乎没有知觉的左手,一个想法突兀的出现在我的脑海:再接一下,这只手的经脉恐怕都会承受不住,寸寸尽断! 算了!潇潇还在长安等我,只要她在,有没有左手,又有什么区别?重要的是,我九五二七的队友要活下去! “老扛,带着队友去求援,这里的情况不是我们能应付的!” 我大喝一声,随即一招横剑摆渡,直直迎上了戒贪老贼。 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从我身后,飞快地掠过,抢攻而上。 “大师,我来当你对手!” 出乎我的意料,接下这一拳的人,竟然是大侠哥! 大侠哥,不要! 我被大侠哥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但已经晚了。 “砰”的一声,他佝偻的身子像个皮球一样弹起,用肩膀硬接了戒贪和尚一击。 气浪炸开,仿佛平地放了一个铁炮。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侠哥固然是被一拳轰飞了出去,但他马上就带着一身泥土又爬了起来,浑身气劲鼓荡,看上去好像毫发无伤。 反倒是戒贪和尚完全没料到大侠哥的内力如此浑厚,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被震退了三步,一张老脸气得通红! 好啊!想不到你们还藏着一个先天高手……”戒贪和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但却很快皱起了眉头,“不对?只是一个空有宝山而不会用的二世祖,佛爷说,你今天死定了!” “是吗?”大侠哥活动了一下肩膀处的气血,露出一个憨厚的笑:“那今天就先让晚辈领教下大师的先天功力如何?” 这一番话,让我顿时恍然大悟。 大侠哥自身对武学的领悟还没有堪破先天奥秘,书圣的一甲子内力都堆积在他体内,等闲驱使不得。 只有在受到外力的攻击下,这些内力才会自发护体。 所以他唯恐戒贪和尚不来打他。 那样的话,他空有一身内力,却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可惜戒贪和尚也是个明白人,狞笑两声说你很希望佛爷来打你,是么?行啊,等我杀光了你这些同伙,再慢慢来炮制你!吸干你的功力,为我所用,岂不美哉? 说罢,他轻功全开,竟然绕了一个大圈,从另一个方向杀向我们。 “你这贼和尚,小生礼数也做了,道理也讲了,你居然不打了?真是岂有此理!” 大侠哥一双小短腿哪里赶得上他的速度,顿时急得狂叫,一心激怒戒贪和尚。 然而戒贪和尚以前乃是少林的大德高僧,修心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 任凭大侠哥如何辱骂,他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疯狂追打我们其他人。 我运起解剑术,和他对拼了两招,然后顺利跃向一旁,鲁一发和胖子也是各有手段,躲过了他的第一轮突袭。 但是扛把子就没有这么好命了。 戒贪和尚一出手,轻而易举地打飞了他的杀威棒,随即双腿一错,一脚就把他踢倒在地! 认命吧!成为佛爷第一个猎物吧! 戒贪和尚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举起拳头就向下砸去。 眼看着扛把子就要命丧这一拳之下,我急得嘴唇都快咬出血了,再要挺剑去救,却已是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个人影以古怪的姿势横空而来,半道上截住了戒贪和尚这一拳。 砰! 又是凭空一声闷响。 我们定睛看去,却是瞬间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胖子抓住大侠哥的双腿,竟然把他当作活的独脚铜人,倒提在手中,舞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他刚刚也正是凭着这一手,才在危急关头硬接住戒贪和尚的拳头,成功救下了扛把子的性命! 卧槽!还有这种操作?! 第245章 双脚活人大战恶和尚 我看着被胖子拎在手里的大侠哥,只觉得一阵眼晕。 尼玛这货以前的兵器叫独脚铜人,现在算个什么鬼?双脚活人? 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胖子的脑瓜子确实比我灵活。 他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提,立刻就扬长避短,不但弥补了大侠哥运功不灵活的短板,更是把他内力浑厚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你戒贪和尚不是喜欢躲着大侠哥走吗?行啊,那我干脆拿他当兵器砸你,看你怎么躲! “来来来,臭伙夫!胖爷我再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胖子此刻颇有种一“人”在手,天下我有的豪情壮志。 只听他意气风发地狂笑一声,竟然主动叫板起戒贪和尚这个先天高手来。 小子,少得意忘形了! 戒贪和尚脸上闪过一抹怒火。 面对胖子狂砸下来的大侠哥,他不闪不避,赫然也是迎头一拳轰了回去! 硬碰硬! 轰! 戒贪和尚的拳头和大侠哥排骨支棱的胸脯毫无花俏地撞在了一起。 “痛痛痛!这么粗暴,简直是有辱斯文!” 人的胸口到底不能和拳头比硬度,大侠哥挨了一拳,顿时痛得嗷嗷直叫。 然而谁都没料到的是,他竟然抬手一嘴巴子,结结实实地抽在了戒贪和尚脸上! 啪! 清脆的音效,听得我都是感同身受地脸皮一抽。 戒贪和尚估计从来没对付过这种会自己打人的“兵器”,准备严重不足。 猝不及防之下,他被大侠哥这一巴掌抽得鼻血横流,眼冒金星。 踉跄倒退出去好几步,这个倒霉蛋才回过神来,一把捂住自己开始迅速红肿的脸蛋,露出了火冒三丈的扭曲神情! 小辈安敢辱我! 他大吼一声,再度冲了上来。 “打得就是你!怎么样?” 胖子毫不示弱,挥舞着大侠哥又是一记力劈华山。 大侠哥这次还想故技重施,两只巴掌舞得像风车一样,可惜被心有余悸的戒贪和尚挡了下来。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刚刚那一巴掌,不但打掉了戒贪和尚高高在上的蔑视,更是让我们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 尽管希望很渺茫,但是起码证明了,先天高手也绝非无懈可击! 至少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就算是一名先天高手想杀我们,那他自己也得留下半条命来! “哇啊啊啊——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震八方! 大侠哥一边痛得哇哇乱叫,一边吟起诗来,看上去战意斗志简直像燃烧起来了。 想想也是。 抽先天高手的耳光啊! 他这辈子大概从来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简直就是人生巅峰! 啪啪啪! 他配合着胖子的动作不断攻击着。 每次用自己的身体和戒贪和尚的拳头碰撞一次,他都会疼得颤抖一下,后来连口鼻中都渗出血来。 但他依然锲而不舍地疯狂抽打,两只巴掌几乎舞出了四条残影,坚定不移地试图再糊戒贪和尚一脸。 他的攻击欲望是如此的旺盛,以至于都彻底放弃了防御。 为了尽量减少他受到攻击的次数,我们这些酱油党也不得不强打精神,坚决地顶了上去。 呼! 鲁一发一拉机关拉索,两扇剑翼一张。 杀人饮血的凶器在这一刻却悲催地担当起了盾牌的重任。 戒贪和尚的拳头像暴雨一样轰击在一排排羽毛般的刀身上,发出打铁一样的脆响。 叮叮当当。 我在旁边骚扰。 经过前夜和狂刀的切磋,我在对解剑术的使用上,又琢磨出了一丝新的领悟。 不再一股脑地爆发,而是倒拖着剑,施展起轻功,不断地围绕着战圈闪转腾挪。 锵锵锵! 剑身与地面坚硬的石子不断摩擦,幽蓝的磷火渐渐燃起,慢慢达到了一个可怖的温度,甚至我的手都有点握不住了。 动到极致,就是静,虽然这一招看上去,犹如在敌人周身布了一道烈焰剑网,但我的剑,却是隐而不发,不断蓄势! 我的速度虽然不慢,但在先天高手面前,可以说是犹如龟爬,必须在别人完全牵制住戒贪的情况下,才能一击得手! 只要剑出,我就有把握一定会逼得戒贪和尚不得不回防! 这就是天剑门享誉江湖的传奇剑术! 即使是先天境界的高手,也休想百分之百地免疫 再加上躲在一旁不断乱丢暗器、猥琐招呼下三路的潘不安和扛把子等人,我们一群先天之下的菜鸟,竟然硬是凭着精妙的配合,生生拖住了戒贪和尚这个先天高手的攻势! 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就这样,不知道打了多久,当我再次试图使用解剑术给大侠哥解围的时候,突然感到丹田一痛,一股熟悉的虚弱感瞬间涌遍全身! 不好! 我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情知不妙,但还是被迫收回大宝剑支撑身体,以免一头栽倒在地上。 尽管自己已经很努力地压缩解剑术的使用次数,节省内力。但是随着一次次出剑,内力耗尽的窘况,还是不可避免地降临了! 偏偏这个时候,正是大侠哥一头撞向戒贪和尚的时候! 按照我们先前鏖战中培养出来的默契,应该是我一剑架开戒贪和尚的拳头,然后由此时功力最强的大侠哥发起攻击。 可随着我这里一下出了漏子,大侠哥本该水到渠成的攻击,却瞬间变了味——就像是他主动把自己的后脑要害,送到戒贪和尚的拳头下面去一般! 大侠哥! 我张嘴一声惊呼,却感觉嗓子里喷出来的气流,都仿佛快要燃烧起来一般。 砰! 这个嘶吼的动作耗尽了我最后的力气。 我只觉得手上一软,连剑柄都再握不住,一下扑倒在了地上。 我的脸贴着湿润的泥土,鼻腔里面满是腐臭的泥土气息。 倒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戒贪和尚的拳头崩碎了一扇破破烂烂的剑翼,向着大侠哥的要害轰然砸落! 一股绝望瞬间弥漫在我心头。 不过就在我以为大侠哥即将命丧黄泉的时候,一个恶趣味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咦,不错嘛!这一次的考验算你们超额通过哦! 狂刀?! 我心中一阵狂喜,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愤怒。 我自己都不知道这股愤怒到底是针对谁……是狂刀呢?还是戒贪和尚?又或者是自己刚刚那一瞬的绝望和无力? 我也不想管那么多了。 在这股突如其来的愤怒驱使下,我猛地抬起头,歇斯底里地狂吼道: 狂刀!你这混蛋!再拿我队友的生命做考验,我立马剥了这身衣服,什么六扇门,什么神捕,老子不干了! 第246章 影帝狂刀 不得不说,狂刀还真会挑时机出场。 只见他浑身鲜血和伤口,但脸上的神情和呼吸,却都还算镇定。 那把平平伸出的大刀,恰到好处地抵在了戒贪和尚的拳头和大侠哥的脑门之间,两者间赫然只差了寸许的距离。 看上去他只要晚上几个呼吸的时间,大侠哥估计就是个脑袋开花的下场。 如此巧合,让我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早就搞定了自己的对手,就等着我们遇险呢。 嗯?昆池上人呢? 一想起他的对手,我突然一激灵,下意识地就扭头看向狂刀刚刚的战场。 之前我们自己的战斗太激烈,以至于我都忽略了那边的局面。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啊! 只见方圆十余丈的地面泥土翻起,像是被大几十头牛仔细犁过一遍似的。 而在一片狼藉的泥土中间,一具刀痕遍布的尸体倒在那里,血水流了一地,把泥土染成了大片的黑红色。 看这个先犁地再施肥的架势,估计来年这块田的主人一定是大丰收。 哟,你是在找他吗? 狂刀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下意识地回头一看,结果眼前猛地出现一颗怒目圆睁的头颅。当即,被吓得头皮发麻,本就酸软的四肢,这下更是彻底没力气了。 那颗沾满了血污的脑袋,正是之前还在耀武扬威的昆池上人! 狂刀居然赢了?而且看起来没费多大力气,居然还有心思捉弄与我? 这等实力,实在让人咂舌。 戒贪和尚一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颗头颅:昆池?!你杀了他? 狂刀好整以暇地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刀身上的鲜血,冷冷地反问道:你想为他报仇? “你!” 戒贪和尚的我虎目圆睁,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我在一旁持剑横立,随时准备防御,这老叛逆的拼死一击。 谁知这厮大吼一声之后,竟然一转身,头也不回地逃走了:“你牛逼!有种别走!” 卧槽!你的节操呢? 我们看得目瞪口呆,纷纷在后面大骂。 只是戒贪和尚根本不顾我们的激将,只管铁了心埋头跑路。 先天高手,我是追不上的,连忙把期待的视线投向狂刀,希望他大发神威,再拿下一个人头来。 这家伙却看都不看我们一眼,眯着盯着戒贪和尚狂奔的背影,突然大吼一声:你以为自己跑得了吗?! 他这一声怒吼,动用了内力,滚滚声浪横扫田野,吹得四周的稻草都飞舞起来。 正在奔逃的戒贪和尚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而趁此机会,狂刀双脚一踏,身形顿时爆掠而出,同时,他还一把扯掉了自己脑袋上残破的黑巾! “鬼脸狂刀夏知秋,居然是你!” 戒贪和尚猛一看到狂刀恶鬼一样的面容,突然一个哆嗦,脚下再慢三分。 而就是在这一瞬间,狂刀一直拖在身后的斩马长刀蓦然一扬,在深秋的午后瞬间拉扯出一道无比绚烂的刀光! 如秋叶之静美,如夏日之炫目! 斩! 嗤! 刀光敛去,鲜血狂喷! 一道平滑的刀口,从戒贪和尚的后背上猛然裂开。 在刀伤的尽头,还有一只带血的小臂横飞而起,凄厉地划过天空! 好! 这技近乎道的一刀,直看得我们热血沸腾,忍不住纷纷出声叫好。 唯独身受重创的戒贪和尚一言不发,他仿佛也知道自己面临生死一发的险境,手臂被斩断,竟然连哼都没哼一声,一个踉跄之后,竟然跑得更快了! 狂刀作势追了几步,然后停下了脚步,把刀往面前一插,撂下了狠话: 下次再敢出现在老子面前,就是你个龟儿子的死期! 我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狂刀身边,摇晃着他的肩膀,说你为什么不追了?除恶务尽这个道理难道还需要我教你吗? 狂刀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冷哼一声,目送着戒贪和尚宛如丧家之犬一般的身影,在原野上远去。 我有心自己追上去,可惜内力一动,丹田里撕裂的感觉就不断提醒我,已经到极限了。 正当我遗憾万分时,我身旁的狂刀突然闷哼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接着浑身上下的伤口竟然一起爆裂,鲜血四溅! 卧槽! 我被他溅了一身血,顿时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赶紧一把捞住了他。 你……怎么了?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狂刀。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一丝方才状若天神的威风凛凛,直接就瘫倒在了地上。 随着嘴巴翕动,他眼耳口鼻里一起冒出粉红色的血沫子来,看上去就活像一条不幸离了水、又被人在脑壳上狠敲了一棒子的鱼。 他看着我,急促地喘息了几声,然后才用微弱的声音骂道: 草泥马的,张小子,除恶务尽的道理难道还要你来教老子?问题是,你真以为一个先天高手是鸡崽子,杀掉他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这才想起,在支援我们之前,被他血拼掉的昆池上人,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先天高手。 狂刀虽然胜了,但也不过是堪堪惨胜罢了。 刚刚如果不是狂刀的逼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一招惊退重伤了戒贪和尚,一旦被他发现狂刀虚弱的本质,恐怕我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霎时间,我只觉得脊背一片冰凉,后怕不已。 “好了,小子,快扶我起来,离开这里,虽然戒贪和尚被我重伤,短时间内估计没胆子再冒头,但是难保附近不会有别人经过,被他们看到这里的情况就糟糕了!” 我看了一眼周围昏睡一地的杂役,苦笑一声,突然身子一歪,噗的一屁股就坐到狂刀的肚皮上去! 不好意思啊!我自己都需要人扶! 嗷! 狂刀估计是被我这一屁股坐得眼前发黑,老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咬牙切齿地骂道: 小子,我算看出来了!你他妈这就是公报私仇! 我一脸的庄严肃穆: 不,这是命运对你的考验! 去你妈的考验! 这也正是我要对你说的话啊,狂刀大人! 第247章 都去叫人 我们架着仿佛已经奄奄一息狂刀,一路狼奔琢突。 直到找到银月之后,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他正泡了一杯茶,在那里惬意地啜着,结果迎面就被狂刀身上的血糊了一脸。 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这么惨? 看到我们一群人残兵败将一样的状态,他脸上的淡然终于绷不住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惨、谁说的…… 狂刀都快死了还不忘争一口闲气。 他吃力地竖起两根指头,老子出门一趟,就虐了俩先天。一死一伤。 银月半信半疑地问:你难道把邪教给一锅端了?不然哪儿来这么多先天给你虐? 我端起他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都跟你说了有个叛徒组织你还不信! 喂!那是我的茶杯! 银月一下子就急了,连忙来抢。 可惜他的手还没碰到我,我就是一口老血吐出来,倒是把他给唬住了。 他连忙撇清关系,说不是我打的你啊,你可别碰我的瓷。 我像那号人吗? 我苦笑着放下茶杯,话锋一转,问他,你和狂刀谁比较厉害一点? 这也是我在路上一直想问的一件事。 这一趟我们虽然斩杀了一名叛徒组织的成员,还重伤了一个。算是惨胜。 但是讲道理,这件事其实应该让正道和魔门的人来做,和我们六扇门其实关系不大。 现在倒好了,屁都没摸清一个,反而搞出了血海深仇,真是忒不划算。 更悲剧的是,狂刀重伤,但是邪教的副教主却是完好无损。 如此一来,失去了他这个主要战力,我们早已商定的剿灭邪教计划,一下子变成了空中楼阁。 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再确认一下银月的战斗力,免得到时候强奸不成反被日,那可就亏大发了。 银月听了我的问题,心不甘情不愿地哼哧了半天。 最后还是在我的一再追问之下,他才恼羞成怒地说他比我厉害那么一点点。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坏了,连忙干脆地一拍桌子:得,都别说了,叫人吧! 银月一脸懵懂地看着我:叫人?叫什么人? “管你是地级神捕、还是天级神捕、或者六扇门隐藏起来的元老。总之只要是先天高手,随便叫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都好,都叫来吧!你可别告诉我,现在六扇门就剩你们俩可以喘气的先天高手了。 不行!” 一听我的建议,银月立刻激烈地反对起来:现在我们一事无成就呼叫支援,你让我以后在同僚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我一听这话就来脾气了,冷冷地看着他:是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银月明知是自己理亏,但就是不愿意认怂,反而倔强地一昂头: 反正我就是不答应! 我懒得和他争,嘿嘿一笑就撂了挑子:不需要你答应,如果没有援兵,这件事我们就不管了。 这下子银月还没说什么呢,狂刀反而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急道:别啊,小张,你看我是因为你们的事情,才搞成这个样子的。邪教的事情你们可不能不管。 他这话倒是没说错,这个面子我也不能不给。 沉默了一下之后,我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说:真不是我们不管,实在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就算想管也有心无力。 银月闻言哼了一声:胆小鬼! 你说什么? 他这句话一说,顿时触怒了胖子他们。 一群人纷纷站起来,指责银月,说我们在为国为民、浴血奋战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养胎呢! 这话说得忒也恶毒了,偏偏银月又确实没怎么参加过任务,一张小脸气得通红,转身拂袖而去。 他走了以后,狂刀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么说话有点过分了,这孩子一出生就注定了要捐献三分之二的寿命报效帝国,这份牺牲可不比我们少。 顿了顿,他又摇了摇头,告诉我们六扇门现在人手确实紧张,不然也不需要银月出马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六扇门还能出动的机动兵力,基本都在银月那个系统,他不点头,狂刀自己是叫不动的。 那就是没辙了?我问。 狂刀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动用我的私人关系,应该还能叫来一个先天境界的朋友,再多就真的没有了。 我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仅仅一名先天的话,最多只是抵消了邪教副教主的存在,要想胜利还远远不够。 银月刚刚也说了,他比狂刀还差了不少。让他去对付重伤的戒贪和尚或许绰绰有余,但是面对可能存在的叛徒组织援军,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口:我应该还能叫来几个先天境界的朋友,只不过请他们出手的代价,必须由六扇门报销,不能白白帮忙。 我说这话的时候,狂刀正在喝水,结果听到我说有几个先天境界的朋友,一口水噗地喷了一地。 小子,你特么在逗我?就你还有先天境界的朋友?还是几个?醒醒,现在天还没黑,别做梦了! 这家伙一阵叨逼叨,让我也有些不耐烦,便摆了摆手:信就信,不信拉倒。反正人手不够你们自己去送死,我不去! 哎呦,说大话被拆穿还不高兴了?好好好!只要你能叫来先天境界的高手,不管几个,酬劳我一力承担!这样行了吧? 真的? 狂刀不顾伤体,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绝对比珍珠还真! 那如果是突破了天人极限的高手呢? 我突然飞快地说了一句。 哗啦一声,狂刀睡着的床突然毫无征兆地垮塌了下去:卧槽!天人极限的高手?这种神仙 一样的人物,老子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啊,你小子还真敢说。 他笑了一会儿,看到我依然一脸认真地望着他,心里也不由得虚了起来,问莫非你真的能叫来那个级别的高手? 我笃定地点点头。 心里想的却是如果知道我有难的话,诸葛祖师总不好不闻不问的咯! 这一次,看到我一百万倍认真脸的表情,狂刀终于不说话了。 他蓦地仰面一倒,颓然地看着天花板,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变态! 第248章 神经病齐聚乌家堡 我们的求援信很快就发出去了。 一封给无心人魔,以我的名义请他帮忙; 另外一封则是给天涯魔君,告诉他我们在这里发现了叛徒组织的马脚,而且魔门也牵涉其中,让他赶紧带人过来擦屁股。 两封信都是通过温秀才的情报网帮忙转交的。 反正就算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个旮旯湾里闭关练功,但是以温秀才的神通广大,也一定能找得到人。 在随飞鸽带去了八千两银子的银票之后,我们很快收到温秀才的回信: 三日之内,一定将信件送到收信人的手上。 当然,至于他们看了信以后会不会来,或者什么时候来,那就不在他的服务范围之内了。 至于我自己,在伤势稍愈了一点之后,亲自跑了一趟终南山的假死人墓。 我先是绝口不提求援的事情,就跪在墓门外面,详尽陈述了一遍此行的危险。然后“诚恳”表示,自己若有不测,唯恐不能在祖师膝下尽孝了云云。 话音未落,我就被一块从墓道里飞出的竹简打得鼻青脸肿。 接下竹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言不由衷,该打;且放心去,无碍。 我一看就乐了: 嘿,不愧是祖师,就是牛啊!写个条子都用骈句! 不过说真心话啊,在得到这个承诺之后,我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才算是真正落了地。 我站在墓门前,拍着胸脯大笑三声,说有了诸葛祖师的保证,别说区区一个邪教,就算是圣皇陛下要杀我的头,我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这一次诸葛若兰祖师终于忍受不了我的无耻吹捧,黑暗中一把飞石就砸了出来,同时气道: 少在这里油嘴滑舌,扰我清净!事情都答应你了,还不快滚! 往返终南山一共花了我三天半的时间,等我回到乌家堡的时候,正好碰上天涯魔君和无心人魔他们前来汇合。 他们也是刚到,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洗掉一身风尘仆仆。 我一看到他们就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问:你们突破天人极限了? 以前的他们站在我面前,我虽然无法企及他们的高度,但是至少能感觉得到他们的恐怖。 比如无心人魔的血腥,天涯魔君的狂暴,都有各自独特的高手气质。 但是现在,哪怕我死死盯着他们,也只能感受到一种大海般深不可测的感觉,完全探不到底在哪里。 类似的情况,以前只在诸葛若兰祖师的身上才出现过。现在他们给我的这种感觉,虽然要淡不少,可也足够我心惊了。 所以我下意识地就认为他们也迈过了那道门槛。 咳咳咳…… 此言一出,我听到身后立刻传来狂刀一阵紧过一阵的咳嗽声。 “只是刚刚摸到那条门槛而已,天人极限哪里是那么好突破的?” 无心人魔揉了揉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苦笑了一下。 只是即使如此,他们的功力大增,却是不争的事实。 比如无心人魔,一身剑意全在剑上。以前他那口凶煞逼人的大铁剑,稍微靠近一点,都仿佛一个血池在拉扯着人的灵魂。但是现在,哪怕和他贴身而站,我也只能感觉他似乎背着一个深渊。看不到惊涛骇浪的恐怖,但就是让人觉得没来由的心慌。 和两人寒暄完,我才注意到,在他们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我立即想当然地认为这是狂刀请来的朋友,上去就问前辈是狂刀大人的朋友吧?不知前辈名讳,还望恕罪。 狂刀有些尴尬地走上来,低声说这不是我请来的,我朋友还在路上。 说到后来,他一张脸都黑了。 想想也是,明明是他的事情,结果我请的人反而先到了,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我愣了一下,连忙看向胖子,打眼色问他这是谁叫来的人。 胖子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倒是那老道士看出我们的窘态,主动微微一笑,举手打了一个道稽,宣了一声:无量道尊,您想必就是张神捕了吧?久仰大名。贫道子虚,乃是武当派太上长老。 武当派?正道居然还有先天高手? 我怪叫一声,蓦地反应过来。 天涯魔君在旁边冷哼一声,说我们魔门有的,正道这帮伪君子自然也要有。当年子虚老杂毛可是有事没事就要找本座打一架呢! 子虚道长一点都不像他说的火气十足,反而又是一记温柔的微笑杀递出:些许陈年旧事,魔君你又何必在提呢?现在你已经触摸到天人之间的那道门槛,远非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道可以比拟的啦! 魔君丝毫不领情,哼了一声,说谁不知道你这老杂毛最会藏拙,指不定你哪天就先我一步破境入天人了呢。 子虚道长摇摇头,也不和他争,转而看向我说,这叛徒组织一事,说到底我们正道也有一份责任,岂能让魔君专美于前?何况这乌家堡的前代家主乌有先生,乃是贫道在俗世时候的好友。于公于私,贫道都应该来这一趟。还望张神捕不要介意。 不会,不会。 我嘴上说得客气,却明显感觉自己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 子虚,乌有? 呵呵,你们城里人连起名字都这么会玩,佩服,佩服。 狂刀凑到我身边,小声问那位突破天人极限的前辈在哪里? 这下子轮到他小心翼翼了。 我说叫俩先天,结果一下子来了仨。 饶是他再怎么觉得难以置信,也不敢再把我的话纯当吹牛皮了。 银月在旁边不服气地冷哼一声,说要是真有这么个人,何不叫出来看看? 我故作高深莫测地一笑: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却没想到惹恼了银月:哼,装神弄鬼! 这下子胖子不服气了,他指着无心人魔和天涯魔君两人低声道:会不会说话呢!看到这两位的突破秘法没?他们的秘法还都是俺们剑人贡献出来的! 此言一出,狂刀他们的脸色都变了,纷纷用求证的眼神看向天涯魔君和无心人魔。 结果得到的回答是沉默。 这下子,所有人看向我的目光都瞬间变得无比炙热起来。 特别是狂刀和子虚道长。 那眼神,感觉像有女儿就要把女儿嫁给我,没女儿生个女儿也要嫁一样。 当然,除了银月除外。 他的情况特殊,即使有秘法也无法继续突破了。但是在两大高手都默认了的情况下,他也只能一口气往肚子里吞,坐到一边彻底不吱声了。 我被他们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连忙解释说我也只是适逢其会,大家一起探索遗迹,说起来人魔大大和魔君才是真正出力的人,我不过是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捡一口剩下的。 大家这才没有继续用一副吃人的眼神看我。 这时,突然又是一阵狂风吹进来,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影从外面冲进来,人影都没看清就大叫起来: 卧槽狂刀!老子跟你讲啊,老子刚刚被一个突破天人极限的娘们给揍了!好爽!你要试试吗? 突破天人极限的娘们?难道他说的是若兰祖师? 我心中骤然浮起一抹怪异的感觉,但是很快,就被另一股啼笑皆非的情绪盖了下起: 被揍了?好爽?听他的语气,还打算带朋友一起去挨揍? 我必须承认,在听明白他这句话的那一刻,我突然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突破先天的原因了。 可能就是脑洞和脑回路上的巨大差距吧! 毕竟在我认识的先天里面,除了子虚道长交往还浅,暂时看不出有什么怪异之处以外,其他人,呵呵……一个两个的简直就是特么的神经病啊! “砰!” 那人冲进来之后,一嗓子喊完了,才看清屋子里一屋子的先天,一个急刹不及,一头撞在柱子上,嘴里还在嗷嗷乱叫:这是怎么了?天下大乱了吗?怎么什么妖魔鬼怪都跑出来了? 你特么才是最怪的那个吧? 我分明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这样的表情语言。 狂刀估计是感觉实在丢人到不行了,不顾病体,强行跟我们鞠躬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就是因为这家伙太丢人,所以我才不愿意叫他一起出门! 那人一听这话,立马不干了:老子有好事都会想着你,你竟然当面说我坏话,太不地道了! 好事?! 我再次在心里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这货果然是个神经病受虐狂啊! 第249章 先天高手的出场方式 介绍完狂刀的朋友崔海客,我们这一次邀请的先天高手才算都到齐了。 直到这时,我才惊觉自己在无意中居然又创造了一个武林奇迹: 我们这一行人,哪怕不算重伤在身的狂刀,竟也足足凑齐了五名满血满状态的先天高手。 更别说还有突破了天人极限的诸葛祖师隐身暗中。 这样的阵容,即使放在百多年前那个高手辈出的乱世,也足以称得上豪华了。 我正在被这个奇迹激荡得热血沸腾、踌躇满志的时候,无心人魔突然一把推醒了我,说你们先去准备,待会儿等我们露面了再发动攻击。 我愣了一下:你们不和我一起吗? 哼! 没想到我这个问题一说出口,诸位高手大爷纷纷把头一昂,不屑地哼了一声。 连最温和的子虚道长都露出了一脸“你好无知贫道不想和你说话”的嫌弃表情。 呃?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我顿时被他们的反常举动搞得一脑门子雾水。 无心人魔叹了口气,说:傻小子,先天高手的落场方式,和你们这些小虾米能一样吗?快出去准备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卧槽!先天高手牛逼了不起啊?” 喊完这一声,我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本来暴露自己的无知就已经很羞愤了,再给他们鄙视的眼神一扫,我立刻憋屈到不行,张嘴就要喊若兰祖师出来给我站台:若兰祖师哟!弟子没用啊!给咱天剑门蒙羞了啊! 别喊别喊!你是大爷还不成吗? 一看我动真格的,几个人都慌了神,上来就七手八脚地捂我的嘴。 旁边崔海客脸上的淤青,已经充分说明了招惹到若兰祖师,会有怎样的下场。 他们又不是崔海客那样的受虐狂,堂堂先天高手,就算打不赢也要脸的不是?谁会愿意被揍得鼻青脸肿? “呵呵,我个人建议,天剑门弟子的身份,足够和先天高手平起平坐了,你们觉得嘞?” 天涯魔君干笑了几声,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煞有介事地征询其他人的意见。 或许是因为曾经被诸葛若兰揍出心理阴影来了,这家伙虽然背地里各种“老妖婆”地叫着,但是真到了要直面这位天剑门女祖师爷的时候,他还是圆滑得跟个猪尿泡一样。 那模样啊,真是要多怂有多怂。我都快没眼看了。 对极对极,正是这个道理。 其他人闻言也是借坡下驴,纷纷点头。 我被他们前倨而后恭的表态搞得哭笑不得,但心里也清楚,他们敬的是若兰祖师,是天剑门这块百年不倒的金字招牌,不是我。 所以当下也不敢太过分,只是恭恭敬敬地问他们打算怎么出场? 无心人魔把我拉到窗边,指着不远处乌家堡最高的一处塔顶,问你看到那座塔楼了吗? 看到了啊,怎么样? 待会儿我们就要从那上面跳下来! 哈?!还有这种操作? 我望着那栋足有十来丈高的塔楼,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呵呵,不愧是先天高手,大神级人物就是比我们这些屌丝会玩啊! 我在心里感叹了一声,身后又被无心人魔推了一把:还愣着干嘛,走了!比武招亲最后的胜者就要决出来了,我们一定要在赶在气氛最热烈的高潮登场才可以啊!我再教你一件事啊,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为了维护先天高手的尊严,选择登场的时机,也是一门很重要的技术啊,你以后迟早也会有这天的,现在正好提前学一学。 无心人魔还在我耳边絮絮叨叨。 我回头左右一看,才发现天涯魔君他们竟然都已经消失在了房间里。 而在屋外的广场上,欢呼的声浪也是一阵高过一阵。 我这才想起,在我缺席的这些天,比武招亲的赛程却是没有停下来。 掐指一算,如今也确实到了结束的时候。 也不知道这次比武招亲最后的胜利者会是谁?他大概要恨死我们的吧? 倾听着窗外的欢呼声,我不由得在心里暗自窃笑。 自从那天狂刀露面之后,潘不安就没有继续参加比武招亲了。所以现在的胜利者,也不知道到底是何许人也。 但不管他是何方神圣,总归难逃后天的藩篱。在双方加起来不下十位先天高手的光芒掩盖下,任何少年英才恐怕都只有黯然失色一个下场。 我和无心人魔出了门,直奔塔楼而去。 路上我把狂刀要灭门的计划跟无心人魔说了,请他在中间转寰一二。 我原本以为,这次的人大多都是我们的关系请来,会比较好说话一点。 没想到无心人魔听完我的请求,沉思了片刻之后,竟然说出一番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话来: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狂刀神捕的计划,才是最符合我们所有人利益的?你们六扇门要歼灭邪教,天涯魔君和子虚道人要追索正魔两道的叛徒,无论哪一个目的,都只有宁杀错、不放过,才能做到最漂亮。 说完,他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还是太嫩了啊。在先天高手的眼里,人命没那么值钱的。别看天涯魔君也是你找来的,但是只要你开口给堡里的普通人求情,他肯定会站在狂刀一边。不信你就试试。 我一听顿时心里有些不舒服,就问无心人魔:难道你们的武功都是练来滥杀无辜的吗?这可是几百条人命啊! 无心人魔叹了口气:你骂我有什么用呢?又不是我要灭乌家堡满门的。要不你问问你们天剑门的祖师爷?她要是愿意帮你,那就是一句话的事。 我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跟他告了一声罪,走到一边开始等待。 我知道诸葛若兰祖师既然答应保护我,就肯定会跟在我附近,虽然我看不到她,但是我和无心人魔的交谈一定逃不过她的耳目。 如果她愿意帮我,一定很快就会有回音的。 然而我等了一会儿,却是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再回头一看,天涯魔君他们鬼魅一样的身影,都已经潜伏到了那塔楼之下。 无心人魔叹了口气,说不用等了,看来你那祖师爷不愿意帮你。 为什么啊? 我只觉得一股子愤懑充斥在心间。 我瞪大眼睛看向无心人魔,问先天高手和天人高手难道就不是人吗?你们怎么能对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如此冷漠? 无心人魔沉默以对,倒是我的耳旁终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除了会抱怨别人,就不会做别的了吗? 诸葛祖师! 我激动得跳了起来。 然而诸葛若兰却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说道:我不可能永远守在你屁股后面,如果你想做什么,救人也好,杀人也罢。都要靠你自己的本事,这次我只保证你不死,其他事情一概不会插手。如果你想不出办法来,那就眼睁睁地看着你所谓的无辜者去死吧,相信这样的江湖能让你不再这么天真。 什么?! 诸葛若兰冷漠的话语,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我的头上。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认识了无心人魔和诸葛若兰之后,总是以天剑门弟子这个身份自居,遇到什么困难,也会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想找后台。 一旦他们不在,或者拒绝了我的请求,我就会觉得手足无措。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顿时满心羞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无心人魔看到我颓废的样子,估计也猜到是诸葛若兰传音跟我说了什么了,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忍:那位姑奶奶说啥了?你没事吧? 我苦笑一声,道:不知不觉间,我竟然也变成了曾经最嫉妒又最不屑的那种二世祖了啊! 嗨,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无心人魔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回过味来,竟然还笑出了声:现在明白也不晚,喏,现在不正是一个你自己做决断的好机会吗?说吧,打算怎么帮这些不明真相的小屁民?你做决定,我帮你做都行。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在狂刀和天涯魔君两伙人都决定全灭乌家堡满门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如此仗义地站在我一边,无异于同时跟双方唱对台戏,是绝对得罪人的活计。 对此,无心人魔自己倒是显得特别无所谓:反正我和他们又不是一伙的,怕啥?再说了,有你家这位祖师奶奶在,他们最多在心里气一气,骂两句,难道还敢动手不成? 呃,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好了,留给咱们候场的时间不多了啊。先上路吧,边走边想怎么办。 无心人魔拉了我一把,示意我快走。 我连忙抬头搜索天涯魔君等人的踪迹,这才发现,他们在简短地讨论了几句之后,又开始向着塔顶而去。 不过大概是为了把待会儿登场的效果做到最轰动,他们这一路上都是以潜伏为主,倒是没有和任何守卫发生冲突,更别说我最担心的大开杀戒一条血路杀上去了。 正是这种小心翼翼的前进方式,才给我留下了充足的思考时间。 可惜我这个脑子啊,那是越急越不灵光。 直到我们追上了他们的脚步,最终也只想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笨办法: 还能怎么办?到时候他们忙着杀人,我们看着放人呗!反正只要大鱼都逮到了,想必他们也不会跟我们计较一些小虾米的去留吧。 第250章 孽缘啊孽缘 我辛辛苦苦赶到塔顶的时候,天涯魔君他们都已经找好了自己的位置,就等最后关头从天而降了。 据说期间银月和天涯魔君两个小暴脾气,还差点因为抢位子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好在大家好说歹说,总算把两人劝了下来。 我只觉得满心的草泥马狂奔而过,忍不住回头问无心人魔,说这就是你们先天高手的日常?不惜一切代价装逼? 无心人魔斜睨了我一眼,说你以为呢?一旦成就先天,立刻就名利不缺、吃穿不愁,就连寿命都比一般人长得多。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他们端个高手架子 难道是很不可理喻的事情吗? 我转念一想,觉得他说的好像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毫无追求的无聊人生,总是需要做一些更无聊的事情来调剂的嘛! 正在我满心感慨的时候,突然就听到塔下一声锣响,打断了我的遐思。 一抬头,就看到无心人魔指了指下方,对我说准备好,该我们登场了。 我探头一看,只见擂台中央一个长得还算周正的小伙子高举双手,正在接受众人的欢呼。 看起来他应该就是比武招亲最后的胜利者了。 望着那倒霉孩子满脸意气风发的表情,一想到他片刻之后就要低到尘埃里去,我就禁不住有些不忍。 在人家大喜之日砸场子,不管怎么说,这实在是太缺德了一点儿。 可惜还没等我把这个念头转完,就听到那边子虚道长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大概就是现在动手之类的话吧,然后天涯魔君嘿嘿大笑起来。 他说不急,再等等。比武招亲嘛,总要等新娘子出来才好玩。 得,敢情这位爷还嫌不够缺德的。 江湖儿女不比大家闺秀,天涯魔君并没等多久,新娘子就出场了。 他也不含糊,新娘子站上擂台的那一刻,他硬是连小两口叙话的时间都不给,一纵身就跳了下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袍袖张开,像一只扑食的苍鹰,瞬间消失在了塔楼的边缘。 有他带头,其他人也纷纷跳下。 眨眼之间,塔下就响起一阵阵惊呼之声。 狂刀虽然身受重伤,但是到底没有伤在嗓子上,一声呐喊宏亮如雷霆: “乌家堡勾结邪教,罪证确凿,其罪该当株连九族!六扇门执法,刀剑无眼,无关人等速速退避!” 话音落下,远方的田野上忽然也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喊杀声: 杀!杀!杀! 我抬眼一看,只见地平线上,有数百铁骑如一线黑潮滚滚而来。 乌家堡设立在荒原上的哨所,就像瀚海中的一叶孤舟,瞬间被黑潮淹没。 一支支穿云箭升空,然而还没飞出两丈高,就纷纷被大唐铁骑中的神射手抬手一箭射落。 不过这个时候,有没有穿云箭报信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铁骑如潮,乌家堡中的人就算不如我们一伙站得高看得远,但是脚下大地在铁蹄下战栗的震动还是能感觉到的。 不好了!朝廷的鹰犬打过来啦! 跟我无关啊!我就是个打酱油的啊! 军爷饶命啊! …… 大唐玄甲铁骑的威慑力显然还是蛮大的。 外头的军队都还没有开拔到乌家堡的城墙下,坞堡里面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知道多少人拥挤哭喊着,只盼能在最后关头洗清自己的嫌疑。 我特别注意看了一眼刚刚胜出的那新郎官,果不其然,刚刚还意气风发的他,现在却没有了丝毫刚刚的威风,一张小脸惨白惨白,颤抖着站在原地。 周围两丈之内,除了那一位同样脸色苍白的新娘子之外,就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所有人都像躲避瘟神一样,离他们远远的。 这也可以理解: 作为从犯,他们的罪责如何现在还不可知; 但是作为乌家堡直系传人的女儿女婿,却是无论如何都会被当作首恶拔除掉的。 这种时候当然是能离远一点,就远一点咯。 最倒霉的,无疑是那位辛辛苦苦打赢了擂台的小伙子了。 可怜前一刻他大概还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正在满心欢喜,结果马上就被告知,你爬反了,现在已经掉进深渊出不来了。这事儿搁谁身上都逃不过一句草泥马啊。 草泥马! 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随后,那新娘子一把扯掉了自己的凤冠霞帔,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草泥马! 我立刻也跟着骂了一句。 因为这小娘皮不是别人,正是从当初我们出使高丽的任务开始,就接二连三跟我们过不去的那个小萝莉。 说起来,扛把子好像对这小丫头还有点不良的心思呢! 一想到这个,我就开始在人群中搜寻扛把子的身影。 幸亏我们行动之前都约定了各自的方位,很快,我就在广场的东南角找到了满脸焦急的他。 这家伙正急不可耐地往塔顶这边张望,一看到我露头,立刻指了指台上,然后从地上飞快地拔出一株小草,高举到自己头顶。 我被他的举动搞得一脸懵逼,忍不住问身边的无心人魔,这是什么意思? 无心人魔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不确定地回答说:他手里握着一株草,莫不是在骂你,想表示我糙的意思? 什么?!这瓜娃子自己惹了一屁股的孽债,竟然还敢骂老子? 我一听就觉得火撞顶梁门,气是不打一处来啊! 孽缘啊孽缘,你特么头二十年想睡人老母,后二十年想谁人闺女。你还握个屁的草啊! 气急败坏之下,我也从塔顶上纵身跃下。 不得不说,这个高度确实是后天高手的禁区了。 如果不是我的轻功乃是在深山悬崖之间练出来的,恐怕就这一下都能摔得半死,后面的所有装逼都会变成傻逼。 就算这样,我就地一个翻滚,还是被反震得浑身发麻,爬起来之后,抄起大宝剑就往扛把子那边杀了过去。 妈卖批的,不问个清楚老子咽不下这口气啊! 远远的,我看到扛把子也是一脸狰狞地挥舞着水火杀威棒,杀气腾腾地拨开人流,直奔我的方向而来。 卧槽这是多大仇?骂了我还要打我? 于是我手上的大宝剑挥砍得更起劲。 在我们近乎疯狂的对冲之下,惊慌失措的人群没一会儿就被驱散。 你骂我干嘛? 见到扛把子之后我第一句话就是质问他。 他一脸的莫名其妙,谁有功夫骂你啊?神经病! 那你握棵草在头上是什么意思? 我是想,这乌家堡的堡主勾结邪教,罪无可恕,但是堡主乌夫人却是无辜的,想让你去帮我救她。 卧槽,你牛逼!别人女儿都快被你吃干抹净了,你居然还对人老婆念念不忘!敢情你头上一点绿,是想给乌堡主戴个帽子,够缺德的啊! 我震惊地看着扛把子,满心里就只有一个大写的服。 同一时间,混乱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剧烈的爆炸声,轰! 不知道多少吃瓜群众像稻草人一样高高飞起,随即一个猖狂的声音从爆心处发出: 想不到魔门堂堂的天涯魔君,什么时候也变成了六扇门的鹰犬走狗? 这话二十九个字加俩标点,语气可谓是极尽轻蔑嘲讽之能事,尖酸刻薄到了极点。 然而架不住天涯魔君这货也是一个妙人,就在我以为他会恼羞成怒的时候,这位爷仅仅只用了四个字,就把所有羞辱都原样奉还。 他说: 关你屁事! 第251章 关你屁事 我曾经听过一个说法,说是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两句话来回应。 一句是关我屁事,另一句就是关你屁事。 天涯魔君一句话说尽了半个世界,然后就和一个恼羞成怒的老头子大打出手起来。 这老头儿显然也是一个先天高手,不然也没资格和天涯魔君交手。 两人一出手就是风起云涌的大场面,壮怀激烈的战斗看得扛把子目眩神驰,拉着我胳膊大喊: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我想也不想,就把魔君没说完的另外半个世界也一口吐了出来:糙!关我屁事! 随后便瞪了他一眼,问:你还想不想给乌堡主戴绿帽子了? “哎呀,带什么帽子!乌夫人叫项青青,先前离得那么远,我也只能这么跟你比划了。” 扛把子立马回过神来,跟我解释了一句后,居然直接一把拉着我就钻进了旁边的纷乱的人群里。 搞不懂这家伙还解释什么?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分明就是想给人家带绿帽子。 有够缺德的,不过我喜欢。 按照记忆中比武招亲贵宾席的方向,我们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乌家堡堡主夫妇的座位,嫁女儿嘛,为人父母肯定是要到现场的啦。 然而让我奇怪的是,在那座位上,我只看到了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乌家堡主却不知所踪。 卧槽!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啊!二十年前的武林第一美女竟然变成了这个鬼样子啊! 我指着那个妇人大骂了一句。 不是啊!她在那里啊! 扛把子似乎很不满我诋毁他的女神,连忙一指旁边。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结果在一根柱子后面被晃花了眼。 轰! 那一刻,我仿佛闻到了恋爱的味道。 看到柱子后面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堡主夫人,我终于理解为什么扛把子坐了二十年死牢依然对她念念不忘。 这个美少妇的身上,仿佛聚焦了天地间所有的美好,时光不能剥蚀她的美丽,反而把她洗刷得越发光彩照人。 若非我定力过人,恐怕当场就要扯旗出洋相啊! 当即毫不犹豫地回头看着扛把子,诚恳地说道:“我收回自己刚刚说的话,岁月如果是把杀猪刀,那这位夫人就是磨刀石!” 他立刻换上了一张乐呵呵地笑脸:是吧? 我啪地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下,你在这里得瑟个屁啊!她又不是你老婆!不过话说回来了,堡主夫人长得这么漂亮,她女儿却只有一般般啊。那这个乌家堡的堡主,该多丑啊! 作为一个心直口快的人,我有疑问当然就要问出口,结果得到的回答却是一片的指头。 周围所有被我问到的人,都齐刷刷地指向我身后:堡主在那里! 哦? 我回过头,正好看到银月被一个男人一掌打下屋顶的画面。 只是看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的样子,怎么也跟丑字沾不上边啊? 难道……是隔壁的老王,或者老宋? 看来这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项青青,也是有故事的女人啊! 不过,看那乌堡主一掌击退银月,功力至少也达到了先天之境。 惹不起,惹不起。 我干笑了两声,赶紧扯了扯扛把子的衣袖:你丫想好了?真的要当着先天高手的面截他老婆? 这货不知道是不是色迷心窍了,居然大义凛然地一点头,回答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然也! 好!我敬你是条汉子! 我直接把大拇指竖到了扛把子面前,好色不要命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千古奇闻。 没想到扛把子嘿嘿一笑,说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再说了,你真以为乌堡主这次还能活着下来? 他话音未落,就又有两个熟悉的身影联袂而至,崔海客和子虚道长大喝一声妖人休得逞凶,果断缠住了乌堡主,并且迅速将其压制在了下风。 我见状哈哈一笑,上去就把面露绝望之色的乌夫人给按在了地上: 我帮你压住她了!快! 扛把子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朝我怒目而视:你特么在做什么? 帮你给乌堡主戴绿帽子啊! 我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一听这话,被我压住的堡主夫人气血攻心,嘤咛一声竟然当场晕了过去。 哎呦你这愣头青! 扛把子心急火燎地上来又是人工呼吸又是胸外心脏按压,一通豆腐吃饱,堡主夫人才悠悠地醒了过来。 看到扛把子还按在她胸口的大手,抬手就是清脆的一巴掌! 啪! “对不起!” 扛把子捂着红透的脸,一边道歉,一边讪讪地退到一边。 我奇怪地问他,你不是要给乌堡主戴绿帽子吗?怎么我都给你按住腿了,你反而怂了? 他压低声音,面色涨红,有写扭捏地吼我:你傻啊?戴什么戴啊,我是那种人吗?戴一次有什么意思,要戴就戴一辈子啊! 我恍然大悟:嘿,原来是想玩情调。 懒得跟你讲。 扛把子白了我一眼,上去磕磕巴巴地自我介绍:小生、小生吴君磊,长安人士。二十年前、与姑娘、不、夫人曾有一面之缘…… 扑哧! 听到扛把子文绉绉地说话,我就忍不住直想笑。 这货长得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蛮子模样,却非要学文弱书生的语气讲话。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头穿着华服的狗熊在行礼,简直不要太滑稽。 让我意外的是,扛把子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把二十年前的一面之交拿来说话。 这堡主夫人竟然也是记忆力惊人,非但认出了他,而且还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哭了个梨花带雨,一个劲地哀求我们救救乌家堡,救救她女儿。 我哭笑不得,说算了吧,没救了。 扛把子却一挺胸脯,说交给我吧! 我对准他屁股就是一脚,你脑子坏掉了? 扛把子这才想起来,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他说了算的,只得苦笑改口:乌家堡没救了,但是你的女儿,我们倒是还能想想办法。 乌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得我都是一阵心软。只得挥了挥手,示意扛把子赶紧把她和小萝莉一起带走,省得留在这里看着心烦。 不过,就在扛把子冲向依然呆立在台上的小萝莉时,先天高手们高来高去的战斗,又再一次升级了。 轰! 一道人影被从半空打落,擦着小萝莉茫然的脸重重轰在擂台上! 下一刻,烟尘弥漫,整个擂台像是发生了连锁反应,在一阵巨响中轰然垮塌! 不要! 扛把子目眦欲裂,一头冲进了擂台的废墟中。 徒留下我一个人扶着又晕过去的堡主夫人,无语到了极点: 大姐,咱好歹也是成年人了,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晕过去? 第252章 僵持 扛把子冲进废墟,没一会儿就又灰头土脸的跑了出来,手上还牵着六神无主的小萝莉。 看到两人平安无事,我的心立刻就放下了一大半,迎上去问里面什么情况?哪个倒霉蛋被打下来了? 扛把子拉着小萝莉从我身边跑过的时候,还指了指身后,说还能有谁,这丫头的老子呗! 刚说完,我就猛地感觉一股浑厚的掌风从他身后拍了出来,所过之处,连烟尘都被排开成一条通道。 小心! 我霍然拔剑,一剑挑向二人身后,试图截断那股掌风。 比我动作更快的,是一直护在我身边的无心人魔。 在我出手之前,他的大铁剑已经和鞘口擦出一道明亮的火花,和偷袭的掌力重重斩在了一起!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逃过一劫的扛把子蓦然回首,冲着烟尘中怒目而视! “哼!谁知道这个小贱货是那水性杨花的女人和哪个野汉子生出来的野种!看你这么护着她,难道你也有份?” 一个怨毒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乌家堡主的身影从烟尘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看得出来,他之前就已经在子虚道长和崔海客的攻击中受了伤,一步一个血脚印,虽然气势依然雄浑,却已经失了方寸。 只是可怜了乌夫人,刚刚醒转过来就听到自家相公这样的话,一气之下,又晕了个彻底! 我屮艸芔茻! 我只感觉心里仿佛有一百万头草泥马轰然践踏而过。 就算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艳名远播,给你戴了数不清的绿帽子,但那不是你自己要娶她的吗?至于给小爷我找麻烦? 我又不是这姑奶奶的专属担架! 你们退后。 无心人魔对这些家长里短的闹剧一点兴趣都没有,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句,就横剑拦住了乌堡主的去路。 此路不通! 此路也不通! 还有我!我这边也禁止通行!别想跑了! 唰唰又是两道人影落下。 这两道人影成掎角之势,瞬间掐断了乌堡主的退路。 却是崔海客和子虚道长三下五除二肃清了前来护主的乌家堡家丁们,又再度围了上来。 很不错的家丁,够忠心。可惜跟错了主子,枉送了性命。 子虚道长一甩拂尘,顿时又扫倒了一片,还很淡然地评价了一句。 哈哈哈,枉送了性命?少说大话了!还不知道是谁枉送了性命呢! 眼看着已经陷入绝境,乌堡主猛地大吼一声: 出来吧!副教主!若是你再不闻不问,就不要怪乌某人两面三刀,又降了朝廷! 唉,堡主又何出此言呢? 随着两声如出一辙的叹息响起,我忽然惊觉,在我们的左右两侧,同时浮现出两道极其相似的身影。 银发、黑袍,胸口还绣着一轮弯月…… 邪教的副教主!而且一出现还就是两个! 不是说只有一个的吗? 这一变数,顿时让我的心中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尽管加上这一个,我们这一方的先天高手,也是五对三占据了数量上的绝对优势。 但是这种不受控制的变数,还是让我下意识地担忧起来。 在这坞堡里,还隐藏着神秘叛徒组织的人手。 要是再出现几个戒贪和尚、昆池上人那样的高手,那问题可就大了! “让你的人暂缓破门,千万不要露出灭门的苗头。” 看着无心人魔他们还在和乌堡主、邪教副教主对峙,我连忙走到狂刀身边提议道。 狂刀一愣,然后沉着地点了点头。 叛徒组织从目前来看,和邪教并非一路人。 他们的行事作风比邪教更加隐秘,除非我们真的摆出格杀勿论的架势,否则他们还是很有可能继续伪装成普通人缩下去的。 只要我们迅速拿下邪教徒和乌堡主,他们就无力回天了。 遗憾的是,我的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给了我响亮的一耳光。 意外发生在转身去传令的狂刀身上。 他刚走出去没多远,突然一个人影从人群中暴起,一掌拍向他的背心,嘴里大喝道: 还贫僧手掌来! 戒贪和尚!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沮丧地用力一拍额头,再想上去帮忙已经来不及了。 当! 猝不及防之下,狂刀先天高手敏锐的直觉救了他一命。 他在间不容发之际反手一刀,挡在了自己背后。 但仓促间蓄力不足,还是吃了大亏,被戒贪和尚一掌轰在刀身上,内力透刀而过,再次重创了狂刀! 噗! 我看到狂刀一口鲜血喷出,脸色却瞬间变得煞白。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立刻变得拔凉拔凉的: 这分明就是狂刀被伤到了五脏六腑,再也控制不住伤势的征兆啊! 更重要的是,当戒贪和尚出手了,他的同伙,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名先天高手陷入我们的包围之中? 显然不可能! 果然,短短片刻的沉寂之后,人群中又是两声中气十足的暴喝: 戒贪!你该死!坏了主上的大计!我看你怎么交代! 不过说归说,这两个神秘的先天高手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出来,护在了戒贪和尚身边。 戒贪和尚怨毒地望着狂刀,嘿然狞笑了一声:贫僧残了一只手,这辈子都无望天人极限了。如此深仇大恨,自然要血债血偿。若是让此獠逃回六扇门,只怕贫僧终身报仇无望!今日恐怕还要仰赖两位帮我一把。主上那里,自有贫僧前去分说便是。 哼!希望你说到做到! 那两个人闻言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只是警惕地和狂刀对峙。 “狂刀!” 就在此时,远处烟尘之中,人影连闪。 崔海客和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的银月也迅速赶了回来,护在狂刀两侧。 他们一个是狂刀的朋友,另一个和狂刀是同出六扇门的同僚。互相之间关系最为亲厚,自然不可能放任重伤的狂刀独自面对强敌。 只是这样一来,两个邪教副教主和乌堡主却是空了出来。 没柰何之下,无心人魔也只能叹息一声,绝了继续保护我的念头,和天涯魔君、子虚道长这两位正魔两道的魁首一起,双双对上了三名大唐的毒瘤祸胎。 五对五,再加上都是重伤的狂刀和戒贪和尚,情况不乐观了啊! 我在盘算了一下,越发觉得忧虑起来。 轰! 还不等我想出破局的办法,只听平地一声雷鸣,旋风四起,这些暴力分子竟是自顾自地打了起来! 我操你们打架之前难道都不兴先讲讲道理的吗? 第253章 破门 扛把子护着小萝莉母女俩,很快就消失在人头攒动的坞堡中。 我倒并不是很担心他们的安全。以扛把子的实力,想参与上面先天高手的战斗或许力有不逮。但只是趁乱保护两个女人的话,实在是绰绰有余。 目送着三人的背影离开之后,我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先天高手们的战局上。 只是相比起先前轰轰烈烈的对决,当所有人都落场之后,场面反而变得波澜不惊起来。 十二名平素跺跺脚江湖上都要发地震的先天高手,这会儿却像站木人桩一样,齐刷刷地呆立在房顶上。 只有屋顶不断莫名崩裂的瓦片,才能让旁观者明白,在他们看似平静的对视下,其实是暗流涌动的气劲在互相争锋。 任何不足先天的武林人士,只要一个不小心误入他们对峙的场地间,恐怕立刻就会落得个五脏六腑都被震碎的下场。 不过先天高手不动了,下面的局面却变得明朗了。 乌家堡不愧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势力,家丁护院都是训练有素,在短暂的惊慌之后,竟然纷纷组织起来,摆出了一副顽抗到底的架势。 胖子拎着大侠哥当武器,涌动的人潮中,不断有倒霉蛋像稻草人般横飞出去。 短短片刻之间,他们就不知道砸飞了多少没有眼力价、一心想拿我们当突破口的护院,但是在队列的后方,还有更多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杀来。 在坞堡被攻破、大唐铁骑杀进来之前,我们、尤其是我这个和先天高手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场的出头鸟,立刻就成为了乌家堡所有护院围攻的第一目标。 失策啊! 一剑劈飞一个试图拿我人头领赏的护院,我深深后悔起自己为什么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还非要装这个逼了。 你没事吧? 一个忧心忡忡的声音从我头上传来。 我一抬头,正好对上了无心人魔关切的眼神。 只是他正处于和人隔空比拼内力的状态下,这一分神,顿时就吃了个小亏。 他脸色猛地一白,闷哼一声,脚下瓦片发出喀拉拉一声脆响,尺许方圆间,尽是蛛网般细密的裂纹。 见状我吓了一跳,连忙挥手说没事没事,你顾好自己就行了,我死不了。 这话倒不完全是吹牛逼,以我的轻功,在乌堡主和两个邪教副教主都被拖住的情况下,这乌家堡中只怕还真没人能追得上。 只是,一旦我们被乌家堡的护院们逼得逃走,大唐铁骑想攻克乌家堡,要付出的代价就更大了! 我短暂地思考了片刻,很快就把目标锁定在了城门上。 也不知道这一次的剿灭邪教的计划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指挥,居然调来了清一色的骑兵攻城。难怪打了这么久还没打进来。 骑兵的短板体现在攻城上,不过集群冲锋的威力却是有目共睹的,只要我能从内部打开坞堡的城门,外头那大几千的骑兵绝对能像势不可挡的潮水一样,一口气淹没乌家堡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到那个时候,剿灭完了下边的小喽啰,再来个万箭齐发,乌堡主他们如果不想走的话,那就干脆等着变刺猬吧! 说干就干,我一闪身蹿到胖子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走。 他被我神出鬼没的身法吓了一跳,本能回头,一大侠哥就砸了过来,看到是我才连忙收住手,摸了摸胸口:你吓死胖爷了,走去哪里? 我指了指乌家堡的城门:老子要去砸开他,你敢不敢一起去? 胖子在西北一行之后,似乎也被风沙磨砺出了西北汉子特有的豪迈之气,又被我的话一激,想都不想就是一声狂笑: 这有什么不敢的?区区城门而已,难道还是什么龙潭虎穴不成?看我砸开它! 我艹! 他这一嗓子喊得是痛快了,却把我们的战略目标完全暴露。 我简直恨不得把他的大嘴巴缝起来,可惜一切为时已晚,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更不可能吞回去。 乌家堡一方的人显然也明白城门才是他们负隅顽抗的关键。 一听到胖子的怒吼,原本就戒备森严的城门附近,更是瞬间又涌过去一大批武装到牙齿的精锐高手。 我气得直跳脚,埋怨胖子说,看你干的好事。 他倒是无所谓地一甩头,扛着大侠哥就冲了上去:要死卵朝天,不死变神仙!怕个毛啊!跟胖爷一起冲! 说罢一记横扫,足有十来名气势汹汹的精锐护院就被拦腰扫倒。 我被这死胖子瞬间爆发的豪情感染,猛然拔剑指天,怒吼一声,也跟着杀了上去。 不得不说,得到了书圣内力传承的大侠哥,威力简直堪比一枚神兵利器了。胖子提着他一路冲锋,不知道多少刀枪剑戟林立,朝着他们身上插过来。 然而只见人影与掌影齐飞,大侠哥只是哇哇大叫着,毫无章法地一顿王八拳乱打出去,那些枪尖刀刃就纷纷折断,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 哪怕偶有几根漏网之鱼落在他身上,刀枪的主人还来不及高兴,就被反激回去的内力当场震死,刀枪也直接断成了七八截。 他们两人的组合,完全可以用所向披靡来形容,我跟在胖子身后,倒是等于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连剑都没有出几次,就无病无灾地混到了城门洞里。 乌家堡虽然是假借坞堡之名发展,但是不知道他们是否早有不臣之心,一个小小的坞堡竟然完全是按朝廷军方要塞的规模来修建的。 足足能容纳四五匹马并排通行的宽阔门洞中摆满了杂物,把所有空间都堵得死死的。一个胡子拉碴、看上去颓废无比的中年人,就坐在那一堆高耸的杂物顶端,手上提着一坛子浊酒,也不出手,就只是在那里紧一口慢一口地喝着。 我靠!这是妥妥的高手范啊! 看到那颓废中年人的第一眼,我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心里如此判断道。 倒是胖子已经杀红了眼,根本不管自己面对的是谁,喘了两口粗气,把大侠哥往地上重重一顿,嘶吼道:让开! 当! 大侠哥的脑壳当真够硬,直接把地面铺设的青石砸得粉碎,眉眼以上的半个脑壳,全部都深深陷入了泥土里。 胖子我糙你奶妈!看清楚了,老子是人,不是你的独脚铜人!用的时候小心点可以不? 差点被活埋的大侠哥倒立在地上,嘴里破口大骂。 胖子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说了一句抱歉,继续气势不减地看向那中年人,重复了一遍:让开! 那中年人慢条斯理地又灌了一口酒:想过去? 胖子用力点了点头:不是想过去,是胖爷我一定要过去,必须过去。 那简单了。我答应了乌堡主,要帮他守住这扇大门的。你们想过去的话,就从我身上踩过去吧。 那就是没得商量咯? 中年人站起来把酒坛子一扔,然后在清脆的碎裂声中,颇有风度地落寞微笑起来:对。没得商量。 好。 胖子点点头。 然后…… 他真的就如中年人所愿的那样,从他身上踩了过去。 说踩,那就是真的踩啊! 大侠哥和他自己的内力,不知道被他用什么办法,暂时贯通在了一起。 轰隆一脚踏下,肥硕的脚掌直接就出现在了颓废中年人的大脸盘子上,然后连人带杂物,连反抗一下都不能,瞬间就被踩塌了下去! 弥漫的烟尘中,被胖子挥舞起来大侠哥,重重一记头槌砸在了乌家堡的大门上! 这世上或许有能抵抗先天高手内力的大门,但绝不会出现在乌家堡这种地方。因此那两扇大门也只是脆弱地呻吟一声,就被直接砸翻在地。 铁骑从门外涌入,直接从还没来得及爬出杂物堆的颓废中年人头上,又碾了一遍过去。 啧啧,那可是好几百骑的骑兵啊! 踩完以后,只剩下我看着“一地”看不出原形的中年人瞠目结舌: 卧槽说好的高手风范呢?说好的装逼拦路虎呢?你丫就这么谢幕了?我都还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啊! 第254章 先天对决,勾心斗角 到死都不知道姓甚名谁的颓废中年人,只能算是我们这次乌家堡讨伐战中的一个小插曲。 反正这个世界上装逼最后装成傻逼的家伙多得是,倒也用不着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花太多心思。 我们真正的麻烦,还是在那些桀骜不驯的先天高手身上。 当大军进入乌家堡,地面上的战斗就已经提前看到了结局。 没有江湖人能在正面对抗中和大唐铁骑一较高下,这一点被无数战绩论证过,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如果我们不能把那些高来高去的先天高手绳之以法的话,这场战斗却终究算不上全胜。 他们或许没法杀掉所有的骑兵,但只要有任何一个活了下来,邪教就依然会在大唐的国境内遍地开花。 这绝对不是我们六扇门想看到的局面。 “邪教必须死!集中力量,擒住两大护法!” 狂刀疯狂的呐喊,道出了我的心声。 但天涯魔君和子虚道长仿佛没听到一样,追着叛徒组织的两名先天就冲了出去:玄淳子!江河老魔!不要跑! 擦,这两个家伙搞毛啊! 看到这一幕,隶属于我们六扇门的人通通怒骂出声。 对我们六扇门来说,明确举起了反旗的邪教副教主,显然要比神秘的叛徒组织成员更有猎杀价值。 但是在天涯魔君和子虚道长他们眼里,只要这些叛徒的目的和秘密搞清楚了,那就算天下大乱,又与他们江湖中人何干? “知道吗?胖爷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勾心斗角的屁事了。”胖子站在我身边叹息了一声, 话虽如此,当需要他勾心斗角的时候,他还是很可靠的。 不顾刚刚破门的疲惫,果断挥舞起“人棍”大侠哥,对上了跟狂刀对拼的戒贪和尚嘴:大人,这边我来顶住,你去帮银月捉拿邪教副教主。 “好小子,自己小心!”狂刀当即一笑,身形一动,向正南方的战场掠去。 那边的战斗尤为激烈,银月正跟一名身披弯月法袍的邪教副教主面对面角力,但明显已经处于下风。 六扇门量产的先天高手,到底比不得邪教副教主功力深厚,能坚持到现在,已然不易。 “乱臣贼子,吃我一刀!” 冷不防,狂刀从那邪教副教主身后腾起,当头一刀就劈了下去! 邪教副教主勉强一偏身体,就地一个驴打滚,躲过了这气势万千的一刀,却被银月一个箭步上前,反手一肘捣在肋下,顿时口吐鲜血! “所有六扇门骑兵听令,集中力量围攻邪教徒方为上策,正魔两道的垃圾暂时让他们自生自灭!” 银月是个直肠子,腾出手来后,一看天涯魔君和子虚道长两个竟然不顾大局,先追着自己的目标跑一边去了,当场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听这话,我心里也暗暗为天涯魔君和子虚道长的智商捉急。 目前场上的压倒性优势,是建立下六扇门骑兵的威慑力之下的,他们到底是吃了几颗熊心豹子胆,竟敢逼着我们六扇门自私? 卧槽! 天涯魔君两人完全没想到,他们一时的自私竟然会惹得全面撕破脸,顿觉不好。 可是这时候后悔都已经晚了。 在六扇门的铁骑突然集中、全力围剿两位邪教副教主的时候,叛徒组织一方的高手竟然也会意地退开,自己则朝着天涯魔君和子虚道长围拢了上去。 就连两面三刀的乌堡主,和被狂刀斩去了一条手臂的戒贪和尚,这刻也在其他人的怒骂下,心不甘情不愿地舍了对手,冲向了这两位正魔两道的魁首人物。 “狂刀,你们在做什么?六扇门这是要过河拆桥吗?!” 子虚道长本来追那个玄淳子追得好好,没想到却突然遭到了好几名同级高手的围殴暴打,一时整个人都被揍懵了,忍不住大声质问起来。 对于这个问题,狂刀却是白眼一翻:在干什么?娘的你先做初一,难道就不兴老子做十五? 见此纷乱场景,我暗暗一叹,只得拔剑,一剑插入六扇门的战团,对上了另外一个邪教副教主。 锵锵锵! 解剑术的作用下,大宝剑像活过来一样,和他连对三招。 这三招一过,我凭借着天剑门剑术的奥妙一步未退,和这名邪教实权人物顶了一个面对面,但却被剑上传来的大力震得骨酥筋麻。 先天高手,果然不凡,不可力敌,攻心为上! 心头一动,我笑道:怎么样?突然发现一直以为是自己人的乌家堡,竟然暗地里还有一个主子,是不是很有挫败感? 我说的自然是叛徒组织。 如果没有他们的存在,那两名副教主加上一个乌堡主,就算打不过我们六扇门,付出一点代价总还是跑得掉的。 可就是因为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势力,竟然把乌堡主都一起拉过去围攻正魔两道去了,这才导致他们实力不够,陷入了眼前这个万劫不复的杀局。 这名邪教副教主冲我怒目而视,说小子少嚣张了,你以为你们这样就赢了吗? 哦?这样看来,你们似乎还有什么别的底牌没揭开咯? 我们说话的时候,手上也是一刻都没有闲着,两句话的工夫,就又是十几招对拼过去。 这时候我终于吃不住力,猛地向后一跃。 天剑门的剑术固然神妙万方,足以使我越级而战,却架不住我自己实力浅薄,必须退到旁边调息回气来了。 那邪教副教主见状还想追杀,可他也不看看,现在到底是谁的上风。 锵! 马上就有一柄猩红的大铁剑,一柄斩马大刀纷纷拦在了他面前。 紧接着,一记仿佛裹挟着朦胧月光的重拳从他背后悍然落下,将他右侧的肩胛骨都砸得完全凹陷了下去! 啊! 邪教的日常就是靠两张嘴皮子忽悠人,甚少搏杀,先天高手更不用提了。 副教主当然更是位高权重,平素哪里受过这样的痛苦,顿时忍不住嚎叫了起来。 几乎同一时间,天涯魔君他们那边也响起一声惨呼。 我连忙扭头一看,只见子虚道长的小腹被那个名叫玄淳子的叛徒先天一剑洞穿。 小半截沾着血珠的剑尖从子虚道长的背后刺出。 先天高手一身纯净无漏,连鲜血都犹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血珠挂在剑尖上,颤巍巍。 多亏了子虚道长还算硬气,一边惨叫着,一边拂尘一卷,崩断了刺进身体的长剑,然后伸手在小腹中剑的地方拍了一掌。 嗤! 他体内的断剑被内力所激,顿时从背后飞出,带着淋漓的鲜血,又深深没入了附近的一根廊柱之中,看起来真是惊心动魄。 在子虚道长对面,玄淳子是一个留着五柳黑须的中年道士,黑发童颜,看着甚是年轻。只有眼角的鱼尾纹才出卖了他的真实年龄,远不如看上去那般小。 他随手抛掉手中的断剑,望着不远处手捂腹部、脚下血滴了一滩的子虚道长,语气颇为遗憾: 唉,师兄,这么多年不见,你的功力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可惜了,如果不是师傅偏心,我手里要是能拿着咱武当派的镇派宝剑的话,只怕你那话儿也被我一剑削下来了吧……哦,抱歉抱歉,你看我都忘了,你这么大年纪了,那玩意儿有也跟没有了一样,真是何苦非要躲这一下呢?弄断了师弟我的随身兵器不说,还功亏一篑。还不如让师弟我略尽绵薄之力,帮师兄减轻一下负担,那样不好吗? 你混蛋! 子虚道长不知道还受了什么伤,一口鲜血喷出,把洁白的胡须都染得通红。 偏偏此时天涯魔君同样遭到了几个人的围攻。尽管他触摸到了天人屏障,功力比子虚道长高出不少,但是到底还没有突破极限。双拳难敌四手,也正处于一种岌岌可危的狼狈状况下,就更别提来帮忙了。 唉,看来是可惜了。 就在我心中叹息,以为子虚道长一代高人即将陨落于此的时候,突然从乌家堡大门的方向,传来了一声疯癫狂放的长啸。 哈哈哈哈,子虚老杂毛,你也有今天!快叫一百句范爷爷,爷爷就保你平安啊! 又谁来了? 我错愕地一回头,就只看到陷入惨烈巷战厮杀的人潮中,突然被一道身影犁出了一条平直的通道。 那人就像一头踏过麦田的蛮牛,所过之处,无论是大唐的铁骑还是垂死挣扎的乌家堡护院,通通都被一股沛莫能御的大力冲飞上天。 而他自己则在眨眼之间就冲到了战场上,对准一脸震惊的玄淳子当胸一拳击出: 吃范某人第一百……呃,一百零几次来着?糙,不管了,吃老子的天魔解体大法一拳!啊哈哈哈…… 第255章 教主乱离 范、范某?这货怎么会在这里? 我震惊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 相比起西北一别之时,他的脑子还是那么不清楚,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哪怕是在群雄环伺的战场上,他依然是癫狂地笑着,手舞足蹈,一会儿跑到子虚道长身边,嘲笑他是个废材,一会儿又跑回来,向天涯魔君邀功请赏。 但我却即使隔得远远的,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逸出来的浑厚之极的气劲。 更可怕的是,他在战场上胡搅蛮缠,叛徒组织一方的高手自然会屡屡出手针对,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将他成功拦截下来的! “这家伙真是个天才,比在安西都护府的时候变得更强了啊!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功的。” 无心人魔一剑逼退某位邪教副教主的进攻,轻飘飘地落在我身边,一边眯着眼睛打量大呼小叫的范某,一边在我耳边低声评价道。 多强? 我连忙追问道。 无心人魔上下打量了我两眼,冷笑一声,说多强都比你强,趁早离远点吧。 呃! 我被他呛了一句,满肚子的不服气。 但是看看范某那边打得风风火火的样子,也知道现在不是争这口气的时候,当下周围的丧心病狂的护卫,又杀将上来,只得再次拔剑,出剑。 要说我们九五二七小队的兄弟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各种奇遇也算是半个说书主角模板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打这些小喽啰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我虽然不至于脑残到打几个小兵,都要消耗宝贵的解剑术时间。但是长久下来,解剑术的点滴感悟还是留在了我心里,战斗中就经常会不由自主地挥出一记神来之剑。 就在这时,真的奇了。 每每我感到疲惫的时候,都会有一股暖流从大宝剑的剑柄上回传过来,滋润着我的经脉和肌肉,让我再度精神一振。 原来这才是天剑门弟子强大的根源吗? 我能感觉到,每一道暖流的滋润,都会让我的内力和身体变得更加强大一些。 虽然一道暖流的强化作用微不足道,但是随着我厮杀的次数慢慢多起来,累积的效果也非常可观。 这让我不由自主地憧憬起大宝剑变得更强大之后,能给我带来怎样的改变了。 现在不过才区区四种天材地宝,就已经有如此神奇的效果,那如果是十四种、四十种、四十四种呢?强化提升的效果大概连传说中的大还丹都望尘莫及吧? 唯一可惜的是,这世间能够用来重铸大宝剑的天材地宝实在是太少了。 要是你没这么挑食该多好啊! 我一剑击退一名正面撞来的壮汉,有些遗憾地摸了摸大宝剑的剑刃。 尽管触手所及,尽是冰凉的钢铁。但是长久以来并肩作战的经历,还是让我情不自禁就把它当成了一个有着自己生命的活物。 不错,这种状态就离人剑合一、感悟剑意不远了。 不远处无心人魔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是! 我用力一点头,顺手一剑斩出。 得到师门长辈的肯定,我顿时厮杀得更起劲了。 那种神来之剑的手感再度浮现而出,轻而易举地绕开了我面前一名护院的长刀,把他的手掌钉在了墙上! 这名手掌被洞穿的护院凶悍得很,嘴巴一张,嘴里居然藏有一枚小小的暗器! 我又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右手死死按住剑柄,左手骈指如剑,一个箭步就点在了他的咽喉上! 喀拉拉—— 喉骨碎裂的声音响起,他的脑袋立刻软软地垂了下去。 我把大宝剑一拔,又毫不犹豫地投入到下一场厮杀中去了。 这也是我为了配合解剑术研究出来的杀招之一,因为解剑术太着重于解除对方的武器,杀伤力不足。所以我和扛把子他们讨论之后,干脆就以剑为盾,专心防守,藏在后面的左手才是真正的锋刃。 杀啊! 随着大批的黑甲铁骑像毒素一样,侵彻到乌家堡的每个角落,场面也变得越来越混乱。 仿佛到处都是黑色的铠甲在奔跑冲锋,又仿佛在每一具铠甲的缝隙里,都能看到数不清的敌人。敌军和友军混在一起,杀声震天,我根本不用刻意去寻找,就有杀不完的敌人自己送上来给我试剑。 在连绵不断的搏杀中,我感觉到自己的剑感渐入佳境,握剑的右手越来越热。 原本冰凉冰凉的大宝剑,此刻却像是渐渐复苏,有了自己的体温。若是再往钢铁的深处感悟,更是仿佛能感知到和我血脉相连的搏动。 不过,就在我错觉自己一人一剑便可以纵横天地的时间,突然旁边一股劲风猛然袭来! 我正处于一种微妙的灵感之中,当即毫不犹豫地提剑一挡。 当! 眼角的余光中,只见飞袭过来的物件黑红一片,撞击在大宝剑的剑身上,手感坚硬而沉重。 我运足了功力,才勉强把这一块飞来横祸给弹落到一边,再定睛一看的时候,那东西却是把我吓得不轻! 原来,那竟然是半截断剑! 如果仅仅是断剑也就算了,在这样数千上万人厮杀的大战场上,损坏个把剑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那柄断剑的模样我实在是在熟悉不过。 仿佛永远弥漫着血雾的黑红剑身,不正是无心人魔日常使用的那把大铁剑吗? 铁剑派并没有剑在人在,剑断人亡的古训,但是剑都被折成这个样子了,那剑主人的遭遇可想而知! 前辈! 我心胆俱裂地抬起头,看向先天高手们的战场。 刚刚打得太投入,让我对远处的事情都失去了观察能力,此时从亡命搏杀的状态中一脱离出来,我才惊讶地发现,先天高手们的战斗,竟然早就已经中止了。 两名邪教的副教主瘫软在地上,浑身鲜血,但是从他们眼中迸射出来的怨毒目光来看,显然一时半会儿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相比之下,无心人魔他们的状态就糟糕多了: 银月等人都被击倒在地,一个个生死不知。众人原本鏖战的战场中间,正站着一个面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 但他的一只手却正洞穿了无心人魔胸口的衣物,直接从身后破体而出! 不过我明显看到,这个神秘高手的脸上,瞬间闪过了一抹惊讶! 我立刻就联想到了曾经在无心人魔胸前看到的、那个前后通透的大洞! 这个男人分明是一拳正好捣进了那个洞里,这才让原本必杀的一招变成了一手废棋! 趁此机会,无心人魔奋起最后的力量,举起手里残余的半截断剑,朝着那神秘男子的脑袋狠狠扔了过去! 男子下意识地把头一偏,无心人魔趁机一掌打在他的手臂上,借着这股力量,才把自己从他的手臂上抽了出来! 砰! 无心人魔重重地落在地上,胸前的衣物都被鲜血浸透了。 他的胸口虽然原本就有一个大窟窿,但是在窟窿的边缘,还是血肉之躯。此时被神秘男子手上的内力一震,还是不可避免地撕裂流血了。 咦,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天生胸口开了一个大洞的活人?有意思,真有意思。 那神秘的中年男人被无心人魔逃走,倒也不恼。 只是甩了甩手上的鲜血,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来,犹如在看什么珍稀的玩物。 他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情,看得我有点毛骨悚然。 不过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眼看无心人魔虚弱得瘫倒在地,连动弹一下都不能,我心中天人交战,他过去一次次救我于危难的画面在脑海里掠过。 最终,我一咬牙,跑过去横剑拦在了无心人魔面前。 那神秘男子原本大概是打算走过去,在无心人魔脑袋上补一拳的,结果正好被我堵住去路。 他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一个文质彬彬的微笑: 你要拦我? 我必须承认,自己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是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无心人魔他们这一群先天高手,在我眼里已经是整个江湖高不可攀的存在。 可这个男人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一一打倒?那他是什么级别? 天人极限?! 我不敢再想下去,唯恐鼓起的勇气会在下一刻烟消云散。 这家伙的微笑看在我眼里,简直就像洪荒猛兽一样恐怖。但想到身后就是自己的长辈和恩人,面对他的提问,我还是本能地狠狠点了点头。 嗯! 哦,这样啊。很好。 神秘男人了然地点了点头。 接着,我身后猛然传来了无心人魔嘶哑的叫喊! 快躲开! 啊?躲什么? 我愣了一下。 猛一抬头,却看到眼前的中年男人瞬间翻脸,一脸笑容变得狰狞无比: 既然这样,你就和他一起去死吧! 记住了,杀你者,乱离是也! 第256章 徒手剑气 乱离!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我只觉得魂飞魄散,连迎面打来的拳头都下意识地忽略了。 当然,我很清楚,就算我全神贯注,也一样避不开乱离打出来的拳头。 因为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江湖上一种延续近百年的恐怖暗流。 乱离!邪教教主! 在近百年的漫长时光里,不知道有多少年轻有为的神捕熬白了鬓发,就只是为了将这个臭名昭著的大魔头缉拿归案。 然而,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一直穷追到死,也只是无功而返。许多人甚至连这个目标的面都没有见到,只能在遗憾和不甘中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如果要评选出江湖上最神秘和最强大的人的话,乱离一定能同时名列两榜之上。 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但也同样很少有人质疑他的强大。 那么做的人都死了,而且大多是诡异地无疾而终。 久而久之,人们也就默认这些人是因为冒犯了乱离,被他在睡梦中索去了性命。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个森罗可怖的名字背后,站着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当他的拳头打向我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天地都在崩坏。 可怕的拳意覆盖一切,让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唯一剩下的念头,就只有三个血淋淋的大字: 妈的,死定了! 额,当时就是三个字。 前面的粗话是我事后加上去的。 因为不加的话,根本不足以表达我心中那近乎爆炸的情绪。 我自问胆子不算小,大半夜的乱葬岗我也敢跑几个来回。但是当乱离的拳头迎面打来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但下一刻,一声仿佛擂牛皮大鼓般的巨大闷响,从身前传来。 我再次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山岳般坚实的身影挡在了我的身前。 范某? 我震惊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跳出来救我一命。 因为范某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和乱离正面交锋的样子,但是他的脊背上的肌肉,却凸起了一个巨大的鼓包,连鼓包附近的衣服都被炸得片片碎裂。 ……这个白痴竟然是直接用胸膛接了乱离的一拳! 乱离看到我清醒过来,混不在意地瞟了一眼,继续对范某道:想不到随意出来一趟,竟然能碰上这么多让我意外的后生,刚刚那个拿大剑的小子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范某挺胸接了乱离一拳,平时疯疯癫癫的脸上此刻却全是凝重和肃穆。 听到乱离的话,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所有的话语马上就被泉涌而出的鲜血给淹没。 那血流得那么欢快,很快就沾湿了他的衣襟,接着,从他的眼睛、鼻孔、耳洞里,也都流出小蛇一般蜿蜒的血流来。 “可惜了,如果你脑子能清楚一点,说不定可能还能和本教主过上两招。” 乱离不无遗憾地又感叹了一句。 范某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摇摇欲坠的身躯却始终屹立不倒,他努力地抬起手,轻飘飘地搭在乱离抵住自己胸膛的手臂上。看上去,像是要做最后的反抗。 别白费力气了。 乱离冷冷一笑,屈指一弹,就要把范某推倒在地。 但是下一刻,我却清楚地看到,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意外的表情。 这是…… 吼! 刚刚还在垂死挣扎的范某,突然爆发出了恐怖的力量。 他原本虚弱无力的双手突然青筋暴起,然后像两把铁钳一样,死死地卡住了乱离的小臂。 因为力量实在太大,乱离那早已锤炼得钢筋铁骨一般的小臂,竟然也被瞬间捏得发白! “好胆!” 或许是感觉到自己的尊严受到挑衅,乱离脸色一沉,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猛然扬起,一记剑指戳向范某的喉结。 这一次,从来都是用要害硬接敌人攻击的范某终于怂了。 他双手一推,一个鹞子翻身腾跃出去,脱离了乱离的攻击范围。 不过,就在我一颗心放下的时候,却看到他突然闷哼一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肩头,鲜红的血从指缝中迅速溢了出来。 徒手剑气? 一个惊异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过头,只见无心人魔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 我连忙上去搀扶他,然而他却对我的帮助视而不见,只是用一种如临大敌的眼神,死死盯住乱离那两根尚未收回的手指。 徒手剑气?那是什么? 在这些大佬面前,随便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一个名词,对我而言都像是天方夜谭。 剑气,你知道吗? 无心人魔低声问我。 当然知道。 我点点头。 剑气在武林中,可以说得上是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美丽传说。 我自己,就算得上半个剑客,对于这个剑道的传说自然也不陌生。 所谓的剑气,就是据说当一名剑客的剑道修为达到一定地步的时候,能够通过剑发出切金断玉的剑气,威力远比同样可以隔空伤人的劈空掌风要强大得多。 而剑气的威力,通常取决于四点: 一是剑客的修为,二是佩剑的材质,最后两点则分别是剑的长和宽。 一般来说,在剑客修为固定的情况下,越长越细的剑,刺出来的剑气越凌厉。 这听起来很美好。 可惜曾经有好事之徒计算过,即使是以一流高手的内力,想要打出足以伤人的剑气,也至少需要十丈长、却只有针尖那么粗的一把剑才行。 但谁特么会在打架的时候扛一根十丈长的针去捅人啊,这不脑子进水吗? 只此一点,就断绝了所有先天以下高手使出剑气的可能性。 尽管后来我机缘巧合认识了不少先天高手,可惜依然无缘得见传说中的剑气。 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喜欢跟人徒手对决。 就算唯一一个用剑的无心人魔,那剑也宽得跟块大门板似的,板气不错,剑气估计就别想了。 我万万没想到,就在我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亲眼看到剑气的时候,竟然会在乱离这个六扇门最大的对头身上,见识到了这个传奇级别的招式! 还他妈是徒手!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位爷的两根手指,比江湖上流传的那些神兵利器还坚固得多。 恐怕大宝剑让他两根手指夹上一下,都会留下清晰的指头印子!不然你以为无心人魔的大铁剑是怎么断掉的? 麻了个痹的…… 我嘟哝了一句,不用照镜子,我都猜到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是惨白一片。 就在我准备张嘴向诸葛若兰祖师求救的时候,范某突然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哈哈哈哈哈!” 他放下手,肩头露出两个血肉模糊的指洞。 我还在猜测他会怎样做的时候,这夯货竟然猛地弯下腰,抓起一把泥土按在自己肩上,给那个伤口来了一次潦草却绝对有效的止血操作,然后我们目瞪口呆的表情里,他再度嚎叫一声,浑身上下的肌肉竟然像活物一样自行蠕动起来。 只是这样的玩法,显然会给他的身体带来极大的痛苦,只见他的双眼都瞬间翻白,从满是鲜血的牙缝里挤出一句断断续续的嘶吼: 天……天魔……解体……功…… 轰! 一股恐怖的气浪,从范某全身上下猛然喷出,一张脸涨得通红! 这下子,就连无心人魔都淡定不了了,那一张万年不变的死人脸上,明显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大叫道这怎么可能?!这混蛋到底是什么鬼体质?一甲子功力未满,怎么可能就触摸到那道门槛? “哦?有趣。” 范某异常的表现,也引起了乱离的兴趣。 不过他这个邪教教主,却没有下面人那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无耻,反而表现出了一个大宗师应有的气度。 他背着手,一直等到范某蓄力完成,才缓缓一掌推出,打向范某: 来吧!让本座多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 吼! 痛到发狂的范某,似乎已经完全听不懂乱离在说什么了。 一声野兽般的狂号之后,他也是猛然向前一掌轰出。 于是刹那间,世上仿佛就只剩下了两只相对而出的手掌: 一只气势万千,一只云淡风轻,风格截然不同,但却同样超脱出了我对武学的理解。 下一刻,两人手掌相抵,重重地对拼在了一起! 轰! 第257章 好剑 轰! 当乱离和范某的手掌贴在一起的一瞬间,一圈喧嚣的尘浪,突然以范某的立足点为中心,疯狂爆发开来。 弥漫的黄尘像海啸一样席卷四方,待到一切尘埃落定,我惊讶地看到,即使是经过天魔解体功提升实力,范某也依然不是乱离的对手。 他的右手高举着,掌心还和乱离黏在一起,但是半个身子都已经陷进了坚硬的大地里。 远远看上去,他就像是被一掌按进了地底下一样。 而乱离则一脸淡定地站在原地,竟然连身上的衣袍都没有一丝散乱,只是随手拂了拂衣襟上的灰尘,然后退后一步,勾了勾手,说:不错,再来。 啊啊啊啊 …… 对范某来说,乱离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无疑就是最大的羞辱。 他猛地一动,把自己的身体从地底下用力拔了出来! 轰隆! 土地龟裂,烟尘四起! 紧接着,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叫声,范某死鱼肚子一样惨白的眼眶里,骤然浮起密密麻麻的血丝。 嗷…… 不好!这货发狂了,怕是会敌我不分!快退! 无心人魔虽然身受重伤,但是眼力还在,连忙在我耳边指点道。 我听了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跑路。 妈妈的,他们这些先天高手不发狂的时候,在我眼里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了,这要再发起狂来,那还得了? 我拖着无心人魔一路狂奔,直到他连说了几声可以了,我才半信半疑地停下脚步。 回头一看,暴走的范某已经又和乱离打作了一团。 他挥拳踢腿,上前缠住乱离就是一通王八拳。 要说这货以前的打法就已经非常野蛮了,不是横冲就是直撞,反正来来去去不离这三板斧。 现在暴走了之后,动起手来更是毫无章法。 只是他的拳脚虽然杂乱无章,但是胜在力大无穷。特别是在天魔解体功的作用下,随便一拳一脚,都仿佛有崩山开岳的巨力。 我自问如果和乱离易地而处,只怕挨上一拳就要骨断筋折,挨上两拳就要肝脑涂地,根本不是对手。 可惜乱离不是我,祸乱大唐几十年的邪教之主,手段也远非我可以比拟。 面对范某势大力沉的拳击,他不慌不忙,大袖飘飘,只是一指接一指地点出。 看似信手为之,却每每都戳在范某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关键点上,轻而易举就化解了他的攻势。 见此情景,刚刚还信誓旦旦说够远了不用跑了的无心人魔倒吸了一口冷气,催促我赶紧逃命。 你不说够了吗? 我愣了一下问道。 够个屁! 这个时候的无心人魔早就没有了先天高手的风范,他勉强提气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脚,说先前是让你躲那个姓范的,现在是要躲邪教老魔头了,这距离能一样吗? 躲他? 我看了一眼一路王八拳依然打得虎虎生风的范某,心下不由得有些怀疑。 看这个架势,范某虽然处于下风,但也不至于会轻易落败吧? “别看了。你以为老魔头在姓范的身上点来点去,是在给他按摩吗?他是在探查天魔解体功的运功路线和罩门。等他找到了应对的方法,一个照面就能制住姓范的!” 姜还是老的辣,无心人魔一眼就看出了乱离的用意。 我这才想起来,刚刚他们几个先天高手联手,都被乱离瞬间击败,范某的天魔解体大法再牛逼,也绝对扛不住乱离的攻击。 果然,我们两个一段话还没说完,那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仿佛凭空打了一个闷雷。 这个时候我已经被无心人魔说得杯弓蛇影,一听到声音,立即就转过脸去,正好看到乱离突然出手,一掌拍在了范某弓起的脊背上。 那声闷响,就是乱离的手掌突破范某的护身内气时发出的。 范某原本应该是在做一个类似于低头撞击的动作,结果挨了这一掌,顿时就像一只被板子拍中的蛤蟆一样,身体一弹,一个狗吃屎就扑倒在了地上! 砰! 一声更大的气爆声从范某的身体深处响起。 霎时间,一股气浪突然从他的体内横扫出来,即使站在我这个距离上,也依稀能感觉到额前的头发被气浪拂动! 而他浑身上下的衣裤,也随之瞬间炸裂,宛如片片蝴蝶飞舞,半裸的身体上就只剩下一条白色的底裤,看上去真是好不滑稽! 噗! 挨了乱离这一掌,范某一口血喷出,浑身上下坟起的肌肉,也像被针扎了的皮球一样,瞬间干瘪了下去。 无心人魔判断的一点都没错,乱离刚刚之所以会跟他纠缠那么久,只是为了寻找天魔解体大法的破绽而已。这位名动天下的老魔头不出手则已,此刻一出手,竟然一掌就生生打散了天魔解体大法凝聚起来的内力! 我是不死的!我是不败的!天魔解体功! 破功之后的范某,虽然已经恢复了神智,但是依然不依不饶地挣扎着运功,试图再一次站起来。 可惜他的脸上的表情,立刻就从顽固的自信,变成了一股震惊的呆滞! 因为过去那种屡败屡战,被击倒了马上又能爬起来的奇迹,竟然在乱离的面前失效了! 不,不,这不可能! 范某猛地抬起头,用一种惊骇欲绝的眼神仰望着乱离:为什么我的天魔解体功用不起来了! 乱离微微一笑,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轻蔑道,以你的智力,我很难跟你解释发生了什么,所以你还是做个糊涂鬼吧! 说着,他就抬起脚,似乎要一脚踏碎范某的头颅。 而这个时候,范某却像是对近在咫尺的生死危机视而不见,还在那里失魂落魄地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其实我很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天魔解体功的意义之于他,大概就跟大宝剑对我一样,是所有自信的来源。 如果有一天我也遇上了被大宝剑狂砍十七八剑还能毫发无伤的敌人,估计内心里也会和现在的他一样崩溃的。 眼看范某就要变成乱离的脚下亡魂,我终于按捺不住,抬头大叫道:若兰祖师,救命啊! 叫什么叫,老娘还没死。 诸葛若兰懒洋洋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下一刻,只见乱离身后一座窝棚,突然像是发生剧烈的爆炸,木料和毡毯四下炸飞。 然后一个白衣如雪的身影,就从那无数杂物中冲出,宛如离弦之箭一般,一柄巨大的阔剑在她手中伸得笔直,剑尖直指乱离的后背! 就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刺,我却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绝艳的画面和最精美的艺术品,情不自禁地鼓掌高呼起来: 好剑! 第258章 若愚 好剑! 这是我在看到若兰祖师的剑之后,从内心最深处涌出的由衷赞美。 好剑。 好的是剑,好的更是剑法! 若兰祖师因为她的剑法,曾被武林尊奉为天剑门的愚剑仙。 所谓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如果说她在假死人墓里像我展示的,是她剑法中智的一面,那么现在这一剑,就是愚的最高结晶! 古有愚公移山,被传为千古美谈,但要让我来说,若兰祖师这一剑中透露出来的意境,却丝毫不在愚公之下。 一往无前、百折不挠,无论什么东西挡在面前,我自一剑斩之! 在这样的剑法面前,刚刚还横扫全场的乱离转眼就被杀成了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娃娃,在漫天绵密的剑光中苦苦支撑,眼看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难怪当年我曾听闻,天剑门十二名剑中,最霸道的不是霸剑仙,也不是蛮剑仙,而是身为女子的愚剑仙……今个儿总算开眼了!” 天涯魔君的声音突然在我们不远处响起。 我扭头一看,只见他们和叛徒组织的对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此刻正用一种无比复杂而艳羡的眼神,看着挥剑如泼墨的诸葛若兰,幽幽叹道: “如此剑法,就算我们有朝一日成功涉足先天,大概也不是对手吧?” 无心人魔没有接茬,但却深以为然了点了点头:吾不如也。 天涯魔君又看向我:之前的事情是我们做错了,事后正魔两道都会给出补偿。就是不知道六扇门的诸位接下来意欲何为? 我知道他是在问我对那份盟约的看法,当机立断道:前事不咎,盟约照旧! 天涯魔君似乎没想到我的回答会这么斩钉截铁,当下便反问道:你能做主? 呵呵。 我冲着场上大发神威的若兰祖师努了努嘴:你要是早问片刻,估计都不行,不过现在没什么问题了。 天涯魔君一愣,随即会意地嘀咕了一句:妈的,本座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二世祖。 我闻言只觉得心怀大畅,忍不住哈哈一笑,拱手道:彼此、彼此。 这么两句话的工夫,乱离也终于扛不住我若兰祖师狂风暴雨一般的剑法,长啸一声,抽身就走,连手下两名副教主的安危都顾不得了。 若兰祖师见状,跟着一声冷笑,突然身形如电,在场中唰唰唰一阵绕行。 然后她仿佛脚不沾地一般,朝着乱离飞速追杀而去。 只是眨眼之间,两人的身影就越过乌家堡的高墙,一前一后地消失在了外边的荒野尽头。 直到这时,两名邪教副教主和四名叛徒组织的先天高手,才突然噗通一声,像木桩子一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接着手腕脚踝上都分别渗出一道鲜红的血线来! 她竟是在离开之前,还有余力帮我们清场,轻而易举就挑断了六名先天高手的手筋脚筋! 管中窥豹,只此一点,就能看出她的手段赫然比乱离还高出了好几个层次! 目送两人消失,我立马冲着胖子他们一挥手:先把这几条大鱼捆了,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说。 我们这边的先天高手也是一个个身受重伤,于是这抓俘虏的任务就落在了我们这些小辈身上。 好在是若兰祖师亲自出手,倒也不虞他们还有反抗之力,胖子带着鲁一发他们几个一拥而上,没一会儿就把几名敌对的先天高手全部捆了丢到我面前。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叛徒组织和邪教高手之间素质的差距了。 邪教徒们虽然对他们教主无比的狂热,但是当这根精神支柱一旦败走倒下,他们顿时也是双目无神、心丧若死,随便我们怎么摆弄都不反抗了。 相形之下,叛徒组织那些一路杀出来的先天就狠多了。 一个个都用凶狠的眼神瞪着我们,那脾气不好的还在嘴里骂骂咧咧。 可惜手脚筋都被挑断,他们除了放一放嘴炮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胖子被他们叨逼叨念得火起,上去一人两个大嘴巴子,然后脱下袜子往嘴里一塞,世界马上就清净了。 我被他的动作搞得心惊肉跳,连忙将其拉到一边说人家好歹都是先天高手,你这样羞辱不合适吧?就不怕来日苦主找上门跟你秋后算账? 先天高手又咋样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胖子豪气冲天地一挥胖手:左右不过是一群肯定要被杀头的死囚,胖爷我怕他们怎地?好了,不要操心了。这些事情让下面的人去收拾,我们去看看书圣所言的墨池宝藏吧! 被他这么一打岔,我才发现,整个乌家堡里的局面已经基本上被控制住了。 原本喊杀震天的坞堡,现在已经平静了许多。只有一些重点防御的部位,还能听到激烈厮杀的声音。 显然是乌堡主的同党还在负隅顽抗,不过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区区几只小虾米也蹦跶不了多久。 城门处,一些穿着各派弟子服饰的武林人士也正在有条不紊地开拔进来。 天涯魔君和子虚道长他们为了追查叛徒组织的踪迹,可不是只来了两个光杆司令,门下精英弟子几乎是倾巢出动。 先前暗中侦察和攻城的时候,这些门派弟子都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若论起维持秩序和搜刮财务,他们可就比杀伐果断的大唐铁骑要在行太多了。 有了他们的加入,想必整个乌家堡很快就会完全置于我们的掌控之下。 “换句话说,这事儿完了?” 我愣愣地看了胖子一眼,有种做梦一样的感觉。 足足十来个先天高手,上千武力的大战,居然落得这么一个潦草的结局。 对,完了! 胖子肯定地点点头,然后拉着我,走到了乌家堡广场的最中心处。 这里原本是比武招亲的擂台所在,后来被先天高手们的战斗波及摧毁,也就无人去关心了。 可是当我们排开人墙走到近前在发现,那些坍塌了一地竟然早就被移除一空,大侠哥正手舞足蹈地指挥着一群阿兵哥,让他们用手里的兵器拼命挖土。 对!就是这里!快点挖! 看到我们走过来,他更是兴高采烈地对我们说,我问过了,这里就是原来的墨池,从这里挖下去,就能找到师傅留给我们的宝贝了! 我无语地看着那些把刀剑到铲子铁锹,正挖的满头大汗的兵士们,叹了口气:你们就这样挖?打算在这儿过年呢? 士兵们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我,问不然怎么挖? 我终于明白那些长辈所说的恨铁不成钢是什么意思了,当下只得叹了口气,解释说: 大侠哥这孩子脑子进了水,难道你们也跟着一起傻?乌家堡这么大个坞堡,什么东西没有?你们出门的时候没带工具,难道不会去堡里找个锄头? 第259章 星石砚,天人指 在换了工具之后,对墨池遗迹的挖掘很快就有了结果。 我们在旁边等了没一会儿,就听到负责挖掘工作的军士们一阵欢呼:挖到了,挖到了。 心中一动,我连忙凑过去一看究竟。 但这一看,不由得大失所望。 我满以为会挖出个地宫入口什么的,再不济也要是一尊白玉棺椁之类的,方才能葬得下当年一大门派最后的尊严。 谁知道书圣老爷子是个超级实心眼的家伙,告诉我们墨池派最后的宝物沉在墨池底下,就真的一点花俏都不玩。 一个破破烂烂的木箱子半埋在一堆烂泥里,大侠哥深一脚浅一脚地爬进坑里,打开箱子一看,差点没把鼻子都气歪了。 笔、墨、纸、砚,舍此一套文房四宝之外,就再无其他! 更让人无语的是,那箱子不知道是偷工减料还是怎么的,埋在湿漉漉的淤泥里居然还漏水。 不但那墨块化了一多半,一叠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纸张更是被泡得稀烂,堆在箱子的角落里就像一堆发酵过的牛屎。 毛笔和砚台也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卖相差到了极点。 卧槽这都是什么破烂货儿? 大侠哥只看了一眼,就失望之极地叫了起来。 胖子更是嘴上不积德,邪恶地编排书圣:老爷子不知道是穷疯了还是老糊涂了,居然把这些东西当成宝贝。赶明儿哥们给他买一车烧过去。 谁知他话音刚落,一声清冷的笑就在身后响了起来: 别说一车,你就是能再原样弄到这样的一套天地神鬼文房四宝,老娘都能把龙椅上那货宰了,让你当皇帝。 若兰祖师回来了,且她一开口,内容之劲爆就把我们给吓得半死! 当时,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左右看看还有没有别人听到。 幸运的是,那些负责挖坑的士兵,在箱子出土之后,就已经被我们打发走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我也这才明白过来,传说中天剑门上斩昏君下斩奸臣恐怕真不是吹牛。 瞧你们那怂样。 诸葛若兰从我们身后走出,长剑一挑,那箱子就像粘在她剑尖上一样,被她提出了泥潭。 看到她把箱子端在手里,我立刻急不可耐地问道:乱离怎么样? 如果若兰祖师能在这里把他干掉,以后天下只怕立刻就太平了一半。 其他人也都用一种包含期待的目光望着她。 可惜她叹息了一声,回答说:跑了。 然后犹自不甘心地磨了磨牙:老娘要是再年轻十岁,今天那小子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那就是没杀掉咯? 我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喂喂,你小子那是什么口气?老娘救你一命还救错了是吧? 诸葛若兰生气地走过来,用力拧我耳朵。 她这一拧明显还用上了特殊的内力手法,看似轻飘飘的不着力,但却痛入骨髓。 我原本也不是什么坚韧不拔的人,只坚持了三个呼吸就大声求饶起来,偏偏她还不想放过我,又折磨了我半天才放手。 放开以后,她才冷哼一声:虽然没杀掉他,但是他这几年时间也别想兴风作浪了。 随后,一下抛出两根血污污的东西到我手里。 我下意识地接过,立刻被恶心地抛在地上: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有眼无珠的东西,连宝贝都不认得?” 诸葛若兰长剑一圈,两根东西又像长了眼睛一样飞回我怀里。 这次我不敢再扔,只是强忍恶心打量了几眼,发现竟然是两根断指。指根处的断面上还流淌着新鲜的血液,看上去就像是刚刚才从人手上斩下来的一般。 什么狗屁邪教教主,无非就是仗着一手徒手剑气横行霸道嘛!嘿嘿,惹毛了老娘,把他两根手指头砍下来,看他还怎么牛。 诸葛若兰把大剑往肩上一扛,得意洋洋地炫耀道。 听完这话,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响,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尽管她刚刚就是去追杀乱离了,我心中多少也有几分猜测,但是当事实真相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我手上捧着的,竟然是天人极限高手的两根手指! 还特么是被活生生地砍下来的!这尼玛是在做梦吗? 我是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只是小心翼翼地追问道,说:祖师姐姐,请问这两根指头有什么宝贝之处? 她瞥了我一眼:你炼剑不是需要天才地宝吗?这乱离小子长年以邪教教义炼心,以苦修之术炼体,这两根指骨,却不下于顶尖的阴邪之宝。你和那边那个没有心的小子一人一根,拿去炼进剑里就是。也省得隔三差五就被人把剑打断,白白给祖师爷丢人。 她说话的时候一点音量都没控制。无心人魔饶是戴着人皮面具,也被训斥得满脸赧然。 偏偏诸葛若兰说起来也是他的师门长辈,于是这位一代高人此时也只能像个小屁孩一样,乖乖地垂手挨训,那狼狈模样别提多搞笑了。 不过我也无心看他笑话,拿着两根手指,无奈到了极点: 这可是人的手指头啊,怎么能当炼剑的材料啊?这么恶心的东西炼进剑里,太膈应人了吧? 诸葛若兰不以为然地斜睨了我一眼:少见多怪,当年我们的祖师爷欧冶子一派铸剑的时候,不少剑师都是以活人殉炉。这两根手指乃是天人高手的肢体,精血骨质之厚重,早已不下于一般的凡人。你还在这里挑三拣四?再说了,你那剑中的太古巨兽骨髓磷火,难道就不是活物所留?你用起来也没见着有隔阂啊。 我吐了吐舌头,被她的一席话抢白得哑口无言。 再仔细一看,发现这两节断指果然与众不同: 看似普通,但是皮肉却似黄玉,鲜红的血水落在地上,竟然没有渗透进去,而是像汞液一样,依然是圆坨坨的一颗一颗。最奇异的是指头的骨骼,断面上竟然闪烁着金属一般的光泽。难怪连无心人魔的大铁剑都被一指点断。 我运足内力伸手一捏,发现这两节手指虽然已经从主体上被斩落下来,但是竟然依然坚固而充满活性。根本捏之不动,也不知道乱离平时到底是怎么练功的,连指头都锤炼得这么变态。 倒是无心人魔没有我这么多忌讳,走上来先谢过诸葛若兰,接着欣然接过一根断指,一反手也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 “这还差不多,你比这小子爽快。” 诸葛若兰满意地点点头,夸了无心人魔的同时,又把我贬斥得一钱不值。 我尴尬得不行,连忙转移话题,指着她手上的箱子问道:祖师,这箱子里的文房四宝很珍贵吗?看上去很普通啊? 诸葛若兰闻言白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看向胖子:小胖子,之前我听你说要买一车这样的东西?这话可还算数? 胖子这时候哪里还听不出这箱子里的东西价值不菲? 连诸葛若兰这样的天人高手,都要慎重称其为宝贝的东西,估计卖了他都搞不来一套啊。 当下他也立马不顾面皮,连连打躬作揖,求饶道:晚辈随口胡吹大气的,前辈就不要再捉弄晚辈了。 这还差不多! 诸葛若兰告诫完胖子,探手在箱子里摸索了一下,把那个砚台拿出来丢到我手里:拿着。 呃? 我一脸懵逼。 这不是大侠哥的师门宝物吗?丢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诸葛若兰看我一脸的不解,只得又追加解释了一句:你那大宝剑追求阴阳平衡,刚刚的断指乃是大凶之物,这星石砚台乃是用天外陨石所雕刻而成,受天火历练,本质纯阳,又被王小子书写了数十年的圣人文章,正气凛然,刚好可以克制天人断指的煞气,一起铸入剑中,当有奇效。 我一听这话顿时就动心不已。 大宝剑的威力虽然强悍,但是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一旦其中阴阳失衡,就会对我的心性造成影响。 比如以前阴性太重的时候,就会让我变得残暴嗜血,而如果阳性太重也不好,说不得就变成一个烂好人,然后被人背后捅了刀子。 现在能在得到阴性材料的同时,又获得平衡阴阳的星石砚,无疑是双喜临门。 如果真的把两样东西都开炉重铸的话,说不得大宝剑的威力就要再上一个台阶。到时候虽然阵斩先天依旧无望,但是对上一般的一流高手,我却是可以战而胜之了! 不过心中狂喜的同时,我还是没忘记这东西乃是大侠哥的师门宝物,忍不住犹豫了一下,说:可,这不是我的东西…… 我这话说得其实已经很无力了,诸葛若兰更是根本不等我说完,直接就看向了大侠哥:小驼子,这东西我要了,你没意见吧? 没有!当然没有!剑人和我是好兄弟,你的剑就是我的剑! 大侠哥平常最忌讳别人说他驼背,但是在见识了若兰祖师的赫赫凶威之后,非但不敢生气,反而立马把胸脯拍得山响,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 诸葛若兰心情大好,笑眯眯地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占你便宜,看你一身内力暴走,想必是还没有接受完全吧。这样好了,回头我便帮你梳理一二,那小王当年追随法剑师兄,算起来我也是他师叔。此事做起来应当不难。 多谢师叔祖! 大侠哥闻言顿时眉开眼笑,打蛇随棍上,直接就把师叔祖给喊上了。 我们正在这里拉关系套近乎的时候,突然,一名身披黑甲的军方校尉一路小跑,冲上来大喊: 狂刀神捕!张神捕!不好了!不好了!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表示呢,那边连续受伤的狂刀心情极差,正在运功调息,猛然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冲上去就是一脚:鬼喊什么呢!什么不好了!老子好得很! 是!是!不是…… 那倒霉校尉哭丧着脸,大声回答道:不是您不好,是那些俘虏不好啦! 我闻言心中一紧,连忙走上去问道:是那些被抓的先天吗?他们怎么了? 校尉捶地大吼:卑职无能,让他们跑了一大半啊! 什么?! 霎时间,我只觉得眼前一黑。 再回头一看,只见胖子更是一脸惨白,肥硕的身躯一晃,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第260章 大限将至 胖子先前收拾一众先天高手的时候,我就打趣过他,要当心被人秋后算账。 当时他还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笃定这些乱臣贼子非死不可,却没想到此时被我一语成谶,心中惊惧自是可想而知。 到底是什么情况? 胖子低吼道。 总算他还记得玄甲铁骑和六扇门是两个系统,忍住了没有当场开口骂娘。 “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就跑了呢?” 胖子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这边的动静显然瞒不过耳聪目明的先天高手,很快,天涯魔君他们就黑着一张脸,带着人冲了过来。他们可没有胖子那么客气,直接揪起那校尉的领子就质问起来。 人家千里迢迢跑来打生打死,不就是为了叛徒组织的情报吗? 结果大战都打完了,偏偏在最十拿九稳的收容俘虏的环节出了问题,让他如何不怒? 只是可怜了那校尉,本身的实力不过是初入二流高手的地步,比我还差了一大截,陡然被这么多先天高手一瞪一吼,屎都快吓出来了。 我于心不忍,上去拍了拍天涯魔君的手,示意他先把这个校尉放下来:别着急,慢慢说。 校尉估计也知道自己这次失职罪责大了,脸色惨白,脑门上都是一颗一颗黄豆大的汗珠,结结巴巴地回答我说: 这个……卑职也不清楚。下面的人一汇报这件事,我就赶来告诉几位大人了。 废物! 狂刀猛地呵斥一声,然后雷厉风行地一挥手:去看看。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直奔关押俘虏的地牢而去,只留下那校尉一个人在原地张口结舌。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多想了,先天高手的手段奇多,如果这么容易被拿住的话,也活不到现在了。你先去做自己的事情,回头我会帮你分辩一二的。 谢大人。 校尉感激地看着我。 我挥了挥手,也展开轻功,向地牢的方向跑去。 天涯魔君等人的身上都有伤,因此反而是我后发先至,第一个到达地牢门口。 乌家堡的地牢非常幽暗,黑洞洞的入口像一张吞噬活人的大嘴,从其中隐约传出的腐臭和血腥味道,让我更加不敢轻易涉足其间。 尽管那校尉汇报其中关押的先天高手已经逃离,但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就算留下一个,哪怕是重伤之身,都足够我喝上一壶的了。 也就是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心急火燎的天涯魔君他们已经赶了上来,他们可没有我这么多顾忌,一把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进门之后,地牢里的腥臭之气更重,原本属于狱卒暂住的房间里,收殓着几句犯人逃狱时被杀掉的玄甲铁骑的尸首,覆面的白布上还渗出斑斑点点的血迹。 混蛋! 急躁的天涯魔君冲上去,一把掀开一名死者脸上的白布,露出一张扭曲的面孔。 无心人魔的大剑还没来得及重铸,扛着一截尺把长的断剑就踢开一间间牢房的大门仔细检查起来。 很快,检查的结果就出来了。 隶属于叛徒组织的先天高手确实是跑了,一个都没留下。 倒是两名邪教副教主没有走脱,依然被吊在原地,只是每人的喉咙上都挨了一刀,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看来是叛徒组织的人下的手,看来他们是恨极了邪教徒连累自己暴露,才下此毒手的。” 胖子跟我碰了一下头,当即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当然,至于到底是不是,就要留待日后查证了。 “本座不关心什么邪教副教主,就想知道,你们的人到底是怎么看守犯人的,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天涯魔君和子虚道长脾气大,大有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的,嗓门大就能把人喊回来吗?” “是是是,您说得对。” 诸葛若兰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两个刺头立刻闭嘴不说话了,但是一想到此行最大的收获就此打了水漂,两人也只能选择敢怒而不敢言,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不甘心。 “那还不站到一边去,让我看看。” 诸葛若兰走上前去,用一种不可置疑的语气斥退了天涯魔君,随后,查看了一下玄甲铁骑的尸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是我大意了,早知道就应该直接把他们的舌头也削下来,这样就跑不了了。 我顿时奇道:师祖何出此言? 她便指着尸体扭曲的五官道:你来看看他们的死法。 嗯?没有外伤。 我好歹也经历过不少的培训和凶案,只看了一眼,立刻就找到了蹊跷之处。 “他们应该都是死于佛门的音功狮子吼。想不到你们看守的人居然这么弱,连人家一根舌头都扛不住。” 此言一出,刚刚才赶到的校尉顿时又被说了一个面红耳赤。 到底是先天高手,一点都小觑不得啊。 我叹了口气,脑海中瞬间闪过戒贪和尚的身影。能把狮子吼用到这个地步的,估计也只有他这个少林寺的叛徒了。 但此时查明了真相,其实也基本无济于事了。 先天高手可不是那么好抓的。跑了那么久,这会儿就算是用头顶倒立,只怕都已经如龙入江湖,这一战的战果大缩水,已经是差不多是定局。 “本座不管,这件事情你们六扇门一定要给我们正魔两道一个交代。” 天涯魔君脾气很爆,又一次厉喝出声。 结果话音未落,就被诸葛若兰一脚踹到地牢外面去了。 “交代啥?老娘抓的俘虏,想清蒸想红烧关你屁事!还敢威胁我徒孙,能耐了啊?” “是是是!溜了溜了。” 她这一发飙,天涯魔君立刻就怂了,爬起来拍拍屁股,连句狠话都不敢撂,灰溜溜地就走了。 诸葛若兰又把视线投向子虚道长,这个白胡子的老头立刻识相地一举手: 别踢别踢!我自己走! 一大把年纪了,被人当球踢,就算对方是突破天人极限的十二把天剑之一,他也会觉得颜面无光的。 很快,天牢里的正魔两道弟子就走了个干净。 诸葛若兰又随便找了个借口,把狂刀他们也打发了出去,这才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看向我的眼睛。 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老祖宗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了,连忙屁颠屁颠地走过去。 谁晓得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把我急了个半死。 她说,小子,我快死了。 第261章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什么?!您要死了? 我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响,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祖、祖师……这真不好笑。 我结结巴巴地说到,感觉自己舌头都打结了:您别吓我! 自从踏入江湖以来,我一直就是属于那种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三流角色,被人欺负得要死。 假死人墓一行之后,才好不容易享受到了师门前辈的呵护和宠爱,结果还没得瑟两天呢,她就告诉我她要死了,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受不了啊。 傻孩子,能不死的话,谁都会想死呢?只是大限将至,不得不死啊。 诸葛若兰的语气也有些沉闷。 一时间,整个地牢里的气氛压抑到可怕。 说实话,这话我是真的没法接。 不过很快,她就自己振作了精神,笑道:算了,反正人固有一死,或病殁于床榻,或战死于沙场。我比常人多活了两甲子的岁月了,老了还能看到你们两个天剑门的优秀后辈,也能闭眼了。何况死后还能和心爱的人同葬一穴,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了,死而无憾啊。 说了几句,诸葛若兰也不管我心里在转什么八卦的念头,只是又指了指我和身边的无心人魔:以后你们两个要互相扶持。必要的时候,记得去十万大山中寻觅我天剑门的总坛。唉,也不知道那里还有没有活着的师兄弟在守陵了…… 诸葛若兰有些自嘲哀怜地笑了笑,然后,就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和无心人魔,不知道说些什么,结果最后还是她自己打破了僵局: 算了,不说这个,趁我还有点时间,正要好好指点一下你。免得回头我前脚刚死后脚你就跟着被人干掉了。你身边的先天都是野路子,虽然也可以指点你,但是很多问题恐怕他们自己都未必搞得清楚。 我看到无心人魔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终于改口了:祖师教训得是。 哟呵,看你这表情,还挺不服气的啊。来来来,你来讲,张劫这小子现在是什么境界? 看到诸葛若兰对无心人魔招了招手,我连忙自报家门: 二流巅峰,正在向一流努力。 姑奶奶把眼睛一瞪:没问你! 又瞟了无心人魔一眼:下一个问题,这小子现在最应该注意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这……” 在诸葛若兰强大的气势压迫下,无心人魔终于怂了,苦笑着说:这不还有您吗?又何必非要问我呢? 算你识相! 诸葛若兰白了我们一眼,百十来岁的人了,头发花白,但是这一眼居然绽放出了令人目眩神迷的少女神态。 她不再为难无心人魔,转而问我:你知道先天和后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这个问题就有点大了,我纠结了半天,果决决定还是遵循孔圣人的教诲,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晚辈不知,还请祖师明示。” 很简单。 诸葛若兰打了个响指: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这话你听说过吧?筋骨皮就是后天,一口气就是先天。一口先天之气成了,你就跨过那道门槛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简洁的说法,愣了一下,张口想问,但是却猛然觉得超级多的问题一下子堵塞在了脑门上,完全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若兰祖师善解人意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我会一一跟你说起的,你不要急。 接下来,她便无巨细地跟我从头补习了一遍所有习武的注意事项: 通过她的讲解,我才知道,原来真正的习武,其实没有那么多玄之又玄的东西,说白了就是三样: 力量、速度还有技巧! 而后天武道的修行,就是一个从皮到骨,不断锤炼自己身体的过程。 炼皮是三流,易筋是二流,锻骨是一流。 练成了这三项,一个人无论力量还是速度,就都站在了人的肉体所能达到的巅峰极限。 搞明白了这带你,我又问道:所以我现在就是刚刚完成易筋,正在像锻骨的境界进发? 废话。 若兰祖师似乎对我问出这种白痴问题很不满意,一道杀人般的眼神就瞪了过来:我时间不多,你少打岔。你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的后天巅峰高手,却只有不到百分之一有幸踏足先天吗? 呃,后天巅峰的高手很多吗? 天可怜见,我是真有这个疑问。 毕竟我这段时间以来,见过的先天高手反而比后天巅峰还多了。自然不知道整个江湖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你这个白痴小子! 面前姑奶奶终于忍无可忍,一脚把我踹到墙上挂了起来。但她接下来说的话,马上就让我忘记了自挂东南墙的苦闷,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她说,那是因为大部分的后天巅峰高手都是我们常说的野路子,没有师承,纯粹靠天资和努力,一步步摸索到这个地步。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在后天巅峰和先天之间,其实还有整整三个步骤要走。 但因为是内练功夫,因此世上却少有人知。就连一些先天高手,恐怕都是似懂非懂。 说着,她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无心人魔: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能跨过先天门槛,其实也是撞了机缘,或者碰巧吃了什么东西才成功的吧? 无心人魔愕然,随即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诸葛若兰话锋一转,毫不留情地批驳道: 难怪根基不稳!不好好弥补的话,你这辈子就等着在半步天人上晃荡吧! 事关自己的武学前程,无心人魔也不敢再高傲了,整理了一下衣冠,低头肃容道: 还请祖师指点迷津。 第262章 先天之气,天地之桥 在后天巅峰和先天之间,三大步骤虽然鲜为人知,但是说破了其实一钱不值。 诸葛若兰的语气漫不经心,但是我和无心人魔、胖子他们却都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唯恐漏掉了任何一个字。 要知道,似她这般屹立在世间巅峰的高手亲自传道受业解惑,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吐出来的每个字,可以说都是金玉良言,关乎异日我们的成就。 “请听题,第一道是一个常识题。” 祖师姑奶奶不顾污秽,盘膝坐在地牢的桌子上,一如既往以问题开头:你们觉得,锻骨最大的作用是什么? “大概,是锻炼骨骼的强度吧?骨骼刀砍不伤,斧凿不破,特别是在徒手在战斗中,自然就抢得了先手。” 身为这次传道受业的主体,我当仁不让地报出了自己的答案。 没想到她挥手就是一个爆栗,打得我眼冒金星:我说,说个屁!你的观点就像你这个人一样肤浅。 擦,不要歧视浅色人种。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话了。 若兰祖师哼了一声,继续问到:骨头里面是什么? 这次是无心人魔冒着被当成瓜娃子的危险,举手答道:骨髓。 不错。那骨髓又是干什么的? 造血。 喏,这不就结了吗? 诸葛若兰一拍手,洗髓、化血两步走。最后一步你们数数看,自己身上还剩了哪里没有锻炼到? 我知道我知道! 胖子兴高采烈地叫道。 哦? 诸葛若兰眼前一亮,你说说看。 肥肉!筋骨皮血液骨髓都锻炼到了,剩下的肯定就是肥肉了。 砰! 下一刻,他圆润地飞了出去。 若兰老师拍了拍自己以诡异角度伸出去的脚,恢复到盘膝的姿势: 下一个。还有人要抢答的吗? 我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大叫道:是内脏! 总算你还不那么蠢。不然我真是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诸葛若兰长舒了一口气:洗髓化血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用流动的血液强化内脏。内脏强化了之后,只能增加耐力,对短时间就能分出胜负的决斗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但却是凝练先天之气最重要的一环。 原来是这样。 我和无心人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诸葛若兰继续说道,等你们一口先天之气凝练完毕,冲破任督二脉之际,就相当于打通了天地之桥。这个时候,你们就可以摆脱口鼻的限制,以天地之桥与外界沟通了。无论寿命还是实力,都会有一个飞跃。这个过程很像胎儿在母体中依赖脐带生存,只不过胎盘变成了天地,所以称之为先天。 说完她最后看向我们: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话说到这里,我知道这一场关于武学之路的讲道,就算是进入尾声了。 无心人魔连忙抓住机会抢问:那天人极限,又是怎么回事? 诸葛若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还是先夯实根基吧,好高骛远对你没有好处。我劝你连天剑门的突破秘法都不要继续修习了,不然以你现在这个缺陷多多的样子,就算突破了天人极限,恐怕也是其中最差的那一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无心人魔却是一反常态,固执地想知道天人极限的奥秘。 诸葛若兰拗不过他的苦苦哀求,最后终于还是松了口: 所谓的突破天人极限,其实就是你练到百脉俱通的地步。武功练到这个地步,你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是一道小型的天地之桥。你的内气就是天地浩然之气的一部分。这也是为什么说天人之上再也无路的原因,因为你身上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练了,再练就是把整个人都抛弃掉,你也就死了。那样的进步毫无意义。 明白了。谢谢祖师指点。 得到了诸葛若兰的答复,无心人魔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不再纠缠。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给我的印象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反而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 只是他这个人我了解,一件事情他只要不愿意说,我再问也问不出来,所以干脆就不去讨那个没趣了。 毕竟仔细想想,我其实和他也没那么熟,除了一个不知道辈分大小的同门名义,迄今为止,我连他的真面目都没见过。 随后,诸葛若兰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我们,提出继续指点我们的搏杀技巧。 只不过这一次就不是我上阵了,而是让无心人魔拿着我的大宝剑,和胖子大侠哥二人组联手。 按理说,他们加在一起,也足以抵得上一个半先天高手了,却被自我压制到先天的诸葛若兰轻易瓦解击败。而诸葛若兰全程中都保持盘坐的姿势,甚至连身都不需要起一下。 因为这一次我是旁观者,所以很幸运地看到了愚剑术的第三重奥义:那就是任何人的任何招式,在诸葛若兰诡异的剑法面前,都会变得愚蠢无比。一丁点破绽,都会无限放大。 有好几次,我都看到他们两个自己顶着要害往诸葛若兰的剑上去撞,如果不是诸葛若兰手下留情的话,可能他们都已经死了十次八次的了。 片刻之后,诸葛若兰潇洒地还剑入鞘,微微一笑:你们懂了吗?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祖师指点。 无心人魔和大侠哥仿佛被气机牵引,一个翻身就拜倒在地,摆出了五体投地的大礼。 而我虽然看不懂她的剑法,但是身体却自发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本能,我有种预感,如果这个时候使出我的解剑术,恐怕会比之前威力暴增一倍。 好了,能教你们的,也都教了。如果你们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回去等死了。 看到我们纷纷陷入沉思,诸葛若兰伸了一个懒腰:如果下次再去找我,没有回音的话,那就是已经死了,也不要给我烧纸,有时间多烧几个美人丫鬟给我捶背就好。 一说起这个话题,我立刻又是一阵心酸。 “我这次出手的威慑力应该还能保留一阵子。乱离被我砍掉两根手指还打了一掌,近两年之内,估计是没空出来搞风搞雨,你们要趁此机会,赶快把自己的实力提升上去。否则大祸临头之日,悔之无及啊!” 诸葛若兰最后说了一句隐有深意的话,忽然大袖一挥,我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那桌子上就已经空空如也,她已经鸿飞渺渺了。 看到桌子空了的一刹那,我只觉得心也空了。 初入江湖时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又一次笼罩了我的心头。 幸好,很快就有一只一只温暖的大手搭上了我的肩头: 没事,你还有我们。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我回头一看,只见汗流浃背的胖子和大侠哥他们,都围在了我的身边,一张张笑脸,顿时让我心头暖洋洋的。 而无心人魔则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直到走到门口的位置,才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 遇到自己搞不定的事情,让温秀才给我送信。 这句话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矜持,原本的冷酷形象再也保持不住,只能在我们的大笑中找了个借口事遁而去。 欢快的笑声,冲淡了离愁别绪。 我有些僵硬地笑了笑,说走,我们找扛把子去。 他这回算是抱得美人归了,还是母女双收。这会儿估计在洞房花烛了吧。 其他人顿时一阵哄笑。 只有大侠哥义正言辞地教训我,说你知道人家在洞房还要去找,莫非就不怕长鸡眼吗? 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傻孩子,那个叫针眼,鸡眼是长脚上的。 胖子挤上来诡异一笑,说长针眼那是要偷窥才遭报应的,但是听墙根可不会有问题啊。 对极对极,走走走,听墙根去喽,吼吼! 我们闻言又是一阵瞎起哄,然后一窝蜂地向外冲去。 说实话,大战之后又是离别,我们现在也确是需要一场胡闹,来舒缓一下自己的神经了。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我们找到扛把子的时候,却看到他呆滞地站在原地。 在他面前,二十年前的江湖第一美人安静地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呼吸全无。 小萝莉正扑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见此情景,我不由得瞬间感到一阵傻眼: 自尽了?什么情况? 难道扛把子这个禽兽真的用强把人给玷污了?!这个禽兽! 第263章 鬼迷心窍 我自然没敢把心里的龌龊想法宣之于口,不然恐怕会被活活打死。 胖子走过去拍了拍失魂落魄的扛把子肩膀,说节哀。 他如梦初醒地抬起头,苦笑一声:该节哀的不是我。 听到我们的对话,一直趴在乌夫人尸体上嚎啕大哭的小萝莉突然抬起头,歇斯底里地叫道:都是你们,你们都是凶手! 胖子有些不满地摸摸鼻子,说:小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你爹娘作奸犯科,我们可是负责抓坏人的欸…… 我爹娘不是坏人! 小萝莉哭得梨花带雨,几乎晕厥过去,但还是不忘为自己的父母辩白。 铁证如山哦! 胖子指了指四处起火的乌家堡,耸了耸肩膀。 不过就在他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扛把子已经打断他说,算了。 他转身看向小萝莉,说: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娘的话你也听见了,在你没有找我报仇的能力之前,就先跟在我身边吧!不然江湖险恶,你一个小姑娘生活不下去的。 小萝莉猛地一擦眼泪,抱着她娘的尸体就要往外冲:我就算死了也不要你这个恶人在这里假惺惺! 出乎我预料的是,刚刚还在一力维护小萝莉的扛把子,这会儿却表现得异常强硬。 在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他已经一个闪身,一棍就点在了小萝莉的膝盖窝里。 小萝莉哇的一声摔倒在泥水里,却犹自不忘护住自己母亲的遗体,那股孝顺劲直看得我们这些旁观者都忍不住耸然动容。 你不能走。 扛把子只是对着扑倒在地痛哭的小萝莉冷冷说到。 我为什么不能走? 因为你母亲把你托付给我,我就必须对你负责。 那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小萝莉的情绪终于彻底崩溃,放声尖叫起来。 扛把子叹了口气:我向你承诺,只要你杀得了我,那欢迎你在任何时候向我复仇。不过在那儿之前,除了待在我身边,你哪儿都不能去。 呃……这个…… 他这个承诺顿时说得我们冷汗如雨。这不等于是在身边放一个定时炸弹吗? 就算小萝莉现在的实力实在不值得一提,但是这世上杀人的手法可不止明刀明枪,还有下毒、暗算、机关,做诅咒小人等等。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扛把子把这个一个满腹怨恨的小丫头留在身边,难道还真能一辈子不出事不成? 喂,扛把子…… 胖子下意识地踏前一步。 可惜才刚开口,扛把子就打断了他的话:我有分寸。 你有个屁的分寸! 我差点没有破口大骂出来。 再看胖子脸上拧成一团的肥肉,显然也认为他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不过考虑到扛把子此刻的心情糟糕至极,为了不起到反作用,我们都明智地按下了话头,准备稍后再来处理这丫头。 反正以这小萝莉目前的武功和精神状态,短时间内应该还没办法要了扛把子这条老命。 尴尬的气氛一直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无心人魔过来找我,说铸剑的高炉已经准备好了,让我快点过去,沉默才终于被打破。 我点点头,使了个眼色示意胖子跟进扛把子,这才随着无心人魔一起往乌家堡的深处走去。 乌家堡作为江湖上有名的大势力,自然不会缺少打造兵器铠甲的铁匠铺子。 不过,能在一场杀戮和混乱之后,这么快就恢复高炉的运作,还是让我忍不住对他的办事效率刮目相看。 我看这截指头的质量不错,不趁新鲜的时候用掉,坏了可惜。 无心人魔手里把玩着乱离的天人断指,让我莫名一阵寒颤,当即道:你别说得这么阴森好不好? 那不然你想怎么说? 算了算了。 我赶紧挥挥手,把头偏到一边。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跟他混得越熟,我就越有种感觉,这家伙面具下的真实年龄,应该并不大,甚至很可能跟我是同一辈人,因为他无论说话还是做事,一点都没有天涯魔君他们那种暮气沉沉的印象。 只是,他先天高手的修为摆在那里,始终阻挠着我往这个方向去想。 想想看,如果他真的和我同辈的话,那我这快二十年等于真就活到小黑身上去了。太打击人了。 我在和你说话,想什么呢? 突然,无心人魔不满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一抬头,就看到他那张死人脸摆在眼前。 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问到了吗? 废话。看来之前我跟你说的你完全都没听进去,见鬼。 无心人魔摇摇头,看着我的眼神简直可以用虎视眈眈来形容。 我连忙道歉,尔后他说我再说一遍,你自幼就拥有自己的剑胚,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的是你的起点天生就比我们高,坏的是长辈帮你炼剑,就意味着你对天剑门专属的铸剑秘方,一点了解都没有。这是你目前要学习的。 哦,哦。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 他又继续毫不客气地教训我:你这把大宝剑我也用过,感觉除了材料尚可之外,铸造的手法简直一塌糊涂! 我被他训得讪讪挠头,有心分辨却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 毕竟他说的也都是事实,烂就是烂。 而且在大西北看过他那仿佛将凡铁点化成神兵的铸剑术之后,我自己都感觉我这点胡乱摸索的手法,在那把血雾缭绕的大剑面前确实不值一提。 想来我赧然的神色自然也逃不过无心人魔的眼睛,他训斥了我几句之后,便也不为已甚,话锋一转,说接下来我会先重铸自己的大剑,一来让你熟悉一下天人断指的物性,二来你也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了,铁剑派的铸剑术,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演示一遍,再敢分神我就杀了你! 我猛一激灵,挺直腰板大声回应: 是! 第264章 铸剑炼骨(上) 无心人魔做事雷厉风行,教训完我之后,拿起自己的两截断剑,就走到了高炉旁边。 这时候我耳边还回荡着他杀意沸腾的话语,但是心里却忍不住一阵温暖。 我很清楚天人高手断指的价值,他选择先铸造自己那一截断指,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牺牲了自己的利益。 因为初次接触的东西总不会那么熟悉,未必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别分神,看清楚了! 无心人魔冷冷回头瞪了我一眼,然后叮当一声,第一锤子已经落在了自己的断剑上。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先是用普通的铁匠手法,把自己的断剑重新熔铸连接在了一起。 然后等到火焰生得旺旺的,才吩咐我把那一截断指拿过去。 “现在是添加天材地宝最重要的手法,你看清楚了,以后再得到好东西,不要像牛嚼牡丹一样一通胡搞,暴殄天物!” 是。 我被他训得郁闷不已,但也知道铸剑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连忙睁大眼睛,把每一个细节都收入眼底。 无心人魔从我手中接过断指,一把抛在了那两截断剑连接的地方,然后重重一锤子砸在了断指上。 因为那个部位的剑身早已被高炉火焰烧得发软,一锤子下去,那段指头立刻就像是深陷入沼泽一般,被砸进了剑身里。 嗤…… 一股白烟腾起,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断指上残留的污血和皮肉,一瞬间就被铁水炙烤得焦黑。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当焦糊味冲进我鼻子的一刹那,我突然感觉到眼前仿佛出现了万千信徒血祭的幻觉,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杀意瞬间充斥我的心灵! 杀!杀!杀! 我下意识地就去摸背上的剑柄。 不过就在这时,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杀意突然从我眉心侵入,瞬间就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我眼前血祭的圣火。 抱元守一,外魔不侵! 无心人魔冷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只觉得自己浑身一震,已经从血祭的幻象中脱离出来。 无心人魔一手夹着大铁剑,另一手却反手点在我的眉心,源源不绝的冰冷内力顺着手指流入我体内。 “你真的很没用,知道吗?” 他冷冷地斜睨了我一眼,顿时臊得我满脸通红。 幸好他似乎不打算继续训斥我,说完这一句之后就问道,我要撒手了,你自己能抵抗得了吗? 我连忙点头,之前也是没有防备,才会着了那一截断指的道。现在既然知道烧灼它皮肉腾起的烟雾有致幻的作用,自然不会再那么容易就让它得逞了。 实在不行,闭住呼吸不让烟尘进入身体也就是了。 无心人魔见我点头,捡起落在地上的铁锤,转身又是一锤子砸下。 咚! 已经被烧成焦炭的皮肉,在这一击重击下,顿时酥脆地爆裂开来。 黑灰腾起,我立刻又感觉到眼前一阵恍惚,不过有了刚刚的前车之鉴,我连忙气运丹田,内力一冲,就将幻觉冲散了去。 这时候再看无心人魔的锤下,只见那截天人断指的皮肉已经完全剥落掉,露出里面莹润如玉的指骨。 他一边把煅烧得发软的大铁剑卷起来,抱住那截指骨继续捶打,一边不忘跟我讲解其中的奥妙: 天人断指之所以会被祖师成为炼剑的天材地宝,就是因为它包含着两个方面的好处。其一就是皮肉,乱离虽然是邪教魔头,但也是一派教主。长期的念头修持,让他的皮肉已经非常接近佛门大德,蕴含了无穷的念力,不过高僧是善念,而他体内,则是阴寒的邪念…… 擦,说得够玄乎的啊,我们又不是在写仙侠小说。 给他这么一提,我突然想起八部天龙真法中就有关于念力的描述。 虽然现在我已经改练解剑术了,但是按照诸葛若兰的说法,八部天龙真法日后依然能成为我练武的根基。 于是我连忙问无心人魔,世上真的有念力这回事吗?那到底是什么? 念力是什么啊…… 无心人魔沉吟了一下,说人有精气神,这个你知道的吧? 我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他继续道:人的蛮力、体力,就是精力;而内力,则是气力。至于神力,则就是所谓的念力了。 这是佛家的说法,我们这些江湖人士,则更喜欢将其称之为意,刀意拳意剑意,打成之后差不多就相当于密宗所谓的念力了。 它虽然不像体力和内力看得见摸得着,但却真实存在。不过还是那个问题,你太弱了啊。要知道真正的剑意雏形,都是必须先天之后才能领悟的东西了,现在和你谈这个还为时过早。说得再多你也就是知道有这么回事罢了。 呃,又被鄙视了。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连声说:铸剑,铸剑。 无心人魔轻笑一声,突然问道:刚刚说到哪儿了? 他身为先天高手,早已练成了过目不忘的本事,又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片刻之前说的话,这么问纯粹是给我找台阶下罢了大,当下连忙答道:说到天人断指的两桩好处。 哦对,我们接着说,除了皮肉蕴含的邪念可抵最顶级的天材地宝以外,这邪教头子能够修炼到天人极限,炼体功夫自然也是一等一的高明。他的指骨坚韧无比,比起玄铁都不差分毫。你别看这么短短的一截断指,完全熔铸到剑里去之后,我的大血剑再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打断了。 大血剑,是这把剑的名字吗? 我在心里沉吟了一下,回想起当初在大西北以血淬剑之后,那剑上透出来的浓浓血煞之力,心想这名字起得还真贴切。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点无聊了,因为那一截指骨实在是太硬了,无心人魔讲解完之后,也不再跟我多说,转而一心一意地捶打起来。 炉火呼呼燃烧着,整个铁匠工坊里的人早已被他赶出去,偌大的静室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除了铁锤落下发出的叮叮巨响,还能听到他风箱一般的喘粗气声。 只有这样,我才第一次在他身上明确感知到了活人的气息。 但是很快,我就察觉到了无心人魔身上的变化: 随着大血剑的剑身被一次次折叠锻打,他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锐利,雪亮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反复磨砺过的宝剑。 而他的身体虽然因为费力而颤抖,但是腰板也越挺越直,看起来就像是吃了几十斤人参果一样,精力充沛到快要爆炸! 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心惊胆颤地看着他的背影。 无心人魔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主动发话了: 终于发现了吗?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啊? 我下意识地疑惑了一下。 他笑了笑,突然两手伸出,夹起煅烧得通红的大血剑,一下浸入旁边的水桶里。 那桶里竟都是之前准备好的鲜血! 反正这一战之后,六扇门几乎把乌家堡满门上下全数俘虏。以他先天高手的尊贵身份,想凑出这么一桶血来,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嗤—— 一阵白色的雾气升腾而起,桶里的血水瞬间沸腾。 无心人魔在这水雾中让开了位置,眼神灼灼地看着我:想知道铁剑门铸剑术真正的奥秘吗?自己试试不就晓得了。 我学着他的样子走到铁毡前,拿起铁锤,砸下去之前心中忐忑,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他一眼。 只见其手上拿着新生的大血剑,被蒸发掉水分的鲜血,在他剑上留下了一层斑驳的黑壳,他正伸手把那层黑糊糊的物质一一剥掉。 见我回头看他,他露齿一笑道: 不错,还算谨慎。既然如此,我就再提点你两句,铸造天人断指,对你的心志和体力,都是极大的考验。先要对抗天人断指剑意的侵蚀,接着,粉碎指骨更是需要极强的体力。你先自个儿试试看吧,悠着点。 第265章 铸剑炼骨(中) 铸剑这回事,当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尽管无心人魔已经提示过我其中的难点,但是当我第一锤子砸下去时,足足十倍于前的浓烈邪念,还是差点冲得我心神失守。 保持手上的节奏不要乱!尽力和剑意对抗,不要怂!怼他!这对于锤炼你的意志有大好处!等实在撑不住了再屏住呼吸。 无心人魔在旁边大声地指点我。 我也知道,自己的意志其实是短板,毕竟出道才这么久,真要算起来,还是一个粉嫩嫩的江湖菜鸟。 虽然凭着天剑门的无上传承,还有解剑术的奥妙,我就算遇上先天高手都能勉强过上两招,但是意志这个东西是最取不得巧的。 如果当初不是戒贪和尚脑残,非要和我比拼招式,而是直接使出拳意的话,恐怕我们早就溃不成军了。哪里还会有后来狂刀斩他一臂的事情发生。 现在有了这个锤炼意志的机会,我自然不会放过。 不知不觉间,我就将解剑术的心法运用了起来。 掌控捶打的节奏这回事,完全交给了身体本能,自己则沉浸在邪教血祭的幻觉中,一心一意地和幻境对抗起来。 这一刻,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前赴后继的邪教徒,他们眼神狂热到让人害怕,嘴里念诵着虔诚的经典,就这么向我扑杀过来。 我挥舞着大剑,将这些扑上来的邪教徒一一斩杀,可惜他们就像大海里的潮头,斩杀一波,后来的立刻又补位扑了上来。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血拼了多久,只觉得精神都像是麻木了,突然,所有的喊杀和惨叫都消散无踪,眼前出现的,依然是熊熊的炉火,和自己机械般一起一落的握锤手臂。 一个声音在我旁边赞叹不已:不错,真不错,竟然无意中进入了慧剑斩心魔的境界。可惜这指头实在小了一点,否则说不定这小子真能借此机会,把意志锤炼得如钢似铁呢! “嘿嘿嘿,过奖过奖。” 我猛一回头,只见无心人魔马上收起刚刚那副啧啧称奇的欣慰嘴脸,把脸一板,嚷嚷道: 醒得这么快啊?醒来了看我干嘛!打铁打铁! 我嘿嘿干笑了两声,心想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然后回头继续专心铸剑。 只是这一定下心来,我立即发现自己的不同: 只是稍微专注一点,我就能感觉自己的思维高度凝聚,每一个念头都像水晶一样纯净。 尤其是当我指挥身体做出动作的时候,反应更是变得敏捷无比。 相比之下,我觉得自己以前的动作之笨拙,简直就不像是自己的身体,倒像是一件穿在精神外的衣服。 现在我的感觉就像是在一场酣畅淋漓地运动之后,虽然身上大汗淋漓,疲惫万分,但是神智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一锤子下去,即使是最细微的反作用力,也都会被一一反馈到心里,让我可以轻易调整好下一锤的角度和力道。 无心人魔继续说道: 好,意志上的磨练已经过去了。但是不要放松,身体上的难关才刚刚开始! 我马上就意识到此言不虚,大宝剑原本就炼入了不少天材地宝,在硬度上远超纯粹是凡铁剑胚的大血剑。 因此即使是有炉火相助,这货捶打起来的难度也是远超后者。 更别提我的内力比起无心人魔来,更是相当于沧海一粟。 砸了没两锤子,我的手臂就开始颤抖,可大宝剑却无论如何都卷不起来。那指骨更是半边嵌在大宝剑的剑身上,半截支棱在外头,竟然一点破裂的迹象都没有。 无心人魔急得大喊,说别缩,别缩,这里缩了就前功尽弃了。 我满头大汗,心里也有些急躁,也不知道是急得还是累得,跳脚大叫:我砸不开啊!不缩难道就这么僵着? 他比我还急躁一些,张嘴就吼了回来: 叫个屁啊!没看到老子正在给你想办法吗? 他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就在我终于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说:你听我的,慢慢来。先把这截指骨烧酥了砸成小碎片。 我立刻依言行事,一番努力之下,当指骨被砸成黄豆大的一片片之后,我发现再难以为继。 无论我怎么砸,它们都纹丝不动,更别说像无心人魔那样砸成粉末混入到剑身中去了。 这是最小了。 我叹了口气就准备收手。 虽然铸剑可能因此失败,但总比强撑下去累死要好。 没想到无心人魔把眼睛一瞪: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能有黄豆大的一片片,已经比我预期中还要好了。 啊?你要干嘛? 我吃惊地问道。 无心人魔不理我,只是仔细数了数骨片的数量,二十一片。 然后他在心里默算了一番,从旁边拿过一根铁钎,在大宝剑上正反连戳二十一下。 灌注了内力的铁钎锋利无比,可惜大宝剑到底不是凡物,即使烧得通红,铁钎点上去也是火花四溅。 无心人魔活动了一下可能震得发麻手腕,感叹道:好家伙,居然这么硬,真是个好胚子。看来你小子运道当真不小啊。 说完他又指着那被戳出来的二十一处浅浅的凹坑,说你把这些骨片镶嵌进去再砸。 我小心翼翼地挑起骨片,按进大宝剑的剑身里。 在这个过程中,无心人魔在旁边讲解: 我铁剑派铸剑,并非只有融合锤炼一种手法,也可以采取镶嵌的手法。只要计算好位置,这些碎骨片同样能够起到骨架的作用,增加剑身强度。 虽然这比不上一次性熔铸效果好,但却很适合你现在的实力境界。而且随着以后大宝剑熔铸的次数增加,每次都能粉碎一点,终有一日你能将它们彻底砸碎铸入剑身的。 乖乖,还有这种操作? 我回想起当初自己根据师父的只言片语,就胡乱铸剑的情形,不由得一阵脸红。 难怪无心人魔说我是牛嚼牡丹,那么乱搞,真是浪费了龙血琥珀等天材地宝的效力啊。 这一次我一定要把过去的缺陷都弥补上! 我在心里暗自咬牙发狠,精神振奋之下,落锤的力道也越来越强。 但是很快,我就察觉到,随着自己的每一锤落下,自己的身体竟然也发生了惊人的改变! 第266章 铸剑炼骨(下) 当!当! 铁锤每一次砸在大宝剑上,都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这本来应该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但慢慢的我就发现,自己一下落锤,竟然都会连续响起两声炸响。 一声清脆,一声沉闷,而且随着我落锤的次数增加,比较沉闷的那一声,也渐渐被前一声同化,变得清脆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铸剑的回音。 可是当我凝神去听的时候才发现,第二声撞击声,竟然是从我的身体内部响起来的! 这可把我吓得不轻! 我连忙暂停了手上的动作,苦着脸跟无心人魔说了这件事,没想到他听了以后居然哈哈大笑,说锤子不要停,你再仔细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他的指点,我一边捶打着铁毡上的剑胚,一边感应着体内的情况。 还真别说,这么一感应,倒真让我看出点眉目来了。 原来我每一锤落在剑上的时候,都会有一股力量反震回来,我全身的骨节就都会随着这股频率独特的力量,震动不休。 假如仅仅只是如此,等剑打好了,我的骨节只怕也都震裂损坏了。 偏偏还有一股暖流,从那剑柄的位置源源不断地注入我身体里。 这股暖流和以前大宝剑吸血的时候感觉很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它们在经脉里游走一圈之后,最后的落脚之处竟然是我的骨头。 每当我的骨头被那股奇怪的震动震出细微裂缝之际,这股暖流就会迅速填补上去,然后又在下一次的震动中粉碎,裂开,彻底融入我的骨骼中。 如此再三往复,我竟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骨骼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变得坚硬无比! 当!当!当! 察觉到这种变化之后,我顿时惊喜万分,手上的锤子也变得越来越有力了。 无心人魔走到我身边,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问你明白了吗? 我一脸懵逼地望着他,我特么明白个屁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变强总是好的吧! 无心人魔看到我混混沌沌的样子,叹了口气,说你的理论知识真的应该恶补一下了。这么跟你说吧,铸剑,就是铁剑派、或者说天剑门一系的修炼方法,一如其他门派的打坐运气。 我当的一锤子砸在大宝剑上,火星四溅,而后问到:你的意思是,我这是在练功咯? 废话,你自己难道感觉不到吗? 无心人魔伸手在我的几处要穴上点了几下,顿时,那种可以强化骨骼的暖流涌入体内的感觉变得更明显了。 他徐徐解释道:天剑门的功夫讲究人剑一体,平常铸剑的过程就是练功。你的条件其实比我们都好,有大宝剑在,你的武功进境,恐怕比起天剑门巅峰时的真传弟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认真控制起手上锤子的节奏来。 左右也是无事,在等待大宝剑成形的时间里,我和无心人魔聊起了别的事情。 从天剑门到各路江湖轶事,这家伙至今我也搞不清来路,对于各种江湖秘闻倒是了解得很多。 从他的讲述里,我还原出了一个和若兰祖师他们口中不同的天剑门: 诸葛若兰他们到底是从天剑门鼎盛时期走过来的,能看清楚的也只有他们自己那部分视角。 但是无心人魔不一样,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年岁几何,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必然在天剑门灭门之后才出道。 所以他的所有资料,都来自于这些年对于天剑遗物的追寻。 当他睁开眼睛去看天剑门的时候,他已经看不到那个曾经威震江湖的门派。有的,只有天剑门在江湖上似乎已经消亡,却又无处不在的影响力,以及老一辈先天高手、比如天涯魔君他们、提到天剑门时的忌惮和敬畏。 “那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门派啊。” 无心人魔用这句感慨结束了对天剑门的追忆。 我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了一个埋藏在我心里很久的问题: 我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你说他的死有内幕,而且很可能和天剑门有关,现在呢?可以告诉我你调查的结果了吗? 一说起这个问题,无心人魔的表情立刻凝重了许多。 刚刚还滔滔不绝的话头瞬间停止,变成了一片哑然,也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摇头:这件事我也只是刚刚查出一点眉目,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否则可能会误导你自己的判断也说不定。 又是这套说辞! 听他还是守口如瓶,我只觉得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当的一声,我泄愤似地一记重锤砸在了大宝剑上!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我忽然听到自己浑身的骨节猛地发出一连串金属撞击般的脆响。 从指关节、到腕关节、再到肘关节、肩关节、最后一股玄奥的震动次第扩展到全身的每一处骨节,发出一阵阵爆豆子般的脆响。 然后我只觉得精神一振,天地都像是宽广了许多。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原来就在刚刚那一刻,曾经禁锢着我的境界枷锁,一流高手和二流高手之间的那一道门槛,就这么水到渠成地破碎了开来! 这是…… 我惊喜地打量着自己的双手。 练武这回事,果然一定要自己经历过,才能明白其中的奥秘。 境界不到的话,任凭别人说得天花乱坠,那你不懂还是不懂。 就好比现在,当我终于踏足了江湖一流高手的境界,独属于这个境界的领悟流淌在心中,我才明白,自己以往的骄傲是多么的虚妄。 一流高手也分三六九等,以前我凭着种种手段加持,也和不少一流高手交过手,然后就以为自己在江湖上算得上一号人物了。 但其实曾经被我打败过的一流高手,不过是其中最弱的那一列。 别人不说,就算是在现在的我眼里,他们也是不值一提的。 同样是锻骨境的修为,我的骨骼因为用天剑门独特的铸剑练功法锤炼过,又吸收了天人断指残存的一部分内力,现在都已经具备了某些先天高手骨头的特性了。 他们那些粗制滥造的功法和我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说得夸张一点,不用刀不用剑,我就是光用手掰,都能把那些一流高手中的西贝货的骨头掰断。 这就是差距。 而且我相信,以江湖之大,卧虎藏龙,其他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也绝对不在少数。 “果真是站得越高,看到的范围就越广,就越觉得自己弱小啊!” 我感叹了一声。 不错,只有井底之蛙才会觉得自己占有了整片天空,不过话说回来…… 无心人魔指了指我手上的大宝剑,继续说你是不是应该给它淬火了? 啊! 我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夹起大宝剑,一下浸在旁边的水桶里。 嗤嗤的白气冒出。 不过这一次,这个水桶里装的可不是人血了,而是纯净的清水。 这是因为无心人魔的大血剑走的是邪剑的路线,所以才需要用怨气极重的人血来淬火,而我的剑重在阴阳平衡,所以反而是中性的清水更合适了。 一阵淬火,我握住大宝剑的剑柄,把它骄傲地举到了眼前! 只见红黑交错、宛如一幅抽象画的剑身上,又被镶嵌上了一颗颗雪白如玉的骨片,举在手里,仿佛连外界的阳光都被吸聚过来,熠熠生辉。 好剑! 无心人魔赞叹一声,突然拔出自己的大血剑,一剑刺了过来! 啊!你干嘛! 仓促之下,我只来得及横剑格挡,却被他一剑点在我的剑脊上,轻松逼退出去老远。 砰! 我感觉自己的后背仿佛撞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下一刻,整个铁匠工坊都在摇晃,屋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我这才知道,自己背脊撞上的,竟然是工坊的梁柱。 咦?怎么一点都不痛? 我吃了一惊,如果是平时,这样的撞击足够让我龇牙咧嘴的了。但是现在,我能听到梁柱的木料在撞击下呻吟,自己却浑然不觉。 难道……这就是一流高手的抗击打能力? 我心中恍然闪过一个念头,可惜还不等我彻底想明白,无心人魔已经大笑一声:干嘛?当然是试试你这把剑是否真的如表面上那么厉害啊! 我被他的话语激起心中的斗志,长啸一声,说是不是厉害,试试就知道了!只是你要小心你的大血剑又被我一剑斩断,那我可不赔啊! 好小子!有志气!不过能斩断的话,你就试试看啊! 无心人魔再度一剑刺出,看似只有一招,但是滚滚剑气喷薄,瞬间就在工坊的墙壁上留下了无数纵横交错的剑痕。 幸好在他出手的前一刹那,我就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不过回头一看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我现在还站在那里的话,岂不是会被剁成了饺子馅? 惊悚之下,我不敢再有所保留,内力倾吐,全力催动大宝剑。 然而就在我的内力流入大宝剑的一刹那,我突然觉得内力一空,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吸走了。 紧接着,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悠扬象鸣在我耳边响起。 呜—— 烘! 剧烈的爆燃声中,二十一束烛光般的蓝色火苗,突然从天人指骨中摇曳而起,然后迅速蔓延到整个剑身上。 阴冷幽邃的火光,把刚刚冲出工坊的无心人魔脸色照耀得幽蓝一片。 他霍然停下了脚步,然后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叹道: 太古磷火精?想不到你竟然已经能够使用它了! 第267章 三大圣地的天下行走 太古鬼火的莫名出现,是个意外之喜,同时也让我和无心人魔的切磋无疾而终。 事后我们凑到一起分析了一下,觉得很可能是天人指骨和太古猛犸骨髓之间,产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神秘联系。 结果就是导致两件性质相近的天材地宝发生共鸣,顺带也为大宝剑中蕴含的鬼火,提供了一个宣泄的渠道。 这也正是天剑门铸剑术的魅力所在: 根据所用材料的不同,你永远无法预测自己的剑会变成什么样子。 既然剑是属于你的,那一切就都只能依靠你自己去摸索。哪怕有长辈在场,也最多只能提供一些参考性的意见。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够自由掌控太古猛犸鬼火,等于是让我手上多了一个足够威胁先天高手的杀手锏。 这也正是无心人魔和我止战不打的原因。 因为即使是他,也没有把握在我催动鬼火的情况下,保证自己毫发无伤。 这东西沾到就燃,不烧到骨头决不罢休,实在是有够霸道的。 更重要的是,虽然无心人魔被诸葛若兰教训过,说他根基不稳,以后就算突破天人极限,也只能算天人极限中最垃圾的一列。 但我知道,那是指天人极限。 起码目前在先天高手中,习练了天剑门秘法、又重铸了大血剑的无心人魔,绝对是强悍程度一等一的高手! 连他都心生忌惮,其他别派的先天高手就更不用说了。 看起来,以后你真正安全不少了。 无心人魔像突然放下心里一块大石头一样,长舒一口气,居然抢先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是啊,安全了。 我笑了笑,正想把自己的分析说出来得瑟一下,忽然就听到一个声音从我们身后响起: 安全了不少?本座看未必啊。 什么意思? 我们一回头,就看到天涯魔君背着手,从一个转角后头缓步踱了出来。 然后他神秘一笑,问你们听说过武林三圣地吗? 我诧异地看了无心人魔一眼,说,你知道吗? 无心人魔也是一脸的懵逼,耸了耸肩,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嘿嘿,那你们怕是假李鬼碰上真李逵喽!” 天涯魔君身后又转出了子虚道长,看着我们,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因为重伤未愈还显得惨白的脸上,赫然是一派幸灾乐祸的神色。 说完,他和天涯魔君也不解释,就这么一前一后扬长而去。 神经病吧? 无心人魔被他笑得一肚子火,望着两人的背影直吹胡子瞪眼。 我拉了拉还打算追上去找麻烦的无心人魔:算了,他们大概是在记恨我们先前把叛徒组织的人马放过去对付他们吧!以后大家还有合作的机会,现在闹僵了不好。 无心人魔摇摇头:不,我总觉得这件事应该没那么简单,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话音刚落,气喘吁吁的狂刀也一路小跑出现在我们面前,这家伙屡受重创,伤得比天涯魔君两人更重。 他还没站稳脚跟,就大呼小叫地说不好了不好了,你们两个赶紧避一避吧!找麻烦的来了! 无心人魔把眉头一挑,森然狞笑道:怎么?还有人敢找我们的麻烦?不想活了? 他这一笑一问,顿时又把初见时那个杀人狂魔的凶暴表露的淋漓尽致。 我察觉到他情绪有点不对,连忙一伸手把大血剑从他背上扯了下来,远远地抛了开去,然后看向狂刀: 神捕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别着急,慢慢说,到底谁要找我们麻烦呢? 他小声地说:你知道武林三圣地的传说吗? 又是三圣地? 我和无心人魔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抹凝重。 没有了大血剑的干扰,他身上那种沉着冷静的品质又回来了,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什么三圣地,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狂刀解释说,所谓的武林三圣地,其实就是百余年前三处至高的武林门派,分别是正道天剑门、魔道黑水崖,以及佛门悬空寺。 这三处地方,当年在江湖上的地位,远非现在的九八五和二一一所能比拟。 只不过前朝灭亡的乱世中,这三处门派不知何故也销声匿迹,以至于百余年来,大多数人都认为他们已经道统断绝。 谁想到就在我们谋划攻打乌家堡的这些日子里,这三处武林圣地的传人竟然又接连现世,并且直接和六扇门的高层联系上了,宣称要重出江湖。 等等,等等。你刚刚说的是……正道天剑门? 狂刀点点头,对啊! 我拍了拍背上的大剑:我们的同门? 狂刀苦笑:问题就出在这里,你们认为他们是同门,但是人家可不打算认你们呢!这不,就是因为听说我们六扇门有两名出身天剑门的神捕,人家非说你们是假货。现在正在山下叫嚣着要找你们的麻烦呢! 我和无心人魔闻言当场就气乐了。 我俩都是适逢功力大进,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正好可以拿几个冒牌货试剑,当即道: 麻痹哪个老鼠洞子里钻出来的阿猫阿狗,你不认我们,难道我们还会用热脸去贴你的冷屁股? 他也冷笑着一提大血剑,道: 走,咱们这便下去会一会这位天剑门传人,我倒要看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居然敢找我们的麻烦? 我们杀气腾腾地把獠牙一露,倒是把狂刀唬得是满头大汗,连忙拦在我们面前,说使不得,使不得,这一次三大圣地都有天人极限的高手出世。不然你们以为六扇门的高层怎么会这么重视? 天人极限的高手?这么吊吗? 我和无心人魔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人高手的后台我们也不是没有,但是诸葛若兰祖师那可是明言打算回去等死了,难道我们连死都不能让人死得安生? 一阵踌躇之后,还是无心人魔一咬牙,拍板说:走!就算打不过,也得去看看!这么缩了算怎么回事啊?如果对方真的是天剑门的传人,难道还能不顾同门情谊,真杀了咱俩不成? 我比他胆小一点,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那万一他们真杀呢? 无心人魔立刻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说那就算是死,我也要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好胆色! 第268章 蛮剑 好胆色! 一声清脆的叫好声突然响起,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真不明白现在的人都特么怎么了,一个两个的,好像特别喜欢用这种突然插嘴的方式登场。 回头一看,只见一群熙熙攘攘的人影从那拐角后面走出。 那一声叫好,便正是一道被人群簇拥在当中的倩影发出来的。 我正在心情不爽的时候,头也不抬,就是一句话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好什么好啊?吃得好还是穿得好啊? 没想到下一刻一阵香风拂过,赫然是一张朝思暮想的俏脸出现在我眼前。 只听俏脸的主人笑嘻嘻地回答道: 吃得好,穿得也好,不过最重要的是,还能在这里看到你真好! 潇潇?!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很危险,你必须马上离开,听着,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麻烦,你如果跟我走在一起,你也会有麻烦的…… 我一看到柳潇潇,顿时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正在喋喋不休的时候,她突然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 够了!闭嘴! 纳尼?你竟然凶我?! 是的,我凶你,因为你实在是太啰嗦了! 柳潇潇把手一摊:现在你把嘴巴闭上,听我说。 她直直盯着我,叹了口气,道: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抱歉,我一直隐瞒着你一件事……我其实就是黑水崖的圣女。 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半晌才瞠目结舌地追问了一句,黑水崖?哪个黑水崖? 她用一种无比同情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遍,说就是你想的那个。 三大武林圣地之一?和天剑门齐名的那个黑水崖? 潇潇点点头,对。 卧槽! 我条件反射地骂了一句。 黑水崖圣女什么的,老子又不姓令狐! 调整了半天,我才把心态稳定了下来,叹了口气问:那不知道圣女大人能不能告诉我,您这次来找我是有何贵干! “砰”的一声,我突然感觉一股大力撞在我胸口,推着我飞退,重重地抵在身后的一堵墙上。 一把雪亮的解剖刀架在我脖子上,刀锋后面是潇潇如烟如雾的幽怨眼神:你不许用这种嘲讽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可是你人呢?在哪里? 我自知理亏,只得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刀子推开,解释说那我不是忙吗? 潇潇斜睨了我一眼,忙到现在追我的男人都出现了,你也一点都不着急?是这样吗? 追你的人?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这句话里的意思,然后瞬间就急眼了。 我靠谁这么自讨苦吃,竟然连你的主意都敢打? 噌的一道寒光闪过,在我脸上留下一道刚好破皮的血痕。 我吓得连忙该口,说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哪个王八蛋这么不怕死,竟然连我妹子的主意都敢打。你快告诉我他是谁,看我不把他的屎都打出来。 潇潇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你的妹子? 是啊!我把胸脯拍得山响。 那真是巧了。 潇潇伸了一个懒腰,完美的曲线看得我鼻血都快流出来了。 只是她的下一句话,说得我又是一阵头大:正好他也打算找你的麻烦来着? 我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浓浓的不祥预感,试探着问道,这个他是…… 潇潇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慢条斯理道: 当然是天剑门的传人啊。武林三大圣地历代传人都会采取姻亲联合的手段,来减少纷争,确保自己在武林中的地位。这一代正好我是黑水崖唯一的圣女,所以他就找上我了啊。 我立刻摆出一副金刚怒目的表情:黑水崖只有你一个,可是天剑门并非只有他啊,我也是天剑门的弟子啊! 潇潇用和之前狂刀一样的表情看着我:问题是……谁信呢? 我哑口无言了一瞬间。 是啊,谁信呢? 我是江湖三流门派铁剑派的弟子兼掌门人,这一点在六扇门的履历上写得清清楚楚。 我自嘲地笑了笑,而潇潇说完那句话,也不做声了,只是一个纵声跃上旁边的墙头,翘着腿看夕阳。 我盯着她绝美的侧颜,突然感到一股激烈的洪流中心里爆发开来。 福至心灵之下,我踏前一步,沉声道: 我的剑,会为我说明一切。 潇潇听了我的话,愣了一下,旋即脸上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 不过就在这时,一个讨厌的声音响了起来: 说得好!但这毫无意义。 我回头一看,只见西方的门洞下面,两个人影踏着夕阳一步步走近我们。 等他们走进了一点,我才看清,两人中年长的一个大概中年模样,身穿寒酸的青袍,夹杂着银丝的头发用一根绸带松松地扎在脑后。 他的眉宇间透着一股文弱的书生气。如果不是背后那一柄完全不成比例的大剑,恐怕任凭谁都会觉得他是一个落第的秀才,而不会把他往武林圣地的高手身上联想。 在他的身边,则走着一个和我们年岁差不多的少年,剑眉星目,但却处处透着一股傲气。 不出意外的话,刚刚那句话应该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别人都快打到家门口来了,我当然也没什么客气好讲,白眼一翻就问,您二位谁啊?这么大谱? 年轻人脸上倨傲的表情立刻被我噎得僵住了。 他几乎是用吼的对我说,你竟然不知道我们是谁? 我哼了一声:笑话!我非得认识你吗?圣皇陛下都不敢说天底下每个人都认得自己呢,你比圣皇还大? 眼看少年被我激得脸色一时青一时红,正要发作,那个中年书生却一把拦住了他,笑道: 你这小子真是巧舌如簧,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这样吧,老夫自我介绍一下,免得你说老夫为老不尊。老夫乃是天剑门人,名字已经忘了。不过当年江湖人送匪号蛮剑仙。这是我徒弟,薛小蛮。当代天剑门真传弟子。 蛮剑仙?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青袍书生,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蛮横的意境。 再一联想起诸葛若兰那个靠脑子吃饭的愚剑仙,我不禁暗自吐槽,心想莫非起个相反的名字,就是天剑门高人们一贯的行事作风? 不过我马上醒悟,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这老梆子在介绍薛小蛮时,用的那个当代真传弟子的名头,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面对咄咄逼人的蛮剑仙师徒俩,我只是不屑地笑了笑,然后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什么时候蛮剑仙一脉,竟然可以代表整个天剑门插旗立棍了? 第269章 泰坦之握?! 好小子,真是牙尖齿利。 蛮剑仙笑着指了指我。 不知怎的,他明明是嘴角清扬的微笑,但却能给人一种仰天狂笑的豪迈之感。 然后下一刻,我就见识到了他的蛮不讲理。 他看着我问,老夫就是要代表天剑门插旗立棍了?怎么的?你不服? 我被他一句话噎得半死,但也明白,在诸葛若兰闭关待死的情况下,我是没办法跟他争的。 所以我干脆避实就虚,道:前辈您当年乃是堂堂十二把天剑之一,一手蛮剑术独步江湖,要代表天剑门自然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就怕您的后辈守成都不足,败坏了您的威名啊。 你这厮讨打! 薛小蛮看脸就知道是个自大狂,哪里受得了这话,不等蛮剑仙说话,上来就要跟我动手。 我本以为蛮剑仙这一脉就算再怎么不讲理,也不会一言不合就开打,没想到蛮剑仙硬是没有拦薛小蛮的意思。 猝不及防之下,我只能一个驴打滚,狼狈躲开了薛小蛮刺过来的大剑。 薛小蛮大声嘲笑,还要继续追击,幸亏无心人魔及时拔剑,荡开了他的攻击,然后冷眼望着蛮剑仙:有理走遍天下,你们这样子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蛮剑仙对此却丝毫不以为意,答道:天剑门十二把天剑的名头,本来就是在同门切磋中磨砺出来的。现在也一样,他们谁打赢了谁就是天剑门的正统。怎么?你这个做长辈的要插手小辈的争端? 不,我可不是他的长辈,他的长辈另有其人。 无心人魔古怪地笑了笑。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你确定谁打赢了谁就是天剑门的正统传人。 蛮剑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笃定道:当然。 无心人魔木然地点点头,退到一旁:那就没问题了,我来做这个见证吧。 他又回头看看我:张劫,你有信心打赢这小子吗? 我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我有信心打赢薛小蛮吗? 这个问题如果放在半天以前,恐怕我都没办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 刚刚短暂的交手,就让我明白,这家伙的实力绝对已经达到了一流境界,而且根基扎实无比,远非我曾经击败的那些西贝货一流可比。 不过现在嘛……呵呵。 不说在重铸大宝剑时,我自己也突破到了一流高手的境界。 光是我精心熔铸了许多天材地宝的大宝剑,就远不是他手上那把破铜烂铁可以比拟的! 这也是圈养出来的高手,和我们这些野路子的区别! 他们的根基是扎实了,可惜却比不上我们满世界乱跑能得到许多机缘。 我无所谓地活动了一下手腕,笑道: 早说要打嘛!装什么兄友弟恭、同门之谊,最后还不是比谁拳头大。来吧!师兄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故意很轻蔑,为的就是刺激薛小蛮那颗高傲的心。 天知道这小子是有多缺江湖经验,竟然真的怒发欲狂,大吼一声,挺剑就冲了上来:看我大乱剑术的厉害。 我哈哈大笑,一句话就怼了回去: 你不装逼能死啊?乱剑术就乱剑术,非要加个大字,能让你听起来更屌一点? 他们蛮剑仙一脉看起来也是一根独苗代代单传,所以薛小蛮大概从来没有和同辈的师兄弟交过手。这时候被我一语揭穿了天剑门起名的规则,逼装到了屁股上,顿时恼羞成怒,大喊一声看剑! 看到他这个动作,我立刻就明白,他应该是真的没有经历过生死搏杀。 天剑门招牌式的大剑虽然威力无穷,但是重量也是惊人的。如果一味的逞强斗狠,普通人的体力,很难打满一场战斗。 我刚出道的时候也和他一样,出手之前总喜欢把大剑举得高高的,觉得这样很爽、很暴力。不过在经历了几场厮杀之后,我就学会了把剑拖在身后,只有在暴起杀人的前一刻才会从地上弹起。 装逼不能带来快感,活着才能。 只是这种小技巧是需要自己在一场接一场的生死血战中去总结的,在师父那里是学不到的。 不过从效果上来说,拖剑在地虽然场面上看着怂了不少,但却确确实实节省了不少力气。而且因为最后大剑从地上弹起的那一下,会有一个地面的反震力,因此招式的威力比举剑在手还要增强不少。 果然,当我做出了拖剑的动作,眼角的余光立刻看到蛮剑仙和无心人魔都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显然他们也从这个细节的差别中,判断出了薛小蛮和我的差距。 唯一不明白的,大概只有当局者迷的薛小蛮了。 我从他脸上还看到一抹得意的嘲笑,大概是在讥讽我这个旁门左道握剑的姿势不标准吧。 挺好一孩子,可惜是个傻子。 我暗自摇了摇头。 在和薛小蛮错身而过的一刹那,信手一拍剑柄,拖在身后的大宝剑蓦地转到了面前。 那一刻,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薛小蛮近在咫尺的脸上,瞬间露出了大惊失色的表情。 他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大宝剑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被我一剑准确地点在了剑脊上。 当! 借力打力之下,我根本没有多花半分力气,就把他的大剑半截剑身都打进了地下。 腾起的烟尘中,我踩踏着倾斜的剑身飞跑两步,然后一记蹴鞠中标准的凌空抽射动作,在薛小蛮的脸上印上了一个大大的脚印! 砰! 薛小蛮连剑都忘了拿,退后两步,满是羞辱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竟敢踢我的脸?! 对于他这种高傲的人来说,脸上挨了一脚,或许真的比杀了他还难过。 不过当初在假死人墓里,诸葛若兰跟我介绍天剑门的历史时,十二把天剑就是其中绕不过去的话题。 她告诉我,在十二把天剑中,蛮剑和狂剑都是那种擅长绝地翻盘的类型。 有所不同的是,狂剑的力量往往来源于疯狂,狂剑仙心中的情绪越激烈,施展出来的剑法就越可怕;而蛮剑则和狂剑恰好相反,肉体上的伤痛会刺激潜力,带来可怕的杀伤力。 蛮剑成名的道路上,不知道多少敌人,就是在他身受重伤时以为他无力反抗,结果被一招秒杀。 薛小蛮作为蛮剑仙的弟子,自然不会去学狂剑仙的剑法。 愤怒不会给他带来力量,却会让他失去理智。 我定下的策略就是能不见血、就不见血,不断通过羞辱性的打击激怒他,等他露出破绽的时候,就是我一举击破他的胜利时刻。 所以我也不追击,反而把姿态做到十足,微笑着勾了勾手指: 拿起你的剑,菜鸟。在战斗中丢了自己的武器,如果我有心杀你,别说脸了,就算是你的脑袋都保不住。 怒发冲冠的薛小蛮嚎叫一声,冲上来就要去握他的大剑,可惜他的手才刚刚摸上剑柄,还没来得及把大剑从泥土里拔出来,我已经迅速贴近他的身体,在他颈子上一按。 借着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力量,我倏然提气,把自身的轻功发挥到了极致,轻如鸿毛地从他头顶越过,在这个过程中,顺带在他的眉心、头顶百会穴和后脑玉枕穴上各自轻轻地点了一下。 等薛小蛮拔出剑来找我麻烦的时候,我是用满脸的微笑去迎接他:认输吧,刚刚如果我想杀你,你就是有四条命都交待在这里了。 绝不!我还有绝招没有使出来!! 薛小蛮一双眼睛瞪得通红,摆出了一副死不认账的架势。 我苦恼地抓了抓头,说:大兄弟,你这个样子我就很难办了啊!难道你在跟人决斗的时候被人打死了,也要跑去阎王爷那里,说老子特么还有绝招没使出来,你让我还阳再战个痛快? 因为正值点收乌家堡战果的高峰期,所以我和薛小蛮的决斗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这个时候周围已经围拢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听了我的话顿时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但是薛小蛮还是像一头蛮牛一样,用倔强而仇视的眼神盯着我。 偏偏有蛮剑仙守在一旁,我又不能真个把他怎么样,否则那位爷还不发疯啊? 无奈之下,我只得把皮球又踢了回去,冲着蛮剑仙喊:蛮师叔,你这看到的啊。你这徒弟赌品不好,输了还赖账,你要再不劝住他,我可下重手了啊! 他大大咧咧地一摆手,说:可以啊,你下一个重手试试啊! 尼玛! 遇到这样无赖的师徒俩,我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给薛小蛮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小爷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就在这时,蛮剑仙再一次开口了:你的实力有目共睹,这一场赌斗确实是你赢了。不过小蛮的性格老夫了解,你不让他把绝招使出来,他是不会甘心的。正好,你到底传承了十二天剑哪一门的剑道,老夫都还没有看你使出来过。来吧,用你师父教你的剑法,击败小蛮吧!呵呵,你自称是天剑传人,总不能像那边那个怪胎一样,走自创剑法的野路子吧? 他这话里既有请将也有激将,但讲真的,所有的言语都不如最后一句话给我的震撼大。 只是一眼就能看出无心人魔的传承来路不正,真不愧是突破了天人极限的巅峰高手,十二把天剑之一!光是这份眼光,就远非我等晚辈所能企及的。 我偏头看了一眼无心人魔,只见身体微微震了一下,但随即,马上朝着我大喊: 小心! 什么? 我悚然一惊,猛一回头,只见薛小蛮把他的大剑高举过头顶,两只手抓住大剑的剑柄用力一分! 咔嚓! 好好的大剑,竟然被他撕成了两半? 手撕大剑?这是什么菜色? 我被这突兀的变化搞得愣了一下,然后才看到,薛小蛮浑身的肌肉,都不正常地暴突起来。 而他手里的大剑,也并非是被暴力损毁了,而是从剑尖到剑柄,通通整齐地一分为二。于是原来的一把大剑,变成了两把长宽都一样,但却薄了一半的大剑,被他双持在手里。 卧槽!泰坦之握?你这是加的什么鬼点?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在心里腹诽腹诽不休。 薛小蛮却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双剑在手的他,又恢复了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你这个家伙竟敢侮辱伟大的天剑门少主!现在就让你看一看,本少主苦心创立的乱剑术真正的威力!只有当大双剑配上我祖传的博浪沙之血时,这才是真正的乱剑术!受死吧! 第270章 博浪沙之血VS乱拳解剑术 死你妈个头啊!中二货! 薛小蛮嚣张的态度,让我大为不满。 心想要不是你有个好师傅,老子早八百年就把你糙趴下了,还有你在这里大放厥词的余地? 再说了,你师傅刚刚都已经承认是你输了,你居然还敢在这里自封天剑门少主?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脸? 不过我心里也清楚,即使不靠天剑门弟子的背景,就凭博浪沙之血这五个字,薛小蛮也有足够的资本骄傲。 在武林中,除了各种神功绝技,血脉其实也是很重要的天赋条件,不然你以为那么多世家望族是怎么来的,还不就是因为他们的血脉更适合练武嘛? 普通的血脉,只是后代中出现根骨绝佳的天才几率会变大,其他方面倒是与常人无异。 但是一些更加顶级的血脉,却会自带各种奇异的能力。比如现在薛小蛮身上的博浪沙之血,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个血脉第一次青史留名,就做了好大一番事业。 据史书记载,当时后来位极人臣的留候张军神,曾经带着一名力能扛鼎的超级大力士,在博浪沙这个地方设伏,试图暗杀统一六国的祖龙始皇帝。虽然最终行动失败,但是博浪沙之血的赫赫威名,也由此流传了下来。 毕竟不是谁都有胆量去跟暴秦之主叫板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薛小蛮应该就是当年那个力士的后代。 他们这一脉的潜能,就是暴增自身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力量。这样的人才,难怪会被蛮剑仙收入门下。 博浪沙血脉和越伤越强的蛮剑术,正是天作之合啊! 果不其然,暴走之后的薛小蛮,就像是顷刻间变身成一头蛮牛,两柄大剑舞动,所过之处墙倒屋塌,烟尘滚滚。 幸好博浪沙血脉似乎只对力量有增幅作用,速度和反应能力倒是停留在了原本的水平上。 我虽然仗着远胜于他的轻功一时无碍,但也被他双剑卷起的烟尘搞得灰头土脸,形貌狼狈到了极点。 左躲右闪了一会儿,看他还是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老子真是日了狗,你老祖宗跟着留候刺秦的时候,用的是锤子啊,你现在拿两把剑算个毛的博浪沙之血啊!! 不止是我,其他围观群众也多有被波及的,顿时场面上一片鸡飞狗跳,到处都是骂娘的声音。 薛小蛮在烟尘里疯狂叫嚣: 你不是很能耐吗?你不是自称天剑传人吗?来啊,使出你传承的天剑门剑法打倒我啊,像只耗子一样只会东躲西藏算什么英雄好汉!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别后悔! 我怒从心中起,猛然拔剑,狠狠搅进了那烟尘中。 因为毕竟是同门切磋,我并没有催动鬼火这种下死手的杀招,只是动用了解剑术。 不过就在我出手的一刹那,我突然听到场边的蛮剑仙轻咦了一声。 我扭头一看,只见他霜白的眉毛微挑,似乎看到了什么吃惊的东西。 然而只是下一刻,我就没有精力去关注他了。 大宝剑和薛小蛮手上的大剑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巨响。 一股让人握不住剑柄的大力从手上传回来,我这才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天剑门的嫡传弟子。 以天剑门的威名,就算是一头猪挂上天剑门三个大字,在江湖上恐怕都能吓倒一片人。何况薛小蛮还是身负博浪沙之血的嫡系传人。我居然妄想能一照面就压住他,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异想天开了。 只是我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他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从薛小蛮剑上传来的力量越是狂暴凶猛,就越是激起了我心里一腔傲气和战意。 大家都练的天剑门剑法,凭什么我就比你差? 在这个信念的支撑下,我强打精神,和薛小蛮的双剑周旋起来。 天剑门嫡系弟子的实力果然不是江湖上那些野生一流高手所能媲美的,在和薛小蛮斗剑的短短片刻之间,我甚至都承受了不下于当初大战狂刀时的压力。 要知道,狂刀可是实打实的先天,还是朝廷的人,供奉充足,资源秘法一应不缺,在先天中都算是比较强悍的那种了。薛小蛮能让我产生类似的错觉,已经算是相当了不起了。 不过幸运的是,现在的我和当初相比,实力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当那种如神明一般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感觉再次出现,在我眼里,他的剑,渐渐慢了下来。 一剑,两剑,千百剑! 终于,我的解剑术终于以一敌二,压过了薛小蛮的乱剑术。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 薛小蛮疯狂摇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输。 可惜实力就是实力,除非领悟了剑意,否则胜负是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我一声长啸,大宝剑仿佛化作一条灵蛇,绕着他右手的大剑绕了几匝,然后在他手腕上一点! 当啷一声,他的大剑脱手落地。 要说这小子也真不愧是蛮剑仙的高徒,虽然和人动手的经验不足,但是应变却是极快。 在右手剑脱手的刹那,他左手的大剑随之用力一挥,砸在我的大宝剑上,这时正逢我一剑去势已尽,居然被他得手,大宝剑也被打落在地。 哈哈哈,老子有两把剑,一换一也是我占便宜?剑客没了剑,你还能做什么? 他疯狂地叫嚣着。 就在他志得意满,以为我只能束手就擒的时候,却冷不防我一个箭步贴进他的怀里,提起拳头就往他脸上没头没脑地一顿招呼! 砰砰! 我起手式就是一个二龙抢珠,双拳齐出,重重封在了他的眼睛上! 我还有什么?我还有两个拳头,对你一把剑,是我赢了啊! 嗷! 眼睛瞬间被打成熊猫眼的薛小蛮惨叫一声,连连后退。 只是比速度他又怎么会是我的对手?追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要说这小子还真是个专业的剑客,都这个样子了,竟然还死抱着那一柄在近身战中并没有什么卵用的大剑死不撒手。 或许在他的想法里,只有剑,才是他在劣势中最后的救命稻草吧。 只可惜他却不知道,我自从出道以来,大宝剑是我最重要的武器,但却绝不是全部的依靠。 从最开始参悟指间沙拿大宝剑挡暗器扔,到后来八部天龙真法,什么武器其实都一样,再到现在,我的解剑术许多时候更是只能起到一个盾牌的防御作用,防守有余,进攻却不足了。 我真正的杀手锏,反而被放在了这一对拳头上。 眼看着薛小蛮明明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却依然死抱着一把剑左支右绌,就是不肯认输。 我终于按耐不住,只觉得心中一股戾气腾然而起: 他妈的,你个龟儿子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跟我抢妹子,现在明明输了还死不认账,浪费小爷我时间吗? 借兵器! 我冲着场边观战的兄弟们一声大吼。 下一刻,所有刚刚被薛小蛮波及的吃瓜群众纷纷同仇敌忾,扔出了自己的武器。 一时间,刀枪剑戟斧钺勾叉,十八般兵器像下雨一样从天而降,倒是把我吓了一大跳,赶紧开溜。 如果不是我于心不忍拉了薛小蛮一把,可能他都等不到我出手教训,就要被这漫天刀雨捅成刺猬了。 在无数兵器落地的脆响中,一个大嗓门显得格外清奇。 别人都是喊接刀接剑,接斧子,接意大利炮,只有他气沉丹田,大喝一声接人,然后就是一道黑影横空飞过。 我下意识地一跃而起,把这个黑影抄在手里,对准薛小蛮,劈头盖脸就是一记力劈华山! 咚! 最后关头,这家伙双手托剑,顶在自己头上,这才架住了我这一击。 不过奇怪的是,胖子扔过来的这件古怪兵器,竟然仿佛自带内力系统,触手温热不说,用起来非但不消耗我的气力,反而威力奇大无比。 薛小蛮招架得住我这招的形,但是扛不住那股天崩地裂的大势,脚下一软,两只脚都深深陷进了地面的泥土里。 这时候我定睛一看,才发现手上拿的不是别的,竟然是大侠哥的尊身。 他的脑壳刚刚跟薛小蛮的铁剑碰撞了一下,正在那里龇牙咧嘴,眼神恨不得把我和胖子生撕了。 阿弥陀佛! 我把眼睛一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抓起来又是一顿狂砸。 一下、两下、三下…… 可怜薛蛮子也算是一代天才,最后竟然让我像打地鼠一下,大半个身子都生生敲进了地底下。 想来如果不是他也踏进了一流高手之境,一身筋骨锤炼得如钢似铁,恐怕早就已经五内俱焚、骨骼尽断了。 就算这样我感觉还不解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朝着他露在外面的脑袋就是一脚:妈的,拽得一副二五八万的样子!你画小黄图画得过东瀛矮子吗?你抄袭抄得过高丽棒子吗?装逼你装得过我吗?什么都不行,你倒是拽个毛啊! 你…… 薛小蛮又痛又气,白眼一翻,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你个屁! 我往他面前啐了一口,突然被一只手拽住,回头就看到蛮剑仙表情如便秘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你小子特么当我是个死人啊? 我嘿嘿笑了两声,这才慢条斯理地回答: 宝剑锋从磨砺出啊。蛮剑师叔,天剑门的正统传人都是切磋出来的,这话可不就是您自己说的吗? 蛮剑仙被我拿他自己的话噎住,半晌才生硬地转移开话题: 我问你,你的师父是否是诸葛师姐? 第271章 互相鄙视的同门传艺 蛮剑仙真不愧他名号里那个蛮字,说话做事一点都不懂得拐弯抹角。 我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解剑术到底是脱胎于若兰祖师的愚剑术,虽然中间差着辈分,但你硬要说我是她老人家的弟子也没有错。 纠结了半晌之后,我点了点头。 没想到我刚应承下来这件事,蛮剑仙立刻爽快地一挥手,说:小蛮,还不上来给你大师兄见礼? 大师兄?什么鬼? 我懵逼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薛小蛮竟然真的就走到我面前大礼参拜: 小蛮参见大师兄。 哎,使不得使不得! 如果不是我扶得快,只怕他三个响头都要梆梆梆地磕到地上去了。 我和他虽然是同门,但是到底是同辈,这种参拜师长的大礼,却是不敢生受。 何况这小子的态度也是古怪的紧,明明片刻之前还是一副鼻孔朝天的牛逼样子,傲得不得了,现在被我打了一顿,又是抽脸又是踩头的,反而服帖了,这里面要说一点猫腻都没有,那才是出鬼了。 看到我欲言又止的样子,蛮剑仙笑了。 他说小蛮从小跟我在山里长大,看多了飞禽走兽,最少见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所以他最信服的,也就是弱肉强食的那一套丛林法则。现在你比他强,他自然服你。不用担心他有什么坏心眼。 我这才恍然大悟,尼玛,这不就是俗称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熊孩子嘛,结结实实地抽一顿就老实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苦笑起来。 这天剑门果然盛产奇葩。 当然,抱怨归抱怨,有一点我也不得不承认:那就是和这种野兽一般的人打交道,确实要省很多心。至少你收服他以后,不用担心背后捅过来的刀子。 可惜我心里的疙瘩消除了,难保另外还有人不满意。 胖子他们先前就受不了薛小蛮那副嚣张跋扈的气势,现在看到他认怂,一张贱嘴顿时又活络了起来:哎哟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少年天才,敢情就是个山沟沟里出来的野人啊。 这话说得忒有些过分了。 蛮剑仙下意识的就皱了皱眉,我也连忙喝止了他继续往下说的冲动。 反倒是薛小蛮确是意外的冷静。 如果是之前的他恐怕早就拔剑砍人了,现在却像是充耳不闻,只是抹了一把脸上被我打出来的血糊糊,说:大师兄的剑法果然厉害,不过小蛮是绝对不会认输的,等我的乱剑术再上一层楼,一定再来找师兄一决胜负。 一听这话我就感觉脑壳一阵疼。 天剑门的剑术博大精深,按楼层算的话简直是摩天大厦。这小子如果真的言出必行,剑术上一层楼就来找我决斗一次,我他娘的岂不是要平白无故多打好几百架? 神经病啊,我不要休息的啊!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当然是不情愿的了,连忙把眼睛瞟向一旁的蛮剑仙,希望他能出言劝阻一二。 谁知道这老东西竟然笑眯眯地点点头,说小蛮你不灰心不气馁,保持勇猛精进之心,为师果然没看错你。 然后他沉吟了一下,又说:张劫你也不要做出一副横眉竖眼的样子来,天剑门剑术泰斗的名声,本来就是切磋出来的。这样吧,老夫也不要你白白跟小蛮陪练。蛮剑术一脉的心法口诀我会尽数传授于你。不止如此,御剑师兄临坐化之前,也曾拜托老夫为他找一个传人,那他的御剑术也一并由你来继承吧。 两门剑术,就当是给你的报酬了,你看这样可好? 这么丰厚的条件,我当然只能答应他啦。 天剑门的剑术,在江湖上可是至高无上的传说。 蛮剑术就算了,毕竟我也虽然说不上什么玉树临风,但是好歹也长得五官端正一表人才。 那种动不动就撕衣爆种、打得一身鲜血淋漓的粗人剑术,我是不稀罕的。 但是后面的御剑术三个字可就真的戳中我的激点了啊! 学剑之人,谁不向往传说中乘风御剑、朝游北海暮苍梧的剑仙中人? 只可惜自从我踏足江湖以来,才发现传说始终是传说,至少我自己行走江湖、混迹武林,却是从未真正听说过,谁能踏着一把剑上天入地的。 所以我立刻兴冲冲地表达了自己对于飞剑之术的向往,谁知道才刚说到一半,蛮剑仙就黑着一张脸,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把我上下打量了一个透彻: 你确定自己说的是剑不是孔明灯?老夫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飞剑这种骗小孩的鬼话你都信?踩着一根铁条条能飞上天?荒谬! 我被他一顿冷嘲热讽喷了一个狗血淋头,不满的问那不是你自己说御剑术的吗? 蛮剑仙叹了口气,说:此御剑术非彼御剑术,这个御,是防御的御,不是驾御的御。 他这么一说我就懂了。 但还沉浸在霞举飞升的幻想中,不由得失望地叹了口气:那还不是不能飞剑伤人吗? 蛮剑仙无语地望着我,你这么喜欢飞剑伤人干嘛不转投蜀中唐门,他们说不定还能满足你这个高难度的愿望。 扯皮就到此为止了,蛮剑仙开始手把手地传授我蛮剑术和御剑术的心法,至于从中能推演出什么新的剑招,那就看我自己的缘分和天分了。 天剑门的心法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简单直白,两门心法加起来不到一千字,我只花了两刻钟就背得滚瓜烂熟。 过后在心里一回味,却觉得每一遍都能品出不同的东西来,真个是玄妙万方。 蛮剑仙也不客气,看我还在那里一言不发,满脸沉思的样子。他一撑手上的大剑就站了起来:光说不练假把式,来来来,我们叔侄两个过过手。必然能加深你对这两门剑术的感悟。 说着他大吼一声就出剑了。 说实话,我当时就傻眼了! 他出剑之后,剑尖对准的竟然不是我的方向,而是掉转剑刃,唰唰唰就在自己身上连砍了十七八刀! 额滴个三清孔子如来佛啊,他那把剑比我的大宝剑只大不小,剑刃也是格外的长,这么多刀看下去,身上那血顿时就跟爆浆似的,哗哗地流啊!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第一反应就是我这位便宜师叔怕不是走火入魔中了风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搞自残。 偏偏他脸色惨白、只剩一口气随时会断的样子,却还站在那里屹立不倒,甚至用一种颇为骄傲的语气向我介绍:这就是咱蛮剑术的精髓所在,伤得越重力量越大,你别看我现在摇摇欲坠,一旦出手肯定是石破天惊,就算是同级的天人高手,也难挡老夫一剑之锋芒。 只是他说得越牛逼,我心里就越没底。 心情反应到肢体语言上,就是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小爷还有大好人生要去享受,脑子他娘的进了水才会学这种神经病一样的剑术。 每次打架之前先砍自己,万一某天一不留神下手重了自绝于此,是要把对手通通都笑死的节奏吗? 对于我的拒绝,蛮剑仙看起来也是早有准备。 只见他神情哀婉欲绝地摸了摸薛小蛮的脑壳,感慨说果然只有老夫的血脉,才能感受这一门蛮剑术中破而后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美好与强大啊。 他抚摸薛小蛮时的慈祥眼神看得我不寒而栗。 敢情你们竟然是父子俩,难怪脑回路的清奇都是如出一辙! 我苦笑了一声,拱手抱歉道: 师叔请恕罪,实在是师侄天性顽劣、根骨奇差,不堪造就,无法领悟这门剑法如佛祖割肉饲虎一般的深奥精髓。不胜遗憾,不胜遗憾。 “罢了罢了。反正本来也没指望你学会。” 蛮剑仙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冷哼,然后从包裹里掏出一卷绷带,让薛小蛮把他绑成了一个木乃伊。又冲我招了招手:继续,接下来我们练御剑术。 看到他那副悲惨的样子,我在心里进一步坚定了自己打死都不练这什么蛮剑术的决心。 潇潇还在旁边看着呢! 第272章 爱我这么麻烦你可愿?(上) 御剑术的修炼,很快就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我武功的根基乃是传自西域的八部天龙真法,其中却是没有专司防御的法门,难以演化下去。 无奈之下,我不得不另辟蹊径,把一门闲来无事学自六扇门的使盾套路,和平素长期把大铁剑横过来当盾牌用的心得结合起来,最后创出一门被大家称之为盾剑术的防御剑术。 哦,对了,这是好听一点的说法。 说得再直白一点,就还是始终不离把大宝剑宽阔的剑身当盾牌的藩篱,整个人只守不攻,缩在后面当乌龟。 不过这世上的事情,从来都是有所失就有所得。 按照木乃伊先生、哦不对,是蛮剑仙师叔的说法,在完全放弃了攻击力之后,我的盾剑术带来的防御力,甚至还要超过同级别下的御剑术。 当着所有人的面,身上伤势未愈的蛮剑仙对准我连劈了十七八剑。结果让人瞠目结舌,把内力修为压制在先天级别的蛮剑术,竟然没能破开我的防御。 这就有点惊人了啊! 反正事后蛮剑仙拍着我的肩膀说: 要嘛就不做,要做就做绝。你小子真不错。现在就算对上一般的先天高手,你也有三分之一的几率逃生了。 三分之一的几率听起来着实不高,但我相信,蛮剑仙这番断语若是流传出去,绝对能在江湖上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听到这个结论,胖子他们都为我感到开心,纷纷围上来祝贺我又练成了一门神功。 趁着人多眼杂的时候,我拿袖子一遮,偷偷握住了潇潇的玉手。 她的俏脸一下子变得绯红,大庭广众之下又不敢做大动作引起别人的注意,只得嗔怪地瞪着:我,问你想干嘛? 如果是当初刚下山的初哥,我被她美目这么一瞪,恐怕真就讪讪松手了。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的脸皮也算得上千锤百炼。 特别是被胖子这个富二代的腐朽人生观所污染,花酒也喝了不少次了。中间虽然没有真个搞出擦枪走火的事情来,可搂搂抱抱总是免不了的。 面对潇潇瞪谁谁丢魂的美眸秋波,我也只是手上下意识地又加了一把劲,然后嬉皮笑脸地问她,现在天剑门跟黑木崖和亲的人选是不是可以换成我了。 她好看地白了我一眼,说:美得你,当然不行。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她告诉我,当初薛小蛮作为天剑门联姻的人选,可是亲自上黑木崖拜访过的。 当时除了身为圣女的潇潇,因为正在练一门独特的武学,暂时不能动用内力之外,其他黑木崖的门人都一一和他交过手,并且全部被他击败。薛小蛮的身份这才得到了长幼两辈的承认。 换言之,如果我想换下薛小蛮来当黑木崖的女婿,那最起码的要求,也得登门拜访一次,打败黑木崖最杰出的男弟子才行。 我一听这话就觉得嘴巴发苦,问你们黑木崖不就你一个圣女吗?怎么还要打啊?打架什么的最麻烦了。 讲道理,我们天剑门自己内部,都还有一个薛小蛮磨刀霍霍等着跟我大战三百回合呢。 麻痹现在想讨个老婆又要打?而且还要打一窝?还让不让人活了? “哎,什么叫一窝啊!你会不会用词?” 潇潇听了我的的抱怨,用力的掐了我一下。 直到我故意配合着哎呦哎呦地逃开,她才风情万种地掠了掠晚风中散乱的秀发,狡黠地笑了: 我是唯一的圣女没错,但是难道就不能有个神子吗? 我一听神子两个字,顿觉心中醋意大发。 圣女、神子,这两人一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比青梅竹马的威胁更大了? 二话不说,我立马就挥舞起了大宝剑,信誓旦旦地叫嚣说没问题,看我不打断这个什么狗屁神子的腿! 看到我摩拳擦掌的样子,潇潇当场把小脸一板,双手叉腰说你敢!神子是我亲哥! 嘿嘿,原来是大舅子啊! 我讪笑两声,不敢接茬了。 这话真心没法接。 不过等了一会儿,我又压抑不住自己,凑上去说那问题也不大啊,你看你哥再屌,还不是输给薛小蛮了。那小子你也看见了,被我揍得跟孙子似的。 我说这话的时候,为了表现自己,声音故意说得有点大,刚刚好让大家都听到。 本来以为薛小蛮被我挤兑,怎么着都要羞怒一番,正好衬托我胜不骄的心态。 谁曾想这小子挨了我一顿暴打,竟然像是把浑身的节操都打碎掉了。 听到“孙子”两个字,这货竟然真的凑上来甜甜地应了一声: 哎!爷爷!孙子在此!爷爷有何吩咐! 卧槽! 讲真哦,我当时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噎得耳朵根都在发烫。要不是我肺活量够大的话,就这么被活活憋死都不是不可能。 再转头一看蛮剑仙同志那张由黄而青、又由青转黑的死人脸,我简直恨不得反手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作死的道路千千万,我他娘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选当面嘴贱这一条? 眼看薛小蛮一脸毕恭毕敬的表情,下一句“爷爷”又要喊出口,我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拼命把他推回了蛮剑仙身边:闭嘴!够了!我就随口这么一说。 看到我窘迫的样子,旁边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偏偏这个时候,潇潇还像故意折腾我一样,伸出一根白玉般的手指敲了敲我的脑袋:你这个愣头青,又不是土匪抢压寨夫人,光拳头大也是不够的!就算你能打败我哥,也不代表我就一定要嫁给你呢! 啊?那又要干嘛? 在我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我一向不怎么敏锐的第六感突然一反常态地疯狂示警。 卧槽……我好像,又问了一句非常作死的话? 第273章 爱我这么麻烦你可愿?(下) 很多年以后,当我和潇潇那场互诉衷肠的倾慕,成为了武林中一段流芳百世的侠侣佳话。 后来者中,不知道有多少痴男怨女,都曾选择在烽烟未灭的夕阳下痴痴相望,无非就是想重现佳话中的浪漫于万一。 我和潇潇三言两语互定终身的过程,也被说书先生们演绎得美不胜收。 每每讲上一遍,便起码可以换回一吊铜钱。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也算为大唐文化产业的繁荣贡献过自己的力量。 但是呢,这个看似很美的故事,在当时某些目击者的回忆中,确是完全的反转了…… 潇潇含情脉脉地看着我的眼睛:你爱我吗? 我赶忙回道:傻子才不爱! 然后一招打蛇随棍上,步步紧逼,握住她的手,反问道:潇潇,你愿意……? 潇潇的表情倒像是早就在等着我这句话了,眼神顿时一亮,憧憬无限地大声说道: “不行!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女孩子!” “你还没有带我以武林至尊的身份巡游天下,你还没有在千丈高的孔明灯上向我告白,也没有在一万亩的宫殿里轻吻我的脸颊。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大侠,有一天,他会披着金甲战衣,踏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擦,我猜得到开头,但是猜不到这个结局啊。 我被她流利得仿佛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的台词,轰炸得一脸懵逼,呆呆地点了点头: 哦,这么复杂啊,那算了吧。 接着就像梦游一样转身向后走去。 我不是什么盖世大侠,我只是一个小门派的传人,饶是现在当上了大唐的公务员,也没那个能力啊。 可刚走了两步,手突然从后面被人拉住。 猛回头就看到潇潇那张巧笑嫣然的脸庞。 她咬牙切齿地娇笑着: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转身的那一刻,我发现自己最爱的还是你。所以我决定答应你。 是吗? 我立刻大喜过望。 是啊。 她一边回答着,一边慢条斯理地从袖子里摸出了那把锋利的解剖刀。 我顿感不妙:你干嘛? 她嘿嘿冷笑了两声,把雪亮的刀刃贴在脸上,半晌才说道: 我们黑木崖有一门威力奇大的武功,只有历代圣女方才有资格练习。这门功夫想要大成,基本要求就是要爱上一个人,然后杀掉他才能大成。 我打了一个寒颤,忽然觉得背上渗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冷汗:还真有这种操作? 这个时候潇潇已经带着那种诡秘的微笑,举着解剖刀,一步一步悄悄逼近了我。 喂,你要干嘛!你别乱来啊!我喊人了啊! …… 然后我们两个就打了一架。 是真打。 一开始我还没当回事,但是当她真的把手中解剖刀的招式展开来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之前的轻敌,真是大大地失策了。 或许是她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形象,实在是太过于深入人心,以至于当她突然展露出比薛小蛮更强的实力,所有人都傻眼了。 一招不慎之下,我连脑袋上的头发都被割掉了一半。 如果不是最新领悟的盾剑术不动如山,只怕就栽了。 一番激烈的对抗之后,最后我也只能凭着轻功和力量上的优势,才勉强把她压在了身下。 锵锵锵! 眼看她的解剖刀还在极小的范围里飞速舞出一串刀花,像毒蛇的獠牙一样不断捅刺向我周身大穴。我终于恼了,说不闹了行不行?搞得好像你真练了那门变态武功一样。 她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真练了。 卧槽你疯了?那我们以后还要怎么相处? 该怎么相处就这么相处啊。 她大概是看到挣脱不开,收了刀子推了推我,行了,这次我认输了,起来吧!这么多人你压在我身上像什么话。 哦,要不你压在我身上也行啊! 我下意识地就把喝花酒学来的俏皮话说了出来,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叫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你要杀我呢! 对啊! 潇潇掠了掠因为打斗而散乱的头发,白了我一眼:我大概每个月都会杀你一次吧!你只要每次都像今天这样,把我打败,不让我杀掉不就行了? 这话说得我眼前又是一黑。 一个薛小蛮叫嚣着隔三差五要找我打一架已经够烦了。 那还没摆平呢!你又来? 不过我看潇潇说话的神态也不像开玩笑,又追问了一句:要是我不小心没打赢呢?你会怎么样? 潇潇翻了个白眼,无语地着看了我一眼:我当然就神功大成了啊。 卧槽,真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让小爷我碰上了! 刚刚升完级,连天赋点都还没得及加,就和传说中武林三大圣地其二的高手连打两架。 不过,我对自己现在的实力,也算是有了一个比较充分的认识。 如果把磷剑摆渡,鬼火燎原这种压箱底的大招都算上的话,我现在应该算得上一流高手中的翘楚。 但是如果对上先天高手,就还是跪的几率居多。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兵对兵将对将,天塌下来不是还有蛮师叔他们这些高个子来顶着吗? 我乐观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遗憾的事,天不遂人愿,蛮剑仙突然把我们都召集了过去,开口第一句话就像晴天霹雳打碎了我的幻想:你们听好了,我快死了! 噗! 师叔,您和师父来之前对过台词的对不对? 没想到蛮剑仙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无比,盯着我激动大叫: 师姐也来了,她在哪里? 我无辜地耸了耸肩,回答说你来之前,她刚走。跟我们也说是快死了,要回去等死呢! 蛮剑仙那张清秀的脸上,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 像是缅怀,又像是恐惧,最后彻底变成了一种看破红尘的解脱和淡然。 就在我准备开口发问的时候,他点点头自语道: 是了,连老夫都已经大限将至,诸葛师姐还长我几岁,自然也到了归去的时候。 我这才知道,无论是诸葛若兰还是蛮剑仙,他们宣告自己的死期都不是在说笑。而我们这些年轻一辈,也真正将要面对一个天塌下来自己顶的窘迫局面。 怎么这样啊? 我颓然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找到师门长辈,你们却都要死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要是人,就都有死的那一天啊。 活了百多年,蛮剑仙像是对自己的生死早已不再萦怀,只是略微提了一句,接着就又扮演了一波更大的乌鸦。 这一次,是预告更大范围的高手陨落! 他说: 不止是我们天剑门的天人大限将至。算算时间,在未来的两三年之内,除了邪教之主乱离,和镇压大内深处的那一位之外,其他所有隐世的天人高手,应该都会相继坐化。 到时候,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你特么在逗我? 你这结论很不严谨啊! 第274章 大寂之世与大争之世 听到蛮剑仙说未来属于我们,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说得分明,当所有我们这一方的天人高手全部死去之后,乱离这个大祸胎,却还能安然无恙地继续好好活个几十年。 而且按照若兰祖师的说法,她给乱离留下的创伤,也只不过能保证后者安分个两到三年的样子。 到时,我们要面对的,将是一个靠山尽殁、只余大敌的恶劣局面! 一想到这个恐怖的前景,我顿时就觉得遍体生寒,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动了趁着蛮剑仙他们还活着、赶紧把乱离揪出来斩草除根的念头。 然而只是再一转念,我就熄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蛮剑仙他们虽然外号里带一个仙字,但是终究是人不是仙。 要他打架,或许是把好手,可惜着落在寻人上,就既不能掐,也不会算。 乱离作为邪教之主,在有心隐藏的情况下,想找到他的难度简直不亚于大海捞针。 别的手段尚且不说,他就算随便找个老鼠洞往里头一钻,相信也能无病无灾地躲上三年。 但很快我又想起,蛮师叔的话中似乎还有一线生机。 师叔?您刚刚说大内还有一位天人? 拜托,人家可是要留在皇宫里保护皇上的。养尊处优,位极人臣。又怎么可能跟着我们满世界追杀邪教呢? 擦,原来是钦定。 一筹莫展之下,我也只能长叹一声,把这桩天大的麻烦暂时抛到脑后,继续听起蛮剑仙后面的交待来。 让我感到比较庆幸的是,蛮剑仙也没有把话完全说死,叹了口气,继续道:未来虽然艰难,但既是一个大寂之世,也可能是一个大争之世。 说着,他随口点出了几个有一线希望在未来三年突破天人极限的先天高手。 习练了西北天剑门遗址秘法的天涯魔君、范某都赫然在列,无心人魔若是不计较根基不稳问题的话,努力一把也有百分之一的希望。 听到这里,我二话不说就把狂刀跟崔海客叫了过来。 然后在他们混杂了惊喜、震惊、错愕、警惕的复杂眼神中,我几乎是半强迫地“请”他们把口诀背了下来。 这份秘法并不复杂,两人只是稍一试验,立刻就辨明了真假。 他们脸上的表情瞬间就从狐疑变成了狂喜,感动得热泪盈眶。 狂刀哈哈大笑着拍打我的肩膀,说小子,老子承你这份情了,以后六扇门里你说一不二了。包括小四在内,谁敢多说半句屁话,看老子不把他卵黄给捏出来。 对于这个并没有什么卵用的承诺,我只能报以苦笑。 小爷我又不想造反又不想掌权,要你这个说一不二的特权有毛用啊! 不过看狂刀兴奋的样子,我也不忍心打断他。 至于崔海客的表现就更夸张了,他冲上来对着我浑身的穴位一阵狂点,直接把我戳成了一个木头人。 接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梆梆梆就是一顿响头,具体多少个我没数,反正绝对不止三叩九拜了。 我被他点得动弹不得,就算想躲都没处躲,只得生受了。 对于他这种野路子的先天高手来说,一般各种机缘巧合修到先天就到头了,再想更进一步可说难比登天。 这份秘法于他而言,意义实在不下于恩同再造,我倒也不至于对不起他这一顿响头。 磕完响头,这个老顽童一样的家伙难得正经了一次,语气郑重地许诺说大恩不言谢。如果崔某有借此秘法破入先天的那一日,刀山火海随君调遣! 这个承诺就有点大了,就连旁边的蛮剑仙都听得耸然动容。 我像个木桩子一样站在原地,只能从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刀山火海不必,只是希望崔前辈能在为苍生挣命,在生灵涂炭之时挺身而出也就够了……卧槽快点给我把穴道解开啊!全身都麻了! 敢不听张公子差遣? 崔海客先是敛容一礼,接着就走上来在我身上摸来摸去,应该是在用独门手法解穴。 然而半天过去了,我身上麻木的感觉却一点都没有好转,反而连本来可以动弹的嘴唇和舌头都开始被传染了。 我拼着最后一点力量,含含糊糊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还不给我解开? 结果这厮的脸涨得通红,摸了摸后脑勺:公子恕罪,刚刚某家太过激动,所以不记得到底点了哪些穴了! 卧槽! 我白眼一翻,只觉得浑身彻底麻木。 这一声叫骂却是被活活梗在了嗓子眼里。 在连眼皮都彻底僵硬石化前的那一刹那,我眼前最后看到的画面,却是银月落寞地走向人群外的背影。 他是六扇门用秘法催化速成的先天高手,虽然勉强拥有先天高手的战力,但是上进的门路却是注定被堵死。因此就连我的天剑秘法对他也毫无作用。 看他孤僻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心里很有些不忍。 尽管合作的时候我们双方之间颇多摩擦,但是总归还是并肩奋战过,一份战友之情不可抹灭。 何况他明明还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却要承受风烛残年的苦闷,这总归是一件让人悲哀的事情。 …… 那天我被定了足足有六个时辰之久。 当身上麻痹的气血渐渐活络,我恢复行动能力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蛮剑仙,希望向他讨教一个能够帮到银月的法子。 哦?还有这等造就先天高手的秘法。老夫这些年罕有出山,倒是不曾耳闻,正要见识一二。 在听说了银月的古怪情况之后,蛮剑仙也难得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我们连忙跑去找银月,谁知到他住的地方,在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我立马动员所有人,连番询问,才终于在乌家堡残破的城门下找到了背着行囊正要离开的银月。 “兄逮,先别忙着我,来,把衣服脱下来,让蛮叔叔给你检查检查。” 我知道这小子因为寿命极短的缘故,特别讨厌浪费时间的行为,干脆就用最简短的语言说明了我们的来意。 结果,这家伙听说要有天人高手给他检查身体之后,非但没有欣喜若狂,反而一下子脸色惨白,厉声责骂我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他这种反常的态度,更加激起了我们的好奇心。 蛮剑仙蛮不讲理的性子又一次发作,冷笑两声狗咬吕洞宾,抬手就去抓银月。 银月大惊失色,使出了浑身解数反抗,可惜他的实力在先天高手中都算不上强的,又如何是蛮剑仙的对手。 后者连剑都没出,三下五除二就把银月按倒在了地上,然后伸手在他的脉门上一摸。 随即忽然就脸色大变,一把扔下银月的手腕,大骂了一声道: 好狠毒的畜生! 第275章 洗月心法 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刚刚还一心要为银月解除隐患的蛮剑仙,只是在银月手腕脉门上摸了一下,就蓦然雷霆震怒。 看他怒发欲狂的表情,相信如果不是顾忌我们这些在场人的感受,他恐怕能直接出手把银月毙于掌下。 “刀下留人,不,手下留情!” 我们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吓到了,纷纷冲上去,抱肩的抱肩,按手的按手,扯腿的扯腿,刚柔并用总算把蛮剑仙劝了下来。 倒是重获自由的银月从地上爬起来,连脸上泥点子都不得擦去,就用一种恶狠狠的眼神望向蛮剑仙,昂然道:心不正,剑则邪,法虽然是邪法,但是我们行的却是正路,为天下苍生,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孽障! 蛮剑仙哪里会在乎他的眼神,抬手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银月被这一掌打了一个趔趄,但他擦掉流出来鼻血之后,腰杆反而挺得更加笔直了,眼中挑衅之意丝毫不减。 你还敢瞪! 蛮剑仙被他撩拨得火冒三丈,眼看着就要去拔剑。 我知道蛮剑仙拔剑会有什么后果,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啊! 连忙分出一半人劝蛮剑仙消消气,另一半人则强行把倔强的银月拉去一边,这才避免了一场流血惨案。 只是这个时候我们都是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好的两个人怎么突然就掐起来了? 一旁的狂刀像是隐约猜测到了一点什么,神色黯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是在拉蛮剑仙的那部分人里面,好说歹说把蛮剑仙请到一旁半截残破的城墙垛子上坐下,我立刻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师叔,你到底摸到了什么,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一说起这个话题,蛮剑仙的火气瞬间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他一双眉毛原本清秀得像两片柳叶一样,但是眉宇间煞气一现,柳叶霎时就变成了柳叶刀。看似只有一字之差,其中的凶煞却是天差地别。 粗重地深呼吸了三次之后,蛮剑仙才咬牙切齿地吐出了四个字: 洗月心法! 要知道,武者练武到先天境界,就可以胎息了。 顾名思义,就是如母体中的婴儿一样不借助口鼻呼吸,因此谓之先天。 但是此刻蛮剑仙却硬是被逼得用嘴巴深呼吸,可见这个词带给他的愤怒之浓烈,几乎已经到了无法自控的地步。 看到我们还是一脸懵逼的表情,蛮剑仙又沉默了一下,待到情绪缓和了一点之后才说:你们生得也晚,不知道洗月心法这个邪魔一样的名字也是情有可原。这样吧,你们先去摸摸那小子的脉象,回来我再跟你们说其中的来龙去脉。 我们依言走到银月身边,望着同样余怒未消的银月,反而不知道如何下手。 意外的是,刚刚还对脉象讳莫如深的银月,此时却是主动伸出手来让我们搭脉,同时视线越过人群,逼视蛮剑仙大声道:今日就让你们摸个够,我一定要给先祖正名! 蛮剑仙这时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看上去他也并不想跟银月这个晚辈计较,他只是冷笑一声,轻蔑道: 嘿,正名?你还真敢吹。恐怕你都不知道自己的祖先做过了什么吧? 这个时候,已经轮到我摸脉了。 让我奇怪的是,在我前面摸过的人,竟然都是一脸疑惑又想笑的古怪表情。 我问他们怎么了,结果这伙人像是约好了一样,一个个纷纷苦笑摇头,示意我自己摸了就知道了。 习武之人大多也懂点医术,不过侧重点不同而已。 大夫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我们武者学医却是为了更好地杀人,但是基本的医理总还是想通的。 于是我怀着疑问伸手一摸,发现这脉象果然非同凡响啊! 卧槽! 身中藏身,命中藏命,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喜脉。 这是搞毛啊? 喜脉若是出现在怀孕的女子身上,那正是不折不扣的喜事,可银月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子啊,就算长得娘娘腔一点,又怎么会怀孕?连装备都没有啊好不好? 再说了,就算是男子怀孕,古怪固然是古怪了一点,却又怎么会惹得蛮剑仙大动干戈? 总不成银月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吧? 脑海里转着不着调的念头,我相信自己脸上的表情,应该也和前辈们一样精彩得无法描述了。 以银月的高傲,自然被我们的表情搞得恼羞成怒,一张俊脸都涨得通红。 只是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证明什么,居然从头到尾都死撑着没有把手缩回去,硬是坚持到最后一个人摸完为止。 好了,大家脉都摸过了,畅所欲言,说说各自的感想吧! 蛮剑仙站了起来,屹立在高高的城垛上,拍了拍巴掌道。 他的姿态高高在上,银月也是不甘示弱地反瞪了回去。 我们夹在两个人中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胖子秉持了一贯的胆大包天,冒着得罪先天高手的危险,小声道: 若是我没有摸错的话,银月兄的脉象,乃是一个、一个……喜脉啊!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说出来,那感觉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偷眼四下一扫,发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诡异起来。 只有蛮剑仙像是早有预料,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就摸出这些?还有吗? 胖子摇摇头:晚辈切脉之术不精,实在看不出更多的东西了。只能抛砖引玉,请各位前辈和兄长一展所长了。 蛮剑仙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点点头,问还有人要发言的吗? 我们又犹豫了一下,这一次却是无心人魔站出来说话了。 先天高手的感知远比我们这些人敏锐,他果然在看似普通的喜脉之下,又摸出了更多非同凡响的东西。 在蛮剑仙面前,他就像个刚刚发蒙的小童生一样恭谨,举手回答道: 好像……银月这个脉象和普通的喜脉不同啊,是由无数细小的脉象组成的。 一般来说,喜脉虽然是身中藏身、命中藏命的格局,但大多都是藏一个身子,一条性命,多的至多不过两三条。一般高手能号出几条喜脉,以后生下来就是几胞胎。 但是按照无心人魔的说法,银月这个喜脉却是由无数细小的生命脉象组成的。 若是按胞胎数来算,那起码是一千以上啊! 这他娘的算什么? 毛熊国深海鱼子酱吗? 不错,这条喜脉正是由数以千百计的命脉组成的! 当无心人魔说完之后,蛮剑仙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轰然崩解,蓦地换上了一抹义愤填膺的表情! 他霍然一指银月,暴怒道: 别的我不多说了,老夫就告诉你们一件事,这里面的每一条命脉,都是他们这一脉武者残害人命练功的证明!说什么为了苍生,这一条命脉就代表着他们杀掉了一个人啊! 什么?! 我们闻言悚然一惊。 在那一刻,我发现大家看向银月的眼神都变了。 不过别说他们感到震惊,就连我也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接受不能。 一千多条命脉啊,那就代表着一千多条人命。 纵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恶人,即使号称杀人如麻,杀了几十个人也了不得了,手底下也绝不会有这么多的人命案子! 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千多茬韭菜摆在那里等你去收割啊! 银月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手上竟然沾染了这么多的血?! 第276章 一个人的武林圣地 蛮剑仙突然跳出来指控银月是个杀人魔头,这件事着实让我生出一种始料未及的感觉来。 在我和银月为数不多的接触中,他给我的印象是虽然臭屁又惜命,但是总的来说,还是不失为一个正人君子的。不然刚刚面对蛮剑仙的指责,他也说不出苍生社稷那种大义凛然的话来。 而就在这时,蛮剑仙踏前一步,却是又抛出一个“重磅轰天雷”来。 他告诉我们,前朝时候,真正能够力压群雄的圣地级别势力,其实并不是三个,而是四个。 除了众所周知的天剑门、黑木崖和悬空寺以外,还有一处名为洗月山的势力,也同样拥有能够夷平当前江湖上任何一派的恐怖武力。 只不过和其他三大圣地弟子动辄千百号人不同的是,洗月山上挑大梁的,自始至终都有且只有那么一个人。 他就是洗月山的山主。 正因为如此,洗月山才名声不显,渐渐隐没在了三大圣地的耀眼光辉之下。 洗月山的组织架构,和以聚沙成塔、由小而大慢慢发展起来的三大圣地完全不同。它的恐怖,则是完全依赖于山主一人身上。 要说这个人也真正是开武林前所未有之先河,惊才绝艳到了连天剑门的十二把天剑都必须甘拜下风的地步。 他从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白手起家,短短二十年间,就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直到最后以单枪匹马之身获封圣地名号,堪称一代武道神话。 而在这个封神的过程中,其他三大圣地虽然感受到威胁,屡次狙杀,却是始终都奈何他不得。 一直到洗月山成为了第四圣地,洗月山主才渐渐消停了下来。 除了偶尔下山招收一些根骨悟性绝佳的弟子,几乎就很少下山惹是生非了。 如果故事只到这里,那洗月山主的经历虽然传奇,但也不失为草根励志的典范,足可以激励起一代又一代的草民,去为了自己心中的梦想而追逐、奋斗。 然而诡异的是,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三大圣地的天下行走都已经出到了第三代。洗月山招收的那些弟子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怪石嶙峋的洗月山,就像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妖兽,所有进入其中的人都音讯全无,而且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代表洗月山在江湖上行走的,依然是孑然一身的洗月山主。 只不过他在招收弟子的时候也有所挑选,非孤儿乞丐不招,这些人就算失踪了,也不会有苦主去追究他们的下落。 年复一年,三大圣地和正魔各派对于洗月弟子的去向虽然疑惑,但也不好明着过问,毕竟洗月山主也不是好惹的。 这样貌似和谐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前朝正德四十八年。 这一年,洗月山主照例下山招收弟子不久,江南道上一个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就心急火燎地找上门来了。 原来这世家也是狗血,唯一的世子被人玩了一出老套的狸猫换太子,硬生生把一个野种当宝贝养了七八年,等这件事东窗事发的时候,这位倒霉的世子已经撞大运被度上了洗月山。 这个武林世家原本是客客气气上山拜访,本来还准备借着这个世子的由头,和洗月山主拉一拉关系、套一套近乎。 谁都想不到,本来其乐融融的局面,却在思子心切的大少奶奶提出要见一见儿子的时候,变成了一出惨剧。 谁都不知道当时洗月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洗月山主和这个世家突然翻脸,这个世家从家主到长老,几乎尽数被狂性大发的洗月山主血洗了一遍。 只有不少当时分散逃窜的家丁跑下山来,并且带出了一个震惊武林的消息。 原来洗月山主招收的那些弟子,早就已经死掉了! 他招收他们,只是为了借助他们的绝佳资质迅速修炼内力。 等到这些孩子们内力有所小成之后,就全部都会被洗月山主用一门诡异的邪功吸干内力而死! 而这门邪功,就是今天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洗月心法! 正是凭借着这种令人发指的手段,洗月山主才能在短短二十年间,练成十二天剑都难以企及的浑厚内力。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江湖哗然。 早就看洗月山主不顺眼的三大圣地,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联合起来,牵头组织了一个讨伐洗月山的联盟。 然而当三大圣地率领正魔各派人士赶到洗月山时,才发现这里早就人去楼空,只是在一处山坳里发现了许多少年的白骨。 正是那些被吸干内力而是的洗月“弟子”! 随后,逃离了洗月山的山主一见自己的阴谋败露,便干脆在江湖上大开杀戒。 三大圣地这才发现,洗月心法不但对孩童有效,即使是成名多年的高手,也难挡洗月心法妖邪的吸纳之力。 讨伐联盟历经数年血战,辗转江南江北,却损失惨重。最后还是在当时朝廷的帮助下,才成功把洗月山主堵在了华山绝顶。 华山之巅一场血战,讨伐联盟面对已经出离强大的洗月山主,被打得溃不成军。 眼看联军就要战败,洗月山主却因为吸纳了太多异种内力,消化不及,走火入魔,自己纵身跳下了万丈深渊,从此生死成谜。 说到这里,蛮剑仙的脸上露出一丝浓重的哀伤之色: 天可怜见,邪不胜正,洗月山主落得个心火自焚、跳崖消失的下场,那也算是咎由自取。只是可惜三大圣地都在这一战中也是死伤惨重,黑木崖和悬空寺且不去说它,光是我们天剑门,十二把天剑,当场就足足折损了五把。 另外还有三人也是受到了动摇根基的残废或者重伤,终身无望巅峰,后来也是郁郁而终。 可以说,后来三大圣地的销声匿迹,和这一战不无关系。甚至以洗月山主为原型的妖邪传说,在民间都流传甚广,狠狠动摇了前朝的民心和根基。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嘛,前朝的统治之所以会在短短几年内崩溃,洗月山主同样出了一份大力。 蛮剑仙到底是活了三个甲子的老古董,讲起古来当真是让人目眩神迷。 能够以一人之力动摇整个江湖乃至朝堂的根基,洗月山主无论正邪,都称得上是一代神人了。 不过这个时候,书呆子大侠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呆呆地问了一句: 那洗月山主后来去哪里了呢?他再也没有重现江湖,是不是真的死掉了? 蛮剑仙冷笑一声,指着银月说原本老夫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直到看到这小子,才知道洗月山流毒万世,竟然真的还有余孽流传下来! 银月被他骂得面红耳赤,反唇相讥说:你个老东西才是余孽!你这个天剑门的余孽!你全家都是余孽! 此言一出,不要说蛮剑仙和薛小蛮的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就连我和无心人魔,都感觉分外的恼火。 本来嘛,天剑门衰落,你家大人都差不多就要负全责了。 偏偏你现在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指着我们的鼻子骂什么天剑门余孽,这不是皮痒找抽么? 蛮剑仙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打人,却被无心人魔横剑拦了下来:师叔,难得我认祖归宗,教训这个对天剑门不敬的小子,就由我来代劳吧! 在得到了蛮剑仙的首肯之后,他又把目光放在了银月身上: 你打不过我的,束手就擒吧!我们可以给你一个公平申诉的机会。 银月却是倔强地挺直了腰板,眼神中闪烁起疯狂的战意,道:我行的端坐得正,需要什么公平申诉!既然你想为当年仇恨找回场子,那就只管放马过来吧! 第277章 数字与逻辑 平心而论,无心人魔和银月的打斗,真心没什么可说的。 无他,实力相差太大。 无心人魔已经是先天巅峰、触摸到了天人极限的存在。而银月嘛,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个在先天里垫底的货色。连身上的内力修为都是作弊得来的,又怎么会是无心人魔的对手? 两人徒手一共过了十招,然后在第十一招的时候,无心人魔不耐烦地拔出了自己大血剑。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银月毫无悬念就跪了。 他半跪在地,用一种杀人的眼神怒视无心人魔。 可惜的是,虽然踏足先天境界的基本要求,就是领悟自己“意”。但是怒意和剑意到底是两码事。 蜗牛和牛虽然也只差了一个字,但却是天差地别。 无心人魔只是平伸出剑尖,貌似轻松地搭在银月肩上,他就像被泰山压住一样,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看到这里,我也差不多明白了为什么银月对付起先天以下的敌人来无往而不利,但是在先天高手中却只能垫底的了。 他的内力是从许多人那里吸纳过来的。每个人的内力都有各自的特色,强行捏合到一起,就显得驳杂不纯了。 在对上先天以下的对手时,银月还可以靠着自己内力数量上的优势碾压取胜。 但是先天高手都是把一口先天真气凝炼得纯净如一,和普通的内力一比,简直就像冰和水的差别。 举手投足间,他们就可以轻易击破银月驳杂的内力。 他自己或许也明白这一点,屡次挣扎无效之后,便像是认栽了一样,倏然安静了下来,说:放我起来,我有话说。 说出这话的同时,他除了眼睛还是红赤赤的,整个脸上的神情都默然了下来。 趁此机会,胖子终于找到空档当和事佬了。 他连忙走上来,作势抬了抬无心人魔的大血剑,说:有话好好说,至少也先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话在无心人魔那里不管用,胖子马上又对着我道:不用这么剑拔弩张的吧,我们之前和银月神捕并没有什么冲突。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才突然想了起来,卧槽我们之前不是来给银月消除隐患的吗?怎么莫名其妙就打了起来? 看到无心人魔朝我看过来,我点点头,示意他先放开银月。 而蛮剑仙估计是已经在心里给银月贴上了大恶人的标签,见状连忙不依不饶地提醒:小心这厮暴起伤人。 我摆了摆手,表示心中有数,随即走到银月面前,问:你想说什么? 谁知道他完全没有认清形势的意思,根本我理我这个后天武者,反而盯着蛮剑仙冷笑道:就算是天剑门十二把天剑之一,也不会完全不讲道理吧? 蛮剑仙咧嘴一笑:那就要看你讲的是什么道理了。 好。那我问你,你这辈子杀了多少人? 银月问。 蛮剑仙傲然一笑:我这辈子统共杀了三百四十一人,无一人无辜,俱是十恶不赦之辈。 一听这话我就服气了。 麻痹敢情这些高手都闲着无聊啊,连杀人的数目都记得清清楚楚。 银月摇摇头,继续侃侃而谈:是不是十恶不赦你说了不算,不过现在这个不重要。同样是圣地,我们洗月山也就洗月山主那一代杀人多一点。敢问他杀了多少? 蛮剑仙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大概三四千吧。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虽说按照蛮剑仙之前的说法,当初洗月之乱一直持续了好几年,但是这个数字还是有些太惊人了。 银月却是丝毫没有动容的意思,只是冷淡地计算道: 那便按四千算好了!洗月山也就第一代洗月山主杀的人多一点,之后历代功力都是靠灌顶继承。但是你们天剑门,光是十二剑仙在世的时候,就杀了多少人? 你应该还不是杀人最多的吧?血剑仙、邪剑仙,也都是以一言不合就杀人出名。那你们十二个人加起来,怎么样都超过四千了。 你告诉我,同样是圣地,同样是杀了四千人,凭什么你们就是替天行道,洗月山就要把恶人的黑锅一直背下去? 银月一席话,说得我们哑口无言。 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听起来还是好有道理啊! 这时候狂刀也站出来打圆场,说我可以作证,银月的功力确实是从他师父那里灌顶得来的,洗月心法或许有吸人功力的能力,但他绝没有借此修炼。 蛮剑仙哼了一声: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们天剑门杀的都是恶人! 银月一掀自己沾满了泥土的银色袍子,露出六扇门神捕的腰牌:老子的职业就是抓坏人! 呃…… 这下子连对洗月山敌意最重的蛮剑仙都说不出话来了。 狂刀又在一边补刀,说前朝我不知道,但是在本朝,银月他们这一脉世代为朝廷效力,查凶缉盗,对黎民社稷都是有大功的。 说到这里,误会差不多都算是讲清楚了,刚刚大家也只是一时冲动。 偏偏银月又适时地抛出一个重磅消息: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们这一脉,比你们任何都想杀掉洗月山主! 什么?他不是你们的祖师吗? 你说洗月山主竟然还活着? 大家伙当时就是震惊了,纷纷惊呼出声。 只不过比起我们这些晚辈的关注点,蛮剑仙一听到洗月山主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我感觉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活着,当然活着。连你们十二剑仙里都还有人在世,那个祸害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掉? 银月吐了口气,恨恨地说道。 蛮剑仙脸色一沉:他在哪里? 银月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在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砰! 刹那间,人影一闪,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蛮剑仙已经攥着银月的脖子就把他提了起来。 他看着银月,一字一顿地问道: 我再问一遍……洗月山主,到,底,在,哪,里! 第278章 真正的总坛消息 银月猝不及防间,被蛮剑仙拎着脖子提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可叹他也是屹立在武林顶端的存在,然而面对蛮剑仙这种突破了天人界限的变态全力一抓,却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但他的眼神中却殊无惊慌之意,反而满是讥讽地看着蛮剑仙,挑衅道:想知道?你求我我就告诉你啊! 蛮剑仙大怒,五指骤紧,暴喝一声: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银月幸亏已经是先天境界,不完全依靠口鼻呼吸,被掐住脖子竟然还能艰难地蔑笑两声: 我要是怕死的话,就不会接受洗月心法的传承了。 蛮剑仙一愣,狂刀作为一个尽职的解说员立刻接茬道: 是这样的,银月在接受了他师父的灌顶传功之后,虽然可以立刻获得媲美先天的战力,但却很难活过三十岁。 俗话说讲理的怕不讲理的,不讲理的怕不要命的。 现在蛮剑仙属于不讲理的,但是银月却是从一开始就不要命了。 这样一来,就算蛮剑仙手段通天,此时也是一筹莫展,完全拿银月没辙了。 看到蛮剑仙骑虎难下的样子,银月的表情虽然青筋暴涨,狰狞到了极点,但是嘴角却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拍了拍蛮剑仙的手臂,笑道:没辙了?没辙就对了。放我下来,我会把你们想知道的事情通通告诉你们的。 蛮剑仙眼中寒光四溢,冷哼一声之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手一送,把银月扔了出去。 他也是心头不忿,想让银月出个大丑,就在这一扔中用上了巧劲。 银月被扔出去之后,落地的同时根本把不稳桩子,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这货也光棍,虽然摔得龇牙咧嘴,却丝毫不以为忤,而是哈哈大笑:蛮前辈技穷了。 我们一想可不是嘛!能逼得一个天人高手用这种幼稚的手段报复,到底丢的是谁的人还真不一定呢! 蛮剑仙面无表情地看了银月一眼: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说! 银月点点头,干脆都懒得站起来了,就这么坐在一地稀烂的泥巴里,给我们讲起了华山大战之后的故事: 当年自从洗月山主跳崖以后,他的生死去向就成了讨伐联盟所有大佬的一块心病。 或许是洗月山主给整个江湖造成的创伤,实在是太惨痛了,所以包括幸存的七大剑仙在内,谁都不肯相信,这个祸乱天下的家伙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 杀性最重的血剑仙更是放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不能亲自把洗月山主的脑袋砍下来,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于是整个联盟又花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下到了华山绝顶之下的深谷里。 在那里,他们只找到了两条血液凝固的断腿,残肢的断面上还残留着野兽啃噬后的牙印。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华山山高林密,多的是饿急眼了的猛禽异兽,难得一块不会反抗的鲜肉从天而降,能剩下两条腿都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看到这个结果,就算是血剑仙也不得不承认,洗月山主是真的死了,连尸体都喂了野兽。 可惜所有人都错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银月的表情非常复杂,既有讥讽,也有痛恨。 蛮剑仙哼了一声:少卖关子。到底什么情况? 银月翻了个白眼:还能什么情况。洗月山主真不愧是不世出的一代高人。哪怕是从那么高的山顶上摔下来,他也只是付出了两条腿的代价,就成功保住了性命。 蛮剑仙对于银月夸奖洗月山主的言论相当不满,恶狠狠地问道:他没死? 没死。 那他现在在哪里? 银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就在你们天剑门的总坛里啊,哈哈哈哈。 啪! 蛮剑仙突然出手,一巴掌把银月抽得飞出去老远:妖言惑众,老夫刚刚才从总坛里出来,你这话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 银月挨了一巴掌,嘴角都渗出血来,却依然不为所动,只是微笑着说:你确定,你刚出来的地方真的是天剑门的总坛么? 蛮剑仙的表情当场就凝固了。 呆立半晌之后,他突然一反常态地把银月扶了起来,还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神色里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是我们真正的总坛吗?总坛现在到底在哪里? 十万大山。 我知道是十万大山,我是问你在十万大山的哪里。 我被两个人的对话搞得一脑门子雾水,诸葛若兰就曾屡次叮嘱我有机会一定要去十万大山中,找到天剑门的总坛。 但是现在看蛮剑仙的表情,这个总坛似乎还有很多的说道啊。 我小心翼翼地挪到同样激动的薛小蛮旁边,轻咳一声,小声问道:小蛮啊,到底什么事情值得你们这么高兴啊? 薛小蛮反手抓住我的肩膀说:大师兄,真正的总坛有望找到了! 啊? 我愣了一下,心想这总坛还有假的,这倒是稀奇了。 薛小蛮看我还是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这才想起我并非自幼在天剑门长大,连忙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了大师兄,我忘记你不知道这里面的掌故了。 我矜持地抬了抬下巴,你给我细细说来。 薛小蛮看起来最吃这一套,我表现得越冷漠,他就越讨好我。 通过他的讲解,我才知道,原来现在蛮剑仙他们所居住的地方,虽然也自称天剑门总坛,却并非天剑门最初兴盛的地方了。 天剑门真正的总坛,也就是若兰祖师一再叮嘱我要找到的地方,位于十万大山最深处。其中珍藏着天剑门历代高人全部的武道智慧结晶,但是在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地震中,天剑门所有幸存的弟子被迫逃离了那里。 一场地震之后,沧海桑田,总坛的位置变成了所有弟子心中永远的痛。 想不到,想不到啊!那个混蛋竟然会找到我们天剑门的总坛,还一直藏在那里!这简直是对我天剑门历代祖师的亵渎! 总坛的历史我刚听到一半,就被蛮剑仙义愤填膺的怒吼打断。 我扭头一看,只见他和银月站在一起,两人之间像是达成了初步的和解。 在说到洗月山主的时候,他们竟然露出了同仇敌忾的表情。 我刚刚没注意听他们的交谈,忍不住有些懵逼,拉过旁边的胖子问到底怎么回事? 胖子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笑了起来。 他说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恭喜你啊剑人,运气真心不错,又要多一个死心塌地的先天盟友了。 第279章 一山不容二主 我被胖子的话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所说的先天盟友,不出意外指的应该就是银月了。 只是他凭什么如此笃定,银月就一定会成为我们的盟友呢? 不管怎样,这小子的经脉里,流动着的都是洗月一脉罪恶的内力啊! 但是很快,我就明白了,为什么大家对银月的态度都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这一脉在世上每多存在一天,对洗月山主来说,都是赤裸裸的嘲讽和羞辱。他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样,彼此都是恨不得杀对方而后快的生死大敌。” 银月缓缓地说道,又继续讲起了洗月山主的故事。 我这才知道,原来当年洗月山主跳崖之后不光摔断了双腿,身上也是五劳七伤,连一身内力都摔散了。 走投无路之下,这货居然又玩起了他那一套收徒的把戏。 想想看,深山老林里连人都没多少,又哪里会有什么良才美玉?所以他像条濒死的野狗一样爬了大几十里地,才终于遇上了一个上山采药的少年。 少年心善,救了他一命,谁知道洗月山主还是狼心狗肺不改,竟然打起了吸收采药少年的内力加速疗伤的想法。非但如此,嫌弃少年资质不好的他,还把洗月心法教给了家人,说是可以强身健体。 当他伤势好了一小半之后,少年一家也纷纷修炼小成。 因为洗月山主的传艺之德,少年一家几乎是把他奉若神明,正因为如此,谁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暴起杀人。 结果猝不及防之下,采药少年的双亲和姐姐,全部被洗月山主吸成了人干,只有少年自己,因为采药时,在山中吃了一株朱果,这才幸免于难。 这朱果于普通人就是普通的水果,但一遇上内力就能发挥作用。 在满心悲愤情绪的催动下,一直温养在少年丹田里的朱果药力轰然爆发。 就连洗月山主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反被少年吸走了足足三分之一还多的内力,更被其一掌轰在胸膛,鲜血狂喷,只能又像丧家之犬一样逃走。 而那个少年也因此成为了一代高手,一直到死,都在誓言追杀洗月山主,要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说到这里,银月顿了一下,用忧伤的语气说道: 这个少年,就是我们新洗月一脉的祖师。 我们忍不住纷纷动容,想不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恩怨纠缠。 这也难怪洗月山主从此销声匿迹不敢露面了。 残了双腿又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内力,他如果还敢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话,一旦被闻讯赶来的剑仙们追上,那别说再来一次大杀四方,只怕连跑都跑不掉。 “嘿,那个老杀才,大概还想着等我祖师出去吸收别人的功力,搅乱了三大圣地的视线之后再浑水摸鱼吧!可他一定想不到,我的祖师虽然是药农出身,心地却是淳朴无比,自觉身上的内力都是由他人性命换来。非但没有杀人练功,反而立下祖训,我们这一脉世代不许吸纳别人的功力,只能将身上的功力代代相传。在临终之前,他更是让我们这一脉成为朝堂社稷的守护者,以偿还这份因果。” 银月说起洗月山主的阴谋落空,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份讥诮的神色: “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洗月山主叱咤江湖的时候,肯定没想到自己最后居然会被逼得无地容身,只能躲在深山老林里避祸。” 他避不过。 蛮剑仙突然冷冷地插话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身上的血债,是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说着,他又冲银月点了点头,说如果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便是老夫错怪你了。 银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什么叫如果是真的,这本来就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很快就会知道。 蛮剑仙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你再把手伸出来,让我把把脉。 因为大家都把话说开了,所以银月倒也没有过多地抗拒,坦然地伸出手,让蛮剑仙给他把脉。 这一次时间充足,蛮剑仙也摸得比较仔细,摸着摸着他秀气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问道: 和洗月山主交过手,就算是三分之一的真气应该也足有天人强者的力量了。你怎么会这么弱? 这么……弱? 我在旁边听得暗暗咋舌。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样银月也有先天强者的实力。 先天的威严也绝不是任何其下的高手能挑战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放到江湖上都足以纵横一时的高手,在蛮剑仙的嘴里竟然被活活说成了弱鸡,果然高手的标准和我们这些屌丝就是不一样啊! 银月苦笑了一声,看得出来,他自己对蛮剑仙的评价也是深以为然。 他叹了口气说:我体内的真气虽然在量上能媲美真正的先天真气,但是本质上,其实还是无数股内力啊。 这话一说,我立刻就恍然大悟。 结交了这么多先天前辈之后,我对先天和后天的差别,也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比如后天高手的内力,在先天高手身上就称之为真气了。 这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字的变化。 真气经过千锤百炼,早就浑圆如一,很少受到岁月流逝的影响。因此不少先天高手即使是在临近寿终正寝之时,战力也是丝毫不减。完全不会出现后天高手那种随着身体越来越衰老,内力也跟着变微薄的情况发生。 但是银月身上的假真气不行啊。 这东西本质上还是无数股内力凝聚成的一个集合体,随着新洗月一脉一代代传承下来,到了银月身上已经堪称百多年的老古董。 同样是一千多道内力,但是一千多个风华正茂的壮汉,和一千多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又怎么能比呢? 看着别人恍然大悟的神情,银月摇摇头,哀叹道:这就是我迫切想要把洗月山主找出来除掉的原因。如果继续传承下来,恐怕等传到我下一代的身上,他就连先天境界都没办法维持了。那我们的祖训也就永远都没办法完成了。 蛮剑仙理解地拍了拍银月的肩膀,问道:所以你找到洗月老鬼的藏身之地了? 不能说完全找到了。但我手上的线索都指向你们天剑门的总坛所在。 银月扳着手指分析道: 你们是他最大的仇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都想不到他会找这么个地方潜修疗伤。加上你们的总坛里还有历代天剑搜集的神功妙术,或许有助于他的恢复。所以我判断,他有八成可能就在那里。 剩下两成呢? 剩下的两成就是天大地大,他可能早就伤重难愈,死在了哪个山沟沟里。倒也不用费心去找了。 气煞我也! 此言一出,蛮剑仙的脸色就像是吃了大便一样难看。 我也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无论是谁,被仇人闯进自己的老巢,心情都不会太好。何况洗月山主在天剑门总坛一住百年,那些祖师神像牌位,只怕早就被他羞辱了一个遍,就算把他杀了都无法挽回了。 我对天剑门的感情没有他们那么深,因此还能保持理智,便向银月追问了一句: 那天剑门的总坛到底在哪里,你知道吗? 谁想这次却是轮到他露出惊讶的神色来反问我了。 他用一种“你他妈一定在逗我”的眼神瞪着我,说你们自己的总坛,自己居然都不知道在哪里? 第280章 目标十万大山 我花了好大的精力,才现炒现卖,把天剑门两个总坛的渊源给银月讲了一遍。 听完我的话,银月整个人都不好了,黑着脸问:那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瞧你这话说的。 蛮剑仙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知怎的,在知道了银月和洗月山主的纠葛之后,他对银月的态度突然就和气到爆炸: 我们手上的资源,都可以用来帮你一起找洗月山主。更何况,就算找到了洗月山主,没有我们的帮助,以你现在的功力也不过是去送死而已。 这话说到了银月的心坎里。 他沉默了一下,说:这不够。我给你们提供了洗月山主的下落,如果要合作的话,你们必须付出更多才行。 我立刻明白,他能说这话,就意味着双方合作的大方向已经敲定。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这个大方向里面具体讨价还价了。 蛮剑仙想了一想,回答道,原本我们是来看看能不能帮你把身体里的真气理顺了,但是现在看来可以换一个思路。等到斩杀了洗月山主,老夫可以帮你打散体内的异种真气。这样虽然你再不复先天功力,但是以后无病无灾,活到花甲之年应该不成问题。 银月眼前一亮,我能体会他心中的惊喜。 能好好活着的人,谁又会愿意去死呢? 但是马上,他又坚定地摇了摇头,说:还是不够。 这下子蛮剑仙都有点被他的贪得无厌激怒了,威胁说:你这小子,别不要给脸不要脸。老夫也是看在你提供了重要线索的份上,才会和你好好说话。再要狮子大开口,我们撇开你自己也能干这事,到时候一拍两散,你什么都得不到。 银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浑然不把蛮剑仙的威胁放在心上:以天剑门领袖武林数百年的声誉,想来必定不会做出这等过河拆桥的流氓行径。 这话明褒暗激,一下子就把蛮剑仙挤到了死胡同里。 他能不顾天剑门数百年的清名,抛下银月单干吗? 这种事情我和无心人魔可能做起来心安理得,但如蛮剑仙这种嫡传,可是把天剑门的荣誉看得比命还重要。他只怕宁可放任洗月山主继续逍遥法外,也肯定做不出来的。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条件提出来,我们再谈。 银月这才笑了起来:散功以后,我要加入天剑门。 他的这个要求,可以说极为突然,不止是蛮剑仙,就连我们这些旁观者听了都觉得极为意外。 但是转念一想,越是接近过死亡的人,就越是渴望活着。 比起原来只能活三十岁,散功以后六十年的寿命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但是在知道先天高手的寿命能有两甲子之后,只要是个正常人,又有谁会不渴望呢? 拥有过先天高手高高在上的地位之后,让银月再回去做一个凡人,他心里总会有些疙瘩,散功之后再重新练武,就变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不管怎么说,他曾经也是先天,散去的只是真气,经脉和肉体的底子还在,比起一般人来要轻易许多。 而在这世间,要论起培养先天武者的效率,又有几个门派会比一出手就是十二把天剑的天剑门经验更丰富呢? 提出自己的条件之后,银月就彻底不说话了,只是微笑着等待蛮剑仙的答复。 蛮剑仙被他笑意盎然的眼神看得极不自在,不耐烦地扯了扯衣领,说:想加入天剑门啊?只要你达到条件就可以,我们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招的。 银月立刻自信满满地追问什么条件。 活下来。 蛮剑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别一不小心让洗月山主杀了,死人可不是没资格加入天剑门的。 银月愣了一下,然后才惊喜地大声应道:是。 我们见状都笑了起来,心里也明白,蛮剑仙这是变相答应了银月入伙、呸呸、是入门的要求。 “这倔老头……” 薛小蛮笑了笑,引来我们一顿嘲讽: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一阵笑骂之后,我们明显感觉到,原本和我们格格不入的蛮剑仙师徒、还有银月都迅速融入到我们中间。 在短暂的磨合之后,蛮剑仙把我们找到一起,说明了自己准备即刻启程追杀洗月山主的打算。 别啊,大佬,这连番大战之后,大家都很累了,好歹也休息几天吧!反正一百年的时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晚上了啊!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一众受了伤的先天高手们更是叫苦不迭。 不过就算伤得再重,也没人说出不去这样的话来。 就连子虚道长和天涯魔君这两位正魔两道的领军人物,都在简单商议过后就来表了态。 他们说正魔两道中现在已经没有镇得住场子的天人高人,但是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们也愿意陪我们一起前往十万大山,寻找天剑门原本的总坛。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点苦都吃不得。养伤路上养不行吗?事不宜迟懂不懂?夜长梦多知道不知道?万一老夫在找到洗月山主之前老死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蛮剑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只是苦了天涯魔君他们,快一百岁的人了还被蛮剑仙到年轻人训斥,一个个面红耳赤,真是尴尬到不行。 不过最后在我们好说歹说之下,蛮剑仙终究还是答应大家,先在乌家堡修养一天再上路……除了我。 我本身伤势不重,又是诸葛若兰的弟子,于是就被委托重任,一定要在诸葛若兰闭死关之前,把她再请出来一次,共同对付洗月山主。 看得出来,百年前华山绝顶那一战,天剑门十二把天剑损兵折将的下场,给天不怕地不怕的蛮剑仙也留下了极其严重的心理阴影。 以至于现在对付一个只剩下三分之二功力的残废洗月山主,他都非要叫上诸葛若兰一道,才能鼓起足够的勇气和信心。 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 当我又花了三天时间,风尘仆仆地回到乌家堡的时候,蛮剑仙看着我身后空空如也的荒原脸色难看。 诸葛师姐呢?难道她…… “我走的时候还没死,不过现在应该……” 我知道他要问什么,一口打断,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仿佛水晶盒子一样的东西,塞在无心人魔手上。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那个盒子,问这是什么? 我介绍说这是师父根据公输家的机关秘术制造的机关水晶盒,作用是储存内力。 现在这里面储存了师父毕生的真气,只要是天剑门一脉的武者,在危急关头击碎这个盒子,就能暂时拥有她毕生的功力。 诸葛若兰传功的能力,在假死人墓里我就见过,当时她给扛把子他们一人传了一甲子的功力,打得我欲仙欲死。 这个水晶盒子显然也是类似的东西,只不过档次更高,真气量更足,蕴含了她毕生的功力,可以在短时间内就打造出一个相当于突破天人极限的大高手来。 什么?毕生的功力? 蛮剑仙脸色惨白,身形一晃。 我点了点头,只觉得一股迟钝的悲哀涌上心头:是的。师父说她太老了,这一战已经无法再陪我们远征,只能用这种方式,借我们这些晚辈之手,来完成当年的遗憾了。 是这样吗? 蛮剑仙努力仰起头,但我们还是看见两行老泪,顺着他的面颊滚落。 当他再低下头来的时候,我们只看到他一头本来黑白相间的灰发,赫然已经变成一道冰瀑般的雪白。 面对我们目瞪口呆的质疑,他只是淡淡地说道: 反正已经是要死的人了,也就不浪费功力去驻颜了,全力以赴杀死洗月老杀才便好。 接着,也不等我们再说话,他已经独断专行地一挥手: 得嘞,抓紧时间去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我们就出发! 目标……十万大山! 第281章 比蛮人更蛮(上) 讲真,蛮剑仙这老不死的练剑真是屈才了。 他就该去民间给地主老财周扒皮们当监工,那样保准日进斗金。 这不,东方的天空才刚刚露出一点点鱼肚白,他就把我们一个个都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当潇潇她们严词抗议他擅闯大姑娘闺房的时候,他还振振有词:老夫论年龄当你们祖爷爷都绰绰有余了,什么天仙美人没见过,还看得上你们这三根骨头两根刺? 这话一说,潇潇她们立刻都哑口无言。 果然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而且我发现其实后边还特么得再加一条——最怕流氓年岁大! 蛮剑仙三者都占全了,偏偏老东西还是个根本不和你讲理的性格,刚发两句起床气,他大铁剑就招呼上来了。 于是我们在对他的满腹怨念中草草洗漱完毕,用过了早餐之后,就沐浴着东方灿烂的朝阳,踏上了这一趟南行的征途。 天剑门总坛的位置是在十万大山中。 这片举世闻名的连绵山脉,位于大唐帝国正南方的未开化地带,离乌家堡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因为地处偏僻,所以圣皇也只是象征性地设置了一个象郡来进行管理。 但是当地最主要的居民,还是被我们中原人称之为蛮人的土著。 这些蛮人衣着相貌,和我们中原人都有极大的不同,在长安城说书先生的口中,他们就是粗鲁野蛮的代名词。 不过要是因此就小觑了这些土著,那一定会吃个大亏。 南蛮之地,最多的就是猛兽毒瘴、穷山恶水,环境险恶到了极点。 穷山恶水之中,出的自然也是刁民。 这些土著虽然不像中原文明之地,有成系统的门派和武学,但是他们长期和当地的猛兽搏斗,个个都练成了一身手擒飞鸟、脚踏虎豹的蛮力。普通的武林高手对上他们,还未必就能讨得了好去。 只是这样的手段大多着眼于生存,在高端的战斗力上却极度匮乏了。 因此这一路上我们也没有遇上什么阻碍,很轻易的就到达了山南道和象郡交界的边缘。这里也是最后一个汉人聚居的镇子,再往前走,就是一望无际的茫茫山林了。 或许是感觉到文明的气息开始被蛮荒侵蚀,蛮剑仙难得发了一回散心。 他眺望了一下渐渐被夜幕笼罩的远山,踌躇了一下,说要不今晚咱就在这个镇子上休息一夜吧。说不得接下来就要餐风饮露了。 这个决定自然得到了我们一致的欢呼和拥护。 接下来,我们这群风尘仆仆的人,就开始寻找可以投宿的地方。 这个镇子和所有在茶马古道上的聚居地都差不多,属于那种往来客商的货物集散交流地,真正的镇民反而不多。 我们这些人里面,不少以前都在南方活动过,因此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镇子中唯一的一家客栈。 其实很容易,现在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只要顺着房屋最雄伟、灯火最亮的一家去找,就准没错。 像这样的茶马客栈,大多是把整个镇子上所有的生意都垄断了: 茶、酒、打尖、住宿……甚至如果客人有需要的话,客栈的老板娘和厨娘,甚至不介意为了银票出卖一回自己的身体。 蛮剑仙告诉我们,这里仅有的规矩,就是一看谁钱多,二看谁拳头大。 我听到这话就笑了。 先看看胖子,论钱财,整个镇子的商队货物价值加起来,只怕都没有这个纨绔子身上一张银票面额大。 如果有人因此起了贪念,打算再比比拳头的话,那他一定会发现自己一脚踢到了铁板、不、是踢到了一座铁山上: 因为洗月山主的凶名实在是太显赫,所以这次我们根本就是倾巢而出,几乎所有拿得出手的高手都拉了出来,浩浩荡荡整了一大群。 先天以下就不说了: 九五二七小队、九五二八小队无一缺席。 再加上鲁一发、哭笑二人组这三个各有所长的六扇门客卿。 这还只是我们六扇门一方的势力,正魔两道带来的后天高手我大多不认识,所以这里就没有算进来了。 而先天之上的力量,就更加夸张了: 当初围剿乌家堡的阵容中,天涯魔君他们足足五六个人都是一水的先天高手。 而诸葛若兰虽然在战后退出,但却留下了一个储存着她全部真气的水晶盒子。 在有需要的时候,我、无心人魔或者薛小蛮,随时都能变身山寨版的天人高手。 更别提还有蛮剑仙这个货真价实的天剑门话事人在了。 如果这里的蛮人真的那么没有眼力,打算谋财害命的话,那这些人里面随便站出来一个,都足够把整个小镇掀翻成一片废墟…… 当我们掀开门口防范蚊虫的纱帘走进客栈,一股乌烟瘴气的味道立刻扑面而来。 我们算是到的比较晚的,一天的行商走脚已经结束。所有估摸着来不及赶去下一处镇子,又不想露宿野外的队伍,全部都挤在这个客栈里歇息。 本来很宽敞的客栈大厅里,东一桌西一桌地坐满了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在吆五喝六地赌钱。 象郡这边天气热而且潮湿,这些行脚队伍里的汉子又不太讲卫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狐臭和脚臭混合的味道。 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感觉自己真是一刻钟都多待不下去。 诡异的是,当我们走进客栈的一刹那,所有的喧嚣突然停了下来,每个人都用一种狼一样贪婪而凶戾的眼神看着我。 我被这种眼神看得半天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丑恶的汉子看的不是我,而是站在我背后的潇潇。 想想也是,茶马古道上危险重重,能走得下去的大多是健壮的男子汉。就算偶有几个女人,不是客栈的老板娘就是厨娘。 茶马古道就固定在这里,每年来来往往也就那几支熟悉的商队,这么年复一年地日下来,早就已经审美疲劳了。何况她们还都长得痴痴肥肥,哪里比得上潇潇这种相貌身段俱佳的大美女? 难怪他们一个个都像是狼见到了新鲜的血肉,只差没有眼冒绿光了。 要知道这些走脚之人,说起来是行商,但是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 出门在外,往往放下刀是商人,拿起刀就是黑吃黑的盗匪。谁个手上没有沾上一两点的鲜血? 此时这么多人一起虎视眈眈的看过来,屋子里立刻就腾起一股肃杀之气。 若是普通的差旅之人,见到这样的阵势,只怕早就已经吓得两股战战,然后就会被一屋子的饿狼连皮带骨一齐吞吃得渣都不剩。 不过我们这一行人都有谁啊? 胖子那是在长安都是敢横行霸道的主,薛小蛮更是长期混这一片的。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要杀鸡儆猴的表情。 接着两人勾肩搭背,不约而同地直奔坐在最中间的一桌人而去。 胖子野猪般的身形一步就跨到了那张桌子前,然后一双肉呼呼的手掌,已经瞬间像上座的男人肩膀上搭去,同时嘴里哈哈笑着:大兄弟,这个位子我们很 第282章 比蛮人更蛮(下) 被胖子二人盯上,准备当鸡来杀的那一桌人,看上去就像是整间客栈最强的一伙。 当然,如果不是最强,他们也未必就有资格大大咧咧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上。 而胖子拍的那个蛮汉,更是这一伙人的头目。 只见他头上插着三根鲜艳的野鸡毛,身上用硝制过的兽皮随便裹了几圈,就算是衣服了,一身标准的蛮人打扮。 不过从兽皮的窟窿里伸出来的臂膀却是十分强壮,一块块凸起的肌肉,宛如钢浇铁铸一般。砂锅大的拳头往桌上一放,整个桌面都跟着抖了三抖。 用逗趣一点话来说,这一位不说拳上能站人,臂上能跑马,但是跑一点小些的猫猫狗狗,却是半点问题都没有。 见到胖子如此嚣张地去拿他肩膀,这蛮汉大怒,用力一捶桌面,准备站起来跟胖子捶。 这汉子坐在那里的时候除了比旁人高出一头之外,还不觉得如何。 但是这一站起来,却像是一片阴影陡然立起,小半个大堂的灯火都被遮蔽,连房梁都像是陡然矮了半尺。 这还是在他尚且没有完全站直的情况下,其高壮可见一斑。 旁边本来熙熙攘攘地吵闹声顿时为之一清,我注意了一下,发现所有人都用一种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眼神看着胖子。 不少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家伙,更是幸灾乐祸地舔了舔嘴唇。 只是他们也不想想,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 胖子既然抢先出了手,纵然没有十足的把握拿下这蛮汉立威,至少七八成也是有的。 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胖子浑身肥肉一抖,按上了蛮汉的肩膀。 那蛮汉本是拍案而起,可惜桌子是拍了,但是起到一半,就像是凌空撞上了一座从天而降的大山,浑身一震,竟是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也不知道是急的、累的还是痛的。 嗷! 那蛮汉不愧是一支商队的领头羊,有着蛮人特有的血性。在被胖子压住之后,竟然还在拼死挣扎,一时浑身上下的骨节都发出爆豆子般噼里啪啦的响声,显然是运足了气力在反抗。 然并卵。 被胖子的巴掌按在肩头之后,无论他如何用劲,却还是被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压回了座位上。 当他屁股碰到凳子的那一刹那,本来结实无比的长条凳,竟然像我在长安吃过的千层酥一样酥脆,咔嚓一声利落地断成了两截。 那蛮汉坐了一个空,却是余势不衰,又像打桩一样,一屁股陷进了地里,烟尘四起。等他狼狈的站起来之后,那夯土的地面上,竟然留下了两个镜面一般光滑的屁股瓣印记。 周围的人见状面面相觑,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你们看老牛这屁股,简直比官爷的金印还好使啊!一砸就是一个坑! 可不是嘛!这光滑的,挖出来回家直接就可以给你婆娘当镜子用啊! 去你妈的!你婆娘才用老牛的屁股照脸! …… 周围行商歇脚的队伍里,纷纷爆发出一阵哄笑,多半是在嘲笑这个名叫老牛的蛮汉的屁股如何如何。 不过借着昏暗的灯光,我从他们眼中看到一丝暗藏的忌惮。 而当我们的大部队从门外走进来之后,他们更是连最后一丝指望都没有了,虚弱的笑声持续了几声,然后就相继哑火。 整个客栈里的气氛沉闷到怕人。 我们六扇门和正魔两道的人,加起来大概来了五六十个,大概也就相当于这茶马古道上一支中等偏上的商队规模。 但是!!! 光是数十位一流高手蓬勃的精气神汇聚在一起,滚滚气势冲霄,简直像要把房顶都掀翻了去! 在那一刻,我看到那些蛮人行商的脸都白了。 不用说话,我都能脑补出他们的心理活动: 妈妈咪呀,既然你们有这么强的实力,还立什么威啊!直接进来,整个客栈给你们,咱去睡猪圈都成啊! 想到就做,当我们的人昂然走进客栈的时候,靠近中央的几桌人几乎是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跳起来,赔着笑把位置让了出来。 蛮汉老牛从地上爬起来以后,就被我们彻底无视了。我们在那里安置行李的时候,他就孤单的站在一旁,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尴尬到了极点。 一直到我们把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店家也识相地送上冰镇的绿豆汤,胖子端起来美美地喝了一口之后,仿佛才突然看到他,一脸奇怪地: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等胖爷请你吃饭啊? 老牛差点没被他噎死,深呼吸了好几轮,才镇定下情绪,拱了拱手,撂下几句诸如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厚赐来日必报之类的场面话。 对于这种失败者的呓语,我们连回应的兴趣都没有,直接理都不理,老牛自讨了个没趣,大怒之下一挥手,说我们走! 说完就朝门口走去,但是直到走到靠近门边的位置,他仿佛才忽然感觉到不对,因为根本就没人跟在他身后一起走。 回头一看,只见他队伍里的人全部站得远远的,还纷纷摆出一种我不认识这个人的表情。 这下子,老牛彻底羞愤欲死了,一扭头掩面夺门而去! 然而就在他刚刚奔出客栈的大门不久,我却听到外面猛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听那声音,赫然正是刚刚才跑出去的老牛发出来的! 靠近门窗的位置,也猛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残月使!是残月使! 残月使杀了老牛!那混蛋冲撞了残月使,自己送命不要紧!不要连累了我们啊! 大批行商尖叫着退却,更有那胆子小的,直接隔着墙板就给外面的人跪下了,一边叩头一边大呼: 残月使饶命啊! 这些刚刚还在我们的压制下乖得不得了的行商们,现在却像是看到了鬼魅一样,一个劲地像客栈内退来。似乎只有大家拥挤在一起,才能给他们带来一丝安全感。 残月使?什么鬼东西? 我疑惑地看了蛮剑仙一眼,发现他也是一脸的懵逼。 我干脆扒开挡路的行商,自己跑到窗前一看,只见昏暗的天光下,老牛魁梧的身躯此时却颓然跪倒在地。 在他面前,一个看似瘦削的人影右臂高高举起,手心里似乎还捏着什么东西,然后用力一攥! 啪叽! 第283章 欲擒故纵 看到残月使秒杀老牛的一瞬间,我立刻就明白,他绝逼是个强到可怕的高手。 别看老牛在胖子手上好像不堪一击,但胖子是什么来路? 他是安西大都护的亲子,前段日子又被那位大人物亲自调教过。即使现在的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一眼就能看穿胖子的底细。 平心而论,老牛的身手,放眼江湖也算得上一把好手。 这一点只要看他能当上茶马古道上最大商队的头号镖头就知道了。 可就是这样的风流人物,愣是一个照面的时间都没撑到,就被这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的残月使轻易击杀当场。 这时候,我已经不想去考虑残月使手上攥着的那一团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了,而是回过头,看了一眼蛮剑仙。 他会意地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这残月使到底是什么来路。 得到了这个答复,我又偏头看了一眼潘不安,点了点头。 接到命令的潘不安双手在袖口一伸一缩,一般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两点寒星就已经在夜幕下划过道道蝙蝠般诡秘的残迹,飞向了残月使的身体。 但是,角度如此刁钻的两发暗器,竟然在飞出去之后就如泥牛入海,全然没有了下文。 所有人都用一种懵逼的眼神望着潘不安,没想到这小子自己也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一脸骇然地看向那个站立在月光下的身影。 外头,也不见残月使有什么动作,只是轻蔑地冷哼一声: 大路货的金钱镖,也敢拿出来献丑! 他的话说到一半,我心中就蓦然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当即忍不住一个箭步冲到众人前方,举起了手中的大宝剑! 当当两声,我只觉得一股莫大的潜力从手上传来,继而脚下又是咔咔两声,地板已经被我瞬间踏出裂痕。 这哪里是暗器应有的力道,军用投石器都没这么恐怖! 我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竟然完全把不住桩子,连连后退,直到背心被一只手抵住,才终于化去了这股劲道。 我回头一看,只见无心人魔站在我身后,一脸凝重的望着残月使说你不是他的对手,退下吧。 接着诸位先天高手齐齐踏前一步,瞬间就把所有的窗口尽数占据,对着残月使虎视眈眈。 我退到人群中,低头一看,只见两枚边缘磨得锋利无比的铜钱,竟然被残月使用真气生生打进了大宝剑的剑身中,顿时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大宝剑如此坚硬都差点被击穿,这要是打到肉体凡胎上,那还得了? 我正在后怕之际,忽然隐约觉得周围的气氛变得异常古怪。 抬头一看,只见大家都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连忙问你们干嘛?都见鬼了啊? 胖子闻言顿时哈哈怪笑,说抢在所有人之前挡住了两枚暗器,连先天高手都不如你反应快。我滴个乖乖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这还是我们反应超级迟钝,连杀气都感觉不到的大剑人兄弟吗? 被他这么一提,我才发现,刚刚自己竟然又是在脑子都没想明白的情况下,身体就率先做出了反应,挡住了两枚金钱镖。 看来做事不过脑子的特点,现在已经不光是在解剑术上起作用,就连新领悟的盾剑术都惨遭影响。 只是这样一来,我就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正当我还在自己跟自己较劲纠结的时候,突然听到哗啦啦一阵巨响。 扭头一看,只见我们这边已经有好几名先天高手破窗而出,像大鸟一样落在街上,把那什么残月使径直围堵在了中间。 我仔细看了一下,此时扑出去的,大多是范某、天涯魔君、狂刀、无心人魔这种脾气暴躁的主。 他们或嫉恶如仇,或偏激乖张,而像崔海客和子虚道长他们,要么自诩闲云野鹤,不肯轻易落场掉分,要么就是自持前辈高人的身份,老神在在地缩在后面看热闹。 不过就算只有四个先天,也足够残月使喝一壶的了。 残月使似乎也没想到我们这边的先天竟然会是一窝一窝地往外冒,陡然被包围的时候还没觉得,直到和天涯魔君四人各自对了一掌之后,才发现对面四人赫然没有一个比他弱的,这才惊得变了脸色。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残月使耳朵鼻孔里都被震得溢出血来,忍不住大声暴喝质问。 他连续劈出四掌,期间连回气的时间都没有,自然是一掌比一掌弱。 但是天涯魔君四人车轮而战,却完全没有这个顾虑,每人出手的时候都是十成的威力。所以等到残月使徒手接完了排在最后的无心人魔的大血剑,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无心人魔阴沉地冷笑了一声: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我们才是有资格提问的一方。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问题,残月使的眼睛在夜色下突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在一言不发地一跺脚,整个瞬间就像离弦之箭一样,朝着范某防守的方向飞扑了出去。 能修炼到先天境界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战斗经验就没有不丰富的。 经过刚刚短暂的交手,他就已经判断出范某乃是出手的四位先天中最弱的一环,也是他唯一有把握压制住的人。 当然,这是他不了解屡次被击倒之后的范某的恐怖。 不过不得不说,就目前而言,他这个决定还真是半点都不错。 只听轰的一声闷雷也似的巨响,范某被他一掌冲开。 两人错身而过的刹那,残月使因为一心逃亡,不得不用身体硬接范某追击而来的一掌,在半空中就吐了一口鲜血,但是借着这一掌之力,跑得更快了! 在他身后,天涯魔君猛地一挥手:追! 然后四个人就像猎食的狼群一样冲进了幽深的黑暗中,瞬间远去。 胖子看得大笑:你们不厚道,四个埋伏围殴人家一个就算了,现在竟然还不兴让人家跑路的,无不无耻啊! 我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我让老潘射暗器的时候,还特地打暗号让他留了手,那两枚金钱镖都不是冲着要害去的,只是想试探一下罢了。以他先天高手的眼力,不会看不出两枚镖的落点。可他还手的时候是怎么做的,那铁了心就是要我们这边人的命啊!哼,就冲这点,他就不是什么好鸟,死了白死! 大侠哥疑惑道,既然如此,难道四大先天一齐出手,还留不下他来吗? 这回轮到胖子说话了,他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嘿嘿,这个我知道。这叫欲擒故纵。如果不把他放跑,我们又如何知道,他背后的势力和老巢在哪里呢? 第284章 隐藏起来的大鱼 先天高手的脚程不用说,那自然是极快的。 无心人魔他们就像融化在黑暗里一样,追杀着残月使迅速而去。 然后不等我们讨论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几个人身上已经带着血,从门外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蛮剑仙身为天人高手,不可能感知不到他们的回归,只是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碗里的绿豆汤,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回来了? 嗯! 无心人魔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脸上戴着人皮面具,所以表情有些失真。 但我马上就留意到,在他身后的天涯魔君等人脸上,全都混合着一种古怪而兴奋的复杂表情! 这一次,蛮剑仙终于抬起头来,又问了一句: 杀掉了? 没有! 无心人魔面对这位同门老前辈的质询,很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蛮剑仙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要知道,无心人魔他们这次足足出去了四个人,就这样还让一个重伤的残月使跑掉,如果说中间没有发生什么变故的话,那未免就显得太无能了一点。 只是还不等蛮剑仙的眉头彻底蹙起来,无心人魔就用一种兴奋的口气宣告道: 不过,我们发现了一个比杀掉他更让人激动的事实! 哦? 蛮剑仙终于动容。 先天高手往往都强调修身养性。像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能算是最基本的心境要求。 能让无心人魔说出让人激动这样的话来,并且看样子还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认同,那这件事就绝对非同小可了。 蛮剑仙把碗一推:说说看。 无心人魔指了指银月:我们在追杀的时候发现,那个残月使的真气,给我的感觉很像他。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点头称是。 很好! 蛮剑仙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大喜过望的神色。 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把隐藏在天剑门总坛中的洗月山主给揪出来,谁知道这才刚一抵达,就遭遇了这种意外之喜。 残月使和我们的目标同在这片山林之中,而且真气性质还都如此相似,你要说他和洗月山主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鬼都不信啊! 蛮剑仙招手唤来客栈的店家,问他知不知道这个残月使是什么来路。 没想到店家居然也是一问三不知,只是告诉我们残月使也是最近才出现在镇子上的,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另外两人,分别是暗月使和明月使。 这三个人的武功俱是诡异莫测,远远超过了他们这些江湖底层人士的理解。 三位使者一出现,就把猎物锁定在了来往商队中的汉人武者身上,一抓一个准。 久而久之,各路汉人武者都对这片区域畏之如虎,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此时在客栈里看到的,大多都是蛮人商队的原因。 “这很好理解,汉人的内力才有吸纳的价值,这些蛮人都是靠筋骨蛮力取胜,抓去也没用。” 银月到底是洗月心法的嫡系传人,只是略一思量,就给出了答案。 大约是看到从客栈老板的嘴里已经掏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蛮剑仙回头看了一眼胖子,然后站起身来,自顾自地向外走去。 胖子会意,摸出一个银元放在桌上,说是权当结了我们今晚的饭钱和修补门窗的费用。 这一路上,这小子已经是大家公认的狗大户,付钱的时候只要给他使个眼色就好。只是我却没想到,居然连貌似严肃的蛮剑仙,都学会这一招了。 客栈老板大概也是很久没见过出手这么阔绰的客户了,也顾不得害怕,冲上来苦苦挽留。 只可惜蛮剑仙似乎去意已决,无奈之下,老板只好又给我们透露了一个内幕消息。 他告诉我们,那月相三使也并非是孤家寡人。 他们在山林里的生蛮中,好像拥有很强大的势力。我们大半夜的进山,本来就人生地不熟的,还要面对熟悉地形的生蛮的围剿,只怕是凶多吉少。不如在这里养精蓄锐,明天再走。 蛮人分生熟,这个情况我们在来之前就已经了解过了: 熟蛮就是比较开化的土著,他们居住在靠近平原的大山边缘,以和汉人做生意为生,其中许多甚至都已经汉化; 而生蛮则是大山深处的真正蛮人,这些家伙拒绝一切外人和外来事物,还保留着他们祖先茹毛饮血的那一套生活方式。 在不少传言中,生蛮更是可怕的食人族,喜欢把山外人的脑壳当酒杯。 这样的传言虽然不知真假,但是如果月相三使真的获得了生蛮的领导权,那对我们而言,无疑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怎么办? 我们都把视线看向蛮剑仙。 老家伙除了脾气蛮横一点,无论是武功修为还是江湖经验,都是我们这一行人不折不扣的话事人。 留下来住一晚吧! 老板也满含期待地劝说道。 他会这么说,自然是希望我们留宿一晚,方便掏空我们口袋里最后一块银子。 蛮剑仙却不吃这一套,抄起立在桌子旁的大铁剑冷笑一声:那现在追上去,岂不是正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说完他一把推开客栈老板,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外面的夜色里。 我们连忙跟上。 走出了客栈,夜风一吹,客栈里那种酸臭气味瞬间散去,我感到神智为之一清,问:蛮剑仙说师叔我们现在往哪里走? 蛮剑仙指了指无心人魔,这你要问他们了。我相信他们肯定记下了那个残月使逃走的路线。对吧? 无心人魔笑了笑:不用记路线那么麻烦。范兄。 范某应声站了出来,引领着我们在黑夜的密林中狂奔。 无心人魔一边走一边跟我们介绍,说他们都在这条路的哪个地方跟残月使过了哪几招。 直到走到一处掩蔽在高大树木中的深谷前时,无心人魔停下了脚步。 这个时候,我们都已经被他描述中先天高手的大战吸引,连连追问在这个地方他们是不是又大战了一场。 谁知道无心人魔摊了摊手,让开一步,回答:不,我们就是在这里放弃追踪的。 我连忙左右看看,没发现附近有人居住的迹象。蛮剑仙更是气得大吼,说你们四个人追一个,难道还把人搞丢了? “怎么会?” 范某走到一棵树下,拍了拍粗大的树干。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自己仿佛在他脸上看到一抹羞涩的笑容? 无心人魔突然扬声道: 六扇门所有神捕以下人员,及正魔两道长老以下人员,退后百丈! 他自己就挂了一个六扇门的神捕之名,所以令行禁止,命令很快就得到了执行。不过正魔两道弟子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纷纷鼓噪抱怨说一会儿进一会儿退的,你什么意思啊? 这时候就轮到天涯魔君登场了。 他黑着脸站出来,随手揪出几个叫嚣得最凶的正魔弟子,一顿大嘴巴子抽得他们晕头转向。 让你们退就退,哪儿那么多屁话!再啰嗦本座就让你们吃屎,看你们吃不吃! 一群怂货当然不想吃屎,连滚带爬地往后跑去,反倒比六扇门的捕快撤得更快了。 呸!一群没用的东西!祖师爷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 天涯魔君朝着自家弟子的背影骂了两句,然后才回过头来看着范某说:可以开始了。 他们这番准备工作搞得我是好奇心大起,到底是什么事情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但是下一刻,出现在我眼前的景象却是让我大跌眼镜: 这厮居然俯下身子,贴在那树根下,像条猎犬一样耸动了两下鼻子,然后指着一个方向说这边! 他自己估计也明白这种追踪的方法难登大雅之堂,更是大大丢了先天大佬的脸,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解释道:这是我当年失心疯流浪的时候,跟着街上的野狗学会的。让你们见笑了。 不见笑!不见笑! 蛮剑仙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走上前用力拍了拍范某的肩膀,说想不到你竟然还会这一手,这下好了,洗月山主注定是插翅难逃了! 然而,这南疆之行,真的就如此简单吗? 第285章 艺高人胆大 出乎意料,我们追着残月使的味道在山里跋涉了一整夜,却什么收获都没有。 一路上既没有找到残月使的老窝,也没有遭到任何预想中的埋伏。 不少人又渴又累,纷纷开始质疑起范某的能力来。 对此范某本人倒是表示很淡定地说:残月使被大家联手打成了重伤,这地上的血腥味不要说我,就算是你们自己仔细去闻,应该也闻得到的。我只管追踪,但是至于他最后会跑到哪里去。这难道也归我管吗? 他这话刚说完,我就发现眼前的树林突然变得稀疏了起来。 走出去一看,只见一条并不算宽广的林间小路顺着山势蔓延,一直消失在黑夜的尽头。 而在我们的背后,一轮朝阳正从山脊的上方缓缓升起。 这里是哪里? 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感觉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倒是薛小蛮左右看了几眼,突然就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糙,我们辛辛苦苦在山里钻了一夜,怎么又跑回到茶马古道上来了? 我们昨天傍晚吃饭修整的那个镇子,就位于茶马古道十万大山外的起点上。早知道七绕八绕,最后还是要绕到了这条茶马古道上,那我们又何至于费那么大工夫翻山越岭,直接顺着古道走过来不就好了吗? “不好!残月使的味道在这里消失了!” 范某抽动了两下鼻子,突然失声惊叫了起来。 什么? 他这话引得大家一惊,旋即就是一片怨声载道。 倒是蛮剑仙出奇地理解他:丢了就丢了吧,毕竟是先天高手,没那么容易活捉的。我看大家追了一晚上也有点累了,正好那边有个茶摊,我们就去那里喝杯茶歇歇脚吧! 我顺着他指出来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在茶马古道前方一个拐弯的地方,赫然摆上了一个茶摊。 虽然还是大清早,但是茶博士却已经生火煮开了浓浓的茶汤。 一股茶香味混合着油烙饼的香气扑鼻而来,顿时勾动我肚子里的馋虫,发出咕噜噜的响声来。 辛苦了一整晚,能有这么个歇脚会餐的地方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是行走江湖这么久,一些基本的常识我还是不缺的,连忙一把拉住走向茶摊的蛮剑仙,警惕道:师叔啊,现在时间这么早,这个地方又这么偏僻,怎么会正好有一个茶摊?怕不是陷阱吧? 蛮剑仙脚步不停,轻轻一拂就震开了我的手指,头也不回地说:我知道啊。 知道是陷阱还一头往里扎?你是野猪吗? 当然,后一句话我只是在心里腹诽,并没有宣之于口。 蛮剑仙却只是笑笑:难得对方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盛情难却啊!我们不过去喝一杯怎么行?搞得好像老夫怕他一样。 您当然不怕,可是我们这些小辈,没有您这种水里来火里去的大本事啊。 我还想再劝,蛮剑仙却已经坐到了那茶棚中。 他恍若不知般敲了敲桌子,招呼茶博士说每桌上两斤油烙饼,再来一壶香茶。记得不要隔夜的茶水啊!不然老夫拆了你这个摊子。 那茶博士心中有鬼,加之也没想到我们从山林里呼啦啦涌出这么大一票人,一时脸色都有些僵硬。直到胖子走上去不耐烦地拍了他两下,才回过神来。 胖子趾高气昂地教训道:你打开门来做生意,还怕客人多的啊? 那茶博士连连赔笑:怎么会,怎么会,我这就去给各位客官准备水饭。 不一时,我们这一桌的茶水和烙饼就被端了上来: 茶是新茶,茶香诱人;烙饼更是一张张摊得金黄诱人,却又无一处烧焦的地方,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食欲大开。 看得出来,这手厨艺应该是下过苦工的。 但是面对这一桌子的茶水和烙饼,我们忍得辛苦却无一人敢先动筷子。 明知道这个茶摊有鬼,还大模大样地吃他家的东西,那不是脑子有坑吗? 好吧,除了一个人。 蛮剑仙这老厮旁若无人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碗漱了漱口,然后把烙饼卷起来,蘸着大酱美美地咬了一口。 咀嚼了几口,突然又冲着茶博士忙碌的背影笑了起来: 老夫还以为你会自作主张在我们的茶水或者烙饼里下毒,想不到你竟然忍得住这么大一份功劳的诱惑?不错,真不错。 茶博士本来就是竖着耳朵在听我们这边的动静,猛一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半晌才艰难地回过头来,卑微赔笑道:客官说的这是哪里话,小人诚信做生意,童叟无欺,这都有经营许可证的,怎能下毒啊? 蛮剑仙满眼讥诮地摇摇头:你的茶和饼老夫都吃了,再讲这样的话就是侮辱老夫的智力了。连我手底下的晚辈都看得出来你这个茶摊有问题,你又何苦继续否认呢? 他指了指我,然后又风卷残云般吃掉了剩下的烙饼,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见状我不由得苦笑摇头,这蛮剑仙的行事风格和愚剑仙若兰祖师的差别实在太大了。 有这么一个洒脱不羁的长辈,我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才好了。 气氛有些尴尬,谁也做不得声,只有蛮剑仙大口咀嚼烧饼的声响,听得我们都饿了。 又过了半晌,茶博士终于忍不住,面露猥琐之色:哼,被你看出来了也没什么。反正我的任务就是把你们拖在这里而已,至于你们吃不吃,那随你们自己。 他猛地挺直了腰板,一双眼睛露出凌厉的光芒,直视着蛮剑仙。 我这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就凭他这一手“目击”的功夫,就足以在江湖中排得上号。普通人被他眼里的寒光瞪上一眼,马上就会骨酥筋麻。 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是茶马古道上一个小小的茶博士呢? 只可惜,他这一眼瞪的人却是屹立在整个武道巅峰的大佬,突破了天人极限的蛮剑仙。 大象会被蚂蚁一瞪眼就吓倒吗? 笑话! 蛮剑仙只是又给自己卷了一张饼,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吃啊,怎么不吃?老夫自己倒是吃得差不多了,但是手底下的晚辈和弟兄们都还饿着肚子呢!你也别站在这里逞英雄了,老夫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快去做饭吧!你的任务不就是把我们拖在这里吗? 听他的语气,倒像是真把茶博士当成一个厨子去吩咐了。 说完,他就又若无其事地把手里的饼递给薛小蛮,同时招呼我们:都吃,都吃,难得有人请免费的早餐,不吃白不吃。 这个时候我也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应该是残月使早就想通了后面会有人来追杀,所以故意布下这么一个拙劣的茶摊作为诱饵。 因为他的气味到这里就消失了,所以不管这个陷阱再怎么智障,我们也几乎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只能前来查探。 只要我们被茶摊吸引了注意力,那不管是上来擒拿审问茶博士也好,还是真个在这里吃饭歇脚也好,都会给他留下从容布置的时间。 这也是为什么他懒得给我们下毒的原因。 因为根本没必要。 不过,残月使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其实也不想漫山遍野地去寻你啊!留下这个茶摊,正好可以让你自投罗网! 想到这里,我便心安理得起来,学着蛮剑仙的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烙饼来。 当我们酒足饭饱,忽然就见到远处的茶马古道上,有一条黑潮般的细线迅速逼近,近了才看到,这群卷起滚滚烟雾的黑潮,赫然竟是一支充满了蛮荒风格的骑兵! 蹄声如雷,这伙骑兵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 只是眨眼之间,那骑兵的先锋就宛如黑色的潮头,疯狂地卷涌到了我们所在的茶摊面前。 紧接着也不等我们问话,一个像野狼一样残暴凶狠的声音就随之响起: 好了,诸位的断头饭都吃饱了吗?吃饱了就安心上路吧! 第286章 泼水成兵 来袭的骑士从外貌上看,都是通常被我们称为蛮人的土著。 他们的身上都纹着大片狰狞诡异的刺青,咧嘴大笑的时候,能看到嘴里的牙齿都被磨制成了猛兽一样的尖牙。 这是生蛮的典型特征。 大概是因为十万大山中马匹奇缺的缘故,所以所有蛮骑士的胯下都没有统一的坐骑,而是什么五花八门的兽类都有。 野马、野驴、野鹿、野猪,只要能骑得住人的,都被他们抓来驯服了一番,甚至在几个头领模样的人身下,我还看到了猛虎和犀牛的存在。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这些凶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刚刚那名说话的蛮人骑士头领,就也是骑虎者中的一员,他从虎背上翻身而下,魁梧的身躯踩踏在坚硬的土地上,却像是猛虎的肉垫一般悄无声息。 他走到茶摊面前,又狞笑着操着生涩的汉话,道:说吃好了吗?吃好了准备死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众蛮人骑士纷纷拔出自己鞍鞯上挂着的长矛弓箭。 刀出鞘,弓上弦,一时气氛剑拔弩张,紧张到了极点。 但是蛮剑仙却像是没看到那林立的刀剑一般,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哦,那啥,这饼不错,大家都很满意,等会给你个好评,但这还没吃好呢。麻烦再等一下了。 说着他还貌似很体贴地把胖子指给这位蛮人骑士头领看。 果然就只见胖子一手抓饼,一手端茶,正在那里吃得不亦乐乎。 蛮人骑士估计也没想到自己气势汹汹的叫嚣,居然会得到这么奇葩的回应,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悻悻地等在一旁,不时催促胖子吃快一点。 可他哪里知道胖子的饭量啊! 这货根本就属于那种一餐能吃掉一头烤乳猪的大胃王,区区几张烙饼,只当是开胃的小菜了。 于是他不停地吃,茶博士也只能苦逼地继续烙。 一开始的时候,蛮人骑士的催促还非常凶恶:“快吃!死肥猪,不然就砍死你!” 但是到了后来,看到胖子只管吃不理他,威胁的话渐渐就没有了,变成了简单的“快吃快吃”。 再过了一阵子,他脸上的表情都彻底绝望了,只是哀求道:“大哥,您够了没有啊?”。 “不会吧?还要吃啊!我这小本经营……” 我扫了一眼外面站着的蛮人骑士们,刚刚杀气腾腾的队列,这时也开始骚动了起来。 行军打仗这种事,很讲究一个气势的,古代兵书里说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是指这么一回事。 这伙骑兵携必杀的决心而来,结果现在他们的老大却像个小厮一样,候在旁边等我们吃完,这对于士气的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 更别说刚刚骑兵们都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刀举起来了,弓箭也都拉开了,在得到撤退的命令之前,他们是不能放下。但是举刀拉弓不要力气的啊,我稍微一扫,就看到好些个蛮人骑士的手臂都在发抖了! 妙啊! 看到这一幕,我不由得在心里为蛮剑仙的足智多谋点了个赞。 谁说蛮子就没脑子的?蛮剑仙虽然没有诸葛若兰那种运筹帷幄的大智慧,但是活了一百多年,就算是头猪也该成精了。 这个戏精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就连消带打地化解掉了骑兵们的煞气,消耗了他们的体力。待会儿我们的人马以逸待劳,养精蓄锐饱餐一顿之后,再对付这些疲惫之师,难度无疑要下降好几个档次! 那名蛮人骑士的头领到底也不是什么笨人,只是限于自己的大话,又没想到胖子这么能吃,才一时看傻了眼。 现在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他偶尔扫了外面的手下一眼,猛地就回过神来,顿时勃然大怒,大吼一声:死肥猪,你竟敢耍老子! 然后拔出腰间的长刀,对准胖子当头就劈了下去。 胖子对这猛恶的一刀却像是视而不见,依然在那里自顾自地狼吞虎咽。 与此同时,外头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骑士们,一看到自己首领动手,马上嗷嗷叫着也杀了上来。 他们这一次足足来了几百名精壮的汉子,其中大概十之一二手里都拿着弓箭。 蛮人长期在山里讨生活,有资格拿弓箭的几乎个个都是神射手。 这时一开战就松开弓弦,数十枚利箭射透茶棚的芦席,破碎的芦席和茅草四处乱飞,看上去就像是要把我们活活射成刺猬一般! 而就在这时,蛮剑仙突然端起自己面前的半碗残茶,很随意地朝前一泼,全都洒在了攻过来的蛮人头领脸上! 没有亲眼看见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出天人高手随意泼出去的茶水,到底有多么恐怖。 那半碗残茶在蛮剑仙内力的催动下,瞬间化成了无数细微的水滴。 每一滴茶水,竟然都像是一枚强弓劲弩,发出可怕的破空尖啸声! 这一碗茶水落下,就活像是下了一场箭雨,惊人的呼啸声,赫然把外头蛮人弓箭手的声势都压制了下去! 那蛮人头领闪避不及,被半碗残茶箭雨泼了个正着,顿时整张脸都被饱含着内力的茶水啪啪啪。只惨叫了一声就捂住脸,在地上翻滚不休。 蛮剑仙也不理会他,只是对着我们打了一个手势,说:除恶务尽。 当下,我也不敢再耽搁,提起大宝剑就冲出了茶棚。 这个时候,我们留在外面的人马,已经早早地和冲上来的蛮人骑兵部队交上了手。 蛮人的骑士虽然多,足足又大几百人,几乎是我们的十倍之众,但到底不是接受过兵法训练的正规军,而且在身手上,也远远不如我们的人。只是凭着胯下野兽坐骑的凶狠蛮横,双方才勉强打了一个平手。 正在僵持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茶棚里一直狂吃不休的胖子突然抹了抹嘴巴,站起来说了一句什么话。 战场嘈杂,我也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但是看口型应该无非就是“终于吃饱了一类的屁话”。 一剑砍倒一名试图偷袭我的蛮人之后,我再回头,只见胖子已经看也不看地上的蛮人骑士头领,大步从他身上跨了过来。 走到茶棚的门口时,他身后蛮剑仙忽然动了动嘴,似乎是在传授他什么。 片刻后,胖子用力地点点头,突然站直了身躯,猛地吸了口气,整个胸腔,立马变得鼓鼓囊囊! 我擦,这……难道是少林失传已久的佛门狮吼功?那个传说中一音震百脉,一吼退千军的武林绝学? 第287章 残月使的兵器 在胖子开口以前,我从来都不晓得这混蛋的嗓门竟然有这么大。 而且这一音波法门琅琅上口,似乎有其独特的韵律,在场中疯狂激荡,宛如余音绕梁,经久不绝! 茶棚屋顶上临时铺盖的茅草,很干脆地就被吹飞了出去,在四周下起了一场纷纷扬扬的茅草雨。 而那些幸运冲到茶棚门口的蛮人骑士,则是根本立足不住,像被一只无形大手狠推了一把似的,都踉踉跄跄地跌退了回来。 我趁机一个纵跃跳出,一剑砍翻了一名背后空门大开的蛮人骑士。 期间有他的同伴向他大声示警,但是这蛮人却像是充耳不闻,直到我的大宝剑落在他的背上,他才回头露出了一个惊讶绝望的眼神,随即颓然倒地。 我弯下腰仔细一看,发现他的耳孔里都流下了两条细细的血线,看上去倒像是被胖子一声怒吼给吼聋了,难怪听不见同伴的警告。 不过相比起蛮人们来说,他们胯下的骑兽的反应,要更加激烈得多了。 没有任何征兆,当狂暴的音浪扫过之后,一头头体型庞大、力大无穷的野兽,突然之间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纷纷人立而起,惊恐地嘶吼起来。 霎时间,原本还勉强能维持阵型的骑兽就乱成了一锅粥。 一些食草的野兽遵循本能,跳进密林逃走。而食肉的猛兽更是被激发出兽.性,狂性大发,朝着身边的所有活物,开始无差别的疯狂攻击。 而它们背上的蛮人骑士似乎早就习惯了胯下野兽伙伴的温驯与服从,对这种情况显得很是措手不及。 好些蛮人骑士都被从骑兽背上直接掀翻了下来,有一个家伙,还被慌不择路的犀牛骑兽在大腿根部踩了一脚,当场就痛晕了过去! 乖乖! 看到这恐怖的一幕,连我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觉得裤裆一凉。 打到这一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支蛮人精心组建的骑兵部队,应该是无力回天了,甚至在我们这一方众多高手的追杀下,连自保都显得困难。 “别掉以轻心,干掉些小喽啰没什么好得意的,对方的大人物应该就要出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蛮剑仙已经像个鬼魅一样,走到我身边,低声提醒道。 嗯。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残月使在这些生蛮中到底有多大的势力,但是只要看这些被驯服成家畜一样的野兽,就知道这支骑兵部队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拿得出来的。 如果残月使和他背后的人不想这一次投入的兵力都前功尽弃的话,那么他们最好的选择,无疑就是在我们即将取得胜利而放松的那一刻,配合残兵发起新一轮狠辣的攻击。 果然,就在我们全神戒备的时候,远处的茶马古道上,突然又传来一阵悠远的号角声。 接着听到这一声号角,本来已经濒临崩溃的骑兵部队竟然又像是找到主心骨,嘴里呼喊着我们听不懂的口号,勉强留下一部分人断后,剩下的纷纷向着号角声传来的地方撤去。 “穷途末路之辈,竟然还敢摆谱。真是平白让老夫看低了一眼。” 旁边的蛮剑仙突然冷笑了一声。 我听得愣了一秒钟,才注意到远处骑兵败阵之后,又在远处勉强重组出一个阵型来。 随即阵型裂开,从其中晃晃悠悠地抬出三顶轿子来。 不过这东西说是轿子,倒是有些名不副实,因为它的四周并没有轿子壁和顶,完全由竹子搭成,被几个壮汉扛在肩上,慢慢地走了出来。 我想了一下,才记起在客栈里的时候,那店家就曾经跟我推销过这种十万大山地带的特色交通工具,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滑竿才对。 此时三顶滑竿上,就各自坐着一个穿着黑衣、胸前还用金银线绣成月亮图案的阴鸷男人。 那第三顶滑竿上的男人,胸前的月亮一半金色一半银色,正是不久前才和无心人魔他们交过手的残月使。 只是看他脸色苍白、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就知道先前被打得有多惨了。 当先一个胸前月亮全是金线的男人——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明月还是暗月——指挥着手下把滑竿抬到阵前,高声叫道: 虽然不知道阁下等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是只要你们现在承诺退出十万大山的范围,过往的一切冲突,我们月相三使都可以当做是误会,既往不咎! 这话一说出来,我看得分明,残月使的脸上露出一抹极度愤懑和不甘的神色。 但是马上,他身边那个银月当胸的男人严厉地呵斥了几句,他就立刻安静了下来。 蛮剑仙使了个眼色,天涯魔君跨前一步,冷笑道:你们的人打扰了我们吃酒的雅兴,你们还既往不咎?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那月相三使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在山里作威作福惯了,此时被天涯魔君一顶,顿时勃然大怒:那阁下的意思莫非是打算为了一顿酒跟我们鱼死网破? 天涯魔君却是嘿嘿一笑。 我们此行阵容恐怖,月相三使虽然有三个先天高手,但我们还真不放在眼里。什么鱼死网破,应该是瓮中捉鳖! 当下他自信满满地回答道: 鱼死了,网未必会破。不信你们大可以试试看。 胸前绣了一轮金色月亮男人,我就假装他是明月使吧,强忍怒气,还试图劝说天涯魔君: 我们三兄弟有一套联手合击的阵法,阁下等人虽然坐拥四名先天,但看气息应该不是同出一门,真要打起来,你们未必能讨得了好去! 我一听这话就笑了,看来明月使还是没看出我们的恐怖来啊。 不过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先天高手随便在哪一个大门派中,都已经可以作为最后的底牌存在了。一次性出现四个,已经是江湖上了不得的大事。。 脑洞再大的旁观者,也绝不会想到,居然还有更多的先天甚至天人高手藏在一边看热闹。 “你说他们要是知道我们这边的真正阵容,会不会连尿都吓出来。” 胖子凑到我耳边,恶意的笑了笑。 他因为之前那一声倾尽全力的怒吼,嗓子还有些沙哑,但是话语里那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却是呼之欲出。 就在我们开玩笑的时间里,场上的局势又有了巨大的变化。 天涯魔君的咄咄逼人,让月相三使这伙十万大山的土霸王终于忍无可忍。 过江的猛龙都还要给地头蛇几分面子呢,现在是在咱的主场上,你竟敢这么嚣张?何况你们比我们还没强出多少呢! 我猜现在月相三使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果然下一刻,满心郁愤的残月使就从滑竿上跳了下来,越众而出:混蛋,如果之前不是本使者没带趁手的兵器,又何至于被你们这些无耻鼠辈联手打伤!来来来,废话不多说,先接本使者一记重锤! 说完他大叫一声“锤来”,立刻就有四五名彪形大汉抬着一柄巨大的链子锤走了上来。 那链子锤的锤头起码有磨盘那么大,重怕不是有七八百斤,表面尖刺宛然,挥舞起来发出风暴一样的呼呼声。 看到这件武器的瞬间,我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不愧是先天高手,这样沉重的一件兵器,若是放在战场上,那也绝对是可以用来攻城拔寨的重兵器啊! 残月使把链子锤接到手里,掂量了两下,突然一个箭步上前。 巨大的锤头发出剧烈的呼啸,直奔天涯魔君而来:“听说你很皮?” 第288章 三绝大手印 残月使掷出链子锤的一刹那,突然脸色一白,张口哇地就吐出一口鲜血。 那鲜血颜色赤红如火,圆润如水银,落在地上竟然还发出沸腾一样的滋滋声。 显然,他在受到天涯魔君四人的连手重创之后,身上伤势未愈。再想要御使这么沉重的兵器,也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能让一位先天高手宁可吐血也要打出来的这含恨一击,威力到底会有多么恐怖,那是可想而知的啊! 残月使也是发了狠,恨不得一锤子就把天涯魔君给砸成肉饼子。 不过天涯魔君却是一脸死不着急的德行,竟然还有闲心从怀里摸出一副镶满了铁鳞片的手套,五根手指一一张开、戴好。 他这一套动作似缓实疾,明明做得如行云流水一般,却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快感。 偏偏他举手投足间的每一个细节又都清晰无比,一五一十都像是刻进人心里去一样印象深刻。 然而当他把两只手套都一一戴好之后,人们才惊觉,残月使的链子锤这才刚刚飞过了一半的距离。 就凭这一手,两人之间的高下之势立判! 好! 如此高深的技巧,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蛮剑仙,都忍不住拍案叫绝。 天涯魔君甚至还来得及撩一撩满头狮子般披散的乱发,回头冲我们露出一个颧骨升天式的舒畅笑容:不急,真正好的现在才刚开始!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身上本来慵懒悠然的气质猛然一变,就像是山林中的睡虎睁开了双眼,又像是图穷匕见的刺客撕掉了温情脉脉的面纱,瞬间凌厉到了极点! 覆天印! 当他喊出招式名称的时候,身上的气息陡然又拔高了三分。 然后我就看到他的双手提到胸前,十指像莲花一样地绽放、纠缠,最后结成了一个我完全看不懂的手印,对准飞过来的链子锤狠狠一巴掌就呼了上去! 当! 宛如洪钟大吕般的撞击声响起的一刹那,我被震得头晕眼花。 嗡嗡的耳鸣声中,隐约听到天涯魔君不屑地耻笑了一声,嘿,穷鬼就是穷鬼,整天跟这些山里人作威作福能有什么出息? “你……噗!” 残月使一口血就吐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被伤的,还是被气的。 不过看到那一柄刚刚还气势万千的链子锤,我瞬间就明白两人为什么各自是这个反应了。 残月使虽然也是响当当的先天高手,放在江湖上任何人都要礼让三分。 但他到底选错了发展的地方。 十万大山中的蛮人,虽然本身民风彪悍,力大无穷,但是最不擅长的就是冶炼锻造。因此他的那柄链子锤尽管外表看似猛恶,其实内里却是由生铁铸成的,而非我们一开始以为的熟铁或者精钢。 这一点材质上的差别,对上普通人差别或许不是很大。 毕竟先天高手的内力修为摆在那里,就算拿根野草在手里,照样杀人如麻。 可一旦对上同阶的强敌,这一丁点看似微不足道的差别,立刻就会变得无比致命。 例如天涯魔君刚刚这一记覆天印,如果链子锤是精钢所铸的,那上面最多只会留下五根手指头的印子,抽回来再抡圆了,照样可以砸人。 可眼下却成了一个小半锤头都被崩掉的废品。 一道道深刻的裂缝,直接切入了链子锤内部,仿佛稍微一动,就会有碎铁渣滓哗啦啦地往下剥落,显而易见是彻底报废了。 剩下的那部分锤体,则被打得脱落下来,完全陷进了地面里。 可怜残月使自出道以来,大概就没遇上过这么操蛋的事情。 他手上提着半截死蛇样的铁链,脸上的表情又尴尬又懵逼,仿佛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天涯魔君还把“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人家残月使都丢脸这副模样了,他居然还不打算放过人家,狂笑一声,冲上去就是一叠大手印接连拍出。 啪!啪!啪! 残月使本来身上就有伤,趁手的武器也被毁掉,瞬间就被揍得跟灰孙子一样。 我看了几眼,觉得天涯魔君虽然已经压制住了残月使,但是短时间内大概也没办法打得死他,就把视线暂时移开,转到了胖子身上:你什么时候学会那招的?以前没见你使过啊。 我指的自然是他之前一声咆哮惊得百兽暴走的音波功。 若非他当机立断,只怕那些野兽骑士还真能给我们造成不少的麻烦。哪里能像现在这样,轻轻松松地站在一边看热闹呢。 胖子的肥脸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说是我家老头子碰巧给我特训出来的。 “碰巧特训?特训这种事还能碰巧?怎么训的?给我也训下?一人,我饮酒醉……还有啥?” 我愣了一下,顿时兴趣大生。 安西大都护是什么重量级的猛人,我是清清楚楚。 论单打独斗,在场的先天高手或许都与他有一战之力,但要说起操练手下的本事,天涯魔君他们就是摞在一起都不配给人家提鞋的。 胖子苦笑了一声:可以不说吗? 当然不能啊。 我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这种事情还保密?咱两谁跟谁?怕兄弟把你家集训的秘诀给学了去啊? “不,这不是保密的问题。实在是有点难以启齿啊……” 胖子见我误会,连忙分辩道。 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是保密还不快说了,几个大老爷们,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总不成你爹的部下还敢爆你这个大少爷的菊花不成? 胖子苦笑了一声:我可不是什么大少爷。事实上,老头子把我丢到军营里接受训练的时候,根本就没跟任何人说明过我的身份。 卧槽!难道他们真的把你给爆了?三扁不如一圆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我怪叫了一声。 什么三扁不如一圆,你他妈不要乱说! 胖子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比鹅蛋还大。 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要不是被大侠哥他们拉住,估计真能上来跟我拼命。 好在胖子这类体型的人,心宽体胖,脾气一般来得快也去得快,气呼呼地喘息了几声之后,便继续说道: 因为老头子强调训练要贴近实战,所以就都会把麾下的将士分成两方自由对抗。我刚加入进去的时候,因为不适应那种战斗的节奏,总是拖后腿,被人骂成狗。 我:然后呢? 然后我当然是努力跟在大神们的屁股后面,虚心学习,总结经验教训,修为一日千里啊! 听到一向懒惰的胖子居然会这么说,我是打从心底里的欣慰啊,便不由得嘴贱多问了一句:再然后呢?是不是现在他们都弄不过你了?但这……和你的音波功又有什么关系呢? 呵呵呵! 胖子突然双手叉腰地仰天大笑了三声。 那悲壮苍凉的笑声,让我仿佛在这一刻看到西北大漠上的孤烟和落日。 烈烈风沙中,只有胖子健壮的背影顶天立地: 后来我的嗓门越来越大,他们就都骂不过我了…… 我:………… 我去年买了个包! 超耐磨! 第289章 返璞归真的裂地印 我被胖子的无耻气得七窍生烟,突然听到蛮剑仙在我们耳边提醒: 别闹了!注意看!两个人马上要分胜负了!说不定这次你们有机会看到完整的魔门三绝大手印的出招。现在就看残月使的本事,够不够把天涯魔君的绝学逼出来了! 三绝大手印? 我一听这个名字立刻就来了精神,再也顾不上揍胖子了。 和天魔解体大法一样,三绝大手印也是天下闻名的魔门镇教宝典。 不过它不像天魔解体大法那么决绝,日常也能用,倒算得上是那种典型的大力出奇迹的功夫。 那么三绝大手印的力,到底大到什么程度呢? 这么说吧,但凡功力稍有不足的人,长期习练使用三绝大手印,都会先拉伤自己的筋骨、再震碎自己的脏腑,所以必须得像是魔君这种经过伐毛洗髓,力大无穷的先天高手,才能把其中的精微奥妙尽数发挥出来。 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一套印法倒是和崆峒派的七伤拳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当然威力还要大出不少。 果不其然,蛮剑仙的话语才刚刚落下不久,就听到天涯魔君大喊一声:“裂地印”! 我们立刻下意识地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手上,刚刚已经吃过一回亏的残月使也连忙摆出双手环抱的姿势,护住了自己的上三路。 他的这种应对不能说错了。 本来嘛,大手印大手印,用手发出来的攻击,最下也不过是猴子偷桃,总不可能去抠人的脚底板。 但是让我们都没想到的是,魔门的大手印却是画风清奇、不走寻常路。 天涯魔君喊完之后,脚下的土地突然暴起两团烟尘,结实的小牛皮靴子,也是瞬间就在撕拉一声裂帛声中,四分五裂。 他赤着的双足从泥土中拔出,肤色黧黑却纤尘不染。 只见他两只脚的脚趾头并在一起,迅速扭曲几下,结成一个古怪的印诀。 然后上去就是一脚,非常干脆地把残月使踹倒在了地上,一通狂踢乱踩。 我们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直了。 妈妈的,还有这种操作? 要说这高手的招数也真是返璞归真,天涯魔君这一式裂地印,看上去就像街头的小流氓打群架一样胡闹。 偏偏残月使却根本挣脱不了,只能被他踩在地上一顿摩擦,抱头乱滚,狼狈无比。好不容易勉强撑到天涯魔君的连招结束,刚刚爬起来,迎面又被一记覆天印轰飞了出去。 哗啦一声,残月使倒飞出去,撞倒了一片蛮人手下。 他躺在歪七竖八的蛮人中,指着天涯魔君目眦欲裂: 不是说好你大手印的么?你怎么用脚?你是大猩猩么……赖、赖皮! 天涯魔君哈哈大笑,说兵不厌诈的道理难道你不知道?自己蠢能怪谁?我说是大手印你就信,那我说要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噗! 残月使又是一口鲜血吐出,举在半空中的手指就像抽风一样颤抖起来。 眼看着自家兄弟的气息迅速衰落了下去,明月使和暗月使终于按捺不住,一起冲了出来。 那明月使一掌印在残月使背后,说不要乱动,我来助你疗伤。 而暗月使则是命令蛮人从后面抬出一柄大到夸张的战锤,大喝一声:不要嚣张,待某家来会会你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蛮人的冶炼技术不过关,这月相三使的武器似乎都是沉重的重兵器。 刚刚残月使的链子锤已经很变态,但是直到看到暗月使,我才知道什么叫作变态一脉相承! 那柄战锤的锤头笨重无比,竟然都有半个马车厢那么大了。 这要是普通人被砸上一锤子,那还不会骨肉成泥,连全尸都没有了? 天涯魔君刚刚战完残月使,虽然三绝大手印的最后一招终究没有被逼出来,但是气息也是有些不匀。 看到暗月使走出来邀战,便瞟了我们这边一眼,说:本座已经击败一个了,这一个总不会也要本座来对付吧?该你们出手了。 一听这话,我们都忍不住在心里大骂老狐狸无耻。 残月使头天晚上就已经被四大高手联手重创,你现在等于是捡了个大便宜。 而暗月使呢? 他神完气足,此刻又挟着哀兵必胜的气势,正是最难对付的状态,这时候你倒是知道要我们出手了? 不过我们心里也明白,天涯魔君虽然故意占便宜,但他说的话倒也不无道理。 毕竟大家现在是合作,如果他出了力我们却袖手旁观,那这个盟约大概也就没有必要维持下去了。 蛮剑仙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大敌当前都还不能精诚合作,只知道互相算计……算了,小黑,你去打发了他吧。 小黑就是无心人魔在蛮剑仙嘴里的昵称。 因为他总是一身黑袍,才落得这么个名字。 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我就莫名的想笑。 小黑、哦不对、无心人魔也是屡次抗议,可惜都被蛮剑仙蛮不讲理地镇压了下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此时无心人魔应了一声,提着大血剑就走出去,迎上了暗月使。 我担心他有什么事,连忙追上去,从怀里掏出蕴含了若兰祖师毕生功力的玄盒,要塞给他。 这盒子拿回来以后,我和他两个人就互相推来让去。 我说他功力高深,能更好地发挥作用;他说我是诸葛若兰的嫡传,更能适应她的功力。 几番争执下来,最后我们达成协议,盒子暂时由我保管,具体谁来用,到时候看洗月山主的状况: 如果他实力受损严重,却手下众多,就由我来吸收盒子里的功力,空出无心人魔这个先天去对付小喽啰; 如果洗月山主是孤身一人,但是凶威不减,那就让无心人魔上去怼他,我在旁边打酱油。 什么?万一洗月山主自己又强、手下还多? 抱歉,这种情况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如果真出现那种情况的话,我们就可以直接跑路了。 在我把盒子递过去的时候,无心人魔难得嚣张了一回,直接摆了摆手: 好钢用在刀刃上,只是这家伙的话,还不需要做到这一步。 还不需要做到这一步?呵呵……我这就让你看看需不需要! 暗月使怒极反笑,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记重锤。 无心人魔不闪不避,也是极爷们地一剑招架了上去。 “当”的一声巨响,两件重兵器撞在一起,发出比先前天涯魔君掌击链子锤时更大的动静。 我被两人交手的余波震得飞退了出去,不得不用出轻功卸力。 搞什么啊!殃及池鱼。 我揉了揉嗡鸣的耳朵,抱怨了一句。 在我被击退的地方,两人则已经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大血剑和巨大战锤席卷的区域里,称得上生人勿进,就连地面都被劲风吹得皲裂、剥落,飞到空中碎成了漫天的烟尘。 我们这些之前已经见识过先天高手交手破坏力的人,那都还好说。 真正有趣的,却是那些这一次任务才跟上来捕快和正魔人士,他们的反应就精彩了。 这些人都是一流高手,原本在先天高手不出的时候,他们在各自的小圈子里,也都是被称为一代宗师的人物,长期被追捧之下,都养成了眼高于顶的性格。 其中有些人,甚至屡次对天涯魔君他们的命令,都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直到现在,看到无心人魔和暗月使各自挥舞着比人还大的锤子、比人还高的大铁剑,打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他们才明白,自己眼中的一线之差,到底是多么可笑。 那根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啊! 于是乎,我放眼望去,只见我们这边一众一流高手的脸色,都像是被一整个马戏团的动物来回踩过一样有趣。 而在蛮人那边,更是早早地跪倒了一地,叩头如捣蒜,估计是早已把两位先天高手当作传说中的英雄甚至神祇来崇拜了! 第290章 三使的末路 当众多一流高手都被惊到怀疑人生时,无心人魔和暗月使的战斗,也渐渐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不过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尽管暗月使的锤子比大血剑要沉重很多,但他却反而是被压制在下风的一方。 无心人魔的剑法是真正做到了举重若轻的境界,虽然不像正统的天剑传承一样,总会伴随着一两门独特的效果,但是通红的大血剑被内力一催,其中的血雾徐徐散发出来,也有种让人晕眩的腥甜香味。 无心人魔的身形就像鬼魅一样在血雾中来回游走。 每每他都能从最难以防备的角度突然杀出一剑,打暗月使一个措手不及。 再加上大血剑中熔铸的天人指骨,可以说是最顶级的天材地宝了。 单论硬度,现在的大血剑只怕比我的大宝剑还要高出一个层次。毕竟那把剑里的天人指骨,乃是被无心人魔完全打碎融合了进去,不像我功力不够,只能暂且选择镶嵌的方式。 反观暗月使的大铁锤,却只是由生铁粗制滥造而来,用大而无当来形容那是一点都不为过。 两人硬拼了几招,大血剑的锋刃上依旧光洁如新,大铁锤上却被砍出了不少深浅不一的新鲜豁口。如果不是体积太大的话,眼看就要步链子锤的后尘了。 喂,剑人,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个节奏不对啊? 正在我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胖子突然挤开我身边的人,凑上来说道。 哪里不对了?哎,别吵别吵,正在精彩的地方! 我正看到激动的地方,嫌胖子碍事,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了他。 胖子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说你有没有搞错,我们这次是来追杀洗月山主的,不是来看人比武的。 那又怎么样? 我这时候大部分精力都还花在剖析两人的招式拆解上,一时愣愣的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怎么样? 胖子被我不以为然的态度气得差点七窍生烟。 他一把将我拉到一旁,抬手做了一个下斩的手势,低吼说现在我们人数占优势,干嘛和他们单打独斗,一拥而上拿下他们不就好了吗? 对哦!还可以这么做! 我被他这么一说,心中豁然开朗。 对个屁!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 胖子没好气地说道。 我想了想,说:你这个计划不错,不过我担心无心人魔他们不答应,你知道,先天高手都是要面子的。 放心吧,先天高手能活到这个岁数,骨子里肯定都是腹黑的。你只管去跟蛮剑仙说,不会有问题的。在场的也只有他能在不被暗月使察觉的情况下,通知到无心人魔了。 胖子自信满满地摆了摆手,示意我快去跟蛮剑仙汇报。 我依言而行,果然,在听完我的建议之后,蛮剑仙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一言不发地去跟无心人魔传音了。 没过一会儿,就看到原本大占上风的无心人魔突然露出一丝体力不支之态,向我们这边一步一步败退了回来。 佯装诈败? 我看了蛮剑仙一眼,低声问道。 他冷漠地点了点头,继续跟其他人传音布置任务。 很快,无心人魔且战且退,已经把暗月使引到了离我们这一方阵营不远处。 暗月使大概自从在这十万大山中称王称霸以来,就从来没遇上过什么像样的对手,大祸临头还不自知。自顾自地在那里洋洋得意,大吼大叫,满以为再加一把劲就能将无心人魔击败了。 可惜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当两人靠近到某个距离的时候,随着蛮剑仙一声令下,我们这边一直蛰伏的先天高手们突然一拥而上,刀枪剑戟斧钺勾叉纷纷向暗月使身上落去! 可怜暗月使,也是一代堂堂先天高手,却只来得及喊出半句“卑鄙”,就被子虚道长一拂尘潇洒地甩在嘴上,顿时抽得半张脸都肿了起来,余下的话自然也说不出来了。 接着他又勉强抵挡了两三招,却被狂刀觑到了一个破绽,一人高的斩马刀舞得像给苹果削皮的水果刀似的,反手一刀背插进他和无心人魔交手的缝隙,半扇肋骨都快被戳断了。 如果我估计的没错的话,就这一下,他的五脏六腑只怕都被斩马刀上的暗劲震裂了。 噗! 暗月使吐出的鲜血溅满了无心人魔横拦在自己面前的大血剑,然后被迅速吸收了个干净。 天涯魔君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拍倒了重伤的暗月使。 下一刻,所有先天高手不约而同地把已经失去了反抗之力的暗月使往我脚下一扔,然后齐刷刷地站起,毫不犹疑地冲向了远处的蛮人队列。 而与此同时,我惊讶地看到,本来在给残月使认真疗伤的明月使,突然面色大变,随即一掌拍在了残月使的背上,把他打向了狂冲而去的无心人魔等人,自己跳起来转身就跑。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胖子说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大多数情况下,先天高手都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利益,自然不吝展现一下自己的风度。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同样可以瞬间化身饿狼,变得比任何人都凶残而无下限。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这么一路成长起来的。 我们这边七八名先天高手,下意识就对迎面飞来的残月使出了手。 刀光剑影中,重伤未愈的残月使还没从自家兄弟背叛中回过神来,就同时被七八武器插中,身上爆出一团氤氲不散的血雾来! 兄弟,委屈你了!这伙人扮猪吃老虎,绝对是有备而来啊!哥哥若是能逃得出去,一定会找主上来为你们报仇的! 明月使的背影,在袅袅的余音中迅速远去,只是此时这么一句话,配上残月使死不瞑目的双眸,却显得分外讽刺。 师叔,这边就交给您了! 我一剑刺进暗月使身下,把他又挑飞到蛮剑仙脚边。 可怜一代强人,此时却像垃圾一样被我们扔来扔去,别说他自己满脸悲愤欲绝的神色,连我都为他感到不值。 不过现在我可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他怎么想,眼看一群先天高手互相追逐着远去,我也连忙追了上去。 先天高手一走,蛮剑仙要留下来主持大部队。剩下的人里面,就只有我的轻功能勉强跟上无心人魔他们的脚步了。 而且为了防止他们追到一半就遭到洗月山主的截杀,身上带着诸葛若兰所赠内力盒的我,无疑也是跟上去援护的不二人选。 第291章 装神弄鬼(上) 十万大山里的道路实在是非常不好走。 说得难听一点,有一条路,都已经谢天谢地了。 大多数情况下,都需要我们自己斩断挡在面前的树枝,开出一条路来,或者直接发动轻功从树梢上飞过去。 明月使凭借熟悉地形的优势,一直跑在我们前头。不过始终也没有把我们甩掉。 这一追一逃,转眼就又是大半天。 因为头天晚上残月使已经跟我们玩了一场长跑,所以大家伙看起来也不心急。只当他是在拖延时间、重新布置埋伏,没太当回事儿。 就像早上的茶摊,他们布置了一夜,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被我们摧枯拉朽地打败了? 不过隔了不一会儿,一直冲在最前面的范某突然停下了脚步:这家伙在带我们兜圈子。 怎么说? 我从树梢上跳下,落到他身边。 其他人也都在第一时间围拢了上来。 范某指着树下的一块血迹,说这个地方,我们之前已经来过两次,这是第三次。之前我以为是巧合,但现在看来他显然是故意的。 十万大山中山高林密,用遮天蔽日来形容都不为过。 起码对我这种在长在山外的人来说,一闯进来,没人带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更别提知道哪是哪儿了。 天涯魔君闻言脸色蓦地一冷,问那现在怎么办?难道还让他继续跑下去。 当然不行!追上去,做了他! 无心人魔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脸色一片冷漠。 讲真,明月使的轻功并不算好,真跑起来,这里大半的人都有把握在半个时辰之内追上他。他之所以先前能跑那么久,大家多半还是抱着放长线钓大鱼的态度,现在他既然已经没有这个价值,那命运自然也就到头了。 然而还不等我们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前方二十几丈外的明月使突然大叫一声,以一种飞蛾扑火般的姿态杀了回来! “我就是死在这里,主上也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他嘴里嚷嚷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名号,朝着我们疯狂出拳。 看那模样,就像是和我们有着杀父夺妻的血海深仇一般。 这个疯子! 这一击让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无心人魔在第一时间就把我挡在身后,大血剑和明月使的拳头连续撞击三下。 然后只见明月使借着这三拳之力,竟然完全放弃了自身的防守,反身一拳轰在银月的胸口! 啊! 在这种满地先天的战斗中,银月的实力本来就不算高,被明月使抵住胸口,连连后退,直到背心顶住一棵参天大树,两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嘿嘿,绝不会让你威胁到主上!” 明月使拼尽全力,喊出了这辈子最后一句话。 他用力一震拳头,咔嚓一声,银月抵着大树的背面,突然像是被好几十把无形的斧头剁过,瞬间木屑横飞。 大树尚且如此,银月受到的伤害可想而知。 他闷哼一声,两条小蛇样的血线,突然从嘴角流下,整个人也软软地挂在了明月使的手臂上。 与此同时,空门大开的明月使,也被其他人愤怒的乱刀剁翻在地。 在七打一的情况下,竟然还被明月使垂死挣扎,反伤一人,这个无情的事实就像是一记响亮的巴掌,狠狠抽在了诸位先天高手的脸上。 天涯魔君黑着一张脸,把明月使翻过来扫了一眼:死了。 狂刀这时也检查完银月的伤势,不过脸色同样很不好看:肋骨被打断,五脏六腑也都受了重伤。 我对银月印象不错,连忙道:有生命危险吗? 暂时死不了。 狂刀摇摇头,但是马上又补了一句:估计这次搜寻洗月山主的任务他是没戏了,就算我们此行真的能把那魔头揪出来杀掉,他也没有办法亲手一偿夙愿了。 那也没有办法,命要紧。 我走上去,主动接过已经瘫软得跟一团烂泥似的银月,背到背上,顿感没有半点头绪,便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出,不少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明月使临死前的表现,明显就是想用自己的生命掩护某个人,而这个所谓的主上,很可能就是我们此行的终极目标,洗月山主。 不过现在明月使死无对证,在这茫茫十万大山中,仅凭一句话就想找到洗月山主,简直难比登天。 最后还是一贯少言寡语的崔海客站出来说话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不是还抓到一个活口吗?说不定能审出点什么来。 我知道他说的是暗月使,早上一战,暗月使只是被天涯魔君他们联手打晕了过去。有蛮剑仙坐镇,想必他就算想死都难,也翻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只好这样了。 听崔海客这么一说,其他人纷纷点头。 …… 当我们再度回到早上的茶摊时,那里已经被开辟成了一个临时的营地。 不过当我们找到蛮剑仙,提出要审一审暗月使的时候,他的回答却让我们所有人都懵逼了。 什么?死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蛮剑仙,又看看地上暗月使的尸体,心头忽然涌出一抹极不真实的感觉来。 麻痹亏老子刚刚还在想,只要有你蛮剑仙在,就什么都不成问题,结果立马就被打脸了。 这也没办法啊。 被我们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蛮剑仙一张老脸也有点挂不住了。 他摊了摊手,极无奈地解释道: 老夫的功法一定要受伤之后才能发挥出最强的效果。你们也知道的,这看守俘虏嘛,谁会在自己身上割两刀呢?我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绝,一醒过来,居然一点犹豫都没有,一掌就拍碎了自己的天灵盖,当场死亡。等老夫反应过来的时候,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了。 你看这事儿闹的…… 我摇摇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对的表情。 真要讲起来,蛮剑仙说得其实也没错。 一个能够对自己都能如此毫不留情的人,真想一心求死的话,确实防不胜防。 但是……现在怎么办? 眼看都已经揪住了洗月山主露在外面的小尾巴,线索却忽然这么断掉了,实在是很不甘心啊! 正当我们面面相觑、一筹莫展的时候,胖子肥硕的身影突然挤进了我们的视野里。 他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凝神思考了片刻,就突然笑了起来说:晚辈倒是有个计划,只是这么多前辈当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无心人魔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故弄玄虚,讲! 胖子苦着脸摸了摸自己的大屁股,绿豆小眼里却突然闪烁起一抹狡黠的光芒: 他说月相三使是都死了没错,但是,还有其他人还活着啊! 其他人? 我愣了一下,然后就看到大家脸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齐齐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早上俘虏的蛮人! 第292章 装神弄鬼(中) 在我们这一伙人里,胖子的狡诈和扛把子的老道,一直都是我们赖以为谋划的智多星。 不过自从接受了乌夫人的委托,开启了萝莉养成计划之后,扛把子就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聚焦在了小萝莉身上,智商更是仿佛直线下跌一般。 叹了一口气,我转过来问胖子:这么隐秘的事情,这些蛮人真的会知道吗? 他们当然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情,但是月相三使既然选择了他们作为自己的属下,自然就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只要有一丁点的线索,洗月山主就是别想跑出胖爷我的五指山! 胖子伸手做了一个虚握的姿势,自信满满地说道。 很快,被俘虏的蛮人,就被叫过来问话。 蛮人骑兵的大头领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打死。但是这么大一支骑兵队,负责的人也不少。稍微一威胁,几名毫无气节的蛮人副统领,就七嘴八舌地交待出不少有价值的线索。 按照他们的说法,月相三使自称神使,是在不久以前出现在他们的寨子里的。 三使凭借着蛮人根本无法想象的高超身手,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攫取到了一批头人的信服,并且以筹办祭品的名义,抓走不少寨子里的婴儿,说是要献祭给山中的某个神灵。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中顿时就是一喜。 出现的时间不久,证明月相三使对这些蛮人的掌控力度应该相当不足。 他们活着的时候,自然是所向无敌,但是现在都被我们干掉了,难怪这些蛮人交待起问题都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爽快。 不要以为蛮人的名字里带了一个蛮字,他们就什么都不懂了。 事实上,蛮剑仙告诉我们,他自己其实说起来,也是出身蛮族,和眼前这些蛮人,也算是拐了七八道弯的沾亲带故。 只不过因为十万大山地处偏僻,物资贫瘠,蛮人才不得不保持古老的刀耕火种的生活方式。但是在心智水平上,却远比我们中原人士想象得要更开化。 以活人特别是婴儿为祭品这种事情,但凡是一个正常的民族,都不会答应。 月相三使的所作所为,早就已经在蛮人中激起了怒火,只不过平时他们摄于月相三使的淫威,所以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蛮剑仙和几名先天商议了一下,当即做出了自己判断: 不会错的。这个所谓的神灵,肯定就是洗月山主那个老混蛋了。看来这么多年下来,他的真气和躯体也开始衰竭了,必须要婴儿出生时口含的一口先天之气,才能维持住境界不跌落了。 胖子高兴地一拍大腿,腿肚子上的肉都在抖: 那就好,现在只要问出他们献祭的地点,顺藤摸瓜,应该很容易就能把洗月山主藏身的老鼠洞挖出来了。 这话刚一说完,他就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蛮剑仙用一种虎视眈眈的眼神看着他,问你说什么?有种的敢不敢再说一遍? 我们闻言纷纷暗笑,我们得到的情报,洗月山主可是藏身在天剑门古老的总坛里。现在胖子竟然敢当着蛮剑仙的面,说天剑总坛是老鼠洞,这不是讨打吗? 胖子心虚地嘿嘿干笑了两声,神情一肃,说:我去审问他们! 然后一溜烟跑了。 蛮剑仙也知道他只是一时口误,没有真个想为难的他的意思。但是没过多久,胖子带回来的信息,却让大家的脸色都瞬间不好看了。 “他们不愿意告诉我们,说是担心神灵降罪。” 胖子的五官都苦恼得皱到了一起。 看得出来,尽管月相三使都已经伏诛,但是他们杜撰出来的那个神灵,在蛮人中却淫威犹在。 蛮剑仙在自己脸上搓了一把,温文尔雅的脸色猛然变得狰狞起来:就算是动粗用刑,也必须尽快让他们知道的东西吐出来,眼下洗月山主已经吸纳了婴儿的先天之气,短时间内可以保持巅峰状态,但是老夫的实力却下跌得厉害。再拖延下去的话,恐怕就算找到他,也治不住他了。 这还是蛮剑仙第一次在我们面前主动说起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吓了一跳:有这么严重? 蛮剑仙不说话,只是冷着一张脸,撸起袖子给我们看。 只见以他的手腕为界,手背和五根指头的皮肤还和婴儿一样滑嫩,但是手腕以上的部分,却像脱水的橘子皮一样干巴皱缩,布满了老年斑,老态毕露,甚至还流露出一股沉沉的死气。 看到了吗? 蛮剑仙苦笑一声:老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现在的症状,分明就是大限将至,一口先天真气开始散乱,即将连驻颜都无法办到的先兆啊。 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很快我们就能看到传说中天人五衰了。 五衰一现,蛮剑仙别说跟人动手,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会衰老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然后死去。 到那个时候,我们凭什么怼死洗月山主,就凭我怀里中有着若兰祖师真气的玄盒吗? 一念及此,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焦急无比。 尤其是银月,眼看自己这一脉世代的期盼都要付诸东流,他更是心急如焚,不顾身上的重伤,挣扎着爬起来,就要去逼问那些蛮人统领。 只是他刚刚翻身下床,噗的就又吐了一口血。唬得我们连忙又把他七手八脚地抬了回去。 胖子连忙安抚我们:不要着急,我还有一个办法。大家都是文明人,不要动不动就拿动粗说事啊。 这时候大家都知道他诡计多端了,就算先天高手,也不会再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连忙就问他是什么办法。 山人自有妙计。 胖子卖了一个关子,然后又屁颠屁颠地跑去找蛮人的统领了。 不一会儿,他就又满面春风的走了回来,对我们比划了一个放心的手势:搞定,他们松口了,不过要得到最后的答案,还需要诸位大佬配合我演一场戏。 我擦,这么吊的吗? 第293章 装神弄鬼(下) 我们都很好奇胖子到底是怎么忽悠那些蛮人统领的。 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我们对于这些蛮人的性格多少也摸清了一点:憨厚、耿直、重义轻利。很多在中原人身上早就看不到的优良美德,在这十万大山中却还有留存。 但是同样,他们性格中也有不少让人超级无语的地方。 比如死心眼。 说得简单通俗一点,就是一根筋,死倔死倔的。 只要是他们已经认定的事情,那通常情况下,九头牛都是拉不回头的。 蛮人统领们之前就已经明言拒绝了告诉我们献祭的地点,浑然不顾自己还是阶下囚的身份。 而且看他们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估计就算磨破嘴皮子,也休想从他们嘴里掏出一丁点有价值的情报来。 这也是为什么貌似儒雅的蛮剑仙,居然一开口就说出了大刑伺候这样的狠话来的原因。 因为他自己就是蛮人出身,实在是太清楚这个民族是什么德行了。 没想到面对我们的疑问,死胖子竟然还神秘一笑,说:你猜。 猜你大爷! 蛮剑仙二话不说一脚就踹了上去:跟我玩这些花里胡哨的,不存在! 胖子不满地咕哝了一句,说:一群没灵性的家伙,难怪这么大年纪还找不到对象。 然后又被我们痛打了一顿。 “得,别踢了,我说还不行吗?” 他鼻青脸肿地爬起来,但是一说到自己刚刚镇服蛮人统领的战绩,马上就又眉飞色舞起来了。 据说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他刚出去的时候,一群蛮人一个个还挺嚣张。 山里人嘛,都是崇尚彪悍和狂野的肌肉男。对于胖子那一身混吃等死的肥肉,有着天然的鄙视和嫌弃。 胖子一走进蛮人堆里,刚走没两步就被怼了。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蛮人冲着胖子不停地扬脖子:嘿,死肥猪,有种就给老子解开,咱俩单练! 胖子缓缓转身:你说什么? 蛮人:没听清老子说的吗?再重复一遍,给我解开,我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胖子当场就笑了:你确定? 蛮人继续挑衅:确定怎么样?总是装得自己很牛逼,还不是要靠先人! 好的,你等一下。 胖子脸上露出一个和气无比的笑容,一伸手就把那蛮人身上的麻绳给寸寸扯断。 那蛮人呆了一下,下意识地去捏了捏手上剩下的最后一截麻绳,然后脸色一下子就苦了起来。 大哥,你们怎么能用假绳子逗我呢? 话音未落,胖子一拳就把旁边一棵足有人腰身粗的树给砸成了两截。 见状,那蛮人足足愣了三秒钟,突然飞快地从地上捡起绳子,又把自己原模原样地捆好,乖乖地坐了回去。 两人之间闹得动静有点大,很快就有一个魁梧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胖子一看,正是之前和自己打交道的蛮人统领,当即笑了笑:胖爷我还是想来和你们讨论一下之前说过的事情。 蛮人统领很决绝地一挥手:这件事之前已经说过了,没得商量。你走吧。 看他的神情,倒像是胖子才是他的俘虏一般。 胖子却不在意,也不挪步,只是笑容可掬地问道,不着急,我问你几个问题可不可以? 蛮人统领脸色漠然:别说几个,就算是几十个,老子也绝对不可能松口的!你如果想白费口水的话,那现在就可以开始问了。 好,第一个问题,被我们杀掉的那三个人,是你们的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让蛮人统领有些为难,不过蛮人性格淳朴,自古就没有睁着眼说瞎话的习惯。 因此尽管他似乎觉得非常丢人,但是踌躇了一下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神使。 胖子立刻就眉飞色舞起来,嘴里的问题却是穷追不舍: 好,那我问你,能杀掉神使的,是什么? 蛮人统领到底不傻,脸色一变,立刻知道胖子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不过在胖子缜密的逻辑下,他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回应道: 神使。 那就对了! 胖子一拍大腿,他们的神使上面有神,难道我们就没有?少年蛮子,你,听说过安利……呸呸!六扇门吗? 然后不等蛮人统领再说什么,他又继续神采飞扬地蛊惑道:他们现在的神带来的是杀戮和死亡,而我们的神给你们带来的,则是和平和财富! 想想看,只要你点点头,我们就能把你们从恶神的压迫中拯救出来,还能带来你们部族里急需的资源。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蛮人统领的表情终于不可避免的松动了。 不过他还是咬着牙,昂起头: 我要看证据。 胖子等的就是这句话!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无非就是四个字:装神弄鬼。 胖子先是问清楚月相三使刚出现时都做了什么,然后让我们这一方的先天高手通通加料表演了一遍。最后蛮剑仙再象征性地露了一个脸,这个大棒就算打完了。 大棒打完,当然还需要甜枣。 这种事情壕胖子责无旁贷地扛了起来,要做也简单,无非就是赠送蛮族一批他们稀缺的资源而已。 十万大山中不缺珍禽异兽,靠山吃山,蛮人们也能衣食无忧,却唯独有两样东西,是他们想尽办法也得不到的。 那就是铁和盐,尤其是精铁和细盐。 当胖子托人从山外运来一批盐铁作为见面礼之后,管他什么生蛮熟蛮,整个大山边缘区域的蛮人,就全部变成了自己人。一个个见到我们就点头哈腰,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哪里还有初见时那种茹毛饮血的蛮横? 这一切准备工作做完,又是五天过去了。 终于在第七天清晨的时候,一名蛮人统领把一名脸上画满了图腾的老者带到了我们面前: 这是我们寨子里的巫老,你们如果要找祭神的地点的话,直接问他就可以了。 第294章 昔日辉煌 在蛮人巫老的指点下,我们很快就找到了要找的地方。 这一次没有再出任何意外,蛮人献祭所谓神灵的地方,果然就是天剑门曾经的总坛。 不过我却万万没想到,当年雄霸天下的天剑门总坛,现在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一个地震形成的巨大堰塞湖边上,巫老领着我们找到了一堆乱石。 你根本无法想象,当我看到一堆乱石中一个狗洞子一样的入口时,心中那种莫可名状的震惊。 难道这里就是天剑门总坛的大门? 我霍然转过头去,然后就看到其他人也都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名蛮人的巫老。 蛮人巫老的官话似乎很糟糕的样子,歪着脑袋听了半天,才指了指那个洞口: 我们……献祭…… 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最后还是蛮剑仙亲自出马,用流利的蛮族土话和他交流了一通,然后回过头来告诉我们:他说这里就是他们献祭婴儿的地方,至于洞里具体有什么,他也不清楚。 胖子嗤笑一声,说什么狗屁神灵,谁家的神灵会钻狗洞子过活啊,地老鼠封神吗? 众人闻言都是一阵哄堂大笑,蛮剑仙却是挥了挥手,走到洞边,提出一个湿漉漉、还带着斑斑血迹的篮子。 他告诉我们,蛮人的献祭队伍,每次都是把婴儿放在这个篮子里,推进洞里,然后就离开了。 等到他们下一次来的时候,篮子还会原样出现在洞口。 蛮剑仙据此断言,洗月山主本人,绝对就在洞里,起码也在离洞不远的地方。 因为他要的就是婴儿那一口先天之气。如果让脆弱的婴儿在半途死掉,一口先天之气散尽,那对他也就没有用处了。 推测出了前因后果,我们马上鱼贯入洞。 大概是察觉到洗月山主已经近在咫尺,这一次蛮剑仙没有再摆天人高手的架子,而是一马当先走在了最前头。 狭窄的洞里,都已经被渗透进来的湖水浸没,一开始还只是齐腰深的水,但是随着我们越深入洞中,水深也随之增加,最后竟然填满了整个空间,必须要在其中潜泳才可以。 幸运的是,我们这一次派出的人手,都是习武有成的高手。 蛮剑仙他们这些先天以上的高手自不用说,都已经可以胎息,这水就是再深一倍,他们也一样能如履平地。就算是普通的一流高手,他们惊人的肺活量,也足以支撑其在水中活动很久而不用换气。 当我们再一次感觉到脚踏实地的感觉时,脚下的坡度又越走越高。 不久之后,终于“哗啦”一声,我的头探出水面,再一次呼吸到了久违的空气。 我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应该是山腹中的某个空间,外面的阳光透过长满了青苔的石缝洒落下来。 其他人很快也一一出水。 狂刀和天涯魔君、子虚道长,正在点检着各自手下的人数,但是更多的人,却都被眼前宏伟的景象所吸引。 在一片寂静的山腹中,天剑门恢弘的山门像是一座荒废的远古神庙一样安然伫立着。 当年落下的巨石像一个罩子一样堵塞了所有方向的空间,只留下一条细小的洞穴,但是对于山门建筑本身,却鬼斧神工般天然无损,反而隔绝了这许多年的风吹雨打,把山门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此刻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一座完全由巨石垒砌而成的建筑,半边嵌入山体,露在外面的部分宏伟、安静,还带着那种时光沉淀的的沧桑古韵。 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从这鬼斧神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再看其他人,除了蛮剑仙和薛小蛮早已是一副泪流满面的神情,其它人也端的是目瞪口呆。 蛮剑仙流着泪,嘴里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我走近了一点,听到他说的是: 回来了……想不到老夫在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回到这里……还能死在这里…… 听到他这么说 ,我心中突的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蛮剑仙大概是被我靠近时激起的水声惊动,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手忙脚乱地擦眼泪。 这个样子还是挺滑稽的,我看得心中好笑,不过也不敢太过分,免得他恼羞成怒揍我一顿。只得尴尬地转过头去,等他整理得都差不多了,才微笑询问他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蛮剑仙看起来离开总坛也很有些年头了,站在冰冷的湖水里回忆了很久,才说从山门进去就是我们天剑门的大殿。大殿后面有两条路,一条通往弟子们生活的区域,另一条则是通往天剑门的禁地。 禁地? 对,就是记载了天剑门所有神功绝学的剑壁。除了最核心的门派领袖之外,其他弟子也只有每个月的初一十五禁地开放的时候,才能入内学习! 剑壁?什么鬼名字? 我对于自己先辈起名字的水平已经无力吐槽了。 我自己被他们喊剑人喊了年把都已经够痛苦的了,这些大佬还唯恐自黑得不够,竟然起个名字叫剑壁?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带个“剑”字,怎么起名字都不会好听的。 等以后我收徒弟了,一定要给他弄把银光闪闪的大剑,行走江湖的时候人人都要尊称一声“大银剑”,真特么想想都带感。 我正在幻想怎么坑自己可能还没投胎的弟子的时候,突然耳边响起了连声的呼唤:想什么呢?丢魂了? 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才看到蛮剑仙正站在我面前,伸出手掌在我眼前晃啊晃。 看到我清醒过来,他面露不愉之色:你想什么呢?老夫在和你说话呢! 我可不敢让他误会我是在嘲笑剑壁这个名字,当下只好转移话题,说:师叔,您觉得洗月山主应该会在哪个区域? “这个就说不好了。” 一提起这个晦气的话题,蛮剑仙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告诉我们,天剑门总坛内部的地形,大体上呈现出一个“人”字形,上头的一竖代表着最前方的大殿,也是整个总坛唯一的出口,一撇一捺分别通向剑壁和生活区。 但是如果我们选择先搜索一处,再去另一处的话,一旦扑空,很可能就会惊动洗月山主,导致他从我们身后逃走。 对此,我当场提出了质疑。 洗月山主好歹也是天人高手,怎么可能连战都不战,就夹着尾巴逃走呢? 蛮剑仙却没有做出过多的解释,只是摇了摇头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既然敢玷污我们的总坛,就必须付出代价。 无心人魔插嘴道,所以,必须分兵了? 我听得心中一凉,想要猎杀一名天人高手,我们这些人手本来就不足了,再分兵岂不是自寻死路? 不要说什么洗月山主状态不好,我们这边相当于天人的两个战力状态更加不好。蛮剑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倒地暴毙,而我怀里的那个玄盒,好像也没靠谱到哪里去。 蛮剑仙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茬,表情变得更加阴郁。 沉思了片刻之后,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先走一步算一步吧,说不定洗月老混蛋现在就在大殿里等着我们呢? 第295章 大殿诡事(上) 对于蛮剑仙这种自欺欺人的说法,我实在是不敢苟同。 人洗月山主不惜千里迢迢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总不可能是来瞻仰观光的。他要么是在剑壁处参悟天剑门的绝学,要么就是选择生活区,能住得舒服一点,唯独待在大殿里绝不可能。 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进入大殿,迎面就看到一尊持锤铸剑的巨大雕像,雕像大半个身体淹没在大殿的阴影里,浑身虬结的肌肉充满了巨大的张力。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我们天剑门的老祖宗,铸剑宗师欧冶子了。 蛮剑仙看到这尊塑像,眼眶又是一红,不管不顾地走到雕像前,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 我们都被他这个大胆的动作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现在洗月山主真的如他所言,还在这大殿中恋栈不去的话,那只要扑出来随意一掌,就能拍碎蛮剑仙的天灵盖。 我们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等蛮剑仙磕完头以后,我和无心人魔、薛小蛮也跪在欧冶子的雕像前一一磕头,其他门派的人也纷纷行礼。 不过就在我磕完头,正要按照蛮剑仙的吩咐,把雕像前的香炉粗略扫洒一遍的时候,突然香炉后面一具干尸映入了我的眼帘。 瞬间我只觉得无比晦气,特么的敢情老子刚才三个头磕给了两个人啊? 我连忙把蛮剑仙叫过来一看,他只是扫了一眼,就说这人身上穿着的,正是当年天剑门的剑袍。 但他的眉头跟着又马上皱了起来,道:老夫明明记得当年地震发生的时候,应该所有人都跑出去了啊?为什么还会有一个人死在这里,而且看起来如此面生? 我乐观地笑了笑,兴许您记错了吧? 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当时的场面肯定又是一片鸡飞狗跳,就算记错了也不稀奇。 何况这人的尸体眼窝深陷,身上的皮肉干得都跟老腊肉一般了,就算看着眼生也是正常。你要干瘪成这个样子我也认不出你了。 蛮剑仙站在尸体前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不得其法,只得摇摇头转身察看其他地方去了。 天剑门的大殿虽然宽阔,但是放眼望去,却并没有什么藏人的地方。 在草草找了一圈,确定除了那具尸体,这里就再也没有别人之后,蛮剑仙走回欧冶子的雕像下面,开始给我们分组。 出于平衡的考虑,最后所有魔门和六扇门的人手,由我和无心人魔带着去搜查生活区。而他自己则带着正道人士,急匆匆地赶去查看天剑门最重要的剑壁。 我们约定好,无论哪一方先遭遇洗月山主,都务必以拖延为主,长啸为号。 只要能够拖到双方汇合,那么洗月山主就算有通天的手段,我们也要叫他插翅难飞。 如果两路人马都没有找到洗月山主,那就还是回到这大殿里来汇合。 商议完毕之后,蛮剑仙就带着自己那一路人马急匆匆地离去了,看得出来,剑壁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经高到了何等地步。 目送着蛮剑仙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左边通道的黑暗中,我一挥手,示意无心人魔带着我们这边的几十号人,也向另一条通道中走去。而我自己的手掌,却暗暗探入怀中,握住了那个冰凉的盒子。 在见识过若兰祖师和乱离的战斗之后,我很清楚,尽管我们这边也有好几个先天高手,但是真正对上天人级别的大佬,再多的先天都不够看。 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大概也就只有这一盒子的天人真气了。 黑暗的通道并不长,一流以上的高手,大多也都有黑暗视物的本事了,因此这一路走的也并不磕磕绊绊。越往前走,通道前方的一点光明就越清晰。 直到走出来之后我才发现,天剑门的生活区看似是在山腹之中,但是头顶却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天坑。 仿佛一个没有底的倒扣大碗,头顶上有天光从倒垂的藤蔓间曲折落下,把整个山腹中的空间梦幻迷离,如果不是荒无人烟上百年,倒真称得上是一处难得的世外桃源。 而我们所处的通道口,地势又比天坑底部的广阔石台要略低一点。 看得出来,当年天剑门选择这里作为总坛,也是有把易守难攻因素考虑在里面的。 在我们面前,有一道人工修葺的气派石阶,拾阶而上十余步,就登上了天坑底部的平坦石台。 石台上的光照并不黑暗,只是因为长久的荒废而显得有些模糊,足有许多亩地的石台上,参差错落的石屋、木屋以及不少高大气派的建筑巍然耸立。东一片西一片,虽然现在已经破败了,但却依稀能看得出当年的豪阔。 我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就判断出这片居住区在鼎盛的时期,起码有上千人同时生活在其中。 难怪天剑门当年在三大圣地中都是首屈一指的巨无霸。 如果这上千人全部都是一流资质的弟子,那天剑门的势力和潜力就真是大得可怕了。 而且这还只是总坛中的盛况。 要知道,江湖上的门派往往在门派以外,还要布置不少产业和伏笔,这些势力零零总总加起来,已经可以让整个江湖震撼了。 相比之下,现在凋零到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的武林,简直就是寂寞如雪啊! 这么大的一片区域,就凭我们这些人手,肯定是不可能一间房子一间房子地筛查过去的。 偏偏我们要搜捕的人,又是百年前江湖上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如果分头进行的话,他若是不在这里还好,要是真的被他盯上,肯定会被各个击破,到时候就不是死一两个人能解决问题的了,而是很可能全军覆没。 无心人魔只是看了一眼,就做出了和我相同的判断,走到我身边低声问道:怎么办? 先退回去吧,只要我们堵住通道,就不怕他逃走。等蛮剑仙师叔确定剑壁那边没有他的踪迹之后,我们再来收拾这一片区域也不迟。 我叹了口气,只得又带着满肚子无功而返的郁闷,和众人一起原路返回。 不过,就在我们回到大殿里的时候,一名魔门弟子突然惊叫了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黄师弟不见了!明明刚才还跟在我后面的啊! 第296章 大殿诡事(下) 行动不顺利,我本来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听到还有人在那里咋咋呼呼,顿时感觉自己的头发都气得一根根竖起来了。 我立刻扭过头,瞪了天涯魔君一眼。 若兰祖师的真气在我身上,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我完全可以拿着鸡毛当令箭,以天人高手的身份自居,只不过平时不想无缘无故得罪人罢了。 但是现在事到临头,我就没那么客气了。 天涯魔君也是被我看得心头火起,上去一脚就把那惊叫的弟子给踹倒在地,然后才怒喝道怎么回事? 可怜那弟子也是一名一流高手,放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却像是一只淋了雨的鹌鹑。 他哭丧着脸回答:不知道啊,黄师弟之前一直就跟在我身后,结果一转眼就不见了,这里这么阴森,不是被鬼抓了是什么? 鬼怎么不抓你啊? 我……我胆都被吓破了,肉不好吃…… 天涯魔君素来不信鬼神,大骂一声:这里就这么大,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消失不见!找!给本座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本座挖出来。 狂刀闻言,也默默地吩咐六扇门的捕快们,去做同样的事情去了。 我虽然心里也怀疑这可能是洗月山主在暗中捣鬼,但也还不太敢确定。 毕竟他身为天人高手,该顾及的脸面,再怎么说还是会顾及的。 这样对一个普通的后天武者偷袭下手,实在是又下作又毫无意义。 我和天涯魔君、无心人魔他们商量了一下,更多的还是猜测这个姓黄的魔门高手,是不是不小心掉进某个地缝里去了。 百年前的那场大地震,连山都震塌了。如果在天剑门总坛内部造成些许破坏,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唯一可虑的是,为什么我们先前那么多人都走了一个来回都没事,偏偏就只有他这个落单在最后的失了踪? “也许他临时想尿尿,往旁边多走了两步就掉进去了呢?” 胖子走过来,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 这个姓黄的魔门高手,是这一次才被天涯魔君紧急叫过来执行任务的,以前和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情,胖子说起话来语气也非常轻松。 但是他这个语气却是一下子就触怒了在场的魔门高手,他们纷纷拍案而起,指责胖子的薄情冷血。 正在剑拔弩张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从欧冶子的雕像那边,又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惊叫! 我们连忙循声冲上去一看,就看到一群人围拢成一圈。 中间就是原本摆放那具尸体的地方,但是现在积年的灰尘上印出了一个清晰的人形印子,但是尸体却已经不翼而飞、不知去向! 怎么回事? 无心人魔这时也顾不上逾越了,一把扯住一个魔门弟子大声问道。 尸、尸体……不见了…… 那魔门弟子面露疑惑惶恐之色,磕磕巴巴地回答道。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我不用仔细去听,都能辨别出诸如“诈尸”、“闹鬼”之类的关键词。 眼看着士气人心都在迅速散乱,天涯魔君恨得咬牙切齿,低喝一声:装神弄鬼! 然后他站出来扬声道: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鬼神害人,要害人,也只有人害人,大家提高警惕!我们把这个暗中藏头露尾的鼠辈抓出来! 或许是找到了主心骨的缘故,天涯魔君一站出来,周围的骚动就迅速平息了下去。 所有人都提起刀剑,摆出了警戒的架势。 我冲着无心人魔低声笑了笑:我不知道魔君竟然还是无神论者呢! “这种时候,就算他自己心里怕的要死,也得装无神论者啊!换我也这样。” 无心人魔也扯了扯嘴角,正准备在说什么的时候,忽然从我们身后的角落里,传来了一连串仿佛蝙蝠扑打翅膀的声音。 在那里! 我和无心人魔霍然回手。 下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猛地聚焦向了那个方向。 视野里,只有一个年纪轻轻的魔门弟子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从年岁来看,他应该算得上魔门中新一代的天才。不过现在被大家看得浑身不自在,干巴巴地笑了一下,问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一个长老模样的魔门中人突然走上前去,一把推开他,同时暴躁地怒吼道:我问你,张一一呢?张一一不是就在你旁边吗?他到哪里去了! 啊?张一一,他不就在这里吗? 年轻的魔门弟子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委屈和气愤交加的神色。 只是当他的视线扫向某个地方的时候,忽然变得惊恐万状起来。 他惊叫道: 不可能!不可能!张一一刚刚还在这里啊! 得,敢情这哥们到现在才发现少了一个同伴? 天涯魔君快步走到那名叫张一一的弟子失踪的地方,四下打量了一下,突然,我看到一滴红色的液体从天而降,滴落在了他的脸上! 魔君,小心头上!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大吼出声。 而就在我喊出这句话之前,天涯魔君已经像触电一样,率先一记劈空掌扫向了自己头顶! 嘭! 凌厉的掌风击打在石梁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但却一无所获。 哪里走! 一道诡异的身影从石梁上飞快掠过,我和无心人魔几乎同时行动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从未配合过的我们,此刻的反应却是出奇的默契。 天剑门总坛的建筑非常高大,石梁离地足有好几丈高,如果是平地起跳的话,就算是我也休想一跃而上。 不过就在我动起来的一刹那,无心人魔双手一垫,我在他手上一踏,整个人已是飘然而起。 身在半空,我飞快地拔出大宝剑递向身后,无心人魔两指捻住剑尖,内劲一吐,顿时就像粘在了上面一样。 我喝地大叫一声,猛地做出了一个向前甩剑的动作,借着我这一甩之力,无心人魔就像一支离弦的长箭一样,倏然飞射向石梁上那个怪异的身影。 石梁太高,昏暗的光线中,我只能看到无心人魔的大血剑在阴影中闪过道道红光。 二者飞快地交手几招,赫然是无心人魔被那个神秘的身影一击逼退,像只断线的风筝一样飘落下地,连退了好几步才化去余劲,把住了桩子。 怎么样?没事吧? 我落在他身边,急切地问道。 没事。 无心人魔不动声色地擦掉了嘴角的鲜血,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梁上的身影。 几名脑瓜灵活的捕快和魔门弟子这时已经越众而出,分别掏出火折子打亮了以后扔上半空,一闪而逝的火光中,一张老腊肉一样的狰狞面孔瞬间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怎么可能? 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心乱如麻。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张脸的主人,正是不久以前我们才看到过的干尸! 但是现在,他的眼睛却睁了开来,放射出血红色的光芒。刚刚失踪的弟子的尸体,就被他抱在手里,森然带血的白牙正在尸体的脖颈间啃噬,发出恐怖的咀嚼声。 那副残忍而快意的表情,竟然让我莫名想起了自己往日啃鸭脖的滋味。 我自来是不信鬼神的,但是此刻眼前这诡异恐怖的一幕,却让我深深地怀疑起自己的观点来。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诈尸这回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天剑门总坛冰冷中带着一丝潮气的空气,让我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 第297章 正主现身 话说那具恐怖的干尸茹毛饮血,伏在梁上,一边啃噬尸体,一边用一种残忍无比的眼神俯视着我们。 随着不断有新鲜的血肉下肚,极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干尸那原本干瘪如老腊肉的面颊,此时竟然像吸饱了水的海绵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满起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望着那张脸,我心里却始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挥之不去。可仔细去回忆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他的。 很快,那名魔门弟子就被吸干。 干尸将手上的尸体一甩,砸到我们面前,自己则发出桀桀的怪笑,一寸一寸地退进了身后的阴影里。 我们当然不会让他这样轻易逃走,否则再让他隐藏在黑暗中偷袭,就棘手了。 先天高手固然不怕,但是普通的后天高手却还不知道要用多少人命,才能填饱他的胃口。 无心人魔和范某对视一眼,突然飞快地奔向两侧和石梁相接的柱子。 他们双臂一展,屈指如钩,抠进石柱的表面。坚硬的石材在他们的指尖就像豆腐一样脆嫩。然后两个人就像壁虎一样,朝着梁上飞快地爬了上去。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这个可怜的魔门弟子,脸上还残留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惊恐,早已没了生息。 我伸手合上他死不瞑目的双眼,听着头顶上隐隐传来双方交手的闷响,心中那股诡异的熟悉感,却是变得愈发的浓烈起来。 我知道了。 无心人魔突然冷静地开口。 嗯,你知道什么了? 我疑惑地转过头去,却看到无心人魔霍然又举起手中的长剑,眼中有熊熊的战意在燃烧: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具干尸应该就是洗月山主! 轰隆! 他的话就像一道闪电,瞬间撕裂了我心中的所有迷雾。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一切疑惑都解释得通了,难怪蛮剑仙说当初天剑门的弟子应该全都跑了出去,大殿里却多出了这么一个人。 因为他本来就是在地震之后,才来到总坛的啊。 只不过洗月山主这人看起来也很随意,丝毫没有什么洗月山的荣耀尊严一类的想法。大概是为图方便,他直接就搞了一套天剑门弟子留下的剑袍穿上,这才导致我们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他的身份来。 不过我还是谨慎地提出了质疑: 这怎么可能?如果是洗月山主的话,魔君他们应该早就败了吧? 我可不会忘记,当初在乌家堡的时候,就是一个战绩名气都远不如洗月山主的邪教之主乱离,就把天涯魔君他们瞬间秒成了狗。怎么换成洗月山主之后,他们反而能打得有声有色了呢? 无心人魔的眼神更加炽热: 这只能说明,他的状态远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好。 看到他的样子,我挥挥手表示他随意。 而我自己的目光,又落到地上那具尸体上。尽管他的眼睛已经合上,但是惨白的面孔看上去还是相当瘆人。 看着他被咬得参差不齐的伤口,我忍不住苦笑: 不是说好洗月心法只吸内力的吗?你怎么还吃上血肉了呢?你看看这一口一口都给啃成啥了? 当狂刀和无心人魔也加入战斗之后,凶威无限的洗月山主终于被暂时压制住了。 果然就像无心人魔说的那样,他的干尸状态,应该是动用了某种诸如动物冬眠延寿的秘法。 秘法这种东西嘛,虽然有的效果奇佳,但是付出的代价也是大到一般人难以承受。 就比如现在洗月山主,他看起来也就比先天巅峰的天涯魔君厉害一点点。只要两个先天高手一拥而上,他就得头大,现在四打一,更是揍得他招架不住,直接被撵得满场乱跑。 不过他欠缺的也就只是血肉精气和真气罢了,其他底蕴都还是天人级别。 战斗本能、经验什么的,都远比天涯魔君他们高出一个档次。 凭借着天人级别的经验,他在四大高手的围攻中依然游刃有余。 在某一个时刻,洗月山主拼着背上挨了范某一掌,借力前扑,再次抓起一名无辜者逃入黑暗之中。 范某这一掌蓄足了劲道,打在他背上,早已枯朽的剑袍碎片顿时四散飞舞。 但是让人无奈的是,衣服下面干枯的皮肉此刻却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防御力,竟然挡住了掌力的侵透,只是发出一声如中败革般的闷响。而那名牺牲者却是惨叫一声之后,就再无声息。 这一次倒霉的猎物乃是六扇门的捕快,见此情景,身为六扇门大头目的狂刀如何能忍,狂吼一声,拔刀就追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他的进攻却没有那么顺利了。 一连串兔起鹘落的交手之后,狂刀和紧随其后无心人魔居然都被震退了回来。 “你们杀不了我的。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们啊,给我送来这么多内力雄浑的血肉,哈哈哈哈,也真是有心了!可以让我恢复的时间缩短不少呢!” 一个仿佛在坟墓中腐朽了数十年的声音响起。 洗月山主的身影从黑暗中一步步走出,在我们的视野中露了一个脸,就又退了回去。 然而就只是这惊鸿一瞥,我却惊恐地看到,他身上的皮肉似乎又恢复了不少,看起来已经有了几分活人的生气! 不好了!他在借用其他人的血肉内力恢复! 我大叫道。 还用你说,我们刚刚和他交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无心人魔一脸无奈地回头看了我一眼:你的宝贝盒子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用?如果不能趁他没有恢复之前杀掉他,我们今天可能都要死在这里! 我知道无心人魔说的是正理。 这一次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带来了大量的好手,可惜现在看来,这一步棋似乎正是我们此行最大的败笔。 这么多的一流高手,每一个人身体里内蕴含的内力,都数倍于洗月山主当年的徒子徒孙们。只要吸纳一个,效果足足抵得上普通人十几个甚至几十个,这不是给人送菜吗? 想不到连先天高手都做不到。为今之计,只有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歼灭掉这个大魔头了! 我在心里暗暗发狠,连忙从怀里掏出盛放若兰祖师真气的水晶玄盒,抓在手里一把捏得粉碎! 啪啦! 随着漫天的水晶碎屑像一场纷纷落落的大雪落下,一股无比充盈的感觉,突然在我的丹田经脉中爆炸开去! 难以形容的庞大真气,从掌心劳宫穴的位置涌入。只是刹那之间,就将我体内那一点可怜巴巴的内力吞没殆尽。 不过当所有的内力全部消失不见之后,我却惊讶地发现,它们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彻底消失了,而是和这些外来的真气水乳交融在一起。 我只要像往常操纵自己的内力一样,就能带动这些真气做出回应,如臂使指,便捷无比! 第298章 烈焰飞舞 丹田里充盈的真气,让我瞬间有了一种天下无敌的错觉。 实力的膨胀,随之带来的是信心的爆棚。 不过最后的清醒理智,还是让我没忘记正事。 我猛地仰头长啸一声,前所未有的宏亮声浪,像雷霆一样从我口中滚滚爆发而出,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山鸣谷应。 这是我们和蛮剑仙约好的警讯,在收到我的警告之后,他应该就会尽快赶来了。 然后我霍然拔剑,直接越过再次被击退回来天涯魔君等人,和洗月山主飞快地交起手来。 如果……如果我能在蛮剑仙赶来之前斩杀掉洗月山主,这大概会变成我一生中最巅峰的斩获吧! 一个美妙的想法,忽然像摇曳的罂粟花一样,死死扎根在我的脑海里,继而疯狂地潜滋暗长起来! 受死吧! 尽管满心建功立业的想法,但我也知道,以我自己以往的实力和江湖地位,其实连给洗月山主提鞋都不配。现在之所以还能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正倚仗的,无非就是诸葛若兰那一匣子毕生修炼的真气。 只是谁都不知道这真气附体的状态还能维持多久,所以我一上手就毫不犹豫地使出了自己最压箱底的功夫! 磷剑摆渡,鬼火燎原! 澎湃的幽蓝色火焰,从大宝剑上镶嵌的天人指骨中窜出,接着迅速爬满了整个剑身。 我狂号一声,一剑挥斩。 明亮的火光,瞬间驱散了黑暗,劈到了洗月山主的眼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我能清楚地看到,一把燃烧着碧蓝火焰的大剑倒影,正在他浑浊的眼眸中飞也似地放大,最后燃烧成一片毁天灭地的火海! 盖世无双的真气催动下,这一次的鬼火燃烧得比从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澎湃炽烈! 炽烈到我有充足的本钱相信,就算是真正的神佛,也要在我这一剑下退避三舍! 洗月山主不是神,所以他退了;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他在武林中闯下的名声,甚至比神还要更加令人敬畏。所以他在避开锋芒的同时,也做出了我难以承受的反击! 洗月山主猛地抓住身上的衣服一扯,早已破烂的衣袍自然抵挡不住他的天人之力,只听哗啦一声裂帛之音,被轻易地撕了下来,露出下面精瘦的皮肉。 然后他提着那条破布一拧、一抖,原本软踏踏的布条,竟然在内力的作用下被约束成一根螺旋长棍,发出恐怖的呼啸,对着我当头砸下! 束衣成棍? 洗月山主的手段让我大吃一惊。 在江湖传说中,有些内力雄厚的高手可以把柔软的布料绷得比神兵利器还坚硬,开碑裂石,无所不能。加上衣物本身是柔软的,端的是刚柔并济,难缠无比。 在江湖绝学排行榜中,束衣成棍乃是仅次于徒手剑气和飞花摘叶的武林绝学,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 不过转念一想,洗月山主到底是江湖中的百年巨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连乱离都能施展出徒手剑气,他要是没有这种手段,我才真正会觉得奇怪嘞! 就是这么几个念头转过的时间,那条完全由布料约束而成的布棍,已经和我燃烧着熊熊鬼火的大宝剑轰然撞击在了一起! 当! 明明只是布料,但是在和大宝剑撞上的那一刹那,却发出了洪钟大吕般的响亮的金属敲击声。 剑棍相交,只是眨眼之间,火焰就顺着二者接触的地方,迅速蔓延到了布棍之上,把它染得一片湛蓝。 接着就是一片爆竹般的噼啪声,那是剑袍中的蚕丝在高温火焰和真气的双重作用下,纷纷崩断时发出的声音! 平心而论,天剑门的剑袍在假货横行的大唐天朝,已经算得上少见的良心货。通体用天山雪蚕丝织成,在兼顾柔软轻薄触感的同时,韧性也相当出色,不说水火不侵什么的,但是穿在身上,寻常刀剑也难以伤害。 不过,洗月山主身上这一件,到底已经经过了百年时光的磋磨,又被鬼火和大宝剑神兵级的锋刃一夹攻,顿时溃不成军,纷纷破碎。 嗤啦一声,大宝剑已经势如破竹一般,从漫天燃烧的碎布中斩过,在洗月山主的胸前留下一道燃烧的剑痕! 不过还不等我得意,洗月山主突然一掌推出,刹那间,喧嚣的掌风扑面而来,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艰于呼吸的错觉。 更让我惊恐的是,漫天燃烧的碎布,竟然也被他这一掌推动,向我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尼玛! 这一刻,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恐怖温度,我简直心胆俱裂。 小心! 身后传来大家急切的呼声,然后就是一片飞镖暗器射了过来,帮我打落了大部分的碎布。 但是还是有那么一两条漏网之鱼,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我身上,瞬间我就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痛感,从被布条点燃的地方传遍全身。 我剑上的火,那可不是一般的火。 太古猛犸骨磷,一旦被激发,遇上血肉就会像跗骨之蛆一样蔓延,不烧尽绝不熄灭。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接下来,就是火焰会随着疼痛一起,把我整个人都焚成灰烬! 大骇之下,我连忙熄灭了大宝剑上的鬼火,反手刷刷两剑,把被点燃的左臂和右肩上的皮肉削了下来。鼓荡的鬼火中,两片足有巴掌大的皮肉还没落地就化成了一捧飞灰,飘散在了半空中。 而在我对面,洗月山主也小心翼翼地挖掉了自己胸前一条带火的皮肉。 只是和我血肉成灰、伤口血流如注的情况不同,他挖下来的皮肉扔在地上,依然烧得兹兹作响,半晌都没有熄灭。 而且胸前的伤口,也是随伤随止血,剃刀般锋利的指甲划过之后,血流很快就止住,只留下黑玉一般的创面。 糙,这还是人吗? 我看得当场就傻眼了。 受此挫折,我心里狂妄的想法也收敛了一点。 我虽然拥有了诸葛若兰毕生的修为,但是无论肉身强度,还是战斗经验上,都和洗月山主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想要杀掉他换成功劳,实在是有些太天真了一点。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眼中油然而生的忌惮,洗月山主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瘆人的笑声落在我耳朵里,一身鸡皮疙瘩顿时颗颗栗起。 没来由的,我突然想起了民间的一句老话: 不怕鬼哭,就怕鬼笑。 当时说这话的老人告诉我,鬼哭是因为它对你无可奈何,但是鬼一旦对你笑了,那就是它将要索命的时候了。 现在洗月山主的笑声,给我的就是这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要做什么! 我警惕地抬起大宝剑,连身上的伤口都来不及去处理了。 然而洗月山主却像是对我的防备视而不见,他只是自顾自地笑道: 知道吗?在当年全武林一起追杀我的时候,像你这样的眼神,我实在是看过太多了。但是最后,那些所谓的少年英才,都无一例外地倒在了我的脚下,我必须承认,你比他们更加棘手一点,但你的下场,绝不会比他们更好。 他自言自语般说完了这一大段的话。 我正想嘲笑他大言不惭,忽然听到他大喝一声: 让你看看我的真正实力!受死吧!小子! 紧接着,我只觉得眼前一花,本来站在那里的洗月山主瞬间鸿飞渺渺。 下一刻,我的脖子后面已经重重地挨了一下,一片天旋地转中,一只冰冷的大手蓦然落在了我的头顶。 洗月山主幽魂厉鬼一样的呢喃,在我耳边随之响起: 小子,我在你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呢!是谁呢……唉,时间太久,已经记不起来了啊……没关系,不管是谁,现在都变成我的一部分吧! 轰! 我的脑海一阵嗡鸣,洗月山主已经发动了洗月心法!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手掌贴在我的头顶卤门上,滚滚真气如开闸的洪水,顷刻就从他落掌的地方滚滚而出。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得眼前心头俱是一片黑暗。 终于还是败了吗? 我在心里无奈地悲叹了一声。 不过,就在我暗叹吾命休矣的时候,忽然觉得洗月山主的手掌竟然主动从我头上脱落了开去。 我诧异地睁眼一看,只见他本来意气风发的神色变得无比悲愤,捂着胸口踉跄后退,每退一步,就要吐出一口鲜血。 他一共退了五步,随着五口鲜血吐完,他本来已经和常人无异的面容,又倏然枯败了下去。 他伸出一个枯树枝般的指头,颤巍巍地指着我,悲愤大吼: 屎里有毒!呸呸、不对、是真气里有毒!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连自己的真气都不放过! 第299章 铁剑派秘奥义:鸡飞蛋打之剑! 屎里有毒? 我下意识的就要去摸自己的菊花,屎里下毒就下毒吧,反正也是给别人吃,不过要是惹上痔疮就不好了。 但马上,我忽然意识到,人家明明是在说真气! 霎时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大恐怖从我心中升起。 我太清楚自己的真气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为了杀掉洗月山主,若兰祖师就在自己的真气里下毒,甚至连我也要一起牺牲掉? 我本能地运转真气,但是体内残余的真气沿着经脉游走一周之后,却毫无异样。我试探性地劈出一剑,洗月山主虽然勉强接住,但是马上就因为运功岔了气,噗的又吐了一口血。 这一次他吐出的却是一口黑血,充满了尸体一般的腐臭味。 他先前的战斗力,完全是靠吸收别人的血肉来维持的,但是这一口黑血,却明显是他自己身体里原本的精血。 只看他干枯瘦削的样子,就知道这么一口血,绝对是伤到了他的本源。 怎么可能?为什么你没有中毒? 洗月山主看着活动无碍的我,神情语气愈发悲愤。 谁让你贪心,非要吸纳他体内的真气呢? 无心人魔飘然落在我身前,冷笑道:若兰祖师把传功盒子交给我们的时候,就特意叮嘱了,非天剑门嫡系传人不能吸收。防备的大概就是你这种人吧。怎么样?真气冲突的滋味是不是特别不好受? 我这才明白,若兰祖师不愧女诸葛的外号,一举一动都有深意。 哪怕她此刻恐怕已经魂归天外,但是留下来的一步暗子,却依然决胜于千里之外,重创了洗月山主这样的大魔头。 一念及此,我在为之前怀疑她的动机而深深羞愧的同时,又不由得对这种谋算身后的智慧,感到深深的敬畏。 这就是天剑门辉煌一代真正的实力吗? 不仅武艺登峰造极,就连心计谋算,也是远超同辈。真是让人神往啊! 噗! 洗月山主又是一口黑血吐出。 不过就在我们看到他摇摇欲坠,以为他马上就要死掉的时候,谁都没想到,这货竟然猛地挺直了身体,恨笑两声: 诸葛若兰啊诸葛若兰,好你个愚剑仙啊!就算死了也要拉我一起垫背!可是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老子千辛万苦找到你们天剑门的老巢,可不是为了过来观光的! 他咬紧牙关,突然啪啪两掌轰在自己的胸前,两股几乎肉眼可见的淡淡黑气,从他中掌处对应的后背喷薄而出! 这两股黑气泄去,就看到洗月山主的精气神一下子就衰落了下去。 不过他脸上痛苦的神色,也随之平和了下来。 无心人魔见状大惊失色,连道不好。 他说这家伙看样子这些年也修习了不少天剑门的武学。现在竟然行那壁虎断尾之事,直接散去了自己原本的洗月心法功力,只剩下天剑门的内功。这下惨了,如此一来,恐怕就算是诸葛前辈的真气也治不住他了! 洗月山主狞笑两声,先是那个神秘人,再有诸葛若兰这个死女人,好一个天剑门,竟然让老子百年苦功毁于一旦! 嘿嘿嘿,还真是不甘心啊!不过现在虽然剩下的功力不多,但是也足够致你们于死地!你们先辈欠我的,就由你们两个小子来还吧!等杀了你们,再夺了你们的大剑,我就是天剑门的正统了。哼,洗月心法什么的,不要也罢! 神秘人? 我愣了一下。 难道除了诸葛若兰,天剑门还有其他前辈也暗中对他出手了? 可惜洗月山主却不打算给我发问的机会了。 说罢上面那些话,他就并指如剑,向我们杀了上来。 一招一式间,竟然真的都是天剑门充满了堂皇正气的剑道功夫,再也不复之前的邪气森森。 同样是剑道,我和无心人魔两人自幼练剑,可在洗月山主这个半路出家的人面前,反而显得老辣之处多有不及。 他甚至都没有一把像样的大剑,只是凭借着两条枯柴棍子一样的手臂,竟然就把天剑门的剑术挥洒得淋漓尽致,杀得我们汗流浃背。 如果不是旁边还有狂刀他们在不断帮衬,恐怕我们早就输了! 不过即使如此,五根分散的指头,也还是砸不过一个攥在一起的拳头。 别看散功之后的洗月山主,在真气修为上已经比我强不了多少,但是没有了洗月心法的牵制,精纯度却大为提升。 每一次交手,我都仿佛能听到他体内的剑气在砰砰作响,简直坚硬得像是实质的精铁一般!再加上刚刚诸葛若兰大半的真气都被他吸走,此时反倒是我在比拼内力的时候落在了下风! 碍事的家伙都去死吧! 我和洗月山主交手了两三招,冷不防他突然一个回撤,借着我剑上的力道,直扑追上来的天涯魔君等人。 不好!快闪! 我见状不由大惊失色。 天涯魔君等人也心知不好,但是之前谁都没想到,他竟然会来这声东击西的一手。 猝不及防下,天涯魔君、范某、狂刀一个都没有躲开,全部被洗月山主的手臂捅了一个瓷实。 灌注了内力的指甲比起精钢的刀片都毫不逊色,更恶毒的是,洗月山主在出手的时候,还用上了天剑门中旋剑的技巧,就是捅进敌人身体之后,再大幅度地扭转锋刃。 刹那之间,血肉横飞! 天涯魔君他们纷纷被洗月山主这一招重创,跌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 这还多亏了洗月山主刚刚脱困,手上没有一把真剑,否则按照天剑门大剑的庞大形制。只怕一剑之下,他们哪还有命在? 狂刀等人在一瞬间战败,场上剩下能对抗洗月山主的,就只有我和无心人魔了。 洗月山主清理了碍事的人,毫不停歇,又是一个饿虎扑食,反身冲了回来。 看得出来,先前的散功对他的伤害也非常大,几乎是一边奔跑一边嘴角溢血。不过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再怎么不济,对付我们也够了。 眼看着几位先天一招败北,我这个假冒伪劣的天人,在心性方面的弱点就暴露出来了。 因为我早已被惊得魂飞魄散,洗月山主只交手了三两招,就寻到了一个破绽,把我放倒在地。 没有我在前面撑着,无心人魔和他也只叮叮当当又搏杀了几个回合。然后我就看到一柄遍体通红的大剑插在无心人魔胸口,从我头顶飞过横飞了过去! 娘希匹的,胸口有个窟窿就是好! 我不无羡慕地看着无心人魔从胸口拔出大血剑,若无其事地就要爬起来继续大战。 可惜洗月山主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了。 他猛地一个原地起跳,大喊一声“立地成剑”,两脚岔开落下……咚! 下一刻,我只觉得胸前一闷,就被他一人一脚,准确地踏住了我和无心人魔的胸口! 这下子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就更别说还手了。一波接一波的压力从踏住胸口的脚上传来,把我肺腑里的空气一点点挤了出去。 我努力地想做一个深呼吸的动作,但是胸腔却像被铁水浇铸死了一样,纹丝不动。令人绝望的窒息感中,我的眼前终于开始一阵阵地发黑,头痛欲裂。 要死了吗? 我的眼前突然开始闪过一幕幕小时候的画面。 我曾听人说过,只有快要死去的人,才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自己一生。 然而,当流水般飞逝的记忆流经某一个画面的时候,我的神智忽然振奋了起来! 那是小时候师父教我和两位师兄学剑的画面,那一招,是躺在地上懒懒的向上挥剑,还有一个恶俗的名字,叫作鸡飞蛋打。 当时我们讨论之后一致认为,这一招除了比较省力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卵用。毕竟没有人会把自己的胯下暴露出来让你砍。 但是师父却非说要我们好好练习,总有用得上的一天。 相比起其他需要勤修苦练的剑术,这一招实在是太简单了,所以我们巴不得一练就是一整天。 但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此情此景,却恰到好处地暗合了那一剑的意境。 这就是所谓的冥冥之中必有天意吗? 想到师父和师兄,我心中一暖。 接着手中的大宝剑,就本能地按照记忆中千锤百炼的轨迹挥了出去。 出剑的那一刹那,我眼角的余光还看到,无心人魔躺在我旁边,居然也挥出了一模一样的一剑! 鸡飞蛋打! 我们同时拼尽胸臆中最后的一口气,大喝出声。 啪啪两声,一点粘稠腥臭的液体飞溅到我脸上。 洗月山主满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裤裆,从我们身上飞快地退开。 原本他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将我们活活踩死,但他此刻却表现出一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情绪来,仿佛生怕我们给他再补上一剑似的! 嘿嘿嘿,鸡飞蛋打,鸡飞蛋打。原来这一招是这么回事! 无心人魔从地上爬起来以后,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一时间竟然笑得前仰后合。 我正要询问,突然感觉到体内的真气正在快速地消退,连忙拍了无心人魔一巴掌,说别笑了,赶紧杀了他才是正理! 无心人魔含笑点头,往日僵硬恐怖的人皮面具,现在看来却莫名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他抬起大血剑,对我说了一句,别用天剑门的剑术,用铁剑派的剑术。 嗯? 铁剑派的剑术虽然脱胎于天剑门,但是只是一些小小的改动,就让这门剑术变得拙劣无比。 曾经我一度以为,这是在传承过程中,因为弟子的资质不行而导致的误传和劣化。但是现在听无心人魔的意思,这其中似乎还有我想象不到的奥秘啊! 当然,无心人魔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会反驳。 当下就和无心人魔一起使出铁剑派的剑术,朝着洗月山主杀了过去。 果不其然,这一交手,我立刻就察觉出了其中的奥妙: 铁剑派剑术中那些原本看似拙劣无比的部分,在这一场战斗中居然变成了神来之笔。 那些以往看来名字好笑、动作也更好笑的剑法,现在却宛如天衣无缝,一招一式竟然把洗月山主自学的天剑术给克制得死死的! 又过了几招,洗月山主忽然猛地一撤剑,飞退几步。 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样暴躁狂号起来: 你们为什么会和那个神秘人一样的招数,你们是他的什么人! 第300章 前辈遗泽 神秘人? 听到这个词语的时候,我的心跳忽然像是漏跳了一拍。 听起来,应该是在我们之前,还有什么人重创过他一次。 事实上,这才是一个完整的逻辑环,否则他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虚弱,根本就解释不通啊。 只是还不等我出声询问什么,突然只听一声滚滚长啸,从那条通往剑壁的通道尽头响起,在大殿中来回激荡,听起来就仿佛声音的主人正在由远而近迅速逼近而来。 蛮剑仙? 我心中一动,旋即大惊。 这蛮剑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跑出来,这不是给小爷我捣乱吗? 我下意识地一指洗月山主,大吼一声:拦住他! 但是晚了,几乎是在听到蛮剑仙长啸的一瞬间,洗月山主就像屁股着了火一样一跃而起,所有试图阻挡他捕快和魔门高手,都像稻草人一样被撞开。 当蛮剑仙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通道口的时候,洗月山主已经在一声伤兽般的长嗥中一头扎入水下,消失不见。 不少捕快吆喝着追了上去,但我们心里都清楚,他们其实也就是做个样子而已,说得好听一点,叫宜将剩勇追穷寇,说得难听一点,就是痛打落水狗,根本没什么实际意义。 不过洗月山主那一声惨嚎中的愤怒凄厉,却是让我听了都觉得胯下一凉。 看得出来,他这次就算能够逃得性命,但也别想再做男人了,只希望不要给他找到什么葵花宝典之类的神功绝学就好。 乖乖,鸡飞蛋打了还能跑得这么快,不愧是天人高手啊。 无心人魔在我旁边啧啧称奇。 我颇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家伙这么幽默? 蛮剑仙急吼吼地冲到我们面前,大声问你们没事吧? 我没好气地翻了一个大白眼给他,说是约好以长啸为号,你这个时候才赶过来,是打算给我们收尸的吗? 倒是无心人魔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脾气竟然变得出奇的好,非常有礼貌地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如果不考虑他沙哑难听的声音,恐怕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个拥有良好家教的贵公子,而不是什么恐怖的杀人魔王呢! 没事那就好。 看到我们安然无恙,蛮剑仙脸上的表情也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歉意的看着我们,说我其实听到你们示警的讯号了。但是没柰何,那条路上也被洗月老魔头布置了不少的人手和机关,老夫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杀散了那些人,故此来晚了。幸亏你们都没事……没事就好。 我看了他一眼,发现在他身上果然也是布满了斑斑血迹。尽管大多数都是别人的,但他自己身上也有好几处伤口,明显是经历了一场苦战,杀到这里来的。 而且他的神色虽然欣慰,但是却不时偷眼望向洗月山主逃走的地方,显然是在为不能亲手手刃对手而感到万分遗憾。 这样一来,我却是不好再责怪他,只得把视线投向无心人魔,问你觉得洗月山主说的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 无心人魔看了我一眼: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师父可能还活着吗? 我一惊,然后飞快地接口:你的意思是,之前重创过洗月山主一次的人,是我师父? 嗯。 无心人魔点点头。 尽管他的外表很是冷漠淡定,但我却仿佛能够感觉到人皮面具下压抑的狂喜。 无心人魔,他,到底是谁? 这个已经萦绕在我心头很久,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再一次浮出水面,不过马上就被无心人魔后面的话打断。 他接着说道:你师傅似乎一直在追寻和天剑门有关的线索,但是每一次就在我以为可以找到他的时候,总会功亏一篑,迟到一步。我以前一直以为是巧合,但是现在看来,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他也是个隐藏高手的话,那就解释得通了吧? 我在心里默默补上了这句无心人魔没说出口的话。 而且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也觉得满心的槽点无处发泄。 妈的我以前还一直以为老头子就是一个一无是处、并没有什么卵用的落魄掌门呢!不过在今天我们双双使出铁剑派的剑招克制了洗月山主之后,我却是再也不敢这么想了。 铁剑派的所有武学,显然都是非常有针对性的。 就像诸葛若兰仿佛早就预料到洗月山主会吸收我的内力,从而在真气里下毒一样。编制铁剑派剑谱的人,也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人用我们天剑门自己的武功来对付我们,从而一一应对好了破解之策。 那些看似蹩脚无比的招数,对上其他任何一派都是画蛇添足,唯独对天剑门原本的招式克制得死死的,连一点翻身的机会都不留。 唉,这些前辈的脑洞啊,真是让吾辈后人望尘莫及。 我叹了口气,收回了思绪。 虽然早就知道师父可能是假死去做某件事,现在还活在世上,但能得到进一步的确认,还是十分高兴的一件事啊。 何况这一次出击,虽然最后还是让洗月山主这个大魔头跑掉。 但他的实力无疑已经被我们糟蹋到了天人以下,手下也被尽数剪除,几十年的经营毁于一旦。仔细对比一下,就会发现他现在顶多算一个比较强的独行先天高手。 先天高手这个级别的敌人,我们可还有得是呢! 俗话说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也不差他这一个不是。 走吧,回去好好庆祝一下。 我冲着无心人魔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大家都还能活着,这就是最大的胜利。 无心人魔含笑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薛小蛮一溜小跑冲了过来,说大师兄大师兄,老爹说让你过去见他! 第301章 万剑成图 我们再见到蛮剑仙的时候都大吃了一惊。 在确定洗月山主不会杀个回马枪之后,他心头那口气一泄,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老态毕露。 白发披散,盘坐在欧冶子像下。要不是在他的眉眼间,还能看出几分先前的样子,我简直都不敢相信,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居然就是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蛮剑仙! 师叔! 我惊呼了一声,然后就哽咽得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过来坐,莫要做那小儿女姿态。” 蛮剑仙看上去已经连起身都困难了,只是指了指面前的两个蒲团,示意我和无心人魔坐好。 我们落座之后,他洒脱地笑了笑:人嘛,总有死的那天。老夫能在临死前,回到这众多同门梦寐以求的地方,还能死在这里,这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那些死在外面、终身都无法归来的同门,还不知道多羡慕老夫呢!你们哪,看开一点,都把猫尿收起来。 我苦笑着摊了摊手:您把我们叫过来,应该不是单纯为了给晚辈讲一讲人生道理的吧? 当然不是。 蛮剑仙简洁地说道:之前老夫不让你们负责剑壁方向的搜查,就是担心你们沉迷学习,不能自拔,耽误了正事。现在既然诸事已定,你们就去剑壁那里参悟武功吧。 他扭头看了一眼薛小蛮:你也一起去。 薛小蛮垂泪,倔强地说:不,老爹,我不去,我要陪着你。 蛮剑仙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抬头对我们说,那你们两个就先去吧。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越发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在蛮剑仙的连声催促下,我还是和无心人魔一起走向了剑壁的方向。 毕竟传说中天剑门的神功绝学,尽在那一块石壁之上。 走到通道口时,我一回头,看到蛮剑仙还在絮絮叨叨地和薛小蛮说着什么,只是脸上的暮气却愈发浓重。心中一酸,不敢多看,低着头快步走向了前方。 通往剑壁的通道,远比通往生活区的更长。 我们在幽邃如迷宫的通道中七弯八绕,好一会儿才在前方的黑暗中看到一点亮光。 到出口了! 虽然这种程度的黑暗对我已经构不成什么影响,但是走的时间长了还是会看到烦闷,不由得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 不过当我冲出通道口的那一刹那,我却被耳旁呼啸的风声吓了一跳。 小心! 我只觉得脚下一空,然后惊恐地发现,自己面前竟然只有一个走廊大小的石台。 石台之下,便是壁立千仞的悬崖! 呼呼的山风吹动云雾,根本就看不清下面的山谷有多深。 刚刚如果不是无心人魔在后面拉我一把,我险些就跌落到万丈深渊中去了。 一颗被我踢落的小石子,顺着山崖弹弹跳跳,我等了半天竟然都没有听到回音! 要是一个大活人跌落下去,下场真是可想而知,妥妥的死无全尸啊! 想到这里,我顿时就后怕无比,出了一背的白毛汗。 我艹!天剑门的前辈脑子都进了水啊!这是要传功还是谋杀!难怪天剑门人这么少! 惊悸之下,我忍不住大声抱怨起来。 然而我说了话半天,都没有听到无心人魔的回应,忍不住疑惑地回头看他:喂,你在干嘛,怎么都不说…… 然后我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我发现他正用一种痴痴傻傻的眼神盯着我们的正前方。 看那模样,估计我就是把四书五经摆在他面前,照本宣科诵读一遍,他也根本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看什么看得这么认真啊…… 我嘀咕了一声,学着他的样子向前看去。 这时正好一阵凛冽的山风吹来,山崖前的云雾忽然被风搅散,露出后面隐藏的风景。 然后我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峡谷,我们这座山的对面,竟然也是一面陡峭的绝壁! 更奇妙的是,那座飞鸟难渡的悬崖,竟然完全是由天然的汉白玉构成。 远远看去,洁白的石壁在阳光的照射下,真的像一把直插天空的玉剑。 而在我们所在的石台正对面,上下足有百丈的山崖,更是不知道什么人用血红色的颜料,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剑字! 难以计数的剑字,字连字,字套字,或大或小、或笔走龙蛇、或挥斥方遒,以一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方式,占据了整整一面绝壁! 以至于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往往会发现一个大的剑字,竟然是由无数小的剑字组成的。若是再继续往下看去,又会发现还有更小的剑字。哪怕穷尽目力,也不敢保证自己看到的就是完整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想试试自己到底能看到几层小子,却没想到刚一凝神,那万千剑字中,竟然像是有滔天的剑意扑面而来! 下一刻,所有的剑字都像是活了过来,化成一个个剑术高手,在我的眼前演练剑法。 只是刹那之间,我经脉中的内劲,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川流不息起来,汹涌澎湃,像是要裂体而出! 我吓了一跳,想要去阻止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好在观察了一会儿,我发现这些内力也只是遵循着某种特殊的规律流动,并没有暴走的迹象,这才稍微放下一点心来。 不过就在这时,更加奇妙的事情发生,我的右手忽然自己动了起来,一把拔出了大宝剑,然后无穷无尽的剑招,就自心间源源而出,让我下意识地跟着舞起剑来。 这种身体失控的感觉,和解剑术那种由内而外的本能反应又自不同,倒是更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剑道高手,在向我手把手地传授剑法。 起初我还不敢忘记自己正身处于悬崖绝壁之上,时时要留意脚下,又要记忆剑法、存想内息,忙得是顾头不顾腚,根本招呼不过来。 但是到了后来,一把大剑舞到酣处,心神却像是猛地拔高一截,突破到了一个无招胜有招的境界中去了。 如此一来,既不需要存想内力,又不需要记忆招数,对面石壁上的万千剑字,仿佛尽数化作无上剑法,信手拈来,自然而然地印刻在了我心里。 这种玄妙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终于,我感觉手上大宝剑猛地一震,从那种悟道一般的境界中掉落回现实。 然后我就看到,无心人魔的大血剑和我的大宝剑架在一起,刚刚的震动,应该就是两把剑撞击时发出的。 隔着面具,我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但他的眼神中,却分明有着和我同样的迷茫和狂喜。 良久,他才沙哑着声音问我:你学会、不、你悟到什么了? 我擦了擦汗,正要张嘴兴奋地跟他分享我学会的剑招,却猛然发现,刚刚在幻境中记住的所有剑招,竟然都像流过白石的溪水,迅速从我脑海里淡去。 唯有一条河谷般深刻的剑痕,正在我的印象中熠熠生辉! 我磕磕巴巴了半天,终于还是发觉无法把那一道剑意宣之于口,只得颓丧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无心人魔也像是有千言万语要和我说,然而最后还是化成一声叹息: 走吧,我们捞到的好处已经够多了,再想就是贪心了。 然后我们恭恭敬敬地向着剑壁鞠躬行礼,转身离开。 在同样漫长的回程中,我和无心人魔谁都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体味着心中的感悟。黝黑深邃的通道里,只能听到我们坚定而单调的脚步声。 不过,就在我们快要走出通道的一刹那,我忽然听见,一阵压抑的哭声,赫然从大殿的方向传来…… 第302章 蛮仙坐化,遗言扯淡 听到哭声的一刹那,我就认出来,这是薛小蛮的声音。 难道…… 我心中一突,然后就是一股巨大的伤感涌上心头。 我快步走出通道,看到巨大的欧冶子雕像下,一群人围成一圈。 我一把排开人墙挤进去,就看到薛小蛮抱着蛮剑仙的身体,哭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果然…… 我叹了口气,停住了脚步。 薛小蛮和蛮剑仙现在离我不过几尺的距离,但无论我如何努力,都只能分辨出一个人的心跳。 须发皆白的蛮剑仙躺在薛小蛮的怀里,双眼紧闭,早已没有了呼吸,只有嘴角还带着一丝安详满足的笑容。 看得出来,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回到这个梦寐以求的地方,他是真的很高兴。 但他终究还是死了啊。 虽说蛮剑仙油尽灯枯已经是必然的事情,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也早已有了思想准备。但我还是没想到,这一刻竟然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这位屹立于武林巅峰百余年的老人,竟然连一个告别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们,就这么急切地撒手西去了。 唉…… 我无力地叹息了一声,走到薛小蛮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师叔没有带着遗憾离开,这是件好事。节哀吧。 沉浸在悲伤中的薛小蛮被我惊动,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满的都是六神无主的神情。 我这才想起来,他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又一直叫嚣着什么丛林法则,但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比我还小上一些的少年啊! 想当初我刚得知师父去世的时候,心中的悲伤痛苦无助,现在还历历在目。 骤然失去了自幼相依为命的父亲,他没有哭到背过气去,已经是很坚强的了。 没想到我这个念头才刚一落下,就看到薛小蛮的嘴唇蠕动了两下,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卧槽你是有多经不起夸啊? 我连忙扶住他,另一只手还要小心翼翼地把蛮剑仙的遗体放平在地上,一时间倒是闹了个手忙脚乱。 好在很快其他人见势不妙都上来帮忙,一群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终于在片刻之后,把薛小蛮给救醒了过来。 他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大师兄,老爹死了,现在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我看他哭喊得可怜,心中也不由得一酸,只得拍拍他的脑袋,叹息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想哭你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结果我这话才刚说完,他的哭声就戛然而止。 尼玛又打脸?你这是有多不想给我面子? 我顿时哭笑不得。 然后薛小蛮擦了一把眼泪,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一点:老爹临走的时候,有让我带话给你们。 哦? 我也很好奇蛮剑仙的遗言到底是什么,干脆就在薛小蛮身边盘腿坐下,让他快快说来。 薛小蛮点点头,虽然眼眶依旧泛红,但是脸上却露出了认真回忆之色。 老爹说,等他死了以后,我们这一方就彻底失去了天人级高手的战力,无论是轮子教的那群乱臣贼子,还是你们说的叛徒组织,甚至刚刚逃走的洗月,都非常危险。 他现在要告诉你们的,就是一个能够稳扎稳打制约天人的办法。 哦?! 我和无心人魔对视了一眼,瞬间就振奋了起来。 尽管嘴上不说,但是这件事情其实一直是我们的一块心病。 诸葛若兰当初就说过,乱离大概只需要两三年的时间就能恢复,而我们这边,两三年的时间突破一个天人高手的几率,却是十之一二都没有。 换句话说,最迟三年之后,我们有七八成的几率会被打成狗。 好好的谁特么会愿意当狗啊? 所以可以说蛮剑仙遗留下来的这个方法,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我们顿时都顾不得蛮剑仙逝去的悲伤,兴致勃勃地等着薛小蛮跟我们讲解这个办法,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们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原来这个办法的根基,就在于我的大宝剑。 天剑门的铸剑之术,分为正剑和外剑两个分支: 正剑就是在铸剑的过程中,阴阳平衡地添加天材地宝。 而外剑,跟一般意义上的邪魔外道截然不同。 在天剑门的理论中,不仅完全使用阴属性的材料铸剑称之为外道,就算是完全由光明的阳性材料铸成的材料,同样是外剑。 阴阳失衡,非天地正途,便是外道。 两种铸剑之法中,外剑易学难精,正剑则大器晚成。 目前天剑门尚存于世的大剑中,只有我的大宝剑阴差阳错走上了正剑之路。 其他人,包括诸葛若兰的大智剑、蛮剑仙的大蛮剑还有无心人魔的大血剑,都是走的外剑的路子。 而蛮剑仙留下的办法,就是让我在三年之内,把正剑的路子走到尽头,将大宝剑铸成一把如干将、莫邪、湛卢、巨阙那样的无上神兵! 这尼玛不是扯淡么?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偏偏蛮剑仙那老头子看起来,好像还真没有跟我们用生命扯淡的意思。因为在他的遗言中,不但留下了这个目标,甚至还留下了具体的达成方法。 虽然,这个法子更扯淡! “极北深海玄冰、南海归墟阴沉木、东极汤谷炎阳之心宝石、西域天马血汗、中土龙脉息壤……得此五材者,铸入剑中,当可正剑大成。” 薛小蛮学着蛮剑仙的语气,照本宣科地把几种一听就不明觉厉的材料报了出来。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我就傻眼了。 前面四个听都没听过的鬼东西我就不吐槽了。 就说最后一个龙脉息壤。龙脉是什么地方? 那是本朝圣皇立国的根基,入口在大内深宫之中。 诸葛若兰说的朝廷一方最后剩下的那一位天人高手,就住在那里面。 跑去那种地方搞事情,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死)么? 无心人魔更是干脆地一摊手,说得,这个办法还不如我自己练功突破到天人靠谱呢! 这话我深以为然。 也不动脑子好好想想,这个办法要是真那么好使的话,天剑门的那些前辈们比我们强出何止一星半点,还不早早地就去寻了来铸成正剑了,还会把这个法子留到现在? 薛小蛮大概也知道这个办法不切实际,一脸无辜地说我就是转达老爹的话而已,具体怎么办,你们自己决定。 说到蛮剑仙,他的神情又变得凄然。 我一看不好,连忙揽过他的肩膀说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给蛮师叔操办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哎!卧槽!你别晕啊!你怎么又晕了,你晕了谁来给蛮师叔披麻戴孝啊! 第303章 白马寺见闻 停灵七天之后,我们就在天剑门总坛,给蛮剑仙举行了一场极尽哀荣的葬礼。 就算他是天人高手,但是七大先天高手、加上我这个六扇门的高级神捕扶柩的待遇,也尽可以配得上他的身份了。 唯一可惜的是,这场殡葬盛典举行的地点,是在南疆的十万大山,远离中原。 否则光是这般群星汇聚的光芒,就不知道要闪瞎多少人的狗眼。 安葬好蛮剑仙,我们踏上了北归的路途。 当然,临走之前我们也不会忘记叮嘱那些蛮人,说邪神已经被我们铲除,新的神灵依然居住在那个洞里,让他们好生看守,不要让外人偷溜进去云云。 “新的神灵”不再需要婴儿供奉,蛮人们自然是感恩戴德,满口子答应。 这一次行动,宏伟的总坛,还有那神奇的剑壁,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下定决心肯定不会让这些前人的遗物蒙尘太久。 不过现在还不是开启的时机。 天剑门的新一代中,薛小蛮还沉浸在丧父的悲伤中,而我和无心人魔商议了一下,也觉得还是先找齐五种神物铸剑比较重要。 否则三年之后敌对的天人复苏,我们却没有制衡手段的话,总坛就算打扫得再干净,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话虽如此,但一说到怎么找五大神物的时候,大家就通通抓瞎了。 五种东西里,除了龙脉息壤算是有个具体去处之外,其他四种的下落都还是两眼一抹黑。 就算是这已知的一种,呵呵……知道和不知道有区别吗? 返程中,我们可谓是愁白了头发。 胖子甚至还发了飞鸽传书去询问温秀才,可惜得到的回答却是把我们全卖了,都不值其中一样东西的价钱,更别说五样了! 奸商! 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中,我们行到了长安城下。 这时,一路几乎把眼泪哭干的薛小蛮忽然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来,说:对了,老爹还交待了一件事,我那天晕得太快,忘记告诉你们了。 我都快愁死了,哪里有多的精神理他,便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儿啊? 薛小蛮摸了摸头:好像是说……洛阳白马寺有,有天马汗血? 知道了……等等!你说啥! 我本想随便敷衍一通,突然忽然反应过来: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哦。 薛小蛮又呆呆看着我重复了一遍:洛阳白马寺有天马汗血。 我感觉自己都快疯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故意看我们着急啊! 他满脸无辜地说你也没问啊。 无心人魔听到这边的动静,凑过来问我下面怎么办? 我看了前面一眼,只见胖子他们都已经站到了城门守卫面前,正在办入城的手续。 因为我们这一次并非是六扇门的公差,所以入城费还是要交的。 我连忙打马过去,一把就抢下那城门守卫手里的银子,同时冲着胖子他们一挥马鞭:走,掉头,咱去洛阳! 那守卫木然地看了我半晌,突然勃然大怒起来。 估计他们在城门口作威作福这么久,也从来没见过敢从他手里抢银子的人吧? 我圈圈你个叉叉的…… 一群城卫军袖子一撸就要上来动手,但是马上被我一枚令牌砸到脸上。 有意见让你们九城兵马司的司长找我来提!现在都滚一边去! 我这次出门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连打带骂把一群城卫军收拾了一通,然后翻身上马,直奔洛阳而去。 …… 洛阳白马寺,在前朝的时候就是中土佛门的祖庭。 据传说当时有西域的高僧骑一匹白色天马东来,弘扬佛法,走到今天的洛阳时落地生根,化作一匹石马。那高僧就在天马化石的地方兴建了白马寺作为自己的道场。 这当然是一个传说。 不,我并不是在质疑白马化石这个传说是无稽之谈。 因为相比起怎么让一匹活马变成石头这种事,我更好奇的是,特么一个从西域来的穷和尚,哪儿来的钱在洛阳寸土寸金的街头买地的? 这不扯淡吗? “我听说啊,现在的白马寺里,普通的和尚都是九八五和二一一毕业啊。一个月香火钱的分成都是好几万哟!” 身后,传来了胖子八卦的低语声,听得我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学历高了不起啊?你能吃肉吗?你能喝酒吗?你能嫖妓吗?什么都不能你收了那些香火钱有个鸟用! 我得意洋洋地在心里鄙视了一把白马寺的和尚,然而刚走到门口,一位谈笑风生的和尚就用他的实际行动给了我一耳光: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和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勾肩搭背地进了后面的厢房,临进门的时候还打了一个响亮的啵! “阿弥陀佛!这这这……这不是破色戒了吗?” 虽然是青天白日,但我相信自己的表情肯定比白日见鬼还精彩。 没想到下一刻,寺门口的知客僧听了我的话,不着痕迹地斜了我一眼:这位施主,诽佛是要下地狱的。刚刚了缘师兄不过是应约给那位暖香阁的女施主开光而已。 这也行?! 我当场就傻眼了。 见我无言以对了,那知客僧不耐烦地继续问道: 几位施主,不知道你们是敬香呢,游玩呢,还是来找茬的? 无心人魔虽然本领高强,但估计是乡下孩子,从来没见过这场面,当即问道:敬香如何,游玩又如何。 知客僧面无表情地报价: 敬香一万两银子一炷香,游玩五千两银子一个人的门票。 无心人魔眼睛瞪得脸上的人皮面具都快撑爆了: 你们是和尚还是土匪? 知客僧把眉眼一竖:这么说你们是来找茬的咯? 这下子连无心人魔都茫然了:老子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好嘛? 但是不等他分辩,知客僧已经大吼一声:护法师兄们,有人找茬! 呔!大胆邪魔外道,佛门圣地,岂是你们撒野之地! 一群手持粗大戒棍的和尚,从寺门中一涌而出,齐声大吼,然后刷拉拉瞬间就把我们包围了起来。 眼看局面剑拔弩张,幸好胖子已经回过神来,挤了上去,一甩手就是一把银票:我们先上香,然后还要找各位高僧问一点事情。 阿弥陀佛,施主里边请! 一群横眉冷对的和尚瞬间就换了脸色,一边蘸着口水点银票,一边把我们迎进了寺庙里。 第304章 贫僧法号:大唐国师(上) 烧香什么的不过是托辞,靠着胖子的银票开路,我们很快就成了白马寺住持的座上宾。 然而即便如此,当我们提出要购买天马汗血的时候,住持脸上还是露出了暴怒的神色。 “天马汗血!又是天马汗血!你们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 我本来还想提醒他出家人不能犯嗔戒,可转念一想,适才那个大师连给青楼女子“开光”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那他这个住持发发脾气也不算什么了吧。 随着大唐国力的兴盛,信仰的自由,连佛门弟子,都变得有些“与时俱进”了,呵呵。 住持息怒!住持息怒! 胖子连忙又拍出了一摞银票,及时熄灭了住持大人的怒火。 “咳咳,大师,请问这个天马汗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连忙抓紧时间继续询问。 谁知那住持只是摆摆手,示意门外的知客僧带我们出去,看起来却是一句话都不打算跟我们说了,我们只好苦着脸跟在知客僧后面走了出去。 只是走了一截路之后,我突然发现,他竟然没有把我们赶出白马寺的意思。 相反,看方向竟是把我们带向白马寺的更深处。 他要干什么? 一个念头从我脑海里闪过。 天涯魔君的做法就更直接了,身为魔门大佬,他和佛门的和尚向来不对付。 一个闪身,他就出现在了知客僧小和尚的面前,一手拎住小和尚的僧袍领口,就把他提了起来。 小秃驴,你要耍什么花招!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天涯魔君身材牛高马大的,瘦弱的小和尚一被他提到眼前,两只脚顿时悬在半空一顿乱蹬,脸色更是吓得煞白。 几位施主不是想要天马汗血吗?小僧正是带你们过去啊! 啊? 这话一说,我们都傻眼了。 刚刚看住持的样子,分明就是不想卖我们天马汗血啊。怎么现在听着小和尚的语气,又并非这么回事呢? 小和尚虽然胆子小,但能做到知客僧,人还是很有眼色的。 他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的疑惑,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住持并非不想把天马汗血卖给各位。说实话,如果能卖,恐怕他一个铜板都愿意出手……不、应该是白送都行,这天马汗血给白马寺添了多少麻烦啊,要不是那位大师死活不肯松口,这合寺上下,谁愿意留着那个遭瘟的东西! 哦? 从小和尚这番话里,我迅速分析出了不少东西。 首先,这天马汗血的存在,在比较上层的江湖中,应该不是什么秘密,以至于给白马寺添了不少乱子。 这个不稀奇,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向我们这么规规矩矩上门求购的。 求购不成,有些人自然少不得要动一些歪门邪道的脑筋。 白马寺虽然是中土佛门大派,实力强大,但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次数多了还是烦不胜烦。 另一个意思则是,这天马汗血听起来应该另有主人,而且实力和势力应该都非常强大,这才能够在全寺都想卖掉天马汗血的情况下,还能力排众议,连住持都奈何他不得。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我刚在心里笑了笑 ,就听到一个洪亮的大嗓门在回廊前方大声道: 智清小和尚,你又带了觊觎天马汗血的贼人来了? 贼人? 这闻声还未见面,我心中腾地就是一股火气窜了上来,连带着对这个豪迈嗓音的一点好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张嘴是有多臭! 不过这次来,有胖子在身边,我便自觉地闭了嘴,术业有专攻,动嘴皮子这种事还是交给他来做吧!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胖子毫不客气地破口大骂了回去:你才是贼,你全家都是贼,你全村子都他妈是贼! 两人一开口就是这么暴烈的针锋相对,搞得我下意识地就把手放到了大宝剑的剑柄上。 毕竟按照我行走江湖的经验来看,一般说了这句台词之后,剩下就就只是干了。 没想到那个洪亮的声音听了胖子的辱骂,非但不以为忤,反而仿佛深以为然地哈哈大笑起来:人生世上,偷的便是天机,小人是小盗,圣人是大盗,人不死绝,偷天的行为便不会停止。这位小友的话果然有见地。不错,贫僧是贼,贫僧全家都是贼,你们也是贼,众生皆贼! 这一通怪论听得我目瞪口呆,心想被人骂了还高兴,开口就是要全天下的人死绝,这人他妈到底是疯子还是傻子? 正在疑惑的时候,突然就听到那个声音说道:贫僧的妈既不疯也不傻,倒是贫僧,既疯又傻,施主在心里议论的时候切不可搞错了对象。 然后一个红色的身影就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以我的轻功甚至都没发现他是怎么出现的! 卧槽!鬼啊! 我心里的想法被人叫破,这人神出鬼没,当即吓得叫出声来。 佛门圣地,哪来的鬼怪。 无心人魔从后面走上来拉了我一把。 我探头一看,发现那个红影竟然是一个穿着喇嘛僧袍、袒露出一条枯瘦手臂的老喇嘛。 老喇嘛出现了以后,看了无心人魔几眼,忽然道: 人皆有忧惧之心,这位小施主不过一时情急,施主切莫嫌弃他丢了你们的脸。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说无心人魔心里的想法。 我下意识地撇了一眼无心人魔,却发现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我和他来往了有些日子了,知道他只有在心虚的时候才会做这个动作。 这家伙又尴尬地轻咳两声,叹了口气,对老喇嘛说道:大和尚,你知道吗?你这样很容易没朋友的。 老喇嘛慈祥地笑了笑,世上感情皆为虚妄,所谓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 此言一出,我又傻了眼。 这秃驴能不能好好说话,前半句和后半句画风差别好大啊! 好了,不说废话了。 无心人魔深吸了一口气,问:你现在用的,可是佛门五眼六通中的他心通? 他心通? 我吓了一跳,心想大哥,这可不是说书人口中的仙侠世界,你走错片场了吧? 谁知那喇嘛竟然微笑着点了点头,说然也。 不等我舒缓一下心里的震惊,就听到无心人魔接着说道: 佛门六通,除漏尽通非成佛不可得之外,天眼、天耳、他心、神足、宿命,您刚刚已经使出了他心通,那么想必刚刚出现的那一下…… 不错,就是神足通。 老喇嘛又抢先一步答出了无心人魔心里的问题。 好,看来我们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 无心人魔二话不说就把手放在了大血剑上,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说完我们就开打吧! 他的话音未落,老喇嘛已经主动双手合十,微笑答道: 贫僧,大唐国师…… 第305章 贫僧法号:大唐国师(下) 大唐国师?搞笑的吧? “我唐的国教明明是道教好吧?你一个喇嘛国个毛的师啊?” 听完老喇嘛的自我介绍,我看到大家脸上都纷纷露出了不信不屑的神色。胖子他们这些嘴比较毒又没风度的,干脆大声起哄起来。 大唐以道教为尊,连国姓的渊源据说都可以上溯到道教的教主老子。 佛门在中土虽然也算一个比较大的势力,九八五中也不乏佛门教派,但他们到底是外来户,和国师这个位置绝对是没有任何缘分的。 这老喇嘛充大瓣蒜,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在这里坑蒙拐骗、沽名钓誉,好意思吗? 几乎每个人的眼里,都流露出这个意思。 老喇嘛大概也知道我们在想什么,羞涩一笑,合掌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的意思是,法号‘大唐国师。’ 法号……大唐国师? 你妹啊!怎么不叫三藏法师,干林老师? 我们瞬间都傻眼了,你取法号的时候敢不敢再霸气一点?而且哪来四个字的法号?东瀛和尚吗? 他心通就这点不好,哪怕别人在心里说两句坏话,也跟指着你鼻子骂娘一样。 大唐国师同志被我们吐槽得有点尴尬,取下头上的僧帽挠了挠他的大光头,嘘了一口气:哎,这不是为了广告宣传的需要吗?你们也知道,白马寺刚刚扎根东土的时候,四面楚歌,举步维艰啊!没有个响亮的名头,怎么活得下去哟! 我隐隐猜到了什么,一挑眉问道:所以? 大唐国师微微一笑:贫僧师尊,‘大隋国师’。 果然…… 我苦笑了一声,瞬间就不知道该作何言语了。 反倒是大唐国师上下打量了我两眼,问就是你小子想要贫僧的天马汗血? 你小子? 我愣了一下。 这货刚刚不还在施主施主地叫吗?突然换上这副土匪的口吻,画风差别有点大啊。 见我没有回话,大唐国师不耐烦地催问了一句:到底是不是啊? 哦,哦,对,是我。 我如梦初醒地答道。 那么……来打架吧!骚年! 大唐国师穿的是那种袒露半边肩膀的藏地僧袍,此时一听我的话,顿时眉飞色舞,干脆把另外半边僧袍也扯了下来,往腰间一扎,瞬间摆出了一个动手的架势。 啊?打架? 这下子不但是我,其他人也都在风中凌乱了。 你可是高僧啊,你难道不应该和我们讲道理吗?一言不合就打架是闹哪样? “你们不是想要天马汗血吗?来,打倒我!天马汗血就是你们的了。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桥段吗?” 大唐国师爽快地一扬手。 正常你妹啊! 这样的桥段是土匪用的好吗?我们是捕快,你是和尚啊! 不过人家主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也不客气。毕竟佛门大嘴炮术名声在外,特别是这种一看就自带隐士高人光环的老和尚,能不讲道理最好了。 大唐国师瞅瞅我们,问:你们谁先上? 我来! 无心人魔缓步走了出来。 一片落叶从两人中间飘过,然后忽然就被他们散佚出来的真气冲击得七零八落。 卧槽,什么情况?怎么没两句话的工夫就干上了? 我左右看看,只见其他人脸上也都是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 然而我们的疑惑,丝毫不能浇熄场上两人的战意。 无心人魔在心中酝酿了一会儿剑意,说:在下的剑法以杀入道,还请大师小心,如有不支请立即出声,免得被误伤了,伤了我们六扇门和白马寺的和气。 大唐国师露齿一笑:小娃娃好傲气!不过你尽管放心施为便是。你若是能砍得死老衲,白马寺对你们绝对只会感恩戴德,和气加倍,不会怪罪的。 说完,他摘掉自己的僧帽,在光溜溜的脑壳上拍了两下:来来来,往这儿砍!你要能伤到我一根头发就算我输! 此言一出,我们举座皆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无心人魔也被噎住了,偏着头沉默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一定要是头发吗?别处的可不可以? 毫无防备,无心人魔这厮一言不合就开车,原本你这样的污妖王啊! 我还在感叹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时候,无心人魔大概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再不发一眼抬手一剑就刺向大唐国师。 锵!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无心人魔一剑刺出的时候,我感觉他的功力又高深了不少。 大血剑上原本散佚的血雾,竟然被约束成一个剑形,附着在剑身之外,让本就宽阔的剑身,更是变得仿若门板一般。 血雾构成的巨大长剑,在一瞬间就刺到了大唐国师面前。 然而让我们谁都没想到的是,大唐国师面对如此狰狞猛恶的一剑,只是微微一笑,说施主这一剑,要刺的是贫僧的右胸。 话音刚落,大血剑果然落向了他的胸口。 只是大唐国师既然都已经看出了无心人魔这一招的落点,又怎么会中剑了,他轻轻退后一步,一侧身,大血剑就毫无悬念地刺了个空。 不过我在从十万大山回来的路上,却是已经和无心人魔交手切磋过,知道他在接受了剑壁的正统传承之后,剑术已经再度精进,尤其擅长追击。剑法一旦展开,便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这第一剑不过是打个招呼而已。 果然,一击不成,他紧接着就又是一件横扫。 可惜他的剑锋才刚刚横过来,大唐国师又开口了: 这一剑施主想佯攻贫僧腰间,其实削的却是脚踝。 说罢,他摆出一个佛门武学中经典的动作登莲台,一脚踏出。 巧合的是,无心人魔竟然真的一件扫向斜下方,就像是故意把剑身送到他脚底板下一样。 大唐国师在剑身上一踩,已经借力一个跟斗翻到了无心人魔身后。 接着就听到他口中话语源源不绝: 这一剑,施主会回身横扫…… 这一剑,施主会力劈华山劈贫僧头顶…… 这一剑…… …… 让人感到恐怖的是,他每说一句话,无心人魔竟然真的会按照他所说的行动。 所谓连绵不绝的追击,在此刻简直变成了一个笑话。试问,当你的招式都被别人操控的时候,你又怎么可能砍得到人呢? 胖子他们看得惊骇欲绝,纷纷议论道这和尚怕不是有妖法,不然堂堂先天高手,怎么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倒是狂刀琢磨了一会儿,看出了一点门路,解释说:并非是老黑按照这和尚的话语行动,而应该是和尚的他心通提前看出了老黑心里的想法,并开口将之点破罢了。 胖子不信,兀自嘴硬道:那既然他都已经点破了,黑哥干嘛不变招呢? 狂刀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是和尚的高明之处啊,他每次都是在老黑力道用实了之后才开口,招数已经无法在变了。这个时机的把握能力…… 这个和尚……不简单啊! 第306章 五眼六通的恐怖 无心人魔居然会被人压制在下风,这是我们之前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我只道在练习了天剑门秘法,又接受了剑壁的传承之后,无心人魔在这武林中都应该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 谁知道出师未捷,剑法大成之后的第一战,他就遇上了对手。 不、此时从场面上来看,这已经不是对手不对手的问题,而是完全不是对手了。大唐国师仅凭一手他心通的功夫,就完全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愧是佛门的祖庭啊!纵然名声不如少林慈航,但是真正的底蕴却一点都不输。能把他心通演绎到这个地步,这位大唐国师虽然名声不显,也是一代奇人啊。 狂刀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在我耳边感叹道。 少林慈航我知道,都是九八五中佛门的巅峰门派。狂刀此时把白马寺和这种势力相提并论,评价之高可见一斑。 至于他心通,这种东西过去我行走江湖时也早有耳闻,虽然看着神奇,但是说穿了其实一文不值。 无非就是一门通过表情和肢体语言、再结合当时的环境、话题,来判定对方心中想法的技术。类似的手段在道门武学中也有,不过换了个名字,称之为读心术。 就像所谓的神足通,说穿了也不过就是略高明的轻功罢了,殊途同归。 但是明明就是这样一门很普通的手段,落到某些狂热的、装神弄鬼的宗教分子手里,就被美化成仙佛亲传的神通。 这样的技术,大多需要长年累月的经验和丰富的人生阅历,才能尽可能准确地读出对方的真实想法。 这也是为什么传说中修成了他心通的高僧老道,大多都已经是七老八十的缘故。 但是即便如此,他心通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毕竟是根据表情来猜想法,总会有疏漏谬误的时候。 而像大唐国师这样,能做到在实战中运用,并且几乎百发百中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在无心人魔的大血剑前,他就像一片漂在溪水中的落叶,你越是用力去捞它,它就越会顺着你的力道漂远。 无论大血剑万般锋芒刺去,他只是轻描淡写地退一步或者扭动一下干瘦的身躯,就能从无心人魔的攻击中轻易脱身。 这种刀锋上的舞蹈,短短片刻还好,但是随着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我看到我们这一方的先天高手脸色也就变得越来越凝重,更别说那些先天以下的人手了,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被吓到的神情。 因为打到这一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无心人魔根本就连大唐国师的一片衣角都伤不到啊! 这下麻烦了! 狂刀的吐槽了一句,一脸吃到苍蝇的恶心表情。 想想也是,纵然是洗月山主那样天人高手,起码也能交得上手,但是像这样被人当猴一样戏耍,相信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万分棘手。 不过就在所有人都感到头痛的时候,胖子忽然从人群中走出,凑到狂刀面前低声询问着什么。狂刀对他的问题也都一一作答。 没过一会儿,我就看到他那张胖脸上露出了自信满满的神色。 他冲着场上因为耗力过大、剑势已经开始飘摇的无心人魔大喊: 黑哥!听胖爷的,咱们一起联手偷袭他! 麻痹的!这个逗比肯定是对面派来的奸细! 听了这句话,所有人脸色同时一黑。 偷袭就偷袭吧,你特么还大吼大叫,你是当人家大唐国师眼睛聋还是耳朵瞎,生怕他不知道吗?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他说的偷袭,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只听他踏前一步,大喊,以心为本,归妹位上三寸,刺! 归妹位上三寸? 我们闻言皆是一愣,然后我们就看到,大唐国师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原本流畅无比的动作,也猛地卡顿了一下。 而无心人魔却是丝毫不受阻碍,行云流水般的一剑,直刺大唐国师的咽喉! 坏了! 大唐国师一个铁板桥下腰,眼看还躲不过这一剑的余波,只好又顺势化成懒驴打滚,狼狈无比地躲过了这一剑。 只是这个时候,胖子脸上浮起一抹喜色。 有效! 不等大唐国师从地上爬起来,他再度不慌不忙地开口了: 无妄位左下五寸,劈! 唰! 一道血色的寒光,大唐国师刚爬起来,就惊讶地看到大血剑已经近在眼前。 那场面,看起来就像是他自己主动把那颗大光头往剑锋下送一般。 这下你总躲不过去了吧! 我心中猛然腾起一丝期待。 而胖子早在喊完那句话之后,就已经得意洋洋地在一旁炫耀自己的胜利:这老和尚乃是佛门弟子,对于我们道门武学的易经八卦,肯定研究不深。我这两句提醒,都是以易经八卦为基础建立坐标,管他什么他心通,有看没有懂,还不是要在胖爷的计策下吃屁! 真有你的! 我大笑着在胖子肩膀上一拍,没想到耳边猛地响起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 当!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看看胖子,又看看自己的手,呆住了。 卧槽你什么时候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 胖子也是一脸的懵逼,说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忽然,我眼角的余光看到,周围的人纷纷用一种恐惧的眼神看向我们身后,心中不由得猛地一咯噔,一个不妙的念头从脑海划过。 难道…… 我霍然回头,只见果不其然,面对无心人魔那避无可避的一剑,大唐国师竟然主动前扑,一头撞在了他剑身威力最薄弱的地方! 可是,再薄弱的剑也是剑,何况是大血剑这种神兵利器啊! 可大唐国师偏偏就撞了,而且撞完之后,除了一道红色的痕迹之外,他那刮得青惨惨的头皮,居然毫发无伤! 我艹,这货肯定是作弊!肯定带了头盔! 惊恐之下,胖子张嘴就来的习惯又爆发出来,脱口而出叫道。 头盔你妹啊!看不到人家是光头? 我下意识地吐槽了他一句。 胖子摇摇头,一口咬死大唐国师耍赖,肯定是戴了一个隐形的头盔。 其实我自己也差不多,我宁愿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可以挡住大血剑锋芒的隐形头盔,也不想相信,有人可以用脑袋挡住剑刃。 是身如意通! 狂刀默默地担当起讲解员的工作,给我们科普起武学知识来。 他说佛门六通中,只有神足通的名称未定,有时候叫神足通,有时候又叫身如意通。 其实这两者指的,都是实态的武学,神足通就是类似平时我们轻功的辗转腾挪功夫,而叫身如意通的时候,则大多是像目前这种,比金钟罩铁布衫更强硬的横练外功! 哦,原来如此。 我和胖子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一起回过神来破口大骂: 靠!这么强的金手指,还怎么打! 第307章 贫僧早就算到了! 大唐国师使出身如意通这一招的时候,我们都傻眼了! 这还怎么打? 不过姜到底还是老的辣,眼看大家都一筹莫展的时候,狂刀的眼中,突然放射出鹰视狼顾的锐利光芒。 他蓦地转过头去,对着队伍中的一个小年轻道:说话。 说话?说什么话? 我懵了一下,这个小年轻我也认识,大概初入一流的武学水准,在六扇门中勉强也算得上一把好手。 但我实在不觉得,他说什么话就能影响到两大先天的对决。 就好比你和一个势均力敌的人在打架,旁边一只蝼蚁大喊“住手”,你会听吗?多半是顺便一脚踩死吧! 对先天高手而言,绝大多数先天以下的武者,就是蝼蚁! 小年轻接下来的举动,却瞬间刷新了我对六扇门节操认知的下限。 在数百年对抗武林人士的工作中,六扇门显然也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策略。 他踏前一步,摆出了一副义正言辞的庄重表情: 此等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大家不用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并肩子上啊! 尼玛…… 我立刻就明白了,这货的职责就是专为领导背锅的。 狂刀大人自己想上去群殴大唐国师,但是顾忌到自己先天脸面,他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这时候就该下面的人开始表演了。 问题是……人家是德高望重的喇嘛,不是什么邪魔外道啊! 狂刀显然也察觉到了一点,嘴角一抽,冲着我们这些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呵呵赔笑两声:实习生、实习生、有点愣头,大家多多包涵,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然后,就是啪的一巴掌削在那小年轻的后脑勺上:白痴!重新讲! 是!是! 小年轻也知道自己说顺了嘴,连忙改口换了一句台词: 为了江湖道义之所在,吾辈荣辱当抛诸脑后!大唐国师前辈,既然您冥顽不灵,不知天时大势,就不要怪我们以多欺少了! 我听得一脑门子黑线。 刚刚还说江湖道义不重要,这马上就改口要为了江湖道义而抛弃个人荣辱? 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真是个人才,掉起节操来那叫一个面不改色。 如果不知道真相的,只看他一脸舍生取义的悲壮神情,恐怕还真以为他为惩恶扬善的正义事业做出了什么重大牺牲。 话音刚落,早就蓄势待发的六扇门诸雄已经一拥而上,全程流畅,毫无拥堵和踩踏事故发生,就像事先彩排过几十遍一样。 半晌,胖子才咬牙挤出一句话:靠,敢情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这时候再看场上的争斗,就会发现六扇门的战术虽然完全不要脸面,但是效果拔群也是没得说。 他心通固然神妙,但是通得了一个两个,通不了一群两群。 身如意通也是一样,虽然打法强硬无比,而且不像中原的金钟罩有明显的罩门所在,但是在一群人的围攻之下,大唐国师还是显得岌岌可危。 眼看节节败退的时候,老喇嘛突然一步退后,唰的一下就闪出了众人的包围圈,轻飘飘地落在了墙头。 神足通的高深莫测,就连我初见时都被惊艳到,因此狂刀他们也是追之莫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逃出生天。 好在我们此行的目的也不是来杀人的,只要占据了上风,接下来就看谈判的功夫了。 果然,大唐国师逃出去之后,也没有仗着自己神出鬼没的身法继续抢攻,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想不到这就是大唐六扇门的做派。 我们都被这句话说得脸上发烧,幸亏领头的无心人魔和狂刀一个戴着人皮面具,一个蒙着黑巾,也看不出他们有什么羞愧的表情。 无心人魔刚刚吃了亏,这会儿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把剑一横:废话少说。东西交出来! 我愕然,这是要撕破脸皮明抢的节奏了吗?真赤鸡啊。 狂刀乐呵呵地笑,但是说出来的话也是霸道无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今朝廷想向大师借天马汗血一用,大师想必不会为了掩护叛逆,就不借给我们吧! 一顶大帽子扣下去,饶是老喇嘛这么多年见惯了大风大浪,也是被噎了个半死。 好半天大唐国师才恢复了慈悲的微笑,说:贫僧苦修一甲子,近日来终于参透了一丝宿命通的神妙,这天马汗血也确实到了出世救苍生的时候了。刚刚不与你们,只不过是担心所托非人,不过现在看你们这么流氓,贫僧就放心了。 无心人魔轻咳一声:虽然您好像是在夸奖我们,但是为什么我听了就是开心不起来呢? 没事,看了这个你们就开心了。 大唐国师反手一拍背后的墙头,只听轰隆隆的机关声里,一块厚实的墙砖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窟窿来。 然后他从里面掏出一个黑糊糊的瓶子,随手一扔,就准确地落在我面前。 我此时还沉浸在所谓宿命通的震撼之中。 要知道,无论是他心通、神足通还是身如意通,其实都可以用武学拳理解释得过去。 唯独这个宿命通,却像是中原武林传说中的“秋风未动蝉先觉”一样,属于预知未来的范畴,这就不是现在的我所能理解得了的了。 忽然一个东西被甩到我面前,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接,顿时感觉到一股浓烈的阳和之气扑面而来。 哪怕是隔着厚厚的瓶子,依然能感觉到一股混杂了血腥味的阳气灌入我的经脉。 所过之处,曾经和寒性内力的对手交手留下的暗伤纷纷如冰消雪化、不治而愈。 这就是顶级天材地宝的威力? 我吃了一惊。 如果没记错的话,以前我所有得到的天材地宝,在熔铸之前,都和普通的事物并无二致,哪怕是天人指骨,也不过是坚硬一点而已。 哪里会像天马汗血这样,刚摸到手里,就能感觉到一股异乎寻常的气息。 天马可是西域汗血宝马连续突破两次生命极限之后,才能产出的一腔热血。也就是俗称的成精了,在境界上大概相当于人类中的天人。 不过马可没有种种武学可以修炼,出现一匹天马的概率,比武者中出现天人更低。 无心人魔站在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又补充了一句: 你的狗屎运啊,那真是没得说。如果不是大血剑的未来已经注定,我都想抢了你的了。 这就到手了? 我晕晕乎乎地看着他。 明明刚刚还一副喊打喊杀的架势,转眼东西就尽在掌握了? 我觉得自己有种正在做梦的感觉。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垃圾,就这么小小的一瓶天马汗血,可是会让无数江湖人士打破头颅去抢的宝物。 不然呢? 无心人魔耸耸肩。 我沉默了一下:这玩意儿怎么用? 天马汗血的使用很简单,都不用开炉。你的大宝剑不正好也有淬血的功能吗?直接把天马汗血淋上去就好了,大宝剑自己会吸收的。 无心人魔耸耸肩,忽然摆出一副好人心的表情,提醒我说:不过在没有找到对应的顶级阴性材料之前,要不要这么做,你自己可得想清楚了。 一听这话,我顿时就是一惊。 当初大宝剑只熔铸了两件阴性材料的时候,害得我的杀性暴增的事情,至今记忆犹新。 这天马汗血可是远比龙血琥珀和太古鬼火更强大的材料,这要是一股脑地影响到我,呵呵…… 会发生什么? 我瞬间打消了马上重铸大宝剑的念头,反手收起天马汗血,谨慎问道。 这个嘛……吸收了之后大宝剑肯定会变得比现在厉害一截。 无心人魔明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却故意对我担忧的副作用避而不谈,反而跟我大谈特谈起吸收天马汗血之后的好处。 我恨得牙痒痒,一字一顿地问道: 我、在、问、坏、处! 他这才装模作样地一拍脑袋:这天马汗血到底是阳性的宝物,所以你大概也不会变成杀人狂魔之类的东西吧!最多就是你会觉得自己是盖世大侠,正义的伙伴,整天除了行侠仗义之外就不想干别的吧! 这个……听起来好像也不太坏。 我眨了眨眼睛,正想说这样似乎也不错。 谁知一扭头,却正好看到大侠哥那副满脸羡慕的神情,忽然就觉得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卧槽变成他这个样子? 不!我绝对不要! 第308章 四爷破境入先天 大侠哥的眼神,让我头皮一麻,瞬间清醒了过来。 去你妈的行侠仗义。 我嘀咕了一句,然后苦笑着问无心人魔,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吗? 两全其美的办法啊…… 他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才说倒也不是没有。 我大喜,连忙问什么办法。 他说这不已经到秋天了吗?按照大唐刑律,所有斩监侯的犯人陆陆续续也要开始杀了。你自己去找找关系,争取去当个刽子手,至少也要让你的大宝剑成为行刑剑。 我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操作? 无心人魔也是好脾气,谆谆教诲说:用死刑犯被砍头的怨气,可以冲淡天马汗血与生俱来的正气。 而且你杀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也能满足一部分伸张正义的剑心,不至于过分影响到你的思维。 啊? 我闻言顿时觉得满嘴都是苦味。 合着我熔炼了阴属性的天材地宝,就会因为狂性大发杀人。 好,现在我熔炼的是阳属性的天马汗血,一身正气,结果特么还是得杀人?请问这有什么区别呢? 对于我的抗议,无心人魔只是耸了耸肩,无所谓地一指大侠哥:我又没让你一定杀人啊,是你自己要我想办法的。我看这小子这么活了一辈子,也挺好的,要不你也学学他? 当我没说。 我叹了口气,坚决地摇摇头,然后果断走到一边找狂刀走后门去了。 这时正好狂刀和大唐国师客套完毕,听完我的要求,他只是略作思考,就点头说:这事儿本座回头会去跟刑部交涉,有人要行刑的时候叫你过去就是。不过作为交换,你也必须无偿为六扇门出一次任务。 我问什么任务? 狂刀左右看看,突然附在我耳边低声道,小四要破境入先天了,现在缺信得过的人帮他护法。 什么?第四神捕要破境入先天了? 我大吃一惊,险些脱口叫出来,不过马上就被狂刀用眼神警告了。 我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确定周围没人听到我们的对话,才放下手问道:什么时候? 就这一两个月之内。 好,这活儿我接了。 我爽快地点头应承下这个任务。 这已经不单单是涉及到铸剑的问题,第四神捕和黑面神,算是我在六扇门最初的直接上司。 尽管第四神捕后天一流的水准,在现在这个英才辈出的乱世,已经不算什么。 然而就在一年以前,当我还是一个萌新菜鸟的时候,他那真人不露相的惊艳登场,却还是让我至今都记忆犹新。 哪怕是现在,我炼成了天剑门的剑法,斩杀普通的一流高手如砍瓜切菜。但平心而论,这个老上司给我的感觉,依然是那么深不可测。 一流高手也分三六九等,而第四神捕无疑就是其中最强的一档。 他选择在这个风雨欲来的时候破境入先天,也未必就没有震慑江湖上那些蠢蠢欲动的鼠辈的考虑。 好,那就这么定了。 再三确定了狂刀一定会让我当行刑官后,我拿出那瓶天马汗血,哗啦一声全倾倒在了大宝剑上。 嗤…… 一股略显灼热的血雾瞬间腾起。 我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握紧了大宝剑的剑柄。 在天剑门的一群剑疯子里混迹这么久,我虽然还没学会也不学会剑在人在的噱头,但也知道大剑对每个天剑门人的重要性了,自然不希望它受到什么损伤。 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惶恐地看向无心人魔。 大宝剑在熔铸了龙血琥珀之后,就自带吸血的功能。 照理来说,天马汗血泼上去,应该会不声不响就被吸收掉。但是现在我们看到的,却是天马汗血附着在剑面上,近乎沸腾。 而大宝剑的剑身,也不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似乎随时都会崩毁。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无心人魔这时候也傻逼了。 我们一群人就面面相觑,看着大宝剑和天马汗血之间,仿佛正在发生完全不可调和的冲突。这样下去,不是天马汗血失效,就是大宝剑都会损毁。 无论是哪一个结果,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最后还是在西域混过一段时间的胖子跑过来,稍微问了一下情况就破口大骂:你们这群文盲,天马汗血是汗不是血!你的大宝剑能吸血难道还能吸汗吗? 我这才想起来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汗血宝马就是因为出的汗通红如血,才被称之为汗血。 呃,那现在怎么办? 我又把视线投向无心人魔。 虽然他刚刚才捅了个篓子,但是单以天剑门的铸剑术而言,在场之人已经无人能出其右。 我看过去的时候,他也正在为自己犯的错而懊悔,稍稍思索了一下,就咬牙叫道:放血!大宝剑能吸血,只要吸到的血够多,未必就不能把稀释过的汗血一起带进去! 我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尼玛,这得多少血才够? 不过无心人魔仿佛比我还着急,刚把话说完,他就已经伸出手腕,往大宝剑的剑锋上一凑。 正处于和天马汗血激烈对抗状态的大宝剑,可谓是锋芒毕露,吹毛断发。 无心人魔千锤百炼的先天之躯,在剑刃前竟然没有任何抵挡之力,刚一靠近,就被轻易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 一股古怪的暗红色血箭喷射而出,落在大宝剑上。 被无心人魔的血液冲刷的天马汗血,果然停止了沸腾,然后一点点地被吸收了进去。 有效! 其余人见状大喜,也纷纷割开手腕放血,那种争先恐后的状态看得我一阵恶寒。 “嘿嘿,你这把剑,可是两年之后我们对抗乱离的唯一指望了,可不能让这个撒手锏折在这里啊!” 胖子抬起头,短时间内剧烈失血,让他的脸色一片苍白。 但他还是断断续续地解释道。 是么?不知不觉间,我和我的剑已经变得这么重要了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学着他们的样子割腕放血,忽然被一只枯瘦的手掌从后面捉住了手臂。 “你的血不应该流在这种地方。” 大唐国师低沉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回头一看,只见他的手腕举在大宝剑上,也莫名淌出血来,和其他人的血交融在一起,冲刷着上面桀骜不驯的天马汗血。 大师您…… 我愣了一下。 大唐国师呵呵一笑,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莫非你真的以为邪教的那些所作所为,就只有你们六扇门看不下去?老和尚未必能活到你斩杀乱离、平定天下的那一日,但是最起码现在,这把老骨头还是有点用的。 斩杀乱离,平定天下! 大唐国师的话说得我胸中一阵热血沸腾,正打算开口表达一下自己的决心,忽然听到无心人魔大喝一声: 够了!撤手! 啊? 我错愕了一秒钟之后,猛然感到一股磅礴的力量,和大宝剑重重地轰击在了一起!一个嘈杂的声音在我耳边随之响起: 我是正义的伙伴,一切罪恶,都要杀!杀!杀! 第309章 恐怖的中二病之剑 轰! 一股令人震撼的力量,猛地从大宝剑中逆灌进我的丹田。 霎时间,一股天下无敌的信念,从我心中瞬间涌起,接着就是对天下所有不平事的痛恨。 “我可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大侠啊!所有违背了正义的恶人,接受来自本大侠的审判吧!” 我挥舞着大剑,大声嚷嚷着。 喊完之后,那种舒畅的感觉让我清醒了一秒钟,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这么羞耻的台词,真的是我喊出来的吗? 偏偏这个时候大家都还聚在我身边,我挥舞大宝剑的动作,毫无悬念地把他们都兜了进来。 狂刀瞬间拔刀,挡住我的剑锋,同时斥责我道: 你在干什么?你想把大家都杀掉吗? 啊,对……对不…… 我正想道歉,忽然一股贯彻正义被阻的愤怒,从心底涌起:混蛋!我的剑锋所指,即是正义所在!你竟然敢挡我的剑?你一定是邪恶的小伙伴! 在这股信念的驱使下,我二话不说,当头就是一剑劈了过去。 在这个距离上,即使是狂刀也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难,连忙一缩头躲过我的劈砍。 但他头上的黑巾就没那个运气了,被大宝剑带起的狂风吹落,露出下面疤痕虬结的脸来。 “哈哈哈,瞧你这副尊荣,一看就是反派大波斯的脸啊!简直是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影响市容的家伙,接受正义的裁决吧!”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因为我看到对面狂刀完好的那部分脸上,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变成一片锅底似的漆黑。 他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一字一顿的问道: 长得丑怪我咯?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小子,如果这就是你的正义,今天正义必败!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我心里已经彻底惊慌失措了,想要辩解,但是说出来的却变成了另外的东西: 没错!这个年代颜值即正义!所有长得对不起观众的家伙,都应该去死去死! 完了,这傻逼…… 眼角的余光中,我看到其他人都同情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我的视野,就完全被一把迎面扫来的巨大斩马刀所占据。 刀柄之后,狂刀气得浑身发抖: 张劫,相信我!你小子今天死定了! 锵! 大宝剑和斩马刀重重对撞一记。 在天马汗血那近乎沸腾的力量支撑下,我居然硬生生地扛住了狂刀的攻击。 不过我的身体和先天高手之间,到底还差着天与地那么遥远的距离。 一刀硬拼之后,我被激荡的力量震得浑身发麻,狂刀却只是略微退后一步,刀意就再度暴涨,又是一刀斩下! 臭小子,今天不把你打得你妈都认不出来,我狂刀两个字倒写! “哈哈哈,老子本来就是孤儿,我妈本来就认不出我!该死的人贩子!待老子神功大成,一定要把你们通通打进十八层地狱!” 我能感觉到,自己陷入一种魔怔的状态之中。 每次嘴贱完了之后,我都会心惊胆战,但是只要有一丁点的事情撩拨到我,哪怕只是完全不着边际的联想,我就又会陷入到对世间罪恶的狂热痛恨之中。 卧槽卧槽卧槽! 我被暴怒的狂刀三下五除二就压制得死死的。 幸好在濒临崩溃的时候,一柄血雾缭绕的大剑插入战团,架住了狂刀的大刀。 狂刀神捕!住手! 无心人魔拦在我面前,大声道: 这小子现在完全被天马汗血的力量控制,您和一个中二病置什么气? 我瞬间感动得泪流满面,亲人啊! 可惜就在这时,天马汗血的中二病之力再次发挥了作用,我一剑刺向他的后背,高声叫道: “走开!你这个该死的杀人犯!整天戴着面具藏头露尾的鼠辈!心理阴暗的死变态!不要站在我的面前,否则我连你一起制裁了!” 无心人魔反手架住我的攻击,浑身一震,古怪地看了我两眼,随后叹了口气: 算了,我收回自己刚刚说的话。你现在不是大虾附体,而是胖子和大虾同时附体,爱管闲事还嘴贱………自作孽不可活! 说完他居然真的就撤剑退开了…… 开了…… 大哥,不要啊! 再一次短暂清醒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狂刀的阴影所笼罩…… 而这个时候,天马汗血附带的中二病之力,竟然又可耻地缩了,留下我独自面对暴跳如雷的狂刀…… 尼玛,这下完蛋了。 我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句。 下一秒,一个砂锅大的拳头在我眼前迅速放大。 砰! …… 我一瘸一拐地回到六扇门的时候,第四神捕正低着头在写什么。 老四,我回来了。 嗯。 第四神捕头也不抬,颇有大将之风地招呼了我一声: 你先坐那儿,等我写完这几份再跟你说。 好。 我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候。 没多久,第四神捕就放下了手上的笔,含笑抬起了头。 但是下一瞬间,他脸上儒雅的表情突然就变得呆滞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终于按捺不住,毫无形象地狂笑起来。 卧槽,哈哈哈,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被揍了。 我耿耿于怀地摸了摸自己鼻青脸肿的帅脸,当真是欲哭无泪。 眼看第四神捕还要在我的伤口上撒盐,我连忙转移话题:你在写什么东西? 请柬啊。 我愣了一下,请柬?干嘛的? 当然是我破境入先天的观礼请柬啊。 他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哦哦,这样啊。 我以为这是他邀请亲朋好友帮他护法的请柬,便漫不经心地问他都请了谁。 他扳着指头数道: 九观、八寺、五大剑派,都请了…… 九八五都在啊?那请的人还挺多的啊。 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忍不住跳起来尖叫道: 你疯了?! 常人破境入先天的时候,因为自身几乎是不设防的,所以谁不是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除了会邀请三五好友护法之外,唯恐自己躲得不够隐秘。 第四神捕倒好,一堆请帖撒出去,大半个江湖都在邀请之列。 我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他,说老四啊,你这是用生命在作死,知道吗? 常言道,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 特别是像我们六扇门的武者,抓人杀人那是分内之事,但是被抓被杀之人的亲朋好友,却会把这份仇怨记在我们头上。 所以我们几乎都是仇敌比朋友更多。 像第四神捕这么搞,那些得到消息的邪派武者就不说了。就算是九八五的正派之中,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盼望他冲关失败,前途尽毁。 “说说你的打算。” 我摊了摊手。 第四神捕向来是谋定而后动,他既然做出了这样的计划,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 “很简单,我就是要大宴江湖,我就是要让全天下所有想我死的人,全都在这一天冒出头来。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能成功突破到先天的话,想必接下来的几年内,他们都会老实很多吧!” 第四神捕眼中流露出一抹狂热之色,道。 嘶……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瞬间明白了。 他这是要用自己的安危,来换大唐武林的片刻安宁啊! 半晌,我苦笑一声,说:得,我水土都不服,就服你。 他斜了我一眼,那你吸什么冷气? 我屁股疼,不行吗? 第310章 大宴江湖 第四神捕把自己破境入先天的时间,定在了来年的正月初八。 因为这时候已经是深秋时节,转眼离新年也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我索性就接受了他的建议,先回铁剑派和师娘、师姐她们一起过个年。待解决了大宴江湖的事情,再出去寻找其余的四大天材地宝也不迟。 毕竟磨刀不误砍柴工。虽然我在十万大山的剑壁上学到的天剑传承十分神奇,但也同样需要闭关一段时间,才能融会贯通。 从第四神捕的衙署出来,天已经擦黑。 街上不少地方都点起了照明的灯火,我站在开始飘荡起袅袅饭菜香味的街头,却忽然生出一种无处可去的寂寞来。 回想入行捕快这近一年时间来,我好像经历了很多事。 但是仔细想想,这些时间不是在执行任务,就是在执行任务的路上。 入秋的时候休息了两个月,却也都花费在了闭关练功上。 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时间,短到几乎没有。 哦,不对,其中似乎和潇潇一起逛了几次街,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却久远得像发生在前朝的旧事了。 唔,追女孩子的话,我是不是应该更主动一点呢? 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还在思考的时候,忽然眼睛就被一双柔软的小手从后面蒙住。 谁?! 长期游走在生死边缘锻炼出来的武者本能,让我迅速翻手抓住那两只手,就要把它们的主人扔出去。 不过马上,一股熟悉的体香味就让我的敌意瞬间软化了下来。 潇潇? 我惊喜地拉开蒙在自己眼睛上的小手,一回头,就看到潇潇那张巧笑嫣然的俏脸。 她揉着自己的小手:你还真是狠心啊,对我都下这么狠的手。你看,都淤青了。 我望着眼前白净如玉的小手,唯有苦笑。 女人都是不讲道理的,我可不敢真个去计较她说的淤青在哪里。 何况在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我很怀疑,就算我全力爆发内力,能不能把她的手捏青都两说。 黑木崖的圣女啊! 我记得黑木崖好像出名的爪功都有十七八套吧? 刚刚那一下她要是不想跟我开玩笑,而是真的偷袭的话,估计不能我反击,她就能把我的脑壳给掰开。 大意了啊!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刚刚长安街头安居乐业的氛围感染了我,让我失去了警惕。可是就在几个月以前,这里还被朝廷和邪教的战火所点燃焚烧。这世道可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太平。 喂,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还在反省的时候,潇潇已经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打断了我的沉思。 哦,没什么。找我有事吗? 我随口回答了一句,然后马上就回过神来,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 这么跟女神说话,真是注孤生啊! 果然,话音刚落,我就看到对面潇潇的眼眶红了起来:难道没有事就能找你了?是吧?那我没什么事,你走吧! 我连忙赔笑说哪能啊,这不是想问清楚咱潇潇女神有什么吩咐,赴汤蹈火都要完成啊! 说完为了强调自己的坚决,我还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然后在潇潇背后的街角,我看到胖子他们的脑袋接二连三的冒了出来,就连无心人魔堂堂的先天高手,居然也被他们带坏,跟着一起听墙根。 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竟然还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妈的! 我鼻子都快气歪了,下意识地嘟哝了一句,回头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这话却被潇潇听了去,柳眉立刻竖了起来,你说什么? 啊?没呢!我说要收拾他们! 我连忙一指她身后。 谁知道就在潇潇回头的瞬间,这群损友竟然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我靠! 从街边人家门口辟邪的铜镜里,我看到了自己瞬间大惊失色的可笑嘴脸。 你们这个样子卖队友真的好?管杀不管埋的,这下子我就是浑身长满了嘴都讲不清了啊! 幸好潇潇身为圣地圣女,和普通的女孩子还是不同的,她轻快地走到街角,在墙上一摸,小鼻子就可爱地皱了起来: 哼,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莫名其妙背了一锅,心里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但却不得不继续赔笑,申明自己是一个好人的立场。 然而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潇潇居然颇为幽怨地斜了我一眼:好人一生孤单,你没听过? 呃…… 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做坏事、强吻、壁咚、推倒等一系列不太健康的关键词。 只是就在我正要付诸行动的时候,潇潇突然笑了起来:好可惜,真想看你当一次坏人,这样我神功大成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我刚刚抬起来一寸的手立刻就僵住了,两只即将迈出的脚,也像被压上了千斤重物。 呵呵,你大爷的! 狗屁的黑木崖圣女神功! 到底是哪个缺德的八辈子老处女,才能想出“先爱上一个人、再杀掉他”才能神功大成,这种变态狗血套路的? 干笑了两声之后,我连忙收敛心态,向潇潇发出了邀请: 一起逛会儿吧! 潇潇欣然允诺。 接下来的逛街时间,我发现长安人民的恢复能力真的远超我预料。 夏天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动乱,我至今还历历在目。 但是今天,除了在一些石栏杆的边缘,还能依稀看到当初火焰燎烤的焦痕,这座城市,却以一种独特的繁华,抹去了所有痛苦的记忆。 人们在埋葬了自己的亲人之后,又开始了新的安居乐业。 就连曾经在六扇门的高压下销声匿迹的扒手和路霸,也开始重新恢复营业。 一个正要行窃的扒手在被我顺手逮住的时候,竟然还满脸委屈,说以前每次我偷东西的时候,您的同僚都会说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行窃,可我现在都改过自新了啊! 我被他的谬论气得半死,说这就是你等天黑了才出来搞事情的理由?重点不在光天化日,而是在偷东西好嘛? 我这边还没处理好,潇潇那边,又有两个围观的痞子闲汉,因为她的美貌而打了起来。 结果这两个试图展示力量的肌肉兄贵,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看似弱不禁风的潇潇一手一个按翻在地。 要不怎么说美女的力量就是大呢。 潇潇只是三言两语,就不费吹灰之力地制止了一场即将爆发的流血械斗。 昏黄的灯火下,只见她绝美的笑容充满了别样的诱惑。 她笑着说打架斗殴这种事,打赢了坐牢,打输了住院,所以你们两个在动手之前一定要想清楚了哦! 呃…… 好吧,她说得真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第311章 三少爷的贱 这么闹了一路,潇潇才略带羞涩地说,想跟我一起回铁剑派过年。 什么?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得滚圆,然后一股狂喜不可抑制地充斥在我心头。 这是主动要见家长的节奏了啊! 你想哪儿去了! 潇潇轻嗔薄怒地瞪了我一眼,解释说是黑木崖的高层也觉得我师父的失踪有些蹊跷,所以才派她来和我们天剑门的传人联络感情,顺便查探一二。 哦,原来是公事哦。 我失望地低下头。 你呀。看你这些日子尽做些搅动江湖的大事,我还以为你突然开窍了呢,没想到还是一样的呆! 潇潇突然伸手在我的脑门上用力地戳了一指头。 哎哟! 我被她修长的指甲刺得一痛,下意识的叫了一声,然后才问道:那你的意思…… 潇潇白了我一眼:我的话还不够明白吗?查你师父的任务是秘密任务,秘密的意思懂吗?知道这个秘密任务的人,全天下加起来还不够五根手指头的。除了这五个人之外的天下人,别人眼中,我们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呃…… 我被她拗口的说法说得懵在了原地。 潇潇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叹了口气:指望你变聪明果然是个奢望。你就理解成……是你说的那样吧! 我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体会她话里的意思,然后惊喜地抱着她原地转了一圈,哈哈大笑: 好好好!走!我带你回去见我师娘和师姐! 拉着潇潇回到宿舍,我把她要跟我一起回去过年的消息跟大家一说,九五二七小队的同袍们纷纷欢欣鼓舞。 有那性急又会说话的,比如扛把子,甚至直接就提前预祝我们修成正果了。 在这伙好朋友的面前,潇潇完全放下了圣女的架子,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娇羞和谢意。顺便邀请大家和我们一起回家过年。 她也是知道的,整个九五二七小队几乎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唯有一个胖子家世显赫,结果现在还因为安西大都护密谋造反,属于无家可归的状态。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还有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也犹犹豫豫地提出想和我们一起回铁剑派过年。 无心人魔。 他虽然也是用的铁剑派剑法,但是过去从来都是神出鬼没,所以我也从来没把他往同辈师兄弟的份上去想。 当年所谓的铁剑派“三杰”,到今天已经一死一叛,就剩下我这根独苗在这里苦撑大局,还不得不做了朝廷的走狗。 但是如果说他是我的长辈的话,这事儿……于礼不合啊! 当然,不管怎么说,这位大爷既然都已经开了这个口,我总不可能说不行的咯。 天知道万一无心人魔觉得自己被驳了面子,暴走起来会变得多可怕。 于是,我们一行人略作收拾之后,就跟第四神捕提前告了个假,浩浩荡荡地往铁剑派的山门赶去。 …… 我本来以为看到我带回潇潇这么一个才貌俱佳的,师娘和师姐都会万分高兴的。 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我回到铁剑山上,才惊讶地发现,整个铁剑派的小院子,都像被整修了一遍,再也不复之前的破烂,而且处处张灯结彩,像是在迎接什么大人物的驾临。 我吃了一惊,心想自己也没有提前把潇潇是圣女的消息传出去啊?就想给两个女人一个惊喜,怎么会搞得这么隆重? 不过我也不是那傻子,虽然心里诧异,但是见此情景,还是连忙随机应变,跟潇潇说:肯定是哪个大嘴巴把圣女大人的身份透露了出去,我家这两个虚荣的女人,才会摆出这种阵势的。 潇潇闻言甜甜地笑了笑,一副很开心的表情。 可惜的是,我们坐在张灯结彩的大厅里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任何人迎出来。 而且时间一长,我也渐渐发现,这大厅里的布置虽然搞得隆重,但是明显有些陈旧,看上去应该已经用过。 类似的情况我在六扇门没来及撤去的会场上,我看到过好几次了。 一念及此,我就有点沉不住气了。 碰巧这时候,一个丫鬟从旁边经过,我连忙一把扯住她,询问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和大小姐又到哪里去了? 老夫人和大小姐,就是我师娘和师姐。 事实证明,有钱就会变坏。 想我师娘和师姐,以前多淳朴俩村姑啊,喂鸡养猪门门精通。 但是自从我在江湖上闯出一点名头,又认得了胖子这个阔气朋友之后,整个铁剑派的财政状况就好了很多。 她们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学到了城里贵太太的那一套,非要整几个丫鬟仆役,享受一下剥削阶级那一套腐朽的人生观。 不过也幸亏如此,我现在才找得到人问一句,否则还不定要傻等到什么时候呢。 那个被我扯住的丫鬟,大概是在我出门混社会之后才招进来的,还不知道我的威名,听了我的问题,竟然很不耐烦地挣脱我的拉扯: 老夫人正在后院陪贵客叙话,大小姐正在给黑大人擦洗身体,你们谁啊?在我们铁剑派坐了这么久还敢动手动脚,小心我家三少爷回来打断你的狗腿! 贵客?黑大人? 这尼玛都是什么鬼? 我被丫鬟的话说得迷迷糊糊,回味了一下,才听懂这个三少爷大概就是指我自己了。 这时候我眼角余光一扫,看到胖子他们都露出了窃笑的表情,明显是对我在自己的地盘上吃瘪非常喜闻乐见。 我心里不爽,把脸一板,恐吓那个丫鬟道: 我就是你嘴里的三少爷,马上去把老夫人和大小姐叫来!哼,什么贵客!无非就是什么铁拳派掌门的太太、铁掌门大佬的小妾,什么格局!我告诉你,耽误了时间我才要打断你的腿,这位才是真正的贵客! 说罢,我还指了指潇潇。 我本以为这么一说,那丫鬟立刻就会惊慌失措地跑去喊人了。 却没想到她或许是跟着我师姐混久了,也是个泼辣性子,浑然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仔细打量了潇潇两眼,突然反问道:请问这位姑娘,可否是,当今,天子家的子嗣? 呃?剧本上的台词不是这个啊? 我愣了一下,然后就听到潇潇淡淡地开口了。 并不是。 那丫鬟还不死心,又问道,可否是皇亲国戚? 潇潇的表情还是波澜不惊: 否。 那丫鬟不死心,还想再问的时候已经被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打断:这位姑娘和朝廷没有任何关系,不过她在江湖上乃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你还在这里废话什么,还不快去请人! 可惜那丫鬟竟然完全不吃我这一套,双手叉腰把头一昂:不行,老夫人进去之前吩咐过,闲杂人等不许打扰!这位姑娘既然不是天家的子嗣,又不是皇亲国戚,那和内堂里的贵客相比,就是闲杂人等,还请稍候片刻! 我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拍案而起:好好好,我倒要看看,我铁剑派这座小庙,到底来了一尊什么样的大神! 可惜我才踏前一步,就听到丫鬟在我背后幽幽地说道: 三少爷且慢,里面的人,是秦王殿下。 纳尼?秦……什么? 我花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在脑子里转过这道弯来。 然后在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我噗通一声直接就跪了,一脑门子冷汗的同时,犹自不忘五体投地大喊: 卑职六扇门黄级神捕张劫,参见秦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312章 狗富贵,无相忘 别笑! 我承认,在跪下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怂了。 但是如果你知道秦王是个什么人的话,我相信你会比我还怂。 须知当今圣上年富力强,正值盛年,那方面的能力也是龙精虎猛,从登基之日起至今,几乎每年都要搞出一两条人命来。 到现在,皇女不说,我大唐帝国的皇子总共二十有二,这秦王就是其中的二十二分之一。 如果你觉得这个比例还不够高的话,那么我再说另外一个数据,就是继承大宝的可能性。 民间老早就有传言,说是“皇位共分十成,太子五成、秦王四成、其余诸王共分一成”,并且太子多出来的那一成,貌似还是沾了立长不立幼的光,否则能和秦王打个平手都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这位秦王殿下的雄才大略由此可见一斑。 正因为如此,我才毫不犹豫地丢了节操,行了大礼。 毕竟这种事情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然万一大大咧咧冲撞了秦王的銮驾,我有几条狗命都不够这位据说脾性非常暴戾的殿下杀的。 当然,我心里也不是没有质疑,比如秦王为什么会出现在鸟不拉屎的铁剑派上。 这完全讲不通啊! 要知道,我虽然这些日子在江湖上机缘巧合做了不少大事,也算是闯出些名头。 那些事情或许在江湖人眼里,都是一等一的壮举。但要说因此惊动了秦王,甚至让他不惜屈尊上门,那连我自己都不敢信。 什么武林高手,在真正成建制的军队面前,就是一渣渣! 天人高手了不起吗? 数以万计的大唐铁甲源源不绝杀来,你杀了一个还能全杀光吗?排好队站在那里让你砍,累都累死你。 更别提还有破军弩这种大杀器了,一片铺天盖地的箭雨覆盖下去,什么狗屁天人地人都扎成刺猬人了! 所以自古以来,庙堂之高从来都是看不起江湖之远的。 我行了大礼之后,后堂却并没有任何的声音传来,周围胖子他们又开始笑,我愤怒地把眼神投向那小丫鬟。 她却对我的怒火视而不见,只是不卑不亢地讲述起其中的缘由来。 这不说还好,一说我们都惊得是目瞪口呆啊,原来秦王之所以会大驾光临,根本不是因为我们铁剑派的任何一个人。 这你也许会说了,不是因为人,难道是因为这块地?莫非在铁剑派的地下,埋藏着什么宝藏? 当然……也不是。 铁剑派所在的山丘就是一个小土包包,除了我们这几间瓦房,毛都没有一个,那埋宝藏的人该是有多脑残,才会选择这种地方动土? 秦王上门的真正目的,却是感激我铁剑门一位不会说话的成员。 小黑。 对,堂堂秦王,居然和我铁剑派的一条狗交上了朋友。 这么说或许有些不敬,但是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 原来那天好武成风的秦王,只带了一小队人出猎,途中中了埋伏,随从尽殁,自己也身受重伤。 在艰难摆脱了追击之人以后,秦王跑到我们铁剑派的附近,终于重伤发作,坚持不住,从马上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说来也巧,他坠马的附近正是一片荒无人烟的草甸子。 按照正常剧情发展,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经过这地方,我们英武的秦王可能直接就在昏迷中流血过多挂掉了,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只怕龙体都臭了。 但是他的运气是真不错。 那天正好小黑跑去那块地方抓兔子改善伙食,就发现了他。 也不知道小黑到底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居然用自己长期跟着我们啃青菜萝卜养出来的瘦弱小身板,硬是把秦王拖回了铁剑门,找师娘她们给他疗伤。 故事到这里,或许还只能说是巧合。 但是后面的剧情我就有点听不懂了啊。 醒来之后,秦王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铁剑派住下来疗伤。 就在这段时间里,他和同样喜欢抓兔子的小黑,竟然一见如故,还非要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为异姓兄弟。 听到这里我们都傻眼了。 尼玛王爷就是比我们这些老百姓会玩。 你要跟小黑结拜为异姓兄弟,可连我这个主人都他娘的不知道小黑姓啥好么? 仿佛是看穿了我心中的想法,那小丫鬟微笑着福了一福,说:张神捕回来得正好,殿下请张神捕给小黑大人赐姓。 我对此只有苦笑,叹了口气说殿下吩咐,岂敢不从,既然如此,小黑便跟我姓张吧! 多谢神捕大人。 那丫鬟又行了一礼。 她正要退下的时候,冷不丁胖子突然插言道: 你也不是普通人吧? 我心里一惊,往旁边一看,发现不止胖子,连无心人魔都不动声色地摸上了大血剑的剑柄。 合作了这么多次,他这个动作所代表的含义我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意味着这个貌不惊人的丫鬟,竟然有威胁到他的能力! 只是那丫鬟却像是对我们的警惕视而不见,只是微微一笑,一股堂皇雍容的宗师气度跃然而出。 她信誓旦旦地说婢女兰香,旧主秦王,新主小黑大人。 神捕和诸位请放心,婢女此来,只是为了照顾小黑大人周全,铁剑派一应事务,绝不插手。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铁剑派有个毛的事务。 不过秦王殿下的诚意我还是看到了。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想要跟小黑结拜兄弟。不然也不会把兰香这么一个大高手派过来养狗。 在确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我深吸了一口气,问秦王是否还在后堂,容张劫拜会一二可好? 没想到兰香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说秦王已经离去,不过后院之中,还有一个更麻烦的人在等着您去应付……呵呵,那位爷以为派来的人不走正门,就能避开殿下的耳目吗?真是可笑。 说罢她冷笑两声,便自顾自地离去。 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我也不敢再把她当一个丫鬟看待。 明明满心的疑惑,此刻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出门飘然。一句“那个人是谁”憋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吞不下吐不出,真是好不难受。 不过事已至此,问不到就问不到吧,她也说了,那人必须我自己去应付,后院里这儿也不远,那我就走一趟吧。 我提醒了无心人魔他们几句,然后就让潇潇和老潘他们暂且在大堂休息,自己则只带了无心人魔和胖子、大侠哥,直奔后院而去。 不知道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就让我张劫会一会你吧! 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正走到中堂的时候,忽然一个披红挂绿的身影从旁边咻的一声窜了出来,一头撞进我怀里。 无心人魔下意识的就要拔剑,我连忙拦住他,因为我已经从自己脸上那熟悉的大舌头,认出了来着何人。 小黑! 我高兴地抱住它,顺便不忘回头瞪了无心人魔一眼,调侃道: 敢伤秦王殿下兄弟的狗命,你就不怕被满门抄斩啊! 一群人看着我怀里被打扮得花花绿绿,几乎看不出原形的小黑,同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它现在是狗王爷了,惹不起惹不起。 讲真,第一眼看小黑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 这特么还是我的狗吗? 浑身的绫罗绸缎、金银玉器,感觉就算把我铁剑派卖了,都换不来这一身行头啊。 在我怀里撒了一会儿娇之后,小黑呜呜叫了一声,叼过来一根洁白如玉的弧形长角,一个劲地往我脚边推,要送给我。 无心人魔见到此物之后大吃一惊,说这特么是南方云梦大泽中望月犀牛头上的独角啊!就算比起你大宝剑中融合的一些材料来,都分毫不差! 我瞬间感动的热泪盈眶。 难怪都说人不如狗,这才是真正的狗富贵,无相忘啊! 可是……小黑你把这块大骨头棒子推给我又有什么用啊!我又啃不动!!! 第313章 底气足了 望月犀牛的独角捧在手上,有一种上品羊脂玉般的洁白细腻,宛如最精美的艺术品。 当然,这是不考虑上面那一排参差不齐的狗牙齿印的情况下。 当我用内力去试探的时候,就会有一股细腻温和的暖流,从望月犀牛独角中渗出,自然而然的滋润我的经脉。 这种古怪的特点,顿时让我大为心动。 当即,我掂量着望月犀牛的独角,问无心人魔:这件犀牛角能不能熔铸到大宝剑里去。 尽管心知抢自己狗狗的磨牙棒这种事,做起来实在是有点丢人。 但是最迟三年之后就会复出的邪教之主乱离,还有神秘的叛徒组织,无数敌人就像一座座大山压在我心头,让我实在提不起勇气,去放弃每一个可能的增强实力的机会。 面子? 那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我很期盼地看着无心人魔,只要他说出一个能字,我马上会收下这份来自小黑的好意。就算事后要补它再多的肉骨头都在所不惜。 但是无心人魔思忖片刻之后,却给出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回答:以前可以,现在不行。 我当时就恼了,什么叫以前可以,现在不行?现在正是最缺实力的时候,你特么反而跟我说不行,几个意思啊? 无心人魔看出我心里的恼火,也不着急,只是继续解释说:这云梦泽望月犀牛嘛,我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也常有耳闻。据说这东西日日拜月,属性纯阴。唯独额上一根犀角,却是物极必反从纯阴中孕育出的一点纯阳…… 说着他瞄了我一眼,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你的大宝剑里,现在光天马汗血的阳气都还没压制下去。如果硬要把着犀角熔铸进去,嘿嘿…… 纳尼? 被他一提醒,我忽然就回想起当初被正义感支配的恐怖。 那种中二病附体的状态,搞得我心惊胆战,至今都必须躲着过了马路的老奶奶、或者被人抢了棒棒糖的蒙生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又被唤醒了见义勇为的激情。 糟糕的记忆一被唤起,我顿时就感觉望月犀角上传递过来的暖流,都忽然变得像火炭一样烫人。 我连忙把犀角扔回给小黑,埋头直奔后院而去,不管那里等着我应付的家伙到底是谁,但是想必他也肯定不会比中二病发作更可怕了。 只是当我一踏进后院,我就吃了一惊。 后院平时是我们铁剑派养猪喂鸡的地方,环境之恶劣自然是可想而知。 但是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四面的柴草栅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四面描绘着水墨河山的巨大屏风,上面的一草一木都栩栩如生,就算我不懂画技,也能看得出,那绝对是方家手笔。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料味道,应该都是最名贵的焚香木,尽管已经浓烈到有些刺鼻的嫌疑,但却很好地掩盖掉了原本的鸡屎臭味。 一支乐队在旁边演奏着,琴瑟琵琶发出悦耳的鸣响。 但是只要仔细去听的话,却总能在叮叮咚咚的琴声里,依稀听到屏风后面传来的猪吃潲的呼噜声,违和到了极点。 “这逼装得我给满分。” 就在我还沉浸在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的震撼中时,旁边胖子的一句评价,却搞得我哭笑不得。 他没有刻意压制自己的嗓门,顿时惊动了后院里的正主。 大幅的水墨河山前,一个留着五柳长须的青衫文人缓缓转头,正用一种受到冒犯的愤怒眼神审视着胖子。 胖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哪会在乎这个,抬手一根中指就比了过去。 那青衫文士的眼神顿时变得更加愤怒了,但他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还是不说话,只是轻咳一声,示意身边随行伺候的下人。 胖子咧嘴一笑,说胖爷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大人物呢,原来特么是个哑巴。 青衫文士终于忍不住了,怒视了旁边的随从一眼,呵斥道:傻了吗?还不给他们介绍一下! 那随从这才如梦初醒,胸脯一挺,两块胸肌还骄傲地弹动了几下,才大声道: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一位是来自东宫的王先生。 挖槽! 这个挺胸的画面,如果是让一个大美女来做的话,那效果绝对是赞赞的!但是你一个大老爷们来东施效颦,简直辣眼睛啊! 还有你那个语气,怎么听都觉得像是西市卖肉的屠户,每天早上吆喝“来来来,猪肉十五文一斤,便宜卖嘞”。 这时候王先生也而被自己的随从打败了,终于绷不住一直以来维持的气势,怒气冲冲地说:在下可是来自东宫,莫非你们都不知道敬畏的吗? 我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其实刚刚我就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所谓的先生,不过就是后世的政客们,效仿战国孟尝君蓄养清客谋士的一种举措。 眼下随着皇子们不断成年,夺嫡之争也愈发惨烈,所以不乏王先生这种清客表演的舞台,秦王和太子更是都开府建衙,各自拥有了自己的班底。 不过……那又怎么样? 秦王他老人家可都是跟我家狗狗结拜了。 你主子太子就算再屌,只要他一天没有割断和秦王的血脉联系,说起来还不是跟我的狗一个辈分。你骄傲个毛啊! 当然,这话我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没有真个说出来。 不然真的就要和太子爷不死不休了。 但这个什么王先生,我却是不准备鸟他。 这些文人清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每天就知道靠两片嘴皮子搬弄是非,正是我们武林中人最看不起的那一类小白脸。这么能说你们怎么不剃光了头发去学佛门的大忽悠术啊? 只可惜我虽然都已经把不满之色摆在了脸上,但是架不住人家王先生脸皮厚。 他就像是全然没看到我的脸色一样,继续在那边花样摆谱。 尼玛搞清楚状况没有?老子才是铁剑派的掌门好不好? 你这一过来,就喧宾夺主。现在我来了不说,你还背着个手装高人,丢个背影给我,真当老子不要面子的啊? 就在我火冒三丈准备拔剑赶人的时候,刚刚一直和王先生争锋相对的胖子,却忽然按住我的手,踏前一步。 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参见王先生。卑职恭祝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一看他这架势就乐了。 得,这小子大概又开始在心里憋坏水了。 第314章 食屎去吧! 胖子一开口,我就知道接下来恐怕有好戏看了。 上一个被他这么恭维的人,这会儿坟头草只怕都已经有丈把高了。 不过王先生显然不知道这一点,胖子的态度让他很舒服,因此脸上的神色也愈发倨傲。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胖子的请安,然后才转过头来,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两眼,说:你就是张劫? 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我本来是不打算理他的,但是看到胖子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我才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说:对,老子就是张劫,抢劫的劫! 王先生继续面无表情地说:你救了秦王的事情,太子很不高兴。 我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 把这种本该摆在台面下的事情摊开来说,这简直就是在给我找麻烦。 所以我也不客气地反击了:什么秦王?我不知道啊。我就知道我家的狗出去打兔子的时候,顺便拖了个陌生人回来救治。怎么?我张劫在外头追捕朝廷钦犯的时候,太子殿下已经登基为皇了?我们小小的江湖门派做好人好事也必须上报东宫不成? 最后一句话,我已经隐隐带上了嘲讽。 王先生面带薄怒之色,不过大概也知道我说的是正理,干脆不再打嘴皮子仗,而是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要求: 秦王游戏人间,行事荒诞。和狗结拜这件事如果操作得好,想必能给他的声望造成巨大的打击。到时候你们铁剑派重重有赏。从现在开始,和那条狗有关的所有事宜,都交给我来负责。 你来负责?负什么责? 我笑了笑,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家狗狗叫小黑,这个名字记清楚了。它每天都要吃山珍海味,我怕太子殿下的私房钱养不起它啊。 “不过一条狗而已!我没兴趣知道什么名字。” 王先生无所谓地一摆手,又盯着我看了两眼,警告说: 你还年轻,见识短浅,看不清形势很正常。不过以后我会常驻你们铁剑派,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直接来问我就可以了,不许自作主张。否则出了问题,谁也救不了你! 一听这话,我当场就想呵呵他一脸啊! 敢情你还打算自作主张,跑到我铁剑派来当太上皇来了? 我正要发作的时候,胖子又一次把我按住了。 他脸上带上极具迷惑性的憨厚笑容,走上前问道:王先生您既然这么说了,正好小子一直有个问题,不知道能否请教一二。 王先生得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说:你且一一道来。本人不敢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是你们这个年龄的问题,还是可以回答的。 胖子腆着肚子鞠了一躬,说胖爷我就是想问问,您在家里是不是排行第八啊? 王先生一时还没回过味来,正在疑惑的时候,冷不防胖子突然变脸,大脚一抬,重重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哗啦一声,王先生四脚朝天撞翻了身后的水墨山河屏风。 这下子原本被掩盖起来的污秽顿时原形毕露,屏风后面就是我铁剑派原本的化粪池,全门派上下连鸡带猪,十几年积攒的粪便全堆在里头呢! 王先生猝不及防,撞破屏风一下就掉了进去,在粪池里手舞足蹈,刹那间粪水四溅。 粪池边,胖子彻底撕掉了伪装,跳脚大骂: 呸!死王八!你装啊!你倒是接着装啊!竟然敢在胖爷面前装逼抢戏?你还嫩了点。 说完他犹自不满意,从旁边抄起一根棍子,一棍子把眼看就要爬上来的王先生又给捅了下去,同时大喊: 满嘴喷粪的杀才!食屎去吧! 如此局面的反转,直看得我们瞠目结舌。 谁都没料到胖子居然会使出如此激烈的对抗手段,一直到他把王先生再度捅下粪坑,我们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阻止了。 等到他什么事情都做完了,这时候再想劝阻也晚了。 大家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围观他一次次玩起了粪坑打地鼠,不少人还在旁边担当起递棍子的重任,一根脏了再换一根,总之是不想让他爬上来,一群人玩得是不亦乐乎。 在可怜的王先生第七次被捅进粪坑之后,他终于没有力气挣扎了。 胖子大概也不想真个搞出人命来,立即转捅为挑,把死鱼一样的王先生从粪坑里挑了出来,丢到一旁的空地上暴晒,那个味儿啊,简直酸爽到难以置信哟! 也就是直到这时,王先生那位猪一样的护卫,才仿佛终于从神游中回魂,大吼一声休伤王先生,然后拔刀冲了上来。 你们退后! 先前秦王一个婢女都深藏不露,无心人魔显然也不敢松懈,在那护卫冲上来之前,他就已经果断拔出大血剑迎了上去,双方一照面的工夫,就毫无客套地战在了一起。 但是两人三招一过,我们这些观战的人全都惊呆了! 我们之所以吃惊,倒不是因为这名护卫出手的功力太强。 相反,是他的实力比起我们想象中应有的程度,实在是太弱了。 同为留驻铁剑派的武力担当,秦王手下的兰香可是足足有半步先天的水准,配上一些皇室秘传的神功,说不定都能威胁到无心人魔。 在我们的想法里,王先生的这个护卫的实力,就不要求他和兰香打个平手,但是至少一流顶尖的水准不能少吧? 然而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却是无心人魔一面倒地血虐他。 护卫兄除了一开始那声大喊还算有点气势之外,随后的战斗,完全就是被压着打,无心人魔大剑挥洒,只三招就挑飞了他手里的百炼长刀。 刀是好刀,可惜人却差了点。 无心人魔长笑一声,手上招数不停的同时,竟然还有余力抽空一剑,挑飞一根木棍,把刚刚才缓过一口气的王先生又捅进了粪池里! 方清,尼玛个废物……咕嘟,救我…… 那个名叫方清的护卫,估计也感受到无心人魔这个举动中浓浓的羞辱,气得眼睛都红了。 他虽然长刀脱手,但是还有拳脚,和普通的江湖人士不同,大内侍卫一类的人物,除了拿手的兵刃,拳脚功夫也都不差。 方清虎吼一声,提起拳头就要上来打无心人魔。 可惜他的拳脚虽然有力,但是架不住双方的境界实在差得太远,无心人魔信手一挥,大血剑就直取方清咽喉。 方清退后一步,大血剑就前进一寸,百忙之中,他还能不断踢出地上的碎木头,阻止王先生上岸。 两人绕着粪池的边缘打得天昏地暗,方清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去救援王先生。 反观无心人魔,一举一动都不存丝毫杀心,只是为了羞辱而战。 但他举手投足间,却反而比拼死一战的方清更加令人心折。东一剑西一剑,砍得周围泥土纷飞,明明只是玩闹,竟然也杀出了无尽洒脱的禅意来! 第315章 站队 无心人魔存心耍方清的猴儿,在试探出方清的底细之后,他的打法也越来越嚣张大胆。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步步为营地见招拆招,但是过了几招以后,就干脆收了大血剑,徒手对敌,站在原地不动,脚下连连踢起木屑泥土,打得粪坑中的王先生哇哇大叫,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大粪下去。 深感受辱的方清狂吼着打出一拳,可惜无心人魔伸手兜住他的拳头,只是沉肩一晃,就化去了拳上的劲道。 然后顺手一推,方清就被巨大的力量推得连连后退,脚下泥土龟裂,却依然吃不住劲。 那一声气盖山河的暴吼,自然也就无疾而终,刚叫了一半就被闷杀在了嗓子眼里。 方清不死心地还要反抗,无心人魔五指一拂,正戳中他的胸前要穴。 这一招我也知道,不重杀伤,但是一旦被点中,就算是天上的大罗神仙来了,也要半边身子麻上三五个呼吸的时间。 这原本是铁剑派中的剑法,想不到在无心人魔手上,居然能化剑法为指法,打出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果不其然,我们接着就看到,方清被点中之后,身子一晃,脸上露出焦急惶恐的神情。 不等那股麻木感散去,无心人魔已经一巴掌抽了过去! 啪! 这一掌抽得结实,把方清打得晕头转向,脸上五条手指印当场就浮了起来。 无心人魔反手又是一记更加响亮的耳光。 左一下,右一下,眨眼之间,他竟是连打四记。把个方清的脸抽得肿胀无比,跟个猪头似的,嘴一张就有被打脱落的牙齿和着血水一起吐出来。 那个凄惨劲真是别提了。 方清挨了这四巴掌,阵脚大乱,疯狂挥舞拳脚,可惜连无心人魔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他啊的狂号一声,又急又气,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居然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无心人魔本来都准备好应对他的下一招了,没想到眼前人影一晃,方清就已经躺到地上去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走过去踢了踢方清:喂,装晕什么的,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啊。 只是方清那是真晕过去了,任凭他如何踢打,都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时候胖子也已经指挥旁人,把在粪池里泡的奄奄一息的王先生给捞了上来。 看到方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有点担忧地走过来,说没给弄死吧?我只是让你教训他一下,可别真弄死了,那样太子殿下会抓狂的。 我们这才知道,无心人魔出手蹂躏方清,果然是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的主意。 无心人魔俯身在方清的脉搏上一摸,说没事,死不了,就是一时想不开,气晕过去了。当然,至于会不会留下什么眼角歪斜流口水之类的后遗症,那就不好说了。 “只要人没事,其他随意。” 胖子也松了口气,说: 我们这次虽然恶了太子,但是却等于是向秦王表明了态度。只要没出人命,太子就不会冒着和秦王撕破脸的风险来弄我们。而且为了自己的地位着想,太子最多知道他自己的计划失败了,而不会知道你们有多狼狈的,对吧? 最后一句话,他却是看着王先生说的。 后者满身大粪,正在那里干呕,听到这句话连忙拼命点头。 喏,搞定。 胖子一摊手。 读书读傻了的大侠哥闻言还有些忧虑,说夺嫡之争这种事,自古都是最忌讳外人卷入的。我们这么鲜明的表态,会不会是在自寻死路? 胖子哈哑然失笑:什么夺嫡之争,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一点吧。对于秦王而言,和小黑结拜,纯粹是因为心里乐意。而太子一方,估计也只把我们作为一手闲棋,习惯性的想给秦王添点堵。事后恐怕早就忘记这回事了也说不定。还说什么夺嫡之争,我们还影响不到那一步啦。 我一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唯独大侠哥不依不饶,说太子到底是圣上的长子,我们这样开罪他,真的不会有后患? 胖子想了想,宽慰我们说后患肯定是有,但是俗话说富贵险中求,站队这种事,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彻底。 投靠秦王就投靠秦王吧!若是在治世,太子占着立长不立幼的便宜,地位自然是稳如泰山。 可惜现在天下乱象已现,秦王这种武力强悍的枭雄,才是大唐子民需要的明君。最后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我看到再说出天下乱象已现这句话的时候,胖子脸上的肥肉都痛苦地抽搐了一下,想必是想到了他即将祸乱天下的父亲。 那个男人纵然是有万般不是,也和他有着割裂不断的血缘关系。 他没有劝服安西大都护那种枭雄的能力,所以只能夹在父亲和大唐之间,忠孝不能两全,想必他也很是痛苦吧。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只是一闪而逝,然后就悄然消散。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特别是当某人的家务事和国家大事也联系在一起之后,就更加不是我这个外人加小人物可以置喙的了。 不过胖子说得也没错,看手下的实力就知道双方的强弱了。 太子的手下真是弱得出奇,如果他的所有人马都只有方清这个水准,那么我就必须收回以前说的话了: 他登基的五成几率里,并非只有一成是占了礼法的光,而是压根就只有一成是他自己能力,其他四成才全是托立长不立幼的福。 别的不说,光是在礼贤下士这一点上,太子就远远不如秦王。 秦王虽然是被小黑救了一条命,但是人家好歹是亲自上门道谢,还要和小黑结为异姓兄弟,诚意十足。 太子呢? 你随便派出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辣鸡出来装逼,就想对我铁剑派指手画脚,几个意思啊? 就连雄才大略如当今的圣皇陛下,都不敢说自己能把江湖的方方面面都吃得死死的,何况你还没登基为帝呢! 我心里可是盘算得很清楚,秦王是要和我的狗结拜兄弟。 只要我们不自己作死,小黑在一天,我们不说成为秦王的兄弟,但是全家无忧还是没问题的。 但要是头脑发昏投靠了太子嘛,呵呵,那可真是要全家都给他做狗了! 鬼才乐意嘞! 第316章 开棺验尸 赶走了太子的狗腿子,“带女朋友见家长”的戏码才终于回归了正轨。 看得出来,无论是师姐还是师娘,对于聪慧美丽的潇潇都非常满意。 潇潇事先也跟我做过功课,因此和师娘师姐对答如流,倒也算得上宾主尽欢。 如此其乐融融的场面,让我都忍不住产生了自己真的和潇潇修成正果的错觉。 不过,吃完饭回房没多久,我的房门就再次被敲响,打开门一看,潇潇正笑盈盈地站在我们前。 我见状不由得大吃一惊,连道不可。 我说我们还没有结婚呢!男女授受不亲,大半夜的你快回房去。 其实我也就是假意推辞一下,如果潇潇坚持要进来的话,我是一定会从了的。 可惜我话还没说完,月光下雪亮的刀光一闪而逝,潇潇的解剖刀便瞬间抵在了我脖子上。 她红着脸啐了我一口,说老娘还没缺男人到那份上,给你自荐枕席,做梦! 我懵逼地看着她问,不是洞房花烛啊,那你跑来干嘛? 她无奈地一捂额头:大哥,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就是为了陪你回来见个家长的吧,正事!该办正事了啊! 我悻悻地哼了一声,原来见家长不是正事。 她听出我心里的失望,俏皮的陪笑着说都是正事,都是正事。等办完了门派的任务,没事的时候我就住在你们铁剑派都行。再说了,难道你自己就不好奇你师父的去向? 她最后一句话却是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随着接触到的江湖秘闻越来越多,我感觉整个江湖,都在我眼前展开了非同以往的另一面: 曾经以为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的铁剑派,竟然是江湖第一豪门、圣地之一的天剑门的苗裔; 曾经以为百无一用的铁剑派剑法,其中竟然蕴含着前辈高人的神机妙算; 最让人想不到的还是我师父! 本来以为他就是一个早早把自己作死的废物老头,但是在十万大山的天剑门总坛旧址中,洗月山主居然自认曾被神秘人打伤。 而根据种种线索来看,这个神秘人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我师父! 看着潇潇自信满满的笑容,我镇定了一下心神,问她打算怎么调查? 她看了我半晌,最后缓缓地吐出四个字:开棺验尸。 终于还是得这样吗?终于还是回归你的老本行吗! 我吃了一惊,但是随后又觉得有些解脱。 上次得到师父可能还活着的消息的时候,我本来就已经动了这个念头,只是当时考虑到孝道和师娘的阻止,才最终放弃了。 但是这一次,更多的线索指向师父还活着,事关不孝的顾虑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可不是么? 如果他活着,那我给生人筑坟才是真正的不孝,挖开来也没什么问题了。 可是师娘和师姐那边……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潇潇说出了自己最后的顾虑。 因为不想两个女人空欢喜一场,所以我至今也没有告诉她们师父可能还活着的消息。 只是这样一来,想要瞒过她们的耳目就非常困难了。 毕竟师父的坟茔就在离我们住地不远处,想要挖坟开棺,又正值夜深人静的时候,动静自然不会小。 想要瞒过师娘容易,但是大师姐自幼与我们一道习武,能不能打尚且不好说,耳聪目明这方面,却绝对是练出来了的。 没想到潇潇听完我的话,却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她说你难道不知道,今晚的饭菜是我和师娘一起做的? 我愣了一下,这事儿我当然知道。 当时大家还起哄夸潇潇有当贤妻良母的潜质呢! 我也只当她是想在未来婆婆和小姑子的面前好好表现,但是现在看她的表情,这其中似乎另有深意? 潇潇见我还是不理解,又笑了笑:你别忘了,我可是一个医生。 我嘀咕了一句,法医也算医生? 她二话不说一脚踢在我小腿上,痛得我眼泪都差点飙出来了,只是怕吵醒了师娘,才强忍着没有喊出声来。 潇潇看我憋得辛苦,得意地笑了:你哭吧,叫吧,叫破喉咙她们也听不见了。 我被她这句话吓得半死,连忙问卧槽你该不会把她们都杀掉了吧? 潇潇又是一脚: 让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败坏本姑娘名声……我在做菜的时候,给每个菜里都下了独门的安神催眠药物,而端饭的时候,又给你们的碗里都下了解药在,只有她俩没有,所以你现在仔细听听,她们的鼾声都听得见好嘛? 我凝神一听,果然夜色之下,发现两个女人的呼噜都打得山响,正好和后院的猪叫声相映成趣。 这尼玛…… 这下子我彻底服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踏入江湖以来,我身边尽是一些多智近妖的人物,走一步看三步。 反衬之下,搞得本来还不算很蠢的我,就变成了一个纯傻逼,每每想起这事就心塞到不行。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这是潇潇下的药,我也懒得再去问什么对身体会不会有伤害之类的废话,想来她也是不会害我的。 于是我很自觉地一间间敲响了九五二七小队兄弟们的房门。结果遭来一顿痛骂,自不必提。 俗话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我这些个死党分明都是亏心事做得多了。 但一说起正事,谁都不骂了,只是用一种隐隐混合着明白和期待的眼神看着我问: 什么大事? 挖坟! 挖坟?谁的坟? 我平静地回答,还能是谁的?当然是我师父的。既然我们想要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那挖开棺材看一眼,无疑就是最直截了当的办法了啊。 第317章 师父的戏言 挖坟的进展比我们想象得要顺利,年初的时候,我们铁剑派还穷得一逼,就算是掌门死了,也只能薄皮棺材殓尸,草草下葬。 现在在我们这么多武林高手齐心合力之下,原本就被雨水冲刷得只剩薄薄一层的坟丘封土,很容易就被挖了开来。 棺材盖一打开,一股刺鼻的尸臭味扑面而来,熏得我们都是连连后退。 只有潇潇一个人面不改色,她就像是没闻到这股味一样,绕着墓穴转了一圈,然后竟然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棺材里。 英雄啊! 我们这一旁看得面面相觑,胖子还拿手肘推了推我,说哥们,你这个妞有点猛啊! 对此我唯有苦笑。 潇潇跳下去没一会儿,一件东西就从墓穴里被抛了上来,上面还站着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液体腥臭逼人。 接着,她也跟着跃了上来,一边脱去自己被沾染的外套,一边招手叫我们过去看。 我们一群大老爷们一看人小姑娘都这么屌了,再不过去面子实在挂不住,只好捏着鼻子走了过去。 潇潇指着地上那仿佛猪尿泡一样缩成一团的东西说,没问题了,现在可以确定,这棺材里的人,不是张劫的师父。 什么?你怎么确定的!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把手拿了下来。 然后马上就被那股难以形容的臭味冲了一个屁墩儿,差点没当场跪在地上吐出来。 潇潇用脚尖点了点那一团皱缩在一起的东西,哼了一声:你真是个笨蛋,埋人的时候连尸体戴着人皮面具都没发现。 我听了只能一边干呕一边苦笑,感觉委屈无比啊。 人皮面具这种东西,也只有戴在活人脸上,才会看得出表情僵硬好不好! 就像无心人魔,别人一看就知道他那张脸是假的。 但是死人又没有表情,难道我接回了自己师父的遗体之后,悲痛之余还要去扯一扯他的脸皮啊?没这个道理嘛! 不过进一步确定了师父还活着,我的心情变得很好,退远了几步之后,非常有闲心地跟潇潇斗起嘴来。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我连忙扭头一看,只见无心人魔正伸着大血剑的剑鞘却在拨弄那一团人皮面具。 紧接着,一个纹饰精美的锦囊,正从那堆垃圾一样的面具中滚出来,激起一阵惊呼。 我顾不得去想那只锦囊到底是怎么藏在人皮面具里的,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去抓它。 可惜就在我的手离锦囊只有不到一尺距离的时候,一根树棍子突然从一旁伸出来,重重敲在我的手上! 哎哟! 我痛得大叫一声,下意识地缩回手来。 正对着周围怒目而视,寻找“凶手”的时候,却看到潇潇手持一根木棍,都快点到我鼻子上来了。 她极其愤怒地呵斥我:你这几个月都是去江湖上讨饭了不成?沾染了尸液的人皮面具也敢徒手去碰,中了尸毒本姑娘可不会劳神救你! 我擦,还有尸毒这么一回事,那有没有英叔啊? 被潇潇一提醒,我顿时觉得又是羞愧又是后怕。 好在其他人也都急于知道锦囊里到底装着什么内容。便纷纷上来打圆场,潇潇这才略微消气,对着无心人魔拱了拱手,说:前辈,拜托你了。 无心人魔人狠话不多,点了点头,对着锦囊撮口一吹。 一口先天真气隔空喷出,接着只听几声裂帛之声,锦囊的封口竟然无风自动,炸裂了开来。 无心人魔伸出两根手指,从破碎的锦囊里抽出一张帛书,只看了一眼,本来就僵硬的人皮面具上,表情更是彻底呆滞了。 胖子看他读完帛书半天没反应,不耐烦了,走上去一把抢走帛书,然后一字一顿地读了出来: 字示徒儿: 我靠!你这小兔崽子看到老子的信还不跪下,还在等什么?等为师回来抽你的屁股吗? 我无奈地一笑,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听到这里,我已经能确定了,能写出这个风格的信,八成就是我那个为老不尊的师父亲手所为。 跪在地上的时候,我隐约看到无心人魔的双腿似乎也抖动了一下。 只是当我再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双腿都像钢钉一样钉在地上,挺得笔直,纹丝不动。 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继续听胖子读信。 “为师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个徒儿,不过大徒儿鲁莽,二徒儿薄情,为师猜能找到这里、看到这封信的,多半是我那个傻人有傻福的老三。” 我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老头子你才傻呢! 同时无心人魔似乎也嘀咕了一句什么,可惜山风太大,声音太小,我并没有听清楚。 接着胖子又念出了我师父的第三个要求: 徒儿啊,找到对象了没有啊?找到了的话,记得让她回避一下呗!老子接下来要传授你的东西,绝对不可以让她听到! 听到这句话,我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潇潇,谁知道她立刻就用一种更加凶悍的眼神反瞪回来:老娘又不是你媳妇,看什么看!要没有老娘,你们谁找得到这里,现在就想过河拆桥了?休想! 我被她一句话说得心如刀绞,最后还是其他人在一旁苦劝,说张劫他师父既然定了这个规矩,那说不定这个锦囊里就含有什么对女性有害的毒素,你最好还是回避一二吧。 最后潇潇硬是逼着我们一群人赌咒发誓,无论锦囊上写了什么事儿都不许瞒着她,这才不情不愿地退到远处去了。 我们目送着潇潇离开,然后才满含期待地看向胖子,想知道接下来师父写了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密。 谁知道胖子只是往下看了一眼,忽然脸色大变。 我们闻言俱是好奇无比,纷纷围上去一看,然后一个个都变得哭笑不得。 只见那帛书上用龙飞凤舞的大字写着: 小子!还没搞定你媳妇吧?来来来,我这里有迷药方子一张,保证神效无比!记住师父的一句话,喜欢就去强奸啊!你连为了她坐牢都不敢,还敢说爱她?! 我:…… 无心人魔:…… 大侠哥:…… …… 我们一群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胖子打破了沉默。 他一张胖脸几乎苦成了“囧”字,嘀咕了一句,说妈的,这样少儿不宜的内容,你让胖爷怎么跟柳仵作转述啊? 第318章 师父的馈赠 “呵呵,我可能挖出了一个假师父。”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我耸了耸肩,辩解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挖出来的肯定是个假师父,这没错。问题是,留书的这位肯定是真的吧? 众人一拥而上,把我包夹在中间,胖子把帛书在手里抽得啪啪作响:敢情你大半夜把我们叫出来挖坟,就是让我们来看你师父搞笑的啊? 看起来如果我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等待我的,就是他们的一顿暴打。 我自己也是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但是本着为尊者讳的精神,还是勉强呵呵了两声:他以前不这样的,不知道怎么,死了一回变得这么恶趣味…… 说到这里,忽然我想起他假死的时候,竟然连我们这些最亲近的人都隐瞒了过去,顿时又恨得不行,把一口牙齿咬得咔咔响。 你就是有天大的事情要办,也不能这样对我们吧? 麻痹老子们白哭了啊? 霎时间,原本得知师父还活着的庆幸,倒是有一大半都转变成了对他的怨念。 胖子他们本来也就是跟我开玩笑,想活跃一下气氛,谁都没想到我的心情一下子就来了个大滑坡。 尴尬之余,谁都不敢开口打趣了。 最后还是无心人魔不在乎这个,指了指胖子手里的帛书: 接着读。 哦。 胖子缺的就是一个解围的指示,连忙接着读下去: “哈……哈,是不是感觉三观都被颠覆了啊!没关系,这才是你师父我当年威震江湖的真面目啊……” “在棺材中的尸体肚子里,还有一个锦囊。里面有我留给你小子的秘笈。哈哈,不用客气,就当是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师父最后给你的馈赠吧!” 卧槽,这趟总算没白来。 我顿时精神一振。 什么最后的馈赠我就当他在放屁。 连假死不辞而别这种不靠谱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说什么最后的馈赠,想吓唬谁呢?等小爷把你从老鼠洞里刨出来,一定让你把所有好处都吐出来。 我在心里暗暗发狠,手上动作却不慢,和无心人魔对视一眼,大宝剑和大血剑同时插下,吐气开声,用力一撬,已经把那具棺材从墓穴中生生抬升了出来。 接下来就轮到潇潇个人表演的时间了,我把她从远处叫了过来。 只见她手中雪亮的解剖刀,在月光下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从那具尸体胸前虚虚一划而过,紧接着,一股恶臭瞬间弥散在空气中。 大家被熏得眼冒金星,纷纷掩着鼻子狼奔豕突。 一些脾气不那么好的,更是跳脚大骂,说剑人你师父肯定是个变态,藏什么地方不好,非搞得这么恶心。 如果是以前有人这么说我师父,我非上去拔剑跟他拼命,但是现在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棺材里特么躺的不是那个老混蛋真是太可惜了,不然真得让潇潇给他也来个开膛破肚。 潇潇拿着她们仵作专用的钳子,在那尸体的肚皮里翻了半天,终于又夹出一个锦囊来。 他三下五除二震碎了锦囊的封口,从里面拈出一张和之前类似的帛书。 嘿,密封做得倒是不错。 眼看宝藏出现,我们顾不得恶臭,一群人再度围拢了上去。 现在师父在我们眼中,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无是处、被强盗打死的老混混了。 经历了十万大山一行,尤其是在看过洗月山主被“神秘人”设计的惨状之后。他在我们心中,已经从无能,变成了神秘、强大、老谋深算的代名词。 那他留下的东西,也一定不会是什么凡物吧? 抱着这样的心思,潇潇手一抖展开了帛书,只看了一眼,她俏脸上绝美的期待就凝固了。 看到这个熟悉的表情,一股不祥的预感忽然从我心底升起。因为我记得很清楚,在读刚刚那封帛书的时候,类似的表情就几次出现在胖子脸上。 不会又是恶搞吧?这个一点都不好笑啊! 我心里打鼓,但还是鼓起勇气询问,说潇潇,上面写了啥? 你自己看吧。 潇潇面无表情地把帛书递到了我手里。 我低头一看,接着猛地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只见那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一句话: 韭菜饺子比白菜饺子好吃,还壮阳。 你……大……爷…… 我哭笑不得,没想到一群人忙乎了大半个晚上,吃足了苦头,最后就捞到这么一张所谓的“秘笈”。 只是这帛书上的提到的饺子,又让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年前那餐缺了他的年夜饭,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老东西,这也是他早就算计好的吧?让我连想发火都发不出来! 我手捧帛书,无言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难怪满门上下,师父您亲生的就只有大师姐一个。做事这么缺德,注定生宝宝没有小唧唧啊! 其他人听了我的咒骂,也都是一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表情。 令人难堪的死寂持续了好一会儿,最后依然是无心人魔这个地位最高的人打破了沉默:你们不会真的觉得,张劫的师父布下这个局,就是为了在离开以后,再戏耍一下晚辈,跟我们开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一语惊醒梦中人。 如果当初在十万大山中暴打洗月山主的人,真的是我师父的话,那他一定也预测到了我们现在面对的恶劣局面,绝不会做这种无用功。 毕竟一个真心疼爱晚辈的长者,或许会跟晚辈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但他绝不会看着晚辈在一条必死无疑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却熟视无睹。 我抬起头,认真看向无心人魔,问你的意思是…… 星月的光芒下,我看到无心人魔的双眸中忽然闪耀起了难以形容的信仰和狂热。 他一指我们面前的棺材和墓穴,笃定地说:找! 找什么? 有什么找什么,我敢保证,你师父一定在这里留下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我们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它找出来! 我抖了抖手上的帛书,有气无力地叹息说:我觉得这份礼物已经很特别了,起码指导我接下来几十年吃饺子的正确吃法。 听了我的话,周围顿时响起一片稀稀落落的无力笑声。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无心人魔却仿佛对我的调侃充耳不闻, 他冷哼一声,转身一剑就砍在了那具棺木上! 砰! 刹那间,木屑纷飞! 第319章 鬼龙桥 认真起来的无心人魔简直可怕。 他用一刻钟的时间,向我们淋漓尽致地表演了一遍,什么叫做对人体解剖学的深刻造诣。 剑光闪过,就连自诩精英仵作的潇潇,在目睹了他把那具尸体大卸八块的过程后,脸上都露出了自愧不如的钦佩表情。 至于其他人那就更不用说了,在他砍下第一剑的时候,就纷纷跑到一旁大吐特吐去了。 这种极具视觉和嗅觉冲击力的折磨,也不是全然白费,没过多久,浑身还被尸毒侵蚀得直冒白烟的无心人魔,向我们大步走了过来。 月光下,他木然的脸上赫然洋溢着一股狂喜。 那种恶魔一样诡异的笑容,吓得我们连连后退,只差没挤成一团嚎啕大哭了。 你们在怕什么……哦,我知道了…… 他伸手在脸上一揩,五根黑漆漆的指头印留在苍白的人皮面具上,看得我们又是一阵胆寒,连忙阻止了他: 可以了可以了,我们适应一下就可以了……你找到了什么? 就是这个……鬼龙桥! 一说起自己的收获,无心人魔眼神中的喜色就变得愈发浓烈。 他献宝一样地伸出手,我盯着他虚捻的指头看了半天,才发现在他的食指和拇指之间,还夹着一根古怪的植物。 那植物有点像一截没有伞盖的蘑菇柄,但是中间却是中空的,通体漆黑,难怪以我的眼力,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它的存在。 鬼龙桥…… 我在心里把无心人魔刚刚告诉我们的名字咀嚼了一遍。 可惜想遍了自己所有的记忆,我也没有搜索丝毫和这个名字相关的信息。 这时野路子和科班出身的人,在学识上的差距就暴露出来了: 在场的大多数人脸上,都露出了和我一样的迷茫神情,唯独胖子和潇潇两个人的神情,变得不一样了。 胖子是思索,仿佛想起了什么相关的东西,但是还不详细;而潇潇则直接就跳过了思索的阶段,只是略一迟疑,就狂喜出声,说鬼龙桥?莫非就是那个鬼龙桥? 无心人魔微微颔首:就是你想的那个。不然世上还有第二种鬼龙桥? 我被两人的哑谜搞得极其不满。 尤其是潇潇,她突然和别的男人表现出的默契,让我感觉到了一种被排斥在外的疏离——虽然,这只是因为我自己的无知造成的。 我怏怏不乐地看了两人一眼,抱怨说都别打哑谜了,到底什么是鬼龙桥? 潇潇似乎感觉到我心中的不快,而这种不快又似乎让她心情大好。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先天高手是不能通过任何外力造就的,这你总知道吧? 这还用说吗?这是常识吧…… 我想也不想,就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 没想到话音刚落,旁边就蹦出一句话:常识个鬼! 我扭头一看,只见这次说话的人是无心人魔。 看到我瞪着他,他立刻毫不客气地回瞪了我一眼:如果先天不能通过外力造就的话,那你们六扇门那个叫银月的神捕是怎么来的? 先天高手不能通过外力造就,这只是一种普遍情况,但是我们都知道,这天底下,只要有普遍就一定有特殊……这鬼龙桥,就是一种造就先天高手的特殊手段! 但是他还说了什么我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听,满心里就只回荡着他的一句话! 造就先天…… 就先天…… …… 沃德天! 在现在这个我们实力奇缺的时刻,还有什么馈赠,是比白送一个先天高手更来得令人惊喜的吗? 这也是师父不在我面前,否则我就算冒着挨打的危险,也要抱住他狠狠亲一口! 只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吗? 这个念头忽然在我脑海里一闪而逝。 如果只要找到鬼龙桥,就能成就先天。那那么多高手还辛辛苦苦在深山老林里餐风饮露闭关做什么? 直接出去挖蘑菇、哦不、挖鬼龙桥就好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到无心人魔讲解起了鬼龙桥的缺点:事情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美好,鬼龙桥这种东西,并非天地自然生成的,而是要用某种秘法,从一名先天高手的尸体上培养出的尸菌。 我倒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那具已经完全不成人形的尸体。 这岂不是说,这位爷在生前,竟然也是一位威震江湖的江湖的霸主? 再对比他此时暴尸荒野的凄凉状态,我简直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壮举,真的是我那个虽然不靠谱、但却慈祥善良的师父所能做出来的吗? 一时间,我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过去的十几年,是不是都生活在谎言中的质疑。 只是此时无心人魔的讲解并没有停止,让我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胡思乱想: 我想你们现在也知道了,所谓的先天,就是要打通天地之桥,让人回归母体中那种可以沟通天地的状态。这鬼龙桥,就是由死去的先天的天地之桥演化而来。同样,要接受这鬼龙桥的植入,使用者本人必须也要达到冲击先天境界的临界状态,也就是真正的后天巅峰。否则就像在豆腐上起高楼,必然会根基崩塌而死。 一听这话,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失望的叹息声。 我们都不是初入江湖的初哥了,自然知道江湖上所谓的一流二流三流高手,其实并非后天武道的全部。 三流合练筋骨皮,每一流修炼都能让人战力大增。 但是在顶尖的一流高手和先天壁垒之前,其实还横亘着另外三个大境界,那就是练髓、练血、练脏。 这三个境界对武者的实力没有显著增强的作用,因此在野路子的武者中鲜有人知,可它们却是踏足先天的基础和必经之路! 我们这些人虽然在入行这大半年来奇遇连连,武功大进,但就算是目前进境最快的我,也不过就是刚刚在一流高手境界站稳脚跟的水平,想要植入鬼龙桥,光是后天巅峰这个硬性要求,就将在场的人刷下去一大半! 你们也不要唉声叹气,不能植入鬼龙桥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看到我们纷纷露出沮丧的表情,无心人魔不由得摇头失笑,安慰我们道。 我精神一振,知道肯定还有下文,连忙追问怎么说? 他告诉我,鬼龙桥虽然可以帮助武者很容易突破先天壁垒,但是对于以后还想进阶天人的高人来说,却有大害。 你们应该都知道的吧?晋升天人的一个基础要求,就是必须肢体完整,不能残缺。因为天人乃是把武者本身当做一个无缺的小天地来修炼,周身百脉俱通,一丝一毫都不可或缺。 而这鬼龙桥虽然也是前人的天地之桥,但是到底不能和植入者完美契合,等于是占据了真正的天地之桥的位置,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自然是难比登天。 无心人魔说道。 “话虽如此,但是江湖百年,真正的天人又有几个?还不如不想那么多,先破境入先天再说。可惜我们没那个福气啊……” 胖子嘴里叼着一根枯萎的狗尾巴草,一屁股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说道: “鬼龙桥说白了就是一种菌子,和咱们平时吃的香菇没啥不同,所以也不可能保留到我们修炼到后天巅峰再植入。” 自知无望的胖子说起话来,语气就显得很消沉了。 而我因为还有大宝剑熔铸五大神材的希望,对鬼龙桥就没那么渴望了,反倒是注意到另一个问题。 我沉吟了一下,忽然抬头看向无心人魔,惊喜的说:破境天人必须没有身体残缺,而诸葛祖师也说你天人有望,这么说来……你的心脏其实并没有缺失?! 无心人魔被我突然爆发出来的情绪吓了一跳。 愕然半晌之后,他才突然一捂额头,用一种夸张的语气叫道: 我的老天爷!莫非你才想到这个问题?!咱俩认识时间不短了!你不会还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上,会有那种不需要心脏也能活下去的怪物吧? 擦,你不是怪物谁是啊! 第320章 抉择:个人功业与天下安危 我被无心人魔那仿佛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旁边胖子他们笑得都快抽过去了。 唉,没文化,真可怕。 无心人魔一边感叹,一边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 于是我们又看到了熟悉的景象。 那个横贯他前胸后背的大洞,在月色下依然显得触目惊心。 不过相比起第一次见面时的诡异莫名,现在知道了真相之后,好歹没有那么惊悚了。 他拍了拍那个大洞右边完好的胸肌,说我这个伤口,是一次和人交手的时候,被对方的高手一拳打穿的。只不过我天生异象,心脏长在右边,所以并未当场身死,倒是那个倒霉鬼以为我必死无疑,被我抓住机会反杀了。 心脏长在右边? 这尼玛……要不要这么狗血?这个剧情早就被说书人写烂了好么? 我在心里腹诽不已,试探着在他右侧的胸膛上点了一指,果然感觉到了强劲有力的心跳。 真是的,亏老子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和传说中的僵尸交朋友嘞,白兴奋了。原来只是这样而已,没趣。 我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 下一秒,心里跳脱的想法,就又飘到了另外的地方。 能和无心人魔交手,还把他一拳打穿的人,那又该是何方高手啊?看来这江湖卧虎藏龙,我们不知道的水还深得很哪! 不过考虑到无心人魔说那人已经被他反杀打死,我也就熄灭了继续追问的念头。 再说就算问了,他也未必愿意告诉我们当时的战况。 在这个江湖上,好奇心害死猫,从来都是知道的越多,往往也就越危险。 我定了定神,又不放心地问,这个伤口,真的不影响你突破天人极限?你知道的,乱离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件事可开不得玩笑的。 然而无心人魔的回答,倒是豁达得让我想死:当然不影响啦,反正就算没有这个伤口,我在三年之内突破天人极限的把握也就只有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而已。我是那种拉不出屎怪茅坑的人么? 尼玛! 看到他得意洋洋的眼神,我简直恨不得在他脸上打一拳。 这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吗? 不过…… 犹豫了一下,他接着说道: 这个伤口洞穿了我的整扇左肺,虽然我还有右肺可以支持我突破天人极限。但是到底缺了一半,根基不稳,后力不济。如果找不到弥补的办法,就算我能在三年内成功破境,恐怕到时候也只是最弱的天人,难以击败乱离,能自保都不错了。 我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噢,真是个好消息。 无心人魔被我搞的有点不好意思,居然真个低声道歉起来。 我本意其实也就是开个玩笑,看他当真了,只好苦笑摆手:别他妈扯犊子。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无所谓了。反正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我们要对付的敌人,又何止一个乱离呢?大家一起努力,就算战死沙场也没有遗憾了吧! “喂,你们先不要说得这么丧气好不好?好难得碰上了一件宝贝,怎么反而被你们三言两语,就说得好像前途一片黑暗呢?” 潇潇看气氛不对,连忙上来打圆场。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附和。 无心人魔长舒了一口气,不再纠结,而是看向我道:行吧,既然如此咱们就言归正传。这么说吧,我们现在也不是没有办法利用上这鬼龙桥的力量。 怎么利用? 我闻言大喜。 此时在场的人里面,不是没达到后天巅峰,就是已经突破先天。要么用不了,要么用不上。 但是要让我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卖给外人,又实在不甘心。因此陡然听到无心人魔的话,我心中的惊喜实在难以言表。 不过刚问到一半,我就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难道是……和大宝剑熔铸在一起?” 不错。 无心人魔点点头。 鬼龙桥乃是天地之桥的山寨版本。因其以天人残躯为养料,纯阴不阳,故此名之曰鬼。 又因其有助人一步登天之功效,颇和传说中乘龙升天的意境,所以又带了一个龙字。 不过名字起得再屌,终究改变不了它就是一件天材地宝的事实。既然是天材地宝,只要方法合适,自然就能熔铸进大宝剑,进一步增强它的威能。 无心人魔告诉我,熔铸了鬼龙桥的大宝剑,不但能让我在一定程度上发挥出类似于先天高手的力量。而且由于其属性所在,炼进大宝剑以后,虽然不能完全抵消天马汗血的阳气,但也能极大的抑制我过分爆棚的正义感,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影响到正常生活了。 真的吗?真的吗?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这些天我简直受够了时不时就化身正义使者的日子了,一听到这个效果,拉着无心人魔就往铁剑派的铸剑炉而去。 相比之下,先天高手的力量都没有那么吸引人了。 铁剑派的铸剑炉是专为门人弟子铸剑所用,自从当年我被抱养上山,由师父亲自操刀,为我铸成了大宝剑的剑胚之后,这一座高炉已经熄火近二十年。 不少地方,甚至都呈现出坍塌的状态。 但在“变回正常人”这个目标的诱惑下,我爆发出了一百二十倍的干劲,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坍塌的高炉。 只是就在我即将升起炉火的时候,一只胖乎乎的肉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一把拉住了我。 我回头一看,只见胖子拽住我的胳膊,像是有话对我说,但却欲言又止,久久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咋了? 我知道能让胖子做出这副姿态,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当即强迫自己停下手来,等待胖子的下文。 胖子又斟酌了片刻,才缓缓道:剑人啊,按理说,这鬼龙桥是你师父留给你的宝物,你要怎么处理都是你的自由,我这个外人不应该插嘴。但是相比起铸剑,我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让它产生更大的效果。就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翻了个白眼,捶了他一拳:什么外人内人,我内人只有潇潇一个,但你也不算外人了。说吧!哥是那种一毛不拔的守财奴吗? 好。 胖子点点头,环顾一圈,然后才低声道,我建议,把鬼龙桥送给第四神捕!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脸上都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 我更是忍不住一拍大腿:此计大妙! 正月初八的破境大宴,说白了就是第四神捕以自己的安危为饵,来诱捕天下恶人的一场惊天豪赌。 如果他能在恶人们杀到他面前之前破境成功,那么六扇门就有机会把这些恶人一网打尽,至少可以换得天下数年平安;而如果他在抢速度上输给了恶人们,那自然是六扇门大败亏输,一切休提。 但是现在有了鬼龙桥这个专门的先天加速外挂,无疑是在胜利上加注了一颗重重的筹码! 胖子看着我一愣: 你愿意把鬼龙桥送出去?你要想清楚了,这东西可是能让你一步登天,还能缓解你正义感过剩的症状哦! 当然愿意! 我揽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你把老子当什么人了?老四他连命都不要,就为了镇守天下数年安宁。我同样是六扇门的神捕,如果连一件天材地宝都舍不得,那还对得起这一身制服吗? 我犹豫了一下,又有些迟疑:就是不知道老四他愿不愿意牺牲自己在武道上的前途…… 胖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唰的一声打开,然后才自信满满地说道:放心吧,那老小子肯定求之不得。再说了,就算他不乐意,你再熔铸不是也来得及吗? 第321章 小黑返祖 在我们去给第四神捕送鬼龙桥的路上,又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当时我们正走在离开铁剑派的羊肠山道上,无心人魔走了一段,却突然拔剑,紧张地左右看看,说:小心,有人在跟踪我们。 我当时就是一惊。 因为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人的踪迹,其他人看表情应该也是一样。 只有无心人魔一个人察觉到的话,那这个跟踪者的境界可想而知,起码也是先天级别的高手。 妈的,这江湖上的先天高手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我不满地抱怨了一声,拔出大宝剑往来路上看去。 只是放眼望去,四野一片月白风清,只有呼啸的山风从长长的荒草间吹过。 皎洁的月色下,又哪里有半个人影? 难道是无心人魔神经过敏? 我狐疑地看向无心人魔,结果惊讶地看到,他脸上凝重的神情非但没有散去,反而眉头蹙得越发紧了。 因为两人间隔的距离有点远,所以我只能看到他的嘴巴在不断蠕动,却听不清他具体在说什么。 咦?难道我这位师门长辈忽然看破红尘,打算从剑士转职当法师了?不然这动手之前还要先持咒是个什么鬼? 我好奇地凑过去偷听,满以为能见识到先天巅峰高手的奥义秘咒,谁知道入耳尽是诸如“好贼子,竟然还不现身”、“你以为躲起来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等我把你揪出来一定要将你大卸八块!” ……之类的垃圾话。 我被雷得不轻,心中先天高手世外高人的印象也是随之轰然崩塌,但无心人魔的“持咒”似乎终于有了结果,月光下,我看到他的眼眸里猛然冒出一抹刀锋一样的亮光! 在那里! 他像是真的确定了跟踪者的位置,长剑前指,霍然笔直地冲出。 在冲锋的过程中,他整个人几乎呈现出滑行的状态,足下不动,身体倾斜。 大血剑的剑锋犹如劈波斩浪的船首,无数荒草纷纷被他的剑气摧折,向着两侧倒伏了下去。 只是眨眼之间,他的长剑就轰然刺中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包。 刹那间,中剑的土包就像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土石纷飞。 混乱的烟尘中,只见一道土黄色的矫健身影猛然弹出,还在半空中就冲着无心人魔发出一连串凄厉愤怒的怒吼! 不好! 听到怒吼的一刹那,我的心就凉了半截。 对这个声音,我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在下山前往六扇门谋职之前,这个声音的主人几乎每天都陪伴在我左右,足足好几年的时间,都是形影不离,甚至是比师姐和师娘还要更加亲密。 小黑! 我悲痛地大叫一声:快住手! 到这时候,刚刚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答。 为什么我们都没有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因为跟着我们的根本就不是人啊! 小黑在这铁剑山上长大,早就和这里的一草一木彻底融为一体,和先天高手的天人合一都有异曲同工之妙。除了先天高手那敏锐到变态的灵觉,其他人想发现它的踪迹还真是天方夜谭。 它应该是舍不得我,才一路跟随的,想不到却遭遇了这种厄运。 尽管我已经出声制止,但我心里也知道,多半是来不及了。 刚刚无心人魔那一剑的气势剑意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说全力而发也差不多了,在大血剑的锋芒下,就算是一块钢板也能一剑洞穿,何况小黑的小身板? 果然,无心人魔出手就是一套完整的剑法,剑在意前。 因为假想敌是先天高手,他也没有刻意手下留情。等到发现砍错了人的时候,再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唰! 他的剑锋一折,一记连招就向着身在半空的小黑追斩了过去。 完了!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以我对小黑的了解,刚刚挨了那一剑爆炸般的余波,它恐怕就已经重伤。 更别提现在身在半空,还能避开这一剑了。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闭上眼睛等待判决的时间,显得特别漫长,一个呼吸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只是我等得心急如焚、口干舌燥,却迟迟没有听到小黑发出濒死的惨叫。 难道连叫都没叫得出来就挂了? 一股悲痛欲绝的心情在我心里蔓延。 只是这时候,我突然被人推了一把,然后就听到胖子激动的声音在我耳畔大叫: 卧槽剑人,你家这是狗吗?这他娘的是神仙狗啊! 纳尼?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小黑是我十五岁那年,亲手从隔壁铁拳派的老母狗怀里抢过来的,当时奶都还没断,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给喂大的。一点香火都没沾,怎么就变成神仙狗了? 我略带恼怒地睁开眼睛,可眼前出现的一幕,却让我瞬间忘记呵斥胖子满嘴跑马车的行为。 这尼玛……真的是我家小黑?搞笑的吧?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那条屹立的黄色身影,吐槽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 从外形上来看,那无疑就是我家小黑没错: 刚刚够常人膝盖高的身躯,充满了爆发力的肌肉轮廓。 肌肉外面又覆盖上一层毛茸茸的皮毛,让它在健壮修长之余,又多了几分与人为善的可爱。 但是此时它的眼神,却已经变得我完全不认得了。 再没有平时乌溜溜的可爱和驯服,取而代之的,是桀骜、是嗜血,还有一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不可一世! 在它的胸腹之间,有一条还在淌血的伤口,皮毛都被浸湿,但是伤口看起来却并不深,堪堪破皮而已。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就是无心人魔刚刚一剑留下的全部战果。 我没有想到,那即便是我应付起来都会十分吃力的一剑,居然只对小黑造成了如此之轻的伤势! 此刻的小黑,哪怕是面对无心人魔这样的高手,它也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趾高气扬地站在一座小土丘上,俯视着无心人魔。 月亮从小黑背后的山峦间升起,和夜空一起,化作了最震撼的背景,把它衬托得威风凛凛。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语来形容小黑现在的状态,让我想想……王之蔑视? 没错! 这个眼神,就是山林之王对猎物的蔑视! 我连忙询问胖子,刚刚在我闭上眼睛没看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胖子也是一脸的懵逼,一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讲解的表情。 不过下一刻,他就指着小黑和无心人魔大喊:没错,就是这个!它刚刚就是这么避开的! 我扭头一看,只见无心人魔似乎本能地被小黑桀骜的眼神激起了战意和怒火,大喊一声,好狗!然后竟然又是一剑刺向了小黑立足的山丘! 卧槽,疯了疯了! 我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拔腿就向那边冲了过去。 只是那一人一狗的速度何其之快,我才刚刚冲到一半的时候,小黑脚下的小土包就再次被大血剑刺中,剑气四散! 这次我看得清楚,在大血剑刺中土包的前一瞬间,小黑四条长腿已经同时在地上一踏,提前一步高高跃起。 随之而来的爆炸,不但没有伤到它分毫,反而掀起一阵劲风,冲击在它的毛皮上,让它弹飞得更快了,转眼之间就逃出了最危险的区域! 不过这个时候,无心人魔的第二剑也已经紧追而来! 刷拉一声,血光四溅,空气里又多了一股弥漫的血腥味道。 别动手啊,自己人!不……自家狗! 我惊怒地大叫一声,但是下一刻,我就惊诧地看到,小黑的身躯竟然在空中扭转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四只脚同时在大血剑的剑锋上一踏! 锵! 四只锋利的脚爪同时踏上大血剑,发出喑哑的金属摩擦声。 在两股力量的冲击下,连大血剑上缭绕的血雾,似乎都受到了震荡,被生生震散、淡薄了不少。 从血雾中暴露出来的雪亮剑锋,就只是险之又险地擦着小黑的腹部掠过,除了再度留下一道和之前剑创十字交叉的浅浅血痕之外,就再无任何建树! 出现了!出现了! 胖子在我身后激动地大喊:刚刚它也是这么躲过去的! 只是这时候,我已经完全顾不上去听胖子喊的是什么了。 这一次,连续的受伤仿佛刺激到了小黑。 我看到它猛然龇起森然雪白的獠牙,却没有再如之前那般一味地躲避,而是借着在大血剑上的一踏之力,凶猛地扑出,目标直指无心人魔的咽喉! 好家伙! 面对发狂的小黑,无心人魔的准备却似乎相当不足。 他一剑的剑势刚刚用老,又被小黑强踏了一脚、不对、四脚,整个人的平衡都崩溃了一刹那。而小黑便正是抓住这一刹那的破绽,发起了凶狠的猎杀! 万般无奈之下,无心人魔甚至不得不被迫摆出了不惜同归于尽的架势! 先天高手,和一条狗同归于尽……这都是啥事啊? 我感觉自己已经快疯了。 如果说以前有人告诉我,一条狗能跟先天高手打得难解难分,甚至以伤换伤,那我绝对会大嘴巴子抽他。 但是现在,这个奇迹一样的事情,就发生在我眼前,由不得我不信。 幸运的是,我的轻功总算在危急关头发挥了作用。 就在小黑和无心人魔即将两败俱伤的时候,我及时赶到。 大宝剑一抬,剑柄顶在小黑的胸口,把它扑击的身影顶飞了出去。 咔哒一声,小黑的牙齿在离无心人魔的脖子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合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而同一时间,我的剑尖则顺势下落,正好穿过大血剑剑柄上的缨环,强行震脱了无心人魔紧握的手指,将大血剑钉在了地上! 轰! 我这一剑看似简单,其实却是全力运用解剑术,计算好了一切。 我满以为自己蓄势待发的一剑,肯定能轻易分开这强弩之末的一人一狗,可惜现实却再度给了我狠狠的一耳光。 大血剑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远远超过我的想象。 这也就算了,无心人魔毕竟是一位堂堂的先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然而,剑柄顶住小黑的那一头,赫然竟也有沛莫能御的力量传来,这特么老子就不能理解了啊! 你丫是狗?这蛮力,简直是一头微缩版的犀牛好不好? 两股恐怖的力量,一上一下,在大宝剑的中段狠狠撞击在一起。 我一时没有防备,顿时被震伤了内腑,哇的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这种感觉,和强行插手两名比我更强的高手的争端,没有任何差别。 这年头,连一条狗都比我强了吗? 我心中苦涩,但是转眼一看,却发现无心人魔没有被人皮面具遮住的脖子上,竟然也渗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一掌拍在我背上为我疗伤,嘴里却忍不住地脱口而出: 狼!这是狼啊~! 第322章 武林盛事 狼? 无心人魔一语惊醒梦中人。 难怪我之前看小黑的眼神有些眼熟,这可不就是山林中饿狼的模样吗? 眼看小黑在地上一个翻滚,胸腹部染血的皮毛裹着泥沙,爬起来一副还要再大战三百回合的凶狠表情。 我连忙拿手一指它,大喝一声:坐下! 这本是我在山上的时候,经常训练它的一个口令。 只是此刻面对陌生无比的小黑,我也没把握这个口令到底还管不管用了。 没想到的是,我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小黑凶狠的眼神忽然软化了下来。然后它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不情不愿地呜咽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居然真的有用? 我诧异地看了一眼小黑,呆住了。 无心人魔饶是见多识广,这时也有些傻眼。 看着小黑把脑袋伏在地上轻声哼唧的温驯模样,谁都没办法把它和刚刚那条凶神恶煞的狂狼联系在一起。 “这……这是小黑?” 胖子有些心惊胆战地看了我一眼。 这时候我已经心疼地跑过去给小黑处理肚子上的伤口。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检查了以后,我才发现小黑和以前真是不一样了。 无心人魔那本以为能将它开膛破肚的两剑,竟然也只是堪堪破皮入肉,连腹腔都没有碰到。 听到胖子的疑问,我很肯定地点点头。 是吗? 胖子试探着伸出手,挠了挠小黑的脖子。 他上次来的铁剑派的时候,就和小黑相处得很好。 很明显,这种友善的关系也延续到了现在。 随着他的轻轻抚摸,小黑也是主动翻过肚皮躺在我腿上,露出了一脸炒鸡享受的表情。 看起来应该是有什么诱因触发了它的返祖,让它拥有了一部分狼的猎杀本能,甚至更强。 “秦王送来的那些东西,特别是那根云梦泽望月犀牛的犀角,应该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无心人魔收起大血剑走了过来,边走边分析道。 到底是先天高手,刚刚差点在小黑的尖牙利爪下吃了个大亏,他此刻急于找回场子来,因此分析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只是他才刚一走近,小黑就猛地一个翻身,从我腿上站了起来,浑身黄毛根根炸得笔直,嘴里也发出警告的低吼。 嘿嘿,黑哥,它让你不要靠近呢! 胖子幸灾乐祸地嘲讽着无心人魔。 后者却不为所动,依然固执地伸手去揪小黑颈部的毛发。 这不是找咬吗! 我正要阻止他鲁莽的举动,突然,就在他靠近到小黑一尺以内的时候,我看到小黑抽动了两下鼻子,浑身炸起的长毛迅速平复了下去,一张狗脸上也露出了人性化的疑惑情绪。 嗯? 我被小黑奇怪的举动搞得一愣。 紧接着,反倒是刚刚还肆无忌惮的无心人魔,忽然像被火烫到一样,一声怪叫,瞬间飞退出去老远! 什么情况?! 这一人一狗之间的古怪互动,倒是把我们这些旁观者看得面面相觑。 “它大概是想跟着我们一起去长安。” 无心人魔匆匆丢下一句话,随后竟然头也不回地跑到了远离小黑的队尾呆着,似乎是在逃避着什么。 而接下来的一路上,他对小黑更是都表现出了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 就算小黑几次主动想靠近他,都被他抢先一步逃离,总之就是坚决不让小黑走近他周身三尺以内。 “黑哥这家伙,不就是差点被狗咬了吗?至于这么小心眼?和狗狗计较算什么先天高手。” 看到小黑屡次示好,却都碰了一鼻子灰,平时最疼爱小动物的胖子顿时恼火不已。 只是我却知道,无心人魔绝不是在忌惮小黑。 返祖以后的小黑固然强大,凭借狼的狩猎本能,或许还能打先天高手一个措手不及,但是一旦先天高手稳住了阵脚,它还是有所不及的。 哼,这家伙一定是在隐瞒什么,怕被小黑嗅出来…… 我在心里暗暗猜测道。 只是眼前的局面已经不容我继续细细探究无心人魔的秘密,因为刚一踏进六扇门的大门,我们就迎面碰上了行色匆匆的第四神捕。 他看到我们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问你们不是要休到过完年才回来干活的吗? 胖子满嘴跑马车:我们是劳模啊,深刻体谅六扇门的同袍辛苦工作之不容易,所以特地回来分担一二。怎么样?老大您是不是考虑给我们加个一两级的俸禄啊? 说着他还搓了搓手指,比划了一个数钱的手势。 第四神捕被他搞得哭笑不得。 现在胖子的身份,在六扇门的高层中几乎已经不是秘密。第四神捕自然也晓得。 这小子光是自己随身携带的银票,只怕都够发整个六扇门的俸禄了。只是不知道他怎么还是这么见钱眼开,非要去计较那区区一两级俸禄的小钱。 “这个亲兄弟明算账啊,老大我跟你讲啊,这次回来我们是要加班工资的……” 胖子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扯犊子。 第四神捕终于忍不住打断他:这些屁事儿你自个儿找财神爷说去,现在本座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忙。没工夫跟你在这里为了几吊钱讨价还价的。 几吊钱不是钱啊……蚊子再小也是肉好不好? 胖子还想嘀咕几句废话,已经被我一把拉住:行了,别扯淡!说正事。 我正色看向第四神捕:您现在是不是在忙着布置正月初八的事情? 第四神捕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然后坦然点了点头:不错,有备无患,多做几手准备总是好的。 那就行了。 我打了个响指,说带我去保密的地方。我有东西给你看。 可是…… 第四神捕还在犹豫,我已经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其他准备推迟一点也来得及。现在先听我说就好,我敢保证,你的全部准备加起来也不如我这个靠谱。 听到我如此笃定而自信的说法,第四神捕和我拉扯了几下,最后终于还是妥协了。 他叹了口气:你先去我书房等我吧,我去交待一下就过来。 第32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你的请帖还没送出去吧?没送的话把日期改一下,你大宴江湖的时间恐怕要提前了。 第四神捕的书房里,我对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什么?提前?你知道如果提前的话,我所有的布置都会前功尽弃吗…… 第四神捕眉头一蹙,沉声质疑起我的决定来。 可惜还不等他把话说完,我手一推,已经把鬼龙桥送到他面前:看看这个。 鬼龙桥的存在,让我说起话来也是底气十足: 看完了这个,你要是还坚持正月初八发动的话,那我绝对二话不说,听你安排。 我是算准了他绝对拒绝不了这个诱惑。 而且我相信,不管他提前做了几手准备,手上也绝对没有鬼龙桥这种可以在破境一事上开挂的神物。 果然,第四神捕只是打量了鬼龙桥几眼,脸上就蓦地显出了惊容。 这个难道是…… 不错! 又是不等他说完,我就再度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你赢了!什么时间你来定! 第四神捕也是一个果决之人。 在得到了我肯定的答复之后,他立即就改变了主意,把桌子一拍,毫不犹豫地认可了我的计划。 不过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优柔寡断的家伙,可坐不到六扇门统领这个位置上来。 我顿时笑了起来:那就把请柬上的时间,写这个月的十五吧! …… 十五号的期限转瞬即至,这一天,整个六扇门都是张灯结彩,仿佛在提前庆祝第四神捕破境成功了一般。 尽管已经是深秋,但是天公作美,今天的天气居然出奇的好,空气清新,阳光灿烂。抬头望去,湛蓝的天空万里如云,纯净得好像是要把人的视线都陷进去一样。 六扇门大殿前的广场上,应邀来参加破境大宴的宾客渐渐多了起来。 因为大宴还没有开始,他们就三三两两地寻了相熟的人聚在一起,有的在树荫下打坐调息,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而有的,则和朋友唠嗑,眼神却不断在周围逡巡,一看就是抱着别有用心的目的前来。 看来这一次是真的来了不少居心叵测之人啊。 第四神捕破境的地点,选在六扇门深处的公共园林之中。 我们按理说应该是要去那里护法的,不过此时他还没有开始,我也乐得和无心人魔忙里偷闲,一起来前广场上观察一下潜在的威胁。 我们在靠近广场边缘的一栋小楼里靠窗坐定,刚一落座,无心人魔就迫不及打地说出了上述话语,然后感慨了一句,说看来这一次我们的压力会很大啊。 谁说不是呢?不但邪教八成会派人来捣乱,就算是正魔两道内部,巴不得老四去死的也大有人在啊。 不用无心人魔提点,我只是放眼一扫,都仿佛能感受到此时的广场上暗流涌动,有满满的恶意在凝聚。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家伙应该都是冲着第四神捕来的。 又坐了一会儿,就有负责的刀笔小吏前来召唤我们,说第四神捕大人破境在即,现在请两位前去相助一臂之力。 哦?这么早? 我抬头看了一眼高悬中天的日头,这和约定的时间有些不一样,不由得微微有些意外。 “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早点完事我还赶着吃午饭呢,今中午的饭菜看起来挺不错的。嘿,到底是吃皇粮的,财大气粗,和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就是不一样。” 无心人魔倒是很想得开,一拂衣袍站了起来,吩咐那小吏道: 前面带路! 我闻言哈哈一笑:那是你清高啊,你要是也愿意跟六扇门签个卖身契,天天比今天这个菜单吃得再高两个档次,也不是梦啊! 他现在虽然托名是六扇门的神捕,但那只是为了在江湖上行事方便,其实本人还是自由身,自然也就享受不到六扇门的特殊待遇和俸禄。 那还是算了,我还没有好吃到为了几个菜就出卖自由的地步。 无心人魔笑了笑,婉拒了我的招揽。 我也是知道他的性子,只是随口这么一提。反正我现在已经看出来了,他和铁剑派绝对有着极深的渊源,只要我还在六扇门,有什么事也不愁他不帮忙。 何况堂堂先天高手,也算是站在武者金字塔顶端的一小撮人了,去哪里都不愁搞不到荣华富贵。倒也不必真个吊死在六扇门这一棵树上。 我们就这么互相说笑着,跟着那小吏走进了六扇门中幽深的园林。 突然,无心人魔暴起出手,一指点在那小吏的背上,制住了他的要穴,冷笑两声问道:这里似乎不是去第四神捕闭关处的路吧? 那小吏浑身一抖,慢慢回过头来,狞笑道: 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第四神捕得罪了那么多人,你们如果老老实实跟我在这里转圈,说不定还没有那么多危险。既然你们自寻死路,那就跟我一起下阴曹地府吧! 哼,我去不去阴曹地府,阎王做得主,判官做得主,唯独你这个小垃圾没资格做主! 无心人魔再度冷笑,反手就要拍死这个做诱饵的奸细小吏。 然而他的手掌还没落在对方头顶,小吏已经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哑笑声,然后眼耳口鼻中一起流出血来,头一歪,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了。 是毒药。 无心人魔掰开小吏的嘴巴看了一眼,笃定地判断道。 不用看我也知道。 我慢慢拔出了大宝剑,刃口和剑鞘摩擦的声音,在幽静的林中显得愈发刺耳。 无心人魔站起来,也拔出大血剑,和我背靠背的站在了一起: 小心点,虽然还不是出手的人是谁,但他们既然不惜牺牲一条人命,也要把我们引过来这里,肯定还布置了后续的杀招。 无心人魔警惕地提醒我。 我知道。 我叹了口气,朝着不远处步道上缓缓走来的几个人影努了努嘴: 喏,已经来了。 尽管我早就做好了今天要大闹一场的准备,但是在第四神捕破境开始之前,就先以这种方式作为序曲。 这样的开场白,还是有点太出乎我的预料之外了。 第324章 带狗的剑客 突然出现的几个人,都穿着六扇门的制服。 但我可以确定自己之前从来见过他们,想必是其他势力的人在内奸的接应下混进来的。 远远看着他们那一身笔挺的六扇门制服,我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 入行这么久,我多少也积攒了一点集体荣誉感。 要知道,六扇门的威名,是多少年来保境安民、除暴安良的功绩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是一代代捕快用自己的鲜血甚至生命奠定起来的。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这身衣服岂是他们能穿的? 想到这里,自从踏足江湖以来,一直萦绕在我心中的谨小慎微,突然沸腾了起来。 一直以来,我奇遇太多,境界提升得太快。导致现在虽然已经立足一流高手的境界,但是心态却没有跟上来。 此刻看到这些可恶的冒牌者,那条一直禁锢着我的心灵枷锁,却突然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缝隙。竟然让我蓦地升起了戏耍他们一番的心思。 这天底下能让我张某人忌惮的人海了去了,但是绝不包括你们! 老哥,配合我一下。 我给无心人魔使了个眼色。 在他还在发愣的时候,我已经冲着迎面走来的袭击者们趾高气扬地挥了挥手:喂!你们几个来得正好!过来一下! 我故意装作没有认出这些偷袭者的样子,颐指气使地招呼他们。 果然,在我开口前的一刹那,有两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捕快”,身上都已经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冒出来了。 但马上,就被更年长的杀手牢牢挡在了身后。 一个满脸风霜之色的杀手屁颠屁颠地跑到我面前,腆着脸赔笑:大人有何吩咐? 那种卑躬屈膝的样子,看得我叹为观止,心想这个演技是不是也是杀手们的必修课? 事后我从乌鸦那里知道,我还真没猜错。 为了在各个场合来去自如,无常宫中竟然就真有表演学一门课。按照他的说法,那些真正杰出的杀手,扮演起任何职业的人来都是惟妙惟肖。 当然,在这一门课上,乌鸦是注定不及格的。不管他的演技再出色,最后的结果都是媚眼抛给了瞎子,压根就没有谁会去看的。 此时,我看那杀手头目这么配合,做戏当然就要做全套了。 我装作暴怒一般,指着地上的尸体:这家伙不知道是哪个势力的细作,混进我们六扇门搞破坏,简直胆大包天!我已经把他击毙了,你们赶紧把尸体抬走,查一下来路。本神捕现在赶时间,要去给第四神捕护法,没空处理这些小事! 是,是。 那杀手头目为了不露馅,无奈之下,只能使了一个眼色,分出了两个手下去抬尸体。 他们原本就是有五个人,从步伐上看,应该都是身手不俗的好手。如果一拥而上,我和无心人魔说不得也要花费一番手脚。但是现在这么一折腾,还没开打就被分散了兵力。 只是对杀手而言,隐蔽刺杀已经是深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是选择了听从我的命令。 目送着两名抬尸人消失在前方弯道的尽头,我在心里暗自窃笑不已。 为了防止他们随便找一个地方把尸体一丢,就又摸回来爆我们的菊花。我又装成很满意的样子,拍了拍那杀手头目的肩膀: 正好,第四神捕那里的防线还缺人手,你们虽然级别低一点,但是爱岗敬业,态度也不错,跟我一起来吧。到时候记你们一功就是。 那杀手头目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就是要用靠近第四神捕的机会诱惑他们,我不信作为一个杀手,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果然,杀手头目只是看了一眼同伴离开的方向,一咬牙,就点点头,脸上还要装成很高兴的样子:听凭神捕吩咐! 很好,跟我们来吧。 我带着他们迅速走进了六扇门盘桓曲折的内园林中。心里就是吃定了他们也是仓促潜入,对六扇门的地形考察不足。 从这个意义上,我让第四神捕提前召开江湖大宴,也算得上是阴差阳错走了一步妙棋。 这样一来,准备不充分的就不止是我们一方了。这些敌对势力的人,同样没有时间去预演。 杀手头目的人也不是傻子,刚刚只是被我抛出的馅饼暂时迷花了眼。 但是随着我把他们带向一处人迹罕至的角落时,他立刻就警惕了起来:神捕大人啊,我们怎么越走越偏啊?这里好像不是通往第四神捕闭关处的道路吧。 我看到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阴毒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手也在衣服下摆的掩护下,摸到了腰间的刀柄上。 开玩笑,要是这样就被他识破,那我还演个屁啊! 我立刻装作很不满的样子,大声呵斥他:到底你是神捕还是我是神捕?这一次第四神捕大人破境入先天,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搞得天下皆知?跟外人说的闭关处,那都是放出去的烟幕弹,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才是真正的闭关密室! 我这番说辞编的是合情合理。 对这些长年隐身黑暗,为了钱财可以无恶不作的杀手,大概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会有大公无私的人,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做诱饵,就为了换取一个天下太平。 甚至就算我明白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也肯定是不会信的。 不信就不信吧,信了哥还怎么摆布你们。 我暗自冷笑,而不出我意料,在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那杀手头目反而信了。 而且在那一刹那间,我能明确感觉到,他一直绷紧的神经,也跟着松脱了那么一瞬间! 然后……我蓦然出剑! 哥等的不就是你放松的这一刻吗?! 呼—— 暗沉沉的大宝剑从我背后的剑鞘中拔出,在空气里撕裂出一个朦胧的弯月形轨迹,笔直斩向杀手头目的头顶。 这家伙,确实也算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 只见他脸色一变,随即一咬牙,一个懒驴打滚从我的剑风笼罩的范围中逃了出去。 只是半边脸的皮肉都被割伤,一滴滴的血顺着他的下巴,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地上。 想不到你竟然是在算计我?张神捕,好深沉的心思! 他从地上爬起来,对我怒目而视,做出全神戒备的姿态。 说得好像你没算计我一样。 我没有追杀上去,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你们是无常宫的人吧? 他一惊,虽然没说话,但分明就把“你怎么知道”这句话写在了脸上。 “可惜啊,我有个朋友和你们是师兄弟,你们那点伎俩,我早就心知肚明,你们注定是算计不过我的!” 那杀手头目被我一口叫破来历,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晴不定,最后还是一咬牙,道:不可能,我们无常宫绝不可能放任叛徒在外面逍遥自在! 我无奈地摊摊手:这世道就是这样,往往真骗人的时候别人信,说真话反而没人信,真没天理了。 那杀手头目顿时气结,但是我也没打算给他发作的机会,突然抬手放到嘴边,吹响了一声嘹亮的口哨! 杀手头目一愣。 下一刻,一道矫健的黑影突然从墙头扑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住了他的后颈! 没事当什么杀手啊?好好活着不好吗? 我同情地看了一眼地上正和小黑翻滚在一块的杀手头目,最后叹息了一声。 随即大宝剑再度从地上弹起,间不容发地迎上了第二名杀手。 同一时间,我看到一直落在队尾的无心人魔,也骈指如剑,如风似电,一招点在了最后一名杀手的背心! 噗! 第325章 你妹,被鄙视了…… 三对三,无常宫的杀手很快就被我们当场灭掉。 三条大鱼都无一漏网,剩下两个被我支开的杀手自然也难逃一死。 我和无心人魔甚至都没怎么出手,他们就被闻着味儿追上去的小黑收拾了。 不过我却一点都顾不上高兴。 想想看,就连我们这些帮忙的人,对方都安排了专门的人来进行狙袭。那此时针对第四神捕的敌意之浓厚,更是可想而知。 …… 当我们匆匆赶到第四神捕闭关的园林密室中时,在他身边,已经零零散散却又气度森严地坐了几个人。 我扫了一眼,发现连我和无心人魔在内,一共都只有五个人。 其中就包括狂刀,而且剩下两个,看起来也是经过六扇门慎重挑选的,至少都是先天级别的高手。 这毕竟是关乎到六扇门未来的一战,这样的阵容也算得上是诚意满满了。 别看只是三名先天。 六扇门是什么地方? 这里可是大唐的最高暴力机关,从六扇门走出去的先天高手,又岂是外面那些连师承都不全的野路子可比? 单看无心人魔面对这些人时的凝重表情就可以知道,他们真的很强,非常强! 狂刀的实力我早就亲身体验过,而从剩下的两个人从座次来看,很可能跟狂刀的实力就只有一线之差。 刚刚进门的时候,我就在外面看到了狂刀的朋友、先天高手崔海客,连他只能在密室外参与保护,屋里的人级别之高可见一斑。 看到我们走进来,屋里几个人的视线在无心人魔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就变得了然。 他先天巅峰的气息毫无保留地散发而出,像一头随时都在咆哮的凶兽,向所有的旁观者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自己的不好惹。 但是在看到无心人魔身后、带着狗慢慢晃悠进来的我时,几乎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错愕之色。 包括狂刀。 你怎么来了? 他坐直了身体问道。 各位前辈好。 我不卑不亢地一拱手,笑着打了个招呼。 第四神捕主动出声解释:是我让他来的。 简直是胡闹! 第四神捕话音刚落,一个留着长髯的先天高手就忿然出声:小四你好歹也是六扇门的统领,做事也太没分寸了!你知不知道,一旦你今天出了洋相,自己破境失败事小,丢了整个六扇门的脸事大!怎么能让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插手到里面来? 这话小爷我就不爱听了。 什么叫毛都没长齐,老爷爷你老得毛都掉光了吧? 我在心里破口大骂,不过也知道轻重缓急,眼下正是最关键的时刻。如果因为我争这一时的闲气,坏了第四神捕的大事,那以后才真的要后悔不迭。 哼哼唧唧了两声,我心想回头再来收拾你这个为老不尊的王八蛋,便不说话了。 只是无心人魔闲散惯了,却不惯官场的这些臭毛病。 他霍然拍案而起,对那长髯老者怒目而视:我们好心好意来帮忙,难道这就是六扇门的待客之道? 此言一出,针尖对麦芒。 长髯老者和他身边的闭着眼睛、身着长袍先天,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方对峙,大厅里的气氛霎时变得剑拔弩张。 好在这个时候一直没吱声的狂刀拔刀一斩,切断了双方之间激荡碰撞的无形气场。 但砍完这一刀,他也是满含怀疑的看着第四神捕:张劫的身份我知道,他的潜力我也认可,但是让他现在就插手到先天之间的战斗,会不会太早了一点?他现在可没有靠山和底牌了…… 不早。他的实力,我相信。 第四神捕闻言,断然给出了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种毫无保留的相信,让我心中一阵感动。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依你。 狂刀对我还是有些了解的,有第四神捕为我背锅,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倒是那两个作为六扇门的前辈长年闭关,还不知道我在江湖上搅动出一场场好大的风雨,依然不依不饶。 第四神捕被他们缠得没办法了,只好略微透露一二,说我这次之所以会选择提前冲关,这小子当居首功。 哦? 看起来两位先天也知道鬼龙桥的存在。 对视一眼之后,长袍先天退后一步,选择由那长髯先天代为发言。 这老货看起来也是个行动派,直接大踏步地向我走来,边走边大放厥词:什么你的能耐和势力我大概知道啦,但是今天这事儿,光有背景没用啦,你得拿出自己的实力来说服我们才行,巴拉巴拉的。 语调虽然搞笑,但他每踏出一步,看起来都动用了先天真气,踩在地上像地震一样隆隆作响,整个密室都被撼动,从房梁上簌簌地落下灰尘来。 如果是一般的一流高手,面对这样的气势,恐怕还没接战,就已经先被吓破胆了。 可我是什么人? 别说先天了,天人之间的战斗我都看过不止一场了,这样的小场面,吓唬谁呢? 我不屑地笑了笑。 长髯先天仿佛被我的态度所激怒,大手一张,居然主动向我肩头抓来。 只是他的手掌还没落实,我面前人影一闪,无心人魔已经挡在我跟前,右手五指捏成剑指刺出,瞬间格开了他的抓击。 “堂堂先天,对一个后天巅峰都不是晚辈主动出手,还要面皮不要?” 长髯先天被他训斥得老脸一红,好在面上胡须甚多,倒也看不出来。 纠结了一下之后,长髯先天也驳斥道:哼,待会儿会来这里的敌人,哪一个不是先天,这小子既然要插手我们的事情,自然要和先天过招。莫非待会儿你也要跟敌人讨论面皮的问题? 无心人魔被他的理论噎得一窒,还想说些什么,我已经拔出大宝剑,慢慢站到前面来,道: 这句话也有那么点道理。正好我从十万大山回来,还没有和先天交过手,也不知道自己变强了多少。只希望这次不会像和狂刀大人交手那次一样惨了。 两位陌生先天一惊,同时看向狂刀:你和这小子交过手? 狂刀闷哼一声,并不作答,只是幸灾乐祸地笑道:髯公,你还是悠着点哦,别阴沟里翻船。 我立即不客气地说道:翻不翻船还不一定,但是阴沟却未必不能长成大河啊。 髯公脸上薄怒之色一闪而过,刚刚被无心人魔格挡开的手爪,复又向我抓了过来: 小子狂妄!这就让你晓得,先天和后天之间的差距! 第326章 髯公……云手! 髯公刚刚想摆谱,旁边狂刀就再一次落井下石: 老哥啊,好教你知道,这小子的师父和师叔都是天人前辈,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啧啧,你还是悠着点,当心打了小的惹出老的,分分钟就教你做人啊! 什么?天人?怎么可能? 髯公明显还不知道我是天剑传人的事情,陡然听到“天人”两个字,脚下一个踉跄,招式散尽,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但他现在也是骑虎难下。 堂堂先天,在江湖上也是扬名立万之辈,总不能被别人报个名字就吓倒了。 他镇定了一下心神,一咬牙说天人又如何?长辈的余阴难道能庇护得他一辈子?打铁还需自身硬,如果今天他长辈没到现场的话,这个考官老夫还真就做定了。 他说出来的道理我真心是深表赞同,只是,看他出手的力度瞬间削减了一半以上,我又忍不住哑然失笑。 看起来天人两个字,还真是江湖上的一块金字招牌。 就连背靠朝廷大树的先天高手,在这个招牌前,也不得不收敛了自己的狂傲,生怕一个不小心,真的失手打伤了我,回头会被我身后的天人高手算总账。 只是他却不知道,我身后确实曾有天人级别的靠山,但那也只是曾经了。 若兰祖师、蛮剑仙…… 我想起两位长者,我心中忍不住一酸。 而就在我走神的一刹那,髯公的手已经如天边飘荡的云彩,轻轻落在我面前。 那一只轻飘飘仿佛没有任何威力的手掌,在我眼前瞬间放大。 这一刻,我的五感感觉不到任何的杀伤力,甚至会想,这样绵软无力的一掌,是不是连豆腐都打不穿呢! 但是解剑术的心法,却在手掌临头的这一刻,自动运行了起来。 霎时间,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从我心间升起。 我大吼一声,在间不容发之际抬起大宝剑,挡住了髯公随手按下的一掌。 接着,我只觉得手上一空,随即对面就响起了一声诧异的轻咦声。 “小子果然有点门道啊。” 髯公笑笑,手掌一推一送。 我顿时感觉到一股莫大的暗劲扑面而来,只强硬抵抗了一刹那,就再也把不住桩子,只能一步步踉跄后退。 我不得不退,否则那这一掌中蕴含的力道,必然会将我吞没,受到内伤都有可能! 在退后的同时,我按照解剑术的心法,把这一掌中残余的劲道导入脚下的地面,以此让自己站得更稳当。 可才刚刚送出去第一股掌力,就忽然感到脚下一软,差点没一屁股坐倒在地。 低头一看,只见脚下坚硬的青砖,竟然都变成了像豆腐一样的质地。随便一脚踩下去,烂泥一样的碎屑就直没脚踝,重心不稳之下反而支撑得更加吃力了! 要知道,他这一掌明显不是全力施为,而且其中又有五成的内力,被盾剑术格挡,真正作用于我身上的力量,其实连十之一二都不到。 可就是这一二成的力量,竟然就将我逼得狼狈不堪,险些当众摔倒出丑? 这是什么鬼武功!这级别得有天人水准了吧? 我看得脸都快绿了,这才知道,自己以前真是坐井观天,抱着天剑门百年的威名就自以为天下无敌,真个是小觑了天下英雄啊! 我吃惊,对面髯公也是吓了一跳。 他看着我的大宝剑喃喃自语:乖乖,果然后生可畏,老夫五成功力的云手,竟然都奈何不了你。你这是什么剑法? 说罢,他精神一振,露出了见猎心喜的神色。 “哈哈哈,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刚刚是白云,现在是雷云……来来来,再接老夫一掌!” 他藏在身后的左手一翻,又是一掌推出。 只不过这一次,他掌法中蕴含的意境,却是再也不复之前的轻盈缥缈,转而变得刚猛无比,五根粗短的指头拨动空气,赫然发出闷雷一般的隆隆声。 又来?! 我都来不及擦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只得解剑术换盾剑术,又是一轮横剑挡了上去! 轰! 这一次纯粹的硬碰硬,我的下场可就比方才惨多了。 一股沛莫能御的大力从剑上涌来,我双手同时抵住剑脊,却没有任何用处。 我的内力涌入剑中,一接触到那股雷霆闪电一样阳刚的真气,就瞬间被轰杀得溃不成军。 哪怕是剑中内蕴的鬼火、还有天马汗血的精纯阳气,都被这股真气势不可挡地戳出了一个大洞。 滚滚内力就顺着那个大洞扑入我体内,电得我浑身发麻。 砰的一声,攻入我体内的真气炸开。 我只觉得胸口一闷,眼冒金星,然后就毫无悬念地倒飞了出去。 幸亏就在我快要飞出大门的一瞬间,两只手掌一左一右抵住了我的后背,化去了我的冲势。 紧接着,两股给人感觉截然不同的真气,争先恐后地涌入我体内。 一股粘稠如血海,一股喧嚣如狂风,它们就以我的经脉为战场,疯狂驱逐着髯公云手轰入其中的内力。 髯公的内力虽然强横,但是在我被轰飞出去之后,它们也变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很快就被这两股新近加入的生力军绞杀殆尽。 呼,活过来了。 我刚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背后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回头一看,只见狂刀和无心人魔不知何时都出现在了我身后,正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髯公。 髯公,你到底在做什么?真的想惹出一场祸事不成? 狂刀对髯公怒目而视,大声斥责。 无心人魔更是一言不发地拔出大血剑,看上去只要髯公不能马上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要冲上去怒怼一波。 髯公被两人一吼,才终于回过神来,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温言道: 张神捕,坐到这边来吧!居然逼得老夫出大招,你都没有受伤。 你……过关了! 第327章 勾心斗角 武道突破这种事,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特别是像后天踏足先天的这种大关卡,一步迈过去,整个人都会焕然一新。不可能喊一声我要突破了,下一秒就沐浴神光一样,满血满蓝。 第四神捕身为公务员,确实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但准备得再充分,服食了再多的灵丹妙药,也只是增加突破的几率。 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什么的都不要时间的啊? 十月怀胎才能生出娃娃,突破先天也需要在原本的旧体中,孕育出一口崭新的先天真气。 这个过程虽然远不如怀胎那么彻底和漫长,但是几个时辰的时间也是少不了的。 我们都很清楚,当这个过程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就是大战爆发的时候。 那些仇视朝廷、仇视正统,甚至和第四神捕有私人恩怨的那些人,一定会趁机联合起来,绝不会让他舒舒服服就突破的。 我觉得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走到密室门口看了一眼。 外面的公共园林中,无数战士和捕快兵甲森严,林立的刀枪箭矢闪烁着寒光,把我们所在的这块区域彻底封锁。 但我心里很清楚,这些武功都没有入流的甲士和下级捕快,都是为了对应普通人的袭扰而布置的。对上那些凌空渡虚的高人,最多起到一个摇旗呐喊的作用。 真正强悍的第二道防线,在四周的大树和角楼上。 我的眼神从那些地方扫过时,总能不时捕捉到一些令人心悸的气息。 其中为数不少的气息都是先天高手——比如像崔海客这一类有实力,关系上却和六扇门隔了一层,不被完全信任的先天——就都被安置在这一道防线中。 除此以外,最次的气息都是后天巅峰的佼佼者,再加上四周回廊中像杂草一样、密密麻麻伸出来的破军弩和破军矛,简直让人魂飞胆丧。 我敢拍着胸脯说,但凡稍次一点的高手闯进这样的防线里,他别说飞檐走壁了,可能一露面就会被射成刺猬! 兵对兵,王对王! 这样严密的布置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但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眼神一扫,心中的不安非常没有淡去,反而变得愈发浓烈起来。 就在我苦思冥想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无心人魔的提点声: 别走神!好好看着,对你有好处! 我回头一看,只见第四神捕盘膝而坐,内力鼓荡,吹打得他的衣袍都啪啪作响。 到第四神捕这个境界,照理说一身内力固然不如真气厉害,但也早就被打磨得圆润如意,不大可能出现这种失控暴走的迹象。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现在已经进入了冲击先天的过程,以至于无暇他顾,连内力都控制不住了。 正当我们期待地看着他时,突然,一道黑影从旁边的梁上跳了下来,手上一翻,一柄雪亮的刺剑直直捅向第四神捕的头顶百会穴! 不好!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我们防线最核心的刺客,顿时把我们闹了一个手忙脚乱。 谁都没想到,这次遇到的第一场危机,就是中心开花,从我们最有信心的位置爆发出来! 在这个刺客身上,我感受到了和乌鸦类似的特质。 他的隐匿之术也已经接近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难怪可以在严密的防守中闲庭信步! 不过和乌鸦那种连照镜子都会忽略自己的乌龙秘术相比,这个刺客显然已经到了收发由心的境界。 在暴起伤人的一刹那,他浑身原本用于隐蔽的内力一吐,只见影子般不起眼的身形,一下子变得凶悍而狂暴! 滚滚内力像潮水般倾泻而出,顿时把那一根细长的刺剑催得笔直,锋锐如针。 虽然这名杀手的境界还不是先天,但是这一剑的杀伤力,却已经直逼先天,还没捅到第四神捕身上呢,剑尖周围的空气就已经发出了激荡刺耳的音爆! 不安的预感……是因为他么? 我视线紧跟着那一名出手的刺客,没有出手,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 我不相信对于这个人的存在,第四神捕会毫无防备,看上去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当其出现的时候,竟然谁都没有出手。 眼看着那柄刺剑的剑尖,离第四神捕的头顶只有几寸之遥了,我才猛地一惊: 我擦哦,该不会大家都以为别人会出手,所以都在拿架子吧? “酒囊饭袋,什么狗屁神捕!去死吧!” 战果近在咫尺,以那杀手的资深,都忍不住发出了嚣张的狂笑。 住手! 我下意识地按剑而起。 但电光火石的一霎,本来神游物外的第四神捕,嘴角忽然浮起一抹浓浓的讥笑! 轰! 端坐的他忽然出手,反手一掌后发先至,重重轰在了杀手胸前! 喀拉拉! 一阵瘆人的骨裂声中,杀手吐血倒飞:你个老狐狸!竟然算计我! 螳螂捕蝉?我看是瓮中捉鳖! 第四神捕微微一笑,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却是真的不管不顾,径直开始了突破。 那杀手心中百般的贪欲和不甘,却也无能为力,因为他发现等自己落地的时候,屋里的四大先天已经齐齐站起,瞬间逼迫了过来! “六扇门,好手段!改日再来讨教!” 那杀手面露惶恐之色,大吼一声,撂下狠话转身就跑。 在逃走的时候,他身上那种迷离隐匿的气息再度浮现,很快便消失在雕廊画柱之间。 好家伙,又让他逃走了。 无奈之下,四大先天只好齐齐停下了脚步。 而我却没停,口中打了呼哨,和小黑一起,一人一狗同时扑向密室的某个角落! 剑斩! 撕咬! 可怜那刺客在脱离了四大先天的追捕之后,又潜了回来,满以为可以寻机再次刺杀。 可惜他刚刚回来,脚跟都还没站稳呢,迎面就遭到了我和小黑的痛殴。 嗷,我讨厌狗! 他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向密室外。 站到门口的时候还惊魂未定,咬牙看向我,狗就算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是了,你修炼了瞳术! 我嘿嘿一笑:那可不是吗?在我血轮眼面前,你无所遁形! 说是这么说,但我心里却是笑翻了,还瞳术呢?这杀手挺中二啊。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习惯了和乌鸦那个小透明斗智斗勇之后,他这点伎俩在我看来简直日常啊。 好好好…… 杀手被我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但我可没有听对手骂娘的习惯,他才刚说了几个好字,我已经又提剑冲了上去。 一顿乱剑刺下,顿时杀得那杀手抱头鼠窜! 看得出来,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跑了。 我正要放狗去追,狂刀忽然喝止了我:用不着浪费精力,这老小子也不过就是收钱办事。现在任务失败,起码今天他不会给我们找麻烦了,放心吧! 嗨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我不甘心地说道。 狂刀被我搞的哭笑不得,指了指我:你小子哪这么狠?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不容易!难不成人家说句狠话,你就非要灭人满门不成?现在只是第一道杀招,接下来肯定还有更多的花样,小四已经开始突破,你不能再被人引走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狂刀的话,他才刚说完,外头园林的墙壁突然轰隆一声,垮塌了一大块。 接着只听轰隆连声,防线各个方向的围墙都被人砸开了缺口,数十道黑袍遮面的人影,从外面悍然杀入,和六扇门的防守力量厮杀在了一起! 第328章 暴力突破(上) 杀啊! 让朝廷的鹰犬再突破,我们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什么天才!什么神捕!很了不起吗? 今天一定要让他折戟沉沙…… …… 数不清的敌人在这一刻杀入园林。 讲道理这帮炮灰的身手都不咋地,但是嘴巴却是清一色的臭,叽叽歪歪,呱噪不休。 我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又不好真个下场教训他们,毕竟我的职责是守护密室里的平安,这些人自然有六扇门对应的布置去收拾他们。 “算了,聋子不听狗叫。” 我索性把耳朵一捂,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眼不见心不烦。 小黑听了我的话,不满地汪汪两声。 显然,这家伙是对我把它和外面那些跳梁小丑相提并论的言论,表示严重抗议。 我赶紧安抚了它两下,眼神却死死盯在了密室中央的第四神捕身上。 轰隆隆…… 原本盘坐的第四神捕,忽然自动站了起来,摆出一个古怪的拳架子。 一股闷雷般的声音,自他足底而起,迅速蔓延到全身。 到得后来,我看到他连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发丝,都随着那声音震荡不休。 这一刻的第四神捕,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奇特的韵律。 “注意看了,这是筋骨雷音,是武者把浑身上下筋骨皮都锤炼到极限,才能修成的异象。” 无心人魔知道我是个菜鸟,于是一边警戒着周围,一边拿第四神捕当标本,对应着他的突破过程,给我一五一十地讲解着。 正值此时,外面一股狂暴嚣张的气息突然冲天而起,一声狂吼,顷刻间就把上千高手厮杀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感觉到这股气息的刹那,我们所有人的脸色瞬间都是一阵发白! 天人高手! 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个天人高手! 这已经完全超越我们所能处理的极限了。 而几乎就在敌方的天人高手现身怒吼的同时,我忽然听到密室后方,也传来一阵连绵的砖瓦破碎声。 下一刻,一道浑身笼罩着惊人威严的身影,像一条真龙般撞破重重建筑。 我的天,又一个天人! 我感觉呼吸都要停了。 后方,那人所过之处,墙倒屋塌,树木折断。他就这么腾空而起,对准那吼声发出的地方,迅速轰杀而去! 轰! 那名真龙般的天人高手一头撞进六扇门官署外的一间小屋,里面立刻发出雷鸣一样的撞击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大笑和闷哼: 呵呵,你这厮伤势未愈,还敢出来装神弄鬼?离了帝都老夫或许奈何你不得,但这里,可是老夫的主场!你还是乖乖留下来喝茶吧! 我方天人的这句话,让我心中一惊,随即放松下来。 第四神捕的突破时居然会有一个天人高手前来阻挠,这让我始料未及。 只是从两人的对话来看,他身上有伤,显然不是前去拦截的那位真龙先天的对手,一照面就被压制在了下风。 两人过了几招,我就看到一个身影撞破屋顶窜出,朝着长安的西北方逃去。 那个噩梦一样的背影,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正是邪教的最高首领,乱离! 在他身后,一身四爪金龙王袍的身影狂笑追杀,两人脚下烟尘滚滚,一前一后,很快就消失在了鳞次栉比的街道尽头。 一场足以覆灭我们所有人的危机,就这么化解为无形。 那一位是…… 我目送着两名天人消失,不由得回头把征询的目光投向狂刀。 “英王殿下,当今陛下的皇叔。” 狂刀知道我问的是那个神秘的天人身份,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哦。 听他这么一说,我立刻就明白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是若兰祖师说的坐镇大内龙脉的那一位。 当下我再无疑惑,重新把注意力聚集在了第四神捕的身上。 这时候再凝神去听,就会发现他身上的声声雷鸣,已经从筋骨皮毛,逐渐向着身体内部侵彻而去,引得五脏六腑呼应,也发出了沉闷的鸣响。 五脏雷音,由外而内锤炼身体的最后一步。等他把状态调整到最好,下一步就是集合筋骨脏腑的力量,去冲破天地之桥了。 无心人魔这个讲解员注意到我的眼神,很尽职地继续解说道。 嗯。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 仿佛是为了给他提供更好的讲解素材,下一刻,第四神捕身上的气息忽然一变。 原本洋溢在周身的磅礴气息,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不,说平静或许不贴切,气息瞬间消失,给我更深的感觉,应该用抽离二字来形容! 在一刹那间,第四神捕就把浑身的气息都抽到了一处,滚滚雷音也都向着他的胸腹出聚集,那里正是天地之桥的位置。 霎时间,山鸣谷应,发出攻城车撞击城门一般的巨响。 这一幕看得我目瞪口呆。 我还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竟然可以搞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动静来。 不过对照事先了解到的冲关过程,我却是明白,此时此刻,正是第四神捕倾尽全力冲关的时候。 现在的他,心神内力都完全被封闭的天地之桥所吸引,正是最虚弱无力的时候。 说得难听一点,就算是一个普通人,此时恐怕都可以轻易割下他的头颅! 到最关键的时候了,大家小心! 狂刀和髯公大声提醒我们,我所不熟悉的那个长袍先天,目光中也露出毒蛇一样的目光,在密室里四下逡巡。 预料中的危机,在这一刻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 密室外原本和小兵缠斗得难解难分的人群中,忽然分出一部分黑袍人影。 这些刚刚还显得中规中矩的敌人,此时却忽然爆发出了难以形容的杀伤力,在人群中逆流而上,向着密室的方向杀来! 这些霍然爆发的敌人,在离密室不远的地方,被早已埋伏在那里的第二道防线拦截。 由崔海客领衔,大量隐藏起来的高手从天而降,像一堵铜墙铁壁,闸断了敌人冲锋的道路。 无数寒光闪烁的破军弩箭射落,在人群中激起一片凄厉的惨叫和血花,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这些来袭的敌人,就在六扇门的底蕴前碰了一个头破血流! 远处,两名强大的天人高手还在城池的不知哪一个角落鏖战不休。 从我这个角度望去,看不到人影,但是从腾起的烟尘和雷鸣般的交手声来推测,纵然英王殿下凭借主场优势占据了上风。 但是短时间内,也休想分出胜负。 直到这时,我才真正理解了天剑门的强大。 诸葛若兰当初可是凭着老病之身,三下五除二就切下了乱离的两根手指。 要知道,乱离那时候可还处于巅峰状态! 相比之下,现在的英王却是弱了不少。 而像诸葛若兰这样的高手,在我们天剑门最强盛的时期,还有另外足足十一个! 第329章 暴力突破(下) 场间形势虽然风云突变,但是还算是在掌控之中。 大批的敌人,和六扇门的布置形成了兑子的局面,但我们心中的警惕却没有丝毫减少。 既然连乱离这个堂堂的邪教之主,都不惜屈尊成了这盘棋中的一粒子。那么他们这一次对第四神捕,可谓是势在必得,绝不可能只有这么简单的几招而已。 果然,当外面的厮杀渐渐陷入白热化的时候,长袍先天的双眼突然睁了开来!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双眼竟然只有眼白,赫然竟是一个瞎子! 只是当他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扫过来的时候,我却有种被他看穿的感觉! 其他人也注意到他的异状,不由得出声询问道: 盲客,怎么了? 被称为盲客的长袍先天霍然扭头朝向园林的西北角,信手一指:那边,一流高手两个。 同一时间,小黑也冲着那个方向发出了威胁的低吠。 我这才知道,盲客虽然眼睛看不到,但他却是担负着我们这一行人中最重要的预警重任。 也不知道他究竟修炼的什么功夫,所有潜入的敌人在他的感知中都无所遁形。 难怪先前那名精通隐匿之术的刺客会出师不利,恐怕在他刚刚潜入的时候,就已经被盲客抓到了行迹。 跳梁小丑,交给我吧! 狂刀一拂衣袍站了起来。 唰的一声,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室内。 狂刀冲出去没多久,就从园林的西北角发出打雷一般的巨响。显然是他已经和敌人动上了手。 看得出来,这一次对方搞出如此大的阵仗袭击第四神捕,已然彻底触怒了这位老神捕。 只需要看狂刀出去时,手上转得飞快的巨大刀花,我就能想象得到那两名一流高手的凄惨下场。说得惊悚一点,恐怕蘸点酱油就能直接上桌当人肉刺身吃了。 不过让我们意外的是,狂刀刚刚冲出去不久,盲客就再一次开口了: 西南,一流,三个。 噢?还来? 这一次主动请战的是髯公。 相比起狂刀的暴烈,精通云手绝学的髯公,在行进间自带着一股行云流水的潇洒。 只见他长髯飘飘,转瞬就消失在了外边纷乱的人群中。 片刻之后,只听咔咔两声,三个浑身骨骼尽碎的灰袍人,就从人群中高高抛起,落在地上。 周围捉对厮杀的人,不论敌我,纷纷站不住脚,被一股绝大的潜力推得人仰马翻,向着两侧分开,而髯公就从裂开的人潮中缓步走出。 先天高手的威慑力,以至于斯! “还有谁?” 髯公捋着长须,达到了装逼的最高境界。 可就在这时,一只完全没有存在感的手,突然从人墙中探出,手上握着一把雪亮的小刀,一刀捅进了髯公的大腿! 混蛋! 髯公大怒,一掌推出。 掌风所向,那些小兵甲乙丙纷纷吐血飞跌。 人群中,一道淡淡的身影像游鱼一样,借着混乱的人群,三拐两拐,就躲开了髯公的追击,再度潜踪匿迹。 只是在他现身的那一刹那,我却是看得分明,这个偷袭了髯公一刀的人,正是之前那个刺客。 哪里跑! 髯公大概是觉得丢了面子,气得胡须一根根立起。 他伸手在腿上用力一拍,插进去的小刀瞬间被弹飞出来。 这刀看着就像是最普通的水果刀,髯公有先天真气护体,入肉并不深,也不影响追击。 倒是那柄小刀被他大怒弹飞出来以后,化作一道染着血色的银光,直接贯穿了几名倒霉的替罪羊,在空中掀起一片血雾。 别看髯公一瘸一拐,但是速度却着实不慢,一眨眼的时间,就撞飞了复数的拦路者,追杀那名杀手而去。 我靠,这小暴脾气!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刚刚劝我倒是会劝了,这会儿自己受了刺激,疯起来比谁都厉害。 于是场上的局面顿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髯公受了伤,发怒追击而去;而狂刀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是迟迟未归。 我正在忧心忡忡的时候,偏偏怕什么来什么,盲客这个乌鸦嘴居然又一次开口了: 正东,先天一名。 得,这次来犯的家伙,直接就跃升了一个实力档次。 我无奈地一捂脸,算是彻底服气了。 毫无疑问,这一次就只能是无心人魔出手了。 在场的人里面,也只有他的境界稳固在了先天巅峰,可以十拿九稳地斩杀敌方的先天,再回来支援我们。 “凡事小心。” 无心人魔动身的时候,我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不知道为什么,眼下的局面我总觉得有些诡异,感觉像是有人在故意给我们挖坑一样。 无心人魔点点头,拖着大血剑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很快,密室的正东也传来了激烈交手的声音。 我心里觉得堵得不得了,转头看向盲客,想跟他说说话。 谁知才刚开口喊了一声,他就蓦地站了起来:又来人了,我去应战,这里交给你了。 临出去的时候,他最后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昂然走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和他惨白眼瞳对视的时候,我却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嘲讽和蔑视。 妈妈的,先天了不起啊! 我冲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以此排遣心中的愤懑,可惜没用,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更加严重起来。 不过此时我似乎也无法可想,因为密室里此时能动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第四神捕正处于突破的关键时刻,根本离不得人,我也只能加倍小心地看护起他来。 不会这么巧,再冒一个先天出来吧? 我心里一阵打鼓。 然而老天爷像是故意要玩儿我一样,我这个念头才刚刚转过,密室的门口就忽然出现了一条魁梧的身影。 这人是如此的魁梧强壮,往门口一堵,那阴影简直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就连外面射进来的阳光,都仿佛被遮蔽了大半,密室里一下子就昏暗了下来! 糙! 这个大个子的来袭者,本来已经开始迈步向室内走来。 我才刚骂了一个字,一双雪亮的眼睛就蓦然望了过来。 哪怕是背着光,这人的眼神都有一种刀锋般刺目的犀利,两颗小太阳的一样闪耀的眼眸,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无所谓地移了开去。 接着,一个沉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小子,你在我眼里就跟红烧排骨一样,让开,我懒得杀你。 霎时间,我心中只觉得一阵浓浓的屈辱。 我听的出来,这家伙没有说谎,他说是懒得杀,那就真的是不想多此一举! 在我身后,处于闭关冲刺状态的第四神捕,突然开始毫无征兆地吐了一口精血,顿时把我吓了一大跳。 反而是这大汉打量了两眼之后,啧啧称奇: 想不到你在闭死关的状态之下,竟然还能留得一丝余力警戒身外。现在感觉到危机,就开始强行暴力突破了吗?真不愧是执掌六扇门的奇人,但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能放过你了。若是今天我不能杀了你,来日指不定就会被你杀了啊! 暴力突破?! 我一听立马就明白了。 所谓的暴力突破,说白了就是一种完全不顾后果的突破方式。 这种搞法,见效猛,速度快,但是对身体的伤害也是极大。 比如现在的第四神捕,使用暴力突破的方式,就可以极大地缩短突破所需的时间,以更好地应对眼下的危机。 但是事成之后,他起码有小半年的时间要卧床静养,更别说和人动手了。 这样的话,说不定还有一搏之力啊。 我挡在第四神捕面前,在心里暗暗盘算着。 那明显是先天高手的大汉不耐烦地推了我一把:排骨,让开。 我本来正在患得患失,反而被他这一把给推清醒了:凭什么? 哦! 先天大汉看起来是真的很懒。 听了我的话之后,他点了点头,不再废话: 就凭我煎饼一样大的手掌! 然后,一掌如翻天,刹那拍落! 第330章 防御剑法的真谛(上) 神秘的先天大汉一掌拍下的瞬间,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目眦欲裂。 讲道理,自从下山以来,各路高手我也算是见识过不少了。 但是若论掌力之浑厚,特别是仅凭一双肉掌之力,就能打出这种仿佛天塌下来一般的感觉,这家伙绝对还是第一个! 暴风般的气劲中,我勉强抬起大宝剑,硬接了大汉一掌,磅礴的掌力顺着大宝剑轰入我的经脉,顿时震得我眼冒金星,胸口气血涌动,差点没一口血当场喷出来! 这一刻,我脚步虚浮无比,像喝醉了酒一样踉跄后退,几乎撞到身后盘膝端坐的第四神捕。 叮! 我连忙一剑刺进地面,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但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让我一直努力压制着的伤势,终于被彻底引爆了出来。 “哇”的一口老血吐在大宝剑上,瞬间把剑身染得通红,然后又迅速被吸收了进去。 嗡! 大宝剑像是被唤醒了杀戮的灵性,在我手上疯狂地颤抖着,发出激烈的剑鸣,仿佛要挣脱我的掌握主动去决一死战一般。但我看着对面的男人,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太强了! 在我接触过的高手里,天人不提,在先天级别中,这个魁梧的男人绝对排入三甲之列。 他一身的内力都修炼到了肉身里,都修炼得仿佛一块磐石,大宝剑的剑气怒怼上去,竟然连一丝一毫的伤痕都无法撼动! 咚!咚!咚! 一掌击退了我,魁梧男人再次大步向前,发出沉闷的脚步声。 他的步伐是那么的坚定而霸道,似乎一切挡在他面前的东西,都会被一视同仁碾压成齑粉。 然而正是他这种不可一世的表现,激起了我的逆反心理,我大吼一声,喝止了准备从他身后偷袭的小黑。 小黑!退下! 不退下也不行,这家伙一身铜皮铁骨,小黑一口好牙估计咬不动,没准还能给这个吃货顿了狗肉。 更重要的是,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咆哮,大声告诉我,说:你是天剑门的传人! 我也有自己的骄傲,不是什么能够任他无视的阿猫阿狗,更不是路边能一脚轻易踢开的小石头。 想过去吗? 我冲着男人笑了笑。 他一挑眉,怎么?排骨精,你要拦我? 我一手拄剑,另一只手朝他勾了勾,来,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好! 他简单的应了一声,又是一掌拍来。 这一次我的下场更惨了,干脆连退避卸力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就被他一掌拍得小半个身子都陷入地下,从脚踝到腰部,几乎完全都麻木了! 大汉居高临下地俯视了我一眼,居然出奇的主动说话了:排骨精,你现在的状态,接不下我的第三掌,放弃吧! 我艰难地从泥土里爬出来,喘息了两声,说那可不一定! 自从交锋以来,我第一次主动出手了! 而且一出手就是最暴烈,最不留余地的招式,同时也是我下山以来,自己悟出的第一招! 指间沙! 大宝剑发出狂烈的呼啸,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从我手中脱手飞出,砸向先天大汉的脑门。 天剑术、八部天龙真法、铁剑派剑法,还有我自行领悟的指间沙,各门奥义这一刻在我的脑海里融会贯通,最后变成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 掷剑术! 我大吼一声,扔出大宝剑的右臂,霎时一阵剧痛,应该是脱臼了。 但从灵魂到肉体,都是突兀的一阵极致通透。 没有基础功法的改造,我完全凭借着自己的武学修养,领悟出了一门天剑术级别的剑法! 天剑门的剑法,讲究的就是一个极端。 盾剑术在后天级别,就能力抗先天的打击。 而像掷剑术这样出手丝毫不留余地,连手上的武器都要扔出去伤人的剑法,其攻击之犀利,破坏之霸道,也同样能够越级威胁到先天高手! 狂啸的大宝剑,像剑刃风暴一样杀向先天大汉,也为我争取到了宝贵的缓冲地带! 他一退,我跟着就狂冲前进,从小修炼的轻功,总算得到了用武之地。赶在掷剑术彻底失控之前,我居然再度做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壮举——我从后面追上了暴走的大宝剑,又一把用左手,将他拉了回来! 噗! 尽管刚刚的大宝剑是我自己发出的,但是强行中止掷剑术造成的反噬,还是让我吐了一口血。 但我相信,哪怕伤得再重,在现在的我身上,都一定洋溢着一股如剑刃般极端危险的气息。天人以下,任何人都别想小觑这个状态之下的我! 你悟了? 先天大汉已经被我逼退出去好远,倒也不介意再退一步。 然后他就在离我一丈远的地方站定,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突然笑了起来。 “说不上悟了,只是突然想通了长辈传下来的一点道理。” 这是实话,我没有骗他。 在被先天大汉一掌打进地下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忽然回忆起了蛮剑仙向我传授御剑术时的画面。 因为他是代替御剑仙传授,中间总归隔了一层,很多东西都是雾里看花,并不分明。 我当时从他的讲述中领悟了盾剑术,可对于防御剑法这一个大门类,总还是感觉有所欠缺。 刚刚面对先天大汉那天塌地陷的一掌,生死边缘之下,我终于把所有的理论和实践都融会贯通,串在了一起。 我的师叔告诉我,防御剑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以攻代守。久守必失,只有当你的攻击,强到能逼得对方放弃进攻时,你才算是修炼成了最强大的防御剑法。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我看着先天大汉,认真地说道。 一般情况下,这种跟敌人讲解招式的作死行为,觉得那都是自寻死路。 不过现在,我的掷剑术就是在他的压力下领悟出来的,我有必要告诉他其中的奥秘,就当是公平探讨吧! 果然,这个大汉看起来也是憨厚之人。 听了我的话,他竟然也不急着杀第四神捕了,而是微微沉默了片刻,然后由衷地赞叹道: 排骨精,教你剑法的老师,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武学宗师。 那当然! 先天大汉的肯定,让我更加有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我活动了一下酥麻的筋骨,再次举起了大宝剑:你是一个好对手,如果你不是一定要杀老四的话,我还真想和你秉烛夜谈……罢了,战场厮杀,各为其主,来吧! 大汉闻言也不动怒,只是平静地点评道: 和我秉烛夜谈,你还没有这个资格。不过我很期待你有新的领悟。 话音未落,他就又是和方才一模一样的一掌,径直朝我拍了过来! 第331章 防御剑法的真谛(下) 和大汉交手的时间并不长。 但就是这短短的片刻时间,让我几乎产生了自己变成了一块海绵的错觉。 每当他用力压下的时候,我总能从记忆里挤出一点新的东西,然后把领悟变成实力,在他狂风暴雨、山崩地裂一般的攻击中幸存下来。 防御!防御!防御! 除了一开始以攻代守的掷剑术之外,接下来我所有的剑法、所有的领悟,完全都和防御有关! 我没有别的选择,因为先天大汉那变态的攻击力,挤压了我所有的自由空间,难以抵挡、无处可逃,只能用自己的剑和身体化作盾牌,努力抗下他的每一次轰击! 他第一掌落下的时候,我想起蛮剑仙转述的以退为进。 然后我风格一变,不再一味地死扛,而是在他的掌力将落而未落的时候,大步后退。 结果就是他那一掌中,三成消耗在了空气里,三成被引导进了脚下的泥土中,最后真正落在我剑上的,不过区区四成而已。 这四成的掌力,让我再次吐血。 第二掌,我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小技巧,那是御剑仙在观看了刀盾兵战阵厮杀之后,潜心自创的招数。 那即是在格挡攻击的时候,把大宝剑向着一侧倾斜三十度。 这样一来,更多的力量被滑开、泄去,轰轰轰,澎湃的掌风把我和第四神捕身边的地板轰得碎石乱飞,却终究伤不到我们一根毫毛。 这一招虽然看似没什么消耗,也不需要内力驱使,只是一个用劲的小窍门。 但因为和以往硬桥硬马的抵抗方式不同,那股扭曲倾斜的劲力,会让人难过得想吐血。 而且掌风刮擦在大宝剑剑身上,发出的喑哑摩擦声,刺耳无比,更是让人犹如时刻承受着声波功的攻击,脑子里活像有一百只猫在挠那么难受。 幸运的是,我再一次承受了下来,并且进一步适应了大汉的掌力。 当他第三掌落下的时候,我蓄势已久的剑招终于爆发了出来:横剑摆渡,磷火燎原! 烘—— 宽阔的剑面上,有幽暗的蓝色火光一闪而逝。 下一刻,只见先天大汉捧着那只手掌哀嚎一声,瞬间暴退到密室门口:,大声质问说:你这是什么妖术? “天剑法,红烧猪蹄。” 我微微笑了一下,又道:我师叔还告诉过我,如果你想在敌人的攻势下坚持得更久,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打你的时候他也会痛,这样他就不敢放手进攻了。看起来很有效,不是么? 何止是有效。 隔着这么老远,我都还能看到先天大汉的手掌上,有一缕鬼火死死粘附、燃烧着。 尽管被他狂暴的先天真气压迫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但皮肉被灼烧的感觉,疼得他龇牙咧嘴,空气里也隐隐弥漫上了一股熟肉的焦味。 “猪蹄怪,如果我是你,就会把起火的皮肉全部削掉,不然后患无穷。” 我看着先天大汉,认真地建议道。 我说的是实话,这也是被太古猛犸磷火沾身之后最好的解决之道。 不然像先天大汉这样拼命抗拒,最后就算扑灭了火焰,也难免会磷毒入体,流毒无穷。 我这么说也不光是为了他好。 看他还算顺眼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他如果真的按我所言,割肉疗伤,这一只手也就等于暂时废掉了,再次交锋时我的压力也能减轻许多。 “排骨精,关你屁事!” 受创的大汉,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 他不信邪地把手往地上的泥土中一按,借助泥土中的湿气,把火焰再次压抑到几乎看不见的地步,再次疯狂地攻击了上来。 但很快,他就变得很暴躁。 面对他狂风暴雨式的焦躁攻击,我整个人直接偷师动物,变成了滑溜的泥鳅、扎手的刺猬还有阴狠的毒蛇的结合体。 他的每一次攻击,我都会以后退或者卸力的方式抵挡,一句话,他进我就退。 但是等他的掌力衰竭的时候,我又马上会油滑地贴上去,一点回气的空隙都不给他留下。 如果他试图一鼓作气击溃我的话,那我剑上的鬼火也不是吃素的,总能在最危急的时候爆发一次,逼得他退回原地。 我依然在战斗,但我的眼前,却仿佛出现了御剑仙素未谋面的教诲: 你要记住,一个最优秀的防御者,是绝不会傻傻站在原地硬扛敌人的每一次攻击的。那样是撑不了多久的。他只要保证自己在最前线上站住脚跟,至于具体怎么做,因地制宜便是。只要让敌人无法越过自己,攻击到身后的同伴,那这个防御就算是成功了。 我把御剑仙的防御思想演绎得淋漓尽致,硬是凭借着一己之力,把先天大汉死死控制在了原地。使他无法去击杀第四神捕。 当然,如果就这么打下去,最终我肯定还是会失败。 先天和后天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大汉只要拖到我内力耗尽,自然就能轻易地击败我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有那个时间拖延下去吗? 长安、六扇门,毕竟是我们的主场。 那些被引走的人,随时都有可能重新杀回来。援兵也许就在不远的未来。 而他们要布置出这个凶险的杀局,却绝对已经是底牌尽出,所以时间拖得越久,局势就对我们越有利。 更重要的是,在感知到外界的危机之后,第四神捕本人的暴力突破,也在持续加速中。 随着他一次次疯狂冲关,那嘴里的鲜血,就像不要钱一样地往外猛吐,看得我是心惊胆战,生怕他还没等到突破的那一刻,就先因为失血过多挂了。 不过作为收获,就是他身上那一缕代表先天高手的强大气息,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凝实起来。 我们都知道,一旦那股气息彻底稳定,就是第四神捕真正破境入先天的时候。 到那一刻,先天大汉和他背后的人付出巨大代价布置的这个杀局,也将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轰!轰!轰! 眼看局面彻底僵持住了,先天大汉终于从不安、到焦急、最后彻底暴走。 他一双铁掌,像打铁一样疯狂捶打在大宝剑的剑身上,发出打铁一样的巨响。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毫发无伤地承受下来,但是随着他渐渐不惜一切代价地死拼我,所有能供技巧发挥的空间,慢慢也变得越来越小。 我能感觉到,自己经脉中的内力,正在疯狂的枯竭;肌肉酸痛无比;五脏六腑更是像火焚一样难受。 不夸张地说,我现在随口吐一口唾沫,都是被鲜血染红,落在地上,竟然还能冒出袅袅的热气!我此时的身体状况,就已经糟糕到了这个地步! 终于,当我感觉到自己连神智都开始不清醒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大吼一声:老四!快啊! 似乎是在最深沉的入定中,都听到了我的催促,第四神捕浑身一震。 接着,他的眼睛猛地睁了开来! 尽管那双眼睛还是像梦游一样没有焦距,但我却知道,这意味着他放弃了纯靠自己突破的想法。 说句真心话,但凡是个练武的,就没有不想得到天人这个最高成就的。所以第四神捕和我们约好,一开始突破的时候,他会尽量先不用鬼龙桥,靠自己的力量去突破。 而他在此时睁眼,无疑就是表示,他要牺牲自己的前途,加速突破了! 砰! 我因为开口催促,泄了胸中的一口气,我再也坚持不住,被先天大汉抓住破绽,一拳轰飞了出去。 横飞在半空中,浑身上下都已经麻木得没有感觉,只能看到自己喷出的血雾把空气染得通红。 透过一片血色的视野,我能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第四神捕猛然发出一声困兽般的狂号。 他摸出一把小刀,一刀剖开自己胸口的皮肉,然后抓起鬼龙桥,一把塞了进去! 第332章 英雄不问出处 轰! 在第四神捕做出决定的一瞬间,一股新生的澎湃气息,冲天而起! 他原本离先天就只有一线之遥,如果没有外力帮助的话,九成九是可以自己跨入这个玄妙境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现在有了鬼龙桥的帮助,他的突破在一瞬间就变得水到渠成。 只听一连串闷雷般的声音,从第四神捕的小腹丹田响起,一路上升,经肚脐、过膻中气海,最后在喉头酝酿出一股至精至纯的先天真气! 吼! 一声夹杂着遗憾、喜悦和愤怒的张狂吼声,从第四神捕口中横扫而出。 他仿佛是用这种方式,在向这个世界宣告…… 宣告一个崭新先天的诞生! 这怎么可能! 第四神捕成功晋级先天的那一刻,我看到先天大汉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上,终于第一次浮现出了惶恐和意外的神色。 他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一样大吼: 不过是先天而已,又不是天人,老子可比你早了几十年!受死吧! 该受死的是你! 他的话音未落,第四神捕就猛地睁开眼睛、拍案而起,当胸一拳砸了过去! 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候,却不得不选择一条前途无亮的死路,此时第四神捕心中的怨愤震怒可想而知。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不、应该说是厮杀更加贴切! “今天所有进犯的人,一个都别走了,通通留下吧!天牢里正好还空!” 第四神捕足可以称之为嚣张的呐喊,让外边厮杀中的邪教徒们纷纷手一抖,攻击立刻疲软了三分。 而隶属于我们这一方的士兵和捕快,则像打了鸡血一样,把手中的钢刀舞成了一团寒光毕露的刀花! 把他们一网打尽! 杀啊!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们六扇门当茅厕了不成? 让这群邪魔外道看看咱的厉害…… …… 被通缉犯打上门来,六扇门上上下下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他们的实力原本就比来犯的邪教徒高出一截,只不过被保护第四神捕的任务限制了手脚。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自家老大突破成功,所有人都没有了后顾之忧。 这股怒火一爆发出来,简直就像火山爆发一样猛烈,瞬间就打得邪教徒们溃不成军。 走!走!立刻离开这里! 邪教徒们惶恐地大叫着,转身想跑,正好被六扇门的捕快和来帮忙的城管追着一路爆.菊。 闭关密室中,第四神捕和先天大汉两人相对而立,对外面的乱局仿佛充耳不闻。 第四神捕冷冷地盯着大汉:他们能跑,你不能。乖乖束手就擒吧! 先天大汉不以为然地哂笑一声:说得好像刚刚你占据了上风一样。 两人之间的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浅坑。 浅坑中的所有地砖,都被一股磅礴而无形的力量炸飞出去,翻出下面新鲜的泥土。 刚刚,两人在言谈间便已经交手一次,这个坑就是他们互相化解对方掌力时搞出来的杰作。 第四神捕的脸色忽然变得庄严无比,转过头突然盯着趴在地上的我,缓缓说道: 过去我一直纠结自己的出身,以至于没脸见人,成了我最深的心病。是张劫这小子,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英雄不问出处。可惜啊,可叹啊,如果我能早一点悟透这个道理,未来的天人高手之中,未必就没有我的一个座位。如今却是前功尽弃了…… 我愣了一下,出身? 和第四神捕认识了这么久,我确实没有听他说起过自己加入六扇门以前的事情。 就连熟读六扇门卷宗的大侠哥,也只知道他在六扇门之前的履历,完全就是一片空白,仿佛一出现,直接就成了整个六扇门的高层。 以前我们下意识的以为,他应该是上代神捕们培养的天骄,但是现在看来显然并非如此,其中应该另有隐情。 只是……什么叫作看了我才知道英雄不问出处啊? 我忽然反应过来,你这绝逼是在嘲讽小爷出身低微没有错吧? 我气得肚皮都快炸了,而这个时候,第四神捕已经不动声色地发起了进攻。 他的手足皆不动,但我却感到脑海里微微一晕。 接着,我惊讶地看到,他本来因为突破而变得清晰的面容,又蓦地再次模糊起来! 这种感觉和乌鸦那种被人无视的感觉截然不同。 乌鸦的隐匿秘术有一种顺理成章的自然,但是此时第四神捕发动的古怪功夫却要霸道得多。 我分明记得他的五官是刀削斧砍的深邃,但是随着那股模糊的感觉蔓延,就像是有一把小锉刀在我脑海里来回刮擦,把我对他长相的记忆一点一点生生铲除一样! 对面,先天大汉显然也受到了第四神捕这缥缈无迹的攻击的影响,五官一下子就扭曲了。 他难以置信地大喊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不过是刚刚突破先天而已,怎么会领悟这么高深的意? 这时候,第四神捕的面容已经在我脑海里彻底模糊了。 但古怪的是,我却又能清楚感知到。 只见他冲着先天大汉露出了一个“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的不屑笑容: 昔日本座在南山道上以行骗为生,幸得上代神捕爱才,带我入行。不过一身业艺倒也没有落下,骗术一道,首重心灵,本座将其和六扇门的绝学结合,方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你做不到的事情,别人未必也做不到啊! 第四神捕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我在旁边听得简直目瞪口呆。 我擦! 骗人的吧? 堂堂第四神捕、六扇门的大佬,以前竟然是个骗子? 卧槽我听了这么劲爆的内容,一会儿会不会被灭口? 正当我被第四神捕亲口报出来的秘辛惊得怀疑人生的时候,突然,密室一侧的坚固墙壁,像是被大象从外面撞击了一下,轰然垮塌了下来。 滚滚烟尘中,无心人魔挥舞着大宝剑,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的局面,就大声呼叫道: 张劫!你在哪里!我感觉到一股庞大的意境,你没事吧? 听到他焦急的呼喊,我心中一暖,但是马山,随着烟尘渐渐沉降,我就被他惨烈的形象吓了一跳。 只见他浑身浴血,一条手臂已经扭曲成了不自然的角度,背上还插着两柄短兵器,随着他的动作在那里晃啊晃。 就连熔铸了天人指骨、坚固无匹的大血剑上,此刻也崩卷出了几个缺口和卷刃,看上去不回炉重造一番,是没办法焕发往日的光辉了。 我惊得从地上爬起来,连声问你这是怎么搞的? 我可是记得,当初他就是奔着一流高手去的,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无心人魔看到我安然无恙,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然后马上故作轻松地说道:被这伙王八蛋埋伏了,用一流高手当诱饵就算了,暗地里竟然还调了俩先天伏击我……哼,别用这眼神看我,他们比我伤得重多了! 下一刻,仿佛是为了验证他说的话,两个同样遍体鳞伤的邪教先天,也从外面的缺口冲了进来,落在了他身后。 不要跑!你跑不掉的…… 看到密室里的局面,两个邪教先天一愣,其中一个马上把剩下的话喊完:不要以为多了一个先天就能怎么样,今天你们死定了,神仙老子也救不了你们。 但是另外一个先天,在看到第四神捕望过去的时候,却是一言不发掉头就跑。 第四神捕一笑:现在才想跑?迟了! 他轻轻一挥手,我立刻就感觉到一股混合着奇怪波动的真气喷薄而出。 然后只见那两名邪教先天,也不管他们的选择是战还是跑,居然就都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栽倒在地。 无心人魔刚刚以一敌二,被压制得狠了,现在一看到两人马失前蹄,立刻上去痛打落水狗,怒报一箭之仇。 手起剑落,便将两人通通结果了。 另一边,那名先天大汉看到第四神捕举手投足间就轻松搞定了两名先天高手,虽然那两人都是重伤之身,但他还是忍不住惊得目眦欲裂,失声狂叫:不可能。 井底之蛙。 第四神捕对此只是微微一笑,不屑地说了一句:本座十五年前便已经站在了先天和后天之间的门槛上,十五年的时间,莫非真以为本座活到了狗身上去了?厚积薄发的厉害,岂是你们这种一路顺风顺水的人可以理解的? 汪汪! 旁边小黑不满地吠叫两声。 第四神捕怕狗,连忙尴尬地一抹鼻子,不敢和小黑吵架,只得转移话题说,莫大先生,束手就擒吧!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我这才知道,这名先天大汉的名字,叫作莫大。挺接地气。 莫大先生平静地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唉,看来我真是老了啊。连你这个刚刚突破的小子,都敢劝降于我,看来这江湖上一代新人换旧人,到得如今,所有人都已经忘了我当年的威名。 第四神捕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莫大先生的威名,自不敢片刻遗忘,只是,您真的还以为自己能逃得出去吗? 他的话音刚落,一柄染血的刺剑,就被从密室门口扔到了莫大先生面前。 狂刀以一种惫懒的姿势,扛着他的大刀走了进来,正好堵住了莫大先生的后路。 用无常宫的金牌杀手来引走我?嗯,这个计划不错,可惜下次记得找个跑得快点的。 下一秒,又是两声衣袂破风的唰唰声,盲客和髯公也几乎同一时间出现在了密室当中, 两人配合狂刀、无心人魔和第四神捕,正好把莫大先生的四面八方都围得水泄不通。 你跑不掉了! 盲客和髯公应该也遭遇了一场计划外的血战,回来之后气息都不匀,微微的喘息带着一种金属质感的沙哑。 五人围一人,就算是莫大先生,恐怕也只能绝望。 我和无心人魔聊过,所有先天高手的实力其实上下都差不了多少,不突破天人极限的话,如他一般以一敌二能保命已经算是高手。 “想不到你现在的感知都比我灵敏了,我输的不冤。不过今天,我真正的败笔,并不在你们身上。” 莫大先生看着第四神捕长叹一声,然后忽然扭头看向了瘫坐在众人身后的我,哈哈大笑起来: 小子,你们六扇门的功劳分配一直不大公平吧!既然如此,今日老子就再送你一份天大的功劳吧! 说罢,他竟然一埋头,向我狂冲过来! 卧槽! 他说话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等他开始冲锋,我更是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这尼玛是要拖个垫背的节奏? 更让我想骂娘的是,其他人想要上来帮忙,居然被第四神捕喝止了下来! 尼玛!果然是要借刀杀人、杀人灭口没错吧? 我在心里破口大骂,但是马上,就没有那个精力了。 莫大先生冲锋的巨大身影,给了我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心里威慑。 生死压迫下,我只觉得浑身的力量都被压榨到了手上,然后狂号一声,新领悟的掷剑术发动,大宝剑全力脱手掷出! 咔嚓,原本被我勉强接起的手臂,又差脱臼。 这一刻,本就身负重伤的我因为强行提气,眼前瞬间一黑。 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弥漫浑身经脉。 模糊视野中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大宝剑毫无阻滞地插入了莫大先生的胸膛。 然后,他脸上露出一个解脱般的微笑。 魁梧的身材就此仰天倒下,惊起一地烟尘,再也没有了丝毫声息。 第333章 隐藏的敌人,最后一道杀招 莫大先生一死,原本被他真气压制住的鬼火顿时就挣脱了枷锁。 然后,在包括先天高手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一抹幽蓝的火焰,已经像汹涌的洪水一样,从他的右手迅速蔓延,最后把整个尸体都浸润成了蓝汪汪的颜色。 莫大先生高大魁梧的身材,就在这梦幻一般的蓝色火光中迅速缩水、干裂。 这种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从活力最旺盛的巅峰,瞬间凋零成灰的凄美,让我哪怕明知对方是敌人,都还是忍不住生出一股莫名的哀伤,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心有所感? 第四神捕捂着胸口,走到我身旁问了一句。 没,只是没见过这种自带火化特效的死法而已。 我随着敷衍着。 第四神捕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讲话要不要这么刻薄,我跟你说,他可真是送了你一份大功劳啊,搞得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封赏你了。 我诧异了一下:很了不起吗这个人? 第四神捕脸上明媚的笑容转为兔死狐悲的哀伤。 他叹了口气:莫大先生此人哪,看起来憨厚、像个吃货,但是在我刚入行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北方的巨擘。当年乱离尚未突破天人极限之时,都没能稳压他一头,只能和他并称南离北莫,你说他了不了得起啊? 呦,听起来还真是个大人物。 我附和了一句,只是看看地上渐渐已经在风中散化的骨灰,这话里有多少诚意,我自己都不好说。 再了不起的人物又如何,死了还不是黄土一培? 我正想着,第四神捕突然身形一晃,一口血就吐了出来,连忙盘膝坐下调息。 我大吃一惊,连忙蹲下扶住他:喂,你别死啊,我们好不容易才赢了,你要现在死了就冤枉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鏖战,外面喊杀声渐熄。 来犯的邪教徒和恶人能跑的应该都跑得差不多了。 剩下不能跑的大部分都已经乖乖放下武器投降。 只有一小部分人罪大恶极,知道自己投降了也是死路一条,所以还在那里负隅顽抗,不过看样子被歼灭也就在眨眼之间。 第四神捕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息,睁开眼睛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那么紧张:放心吧,死不了,只是未来七天都不要想动用任何武功了。 盲客忽然径直摸索到他身边蹲下,小声问道:不能动用武功?什么武功都不行?轻功呢? 第四神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回答道: 当然也不行啊!轻功难道就不是武功了? 哦…… 盲客拖长了声音,问了一句奇怪的话。 这么说,就算我现在拿刀捅你,你也根本逃不开咯? 第四神捕看起来心情很好,虽然脸色苍白如纸,但还是拍了拍盲客的肩膀,大笑说:是啊是啊,肯定逃不掉的。不过在场的都是好兄弟,怎么会捅我呢?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盲客竟然飞快地说了一句,我当然会。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从袖口里滑出一道雪亮的刀尖,一刀捅在了第四神捕的胸口! 不! 我看得都快疯了,热血上头,手脚却一片冰凉。 眼看着九十九拜都过去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谁能料得到,盲客竟然也是敌人的卧底,还是藏得最深的那一道杀招! 我只感觉怒火翻涌,不顾自己丹田里一片空无,冲了上去。 只是盲客在捅完第四神捕之后,脚下一踏,已经飘然而起,直奔大门而去,同时嘴里大笑道:老四啊,你一定想不到吧?最后居然会死在我的手上,是,我是瞎子,但是你们才是真正看不清的人啊! “是,我们的眼睛虽然亮着,但却看不清人心。” 一声充满了遗憾的叹息响起。 随即我惊愕地看到,明明被捅了一刀的第四神捕,竟然一拍地板就弹了起来。 成就先天之后,他的身法也强得惊人,仿佛瞬移一样,眨眼就和盲客追了一个首尾相接,一伸手就握住了盲客的胳膊。 这不可能!我那一刀明明捅在你心脏上的! 盲客回过头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一双惨白的眼珠子几乎都要鼓出眼眶。 “所以说啊,瞎子还是有看不清的东西嘛!你连刀尖都没有,又怎么捅得死人呢?” 第四神捕讥笑着,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两根指头一松,一截折断的刀尖叮当一声落在地上,弹跳不休,发出悦耳的响声。 原来刚刚在刀锋及体之前,他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夹断了刀尖,连我们这些明眼人都没注意到这一幕,就更别说盲客这个瞎子了。 他沉浸在刺杀得手的喜悦中,竟是把那一点细微的动静完全忽略过去了。 一直等到刀尖和地面碰撞的回声消失,第四神捕才再一次笑了笑:喏,现在听清了吗? 盲客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扭曲了。 他用一种疯狂而怨毒的语气,大声质问道: 你骗我!你不是说七天之内不能动用武功的吗? 第四神捕不以为然地一拂袖,把盲客直接扫了一个趔趄: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自己要信,怪我咯? 旋即,他的语气变为冰寒,一字一顿地说道:兄弟,我最后再叫你一次兄弟。要说欺骗的话,你不也骗了我吗?我是那么相信你,连最贴身的护法都请你来做,可是你怎么回报我的呢? 盲客顿时语塞。 沉默了片刻,他冷静了下来,不过眼中的怨毒丝毫不减。 他像一条毒蛇一样,用惨白的眸子瞪着第四神捕,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 “是,猜到一二。我给了你机会,我告诉自己,只要你这次不动手,那我还当你是我兄弟。可你让我失望了。” 第四神捕微一沉吟,还是说了实话。 第四神捕的话,像是刺激到了盲客,他狂笑了几声:让你失望了?!有趣,有趣! 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有故事! 我心中的八卦之魂一下子就熊熊燃烧起来。 不过两人都是老江湖了,显然没有给我们看热闹的想法。 只是简单的宣泄了一下情绪之后,就摊牌了。 先是盲客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声嘶力竭地咆哮道:让开!都让开!如果不放我离开的话,今天大家就一起死! 我只是朝他手上高举的东西看了一眼,背上顿时就冒出了一层的白毛汗! 这玩意儿的形貌、大小,当初我和雷管闲聊的时候,就听他无意中提到过,正是江南霹雳雷火堂一脉的最高机密,裂天雷! 据说这东西的威力大得一逼,别看这么小小的一枚,一旦炸开来,一座山头都能轰得平。 妈的,这个疯子。他到底从哪里搞到这种鬼东西的? 我一边在心里破口大骂,一边不由自主地就去瞅密室的大门。 然后在心里盘算,如果盲客引爆裂天雷的话,自己能不能在被炸死之前跑到安全范围之外去。 或许正因为我看大门看得太仔细,隐约间,我仿佛看到大门口有人影一闪。只是当我再去细看的时候,又是一片云淡风轻,哪里有什么人的存在? 我擦,被吓出幻觉了吗? 我揉了揉眼睛,接着就听到第四神捕问道: 盲客啊盲客,连你背叛这种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身上有一件裂天雷这种大杀器吗? 什么? 我一愣,眼角余光中,盲客的脸色也是瞬间大变。 下一秒,他绝望地狂叫一声,果断地一抬手,就要把手中的裂天雷往地上掷去! 你们不给我活路,就陪我一起死吧!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可以想象,当裂天雷和坚硬的地面撞在一起的时候,等待我们的,将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那个时候,所有没有逃出爆炸范围的人,都将尸骨无存!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第四神捕悠然的话语却变得异常清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我的耳朵里钻,让我想听不到都不行。 “盲客,你不明白的,我之所以会和你说这么多,就是因为我也在拖延时间啊。现在他回来了,你也注定要完蛋了……好!就决定是你了,英王殿下!” 呼的一声,一个身穿四爪龙袍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回来的英王,表现出了称霸全场的实力。 他右手袍袖一卷,便已经抢在落地之前,就把半空中的裂天雷给兜了进去,左手同时抬起,在盲客的头顶上轻轻一拍! 瘆人的骨裂声响起! 咔嚓! 第334章 蚝之大 解决了盲客,英王转过头来看我们。 他的视线先是在重新变得摇摇欲坠的第四神捕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淡淡道,行了,本王都回来了,你还在这里逞什么能? 话音落下,第四神捕就像得到了命令一样,眼睛一闭,直挺挺得倒了下去。 英王大袖一挥,立刻就有无形真气汹涌而出,在第四神捕的身下形成一个气垫,托着他缓缓落地。 不一会儿,就从第四神捕那里响起了均匀的鼾声。 我们听得面面相觑,能让六扇门的统领大人睡得如此没有形象,他之前承受的伤痛疲惫可见一斑。 英王走上前,翻开第四神捕的眼睑看了看,又给他号了号脉,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 还好,只是体力和精神过度透支,回头好好补一补,再静养些日子,就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了。 听了英王的诊断,我们心里的大石头也都落了地。 以他天人之尊,既然能笃定地说出没事的话来,那想必就算是阎王爷想收走老四,八成也都无可奈何。 检查完第四神捕的身体状况,英王又径直看向了我。 他也不多废话,开口就说:你很好,如果今天没有你,小四身上的伤只怕要重一倍。 我嘿嘿笑了两声,没敢吱声,只是装出一副温良恭俭让的表情,傻笑不停。 这里可能就有人要问了,既然我想要得到龙脉中的大地息壤,碰巧英王又是大地龙脉的守护者,那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和他搞好关系,好谋求一二呢? 我必须解释一下,救了第四神捕,只能算是我身为六扇门神捕的分内之事。 英王殿下和第四神捕私底下有什么关系不好说,但是在明面上,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还不如我和第四神捕亲近。 想凭着这个功劳,就去跟这个活了百多岁的老怪物套近乎,无疑是痴人说梦。 何况大地龙脉乃是关乎大唐皇朝命脉的东西,就连英王本人也只是守护者,而非所有者。这么事关重大的存在,是绝不可能因为一点私交就徇私枉法的。 这一点我心里有数,因此根本提都懒得提,直接就跳过了这一节,还省得给人留下一个不懂分寸的坏印象。 英王乃是大人物,和我说了一句话勉励过之后,就自矜身份,不再开口。 狂刀他们也识趣,看到英王闭口不言,就主动一一低着头走上来见礼。 英王也不客气,针对他们在这一次行动中的表现,或表扬或斥责,点评完之后大袖一拂,鸿飞渺渺,只留下一群欲哭无泪的倒霉蛋,和一地亟待收拾的烂摊子。 “得,小四这混球一晕了事,最后还得我老人家帮他处理这些个破事。” 狂刀扛着他的大刀,摇头晃脑地往外走。 不过看得出来,他虽然嘴里是在抱怨第四神捕让他擦屁股,但是这一次后者以己身为饵,搅动天下风云,重创了以邪教为首的反动势力,他还是非常赞赏的。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一拍额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我:此间事了,小张你应该就准备要出门去找铸剑的天材地宝了吧? 五大神材铸就天人神剑的事情,我并没有隐瞒狂刀。 毕竟邪教之主乱离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而若是有了朝廷力量的帮助,相信我的寻宝之旅也能平顺很多。 此时他既然问起,我也不矫情,直接点头说对。 不过目前天马汗血已经到手,所以西域就不用去了。 剩下的其他四件神材里,大地息壤深居龙脉之中,暂时也谈不到。 东极汤谷的炎阳之心和天马汗血一样,也是阳属性的,我只要脑子没坏,短时间内也不打算去碰。 算下来,也就只有归墟阴沉木和极北深海玄冰一南一北两样东西,是我下一处目的地了。 让我意外的是,我才刚刚把这事儿一提,狂刀突然就兴奋得眉飞色舞,拍着大腿大喊:当然是先去北冥捞玄冰啊! ……为什么? 我疑惑道。 狂刀轻咳一声,脸上原本庄严伟岸的神情,忽然变成了一种“你懂的”猥琐。 只听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低吟道: 北冥有贝,其名为蚝。蚝之大,爸爸吃了妈妈怕…… 我:??? 这时就轮到一直默不作声的髯公插话了。 他本来还沉浸在好友背叛身死的伤痛中,但是一听到这个话题,也瞬间来了精神。 只见他捋了捋自己的一缕美髯,义正辞严道: 这么多人呢,狂刀,你…… 狂刀翻了个白眼,摆出一脸老车夫的架子:食色性也,老髯啊,我就不信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北冥生蚝的诱惑。远了不说,上一次北边的蛮子说生蚝泛滥,跑来找本朝求援,你个老不羞的还不是跑得比谁都快? 髯公被狂刀揭了老底,脸上尴尬的神色一闪而逝。 为了化解这份尴尬,他也连忙转移了话题,辩解说:我又没说生蚝的不好。我的意思是,上次神圣罗马帝国的特使跑来说什么男女平等,这个思想我觉得就很好啊。我们也应该多关注一下女人吃了生蚝的效果啊…… 听他们一本正经的开车,我第一反应就是尼玛,这俩老不要脸的怕是疯了吧? 眼看这栋楼就要进一步歪了,地上本来酣睡不醒的第四神捕忽然爬了起来,睁眼就说:以你俩的身份,说出这种话,不觉得羞愧吗? 我松了一口气,心想太好了,终于有人打断他们了。 但没想到,下一刻,第四神捕突然大笑:大家都是同僚,小弟身体正虚,不知可否带上一两斤,回来给我尝尝鲜? 说着他还饱含深情的吟诵道:北冥之蚝,人间极品。 有诗为证: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喝水,水落石出;师傅压师娘,师娘压床,床压地,地动山摇。 我在心里咆哮: 你妹啊!你这是哪门子的诗!明明就是小黄文! 无心人魔伸手抚平我额头上快要爆炸的青筋,望着我的眼睛,深情款款地说了一句:幸亏老子没听你的加入六扇门…… 听了第四神捕念了一首对联诗,髯公似乎也不想落于下风,当即也吟诗一首: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了男人受不了,男人女人一起吃,床受不了。 我听了以后,瞬间泪流满面。 这个好像也不是诗,是街头卖大力丸的江湖骗子的广告词好不好?! 我正待抗议,却听到三个老不死的同时一拍桌子,异口同声道: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张劫的下一个目的地,北冥!记得给我们一人带一斤北冥生蚝回来当伴手礼啊! 愉快你妹啊!谁和你们决定了……你们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我们这里是冬天,那北冥就是极夜。这个季节过去,特么会冻死人的啊! 第335章 扬帆宇宙国 从大唐去极北之地,先要经过宇宙国高丽的仁川港中转。 我可不会忘记,当初处理二胖思密达事件的时候,我可是把宇宙国的棒子们给得罪得死死的。 以他们天下闻名的小心眼,我去他们的地盘上,那还不得穿小鞋穿到欲仙欲死? 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把极北作为第一顺位目的地的重要原因。 除了冷,就是危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不是瓜皮吗? 不过,当我答应给第四神捕他们带大生蚝当伴手礼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几个老不羞的马上就改了口风,争先恐后地狂拍胸脯,跟我保证说一路上的种种事宜,都由他们来负责搞定,我只管上路就行。 我一听这话就郁闷坏了。 既然你们自己有门路,又何必逼着我在这大冬天冻死人的,非跑这么一趟? 只是当我再问的时候,第四神捕却卖关子不说了,支支吾吾地道:这几天正好刑部要处决人犯。虽然都是十恶不赦的人渣,但你小子显然也不会去下这手,把大宝剑交给我,等中和了阳性,就可以准备启程了。 …… 刑部的秋后处决,一直持续了三天。 从小时候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和大宝剑分开这么久的时间。 平时老背在背上都还不觉得,这下一分开了,才惊觉它似乎都已经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反手摸剑。而摸了一个空的时候,心里那种空空落落的感觉真是难受得无法形容。 我就在这种度日如年的漫长中,熬到了行刑日结束。 第四神捕还剑而来的时候,都还没进门,我就忽然感到一股欢欣雀跃的欣喜自心间涌起,一如故友重逢。 过了一会儿,才看到第四神捕推门而入,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我离人剑合一的剑道至境再进了一步。 我被他说得一脸懵逼,详细追问了才知道,就在他把大宝剑拿到我门口的时候,大宝剑忽然像活物一样,自动跃出剑鞘一截。 哪怕是不懂剑鸣的人,当时都能感受到剑中的那股喜悦。 算一算时间,他说的大宝剑出鞘的时刻,应该就正是我心血来潮,无端感到喜悦的时候。 想不到三日分别,反而让你剑心通明,可喜可贺。 第四神捕说着,把大宝剑递到我手里。 我接过来,信手拔出一看,只见饱饮了恶人鲜血的大宝剑上,泛着一股不一样的光辉。 握在手里,那股誓要荡平天下一切不平事的中二精神波动,也变得淡薄了不少。 虽然还没有完全消失,但以我的心灵修为,也自信尽可以压得住了。 既然剑已祭好,那不日便准备启程吧! 看到我一脸欣喜的还剑入鞘,第四神捕温言劝道。 他说以恶人之血祭剑虽然有效,但是到底是权宜之计,而且有伤天和。还是趁着血祭效果还在的时候,尽快找到极北深海玄冰铸入剑中、平衡阳气,才是阴阳交泰的正道。 我对此自无不可。 这三天煎熬的等待中,我为了转移注意力,早就把出行的行李收拾了一遍又一遍,现在只要叫上人就能出发。 因为这一次是要去别人的地盘搞事情,应该以隐蔽为第一要务,所以我也没有带上太多的人,只叫了我们九五二七小队几个兄弟,再加上无心人魔,就算是全员到齐。 就连潇潇想跟着我去,都被我好说歹说劝了下来。 长安城外,杨柳洲头,我牵着她的手说:这一次去还不知道要多久,万一不能及时赶回来过年,那我师娘回头还不得念叨死我啊。你的任务呢,就是负责帮我安抚好家里的两个女人,男主外女主内,你也不轻松哪! 她羞红脸傲娇半天,才终于扭扭捏捏地答应了。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搞了半天好不容易把家里的事都安排完,一出门才发现无心人魔他们早都等得不耐烦了。 胖子一看到我就开启了嘲讽模式:有了女人就是不一样,连特么出门公费旅游一趟,都能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这口狗粮真是喂得我辈单身狗猝不及防啊! 我被他说得尴尬不已,一转头正好看到扛把子在偷笑,连忙转移火力,怒斥道恋童癖的变态没资格说我! 扛把子满脸懵逼,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就是笑了笑,怎么也会惹得祸从天降,顿时语塞。 再者恋童癖三个字现在早就钉死在他头上,他也不敢争辩,一打马,头也不回地跑了。 从长安到鲁东的出海港口,本来足足有一个多月的路程。 不过我们一行人都有武功在身,又持着六扇门的神捕令,路上驿站马匹饭食都是敞开供应。 路上若是遇到什么剪径劫道的贼人,当然也少不了要顺应大宝剑的剑心,狠狠做几次见义勇为、英雄救美的好事,也算是变相地完成了初入江湖时行侠仗义的梦想。 幸运的是,邪教和江湖邪黑恶势力,在不久前的长安一战中似乎真的被打痛了。 大几千里的路上,这些地老鼠竟然一次都没有冒头搅风搅雨,让我们无惊无险地过足了英雄瘾。 不过随后的时间里,我们就累惨了。 一路快马加鞭,紧赶慢赶,屁股都快被马鞍磨出了老茧,才总算在和第四神捕约定的二十天内,成功赶到了鲁东。 我原本以为,第四神捕他们说的安排,应该就是在海边的某个港口,给我们安排一艘帆船,就算是资助了。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我来到港口处的时候,看到的竟然是一支由数十艘巨大的五桅宝船组成的巨大远洋商队。 高大的船体高出码头一大截,必须借助跳板才能自由上下。 宽阔的船帆密密麻麻如同森林,遮天蔽日,虽然此时乃是正午,但是我站在船帆的阴影里,竟然看不到日头在哪里! 我的天…… 我听到身后传来胖子他们震撼的呻吟。 他家里虽然富可敌国,但是自来都是在西北的大漠中活动,看到规模如此震撼的船队,想必也是第一次。 正当我们沉浸在闻所未闻的震撼中不可自拔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我们身后响起: 喂,看啥呢?小心被人当小偷!这里! 我回头一看,只见一片船体投下的阴影间,狂刀没有扛他那把招牌式的大刀,而是穿着一身和其他船工别无二致的衣服,正在向我们招手。 我连忙招呼了大家一声,刚跑过去,就听到狂刀解释说:小四伤势未愈,所以他负责长安那边的联络调度,这边的实际工作,由我负责。 可是,这这这…… 我指着身边宏伟的船队,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半天才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这一支船队,该不会都是要陪我去找深海玄冰的吧?哎呀,这也太隆重了…… 狂刀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盯了我半天,发现我不像是在开玩笑之后,才一捂额头,说:张劫啊张劫,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我特么就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刺激,才会让你觉得自己的面子大到了这个地步? 第336章 去你妹的晕船……呕!(上) 我被狂刀的话闹了一个大红脸。 偏偏他似乎还不打算放过我,继续笑嘻嘻地问:天呐,看你的表情,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们是奔着大生蚝去的? 我不服气地反问: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啊! 狂刀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本座像那种需要靠外物壮阳的人吗? 我愕然。 喂,这个时候你的台词难道不应该是“爷是那样的色鬼”或者“爷是那么色的人”这一类的台词吗?这好好的一言不合就开车,你还搞成习惯了是吧? 心头不满,我用刚刚好被他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不是像,根本就是。年纪大了嘛!你不用解释的,我懂! 你懂个屁! 狂刀都快抓狂了,反手就从背后一个像是钓筒的木桶里拔出一把刀。 那刀和他的斩马大刀造型截然不同,细而长,宛如毒刺,看起来应该是配合水战而接舷战而特意打造的。 他把那把刀架在我脖子前,气势汹汹地比划了两下:小子你管好自己的嘴巴啊,要是我在六扇门里听到一点关于我那什么的风声,绝对要取了你的狗命! 说着他还指了指在场的其他人:还有你们,也是一样! 胖子连忙在旁边叫起了撞天屈:这不公平,就算我们不说,万一怡春苑的小桃红欲求不满,闹到了六扇门去,难道也要我们背锅? 狂刀愣了一下,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怒吼,放屁!老子从来不嫖妓!公务员的基本纪律啊,你们到底懂不懂! 胖子耸耸肩,不说话了。 算了,懒得和你们这群小辈计较。 狂刀深呼吸了几次,才总算把满肚子脾气压了下去。 他指了指周围的巨大宝船说,我们虽然不是冲着大生蚝去的,但是这里的船主,倒是十有八九指着生蚝发财呢!走,我带你们去见一见这次主事的人。海上不比陆地,不听懂行的人指导,那真是会连葬身之地都没有呢! 我听着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问,你的意思是,这里的宝船,真的是准备出航去极北的?捎带上我们只是顺便? 对啊!难道你还不肯放弃这么多船,都是为你一个人而开的愚蠢幻想? 狂刀毫不留情地奚落我。 没那回事。 长期被一群损友奚落,我的脸皮早就磨练出来了,此时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我只是好奇,现在都冬天了。极北的海洋应该早就封冻了吧?他们现在去干嘛? “这你就不懂了,这里的船主们,除了去北洋捞生蚝之外,最大的目标就是狩猎一种极北地区特色白色巨熊,我们称之为白罴的巨兽。 它们的熊胆小小一颗就价值万金。 夏天的时候,它们只能生活在极北的一小块区域,但是冬天浮冰面积扩大,就连靠近高丽宇宙国的地方,偶尔也有白罴的踪迹。幸运的话,船队能少跑几千里的海路呢!” 狂刀得意洋洋地跟我们炫耀他的博学。 只是看他的表情,我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也是刚听人说了不久,现在不过是跟我们现炒现卖罢了。 一边说着话,狂刀一边引着我们上了一艘宝船,说这艘船的股东里面,六扇门暗中也有注资,所以这一次就由他们带我们开启极北之旅了。 正说着话,迎面一扇船舱的门忽然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衣着富贵、面貌却充满了不安定气息的中年男人来。 自从入行以来,长年混迹市井,形形色色的人我都看过不少,相面之术也算是有了一定火候。 一个人是干什么的,我看看脸、看看手再看看衣服,也能推测个八九不离十。 但是这个中年人身上,却充满了一股让人不安的矛盾气息。 从打扮配饰来看,他的钱财纵然比不上胖子的老爹,但也绝对是一方神壕的级别。 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是很注意自身的安全和安定的。 老话说得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嘛! 但是他不一样,他的肤色黧黑,眉宇间的每一条沟壑,都仿佛荡漾着一股唯恐天下不乱的作死气息。 一般同样的感觉,只有在那种浪迹天涯的游侠身上才能看到。 我们双方一照面,都是一愣。 狂刀见状,连忙就跟我们引荐,说来来来,我给你们引荐一下,这一位就是我们此行的船东,孙家二爷。这几位就是此行要麻烦你照顾的顾客。 孙二爷闻言,走上前来潇洒地一拱手,说千万别听狂刀前辈给我脸上贴金,我就只是这一趟出海的船长,什么船东,谈不上的。这船是我们家族里的产业,我带着玩一玩而已。 他这股气度顿时让我们折服了不少,也连忙跟他见礼。 客套话讲完,我扯住狂刀低声问,你说的我们此行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要和我一起出海? 这不废话吗? 他挣脱我的拉扯,叮嘱我道: 闲言少叙,你们先学我这样,换一套船工的衣服,马上就要开船了,不想被高丽棒子捉现行就照做。其他具体的事情我稍后再告诉你们。 我们也知道,在航海上都是彻头彻尾的外行,只能依言而行。 换衣服的过程中当然也少不了闲聊。 听狂刀说,这孙二爷是江南巨富孙家当代家主的二弟。 不过和他哥哥生财有道不同的是,这哥们从小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钱多到花不完,吃喝嫖赌都玩腻了。人到中年居然迷上了冒险,甚至称之为作死也不为过,往往都是哪里危险往哪里钻。 这不,前些日子这货听人说极北之地冰封千里,刺激的一逼,马上就找关系跑过来当船长了。 “要我说啊,这有钱人和我们这些苦哈哈就是两个物种。他们的想法我压根弄不明白。 你说那么有钱,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跑来自寻死路。 偏偏作了这么多年,还活蹦乱跳的,也真是难为帮孙二爷擦屁股的那些护卫了。” 我没忘记之前的话题,斜睨了狂刀一眼,然后揪住他继续追问道:那你呢?你看起来不像寻短的人啊! 他大白眼一翻,想用秘密任务的借口把我们搪塞过去。 开什么玩笑!大家都是体制内的人,糊弄鬼呢! 于是在我们的再三追问下,狂刀终于遭不住了,交待说他早就盯上了一伙逃亡海外的前朝余孽,此行便是去追杀那些人的。顺便也可以给我护航。 对于最后一句话,我们集体回应了两个字: 呵呵。 以狂刀的尿性,他要是真的咬住了那些所谓的前朝余孽,不找我们帮忙做苦力,那才真是咄咄怪事了! 第337章 去你妹的晕船……呕!(下) 第一次出海,我看什么东西都觉得稀奇无比。 在船上转了一圈下来我才发现,狂刀虽然口口声声带我只是顺便,但是在船只的改造上,还是下了血本的。 尤其是船上有孙二爷这种花钱买刺激的主,大把银子撒下去,各种稀奇古怪的装备简直不要太多! 在船头的正前方,我们这艘宝船加装了一个巨大的黑铁撞角,乌光沉沉中又隐隐泛着红。 我铁剑派乃是铸剑出身,一眼就看出那应该是在冶炼的时候混入了玄铁所致。 要知道玄铁都是只能在从天而降的陨石中开采,黑市买卖几乎等价于黄金,寻常凡铁炼剑,便是加入一两玄铁,也能立成神兵。 那撞角看起来起码有八九千斤的重量,其中玄铁既便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含量,那也是八九十斤的黄金砸了进去。 极北之地风高浪险,再大的船只进去了也和一叶扁舟无异。 想来如果不是为了保证孙二爷的安全,孙家就算再有家底,也不会这样子烧钱。 当然,大把砸银子的效果也是好得惊人。 据船上老跑极北航线的水手长而言,他们往日出海,最怕碰上的就是冰山。 那玩意儿在寒风里冻得坚如钢铁,什么木头的船壳撞上去都不顶用。 但是现在有了这个撞角,那鸡蛋和石头的身份就完全要掉个个儿啦! 再比如孙二爷知道我们要在寒风凛冽的北地过冬,所以干脆又下了血本,从西域调拨来几十大桶的大食黑火油。 这东西粘稠沉重,是当压舱物的好材料,燃烧起来更是热量十足,无论是做饭还是御寒,都是不二的选择。 我就听一群水手无聊吹牛逼的时候说过,说这黑火油啊,简直是无物不燃,哪怕是落在光秃秃的冰山上,也能不死不休地烧上整整一刻钟! 若是遇上危险,只要开启一个机关,还能从船头那个龙头形状的船首像里,把点燃了的黑火油直接喷射出去。 哗啦啦一喷一大片,方圆十丈万物成灰。 再牛逼的对手遇到这种开挂似的喷子攻击,恐怕也只有乖乖认命当烤肉的份! 妈妈的,吊得飞起啊! 各种新鲜的体验,让我对接下来的海上生活充满了期待,就只差没有屹立在船头,高呼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了。 以至于孙二爷过来问我习不习惯的时候,我还是大放厥词,说自己简直就是为大海而生的,实在是太后悔没有早点来船上生活了。 是么? 孙二爷听了我的话,只是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那种诡异的笑容,让我瞬间毛骨悚然。 鲁东港停泊了太多的宝船,一起锚扬帆,花费了不短的时间。 等轮到我们这艘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当时我仗着自己轻功好,兴致勃勃地爬到了主桅顶端的瞭望台上,和瞭望手一起眺望着外海的碧海蓝天,还有洁白的海鸥,意气风发到了极点。 不过宝船出港没多久,我就立马明白了孙二爷那个诡异的笑容,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大海不比江河,空旷的海面上,没有任何山脉地形的阻挡。稍微一阵微风吹过,都能掀起大浪,船只航行在这样的水面上,那叫一个晃啊! 尼玛我什么时候经历过这阵仗啊? 一开始还好面子、逞英雄,憋着不肯吐,但是只挺了一刻钟就不行了,真挺不住了。 在大自然的造化威力面前,什么内力真气都不管用了。 我哇的一声就吐了个天翻地覆,桅杆下面的水手那是破口大骂。 再后面的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自己似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满嘴的苦味。孙二爷他们好像想了很多办法,才把我从桅杆上安全救了下来。 至于后面接下来大半的路程,我几乎都是窝在船舱里抱着痰盂,和自己的肠胃奋斗,吐得天昏地暗,整个都吐断片儿了。 正因为如此,当舱外响起“有水匪来袭”的警报时,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也不管身体虚脱,几乎是第一时间扛着大宝剑,撞破舱门就冲了出去。 事后胖子他们回忆说,当时我的两颗眼珠子跟烧红了的烙铁似的,忒特么吓人了。 我一冲出舱门,就看到船上的水手聚在船舷的一侧指指点点,更多的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跑,大约是在操纵船只试图规避。 我跑到船舷上一看,只见远处的海面上,有许多艘挂着黑旗的单桅快船正在劈波斩浪,迅速地逼近我们这艘宝船。 我在吐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就有好心的水手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跟我讲过这些船的分别: 大宝船吨位大,载重多,远洋航行也不易倾覆,但是操作十分复杂而笨重,速度也慢; 而这附近的水匪则多是附近的渔家搞副业,他们出则为匪,归则为民,官府打击起来也十分困难。 这伙人用的单桅小船,虽然不能深入大洋,但是船小好调头,速度奇快,在这港口外用狼群战术猎杀来往的商船,那真的是不要太嗨哦! 我原本还以为,所谓水匪一说,不过是水手自娱自乐的产物。 毕竟海洋广袤,哪里有那么容易碰上? 而且我们这么大一支船队,护卫无数,普通的水匪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来打我们的秋风?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太想当然了。 正因为宝船体积太大,所以出港了以后,为了防止碰撞,就迅速分散开来。 我们名义上是一支船队,但是极目远眺,我发现就连最近的一艘海船,都已经是海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 而且他们的航线上,也各自有黑旗的小船逼近拦截,看起来是自顾都不暇了,就更别说回来帮我们。 我就这么在脑海里温习一下水匪相关常识的时间,那几艘单桅小船便又靠近了不少。 以我的目力,在这个距离上,已经能清楚地看到对面小船上的水匪。 他们虽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是每个人都是口衔钢刀,沉默地站在海风中。 人人手上都拿着一条顶部带钩的绳索,不出意外,那应该是接舷的道具。只要看他们狂热而贪婪的眼神,就根本没有人会怀疑,一旦让他们登船,这伙人会不会大开杀戒。 我的身边响起狂刀咬牙切齿的声音:妈的,这伙该死的水匪,等老子回去之后,一定上奏圣皇,派兵荡平了这附近的渔村!让他们为非作歹! 胖子他们已经飞快地冲了出去: 少说那不切实际的。朝廷如果能发兵剿灭,早就发兵了。与其等朝廷的旨意,倒不如我们自己现在抓个现行,在这里把他们全部干掉!那谁都不能说什么! 第338章 踢到铁刺猬! 胖子他们冲出去的时候,水匪的小船和我们之间,还有十丈左右的距离。 但是在双方对冲之下,当胖子他们赶到船舷边,双方就只剩下三丈不到的距离,我连水匪脸上的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天天被海风吹,真够粗大的。 水匪们纷纷发出兴奋的狂号,一把将手中的绳钩撒了出来! 这些家伙长年在海上讨生活,一套动作早就做得熟练无比,再加上两膀子膂力惊人,绳钩一抛出来,梆梆梆全部死死地钩在了我们的船舷上。 在绳索的作用下,两船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一个个水匪衔着钢刀、分水刺,顺着绳子就向我们的宝船上爬了过来。 因为单桅船和五桅宝船的体量实在相差太大,我们的船舷,就几乎只比水匪的桅杆尖尖矮了一点,所以大多数水匪都是以一种仰面朝天的姿势在攀爬的。 不过他们动作却像水猴子一样矫健。 尤其是那种悍不畏死的风范,寻常人哪怕看上一眼,胆气就先弱了三分。 如果我猜想得不错的话,他们过去作案,就是先通过这一手震慑商船上的水手,再爬上来大肆劫掠。 只是这些水匪却想不到,今天他们要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人。 和以往的商船水手一比,他们找上我们,简直都不能用踢到铁板来形容,根本就是一脚踢到了烧得通红的钢铁刺猬上啊! 胖子说话猥琐,但是行事作风却最是彪悍。 他一个箭步冲到船舷边,夺过一名正手足无措的菜鸟水手手里的刀子,然后把刀子往船帮子上一搁,狂号一声,沿着船舷就是一路冲锋! 尽管水匪的绳钩都是用上好的麻线搓成的,里面还混合了钢丝,尽管这水手的刀子在船上已经不知道割了多少帆布,粗钝无比…… 然而,在胖子暴走的内力加持下,所有的问题都不是事儿! 嘣嘣嘣! 十余根绳索在轻易地一削而断,吊在绳索上的水匪也像下饺子一样,尽数扑通扑通地掉进了大海里。 接着在绳索崩断的弹力作用下,我们双方两艘本来几乎已经贴在一起的船,猛地一荡,各自弹了开去。 水匪的第一波攻势,就这么化解于无形! 只是我们还来不及高兴,水匪的第二艘船,已经从另一个方向拦腰撞了过来! 这一次,我们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在风力和水力的推动下,两艘船只的碰撞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够阻止的。 我只觉得脚下一晃,哇的又是一口污物喷了下面的水匪满头满脸。 再低头看时,只见水匪船只的撞角已经深深地嵌入我们船体的木板,把两艘船直接连成了一个整体! 准备接舷战吧! 孙二爷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边,深吸了一口气。 只是二爷啊,为什么你明明表现得很凝重,但我在你的眼睛里,却看到跃跃欲试的光芒? 你特么是唯恐这伙水匪太菜,上不了船就不能近身搏杀吧? 麻痹的,疯子! 我一口吐掉嘴里的酸水,反手把大宝剑拔了出来。 这时候已经陆续有水匪从嵌入宝船的单桅小船上,跳上了我们这艘船的甲板。 迎面就是一个膀阔腰圆的巨汉,正在领头摧残我们一方的水手。 这人长得十分魁梧高壮,立在那里就像一尊铁塔。他身上捆着铁链,手上挥舞着武器,赫然竟是一条生满了血色铁锈的巨大船锚,怕不是有四五百斤重。 而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我就看到我们这一边的人,起码有四五个是悍然冲上去,但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他手里的船锚打飞,直接掉到海里喂了鱼! 宝船的甲板本来已经十分宽阔,但是被这人和他手里的巨大锚链横在那里一堵,竟然都生出一种十分狭小的感觉来! 正在我瞑目打量的时候,那巨汉已经再度打飞了一名水手,接着伸手一抹船锚上的鲜血,杀气腾腾地高喊一声:水鱼们,放下武器,留你们全尸! 嚯,很嚣张啊,这人特么谁啊?口气比胖爷我还大。 胖子不爽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 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在别人口里非常傻逼的条件,被这个巨汉吼出来,却变得合情合理了。 因为我就看到好几个被他手中船锚击中的水手,直接飞了出去。 是赵无双。 孙二爷又像幽灵一样走了上来,腰间一柄宝刀只出鞘一半,就已经晃得人眼睛生疼,显然也是花大价钱才能搞得来的宝贝。 他准备这趟航行的时间要比我们长得多了,因此对附近海面上的大人物也是做足了功课,此刻点数起赵无双的资料来,也是了如指掌。 他告诉我们,这个赵无双据说有海中鲛人的血统,不但水性好得一塌糊涂,而且只要立足于大海的波涛之上,就力大无穷。一般的武林高手来到这海上,此消彼长,甚至在他手上走不过两个回合! 呸!什么鲛人血统,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看胖爷来会会他,我喜欢吃鱼! 胖子啐了一口,肥硕的脑袋到处转动,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找什么呢?我问。 找兵器。 胖子一脸晦气地回答了一句。 因为这一趟是出海,所以胖子趁手的独脚铜人就没有带上。 大侠哥这个备用人形自走武器,又正在另一边厮杀。 所以他左右一看,最后选定了一根被打折的桅杆,抱起来就对准赵无双就冲了上去! 那半截桅杆足有水桶粗,都是上好的雪杉木制造的,经过三蒸三晒的工艺流程,早就坚硬得不得了,寻常刀剑砍上去,也不过留下一条白痕。 胖子抱着它冲撞横扫,倒也有一种斩将杀敌的蛮横劲。 对于胖子的实力,我还是有信心的,在经过他老子两个月的调教之后,也迈入了一流高手的层次。 他和赵无双两个巨大的身影迅速靠近,然后同时挥舞起手里的兵器,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咚! 一声令人耳膜刺痛的沉闷巨响之后,碰撞的结果却让我大跌眼镜。 只见在纷飞的木屑中,胖子竟然被赵无双一锚砸得喷血横飞。 他肥大的身躯就似一颗被投石器掷出的巨石那样,瞬间倒飞三四丈,然后径直把身后的舱房的木板撞出一个大洞,一头栽进里面的黑暗中去了! 接着就听到舱室里面叮铃哐啷的翻倒声络绎不绝,显然这一击上附带的余劲不衰,不知道推动着胖子撞坏了多少东西! 我靠! 我大叫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惜赵无双的战绩也就到此为止了。 就在他一击打飞胖子的同时,自身也是空门大开。我身边突然有腥甜的血雾一炸,无心人魔已经瞬间动了! 他身上的黑袍在海风中猎猎起舞,和手中的大血剑一起化作一道红中带黑的幻影,一下子扑进了赵无双的怀里! 无心人魔本身的身材也算得上高大,但瘦高的身材绝对和魁梧无缘。 可是接下来,我们却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只见他的大血剑洞穿了赵无双的胸膛,然后就这么以貌似瘦弱的身躯,推动着赵无双步步后退,直到最后把这个魁梧的巨汉一剑钉死在了宝船的船首像上! 痛快! 这一刻,无心人魔像是解放了什么枷锁,竟然一改之前的阴鸷性格(其实已经渐渐变得逗比)。 他突出一脚,死死踏住赵无双的胸膛,然后在血水激飞中拔出大血剑,把血淋淋的大血剑一力高举过头顶,迎着呼号的海风和骄阳,发出一声凶狂无限的咆哮! 第339章 魔剑无双! 无心人魔在阳光海风下举剑狂啸的画面,仿佛定格成了一尊永恒的神像。 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无论敌我,都情不自禁地停住了手上的厮杀,只是痴痴地看着他张狂桀骜的背影,心胆俱颤。 一些胆小的,甚至直接就跪拜在地,叩头不止。 不过,他这种令人心折的气度,很快就被一个猥琐的声音打断,顿时把所有的意境都给破坏殆尽。 “妈妈的,也是老子趁手的兵器没带上船,否则今天非打得你满地找牙不可。” 我回头一看,只见胖子灰头土脸的从那船舱的破口里爬了出来,仔细一打量,他除了额头上还在流着血之外,其他地方倒是没有明显的伤势。 我不由得松了一口大气,没死就好。 还能精神头十足的骂娘,说明他是真的没啥事儿。只是这样一来,让我也对这位兄弟的实力刮目相看。 因为就算是我,面对刚刚赵无双那一招狂暴的船锚打击,恐怕也必须用出改良过后的盾剑术,才有十足的把握能接得下来。 换句话说,赵无双在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已经无限接近于先天高手。 只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他要打出那一击,所付出的代价也同样惨重。那就是之后必然重心失守,很久都回不过气来。 正因为如此,那家伙才会在随后被无心人魔的偷袭轻易一剑穿心,活活钉死在船首像上。 不过胖子也很了不起了,被这相当于先天高手的一击正面命中,事后竟然都没有什么大的伤损,流点血就算完了。 这可不是江湖上一般的一流高手能做得到的。 可惜咱胖子毫无高手的自觉,灰溜溜地爬出来之后,他一抬头就看到死不瞑目的赵无双,然后就傻眼了。 矮油我还没找你报仇啊!你怎么就死了呢? 只听台词,恐怕都会觉得他此时恨不得以头抢地的悲愤,但是只有我和他相处的时间长了,才知道他心里此时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 果然猫哭耗子几声以后,他的注意力就彻底从赵无双的尸首上转开了,腆着个大肚子,一摇一摆地走到插进甲板的巨大船锚旁边,手一挽,就把那船锚扛了起来。 因为船锚尾部系着的锚链还绑在赵无双的身上,他干脆顺势一把将其扯过来,一脚就踢进了海里。 我看不下去了,谴责他说你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胖子闻言眼睛一斜,我立刻就知道这家伙的狗嘴里又要吐不出象牙了。 果然,马上就听到他说:现世报来得快。这家伙刚刚不也把我们的人打进海里了吗?现在送他下去陪葬,有什么不可以?再说了,咱船上不比陆地,就这么屁大点地方,你留着他的尸体,是要给他披麻戴孝啊? 你妈的…… 我被他怼得直翻白眼。 胖子刺激完我,也不再纠缠,只是就着阳光,把巨大的船锚举到眼前,呵呵一笑: 不错不错,很趁手啊,接下来这一路上就要请你多多关照了! 话音未落,忽然甲板上传来一阵刀枪当啷落地的声音。 我扭头一看,只见此时还没攻上船的水匪纷纷跳进大海,不要命的向同伴的船只游去,那些还未和我们接舷的水匪船,也纷纷拨转船头,扬帆远离。 至于我们船上的那些水匪,他们逃无可逃。虽然先前就已经被镇住,但是直到此刻才真正知道绝望,把手里的凶器往地上一丢,叩头如捣蒜。 赵无双大人都被杀死了,饶命、饶命…… 不要杀我,我愿意做牛做马…… …… 得,敢情他们是看到胖子抢走了赵无双的武器,才真正相信后者已经战死的事实啊! 偏偏胖子这人还很没自觉,见此情景竟然还恬不知耻地大笑一声,把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果然胖爷神威盖世啊,出场露个脸,虎躯一震,王霸之气一发,这些小瘪三就通通降了! 不过我们也都知道,这胖子看似粗鲁,其实心细如发,油滑的像条泥鳅似的。正是因为无心人魔根本不屑于跟他争,他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再老谋深算的人,也有失算的时候。 比如这一次,无心人魔先是做出了偷袭杀人,拔剑怒号的违和之事,现在眼看战斗结束,他居然也没有像往日一样直接冷酷地转身离去。而是主动出声说:人是我杀的,他的兵器归了你,我没意见,但我也要从他身上讨一样战利品才可以。 啊? 胖子吃惊地盯着无心人魔看了一眼,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连忙讨好地赔笑道:黑哥,您说哪的话,您想要他身上的啥,我这就派人下水去捞上来! 不用捞了。我要的东西不在他身上。 无心人魔抱着大血剑坐在船舷边的栏杆上,脸上的人皮面具虽然依旧麻木,但是披散的长发和眼神,却给人一种逆风飞扬的张力。 胖子试探地问:那您想要什么呢? 名字。 无心人魔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啊?名字这东西怎么要? 我和胖子听了面面相觑。 很简单,我知道你们在私下里都还是叫我无心人魔,不过赵无双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有气势,很不错。 他一伸手:大宝剑借我一下。 我连忙拔出大宝剑,倒转剑柄递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无心人魔接剑,催动真气,把大宝剑的巨大剑身瞬间耍弄成了灵巧的刻刀。 剑光飞舞,铁屑飘落,他在大血剑靠近剑锷的位置上,龙飞凤舞的刻下了“无双”两个大字。 随后他把大宝剑扔回我手里,傲然抱剑,宣告道:从今日起,我,就是赵无双! 我和胖子听得是目瞪口呆,过了好半晌,胖子才大拇指一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哥,狠人我安胖子见得多了,但是做得像您这么绝的,还真是第一次看到!杀人越货就算了,竟然连人家稍微好听一点的名字都要抢……匪界楷模,水土不服就服你! 无心人魔冷冷一笑。 我愣了一下,猛然转头问,刚刚你最后一句话说的啥? 匪界楷模…… 胖子呆呆地看着我,重复了一遍。 这是倒数第二句,我问的是最后一句。 我打断道。 哦,那就是水土不服……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我就被他“水土不服”四个字提醒了。 尼玛的…… 我呻吟了一声,猛然感到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翻腾,忍不住冲到船舷边,又开始大吐特吐起来…… 呕…… 第340章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兴许是侥幸逃走的水匪,把我们这艘船的恐怖给宣扬了出去。 打发完最初那一波水匪之后,连续四天的行程,都是风平浪静。除了我个人是整个晕船晕到崩溃之外,就再也没出现什么不开眼的水匪上来打劫之事。 到第五天上的时候,甲板上就传来消息,说海水的颜色变了。 我强撑着发软的双腿上去一看,果然发现原本深蓝如宝石的海水,颜色又开始层层变浅。 而在出航第二天就已经绝迹的海鸥,这时也重新盘绕在我们的桅杆周围飞舞起来,啼鸣有声。 看到这样的景象,就算我在海事方面再怎么小白,也能明白前面将会有陆地出现了。 很快,桅杆上负责眺望的瞭望手兴奋地叫了起来,说仁川港已经在望。 一听这话,我激动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现在只要能给我一块不晃荡的陆地落脚,别说仁川是个据说还不错的港口,就算特么是个小渔村、而且村姑丑到爆炸,我也认了! 宝船又航行了一会儿,就看到前面浩浩荡荡迎上来一队小船。 经历过水匪袭船的事情之后,我看到小船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摸剑。 一直陪同在我身边的孙二爷见状,连忙按住我的手,说张神捕,别冲动,自己人、自己人啊! 我左右一看,这才发现旁边的水手们,在看到这支船队的旗帜的时候,虽然也很慌乱,但是脸上却没有那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反而一个个说笑起来了: 哎呦,看旗子那是老幺的船啊,这狗日的上次打赌还输了我一坛好酒,这次非把他喝破产不可。 哈哈哈,待会儿见面了,我一定要把咱杀得水匪落花流水的壮举,跟我哥哥讲一讲,吓死他。 妈卖批的,靠岸了以后老子第一件事就是去下馆子,谁都别拦我。在海上这么久,嘴巴里都淡出鸟来了。 小金子啊,你这还是第一次来宇宙国吧。等等哥带你去宇宙国的妓馆玩个痛快,这宇宙国的妞儿,那叫一个水灵啊…… …… 这些水手都是自幼在海上讨生活的,没读过什么书,因此出口成脏也是等闲。 不过正因为如此,这些话听起来才愈发有种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温暖,就像在寒冬的夜里喝下一盅热汤那么暖人心脾。 呃,不行了,别说喝汤了,我又想吐了…… 反正,我们双方就是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中汇合了。 按照狂刀的说法,从大唐到宇宙国仁川港的商队,都是定期往返。像孙家这样的巨富,自然不会不在仁川中驻扎人手,此时来迎接我们的船队,便是孙家在仁川的商行中的人手。 在他们的引导下,我们的宝船顺利在仁川的港口边靠泊。 不过比起鲁东那样的深水良港,仁川的发展就要落后贫瘠得多了。 几十艘大宝船往港口停泊区一塞,早把整个码头都快撑爆了。连附近一些稍微便于避风停泊的海湾和岛屿,都被占据得满满当当。 站在甲板眺望岸上,到处都是破烂的草屋、和贫穷到麻不不仁的面孔,只有大唐几家商行的驻地,以及它们附近的棒子集市,才显得稍微体面一些。 船靠岸以后,用点自黑的语句来说,那就是我像脱缰的野狗一样,把手里的痰盂一扔,疯了一样跳下船去。 狂刀追在我屁股后面大喊别搞事,别搞事! 老子当然知道别搞事!老子就想呼吸下泥土的气息,能搞什么事儿? 我头也不回地回答了一句。 尽管已经迫不及待地和大地山峦亲近,但我还是没忘记,自己的名字可是在棒子们的黑名单上挂了号的。 一旦我真搞出点什么事情来,恐怕等待我的就是千军万马的围剿追杀了。 就像当初我在长安对棒子刺客们做的那样…… …… 宝船靠岸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我和胖子、大侠哥他们勾肩搭背的漫步在夕阳余晖照拂的仁川街头。 无心人魔没有和我们走在一起,但是在离我们不远的阴影里,我总能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我知道,那是他在暗中保护我们。 哎,可惜扛把子突然就犯了死脑筋,居然不跟我一起下船来逛逛,说是要给小萝莉写信,还特么一天一封。 “明天再补不行吗?反正又寄不出。要是我的话,我就在回程的最后一天一口气写完,你看看这些青砖石板,都是上了年头的,可惜毁了,多可惜啊!” 大侠哥有些遗憾地踩了踩脚下的石板。 仁川的街道破就破在细节上,比如这街道虽然也是石板地面,但是明显早已年久失修。 胖子发挥出自己毒舌的特性,毫不犹豫地在大侠哥的伤口上补刀:所以你没有对象。 死胖子,你有吗? 大侠哥恼羞成怒,一脚踩下。 仁川应该是在我们来之前刚下过雨,松动的石板下满是泥浆。 这一脚踩下去,稀烂的泥水顿时喷溅而出,飚了胖子一身。 大侠哥!你太过分了吧? 眼看两个人就要在这充满异国风情的街头上演一场全武行,我连忙喝止住他们。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当两人都停止了撕扯以后,我的耳朵里依然能听到喧闹厮打的声音,其间隐隐还夹杂着异国语调的哭喊。 咦? 我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一看,只见两名穿着棒子国特色衙役服装的男人,正在殴打着什么人。 他们一边打一边还在不断地骂着什么,看那副切齿痛恨的表情,仿佛挨打的人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 我好奇地探头一看,只见挨打的人身形瘦小,披头散发,却是一个娇小的少女。 身在异国他乡,又是仇恨值红到发紫的国敌,我本不欲多事,没想到就在我准备转身回避的那一刻,那小女孩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用力一挣,挣脱了两个衙役的压制,向着我们身后跑来。 啊咧?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脑袋一时都有些懵。 那两个衙役大概和大唐的捕快一样的德性,也是作威作福惯了,也不管我们明显就是毫无关系的路人甲乙丙丁,冲上来指着我们的鼻子就是一通乱骂。 我虽然不懂棒子的鸟语,但看表情也知道他们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倒是大侠哥博览群书,多少懂点高丽话,听了一会儿,不确定地翻译道,他们说这小姑娘是叛徒,让我们不要包庇,不然就给我们好看。 当事人还没说话,唯恐天下不乱的胖子就抱臂冷笑说,这么小的女孩子懂什么是叛徒?胖爷我就站在这里了,你让他们不客气一个看看? 胖子倨傲的态度刺激了两个棒子衙役,他们呜哩哇啦又是一通威胁。 这一次翻译的难度明显高了一大截,大侠哥在那里神神道道地嘀咕了半天,才猛地一回头,问那小姑娘:你是脱星者? 此言一出,我看到刚刚满不在乎的胖子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 脱线者? 我一时没听清,眨了眨眼睛,看着小姑娘头上竖起的一撮呆毛,突然觉得这个称呼好生贴切。 不是,是脱星者! 胖子咬牙切齿地纠正了一句。 大约是看到我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大侠哥连忙跟我详细解释。 原来宇宙国的人自称是群星之子,所谓的脱星者,就是不认同他们统治理念的人。 这些人往往会想尽办法叛逃到大唐或者东瀛去,被宇宙国视为最恶劣的叛徒,一旦被抓获,也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不过像这么小的脱星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众星之子,我还特么召唤师呢! 我笑骂了一句,然后好奇地问道:那个最严厉的惩罚,有多严厉? 大侠哥一咬牙,吐出了四个字: 剥皮植草! 雾草!这么狠! 我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那小姑娘才像后知后觉一样,把披散到脸上的头发往两边一撩,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清秀脸蛋来。 她从我们身后探出脑袋,用怪腔怪掉的汉语,脆生生地反驳道:我们才不是什么叛徒!我要继承爸爸妈妈的理想,逃离他们的愚民统治,我要去遥远的国度追求自由和文明! 呃……敢情这是刚刚才听懂我们在说什么呢?小丫头是反射弧太长还是汉语太菜啊? 不过,她的话还是一下子就把我逗乐了。 追求自由和文明? 小姑娘还是图样图森破啊,这世上哪有那样的东西? 只是听她的意思,她的父母都是在脱星的过程中被杀掉了。不过,我也不会拆穿他们。 说书人经常讲一句鸡汤:一个人用生命去捍卫自己的信念,你凭什么让他低头? 我的出发点当然是好的,就是外语坏了点,沟通不畅的弊端这一刻就暴露了出来。 又扯皮了一会,两个高丽衙役终于对这种慢节奏的对话感到不耐烦了。 一个衙役举起棒子,当头就向我的脑门砸来,嘴里还大喊着什么。 我猜他那句台词的原意,应该是和我们中原人“禽兽,放开那小畜生,让我来”一类的,估计是想用武力逼我让路,然后方便去抓小姑娘吧。 我本想挡上一挡,大事化小。 可惜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件倒了八辈子血霉的事情,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几天的航海,让大宝剑中积攒的血煞和怨气都消散得差不多了,结果就是一小股脱缰的正义感,忽然就漏了那么一点点出来。 可就是这么一点点,立刻闯出了不可挽回的大祸! “哼!竟然对这么小的女孩子出手,简直罪无可恕!还是让小爷我替天行道吧! 这个念头像洗脑一样,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回荡。 噼里啪啦砰…… 半柱香的时候过后,看到地上两个脑袋肿得佛祖的人,胖子两人一阵目瞪口呆,我也只觉得一阵阵头痛。 明明想好不惹事的,谁知刚出门就把棒子国的公务员打了,这还了得?捅了马蜂窝了啊! 我果断拉起小姑娘的手,冲着胖子他们急吼吼地叫道: 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快走! 胖子和大侠哥只是朝我身后看了一眼,就突然苦笑道:这话你说晚了。 我一愣,你说什么晚了? 胖子朝着我身后,抬了抬他那其实并不存在的下巴: 你自己回头看看。 嗯? 我下意识地回头一看。 只见夕阳的余晖下,一排眼神不善的棒子国衙役一字排开,手里提着兵器,正杀气腾腾地看着我们。 啪的一声,我一把丢下了手中的制式棒子。 然后举起手嘿嘿讪笑两声: 如果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们信吗? 第341章 日……李万姬! 人赃并获,再问人家信不信,这话我自己都觉得问得有点傻了。 棒子国衙役的回答……当然是不信! 事实上,他们根本连一句成文的回答都没有。 在领头的官差愤怒地一挥手之后,一群人直接就挥舞着棒槌,二话不说地冲了上来! 看到这个阵仗,我自然也明白,今天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善了的余地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干脆地一挥手: 上!新仇旧怨咱这回就一起报了! 然后我们三个人就联袂冲进了衙役们的阵营中,一通好打。 幸运的是,宇宙国小国寡民,肯来做衙役的武者,多半也不是什么好手。 十几个衙役手持棍棒,最后却反而被我们三个人包了饺子,一个都没跑掉。 下完狠手,看着躺了一地的衙役,我都不禁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完了?!维持一地治安的公差就这水准? 这尼玛要换成长安的捕快,恐怕我们三个人想脱身还真有点困难,必须得暗处的无心人魔出手才行。 因为我们逛的这条街道还算偏僻,我们手脚又干净得很,因此并没有惊动什么不相干的人。 胖子上去一一给衙役们摸脉,摸到不满意的就再补一棒,如此全部检查补刀一遍以后,才笑道,放心吧,这下这群棒子没有三五天的时间醒不过来,那时候我们早就在去极北的海上了。 “那还等什么,走吧。妈妈的,真是飞来横祸。” 我嘀咕了一身,转身就走。 地上睡了一地的衙役,没事也有事了。 再站下去,真要被什么人看到,难道我还能一一杀人灭口不成? 只是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带我一起走! 我回头一看,只见那惹祸的小姑娘正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 尽管她努力把自己神色伪装得高傲而不在意,但是眼中的期盼却是骗不了人的。 想想也是,她本来就是危险的脱星者身份,现在又有这么多衙役在追捕她的过程中出了事,如果被抓到,等待她的绝对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不带! 胖子一口就回绝了小姑娘的要求。 这小子平时口花花,但是真需要的时候,他才是心肠最硬的一个。更别说这小丫头刚刚才给我们惹来一场无妄之灾呢? 哦。 小姑娘应了一声,也不继续恳求了,只是倔强地站在原地,眼眶已经微微红了。 望着她眼中的泪花,我心中一软,正要开口求情的时候,突然大侠哥已经开口说话了: 算了,带上她吧!看她样子也怪可怜的。 我连忙趁热打铁帮腔道,对对,我们和高丽当权分子本来就有仇怨,这事儿怪不得她。 胖子不耐烦地一挥手: 你们俩见色起意就见色起意吧,还装什么正人君子,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行啦,带上带上!快走吧! 我无语。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姑娘长得好像还真不赖…… 我拉起小姑娘,重新迈开了离去的步伐,边走边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万姬! 噗! 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和胖子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爆出一个字: 日! 接着就是一阵无良的狂笑。 李万姬小妹妹瞬间被我们邪恶的狂笑,笑得毛骨悚然。 显然,只是粗通汉语的她,还远不能理解太阳的另一个含义。更不知道,在被她视为文明自由的另一个国度中,一个成语,和自己的名字之间,到底有着怎样不和谐的关系。 当然,笑归笑,我们并不是那种变态的人,只是连月的海上漂流,太过难受,才会无良地找一个小女孩开荤段子。 笑完之后事情还是要处理的。 在宇宙国我们无亲无故,闯下这么大的麻烦,靠自己显然是摆不平的。这时候就需要找人了。 我们带着李万姬找到孙二爷和狂刀,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孙二爷的嘴巴直接就张得可以塞进去一个鸭蛋。 狂刀气得直跳脚:哎,上岸的时候我还千叮万嘱,叫你们别惹事,别惹事,你们还是惹事了! 胖子一脸无辜:别冤枉人啊,这可不是我们惹事儿,是事儿来惹我们的。 得了,别贫了,老孙,快开船!再不走怕就走不了了! 狂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转头看向孙二爷说道。 别急,别急。 孙二爷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短短一会儿工夫,就镇定了下来。 他说现在大家都在忙着停船卸货,这个时候突然离开,不是明摆着告诉人你有事吗?到时候随便一查,就能牵连到孙家在仁川的商行货场。这些高丽人当可不怎么什么讲道理啊。 那你说怎么办? 狂刀眼神中当场就浮出了怒色。 孙二爷沉思片刻,就给出了答复:这样。你们先去下面的货舱里,一人找一个装火油的空桶藏起来,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不过在我们临去货仓之前,他还是最后找胖子确定了一回,说你真能保证那些人至少昏迷三天?而且旁边没有目击者? 胖子当场就把胸脯拍地咚咚响,俺们安家家传的手艺,尽管放心! 随后,最让我们头疼的事情,就是怎么把胖子那九尺腰围上的肥肉塞进油桶里了。 藏好以后,漫长的等待就开始了。 我一直把耳朵贴在油桶壁上,倾听外面的动静,期间也不是没有棒子的人手上船搜查。 不过看得出来,棒子虽然暴躁又嚣张,但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等闲还是不敢挑衅天朝上国的威严的。 在孙二爷不卑不亢的指点声中,他们也只是在货舱中草草走了一遍过场,就转身准备出去了。 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就在这紧要关头,一声响亮的喷嚏突然从某个角落响了起来! 阿——嚏! 第342章 冰火岛 喷嚏响起的那一瞬间,我差点没忍住自己心里的暴动,直接破桶而出。 大宝剑就夹在我藏身的油桶后方三尺的一摞皮革里,具体的位置我也早已烂熟于心。 我有信心在破桶之后的一个呼吸里拿到剑,然后只需要再十个呼吸,就能把下到货舱里的棒子衙役杀得个片甲不留。 但是然后呢? 在船上杀了官差,那真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相信根本不用多久,我,连同这船上的所有人,都会被蜂拥而来的棒子国港口防卫队淹没。 我不禁进退两难,而这时候,却突然听到孙二爷佯怒的呵斥声:六子!你又在这里偷懒! 呃? 我偷偷把油桶盖顶开一条缝隙,从缝里向外偷看。 只见一个头发蓬乱的年轻人正唯唯诺诺地站在孙二爷面前,接受训话。 孙二爷越说越气,逮着这个六子就是一顿好骂。 骂完以后,又把他揪到几名满脸不耐烦的棒子衙役的面前,说这小子总是喜欢睡在货舱里偷懒,几位官爷看一看,他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是的话赶紧把他抓走吧!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视野狭窄,看不清六子的表情,但是却能看到他明显是吓坏了。 一条明显的水迹,从他的裤裆顺着裤腿就流了下来。本就污浊的货舱空气里,立刻弥漫起一股难闻的臊臭。 这小子竟然吓尿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去捂鼻子。 幸亏油桶里火油的味道本来就很刺鼻了,反倒因祸得福,把这股尿臊味压下去不少。 那几个棒子衙役就惨了,一个个掩着鼻子就跑,嘴里还大声说着,不是,不是。 开玩笑,就这么一个动不动就吓尿了裤子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轻松解决了十几个衙役的嫌犯?那不是给大宇宙国的脸上抹黑吗? 丢人的东西! 孙二爷一脚把六子踹倒在地,笑着就送几名衙役上去了。 砰的一声,货舱的门被关上,接着我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走了过来,随着几声梆梆梆敲油桶的声音,就听到六子说:出来吧!没事了! 我一愣,然后瞬间明白过来,不由得在心里大声赞叹孙二爷和六子这一出双簧唱得真好。 被他们这么一表演,那些衙役几乎不可能还对货舱有怀疑,就算还没有完全放心,再下来检查一遍的几率也几乎为零了。 我从油桶里钻出来,借着货舱缝隙中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面前的六子是一个精壮的年轻人,只不过他现在眼神清亮有神,表情镇定,哪里还有刚刚的懒惰和猥琐。 显然之前的害怕全是装出来的。 演技派啊! 我在心里感叹着。 六子继续嘱咐我们,说他先去换个裤子,让我们在货舱里再多忍耐一下。他回来的时候会顺便看看衙役们走了没有,走了就来通知我们出去。 我们当然是连声应诺,一场风波就这么化解于无形。 之后的几天,我们几个虽然没有再挤在狭窄肮脏的货舱里,不过也没人再提下船的事儿。 不然谁知道会不会又撞上什么倒霉催的脱线者。 就这样,一直等到所有的货物都按部就班的装卸完成,淡水和食物也都补充得满满的。 为免夜长梦多,孙二爷下令我们这艘大宝船第一个扬帆启航。 因为这时候所有的例行事务都已经完成,旁的人最多觉得我们有点心急,倒也不至于多怀疑什么。 开船,出港……我又吐了个昏天黑地。 等缓过神来的时候,宝船似乎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靠岸。 好吧,我承认是我吐晕头了,因为海外压根就没有我熟悉的地方。 坐在床沿上休息了一会儿,又逼着自己勉强喝了两碗船上伙夫送来的稀粥,我感觉自己多少恢复了一点体力,有气无力地走出了舱门,打算问问这是到哪儿了。 只是一抬头,还没看到人呢,我就被眼前的景色给彻底惊艳到了! 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座面积并不算大的海岛。 岛屿的一侧向着中央凹陷,正好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避风良港,海湾悬崖陡峭,只有一条浑然天成的缺口通向岛屿内部。 从那个缺口看进去,会发现这个小岛上人烟罕至,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原始丛林,似乎从来都没有被人开垦过。 但是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这个海岛或许最多只算得上一般,和星罗棋布在海洋上的无数岛屿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真正震撼我的,却是在那岛屿的正中,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圆锥形火山。 山体的大部分,都是裸露的黑色岩石,只有才靠近山顶雪线的地方,才会出现一抹洁白。 但是偏偏在山顶的最巅峰,却又有火红的岩浆不断溢出。 炙热的火焰和严寒的冰雪在山顶碰撞,爆发出大片缭绕的白雾。 一道灰黑色的烟柱,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狼烟,从火山口中喷发而出,直入云霄,相信在几十里以外的地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正是早晨,金色的朝阳从火山背后射来,把熔岩、白雪、黑烟都镀上了一层金边,美不胜收,看得我连眼睛都直了。 “这座山叫冰火山,说也奇怪,它只会在每年冬季、我们前往北洋的时候才会爆发……” “白天的浓烟、夜晚的火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座天然的灯塔,加上这个天然避风港的存在,于是这座岛屿就变成了这条航线进入极北之地的最后一站。” 孙二爷走路永远都像只猫一样,脚步轻得几乎听不到。 等我察觉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我身边,手扶栏杆,跟我讲解起这座火山的来历来。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只怕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高手我见的多了,也不在意,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哦,这么说再往前一点,就要进入极北之地了。 孙二爷这一次却是不回答了,只是冲着海面上努了努嘴。 我顺着他指点的方向一看,只见一块巨大的浮冰山,正从北方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漂来,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 没多久,便又在海流的作用下绕过冰火岛,向着更南的南方缓缓而去…… 第343章 前朝余孽 狂刀下令登岛搜捕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 在鲁东的时候,他就告诉过我,他这次随船出海,其实还有一个秘密任务,那就是追捕前朝的残余势力。 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 毕竟本朝立国都已经逾百年,加上王朝交替的乱世,便是有再大的不甘和野心,应该早都已经在时光的冲刷下灰飞烟灭。 但是此时看到狂刀一脸严肃的样子,我才意识到不好。 这家伙居然是玩真的? 想想也不奇怪。 百来年的时间,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比一生更漫长,长到足以忘掉很多长辈的旧事。 可狂刀不一样。 先天武者的寿元还要超过普通人,如果他是在本朝立国之初参与过对前朝余孽的追捕,当时又正好失败了的话,那至今依然耿耿于怀,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一想到这一点,我就不由得一阵头大。 要知道,冰火岛可不是什么善地,这里是真正的穷山恶水,无论是裸露的岩石荒滩、茂密的原始丛林,还是中央那座巍峨到无法想象的巨大火山,其中都蕴含着太多致命的危险。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我很难相信狂刀口中那一支当年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的“前朝余孽”,会有能力在这座孤岛上繁衍生息接近一百年的时间。 反倒是我们自己,很可能在搜索过程中遇到种种不可测的危险。 大自然的怒火,是比王朝大军更恐怖的威胁。 别的不说,假如我们搜索到一半,那座火山突然大喷发一下,只怕不管你是什么天人高手都要饮恨。 那就太不划算了。 遗憾的是,当我试图用自己的分析阻止狂刀时,这个老神捕却表现出了超乎我想象的倔强:你知道吗?从太宗皇帝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追捕这最后的一支前朝余孽,知道我追了多久吗?整整六十年! 一甲子的时间,我最后得到的消息,就是他们出海,然后一直北去。 我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把这条极北航线上所有可能的藏身之处都调查了一遍,现在就剩下这座冰火岛了,你说,他们如果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呢? 狂刀话里透露出的顽固和偏执,让我暗暗惊心。 用整整六十年的时间去追杀一群人,这是多大仇多大怨? 听到这里,我已经知道想要阻止他上岛是不大可能了,但我还是抱着最后万分之一的幻想,试图用自己的猜测阻止他: 说不定早就葬身鱼腹也不一定啊,孙二爷都说了,这座岛是来往极北的商船必经的休整之地。这么多年了,从来就没有人在这座岛上发现人居住的痕迹,不是吗? “那是因为他们从未想过登岛,就像你现在一样!” 说到前朝余孽,狂刀就好像变了一个人,眼神中只剩下一片魔怔的狂热,直接用上一种最后通牒的语气问我: 你到底帮不帮忙? 上司都这么开口了,我这个下属和晚辈,难道还能说得出一句“不”吗?只能苦笑着点点头,然后就转身去找胖子他们讨论具体的搜索计划了。 我找到九五二七小队一群弟兄的时候,胖子和潘不安正在为了冰火到底有多爽争论不休,扛把子在写信,乌鸦还是一样的没有存在感。 最让我惊讶的是,短短的几天时间,大侠哥不知道用了什么龌龊手段,竟然和李万姬那个小丫头混到一起去了,正靠在船舷边打得火热。 这两人啊,一个弯腰驼背,长相滑稽;另一个则玲珑有致,清丽可人。这么摆在一起,简直就是活脱脱的美女与野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两人有说有笑、恋奸情热的模样,我却是前所未有地嫉妒,真心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带着潇潇一起来了。 这可不行,不能我一个人背着口大锅啊。 “看起来我晕船的这些天,大家都过得很愉快啊!” 我一边大声说着话,一边走了过去,故意把脚步踏得很用力,踩得坚韧的船板都嘎吱作响。 大家被我闹出来的动静惊动,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剑人…… 张神捕…… …… 他们纷纷跟我打招呼,我心中暗暗好笑,直接抛出了重磅炸弹: 各位养尊处优的快乐日子,到今天就要结束咯。咱们英明伟大的狂刀大人已经决定,要在这座海岛上展开一场史无前例的追杀逃犯大作战。所以可以想象的是,诸位未来好些日子,都要风餐露宿,必须和船上的舒适生活说再见了…… 众人听了我这话都是一惊。 胖子翻着白眼道: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消息噢!可我为什么觉得,剑人你好像是在幸灾乐祸呢? 我捂着嘴回答:呕……我宁愿上岸去吃野果子,也好过在船上吃完烤鱼,再吐出来。 话音未落,我的眼前忽然有人影一闪,无心人魔从高高的桅杆上跳了下来,正好落在我面前:你确定狂刀真的做了这样的决定? 不错。 我点点头:他说追杀了半辈子的前朝余孽,就藏在这座岛上。 无心人魔沉吟了片刻,开口道:那大家就要打起精神来了,我刚刚在桅杆上看得清楚,这岛上似乎有不少的毒蛇猛兽,一个不小心,死在这里都不是不可能的。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再慢慢地吐了出来。 无心人魔说得没错,我们这支小队最大的优点就是成长迅速,以至于很多第一次见面还能碾压我们的敌人,再重逢的时候就要被我们反向碾压了。 但这也同样是我们最大的缺点和短板所在。 过快的强大,使我们缺少了应有的磨砺,增添了不该有的骄傲之气。 就在刚刚,我心里其实都还没有把这座海岛的危险看在眼里,满以为它对普通人是绝地,对我们习武之人就未必了。 然而现在连无心人魔都如此慎重行事,这岛屿上暗藏的危险真是可见一斑。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再危险的地方,似乎也不能阻止狂刀那一颗疯狂跳动的效忠之心——虽然很可能就连这一代的圣皇,其实都已经忘记了前朝余孽的威胁。 但他就是死脑筋,就是要去追。 倔强的老人家,战斗功勋嘛,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带好几天的干粮,打点好行装,我们很快就整装待发,踏上了冰火岛的土地。 出乎意料的是,孙二爷在安排好行船的食水补充和相应的维修工作之后,竟然也轻装疾行,在第二天追上我们的队伍,非要和我们一起行动。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少了他? 有钱人的玩法,我确实不懂。 …… “大家注意,一定要保持谨慎。当年这一支前朝皇族的余孽在逃离中土的时候,前朝的皇室大供奉也随行其中。他当年就已经是先天高手了,虽然突围时受了伤,但未必就活不下来。如果不小心的话,真的会死人的! 走在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里,脚下踩着松软的落叶,狂刀回过头,跟我们在嘱咐着不知道说了几遍的旧话。 他不断地跟我们强调前朝余孽的武力怎么怎么屌啊,各种细节更是回忆得面面俱到。 又吹了一会,当他终于开始讲到前朝的旗帜是一面黑色龙纹旗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胖子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那面龙纹旗上的龙,是不是仰起头做咆哮状,嘴巴前面还有一颗龙珠样的图案? 狂刀一愣,旋即脸色难看道: 你怎么知道的?不可能啊,这面旗帜在中土应该已经消失了几十年……难道是你爹告诉你的?不对,难道大唐治下,还有余孽未除……你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 他越想越复杂,但是胖子却是再一次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猜测。 他说不,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旗帜。 那你…… 狂刀依然保持着背对丛林的姿势,追问道。 这个时候,我差不多也明白胖子是在哪里看到这个龙纹的了。 沉默片刻之后,我小声告诉他:因为,现在正有一群穿着类似纹饰的……应该是野人吧,他们正向着我们这边走过来……对,就在你背后。 嗯? 第344章 温泉 狂刀回头看到那群一脸麻木好奇的野人时,整个人都像被雷劈了一样,瞬间懵逼在了当场。 讲真,我完全能理解他的感受。 无论是谁,在发现自己花费了毕生精力去追捕的,竟然是这么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之后,恐怕都是类似的心情。 怀着深深的同情,我走到他身边,拍拍肩膀,低声安慰道: 节哀。 其实我本来想讲得再长篇大论一点的,可惜刚说出两个字,我就发现自己快要压抑不住爆笑的冲动了。 而在更后方的位置,胖子他们更是早就无良地笑成了一团。 谁能想得到,一场持续了一甲子的追捕,最后竟然会是这么一个滑稽的结局? 看样子,这群被狂刀当作大唐天字第一号威胁的前朝皇族,自己却是早早的就放弃了复辟的野心。 不但如此,他们甚至连所有从中土带来的传统,都放弃得一干二净,文字、历史、教化,通通都被遗忘殆尽。 繁衍到如今我们眼前的年轻一代,这些人干脆就过着近乎于原始人的野蛮生活,刀耕火种,就只为了在穷山恶水间卑微地活着。 他们不知道父辈的昨天,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浑浑噩噩。 唯一留下的,就只有兽皮衣物上一枚简单的龙纹,如今作为整个家族的图腾,记录着他们先祖曾经君临天下的辉煌。 不,不可能!他们绝对是假的!这是伪装!我狂刀绝不会放任你们祸乱大唐的天下的! 短暂的呆滞过后,狂刀不可置信地狂叫起来。 他就像是信念完全崩溃了一样,拔刀指向这群可怜的野人。 磅礴的杀气,顿时把这群从未见过先天高手的“前朝皇族”吓得脸色苍白。 幸好,这里不止他一个先天高手,就在他的刺刀即将捅入最前方一名前朝皇族‘野人’的身体时,一柄宽阔的血色大剑,像盾牌一样拦住了他的刀尖! 当的一声,火花四射,污泥飞溅。 巨大的力量让狂刀和无心人魔同时后退了两步,在腐烂的落叶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狂刀红着眼睛,瞪向无心人魔:你要阻拦我? 不等无心人魔回话,他就继续暴躁叫道: 你让开!让我杀了他们! 无心人魔却是寸步不让,针锋相对的厉声提醒道: 狂刀,你看清楚了!这里没有什么祸乱大唐的前朝余孽了!这里只有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人!你不要滥杀无辜! 他指着衣不蔽体的前朝皇族后人们大声怒斥: 如果这样的人都能祸乱大唐,那只能证明这个朝廷已经从根子上腐朽,早就该灭亡了! 你大逆不道! 狂刀气得暴跳如雷,唰唰唰一顿乱刀捅出。 无心人魔横剑招架,两人又飞快地交手了几招,打得林中落叶纷飞,可惜谁也奈何不了谁,狂刀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无心人魔说得一点也没错,只是在心理上一时无法接受这个落差巨大的结果罢了。 最终,他也只能不甘心地说道: 这些小兔崽子可以活下来,不过永世不能踏足大唐的寸土。还有他们的长辈,只要记得当年之事的,我也一定要绳之以法! 无心人魔耸耸肩,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能提出这样的条件,说明狂刀已经妥协了。 反正看这群人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回去,甚至连中土王朝的存在,他们父辈有没有流传下来都是个问题,因此自然也不存在什么踏足大唐寸土的问题。 至于当年的故人,就算还有活着的,只怕也已经是风烛残年,到时候见机行事就是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扛把子和胖子对视一眼,大步走出,对着已经吓得快瘫掉的野人们大声呵斥道: 还愣着干什么!难道在野外待太久,连中土老乡说的话都听不懂了吗?还不快带我们去你们住的地方! 一群野蛮人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顽抗到底的决心,被胖子他们恐吓了一顿,连忙就屁滚尿流地在前面带路去了。 有了这群带路党的帮助,这一次,直接就我们省去了在丛林中漫无目的乱闯的麻烦,也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前朝余孽的巢穴(狂刀语)。 这个所谓的巢穴,就在冰火山和原始丛林交界的地方。 因为已经接近巨大火山裸露的山体,所以树林已经相当稀疏。 在地火的作用下,这一处满是乱石的荒滩上,错落有致的点缀着十几眼冒着热气的火山温泉。 这些温泉有的只是和人体差不多的温度,最多略高一点,正好适合在里面洗浴和泡澡。 然而另外一些,却竟然神奇地沸腾着,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相信就算一个大活人掉进去,都会在片刻间被煮得烂熟。 大约十来栋简陋的小木屋,就矗立在温泉之间不那么崎岖的平地上。 借着这些温泉的热力,以及外面资源丰富的森林,这些前朝皇族甚至连火都很少升,就能很轻易地活下去。 虽然艰辛,但是至少不至于冻饿而死。 这也难怪来来往往的船队从未发现过他们的踪迹了。 在看到这个简陋聚居地的一瞬间,狂刀的脸色就彻底灰败了下去,面如死灰。 如果我猜测得没错的话,他直到现在,才总算是认清了现实,放弃了自己那个荒唐的追捕计划。 我们象征性地搜索了一下整个聚居地,终于,在一座看起来像是祠堂的木屋里,狂刀发现了一本由曾经宿敌留下的日记,也就是那位前朝的大供奉,临终前最后日子的记录。 按照这些野人的说法,他念念不忘的这位宿敌,却是早在三十次圣山喷火之前,就已经寿终正寝,长眠于最靠近圣山的一座孤坟之中。 换成我们的时间,就是已经三十年了。 “哈哈哈,我追杀了你这么久,想不到你竟然三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果然还是不愿意死在我手里吗?” 狂刀苍凉大笑,然后翻开日记,阅读了起来。 看他好像暂时没有离开的样子,我随手帮他带上门,退了出来,再看到胖子他们询问的眼神,我只能苦笑着道:看起来,咱们是要在这里待上一阵子了。 我本来以为这个回答会让他们很失望。 没想到迎接我的,却是一片欢呼。 我呆了一下,下一刻就看到他们把自己唰唰唰脱得精光,一窝蜂地向着最近的低温温泉冲了过去,就连那位少女,都露出雀跃的笑脸,找了一处可以躲避视线的大石头,藏进了后面的温泉里。 不一会儿,就有轻薄的衣裙搭在那石头上,引来一群色狼不怀好意的目光。 这些家伙,还真是…… 我看得哑然失笑。 但是话说回来,连续多日的远海航行,每一滴淡水都宝贵得要命,又哪里可能做什么像样的清洁? 现在看到胖子他们肆无忌惮地戏水的模样,我不由得也觉得浑身骨头都在发痒。 我二话不说,也跟着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只留一条底裤,一脚踢飞正爽得浑身白肉乱颤的胖子,也跟着冲进了温泉里,霸占他的宝地的同时,也溅起了一片温暖惬意的水花。 第345章 无处不在的剑 我们选择下去泡澡的温泉,偏离了前朝皇室后裔生活的村子主体大概小半里路的样子,这样就完美的避免了便溺和生活污水的污染。 加上这里的火山温泉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一股浓郁的硫磺气味,一切蛇虫鼠蚁莫近,凶禽猛兽也不会选择来此饮水,因此我们泡得很是放心。 我选择的位置,要比其他人更加偏僻,身体慢慢浸入水中,只留下一个脑袋在外面。 那种被温暖包围的感觉,让人觉得非常迷恋,甚至有种昏昏欲睡的冲动。 在海上的时候,因为几乎没有好好洗澡的条件,身上难免会沤出一些皮廯或者瘙痒来,抓得红肿溃破,非常难受。 现在被饱含硫磺成分的温泉水一泡,微微的刺痛反而成了连日难耐的瘙痒最完美的克星,用受虐的快感来形容都不为过,简直舒服到了极点。 不过就在我微微仰起头,打算眯起眼睛好好享受一番的时候,对面岩石上一块仿佛随手刻画出来的剑形痕迹,却忽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严格来说,那所谓的剑形,不过是一些潦草的线条。 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某人用剑信手刮出来的简陋痕迹。 如果不是我自己也是一个资深剑客,很可能就会把它当作乱石上的天然裂痕,轻易忽略过去了。 即使如此,这里出现剑痕也不稀奇,毕竟我们都知道,这里曾经居住过一位先天级别的前朝皇室供奉。 以他的功力,想要刻石留痕,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离奇就离奇在,我一眼就看出,那一个剑形的刻痕,它竟然是用天剑门特有的运劲手法雕刻出来的。 铁剑派天剑门的剑法,互相对立又一脉相承,各自都有什么独门绝技,我实在是再清楚不过。 那剑痕百分百就是天剑门的手法,这一点我自信绝不会看错! 有关那前朝供奉的一切情报,这一路上都已经被狂刀复述了无数遍,我对这个黄姓供奉大大小小的事情,早已烂熟于心。 我仔细回想了一遍,确定他和天剑门绝对属于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那么问题就来了…… 那这个剑痕,又到底是天剑门的哪位前辈所刻呢? 难道真是在饱览河山壮丽的时候,恰好云游到此的? 又或者这位前辈心有所感,随手刻下这个剑痕? 这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这时候,我发现练习解剑术的另外一桩好处: 当你习惯了用胸肌想事之后,一旦遇上什么难题,那么在你脑子想出正确的答案之前,往往你的身体就已经抢先一步,把问题给解决了——要么解决问题本身,要么就解决了提出问题的人。 现在,我脑袋里还在转着十万个为什么,但我的身体已经自动游到了那块剑形刻痕的石头下面,三下五除二,就翻出了一块刻满了字的石板。 那石板上的字迹,和剑痕一样潦草,充满了一种郁郁不得志的愤懑和不平。 好在这一点混乱,还不影响整体文字的阅读。 我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开篇就是五个大字:字付有缘人…… 得,典型的奇遇口吻。 花了点时间,我把整个留言从头到尾看完一遍。 反正也不影响我泡温泉,两全其美。 果不其然,只看了一个开头,我就证明了自己的猜想。 这一篇短短不过百字的留言,还真就是一位在这冰火岛上无聊致死的天剑门前辈,留给后人的奇遇线索。 只是他大概也没想到,他几十上百年之后的有缘人,居然还是天剑门弟子。 这就有点尴尬了啊。 剑壁老子都看过了,你能给我留点什么呢? 我淡笑了一声,却还是坚持看了下去。 原来这位天剑门的前辈,赫然也是前朝隐藏在水面下的底牌之一。 当然,他并非威名赫赫的十二把天剑之一。 前朝灭亡之时,他也只是堪堪达到了先天高手的水准。 就在黄供奉兵败逃亡海外不久,他也被仇家追杀,不得不浪迹天涯。 那时候的天剑门已经自身难保,也没人救他,这个倒霉前辈最后就流亡到了冰火岛上。 在这个孤岛上,两位同病相怜的先天高手惺惺相惜,平静地过完了自己的余生。 留言上还提到,就在两个老头子人生的最后几年,因为实在闲得太无聊了,静极思动,便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处洞窟里,各自给后人留下了一份记载了毕生绝学的石刻秘笈,留待有缘人。 有缘人你妹啊,真是闲的蛋疼! 我无语地撇撇嘴,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这位留条子的天剑门前辈,和黄供奉一样,都是效忠于前朝。 而六扇门的创始人法剑仙,却是先效忠前朝,后来却看准天命所归,叛到了大唐一方。 再加上本朝从龙的功臣中,似乎也有天剑门的影子…… 如此一来,在那个波澜壮阔的大乱世中,群雄逐鹿的每一方里,似乎都有天剑门的门人插手其中。 都说谋圣诸葛丞相一门三兄弟各事雄主,却不因私废公,被传为前古佳话。 现在看来,我们天剑门的前辈,论起搞事情的本领来,却是丝毫都不比诸葛谋圣那一家子逊色呢! 腹诽完毕之后,我又闭上眼睛开始享受温泉的暖意。 讲真,对这两位前辈留下的秘笈,我并没有什么卵兴趣。 尤其是在看过剑壁之后,他们的秘笈,真的还不如在温泉里泡澡堂子,对我的吸引来得更大一点。 可惜天不遂人愿,我们的温泉之旅还没过瘾,狂刀就从祠堂里走了出来。 他手上拿着黄供奉那本破破烂烂的日记,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温泉边。 尽管他脸上一如既往地蒙着黑巾,看不清脸色,但是无神的双眼里,却流露出一股异样的憔悴和悲哀。 看到他古怪的眼神,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反被浓烈的硫磺味呛得连连咳嗽。 卧槽! 难道……我之前想错了? 咱狂刀老爷子一心追杀黄供奉,或许并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江湖恩怨或者愚忠,而是这两个人其实是相爱相杀的一对老龙阳? 我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荒唐想法吓了一跳,然后就听到狂刀斩钉截铁地说道:这附近有个洞,我要找到它! 我完全可以想象,听完这句话时,自己当时脸上浮现出的,是一种怎样不情不愿的表情。 但是狂刀当了这么多年的大人物,在御下之术上也很有办法。 比如之前是威逼,现在就是利诱。 他冲着我扬了扬手里的日记,:说那个洞穴里,也有你绝对会想要的东西!跟不跟我去你可想清楚了! 天剑门前辈的秘笈嘛! 我也毫不示弱地扬了扬自己刚挖出来的石板,哼了一声: 我知道。 第346章 会舞剑的金刚猩猩 你知道? 听了我的话,狂刀脸上一副“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的表情。 想想也真挺可笑的,世界上有些事就是这么气人。 他一目十行,辛辛苦苦地看完了宿敌的日记,满以为在知情权上已经完爆了我们这帮只晓得泡温泉的纨绔。 谁料得到,我泡着温泉,竟然都比他先一步知道天剑门前辈的存在,这事儿搁谁身上都爽不起来了啊! 我记恨他打扰我泡温泉,丝毫不顾他眼中的震惊,直接丢出一个更加让他不爽的爆料来: 哎呀,有件事您说错了,这位前辈的秘笈我一点都不想要。现在我身上的传承,比他高深太多了,欠缺的就只是时间而已……我并不想去什么洞子里寻宝,我现在就想舒舒服服泡个温泉,不差那点小秘籍。 好!好!你们都不去,我自己去! 这种有钱任性的说法,气得狂刀眼神里都快喷出火来,一跺脚,转身就走。 按照石板遗书所言,那留下秘笈的洞穴离前朝皇族居住的村落并不远。 两位前辈虽然都是先天高手,但是等他们动念的时候,都已经是大限将至,离散功的边缘不远了,也实在没有精力在满是毒虫猛兽的山林中往返太远。 正因为如此,我满以为狂刀不过是去去就回而已。 就算要算上悼念老对手的时间,往返也不应该超过一个时辰。 但是出乎我预料的是,当我们温泉泡得差不多了,甚至在附近做起了烧烤野味,他竟然还没有回来。 奇了怪了…… 我嘟哝了一声,张口撕扯下一块烤肉。 刚咀嚼了一口,我就完全把狂刀的去向抛在了脑后。 在海上这些日子,我每日晕船,就算偶尔喝下一点稀饭,还要再吐大半出来,嘴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 此刻这烤肉刷上从棒子国买来的秘制烤肉酱,配上棒子国特色泡菜,真是好吃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一起吞下去。 “嗯,高丽人,干啥啥不行,唯独烤肉酱和泡菜做的是真好!” 胖子吃得满嘴流油,两边腮帮子鼓鼓的,都快塞不下了,还在那里含糊不清地叫好。 狼吞虎咽之下,没多久,我们就都撑得只有躺在温泉边喘气的劲儿了。 一直等到我们消化得都差不多了,狂刀一瘸一拐的身影,才重新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不过和离开时的神采奕奕不同,现在的他浑身衣衫褴褛,鼻青脸肿,尤其是嘴角一片乌青,半边脸都被波及,看起来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一样。 只是……揍他的人,拳头实在大得有点离谱了。 看到狂刀脸上的伤,我们都吓了一跳,纷纷蹙眉,心想莫非这岛上还有活着的先天高手在世不成,不然谁能把他搞成这副惨样? 胖子最是心直口快,走上去拿自己的拳头在狂刀脸上一比划,连连咋舌:乖乖,这拳头怕不是有剑人吐的时候用的痰盂那么大吧? 我和狂刀同时对他怒目而视:你麻痹!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嘴巴不这么毒会死啊? 小心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当然没了继续泡温泉吃烤肉的兴致,围成一圈,连声追问狂刀,到底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 一开始他还不肯说,后来被我们问得急了,他才掩面长叹一声: 猴子不可怕,就怕猴子会剑术啊!今日我比剑输给了一群猴子,一世英名尽付流水啊! 猴子会剑术?什么鬼? 我们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没猜到会是这么一个离奇的回答,一时间面面相觑。 看狂刀的眼神都变了,您怕不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吧? 狂刀看我们不相信他,无奈地一挥手,说那洞离这里又不远,你们自己去看看不就晓得了。 哦,对,有道理。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们一群人顿时怀着满满的好奇心,直奔石板遗书上记载的洞穴而去。 只是,当我从洞穴前的灌木丛中露出一只眼睛,眼前看到的一切,却让我差点当场崩溃。 在那洞窟不深的地方,就描绘着无数人物图谱。 我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认出那图谱正是天剑门的基础剑法。 不要觉得什么东西带了基础两个字就弱了。 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天剑门包括十二天剑在内的所有剑法,都是从这一套基础剑法中脱胎而出,至于具体能演绎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各人在剑道上的悟性和造诣了。 此时,那位天剑门前辈所等的有缘人显然早已出现。 在洞窟前的空地上,一排身影一字排开,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粗木棍,正对照着这一套剑法图谱,一板一眼地练习着剑法。 不过这些身影一个个都虎背熊腰,肌肉发达,并不是人类,而是一群舞刀弄棒的金刚猩猩! 在这群金刚猩猩的正前方,一头更加巨大的猩猩王,正坐在铭刻了剑谱的石壁下托腮沉思。 在它身旁,插着一柄天剑门标准制式的大剑。 剑身上已经锈迹斑斑,显然有些年头了。它不时还会拿起那大剑挥舞一番,从动作来看,显然已经得到了天剑门剑法的精髓。 这头猩猩王的身材是如此高大,背上一溜银毛,极为夺目。虽然是坐着,但根据我的目测,它站起来之后的身高,至少不会低于一丈。 在人类世界中以长、阔、沉重而闻名遐迩的大剑,落在它手里,却和我们手里拿着一把普通的剑差不多了。 看到这一幕,我差点就对狂刀爆了粗口。 这他妈的是猴子?你家猴子立起来一丈把高啊? 胖子他们此时也是集体傻眼,这魔幻又滑稽的一幕,实在是太冲击一个人的三观了。 半晌,胖子才推推我问,这群、嗯,猴子,好像是在练你们天剑门的剑法? 我咽了一口唾沫:好像…… 大侠哥作为我们中间的博物学家,他的关注点和我们又不同:我更关心的是,在这么靠近极北之地的岛上,为什么会有一群只有南国才活得下去的金刚猩猩? 扛把子接茬:我只能说,这是一个生命的奇迹。 真他妈奇迹,一群猴子就能把先天高手打爆。 无心人魔看问题的角度,从来都是这么简单直接,从实战的角度出发,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只不过他这大实话一说,旁边被当作对比素材的狂刀立刻就不乐意了。 我们的狂刀神捕大人输人不输阵,悻悻然地道:要不是老子的斩马刀没带上船,兵器不顺手的话,区区一群猴子何足挂齿,老子一个打他们三个、不、三十个。 这话就近似于吹牛了。 更别说这群金刚猩猩还是练的天剑门剑法,纵然种族不同,理论上也算我的师兄弟了。 所以我立刻毫不留情地站在金刚猩猩一边,果断拆穿他:您可拉倒吧,他们要真的练的是天剑门剑法,三个您这样的摞一块,都不够这群“猴子”打的。 第347章 外交狗官小黑(上) 狂刀被我戳破牛皮,顿时恼羞成怒。 偏偏胖子他们都还在眼神怂恿他再上去战个痛快,这下子他狂刀就算是泥塑的菩萨,也会有火气啊。 好!今日就让你们看看,老子是这么吊打这些胖猴子的! 他大喝一声,蹭的一声就从灌木丛里窜了出去。 几乎就在他冲出去的一瞬间,我看到坐在洞壁下的猩猩王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霍然回头! 那一刻,我心中猛然涌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因为在那猩猩王狰狞咧开的嘴角旁,我分明看到了一抹人性化的讥诮笑容。 同样的笑容,我只有在看到不知天高地厚的手下败将时,才会露出! 真见鬼了! 我心里陡然一寒。 这哪里是什么猩猩,分明就是披着毛皮的人啊,而且还特么是最老奸巨猾的那种! 就在我一愣神的时间里,银背猩猩王已经叼着它的大剑,四肢着地,飞快地越过了正在练剑的猩猩群,和冲出的狂刀悍然碰撞在了一块! 好快! 看到银背猩猩王的速度,我心中又是一紧。 难怪狂刀说就怕猩猩会武术。 人类的身体和动物相比,比任何大型猛兽都不如。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用自己的智慧开发出了武学,弥补先天上的不足。 但是现在,当武学和银背大猩猩天赋异禀的力量结合在一起时,爆发出来的威力,就绝非一加一等于二可以形容的那么简单了! 银背猩猩王身后拖着一溜滚滚的黄尘,眨眼间就出现在了狂刀面前,然后它就在我们的注视下人立而起,一支足有狂刀腰身粗的手臂高高举了起来! 若是平时,这个动作之后衔接的,必然就是手臂下砸的动作。 可要知道,现在银背猩猩王却不是空手啊! 天剑门前辈毕生精力铸造的宝剑,就正被它牢牢握在手里,随时准备绽放出不一样的光芒! 轰! 烟尘暴起,一人一猩猩毫不客气地硬拼了一招。 我们藏身在灌木丛里看得很清楚,二者交手前的一刹那,狂刀腰身一抖,身后藏刀的套筒,就在一瞬间突然炸裂。 三柄寒光闪烁的刺刀从套筒中飞出,其中两柄正好落入狂刀的左右手掌中,最后一柄,则被他一甩头,直接叼在了嘴里! 当银背猩猩王的大剑落下,他手中的两柄刀顿时交叉成一个倾斜的十字,硬生生架住了落下的剑刃。 可惜银背猩猩王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 天赋异凛加上天剑门的上等武学,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就算是先天高手都有所不及。 刀剑相交的第一时间,狂刀脚下酥脆的火山岩就毫无悬念地碎成了齑粉。 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在那一刻足足矮了一尺有余,膝盖以下的小腿和脚掌,完全都陷入到地底下去了。 我们看到的烟尘,就是火山岩被踩破时飞扬起来的。 不过你要以为狂刀就这么被动挨打,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刚刚已经吃了一次亏,脸都被打肿了,现在拿出压箱底的力量再战一场,要的就是雪耻,又怎么会毫无防备地把另外半张脸送出去再给人打? 噗! 只见他猛地又一甩头,借着脖颈和腮帮子肌肉的力量,用力把嘴里衔着的那柄刀喷了出去! 嗖的一声,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尖便已经瞬间出现在了银背猩猩王结实的胸肌之前! 好! 如此精妙的偷袭,让我都顾不得隐蔽,大声叫好起来。 我这才知道,每一个先天高手,能在江湖上纵横数十年,都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可能你就只是稍微小看他那么一个呼吸的时间,然后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会被他一套杀手锏直接蹂躏致死。 就像狂刀,一柄斩马大刀的威名在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号称开碑裂石、无物不劈,简直就是刚猛刀法的代名词。 可是谁又想得到,他在小巧刀法上的造诣,居然也会如此之高? 起码在我看来,那惊艳无比的一刀,完全能媲美黄蜂尾后的毒针,凶豹肉垫中的利爪,浑然天成、无迹可寻、偏偏又阴狠到了极点! 轰! 一人一猩猩又是一用力,同时狂号一声。 这一次,狂刀终于吃不住劲,从火山岩中拔出脚,步步后退。 他每退一步,留下的脚印就会变得更浅,一直退出去十余丈,才把双刀上的余劲完全化解。 只是这时,狂刀脚上穿着的布鞋上就烘的一声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原来不远处,就是流淌着岩浆! 相隔几十米之间,一半烈火焚天,一半却是绿意黯然,冰火岛真真就是人间奇景! 他动作飞快,啪啪两声震断了鞋带,把燃烧的鞋子踢了出去。 就算这样,我们还是看到他赤着的双足上,皮肤被烫得通红。 先天高手到底不是神仙,一口先天真气也做不到水火不侵。 谁都没想到 ,岩层下猝不及防的高温,还是让狂刀的脚掌受到了严重的灼伤。 不过在他对面,银背猩猩王也并不好受。 这家伙到底是畜生,再聪明,头脑还是远不如人好使。狂刀那违反常理的一刀,也同样超出了它的想象。 足有两尺长的刺刀,此刻足足有一小半插入了它的胸肌,先被发达的肌肉紧紧夹住,直到刺在肋骨上,才终于停止了继续深入。 嗷! 暴怒的银背猩猩王痛嗥一声,一把扯掉插在自己胸前的刺刀。 它大概在这个岛上,长期居于霸主的地位,什么豺狼虎豹,都不是对手,自然也从未受过这样的重创。所以此刻被狂刀偷袭得手,它才会愈发的愤怒,急需一个对象来宣泄心中的野性和怒火! 在我们震惊的眼神中,那笔直的刀身被它抓在手里,像拧毛巾一样用力一拧,就被轻易地拗成了麻花状! 乖乖! 刹那间,我们的眼睛都直了。 狂刀身份摆在那里,就算是备用的武器也绝不可能太差,至少也是百炼钢级别的宝刀。 但是现在,百炼的钢铁在银背猩猩王的手里,就像面条一样被随意搓揉,这样的怪力直看得我们一阵咋舌。 幸亏像它这样兼具智慧和力量的猛兽,在自然界并不多见,甚至可以说仅此一只,否则这天下再大,又哪里还有我们人类的容身之处? 面对银背猩猩王的怒火,饶是狂刀心志坚定,也不由得脸色微变,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更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在他退出这一步的时候,叮当两声,他手中的刺刀,竟然也同时其中而折,只留下光洁如镜的断面! 不好! 我见状心中一惊,知道狂刀在武器上的劣势还是暴露了出来。 银背猩猩王手里拿着的大剑,应该就是那位天剑门前辈的佩剑。 固然这几十年缺乏保养,锈迹斑斑,可从本质上来说,区区百炼钢刀,又如何能抵挡它的锋芒?自然是被一斩而折! 吼吼吼! 眼看狂刀损失了自己的兵器,似乎加倍刺激到了银背猩猩王的战意。 它也把手里的大剑一扔,两只蒲扇大的巴掌,疯狂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发出一阵阵得意洋洋的狂啸。 轰隆! 沉重的大剑落在一旁,压垮了岩层,砸出一个剑形的凹坑。 妈的,这下坏了! 我身边的无心人魔脸色大变,再也顾不上照顾狂刀的面子,一拔剑就准备冲出去帮忙。 猛兽就是猛兽,狂刀在手里有武器的时候,都被银背猩猩王压制得死死的,现在双方都是徒手,那他还不得三两招就被撕成手撕包菜啊? 只是,就在他动身之前,一道一直保持静默的矫健身影,突然以更快地速度冲了出去! 随之响起的,还有一阵清脆的狗叫声…… 汪汪汪汪汪汪! 我:??? 第348章 外交狗官小黑(下) 卧槽,小黑!!! 一直到小黑冲出去好一段路,我才回过神来,惊恐地叫出声来。 作为九五二七的新成员,小黑灵敏的嗅觉,在很多场合都能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 因此这次出海,我们也把它带在了身边。 不过在船上的时候,它似乎也知道我晕船难受,一直乖乖陪在我身边,从头到尾全程保持安静,没有吠叫一声。 为此我还不止一次和胖子他们炫耀,说我家小黑乖得不像狗,倒像一个懂事的小孩子。 没想到在这个紧要关头,它却突然撒起泼来,一边狂吠,一边冲向那宛如武林门派一般严整的金刚猩猩群! 这一刻,我只觉得脑海里都是一片空白。 小黑的实力我知道,返祖以后扑杀普通的一流高手不在话下,偷袭的话,就连先天高手都难逃一口。 但它对面的都是些什么变态啊! 银背猩猩王可是能在正面狂战中压制狂刀的猛兽之王,更别说周围还围了一圈一看就实力不俗的普通金刚猩猩。 它们就是一“人”一棒子,也能把小黑砸成狗肉火锅啊! 小黑!回来! 我狂吼一声,不管不顾地跟着冲了出去。 可惜太晚了,两条腿的人注定永远跑不赢四条腿的狗,这是种族天赋,轻功再好也没辙。 汪汪的犬吠中,小黑像一条离弦之箭一样,瞬间冲到了银背猩猩王附近。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提前看到了它变成手撕狗肉的血腥画面。 这个时候,银背猩猩王也以压倒性的优势,把手无寸铁的狂刀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就在它要下狠手的时候,小黑的狂吠突然由远而近地响了起来。 古怪的是,在听到了这一阵狗叫之后,银背猩猩王居然停住了手,转而看向小黑,发出一声回应的狂吼。 然后,这一狗一猩猩,就隔着几丈远的距离,你一句我一句,火热万分地……聊!了起来。 吼吼吼…… 汪汪汪…… 我睁开眼睛看到这古怪的一幕,感觉脑子里也是一阵懵逼。 我靠,你们一个是狗,一个是猩猩,这么一本正经地聊天,彼此真的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吗? 还是说,对于你们兽类来说,咋叫都一样,只有人话才是你们心目中唯一的外语? 趁着银背猩猩王忙着和小黑聊天、注意力被分散的空档,狂刀猛一运气,脊背一拱,强行挣脱了它大巴掌的压制,几个起落,闪到了我们身边。 银背猩猩王也不在意,只是瞟了他一眼,就继续和小黑谈判去了。 吼吼…… 汪汪…… 让我忍俊不禁的是,这银背猩猩王似乎有打人专打脸的恶趣味。 狂刀本来完好的另一边脸颊,此时居然也被印上了一个巨大的拳印。 看着那个痰盂大的拳印,我好笑的同时也是一阵后怕: 这也真多亏了狂刀身为先天高手,抗击打能力还算不错,皮糙肉厚够耐操。这要换了任何一个先天以下的武者,挨了这一拳,只怕脑袋都要被打爆去吧? 这时候胖子他们也从后面赶了上来,看到眼前着诡异的局面,俱是一脸懵逼的表情。 胖子推了推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剑人,它们说啥? 我翻了个白眼:我咋知道,你看我是长得像狗呢,还是长得像猩猩。 大侠哥突然低着头来了一句:你妈贵姓? 我吃惊地望着他:你说啥? 他抬起头来补充了一句:我说,刚刚小黑那句话的意思是……你妈贵姓。 我们一听就乐了,纷纷惊奇地盯着他,说你小子可以的啊,狗语和猴子语都会? 不过,你妈贵姓?这话真的确定不是在骂人? 接下来的时间,就进入了大侠哥的个人表演时间。 他一五一十地给我们唠起了狗和猩猩聊天的内容: 来来来,单挑来不来? 老纸一个打你这样的八个! 哥可是有一群手下…… 我主人是二郎真君! …… 布拉布拉布拉的,反正在大侠哥的翻译中,小黑和银背猩猩王的对话是火药味越来越重,越说越剑拔弩张,而且大有吹比的姿态啊? 然而在我们看到的情况是,小黑本来龇牙咧嘴的凶狠表情渐渐变得舒缓,银背猩猩王高举的手臂也慢慢放了下去,最后竟然坐在了地上,和小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这是要单挑的样子? 我们都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大侠哥。 在我们众目睽睽的注视下,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终于哭丧着脸,说哥几个行行好,我真编不下去了。 尼玛! 切! 去死吧! …… 我们谁都没想到,老实的大侠哥居然也学会装逼骗人了。 虽然段位和技术含量依然低得吓人,但他到底是在谁那里学坏的? 我们先把大侠哥围起来揍了一顿,随即就陷入了互相指责的怪圈,你说是我带坏的,我说是他带坏的,直到最后扛把子突然冲着站在一旁的李万姬挤眉弄眼,我们才忽然醒悟了过来! 哦…… 男人都想在心上人面前多多表现的嘛!理解理解! 在我们意味深长的尾音中,大侠哥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否认: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的啊…… 咦,那是哪样? 我们疯狂地哄笑起来。 不过笑完以后,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摆在了我们面前,那就是…… 小黑和银背猩猩王到底说了啥? 我揉了揉额头,叹气道,该不会这个问题要和“穿山甲到底说了啥”一样,名列江湖十大谜团之一了吧? 小黑和银背猩猩王的谈话,最终没有石沉大海。 在他们聊得差不多了的时候,银背猩猩王回头冲着自己的手下吼了一声,原本把洞窟门前堵得严严实实的金刚猩猩们,顿时就分开一条路,直通洞窟的入口。 这个举动代表的意义不要太明显啊! 妥了!果然还是小黑最牛逼! 我从地上一跃而起,激动地叫道。 看官们,学好一门外语是多么重要了,这能少打多少架,少流多少血啊! 你们看小黑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一个外交官啊? 挺胸凸肚,神气十足。 这家伙……是货真价实的狗官啊! 我快步向洞口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看到我和无心人魔背上的大剑的时候,银背猩猩王突然露出极其人性化的惊喜表情。 它把其他人都放了过去,唯独一手一个,拦在我和无心人魔面前,呜噜哇啦叫了几声,随即横剑在胸前,咆哮一声。 我和无心人魔吓了一跳,还以为它要袭击我们还是怎么地,哐啷一声,不约而同拔剑在手。 谁知银背猩猩王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它盯着我们两人的剑看了一眼,再看无心人魔的时候,脸上便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之色,伸手把他扒拉到一边,再也不看一眼。 接着,它伸出一根瓶子粗的手指点了点我,又点了点自己,做了一个碰撞的手势。 我愣了一下:你要我和你打? 银背猩猩王咧嘴一笑,连连点头。 那行吧。 看到其他人此时差不多都已经抵达洞窟中,我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里面的东西本来对我吸引力就不大,反倒是得了前辈剑法传承的银背猩猩王,让我很是好奇。 尽管连物种都不同,但是天剑门的思想就是一贯秉持着有教无类,如果能从基础剑法中领悟独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就算不是人,我们也得师兄弟相称。 “那就让我看看,今天你能不能让我多一个师兄吧!” 我含笑举起了剑:请! 无心人魔站在我身后不远,说道:放心,我给你掠阵。 好。 话音刚落,我忽然就觉得一阵腥风扑面,巨大的风压,几乎压迫得我无法呼吸。 之前看到银背猩猩王和狂刀决战的时候,我就已经吃惊于它四足冲锋时的速度之快,现在真正轮到自己直面这一招,那种措手不及的感觉顿时就更强烈了! 仿佛只是一阵飞沙走石,它庞大的身躯就已经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大剑高举,斩落! 在见识过狂刀都被一击轰入地下的威力之后,我哪里敢怠慢这一剑?双手擎起大宝剑,瞬间摆出了盾剑术的最强防御来! 当! 两柄同样宽大的大剑一撞在一起,发出雷霆般的巨响。 我双脚连跺,以抽风一样的高速,在岩石上飞快地颤抖移动,把所有的余力全部导入地下,又避免了被当地老鼠打的窘境。 不过,尽管成功化解了这一剑,但我再抬头看向银背猩猩王的那把大剑时,还是差点没当场大声骂娘。 同时,我也明白了,为何银背猩猩王刚刚看到大血剑的时候,会露出失望的神色了。 因为他手上的那柄大剑,赫然竟也是一柄走正剑路子的天剑,而且还是修炼到了极高境界的正剑! 第349章 暴剑术 和银背猩猩王对了一剑,我心中不由蓦地涌起一股近似于荒谬的情绪。 这倒不是因为我不敌它,事实上,以银背猩猩王的力量,我打不过它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相反,真正让我吃惊的是,这一刻从剑上传导过来的力量,竟然刚刚好比我目前的极限,略强那么一丝。 这就值得玩味了! 戏弄?考验? 我脑海里飞快转着念头,一抬头,正好对上银背猩猩王那张憨厚的笑脸。 它眼神中的诚恳,是我在任何人类的眼中都不曾看过的。 那是一种毫无心机和恶意的清澈。 我在想事的时候,它也很有风度地拄剑立在我正前方,并没有趁机进攻。 这样的表态,让我心下稍安。 结合它之前看到大宝剑时露出的惊喜神色,我基本能够确定,它不知道什么缘故,对我们这些手持大剑的人,应该还是抱着极大的善意的。 既然如此,我们就来好好打上一场吧!顺便也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让我再认一个师兄的资格! 一念及此,我忽然长啸一声,瞬间转守为攻,挥舞着大宝剑,和银背猩猩王硬碰硬地对攻了起来! 吼! 看到我激进的打法,银背猩猩王也兴奋地狂吼起来。 当当当! 两柄大剑在半空中撞出道道火花。 让我震惊到无法形容的是,无论我用上多大的力气,银背猩猩王却总能保持比我略强一线的力量,把我压制回来。 我敢保证,就算是无心人魔,也绝对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百分之百能做到这一步。 因为武者之间的打斗,看破招式容易,但要永远保持这种略强一线的压制,那就必须连我的内力运转、肌肉活动,都一起看得通透。 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这一步,那我对他而言,大概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旁观的无心人魔嘀咕了一句: 这畜生,好强的战斗本能! 对啊! 他的话让我眼前一亮,心中瞬间阴霾尽去。 银背猩猩王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并非是它已经将我分析透彻,而是利用它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 这种本能人类在几千年建立文明的过程中,早就已经遗失殆尽了。一些如我的解剑术一般,能够觉醒战斗本能的武学,已经可以称之为凤毛麟角。 此刻银背猩猩王能一眼看破我的力量极限,在人类的武学理论中,可谓是神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对于猛兽来说,这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本能了,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想想看,一只老虎和一只鹿同时起跳,老虎却能在半空中咬断鹿的脖子。老虎又不是鹿,焉能知鹿能跳多远?为什么能这么预判得这么准确? 这就是本能的作用了。 当! 我挥斩出去的大宝剑,又一次被银背猩猩王手上的大剑击退了回来。 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我的步伐并没有再后退,而是狂吼一声,强忍着胸口翻腾的气血,又是一剑斩了出去! 一股疯狂和野性的情绪在我心中酝酿,我在心里疯狂呐喊着: 不就是野性吗?不就是战斗本能吗?谁没有? 这一刻,我完全摒弃了所有的思考和算计,而把主动权完全交付给了解剑术。 迎着银背猩猩王落下的大剑,我一次次逆流而上,发起了自己最狂野的反攻! 一剑、两剑…… 当当当! 我耳边金铁碰撞的声音早已响得连成了一片。 从大宝剑上传来的磅礴力量,让我的手臂很快发酸发麻,有种虚弱无力、恨不得丢掉大宝剑呼呼大睡的感觉。 但心中沸腾的热血,却支撑着我誓死不退。 我不但没有后退,更是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压了上去,双手持剑,疯狂斩杀,势必要和银背猩猩王战个痛快! 过瘾,哈哈,真过瘾!来!咱们大战到天亮! 我哈哈大笑,每说一个字,嘴里都会有鲜血涌出。 那不是脏腑受伤流出的血,而是我的牙根在剧烈的震动下,已经开始松脱的表现。 只是如果继续这么硬拼下去,内脏被震裂,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我的内心很清楚这件事,可被解剑术唤醒的本能,却像是完全将这个危险置于不顾。 沸腾的热血在我的心脏中熊熊燃烧,化作一波波狂野的战意,不悲不喜、无畏无惧,剩下的只有一个字…… 战! 高度独立于战斗之外的意识,让我敏锐地捕捉到了银背猩猩王神色的变化。 我看到,在我吐血的那一刻,它的眼神一软,露出了明显的担忧。 然而这种担忧仅仅只是转瞬即逝,然后就尽数化作了期待,而它手中的大剑,也挥舞得越发急了! 吼!吼! 它疯狂地咆哮起来,声震四野,惊起无数飞鸟。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咆哮听在耳朵里,我却觉得不像是恐吓或示威,而是在催促着什么。 见鬼,什么时候我也听得懂猩猩语了? 我摇了摇头,把这个不靠谱地念头甩在脑后,专心关注起眼下的战局来。 解剑术自动接管了即时的战斗,这让我的脑子有充足的空闲,去思考破局之法。 一直这么硬拼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战意斗志是一回事,明知道打不过还要勉强去打,那就是傻逼了。 解剑术再牛,也不可能在战斗本能这方面,压倒以此为生的银背猩猩王。 我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它以为自己能够压制住我的时候,再行突破,一口气爆发出比极限更加强大的力量来! 思路明了,可是……要怎么做呢? 我的大脑又进入了飞速的运转,由此而来的庞大消耗,甚至让我的眼前一阵阵发黑,晕眩。 如果不是解剑术已经完全摒弃了意识的干扰,放在别的战斗中,恐怕光是全力思考、推演武学手段带来的副作用,就足够让我落败身死! 我必须要在这里完成突破,否则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陪练,这么好的机会! 我在心里暗自发狠。 忽然一口腥甜的鲜血涌上喉头,我知道,自己的脏腑终于受伤了。 等等……受伤! 我眼前忽然一亮,连极限思考带来的黑暗都被驱散! 当初蛮剑仙传授我的蛮剑术口诀,突然像长江大河一样,从我的脑海里咆哮奔腾流过! 一股比之前更加凶狂十倍的蛮荒野性,猛地从我的内心深处张狂腾起,就像是有一只被囚禁了无数年的凶兽,正从我的灵魂深处复苏过来! 先伤己!后伤敌! 我不由自主地运转起了蛮剑术的心法。 更加巧合的是,当初曾和范某交流过的改良版天魔解体大法的口诀,也于同时浮现在脑海里。 运气……炸裂! 轰! 一股狂烈无比的气息,猛地从我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中爆发而出。 随之而来的,是剧烈无比、难以忍受的疼痛! 痛痛痛! 两大自损法门的同时作用下,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块被不断拧成麻花的破布! 肌肉、经脉、丹田、血管、心脏、肺…… 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 我一口气狂吼了七个痛字,然后耳边仿佛响起啪啦一声脆响,眼球里的毛细血管也被生生撑爆。 我的眼前,瞬间一片血红! 然而在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之后,我所能获得的,是不知道多少倍于原本极限的庞大力量! 去吧!一剑决胜负! 在剧痛的刺激下,我毫不犹豫地把这股新生的力量完全凝聚在右手上,然后一剑重重挥了出去。 当! 刺耳的撞击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嗡……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甚至连最终的胜负都顾不上去看,就仰面朝天,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昏迷之前,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 这么恐怖的力量,这个新生的剑法,就叫做暴剑术吧!狂暴的暴! 第350章 胎中之谜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 深沉的黑暗,像混沌一样包裹着我,温暖而深邃,让我仿佛有了一种回归母胎之中的错觉,以致隐隐忘记了自己是谁。 但我的意识,却没有就此沉沦睡去,而是在不断地思考,疯狂地思考。 新生的暴剑术,在我的心中不断地衍变、推陈出新,直到最后臻至一种极端完美的境界。 那是极尽的疯狂,极尽的破坏。 尽管在这古怪的黑暗中,我感受不到自己的手和脚,甚至连身体是否存在都无法感知。 但在暴剑术大成的那一刻,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按照剑法口诀,本能地向前挥出了自己前所未有的一剑! 嗤啦! 黑暗在瞬间被撕裂开一条口子,无尽刺眼的光明宛如洪水,从外边猛然宣泄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黑暗粉碎的这一刻,我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不知何时听过的几句神话。 一个庄严的声音,在我耳边反复回荡: 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 …… 我是盘古? 不,我是……张劫! 啊! 我大叫一声,从不断崩毁的混沌中猛然坐起。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自己并没有如神话中那样,神于天,圣于地,身边也没有日月星辰环绕。 而是坐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鼻端传来淡淡的海风味道,透过一扇打开的窗户,我依稀能看到窗外波涛起伏的大海。 身下的床榻随着波浪的起伏微微摇晃。 我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慢慢回想起,这里应该就是在我们出海所乘坐的宝船上。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抬起手,回味着在黑暗幻境中那股仿佛可以毁天灭地的力量,一时不知道该失落还是该高兴。 正在此时,船舱的大门忽然被砰的一声撞开,一个肥胖的身影从舱门中挤了进来,嘴里还在焦急地大喊: 怎么了?怎么了? 胖子? 下一刻,胖子看到我好端端地坐在船上发呆,顿时气得满脸通红,上来就要打我。 你神经病啊…… 不过,就在他的拳头要落在我身上的时候,他突然收了手,飞快地转过身去,低声道: 醒了就好,我去叫他们过来……妈的,你这个神经病! 在他走出舱门的那一刹那,我仿佛看到他还抹了一下眼睛。 呃…… 我无奈的揉了揉鼻子。 不就是昏迷了一阵子,至于这么激动吗? 很快,听说我醒来的消息,所有人都聚集到了这个狭小的船舱里。 从他们七嘴八舌的讲述和问候里,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胖子会那么激动,为什么会骂我是神经病,原来自从和银背猩猩王比剑悟道之后,我竟然已经昏迷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 “你小子真是个疯子,竟然用出那么恐怖的一剑,又不是生死大仇,至于那么拼吗?” 无心人魔望着我,都是满脸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 哼,浑身经脉断了八成,肌肉痉挛直接导致骨头被扭断,幸好有银背猩猩王给你寻来了救命的草药,不然你这条小命啊,只怕就送在这个岛上了。 无心人魔摇头感叹道。 银背猩猩王? 我一愣,然后就看到半个庞大的身体出现在门口。 银背猩猩王居然也在船上,它进不来船舱,只能伸进来一个硕大的脑袋,冲我露出憨厚的笑容。 我看到,在它胸前的毛发下,竟然也有一处深而长的剑创。看位置,应该就是当时被我用暴剑术一剑斩出来的,想不到这都过了半个月了,竟然还没有好! 到底怎么回事?快把我昏过去之后的事情都告诉我。 我挣扎着要下床,被无心人魔一把按住。 别动,如果你不想武功尽毁的话,就老老实实再躺上三天,等全身经脉肌肉都愈合了再起来……你昏迷之后的事情,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原来,在我倒地之后,无心人魔他们以为银背猩猩王把我杀了,双方差点血战一场。 好在银背猩猩王及时表明了态度,拖着重伤的身体,漫山遍野给我找草药,这才救回了我一条命,回来之后,它自己也躺下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导致它的伤至今未愈。 后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被送回宝船上养伤,一直到今天醒来。 也多亏了此行其他的任务都已经完成,我们才能在冰火岛上待这么久,不至于误了大事。 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明明伤势都在好转,却一直昏迷不醒?你自己有什么感觉? 无心人魔和狂刀到底是老牌的先天高手,一眼就看出我先前的状态不正常,遂开口询问道。 无奈之下,我只得把自己昏迷中那极度中二的幻觉和他们一一道来。 哈哈哈,盘古,剑人……你神经病啊! 胖子听完大肆嘲笑我,自从我这次醒来之后,他好像就特别喜欢说我神经病。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错愕地发现,无心人魔和狂刀,竟然都用一种复杂到无法形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 呃? 胖子感觉到不对,顿时不敢说话了。 我被他们看得浑身发毛,摸了摸鼻子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问题?问题大了!这事儿要是捅出去,估计全江湖一大半的后天巅峰都会来找你麻烦。大唐十大酷刑,一个不少的全都会给你用上。 狂刀哼了一声,好运的小子。 无心人魔也是摇头晃脑,嘿然一笑,说老子现在嫉妒得恨不得杀了你,你说有问题没? 我吓了一跳,连忙催问道: 这么严重!到底什么情况?快告诉我啊! 无心人魔叹了口气:你知道这些天困住你的黑暗,是什么吗? 不知道。 我摇摇头,老老实实地答道。 孔夫子说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那就是胎中之谜!” 无心人魔用夸张的语气感慨了一声,说完仿佛觉得还不够强调,又用力拍了一下床头的桌子。 哗啦一声,那结实的桌子立刻就还原成了一堆木材。 胎中之谜?那不是西藏的活佛们转世投胎的时候,才会有的东西吗?难道我竟然死了一次? 听到这个名词,我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 但是马上,我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对,我还活着,我现在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和你们说话啊! 不,不是那个。 无心人魔摇了摇头:我们武者所谓的胎中之谜,和西藏佛门的说法不太一样。你知道的,先天境界,其实本质上就是模仿人在母胎中的状态,苦修那一口先天真气。而这个胎中之谜,就是指,在武者突破先天时,必须经历的一道最关键的屏障,故此又称之为胎藏境界。 哦,原来是这样…… 我正在魂不守舍,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猛然间,我突然意识到无心人魔刚刚说了什么,霍然抬起头,震惊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先天屏障?! 对啊,不然你以为老子为什么说你是个好运的小子。 狂刀酸溜溜地插嘴道。 然后他们告诉我,所谓的胎藏境界,就是在突破先天前对武者的考验。要求武者的实力和意志,都必须要达到撕裂胎中之谜的地步。否则,就会在那黑暗中沉眠、封印、直到崩溃死去,那外界的肉身就跟着一起死掉了。 过去,不知道多少惊才绝艳的武者,就是无法突破胎中之谜,最后只能黯然收场,在永眠中结束自己的一生。 想不到你现在就能撕裂胎中之谜,这意味着,你挥出的那一剑,无论是在意境上,还是在力量上,都已经达到了先天武者的地步,难怪能斩断银背猩猩王的大剑。 只不过因为你的髓、血、脏都还没有经过锤炼,支撑不住这么庞大的力量,所以才会身受重伤,差点死掉。 无心人魔沉吟着分析。 随着他说话,外面的银背猩猩王也恰如其分地推进来两截断剑,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我靠!这是我做的? 看着那被斩断的大剑,我也是被雷得不轻。 天剑门铸剑术的厉害,我可是心知肚明,银背猩猩王这柄大剑,更是炼到极高深的境界,想不到竟然也断了。 说起来,这还是我见过的第一把天剑门断剑(无心人魔以前的大血剑不算),谁能想得到,竟然会是我自己砍断的,世事之奇妙,真是莫过于此了。 无心人魔接着说道: 不过这样一来,好处也不是没有,你多出了一个可以在危机时拼命的杀手锏。更重要的是,以后突破先天,对你来说,就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了。撕裂了胎中之谜,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地修炼髓血脏,然后架起天地之桥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了一句: 恭喜! 我闻言心中顿时一片狂喜,习武之人,有几个不希望踏足先天的? 现在,一条通天的坦途,就已经在我面前初现雏形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回望无心人魔的眼神,再在所有朋友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定格在装可怜卖萌的银背猩猩王脸上,真诚地说道: 大个子,谢谢! 第351章 一路向北 从冰火岛扬帆北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还像是在做梦一样。 我从未想过,只是这么一趟看似普通的修整和搜捕之旅,最后竟然会以这样惊心动魄的方式结束。 眺望远方,一处高高的岬角上,还能看到银背猩猩王带着族群,向我们挥手告别的身影。 在它的身前,插着我和无心人魔特地为它重铸的大剑。 大猿剑。 有了我们的铸剑术,再加上它自己的怪力锤炼,大猿剑焕然一新。 据无心人魔判断,目前这柄剑的威力,甚至很可能已经超越了它在原本主人手里的时候,直逼当年天剑门鼎盛时期的那十二把天剑。 …… 当冰火岛高耸的烟柱彻底消失在海平线上的时候,我发现宝船周边的浮冰也渐渐开始多了起来。 自从练武之后,我一直都以为自己练成寒暑不侵的境界了,数九寒天穿一件单衣也不会觉得冷。 但是此时,我才发觉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 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是相对的,比如此刻,在极北之地的酷寒面前,什么狗屁内力护体,通通都被冻成了渣渣。 当第三次被船头迎面刮来的寒风冻成狗以后,我毫不犹豫地回舱找了一件最厚的棉袄给自己套上。 我也没忘记自家的真狗小黑。 离开冰火岛的时候,我就拜托李万姬为它改了一件狗棉袄,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无心人魔和狂刀身为先天,比我坚持得稍微更久一点。 不过在我换上棉袄之后的第二天下午,他们两人终究也是坚持不住,各自回房加衣。 悲催的是,这时候他们才发现,所有的厚棉袄,早就已经被我们其他人瓜分完毕,留下的都是最薄的两件。 特别是在狂刀那件长棉袄的屁股的位置上,居然还有一个碗口大的破洞。只要稍微一走动,飞雪样的棉絮就会从洞里飞出来,让本就不怎么温暖的棉袄变得更加单薄。 见此情景,两人气得破口大骂我们不讲义气,但也无可奈何。 他们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强迫其他人脱衣给自己穿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 无心人魔眼疾手快,抓了件体面的衣物,还好一点,最多每天额外耗费部分真气御寒而已。 咱的狂刀大人就惨了,他和他屁股上的大洞,俨然成了船上的一道风景,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他一气之下,干脆躲在船舱里不出来了。 就这样,宝船在欢乐的氛围里又向北航行了几百里的路程。 当大块连绵的冰原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大家的心情忽然紧张了起来。 因为这里就已经完全处于北地极夜的笼罩范围之内了,除了在地平线附近还能看到一线微弱的光明之外,几乎全天都被昏暗的夜色所笼罩。 偶尔天上会有五光十色、奇幻迷离的极光亮起,但是这时候,却偏偏是全船水手最紧张的时候,压根没有谁有心思去欣赏! 因为在他们的传言里,那极光就是最恐怖的海女的霓裳。 如果盯着去看的话,一不小心就会被勾去魂魄,跌进海里祭了海女! 为了照亮航路,尽量避免撞击冰山——船头的玄铁撞角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无敌的——这下子就能看出老船工们的先见之明了。 他们在船的三面船舷上,都挂起了巨大的火盆。 从中原就一直随船携带的火油,此时派上了用场。 价值不菲的火油,现在却像不要钱一样,直接大桶大桶地倒在火盆里烧掉,熊熊火光把宝船附近几十丈的海面都照得通明。 如果有冰山靠近,容易就能发现。 这一天,我正靠在船舷上观看船工们给火盆换油,忽然一个破锣嗓子凄厉地响起,小心啊! 然后就看到一个脸上皱纹起来有一指深的老水手从瞭望台上滑下来,扯着喉咙就叫了起来:熄火!快熄火!我们要摸黑通过这一段海路! 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到了这么北的地方,海面上到处都是危险的浮冰,船头有撞角的话还好说一些,但是两翼的船舷呢?被撞一下谁负责?妈蛋点着火都尚且不敢开快船,现在居然还有人提议熄火,这不是拿全船人的生命在开玩笑吗? 我扯过孙二爷,示意他去教训一下这个胡说八道的老头子。 孙二爷本来也是火大,但是看了一眼那个还在跳脚不停的老头子时,脸色却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是老钱头!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张神捕,我们不妨问问再说。” 我一听这人竟然是老钱头,瞬间轻蔑尽去,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这人我听说过,在船上屌得不得了,我们出航这么久了,我对他却一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就是因为他每天不是在船舱里喝酒,就是喝醉了在睡觉。 但是偏偏这艘船上的其他水手,竟然连半句怨言都不敢有! 这就稀奇了,这些水手的性情我了解,平时一句口角都要动刀动枪。若是无人弹压,稍有不顺,他们就能把人头狗脑子都打出来。 可就是这么一群半工半匪的蛮横家伙,却偏偏对风烛残年的老钱头奉若神明! 原因无他,只因为老钱头是全船唯一一个,在极北航线上跑了大半辈子,还毫发无伤的人。 要知道,极北航线可不是普通的航海,敢走这条路的,大多是在江湖上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 俗话说,极北有三宝,生蚝、鲸油、白罴毛。 三宝中除了生蚝没什么攻击力,其他两样可都是恐怖的食肉巨兽! 再加上冰山、海流、严寒等等自然险阻,干这一行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很难干满三年的,要么是差点死掉直接吓得隐退,要么就是还没等到隐退那一天,就已经断送了性命! 由此可以看出,老钱头积攒下来的丰富经验,是多么的宝贵了。 说得夸张一点,他牙缝里稍微透露出的一点渣滓,都是普通水手救命的法宝。 孙二爷这一次也正是听说了他的名声,才不惜花重金把本来都已经准备金盆洗手的老钱头,给重新请出了山. 老钱头,不要慌,你说,为什么要把船边的火盆熄灭掉? 孙二爷走上去,先给惊慌失措的老钱头灌了一口酒下去,然后才沉声问道。 酒壮怂人胆,喝了一口酒,老钱头脸上泛起一抹病态的赤红。虽然嘴唇依然在哆嗦个不停,但是至少不像之前那样,磕磕巴巴,一句话都能喊破音了。 他焦急地抓着孙二爷的手臂,大叫道,这里是海神爷爷的地盘,火光会惊扰海神爷爷的啊!大家都会死的! 海神爷爷?什么鬼? 我和孙二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疑惑。 正待细问的时候,突然,耳边就听到一连串浮冰破裂的咔嚓声,接着,水手们疯狂地鼓噪了起来: 龙!龙!龙! 噗通一声,老钱头脚下一软,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的嘴唇微微蠕动,如果有人凑近去听的话,就会听到他在碎碎念: 完了,完了,海神爷爷发怒了,金盆洗手再出山果然要遭报应的。老汉我就不该贪图那几个臭钱,再来跑这一趟的啊…… 第352章 海神:直到我背上中了一箭…… 龙? 老子这辈子还没见过龙呢! 我和孙二爷不再理会自怨自艾的老钱头,飞速冲到船舷边一看。 只见在水手们指出来的方向上,一大片冰封的海面正在迅速破裂。 在这极北之地,海面封冻才是常态。所谓的航道,不过是大片冰原间的裂隙,就像是陆地上的河流一般。 但是现在,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厚厚的冰层却像是被什么可怕的力量从下面撞开、拱裂,这简直像是陆地上地面粉碎一样不可思议。 那条煊赫的破碎带在冰面上疯狂蔓延,朝着我们大宝船的方向迅速靠近。 粉碎喷溅的冰尘中,依稀还能看到一段黑色的脊背劈波斩浪,若隐若现。 我粗略地一估计,那段脊背的主人应该足足有五六丈长,大油桶粗细,虽然还看不到全貌,但也是足够惊人的巨兽了。难怪船上的水手们会将其称之为龙。 “龙个屁!” 水手们惊慌失措的模样,估计是刺激到了孙二爷高贵的自尊心。 他恨铁不成钢地暴吼一声,随后头也不回地一招手:取爷的弓来! 弓?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看到所有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在真正的武林高手中,像弓弩一类的远程射击武器,其实远不如刀剑之类的兵器有市场。 原因很简单,轻功达到一定境界的高手,很容易就能闪避数十丈外射过来的箭矢,何况现在面对的,还是这真龙一样的巨兽? 看看那数十丈长的身子,区区一支箭矢能起到什么作用? 一时间,我们看孙二爷的眼神里,都颇有点这货得了失心疯的意思在里面。 孙二爷出身在商贾世家,虽然对经商不感兴趣,但是一点基本的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 只是对于我们的质疑,他也不作解释,只是笑笑,就安静地站在原地,等下人把他点名的弓箭拿来。 孙家的下人也都是有轻功在身的好手。 很快,那张给予了孙二爷无穷信心的长弓,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漆黑的弓臂几乎有一人长短,漆黑中泛着红光,显然也是玄铁材质。 在弓背中央握手的地方,雕刻着两只展翅怒啼的雄鹰。 初看上去,雄鹰的雕工潦草,简直就像是随手所为。但我仔细观瞧之下发现,这雕刻的线条,实则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造型看似简单,但却有种增一分则太繁、减一分则太瘦的大师境界。 长弓的弓弦色泽淡黄,有种半透明的质感,看起来应该是某种不明动物的筋。 孙二爷接在手里,长弓虚张,也不上箭矢,就只是在弓弦上虚拨几下,竟然发出了惊人的嗡嗡声,劲风弹射出去,打在坚硬的船舷栏杆上,都能留下清晰的印痕! 好弓! 尽管我们依然对他箭射海神爷爷的行为依然不看好,但是摸着良心说话,仅以弓弩的作工而论,这张弓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水准,还是必须要赞一声好的! 更好的还在后面呢! 这孙二爷就是那种典型的爱出风头的人,越多人的场合,他就越兴奋,也就是俗称的人来疯。 听到我们大声叫好,他更加得意,打了个响指,又高叫道: 箭来! 旁边早有准备的随从立刻从箭筒里抽出一支古怪的长箭,递到他手上。 那箭矢色泽黑沉,和普通弓箭不同的是,在箭矢的前端,还有一个流线型的鼓包,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从孙二爷掂量长箭的动作来看,这支长箭应该还颇为沉重,除了他手上那张一看就造价不菲的长弓,其他弓弩恐怕还真的没法把它射出去很远。 请大家静候本人的表演吧! 说着,孙二爷张弓搭箭,就要射击那条正在迅速靠近的海兽。 只是这时,一直呆滞在原地的老钱头却忽然像是受到了刺激,扑上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声泪俱下: 东家!东家!住手啊!现在献上祭品,还有转寰的余地,不然一旦激怒了海神爷爷,大家都要死,一个都跑不脱的啊! “什么海神,一条畜生罢了!” 面对属下的苦劝,孙二爷却是不为所动,张弓搭箭,一箭就射了出去! 嗖! 长箭离弦,在空中就发出了刺耳的尖啸! 鸣镝?! 长年混大西北的胖子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然后笑了起来,嘿,还真是符合孙老二骚包的性格啊! 鸣镝这种箭我也听说过,就是在打造箭矢的时候,会在箭头上留下一个形状特别的空洞,射出去之后,气流通过孔洞,就会发出像吹口哨一样的尖啸。 在草原游牧民族中,这种箭头一般是作为号令使用的,否则箭刚离弦,别人就知道你出手了,又哪里射杀得了目标? 但是此刻,孙二爷却是毫无顾忌,因为海兽那庞大的身躯,根本就不会去躲这稻草般的一根箭,也压根躲不掉! 必须承认,那弓真是好弓。 射出去的长箭速度快到肉眼几乎看不到,眨眼时间就飞跃过百丈的距离,根本就不存在打滑等等意外情况,噗的一箭就刺穿了巨兽脊背上光滑的鳞甲,深深入肉! 噗! 鲜血霎时顺着箭头上的空洞喷出,染红了大片洁白的海冰。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这么大一条海兽,就算躺在那里让孙老二射,没有一千箭他也射不死吧? 胖子不以为然地说道。 然而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那巨大海兽中箭的地方突然红光一闪,竟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轰! 漫天的血水和被震碎的冰雪冲天而起,纷纷扬扬地落下,覆盖了方圆几十丈的范围,大片海面都被血水染得通红! 我靠!这么猛? 胖子吃了一惊。 那是,老子有的是钱! 孙二爷闻言冲着他得意地一挑拇指,洁白的牙齿在极光下闪着异样的光辉! 有钱和箭猛,这两件事看似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胖子却以富二代的敏锐嗅觉,捕捉到了其中的关联。 这尼玛言下之意,就是花钱买挂啊!人民币玩家还特么愁装备?搞笑吧! 不过胖子却丝毫没有被打脸的觉悟,反而哈哈狂笑起来,说不错不错!区区畜生,老子们用钱都能砸死这王八蛋……这一箭真他妈过瘾! 这一刻,这两个江湖上最大的纨绔,竟然以这种古怪的方式达成了一种英雄般的惺惺相惜! 轰隆! 那巨大的海兽吃痛,长尾一甩,一跃而起,从被撞得粉碎的冰层下猛地探出头来! 这下子我看得很清楚了,这家伙长得很像我们平常吃的带鱼,不过却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一张凶残的大嘴里,长满了参差错乱的尖利獠牙,正在朝天发出无声的嘶吼! 除了头上无脚,腹下无爪之外,这家伙倒真的和传说中的恶蛟有那么七八分的相似! 唯一可惜的,就是它背上那个不断汩汩冒血的大洞,其中连森森白色的脊椎骨都被孙二爷那一箭给炸了出来。 惨烈的伤势,把它极光长空背景下腾跃的身影,都衬托得越发凄凉! 眼看已经受到重创的巨大带鱼狂性大发,还要继续逞凶,孙二爷脸色一冷,嚣张地笑道:不和你玩了!孙甲!通知下去,弩炮发射!老子轰死你! 我擦? 我的脑袋一时还沉浸在这个极具军事化色彩的命令中转不过弯来。 下一刻,就看到船舷朝着巨带鱼的那一侧,突然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里,打开了一条射击窗口。 接着就是连绵不绝的火光、烟雾和巨响,把大片的海面掩映得明灭不定。数以十计的火炮和床弩,直接把巨带鱼所在的那一片海域,都完全覆盖在了下面! 我艹! 我只觉得脚下一荡,差点一头栽进海里。 齐射产生的巨大后坐力,赫然把沉重的宝船船体,都向后推出去老远。 轰轰轰! 雨点般弩箭和炮弹落下,大片的海冰随之碎成飞扬的粉末,溅起的水花足有十来丈高。 而我的脑海,也随着这一片地毯式轰炸,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草泥马的……逗呢? 第353章 全神宴 这一刻,我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作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 座下这艘我们一直以为是行商的宝船,竟然突然爆发出了堪比主力艨艟战舰的威力。 真不知道孙家到底是走了谁的门路,才能搞到这么多军方管制的重炮和床弩。但可以想象的是,不管是哪个贪赃枉法的魂淡批的条子,孙家所付出的代价绝不会小! 不过这大笔的银子砸下去,搞出来的效果也是好得出奇。 恐怖的齐射轰炸,直接把巨带鱼所在的海域都笼罩在一片水雾和冰尘之中,久久没有散去。 好不容易等到海面上一片风平浪静,就能看到刚刚被炸开的浮冰中间,又被极端的低温封冻上了薄薄的一层。 一条死状惨烈的巨带鱼尸体,就被冻在那浮冰中央,活像盘子里摆着的好菜! 只见这条在这航线上为非作歹不知道多少年的巨带鱼,早已悄无声息地死去。临死之时,浑身上下早已没有一块好肉,淋漓的血水被冻成了红色的冰渣,朝天翻白的肚皮上还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可以看到其中青白色的鱼泡。 我看着死去的巨带鱼,感觉有点懵,临了低头一看,搭在船舷上的手掌把冻得梆硬的木料都抓住五道清晰的指印来。 凛冽的海风扑面吹来,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硝烟和血腥气直往鼻孔里钻,给人的感觉,简直像是在大战过后的战场上一样! 先前看孙二爷自信满满的神色,我就相信这条貌似凶猛的巨带鱼,应该不会给我们造成什么危险。但我也绝对没有想到,它竟然会死得这么轻易。 压根就是一边倒的狩猎、屠杀啊! “呸!什么狗屁海神,抵得过老子白花花的银子砸下去吗?” 孙二爷吐了一口唾沫。 口水离唇,在空中就冻成了冰坨子,砸在船板上啪啪作响,也打破了众人死寂的沉默。 “哼,老子刚刚轰的那一阵炮,加上墨家长老特别定制的爆炸箭,几十万两银子堆在一起,做一个和你等大的银带鱼雕像都够了,还怕你不死?” 孙二爷继续炫耀道。 他的语气听着像是自言自语,但是声音又刚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轰的一声。 甲板上目睹了这一切的人都像被打了鸡血一样,瞬间沸腾了起来。 这一刻,我是真的服气了,也第一次知道了,钱可通神的真正意思……不,这特么是钱可屠神啊! 孙二爷看着一眼自己脚下依旧呆若木鸡,仿佛不能相信“海神爷爷”被杀的老钱头,眉头一皱,俯下去拍了拍他的脸: 老钱头,醒醒! 啊? 老钱头这才如梦初醒,愣愣地望着孙二爷。 听着,老钱头,以后不要质疑爷的决定。这一趟北上之旅,和你以前经历过的都不一样。还是那句话,爷有的是钱!一些你们觉得搞不定的事情,爷就是用金银铺路,也能逢山开路遇水填桥!明白了吗? 哦!不,是,是的……小人明白了! 老钱头从地上一咕噜爬起来,冲着孙二爷连连行礼,态度谦卑得只差没把自己的脑袋塞进裤裆里了。 哈哈哈…… 孙二爷得意洋洋地一挥手: 小的们,都打起精神来,下去割鱼肉!爷今天倒要尝尝,这威震极北的海神到底他妈是个什么滋味! 孙二爷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到就要做。 当下我们一群人七手八脚就把那巨大的带鱼尸体拖上来开膛破肚,洗净切片。 再加上宝船上负责伙食的厨师,也是孙家高价从江南大饭店中挖过来的星级大厨。 于是在大厨巧手的料理下,当晚,我们全船人就都有幸吃上了这名头大得吓人的“全神宴”: 全神宴中最多的菜色,是用巨带鱼肉熬出来的鱼汤,洁白得像牛奶一样。 热腾腾的鱼汤撒上葱花,香气扑鼻,这么寒冷的天气,喝上一口鱼汤,感觉整个脏腑都暖和起来了。 用勺子在鱼汤里随便一捞,还能捞出大块的鱼肉,巨带鱼不像普通的鱼,没有那么多的刺,拳头大小的鱼肉可以放心食用,吃起来却是充满了嚼劲。 事实上,以巨带鱼那么恐怖的身材,也不大可能会有一根根的小刺了。 在切割鱼肉的时候,我就听孙二爷和船上随行的工匠在商量,说是要试试能不能把巨带鱼的骨刺打磨成兵器。 毕竟那鱼刺大条又坚固,在火炮和弩箭的攒射下,都只是鱼皮鱼肉被炸开,鱼刺没有一根折断的。如果能打磨成兵刃或者弩箭的话,一定能让我们的武力再上一个台阶。 鱼汤,不过是船上最下层的苦工们食用的菜肴。 他们因为长年做苦力,食量都很大,只有大口喝汤,大块吃肉,才能满足呻吟咆哮的胃袋。 这些苦哈哈老兄吃完肉,喝完汤,连大木碗的底子都舔得干干净净。 海上物资还是比较缺乏的,像这种美味还管饱的好事,下次碰上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 和他们比起来,我们这些上层船员的伙食花样就要多得多了,也精致许多。 比如无心人魔最中意的,就是一种被称之为刺身的生鱼片。 这种吃法据说来自遥远的东瀛。是把坚韧雪白的鱼肉用刀剔成一片片其薄如纸的鱼片,上面还切出精致的刀花。每一道工序都非常考验厨师的刀工。 切好以后,半透明的鱼肉放在盘子里,连下面木盘上的纹理都看得清清楚楚。 吃的时候,挟起一块生鱼片,在旁边蘸一蘸佐料扔进嘴里,细细品尝,能感觉到先是佐料的辣味在舌尖上爆炸开来,极为开胃。 等到佐料的味道在嘴里化开,正是味蕾最敏感的时候,鱼肉的鲜味随着你咬破它,像清泉一样在嘴里流淌,满溢的感觉,会让人觉得人间至味都不过如此。 不过这也是他们先天高手能受得了极北的酷寒,才会迷恋这样的吃法。 我就觉得生鱼片虽然好吃,但是和舱外凛冽的风雪比起来,就有点太不应景了。 我就更喜欢从无心人魔的盘子里抢生鱼片,做鱼片粥,把鱼片均匀地摊在碗底,然后一勺滚烫的稀粥哗啦一下浇上去,把窗子打开一条缝隙,一边就着吹进来的寒风,唏哩呼噜地喝完粥。 鱼香渗透进粥里,唇齿留香。等粥没有了,下面的鱼片也是熟到刚刚好的程度,再一片片夹起来吃,宛如完成了一个神圣的仪式啊。 值得一提的是,在我们所有人都聚在船舱里品尝全神宴的时候,只有老钱头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子,吃法最是豪放。 他找孙二爷要了足有半个人那么大一块的鱼肉,再带上一壶船上最烈的酒水,径直走到甲板上,割一块鱼肉,用刀串了直接放到船舷边去烧烤。 这北海的大鱼不知道活了多久,身体里油脂丰富,被火焰的高温一烤,芳香四溢。 没错,大家现在收看的,正是舌尖上的大唐!开不开心,惊不惊喜,肚子饿不饿?下面给你吃? 我喝了两碗鱼片粥之后,就被烤鱼的香味吸引,走到甲板上,就看到老钱头喝一口烈酒,烤一块鱼肉,吃一口就丢进海里,脸上的神色凄怆,像是在祭奠着什么人。 这也是他在船上的地位特殊,所以孙二爷他们才任由他这么糟蹋鱼肉,要换了别人,非吊起来狠狠抽一顿鞭子不可。 要知道,这可是传说中海神的肉,就算我们自己吃不完,带回去卖给那些历年被巨带鱼祸害的来往客商,想必大把的人愿意砸银子尝尝神是什么滋味。 孙二爷不就是这么说的么? 反正就算我们自己吃不完,在这极北之地也不怕坏掉。 这不,一条大鱼割了几千斤的肉下来,我们这一餐不过吃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其余的都摆在甲板和桅杆上冻着呢! 天然冷库,保鲜的效果杠杠滴! 我本来就是为了觅食而来,既不想多管闲事,也不想去揭人伤疤,只是自顾自地拔出大宝剑,在他烤好的鱼肉上分了一块。 要说老钱头烤鱼的本事真是一绝,鱼肉表面烤得焦黄,正是刚刚好的样子。 金黄的表面被高温烤得爆裂,露出下面雪白的鱼肉,清亮的油脂化开,从每一丝鱼肉的缝隙里流出来,不用动口,光是闻一闻,看一看,就能让人食欲大增。 老钱头知道我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就像没看到我一样,随我怎么做,我们两个人就坐在甲板上,一言不发地烤鱼、喝酒、吃肉。看似对饮,却又格格不入。 一直到酒过三巡,老钱头喝得有点多了,才突然流下了两行老泪。 浑浊的眼泪被甲板上的风一吹,就冻在了他脸上深深的皱纹里。 他要么不开口,这一开口就像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跟我讲起了他这与大海搏斗的一生…… 知道吗?就是这家伙,我的老船长,就是在一次出海的时候,命丧在这家伙口里的……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神,就是一条大点的鱼,是个畜生啊! 老钱头瞪着被酒精烧得赤红的眼睛,恨恨地啃咬着手里的鱼肉,像是报了血海深仇。 他先是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又哈哈狂笑起来。最后,一头栽倒在甲板上,很快就听到响起了沉沉的鼾声。 这就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哪! 我叹息一声,伸手把他拽起来,就要往船舱里扔去,不然他要在这甲板上睡着,非得冻死过去不可。 临走的时候,我端起那盆鱼肉,正要收走,忽然想起老钱头嘴里的老船长,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剩下的酒和肉,一股脑地都倒进了海里。 算我敬你的。 我淡淡说了一句,便拖着老钱头转身离开。 但我从未想过,在这极北之地的绚烂极光下,我居然由一碟鱼肉、一坛烈酒,和一个老船工的故事里,对生命的含义,又有了新的感悟…… 第354章 狩猎北冥 吃完全神宴,又回到船舱美美地睡了一觉,就有人来通知我,说已经抵达预定的狩猎区域了。 我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扯过晾在窗前的毛巾往脸上一擦。 没想到触脸就是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才发觉这毛巾不知何时已经冻得梆硬,抹在脸上就像用冰冷的钢板去摩擦一样。 更恶心的是,原本毛巾中没拧干的水全部冻成了冰渣子,这特么简直就是加强版的砂纸啊。 也多亏我的脸皮够厚,不然就这一下,就能把脸擦得血肉模糊,毁容没商量。 我嗷唠一嗓子,气急败坏,直接把毛巾当暗器,丢得破窗而出。 便是有天大的睡意,这会儿也彻底清醒过来了。 我捂着脸走出船舱一看,放眼望去,只见四下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冰海,被天上的极光一照,幻彩迷离。 第一眼看上去简直震撼到灵魂深处,但是多看两眼之后,又会觉得单调到想吐。 也不知道老钱头他们,到底是凭什么判断到没到地方的,反正我看过去,觉得都差不多啊。 靠在船舷上坐了一会儿,其他人也都来到了甲板上,不过他们没有我的“好运”,一个个都是睡眼惺忪。 胖子看到我精神奕奕,还觉得特惊奇,问我是不是一夜没睡。 我被这个问题搞得尴尬得不要不要的,连忙打马虎眼说没有没有,只是比你们醒得早那么一点点而已。 可是我刚刚好像听到什么东西惨叫的声音…… 闭嘴! …… 笑闹了一会儿,就有下人送上热腾腾的鱼肉粥。 吃完以后,我们就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刻了。 因为我们来极北之地的目的,是为了重铸大宝剑,寻找的是极北深海玄冰。 而宝船上的其他人呢,他们则是为了北冥三宝而来,双方的猎物都不一样,自然没有什么继续合作的可能了。 三宝之中,没什么危险的生蚝捕捞工作,自然是由轻车熟路的老钱头带人去做。 他虽然打架不行,但是丰富的经验却比身手更有价值。 而猎杀巨鲸、提炼鲸油的相关事宜,则交给了孙二爷手下的炮手。 在见识过宝船恐怖的火力覆盖之后,我可不认为这世上还有什么鲸鱼,能够逃脱他们的猎杀,盯上了八成就是一个死。 倒是追猎白罴的那群人,全部都是高手。不但狂刀这个先天亲自带队,就连孙二爷也弃了手下,混在队伍里打酱油。 这白罴虽然体积不如巨鲸,但是却需要在环境恶劣的冰原上近身搏杀,没两把刷子的人上去就是给白罴加餐。 而且白罴的价值主要都在那一身雪白柔顺的毛发上,狩猎十分之讲究,当然,也更危险了。 临下船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劝了孙二爷一句,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来北冥该看的该玩的都享受过了,猎杀白罴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其他人去做吧! 我这么说其实也是好心,毕竟这船上不知道多少船工都跟孙家签订了卖身契。 他们自己去跟白罴搏杀,死了也就死了。 人为钱死,鸟为食亡,生活本就不易,只能且行且珍惜。 但要是孙二爷这个主子因为他们保护不力,死在了这极北之地,那他们只怕全家都要在孙家做最苦逼的活。我心疼的是那些无辜的老弱妇孺的性命。 没想到孙二爷却是根本不领情。 他得意洋洋地一拍背上的黑弓,说张神捕您这就太看不起人了吧。我家虽然有得是钱,但我也不是那种坐享其成的纨绔……你看。 妈的,神壕说话连修辞都非同凡响。 你想啊,别人吹嘘自己有钱,最多说个“有钱”。这位爷倒好,觉得俩字不够,中间还要再加俩字,“有得是钱”。这意境,这气势,瞬间就不一样了啊! 我还在心里腹诽的时候,孙二爷却是张弓搭箭,对准远处嗖的一箭就射了出去。 他这次用的是普通的箭矢,讲道理,弓太好了,箭的速度都开挂。我只看到黑影一晃,一支长箭就插在了一片洁白的雪地里。 我瞪大眼睛看了半天,眼珠子都酸了,也不知道他究竟射了个什么玩意儿。 莫非就是射一箭给我秀秀装备的? 可我转念一想,也不像啊! 在船上的时候,几千两银子一支的爆炸箭他都是说射就射了,现在没道理再拿普通箭炫富了呀。 面对我疑惑的眼神,孙二爷只是冲着箭矢落下的地方扬了扬下巴,说再看看。 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再定睛一看,这时候就能看到,在被他长箭射中的地方,一块绯红的色斑,正在洁白冰雪的背景下迅速扩大。 我只觉得眼皮一跳。 那是……血! 随即就有轻功绝佳的随从,在布满危险冰裂的冰原上纵跃如飞。 很快,他就把那支箭、连着箭上串着的猎物给拎了回来。 我这才发现,那是一只有着雪白皮毛的狐狸,随着随从起落的动作,一条蓬松的大尾巴在寒风中甩啊甩的。 尼玛就这保护色,难怪我刚刚运足了目力,都没看到它的存在。 那随从回到船上,从白狐头上拔下箭,恭恭敬敬地呈到孙二爷的面前,又把猎物放在他的脚边。 我这才震惊地发现,这一箭好准! 数百步外开弓,最后箭矢竟然是从白狐的左眼进、右眼出,当场一箭毙命。 除此以外,这只白狐浑身上下珍贵的毛皮,竟然连一丝损毁都没有! 好箭法!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他妈可是真正的冷气啊! 冰冷的风被吸进身体里,连肺部都被刮得一阵刺痛。 我连忙捂住口鼻,但是看向孙二爷的目光,还是不由得带上了一阵钦佩。 江湖中的神射手本来就不多,能准到这个地步的,我更是一个都没见过。 看来他说自己不是纯粹的纨绔,果然不是胡吹大气! 雪原狐,送你了。 也许是我的眼神,让孙二爷有些飘飘然了。 他足尖一点,就震动船板把雪狐的尸体弹了起来,然后抓在手里朝我扔了过来。 然后这位爷才得意洋洋地说道: 现在明白了吧?只有爷跟着一起去,才能把白罴的价值维持在最大! 第355章 灰夔钓宝 告别了意气风发的孙二爷,我和弟兄们一起踏入了这片陌生的冰原。 按照蛮剑仙留下的遗书所言,极北深海玄冰并非普通的冰,而是本该漂浮在水面上的冰块。 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比如突然出现的巨大漩涡,而被卷入极深的海底,然后在巨大的水压下发生变质,又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才能孕育而成的一种宝石。 极北深海玄冰色作纯蓝,望之如临深渊,坚硬无比又带着恐怖的寒气。 这种变态的玩意儿当然不能我们亲自下海去捞,必须借助某些媒介才可以。 “首先,我们必须找到一种叫作灰夔的异兽。这种怪物最喜欢搜集亮晶晶的东西,所以在它们身边找到极北深海玄冰的几率非常大。” 无心人魔一边抵抗着风雪,一边吃力地回忆着蛮剑仙遗书上的内容。 灰夔?夔牛我倒是听说过。 我嘀咕了一句。 在六扇门的时候我读了不少书,其中山海经中就有记载,说东海之外七千里,有一座流波山,山上生活着一种异兽,体型如牛,但是没有牛角,肚子下面也只有一条腿,吼声如雷鸣,这玩意儿的名字就叫夔牛。 应该是差不多的东西吧? 无心人魔闻言,也很不确定地砸吧了一下嘴:书上说夔牛色苍,苍白苍白,苍不就是灰的意思吗?反正我觉得这俩货就是一个妈生的。 你是大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关键是咱要去哪儿找这什么灰夔啊? 我耸耸肩,问道。 这下子无心人魔也犯了难。 说到底他只是武力强悍,并不以智谋见长,何况还是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原上,连个可以借鉴的资源都没有,就算他再有办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吧。 最后,还是胖子愁眉苦脸地说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他说不是吼声如雷吗?我们跟着声音找吧。 讲真,这个办法其实并不算太好。 因为冰原上并不如一般人想象中那么寂静无声。呼啸的狂风从耳边吹过,简直就像万鬼哭嚎,有时候连说话都必须用上内力,更别说听什么如雷的吼叫了。 我们边说话边在冰原上艰难地跋涉着。 狂烈的风声中,不时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冰块破碎声,从我们脚下响起,那是冰原裂开的声音。 冰原破裂形成冰山,冰山又破裂形成浮冰,这是极北冰原最典型的地貌特征。 在我们的前路上,经常会突兀地形成深不见底的冰裂缝,如果不是我们这些人都有不俗的武功在身,只怕早已掉进去,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的环境,单调得让人想抓狂,根本还没搜索多久,我就感觉到一阵心力交瘁。 这种疲惫和身体无关,走这么点路,我的内力基本上没有消耗什么,完全就是心理上的枯燥和烦闷,看表情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从未来过极北之地,我们还是把这片冰原想得太简单了啊! 在队伍中几次因为细节而发生口角之后,饶是高傲如无心人魔这样的先天高手,也注意到了我们面临的窘境,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误。 就在我们都快要绝望的时候,一股苍凉的呼吼,突然顺着北风吹进了我们的耳朵里。 呜呜呜…… 这个声音…… 我精神一振,几乎是拔腿就向吼声传来的方向冲去。 在我身后,胖子嘴里嘀嘀咕咕,说吼声如雷?我听着怎么这么不像呢? 大侠哥也附和道,不错不错,我们可能听到了一阵假雷。 不过话虽如此,他们还是跟在我身后拔足狂奔。 因为不管这吼声的主人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灰夔,总之能比之前有变化就是好的,单调太久,我们实在是太需要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作为调剂了。 绵长的吼声不一会儿就停止了,因为狂风的关系,这声音传出的地方显然比我们预料的远。 我们只能顺着原本的方向,在冰原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终于,从风声中又传来了不一样的声音: 啪嗒,啪嗒,啪嗒…… 听起来像是用手掌拍打冰面的声音,但却大了许多倍。 我们一鼓作气冲破风雪,跃过一条冰裂,来到了一块新的浮冰上。 这块浮冰在冰原靠海的边缘,大部分都已经和主体冰架脱离,只剩下少少的几段还连接着。 这一冲出来,我们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搞愣住了。 只见在这浮冰上,趴着几头长相怪异的海兽。 它们的肢体肥壮,比一般的水牛可能还胖出不止一圈,圆滚滚的看上去就像个长了尾巴的油桶。 身上只有一对相比身体简直小到可以忽略的鳍状前肢,后半身完全就是一条粗大的尾巴,皮肤呈现出蓝灰色,光滑无比,只有脊背上长着一条粗野的鬃毛。 那啪嗒啪嗒的声音,就是它们用鱼鳍状的前肢拍打冰面所发出来的。 呜…… 猛然看到我们出现,海兽们明显也受到了惊吓,又发出了刺耳的咆哮。 张嘴吼叫的时候,能看到两颗尖利的獠牙。 胖子掏了掏耳朵,说妈的,吼声如雷鸣,如果只考虑音效的话,这叫声倒也没错,我看比雷声还大点。 无心人魔呆呆地打量了这群海兽两眼:色苍而无角,这个也对得上。 大侠哥牵强附会地解释道: 状如牛应该是通假字,状通壮,体重和牛差不多的意思…… 一直没有存在感的乌鸦,也难得借潘不安的嘴巴表达了一次自己的观点: 这么粗的尾巴,隔远一点看成一条腿,好像也说得过去…… …… 我当场就崩溃了:他妈还能这么理解?那你们告诉我,这个屁山海经写了有个毛用啊!这东西有哪一点像牛啊!它们明明就是老钱头他们说的海豹好不好?! 无心人魔冷静地一举大血剑,说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给你带来想要的东西? 嗯? 我定睛一看,只见在为首的那头最强壮的海豹身下,果然能看到一点湛蓝的光芒在闪闪烁烁,就连天上的极光也无法压制住它梦幻般的美丽! 我兴奋地叫出了声: 极北深海玄冰!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第356章 铩羽而归 你是不是高兴得有点太早了? 听了我的话,无心人魔冷笑一声,一盆冷水当头就浇了下来:我看这些怪物的架势,好像是不想轻易把你要的东西交出来啊! 我得到他的提醒,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些怪物在受惊了之后,果然都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架势来。 我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和孙二爷走得有点太近了,搞得被他的自尊病给传染了,见此情景,心中竟然有一股无明怒火勃然而起:一群畜生也敢跟老子动手?弄死它们! 然而就在我话音刚落的时候,更让我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的事情发生了。 那头最强壮的灰夔长嗥一声,竟然主动向我们发起了进攻! 它两只前肢和尾巴在冰面上一拍,竟然以滑冰一样方式,向我们冲了过来。 别看这货的身材肥胖无比,但是速度竟然丝毫不慢。 它光滑的肚皮起到了雪橇的作用,一身怪力之恐怖,看起来竟是比我在冰火岛上那位猩猩师兄都不遑多让! 啪啪啪的巨响中,两只前肢和尾巴拍打在冰面上,爆发出恐怖的力道,所过之处,冰面破碎,巨大的身影卷起暴风雪一样的冰尘,径直向我们撞了过来。 你喵个叽的! 灰夔冲撞过来,首当其冲就是我们中间身材最庞大的胖子了。 这小子被灰夔盯上,这次就轮到他感受我之前那种被野兽藐视的屈辱了。 他也是勃然大怒,探手在身后一抓,一道巨大的黑影就迎着灰夔砸了上去。 那是一柄巨大的船锚,是他在鲁东绞杀海盗的时候,从上一个赵无双(必须这么说,不然无心人魔大人会生气)手里夺得的战利品。 因为趁手的独脚铜人没有带着,他就将这个笨重的船锚作为替代品,走到哪都非要背在身上,这一次出来寻找灰夔,自然也不例外。 出海嘛,背个船锚也算应景,所以只要他自己不嫌重,我们也都懒得说他,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就派上了用场。 砰的一声,两个同样肥硕的身影撞在一起。 这一声闷响并不怎么大,但是胖子和灰夔首领却是同时震退。 然而不同的是,灰夔首领只是啪嗒啪嗒弹退了几步,晃了晃脑袋就稳住了身形,到底体重上还是占了便宜。 我们再仔细去看的时候,发现它只有胸口被胖子的锚头凿出了一个口子。 但是厚厚的皮肤和皮下脂肪起到了很好的防御作用,皮肤破开以后,伤势只到淡黄色的板油就没有继续深入,连血都没流什么,被冷风一吹,伤口就自然止血了。 但是胖子就惨了。 他被灰夔正面撞中,开始还企图卸力。 可惜脚下的冰面太过滑而且酥脆,啪嗒一声就直接爆碎,滚滚冰尘扬起。 胖子本人也像一个被重击了一锤子的球一样,横飞了出去,足足三四丈远,摔在地上变成了滚地葫芦。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地上的积雪还是蛮厚的,和他身上的肥肉双重缓冲,最多狼狈一点,也不太会受伤。 可他偏偏就有这么倒霉,落地的地方居然就有一块冻得梆硬的冰棱。 他骨碌碌滚了两圈,一头撞上去,瞬间就是血流满面。 这个结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大惊失色。 本来我们以为自己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却没想到此次出海以后,人还没碰到什么厉害的,先就被动物轮番羞辱。 先是狂刀在冰火岛被我那个长毛的师兄虐成了狗,但那也就算了,到底是自己“人”,切磋完了还是好朋友。可现在我们是猎人啊,反被猎物崩了牙,哪有这个道理嘛? 和这些畜生不用讲什么仁义道德,大家并肩子上啊! 我也是心急极北深海玄冰,说话不过脑子就喊出了江湖上反派的著名台词,喊完之后才知道脸红。 幸好似乎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也没人笑话我,而是纷纷拔出兵刃,一拥而上。 身手最好的无心人魔大血剑一挥,找上了灰夔的首领,其他人也是各自选定对手。 就连刚刚撞了一脸血的胖子,也一言不发地从地上爬起来,挥舞着他的船锚,冲进凶手的后宫中一阵大杀特杀。 我的对手应该也是一头雌性灰夔,在整个族群中的身材算是比较庞大的了。 和它动手以后,我才明白胖子刚刚怎么会那么惨了。 这家伙的体形还不如灰夔首领呢,但是爆发出来的力量,已经让我有种难以抵御的感觉。虽然反反复复就是冲撞、冲撞、再冲撞,不像银背猩猩王那样拥有精妙的剑法,我也必须使出盾剑术才能招架。 加上冰面又滑到站不稳,根本无处借力,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撞得双脚离地飞出去。 我再看无心人魔的战场那边,他似乎也陷入了苦战,大血剑上特有的血雾,在极北的环境中似乎也遭到了压制,一逼出来就被冻成了红色冰渣,风一吹都不知道散到哪里去了。 只能凭借本体作战的大血剑,对上灰夔那一身不要脸的肥厚皮肉,也确实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憋屈。 又恶斗了一阵子,眼看气温越来越低,这群灰夔却越打越精神,我也是急了,狂吼一声就放了大招! 大宝剑上青蓝色的火光一闪,空气里顿时多出了一股焦臭味! 我的本意,其实只是想借助野兽惧火的特点,威慑一下这些该死的灰夔,让它们不要打得那么嗨。 但是没想到,这一招却是误打误撞点中了它们的死穴。 要知道这些怪物身体里油脂极其丰厚,说是一头头直立行走的油罐子都不为过。 那母灰夔的皮肤早就在战斗中被我割出了深浅不一的剑痕,露出下面的油脂,这一把火烧上去那还得点,瞬间就把它烧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 眼看母灰夔身上包裹着熊熊火焰,在冰上痛苦地翻滚嘶吼,想借助冰雪扑灭身上的火焰。 只是鬼火的力量,又岂是这么好熄灭的,它在地上滚过,冰雪都被融化出一条沟壑,但是火焰却丝毫不见小,最后一头扎进水里去 。 这时候我满以为母灰夔的惨状会震慑到其他灰夔。 没想到回头一看,首先看到的,就是无心人魔气急败坏狂骂的脸。 接着一道黑影如加粗版的闪电闪过,飞快地叼起冰面上的极北深海玄冰,一头扎进冰海深处不出来了! 你娘嘞! 我望着海面上巨大的水花,久久不能言语。 这灰夔的首领居然如此的没有节操,一看到出现了可以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东西,居然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跑得那叫一个利索。 乖乖,你跑就跑吧,临走前还把我的极北深海玄冰顺走,这他妈是几个意思啊? 第357章 一物降一物 灰夔首领带着极北深海玄冰往冰海里一扎,我们都傻眼了。 我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情绪失控。 你节操呢?好歹也是堂堂北境巨兽啊,药店碧莲好不好? 站在破碎的浮冰边缘跳了一会儿脚,我感觉实在有点冷得受不了了,就主动开口,提议说要不我们今天先回去吧。 胖子他们其实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但是明面上还要照顾我的情绪,一边头也不回地往宝船的方向赶,一边还要口是心非地安慰我好事多磨。 我被他们闹得哭笑不得。 其实讲真,这一次虽然没有得手,但我也没有多失望。 至少我们还探出了灰夔的底细和弱点,不再像初来乍到时两眼一抹黑了。 这还真不是我吹啊,只要能找到限制它逃走的办法,就我一个人上,单枪匹马都能把那个痴肥的家伙剥皮点了天灯。 我们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回到了宝船上,途中种种艰难险阻,暂且按下不表。 没一会儿,狂刀和孙二爷他们那一拨人,也扛着一头巨大的白罴尸体,喜气洋洋地出现在了视野中。 大丰收啊! 我迎上去拱手恭喜道。 我仔细打量了一眼那白罴的尸体,和之前的雪狐一样,也是一箭穿脑。 除此之外,洁白的毛皮上几乎没有多少伤口和血迹,成色十足。 显然又是孙二爷的杰作了。 同喜,同喜。 孙二爷眉开眼笑地回敬了我一下,然后又看向我身后,问你们怎么样?失手了? 嗨,别提了。那东西简直成精了,鬼精鬼精的。 我无奈地挥挥手,把灰夔不要脸的逃亡事件一说,逗得孙二爷他们哈哈大笑。 那灰夔在这极北之地,本来就是属于被猎杀的一员,日常逃命这种事,自然做得熟练。要换成白罴这种食物链顶端的霸主,不和你拼出个死活,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孙二爷旁边一个老水手这么告诉我。 什么?灰夔竟然还只是猎物? 我吃了一惊,脑海中瞬间回忆起胖子被一击撞飞,无心人魔也打得难解难分的画面。 这鬼地方,连被猎杀者都已经如此强大了,那狂刀他们狩猎的白罴,又该有多变态? 想到这里,我再看向那具白罴的尸体时,也不由得带上了一点敬意。 我的眼神让孙二爷颇为受用,他享受了半天,才得意洋洋地告诉我,其实白罴没你想象中那么厉害。它们猎杀灰夔,也不过是仗着偷袭之利罢了。灰夔虽然生活在水中,但也需要浮出水面换气,白罴就是守在它们换气的冰窟窿旁边,出来一头拍晕一头,一拍一个准。 那也很厉害了。 我悻悻然地说了一句。 对于灰夔那变态的抗击打能力,我可是记忆犹新: 胖子大几百斤的铁锚凿上去,连血都没流几滴。白罴却能把它一掌拍晕,这要是拍在人身上,那还不得当场四分五裂啊? 要不明天你跟着我们一起去狩猎白罴吧!如果正好碰上被猎杀的灰夔里,有你要的东西,那是再好不过了。就算没有,说不定你看完白罴狩猎的过程,就有灵感了呢? 孙二爷看我愁眉不展,主动邀请道。 这话正中我下怀。 草草商议了一下合作的细节之后,我们就敲定了明天一起出猎的计划。 因为隔天大早还要起来狩猎白罴,今晚的晚餐却是没有酒水了,每人满怀心事地胡乱塞了一点干粮,就各自回房睡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刺耳的锣鼓声打了起来。 哐哐哐哐哐哐哐…… “起床了起床了!麻痹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舒服都是留给死人的。你们都死了吗?” 不得不说,狂刀那破锣嗓子配上这惊悚的台词,醒瞌睡的效果那是一等一的棒。 我才听了一遍,就觉得他奶奶的说得真特么有道理,然后瞬间睡意全无。 等走出船舱一看,只见要和我们同时出猎的船员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各自扛着装备,在甲板上整整齐齐地站了两排。 瘦骨嶙峋的老钱头站在人群之前,满脸狐假虎威的神色,训话训得唾沫横飞。狂刀和孙二爷抱臂站在一旁,一点都没有风头被抢的不快,反而也听得非常认真。 我走过去,狂刀对我点头示意,说经验之谈,你也听听。 嗯。 我知道这才是老钱头真正的价值所在,也不客气,嘴里叼着一块馕饼,就站在旁边听了起来。 昨天我们是运气好,碰上了一头落单的白罴,二爷才能一箭射杀。但是老子告诉你们,那是特例。正常情况下的白罴,一般都是一窝窝地出动,射杀一头,其他的都会发狂。 二爷的箭术再屌,也不可能在它们靠近前一一射完。如果你们还以为事情都像昨天那么容易的话,那今天你们中间注定有一部分人要在这冰原上喂了雪鬼! 雪鬼我听其他人闲聊的时候说过,是跑极北航线的船员们传说中的一种厉鬼,据说这东西专门迷惑海员去给白罴加餐,和中原的伥鬼差不多是一个概念。 只不过咬死他们的猛兽,不再是老虎,而是白罴。 老钱头这番话早已不知道给菜鸟讲了多少遍了,简单明了。不过话糙理不糙,每一个字都是字字珠玑。 我还在回忆雪鬼的志怪传言时,他已经交代完了注意事项,把话头让给了孙二爷。 孙二爷的台词比老钱头更简单,就是趾高气昂地一挥手: 出发! 然后一群人就沿着船舷边搭建的跳板,冲进了冰原之中。 在冰原中寻路,就是最能考验老手和菜鸟分别的时候了。 昨天我们找一群灰夔,都走得小心翼翼,隔一会儿就要停下来确定一下方向,生怕在白茫茫的天地中迷了路,回不去宝船,冻死在路上。 然而此时老钱头一言不发地冲锋在前,除了偶尔停下来似乎在分辨什么之外,就完全不管身后的事情了。 至于回去的时候怎么办,更是好像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短短片刻之间,我们走过的路程就超过了昨天,深入到冰原内部来了。 正当我心惊胆战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老钱头忽然一个急刹,两脚在冰面上擦出长长的痕迹,然后抬手喝止道: 停步!我闻到前面有白罴的骚味了! 第358章 罴神一掌(上) 闻到?哄尼玛的鬼去吧…… 听了老钱头的话,我在心里暗骂一句,很明智地没有摘下自己蒙面的毛皮。 如果是刚到极北的时候,我或许还会试着去闻一闻,这个所谓“白罴的骚味”,到底有多骚。 但是在吃了几次亏以后,我早就明白,在这个鬼地方,即使以一流强者敏锐的嗅觉,也根本不可能闻到除了彻骨寒意之外的任何东西。 倒是很有可能让自己的整个肺部,经历一次钢刀割裂般的折磨。 我又不傻,才不会自己找着去受这个罪嘞! 其他人一动不动,显然也是和我差不多的想法。 不过没有人去尝试,并不意味着老钱头的话就不可信了。 事实上,一接到他的预警,大家就不约而同的放缓了脚步,各自提高了警戒,刀枪出鞘,弓弩上弦,看架势就等目标出现了。 因为我们都很清楚,通常只要这老头儿说附近有白罴出没,那就一定有。这也可以理解为一个老猎人,在与白罴搏杀了无数次之后的天赋异禀了吧? 很快,老钱头就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正确。 前方呼啸的风雪分开,从里面露出两大两小四头白罴的身影来。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活着的白罴。 当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不住细细打量。 白罴长得有点像中土的黑熊,不过体型上要大得多。 此时出现在我们眼前的三头白罴中,两头成年白罴的大小差不多抵得上双倍份的黑熊了。一身洁白如雪的蓬松毛皮,把庞大的身体撑得圆滚滚的,倒真有几分憨态可掬的模样。 因为我们处于下风口的位置,所以四头白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隐蔽在雪丘后面的杀机,而是围着一个澡盆大的冰窟窿,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我被极北之地的寒风冻得思维都有些僵硬了。 看了一会儿,发现白罴还是没有动静,就忍不住戳了戳老钱头,问它们在干嘛呢?我们还打不打了?不打就走啊,冻死啦! 老钱头回头瞪大眼睛看了我一眼,说难道不是神捕大人您要守着看它们捕猎灰夔的吗?不然这冰天雪地的,我们趴在雪窝子里受冻干嘛? 呃…… 我这才想起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再回头一看,只见所有人都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着我。 好啦好啦,谢谢大家了。那我们再等一下,要是还没有灰夔上钩,我们就把这一窝白罴做了,早点回去烤火。 我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 最后一句话显然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顿时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释然的神色。 就在这时候,老钱头的一句话,突然又把大家的心都吊了起来。 来了!灰夔! 他低喝一声。 我连忙聚精会神往冰原上看去,但是入目所见,只有一片单调的白色,还有依然如雕塑般屹立不动的白罴。 如果不是狂风吹动它们身上厚厚的毛发,我真是要怀疑,它们是不是早就被冻死在了原地。 哪儿呢?哪儿呢? 冰窟窿里!快看! 得到老钱头的提点,我往冰窟窿里一看,果然发现冰窟窿里暴露的海水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中钻出来一样。 不多时,一个灰白色的头颅,慢慢从水中探了出来。 一看到那头颅,我顿时就是一阵激动,这玩意儿可不就是昨天刚从我们手里跑脱过一次的灰夔吗?连脑袋上被无心人魔大血剑切割出来的伤痕都历历在目。 我看了一眼无心人魔,他咧嘴一笑:呵呵,真是缘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头灰夔脑袋完全探出水面的一刹那,白罴出手了。 其实在那一刻,灰夔应该已经看到了冰窟窿外埋伏的四道身影,只是等它那痴肥的脑袋反应过来,准备再潜入水中的时候,一头白罴已经是飞快地给了它一巴掌。 严格来说,这快如闪电的一击,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猛恶,至少和白罴庞大的身形并不匹配。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在灰夔的头上摸了一把。 可就是这么貌似随意的一掌,那头灰夔竟然当场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然后被另一头成年白罴咬着脖子就拖上了岸。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反正就是白罴美美地吃起了生鱼片。 不过这不是重点,白罴那一掌,在我们这些旁观的人眼中,可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胖子当场就怪叫一声:假打,这绝对是收了钱的没错吧? 无心人魔也是一脸难以接受的申请。 我们听得直翻白眼,你当这极北之地是长安的赌场呢,还假打……换你,你会用生命去假打? 话说回来,我还是非常理解无心人魔现在的心情的。 头天我们都和灰夔交过手,老实说,这货的攻击力还算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真正变态的,却是它的抗击打能力。 无心人魔在它脑袋上也不是砍了一两剑了,可惜最后还是让它给跑了。但就是这么一个耐操的家伙,却被那头白罴一巴掌拍翻在地,这岂不是说他堂堂先天高手的力量,还不如一头畜生? 真是婶婶可忍,叔叔都不能忍啊! 而白罴刚刚那一掌,看在我眼里,又是截然不同的味道。 那貌似随意的一掌,不属于任何武学的范畴,完全就是一头野兽为了果腹而施展出的狩猎手段,但却有着一种力量与速度兼备的优雅,其中蕴含的意境更是浑然天成。 触类旁通之下,一时间,竟是把我和银背猩猩王交手时关于战斗本能的感悟给完全引爆了开来! 如果是平时,这种感悟最多是让我的解剑术更上一层楼。 可偏偏碰巧的是,就在不久之前,我才刚刚领悟了暴剑术,尤其是那砍破胎中之谜的一剑,正好也是需要把力量和速度发挥到极致才能做到的! 于是这下就好了,轰的一声,像是火油遇上了火花,白罴那一掌的残象,和我脑海中残留着的粉碎胎藏的一幕幕完全结合在了一起,继而引发了极其强烈的共鸣!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本能地向着自己面前虚拍了一掌。 在我自己的想法里,这一掌纯粹就是因为心中的灵感过于爆棚,就仿佛水满则溢之下,条件发射做出的宣泄。 然而下一秒,谁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的手掌还没挨到面前的雪丘,突然掌心一热,一股无形内气已经从我掌心劳宫穴的位置猛地喷发出去。 接着,那足有两三尺远、冻得像钢铁一样坚硬的冰面上,突然无声无息地凹陷下去一个大坑,然后就仿佛下面埋藏了一颗轰天雷一般,发生了剧烈无比的爆炸! 轰! 漫天破碎的冰雪纷纷扬扬地洒落了大家满头满脸。 就在所有人都用一种懵逼的眼神望向我的时候,老钱头忽然跳起来大叫了一声“糟”! 我连忙循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见那边正在进食的白罴一家,也被我这一掌的动静所惊动,正用一种受到了惊吓的眼神望了过来! 第359章 罴神一掌(中) 别放它们跑了! 眼看一窝白罴都被惊动,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却是孙二爷。 他从趴伏的姿势一跃而起,还在跳起的过程中,伸手一捞,背上那杆长弓就已经出现在了掌握之中! 然后……张弓搭箭!射! 要说这位纨绔子弟的箭术真是没话说。 伴随着嗡的一声凄厉的弦响,我们就看到,那头最高大的白罴甚至连一声悲鸣都来不及发出,脑袋上就已经被插了一支箭,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瞬间就没有了声息! 不过这个时候,另外三头白罴也已经反应了过来。 两头吓得缩成一团的小白罴就不说了,但是那头护崽的母白罴却是一下子就抬起头,刚刚才吃过血食的嘴边沾着一抹鲜红的血,看向孙二爷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愤怒和怨恨!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直面白罴的眼睛,昨天那头被抬回去的时候,一双招子已经被孙二爷射成了两个血窝子。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白罴的眼神竟然是如此的有灵性,里面充满了人性化的情绪。 只是此刻我还沉浸在对武学的领悟中,反应难免会有些迟钝,还来不及阻止,孙二爷又拿出一支箭矢,二话不说,又是一箭射了出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唯有叹息了。 如果有选择的话,其实我是不希望杀戮如此有灵性的动物的,可惜现在看来,孙二爷他们和白罴之间,已经没有了转寰的余地。 孙二爷他们固然是把白罴当做了收回成本、甚至赚大钱的机会,但是看那母白罴悲愤的眼神,又像是能放过我们的样子? 在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中,我作为一个人,总不成还能站到白罴那一边去? 罢了罢了,无非是弱肉强食而已。 看着孙二爷的第二箭再次落在母白罴的身上,我长叹一声,给自己找了一个不算借口的借口,只是心中刚刚领悟了武学的喜悦,却是荡然无存。 说起来,这白罴也算是我刚刚领悟那一掌的师父,没想到转眼之间,我好像就要用它们教我的东西,来杀戮它们了,想想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嗷…… 因为母白罴在不停地奔跑,它身上白色的毛皮又和周围的环境无比契合,充当了完美的保护色,所以孙二爷这一箭只是射在了它的肩上,它只是痛嗥了一声就继续冲锋。 剧烈的动作又扯动箭创,伤口崩裂,鲜血很快就染红了洁白的毛皮,在遍照天地的洁白中显得格外醒目。 见此情景,我不由得对白罴又多了几分敬佩,说是格外高看一眼也没有错了。 孙二爷的箭头我可是见过的,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机关,一旦射中血肉,立刻就会从箭头中弹出几个毒辣的倒钩,带来的伤痛怕不是要以双倍来计算。 然而即便如此,母白罴也没有退却,甚至在冲锋的过程中,庞大的身体还下意识地堵在孙二爷弓箭射击的轨迹上,仿佛是要用自己的身体来掩护两头惊慌失措的幼崽。 就冲这一点,它们就比一遇到点点危险就抛妻弃子的灰夔不知道高尚到哪里去了! 嘣! 又是一道黑色的箭影化作夺命的毒刺射出! 当孙二爷第三箭射出的时候,母白罴再度用身体硬吃了这一击,却是已经冲到离我们非常近的地方,这时孙二爷再想控弦射击便已经来不及了。 只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就能看得出老钱头安排的老辣来了。 和白罴打交道几十年,他又怎么可能没有针对白罴的特点,安排对应的措施? 简单的手一挥之下,立刻就有早已摩拳擦掌的武林高手冲将出去,和那头强弩之末的白罴缠斗在了一起。 挨了孙二爷两箭,可不是血肉之躯轻易就能承受的,哪怕是白罴这种规格外的巨兽也不行。 造价高昂的精铁狼牙箭,远比军方制式的弩箭更恶毒。锋锐和倒刺不说,就连中空的箭杆,都是自带放血特效的。 我们震撼地看到,现在的母白罴几乎每踏出一步,就都会在脚下的冰面上,留下一个凄厉的血脚印,厮杀了不一会儿,它就已经虚弱得摇摇欲坠。 然而,它却像是认定了孙二爷,非要报杀夫之仇一般,明明已经伤得连动都快动不了了,但还是不依不饶地要往雪丘顶上冲撞。 看到这一幕,我沉默了,心里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就连一向吹牛逼时自诩遇神射神、见鬼射鬼的孙二爷,拉开了弓弦,却也是久久都没办法将手里的箭矢射出去。 最后还是向来性子豪爽的狂刀打破了沉默,他一跺脚,激起漫天雪尘,然后骂了一句:真他娘的造孽!老子去给它一个痛快,看着怪心酸的! 也不知道他是在骂谁,自己或是我们。 说完,他就用拖刀在身后的姿势,朝着雪丘下疯狂地冲刺了下去,迎着母白罴就是一刀斩落! 因为原本的三柄刺刀,在冰火岛上和银背猩猩王交手的时候已经被破坏,狂刀现在的武器,是从孙二爷那里借来的一柄长柄陌刀。 以孙二爷的财力,他给自己置办的武器质量自然是好到没话说,就算比不上大宝剑这种神兵利器,但也绝对是出自江湖上的名匠之后,被狂刀浑厚的内力催动之后,雪亮的刀光撕裂风雪,宛如在极夜中升起了一轮皎洁的满月! 刀光一闪,鲜血怒激! 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狂刀像个稻草人一样横飞出去,半天才从雪窝子里把脑袋拔出来用力摇晃,我要没猜错的话,他现在满眼前都是金色的星星被飞舞。 那柄被他寄寓了厚望的陌刀,则像垃圾一样被丢在一旁,长长的刀柄已经弯成了一张弓。 看到这一幕,我们都惊呆了。 狂刀那是什么人? 江湖上要排最资深的刀客,他肯定就是在那一拨人当中啊。 他虽然没有迂腐到那种刀在人在,刀断人亡的境界,但是对于刀,也是视为战友和伴侣,极为珍视。 能让他此刻长刀脱手、不闻不问的,那他受到的打击之凶悍,真是可想而知! 保护狂刀大人! 看到狂刀几乎在瞬间就被解除了战斗力,我们一个个都骇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喊叫出声。 只是这时候,无心人魔却站了出来,伸手拦住我们,淡淡道: 没那个必要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句话刚刚说完,一声悲怆无比的嚎叫,就响彻了整个冰原。 我们惊愕地转头一看,只见那头母白罴脖子上一道长长的刀口,几乎切断了大半个脖子。 我们这才知道,刚刚狂刀先出刀斩中了白罴,然后才在间不容发之际,被它濒死爆发的一掌打弯了刀柄,击飞出去。 狂刀固然因为格挡得当,没有受到重伤,但是母白罴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了,就是这一刀,完全斩断了它的生机。 母白罴最后回过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两头幼崽的方向,然后一声哀鸣,栽倒在了雪地里,激起飞扬的雪尘。 至死,它的头都是冲着死去的公白罴和两只幼崽的方向,眼神里都还有充满了不甘和留恋。 我的天,看看我们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颓然一屁股坐倒在地,只觉得心头一片混乱。 其他人的表情,也都是一阵失魂落魄。 说起来,我们一路走来,手上沾的鲜血也不在少数,但是像此时这样残杀无辜,还真是头一遭。 眼看着一个幸福的家庭就在我们的手下毁灭殆尽,就算不是人类,但是母白罴临死前那个眼神带给我们的冲击,还是给我们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冲击力。 在这种凝重的氛围中,最后还是无心人魔第一个回过神来。 为了缓解气氛,他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发现没人理他,干脆开门见山地问我: 看你刚刚打出那一掌,是不是又有什么领悟了?有什么说道,讲给大家分享一下? 第360章 罴神一掌(下) 说起武学,我的情绪总算是高一点了。 本来在江湖上,询问别人的武学进境,是非常犯忌讳的一件事。 不过考虑到在场的都不是外人,现在气氛又如此僵硬,所以我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就还是实打实地回答道,不错,刚刚看了白罴捕猎,确实小有心得。领悟了一式掌法。 胖子闻言诧异地看着我说,掌法?你难道不是练剑的吗? 我顿时笑了起来。 跟他们解释说其实因为天剑门的弟子,大多是半路出家,所以除了招牌式的一两套天剑门剑法之外,私底下各自都还会有另外的绝学傍身。 说着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无心人魔,他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除了大血剑之外,确实也另有杀手锏。 相比之下,我这个天剑传人反而显得异常纯粹了: 八部天龙真法按计划是要一一转化成天剑门的剑术的,指间沙也演化成了掷剑术,就算是学自铁剑派的“拙劣”剑法,说到底也还是逃不过剑的藩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式掌法的出现,倒是弥补上了我的短板。 想想看,解剑术和盾剑术都是防御之法,暴剑术和掷剑术又是破釜沉舟的杀手锏,轻易不得乱用。正常交手,我的攻击手段还是欠缺了一点。 现在有了这一式刚柔并济的掌法,局面立刻就大不一样了。 到时候我右手大宝剑守得风雨不透,左手时不时地拍上一掌,再厉害的对手碰上了,都少不得要脱一层皮啊! 知道了这其中的关窍,胖子他们也是纷纷向我祝贺,大侠哥更是摇头晃脑道: 如此奇招,没有一个响亮的名字着实不美,你既然是这一招的创造者,不妨趁热打铁,再取一个名字吧!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附和,怂恿我起一个名字。 我见状也不好推迟,想了一想,最后又看了一眼已经开始被料理的白罴尸体,叹了口气,说既然这一掌是从白罴捕猎中得到的灵感,不如就叫罴神一掌吧! …… 白罴到底是被变成了战利品,长年在饥寒交迫中讨生活的水手们,可没有我们的多愁善感。 生活,本来就是弱肉强食。 只不过两头小白罴,在我们的阻止下,暂时还是免于被杀戮的命运。 在看过母白罴的拼死之后,我们谁都没有心思再多造杀孽。 只是这两头白罴幼崽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在冰原残酷的环境下,无疑是活不下去的,最后无奈之下,我们也只得将它们带回了宝船上进行临时安置,至于后续怎么处理,估计还是一个需要大大头疼的事情。 看着抬着白罴尸体的水手兴高采烈地消失在风雪中,狂刀强装着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说既然白罴都已经伏诛,那我们不如去白罴的洞穴里看一看吧,我问过老钱头了,他说白罴出没,附近一定有雪窝子是它们的巢穴,其中说不定就有张劫要的极北深海玄冰呢?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安排。 刚刚那一具被白罴捕杀的灰夔我已经检查过了,昨天那块深海玄冰早已失去了踪影,不知道又被它藏到了哪里。 如今冰原茫茫,再想找到无疑是大海捞针。倒不如按照狂刀所言,去白罴的洞穴里看看,说不定有灰夔吞下玄冰,又被白罴所捕杀,那也算是意外之喜,不是吗? 果不其然,老钱头的经验再一次发挥了作用。 在离战场不远的地方,我们找到了一处被大冰块封堵起来的洞穴,地上还有明显的拖曳痕迹。 看起来这白罴的智商果然是超出我们的预料之外,在离巢之前,竟然还知道搬来冰块挡住自己洞穴的入口,防止自己外出时洞穴被其他猎食者或同类入侵。 哗啦…… 我运起新领悟的罴神一掌,一击就把冰块打得粉碎,但是马上,就有一股混合了血腥和屎尿的恶臭从洞穴中扑面而来,熏得我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糙!这什么味儿!这么臭! 胖子他们破口大骂。 带路的老钱头苦笑一声,也是做出了以手掩鼻的姿势。 这时他却不再吹嘘自己嗅觉了,只是解释道,这些白罴和黑熊有一样的习性,都会把自己吃不完的猎物拖回巢穴,储存起来慢慢享用,日积月累之下,有这种味道也不足为奇了。你们应该知足了,这里是极北,气温够低,猎物的血肉还没来得及腐烂就已经被吃完了,否则这里面的气味怕不是还要再重十倍! 我们一想,还真特么是这么个理,心气顿时就平了,纷纷怒骂一声,点燃火把,就小心翼翼地进入了洞穴之中。 我们走得非常谨慎,虽然理论上白罴是以家庭为单位过日子的动物,两头大白罴被清除之后,这个洞穴里应该就没有别的危险了,但是小心总无大错。 谁知道会不会它家正好有个亲戚朋友来串门什么的?要是那样的话,在这种狭窄的地形碰上一头成年白罴,那可真真就会要了亲命啦! 白罴的巢穴是在冰雪中挖出来的洞窟,四壁上还有利爪开拓的痕迹。 看得出来,极北严酷的环境,让这里的生物也锻炼出了一套自己的独特的生存技能。 白罴挖掘的洞穴,可不像中土黑熊那样草率,随便找个什么窟窿往里面一睡,就算是窝了。 它们把巢穴精心挖成了一个曲折的几字形,两道弯把洞外吹进来的寒风一挡,除了那股恶臭还是比较难以忍受之外,洞穴里竟然还有几许温暖的意味了。 真是见了鬼了,这么脏兮兮的洞里,一个个毛皮居然那么白,它们睡哪儿啊? 满腹的牢骚怪话中,我们步步惊心地摸过了两道大弯,这个时候,白罴巢穴的洞底便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我们眼前了。 不出意外,果然没有闹出什么再杀出一头串门白罴的狗血事情。 正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我心有所感,或者也算是眼尖吧。 借着火把的光芒,我在一堆残破的毛皮和骨肉中,一眼就看到一点湛蓝色的光芒,正在半块烂肉的掩盖下,折射出一波波梦幻般的光彩! 第361章 冷铸法 毛皮血肉堆中的蓝芒,瞬间刺痛我的眼眸,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将那始作俑者抓在了手里。 等到看清掌心的玩意儿时,终于是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 果然是极北深海玄冰,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以深海玄冰之难得,本来我都已经做好了在极北之地打持久战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这才是出猎的第二天,就得到了如此意外的收获。 不过接下来我却是迷茫了。 因为我们原本计划要在极北停留一个月的时间,现在才刚刚过了十分之一都不到而已。 要说这进度太快了也不好,须知大宝船这一趟本就是为了求财而来,捎带我们才是顺便。我就是再着急,总不能强迫孙二爷他们立即回航吧? 可如果不回航,难道接下来这二十几天,我真要在这鸟不拉屎的极北之地,和他们一起当猎人不成? 如今神州大地烽烟四起,眼看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宝贵时间,就要消耗在金银这等俗物之上,我实在心有不甘啊! 这时候无心人魔看出我心里的矛盾,主动提议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们趁这段时间,把大宝剑重铸一遍吧?正好也治治你脑残的毛病。 你才脑残呢! 这时候我还没把他的提议当真,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铸剑需要将高炉里的温度升到极高,在这极北之地,寒风呼啸,散热的速度只怕比升温还快。像大宝剑这种熔铸了大量天材地宝的神兵,估计就算我们把宝船上剩下的所有火油,全都拿来当柴烧了,也未必能把它烧红了。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无心人魔的眼神严肃,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你脑子真坏掉了? 我诧异地问道。 没想到他一丝也不生气,反而淡淡道,这么好的铸剑条件不知道把握的人,脑子才是真坏掉了。 我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你一直都是在用常规的方法铸剑,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也可以开始接触一些天剑门独特的铸剑法门了。今天我要教你的,就叫作冷铸法,利用极寒之地的寒流来淬炼剑身。想想看,这世上还有比极北之地更冷、更适合冷铸法的地方吗? 无心人魔动情地煽动道。 我终于逮到一次不按常理出牌的机会,立刻接茬:有,当然有。 啊? 无心人魔懵了一下。 然后我才微笑道,极南之地啊…… …… 不提无心人魔狼狈败下阵来,出去寻觅合适的铸剑之地。 半天之后,他就挂着一眉毛的霜雪,回来告诉我们,说需要的地方找到了。 我们连忙跟过去一看,只见他挑中的是一个比冰原高出一头的冰丘顶部,没有遮挡的寒风,在这处地方刮得越加凛冽。 为了测试这里的低温到底极端到什么程度,胖子拿出一块吃剩下来的海神爷爷的肉,往寒风里一举,那肉块的表面迅速蒙上了一层冰霜,最后在寒风中块块粉碎、剥落,变成半根光秃秃、冻得蹦脆的鱼骨头! 要知道,这所谓的海神爷爷,可是生活在极北之地边缘海中的大鱼,耐寒的本领应该不算差了,就算此刻没有鱼皮和油脂的保护,但是在片刻之间,所有鱼肉就被冻碎,这温度还是低得太夸张了一点。 看到这一幕,我们都吓了一跳,连忙检查自己身上包裹的兽皮,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暴露在外的。 我可不想等到回去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某个部分和海神爷爷一个德行,冻得只剩骨头了。 无心人魔催动真气,在周身隐隐形成一个三尺气罩,顶开风雪,在冰丘顶上转了一圈,然后才挑了一个看起来风最烈最狂最冷的地方 ,说来,把大宝剑插在这里就好了。 我依言走过去,一剑插向地面。 锵! 我满以为以大宝剑的厉害,这一剑至少也能把多半个剑身都刺入冰中。 没想到这冰丘顶上的坚冰,长年接受寒风的吹拂,又硬又滑。一剑刺下去,冰面上仅仅只留下一道白痕,弹起来的剑尖,却反而差点把我的小腿给削掉一块肉去。 小子,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无心人魔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笑容,接过我手里的大宝剑,运足真气,一剑插下,这才深入冰中。 “水。” 他朝我们把手一伸,很装逼地说到。 我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胖子从裤裆里掏出一袋几乎要冻成冰的水,递到他手里。 讲真,在极北这种地方,能保证水袋不结冰,这本身也是一种本事了。 无心人魔满眼嫌弃地接过那袋臭烘烘的水,拧开盖子,将水浇在了大宝剑剑尖和冰面裂缝的地方。 以极北之地滴水成冰的低温,倒上去的水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冻结了,没一会儿,被大宝剑震裂的冰面就又严丝合缝。 大宝剑也被冻在了里面,仿佛原本就是一体似的。 “不这样固定一下,大宝剑万一被风吹跑了,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他像是解释一样说了一句,然后直起腰身: 走吧。明天再来。 啊?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被冻在冰中的大宝剑,这就完了? 完了啊。 无心人魔拍拍巴掌,理所当然地问道,不然你以为有多难?大道至简懂不懂,越是高端的铸剑法,越是善于利用天然的环境,对于工匠本身的要求,反而没有那么高了。 是这样吗? 我将信将疑地回到了宝船上。 当夜,担心大宝剑的我一夜没睡着,第二天大清早,我就把所有人一一叫醒,陪我一起去看大宝剑。 只是这次再见到大宝剑,我就吃了一惊,只见原本坚不可摧的剑身上,此时却多出了无数蜂窝状的空洞,看起来就像是血肉被寒风剥去,只剩下剑的骨架一般。 我大吃一惊,指着面目全非的大宝剑问,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无心人魔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说铸剑不就是一个去芜存菁的过程吗?现在低温和寒风帮你把大宝剑里的杂质淬炼剥蚀了出去,你不感谢我,还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是个什么情况? 我讪笑一声,这才明白,自己是关心则乱了。 在大自然里,也有差不多原理的现象。 我们去过大西北的魔鬼城,那里,西域的狂风把酥松的岩石剥蚀吹散,剩下的魔鬼城,都是能抵御风蚀的坚硬岩石,这才能呈现出各种千奇百怪的模样来。 现在的极北寒风和冰霜也是类似的情况。 只不过它更狠一点,连普通的钢铁都休想在风中保持原状,因此眼下大宝剑中剩下的,都是坚硬无比的天材地宝。 状况不错,走吧,明天再来。 无心人魔还是这句话。 第三天,当我们再来的时候,我发现大宝剑上的空洞变得更大了一些…… 第四天、第五天…… 眼看着大宝剑上的空洞还在不断扩大,整个剑身都已经几乎变成了一个蜂巢一样,我不由得心惊肉跳,生怕明天再来的时候,就会看到它被彻底吹得断折在地了。 幸好,第八天上,我终于惊喜地看到,大宝剑上的空洞比起前一天来不再扩大,而是维持原状。 这是不是意味着,剑身中的杂质已经被淬炼干净了? 不错。我这也是第一次尝试冷铸法,幸好大宝剑底子不错,撑住了。 无心人魔也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我简直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有你这样的吗? 我拿你的命根子做实验,你会乐意吗? 无心人魔对我抓狂的表情视而不见,拔出大宝剑扔到我手里,说走吧,接下来咱们麻烦的事情还在后头。 嗯? 我愣了一下,就看到他手上上下抛动着一块蓝色的宝石。 极北深海玄冰? 我一摸口袋,大叫道,你什么时候摸去的?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啦!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才明白所谓的“麻烦的事情”,到底有多麻烦。 那么拳头大小的一块深海玄冰,我们却必须先将它磨成粉末,再用火油烧出来的高温把玄冰粉末融化,最后再在露天环境中,将溶液一点一点地填充到大宝剑剑身的窟窿里去。 说也奇怪,明明在加工的过程中,无论是磨碎还是融化,都坚信无比,但是一旦填充进剑身里,它凝固的速度就会快得出乎预料,搞得负责塑形的胖子等人手忙脚乱。 这件工作一直持续了整整半个多月,才终于有了结果。 现在的大宝剑,已经不再是原本红黑相间,还夹杂着白骨的大杂烩造型了。 相反,它整个剑身通体晶莹剔透,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黑色来,宛如黑水晶打造成的工艺品一般。 在剑身的表面上,还氤氲着一层极其内敛的寒气,让人望而生畏。 无心人魔笑了笑,说深海玄冰,深海玄冰,玄者,黑也,这才是玄冰真正的颜色啊。 说罢,他退后一步,一伸手,示意我试一试新生的大宝剑。 嗯! 我有些紧张的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了大宝剑的剑柄。 久违的剑感,让我浑身一阵舒坦,接着,我忽然感到一股寒意从剑身中蔓延到我身上,忍不住一个激灵,顿时生出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清凉感来。 而原本心中一直躁动不休的变态正义感,也随着这股寒流的侵袭,骤然像火焰被扑灭一般,彻底消散不见。 好爽!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解脱了枷锁一样轻松无比。 大宝剑在手,我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极北之地的王者,就连凛冽的寒风都变得驯服了不少,连亘古的冰山都似乎能一剑劈开。 当然,我心里也很清楚,这也只是突然力量大增产生的错觉。 极北之地这绵延了不知道几千几万年的风雪,又怎么是我这个偶尔得到一点自然遗泽的幸运小子所能挑战的呢? 来来来,让我看看新的大宝剑! 哎呀我也出力了,也有我一份…… 哎,现在的大宝剑,应该比以前更强了吧…… …… 就在我们七嘴八舌围着大宝剑赏玩的时候,久未谋面的孙二爷突然再一次出现在我们身后。 “准备启航。” 他这么简单地说了一句,就再次匆匆离开,不知道要去处理什么事情。 我们闻言一惊,如梦初醒,这才发现,自己周围的甲板上,居然都已经堆满了各种猎获物的毛皮和油脂,看起来真应了满载而归这个词。 原来,在我们沉迷铸剑的时间里,这就一个月过去了吗?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从我脑海里划过。 然后,就听到瞭望塔上传来一声长长的吆喝: 启航喽…… 嘎吱一声,船旁的浮冰,忽然被碾压得粉碎。 在鼓满了风的船帆的推动下,宝船终于离开了停留了一个月的冰湾,昂然南下而归…… 第362章 你知道大家准备得有多努力吗…… 从极北回航的旅程,比来时更快。 顺风顺水之下,不日我们就来到了当初吊打海神的那片海域。 只是相比起来时的战战兢兢,这一次船上却是群情激昂,巴不得再来一条新口味的海神给大家打打牙祭。 遗憾的是,海神仿佛也听到了我们的祈祷,直到宝船依依不舍地离开这片海域,也都是一片风平浪静,丝毫没有打算出来兴风作浪的意思。 这让孙二爷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我可是听狂刀他们说了,上次屠杀海神一战,当时他是打得爽了,但是事后一算账,却是心疼的直撮牙花子。 后来还屡次笑骂,说这鱼肉要是卖得出去还好,尚且能够保本,若是没人肯吃,那老子就等于是花几十万两银子,请你们这群牲口吃了一顿天价大餐啊! 我们听了以后也只是笑。 至于几十万两银子什么的,就只当耳旁风,说再多次也听不见。 不然万一二爷心疼的狠了,非要找我们平摊饭钱,那咱还不得亏死去? 离了往日海神出没的海域,便等于是脱离了极夜笼罩的区域,天光渐亮,这一天清晨,突然听到在桅杆顶端担任瞭望手任务的扛把子放声喊道: 左舷方向!有狼烟! 我们连忙顺着他喊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数十里外的海平线上,果然露出一个小岛的轮廓,一线狼烟般的黑色烟柱,便从那小岛上方腾空而起。 虽然海风颇大,但那烟柱却像被施了法术一般直上直下,在风中纹丝不动,显得异常古怪。 狂刀打量了两眼,低声道,莫不是往来的商船遭了海难,在向我们求救? 俗话说得好,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孙二爷虽然乃是一纨绔子,但是生来富足,也没有什么需要他为非作歹的时候,心地还是很善良的。 听了狂刀的话,连忙说我们靠过去看看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不差这点时间。 我们闻言也都附和着点头,江湖相见,能帮一把帮一把,这几乎已经是中原游侠的习惯,毕竟你不知道下一次是不是就是你需要别人的帮助。 没想到就在我们准备当一回活菩萨的时候,老钱头却冷冷地开口,说奉劝诸位老板一句,有些善心动不得。 我们都一脸不解地望着他,哦?怎么就动不得了? 他说各位应该都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吧?敢在这极北航线上跑商的人,要么就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要么就那狂嫖滥赌的烂人,欠了一屁股债,连老婆孩子都输给了庄家,被迫来跑这一趟。 对他们来说,如果没有收获,那回去也就是一个死,而且是连老婆孩子一起死。 按照航线上的规矩,谁船上的东西就是谁的。他们的船八成是不能开了,就算上了船,也不过是苟且偷生。所以,你们应该明白了吧? 他这一席话听得我们懵懵懂懂,只觉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冒凉气。 这时候,扛把子从桅杆上爬下来,听了老钱头的话,冷冷一笑:你的意思是,他们这是在引诱我们过去,好做那杀人夺船劫货的恶事。 八成如此。 老钱头点点头。 我们浑身一抖,这才明白自己入江湖日短,实在是小看了人性的诡诈与恶毒。 孙二爷不服气地嘟哝一声,说老子又不稀罕他们那点货…… 他话还没说完,老钱头已经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换你你信吗? 孙二爷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是啊,这才是问题的所在。 就算我们真的有心分文不取,诚意救人,但是面对这极北航道上根深蒂固的规矩,人家会信吗?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们越是做出一副慈悲的面孔,人家反而更加会怀疑你别有所图、而且所图甚大吧! 更何况,我们这一船货物,都是极北之地的特产。若是贩去中原,动辄就是几十倍的利润,对这些朝不保夕的亡命之徒而言,这简直就是无法抵抗的诱惑啊! 无心人魔把手一摊,问那现在怎么办?不管他们了吗? 管,怎么不管?不管他们若是害了别人怎么办? 孙二爷突然开口。 你要杀了他们? 他话一说完,一股不好的念头就从我心中升起。 我立刻激烈地反对:我好歹是六扇门的神捕,就算这里已经不是大唐的地界,但是该有的操守不能丢,谋财害命的事情我坚决不干! 狂刀他们也纷纷附和。 孙二爷翻了个白眼,大叫一声:肃静! 等我们都不说话了,他才淡淡地问道,爷什么时候说过要谋财害命了? 说完也不等我们询问,他已经转头看向老钱头,问我们船上的粮食,还能支撑多久? 老钱头叫来几个水手一问,立即就报上了一组准备的数字。 因为我们在物产丰饶的冰火岛停留了超过预期的时间,加上又有海神肉的补给,所以在极北之地消耗的粮食并不算多,至少能有十来天的粮食富余。 那就行了。 孙二爷面无表情地说道,传我命令,开船,就停在离那岛一里之外,我们修整十天再继续回航。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我听了以后,心里却是陡然冒起一股寒意。 胖子也是在旁边嘀咕,说难怪别人讲心不黑做不了生意,今天老子算是见识到了。 孙二爷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虽然不是亲手杀掉那岛上的人,但却是他娘的要等他们活活饿死,再上去收拾残局啊! 区区几十里的航程偏移,当天下午就完成了。 靠近岛屿之后,果然不出所料,那小岛说白了就是一座突出海面的石山,面积还没有一亩地大,上面怪石嶙峋,没有任何动植物,海鸟也少得可怜。 在岛的一侧,搁浅了一艘大船的残骸,半个船体都侧翻在水里,看起来应该是完全报废了。 岛上还有一群衣衫褴褛的水手,刚看到我们的时候,表现得欢呼雀跃。 然而当发现我们在一里外停船之后,这种欢呼立刻转变成了恶毒的咒骂。恨意之浓烈,即使我在隔了这么远的地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呃,你说,我是奸了他们的老母?还是杀了他们的老爹?嘴至于这么臭吗? 我摸了摸鼻子,问旁边的胖子。 胖子耸了耸自己被海神肉又养胖了一圈的肩膀,说谁知道,兴许是知道自己的阴谋被识破,恼羞成怒了吧?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听着对岸那群人的咒骂从中气十足,到虚弱无力,最后到绝望闭嘴。终于,在四天傍晚的时候,满心绝望的对方有的划着大船上的救生艇,有的甚至就随意扒拉了一块木板,就朝着我们的宝船冲了过来。 哟呵,这就动手了,比爷想得更没有耐性啊! 孙二爷冷冷一笑,满脸不屑的神色。 大概是没有淡水了吧?看他们大船撞成那个样子,淡水储备估计早都漏光了。如果说吃的还能捕鱼,那喝水这方面就只能看天意了,可惜这几天都没下雨啊!也真亏得他们还骂得那么起劲,口不干吗? 学霸大侠哥平静地分析道。 两人像是完全没有把随波逐流靠近宝船的遇难者们放在眼里。 在这个距离上,以我们的眼力,这些陌生人嘴唇上干裂的血口子,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更别说他们压在身下的刀剑了。亏他们还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样子。 “可笑,看样子他们是真打算武力夺船了,果真是一群亡命之徒。” 狂刀放下搭凉棚的右手,笑道。 一时间,只听一片哐啷哐啷的脆响,甲板上一片寒光闪烁,个个都是刀枪出鞘。 说实话,在船上无故呆了这好几天,骨头都有点松动了,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必要的。 只是这个时候,孙二爷却是豪迈一笑,说想来他们的收获应该也不少,我得先腾点空间出来……喂!小的们!火龙炮准备啦! 啊!这尼玛…… 不要! 我们纷纷脸色一变,但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孙二爷已经气壮山河地一声令下。 放! 下一刻,只见一股喧嚣的火焰,从船首火龙像的嘴巴里喷吐出去,瞬间就把前方十余丈的广袤范围,完全囊括在内。 呼呼的火焰燃烧声,遮蔽了海风的呼啸,直到喷出的火焰终于变得稀薄,孙二爷才终于像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来问我们,刚刚你们要说啥,我没听清…… 我一脸呆滞地望着一片火海的水面,其他人脸上的表情也都完全凝固了,嘴巴还保持在阻止的口型,半天闭不回去。 那上面已经一个活口都看不到了,只有几艘被烧得全无形状的救生艇残骸,正在缓缓下沉。 半晌,我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不,没事了…… 孙二爷还以为我们在怪他突然大开杀戒,连忙解释说那些人都是不怀好意的,我不动手,他们反手就会杀我们,我也是为了宝船的安全着想。 不是这个问题啊…… 狂刀呆呆的转过头来,望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说你知道大家准备得多努力吗?你一把火就给烧了……你于心何忍呐。 孙二爷:…… 我猜他当时的心理活动一定是这样的: 那你又知道我这门火龙炮准备得有多努力吗?不让它开张一下,你又于心何忍? 第363章 同行是冤家 “骨灰”们船上的货物,比我们想象中多一点,但也不算太珍贵,这里就不一一细表了。 收拾完战利品,离了无人岛,顺着航线又行了三四天,宝船便回到了冰火岛地界。 不过这一次,我们没有在岛上多待,只是简单地补充了一下食水。然后向银背猩猩王报了个喜,展示了一下新生的大宝剑,就再一次扬帆南归。 …… 不日,仁川港的破烂屋舍就已经在地平线上遥遥在望。 回来了!回来了! 看到仁川港的那一刻,船上的水手们一片欢腾。 这些日子搏击冰海,他们的回报虽然丰厚,但是远离同胞,心里承受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毕竟就算是亡命之徒,也不想葬身冰海。 现在虽然依然还是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但总归是回到了文明社会一角,也难怪大家会表现得如此高兴。 我们靠岸的时候才发现,岸上各大商行和宇宙国的商会,已经联合起来给我们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欢迎宴会。 当然,我们心知肚明,这多半并不是欢迎我们,而是冲着我们船上的货物来的。 毕竟极北之地的产物,在宇宙国内也是大有市场,可惜此国小国寡民,资产贫瘠,售价也远远比不上江南富庶之地。所以最后能留下十分之几的货物,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走!上岸乐呵乐呵去!” 孙二爷心情大好,向我们也发出了邀请。 啊?可以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 我可不会忘记,我不久前才在这里做下了一宗大案子,现在又堂而皇之地靠岸,会不会惹出什么大麻烦? 对此,孙二爷的态度是嗤之以鼻:现在宇宙国各地的商会门阀,都已经被这批货吸引,云集响应了过来。这些人位高权重,加在一起,就算是宇宙皇族也要让上三分,何况是小小的仁川府衙?敢动爷的人,就不怕爷一丝东西都不卖给他们?他们承担不起无数金主的怒火,不会轻举妄动的,放心。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就释然了,随着船队一起上岸饮酒作乐,一时倒也宾主尽欢。 倒是大侠哥,估计是被爱情烧昏了脑子。 因为李万姬深恨宇宙国,坚决不肯再踏足这片土地半步,他竟然也非要留在船上陪李万姬,死活不肯下船。我们苦劝无果,最后也只能由着他俩去了。 然而不久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我深深地庆幸,多亏他没下船。 饮宴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宇宙国的棒子虽然干啥啥不行,却唯独这酿酒饮酒一道,和大唐东北一脉相承,烈性无比(估计和天气寒冷有关吧!) 我正喝得面憨耳热,出来寻一茅厕小解。 放完水正在浑身轻松的时候,哼着小调就出了门,没想到迎面就走过来一个魁梧的黑影,二话不说,把我堵在了茅厕门口。 尼玛,打劫也不能选个好点的地儿?真是个有味道的坏人! 我借着酒意,笑嘻嘻地调侃了一句。 没想到一抬头,对面人身上穿着的服装,却把我的酒都当场惊醒了大半。 那是一个身穿宇宙国官服的彪形大汉,满脸钢针般的胡须,黑色丧服一样的大衣,套在他魁梧的身躯上,倒有五六分像一头人立而起的狗熊。 “你要干嘛!我没钱!” 我脑子反应有点慢,还沉浸在刚刚被打劫的幻想中,想也不想就叫道。 “本官不要钱,乃是特地为你而来!” 黑袍大汉瞪着一双铜铃大小的牛眼,死死瞪着我。 就冲他这副尊荣,我觉得封他一个异国张飞的名号,都是名不虚传的。 “靠!我也不搞基!” 头脑一热,我飞快地脱口而出,说了这么一句话。 大汉被我不着调的话搞得懵逼了,气势顿消。 估计他的剧本里,我应该和他各种装逼,唇枪舌剑,然后大战一场。 但他却没想到,老子特么入行才一年都不到,地位和心态根本就不相符,要个屁的面子啊,当然是怎么爽怎么来,我想怎么说怎么说! 彻底没脾气的彪形大汉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一块腰牌自报家门: 本官乃是宇宙国九星堂三星神探、仁川府总捕头、十八万皇家禁卫军枪棒教头金三恨,张公子,你违反了我国律例,公然埋伏袭击本国外交使者,袭击府衙人员,我奉命前来拘捕你! 我根本就懒得听他把这套屁话说完,脚一蹬地,已经轻飘飘地飞身而走! 开什么国际玩笑! 宇宙国官府里滥用私的屁事,那是出了名的多。我要是跟他走了,那还能有好果子吃? 小爷堂堂大唐神捕,要是在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栽跟头,被一个外国捕头给抓了,那整个大唐都会跟着我一起颜面无存好不好? 阿西吧! 三恨兄估计也没想到我居然这么不讲究,说跑就跑,连一句场面话都不讲,也是当场就傻眼了。怒喝一声,便追了上来。 在这别人的地盘上,我也没什么顾忌,一声长啸,飞檐走壁,丝毫不怕扰民。 金三恨铁了心要抓我,跟在我后面拔足狂奔,也是搅得烟尘滚滚。 我们两人一追一逃,不多时就冲出了仁川港的范围,来到了城外的一座荒山上。 我也是跑得有点累了,连声长啸,嗓子眼里都快冒烟了,干脆停下脚步,走到一旁的溪水边,掬了一捧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喝完水,一抬头,就看到小溪的对面又多出了一个身穿白色练功服的中年人。 这人身材瘦高,四肢修长,手脚和身体的比例,远远超过普通人。 按理说,这种芦材棒子一样的身材,是最容易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的。 但他不一样,修长的身体配上刀锋一样冷冽犀利的眼神,远远看去就像一柄倒插在地上的陌刀! 看到我注意到他,这男人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淌水而来,直到我面前丈把远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自我介绍一下,花郎刀当代宗主,崔久元。 我被他气势所激,情不自禁地点点头,大唐六扇门,张劫。 崔久元抄着一口不标准的官话问我,知道我找你干啥吗? 正巧这时候金三恨也追了上来,一个纵跃高高落地。 轰,烟尘四起。 他从那烟尘中缓步走出,咬牙切齿地道,跑啊,你不是很能耐吗?你怎么不继续跑了? 我知道以他的身板,轻功方面肯定是弱项,跑了这么远,难免满肚子怨气,也不理他。只是咧嘴一笑,继续回答崔久元的问题,你们一伙的? 不全是。 崔久元虽然眼神犀利,但是礼数却足,一个恭恭敬敬地大礼之后,才沉声道:崔某久仰中原天剑门武学,奈何余生也晚,无缘当面请教。近日惊闻天剑传人张公子莅临敝国,还望不吝赐教! 我笑了笑,解下了背上的剑鞘,提在手里。 生得晚算你走运…… 崔久元一愣,这话怎么说? 我哈哈大笑,瞬间宝剑出鞘: 不然就冲你这个到处挑战的性子,犯在我天剑门历代祖师手里,怕是就活不到今天喽…… 霎时间,一道乌电般的寒光冲天而起! 第364章 宇宙国术花郎刀 不得不承认,崔久元的涵养之深,还在我预料之上。 正常情况下,被我用那么轻蔑的语句嘲讽,脾气再好的人都要发飙。 但他却只是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一抬手: 请! 看他这样子,我立刻就知道,这回真是遇上劲敌了。 武者交手,最不怕的就是你发疯。 因为除非是天剑门狂剑术那种形狂而神不疯的绝世剑术,其他情况下,发疯就意味着破绽。 而破绽,往往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真正危险的敌人,反而是拥有崔久元这种岿然不动、不喜不悲的心态的人。 因为在这一刻,他们的眼中除了战意,已经再也容不下任何别的东西。 装你妹的逼! 我把脸一沉,呼地一掌就拍了出去! 罴神一掌! 不要奇怪为什么在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下,我还敢放手抢攻。 须知哥们能够全须全腿地闯荡江湖几个月,也不是纯拼运气和有勇无谋的好么? 在上岸之前,我就已经预先和孙二爷他们做过约定,如果遇到宇宙国官方的力量拦截,就立刻长啸为号,不然你以为我那么傻,知道是别人的地盘,还傻乎乎地大吼大叫? 不存在的…… 刚刚又拖延了这么久,我估计无心人魔他们就算速度再慢,这时候应该也准备好接应了。 果然,我的罴神一掌刚刚卷起大片晶莹的水花,扑向崔久元。 那边金三恨正要和崔久元前后夹击,从背后偷袭于我,忽然我眼角的余光就看到场中人影一闪,一柄血雾缭绕的大剑陡然从旁边杀出,已经将他圈入了自己的节奏! 无心人魔。 我心中顿时一松。 崔久元见状脸色不变,肉掌蓦地一竖。 我立刻就明白为什么他身为花郎刀的宗主,出门杀敌反而不带刀了。 因为他的手,他的脚,他肢体的每一部分,都可以称得上是千锤百炼的神兵利器! 夹杂着内力的水幕,硬度就算比起普通的铁板也丝毫不逊色。 可他就是简简单单地用手刀一剖,水幕便被从中划开,嗤嗤的无形刀气余势不衰,扑面而来,逼得我不得不用大宝剑封堵。 当当当! 无形的刀气和大宝剑撞击在一起,却发出了真刀真剑碰撞一样的脆响。 漫天飞舞的水珠,被大宝剑上的寒气一裹,顿时在半空中就凝结成冰,大珠小珠落玉盘,叮叮当当撒了一地。 好剑! 崔久元退后一步。 不过他马上又沉声道,鄙人要领教的乃是天剑门的剑术,阁下为何不用剑术,反而用掌法招待于我?莫非是看不起我的花郎刀不成? 我嘻嘻一笑,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你们宇宙国的武学都是垃圾。想看天剑门的剑法吗?可以。你自己逼出来就行了。 我这个地图炮就开得有点狠了。 饶是崔久元养气的功夫深厚无比,闻言脸上也不由得一抹青戾之气闪过: 好好好,果然是天朝上邦,看不起我们这边远小国啊……既如此,便不要怪崔某得罪了! 他恶狠狠地拍了两下巴掌,忽然做出了一个削面师父做刀削面的经典姿势: 左掌平托,右掌朝前猛地一削,嗤啦,两只肉掌摩擦之际,竟然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尖啸! 这一记手刀打出来的刀气之凌厉,甚至让我的战斗本能都受到刺激,解剑术自行发动。 大宝剑在空中一顿狂搅,就像伸进了一个满是刀锋的轮盘里,激荡出万千火星,才最终把所有的刀气搅散。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一招! 我话不多说,又是一招一模一样的罴神一掌拍了出去,连角度都不曾稍变。 要说这罴神一掌,威力其实只能算作一般般。在所有我见过的上乘武学中,单论威力,它可能连前五十都排不进去。 不过因为它是我观摩白罴狩猎自行领悟出来的,却有着几个其他武学拍马都赶不上的好处: 一是精髓在我,因为这本来就是我自己领悟的功夫,诸般变化尽在我心。 就比如这第二掌,表面上看起来和第一掌一般无二,但是其中蕴含的变化,却已经是截然不同。要是崔久元按照破第一掌的破法来破,那非得吃个大亏不可! 罴神一掌的第二个优点就是力量与速度兼备。 从一开始,我走的就是“比我猛的没我快,比我快的没我猛”的思路。 白罴狩猎,速度快如闪电,力量也不差。 假如是其他一流高手,想要打出这么猛烈的掌力,起码要蓄势一个呼吸以上的时间不可,在激烈的战斗中,一个呼吸已经可以决定很多事情了。 但我的罴神一掌就不用,召之即来,来之能打! 最后就是省力,白罴狩猎,一辈子不知道要拍出多少掌,罴神一掌也因此顺应天理,极其省力。 你如果不能甫一交手,就直接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我击倒。那么等待你的,就将是一掌接一掌、连绵不断的罴神一掌,直到把你彻底拍烂、拍碎、拍到爆炸为止! 欺人太甚! 看到我还是以同样的掌法还击,崔久元终于勃然大怒。 要说啊,他其实也是吃了宇宙国武学底蕴不及中原的亏。 如果是换了一个中原的高手,恐怕早就看出来了,我的剑法其实始终在线。 尼玛,难道防御剑法难道就不是剑法了? 可是宇宙国的人偏偏死脑筋。他们觉得,非也。 因为剑乃凶兵,一定要以杀人为目的的出剑,才算是剑法。 大环境如此。崔久元虽然也算是此地的一代宗师,但终究还是参悟不破。 这就是佛家所谓的知见障了。 在他看来,像我这样,一味地用剑去格挡,只守不攻,那就是看不起人,是蔑视…… 你妹啊! 哥比窦娥还冤好不好? 算了,你觉得怎样就怎样吧,你高兴就好。 反正我的剑法里,除了暴剑术和掷剑术只能作为杀手锏、不得乱用以外,其他像盾剑术、解剑术都是防御剑法。 你再逼我也没用,宝宝就是做不到啊,有什么办法?你要真有本事,你就把哥的暴剑术逼出来吧,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呗! 我在心里发着狠,迎着崔久元的刀气,就是一掌接一掌、翻来覆去地拍。 终于,他看起来像是忍无可忍,大吼一声: 小心了! 傻叉! 我在心里嘀咕一句,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他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定,我就已经轻功全开,嗖的一声,直接窜到了十丈之外去了。 嘿嘿,讲真心话啊,对这种放大招之前,还要特别提醒一句的正人君子,我是打心底里表示钦佩赞赏的。 他们绝对适合当敌人超过当队友啊! 你做什么?! 我一落跑,崔久元当场就傻眼了。 纵然他的刀气再屌,也没有把握在破空十丈之后,还能把我斩于刀下。 不是你叫我小心的吗? 我远远地看着他,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啊啊啊啊……西吧! 崔久元气得浑身发抖,终于彻底暴走。 他的双掌一顿虚空乱削,滚滚刀气喧嚣而出,直砍得周围烟尘四起,飞沙走石。 只是下一刻,忽然有一道血色的剑光自烟尘中生出,刹那暴涨,把他的刀气彻底压了下去! 随后无心人魔一声厉喝: 倒! 第365章 潜伏东瀛商会 和崔久元交手时,他所施展的武学,给我的印象就是沉重。 明明是一双肉掌,明明劈出的是无形刀气,但是却让人错觉他好像真的握着两把鬼头大刀一样,大开大合。一招一式,重逾山峦。 然而当这种沉重,遇上更加凶戾的大血剑时,却又在瞬间变得那么苍白无力。 无心人魔喊一声倒,血光一闪,刹那间三招已过。 轰然巨响中,崔久元已经被他一剑拍翻在地。 这应该还是他看崔久元彬彬有礼,手下留情的缘故,反观那边的金三恨,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直接被打了个半死。 这怎么可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高人? 崔久元躺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喃喃自语,连无心人魔搁在他脖子上的大血剑都视而不见了。 显然,被大血剑三招击败,这已经彻底超出他所能接受的范围。 先天高手在地大物博的中土都已经近似于一个传说,像宇宙国这种边远苦寒之地了,可能连一丁点的传说都不会有。 料理完两个追兵,我看向无心人魔,问道:都准备好了? 他点点头:孙二爷联络了交好的东瀛商会,我们直接过去,他们会送我们去东瀛。反正你要的汤谷炎阳之心,不也在东瀛吗? 那行,就咱俩? 其他人要和大部队留在一起吸引棒子们的注意力,咱俩够了。 无心人魔耸了耸肩,便走到金三恨面前,我知道,他是打算处理两个活口了。 金三恨只剩一口气还打算坚贞不屈,见他过来,胸口顿时喘得跟风箱一样,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被吓的,直接晕了过去。 无心也看了他一眼,便没理他。这家伙,之后即使恢复,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了。 倒是崔久元是个妙人。 在见识过无心人魔超越后天的实力之后,他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是惊恐,最后竟然动了心思。 在无心人魔承诺教给他突破先天的方法之后,这家伙简直把无心人魔当成了祖宗。 不管谁问起来,我都会说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了。 这是崔久元给我们的回答。 随后,他郑重地一拱手,然后几乎是脚不沾地、径直飞一样地冲进了我们身后的树林里,转眼消失不见。 “看来至少未来几个月都不用担心他会出卖我们了。” 无心人魔目送崔久元的背影消失,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道。 我明白他的意思,崔久元现在本身已经把一身武学推到了后天境界的巅峰。 可惜无心人魔给他提供的,只是一个后面怎么走的思路——包括胎中之谜、包括天地之桥,确实都一一告知,但是也仅此而已。 具体怎么解谜、怎么架桥,他却是一丝口风都没有透露。 崔久元想要突破先天,必须要自己推演出功法来。 这绝不是闭关几天就能做到的事情,几年都已经算是我的保守估计,更大的可能是他直接就死在了突破的过程中。 不过当我问出“为什么不是永远都无法出卖”的时候,无心人魔却是笑笑,说,这个姓崔的啊,天资是有的,而且把武学成就看得高于一切,说白了就是个武痴,可惜投错了胎,生错了国家……看着吧,他一定会突破的。说不定等我们下次再来的时候,就能见识到宇宙国第一位先天高手了。 是吗?那就拭目以待了。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来宇宙国的目的已经达成,如果可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想踏足这个狂妄自大、洗脑严重、严重闭塞的地方,对于这家伙的武功高低,我一点都不在乎。 送走了崔久元,我们又潜回了仁川港,不过这就没有去找狂刀他们了。 棒子是狂,但他们不傻。 虽然不敢在明面上动大唐的船队,但是想必孙二爷等人身边早已是眼线重重,我们这个时候再跑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无心人魔带着我,直接找到一家挂着白灯笼的商行,话也不说,直接踹门而入。 我看得心惊肉跳,问他难道都不需要对个暗号什么的吗?这么简单粗暴,不太好吧? 无心人魔哈哈一笑,说:暗号就是踹门啊。 这时,就听到商行的里屋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然后一群剃着半秃瓢的倭人,举着雪亮的太刀冲了出来。 商会交流举行的是晚宴,我们又在野外和金三恨两人纠缠了那么久,现在早已是深夜。 难怪冲出来的倭人们,都是一脸睡眼惺忪或者欲求不满的样子,看来我们多半是惊扰了人家的美梦,脾气好得了才怪。 抱着理亏的心态,我后发先至,把大侠哥教我的几句倭语显摆了出来:八格牙路! 回应我的是一片气得发红的眼珠、以及挥舞的刀光。 无心人魔双手抱臂:我说你说啥呢?到底行不行啊? 我擦了一把脑门上的虚汗:大侠哥告诉我,这是自己人,别动手的意思啊! 这时候团队里没有大侠哥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 无心人魔虽然见闻广博,但他亲身走过的地方再多,总有力所不及的地方,比不上书中前人的智慧博大精深。外语虽然会一点,但还是远不如大侠哥这个学霸。 不过话又说话来了,我真不是嫌弃谁啊。 如果先前大侠哥跟着来,我们这次还真没这么容易脱身。 哦,这样啊……那你再试试。 无心人魔显然相信了我的话,又退后一步道。 于是我又开始了新的尝试: 八嘎!(朋友!) 很太!(你好帅!) 岂可修!(我是客人!) ……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得越多,这些倭人看起来就越愤怒,一个个咬牙切齿,看起来简直恨不得要把我们碎尸万段的样子啊! 这让我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发音不标准的缘故。 就在我强打精神,打算再次努力交涉的时候,无心人魔不耐烦地把我一把扒到一边,说,算了,我听说这群倭人的天性,就是最喜欢臣服强者了,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不客气了!让我揍他们一顿吧! 这个时候,领头的那个倭人已经哇呀呀怪叫一声,举刀前冲,当头劈了下来! 哟呵?还敢先动手,反了你们了! 无心人魔冷笑一声,蹂身而上。 这些倭人最多只能算舞刀弄枪的伤人,随便来个武林高手,都能分分钟教他们做人了。 何况无心人魔这位先天大宗师亲自出手? 只听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一把把刀枪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打落在地,响声几乎连成一片。 接着就是哀鸿遍野的惨叫响起,无心人魔存心想要教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倭人,一招一式虽不致命,但都是奔着最痛的穴道去的。 没一会儿,地上就已经躺了一片的人。 啪!啪! 无心人魔揪着那个领头的脖子拖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两嘴巴子:问认得我不? 那倭人竟然也够硬气的,明明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竟然还一口血水带着几颗被打碎的牙,喷向无心人魔的脸上。 当然,这种小手段是肯定不能成功的。 带血的唾沫刚刚飞出,就被无心人魔的护体真气震散,反而溅了这倭人自己一脸。 不过这种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行为,还是让无心人魔大为光火,噼里啪啦又是一顿胖揍。 再问的时候,倭人满嘴的大牙几乎都被打掉,说话漏风。 我凑上去一听,结果发现他翻来覆去都在说一句官话:士可杀不可辱。 “你算个屁的士,士农工商,你排最末!” 我不屑地纠正了倭人头领的常识性错误,又回头看看无心人魔:哥,不好搞啊!这些家伙完全不按你的剧本走啊! 没想到刚一回头,就看到无心人魔一张脸难看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但是凝神仔细一听,发现四周还是静悄悄的一片,并没有想想中的埋伏。 这是怎么了? 我连忙凑近无心人魔,却看到他嘴唇蠕动,脸上难看的神情与其说是气愤,倒不如说是陷入了窘迫。 半晌,他才轻咳了一声,对我说: 我好像踢错门了,我们要找的人在隔壁……难怪这么不配合…… 我听得脸皮一阵发烧: 大哥,你是路痴吗? 第366章 斥候小黑 无心人魔错了,也对了。 他虽然踢错了门,但却无意中说对了这伙东瀛人的特性。 在一个会说官话的东瀛人匆匆赶来之后,我们和东瀛行商之间的误会终于冰释。 而奇特的是,在得知我们并非是谋财害命的强盗之后,东瀛行商们对我们的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从慷慨赴死到宾至如归,也就是一个变脸的时间,就只差没把我俩当祖宗供起来了。 翻译告诉我们,之所以他们刚刚会表现得那么硬气,也只是以为,我们一定会先抢东西再杀人而已。 这也是东瀛人的特点之一。 在面对必死的绝境时,他们会无比凶悍,但只要有一丁点苟且偷生的机会,他们又会毫不犹豫地抓住! 开玩笑,我像那么凶残的人吗? 对此,无心人魔也只是颇为不满地抖一抖衣服下摆,接着,就又满怀欣喜地享受东瀛特有的新茶去了。 他对于东瀛的茶道似乎非常钟意。 最后,我们就顺水推舟在这伙东瀛行商的商行里住了下来。 我们想着,反正是去东瀛,搭谁的顺风船不是搭呢? 在这伙人这里落脚,是连我们自己事先都想不到的,纯粹就是一个巧合。 就更别提追查我们下落的棒子了,这里显然安全性要比孙二爷的安排更高。 事后证明,我们这个决定绝对是正确的。 就我们努力学习倭语,在这个名为“紫花株式会社”的东瀛商行安歇下来之后,不久隔壁另一家东瀛商行,就被粗暴的棒子衙役破门而入,直接搜了一个底朝天。 而那所商行,正是我们原本计划要投宿的地方。 说起来,我们这也算是因祸得福、避过一劫……虽然,貌似是紫花株式会社诸位行商之祸,我们的福…… “居然这么快就查到了。看来这伙棒子的捕快,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无能嘛!” 我躲在门缝后面,看着一无所获的棒子国同行骂骂咧咧地离开,忍不住轻笑一声。 却没想到无心人魔皱着眉头道:“这只能说明,我们的船队里有内奸,肯定有人被棒子收买了!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很多事情就变得麻烦了,原本计划好跟船队的联络,也必须要立刻中断才行了!” 我不以为然地应了一句:那就断了嘛! 你说得倒轻松!这人生地不熟的,粮食、船只、向导、钱财,哪一样不需要操心的啊…… 无心人魔呵斥了我一句,突然,他脸上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舒缓了开来,连人皮面具都遮不住他的轻松。 想到了? 我笑嘻嘻地瞟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我们身后。 在那里,紫花株式会社的倭商们,正毕恭毕敬地站成了一排。 脸上的表情,恭敬得仿佛随时静候吩咐的下人。 什么向导、钱财、船只?这不都是现成的吗? “看来我跟你们六扇门的捕快混在一起,脑子都僵化了,反而是你被我带聪明了。“ 无心人魔一拍脑门,毫不客气地黑了六扇门一把,然后把功劳窃为己有。 我笑笑,知道接下来就是我出马的时候了,总不能事事都让无心人魔这个先天大高手亲力亲为。他在先天中算是一个异类,但也是要面子的啊。 很快,我就和倭商们把条件谈妥了: 他们几乎是求着我们接受他们的“供奉”,简直是把我们当作活着的神灵了。 所有要求,不管钱粮物资,只要他们拿得出来的,就算是各自的老婆,都任我们挑选。我们需要付出的,不过是等回到东瀛以后,帮他们打击竞争对手而已。 “我要你们的老婆做什么,不过打击竞争对手什么的,我对商业还真的不精通,老赵,你懂吗?” 我哭笑不得,回头看了一眼无心人魔。 他抢了赵无双的名字,从那以后,我们都叫他老赵了。 无心人魔丝毫没有先天高手的架子,老老实实承认道:我也不懂。 听了我和无心人魔的对话,唯一懂官话的翻译,顿时把胸脯拍拍得啪啪响:高手桑,你们不需要懂商业,做生意的事情有我们自己来就够了。你们只要武功够高强就行了。 哦? 我好奇地问:那怎么打击竞争对手? 只要把他们全都除掉,就没人出来跟我们竞争了。 翻译兄操着一口硬邦邦的官话,说出来的内容,却让无心人魔都大皱眉头。 妈妈的,这他娘的到底是商人,还是土匪。 我在心里吐槽,但也没有正义感爆棚,马上就跳出来谴责倭商们。 在极北吸收了深海玄冰作为大宝剑的材料之后,天马汗血带给我的副作用,已经被完全压下去了,现在我可以完全理智地思考问题,不会出现头脑发热的问题。 “东瀛人脑瓜子都塞满了侵略主义,先搭他们的船离开宇宙国,其他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我们一走了之,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 我偷偷跟无心人魔传音道。 无心人魔微微颔首:我也是这个意思,被你抢先说了出来。 得,又是你占便宜。 我摇摇头,走回房间安静等待倭商们启程回东瀛的日子。 …… 这一等就是三天,倭商们才处理好一切事宜,准备扬帆东去。 这几天里,也不知道棒子们是不是放弃了,就算我们偶尔出门探听风声,也是一片风平浪静。 但我知道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金三恨虽然武功不行,但在棒子国捕快中的地位,几乎等于第四神捕。 我扪心自问,如果是老四被人这么不声不响地做掉了,我、还有整个六扇门,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的。 因此离登船的时刻越近,我就越是警惕。 真多亏了我把警惕心保留到了最后一刻,就在我们走出商行,向登船点走去的时候,突然一阵汪汪汪的狗叫声从不远处响起,接着小黑矫健的身影从房顶下一跃而下,冲着我们焦躁地狂叫起来,像是在催促什么。 小黑?我吃了一惊,立刻看到它的背上有一个小小的锦囊。 我连忙扯下锦囊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狂刀的笔记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大字: 我们安全,已离港!小黑在监视棒子,有危险会通知你们!见信速逃! 我立刻就明白了,狂刀他们是利用了小黑一定能闻着味道找到我的特点,才把它独自留下当斥候。 我抚摸着小黑脏兮兮的皮毛,又是庆幸又是心疼,也不知道它这些天吃了多少苦,像条流浪狗一样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但是很快,我就想到了信上的话,心中一紧,连忙拉住无心人魔: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们两人一狗,就在仁川港狭窄的大街小巷里飞速穿行了起来。 算算时间,紫花株式会社的船这时应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我们只要能提前出海,就能摆脱棒子们可能的追杀。 可惜的是,当我们冲到一半路程的时候,突然四周喊杀声四起,一波波手执刀枪的棒子国捕快,已经从一个个路口潮水般涌出,向着我们冲了过来。 我无奈地一捂脸:消停了三天,敢情在这里等着小爷呢! 无心人魔也是被这种大场面刺激得横了心,一咬牙,哐啷拔出大血剑,冷声道:既然这群棒子一定要逼我大开杀戒,我也不客气了。 第367章 虽千万人吾逃矣 面对冲上来的千军万马,无心人魔长剑斜指天空,倒真有一股不负无双之名的气势。 可惜这股无双气势,马上就被我冲着他屁股踹出的一脚,给破坏殆尽了。 现在不是装逼的时候,快跑! 说完我也不等无心人魔,又在小黑屁股上踢了一脚,拔腿就跑。 我一点都不担心无心人魔会掉队,一个先天高手,存心想跑,自然有一千种方法追上来。 不过也正如无心人魔判断的那样,武者各境界之间壁垒森严,仅凭眼前这些大概只比普通人略强一点的捕快,就想抓住我们……不现实! 轰! 我把大宝剑顶在身前,像一块会狂奔的礁石一样,轰然撞进人潮当中。 喧嚣的潮头,霎时间浪花四溅,飞起来的,都是稻草人一样被我撞飞的棒子捕快。 然而很快,我就感觉到了压力。 在人流中悍然撞出一段距离,我已经开始感到吃力,但是大街小巷中涌出来的棒子捕快,依然源源不绝,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 我靠,以前我怎么不知道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多棒子?不是小国寡民吗? 我终于被迫停下了脚步,一剑劈翻一个冲到眼前的棒子,恨恨地骂道。 都说螳臂当车。 一只螳螂伸出自己的手臂去阻挡战车,固然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可如果是一千只、一万只呢? 足够多的螳螂捆在一起,同样能卡住战车的轮毂。 “小国寡民终究是国,以一人之力对抗一国,这可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无心人魔从后面赶了上来,和我背靠背地在人群中厮杀挪动。 听语气他总算从一个人打一群的幻想中清醒过来了,或者说不清醒也没办法。 蚁多咬死象啊,哎哟! 我手上大宝剑用力一推,把面前的几个人通通推成了滚地葫芦。 但是同一时间,斜后方劈过来的一刀,却让我不得不奋起内力护体,硬扛了这一刀。 嗤啦—— 手臂上的衣服瞬间被刀锋割出了一条大口子。 幸运的是,这名棒子捕快的内力并不浑厚,还没有办法穿透我的护体内力,可这也架不住疼啊! 棒子的公务员估计医保报销高,都拼了老命的干啊。 我龇牙咧嘴地叫道,老赵,怎么办? 话音刚落,又是一刀劈在了我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个点上。 我力有不怠,顿时空门大开,一把雪亮的钢刀,顿时劈斩了下来。 千钧一发的时刻,旁边一道黑影如风扑过,一口咬住那人的咽喉就滚倒在了人群中! 小黑! 我看着无数人刀枪举起又落下,疯狂刺向地上翻滚的一人一狗,忍不住惊恐大叫。 小黑返祖以后的实力我清楚,全力偷袭的话,就算是先天高手也未必不能咬掉一块肉。 但它到底是野兽,没有内劲护体,全拼血肉之躯,根本扛不住这么多刀剑的戳刺啊! 很快,无数纷乱的人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已经看不到厮打在一起的小黑和棒子捕快了,只能看到一人一狗滚过的地砖上,都留下了清晰鲜红的血迹。 滚开!滚开! 我心急如焚地挥动大宝剑,可惜半点没用。 虽然好些人都被我砍倒在地,但是后面的人前赴后继,把周围围得死死的。 无论如何厮杀,我依然看不清小黑的位置,反倒自己因为属于防御,身上又被砍了好几下,其中肋下一道伤口,因为靠近内力护体的罩门,还破皮见了血,时时火辣辣的痛。 眼看着我都快绝望了,忍不住含泪大叫:小黑啊,想不到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就是在锅里了啊…… 没想到话音刚落,人群中的小黑突然发出一阵反驳似的狂吠,接着仿佛又是一阵狂风卷过,围殴小黑的棒子们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再定睛看的时候,它已经傲立在旁边一栋屋舍的房顶上。 只见它往日土黄色的的皮毛,此刻却被鲜血染得通红,肩头还插着半截断刀,断口处齿痕俨然。 小黑站在房顶上,自然就有那杀红眼的高手也想追杀过去,他们怎么能容忍一条狗高高在上呢? 可惜棒子国衙役捕快的武功水准,实在是低得吓人。 就连江湖人的标配“飞檐走壁”,在他们中间都算是高手了,十中无一。 哪怕偶尔有那么两个真个跳起来的,也是脚还没落在瓦片上,威风凛凛的小黑就一跃而起,一招黑狗撒尿,利齿撕咬,将他们打落墙头。 这么一来二去,他们都傻眼了。 这么多人,竟然拿这条狗一点办法都没有。 别说他们,就算是我这个经受过严格捕快训练的中原神捕,设身处地地代入一下棒子衙役们的角色,感觉自己也只能抓瞎。 在大唐,普通人对付这种高来高去的人物(狗物?),通常都会选择祭出大杀器破军弩。但宇宙国小国寡民,成规模的破军弩,在这里,可不是随手可以拿出来的。 场面一时混乱至极。 倒是无心人魔见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睛一亮,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走,上墙。 说罢冲天而起,打落了几柄刺向他的兵器,落在了小黑身边。 我苦笑一声,没想到自己的生路居然是一条狗给开辟出来的,想想这还真是讽刺。 不过讽刺归讽刺,我还没迂腐到那种“宁死不钻狗洞”的地步。 眼看失去了目标的众多衙役都红着眼睛围向我这边,我哈哈一笑,跳起来一脚踩在一名倒霉蛋的脑袋上,直接一个借力,跟着跳上了屋顶。 别的不说,在逃命这块,小爷可是一把手。 第368章 张某的大隐患 我和无心人魔、小黑踩着屋顶,一路直奔码头而去。 在我们和衙役厮杀的时候,我看到紫花株式会社中,已经有人奔向码头报信。 不出意外的话,当我们赶到码头的时候,他们的商船应该也已经完全做好了出海的准备。 我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会出卖我们。 对于这些唯利是图的倭商而言,是仅仅只放弃掉仁川港中这一处价值不大的商行,便能博取我们的好感,以在东瀛总部开疆拓土。 这实在不是什么难于抉择的问题。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我们就横穿了整个仁川港,不得不说,这个城市真是小的可怜。 从最靠近码头的一排房子上跳下来,这时候停靠在海边的诸多商船就已经历历在目了。 我随意扫了一眼,并没有看见大唐的宝船,看来他们确实早已离开。 在码头的另一端,一艘悬挂着紫花株式会社旗帜的商船,正缓缓驶离岸边,已经开到了离岸大概十来丈远的地方。 见此情景,无心人魔不由得一拍巴掌,大叫了一声聪明! 棒子们或许是没想到,我们居然能在无数衙役的围追堵截下,生生逃过大半个仁川港的距离,所以在码头这边布置的人手并不多,看起来轻易就能打发了。 我们只需要游到现在已经离岸的东瀛商船上去,等他们反应过来,再拔锚追杀的时候,我们早已去得远了。 走! 短短十来丈的一块空地,无心人魔几乎是一跃就到了岸边。 他根本就不游泳,径直施展出水上漂的轻功,双脚在水面上连点,顿时就有一朵朵白色的水花在他脚下如莲绽放,而他轻如鹅毛的身形也随着水花步步高升,转眼就到了紫花株式会社的船上。 小黑也是一个箭步冲到码头上,噗通一声跳入水中,标准的狗刨式泳姿摆开,速度竟然也不比踏水而去的无心人魔稍慢。 我本来也想学他们潇洒渡海,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可惜就在我们冲到岸边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来一个可怕的事实,嘶的一个急刹,双脚在沙滩上拖出长长的痕迹,瞬间傻在了岸边。 有着一会儿的工夫,无心人魔和小黑都已经在倭商们的帮助下成功登船,一个接过倭商递过来的毛巾擦鞋,另一个得意洋洋地甩毛,整治完了才发现我没跟上去,连忙回头冲着我大吼: 你还不过来,站在那儿干嘛!等被人剁了啊! 汪汪汪! 我看着这只有区区百十来丈的水面,平时在平地上大概一冲就过去了,但是现在,嘴里却苦得一塌糊涂。 好半天,我才哭丧着脸,大声答道: 老子不会水上漂啊! 什么?!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都仿佛能看到无心人魔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他几乎是咆哮道,你他妈平时轻功比老子飚得都好,现在居然告诉我,你连水上漂这么基本的东西都不会?!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海边乱转:俺们家乡长年干旱,水源缺乏,漂不起来啊! 大概这就是我以野路子的方式练功,所要付出的代价了吧。 我的轻功在平地,特别是山崖这种崎岖地形上出类拔萃,偏偏从小没怎么接触过水,更别说在大海上玩水上漂了! 轰轰轰! 一阵阵巨响,从身后传来,远远地我能看到,无数追兵又从大街小巷中涌了出来,一副不抓住我绝不死心的架势。 这下惨了。我喃喃道。 白痴! 我惊魂未定,就听到已经上了紫花株式会社商船的无心人魔骂了一句,踏着水蹭蹭蹭又跑了回来。 他看了我一眼,二话不说甩给我一块木板: 抱着,游! 我看着他的背影问道,那你呢? 我帮你挡追兵,争取时间!旱鸭子! 无心人魔爆了一句粗口,然后大血剑一挥,迎着追兵就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我只觉得眼眶一热,却也不敢耽搁,一掉头抱着木板就冲进了冰凉的海水里。 以他的实力,短时间内大概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这么多敌人,时间长了,未必就不会杀到手软。真气耗尽的先天高手,同样只能任人宰割! 现在,我游得越快,他就越安全! 我这般想着,根本都不敢回头,只能听着背后的厮杀和惨叫,一个劲地疯狂拍水,努力游得更快一些。 不过无心人魔一个人所能防守的范围到底有限,很快就有人绕过他,扑通扑通跳下水,向我追来,看起来是打算抓我当人质来威胁这个百人敌的大高手了。 这些追兵长年在海边长大,水性之佳,又哪里是我这个浮水还要抱块木板的旱鸭子能比的。 转眼之间,就已经被他们追到十丈之内,冲在最前面的几名追兵,甚至已经拔出了锋利的分水刺,一边拍水,一边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我一看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拼了命地埋头游泳,好在这时候小黑也跳下水来,冲过来叼着我怀里的木板,使劲往船那边拖。 就这样,一通亡命地击水之后,我终于险之又险地赶在被追上之前,攀住了商船的船舷。 正在我准备再加一把力,一跃登船的时候,忽然觉得屁股上一痛,回头就看到一张贱笑的脸,而我的屁股,已然开了花。 我操你大爷啊! 这么羞耻的部位受伤,我气得眼珠子都在充血发烫。 大吼一声,罴神一掌已经悍然出手! 哗啦! 那家伙还在笑,然后直接被我震进了海中,翻起一大片水花。 喘了口气,我赶紧冲着岸上大喊: 行了,老赵,回来吧! 无心人魔闻言狠狠地一点头,一剑挥出,剑上血雾暴涨,把面前的敌人纷纷逼退,接着,他再一次展露出了水上漂的功夫,踏水无痕,飘然而走。 脱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简直潇洒! 然而,回到船上,他眉毛一挑,看到我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屁股痛不?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家伙跟胖子待久了,居然也变贱了。 第369章 风暴之海 上了船之后,我们施施然地告别了屁股后面的追兵。 棒子们也有船,可惜拔锚启航还要不少时间,性能又比不上倭国的船只好,眼看是追不上了,只好放弃。 而适才无心人魔那一手帅气的水上漂,更是惹得船上的倭商们又是好一阵的惊叹,仿佛看到了神迹,连带着,他们对我们的态度也愈发地恭敬起来。 经过这些日子的交流,我已经摸清了倭人的性格。 说白了,他们就是属驴子的,牵着不走一定要打着走,你跟他们谦虚,他们还当你好欺负。 正好这一路厮杀跑路,我和无心人魔也是辛苦得狠了。 当下也没什么好客气的,直接大大咧咧要了几个按摩师来服侍。 就连小黑也跟着沾光,被两名温婉的倭人女子伺候得舒舒服服,抱在怀里口对口地喂大骨头。 那场面你是没看过,那叫一个香艳,奢靡到了极点。 要说这些倭人按摩师的手艺,也真是非同凡响。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心有疑虑,因为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不敢放开心思来享受。 生怕按得正舒服的时候,一不留神就被人一龙爪手掏心挖肺了。 不过再稍加观察,我就确信这些按摩师是真的半点功夫都不会,都是货真价实的手艺人。 因为但凡练武之人,手上必然会有老茧。 外家拳的高手就不必说了,天天徒手开碑裂石,手上的老茧没有一寸也有半指。 就说我们这些练器械、内家的,唐门一道耍暗器的,在手掌虎口和手指肚子的位置,因为长年和剑柄、器材摩擦,也一定会留下痕迹,不可能完全和普通人一样。 然而这些按摩师,他们的手掌却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明明很多都是年过五旬的老匠人了,可是他们的手掌,却比二八少女还要纤细白嫩。按在赤裸的肌肤上,就像是用一块光滑的温玉在摩擦。 有力,但却是柔力。 这样的手你说它能杀人,我一万个不信。 有了这样的认识,我也彻底放松了下来,心安理得地享受起这些奢侈败类的腐蚀来。 必须先了解,然后才能批判嘛! 这一放松下来,内力散去,从背上传来的触感,便又自不同了: 被热水浸泡过的肌肤正是最敏感的时候,偏偏这按摩师的手指落下,就正好是顺着肌肉的纹理,每一按都正好落在骨骼的缝隙之间,光是这一手恍若庖丁解牛一般的精细功夫,没有几十年的苦功就绝练不出来! 到了这一步,我也就放开心思享受了,任凭背后的按摩师轻抚经络,按压穴道。 只觉得他每一次精准的按压,都带着一点微微的酸痛,但又异常舒服,就像是要把我身体里积蓄的疲惫和伤痛,都给挤压出来一样,实在是十分奇妙又舒爽的体验。 加上船舱里点着的优质熏香,我也只是在心里感叹了一下: 这些东瀛人的商船,固然不如中原王朝的宝船气势恢宏、磅礴大气,但是在精巧之处上却是别出心裁。 然后一阵浓浓的困意便随之袭来,眼皮几乎像是灌了铅一样,上下打架。 不能睡,我还没享受够呢…… 我在心里嘀咕着,但是马上,这个念头就变成了意义迥然的回音: 不能睡…… 能睡…… 睡…… 在神志彻底陷入昏暗前的一刹那,我仿佛都听到了自己的鼾声呢! 真有意思…… …… 砰!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是直接被从香甜的睡梦中,撞醒来的。 额头传来一阵钝痛,我眼睛都没睁开,第一反应就是:又有刁民想害朕! 但是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翻滚,我才刚刚醒来,反应还有点迟钝,眼睛一睁开,就看到一根粗大的柱子翻滚着向我撞来。 我吓得嗷唠一嗓子,却也仅此而已了,没能躲开,鼻子最后还是跟柱子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妈的,这次的刁民有点恶趣味啊! 我捂着鼻子爬起来坐了半天,突然胃里一阵翻腾,这才感觉到自己脚下的船板竟然都在疯狂摇晃。 左右一看,按摩师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也没有我想象中的刁民,船舱里除了我自己之外空无一人。 一扇雕花的窗子突然被狂风吹开,凄风冷雨从外面侵入进来,冷得我打了一个寒颤。 我这才发现,自己入睡的时候应该是上午,但是现在却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透过窗子望出去,只能看到翻滚的乌云和闪电,天地一片昏暗,脚下的商船在狂风暴雨中摇晃,宛如一片无助的树叶。 门外的甲板上,隐约还能听到人惊慌失措、跑来跑去的尖叫和脚步声。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走出门外一看,只见整个天地竟然都是一片世界末日的景象。 远方巨大雪白的浪头,直接压盖过我们这艘船桅杆的高度,船体就像玩具一样,在波峰浪谷间被抛来抛去,看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拍得粉碎! 这尼玛…… 我被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惊得说不出话来,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找人。 没想到还没回头呢,就听到身后传来无心人魔和东瀛翻译君对话的声音: 无心人魔(咆哮):快想办法!这船要沉! 翻译君(淡漠):放心吧!沉不了,这片海我们经常过,人称风暴之海,正常天气啦! 我:??? 正常天气,你特么在逗我? 这天气看起来哪一点正常了? 无心人魔还不死心,继续怒吼:万一呢?万一沉了呢? 翻译君哈哈一笑:万一沉了,不就更不用担心船了?船都没了,我们只需要担心自己就好了啊…… 我一度怀疑,这个翻译君的官话绝对没过四级,不然怎么会表达出这么诡异的逻辑来? 无心人魔似乎也被这东瀛人奇葩的三观给震慑住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说道: 听起来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 第370章 偏航北海道 可怜的商船,不知道在风暴中挣扎了多久,才终于一瘸一拐地逃了出来。 这个时候,我只觉得自己的胆,都已经苦逼地碎裂完了。 反正满嘴都是胆汁的苦味,也不知道到底是吓破的呢,还是晕船给吐成这熊样的。 阳光从头顶破碎的云层中洒下,照在身上,我却只觉得一阵阵后怕的寒意。 低头一看,胳膊上栗起一片的鸡皮疙瘩。 等到象征着暴风雨的云团彻底消失在海平线的那一边,我才惊魂未定地发现,整艘商船损失惨重: 三根桅杆折断了两根,断掉的桅杆连着帆布和绳索,拖在船体的一侧,像是死掉的野兽; 而船体本身,也因为暴风雨而受损严重,底舱一小半的舱室都已经进水,导致船体向着一侧严重倾斜。 我走到舱口一看,只见大部分的船员都在忙着以接力的方式,向外疯狂舀水,可惜依然杯水车薪。其他人也在拼命修补着船只受损的其他部位,一派忙碌的景象。 老伊东已经带着鱼漂胶下去补漏点了,现在就看我们能不能抢在船彻底沉没以前,把它修补好。 船长带着翻译君站在我面前,低声报告道。 看他的表情,好像是要宽慰我别担心。 可他说出来的话,我却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 什么叫作“抢在船彻底沉没以前修好”?敢情小爷我现在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难道这就是阁下所谓的正常天气?” 我还记着风暴里翻译君说的话,忍不住没好气地问道。 谁想得到,他傻呵呵地一笑,竟然点头应道:很正常的,风暴之海一年来往的船只里,八成左右要碰上这样的风暴。 这家伙拿数据说话,我却是一下子就傻眼了。 半晌才悻悻然地道: 这么看来,这次是算我们倒霉咯? 船长笑了:哪儿的话,能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哪里还有倒霉一说? 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指了指翻译君,瞪大眼睛问道: 刚你不是说,八成的船只都会遇上这样的风暴吗? 是啊,只要遇上了,九成都会沉没啊……十分之一的概率,我们还能活着,这不是天大的幸运吗? 翻译君理直气壮地回怼我一句。 我闻言顿时只觉得一片天旋地转。 我有一万句妈卖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过,我也总算明白为什么东瀛人那么少了……都是作死作的啊!跟他们一比,中原武林那些所谓的亡命之徒,都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好吗? 正当我忐忑不安的时候,忽然听到头顶上有瞭望哨大声汇报着什么。 我立刻期待地看向翻译君,翻译君闻弦歌而知雅意,微微一笑,说前边陆地到了,欢迎来到东瀛,尊贵的客人。 我听到陆地两个字的时候,就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不由自主就学猴子上了桅杆,至于他后面两句话,我都只听了个模模糊糊。 紫花株式会社的商船桅杆高度,远不能和大唐宝船相比,否则以我刚吐到脚软的身子,能不能登顶还两说。 上了桅杆,我一屁股把原本的瞭望哨挤到一边。 极目远眺,果然看到一片蜿蜒起伏的海岸线,出现在了海与天的尽头。 我这才想起刚刚翻译君说的话,连忙又哧溜一声滑了下来,揪住他问:你刚说我们到东瀛了?你怎么知道的?难道就不兴我们前面是个无人荒岛吗? 翻译君一脸无辜地看着我,说东瀛本来就是一个群岛。 严格来说,过了风暴之海,甭管有人没人,名义上所有的岛都是东瀛的一部分,所以他才那么笃定我们到了东瀛。 只是具体到了东瀛的哪个位置,还要具体再看。 因为那场暴风很可能已经把我们吹离了航线。 不过这也是正常情况啦,我们早有准备。 他信心满满地告诉我。 只是在经历了十不存一的存活率事件之后,再遇到他类似这样的保证,我都只敢打一折再去相信了。 我最后观察了一下底舱舀水的劳工,发觉商船目前这个状态,至少应该能撑到前面的陆地或者岛屿,便松了口气,继续回船舱睡觉去了。 …… 我的这个回笼觉没睡多久,船就靠岸了。 按照之前约定好的,翻译君叫醒了我。 然后十分歉意地表示,原本预定要去奈良的船,被这阵暴风给刮到北海道来了。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对我来说,整个东瀛我都不熟,到哪儿都一样,我最后的目的地就只有汤谷而已。 “张劫桑,请放心!紫花株式会社是分社遍布东瀛的大财团,在北海道这里,我们也有势力的!” 我不明白这些倭人为什么喊人后面总爱带个桑,你特么是蚕变得吗? 不过他的话,哪怕是打了折扣以后,还是让我觉得算是个不错的消息。 毕竟有手下的人接应,总比人生地不熟、在陌生的城市露宿街头要好。 当然,我很快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后悔了。 在来东瀛之前,我观察这些东瀛富商的吃穿用度,一度以为东瀛应该是个十分富饶的国家,至少不会贫穷到哪里去。 然而在这个所谓的北海道的街上走了一圈,我才发现,确实穷不到哪里去了,因为真的已经到底了,这里的贫穷程度,已经完全挑战了我想象力的底线。 说得不客气一点,这个鬼地方,穷得连阳光都是冷的! 就拿我们下榻的地方来说吧,我相信船主渡边是绝对不敢找烂地方来糊弄我们的,但是……这真的就是一个连长安贫民窟都不如的窝棚啊! 四壁都是用草席围成,布满了可以透光的孔洞。 在窝棚顶上,还有一个更加巨大的破洞,破洞边缘的稻草,已经朽坏得看不出原本的形状和颜色。 我甚至都判断不出,这玩意儿到底是真烂成这么大的呢,还是原本其实是个天窗。 而屋子里的陈设,也寒酸到了极点,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一张低矮潮湿、一屁股坐上去就能压出浓浓霉味儿的草榻——渡边君管这东西叫榻榻米,说是东瀛的特色寝具……妈的,这么破的东西,除了东瀛,别地儿也不会用来睡人吧? 在榻榻米旁边,则放着一张小茶几,可惜四条腿断了两条,必须搁在榻榻米边上才能勉强架住。 如果不是我身手还算了得,敢往上面放茶水才是怪事了,真心怕烫着自己啊! 寒舍简陋,还请张桑和赵桑多多包涵! 落座以后,渡边君站在我们面前,不停地鞠躬道歉。 我和无心人魔哭笑不得,有心想说你这寒舍是真寒真简陋,碍于情面又实在说不出口。 但是只要看旁边小黑趾高气扬的嫌弃表情,就能知道,这个所谓的住人的地方,可能还真不如铁剑山上,我和师兄师姐一起为它做的狗窝来得华丽。 唉,算了算了……反正我们也不是来享受生活的! 纠结良久,我终于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 渡边君见状,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然而也就在这时,我的耳边,突然听到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嗤嗤声! 第371章 让你先跑九丈九! 嗤嗤的轻响有点像是鱼鳔漏气,但听在我耳朵里,却不啻惊雷,让我想起噩梦一般的回忆。 当初在乌家堡,乱离剑指射出的徒手剑气,就是这个声音! 当时一众先天高手,被他两根指头就虐成狗,如果不是诸葛若兰及时赶到,我现在还能不能站在这里都是两说了。 “哼,下马威!” 无心人魔感知到无形剑气之后,反应比我还大,一个后仰已经撞破了窝棚的墙壁,消失在夜色中。 这完全是受到威胁以后下意识的行为,片刻之后,他估计才想起我还在屋里,又从洞里探出个脑袋,问我:小子,还活着吗? 我惊魂未定地点点头,这才发现刚刚的无形剑气并没有杀死屋里的任何一个人。 一道凌厉的剑痕从窗口蔓延而来,落在那张残破的茶几上。 可怜那茶几本来就只剩两条桌腿,再挨了这一剑,自然干脆利落地一分为二,倒在地上还发出咕噜咕噜翻滚的声音。 我看了一眼,茶几的断口光亮如镜。 这就厉害了。 扪心自问,便是我手持神兵级别的大宝剑,也断然没有把握,能劈出如此凌厉的一剑,更别说对方只是驱使剑气破空造成的效果了。 我瞟了一眼无心人魔。 他不动声色地蠕动嘴唇,用口型说出了一句话:东瀛有高手啊! 不过我们初来乍到,这高手显然不应该是冲着我们来的。 接下来的事态怎样发展,就要看咱们的主人家紫花株式会社如何交涉了。 平心而论,在仁川港渡边君等人对我们也算做得仁至义尽。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想帮他们一把的。 不过要是对面实在太强,杀心又烈的话,那我也不会让无心人魔为了这些萍水相逢之人,就去打生打死。 果然,渡边君身为紫花株式会社的大掌柜,马上就站了出来,冲着窗外扬声问道,不知道是哪一路朋友,要和在下开这样的玩笑? 窗外立刻就有一个尖利的声音回应:是不是玩笑你心里没点逼数吗?渡边,你们紫花的靠山岩流剑圣佐佐木,已经被武藏大人斩于剑下,二天一流和柳生家联手,今天你们紫花的人一个都不要想跑!通通要死啦死啦滴!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事儿不能善了,连忙给无心人魔使了一个眼色。 他反应比我还快,窗外之人话音未落,他便已经一剑劈向门板。 哗啦一声,薄薄的门板在一刹那四分五裂,大血剑在月光下斩出一道血瀑布一样的弧光。 我刚刚已经看过桌上的剑痕,刺出这一剑的人剑气修为固然惊人,但还是远不如乱离。 要知道,乱离的剑气尚且不能破空数丈,从距离判断,今晚前来偷袭之人,应该就是在门后刺出的这一剑。 无心人魔的偷袭,十有八九能有结果,至于敌或不敌,马上就能知道。 但是…… 没!砍!到!人! 既没有惨叫,也没有兵刃交击的声音。 无心人魔这猝然而发的一剑,就像是直接砍在了空气里! 怎么可能! 我自信自己的判断应当不会出错,这下无心人魔一剑落空,我惊得当场站了起来! 难道,是对方的武功太高,在间不容发间躲过了无心人魔的偷袭?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之前的计划就有必要重新制定了,必要的时候,就算卖队友也在所不惜,不然真的很可能死在这异国他乡啊! 我脑海里正在转着或战或逃的念头,忽然就听到无心人魔低骂了一声: 疯子! 没有震惊,没有惶恐,只有无语和错愕。 这好像不是遇到大高手时应有的语气啊? 我犹豫了一下,挤到门口一看,下一秒,已经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草,神经病! 想当初在见识了乱离的徒手剑气之后,我和诸葛若兰就论证过先天之下御使无形剑气的可能性。 当时的结论是,至少需要一柄十丈长短的剑,才能催发出足够的庚金剑气伤人。 当时这话我们纯粹就是当作笑话来讲的。 毕竟谁也不会真个扛把十丈长的剑去捅人。那种“让你先跑九丈九”的豪情壮语,大概也就只能存在于段子里。 然而此刻,我们在离开长安千里之外的东瀛,竟然真的见到了这么一把奇葩的剑! 一个穿着朴素缁衣的枯瘦男人,站在街对面酒馆的阴影里,看不清面容。 唯独手中十丈长“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横越街道,又刺穿了院子,最后剑尖停在离我们的门板只有两寸的地方,喷射剑气。 因为长剑太长,为了防止中途崩断,还不得不让两个小厮在中途托着剑身,两双手俱被剑气切割得丝丝渗血,却硬是连一丝呻吟都不敢发出来。 叮! 无心人魔伸手在超级长剑上一弹,本就不堪重负的长剑顿时寸寸崩断,他才缓步走出,淡淡地评价道:“为了无形剑气的凌厉,竟然不惜彻底牺牲精准和灵活性,这样的人,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疯子好呢,还是偏执狂好。” 我连忙提醒道:疯子好,你刚刚已经说了。 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是为了装逼,也不能出尔反尔。 长剑崩断,两名小厮啊的大叫一声,分跌向两旁。 对面阴影下的男人,也被无心人魔这一指蕴含的劲力震得倒退一步。 我见状心里的石头立刻就落了地。 看来他的实力连先天都不到,之所以能发出那么恐怖的一道剑气,九成九还是这把怪剑在起作用。 不过这柄剑确实够长,无心人魔一指弹出,力道传递到那人面前时已经衰减殆尽。 最初长剑靠近剑尖的部位,都是断成一寸一寸的小碎片。 但是到了中段的时候,断刃的长度,就要按尺来计算了。 而哪怕是最后,那人手上也还残留着四尺来长的一截断剑,比起中土的陌刀来说,都是丝毫不逊了。 那人直接把断剑当作武器,拎在手里,慢慢走到月光下,用尖利难听的声音问了一句: 唐人? 他这话是用大唐官话问的,怪腔怪调,只能说勉强能听懂。 我们都知道,大唐是天朝上国,东瀛等番邦素来仰慕大唐威严,都派了遣唐使来中土学习。因此在这里遇上一个会说官话的东瀛高手,倒也不足为奇。 无心人魔抱剑傲立,昂然道:不错。 长刀怪人尖笑两声,磕磕绊绊地用中文说:在下柳生一郎,久闻天下武功出少林,一直深觉不服。只可惜无缘渡海,不能当面请益,何其遗憾。如今有幸偶遇两位来自中土大唐的高手,虽不知是否是少林的高人,但也可以切磋一二,足慰平生了。 他说得半文半白,但也算客气,除了开门见山说自己不服少林之外,其他都没有什么冒犯之处。 我低声笑笑,跟无心人魔调侃说,看来中通老和尚的商业炒作搞得不错啊,这化外之地都有他的小黑粉。 无心人魔哼了一声,朗声道:我们不是少林的人,让你失望了,真是对不起啊。 柳生一郎冷笑道,无妨,无妨,两位唐人高手的头颅,倒也有资格做我的酒杯了。 我叹了口气,踏前一步,问他说:我能不能理解为,你这是在挑衅我们? 柳生一郎坦然摆出挥剑的架势:自然。 哦,那你可能得先去准备一个灰瓮才行了。我说。 柳生一郎一怔,认真问道,为何? 我也一本正经地答曰: 我们赵大神生气了。所以待会你肯定会死无全尸的。用棺材收敛实在太难看了,不如直接火化。灰瓮就是用来给你装骨灰的! 第372章 东瀛武林二三事(上) 我本来只是想挑动柳生一郎的怒火,好打起来轻松点。 没想到他听了我的话以后,居然只是沉思片刻,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会考虑的。 我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太能理解东瀛人的脑回路了。 大哥,我是在骂你,是在鄙视你啊! 你这个顺水推舟的说话方式算怎么回事啊? 事后我才知道,这种在中原武林被大家所鄙视的做法,在东瀛却是非常普遍的做法,称之为斗口。是在正式的决斗开始之前,通过言语来打击对方的信心。 柳生一郎看起来武学修为不会比我稍差,一路走来自然也是身经百战,我这种层次的嘴炮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心灵。 我无语地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说道:废话不多说,来战个痛快吧! 柳生一郎闻言神色一动,兴奋地提刀问道,不知道二位大唐来的先生,谁先上来赐教? 呃?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无心人魔,却只见他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夜幕。 感觉到我的目光,他无所谓地挥挥手,你把他打发了吧,我感觉还有高手要来。 我点点头,然后看向柳生一郎,淡淡道:想要挑战赵大神,先过了我这一关! 好! 柳生一郎话不多说,一个在中原武林中绝不多见的腾跃,就轰然落在了我的面前。 中原武学中,讲究站桩如扎根,下盘的稳重,是每一个门派的武学都优先强调的。 所以在中原,你很少会看到高手做出这种毫无意义的跳跃,就连轻功三要素中:轻、灵、纵,其中所谓的纵,也就是跳跃的高度,同样是被排在最后的。 但是柳生一郎硬是这么突兀地跳了! 他不但跳了,在跳跃轨迹最高的位置,他又猛地沉腰坐马,使出一招类似于中原武学中千斤坠的功夫,从最高点直线砸下,双足深陷,轰隆一声,将我面前的地砖砸得粉碎! 好俊的功夫! 当他脚下的烟尘散去,我才明白,自己有些小看人了。 在他脚下,不仅落脚处的地砖被踏的粉碎,以足迹为中心,前后左右各有四块地砖也同时破裂。 这就是真功夫了。 须知倭人都是变态,他们的房子烂得跟纸糊的似的,但是地上铺的石头却又硬又厚,如同石砖。 想要以一脚之力踏碎落脚的石头很容易。 但是要更进一步,让传播开去的力量把周围的地砖也震碎,这就等于是用血肉之躯撼动大地,非得把外家硬功夫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不可! 这样的人,无心人魔可以不在乎他,甚至完全不放在眼里,但我却决不能疏忽。 否则一个不小心,阴沟里翻船就惨了。 哈咿! 柳生一郎吐气开声,大喝一声,雪亮的刀光朝我当头剁下。 这一刀之下,我仿佛看到了滚滚瀑布被一刀两断的幻象,在强烈的危机感刺激下,解剑术自动发动,大宝剑巨大的剑身像一把蒲扇一样从旁边拍上去,一下子把柳生这一刀荡开了去。 兔起鹘落的交手完毕,这时他的一声怪叫,传进我的耳朵里: 迎风一刀斩! 是这一刀的名字吗?倒是很般配呢,什么都一刀两断的决心。 我在心里默默想着,手上却半点不慢,礼尚往来嘛,转守为攻就是一剑当胸递了出去! 在我的想象中,柳生一郎手中那把断刃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用来劈砍刺杀都是极好的,唯独用来防御,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比它沉重好几倍的大宝剑。 不能挡,剩下的选择自然就只有躲避了。 一旦柳生开始躲避,给了我轻功的发挥空间,那要杀要剐就都只能随我拿捏了。 然而让我大跌眼镜的是,柳生一郎虽然没有用自己手里的断刀去格挡大宝剑,但他同样也没有如我所愿躲闪这一剑,而是摆出一副悍不畏死的架势,完全无视了我的剑锋,又是大喝一声,当头一刀劈下! 你妈叉,这是切磋吗! 我被他这种摆明了是不惜同归于尽的打法,气得肺都要炸了,一边撤剑回防,一边当场就破口大骂出来。 你妹的,小爷我行走江湖大半年,还真就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刀法!多大仇啊?见着个人就要拉他共赴黄泉? 嗯? 柳生一郎听到我的骂声,脸上露出一刹那的疑惑表情,但很快跳步上前,反手又是一刀。 我当然不想和他同归于尽,无奈之下,只得再度横剑招架。 只是这一逼一挡之下,我的气势立刻就被柳生一郎给压制在了下风。 他的刀法得势不饶人,洋洋洒洒地挥洒开来,居然刀刀都是硬拼,一时间砍得我的大宝剑上火花四射。 不过我心里也明白,虽然这时自己看着场面比较难看,好像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但真要说起来,柳生一郎想要一鼓作气杀败我,那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的。 现在我之所以不忙于反击破局,其实也存了想看看东瀛武学和中原武学究竟有哪些差异的打算意思在里头。 还真别说,这一观摩,还真让我品出点门道来: 柳生一郎现在施展的刀法,完全可以用毫无章法来形容,就是最简单的跳步、斩、跳步、斩…… 但就是这种毫无技术含量,也看不出任何招式痕迹的武学,却把我死死压在下风。 这一套刀法确实有点真材实料。 在中原的武学中,也不是没有重意境不重招式的武学,而且这种武学往往还都比较上等。 像天剑门的剑术,就不屑拘泥于固定的套路,而是以鲜明的剑意制霸天下。 但是,这些东瀛倭人的刀法,却又走上了另一个极端: 他们看重的是节奏,是气势。 说白了,就是用敢于拼命的气势,把你死命往他们自己的节奏里带,然后带着带着,就给你带沟里去了…… 此时此刻,每当我想要反击的时候,柳生一郎就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用玉石俱焚的打法逼我回防; 而如果我一心防御,他又会在我习惯了他单调的一刀一刀劈砍之余,突出辣手,搞得我手忙脚乱…… 如果不是解剑术中蕴含的奥妙,远超东瀛人的想象。每每都能在最危急的关头,将他的攻势化解于无形。恐怕我还真的有可能一不小心就着了道,被他这种简单粗暴的刀法给斩于刀下! 第373章 东瀛武林二三事(下) 因为我防得滴水不漏,很快,柳生一郎刀法的弊端也开始显露出来。 像他这种简单粗暴的刀法,每一刀都是倾尽全力,如果没有顶尖的内功心法支撑,很容易就会后力不济的。 那么,东瀛有顶尖内功吗? 这个答案的问题我暂时不知道。 但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柳生一郎本人,肯定是没有的。 他走的是外家功夫的路子,外练筋骨皮,由外而内地锤炼一口气,再以蛮力来提供刀法所需的气力。 这样一来,固然可以带来远超内功的爆发力,可也缺了顶尖内力圆润无暇,生生不息的特点,一旦遇上比较扎手的敌人,三板斧下去,没把敌人砍死,那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果然,又砍了没两刀,柳生一郎就开始大口喘粗气。 要说这人也是颇有自知之明,而且真的是一丝脸面都不要。 就在我准备酝酿反击的时候,他估摸着是知道自己拿不下我了,居然往后一纵,生涩地喊了一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厚赐,来日必报”,然后转身就走,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 他这边一撤,我们身后紫花株式会社的掌柜们就开始鼓噪,也是半生不熟地喊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们这儿是什么地方了? 一听到这台词我就想笑。 这一笑起来啊,一口气泄了,追击的心思自然也就淡了。 我和无心人魔也只是无意卷进这场东瀛人的内讧中,现在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损失,那就最好不过了,也不必赶尽杀绝,省得没来由的和人结了死仇。 现在我连汤谷和炎阳之心的线索都还是一抹黑,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了东瀛的地头蛇,虽说不怕,但大小也是个麻烦。 “啊,即可修!(可恶!)” 看到我没有如愿去追杀柳生一郎,紫花的掌柜们显然都很失望。 不过面对能把柳生一郎打跑的我,他们还是不敢摆脸色的,只是纷纷露出焦躁的神色。 显然之前柳生一郎说的那些话,对他们也不是全无影响。 我心里不解,便走到他们面前问道: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不知道各位能不能给我个准信?怎么这才刚一下船,就被人伏击了?小爷我很不高兴啊。 紫花在这里的大掌柜渡边君是个稳重的中年胖子,他强压下心里的焦虑,对我说道: 我们先还是快离开这里吧,有什么话路上再说。如果刚刚柳生说的一切属实,只怕接下来还有追兵啊……小的知道两位都是英雄好汉,但双拳难敌四手,待会儿若是二天一流和柳生家的大部队追过来,防不胜防啊! 我想了一下,才明白东瀛人所谓的某某流,应该就相当于我们中原的门派的别称。而柳生家,则相当于中原的那些武林世家。一个以师徒传承关系为纽带,一个以血缘关系为纽带。 对于离开的提议,我和无心人魔自然是无可无不可。 在这化外之地,在这以我们的身手,打不过总跑得了。 不过我们之前和渡边君他们的合作还是蛮愉快的,在穷途末路之前,我们也不想这么不讲义气地抛弃他们。 “走吧!路上你给我们把什么岩流啊、二天一流啊,都给我们讲讲,怪名字听得我头疼。” 最终,无心人魔拍板道。 是! 渡边君也是雷厉风行的人,一边吩咐手下去安排离开的事宜,一边就跟我们讲起了相关的背景。 原来所谓的岩流和二天一流,就是东瀛武林中两个最大的流派,地位之崇高,大致就相当于我们中原的少林武当吧! 两大流派的创始人宫本文藏和佐佐木老次郎,一直在抢一个叫作剑圣的名号,打得不可开交。结果连带着下面的势力,也都只能各自站队依附,敌对气息非常浓重。 像紫花株式会社,就是岩流佐佐木名下的势力。 听到这里,一直瞑目出神的无心人魔突然睁开眼睛道:他刚刚说你们老大挂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渡边立刻激动地跳了起来,连带着翻译君也是面红脖子粗。 他们非常笃定地告诉我,佐佐木才是最能配得上剑圣名号的人。 他的爱刀长光,是整个东瀛的传奇,而他的绝技燕返,更是连天上的飞鸟都无法逃脱的绝世杀招。 这样的人,或许会被压制,或许会被二天一流和柳生家打一一个措手不及,但是绝对不可能会死!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情绪非常激动,还夹杂着大量东瀛语词,我半生不熟的听不太懂。 倒是无心人魔看着两个明显被洗脑的狂热家伙,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偷偷说这俩傻孩子,这世上哪有什么不会死的人喔! 我说:你觉得这个佐佐木真死了? 无心人魔比划了一个手势,八成吧!不然柳生家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破坏默契。看这架势,佐佐木就算没死,也要脱一层皮,麻烦绝对小不了。 听到这里,我立刻就犹豫了。 我们来东瀛,是为了寻找汤谷炎阳之心宝石的下落,没必要卷入这种江湖仇杀。 无心人魔看出我心里的想法,问我说你想走? 我点点头,坦然答道,我们自己家里,现在都还有一屁股的屎没擦干净,没必要在这里给倭人当保姆。 当然,分析到最后,我也没忘记征求大佬的意见,问上一句:你的意思呢? 无心人魔一摊手,我觉得其实可以,留下来也没什么。反正我们现在两眼一抹黑,连汤谷在哪儿都不知道,还不如就先跟着渡边他们。 而且这炎阳之心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宝贝,估计就掌握在岩流和二天一流两大势力的手上。等回头我们去问问渡边,看到底归谁管,如果是在岩流手上,我们就以为他们保驾护航为代价,换一块炎阳之心,而如果是在二天一流手上嘛…… 无心人魔把手指关节捏得咔咔直响: 那我们就去会一会那个宫本蚊帐,然后趁二天一流群龙无首的时候,直接抢了就跑! 算你狠! 我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想起身边这位爷,好歹也是上过六扇门通缉榜的大恶人。这正主都还没见到呢,他就已经在动杀人越货的念头了! 第374章 汤谷的下落 眼看柳生一郎这样的大高手也被我们打跑了,渡边等人脸上纷纷浮现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希冀表情。 尤其是当我为无心人魔代言,宣告我们短时间内不会弃他们而去之后,这伙倭人更是欢天喜地,干脆簇拥着我们就往北海道的荒山中走去。 “这是把我们当成了自己人的节奏啊!” 站在一个隐秘的洞口前,我颇为诧异地说道。 只有我们进去过的人才知道,这个地方看起来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石洞子,但是其实里面别有洞天:居所、水源、物资一应俱全,乃是一个档次极高的避难所。 看得出来,这应该是紫花株式会社、甚至是岩流苦心经营的一个据点。 只是没想到渡边他们直接就把我们带了过来,完全都没有要保密的意思。 无心人魔淡淡道:大概是病急乱投医吧。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我们这些中土大唐的外来客,以后都还是要回去的,和东瀛本地的势力没什么太大的利益交集。 但是二天一流却不一样,他们是紫花株式会社最大的威胁。 如果不牢牢抓住我们这根救命稻草的话,恐怕很快他们就会从日日锦衣玉食的大掌柜,变成只能在山里风餐露宿的丧家犬了。 这些掌柜都是人精,这点道理不会不懂,因此从一开始,他们就拿出了最大的坦诚来对我们。 虽然我知道,究其根本原因,还是他们的靠山确实是倒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紫花株式会社哪怕是隐居在山里,但也依然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可惜,出山的探子带回来的消息,却不怎么好。 不,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据探子回报,岩流剑豪佐佐木老次郎,日前与二天一流剑豪宫本文藏相约决战于长滩沙洲。 佐佐木不幸误中小人奸计,被从早上拖到黄昏,心浮气躁之下,被宫本文藏以一根船桨削成的木剑,斩杀当场。 这个消息一传到山中,避难所中顿时一片愁云惨雾。 光看几位掌柜的表情,给人的感觉,简直就像是外头天塌了一般。 别人一脸如丧考妣,按我的意思,是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打搅的。 但是无心人魔可不管这么多。 他在中原霸道惯了,一些颐指气使的习惯也带来了这边。 他走过去,一把揪起渡边君,先毫无诚意地说了一句节哀,然后就径直问起了炎阳之心宝石的下落。 炎阳之心? 渡边君脸上猛地露出一抹惊喜的神色。 在我这个角度,那一抹惊喜看得很是清楚。 不过下一秒,他就很好地掩饰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不知道二位打听这炎阳之心宝石,是要干什么呢? 这让我立刻警惕起来,如果里面没有阴谋, 渡边不会是这个反应。 无心人魔言简意赅地答道:有用。 呃…… 渡边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但还是往地上一坐,跟我们一五一十地交待起炎阳之心的来龙去脉。 我们这才知道,原来这玩意儿不但比我们想象中有名,而且还是大大的有名,甚至二天一流和岩流绵延数十年的征伐,也是自炎阳之心始。 炎阳石,对两大流派的剑术,都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生产这种宝石的矿脉,就在这一次佐佐木老次郎喋血的长滩沙洲附近,而两位剑豪连年约战,争的其实也不过就是这个宝石矿的开采权罢了…… 渡边一开口,我立刻就自行脑补出了前期的所有剧情: 无非就是两位剑豪发现这炎阳石对自己的修行大有进益,于是大打出手。 但是双方对外要一致宣称,是以争夺剑圣名头作为理由,以免引来更多的贪心之人。 只不过看起来,这位佐佐木剑豪的人品,显然要比宫本文藏好得多,最后被奸诈小人谋害,连命都丢在了这些矿石上。 偏偏我们想找的炎阳之心,还是这一条矿脉中品质最高的宝石精华。 难怪了…… 我嘀咕了一句。 我之前还在奇怪呢,能修行到他们这种宗师地步的人,怎么还会为区区虚名所累? 就算江湖上偶尔出那么一个好名利的高手,但他们可是代表一个国家的两大顶尖人物,要说全部都喜欢追名逐利,那未免也太奇怪了一点。 帮我约战宫本文藏,这货太讨人嫌了。 无心人魔听完了所有的陈述,想都不想就下了这么一个决定。 他这话我深以为然,宫本文藏就是个垃圾。 来东瀛这些天,我已经明白,中土和东瀛的价值观颇为不同: 中土重的是过程,英雄豪杰最后穷途末路了不打紧,但是过程一定要豪迈,要帅气,不能总使阴谋诡计。 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就算使了,你也一定要记得把所有知情人都杀人灭口,绝不能叫人知道。 这里要敲黑板、划重点了。 东瀛人恰恰相反,他们看重的是结果,至于在获得结果的过程中,使用了怎样的手段,没人在意。 比如宫本文藏,又是失约又是赖皮,这要在中原,那还不得被人笑死。 可东瀛这里不一样,他自己不以为耻,旁的人也以他为荣。 问题是……我们看不惯啊! 啊? 渡边被无心人魔的话吓了一跳,一脸震骇地望着他。 “啊什么啊?你布拉布拉说这么多,不就是希望我们出手吗?” 无心人魔似笑非笑地看了渡边一眼,语气平静地说道。 我心里一松,心想果然是大佬,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我能看出来的事情,无心人魔他自然也能看出来。 渡边小心思被无心人魔一语戳破,吓得连忙翻身跪倒在地:大人恕罪!在下也是心急流派安危啊! 起来吧……还有什么问题要补充的吗? 无心人魔摆摆手道。 这…… 渡边面露难色,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道: 宫本文藏位高权重,阁下的挑战,他未必会接。 他说得还算含蓄,但言下之意,无非就是咱俩外地佬在这里一点名气都没有,叶良辰、哦不对、宫本文藏是本地人,有一百种办法让我们待不下去之类的意思。 哦,这个啊,没事的。 无心人魔无所谓地指了指洞外,说外头来了一批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这个宫本文藏的徒子徒孙。只要我把他们都打残了,杀得宫本文藏心疼了,他自然就会答应我的挑战的。 什么?二天一流的人! 渡边大吃一惊,连忙呼唤外头布置的守卫,可惜回答他的,却是一声低沉短促的惨叫! 啊…… 第375章 你们就不能换个大点的网吗? 惨叫响起。 然后我看到渡边等人像火烧屁股一样,从榻榻米上猛跳了起来。 只是当他们屏气凝神,去听外面的动静时,一切却又安静了下来。 令人窒息的死寂,像死神的虎口,无声地钳住了他们的喉咙,又像一张天罗地网,正在悄然间慢慢收紧。 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会知道这里……内奸!一定是内奸!我好恨,我好恨啊! 渡边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原地来回踱步,一张老脸急得通红。 无心人魔抱臂靠在一旁的洞壁上,冷眼旁观。 直到渡边的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他才淡淡开口道: 他们是怎么找来的,这些细节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怎么保命比较重要……呐,人来了,待会儿打起来你们自己保护自己啊,我还要你们帮忙翻译呢,别都死光了。 无心人魔的话,自然又在渡边等掌柜中激起一阵躁动。 安静! 我深吸了一口气,打了个手势。 这个时候,不用无心人魔提醒,我也能听到洞外细碎的脚步声。 沙沙…… 沙沙…… 像是细雨打芭蕉,又像是春蚕食桑叶,有一种安静而绵密的美。 但我却知道,这其实是一种东瀛武士特有的小碎步轻功,踏在洞外的黄土地上时,才会发出的动静。 走吧,出去看看。 无心人魔终于改变了姿势,立起身子道。 只是就在这时,听声音外头的来人已经到了洞口,而且他们似乎也根本就不打算给我们叙话的机会,直接就是一片致命的暗器劈头盖脸地砸了进来! 嗤嗤嗤! 惯例先是一枚枚拖着紫黑色尾巴的毒烟球被扔进洞里,浓烟霎时弥漫了洞穴,熏得人涕泪横流。 渡边等人立刻就中招,纷纷发出凄厉的呛咳和惨嚎,我和无心人魔如果不是见机得快,及时闭住了呼吸和眼睛,只怕也要着道。 然后在一片漆黑的掩护下,来袭者的第二波攻击也到了。 无数东瀛招牌式的星形飞镖撕裂烟雾,瞬间覆盖了整个洞穴入口。 我和无心人魔怕渡边等掌柜真的死光了,连忙擎起大剑,挡在洞口。 虽然眼睛睁不开,不过对我们来说,听风辩位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两柄大剑联合横扫之下,大片飞镖被打落,连毒烟也被我们卷起的狂风吹散不少。 不过就在我以为下一幕就是他们冲进来短兵相接的时候,忽然只觉得大腿上一麻,大宝剑防御不及的地方,突然无声无息地中了一记飞针! 卧槽,小人啊!暗算你爷爷! 我惊了一下,就觉得一丝麻木的感觉顺着中针的地方向着四周蔓延。 显然,那飞针上还淬了毒。 我不敢怠慢,连忙一把拔掉了飞针,同时招呼无心人魔小心,让他掩护我退进洞里运功逼毒。 好在这个时候,几位还活着的掌柜,都已经忍痛摸到了避难所里拐角的地方藏好,我们没有了后顾之忧,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也一跃而出,冲到了洞外。 冲出烟幕的一刹那,我就看到一个人影依稀在我不远的地方晃动。 我恼恨这伙人二话不说就暗算我,劈面就是一剑刺了过去。 偏巧那人貌似也正拔刀,准备往洞穴里冲,估计是完全没料到烟雾里会伸出一把大剑来,顿时被劈了个正着,跪在地上一句话没说就嗝屁了。 让你射在小爷腿上! 我骂了一句,忽然想到这句话里的歧义,连忙改口又是好一阵呸呸呸。 呜噜哇啦…… 同伴的死,在洞外的偷袭者中激起一片惊叫。 然后我才和无心人魔联袂从烟幕中走出,大剑在手,傲视四方。 我睁开眼,定睛一看,才发现外面站满了一排排的倭人,都是小矮子、夜行衣、黑巾蒙面,手上拿着那种微微带点弧度的武士刀,感觉就像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流水线产品一样。 他们显然也没想到我们两个居然会这么猛,脸上唯一能看到眼睛,都闪着震惊的光芒。 一个貌似首领的矮子走出来,抄着一口腔调怪异的官话问道: 唐人? 又被认出来了,我们长得就这么有特色吗? 我冲着无心人魔无奈地笑笑。 他突然问我道:孔夫子说的话里,吾日三省吾身,后面是什么? 啊? 我没想到他在这个场合忽然背起了论语,一时有点懵逼。 看我半天没有回应,无心人魔人皮面具都黑了,骂道:不学无术!铁剑派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文盲,丢人! 我被他喷了个猝不及防,下意识就反问,那你说是什么? 你听好了,吾日三省吾身……高否?富否?帅否?大唐人杰地灵,和这些穷矮搓一比,我们人人都是高富帅,自然气质鹤立鸡群,不同凡响啊! 无心人魔一本正经地讲起了冷笑话。 可惜对面的人里面,好像也不是每一个东瀛人都听得懂官话的,何况这么高端的说法,因此一时也是曲高寡合,应者寥寥。 看到大家都没反应,无心人魔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绷着脸又把问了一句:你们有何贵干? 这句话因为带了太多的文言和修辞,依然没人懂。 他不得不去掉多余的枝干,直接大白话:你们要干嘛? 这第二次,那个头领才终于回话了: 不错,不错,想不到清除岩流余孽的任务,竟然还能让我碰到两条大鱼,你们休想跑掉! 我当场就被他的话气乐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要跑了?刚刚谁拿针扎我? 一个长得格外瘦小的矮子,立刻兴高采烈地出来认领仇人。 末了他还威胁我,说我已经中了他的九天十地神哭鬼泣丧魂裂魄死无葬身之地的绝世剧毒,让我速速投降,否则就要应了这个毒药的名字。 老实说,这个毒药的名字除了中二一点,其实还是蛮吓人的。 可惜他自己不会官话,还要他老大给他翻译一遍。 偏偏那老大官话也不咋地,这名字又起得忒复杂了,最后结结巴巴说出来,顿时气势全无,只剩搞笑了。 哦,这样啊…… 我点点头,突然一拍大腿上的伤口。 嗤…… 一团被我运功逼到一处的毒血,在这一拍之下,顿时像水箭般喷射而出,正好飚了那小子一脸。 哼,你射我大腿,我就颜射你一脸!这下扯平了! 我大大咧咧的一拍手,也不管捂着脸在地上哀嚎的小矮子,左右看看,然后不屑地问矮子首领:我们是大鱼没错,但你们就不能换个大点的网吗?这样子破起来,实在是太无趣了啊…… 第376章 盗版御剑飞行 不和谐!太不和谐了! 我中毒针的伤口,已经相当靠近大腿上部。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可怜虫被毒血喷了一脸的画面,还真的是有点小污呢! 呸呸,颜射男人什么的,这算什么啊…… 我连忙用力甩了甩脑袋,试图把这个鬼.畜的念头,从自己脑海里甩出去。 只是马上,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嚎,我就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因为那人接下来的惨状,却是让我后背上都起了一层冷汗! 啊…… 黑衣人脸上蒙着的黑巾,几乎瞬间就被毒血浸透了进去。 他捂着自己的脸,在地上惨嚎翻滚了几圈,突然两腿一蹬,就再无声息。 但我却看到,他脸上露出来的部分上,已经完全青紫一片布满了脓包和水泡,在地上一滚,恶臭的脓液和尘土混合在一起,恐怖污秽到了极点。 好烈的毒! 我见状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就连一直紧紧跟在我脚边的小黑,闻到那股毒药味儿的时候,都是连连后退。 中原武林向来都把下毒视为下三滥的手法,所以除了蜀中唐门擅长机关和箭毒之外,其他地方的毒药大都是声名不显,至于性子烈成这样的毒药,那更是闻所未闻。 何必呢……害人害己。 我在心里暗自叹息一声。 这毒血虽然只能算他咎由自取。但是这般惨烈的死法,还是让我忍不住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觉来。 同时又在心里暗暗后怕,如果刚刚我没有察觉到那一抹麻木,及时运功把毒血逼到一处的话,恐怕现在倒地而亡的人,就是我自己了吧? 只是我在这里悲天悯人,对面那群黑衣人却是完全不领情。 那为首一人大喝一声,好胆!竟敢杀我伊贺流忍者,当真是自寻死路啊! 他这一开口,直接就把地上中毒者的死,归咎到了我的头上。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他要是不拿毒针射我,或者针上不要淬那么烈的毒的话,会把自己害死吗? 笑话! 这个锅宝宝不背啊! 不过,黑衣忍者首领的话,还是听得我心中一突……这次又换成伊贺群忍了吗?佐佐木童鞋到底是有多招恨啊? 这些天蜗居山中的生活,我闲着无聊,已经把东瀛江湖的势力分布打探清楚了: 如果说宫本文藏的二天一流,相当于中原的名门正派; 那世代为大名御用剑术师范的柳生家,虽然名为家族,但是差不多就是东瀛的六扇门,是天皇和大名的金牌打手,也是江湖中和官方联系最紧密的势力; 而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伊贺忍者,他们和另一支忍者流派甲贺流,并称东瀛两大忍者势力。 忍者,是行走在黑暗中的暗杀者,虽然人人喊打,但其实那些高位者又必须依靠他们去做一些自己不方便亲自动手的脏活。 总的来说,大概就相当于中原的魔门吧。 当然,地位更低一点。 紫花株式会社背后的岩流,在我们来东瀛的这段日子里,就已经连续遭到了柳生家和伊贺群忍的追杀。 再加上亲手覆灭他们老大的宫本文藏,等于就是官、侠、魔三道联手。 大半个江湖集体发难,岩流便是再强,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 不过话说回来,人缘坏成这样,也真是没谁了。 佐佐木啊佐佐木,你到底是有多招人恨? 就在我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佐佐木暗自吐槽的时候,对面,伊贺群忍已经主动采取了行动。 领头的黑衣忍者头目从怀里掏出一个烟雾弹往地上一扔。 嘭,等烟雾散去,他已经从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大做了示范,他手下的小弟也跟着模仿。 一阵嘭嘭嘭的密集爆炸声后,就只剩下我和无心人魔站在浓密的烟雾中凌乱。 只见不远处,本来围得密密麻麻的伊贺群忍,竟然在这一小会儿工夫里,就集体消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这是什么狗屎套路? 我和无心人魔看得面面相觑。 我们中原武林奉行明刀明枪的正面对决,像他们这种还没开打就躲躲藏藏的猥琐流打法,实在是让我大开眼见。 无心人魔耳朵突然微微抽动了一下,旋即冷笑出声: 久闻东瀛忍法的大名,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原来就是这么个懦弱的障眼把戏。 一个声音缥缈无依,不知从何处飘来: 八嘎,等你有本事破解了这个障眼法再说。 无心人魔阴森森地龇牙一笑,这有何难? 说完,他突然一个跨步,一剑猛地刺向身下的地面。 只听轰的一声,大血剑落处,土石纷飞,瞬间崩塌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露出其中一双惊恐的眼神来。 无心人魔一剑刺入,挑出那人,一甩扔在地上,不屑笑道: 地老鼠一样的东西,也配在我面前放话? 我闻言忍不住会心一笑,不过却又忍不住佩服这帮伊贺忍者的心志。 就无心人魔刚刚那一剑,我已经看出他们突然消失的奥秘。 在这避难所的地下,都已经被他们挖出了密密麻麻的地道。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可能我们刚逃到这山中不久,这群人就已经找了过来,只是为了挖坑,才一直忍到今天才出手。 这是有多敬业啊? 我满心古怪地想着,来东瀛不过短短数日,我就已经见识到了这个民族的各种奇葩特性。 正在这时,无心人魔突然回头怒喝一声,小心! 同时洞口小黑的身影也扑出来,冲着我身后的方向汪汪大叫! 我心中一紧,连忙回头,却看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心情尚且来不及放松,双腿旁的地面突然爆裂,纷飞的土石中,两只戴着钢爪的黑手猛地抓向我的脚腕! 实话实说,这样的诡秘的攻击,如果事先没有心理准备,实在很难避开。 不过在这之前,我已经得到两次提醒,纵然没有明确的方向,但他再想得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在钢爪临身的前一刻,我蓦地跳起,拔出宽阔的大宝剑往脚底一垫。 撕拉一声,钢爪抓在剑身上,顿时摩擦出一溜炙热的火星。 只是我早已趁着这一爪之力,踏着大宝剑,仿佛乘风破浪般溜向了一边。 哈哈!好玩!想不到在这里实现了我一直以来御剑飞行的梦想啊! 我踏着大宝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人在半空,无心人魔朝着我前方某个地点一指: 那里! 飞到他指出的地点上空时,我双脚用力一踏,大剑落地。 果不其然,就在我落地的瞬间,那地面轰的一声塌陷下去,地道又伸出一对钢爪,正好和我的大宝剑碰在一起! 当! 我再一次借力高高飞起。 只是可怜了地下那被我当作动力的倒霉蛋,飞离地面的那一刹那,我分明听到地下传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显然,是被我落下的力道给震出了内伤。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我和无心人魔的完美配合下,我倒是好好享受了一番传说中剑仙的滋味。 整个人御剑飞空,竟然一直都在洞口前的空地上跳来跳去,始终都没有落地,而被我震伤的伊贺忍者,算算差不多都已经达到了两位数。 这样他们要还反应不过来,那干脆就束手就缚,被人灭派算了。 伊贺群忍的变招,比我想象中来得更早。 连续的御剑弹跳看似漫长,但其实就是兔起鹘落一瞬间的事情。 在我第十三次落下的时候,大宝剑下面终于没有任何力量传来,而是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把酥脆的地面都砸出了蛛网般的裂纹。 与此同时,我只觉得后心处猛地一凉,仿佛被猛兽盯上了一般。 来了! 我霍地一抽大宝剑,直接挡在自己身后。 接着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无数散碎的土石砸得我生疼,一股澎湃的力量倏忽而至,击打在刚刚到位的大宝剑上,直接推得我向前踉跄倒去! 第377章 东方魔教的皮毛 轰然大力从身后传来,我被推得踉跄几步,干脆借着这股力量一个翻滚,闪到了安全的地方。 在翻滚出去的一刹那,我的心中也是情不自禁地一紧。 武学修为到了我这个地步,完全可以用耳聪目明来形容。 无论是旁人的心跳还是呼吸,只要濒临我一丈以内,都很难躲过我的耳目。 但是这次,在攻击临身之前,我竟然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如果不是修炼解剑术复苏的战斗本能提前示警,我可能直接就被一刀捅在背上了! 好厉害的东瀛忍术! 借力前扑的过程中,我只感觉大腿上一凉,伸手一抹,满掌的鲜红。 我伸出右手在地上一撑,回头一看,只见那名偷袭我的忍者,正保持着缓缓收腿的姿势,脚踝上还有一柄雪亮的刀刃弹出。 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就是割伤我大腿的凶器。 这些东瀛忍者的武学,虽然不如中原正大光明,堂皇霸气,但是在诡秘小巧一道上,却有自己的成就。 因为如果是个中原的武林高手,绝对做不到在我翻滚出去的时候,还能出腿伤我一刀。 但是他们却能做到。 这些猥琐的家伙,身上任何一个能动的部位,都被他们装上了武器,一旦动起手来,简直就像是浑身长满了獠牙的毒蛇,每每都能伤人于无形。 我定睛一看,打伤我的这个忍者,虽然脸上蒙着黑巾,看不清五官,但是身材娇小玲珑,黑色的紧身衣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躯,却是一个女人! 只是在她的那双眼睛中,正常女人似水的柔情,都被冻结成了毫无人性的冰冷,盯着我的眼神就像母狼盯着猎物。 她面上的黑巾蓦然蠕动了一下,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我的脑海里立刻自行脑补出了滑嫩的香舌,在晶莹的樱唇上舔过的画面。 但可惜的是,这样的幻想却没有一丝诱惑的美感,反而充满了令人胆寒的凶残意味。 居然把女人都训练成杀人的兵器,真是不可饶恕的恶心民族啊! 我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女人怎么了?女人一样能杀了你! 女忍者冷冷地开口道。 不是这个问题啊,我们中原有一句话,叫作战斗让女人走开。冲锋陷阵的事情,不适合你们啊。 我摇头晃脑地感慨着。 但是不知为何,脑海里却蓦然想起自己被潇潇撵得屁滚尿流的场景。 呸呸呸,我那是让着她。 我晦气地想道。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回头一看,只见无心人魔满脸憋笑憋得很辛苦的表情。 看起来,他也和我想到一样的东西了。 妈的! 我老脸一红,恼羞成怒地举起大宝剑,对那女忍者说你让开,我不想打女人。 可惜女忍者完全无视了我释放出的善意。 我还在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尖笑一声,一把星形的忍者镖就抛了出来! 哟!还是君子呢……那就乖乖让女人杀掉吧! 这些忍者镖我了解过,在东瀛,它们有个独特的称呼,叫作手里剑。 此时向我迎面飞来的这些手里剑,显然技巧上已经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足足四枚夹在指缝里的手里剑,脱手之后,竟然都有各自的弧形轨迹,仿佛在乱飞,但仔细计算,却全是冲着我身上不同的要害飞来。 这种一心多用的暗器功夫,以前我也只见过老潘施展,自己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所擅长的东西,却是和暗器无关了。 我就地一滚躲过了手里剑的落点,可刚刚站起来,冷不防眼前人影一闪,女忍者已经扑到了我的面前。 空气里寒光一闪,带着尖利指套的纤手,已经凶狠地抓向我的咽喉。 听那呼呼的风声,这一下要是抓实了,我毫不怀疑连自己的气管都会被她一把扯出来! 更绝的是,那指套和先前的手里剑上,在月光下都泛着幽蓝的光芒,显然上面都淬了剧毒,哪怕只是沾上一点,都会耗费掉我海量的内力去逼毒。 在这样的激战中,一丁点内力都是无比宝贵的。 若是中毒的地方太多的话,就算毒不死我,光累也能累死我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大宝剑横挡,在间不容发之际,格住了女忍者这一爪。 然而剧烈的碰撞,却让我腿上刚刚封闭的伤口再次爆开,血流如注。 同时我只觉得肺腑一热,喉头猛地就是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出,把对面女忍者面上的黑巾都给浸得湿漉漉的。 在毒素和外力的双重作用下,自己还是被震出了内伤! 见鬼! 情势不妙,我连忙抽身飞退,落到了无心人魔身边。 对面的女忍者也不追赶,而是缓缓抬手摘去了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张宜嗔宜喜、却冰冷无比的俏脸来。 星星点点的血迹,没有玷污她的容颜,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加的危险,像是从修罗场中走出的女杀神。 “你死定了,没有人能在得罪了伊贺群忍之后,还能逃过我们的追杀!” 她指了指我,发出冷酷的死亡宣言。 我艹!老子吓大的! 我听了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把大宝剑往地上一插:来来来!小妞,咱们再来打过! 好! 女忍者忽然嫣然一笑。 摘去了面巾的她,本来就绝艳无双,此时冰冷的面孔上忽然绽放出笑意,更是给我一种百花盛开的感觉。配上淡淡的月色,我忍不住都痴迷了一瞬间。 刹那间,只听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暴喝,小心! 然后就是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 当! 我像醍醐灌顶般,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再看向眼前的场面时,心中已是一片后怕。 只见一柄血色的大剑挡在我面前,正好遮住了我的视线。 而就在离我近在咫尺的地方,女忍者脸上露出恼怒和遗憾的神情,仿佛在为没有趁机杀掉我而惋惜! “哼,不过是东方魔教中一点迷魂术的皮毛而已,也敢拿出来献丑,真是好笑。” 无心人魔冷冷地点评道,看似像是在嘲讽女忍者,其实却是在点醒我。 这话听在我耳朵里,顿时羞得我满脸燥热,原来老子刚刚不知不觉间就中了女忍者的道! 我当然明白迷魂术是什么。 潇潇就是魔门一脉圣地黑木崖的圣女,和我探讨武学的时候,当然也多有涉及这方面。 不过我对迷魂术之类的歪门邪道,一向是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 所谓迷魂术,无非就是一些肢体语言配上特殊的香料,达到迷人心智的效果。只要屏住呼吸,紧守心神,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是,现在我才知道,真正迷魂术的行家,是绝不会给你警惕的机会的。 这伊贺群忍看起来,应该是东方魔教在东瀛的分支,自然也会一些迷魂术的皮毛。 可就是这些皮毛,如果从厉害的人手里施展出来,也非常之棘手了。 刚刚,在我的感觉里就只是一刹那的失神,仿佛微不足道。可要不是无心人魔及时救援,恐怕这点时间里,我的脑袋都不知道被人拧下来多少次了! 果然只是一点不注意,就要阴沟里翻船啊! 我凝神静气,屏住呼吸,一柄大宝剑把自己周身上下守得滴水不漏,顿时,那种危险的感觉就没有了。 再来! 我冲着女忍者勾了勾手。 无心人魔斜了我一眼:这次自己小心点,别再大意了,我也不是每次都能及时救你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环顾四周,这等才发现,在我们和女忍者交手的这些时间里,周围又陆陆续续有伊贺群忍的人爬出来,几个明显是高手的人盯上了无心人魔,正一步步缓缓逼了过来。 如果无心人魔被这些人缠住,说不定真的没时间来救我…… 呸呸呸,谁要他救,这么丢人的事情,有一次就够了好吗? 我啐了几口,连忙把脑海里丢人的念头抛诸脑后,然后再次挺剑冲上前,和女忍者战成了一团。 第378章 人魔复苏 伊贺群忍不愧是东方魔教的分支,他们的武功,和魔教一样,也是剑走偏锋。 这么说的话,可能有人还不理解什么叫剑走偏锋……简单说就是偏科!某个方面特别厉害,但是其他方面就是个渣了。 一开始我在这女忍的偷袭之下,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还以为自己遇上了什么了不得的生死大敌。 然而当双方照面以后,三招一过,我马上就发现自己高估她的实力了。 除了隐蔽能力独树一帜,这女人,身手也算敏捷,再除去一些歪门邪道,简直可以用一无是处来形容。 这家伙就是一个刺客,非要跟我这个重装战士正面决胜,那我真的就只能说,她是失了智了! 在确定女忍者不知天高地厚,铁了心和我刚正面之后,我也是步步为营,先假装被她杀得节节败退,等退到没有地道的区域,再突然暴起发难。 一剑劈下,女忍者脸上露出一抹惊恐,可惜的是,现在再想跑,就已经晚了。 绵绵不绝的解剑术从我手上挥洒而出,杀得她汗流浃背,一身黑色紧身衣都被浸得湿透,露出诱人的娇躯。 一记格挡之后,她踩在我的大宝剑上,借力跃出了五六丈,却把纤腰一扭,摆出一个诱人的姿态,娇笑道:“达咩,下手这么重,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好家伙,这妖女又想诱惑我! 可惜这次我早有防备,在心里默默回想了一下潇潇的俏脸,以及小妮子手中的解剖刀,瞬间一股凉气从下身传来,一下子就把心火压制了下去。 “怜香惜玉?不存在的,小爷我结扎了!” 反手一剑,反而在她脸上留下一道剑痕,破了她的迷魂术。 啊……你敢划伤我的脸! 被破相的女忍者一摸自己脸上的伤口,蓦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向抓狂一样朝我扑来。 看来女忍者也是女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的容貌被毁。 “你以为同样的招式,第二次对我用,还会起效吗?” 我冷笑一声,退后一步,横剑封住了她毫无章法的攻击。 不过,就在我准备一鼓作气打垮她的时候,突然,我看到这女人竟然眼神一冷,脸上的疯狂瞬间收敛,一掌就拍在了我的大宝剑上! 不好!上当了! 我大吃一惊,这才明白自己还是小觑了这些东瀛忍者。 想想也是,能把自己练成杀人兵器的女人,我还用看中原女子的老眼光去看待,这简直是太天真了! 女忍者在我剑上一拍,借力飞退。 只是她大概也没想到,我虽然不善暗器,但也有自己的远程攻击手段。 眼看她已经扑到地道的入口旁边,我心里大急,大吼一声掷剑术,大宝剑瞬间脱手飞出,命中她的肩头! 十环! 我听到地道中传来一阵惊呼,然后便寂静无声了。 我也不理会这些不敢露头的地老鼠,跃过去一剑拍在女忍者身上。 剧烈的震荡之力从剑上发出,迅速传遍她全身,震散了大量关节。 她娇躯一震,又是一口血吐出,勉强指着我骂了两句,就突然歪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打晕了女忍者,我扭头看向无心人魔那边的战局。 几个身手勉强称得上“不凡”的忍者,正和他纠缠成一团,杀得难解难分。 说实话,这一次来犯的伊贺群忍中,也就只有这几个敢上地面和我们对刚的忍者,算得上一号人物,其他躲在地下的暗箭伤人的,都只能算老鼠,不足一提。 我二话不说,冲上去大吼一声:我帮你解决一半的敌人,你速战速决! 无心人魔闻言大吃一惊:小子,你刚刚突破先天了吗?口气这么大? 擦,你以为我是去双修啊,还能吸人家的元阴当功力吗?走错片场的事,干一两次就差不多了! 我在人群里左冲右突连连出剑,把一半敌人的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后才叫道: 一半打你,一半打我,我帮你拉一半仇恨。 我呐喊一声,冲着我认定的对手狂扭屁股,然后拔腿就跑。 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就算这群家伙以忍为名,但总有忍不了的事情,一群人对视一眼,发一声喊,纷纷向我追来,反倒是围攻无心人魔的人手,一下子少了一大半。 战术起效,我心神稍定,连跑带防,反正怎么赖皮怎么来,唯独抱定主意,不还手、不主攻,一心拖延时间。 刚刚和女忍者的交手,已经让我充分明了了这群忍者的底细: 他们正面攻坚的战力相当薄弱,对上精通防御剑法的我的话,一时半会儿绝对啃不下来。在只守不攻的情况下,我连先天高手都可以周旋好一会儿,应该问题不大。 而无心人魔那边就不一样了。 有我分走一半的敌人,他就能腾出手来,尽快打开局面。 接下来的战局走向,也确然如我所料: 在一群黑衣伊贺群忍的围攻下摇摇欲坠,我是比那狂风中的落叶还要凄凉,不过在御剑术和盾剑术的联合支撑下,我却始终坚挺不倒,看似狼狈,但一时半会儿倒也没有生命危险。 为了防止拉住的仇恨再跑了,我还故意不时大声惨叫一两声,适时再咬破舌尖吐一点血,刺激得一群忍者双眼通红,纷纷大声呼喝。 我东瀛话算是差了一点,语速这么快,我有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想来想去,无非也就是“他快撑不住了,加把劲,干掉他”之类的话吧。 这种台词全世界通用。 遗憾的是,他们最终没能等到把我斩于刀下的那一刻。 又坚持了数盏茶的时间,当我和围攻我的伊贺群忍都快要杀红眼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像一盆劈头泼下的冷水,惊醒了我们。 我悚然回头一看,只见在不远的地方,无心人魔突然大发神威,一剑把自己身边的包围圈撕开一个缺口,将一名伊贺忍者的小头目斩于剑下。 即可修! 一群伊贺忍者纷纷发出狂怒的呼声,有的回援,有的更加疯狂地攻击我。 可惜当战斗进入我们节奏那一刻起,胜利就再也跟他们无缘了。 冰冷无情的血光在战场上纵横交错,第一名伊贺忍者的死,就像开启了连锁反应。 短短片刻之间,原本围攻无心人魔的情势就被逆转,一群忍者接二连三倒在了大血剑下。 当我这边的忍者冲回去时,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一地死尸,以及一个杀气腾腾的无心人魔。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冰冷的话:来送死吗?欢迎至极! 此时此刻,我仿佛又看到了初遇时那个杀人如麻的真正人魔,以及他那一身血腥到足以写进都市传说的累累血债! 第379章 鬼面剑豪 趁着众多高级忍者的目光都被无心人魔吸引,我也猛地转守为攻,朝着自己面前最近的一人劈出一剑! 暴剑术! 经过这段时间的揣摩,我已经可以勉强做到把暴剑术的副作用控制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不至于像第一次领悟时那样,砍一剑,晕十天。 当然,剑术本身的威力也相应减小了不少。 砰! 我和被我砍的那个忍者,也是同时爆衣,然后浑身鲜血狂喷。 等到其他忍者回过头,看到我俩这血葫芦一样的造型,也是忍不住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吓得退了一步。 在他们眼里,这一刻的我,大概成为了一个堪比无心人魔的恶魔吧。 无心人魔虽然彪悍,但他使剑的方式,到底还在众人的接受范围之内。 而我,随便一出招,都搞得跟要同归于尽一样。 俗话说,讲理的怕不讲理,不讲理的怕不要命的。 忍者们虽然本身都不是太要命的主,但是跟眼下血如泉涌的我一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在他们发愣的片刻间,无心人魔又如风卷残云般,唰唰唰刺倒了好几个人。与此同时,紫花株式会社那些只会打顺风局的护卫们,也从避难所洞穴中蜂拥而出…… 虽然,这些白痴马上就被地上残留的毒针刺到脚板心,顷刻间就哎哟哟倒下了一大片。 可索! 在意识到单凭自己的力量,已经不可能拿下我们之后,领头的伊贺忍者终于眼神一暗,嗤的一声拉响了一个烟花筒。 砰! 璀璨的烟花在我们头顶数十丈的高空爆开,姹紫嫣红,美丽无比。 但是看到这一幕的紫花护卫,却纷纷脸色大变,不顾脚上的麻木疼痛,冲着我们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 我看了无心人魔一眼,问他说,他们在喊什么? 他仰望天空,耸了耸肩,说谁知道?应该知道是在召唤援军吧? 我笑了起来,言之有理,那我们接下来…… 等! 无心人魔幽幽地吐出一个字。 又过了半晌,他才补充道:既然咱们说好了要挑战二天一流的那位剑圣大人,不把他的手下打痛怎么行?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显然是打算守在这里一路平推,来多少高手杀多少高手,直到那位东瀛剑圣再也绷不住面子,亲自出手为止。 这种以一人一剑之力,挑战一国高手的举动简直堪称疯狂,不由得让我心中平添一股热血沸腾的豪迈来。 东瀛人召唤的援军,很快就应约到来。 随着一阵狂风摩擦皮革时发出的簌簌声,一道血红色的身影,应声出现在了离我们不远的孤岩顶端。 我抬眼望去,立刻被这个新出现的家伙的造型吸引: 最先入目的是一张狰狞的鬼脸面具,漆成暗金色的金属,完全覆盖了他的五官。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到一股高高在上的冷漠和杀意。 而他身上穿着东瀛特色的全身札甲,具足。 这一套具足甲同样也经过能工巧匠的精雕细琢,细节精美整体涂成了血一样的红色。其背后,还插着两面赤色的三角小旗,迎风招展。 总的来说,这家伙整个的风格就是又夸张又怪诞,起码在中原武林,甚至在行伍之中,都绝对看不到这么骚包的穿搭。 卧槽,唱戏呢? 我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 但转头一看,原本就面无表情的无心人魔,在看到这个脸罩鬼面身背赤旗的东瀛人的那一刻起,眼神就一下子凝重起来。 难道是先天高手? 我心里一紧,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这么早就出现了先天高手,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之外,既然连先天高手都还只是那位二天一流宗主的手下,那他本人的实力…… 我不敢再想下去,甚至隐隐觉得,这次来东瀛站在紫花株式会社一边,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好在下一刻,无心人魔的话就打消了我心中大半的疑虑:这人应该只是片面的先天。 “片面的先天,什么意思?” “他的气息虚浮,应该是杀伤力和敏捷先一步达到了先天,但是对身体的锤炼却并不到位,不然他不会需要那一身重甲来帮衬。” 无心人魔到底是无心人魔,仅凭气息和一些细节,就推论出了对方大概的实力。 我一听心里就松了一口气,重甲什么的,在东瀛这种地方固然是坚不可摧,可要是遇上了擅长隔山打牛的中原武学,还能发挥多少实力,那正是不好说呢! 搞得定吗? 我保持着谨慎的态度,问无心人魔。 他对我这个问题嗤之以鼻,哼了一声:区区半步先天,有什么资格阻挡我的脚步?我的目标是宫本!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注意到对面的交谈也差不多完毕了。 和我最开始以为这人是伊贺群忍的上司不同,他们双方看起来似乎是合作关系。 后来出现的这位鬼面剑士,地位似乎也只是略高于伊贺群忍,但还需要保持表面上的和气。 尽管他对伊贺群忍多打二(紫花株式会社的人被我们双方选择性无视)还要求援的举动相当看不上,但他却很好地把这种不屑情绪隐藏了起来。 如果不是我一直分出了许多注意力在他身上,恐怕还发现不了这隐藏起来的一丝轻蔑。 鬼面剑士和伊贺群忍的头目叽里咕噜地议论了半天,现在貌似终于把情况了解清楚了。 接着,他从那孤岩顶端一跃而下,大步走到我们面前,铿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指着我们,确切地说,是指向无心人魔,然后又是一阵有听没有懂的鬼话。 似乎还是方言,有些模糊,根本不是我们这俩半吊子能听得懂的。 无心人魔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回头冲着洞穴里大吼一声: 还有会翻译的、能喘气的没?出来一个! 片刻之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灰头土脸的翻译君从洞里爬了出来。 看到他猥琐的小胡子,我也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求生能力。身为一个屁武功都不懂的普通商人,居然能在伊贺群忍的第一轮偷袭中幸存下来,这运气也真是逆天了。 无心人魔像没看到鬼面剑士一样,貌似毫无防备地让自己背后空门大开,对翻译君努了努嘴:这货说的什么鸟语,快给我翻译翻译! 嗨!嗨! 翻译君点头哈腰地连连鞠躬应声。 但当他一抬头,看到那一袭血红色的具足,顿时大惊失色,嘴唇哆嗦,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赤……赤……赤旗本…… 第380章 对决赤旗本 翻译君惊恐万状的样子,瞬间激起了我们对这个叫赤旗本的鬼面剑士的好奇心。 那表情,几乎和我们中原人看到真鬼的时候差不多了。 起来,好好说话,这个赤旗本到底什么来路? 无心人魔又踢了翻译君一脚。 他这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跟我们讲起了赤旗本的身世背景。 原来,所谓的赤旗本,并非一个名字,而是对于一种职位的尊称。 这些身披重甲鬼面,腰配长短双刀,背上还插着两面小旗子的剑士,乃是天皇近臣,差不多相当于大唐羽林卫的身份地位,作用也类似。 这位半步先天的赤旗本,应该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天皇近臣?这情况有点复杂了啊。 在听到这个词语的时候,我再一次后悔自己的选择了。 如果是在大唐,谁招惹了羽林卫,那他的麻烦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不过通常来说,在大唐,这些圣上的嫡系,也不太会插手这种江湖仇杀的。 你说好好的金銮殿保镖,跑去跟小混混打架,忒掉分了不是? 也不知道这东瀛天皇的近臣侍卫,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无心人魔,发现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把眉心的人皮面具都撑起一团。 显然,他也在犹豫,是不是要继续执行一路杀下去的计划了。 从眼下的情况看,针对岩流和紫花株式会社的追杀,明显不是二天一流一家的主意,其中甚至还混杂着东瀛最高统治者的旨意在里面。 到现在为止,我们扫除的基本是路人甲乙丙丁。但要是真个干掉了这个什么赤旗本,就等于是在天皇陛下的脸上,重重抽了一嘴巴子,到时候再想撇清自己,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一登陆东瀛,就恶了人家的最高统治者。 即便是以无心人魔的狂傲冷酷,也必须好好考虑一下,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了。 “嘿,堂堂中原武林的翘楚,认真起来,要是连一个东瀛装逼犯都干不死,那我们还有何脸面回去见江东父老?” 顾虑来的快,去得也快,不到三息,无心人魔就想通了,说出来的话,口气大得可以吞天:管他那么多,先打了再说,最多到时候留他一口气就是! 我感觉自己的眼角在跳,心想也真多亏了对面那位爷不懂大唐官话,不然岂不是当场就要气得爆炸? 不过高手之间的感应,都是分外敏锐的。 赤旗本听不懂无心人魔在说什么,甚至在我们犹豫的时候,他也都很有风度地等在一旁。 但就在无心人魔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他立刻就清楚地察觉到了其中的轻蔑和战意。 咻! 他的回应,是双手握刀,高举过头,发出嗨呀怪叫一声,猛地一刀斩了过来! 老哥,上!让他看看我们中原武林的厉害! 我立刻眉开眼笑地加油助威,满以为马上就可以看到一场先天级别的龙争虎斗,突然背后传来一股磅礴的大力,一把将我推了出去! 你上!这家伙的攻击力达到了先天,正好你的防御剑法也能和先天高手较量一二。他正是你最好的磨刀石嘞!不要客气,这个机会我让给你了! 无心人魔无良的声音在我耳边同步响起,气得我破口大骂: 你娘嘞!卖队友! 不过,冲都冲出来了,要是一招不发就直接退回去,那未免也太丢人了一点。 算了,打就打吧!小爷我还怕你不成? 当下我只好强打精神,盾剑术发动,横剑拦住了赤旗本这一刀。 当! 刀剑相碰,我听到对面赤旗本的面具下面,隐约发出一声惊异的轻咦。 显然,他也没想到,我这个气息还远远和先天不沾边的小家伙,竟然会有能耐架住他这一刀。 啪! 我也被他一刀上蕴含的大力,推得退后一步,但是心中却是大为镇定下来。 这一招过后,我发现,东瀛的武学,和中原主流的真气修炼,细节上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严格来讲,他们的修炼和刀法,都更近似于中原外家硬功一脉,都是硬桥硬马的功夫,没有那么多隔山打牛的弯弯绕绕。 赤旗本的刀法虽然被无心人魔评价为先天级的破坏力,但我用盾剑术一接就知道,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正好克制他。 中原的先天高手一出手就是各种繁复奥妙的气劲技巧,如果再加上精湛的刀法,完全可以隔着大宝剑,轻易震伤我的脏腑。 可赤旗本就不一样了。 他的刀法更多的只是凭借蛮力斩杀,除非能一个照面就将我彻底压垮击溃,或者他手上的长刀能斩断我的剑,不然都只能忍受和我缠斗的痛苦! 但这可能吗? 哪怕是先天巅峰的无心人魔,也不敢放言说,能在我全心全意防守的情况下,一剑就秒了我。 大宝剑,更是我的骄傲凝聚。 铸造它时所用的材质,都是我从天南海北一点点收集起来的,堪称逆天,就算是突破了天人极限的绝顶高手,都休想轻易地折断它。 叮叮当当! 如瀑的刀光在月光下流泻,寒芒融为一体,围绕着我疯狂斩落,可惜都被我滴水不漏的剑法封挡了回去。 霎时间,赤旗本血色的盔甲与旗帜,和我大宝剑幽邃如墨的剑身,互相撞击,互相搏杀,在夜幕下几乎舞成了一红一黑两道相互纠缠的旋风。 上百招的对拼眨眼即过。 我在适应了赤旗本沉重的刀法之后,越打越顺,同时也能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得越来越焦躁。 终于,当他再一次高高跃起,迎风一刀被我挡住之后,这家伙在半空中看了一眼旁边老神在在的无心人魔,突然一脚踢在我的剑脊上,怪叫着喊出一段话,然后果断撤离,毫不拖泥带水地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什么?这就完了? 我看了一眼剑身上的草鞋印,心里憋屈到不行。 出场如此拉风的家伙,居然也秉持了东瀛人毫无节操的性格。这般虎头蛇尾的战斗,让我难过得直想吐血。 倒是无心人魔,一言不发地凝视着赤旗本逃离的方向。 半晌之后,他突然眯起眼睛,厉声问翻译君: 他最后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第381章 意想不到的幕后者(上) 无心人魔这一声厉喝,赫然用上了音功的绝学。 可怜翻译君就是个普通人,哪里经受得住这天威般的一喝? 我看到他双腿一抖,裤裆前面就已经湿了一大片。 吓尿了。 你妹。 我捂着鼻子,连连驱赶空气里弥漫的臊臭味。 在无心人魔的压制下,翻译君还是哭丧着脸翻译道:神有神道,人有人道,任何想要颠覆天皇的企图,都会受到赤旗本的制裁,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整个赤旗本的敌人。 无心人魔闻言脸色一黑,说妈妈的,给脸不要脸,早知道老子就一剑杀了他了。 我也是瞠目结舌。 以我和无心人魔联手的实力,想要留下这个赤旗本,要付出的代价还是在可承受范围之内的。 之所以他跑的时候我没强留,无心人魔也没插手,就是想给彼此都留一点余地,不想和赤旗本以及他们背后的天皇彻底撕破脸。 谁知道这家伙的行事作风这么霸道,一言不合就给我们扣上了敌人的帽子,早知如此,还真不如杀了他斩草除根呢! “他说我们想要颠覆天皇?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有些疑惑地问无心人魔。 无心人魔冷冷地道:谁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不想管了,惹毛了大不了我真的去把他们天皇一剑杀了! 他在中原也是横行霸道惯了,突然被一个实力还不如自己的赤旗本顶撞、威胁,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 不过对他所说的杀掉天皇什么的,我也就是付之一笑。 放眼中土的悠悠历史,据说也就只有在春秋时候,有一位跟白猿学剑的女侠,手持竹棍,单枪匹马挑落了三千越甲,杀进皇宫。 除此之外,就是我天剑门鼎盛时期,十二把天剑威震天下了。 但纵然如此,十二天剑也没有真个做出弑君的举动来。 这天皇虽然是荒僻之地的主人,但身边的防御力量想必也不会薄弱到什么地步,又哪有那么好行刺的? 放完了狠话,就轮到渡边君出场了。 这个紫花株式会社的大掌柜,在之前的冲突中伤了一条腿,不过这个时候也已经包扎好了,一瘸一拐地走上来,邀请我们两个和他一起回去京都的总部。 其实我很想提醒他,连你们岩流的老大都被人宰了,像总部这个肥得流油的地方还保得住? 不过我马上回过神来。 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想得到,这个人老成精的家伙会想不到,他发出这个邀请,八成就是想借我们这把刀,夺回自己的总部。 我瞟了无心人魔一眼,征求他的意见。 他却是自信满满地笑了起来:与其在这种穷乡僻壤大开杀戒,倒远不如在京都这样的繁华闹市大闹一场来的有效果呢!东瀛京都,听说很热,我想看去看看。 话说到这里,我也明白了他的决心,深吸了一口气,吩咐渡边君说可以,其余的事情你们去安排吧。 得到我们的承诺,饶是以渡边君的城府,也不禁喜上眉梢,深深鞠躬,然后就激动地下去安排前往京都的事宜了。 看着他喜不自胜的背影,我忍不住笑道,他倒是相信我们,就不怕我们两个外人一到京都,就转手把他卖了? 无心人魔冷笑一声,说算了吧,这人贼精呢,他就是看准了自己除了我们之外,已经没有可靠之人了。不搏一把,等我们走了,他们就是真正的孤魂野鬼,还不如把宝押在我们身上。 我想了一想,发现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紫花株式会社拿出了自己在北海道的所有残余力量,我们睡了一觉醒来,当天下午,就踏上了前往京都的旅途。 只是东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是一个群岛,在沿途还要小心避开二天一流眼线的情况下,我们一行人又是渡海又是骑马,也足足折腾了好几天,才来到了京都附近。 只是当我们抵达的时候,打前站的探子回报的消息,却搞得我们一脑门子的雾水。 据几轮探子所言,紫花株式会社在京都的总部安然无恙,对街的地方就是二天一流的道场,但是双方却相安无事,只是彼此的人员见面的时候,会略有一点剑拔弩张的紧张感觉。 听到这个消息,渡边君一屁股就坐倒在了椅子上,面如死灰,汗如雨下。 他喃喃地说:完了完了,这要不是总部已经沦陷,变成了陷阱,要不就是我们这边的探子都已经叛变,这下连最后翻身的资本都没了。 这家伙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得我和无心人魔忍俊不禁。 等他表演得差不多了,无心人魔才冷冷一笑:既然如此,便由我和张劫前去一探究竟吧! 听他这么一说,刚刚还像只比死人多口气的渡边,一咕噜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握着无心人魔的手大叫:这怎么好意思呢,怎么能让两位贵客亲身犯险? 无心人魔啪的一声打掉了渡边的手:你装了这么久,不就在等我这句话?还虚伪啥?再说一句我们真不去了。 渡边小心思被揭穿,立刻讪笑着垂手立在一旁,果真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我和无心人魔也没真指望他们。 岩流一倒,紫花株式会社的后台几乎 可以说是被连根拔起。就凭他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行掌柜,做做买卖还行,真要明刀明枪的大战,那就太强人所难了。 按照渡边等人的指点,我和无心人魔换上东瀛人特有的衣服,互相打量一下,发现东瀛人和唐人五官很相似,只是身高不如唐人。我们只要不开口,应该也没人看得出我们的真实身份。 京都是东瀛的帝都,不过和长安一比,那就逊色太多了,而且,果然是热的很。 在一片低矮的竹木房屋中,我们很快就找到了紫花株式会社的总部。 和其他东瀛建筑一样,紫花株式会社的总部也只有一道低矮的围墙,虽然比北海道的草棚华丽到不知哪里去了,但依然挡不住有心之人。 我和无心人魔伸手在墙头一按,就双双越墙而入。 然而当我们落地之后,却被眼前的景物,惊得目瞪口呆啊! 因为此时呈现在我们眼前的紫花株式会社的本部,却是除了我们身后的那堵围墙没怎么改动以外,其他地方就和渡边君的描述再无一丝相同之处。 紫花株式会社乃是靠做买卖起家,背后的靠山岩流也是一群嗜好打打杀杀的武人,可以说他们不缺钱不缺武力,唯独没文化。 因此原来的紫花本部,就算想附庸风雅都找不到合适的人才。 盖因为这东瀛之地的文人才子,最是仰慕大唐文化,搞得和中原文人也是一个狗脾气,那就是假清高。 若是说不出合他胃口的话来,就是十倍百倍的银子也休想打动他们!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 广厦千顷,睡不过三尺床榻;家财万贯,食不过二两米饭。 这句话在我看来纯属歪理,毕竟完全忽略了吃好睡好的可能性,但它却成为了这些清客们蔑视权贵财主的精神底气。 哦不对,跑题了。 反正,我的意思就是,原本的紫花本部,你可以说它富贵,可以说他奢靡,唯独不能说它清雅优美……绝对的不沾边啊! 然而此时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却是一座清雅的园林: 虽然限于紫花本部原本的地盘有限,这座园林整个的面积,也是颇为狭窄。 但是在景致的安排上,却是独具匠心,以山水庭院为主。 高低错落的假山间,曲水流觞,营造出一种曲径通幽的诗意和禅意,丝毫不会给人逼仄的感觉。 而点缀在假山流水间的传统东瀛风格建筑,也是恰到好处。 一阵风吹来,晃动檐角挂着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铃声,却把整个环境衬托得愈发清幽。 无心人魔定了定神,走到一座假山前,伸手一插,然后只见他的手就像切进板油的热刀一样,深深插进了假山石和地面泥土的衔接处。 他掏出一把泥土看了一眼,回头冲我冷笑了一声,说看来渡边说得没错 ,他们的总部早就易手了。这些东西都是最近几天新修的,人家早就等着我们这样的人上门呢! 我正想说怕个毛,忽然耳旁又传来了一阵低沉悠扬的乐声。 那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近在咫尺。缥缈无依,听音色有些像是中原二胡,但却短促低徊,多了几许充满了鬼狐气息的异国情调。 我沉思了片刻,忽然想到在海上的时候,渡边几次承诺要请我听的东瀛特色乐器三味线。 想来此地主人此时演奏的,应该就是那一件耳闻已久的乐器了。 无心人魔突然站起来,拍掉手上的泥土,冷然一笑: 走吧!人家早就知道我们来了,这是在请我们过去喝茶叙话呢!嘿,主人有请,我们又怎么可以辜负了主人家的美意呢? 第382章 意想不到的幕后者(下) 循着三味线悠扬的琴声,我们在亭台水榭间飞快地穿行,经过空无一人的大厅,最终来到了后院的某个人工湖前。 这个人工湖并不大,数亩方圆的水面,却被人为营造出了一种波光粼粼的壮阔错觉。看得出来,这里也是经过了能工巧匠的精心构思的。 一块块恰好露出水面的石头,形成了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湖心的一座小岛。 岛上建有一座精美的凉亭,四面皆有轻纱帐幔垂落,亭中的画面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绰绰地看到其中有人影走动。 而那三味线的声音,也正是从凉亭中发出来的。 突然,身后铿的一声脆响,把我惊了一跳。 猛一回头,正好看到无心人魔真气勃发,背上大血剑有感而动,霍然出鞘三尺。 他打量了几眼湖心亭,冷笑道,走吧,看来正主就在那上面等着我们了。 对此我自无不可。 既然来了,总归是要和对方见上一面、甚至打上一架的,不战而逃可不是我们的作风。 主意打定,我和无心人魔二话不说,踩着露出水面的石头,就向湖心亭走了过去。 以我们两个的轻功,亩把宽的湖面不过是分分钟就能越过。 站在轻纱飘舞的亭台前,给人的感觉又截然不同了: 阳光在澄澈的湖面上折射,在雪白的纱帘上映照出点点荡漾的亮斑。 此时本来已是深秋初冬的季节,气候颇为寒冷,但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几缕幽幽的香气,继而又有几片粉色的花瓣在风中打着旋儿而来。 我凝眸一看,认出它们应该是东瀛初春季节特有的樱花,只是不知这亭中之人使了什么手段,竟然使得它在这个季节盛放。 光是这一手颠倒时令的手段,就足以让我们为之警惕了。 我和无心人魔站在湖心亭的纱帘之前,对视一眼,竟是被这几片弱不禁风的花瓣给镇住,久久没有动弹。 终于,无心人魔一咬牙,示意我退后一点,他自己则解下背上的大血剑,轻轻挑开了眼前的纱帘,向着亭子里看去。 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在最外层的纱帘背后,竟然还有一层轻纱。 白色的帐幔在我们眼前轻轻飘舞,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东瀛和服的窈窕背影,正背对着我们沏茶。 袅袅的热气腾起,空气里瞬间弥漫起一股仿佛明前新茶的清新芳香,嫩绿色的茶水打在杯子里,发出山中清泉般的叮咚声,悦耳无比。 装神弄鬼! 我仔细观察了片刻,在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埋伏的情况下,心神微松。 虽然心知能搞出这样阵仗的人,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我也不愿弱了气势,干脆地一掀纱帘走了进去,径直在那名专注茶道的女子面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也懒得看她,直接端起桌上已经沏好的茶水,一仰头,一饮而尽。 不过我也是留了一个心眼,为了防止这东瀛女人在茶里下毒,我只是做出了一个喝茶的样子,其实茶水都被我含在了嗓子眼靠上的地方,并没有吞下去。 一流高手对肢体的强大控制能力,能够让我在含着茶水的同时,也丝毫不影响说话。 好茶! 我装腔作势地说了一句,把茶杯往桌上重重地一顿。 没想到,那女人闻言却吃吃地笑了起来: 只是茶好嘛?人不好?我以为你至少会先看我一眼呢? 这熟悉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震,等抬眼看清她的长相时,我噗的一声把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因为过于震惊,忘了用内气护体,我顿时被这一口滚烫的茶水炙得鸡飞狗跳,狼狈到了极点。 但我却顾不上处理自己满嘴的烫,而是难以置信地望着和自己对桌而坐的可人儿,惊叫道: 潇潇?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错,这个突然穿着和服出现在我面前的女人,竟然是潇潇!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真是的,大马猴一个,还学人家品茶,你学得来吗? 潇潇风情万种地白了我一眼。 旋即,一边埋怨,一边低下头去整理桌上的残茶去了。 她的话立刻让我想起自己刚刚的装模作样,再想到潇潇对我知根知底,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简直恨不得找条缝隙钻进去才好。 这时候无心人魔也挑开纱帘走了进来。 他却是比我想得更多一点,站在那里仔细打量了潇潇几眼,忽然沙哑地笑了起来: 久闻东方魔教早已脱离了中土魔门,自立门户。不过现在看来,在魔门圣地黑木崖的圣女面前,这个所谓的自立门户,还是要打一个折扣的。 潇潇已经整理好了一片狼藉的茶具,瑧首微抬,冲着他嫣然一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在魔门中也同样适用啊……请用茶! 无心人魔老实不客气地昂然入座,端起一杯茶细细品尝,同时低声问道,那么想必我们和二天一流冲突的事情,圣女殿下应该也知道了? 不止是二天一流吧? 潇潇可爱地笑了起来,然后扳着手指给我们算数: 还有天皇麾下赤旗本,柳生一刀流,伊贺忍者……嘻嘻,你们两个的本事可当真不小呢,刚来东瀛几天,就把大半个东瀛武林给暴打了一顿。我就算想不耳闻都不可能吧? 果然…… 我长吁了一口气。 无心人魔也是满脸的尴尬,揪着人皮面具苦笑两声: 那不知圣女殿下是站在哪一边的? 潇潇笑得更开心了。 她一指我道,自然是跟这个大笨蛋一边。 我立马一阵心花怒放,但随即窘迫起来,支支吾吾地:我把天皇给得罪了,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没想到潇潇却是无所谓地笑了:你们不要用大唐的眼光看东瀛,这里的局面更像我们中原的东周列国,天皇的权柄也不比唐皇,实际的势力非常有限,只能和名为大名的诸侯均分天下。这一次针对岩流的行动,看似江湖纷争,其实背地里,却是以天皇宫为首的势力,对诸多大名在江湖中的势力的打压…… 啊? 我和无心人魔听得目瞪口呆。 我们已经习惯了中原武林那种庙堂和江湖分化而治的局面,哪里想得到,东瀛江湖居然会这么复杂?一次小小的寻宝行动,竟然卷入整个国家的权力之争? 江湖这么小吗? 以无心人魔先天高手之尊,都不淡定了,喃喃地说道。 然而潇潇却是越说越神采飞扬,最后干脆扯掉了茶道少女的安静伪装,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具叮当乱飞: 既然天皇得罪了你们,那本姑娘索性就大发慈悲一次,帮着大名,狠狠坑他一回!正好也让他知道,这个东瀛,不是他一家说了算的! 我和无心人魔傻傻地看着她,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牛逼…… 第383章 你们这是有多爱吃地瓜啊…… 牛逼啊…… 这是我听完潇潇的话以后,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相信无心人魔也是差不多的心情。 我们这些人,包括无心人魔这个先天大高手在内,说白了其实都是跑江湖的泥腿子,什么时候见过这种说坑国君像从二傻子手上坑糖一样的嚣张语气? 我结结巴巴地瞪着潇潇,问:这可行吗? 潇潇斜了我一眼:咋地,信不过我啊,你就看着好了,这东瀛江湖,可不是只有他们几家啊! 她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这话说完以后,下午我就见识到了黑木崖圣女这个名头,在东瀛土地上惊人的号召力。 短短半天时间,江湖上不属于天皇一派的势力代表就来了大半。 岩流满脸悲愤的继任者就不说了,这家伙是佐佐木老次郎的弟子,可惜没有学会他的绝技燕返,在我眼里就是个学艺不精的菜逼。 但是其他势力的来头就有点吓人了。 光是忍者的宗派,就来了三家: 除了实力、名气可以媲美伊贺群忍的甲贺一族,还有伊贺的宿敌风魔一族,甚至潇潇本人都坐了上首的一个位置,据说那全权代表着最神秘的户隐流。 从甲贺和风魔代表脸上的惊诧和敬意来看,这个自称守护神道教的中立流派,显然在东瀛土地上有着难以形容的崇高地位。 这一次他们表态偏向我们一方,自然也给大名派的势力增加了沉甸甸的信心 事后潇潇私下告诉我,所谓的户隐流,其实就是东方魔教在东瀛本土的势力。 其他势力只是得到了东方魔教的武学皮毛,那户隐流,则是从当年东渡的东方魔教身上,一路传承下来的正统,只不过为了入乡随俗,他们才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即使如此,改名后的魔教嫡系,也以外来人的身份,占据了号称八百万天神下凡通道的户隐山,其实力之强大,可见一斑。 而在剑豪方面,除了佐佐木老次郎原本出身的师门、鹿岛新当流之主冢原卜传老剑圣亲自到场,扬言要为弟子报仇之外,京都地方的传奇剑豪,号称一人一剑撑起神梦想居合术的林崎甚助,赫然也在潇潇的邀请之列。 这就是两位先天级别的高手了。 虽然,都并不是那么圆满,但也相当可怖了。 潇潇这个八卦帝,还在桌子底下偷偷给我递纸条,告诉我冢原卜传不仅是上代的剑圣,相当于天皇一党的柳生家,而且坊间隐隐有传言,说这位爷似乎还是佐佐木老次郎的亲生父亲。 本来我还不信的,不过现在看他猴急火燎跑来报仇的样子,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个传说搞不好是真的啊! 纸条的末尾,潇潇还信手画了一个笑脸。 卧槽,老当益壮啊…… 我看了纸条吃了一惊,差点没在会议桌上笑出声。 佐佐木死前已经隐然有先天的实力,但是此人乃是剑术上天纵奇才,本身的年岁并不大,二十五六岁而已。 而冢原卜传呢,此时已经是百多岁高龄的前辈高人。 换言之,这老不羞的在七八十岁的时候,还在外面乱搞,而且居然还让他播种成功了。 这种桃色新闻……还真特么刺激啊! 不过,就在我们聊别人的八卦聊的眉飞色舞的时候,突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来:圣女作为这次会议的召集者,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嗯? 我和潇潇下意识地抬眼看去,只见说话人须发皆白,一只眼睛瞎了,戴着黑色的眼罩,但是头发胡须如钢针般直立,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狂烈神色。 正是鹿岛新当流的当家人冢原卜传。 我们本来是不怕他的,偏偏刚刚还在传人家的小道消息,这一下被叫破,顿时都有些心虚。 潇潇尴尬地轻咳一声,拍了几下脸蛋,硬是把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给生生捏了回去。 我也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敛容正坐。 其他人都一脸奇怪地看着我们。 潇潇也只能假装看不见,继续接上了冢原卜传剑圣的话茬子: 第一句:我们就是来找东西的,找完马上回去,户隐派也会继续中立。 第二句:看天皇不顺眼吗?我们帮你揍他。 就这样,这次会议的基调就这么定了下来。 在潇潇明确承诺了我们待一会儿就走的情况下,东瀛各派自然不用再担心我们会参与战后的利益瓜分,对于后面的援助自然也是感恩戴德。 户隐流不必说,当年东方魔教的苗裔,强大是有目共睹的。 再加上一个先天高手,无心人魔赵无双…… 嘿嘿,讲道理,光是这一个高手,都已经值得尽心尽力拉拢了,我们又说好只要炎阳之心宝石,其他东西一概不沾,这怎么能不让他们喜出望外? 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高层谈妥了,接下来就是动员下面的炮灰去拼杀,在冢原卜传等大人物各自洋洋洒洒说了一上午之后,我家女神潇再度登场。 她看着下面已经被太阳晒的蔫头巴脑的各派弟子,又是问了一个问题:天皇奴役我们,剥削我们,现在还要和二天一流、柳生家一起,把我们的地瓜分掉!你们能忍? 底下的东瀛各派弟子,听了她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忽然爆发出极大的愤慨。 群情激愤的怒吼,瞬间像燎原的熊熊烈火,点燃了天空。 他们奴役我们,剥削我们就算了,我们忍了,但他们还要分掉我们的地瓜,这就不能忍了啊! 对!头可断,血可流,地瓜不能丢! 干死天皇,夺回属于我们的地瓜…… …… 望着下面突然沸腾起来的民愤,我忽然感到有一种荒谬至极的情绪油然而生。 我其实真的很想纠正他们,说你们搞错了,这句话不是这样断句的,天皇他们要分的是地,不是地瓜。 同时忍不住在心里寻思: 东瀛人这个民族,到底特么是有多爱吃地瓜? 第384章 和式洗浴(上) 我目瞪口呆的土鳖样,大概是把潇潇给逗乐了。 她讲完话退下来以后,告诉我说,东瀛和大唐的国情不一样,这里的贫富差距远比大唐大得多。有钱人醉生梦死,没钱的却连大米都吃不上,只能靠地瓜为生。 好在地瓜这东西口感不错,产量也高,不知道救活了多少穷人。 这也是为什么各派弟子一听到天皇要动地瓜就暴走的原因,因为那简直就是在动他们的命啊。 我这才恍然大悟。 给我解惑之后,潇潇又马不停蹄地和冢原卜传他们开会,忙着制定反击天皇一党的计划去了。 这么一来,我和无心人魔就可怜了。 两个人东瀛话水平差得很,这些家伙语速也是忒快,好似做贼一样,怕人听见,我俩根本插不了嘴。 额……不是好似,是真的要做贼。 我们在会议厅里呆坐了一会儿,感觉纯属自讨没趣之后,就双双出门遛弯去了。 有潇潇在里头盯着,也不怕这群小鬼子会拿我们做炮灰。 然而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刚走出门,就有两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厮迎了上来,问我们要不要去沐浴按摩。 这种小厮我老早就听说过,就和中原宫里的公公一样,也是去了势的无性人。 不同的是,中原在去势的时候,习惯于用阉割的手法,简单粗暴。 而这些小厮,却是从小就被从穷苦人家买来,先不断喂食各种药物,然后再赶在发育以前,用重手法搓揉下身,久而久之,发育自然停止,整个人的性别发育,也就自然而然地停留在了青春期之前。 在东瀛,这种经过特殊训练、最擅长服侍人的小厮,远比中原的太监更普及,不再仅仅局限于深宫之中。 几乎是稍微有钱的富户,都会买上几个,作为贴身的侍童。 大概是看到我们没有说话,迎上来的小厮对视一眼,立刻又换上标准无比的中原官话给我们推销了一遍。 呦呵,还挺有诚意的。 我看了无心人魔一眼,问去不去? 他想了想,说:去,为什么不去?你家那小丫头,不才说过东瀛富户最会享受吗?咱俩今天也好好体验一下,看看这传说中的和式洗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大点了头,我自然也就欣然应允。 然后我们在两个小厮的带领下,向着紫花株式会社的总部更深处走去。 我的脚一步一步,踩在镶嵌了白色卵石的步道上,感受着足底血脉渐渐舒活开来的那种微痛感,我忽然问无心人魔,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了? 无心人魔似乎也正沉醉在这种新鲜的天然按摩手段中,顿时被我问得一愣:啊?忘了什么? 渡边君啊!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叫道,你这个表情简直无情无义啊!紫花株式会社的掌柜们,现在还在城外的山上等着呢!岩流和二天一流的战局,被潇潇带着户隐流的人稳住了,可他们还不知道啊?再不去不告诉他们,他们还不炸了锅了? 无心人魔这才如梦初醒地一拍脑门,哦,对!我都差点把他们给忘了! 不过这时我们前方已经传来了明显的湿气和雾气,他立马又改口咕哝了一句:算啦,洗完澡再去吧,他们反正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着一个澡的时间。 我立刻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就在这一问一答的工夫里,我们已经从充满了禅意和诗意的园林中走了出来。 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排那种典型东瀛风格的低矮小木屋,屋角挂着叮当作响的风铃和一个白色的娃娃。 门口立着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汤池”。 要说这写字的人,水平真心不怎么样,一笔字写得歪歪扭扭,咋一看去,我还吓了一跳,以为到了我要寻找的汤谷呢,细看才发现不是。 不过我也注意到,这里的屋门,并不是我们这些天看惯了的那种牛皮纸推拉门,而是用一种坚韧的布帘子隔开,大概是怕被水汽打湿吧! 掀开帘子,走进这名为汤池的矮屋,我才发现,屋子里头竟然还另外用木板隔成了一个一个的小隔间。 我注意观察了一下,发现这房屋虽小,但是在建筑的时候,却绝对没有偷工减料的嫌疑,就连隔板,都是用极坚韧的松木板切割出来的。 木板表面还刷了一层琥珀色的松香,被屋里传出的热气一冲,空气里都弥漫着淡淡的松木香气。 小厮最会察言观色,大概也看出我们是第一次来,分别引导着我们进入各自的隔间。 进门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小厮看到我背上的大宝剑,还非常殷勤地伸手过来帮我解剑,但是被我客气却坚决地婉拒了。 开玩笑,在东瀛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鬼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遭到袭击,大宝剑可以说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我怎么可能把它随便交到一个不知善恶的侍童手里? 万一在洗澡的时候被人暗算,又没有剑在手里,我岂不是要光着屁股去死? 同一时间,另外一边的隔间门口,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然后就是侍童哎哟哎哟的悲鸣。 我不用看也知道,那肯定是无心人魔遭遇了和我同样的事情。 不过他就没我这么有教养了,长期在腥风血雨间摸爬滚打,我知道,他比我更敏感也更警惕。 那个小厮估计是刚刚表露出要帮他拿剑的态度,就被他一脚踢飞了出去。 不过这些没有性别的可怜孩子,受到的教育或者说驯化还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哪怕受到这样的对待,他爬起来以后,竟然依旧忍痛保持微笑,仿佛没有一点不满,而是努力想把服务进行下去。 ……出去!把伤口包扎好再进来! 无心人魔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愤懑地喝骂道,随即丢给他一瓶在大唐都价值不菲的金创药。 我叹了口气,知道无心人魔的怒火并非针对小厮,刚刚他出手也是本能反应,说不定现在还有些歉疚。 他真正恼火的,应该是这东瀛不把人当人看的习俗啊! 只是这件事我也只能想想而已。 入乡随俗并不仅仅是礼貌,更因为作为一个外乡人,很多时候,我们即使想改变某个地区的陈规陋习,也是无能为力。 这并不是凭借单纯的武力就能扭转过来的。 所以即使是无心人魔这样的先天高手,面对数以千万计的愚昧人心,也只能徒呼奈何。 我摇了摇头,把这些没必要的伤感情绪,全部抛诸脑后,一低头走进了自己的隔间。 我不会忘记,也许在不久以后,我们还要面临接二连三的大战。 我现在的任务,不是去同情一个最底层的小厮,或者感慨别国的愚昧,而是养精蓄锐,争取早日把自己的状态修养到巅峰才行! 第385章 和式洗浴(下) 我进入隔间的时候,屋里已经充满了弥漫的白色蒸汽。 不过这点雾气还不足以遮蔽我的视线,我看到在隔间中央,摆着一个堪称硕大的木盆。 旁边有仆役正推着一小车烧得通红的铜块,不断用一个长柄铁篓子盛起铜块,浸入盆中的水里。 嗤嗤的白气,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而木盆里的水,也被用这种方式迅速加热,变得温暖起来。 我在小厮的服侍下除去身上的衣物,信步走到木盆旁边。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赤身裸体。 尽管知道对方都是没有性别的阴阳人,称不上男人,但还是感觉有点尴尬。 倒是小厮对于这样的事情好像司空见惯,一点不适应都没有,反而轻车熟路地走到木盆边探手试了试水温,然后对我做了一个天下通行的“请”的手势,示意我躺进去。 我把拎在手里的大宝剑往木盆边一靠,接着才慢慢把自己的身体浸泡在水里,这样的话,就算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也来得及拔剑应对。 不得不说,这些东瀛人在洗澡上的研究,果然远非快节奏的中原可比: 盆里的水温,被加热到刚刚好的地步,恰到好处的热度,加上水的浮力,顿时让我无比舒爽地叹息了一声,感觉浑身十万八千个毛孔都仿佛舒张了开来,这些天舟车劳顿积累下来的疲惫,也一下子就宣泄出去了大半。 这时旁边又有小厮送上浅浅一猪口杯的清酒,抿上一口,酒力混合着热力,顿时就让我有了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不过下一刻,我眼睛一瞪,马上就警醒了起来,继而更是产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倒不是有敌人在这个时候来袭,而是我发现,自己的肩膀上,突然多出了两条玉藕似的臂膀! 紧接着,一个粉嫩滑腻的脸蛋,就贴在了我耳根的部位,那种肌肤相触的感觉,瞬间让我面红耳赤。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我突然想到了隔间里的小厮,顿时浑身一寒,身上被水浸湿的寒毛都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 我悚然回头一看,只见自己身后站着的,却并不是想象中的阴阳人小厮,而是一个年方二八的清秀少女。 她身上只披了一层薄纱,胴体若隐若现。 看到不是小厮,我松了一口气,但是心刚落下去,马上又提了起来! 达咩! 我瞬间想到就在不远处开会的潇潇。 尼玛这样奢靡香艳的场面,万一要是让她看到,那还得了啊!! 别开玩笑了! 我哗啦一声从水盆里站起来,本能地一捧水就泼向那少女:你你你,不要过来!出去! 少女身上的轻纱被水打湿,我才猛然察觉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原本只是若隐若现的风景,顷刻变得清晰起来,让我口干舌燥,差点把持不住。 不过我只要想一想被潇潇那把解剖刀,我还是硬起心肠,无视了少女梨花带雨的委屈面容,一屁股坐回了水里! 出去!这里不要女人服侍! 我大喝一声。 同一时间,我听见隔壁也是一阵鸡飞狗跳,不过惨叫的却是进去服侍的少女了。 我稍微脑补了一下,就想象出娇弱女子被无心人魔同志胸口那个恐怖的大洞,吓得花容失色的场景了。 真是的……只是想好好洗个澡,有这么难么? 我抱怨了一声,把自己的鼻子也沉入浴盆中的水下,吹出咕嘟咕嘟的泡泡。 而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忽然又在门帘外响起。 有了之前的刺激,这一回我就保持警惕了,几乎是脚步声一起,我就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一个清秀的少年掀帘而入。 问题是……这货没穿衣服啊! 卧槽…… 我呻吟了一声,立刻明白自己之前的话让人误会了,赶紧大喝:我不要女人服侍,也并不是就是要男人的意思啊! 那么,男女都不要,是需要奴婢献身吗? 旁边的小厮听了我的话,应了一声,然后就做出了脱衣服的动作! 不是!绝对不是!都出去,这里不要人服侍了……不对,动物也不要……啊,我也不是恋物癖! 我看得心肝都在颤了,连忙一迭声地怒吼,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 等我喘着粗气坐回浴盆里,这才感觉世界都清净了。 但这里到底是浴室,之前又闹了一阵子,不由得觉得有些气闷。 我犹豫是继续泡澡,还是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进来,这时,头上的屋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然后两片木板就一左一右,向着两旁移去。 呦呵,还有自动换气功能…… 清新的海风带着新鲜空气吹了进来,让我神志立刻为之一清。 外面赫然已经天黑,露出来一片月明星稀的夜空。 紧接着,月色之下,悠扬的三味线也响了起来。 就在这悦耳动听的乐声中,我泡着热水,望着星空,竟然渐渐达到了一种身心空明的放松,随后竟然沉沉地睡了过去…… …… 这一觉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醒来的时候浑身神清气爽,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不过看月亮的角度,时间应该并不久,修养效果这么好,多半是和式洗浴的功劳。 不过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又多出一对皎洁的皓腕,正松松地搭着我的肩膀,顿时吓得我心胆俱裂,失声叫道: 尼玛,不是説了不要吗?怎么又来? 我双手一翻,下意识地就要把这双手的主人甩出去,但是下一刻,我就察觉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 随着我的运气,那双本来柔弱无骨的小手,竟然也猛地变成铁钳一般,死死卡住我的肩膀! 不好!是高手! 我心中一惊,开始深深痛恨起自己,在这异国他乡,怎么能放松警惕,沉睡过去。 只是这时候再去拔剑已经来不及了,大宝剑虽然就靠在浴盆旁边,但这双手,却更是近得贴在我的要害上,伸手拔剑的那点时间,足够她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十次! 想要我的命?没那么简单! 我在心里怒吼一声,抓住对方双手的掌心,疯狂地运转起罴神一掌的内力。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我掌心狂涌而出的内力,无奈一翻,放弃了我的脖子,和我四掌交缠,在零距离上对了一掌! 轰的一声,剧烈的内力比拼之下,浴盆也惨遭波及,水花四溅。 借着这一掌,我短暂地摆脱了对方的钳制,一个翻滚,从浴盆里蹿了出来,飞快都摸向竖在一旁的大宝剑。 不过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嗯,没有拈花惹草,这一次算你过关啦! 嗯?潇潇? 我吃了一惊,然后鼻端忽然闻到,刚刚被她捏过的肩膀上,传来一阵她特有的幽香。 果然……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这浴室里潮湿的独特环境,想必我早就闻出她的味道,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了。 你真是的,总是戏弄我…… 我抱怨了一句,同时心里再一次庆幸自己没有屈服于美色的诱惑。 否则估计等我睡醒来的时候,恐怕已经被她丢到海里去了吧? 我把大宝剑再度放下,问潇潇说怎么样?开会已经讨论出什么章程来了吗? 潇潇点头,忽然又满脸纯真无辜地看着我: 当然。不过……在说这件事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把裤子穿上了? 嘎? 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是光着屁股在说话的啊! 啊,果咩那塞…… 我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拿大宝剑去遮自己两腿之间。 然而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东瀛浴室的地板都是白石铺地,又湿又滑,我动作一下过快过猛,脚底打滑,又正在窘迫中,居然一屁股仰天摔倒在地! 哈哈哈哈…… 我狼狈不堪的样子,顿时让潇潇又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第386章 我靠……什么粥?! 好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我才收拾好尴尬的情绪,换上一身宽松的袍服,走出来和潇潇一起用餐。 潇潇当然不可能看着我换衣服,所以等我走出浴室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露天的石桌旁,手里一边写着什么,一边端着一碟草绿色的圆形糕饼,在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吃什么呢? 我走过去好奇地问。 草饼,味道还不错。 她头也不抬地答道。 “这东瀛人真是的,吃什么不好,非要吃草。” 我抱怨了一句,但还是拿起一块草饼塞进了嘴里。 泡了这么久的澡,又睡了一觉,我也确实有点饿了。 这一吃之下,我不由得收回了前面的话。 不得不说,这东瀛人在吃的方面,确实非常讲究,这草饼虽然名字不咋地,但是外形做得小巧可爱,半透明的外皮在月光下仿佛碧玉一般。 吃进嘴里一咬,混入了草汁的糯米皮香软可口,青草的香味中又带着一点微微的苦涩。 但是马上,这股涩味就被内里豆沙馅的清甜给盖了过去,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要吃自己点啊,菜单就在桌上,你抢我的干嘛? 潇潇嗔怪地瞪了我一眼,赶忙伸手护住自己的碟子。 小气。 我把手里剩下的草饼全塞进嘴里,翻开菜单看了起来。 我不是没看到她正在写的东西,直觉告诉我,那应该和反击天皇一党的计划有关。 不过只是稍作犹豫,我就决定还是先吃饭,其他事情都可以容后再叙。毕竟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打架啊! 东瀛的菜谱有点像中原的折子,处处透着精致、富贵的气息,明晃晃的金箔上用朱砂大字写着菜名。这样奢侈的体验,你在大唐任何一家饭店里,都是见不到的。 只是我才往菜谱上看了一眼,就被迎面三个大字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没把菜谱直接扔到潇潇的脸上去。 脑,浆,粥! 这是什么鬼菜?! 只看了一眼,我背上的寒毛都炸起来了。 脑浆粥?!这尼玛还要怎么凶残? 潇潇被我过激的反应惊动,终于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我问,张劫,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白? 我哭丧着脸,一推菜单,说这东瀛人都他妈是食人族啊! 哈? 潇潇莫名其妙地接过菜单,看了看,突然就开始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你看错了啦,不是脑浆粥,是豆腐脑,豆浆,小米粥……脑浆粥……哈哈哈…… 呃? 我愣了半天,才从她的讲述里知道,原来东瀛人和我们中原的书写习惯不一样。 中原习惯竖排写字,从右向左读,但是东瀛人和我们恰恰相反,他们的字都是从左往右横向排列。 这份菜单虽然临时把东瀛文字翻译了过来,但是书写习惯却忘了改。自然我就会把豆腐脑、豆浆、小米粥的最后一个字连在一起读,看成一道菜名,这才搞出了脑浆粥这么恐怖的误会来。 咳…… 骤然出了这么大一个洋相,顿时把我羞得无地自容。 好好吃饭是不可能了,我只得赶紧转移话题,向潇潇询问起他们开会讨论出的方案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讨论的,你们不是原本就打算向二天一流的宗主挑战吗?照旧,只不过不用你们自己去说了,我们会用岩流的名义为你们操办这次约战,胜者得到长滩沙洲的炎阳宝石矿…… 潇潇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立刻觉得奇怪起来,因为这个计划里面,完全就没有东瀛各派的存在啊! 那冢原卜传他们呢? 我连忙追问道。 潇潇笑笑,说他们啊,等你们把宫本文藏的注意力吸引住,大名一派的人手就会突袭二天一流和柳生家的各据点,将他们的势力拔除。 说起来他们还真应该感谢你们两个,原本双方实力其实是差不多的,佐佐木大意身死,大名一派就落在了下风。但是你们两个突然加入,不但扭转了力量对比,还把户隐流给牵扯入局,现在就该轮到宫本文藏他们头疼了 想了想,她又不放心地叮嘱我们,说因为这个原因,二天一流应该恨你们入骨了,约战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东瀛比武,可没有什么点到即止的说法。 这时,无心人魔也从隔间里出来了,他对这种无脑的安排显然非常满意,自信满满地点点头: 放心,交给我们。 嘎?我们? 我吃惊地看着他,搞笑吧?你就你,带个们字是什么意思? 潇潇一脸同情地看着我,说不,赵大哥说得没错,这个们字还真的必须加。这次约战会采取五对五的形式,岩流人手不够,你和我都必须上场…… 啪嗒一声。 我叼在嘴里的草饼颓然落地。 我……糙! 天晓得这时候我是多想说一句:关我屁事啊! 当天晚上,我就像是发泄一般,把所有东瀛特色的饮食,什么温泉蛋、寿司、刺身、味增汤,通通都试吃了一个遍。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装着事的缘故,这一餐我吃得并不如何开心。 除了那碗黄而浑浊、卖相不佳的味增汤还算合口味之外,其他的东西,再没出现草饼那样的惊喜,反而不是生的就是半生不熟,实在没多少滋味。 但是不管我如何不情愿,该来的总要来的。 吃完草饼的第三天,岩流派去二天一流下战书的信使就回来了。 他的一只眼睛被挖掉,耳朵也被割了,带回来的战书上,就蘸着他眼眶里的血批复了一个字: 战! 无心人魔看到这个场面,当时就怒了,说这帮小矮子真是不懂规矩,两军交战都不斩来使,他们竟敢这样羞辱我们,回头爸爸一定要教他们做人。 说着,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问脑浆粥喝不喝? 我气得拍案而起,差点上去和他拼命。 这两天在潇潇大嘴巴的宣传下,我脑浆粥的梗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笑话。 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还在这种大庭广众的正式场合调侃我,这特么是要搞事情的节奏啊! 看到我暴走,无心人魔却只是淡淡地摇摇头,眼睛在人皮面具后面闪着危险的光芒。 他说你要是喝的话,我就给你带点脑浆回来……要吗? 要个屁! 我没好气地坐回自己的座席上,哼了一声。 我这才想起来,这家伙自己曾经就是一个危险的杀人犯。 若是惹急了眼,脑浆粥这件事,他还真不一定就做不出来。 第387章 搓麻将 岩流和二天一流约战的日子,转眼就到。 狭窄的长滩沙洲上挤满了围观的人群,熙熙攘攘,清一色都是斗笠、和服、打刀的标配。 远远看去,他们就像是用雕版印刷术印出来的人像一样齐整,看样子都是东瀛这边的江湖客。 对于他们来说,往日一年才有一度的两派论剑,今年居然在短短的时间里连办两次,倒真是个稀罕事。 不过看热闹的向来不嫌事大,既然我们这些比武的都不惜命,他们自然也不会在乎区区一点脚力,纷纷跑来强势围观。 我和无心人魔作为这一次约战的发起者,同时也是岩流待会儿出场的选手,自然是昂首挺胸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我们身后,还有几个其貌不扬的身影,都用东瀛特色的斗笠遮住了面孔。 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以为他们是岩流的弟子,其实只有我和无心人魔才知道,并不是,他们都是我九五二七小队的弟兄,甚至连孙二爷都在! 这些家伙,居然也来岛国公费旅游了! 仁川一别之后,他们并没有返回中土,反而和宝船分道扬镳,跑到东瀛来声援我们。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胖子他们都不用说了,而孙二爷,他本来就不差钱,出海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激。 现在极北之旅已经结束,守着一艘无所事事的大宝船,哪里有跟着我们四处寻宝、打打杀杀来得刺激? 但是奇怪的是,他们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在岩流内部的选拔中,把岩流自己的弟子给淘汰了。 以至于现在,打着岩流招牌的约战五人队,有四个名额都是我们的人。只剩下一个岩流大师兄还勉强保持住了自己在队伍里的地位,总算没有颜面尽失,可惜他也只是吊车尾的角色。 我们是早上吃了早饭就来的长滩沙洲,但是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也没看到二天一流约战的人出现。 岩流大师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原地团团乱转:这可如何是好,看来二天一流的人又打算拖垮我们了,该死的,师父就是败在了他们这一招下,想不到这伙混蛋现在又故技重施,当真一点脸都不要了? “反正说好今天不出现的一方就是认输的,你急什么,这么多人看着,你还怕他们赖账不成……哦,胡啦!” 胖子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和不屑,突然他惊喜地大叫一声,哗啦一声推倒了自己面前的麻将。 说实话,除了大师兄在干着急,我们四个一点都不在乎二天一流出不出现,啥时候出现。 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摆了一张桌子,扎了一个草庐,摆起了长城。 甚至大家心里还非常恶意地希望二天一流的白痴们,最好路上堵车迟到,这样我们就连手都不用出了。 “娘的,今天输惨了。” 无心人魔把眼一瞪,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甩到了胖子面前。 当的一声,软绵绵的银票在他内力的催动下,竟然像飞镖一样锋利,一角直接钉穿了桌板,卡在了桌面上。 旁边岩流大师兄看得眼睛都鼓出来了。 胖子却毫不在意,笑嘻嘻地把银票拔出来收进怀里,同时调侃无心人魔:赵老哥啊,要不这次您就别出钱了?我看你输得裤子都快没得穿了,我这个人交朋友从来不在乎朋友有钱没钱的,反正都没我有钱。 他说这话的时候,胖脸上维持着一贯的诚恳。 遗憾的是,这一次他却忘了,桌上还坐着一个孙二爷。 有这位在场,他所谓的最有钱立刻就变成了一个伪命题。 话音未落,二爷啪的一张地契丢到了他面前,不耐烦地说道:江南沃土,良田千顷,再加一座山庄,作价一千万两银子……有钱找没?没得的话,这区区百把万两的零头就算了。 胖子瞬间哑火。 无心人魔也是一脸心累的表情,捏了捏眉心,咬牙切齿地说:不用,老子在积蓄怒气值,等二天一流的王八蛋来了,我要一次性把怒火发泄到他们身上。 我看着他深深抠进屁股下面岩石的指头,已经可以想象不久以后二天一流的惨状,忍不住偷偷吐了吐舌头,心想这帮白痴,非要自作聪明,这下惨了吧。 到日薄西山的时候,二天一流的人,终于在一群粉丝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人未到,声先至,远远就听到一首歌谣:二天一流,剑术超牛,千秋万载,一统琉球! 这帮孙子,真装逼啊,还一统琉球?琉球是我大唐的!泱泱大国,寸土不让! 这个时候无心人魔都已经输得两眼通红,被二天一流落场的锣鼓声惊动,瞪着血红的眼睛看了过去:吵你麻痹吵,一边候着去,有什么事等爷扳本再说。 二天一流派来宣战的小弟子,估计也没想到是这个待遇在等着他,当场吓得退后一步,然后才怯生生地说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要不大家赶紧打完收工,回家睡觉吧? 我忙着洗牌,头都懒得抬一下,压根不理他。无心人魔两人就更不用说了。 只有胖子赢了钱,心情大好,还有耐心跟他解释了一句:胖爷我听过一句话,叫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反正子时之前都是今天,你们急什么? 二天一流的使者还想据理力争,结果被输火上升的无心人魔窜起来就是一巴掌,抽得像陀螺一样原地转了三圈,牙齿都喷完了: 妈妈的,老子们等了你们一天,现在让你们等几把牌的时间都等不得? 旁边围观的众多江湖客也纷纷鼓噪,大叫等,等,等。 一开始在打牌的时候,他们还觉得枯燥,走了不少人。 但是看我们打牌,这货东瀛江湖豪客,很快就被大唐国粹的魅力所征服。 现在人数已经不少反多,甚至许多人也学着我们的样子,架起桌子鏖战四方城。 麻将使我快乐! 我要打麻将,谁都别拦我。 沉迷麻将,不可自拔…… …… 又输了几把后,我抬头一看,眼下的长滩沙洲,乱糟糟的就像个露天赌场: 到处都是洗牌的声音,掷骰子的声音,赢钱欢呼、输钱骂娘的声音,甚至还有人一言不合,为了几文钱的独资拔刀相向……却唯独之前呼声最高的约战,此时没了踪影。 在麻将的魅力面前,约战?那都不是事儿。 等我们打完牌,月亮都快落山了,看到我伸了个懒腰,旁边等得虚火直冒的二天一流弟子立刻一拥而上,絮絮叨叨讲了半天。 我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忍不住忿然一拍桌子,怒吼道: 都闭嘴!我问你们,你们能直接认输吗? 开什么玩笑! 二天一流众人早就义愤填膺,听到这个问题更是纷纷摇头。 无心人魔拔出大血剑,狞笑一声,指向二天一流,说那行,开打呗! 第388章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风水轮流转。 我想,当宫本文藏用拖延时间的办法,谋害佐佐木的时候,大概不会想到,他自己也会被我们一场麻将拖得心浮气躁。 不过我们可不是那号乘人之危的小人,非但没有趁机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胖子还笑眯眯地问他们,要不要喝杯茶缓缓神再说。 不必了! 宫本文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沙哑地说道,亥时一过,今天就算完了。说好今天约战的,诸位莫非是想拖到明天不成? “宫本大剑圣这话就说笑了啊,在场的诸位同道都可以作证,我们岩流可是很有诚意、大清早就到了的,拖时间的人,貌似不是我们吧?” 胖子自以为风流倜傥地一笑,其实脸上的肥肉都堆成了褶子。 偏偏东瀛人就很吃他这一套,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因为没饭吃容易饿瘦,所以把大唐以胖为美那一套疯狂加强了一遍。 此刻听到胖子开口,立刻纷纷鼓噪:我们可以作证,岩流早就来了,是你们二天一流无耻下作! 当然,说话的时候,他们手上的麻将依然哗啦啦搓个不停。 看得出来,未来的东瀛江湖,很可能因为麻将的文化入侵,而又要掀起一场天大的风波了……比如,因为赌博引起的械斗? 赌博穷三代,麻将毁一生啊! 我悲天悯人地在心里想道。 幸好东瀛并非我大唐国土,在这里种下罪恶的种子,我的良心也不会痛。 “宵小之辈!都闭嘴!” 宫本文藏身为一代宗师,也是有尊严的啊! 这一次他却没有选择继续忍气吞声,而是猛地大吼一声,脚下一踏。 轰! 沙洲潮湿的沙子四散飞溅,在他这一跺脚间,居然就被炸出了一个澡盆大的浅坑。 怒吼传出,山鸣谷应,好不威风。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那被踏出来的浅坑中居然就慢慢渗水出来,最后变成了一个浑黄色的水坑。 看到他这一脚的威势,原本还想着法不责众的江湖众人,顿时都当起了缩头乌龟,瞬间没了声息。 他们或许这才想起,自己群嘲的对象,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二天一流掌门人。 在佐佐木死后,这一位才是名义上的江湖第一高手,二天一流更是具备压倒性的统治力,远非衰落的岩流可比。 无心人魔见状眼睛一眯,也踏前一步,冷笑道,宫本剑圣好大的威风,怎么?是不打算压轴,现在就要和我们做上一场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更没有大喊大叫,但是当大家听他说完一句话,却纷纷觉得心头震撼,头晕目眩,不少功力不够深刻的人,竟然像是虚脱了一样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如果说宫本文藏刚刚踏地怒吼,展露的是外家武功的巅峰、如有雷霆之威的话。那无心人魔这一句话,就是用内功的玄妙,彻底抵消了他的威势。 就像是潜藏在山峦下的地震,只有在威力爆发出来的时候,人们才会在天威下恐惧地颤抖! 听到无心人魔说话,宫本文藏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的左边嘴角有一颗黑色的痣,上面还长了几根黑毛,说话的时候黑毛会随着嘴角的弧度而抖动。 这本来是相当标准的反派造型,不过配上他武学修炼到极深境界的精气神,却反而凸显出一种独特的威严来。 他深深地看了无心人魔一眼,笑了,明天就明天,时间无所谓,反正我们这次也是要分出一个胜负的。 不用,你们撑不到子时来临的,半个时辰,就够打发你们了。 无心人魔大手一挥,话语里的嚣张和霸气,瞬间又把宫本文藏给怼了下去。 他这也是入乡随俗,东瀛武林规矩,比武之前一定要斗口,所以往日低调冷酷的无心人魔,才会突然嚣张了一把。 不过你还真别说,这家伙倒是很有毒舌的天赋,几句话说得宫本文藏哑口无言,只得一拂袖,说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吧! 喂,这台词反了吧? 岩流大师兄就站在我身边,瞠目结舌地说道。 没反……咦,对面的人出来了! 我趁他没注意,一指对面,然后在他愣神的一瞬间,已经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我操你大爷啊! 岩流大师兄白田气得破口大骂。 因为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出场规则,应该是越强的人越后出场,我现在一把将他推了出去,等于就是指着鼻子在说他最弱了啊!这让高傲的大师兄如何能忍? 加油,大师兄,把你被蔑视的怒火都发泄在对手身上啊……小心! 我把双手拢成喇叭状,大叫道。 在我的提醒下,白田君猛一错身,躲开了对方剑客迎面劈来的攻击,还化悲愤为力量,真个反手还了一刀。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两个人演绎出了一场最标准的东瀛武士决斗场面,嘴里咿咿呀呀叫着,但是刀法却是深得快准狠的三味精髓,刀光剑影,凌厉到了极点。 白田君到底是岩流的大师兄,二天一流这一个被选出来参加决斗的弟子,虽然身手也算不凡,但还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你来我往,十几招稍纵即逝,白田君忽然卖了一个破绽,以自己手臂受伤为代价,觑准对方的空隙,暴起一刀成功将对手斩于刀下! 岩流,一番胜! 负责见证这场约战的江湖大德兴奋地大叫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赢了呢。 当然,在看重实力的东瀛江湖,这位年老力衰的大德,估计也就只剩德了,真打是肯定不行的,所以平时地位也不高,自然会把感情代入同样日薄西山的岩流,对于二天一流倒霉乐见其成。 开门不利,我看到二天一流的弟子纷纷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的这一番神态,自然落在了胖子的眼里,他嘻嘻一笑,说:我就喜欢看这种别人一门心思想要干我,又干不掉我的眼神! 他说话不瞒人,气得二天一流的人又是一阵疯狂的叫骂,纷纷向他挑战,要求下场单练。 本来按照这一场约战的规则,每一方五个人,前一场的战胜者只要不是同归于尽,就可以在场上一直站下去,直到被后来人打倒为止。 这也是轻生死的东瀛人一贯的做法,虽然个人生命安全肯定得不到保障了,但是能有力地消耗掉对方其他人的实力,这对于流派利益,却能确保最大化。 本来二天一流也没指望凭着几句话,就把白田君说下场去。 毕竟只剩一只手的岩流大师兄,也是一股不弱的战力,若是拿出玉石俱焚的气势,甚至还能再拼掉他们一个人才死。 扪心自问,如果是他们处于这种局面,也不会放弃的。 然而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他们话音未落,白田君就回头看向岩流队伍中一个老神在在坐着的斗笠人。 那人微微颔首,斗笠上下动了一下,就算是回答了。 接着,白田君竟然捂着受伤滴血的臂膀,头也不回,就自顾自地走下了场。 眼看他把自己辛苦赢得的局面拱手放弃,顿时场上又是一阵大哗。 二天一流这边也是傻眼。 宫本文藏看着我们这边的斗笠人,眯眼轻问: 能让白田如此言听计从,阁下到底是何人?竟有如此把握打败我们? 斗笠人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一言不发,宛如石雕。 狂妄! 宫本文藏的弟子见师父被无视受辱,纷纷跳出来大骂表忠心。 看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仿佛恨不得立刻和我们火拼一场。 只有我才知道,那斗笠人的斗笠下面,就是潇潇绝美的容颜。 她当然不能开口,一开口就露陷了。 如果让宫本文藏这个人精猜出冢原卜传他们的行动,我们的一番表演,岂不是通通前功尽弃? 然而我们的人都不为所动,白田下去了,胖子又腆着个大肚子,一晃一晃地走上场去,问下一个谁来? 立刻就有大把被激怒的二天一流弟子,争先恐后地冲出来,怒吼说我我我。 看到这个场面,我就知道二天一流这次输定了,起码在弟子层面是这样。 我不信他们来之前没有针对性的计划,但是现在着么多人不顾计划,强出头,证明我们之前打麻将的计谋确实成功挑起了他们心中的躁动。 宫本文藏自己显然也明白这一点,长叹一声,抱剑不动,估计是打定主意,最后由自己来力挽狂澜了。 那就你来当我对手吧! 胖子也不客气,随手点了一个看上去最厉害的二天一流弟子。 这人的确是二天一流中少有的有两把刷子的高手,胖子舍弃那些弱鸡选了他,二天一流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两人动手打了几个回合,二天一流的高手突然吃了胖子一撞,整个人骨断筋折,横飞了出去。 胖子自己也挨了一刀,肚子受伤。 可惜别人流血,他只会流油,摸了摸肚子上翻出肥油的肚皮,胖子也是乐呵一笑,转身走入人群,就此弃权,倒是把一些个摩拳擦掌要在下一场为同门报仇的二天一流弟子气得半死。 然后,我当然是施施然登场了。 面对双眼喷火,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的对手,我心头一动,突然一抬手,大喊一声:且慢,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第389章 孙家绝学:用钱砸死你! 对面显然没想到我上来就用关系压人,愣了一下。 我还是没动,又问了一遍: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对方有点被吓住了,也不动手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敢问是哪位前辈? 声音带着七分小心,三分恭敬,估计他也怕我是什么大人物的后人,莫名其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吧。 我心中暗笑,突然蹲在地上就嚎啕大哭:我他妈也不知道!我从小就是个孤儿! “哎!决斗呢,你哭什么哭啊?” 我一边假哭,一边留意他的动作,只见他踏前一步,不知道是要趁机偷袭,还是打算上来安慰我。 不过我也懒得知道了,就在他弯腰低头伸手的那一刹那,我抓住机会一跃而起! 罴神一掌! 啪! 他一张老脸被我掴了个正着,仰面朝天就倒了下去。 搞定! 我拍了拍巴掌,转身就回了麻将桌。 无心人魔默默地瞅了我半晌,道:你有没有觉得,自从来了东瀛,你的节操越来越没底线了?居然连假哭骗人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回去中原就会好的。” 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看向场中下一场比武。 这次我们这边登场的是孙二爷,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没有他,于是他一边调试着自己的弓弦,一边信步走了上去。 谁来? 他把玩了一会儿手里的长弓,问道。 看得出来,二天一流遵循的应该也是由弱到强,宗主压轴的出场顺序。 我刚刚打倒的那个人,没有被潇潇激怒,在心性上就比胖子的对手更强,还好中了我的计。 等轮到孙二爷这里的时候,应该是副宗主一流的人物出马,这等人物,就算比起宫本文藏本人来,应该也就只差一筹而已。 这样的点子,初入一流的孙二爷赢得了么? 这个问题,若是拿去问外人,那得到的回答肯定是笃定的“不可能”。 毕竟初入一流高手之境,和一流巅峰,那几乎是天与地的差异。 可若是用同样的问题去问见过孙二爷出手的人,那他肯定也会哈哈大笑,说你这他妈不是废话吗? 这个世界上钱办不到的事情不算少,但是孙二爷想亲手宰杀一个二天一流的副宗主,这件事却肯定不在其中。 战斗一触即发,在孙二爷出手的时候,对面的二天一流副宗主也同时狂奔向这边,猛地抽出一对鸳鸯蝴蝶刀,还从喉咙深处发出深沉怨毒的咆哮:二天一流,需要一场胜利,和一场血祭! 这个副宗主秉承了东瀛人一贯身材矮小的特点,但副宗主显然比一般弟子伙食好,满身横肉,跑起来脚步如雷,活像一座移动的低矮山峦。 仿佛就算他的面前挡着千军万马,他也能凭借手中的双刀斩开一条血路! 只是就在这时,一直低头调弦的孙二爷突然抬起头来,淡淡地说了一句,上一个想杀我的人,现在坟头草都有你这么高了。 这句话既嚣张,又嘲笑了副宗主的身高,顿时引起周围一阵哄堂大笑。 但是马上,笑声就戛然而止,所有人大张开的嘴巴,直接僵在了空中,连震动的小舌头,都像被冻僵了一样,纹丝不动。 因为孙二爷连张弓搭箭的姿势都没有,就是用抱琴的姿势,把自己的长弓优雅地抱在怀里,然后轻轻一拨! 刹那间,弦音如雷! 嘣! 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在孙二爷的弓弦上,是空无一物的。 然而就在他拨弦的一刹那,空气中仿佛瞬间有什么东西疾驰而过! 夜色中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的影子,那仿佛鬼魅一样无形的攻击,眨眼间就降临到二天一流副宗主的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他辛苦修炼的武者本能救了自己一命,就地一个驴打滚,再爬起来的时候,我看到副宗主捂着自己的肩膀,冷汗如雨。 血水流出,在空气中浸润出一支长箭的轮廓,前端染得通红,像一支血箭,但是后半截却若隐若现,仿佛是从空气中滋生出来。 这箭竟然是透明的! 原来副宗主虽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自己的要害,但还是被这支透明的怪箭射了一个措手不及,被伤到了肩膀! 有点本事! 望着向自己怒目而视的副宗主,孙二爷只是轻描淡写地评价了一句。 副宗主却是怒火中烧,嚓地拔出透明箭,当啷一声扔在地上,怒道:你这是什么邪门歪道的箭矢? 长箭落在地上,箭杆上的血水很快就被泥土吸收,长箭再次变得透明,像是徐徐蒸发在了空气中。 “极北深海玄冰打造的箭矢,一根五十万两!你居然说是邪门歪道,看来你比我还财大气粗哦!” 孙二爷闻言,显然十分生气地吼道。 我这才知道,在极北之地,并非只有我一个人才有收获。 在见识过极北深海玄冰的威力之后,孙二爷也搞了一些来打造长箭,没想到本来是深蓝近乎黑色的玄冰,在经过一些特殊工艺的加工之后,竟然变成了无色透明的存在,但是杀伤力却丝毫不减。 二天一流的副宗主没听过深海玄冰的名头,继续怒目:你少在这里咋呼人,什么深海玄冰,狗屁! 孙二爷指了指他的肩膀:是吗?感受看看。 副宗主一愣,这才猛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一片麻木,不由得大惊失色:你对我下毒? 毒? 孙二爷嗤之以鼻地否认了副宗主的说法:别逗了,以老子的财力,真想下毒杀你,买到的毒药只怕分分钟就把你毒死了,还会给你机会在这里瞎比比? 这种打架都不忘炫富的花式,我只能满眼小星星,然后在脸上狂草书写一百二十个大写的服。 第390章 绝望吧!这才是真正的花式炫富 八嘎! 听了孙二爷的话,二天一流的副宗主怒火中烧,拿出一把小匕首,直接往肩膀上刺去! 这家伙个头不高,但居然是个硬汉,硬是用剜肉的方式,制止了玄冰寒气在自己体内的蔓延。 啪! 一块足有碗口那么大的血肉,被他用刀挖出来扔在地上,摔成了满地粉红色的冰渣,显然连血脉深处都被冻得透了。 这种玄冰箭矢确实是神兵利器,虽然蔓延速度不如毒素,但却诡异地能吸收人体内的热量,如果救治得不及时的话,最后整个人都会变成这块血肉一样的冰雕! 再来! 用玄冰热身之后,热血沸腾的孙二爷跃跃欲试,张弓搭箭又是一发。 只可惜被刚刚那一箭射得身心俱凉的副宗主,却是不愿意再当他的箭靶子。 一个照面就被废掉了一条手臂,如果他不是二天一流的副宗主,擅长双刀,恐怕现在已经只能束手就擒了。 休想! 副宗主高高跃起,手中短刀映月,劈向孙二爷。 咻! 孙二爷弓弦一抬,又是一箭射出。 这一次他射出的箭矢却是漆黑如墨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哪怕被月光照着,都没有丝毫的反光。 但是至少这一箭已经有影子了,能让我勉强判断出箭路来。 看来深海玄冰还是太昂贵了,即使以孙二爷的财力,也没办法置办太多。 我在心里默默判断道。 但很快,我就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把这个判断说出来,不然丢人就丢大发了。 我对孙二爷财力的低估,就像是低估了这支箭。 副宗主借着月光下的影子,劈出了自己有生以来最为巅峰的一刀。 据说二天一流崇尚在暗示里劈香火练剑,练到至高境界,一刀下去,香烛的火头都能平平分成两半,左右各一。 副宗主这一刀多少就有那么点意思了,一刀正中箭头,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只是还不等他得意、也不等我们喝彩,那一支长箭忽然剧烈地爆炸开来! 砰! 我这才想起,当初在冰海之上,巨大的海神巨兽,被孙二爷小小的一箭轰成重伤,二天一流的副宗主一介血肉之躯,如果能挡? 果然,下一刻副宗主的腾跃之势就被抵消,灰头土脸地从半空中的烟火中落下,半身都是伤痕。 好家伙!居然是爆裂箭! 记得当初孙二爷就说过,这种爆炸箭是他花重金请墨家长老出手打造的,随便一支造价就在几十万两银子上下,而深海玄冰的价值我也知道,估计与这个不相伯仲。 妈妈的,短短两箭的工夫,就已经有超过一百万两银子被孙二爷发射了出去。 这尼玛就算是真银子,砸,也能把人砸死啊! 更夸张的是,我借着爆炸那一瞬间的火光,看清了孙二爷背后的箭囊。 那里面有各色的箭,而且每一支箭的样子,都是独一无二的,但却散发着同样令人心悸的凌厉气势! 好嘛,这老家伙哪里是嫌贵置办不起一支玄冰箭矢,分明就是嫌老是用一样的箭矢掉分啊! 有钱就是任性,我还是图样了! 就在我满心怨念的时间里,二天一流的的副宗主锲而不舍,拼着又挡了孙二爷一支破片伤人箭,这才终于逼近了二爷身前。 可惜,就在他满以为自己手中的刀可以大发神威的刹那,却看到孙二爷的鞋底像是充气一样鼓了起来,然后在地上一踩,就像皮球一样弹开,他费尽心机、付出惨重代价拉近的距离,瞬间就又被拉开,甚至比之前更远! 即可修! 哪怕是在晚上,我都看到副宗主双眼通红,不知道是给气的,还是给委屈的。 就连我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一句: 有钱了不起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偏偏这时候胖子还在旁边眉飞色舞、谈笑风生,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孙二爷露出的这一手的底细,大声赞叹道:好啊,缩地靴,乃是以东海外袋兽的皮毛纳鞋底,辅以机关,必要的时候可以极大增强弹跳能力,实乃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之良品也! 听他说得这么好,旁边有人心动,忍不住跑来询价:那么,这一双鞋价值几何?如何购买? 胖子手抚下巴,摇头晃脑,可惜别人摸的都是胡须,他却只能摸自己的双下巴了:不多不多,物以稀为贵,但也不过百万两银子罢了,和命一比,实在是太划算了。 这话一说,那些本来还有心思的人,通通不说话了。 他们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发现就算把自己这条命卖了,也未必能换到百万两银子的一个零头。 胖子还在不识相,继续拉仇恨,见大家都不说话了,他还主动去搭讪,问其他人:你们说说看,这位二天一流副宗主,他一身行头值多少钱? 可能钱这个话题特别讨人喜欢,这个问题一出来,立刻就有人说副宗主的佩刀是千锤百炼的绝世宝刀,大概可以值一千五百两银子,他的和服里还藏了一个护心镜,大概又是五百两银子……最后大家七嘴八舌算下来,发现副宗主一身套装,在整个东瀛都算得上豪华了,零零总总没有五千两银子拿不下来。 那边就连正在战斗的副宗主听了议论,都忍不住与有荣焉,脸上焕发出光彩。 可惜只要一低头,看到孙二爷脚上那双价值百万两银子的靴子,他就忍不住一阵心塞,什么光荣都没有了。 胖子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他瞬间面如死灰。 他大大咧咧地说道:嗨,才五千两银子啊?真是个穷鬼,中原捡破烂的都比他有钱。 副宗主勃然大怒:小鬼,在这里胡吹大气,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 他对面的孙二爷却微微一笑,主动自报家底:我这一身装备,价值大概是你的一千倍,也就是五百万两上下哟! 副宗主闻言顿时又双眼充血,浑身颤抖。 不过我看得出,这一次,却是激动的了! 杀了你,所有东西都是我的!说不定我还有挑战剑圣大人的机会! 他在疯狂地嘶吼起来。 下一刻,猛地弃守转攻,一刀刺向孙二爷的胸膛。 这一刀他似乎拼尽了全力,快到难以想象。 我不由得为孙二爷捏了一把汗,转头一看,他却像吓傻了一样面对这致命的一刀,不闪不避。 副宗主状若癫狂,大喊道:是我的,都是我的…… 当! 长刀及身,一声脆响,副宗主那价值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宝刀,当即就折断崩飞了出去,变成了一钱不值的废物! 那家伙眼珠子都凸出了眼眶,懵逼了一样怔了片刻,放声高喊:怎么可能!这世上难道真有刀枪不入的功夫? 他对面的孙二爷淡淡一笑,拔出一根刺猬毛一样的细小兵器,朝着他当胸一下,捅了过来! 要说这位副宗主,剑道上的修为还是非常厉害的,在这种极度不利的劣势下,他竟然还能化不可能为可能,用武士刀狭窄的刀身,挡住了孙二爷的尖刺。 可惜的是,他挡准了,却挡不住! 那根貌不惊人的尖刺,竟然像铁锥捅豆腐一样,不但刺穿了刀身,连那一面价值五百两银子的护心镜,同样被轻易洞穿,最后深深扎进了副宗主的心脏! “你……” 我看到副宗主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眼神中仿佛凝固着满满的不甘心,瞪着孙二爷。 孙二爷微微一笑,拉开自己衣服的前襟,只见里面露出一件金光闪闪的软甲来。 “金蚕丝软甲,轻薄如绸,遇金自坚,是以刀枪不入。” 他淡淡的解释,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九百九十八万两,物超所值,你,值得拥有……额,算了,现在你用不着了。 值你妈……外挂狗司马! 副宗主拼尽全力骂了一句,但是他的眼中还是流露出一抹释然的神色,然后长叹一声,仰面倒在了尘埃里。 第391章 心战 孙二爷打死了二天一流的副宗主以后,就自行退了下来。 我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就是双方压轴高手的对决了。 宫本文藏和无心人魔,这两个人不出意外都是完美踏入了先天境界的高手。 在这样的战斗面前,其他人是没有什么插手的余地的。 何况孙二爷来东瀛只是为了找刺激,不是找死,他自然不会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当盾牌,去给无心人魔趟雷,双方的交情还远远没有深到这一步。 孙二爷退进我们的队伍以后,无心人魔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我看到有一丝丝的血雾,从他背上剑鞘的缝隙里渗透出来。 随着他的内力逐渐沸腾暴走,这些平时只会缭绕在剑身上的血雾,此刻却是向着他全身上下蔓延。在他走动的时候,还会在他身后留下翻腾汹涌的血色残影,犹如一片咆哮的血海。 对面,宫本文藏也从弟子们的簇拥下越众而出,身子微侧,右手扶在腰间的太刀柄上,稳稳当当的步伐,却给人一种强弓般的张力,仿佛随时都在蓄势待发。 不过此刻,这位剑道宗师的脸上,却蒙着一层阴翳的青气,阴沉的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而他的眼神,也是无端凶暴,充满了一种像要择人而噬的凶戾。 我当然能理解他为什么一脸抓狂的表情。 此时虽然在场面上来看,双方都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人,但是真要论起来,之前的四场比武,全部都是以二天一流的惨败而告终,我们不过是功成身退罢了。 而且除了白田的那一场战斗,还算势均力敌之外,其他三场……我在下限上碾压了二天一流;胖子在体重上碾压了二天一流;孙二爷更是在财富上狠狠打了二天一流的脸! 这对长期以“东瀛最无耻、伙食最好、最有钱”的口号,作为自己流派招生广告的二天一流来说,简直不啻于从根子上进行了一次彻头彻尾的羞辱啊! “诸位都是来自天朝上国的唐人,来东瀛当什么搅屎棍子,来我二天一流,岩流给你们什么好处,我二天一流双倍给你!” 宫本文藏看着无心人魔,说话间嘴角黑痣抖动,我们谁都没料到,他居然一开口就是劝降。 不过我们也知道,就是从这一刻起,两人之间的交锋便已经开始——以东瀛比武中特有的斗口环节,来拉开这一场高手对决的序幕! 然而面对宫本文藏咄咄逼人的劝降,无心人魔却只是指了指自己身后,然后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你看我们像缺钱的人吗? 宫本文藏霎时哑火。 刚刚的战斗大家都看在眼里,光是孙二爷一人身上的行头,就已经强势碾压二天一流整个流派的财富。 还有胖子,这家伙虽然战斗的时候,没有孙二爷那么高调,但那只是因为他的对手实力不够,远不如孙二爷对决的副宗主,所以逼不出他的底牌而已,真要算起来,他身上的装备,也不会比孙二爷便宜多少。 还有我,虽然浑身上下除了一把大剑以外,就再也身无长物。 可识货的人都知道,我这把剑可谓是无价之宝,那么多天材地宝堆砌在一起,跟华夏西北传闻中的神物“切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这种情况下,宫本文藏居然还想着利诱我们,不嫌太可笑了一点吗? 当然,我知道,宫本文藏劝降,其实也只是抱着万一的态度试上一试。 事情发展到约战这一步,都代表着各自的颜面,谁怂谁孙子,一场血战基本上已经不可避免。 听了无心人魔的话,他倒也没有露出多少失望的情绪,只是踏前一步间,眼中的神色就已经恢复了古井不波。 好定力! 我相信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在心里不由自主地赞赏一句。 宫本文藏这个人行事作风虽然猥琐了一点,但是一代宗师的赞誉,还是不为过的。 不过就在这时,孙二爷突然喊住了将要上场的无心人魔,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宽衣解带,露出一身白肉,把解下来的金丝软甲抛给了无心人魔。 “穿上这个,这都不差钱,输人不能输阵!” 孙二爷玩世不恭地大喊道。 周围围观的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就连宫本文藏的脸色,也像是被人一拳捶在了心窝子上,半天缓不过神来! 金丝软甲保护的范围确实不大,至少手臂腿脚脑袋,就全部露在外面。 但无心人魔和他的实力不过在伯仲之间,一旦少了躯干部分这么多的可攻击要害,他几乎等于输在了起跑线上! 偏偏他还不能出言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二爷和无心人魔借宝。 人家朋友之间互相借个玩物,关他屁事啊? 虽然,这件玩物价值两百万两银子。 见此情景,二天一流的弟子们仿佛体会到自家宗主的尴尬,纷纷出言鼓噪,说什么已经出场过的兵器护甲,都不能再用,否则太不公平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不少二天一流的弟子脸上,都是通红一片,纯粹是硬着头皮在喊。 想象得到,往日都是他们凭着财富上的优势碾压别人,自己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 无心人魔何许人也,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小角色的呼声,他只是站在原地,托着那一件金丝软甲翻来覆去地把玩,不说穿也不说不穿。 这下子,宫本文藏终于坐不住了。 他轻咳一声,捻了捻下巴上稀疏的胡须,勉强道:吾认为这些不成器的弟子,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是吗? 听到宫本文藏的话,我立刻就知道他的心境已经出现了破绽,跟孙二爷使了个眼色之后,便微笑着走出人群,一把拔出大宝剑,扔给无心人魔:既然如此,鄙人这把剑,刚刚有幸不曾出鞘,不知道现在还能借出不? 我这话实则是在嘲讽二天一流,他们的选手,连让我拔剑的资格都没有。 宫本文藏就是脸皮再厚,也叹息了一声:“可……” 这句话一出,我们基本上就赢了一半,但下一秒,无心人魔却突然笑了:“谢了,老孙,不过,我没有当众脱衣的习惯。” 话音落下,他突然把金丝软甲抛上半空,然后把大宝剑一挥,那件价值两百万两银子、刀枪不入的软甲,就被轻易地一分为二! “什么情况?!” 场间一阵喧哗,我斜眼一看,不少人都懵了,嘴里喃喃道:这他妈不是一件假金丝软甲吧? 但马上,又看着无心人魔手上的大宝剑,一脸敬畏。 我深知他们的心理。 孙二爷脱衣服的时候,一举一动都在上千双眼睛的监视之下,若说搞了什么鬼,那除非大家都是瞎子!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一柄幽蓝的大剑,乃是比金丝软甲更高出一个档次的神兵利器! 无心人魔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在心理上打压宫本文藏,至于剑斩软甲,更是孙二爷传音授意。 之前金丝软甲已经露过一次脸,在高手对决中,一旦对手有了警觉,它能起到的作用,其实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了,倒不如用来作为大宝剑的试剑之物,好好强化一下这种威慑感! 反正这东西是衣物,就算劈成了两半,回去缝缝补补还能再穿个三五年,价值下降也不大,区区几十万两银子的损耗,换一场先天对决的先机,这种投资孙二爷还做的起。 果然,如我们所料,在看到大宝剑之后,宫本文藏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我甚至看到他脸颊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而就在这时,无心人魔却忽然扯动嘴角笑了一下,又把手里的大宝剑和地上的软甲扔回给我们:杀鸡焉用宰牛刀?我还不稀罕用这些宝物。 宫本文藏先看到无心人魔扔还宝物,脸上明显露出心情一松的喜色。但是后者接下来所说的话,却是把他气得满脸通红。 相信如果不是他也剃了一个东瀛人特色的半秃瓢发型,只怕现在头发都已经气得一根根直立起来了! 小子狂妄! 宫本文藏猛地踏前一步,杀气腾腾地大喝一声。 就在这时,无心人魔突然笑了:你心境破了。 宫本文藏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看了看手中的剑,突然改用半生不熟的唐语说了一声:今日身体抱恙,改日再战。 哈哈哈,择日不如撞日,宫本大剑圣,请指教! 无心人魔冷笑一身,趁着宫本文藏愣神的一瞬间,已经猛然一剑挥斩了出去! 留下来吧! 第392章 血剑开锋 无心人魔此刻挥出的这一剑,并没有多少惊天动地的声势,就是平平淡淡地一剑虚刺。 但是在我眼里,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在出剑的刹那,陡然拔高了一大截! 好家伙,他这一剑,并不全然是对敌人的追杀,更多的,是一种生死战前,对自我剑心的疯狂锤炼! 他呐喊一声“留下”,同时衣袂飘飘,须发皆张。 这一刻,他整个人焕发出来的气质,就像是一柄刚刚打磨完毕的宝剑,锋芒毕露。 月光照在他身上,竟然有一种被折射出去的晶莹感,就像落在了最光洁的宝剑刃口上! 而在同一时间,他拔出的大血剑上,血雾收敛,露出了暗红色的剑身。 可是本该给人如污血般污秽感觉的大血剑,此时却是呈现出一种和他本人截然相反的状态: 一股犹如新春嫩叶般的生命气息,从剑身上腾然而起,直让人错觉,这会不会是一柄还带着鲜活生机的木剑? 那种宛如生命初生的清新美好、纯净淡然,从光华内敛的大宝剑上浸润出来,顿时让场上煊赫的杀意,都被镀上了一抹活泼明快的意味! 这是什么剑意?! 我万万没有想到,以暴戾嗜血号称的大血剑和血剑术,当推演到极致的时候,竟然也会呈现出这种物极必反、无限美好的剑意来! 大血剑就在这一瞬间,以一种漫不经心地姿态,向宫本文藏斩了过去。 无论是人还是剑,动作都犹如善男信女打扫神龛一般轻柔缓慢,心思却至诚至纯。 那刃口上折射处的剑光澄澈明净,看起来就像湖心中倒映的星光,跃动间,满满的都是生命的感动。 然而面对这至纯至真至美的一剑,宫本文藏却像是陡然看到了莫大的威胁,如避蛇蝎猛兽,瞬间神色大变! 他朝着旁边一跃三丈,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无心人魔这一剑,那动作之仓皇,简直将他的宗师风范丢得一干二净! 两人一潇洒自如,一慌不择路,高下之势可谓立判无疑。 宫本文藏跃出去之后,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这一跳大大地失了面子,脸色涨得通红,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场面话,好挽回些颜面。 可惜这个时候,无心人魔的第二剑,又已经紧随其后,也倏然刺到了他的面前! 欺人太甚! 宫本文藏当场就炸了。 想也知道,他身为东瀛的一代剑术宗师,几乎登顶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又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被人撵得满地跑过? 就算是同为先天级别的对手,也绝对不行! 啊啊啊啊…… 宫本文藏疯狂地嚎叫,浑身气劲涌动,紧接着,一尊由尘埃形成的人像轮廓,从他身后迅速立起,顶盔掼甲,威风凛凛。 我听到周围的人群里响起一阵激动的呼喊: 式神!式神! 这就是式神?我擦,见鬼了! 我愕然了一下。 对于东瀛人式神的传说,我是早有耳闻的。 传闻中,所谓的式神,都是和式神主人签约的鬼神。 可惜百闻不如一见,今天看了才知道,原来这东西和中原的护身罡气其实就是一码事。 只不过,我们的玩法一般会比较朴实,大多数人一道剑气、一个气罩就算完了,不会像他们这样,硬是要搞成人形,还必须吸尘土水雾填充进去,显现出来。 那些杂质弄进去,能强一丁点?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护身罡气弄成人形,难度不高,但要像宫本文藏这样连盔甲和佩刀都弄得栩栩如生,那还是需要点艺术功底的。 爆气之后的宫本文藏,和他的人形护身罡气一起出手,瞬间就扭转了局面,杀得无心人魔步步后退,他也得意地狂笑了起来: 就只有这点本事吗?如果只有这样的话,你的人头本人就收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宫本文藏这家伙虽然长得还算威严,但是一开口,那一口跑调严重的官话,就会给人一种小人得志的猥琐感。 无心人魔也被他的话激怒,勃然变色,大血剑一振,本来收敛依附起来的血色剑气,再度滚滚而出。 让人震惊的是,这一次随着血色剑气的涌出,空气里蓦然响起了百兽咆哮的声音,而那些血雾之中,也幻化成百兽头颅一般的形状,撕咬咆哮,看得我目眩神迷。 我靠!走错片场了吧? 左右一瞧,如此玄幻的画面,不单是我,所有目击者都瞬间呆住。 喂,大家都是练武的好不好,我怎么不知道护身罡气和剑气,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宫本文藏猛然一刀劈下,他身后的罡气人像,也同时做出相同的动作,一虚一实两把长刀,瞬息追尾而至,落向无心人魔头顶,而他另一只手上握着的短刀,也跟着横扫无心人魔的腰间,发出凄厉的呼啸。 无心人魔毫不含糊,抬起大血剑一格。 大血剑的本体挡住长刀的同时,剑上血色剑气忽然暴涨,化成一个如烟似雾的猛虎头颅,倏然探出,一口就把罡气人像手中的虚刀给咬掉一截。 这虚刀本身乃是无形之物,随灭随生。 然而在受到虎头剑气的吞噬之后,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伤害,涌动了半天,才渐渐恢复了原状,但是其中黄土的色泽却明显虚浮了下去。 宫本文藏也跟着脸色发白,闷哼了一声。 这样的结果也不奇怪。 虚刀和虎头,本身就是两人真气分别化成的罡气和剑气。 这么一来一回,就等于是真气硬拼了一记,无心人魔已经是先天巅峰的人物,自然轻易就把宫本文藏压在了下风。 无心人魔嘿嘿一笑,趁势一脚踢在他左手的手腕上,把扫来的短刀荡开。 然后我的耳边才响起一个蚊蚋般的声音,无心人魔细细道来:当初我初练大血剑的时候,被其中的杀意控制,为了避免滥杀无辜,我只有潜入深山老林,猎杀凶禽猛兽,以宣泄杀意,没想到竟然炼成了这百灵嗜血的功夫,可以用剑气把所有死在我剑下的猛兽残魂模拟出来,今天倒是起了妙用。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听在我耳朵里,却不由得心中一紧。 人到底是社会性的动物,无心人魔为了避免滥杀无辜而藏身深山老林,其中又吃了多少苦? 还有这些猛兽形象,虽然按照他的说法,是死去的猛兽残魂。 但这些话,都不过是江湖人士惯有的吹嘘说法,就像把普通的轻功也能吹成飞行绝迹,把普通的刀剑也能吹成削铁如泥一样……去特么的飞行绝迹、削铁如泥,老子现在都做不到飞行绝迹,大宝剑都做不到削铁如泥呢! 说白了,不过就是他杀的猛兽太多太多 ,对于猛兽的习性、动作都了然于心,然后才能用剑气模拟出来。 这和江湖上练家子常用的虎形拳、猴拳、蛇拳之流本质没什么差别,只不过人家那是用身体模仿,而他是用剑气模仿,所以听起来技术含量稍微更高一些罢了。 第393章 霸者无双 真气比拼被压在了下风,反映到罡气外相上,就是宫本文藏背后的罡气人像,被无心人魔剑气化形而出的百兽反复撕咬,咬一口、缺一块,转眼千疮百孔,逼得他不得不花上大量的时间精力去修补。 要知道,先天高手的战斗,战机从来都是稍纵即逝。 这样一来,宫本文藏立刻就被杀得节节败退。 只是这个宫本文藏真不愧是东瀛的第一高手,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大声吟诗: 人生五十年,与天相比, 不过渺小一物;看世事,梦幻似水,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 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满怀于心胸,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 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他这首诗歌是用东瀛语长吟出来的,我听不太懂,只觉得节奏抑扬顿挫,充满了慷慨悲歌之气。 等旁边懂大唐官话的人,给我们磕磕巴巴地翻译过来,胖子立刻发挥出他的毒舌天赋,揪住莫名其妙的点开始黑: 东瀛人的寿命只有五十岁吗?不是吧?在我们大唐,都说人要活到花甲之年才够本耶?花甲你懂的吧?不,不是吃的那个花甲,是六十岁的意思…… 我没精力去听他讲这些没营养的吐槽,因为随着这首诗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宫本文藏咆哮的嘴里迸出,战场上的局面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喀拉喀拉…… 宫本文藏的脸色陡然变得通红如血,一连串仿佛爆竹般的连续脆响,从他全身的骨节处迸发出来。 他手中挥刀的力量,立刻就大了足足三成以上,一招一式,生生扭转了被无心人魔压制住的颓势。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应该是某种类似我大唐魔教天魔解体大法的秘术。 虽然看起来貌似只能加强肉身的蛮力,但是这正暗合东瀛剑士横练外家剑术的奥义,而且需要付出的代价,肯定也比天魔解体大法要小得多。 而且这还不是结束。 随着蛮力的加强,扎根于肉身强度的护身罡气,也猛地暴走。 宫本文藏和他身后那个人形虚像,同时作出仰天痛苦狂吼的姿态。 接着只听哗啦一声,人像的肩上和肋下,又各自生生分裂出两条手持武士刀的胳膊来。 而它原本虚幻不清的面容,也迅速沉淀、清晰,转眼化作三张如庙里佛像般凝固的面孔,嗔、悲、喜表情各自不同,远远看去,竟是一个三面六臂的神佛造型! 我……靠!这个逼装得真他娘的敬业啊! 在我身旁,胖子直接看傻了眼。 我也是一阵无语。 我站的这么远,都能感觉到宫本文藏身上磅礴的罡气。 然而这么恐怖的罡气力量, 他不一波痛快打出去,克敌制胜,反而搞这种华而不实的噱头,还要费神费力去控制造型。 我只能说,东瀛文化和大唐文化,实在是有太多不相容的地方了。 至少在大唐,你就绝对看不到这么骚包的先天高手,因为他们早就死在半道上了! 几乎就在宫本文藏暴走的一刹那,无心人魔也当机立断,发动了碾压般的攻击。 面对身高丈许、三面六臂的鬼剑士罡气,他毫不退缩,大剑挥舞,长驱直入。 大血剑上扑杀出来的猛兽如潮似海,仿佛无穷无尽。不知道多少獠牙利爪,在这一刻纷纷落到了三面六臂的罡气虚影之上。 而宫本文藏的罡气虚像,则疯狂地挥舞着六柄气刀,开始了拼死的招架、反击。 一头头猛兽被挥舞的利刃斩杀,重新化作血雾散去。但是下一刻,马上又会有更多的血兽前赴后继,源源不绝地猛扑上去,不把宫本文藏淹没誓不罢休! 战局在这一刻,似乎陷入了僵持。 无尽血兽组成了一条血色洪流,汹涌澎湃地冲向前方的猎物。 而随着剑下杀死的血兽越来越多,宫本文藏的式神,也在一步步完善: 从最初的盔甲人影,到后来的三面六臂,再到现在,背后两面迎风飞扬的旗帜也树立了起来,在猎猎长风中招展狂舞! 如果忽略了它尘埃组成的黄色身躯,光看造型,这家伙活脱脱就是一个栩栩如生的鬼面赤旗本! 这家伙不累吗…… 胖子看着双眼赤红的宫本文藏嘀咕了一句,然后就再也不说话了。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我还是必须说,此时的宫本文藏,实力其实是还在无心人魔之上的。 就像中原没有纯练外家功夫的天人高手,东瀛横练刀法亦是如此,。 不过他们虽然以后的路会越走越窄,但是单以杀伤力而论,在先天境界的门槛上,正好是一个巅峰。配上秘术,就连无心人魔的大血剑,也未必能和他一对一地拼杀! 别的不说,只是我们眼前所看到的,就是不知道多少头血兽飞扑上去,然后却在赤旗本式神的长刀和盔甲下,撞得头破血流! 这还是在宫本文藏花费了大量心力去控制式神的基础上,否则血兽大军会败得更快! 无心人魔的颓势,几乎是肉眼可见! 偏偏这家伙似乎自从以杀出道以来,就不知道什么叫作退让。 眼看着被宫本文藏全面压倒在了下风,他的剑法却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愈发地宁折不弯,刚猛暴烈!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虽然不是先天,可这么久以来,见过的先天高手,可能比许多人一辈子听说的还多。 和诸多前辈高手的交流请益,更是让我在武学上的眼光,拔高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我自然看得出,无心人魔现在纯粹是凭着一腔血勇在支撑。 没有和宫本文藏同等级的秘术,他根本就没办法一鼓作气、击溃式神虚影的防御,而打不破式神的防御,还要在这种情况下硬碰硬,只会增加自己的消耗,到时候宫本文藏还没有倒下,他自己就已经先一步油尽灯枯! “游斗啊!为什么不游斗!” 我听到旁边的胖子把拳头攥得嘎嘣直响。 他也看出来了,这种时候,最好的对策应该是打游击。 宫本文藏刺激躯体潜力的秘术,显然不可以长久。只要拖延到他秘术的效果过去,无心人魔要对付的,就不过一个虚弱的敌手。 这样的道理我不相信无心人魔会不明白,可他偏偏就是不愿为之,这到底是为什么! 对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连我们都看得出来,宫本文藏身为一代武学宗师,难道会不明白自己的弱点? 还有无心人魔,他难道也不知道?会为了一点尊严,非要逞这匹夫之勇? 绝无可能! 我的心中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背上冷汗顿时潸潸而下。 东瀛的武学氛围,比中原还要浓厚。 这里的比武,从来都是不死不休。 如果宫本文藏放任自己的秘术存在缺陷,那他根本就活不到今天。而无心人魔也绝不是什么傻子,他既然没有选择游斗,那就只可能是他看出了什么! 比如宫本文藏的秘术,其实是一个诱饵,一旦你心气薄弱,想着拖延敷衍,那么很可能就会被他一鼓作气反杀致死! 我现在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 就在我沉思的时候,场上两大先天的战斗,也已经彻底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往往一刹那的时间,无数招倏忽交换而过。 就这么短短片刻之间,各种杀招纷呈迭出,看得人浑身冒汗,然后还不等我们反应过来,大战却是已然到了尾声! 轰的一声巨响,无数血兽虚影和三面六臂的式神,在同一时间轰然崩溃! 无心人魔的大血剑,和宫本文藏交叉格挡在前的双刀,重重撞击了一下,随即两人各自向后退开。 两人相对而立,表情各异。 无心人魔自然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但是宫本文藏脸上,却是遮不住地面露喜色,仿佛他已经胜券在握一般! 我立刻就顺着他的目光向下望去,然后下一刻,我就明白了他笑容的缘由! 因为他们脚下的脚印,无心人魔足足退了八步,而他却只退了五步,留在地上的脚印也比无心人魔浅得多! 这无疑是他占据了上风的依据,如果继续打下去,相信无心人魔必败无疑!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无心人魔却是淡淡地开口了。 他说出来的话是如此的出人意料,竟然让宫本文藏的笑容,瞬间就凝固在了脸上! 他说: 认输吧!饶你不死! 第394章 黄龙指 你说什么? 听了无心人魔的话,宫本文藏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扭曲了。 他死死盯着无心人魔,眼角的肌肉抽搐,半晌才一字一顿地又问了一遍: 小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无心人魔也是个妙人,听到宫本文藏发问,他居然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又认认真真复述了一遍: 我说让你投降,这样还能保住一条命。 宫本文藏下意识地“哦”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拔剑指着无心人魔狂笑。 哈哈哈哈…… 轰的一声,响彻天际的狂笑声中,那尊三面六臂的式神虚像,自他身后再度矗立起来! 杀气四溢,狂态毕露! 魁梧的式神映衬下,宫本文藏嘴角的那颗黑痣,再次一抖一抖地颤动起来。 他指着无心人魔,状若癫狂地吼道: 你要放过我?可我不愿意放过你啊!唐人,嘿,天朝上国就了不起啊?大国子民,你们自诩龙的传人,但不是猛龙不过江,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跑来我东瀛搞风搞雨?那就把命留在这里吧! 无心人魔此时的眼神也是古怪得很。 他看着宫本文藏,就像一个要亲手打碎自己存钱罐的孩子,惆怅中又带着一点期待。 良久,他才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华夏一族会用龙作为自己的图腾吗? 什么? 宫本文藏一愣,一时没听懂无心人魔这句话里的意思。 这时候,无心人魔已经猛地张开双臂,用一种宏大的语调高声宣告道: 因为在我们的传说中,龙,才是真正的兽中之王!真龙所过之处,百兽俯首,便是猛虎豺狼,也只有伏地哀鸣的余地! 真龙定要镇四海,强龙必压地头蛇!我杀了那么多猛兽,你凭什么认为,我就没有凝聚出一丝龙意来呢? 一股狂风突然掠过长滩沙洲,吹得无心人魔披散的长发猎猎狂舞。 在这风中,他忽然回过头来,看着我远远说了一句: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天剑传承之外的杀手锏到底是什么吗?今天就给你看一看…… “黄龙指!” 轰然一声,大血剑上代表着百兽残魂的血雾,再一次翻卷煊赫起来。 无尽兽海再现,疯狂扑杀宫本文藏,但是面对无心人魔再一次的爆发,宫本文藏却是无比的淡定。 这里面的道理连我都明白,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无心人魔这一次的反扑,看着声势无比浩大,但是真要论起来,其实还不如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威力集中。 宫本文藏甚至都没有召唤式神,只是双剑在手,一剑一剑地简单招架,就把扑上来的血兽纷纷斩杀于无形。 胖子他们急得一脑门子的汗,纷纷嘀咕这样下去不行啊。 最性急的胖子更是低声招呼其他人,打算在无心人魔体力不支的时候,一拥而上,用人海战术淹没宫本文藏。 我马上就阻止了他愚蠢的行动:尼玛,动动脑子好不好?想群殴,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主场。别人二天一流那么多弟子,就等着我们先动手,给他们一个出手的理由呢。 还有周围,这么多的围观群众,别看他们现在好像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但我敢保证,只要我们敢玩阴的,铁定会有一大半的人同仇敌忾,帮二天一流一起对抗我们这些外来者。 胖子瞪着眼睛问我,那你说怎么办? 可惜他脸上的肉实在是太厚了,再怎么瞪,绿豆小眼也不会变成铜铃那么大。 我笑了笑,说,刚刚你们可能都没有看清楚,但我就问一句,你们觉得老赵比你们蠢吗? 胖子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了,先天高手,不会那么容易败的。 正是。 我没有说的是,在无心人魔喊出黄龙指的一刹那,我分明看到一线依稀的黄光在他指尖缭绕而过。很快就隐没在了重重血雾之间。 而他本人,则继续固执地挥剑,哪怕血兽大军的颓势已经非常明显,但还是源源不绝地从大血剑上涌出。 宫本文藏也只是在最初的时候,被无心人魔吓了一跳,但是后来,看无心人魔喊完之后也没什么动静,估计是以为他黔驴技穷了,冷笑一声虚张声势,就继续淡定地挥剑,见招拆招。 两人又杀了一会儿,我们渐渐也觉得情况不对劲了。 因为大血剑挥洒出的血雾越来越稀薄,血兽也越来越少,偶尔几头,也只能半身化形,后半身都只剩下雾气,在几乎透明的血雾中虚弱地咆哮。 大血剑的本体,和宫本文藏手中的双剑也开始连连碰撞。 这下子连一直淡定地潇潇都在我身后犯了嘀咕,说赵大哥不会是不行了吧?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但是话虽如此,我的心里也免不得开始担忧。 直到一个发现,才让我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你们看宫本文藏的表情。 我连忙把自己的发现通告给其他人。 无心人魔脸上戴着人皮面具,他的表情我们是看不真切,但是宫本文藏的眉头,却是确确实实地蹙了起来,似乎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哪里还有一丝之前的意气风发。 这时就听无心人魔突然大喝一声: 终于发现了吗?可惜,晚了! 什么? 我们一愣。 接着只见他猛地把大血剑往空中一抛,只用一根手指顶住剑锷,藕断丝连间,我们惊讶地看到,一条黄色的龙影在血雾中孕育而出,若隐若现! 这是…… 我立刻想起了之前他指尖闪过的那条黄龙。 不同的是,之前一条小黄龙不过指头长短,但是现在的黄龙却足有一尺长短,除了身体是由泛着金属光泽的黄雾组成,须发头角,栩栩如生。 不同于宫本文藏式神的那种尘埃组成的土黄色,它的颜色是那种明快的明黄色,看上去,就像一条真正见首不见尾的纯金神龙一样,在血雾中游移不定,不时张口撕咬下一大块血雾。 被黄龙吃掉的血雾不再像之前一样能迅速弥补,而是出现一个缺口,良久才能补上! 难怪之前的血雾越来越少,原来它们根本不是被宫本文藏打散的,而是被这条龙吃掉的! 我倏然一惊,心里明白了过来。 难怪宫本文藏会是那么凝重的表情,看来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只见其大吼一声,重新甩出了自己的底牌——式神! 或许是从这条新生的黄龙身上,感觉到巨大的威胁,这一次他没敢再搞什么三面六臂的装逼造型,振荡而出的罡气,就是朦胧胧的一坨,但是爆发出来的威力,何止以十倍计算! 原来这家伙知道罡气的真正用法啊…… 我不甘不愿地嘀咕了一句。 想想也真是的,宫本文藏什么人? 剑豪高手啊! 换算成中原的武学体系,就相当于高高在上的先天高手。 这样的人物,一辈子什么事情没经历过,怎么可能不知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的道理?只是喜欢装逼而已。 可惜的是,就像无心人魔说的,晚了。 刚刚他没有谨慎,狂妄地给了无心人魔黄龙指蜕变的机会,现在再想把局面搬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无心人魔伸手一招,那条黄龙意犹未尽地吞掉了最后一口血雾,乳燕归巢一样没入了他高举的右手食指。 煞气尽失的大血剑,就像一块废铁一样,被他弃如敝屣,而融合了龙气的食指,却在这一刻光明大放,仿佛变成了整块的黄玉雕琢一般! 面对宫本文藏迎面轰来的罡气洪流,无心人魔看也不看一眼,随手一指就朝前捺去! 第395章 把破绽变成优势 无心人魔对准前方一指点出,轰隆一声,方圆数丈之内的空气都是发出了风云激荡的爆鸣。 宫本文藏气势汹汹的罡气洪流,对上了这一指,顿时就像涛涛的江水遇上了礁石,只能发出哗啦一声,无奈地一分为二。 分流之后的罡气,纵然是把无心人魔身体两侧的土地,都轰的尘土纷飞,却再也伤不到他一根汗毛! 吟! 无心人魔踏前一步,再度一指点出。 宫本文藏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嚎叫,三面六臂的式神再现。 只不过这一次,巍峨魁梧的式神虚像,却不是矗立在他的身后,而是直接像一件盔甲一样,套在体外,把他的身体死死保护在当中。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轰! 大地震动,尘土飞扬。 看似坚不可摧的式神,在被无心人魔散发出金光的指头点中之后,顿时就像海浪拍打下的沙雕城堡,轰鸣着开始土崩瓦解! 此时在我们这些旁观者眼里看到的局面,就是无心人魔黑袍翻卷如乌云,一根通明的手指,就仿佛乌云中跃然而出的骄阳,步步紧逼,直杀得宫本文藏节节败退,汗流浃背! 不,不,不可能!我是剑圣!我是宫本文藏!我是无敌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八嘎呀路!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强悍的武学! 战场中,宫本文藏突然歇斯底里地呐喊一声,疯狂地摇头狂叫起来。 我不知道在他的眼中,全力爆发的黄龙指,到底是怎样的恐怖。 但就算是我们这些旁观之人,一旦试图靠近两人战斗的圈子三丈之内,就仿佛置身于风暴海最喧嚣的台风之中。 我的眼睛被狂风刺痛得无法睁开,耳朵里全是龙吟虎啸般的风声,就连鼻子和嘴巴里,稍微一不注意,就是大把大把被狂风掀起的泥沙,直接往里面灌得满满的! 这样的威势,甚至已经隐隐超过所有我见过的先天高手,直逼当初诸葛若兰和乱离交手的天人大场面! 不,不,你不可能这么强的…… 黄龙指卷起来的荒莽风沙中,宫本文藏还在难以置信地低吼。 他虽然自诩什么都见过,但是东瀛到底地处偏僻,没有天人高手。先天高手,或许就已经是他所见过的极限。 在他的想象中,无心人魔的实力,应该和他、已经死掉的佐佐木老次郎,还有年轻时候的冢原卜传,都是属于一个层次的——大家都是剑豪级别,彼此就算有高下之分,但是也绝不会出现压倒性的优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话并没有错。 否则他不必费尽心机,用计才杀得掉佐佐木;冢原卜传也不至于非要联络我们才敢发难,而不是单枪匹马杀上二天一流报仇。 但是接着问题就来了! 就连我,都万万没想到,当无心人魔弃剑之后,黄龙指的攻击力,却是陡然拔升了一个档次。 眼下普通的先天高手,估计连他的一指都接不下来,就连爆发了秘术的宫本文藏,也只能在他的指点下疲于奔命,岌岌可危。 这不科学啊! 事实上,不仅是宫本文藏,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懵逼了。 大哥,这么厉害的招式,你干嘛早不用出来?早用出来,还会有这么多的事儿?鬼才和你作对呢! 我从对面一群人铁青的脸上,只读出了这么一句话。 但很快,许多人便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也是,两人施展出的种种神功秘术,可以说,能令所有观战的人都大开眼界。 触类旁通之下,本来修为到了一个瓶颈的人,应该都会受到启迪、感悟。 相信此战过后,再闭关一段时间,整个东瀛武林,又会多出一批高手,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局面。 那都是今天这一场剑豪之战播下的种子! 正值此时,无心人魔又是一指,平平地虚点而出。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威严,忽然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这一刻,以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指尖为矛锋,无心人魔整个人仿佛都变成了一条人形的真龙。 威严、宏大,还蕴含着难以形容的凶残和暴戾1 一指点出,所向披靡! 啊! 宫本文藏惨叫一声,踉跄后退,但是胸膛还是被黄龙指散发出来的指风波及,出现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然而他捂着伤口摇摇晃晃,却是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 哈哈,我明白了!我懂了! 他笑得是如此大声,如此用力,以至于眼泪都飙出来了。 无心人魔见状,居然也真的面无表情地收了手,负手而立,一派宗师气度瞬间表露得淋漓尽致。 他上下打量了宫本文藏几眼:你倒是和我说说,你懂什么了? 这时候的宫本,浑身衣衫破烂,头上的发髻也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无心人魔一指点散,披头散发,胸前一个血洞,还在汩汩流着鲜血,看着狼狈无比。 他喘着粗气,瞪着无心人魔,但话语里却又不无得意之意: 你确实是很厉害,居然能想得出这种放弃防御换攻击的武学?如果不看破的话,真的有可能被你一指头刺死,但是现在,既然被我看穿了,死的人一定是你! 此言一出,我看到身边的人顿时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通常情况下,一个武者是不可能把全身所有的真气全部用来进攻的,必须留下一大部分作为防身护体所用,而在构思招式的时候,也要以规避空门为优先,不会为了杀人而不顾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同归于尽的武学都那么厉害的缘故。 现在听宫本文藏的意思,无心人魔这门黄龙指,似乎也是这一类的功夫。 难怪他轻易不会施展出来,也难怪一旦施展出来,就会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威力! 只是宫本文藏虽然叫嚣得厉害,脚下却是一步不动,像是要纯用言语打击无心人魔的自信。 无心人魔的回应也很淡定,他保持着负手而立的姿势,淡淡道: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上来取我性命呢,不是说我死定了吗? 宫本文藏当场就炸了:你不要逼我!我们没有深仇大恨,我不想和你生死相见! 我立刻明白了,他看破了无心人魔武功的奥秘,或许能杀掉无心人魔,但是依然没有从黄龙指下逃生的把握!因为这本来就是一门玉石俱焚的指法! 无心人魔也不理他,冷笑一声: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了! 说罢,他衣袂飘飘,一步数丈,又是一指点出! 你在自寻死路! 看到无心人魔不依不饶,宫本文藏终于彻底暴怒。 身为一代宗师,他也是有尊严的,之前说出那样的话,已经算是变相服软。 然而没想到无心人魔却不领情,依然做出誓死一战的架势,他也只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了。 你也尝尝我这招,梦幻空花! 啵的一声,宫本文藏刺出的双剑上,突然有一把长的完全碎裂,但是却像是有一朵罡气之花在碎掉的那把剑上盛放。 飘零的花瓣落在完好的短剑上,赫然结出一团莫可名状的果实,短剑刺出的速度,也在刹那间暴增,直插无心人魔的胸膛! 哦!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嘘声。 无心人魔那一指虽然飘渺不定,但是最后点向的位置,应该是宫本文藏的额头。 但他的手臂,比宫本文藏刺出的短剑,要短了一尺的距离。 短剑对空手,长度上的优势在这一刻暴露无遗,最后肯定是宫本文藏的短剑,先刺穿无心人魔的胸膛,然后无心人魔的指头才会落在他的眉心,到那时候真气溃散,想必已经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宫本文藏这只老狐狸,想必早在看穿无心人魔招式的时候,就在盘算着这一手了,前面的服软什么的,都是在演戏呢! 嗤的一声。 电光石火间,两个身影交错而过。 眨眼之间,他们便已经冲了个背对背,互相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平静而立。 无心人魔胸口的衣衫早就被短刀搅碎,然而露出来的,却是一个疤痕虬结的空洞。 在他身后,宫本文藏缓缓收剑,眉心一个指头大小的窟窿,一线红的白的液体,正从那伤口中缓缓流出。 可是先天高手的生命力在这一刻表露无疑,受到了这种致命的重伤,他竟然还能咬着牙开口: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真有缺心眼的人……这是你故意留下的陷阱?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 无心人魔摇摇头,开口讲了一个故事: 说起来,我这门指法,还是从你们东瀛武林的故事里得到的启迪。 据说你们有一门武道,叫作柔道对吧?有一个年轻人,年纪轻轻就断了左手,但他在一位禅师的启迪下,没有放弃,而是苦练柔道,并且只练一招。最后凭借这一招,就吃遍天下,成了第一高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宫本文藏的生命,正随着鲜血的溢出,而迅速流逝,但他还是气若游丝地开口问道:为什么? 我也被这个故事吸引,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无心人魔缓缓开口:这个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拳理也不例外。一招鲜吃遍天,永远只是一个美好的传说。如果你的招式没有被人破解,那绝对不是破解不了,只是你还没遇上能破解的那个人而已…… 下一秒,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空洞,缓缓开口:破解这一招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他的左手。 没有人回应。 宫本文藏仰面朝天,轰然倒在了一地尘埃里,死不瞑目。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无心人魔最后的话。 第396章 炎阳之心 “自从被诸葛祖师指出我胸口经脉的缺陷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应该怎么弥补这个缺陷……” 一片狼藉的长滩沙洲,无心人魔端坐在一块靠河的岩石上,给我们讲解这一战的心得。 二天一流的弟子早就带着宫本文藏的尸体离去,我们也并没有追。 在我们双方约战的时间里,冢原卜传和林崎甚助带着的另一队人马,早就已经抄了他们的老窝,断了他们的后路。 想必等他们回到自己的总部,一定会明白什么叫做绝望。所以我们也不需要赶尽杀绝。 围观的江湖客,也在岩流弟子的驱逐下,纷纷散去。 很快,空旷的河滩上,就只剩下我们这一小拨人。 无心人魔此时正在说的这件事,我也知道。 在乌家堡之战之后,诸葛若兰就曾当面提点他。 晋升天人需要肢体健全,无心人魔胸口的大洞,虽然不至于影响他的晋升之路,但是到底少了一些经脉。 如果不加弥补的话,即使最后成功突破天人极限,也不过是一个档次最弱的天人高手。 到时候别说诸葛若兰这种天剑级别的高手,就算是和乱离也远远不能比。 “老哥,你也是够狠的啊,把缺陷作为陷阱?当今武林也只有你敢这么干了。”我问。 无心人魔面露得色:“化最弱为最强,向死而生,才是武道的最高境界。” 胖子忽然插嘴,那如果人家不按常理出牌,不拿小拳拳捶你胸口呢? 无心人魔连人皮面具都僵硬了,半晌才默默站起来,一脚踢飞胖子,道:大家辛辛苦苦打了一场,现在到点视战利品的时候了。 他挥手叫来一个岩流的弟子,问道:炎阳宝石矿脉的入口在哪里? 从仁川到东瀛,在风暴海中险死还生,又在东瀛连番大战,受尽了千辛万苦,我们图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东瀛的炎阳之心宝石吗? 现在所希求的东西就在眼前,我也是十分激动。 请跟我来。 被点名的岩流弟子,以一种东瀛人特有的谦卑躬身应道。 他把我们引到了沙洲一侧,只见一个简陋的矿洞夹在两处河滩之间,矿洞口脚印凌乱,还扔满了二天一流弟子撤走时来不及带走的工具。 就是这里了,大人。 嗯,你下去吧。 无心人魔挥了挥手,淡淡应了一声。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们的目标是炎阳之心,而非普通的炎阳之石。 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东瀛人应该还并没有掌握炎阳之心的玄妙,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并不适合当着他们的面进行。 那岩流弟子大概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以他的身份,在我们这群斩杀了宫本文藏、完败二天一流的中土高手面前,实在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因此无心人魔一开口,他就干脆地一躬身,退到了远处。 “我就欣赏东瀛人这点,识趣。” 胖子嘿嘿一笑。 无心人魔摆了摆手:废话少说,我们下去吧。 炎阳矿脉的矿洞入口,夹在河滩之间,水汽丰沛,按理来说,矿洞中应该也是非常潮湿的。 但是怪异的是,我们一进入矿洞,立刻感觉到一股燥热之气扑面而来,就像是在洞口有一条无形的界线,把洞里洞外分成了两个世界。 再沿着倾斜向下的洞窟走了一段路,就能看到矿洞的石壁上,不时裸露出一块块赤红色的石头。我们之前感觉到的燥热气息,就是从这石头上冒出来的。 想必这就是炎阳之石了。 胖子伸手想去摸炎阳之石,却被无心人魔喝止: 我们的目标是炎阳之心,那东西只会存在于矿脉的最深处,不要在这些垃圾上浪费时间。等事情做完了,你想摸多久都没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击杀了宫本文藏之后,无心人魔整个人反而呈现出一种迫不及待的焦急,甚至我隐隐有种感觉,他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在他的不断催促下,我们加快脚程,在充斥着微微红光的矿洞中不断前进。 但是很快,走在最前面的胖子就是一声惊呼,不好,前面没路了。 我凑到他背后一看,只见我们果然已经走到了洞底,但是在我们面前,却没有预想中的炎阳之心,只有一堵冰冷的石壁截断了去路。 怎么可能? 眼看着竹篮打水一场空,又有无处不在的燥热之气影响,刹那间,所有人的情绪都暴躁了起来。 幸好在这个时候,无心人魔突然一声高喝:镇定! 然后他仔细打量了石壁几眼,脸上居然露出了微微放松的神色,然后二话不说,拎起大血剑,对准那石壁就砸了上去。 虽然之前大血剑上所有的血煞之气,都被无心人魔用来作为凝练黄龙指的养分了,此时威势皆无,但是熔铸了天人指骨的大血剑剑身,本来就是一件沉重的神兵利器。 那石壁又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摧残? 第一下就布满了裂痕,再砸了两下,终于抵挡不住,哗啦一声垮塌了下去,露出后面一个满是红光的洞穴。 一股比之前浓烈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阳和之气,从石壁的破口中潮水般涌出,猝不及防的我顿时觉得仿佛连呼吸的空气都变成了流动的火焰,一时被呛得面红耳赤,差点没跪倒在地。 难怪东瀛人不知道炎阳之心的情报,起初我还疑心他们故意隐瞒,现在看来,应该是他们自己也没有找到,不然怎么会便宜我们? 无心人魔探头在洞口一看,露出释怀的表情。 我学着他的样子探头一看,忍不住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炎阳之心? 只见在内洞的石壁上,悬挂着一颗巨大的心脏状岩石,惟妙惟肖。 整个岩石心脏的表面,都是一层半透明的琉璃状物质,能够清晰地看到在炎阳之心中,涌动着火红色炽烈的岩浆,宛如沸腾的大地之血。 而在心脏上方,还有脉管状的地脉通向大地深处,不知道到了多深的地方。 尼玛,这要怎么熔铸到大宝剑里去?我可不想背着一把十丈的大剑,让人先跑九丈九啊! 我一直以为炎阳之心不过是一块小小的宝石,就像我们以前见过的那些天材地宝一样。 谁知道现在粗略一看,它起码就有两个胖子摞起来那么大了,若是再加上脉管的长度,只怕铸成十丈长的剑都是保守估计了。 谁让你把它铸进剑里去了。 无心人魔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他冲着跟着我们进来的其他伙伴挥了挥手: 我在这里教张劫铸剑,你们去洞口把风,不要让任何人进来,特别是外面打击二天一流归来的冢原卜传等人。 得嘞。 胖子他们仿佛对这个命令毫无意外,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用这样吧?都是自己也要防备吗? 我有些尴尬地问道。 但是不等我再劝阻,我就感觉自己的肩上蓦地多出了三只手。 回头一看,只见胖子几人,纷纷用劝阻的眼神看着我。 胖子:人心险恶,不得不防。 孙二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而潇潇地话就简单多了,她只是用力按住我的肩膀,说了两个字:听话。 好吧。 看到他们都这么说,我叹了口气,妥协了。 炎阳之心关系到整个中土江湖甚至是天下未来的走向,确实是疏忽不得。 无心人魔一直目送着胖子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上行的矿洞入口,才回过头来望着我:现在你什么都不要问,按我说的做就好。 第397章 熔岩铸剑 我深吸了一口气,提起大宝剑来到了炎阳之心面前。 无心人魔看我准备好了,挥了挥手,说你把剑插进去就行。 啊? 我愣了一下:就这样? 就这样,不然你以为? 他不满地斜了我一眼,说不是刚刚就叫你不要问了吗,抓紧时间。 哦。 我点了点头,依言将大宝剑插进了炎阳之心。 剑身刺入炎阳之心表面那一层琉璃状的物质时,我才发现它远没有我想象中坚硬,而是带着一种颇有潜力的坚韧,感觉就像刺进了加厚十倍的牛皮。 大宝剑插入炎阳之心后就没有了动静,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很快,我就感觉到有腾腾的热量,不断从剑身上传出,如果不用内力护体的话,烫得几乎握不住。 烫烫烫烫烫…… 我连忙龇牙咧嘴地招呼无心人魔。 他估计是怕我又当十万个为什么先生,这次虽然满脸不爽,但还是主动开口解释道: “炎阳之心铸剑的作用,和冷锻法同属于天剑门铸剑术中的高端法门,原理是利用其中流动熔岩的高温,融化并带走剑身中的杂质,而流动的岩浆流,会带来更多大宝剑需要的珍稀矿物。 这些珍稀矿物,在遇到大宝剑中深海玄冰的寒气时,就会被凝固留下,从而达到增强大宝剑的目的。 但是就像人的心脏无法忍受刀剑的刺穿一样,一旦这样做了,这块炎阳之心也就相当于废了,到时就连这条炎阳之石的矿脉,也会很快枯竭。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里发生的一切,决不能让东瀛人知道,为让安胖子他们出去,也是这个原因。” 他话音未落,嗤的一声,一线岩浆突然沿着剑刃和炎阳之心表皮的缝隙喷射了出来。 幸亏我缩手得快啊,否则那热腾腾的岩浆喷在手上,我的手怕是分分钟就要变成烤猪蹄的节奏。 在我收手之后,大宝剑也没有掉落,而是被吸附在了炎阳之心上。 熔融的岩浆顺着剑锷流下来,很快就把整个大宝剑的剑身都包裹在内。 我看到大宝剑剑柄上的蒙布,在一瞬间就化作青烟,燃烧消失不见。继续流淌的岩浆滴落在地,冷却之后就化成了一块块纯度极高的炎阳之石。 “好好好,这样的话,不需要多长时间,整柄剑的熔炼就会完成了。” 无心人魔见状,忍不住击掌赞叹。 不过就在这时,一阵叮叮当当的刀剑撞击声,突然从矿洞入口的位置迅速逼近。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就去摸剑,然而摸了一个空之后才想起来,大宝剑还在炎阳之心上吸着呢! 嗤嗤! 下一刻,几个人影跃进洞内,背对着我们挡住内洞的洞口。 我定睛一看,发现正是之前外出防守的胖子等人。 他们此刻却是鬓发散乱,气喘吁吁,像是被什么人给生生逼退进来的。 此路不通!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胖子浑身的肥肉都在抽搐。 他手上拎着真气鼓荡的大侠哥,两人很明显遭遇了什么不可抵挡的大敌,已经进入了最强的合体状态。 其他人也是纷纷拿出绝技,朝着洞口外轰去。 可惜面对他们气势汹汹的打击,洞外一个淡漠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真不愧是来自中途大唐的年轻才俊啊,联起手来,我这个老头子居然都奈何不了你们。若是给你们足够的时间成长,恐怕整个东瀛都要在你们这些人的手下颤抖…… 接着,只听一些丁零当啷的声音。 我惊骇地看到,胖子他们的所有攻击手段,都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剑横扫,继而全数反弹了回来。他们纷纷惨叫飞退。 冢原卜传! 胖子半跪在地,咬牙切齿,嘴里发出低呼。 他左手捂着右肩,手掌下,有鲜血慢慢流出,其他人身上,也多少都带了一点伤。 哗啦一声巨响,本来只有被打通一个洞口的石壁,突然垮塌下来,露出足可以让两人并排昂首出入的门户。 伴随着呵呵一声轻笑,冢原卜传的身影,从洞口信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跟着永远一脸冷漠的林崎甚助。 我顿时觉得自己眼角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因为看他那气定神闲的样子,这老头子仿佛都没有拔剑,就是空着一双手,就打退了胖子等人的联手夹击。 这样的功力,也确实不愧是东瀛上代的剑圣,在先天高手中,也称得上一代强者了。 无心人魔见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剑圣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看到宫本败亡,就打算过河拆桥,和我们这些外来户再做过一场了? 在听到宫本文藏败亡的时候,我明显看到冢原卜传满是皱纹的嘴角扯动了一下。 看起来这个消息他还不知道,所以才会大出意料,露出这样的神情。 不过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每个高手必备的心理素质。 冢原卜传只是微微一笑,就化解了这个爆炸性消息带来的震撼,改口道: 怎么会?我们不过是征讨二天一流回来的路上,看到诸位大唐的贵客封锁了矿脉入口,担心井下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下来关心一二的。 他这话就属于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矿脉的开采权,当初是白纸黑字写在了我们双方的盟约上。何况就算有什么事情,我们自己解决不了,非要你用打伤我们同伴的方式来关心?分明就是猜到我们发现了宝物,心生觊觎罢了! 我心中愤懑,正要开口揭穿,却看到无心人魔背着手朝我摇了摇。 他嘴上甚至都没有计较胖子他们被打伤的问题,而是直接转移话题,询问道:看剑圣老大人往返得如此之快,想必征讨二天一流的战事,应该相当顺利咯? 我立刻醒悟过来,现在双方都是在拖延时间,不想撕破脸皮。 冢原卜传和林崎甚助固然是忌惮无心人魔悍然斩杀宫本文藏的实力,想要拖延时间,调兵遣将。 而我们也同样不宜在这个时候发难。 大宝剑此时才刚刚插入炎阳之心不久。如果在这个时候就拔出来,铸剑不成不说,连剑都可能会被废掉。 吹牛打屁,此时就成了双方心照不宣的选择。 听到无心人魔询问,冢原卜传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宣示己方武力的好机会,立刻绘声绘色地描绘起自己征讨二天一流的丰盛战果。 直到这个时候,虚伪的东瀛人竟然都还保持表面上的客气,连声夸赞:多亏了几位拖住了二天一流的主力,还斩杀了宫本文藏,这都是赵桑的功劳啊! 无心人魔连声谦虚,说不敢当,不敢当。 双方一阵虚情假意的互相吹捧之后,冢原卜传忽然话锋一转:现在我们是不是讨论一下,关于战利品的瓜分问题啊? 我心中一紧:肉戏来了! 不过无心人魔也不是省油的灯,淡淡地哦了一声:可以啊,在战前的盟约上,可是白纸黑字写着,这炎阳矿脉全权归我们所有,这边有点挤,几位是不是暂时退出,等咱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再讨论其他事情? 冷冰冰的林崎甚助踏前一步:炎阳矿脉归你们,但是其他东西可未必。这矿脉里,似乎并非只有炎阳之石吧?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眼神,都下意识地望向了岩洞顶端,那颗如太阳般高悬的炎阳之心上。 冢原卜传点了点头,笑道: 老夫在矿洞门口,就感觉到炎阳之气的浓度大增啊……哦,看几位表情,应该是知道内情的了。就是不知道几位能不能给我这个没见识的糟老头子解惑一二,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我在心中大骂老狐狸,就算你不认识这东西,但是和炎阳之石一脉相承的燥热之气,难道你也感应不到了?还有地上那一堆的炎阳之石,你特么非要睁着眼睛说瞎话,老子有什么办法? 无心人魔一看对方图穷匕见了,也干脆地摊了牌。 他坦言说,这个东西才是我们东瀛之行的目标,势在必得。鹿岛新当流和神梦想一刀流的各位,若是能高抬贵手,我们愿意交还整个炎阳之石矿脉的开采权,作为这个炎阳之心的代价。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暗叹这家伙也是够猥琐的。 炎阳之心化作的炎阳之石,还有很大的量,足够这些东瀛人开采一段时间了。 等他们发现自己不过是杀鸡取卵、一旦开采完毕,炎阳之石就不会再生之后,那时候只怕我们早就已经回到了中土大唐,鬼才会在乎他们到时候多么抓狂呢! 然而,面对无心人魔近乎妥协的话语,冢原卜传却是冷笑着摇了摇头:哦,原来这东西叫炎阳之心啊,很形象的名字。不过……如果老夫说不呢? 第398章 对决神梦想宗师 如果老夫说不呢? 冢原卜传这句话一说出来,刚刚还能在表面上勉强维持的和谐,立刻土崩瓦解。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双方的人手纷纷拔剑。 只听一阵利刃和剑鞘摩擦的声音,矿洞中的反光瞬间多了起来,气氛也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你当然有说不的权利,不过我也说了,这东西我们势在必得。你现在说不,就意味着和我们彻底决裂。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阁下是不是先好好考虑一下再开口?” 无心人魔倒是冷静,居然还有闲心跟冢原卜传分析利弊。 冢原卜传也是高高在上惯了的人物,闻言银白色的霜眉一耸,怒喝道:你在威胁我? “如果你要这么认为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无心人魔何许人也?正值巅峰壮年,本身又是先天巅峰的大高手,又怎么会惧怕他一个过气的老剑圣? 冢原卜传发飙,他也不卑不亢地顶了一句回去。 老剑圣碰了一个软钉子,顿时怒发如狂,须发皆张,看上去就宛如一头雪白毛发的狮子。 他死死盯着无心人魔,说不要以为侥幸打败了宫本那个小人,就有多了不起了,哼,不过是倚仗着阴谋诡计,还真以为自己是剑圣了?若非老夫不想跟他计较,早十年就把他砍死了,还能让他蹦跶到现在? 无心人魔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错,十年前宫本剑术未成,你也恰在盛年,砍死他确实不费多少力气,不过现在嘛……恕我直言,您还是好好养老,不要再出来搅风搅雨了,东瀛没有医社保吧?要不移民到我大唐也行啊。 你! 冢原卜传暴怒,连他身后的林崎甚助,脸色都是一阵阴沉。 话说到这一步,几乎也就等于双方彻底撕破脸皮,再多说也无益了,剩下的就是刀剑底下见真章了。 冢原卜传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拔剑,做了一个起手式: “炎阳之气对我们东瀛剑术的作用,想必阁下应该也有耳闻。这个炎阳之心蕴含着如此浓烈的炎阳之气,未必不能推动老夫再进一步,问鼎那前人所未见的巅峰,所以老夫是不可能放弃的。” 无心人魔点点头,显得颇为赞赏:想不到你竟然已经能感应到天人极限?如果不是身在东瀛这种海外的小岛上,说不定你真的有突破天人的机会…… 冢原卜传浑身一震:什么?天人,难道说…… 无心人魔淡淡一笑:我们中土大唐地大物博,历史源远流长,早就有着天人强者存在! 这怎么可能?不,老夫才是唯一可以上窥天道的剑圣! 冢原卜传双目赤红,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吼。 我其实蛮理解他此刻心中的痛苦的,无论是谁,当他得知自己以为前无古人的毕生追求,竟然早已被人重复过一次又一次的时候,心中肯定是充满了不甘和震撼的。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无心人魔毫不放松任何一个可能打击冢原卜传的机会,干脆地一指自己再指指我:咱师门的长辈,天人一出就是十二个!号称十二天剑,也就你个乡巴佬没见识,还在这里当宝搞了,唉! 我闻言苦笑不已。 无心人魔这话纯属偷换概念。 且不说十二把天剑此时应该已经无一例外,全部坐化,就算上溯华夏数千年的历史,像天剑门一般的时代,又能有几个?怎么到了他嘴里,就变成大白菜了? 不,这绝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 冢原卜传不愧是拥有剑圣之名的人,很快就用自己坚定的剑心,把心境平稳了下来。 他冷冷地盯着无心人魔,道: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今天也休想诓骗我自断前程,就算你们真的有十二个上窥天道的师门长辈又如何?我辈武者,不窥天,毋宁死! “好,就冲你这个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精神,我就给你看一看,天人境界的武学,到底有怎样的杀伤力。” 无心人魔赞叹一声,说出来的话,却让冢原卜传浑身狂震。 显然,他误会了无心人魔的意思。 估计是以为无心人魔在和宫本文藏的同级对决中获得感悟,突破了武道的最高境界。 毕竟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历史上还有不少高手,在瓶颈的时候,刻意将自己置于生死险境,以此求突破。 只是他没有看过那两人的战斗,不知道后来整个呈现出了一面倒的局势,这样的危机,还不足以成为无心人魔突破的磨刀石。何况在解决自己经脉的隐患之前,就算有机会突破,无心人魔也是不会选择的。 当然,这些事情无心人魔肯定是不会跟冢原卜传明言的。 我听到他嘀咕了一声,说本来还想把大血剑一起放到炎阳之心中淬炼一下的,现在可惜了…… 随后他故作豪迈地笑了一声,说:天人未必,但是稍微模拟一二,在下自信还是能做到的…… 说罢,他趁着冢原卜传心中震撼,也不管他脸上震惊难看的神色,平平一指,当面就点了出去! 这一指比起在沙洲上吊打宫本文藏时,又圆润成熟了许多,一指点出去,狭窄的洞窟里,没有多少风起云涌的动静,只剩下那一根光明大放的手指,成了所有人视野的焦点! 冢原卜传神色大变,惶急地向后飞退,同时嘴里大声招呼林崎甚助:他们只有一个剑豪,我们现在有两个,我且挡住这家伙,你先把把那些小的杀掉,再来帮我! 什么? 我一听就急了。 无心人魔也是被戳中了痛点,在一指紧迫一指,杀得冢原卜传溃不成军的同时,抽出背后死铁一般的大血剑朝我扔来:你先用这个! 我腾身而起,把大血剑接在手里,却惊喜地发现,和大宝剑同出一辙的大血剑拿在我手里,无论长度还是重量都恰到好处。 而且,失去了剑上的血气,对无心人魔他们那个等级的战斗固然是派不上用场了。但我本来就无力驾驭那股血气和杀意,现在只剩天人指骨坚固属性的大血剑,对我来说却是刚刚好合适。 更诡异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未使用过的大血剑,我拿在手里,同样有一股血肉相连的感觉。 这种感觉虽然没有握住大宝剑的时候那么浓烈,但也清晰无比。 如果硬要找东西类比的话,就好像,如果说大宝剑是我身体的一部分,那握住大血剑,就像握住了自家兄长的手,温暖无比。 我也只能将其归咎为,无心人魔和我炼剑的基础法门如出一辙的缘故。 只是我也没有时间深思其中的关联了,因为就在我握住大宝剑的同一时间,林崎甚助已经踏前一步,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个冷漠的剑客,紧紧握住自己腰间的剑柄,用一种毫不失礼的冷淡优雅,还有字正腔圆的大唐官话对我说:虽然很不想恃强凌弱,但是我也想踏入剑道的至境!所以,只能抱歉了! 我注意到,他的剑柄和其他东瀛人又不同,有些像大唐的陌刀,剑柄起码有剑身的三分之二那么长。 我笑了笑,学着无心人魔的口吻讥讽道:剑道至境?哦,你说天人极限吧,忘了告诉你,我手上这把剑里,还熔铸了天人高手的骨头呢,就是我师父砍下来送给我们的礼物。 我满以为这样能让林崎甚助的心境有所波动,然而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剑心居然比我想象中还冷漠。 在听说自己毕生的追求都变成铸剑的材料,竟然也只是低眉垂目,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这货居然……居然说,如此甚好,既然这样,你也算是掌握了一部分超越我的力量,我杀了你也不算以大欺小……接招吧! 我当时就懵逼了,回过神来之后,又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麻痹还有这样的算法?!早知道会这样弄巧成拙,老子特么的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说话! 第399章 拔刀裂剑,鬼火惊神 林崎甚助站到我面前,微微鞠了一躬,然后右手就猛地摸上了腰间的刀柄。 下一刻,我甚至看不清他拔刀的动作,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仿佛有一道撕裂眼眸的电光,在自己面前瞬间炸裂。接着,就像有人举着铜锣大鼓,在我的耳朵眼里哐哐直敲,震得我头晕眼花,不由自主地踉跄倒退了好几步! 待到站稳了脚跟之后,我下意识地将大血剑举到眼前一看。 这才发现,在剑身大约三分之一的部位,赫然多出了一道深有寸许的豁口。 豁口深深切入到大剑内部,四周裂纹蔓延,想来如果这不是一柄宽阔的大剑,恐怕早就被人一刀两断了! 好险! 我心中一突,知道自己刚刚死里逃生了一次。 多亏了解剑术,身体的肌肉记忆在我都没反应过来之际,自行发动,这才挡下了林崎甚助致命的一刀。 只不过我的内力相较对方实在差的太远,因此哪怕大血剑里熔铸了天人指骨,坚固无匹,但也依然还是遭到了极其严重的损坏。 我抬头一看,只见林崎甚助正在缓缓收刀入鞘,神情镇定,动作舒展,似乎丝毫不担心我会趁此机会反击。唯独看向我的眼神里,带上了几抹意外的神色: 想不到你竟然能接我一刀,不简单。 他平时言语不多,但是说起话来,一口官话却是字正腔圆。 我嘿嘿一笑,脸上肌肉的动作牵动皮肤,额头上的冷汗顿时迟来地滚滚而下。 林崎甚助朝旁边无心人魔和冢原卜传两人的战场上看了一眼,忽然说这样吧,你我以三招为约。三刀之内,你若死了,自然一切休提,若我斩你不死,这便自行离去,不再过问此间事宜。你看可好? 我也朝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在狭窄的矿洞里,无心人魔以快打快,一手黄龙指已经压得冢原卜传抬不起头来。 心中一松的同时,我便忍不住地想吹个牛逼,于是大大咧咧地看着林崎甚助:不要说三招,你便是三十招我也接了,又有何妨? 林崎甚助微微一笑:好,三十招就三十招。 你麻痹! 早知道东瀛人都是这么不要脸的,我非要去多这个嘴做什么? 不过同时,我还在心里暗自庆幸,心想幸好没有一时嘴贱,在三十招后面再连个三百招出来,否则岂不是自寻死路。 因为我自忖,如果只是三十招的话,以盾剑术的能力,或许还有一搏之力,但若是这个数字直接飚上了三位数,那小爷我干脆还是抹脖子自杀算了。 小心了! 林崎甚助微微佝下身子,唰的一拔刀,瞬间又是一道弯月般的刀光挥洒而出! 这一次我有了心理准备,把全部防御都交给解剑术去完成,同时专心观察林崎甚助的破绽。 只是破绽虽然没看出来,但是他这一式神梦想拔刀术的来龙去脉,却给我看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说白了就是弯曲的刀身,在刀鞘中有一个蓄势爆发的动作。 而在长刀出鞘的那一刹那,以鞘口为支点,他手中远比一般武士刀修长的刀柄,就会在杠杆的作用下,给刀尖加上了一个力道恐怖的加速度; 再加上林崎甚助长久修持的眼力和注意力,几乎刀无虚发,这才成就了神梦想一刀流的威名! 不过虽然看懂了,以我的实力,却根本无法破解。 林崎甚助的刀法,走的就是一个快、准、狠的路子,招式什么的,都明明白白亮给你看。可是普通的武者对上了,却依然难逃被他一刀斩杀的命运。 我也是在解剑术的玄妙下,才能苦苦撑持。 但那也是因为防御剑法和轻功闪避,原本就是我的强项,若要说反击,那就不能够了。 林崎甚助每每都用舞蹈般优美的动作,舒缓收刀,然后再蓄力发出闪电般的一击。 短短片刻之间,无心人魔那边还没分出胜负,我们这边的三十招之约,倒已经过了一大半。 喘了口粗气,我低头一看,手中的大血剑,已经被砍出了密密麻麻的豁口,远远看去,像一把锯子倒多过像一把剑了。 喂,老赵,你的剑过保修期了吗?被我搞坏了。 我冲着不远处的无心人魔高声大喊。 人没事就行,别妨碍我杀人。 无心人魔远远丢来一句话,转头又投入到压着冢原卜传的节奏中去了。 喂,你这就不管啦? 我当场傻眼。 大血剑坏了,言下之意就是我顶不住了,问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没想到居然得到一个这么无情的回答。 还真是让人心寒哟! 我嘀咕了一句。 这时候,我对面的林崎甚助,已经又一次完成了收刀入鞘的过程,彬彬有礼地看着我问道:说完了吗? 这家伙也是托大,每当我和无心人魔说话、甚至是想休息的时候,他都会收刀站在一旁,很有风度地等我把话说完。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能占便宜了。 神梦一刀果然非浪得虚名,这家伙似乎有什么独特的蓄力技巧,每次收刀的时间越长,下一刀劈出来的威力就会越狠! 这一轮我和无心人魔虽然只有几句话的工夫,但是花费的时间已经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暂停都更久了。 换句话说,假如他的蓄力没有上限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刀,必然是石破天惊! 看看手上残缺不全的大血剑,许多地方都已经快要被砍断。我实在不觉得,就凭自己的解剑术,再加上这么一把破剑,就能挡住林崎甚助接下来的攻势。 如果是大宝剑,或许我还有那么几分信心,毕竟大宝剑比大血剑熔炼的天材地宝更多,而且和我在剑感上也更默契。 这大血剑……虽然也有古怪的血肉相连之感,但一个已经被打成植物人的兄弟,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能起到的作用到底还是小了一点。 呵呵,年轻的武士,准备好了吗? 林崎甚助大喊一声,腰间长刀才出鞘了一寸,爆射出的寒光就已经刺得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突然听到身后的炎阳之心里,猛然爆发出一声恐怖的爆炸! 轰! 灼热的岩浆四散飞溅,随之而来是一片惊叫声,同时一声熟悉的剑吟,猛地触动了我的心弦! 大宝剑! 我头也不回地把大血剑往脑后一竖,兜住了溅向我的岩浆。 “掷剑术!” 心中一动,我顾不得身上其他地方被岩浆溅射到的剧烈灼痛,就将手中还在熊熊燃烧的的大血剑,猛力掷向了林崎甚助。 掷剑术本来就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杀手锏,这一剑蕴含了我的精气神,剑风呼啸,便是已经进位先天的林崎甚助,也不得不躲。 他脚下的木屐在岩石上一踏,就退进了那一道矿道,同时躲过了飞溅的岩浆和我的掷剑术。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个过程中,他甚至连手中拔刀的动作都没有停下,当他再次闪现在我眼前时,那寒芒四射的长刀,已经又出鞘一寸有余! 这时我两手之中,已经是空空如也! 扔出了大血剑,我无论武备还是精气神,都已经跌落到了谷底。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恐怕现在我除了耍两招罴神掌垂死挣扎以外,就只有引颈受戮一条路可以走了。 但现在是正常情况吗? 不是,和大宝剑血脉相连的感觉,让我不用回头也能知道,在刚刚的大爆发中,它也和熔岩流一起被炸飞了出来,而飞行的方向,正对着我的头顶! 剑来! 我猛然一探手,向着头顶灼热的熔岩流中摘去! 嗤的一声,一股皮肉烧焦味中,我的右手掌牢牢握住了一段从熔岩流中伸出的铁条。 那是大宝剑烧得通红的剑柄! 在所有的装饰和木料都被焚毁之后,剩下的,便是最为精粹的剑身本质。 握着大宝剑,顾不得掌心传来的剧烈灼痛,大喊一声。 一股湛蓝色的鬼火,猛地覆盖了剑刃上的红光,继而我使出一记力劈华山,由上而下,笔直砍向林崎甚助! 与此同时,林崎甚助悚然动容,而他的长刀,也终于在这时出鞘了! 唰! 冰冷的刀光,在空气中平滑地画出一道弯月般的痕迹,由下而上地抹向我的胸腹之间! 就这样,一刀一剑,一直一曲,一上一下…… 我和林崎甚助的攻击,就这么循着两条截然相反的轨迹,在半空中蓦然交错在了一起! 第400章 造访户隐流本部 叮! 我的大宝剑到底占了从上而下攻击的便宜,沉甸甸的重量,又给出剑加上了一个额外的速度。 尽管林崎甚助拔刀的速度已经快如闪电,但是我的大宝剑还是抢先一步,剑尖轻点在了他腰间刀鞘的鞘口上! 这时正值他爆刀而出的一刹那,可惜那木质的刀鞘,在鬼火的灼热和玄冰的寒冷交叉作用下,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就啵地爆成了一团飞灰。 失去了支点,那原本足以断川分海的一刀,忽然就变得软弱无力起来。 刀光划过,却只是在我胸前划出一条浅浅的血痕之后,就虚弱地滑向了一旁。 唔…… 我闷哼一声,捂着胸口的伤口飞退。 林崎甚助还想追击,我赶紧一抬手,大喊一声:三十招到! 他猛地一个急刹,双脚擦过岩石,留下两条长长的痕迹,面上随即露出一抹极度无奈的神色。 仿佛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意识到,我这个看似在他面前毫无抵抗之力的小人物,居然真的单枪匹马,硬是撑过了三十招。 不仅如此,在最后一刻,我使用大宝剑全力爆发解剑术,甚至还破解掉了他引以为戒自豪的神梦想拔剑术! 现在,没有刀鞘的配合,他手中那柄长刀的威力,起码要弱上三成都不止! “……” 林崎甚助纠结了片刻,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毁约击杀我。 但是经过一阵考虑之后,他终于还是叹息一声,面上露出了释然的神色。 他轻声地呢喃,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当初我弃文从武,无非就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被人毁约杀害,我想报仇而已。正因此,我才能数年如一日地在荒山神社修持,最后于某日雨夜,观刀锋刺影而领悟神梦想居合术。如今便是有天大的利益当前,我又怎么能见利忘义,变成自己最痛恨的人的样子呢? 一言说罢,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矿道,也不管冢原卜传焦急的连声呼唤,就这么只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看来哪里都有好人坏人,这东瀛人之中,也有重信守诺之人啊! 我感慨一声,但是手上动作却是丝毫不慢,一手抓着大宝剑,一手抓着刚刚捡回来的大血剑,虎视眈眈地向正在和无心人魔激战的冢原卜传围了上去。 胖子他们自然也是有样学样。 很快,除了扛把子手持杀威棒,在封堵矿洞入口的鹿岛新当流弟子之外,其他人俱是将冢原卜传团团包围。 我们这些人,说强不强,说弱也不弱,单打独斗,自然不是冢原卜传这个老牌剑圣的对手,但是在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战斗里,有我们的加入,却绝对能变成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嘿嘿嘿,冢原大剑圣啊,刚刚你打我们的时候,很用力啊!打得是不是很爽哪?” 胖子小人得志地贱笑着,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胖脸颊,把肥肉打得啪啪作响的同时,一股浓烈的羞辱意味也是呼之欲出。 “天不假命,使英雄辱于竖子之手!” 冢原卜传惨笑一声。 “命都快没了,这老货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拽文?奶奶的,我看这瘪犊子他妈的就是欠揍!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 胖子不幸被人说成竖子,顿时恼羞成怒,用力一挥手,就要带着我们以多欺少。 这种恶少行径,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因为我总觉得自己有点像跟着恶少上街欺行霸市、强抢民女的恶奴,再不济,甚至都有可能变成别人眼里的恶犬。这特么可不是我想要的江湖地位啊! 不过正在我们打算报仇雪恨的时候,无心人魔却是一伸手,拦住我们说:算了,他好歹是一代宗师,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吧! 胖子嘀咕一声:死在老子手上,怎么就不体面了? 当然,话虽如此,但他也不可能违逆无心人魔的意思,。所以也就是这么随口抱怨了一句,然后便和我们一起退到了一旁。 无心人魔看向浑身浴血的冢原卜传,肃然道:现在就咱俩一对一了,你准备好了吗? 冢原卜传狂笑一声,举起手里的剑,向无心人魔发起了悲壮的冲锋。 片刻之后,只听叮的一声,那柄在东瀛也说得上神兵的百炼长剑,在无心人魔的指力下片片破碎,碎片洒落一地。 冢原卜传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在他全身上下的伤口中,一道道鲜血突然不受控制地爆射而出,他终于站立不住,长舒一口气,颓然栽倒在地,力尽而亡。 “你说得对,我果然不得善终哪……” 空气中飘荡着这位高手最后懊悔的话语。 至此,东瀛新旧两代剑圣,尽数殁于无心人魔之手。 “你现在可以自称剑圣杀手了啊,风光无限哦。” 我用力捶了无心人魔一下,却没想到他顺着我的力道,竟然一屁股就坐倒在了地上。 这倒是把我吓了一大跳,因为在我的印象中,这家伙就是一个变态骄傲冷酷的性子。 哪怕是当初被乱离打得像稻草人一样满天乱飞,落地之后,他也依然会挣扎着还击。像这样的虚弱之象,之前还从来没有过。 好在我检查过之后,发现他只是用力过猛,一时累得脱了力而已,这才稍微放下一点心。 鉴于炎阳之心已毁,大宝剑也重铸完成,再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徒然被人包了饺子,于是我招呼了大家一声,然后背起他就向外走去。 想想这家伙也真是不容易,一日时间里,先后恶斗东瀛两代天下第一,还不是那种险胜,而是直接斩杀。 那可是两个堂堂的先天高手啊! 这样的战绩,在中原大地都未必能经常出现。 他能撑到现在才脱力倒下,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我甚至都不敢猜测,他的意志力到底要多么顽强,才能坚持做到这一步而面不改色,至少在倒下之前,我们没有一个人,看出他的精疲力尽的。 现在去哪里? 走出炎阳之石的矿道,河风吹在脸上,我只觉得一片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因为数来数去,感觉偌大一个东瀛,都已经被我们得罪得死死的。 天皇和他麾下的二天一流,连宗主都被我们杀了,自然是不共戴天之仇,现在原本的盟友,站在大名一方的鹿岛新当流,也同样和我们反目成仇。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真是四面楚歌,遍地都是敌人啊! 最重要的是,当所有人都被我们得罪之后,掌握在他们手中的码头,自然也不会对我们开放。 没有船,没有熟悉航海的船夫,纵然我们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离开东瀛,回到中土大唐。 总不能游泳回去吧? 这样的事情,和武功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武人,遇到这样棘手的难题,也都傻了眼。 这个时候,多半也只有自称半个地头蛇的潇潇还有办法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期盼地看着她。 她果然也不负众望,只是沉思了片刻之后,就拿定了主意,说:要不我们去户隐山吧,户隐流是东方魔教的传人,说起来和我们还是比较亲近一点的,去他们那里,也许有办法能助我们回去大唐。 第401章 西归!长安惊变! 户隐流的前魔教分子们,对我们的这次造访,表现出了规格外的热情。 几乎是我们刚一开口,他们就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地表示,回中原的船只由他们负责搞定。不仅如此,我们在东瀛惹下的一系列麻烦,也由他们来帮忙擦屁股,我们只需要安心上路就可以了。 “这话我怎么觉着这么奇怪呢?他们好像很希望我们走的样子啊!” 胖子下来以后,嘴里一直在嘀嘀咕咕。 不光是他有这个感觉,我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基本上已经是我们的共识了。可惜我们一直警惕到登船那天,都没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 看起来,户隐流只是单纯地希望我们离开,这种单纯而美好的愿望,在我们扬帆西归的那一天达到了顶峰,哪怕是隔着许多丈宽的海水,我也依然能看到他们脸上那欢欣鼓舞的表情。 “嘿,你看他们那嘚瑟样,估计我们再走远一点,这帮家伙就要吹拉弹唱《送瘟神》了吧?” 胖子一张嘴,巴拉巴拉又开始自黑。 没想到这次还真被他说中了,远远地,我就听到岸上传来了锣鼓喧天的音乐和鞭炮声。 我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你别说,好像还真是送瘟神,东瀛口味的…… 啊啊啊啊,你们都别拦着我,让我砍死他们…… 胖子扶着船帮,假模假式地要往水里跳,我们当然也要配合地拉住他。 只是就算这样,我们一群人大眼瞪小眼,还是忍不住相视苦笑: 妈的,仔细想想咱也没干啥吧?怎么就这么招人恨呢? 这个疑问,直到很久以后我和一群东瀛往来的客商喝酒的时候,才从他们的嘴里听到了关于我们的传说。 在那个传说里,一群来自中原的大魔王,像杀鸡一样屠掉了东瀛的剑神剑圣,并且直接毁灭了那个英才辈出的战国时代。 当然,他们从头到尾都并不知道,那个他们口中的大魔王,就一直带着尴尬而温和的微笑,坐在他们面前,心里却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掐死。 “这尼玛是造谣!绝逼的造谣!把他们抓起来!” 这是后来已经白发苍苍、身材却依然发福的胖子,在听说了此事之后的第一反应……咆哮。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和去东瀛时那翻江倒海的风暴相比,西归的旅途,我们只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暴,就在一片风和日丽中回到了鲁东。 再然后,归家心切的我们马不停蹄地直奔长安。 当其他人都被风尘仆仆的奔波累得半死的时候,我却惊讶地发现,除了无心人魔,就只有我还能保持充沛的精力。 一股阳和的暖流,时时刻刻从大宝剑上渗透进我的身体,让我永远精神焕发。 无心人魔在仔细询问了我的感觉之后,欣喜地告诉我,这应该是天剑门独有的人剑感应发挥了作用,已经被熔炼到某个境界的大宝剑,开始自发地回馈我的身体。 因为我现在已经处于外家一流的顶峰,也就是学名锻骨的境界已经完成。 这股暖流就自发地为我洗髓,开始奠定我踏进先天的基础。 不会错的,精力充沛,正是洗髓境界的标志之一,恭喜你了。 无心人魔笃定地说道。 对此,我也只能像个捡到宝贝的傻孩子一样,憨憨地笑一声,然后转移话题,问他大血剑的修复情况怎么样了。 还不就那样,现在又不能随意杀生,血煞之气回不来,一切都白给。 他哼了一声。 在回中原的路上,他就从我手里,把残破的大血剑给要了回去。 那剑上所有残卷的金属片,都被他一一捋直、掰平,剑身在经过简单地捶打修复之后,也收回了剑鞘中。而我用来遮挡岩浆时飞溅上去的熔岩流,也全部凝固成了炎阳之石。这些珍贵的矿物也被他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 用他的话来说,虽然不幸错过了炎阳之心洗剑的机会,但是这些炎阳之石,在重铸大血剑的时候,却一定能派的上用场,也算是了却了一桩遗憾。 在大宝剑的加持下,我们日夜兼程,终于,帝都长安的轮廓,已经在地平线上遥遥在望。 在重复了无数次的进城过程中,我忽然奇怪地发现,那些九城兵马司的城卫,看我们的眼神不像以往,而是呈现出一种惊诧、狂喜,甚至还混杂着一部分恶意的复杂感觉。 尤其是在看到我们之后,有两个城卫军分别匆匆离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去给什么人报信的。 “小心一点,这些城卫军眼神不善。” 我连忙提醒身边的伙伴们。 不过到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不是我们不在的时候,城卫军和六扇门的捕快又发生了冲突,这些城卫军打算拿我们出气。 毕竟我们双方在往日就冲突不断,以至于当初甚至发生了第四神捕在芙蓉楼大战司长的乌龙事。 只不过后来邪教的威胁愈演愈烈,双方在暂缓争斗,用敌我矛盾把人民内部矛盾给压制了下去。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城卫军拿审视敌人的眼神看我们,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只有共同的敌人邪教消停了,我们才有心思内斗不是? 不过,就在城门附近张贴皇榜的地方,我出于捕快的职业习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然而上面高居榜首的那个名字,却像是晴天霹雳一样,瞬间炸得我头晕目眩,差点没一屁股坐倒在地~! 张劫! 重名,一定是重名! 我抱着万一的希望,强打精神,继续往下看去,但是看到的内容,却彻底打破了我的幻想。 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我的姓名、籍贯,甚至还有我背着大剑的画像,虽然五官画得有些草率,但是那把大剑,却是描绘得惟妙惟肖,难怪刚刚城卫军一眼就把我认了出来! 我招谁惹谁了,居然上了通缉榜第一名,老子在神捕榜上的排名都还没这么高吧? 我苦笑自嘲了一句,再继续往下看去,只见自己被罗织的罪名,竟然是……暗杀第四神捕?! 老四死了?! 我猛然觉得心中一凉,仿佛天都塌了一般。 这个始终看不清面目的大高手,在我心里,一直是一座撑天山峦一样的存在。 而他的陨落,也意味着由四大神捕开辟的六扇门上一个时代,至今彻底落幕! 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视线疯狂地在皇榜上逡巡,很快,我就找到了我想要的内容。 除了我的名字赫然高居榜首之外,我们小队里,还有两个人,也同样光荣上榜。 无心人魔。 这个不消说,他本来就是榜上有名的通缉犯,在大西北的时候,也是托了我的关系,才洗脱罪名,吃上了皇粮。现在连我都栽了,他肯定也跑不了。 更让我在意的,是胖子名字下面的罪名——第一反贼之子? 我摇晃了一下,必须伸手撑住旁边的城墙才能站稳。 一个肥胖、虬髯、和胖子酷似气势却远远过之的身影,在我眼前一闪而逝,然后就是一阵阵喧嚣的狂笑,那是属于西北大漠磨砺出来的汉子特有的豪迈。 那个人……果然还是造反了吗? 我长叹一声。 这个时候,胖子他们终于发现我的不对,纷纷上来询问我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苍白。潇潇不避嫌地握住我的手掌,但是冰冷的温度,立刻就让她惊呼出声。 我已经无力解释,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们自己看皇榜上的内容。 潇潇等人一目十行,越看脸色就越是苍白,看到最后,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如坠冰窟的表情。 不,这不是真的…… 胖子痛苦地抱住脑袋。 我苦笑了一下,正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安慰他的时候,突然从街道的尽头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要犯就在那里,好不容易遇上他们自投罗网,抓住了大家都是大功一件!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第402章 囹圄之祸 听到急促的马蹄声,我抬头一看,只见一批全副武装的城卫军和捕快,正从街道的那头直奔城门而来。 如果是平时,看到这样的场面,我一定会为我大唐的军容严正而感到自豪。 但是现在,从他们刀枪出鞘的方向,我立刻就明白,这伙骑兵是冲着我们来的! 见鬼! 我推了一把无心人魔和胖子,说你们快走! 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反贼之子,虽然本身心向大唐,但是株连九族这回事从来都只看血缘关系的; 而另一个也是真的杀了人。 虽说是在剑意暴走的控制下做的案子,身不由己,但是大唐律例里,可没有神经病杀人不负刑事责任这一条。 他们焦急地想要来拉我,问那你呢?都是被通缉,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我沉默了一秒钟,再度大吼起来:还不快走! 他们依依不舍地看了我一眼,转身飞檐走壁而去。 我没跟他们说的是,他们必须走,而我,却是铁了心要留下来的。 第四神捕死了,死在我去北冥和东瀛的时候。 朝廷却把这一切的脏水,都泼到了我的头上。 这里面是怎么回事,我一定要搞清楚。如果我现在逃了,那才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作为以前的神捕,还有被害的老四也是六扇门排名第一的实权神捕,一场牵涉到两个神捕的案子,我不相信他们有胆子把我私下处决。 在这长安城门,众目睽睽之下看到我被捕,就算是圣皇,也未必没有过问的想法。 要知道一点的是,在六扇门之中,我也不是毫无关系: 狂刀和我并肩作战,我的为人他不可能不清楚,而且我去北冥的事情,也是经过他允许的,虽然他身份特殊,没一起到东瀛,但对我是知根知底; 还有银月,这家伙面冷心热,我不相信他会看着我受冤枉而置之不理。 所以我必须留下来,这样才能得到一个问清楚一切事情的机会,同时也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寻找种种事情背后隐匿的真相! 九城兵马司和六扇门的兵马来的很快,转眼之间,我和剩下的人就陷入了重围之中。 我吐槽了一句,平时抓坏人没看到来得这么快,现在对付自己人倒是争先恐后,果然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 那领头的校尉估计没想到我胆子这么大,在身陷重围的情况下,还敢出言讽刺,顿时忍不住眉头一皱,脸上涌起一片红潮,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下一刻,这个恼羞成怒的家伙拔刀指着我说,按照大唐律例,你涉嫌谋杀,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罢,他一挥手,两旁就有捕快下马,来拿我的肩膀。 我之前没有逃走,是出于想辩白的原因,但不意味着就会束手就擒。 更别说这随便喊两个小捕快出手,就想把我怎么样了……呵呵,这些家伙,是不是太小看我身上挂着的神捕令牌了? 我双肩一振,脚就像在地上生根了一般,反倒是两个小捕快,被我身上的力道反击,直接弹飞出去,摔得鼻青脸肿,鼻血把前襟都染红了。 大胆贼子,安敢拒捕! 那领头的校尉估计也是听过我的威名,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想拿大义来压我。 嗬,朝廷的名义啊,我好怕! 我冷笑一声,抬头望着马上的他,嘿然道:少在这里装腔作势,大家都是行内人,以我的身份,无论是六扇门还是九城兵马司,都只有拘捕之能,而无审判之权。我有罪没罪,还得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家的大人点头才行。 那校尉一滞,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吧。 趁着他哑口无言的一瞬间,我再次笑了起来。 一翻身,已经站到了马上他的背后,一只手平平搭在他的肩膀上,笑道:兄弟,挺面生的啊?是我的人被搞掉之后,你才上位的吧?以前混哪条道上的? 这校尉大约从来没见过我这么神出鬼没的轻功,一愣神,攻守之势就掉了个头,反倒是他的要害被我抓在了手里。 但这人也算是条汉子,竟然还能嘴硬道:堂堂朝廷捕快,张口闭口就是混哪条道上的,看来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捕快队伍中的害群之马!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又在说自己职权范围之外的话了吧?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然后也不顾他僵硬的身板,直接在马上坐了下来。 好了,我会跟你们走的,别这么紧张,不过你们都记住了,如果审判过程中有一点不公,所有参与了今天抓捕的人,都等着我秋后算账吧。就算你们 把我弄死了,我的兄弟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在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扛把子等人。 这一场变故来的太快,只是眨眼之间,胖子和无心人魔不得不逃走,我自缚被擒,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一点反应,只能把火憋在肚子里。 现在听我这么说,纷纷一踏脚。 刹那间,无数石块崩碎的声音响起,整条街的地面就在他们的示威中,被生生踩成了一片碎石。 就连憨厚好脾气的扛把子,此刻都是一顿手中的水火杀威棒,瓮声瓮气道:放心,你未经审判就若死在了天牢里,我拼着公务员不当,也保证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不好过! 这种狠话说出来,在场的捕快和城管均是脸色一变。 扛把子现在也是稳稳的一流高手的身手,在我们经历过的事情里,一流高手可能只算得上骨干,还不能拔尖,但对于这些长年混长安街头的小捕快,那真是天神一样的人物了。 他们平时就是有几十个胆子,也不敢冒犯这样的高手,现在虽然强撑面子没有逃走,但心里也是暗暗叫苦。 倒是九城兵马司那边,看到局面不对,走出来一个獐头鼠目、贼眉鼠眼的校尉。 他叉腰尖笑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敢威胁官差?我看你们都是不想活了?对,你们肯定是要造反……带走!通通带走! 我看谁敢! 扛把子猛一跺脚,威风凛凛,状如天神。 有那么个不懂事的小捕快真个围上去,被他这一声吼就吓得屁滚尿流地爬了回去。 够了! 我坐在马上打了一个手势,喝止了扛把子的爆发。 然后我把大宝剑解下来交给他,毕竟这可是我的命根子,放在六扇门里,指不定传到谁手里就给传丢了,这一点我不得不防。 如果之前不是无心人魔走的太快的话,我甚至都想交给他保管。 大宝剑在经过炎阳之心的锤炼之后,整体墨蓝色的剑身,颜色又开始变淡,宛如一块湛蓝色的水晶铸就的大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宝贝。 那贼眉鼠眼的校尉看了大宝剑一眼,不由贪婪地吞了吞口水,轻咳一声,说这就是你杀人的凶器吧?是证物,要没收…… 扛把子是知道大宝剑对我的重要性的,看到他吃相难看地就要伸手去拿大宝剑,一直憋着的火气,终于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他狠狠一棍子敲在那人的手上,咆哮道: 再敢碰这把剑一下,我连你的狗爪子一起打断! 平申诉的权利! 第403章 民心如海,不可违 扛把子愤然出手,打开了九城兵马司出身的猥琐校尉伸向大宝剑的手。 可惜还不等他做出进一步的动作,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就从人群中射出,打在他水火杀威棒的棒头上,火花四溅。 我看到扛把子身体猛地一震,差点没拿住杀威棒,赶紧又伸手捞了一把,才没有出大丑。 “且慢!” 我赶紧给他们使了个眼色,来捉我的人一方显然也有高手,当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我也看清了,不是什么暗器,就是一锭随手抛出来的银子! 但是在浑厚内力的催动下,先打歪了扛把子杀威棒的准头,然后又弹落在地上,深深陷入青石板的地面之内。 这样的内力,就算是我现在已经踏足洗髓境界,也不敢说自己就能轻撄其锋。 紧接着,一个清朗矍铄的声音,从两名校尉背后传来: 果然不愧是暗杀了第四神捕的巨凶,面对重重包围,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如果不是误入歧途,十年之后,又是六扇门的一颗新星啊,可惜了……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夸我,但是明里暗里,却是要坐实我嫌犯的身份,这我就不爽了啊。 我踏前一步,朗声回答道: 心不跳那是死人,不过面不改色嘛,小爷我在邪教中七进七出的时候,见过比这大得多的场面了。就眼下这些人,再加上您老人家,还真的没有让我颜面改色的资本! “哈哈哈,是吗……听见没,人家根本没把你们放在眼里,让开吧。” 矍铄声音大笑,后一句话,却是冲着两名紧张的校尉说的。 他们依言让出一条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他颌下留着高人必备的三绺长须,头发用一根毫无雕饰的木簪子简单地挽了一个髻。 瘦削的身上,套着一身简朴的黑色劲装,袖口高高挽到了手肘下边,脚踩一双黑布鞋,整个人看上去仙风道骨,干净利落。 唯独一个缺点就是脸有些长,刀片般薄薄的嘴唇让他看上去也充满了刻薄寡恩的气息。 他平淡地看了我一眼,在人群前停了下来,只简简单单地说了两句话:老夫地级神捕方唐镜,跟我走。 “走?不存在。在你们拿来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的联合手令之前,一切对我的指控我都拒绝承认。” 我毫不客气地回绝了他的命令。 开玩笑,就算长安是天子脚下,但是各种阴沟里,总有阳光照不到的污秽角落。 和这种身份不明的家伙一起走,万一他回头一刀就把我给做了,然后把尸体随便往哪个阴沟里一扔,找谁说理去? 扛把子他们也纷纷鼓噪:凡是都要将程序,想提人走,可以!拿出手令来! 这个时候周围的围观群众已经越聚越多,扛把子登高一呼:诸位父老乡亲,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七夕节的邪教之乱了?当时就是这位张神捕,带着六扇门的人四处扑救,你们说,这样克己奉公,鞠躬尽瘁的人,怎么会做出弑杀师长的事情来? 因为七夕之乱尚且过去不久,在长安民众的脑海里都还留着鲜明的记忆,很快就有人认出我来,说不错,我记得这位官爷,当初确实是他救了我一家。 有了一个人开口,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声讨九城兵马司和六扇门的风潮。 其实在他们那边,也有许多人在那场大战中出力,功劳甚至比我还大,但是人就是这样,总是习惯性的同情弱者。 长街之上,一时民怨四起,闻讯围过来的民众,反倒是把包围我们的兵马给反包围了。 看那群情激愤的架势,大有今天不给出一个解释,谁都别想走的样子。 一个娇小的小姑娘还从人群中艰难地挤出来,走到我面前,眼泪汪汪地说大哥哥,我是糖糖啊,你救了我,还记得吗?我不相信你是坏人。 见此情景,我不由得心中一暖。 这个小姑娘我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到底是谁,当时邪教徒四处点火,我是从一处被烧得快要垮塌的窝棚中,把她抱了出来的。 只是当时局势太混乱,我也没有过多的精力照顾她,没想到她居然到现在还记得我。 所谓患难见真情,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觉得,大唐还有救! 就因为这群可爱、憨厚、朴实的人民,谁对他们好,他们都记在心里呢。 我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说:放心吧,大哥哥不是坏人,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如果有一天大哥哥变坏了,不要对大哥哥失望,因为一定是被更坏的人逼的。 我这话锋芒直指在场的六扇门捕快和九城兵马司城管,小姑娘或许只听了个似懂非懂,但是那些大人的脑瓜可不含糊,马上鼓噪起来,坚决不答应他们将我带走。 方唐镜眼看周围人围过来,大有失控的架势,脸色一变,不屑说:不过是野路子的江湖宵小,为了扬名立万,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但是天子脚下,他也不敢真个闹出群体事件,只是冲着周围连连拱手,说:大家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想请张神捕回去配合调查,绝无污蔑陷害之意。大家要相信官府纪检部门,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是吗? 他刚说完,大侠哥就站出来强势打脸了。 别看这家伙其貌不扬,但是却有过目不忘的异能,在六扇门的那些日子里,早就把内部卷宗背得滚瓜烂熟。 他也不说别的,就是直接背起了六扇门的通缉榜单: 大脚马六,通缉榜第七,自山东道杀到江南道,滥杀无辜,剑下冤魂数十…… 快剑孙七,通缉榜第十一,以挑战为名,专杀各派成年少侠,手上血债累累…… 弯刀鬼阿古突,通缉榜排行第三,北方草原流窜进入中原的悍匪,贺兰血案的制造者,一夕之间,屠杀平民上百,至今未归案…… …… “这就是你所谓的不放过一个坏人?” 大侠哥果然是读书人,小心思不是一般的多,他还专挑那些屠杀平民、奸淫掳掠的未归案通缉犯背,最能激起在场民众的愤慨。 背完了通缉犯名单,他又开始背六扇门记录在案的冤假错案。 这些东西,往日为了维护官府的权威,就算明知是错判,事后往往也不会对民众公开。因此比起大家都知道的通缉犯,就显得更加有震撼力了。 随着一件件冤假错案被公开,围观的人群中不时响起一声声愤怒的唏嘘。 什么,原来街尾王豆腐家的儿子不是土匪,他是被冤枉的…… 大伯啊,这么多年我都误会你了啊,我有罪啊…… 苍天啊,儿啊,娘一直不相信你是那样的坏人,老天开眼,今天终于知道真相了,放心,就算倾家荡产,娘一定要让你沉冤得雪,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该死的狗官,竟然为了政绩制造冤狱…… …… 大侠哥挑起民愤之后,又用力打了一个响指,挑衅地看着方唐镜: 您的不冤枉一个好人呢?嘿,坏人未除,冤案未平,你们现在倒是有这个时间精力,来倾轧自己的同僚,大家的英雄,你们还要脸不要? 不错,这伙人简直不要脸了! 拿着我们纳税人的钱去买棺材吧!混蛋! …… 一群平民顿时又跟着鼓噪起来。 各种石子、烂菜叶、鸡蛋也从人群中飞出,雨点一般地落在捕快和城管的头上身上,闹得他们尴尬无比,却又不敢真个纵马碾压聚集起来的平民。 方唐镜见状蹙起了眉头,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他的脑袋都仿佛苦恼得大了一圈。 想想也是,大侠哥背诵的这些卷宗,六扇门上上下下,估计没几个人真个看完的,毕竟像他这样的表态,几百年都未必能出一个。 许多鸡毛蒜皮的案子,恐怕连方唐镜自己都不清楚,偏偏大侠哥还说的有板有眼,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 最后他也只能涨红了脸,指着大侠哥大声呵斥道:闭嘴,你这是在泄露朝廷机密,抓起来! 涌上来试图拘禁大侠哥的捕快,很快就被愤怒的民众所拦住。 说起来,这些捕快也都是长安本地长大的,拦路的人中,不乏他们的长辈。 百善孝为先,被有冤情的长辈揪着耳朵一顿臭骂之后,他们顿时也踟蹰不前,出工不吃力了。 其实真的算算吧,有冤情的人到底是小部分,但是架不住咱泱泱华夏,几千年一代代传下来,那爱好看热闹的优良传统。 这可是官府的机密,平时泄露的机会可不多,比那什么茶馆里的评书好听多了。于是乎,在法不责众的心里驱使下,一场民变眼看就要酝酿爆发出来了。 “张劫,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束手无策的方唐镜,终于忍不住了,转过头对我怒目而视。 这一刻,我只觉得眉心、咽喉、心脏等各处要害,都传来被杀意锁定的危机感,肌肉被沸腾的杀意刺激得突突直跳,简直像钻心一样的疼。 我和他对视,第一次意识到,这家伙绝对是一个触摸到了先天门槛的高手。 而且和普通的先天高手不同,他虽然修为没有跟上,但是应该有某种独门绝技,可以威胁到我的生命。 否则我连先天境界的高手都能过上几十招,没理由会在他这里感受到如此浓烈的威胁。 我心里直打鼓,沉默了一下之后,淡淡道:我要见狂刀和银月。 见我终于松口,方唐镜连声许诺:可以,只要你配合我们的调查,想见谁都没问题,我们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给你公 第404章 来自身后的下马威 在和方唐镜达成了协议之后,我便主动开口,帮他们劝散了民愤汹涌的围观群众。 可那边人才刚一散呢,方唐镜就过河拆桥,上来咔嚓就给我上了一镣铐。 我当场就变了脸色,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中升起,连忙寒声问你想干嘛? 方唐镜在我耳边低声耻笑道,下马威啊,张神捕你好歹也是业内人士,不会连这个规矩都忘了吧? 下马威我当然知道,衙门拘捕犯人、或者审判断案的时候,为了之后的方便,往往都会先给犯人一点苦头吃。 有的是象征性的,有的却是动真格的,比如在县官断案的时候,民众喜闻乐见的杀威棒,就是下马威中最普遍的一种。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方唐镜居然还不忘给我下马威,实在是让我措手不及,心里也越发的不安起来。 我总觉得,前方还有什么阴谋在等着我。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方唐镜捻着胡须,呵呵笑了两声:张神捕,还没完呢,麻烦您再忍一忍。 什么? 我话还没有说完,方唐镜就猛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指点在了我的眉心。 老实说,他出手的时候,我整个都快吓尿了,满以为他要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杀人灭口。 眉心是什么地方?印堂要穴啊,连宫本武藏那样的先天剑豪,被无心人魔在眉心戳了一下,都把命送了。我何德何能,生命力会比先天高手还强悍? 幸运的是,出了一身冷汗之后,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死。 方唐镜就站在我面前三尺的地方,缓缓收手。 在人群被驱散了之后,他又恢复了那一脸高高在上的宗师做派,看着我似笑非笑:是不是以为老夫要杀你?放心吧,我没那么傻。 我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那你到底是在干嘛? 他神秘莫测地笑了笑,凑到我身边,低声道:我知道你们天剑门的人,都信奉人剑合一,人和剑之间有特殊的感应。我这一门指法,就是祖上专门研究出来封锁这种感应的。 还有这种操作? 我吃了一惊。 他说得没有错,在天剑门的弟子,和自己的大剑之间,确实有着一种玄妙的感应,也就是俗称的血脉相连。 通常情况下,只要人和剑的距离相聚不是太远,我都能感应到大宝剑的存在。 但是现在被他一指封住这种感应之后,我连扛把子手中近在咫尺的大宝剑都感应不到了,这对长年抱剑而生的我来说,简直就像砍掉一手一脚那么难受。 不过马上,我就想到了另外的细思极恐的问题: 他知道我是天剑门的人? 那为什么之前还说我是野路子,难道是故意的? 还有这门指法。 人剑之间的感应,不说别的门派没有,但绝对是以我们天剑门为佼佼者,他的祖上既然会研究这种冷门的功夫,难道,竟然是我们天剑门的世仇?! 不好! 我在心里惊呼一声,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看到他又以闪电般的速度,一指点在我的哑穴上。 顿时我就觉得喉头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到这时候,我要还不知道自己彻底栽了,那就是个纯傻逼了。 只得一边在心里暗自揣测这姓方的身份,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他点了我的穴道,彻底封锁了我的行动能力。 一旁的扛把子他们看出不对,想要冲上来解救我,但我立马用眼神阻止。 一步错,步步错,我还是太小看人心险恶了,只以为六扇门中,总有申诉的机会。却没想到,从我们主动驱散帮忙的人群开始,就已经失去了主动权,落在了这伙人的陷阱里。 现在再勉强冲突,不过是自讨苦吃而已。 万一扛把子他们也被方唐镜借故抓走,那就真是连救我的人都没有了。 我显然猜中了方唐镜的心思。 扛把子他们的隐忍,让他明显露出了大失所望的神情。 当着扛把子他们的面,这家伙又摸出一套金针,在我身上的穴位一一扎入。 立刻,我就感觉到浑身经脉中的内力流动都近乎冻结,这下子,不但肉身蛮力被锁,就连想运气冲穴,都变成了一个奢望。 方唐镜冷冷一笑,说:你我门派暗中相斗数百年,虽然从来都是你们追着我们跑,但我们对天剑绝学的研究,可是一点都没放松。嘿,老祖保佑,三百年风水轮流转,你们天剑门的弟子,今天终于落在老夫的手里了。 如果这时候我还能说话,肯定要先问清他是什么人,可惜哑穴被点,我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沉默以对了。 扛把子和老潘他们,倒也果断,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接着转身就走。 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潇潇,临走之前更是发狠威胁道:张劫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圣教将重出江湖! 我看到方唐镜闻言表情就是一阵难看。 不同于极盛之后衰落、目前青黄不接的天剑门,她出身的黑木崖却是一直不温不火,虽然没有威震天下过,但却始终保持着足够的威慑力。 方唐镜敢在天剑门衰落的时候落井下石,但若是要招惹黑木崖,那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的。 我知道扛把子他们现在一走,肯定是去发动各自的关系,制定营救我的计划去了,因此也不焦急,索性把眼睛一闭,摆出了一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的姿态来。 方唐镜也不以为意,冲着潇潇的背影冷笑两声,忽然一巴掌拍在我的屁股上,继续小人得志地猖狂起来: 你硬吧,硬吧,我看你小子还能硬多久……别说一个魔教,等主上的大计完成,所有的武林圣地都要灰飞烟灭! 我只觉得一股屈辱涌上心头,甚至盖过了他话语里的震撼。 我在心里暗暗发狠,心想老子若是硬起来,就怕你那朵老菊花受不了。 妈妈的,千万别让老子逮着机会,否则现在的羞辱,来日必定十倍奉还! 可惜这个想法还没有落定,一个黑色的布袋子,就恶狠狠地套在了我的头上。 同时身后传来一股大力推动,就听到有捕快凶神恶煞地叫道: 走走走!快走! 第405章 牢狱之灾 我被人用麻袋套了脑壳,推推搡搡地上了一辆马车。 幸运的是,我摸了摸,发现这就是一辆普通的马车,并非意想中的囚车。 在押送我的路上,我能感觉到,马车一直在绕路,左转、右转、倒回原处、停一下再走…… 大家都是捕快出身的,这点小伎俩我当然清楚,就是想甩开车后可能存在的跟踪者,同时也是不希望我记下沿路的走法来。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带我去关押的地方,应该是一个非常隐秘,并且我之前从未去过的地方。 我能分析出来的内容,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眼睛被蒙住,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隔着布袋和车厢两层阻隔,也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加上车厢的四角还被刻意地挂上了铃铛,稍一颠簸,就叮叮当当地乱响,让我就算想听音辨位也做不到。 无奈之下,我只好在脑子里努力记忆马车夫左拐右拐的顺序。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这也不过是徒劳的挣扎,因为在绕了几圈之后,晕车晕得头晕眼花的我,感觉自己就算睁着眼睛,只怕也未必能找到回去的路了。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计算时间,又过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的样子,我才感觉到身下的马车一震,停了下来。 “喂,还杵着干嘛?下车下车!” 有人登上马车,引导我下车,一掀开门帘,隔着麻布袋,我都能闻到一股浓烈的潮湿和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糜烂的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道,还把隐约的惨叫声送到了我的耳朵里。 如此严酷的环境,顿时让我心中一凛。 这个下马威看起来还真不简单啊! 我被人推着向前走了一段路,麻袋外透进来的光倏然暗淡了下去,背后响起沉重的大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 于是我知道,目的地到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是某个秘密的死牢之类的地方。 对方把我弄来这里,用意也是不言自明,看来他们压根就没打算让我再活着出去。 当然,此时所有的一切,都不过只是我的猜测。 我的五感和真气,都被人用各种手段封得死死的,大宝剑也留在了扛把子身边。 此时此刻,那种和世界隔绝、毫无依仗、明知道周围万分危险、却又看不见的危机感,足够把一个普通人逼疯。 妈的,我在西北跟邪教头子拼杀,在倭国跟东瀛人拼剑都没死,没想到到头来,要死在自己人手中了吗? 饶是我心志比常人更加坚定许多,这时也是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我在深深的地牢中继续前行着,一道道大门在我身后哐啷关闭,一直走了很久,才有人在我身后猛推一把,同时严肃警告道,别惹麻烦,老实点! 哐啷一声,监牢的大门再度上锁。 这帮孙子竟然完全都没有帮我扯掉头套的意思,他们就不怕把人犯闷死在牢里吗? 好在这个时候,我的穴道被封时间已久,慢慢自己解开了。虽然真气依然处于被封锁的状态,但是肢体到底还是可以活动了。 我试探着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身体,然后一把扯掉了头上的麻布袋,长舒了一口气。 扭了扭麻木的手腕,我左右一打量,发现自己果然处于一个昏暗、腐烂、发霉的地牢之中。 整个监牢的布置小气到掉渣,尤其是照明设备,只有两排监舍之间的过道上,隔老远才点了一支火把。 借着昏暗的火光,我看到自己这间牢房的地面上铺着一些潮湿腐烂的稻草,牢房里唯一的陈设就是一张条凳,凳面上布满了已经斑驳发黑的血迹,也不知道这里以前都发生过什么。 而在这间牢房离我有些远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些衣衫褴褛的囚徒。 哗啦! 等到押送的士兵走远,他们本来毫无生气、麻木不仁的眼神里,突然爆发出了狼一样贪婪的目光,然后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向我迅速围了过来。 我心头一惊,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们,问:干嘛?一个个的都想死是吧? 这些该死的囚徒,也不知道在这个毫无希望的地方关押了多久,一个个看起来似乎早都只剩下了野兽般的本能,毫无理智,面对我的呵斥,他们也只是嘶吼一声,就扑了上来。 我虽然内力被封,但是一身拳脚功夫还在,区区几个连理智都没有的人形野兽,又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三下五除二,我就把所有的“室友”全部撂倒在地。 被打倒的囚徒们也非常配合地哀嚎一阵,然后就缩到囚室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再也不敢来惹我。 我独自霸占了囚室最宽广的中央,心里却在暗暗苦笑,想这一架真是打得莫名其妙。 我能感觉到这群人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恶意,可是一直到打服了他们,我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想抢我身上的衣服,还是想吃我的肉呢,或者是想跟我玩传说中三扁不如一圆的游戏?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算一步吧。” 叹息一声,我找了一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稻草,和衣倒头就睡。 …… 就这样,我在这个地牢里过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 内力被封,也没办法练功。 每天除了吃那寡淡无味、还带着霉斑的死面饼子之外,就是睡觉。 睡醒了就是盯着地牢潮湿滴水的天花板发呆,在心里思索,自己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神圣,才会被人这样布局针对,陷害我的幕后黑手,又到底是何许人也? 或许是因为我得罪的人实在太多,思来想去,我悲哀的发现,好像自己得罪的每一个势力,都有能力也有动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于是我索性放平心态,不再去想了。 只是心里没了事情,囚禁的生涯就显得愈发枯燥起来。 在滴答的时间流逝中,我先是烦闷,继而暴躁,期间几个不开眼的囚徒还想找麻烦,都被我泄愤般地打伤了好几个。 最后所有的囚徒都被拖去别的监牢分开关押,我独自一人,心态反而莫名其妙地平静了下来。 每天除了在心里推演武学之外,就是安静地看着地牢的大门。 我很清楚,对方费尽心思把我骗到这里来,绝不是为了让我在这个地牢中孤独终老的。而无论他们想做什么,关了我这么久,现在也差不多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这一天,我例行的武学推演还没有完成,监牢的大门就突然被人推了开来。 一个沙哑的声音,粗暴地命令道: 出来出来!有大人物要提审你!动作快一点!磨磨蹭蹭的小心吃鞭子! 第406章 幕后黑手现身 在被提审之后,我的脑袋再一次被蒙上,推推搡搡地走了大约半刻钟之后,我感觉自己被按在了一张刑椅上,双手双脚上的镣铐也被咔的一声锁死。 呼啦! 我头上的麻布袋被扯下来,瞬间炽烈的亮光晃得我下意识地眯上了眼睛。 好一会儿,我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个刑讯逼供的审讯室一样的地方,四壁燃烧着熊熊的火把,五花八门的刑具上还带着没有冲洗干净的血迹。 如果是普通人,光是这种阴森恐怖的氛围,就能给人以极大的心理压力,让他们的心防迅速崩溃。 在我坐着的刑椅对面,一张长条桌后面,几个人坐在阴影里,看不清面目。 我努力眯起眼睛,想看清坐在长条桌之后的人是谁。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就是这次暗算我的幕后黑手了。 可惜对方也非常有经验,像是早就考虑到这种情况,虚室生白的眼力虽然可以洞穿黑暗,但是对这种明暗变化极大的场合,就不那么有效了。 “你们是谁?” 我低声问道。 因为长久缺水,我说话的时候声音之沙哑,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关押了多久,一开始的时候,我还在计算时间,但是后来就放弃了这种努力,专心推演武学。 到后来,我也知道为什么自古以来就是牢狱中最容易出高手了。 那种枯燥的环境,很容易就让你心无旁骛地推演武学,因为实在是太无聊,没有比那更有趣的事情了。 啪的一声。 一个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条桌上,某人大声呵斥道:老实点,现在是我们在问你话! 我不屑地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一般在这种时候抢先出声的,都是小喽啰,根本不配和我说话。 那人显然也感觉到我的不屑,勃然大怒,又是一拍桌子,大骂一声“不见棺材不掉泪”,站起来就要去拿旁边挂着的刑具。 当然,他马上就被人拦了下来。 我自己就是做捕快的,很清楚这里面的道道,所谓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外如是。 和这些刑讯专家打交道,必须提起十二分的注意,除了一般人以为的大刑伺候,他们的手段还多得很,令人防不胜防。 毕竟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硬骨头,但却绝对没有一点破绽都不存在的人。 不过至少现在,他们还奈何不了我。 我只是冷笑着旁观他们拙劣的表演,不时还出言指点几句。 没过一会儿,这些人就感觉到了我的难以对付,挫败地坐回原位、喘粗气去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累的。 直到这时,真正的大佬才终于说话了:张劫啊,想不到关了这么久,你的头脑竟然还能如此情形,不错不错,你果然不是个小角色。 听到这个声音,我下意识地浑身一抖,然后就看到对面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人来,站在我的面前。 乌家堡主?!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人。 他身材高大,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黑袍,一只袖口空荡荡的,但是那清癯的面目,不是被我们毁了家业的乌家堡主又是何人? 可是,他不是被无心人魔重伤,又被官府追杀,最后叛逃进了那个各大门派叛徒组成的组织吗? 难道…… 一个恐怖的念头,忽然从我脑海深处浮起,我脱口而出道:是你……不,是你们杀了老四?在背后操纵六扇门的黑手也是你们?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欸,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杀第四神捕的人,可不就是你吗?” 不得不说,这人实在稳重得很,即使是在这种稳操胜券的时候,他竟然还一丝口风都不露。 但他脸上得意的笑容,却分明说明我的猜测半分都没错。 乌家堡主乌云山挑起我的下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乌家堡都没了,堡主这个称呼就别用了,以后还是叫回我的本名乌云山吧! 他语气里的恨意,让我深深明白,落在他手里,估计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善了了。 我沉默了一下,问他想要什么。 爽快! 乌云山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那长条桌上,冷冷道:天剑传承,交出来吧! 这些家伙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天剑传承? 我愣了一下,忽然觉得一股极为荒谬的笑意在心头酝酿。 我也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想笑就笑,而且越笑越大声。 哈哈哈哈…… 如雷般滚滚的笑声在这个阴森的监牢中回荡,引得一些桀骜不驯的囚徒也跟着咆哮、吹口哨。 霎时间,整个监禁区域都是一片混乱。 啪! 我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上重重地挨了一下,火辣辣地痛。 乌云山那张森然的面孔,一下子就凑到了我眼前,嘴里的口臭扑面而来:敬酒不吃吃罚酒,张神捕,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 我一口吐掉嘴里的血沫子:有什么本事都拿出来吧,反正,再厉害的刑罚,老子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刑讯逼供?不不不,我知道你们这些捕快入职前都有经过对抗刑具的训练……放心,我有更好的办法。 乌云山冷冷一笑,正在我猜测他要怎么办的时候,他已经一挥手,大喝:灌! 立刻两旁就有小弟走上来,一个硬生生地撬开我的嘴巴,另一个拎起一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液体,就往我嘴里灌去。 最开始我还抵抗了一下,但是很快,腮帮子就酸的受不了,感觉牙龈也松了,一个不注意,就被他们撬开了嘴巴,把那药水灌了进去。 尽管我立刻警醒,重新闭嘴,但是还是喝下去了不少。 那药水有一股古怪的苦涩味道,我被呛得连连咳嗽。 等我咳嗽稍平,就有一个高鼻深目的胡人走过来,操着怪腔怪调的官话,手上还拿了一个用线悬着的铁饼,在我眼前晃啊晃。 现在,你很困了,看着这个钟摆,睡吧,睡吧…… 随着他的话语,我不由自主就把视线凝聚在了那个铁饼上。 那铁饼上还画了一圈一圈的螺纹,看着看着,我顿时就感觉一股难以形容的困意涌上心头。 睡过去之前,我听到乌云山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 哼,有了这来自西域之西的神圣罗马帝国的催眠术,我还担心你有什么事不开口吗? 草泥马的,竟然给我下迷魂药,卑鄙…… 我在心里强撑着大骂了一句,然后眼前一黑,就再也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了。 第407章 斩立决 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又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的监牢里。 一滴腥臭的污水从天花板上滴下来,落在我的眉心,冰冷的凉意,刺得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面对此情此景,我不由得沉默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那个所谓的催眠术下,我恐怕已经把自己的内裤底色都吐得一干二净。 中原江湖上不乏迷惑人心志的法子,但是乌云山非要舍近求远,去那什么神圣罗马帝国请人。那就意味着,他对这个催眠术非常有信心。 我固然不信自己会在别人的摆布下全无抵抗,但也不至于自大到认为人家专业人士会搞不定我。 换句话说,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剑壁的奥妙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思考着。 虽然我并不担心叛徒组织会由此找到天剑门的总坛。 从大唐到南疆,在那山高林密的十万大山中,很多事情是用语言说不清楚的。 就算他们找到了总坛,没有天剑门的大剑术配合,他们也未必能从剑壁上领悟出什么来。 唯一担忧的,就是怕他们恼羞成怒之下,会破坏蛮剑仙的坟墓泄愤。 那老头子年轻的时候性格暴烈,得罪的人应该不少。 不过现在我也没什么好办法,自己且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又有什么资格去担心死人的坟头安全? 这一次,我没有再推演武学,只是瞪着眼睛看天花板,一分一秒地计时。 在枯燥的等待中又过了四天的时间,突然牢房的门被推开,几个狱卒一拥而入,在我面前摆下丰盛的饭食,冷冷道:吃。 我机械地扒着饭菜,一股难以形容地恐慌突然涌上心头。 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饭吧? 我虽然一向自诩不怕死,但是想起潇潇,想起那些小伙伴们,还有远在铁剑山上的师娘师姐,还有小黑……我如果死了,他们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吃了这么多天死面饼,嘴里本该淡出鸟来,但是这美味的饭菜也变得味同爵蜡了。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那几个狱卒几眼,低声下气地问道,几位大哥,不知道我的处理结果是什么? 他们嘲讽地看了我一眼,说现在知道怕了?作奸犯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是是是。 这样的态度,让我愈发地胆战心惊。 下一刻,他们说出的话像一个晴天霹雳,打得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斩立决! 啪! 什么? 我震惊地看着他们,连手中的饭碗摔落在地都没有注意到。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好的饭菜给你……哟,饭碗都摔了,这是吃完了啊!吃完了就走吧! 另一个狱卒补充了一句,在我身后推了我一把。 我呆呆地跟着他们走了出去,连身后隔壁犯人疯狂抢我剩下来的饭菜的声音,都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的脑海里就只回荡着三个字: 斩立决、斩立决…… 我下意识地提气逃走,但是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经脉中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就把我惊醒。 是啊,现在我连内力和轻功都用不了,靠什么跑? 我苦笑一声,浑浑噩噩地跟着狱卒们上了外面的一辆囚车,这一次就没有封闭的隔板,也没有头套了。 吱呀一声,囚车摇摇晃晃地驶出了监牢。 在囚车的四周,还有戒备森严的骑兵。 这些骑兵们明显训练有素,骑枪向内,手稳得不行。即使是在急速的奔驰中,寒光闪烁的枪头,也笔直的对着车上的囚笼。仿佛只有我稍有异动,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把我扎一个透心凉。 不知道是不是怕出现上次那种群体事件,按律本该进行的游街被取消了,囚车队直接挑着偏僻的荒山野岭行去,看起来是打算在野外处决我了。 妈的,这是要暴尸荒野被狗啃的节奏啊…… 我在心里暗骂一句,下意识地四处打量。发现这一趟押运,除了我之后,身后还有另一辆囚车,里面像兔子笼一样塞了好几个蓬头垢面的囚犯。 看到我望过去,其中一个囚犯得意地咧嘴大笑起来:张神捕啊,好久不见,你踩着我们这些小人物的鲜血上位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自己也有和我们一起被杀头的一天? 我愣了一下,才依稀辨认出,这家伙似乎某次行动中栽在我手里的邪教徒。当时他正试图烧死一个无辜的少女,所以我对他的印象还是比较深的。 我龇牙笑了一下:就你这样十恶不赦的,下辈子再敢作奸犯科,老子还抓你。 那邪教徒顿时被我的话气得暴跳如雷,嘴里污言秽语不绝。 我却把眼睛一闭,懒得理他了。 如果这真是人生的最后一趟旅途,那我更宁愿想一些美好的事情,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渣身上,多看他一眼,我都觉得是在浪费生命。 在我囚车的前方,坐着一个胖大的头陀。 这家伙我认识,叫什么紫光头陀的,算是带着僧籍投入六扇门,后来又还了俗,但是依旧作头陀打扮。 他以前就是六扇门的神捕,不过交往不深,应该不是叛徒组织的人。 我没有看到乌云山,想来叛徒组织就算渗透了六扇门,应该也只是攫取了一些高位,不至于方方面面都能照顾到。 紫光头陀在囚笼的栏杆外面安坐吐息,看着仿佛睡着了,但是浑身气息吞吐不定,应该是在练一门什么功夫。 而且我感觉他这种入定,和寻常江湖人士练功很不一样。 一般武者在入定的时候,最忌讳人打扰,一个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但他给我的感觉,却是随时都能从定中醒来,爆发出雷霆般的一击。 想必这就是上面选他作为这一趟押运高手的理由了,练功任务两不误嘛! 我没有试图去和他拉关系,因为两者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可言,何况我现在还是身陷囹圄的杀人凶犯,人家恨不得甩得远远的,又怎么会和你沾上一点关系? 人情冷暖,在这种落魄的时候,表现得最淋漓尽致。 这般沉默地行了小半个时辰,车队已经到了极荒僻的野地里。 后面的邪教徒也像是骂得累了,终于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巴。 空气中,只剩下轮轴转动的吱呀声,和连绵不绝的马蹄声。 不过,就在我都已经被单调的旅程折磨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只听前面紫光头陀猛地发出一声暴吼,睁开眼一看,这名僧人,双掌一举,直直朝前拍去! 在队伍的最前方,一阵人喊马嘶的混乱中,一名骑兵忽然连人带马横飞起来,朝着囚车这边悍然撞了过来! 第408章 劫法场 骑兵连人带马飞起来的气势,还是非常吓人的。 紫光头陀双掌齐出,迎着那一片巨大的阴影拍过去。 但他显然低估了把马打飞所需要的力量,怪叫一声就被压在了底下。 接着,我在囚车上就看到负责封堵正前方的骑兵们,纷纷像割麦子一样被击倒。 一片兵荒马乱中,整齐的队列被切开,露出一条坦途来。 轰! 一个黑袍罩体的身影,飞也似地冲过骑兵阵列,一跃跳到了囚车上。 咔咔两声,囚车大腿粗的原木栅栏,瞬间就被一柄沉重的大剑扫得粉碎,飞溅的木屑哗地落了我满头满脸。 大剑掉转剑柄,递到了我面前,无心人魔熟悉的声音响起: 怎么样?还能动吗? 没问题,内力被封了而已。 我撑着大宝剑站了起来,在手接触到剑柄的一瞬间,那股血肉相连的感觉又回来了。 被入体的剑气一冲,我能感觉到一直盘桓在我眉心穴道中、阻隔我和大宝剑感应的那股气劲,宛如决堤的大坝般,哗啦一下被破得干干净净。 这东西到底是外来户,在我本身的意志和大宝剑的剑意两面夹击下,不堪一击。 无心人魔沉吟了一下:内力被封吗?没事,等一下,给你解封的人马上就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话音未落,囚车四面的山道上,就猛地冲下来几个人。 打头一个就是胖子。 他肩上还扛着一个人,肥硕的身体像头野猪一样,在骑兵队伍里横冲直撞,面前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本来就被无心人魔凿穿的队伍,再给他这么一撞,顿时队形就彻底散乱了。 单身冲阵,而且还是和以冲击力著称的骑兵对冲,这样神话般的战争场面,此刻就这么清晰无比地呈现在我面前。 直到此时,我才惊觉,比起大家刚入行的时候,整个九五二七小队到底成长了多少。 胖子带着九五二七小队的弟兄们,三下五除二冲散了押运的骑兵,又装模作样地追杀了一阵,这才纷纷聚拢在我的囚车旁边。 他把肩上扛着的那人往地上一扔,冷哼道: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这事儿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不但你要死,你家那三房如花似玉的小妾,五六个子女,也一样活不成。 我吃惊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 只见这人眉毛胡子都已经白完了,脸上皱纹横生,看脸感觉都已经七老八十。 这样的老家伙竟然还有三房小妾,果然是真人不可貌相。 “嘿,这家伙方唐镜的师兄,藏得老深了。胖爷我费了老鼻子力气,才把他从温柔乡里揪出来。可惜就是实力不咋地,比方唐镜的一只手还不如。” 胖子踢了地上的色老头一脚,不屑地说道。 色老头羞愤欲死,强自争辩说他主修的是门中的医术,武艺不精有什么好稀奇的。 胖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应该庆幸,自己总算还有医术一门手艺,不然你以为就冲你方唐镜同门的身份,胖爷还能放你活到现在? 说着,他已经揪起色老头的白发,直接拖到我面前:看到这位大人没?他中了你们门派的金针封穴,你给他解,解得开不会亏待你,解不开你就等着死吧! 色老头闻言气得眉毛胡子都在哆嗦,悲愤叫道: 该死的方唐镜,又是因为他!为什么他闯了祸总是要我来背黑锅? 因为你拳头不够硬,好欺负呗。 胖子冷笑道,又威胁了色老头两句,才让他开始着手解针。 嗤嗤! 随着一根根金针插入穴道,我就慢慢感觉原本冻住了一般的内力,又开始在经脉中流动起来。 哗! 随着最后一处穴道被捅破,我听到自己的经脉里传来大江大河涌动一般的声音,内力的流动,终于再也没有任何一丝阻滞。 我站起来打了一路拳,活动了一下身体,随后不由叹了口气:劫法场,嘿,真做得出来啊你们…… 没办法,关你的地方戒备实在是太森严了。我们进不去,就只好等你出来再劫人了。反正咱也是通缉犯了,劫法场和劫狱也没啥区别,不怕浪迹天涯。 胖子耸耸肩,一脸无奈。 我闻言只得苦笑点头。 正在这时,旁边突然响起哗啦一声,紫光头陀用力推开压在身上、摔晕过去的一人一马,爬了出来。 胖子见状冷哼一声,就要上前,却被无心人魔一把拉住:别动,刚刚张劫解穴的时候,他其实就可以出来的,不过一直忍着没动。他对我们应该没有敌意。 “不错,我们不是敌人。张神捕出海的事情,贫僧都是清楚的,他绝不会是杀害第四神捕的凶手。” 紫光头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苦笑道。 我吃了一惊:那你…… 他双掌合十叹了口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望张神捕恕罪…… 我沉默了一下,答道: 你并没有得罪我的地方,各为其主罢了……眼下,我要走了,你拦吗? “拦得住吗?” 紫光头陀今天似乎就只剩下苦笑一个表情,但随后突然冲上前来! 我吃了一惊,正要防御,这和尚却是合身在我大宝剑上滚了两滚。 经过屡次淬炼之后,大宝剑早就锋利得吓人,他这么一碰,身上顿时被割得鲜血淋漓。 阿弥那个陀佛,低估你这剑了,亏大发了…… 紫光头陀抱怨了一句,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悲愤大叫了一声:不是紫光不努力,实乃敌人太凶残,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最后一个啊字,叫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抑扬顿挫! 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我拿大宝剑爆了他的菊花呢。 这家伙也是个妙人啊! 紫光头陀躺在地上装死,还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低声说:赶紧走,方唐镜他们就在后面,他之所以没亲自随车押运,就是想把你这些兄弟一起钓出来除掉。 我吓了一跳:这孙子……太阴险了吧! 胖子拉了我一把:事不宜迟,赶紧走吧!你家潇潇带人去拦他们了,我们走得越早,你马子的危险就越小。 我一听这话哪里还敢怠慢,连忙向紫光头陀拱手为礼,然后啪啪两掌拍晕了方唐镜的师弟,扔到胖子背上。 运起内力,轻功全开,像山林深处疾掠而去。 风在耳畔呼啸,内力的回归,让这几日牢狱之苦对身体的折磨也减轻了一些,可我心里却还是沉甸甸的。 或许就像胖子说的那样,我们以后真的要浪迹天涯了吧? 第409章 大乱前兆 在牢房里憋了太久,这一下子重获自由,我感觉自己就像脱缰的野马,放肆狂奔起来。 胖子他们在后面一个劲地追着喊,我也不愿意停下,这么一直狂奔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我才感到心中郁气尽去,可以头脑清明地思考问题。 然而这么一回想起前因后果,我顿时就觉得有些心寒。 除了最开始方唐镜当街抓人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败笔之外,那个躲在背后阴我们的家伙,绝对是个谋略的高手。并且这唯一的败笔,还很有可能是方唐镜自作主张。 无论是方唐镜、还是乌云山,都只是他手上的一颗棋子而已。 我不知道在六扇门的上层,对于第四神捕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定义的,但我被关了这么久都无人过问,他显然是手段了得,已经将其办成了一件铁案。 之后利用了方唐镜对我师门的仇恨、乌云山对我的仇恨,成功借到了两把锋利的刀。 更可怕的是,我隐约觉得,我们这一次成功劫法场逃跑,很可能也在他的算计之内。 按照大唐刑律,斩首必须示众,以我之前表现出来的人望,长安群众应该会为我声援一波。 因此,他干脆就把乌云山他们调回去,反而让紫光头陀这个知情人来押车。 这样一来,我固然能顺利逃脱,但也彻底失去了洗清自己的机会,他们只要在随后追上来,当场就可以将我格杀。 不但如此,他们还可以趁机给扛把子他们一起罗织罪名,斩草除根,简直是一石数鸟的毒计! 好阴险的家伙啊…… 我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 可惜我醒悟得还是晚了,现在囚车已毁,我就算想回去揭穿他们都来不及了,只好按照人家预定的轨迹走下去。 这种感觉实在有够不爽的。 这时候胖子他们正好和我追了一个前后脚,听见我自言自语,就问你在说什么好阴险。 我把自己的想法和他们说了,就看到胖子一点意外之色都没有,反而用一种孺子可教的眼神望着我:你居然会动脑筋了,可喜可贺。 你也想到了? 不止是我,扛把子,还有你的小女友,都想到了。 你知道是个坑,还特么带着大家往里头跳? 不然呢?难道真要看你上刑场?万一他们真个手起刀落,把你斩了呢? 胖子一脸愤怒,仿佛我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呃…… 他说的好像也蛮有道理的,我瞬间就哑口无言了。 计划失败了还可以再制定,但是脑袋就只有脖子上这一颗,也不是韭菜茬子,砍了可就长不出来了。 用自己的性命去破坏对方的阴谋,这种舍生取义的壮举,我自问还是做不出来的。 但是……心里就是不爽啊! 我问胖子,所以我们就只能按着他们给出的步骤走了? 当然不是。 胖子狡黠地一笑。 无心人魔也在我身后补充道:真要完全按照他们的计划,那你一离开囚车就要被击毙。你既然能活到现在,就证明他们这一环的计划,已经被潇潇那小丫头给破了。 潇潇…… 我一阵恍惚,真要说起来,我最不想连累的人就是她。 无论是在黑木崖当圣女,还是在六扇门当一个与世无争的仵作,想必怎么都比跟着我浪迹天涯要更好。 “想见她的话,就别再一个人撒疯了,跟着来,我们约定了汇合的地方。” 胖子看出我心里的愁绪拍了拍肩膀,带着我下了山,直奔剑南道上一个小山村而去。 这个地方以前我就来过,是商路上的一个黑市,各路物资汇集,因此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这种混乱,就是眼前我们最需要的保护伞。 在一间脏兮兮的客栈里,我见到了浑身染血,还没来得及换洗的潇潇。 我们刚一推门进屋的时候,她正在摘蒙面的黑布,一看到我们,便柳眉倒竖,质问出声:怎么才来?本姑娘还以为你们没逃出来,又打算回去救人了呢! 胖子嘿嘿一笑,指了指我:那还不是这牲口,一跑出来,也不问目的地,就像个疯子一样漫山遍野地乱窜。 潇潇白了他一眼,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 吃苦了吧? 没受伤吧? 不得不说,我俩还是默契的,一开口居然说出同样的话,一时间,我不由得愣住了,抓了抓脑袋,不知道下一句说些啥才好。 倒是潇潇一副女侠做派,指了指身上的衣衫,轻声道: 我没事,这血都是别人的,因为不知道谁是无辜的,所以我没杀人,但是气起来,也打伤了好些人。 那就好。 我松了口气。 对上对方的主力部队,潇潇没受伤,实乃不幸中的大幸。 另外,我也还存着日后拨乱反正的心思。面对六扇门以前同僚的追捕,能不杀人就尽量不杀人。否则手上一沾血,没罪也变成有罪了。那和整个大唐官府就真的是不死不休了。 “她没受伤,我们可是受伤了啊!” 这时,旁边的胖子他们纷纷起哄,一个个撩起衣服要给我看伤,说是以后得给他们报销医药费。 一阵鸡飞狗跳,搞得我一阵头皮发麻,这时候,客栈大厅一角,响起了轻敲桌子的声音。 叩、叩、叩…… 一声声清脆的敲击声,传入脑海中仿若洪钟大吕,我顿时一愣神。 转头一看,所有人皆是如此。 刚刚还打闹成一片的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好了,恩爱等会儿再秀,现在我们先商量一下以后的行动计划。” 嗯? 我转头一看,在大厅的阴影里,竟然还坐了一个人。 他像是早就坐在那里了,但直到此时出声,我才第一次发现他的存在。 高手!绝对是高手! 我在心里给这个神秘人下了一个定义。 而且他说话的声音,倒是耳熟得很啊…… 不对! 我突然惊醒过来,脱口而出叫道: 老四?!你没死? 当然没死。 “死而复生”的第四神捕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声音却极其嘶哑: 我当然没死,就凭他们几个?真以为先天高手是那么好杀的吗? 我皱了皱眉,他们? 一些叛徒和奸细而已……算了,你劫后余生,先了解一下情况吧。 第四神捕轻舒了一口气,挥了挥手。 大侠哥走上来,从他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一份案卷,开始讲解起来局势来。 别看第四神捕说得狂,但是我们这一边,现在其实已经处于绝对的下风。 第四神捕虽然侥幸从敌人的偷袭中死里逃生,但是此时也是伤上加伤。 据说他在生死间又有了新的领悟,但是千疮百孔的身体,短时间内是别想出手了。 诡异的是,在他出事之前,狂刀不知为何被召唤进了龙脉,至今未归,银月则在保护他逃离的过程中被打下山谷,生死不知。 “听起来是一个环环相扣的大阴谋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痛惜银月的噩耗,但还是咬牙继续问道:对手到底是谁? 第四神捕瞟了我一眼:你在里面关了这么久,心里应该有点猜测了吧? 我点点头,说:我见到乌山云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那个叛徒组织搞的鬼。 第四神捕郁郁不安地摇摇头:他们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这一次,可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什么?还有人? 我吃了一惊。 叛徒组织的势力我是见识过的,现在第四神捕居然说,他们只是一部分敌人而已。 那还有谁?邪教吗?我们到底要面对怎样的敌人? 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可怕,我只感觉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背上,呼吸有些困难。 第四神捕虽然不能打了,但是长期身居高位锻炼出来的谋略还在。 他敲敲桌子,示意我们冷静,然后条理清晰地布置道: 张劫,你们铁剑派上下,还有其他人的家人,我都已经走通了温秀才那边的关系,把他们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大门你、安居易、还有赵无双,现在身份敏感,不宜再继续待在中原,你们不是还有归墟阴沉木没拿到手吗?我已经让温秀才给你们安排了南下的路子…… 至于其他人,你们现在明面上的身份还是合法的,就暂时先留在中原,我需要你们帮我一起斗一斗潜入六扇门的内鬼! 他一口气把话都说完了,看似随意的部署,却几乎是眼下最好的筹划。 但却好像刻意避开了什么东西。 我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才忍不住反问了一句:您既然没死,为什么不站出来?如果您出来澄清的话,我的谋杀罪应该很容易就能洗清了吧? 第四神捕摇了摇头,答道:洗清你身上的罪容易,但是再想有这种敌明我暗,挖内鬼的机会就难了。 况且安居易和赵无双的罪名,可不是那么容易洗脱的……我现在正处于最虚弱的时期,他们要想再暗杀我一次,甚至可能都不需要先天出手。到那个时候,你们才真的没有翻身的余地,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我才能安安心心地布局收拾他们。 话说到这里,我不由得对第四神捕愈加佩服。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沉默片刻,我立马点头:一切照您的安排,我没问题。 所有人也纷纷出声附和。 没问题就走吧。我们先转移,你们留在这里,一会儿温秀才的人会来接你们的。 雷厉风行的第四神捕,甚至都没有给我和潇潇留下太多温存的时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之后,就被潇潇搀扶着,消失在了落日的夕阳里。 小心。 我望着潇潇离去的方向,在心里低语道。 我们此去固然是艰难险阻,但他们这些留下来的,就未必有多轻松。 这一次的对手,远比我们曾经遇上的任何贼人都更凶残狡猾,下次回来,说不定有些人就永远见不到了。 别想了,回房间准备一下吧,你只有快点强大起来,才能拯救更多的人。 无心人魔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只是就在我们仨准备转身回房的时候,一道寒光,突然从东方渐渐升起的夜幕中急射而出,一瞬间撕裂黑暗,哚的一声钉在我们旁边的门框上。 几根被削断的头发从眼前飘落,我的眼睛一点点地眯了起来。 那寒光,是一柄飞刀。 第410章 飞刀达人小小王 这一柄飞刀,五寸长,二指宽。 刀身上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王字,刀刃晶光灿然,显然是上好的钢口。 飞刀尾部系着一缕长长的红缨,在内劲的催动下,大半个刀身钉进木质的门框里,只剩下红缨在晚风中飘舞不休。 这种甩飞刀的方式,无异于挑衅了。 我们三个现在虽然算是虎落平阳,但是起码过去也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人用这种方式让我们止步,实在是太狂妄了一点。 谁家裤裆没拴紧,把你这玩意儿给露出来啦? 胖子回头望向飞刀射来的方向,懒洋洋地挑衅道。 叮! 黑暗中,又是一道飞刀射来,直取胖子的咽喉。 无心人魔伸出两根手指一夹,抢在胖子出手之前,截下了这第二柄飞刀,闪耀着金属光泽的手指和飞刀间摩擦出一条明亮的火花。 这时才看到从客栈不远处的小巷里,一个人缓步走出阴影。 他边走边说: 想不到本少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一步。不过也没关系,走了那些个帮凶,能留下你们三个首恶,本少这一趟也不算白跑。 这人一出现,我的眼神立刻就都聚集在他身上。 说实话,我出道这么久,长得帅的男人不是没见过,但是那都是皮囊好看,不像眼前这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像是专为诠释玉树临风这个词而生的一样。 一身白袍,剑眉星目,配上嘴角那几乎可以通杀一切女性的邪笑,活脱脱就是一个风流的浊世佳公子,几乎可以和卸下面具的潘不安媲美了。 无心人魔突然开口: 三十年前纵横江湖的小王飞刀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小王飞刀在江湖上就是一个传说。 三十年前,有先帝探花郎失踪十年,某日忽然从塞外南归,本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练成了一手出神入化的飞刀功夫,在江湖上闯出了好大的名头,又忽然销声匿迹。 这位小王飞刀,当年在江湖上倒是做了好几件响当当的大事,以至于如今他虽然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上都还有他的传说。 武林之中,以飞刀作为主要兵器的高手本就不多,这个浊世佳公子看着不过二十郎当岁,手上的飞刀还刻了一个王字,我估计就算不是当年小王飞刀的儿子,也是亲戚。 果然,听到无心人魔询问,这少年郎把面容一整,肃然道,正是家父。 顿了一下,他又问无心人魔,说阁下可是家父旧识? 无心人魔摇摇头,说神交已久,可惜始终缘铿一面。 我就说嘛!家父一生耿直,虽然浪荡不羁,但是最恨邪魔外道,怎么可能会和你这种人是故交呢? 王姓少年说到这里,忽然又眉飞色舞起来。 我推了推胖子,低声问难道三十年前那位小王飞刀,嘴巴也是这样臭得一开口别人就恨不得撕了他? 呃,应该没有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钟情于他? 胖子摸了摸下巴,颇有些不确定地答道。 好了,废话少说,哥几个,是你们自己把命交出来,还是我亲自动手来取? 王姓少年用一种土匪拦路打劫般的语气,问我们。 胖子踏前一步,说那个,小小王啊…… 被他称作小小王的少年一愣,呃?小小王? 你爸叫小王飞刀,那你不就是小小王吗? 胖子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话听起来其实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他不该一边说着两个小字,一边拿一双鼠眼不断往小小王的胯下张望。 小小王一张俊脸气得通红,但还是强自压抑着怒火,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的? 是这样的,我想说……你爹贵姓啊? 都说小王飞刀了,我爹当然姓王,不然还能姓李……啊! 小小王还在侃侃而谈,胖子走前两步,突然怪叫一声,一把石灰就撒了上去! 我不由得暗道一声可惜。 这小伙子虽然家学渊源,一手飞刀技能也已经登堂入室,奈何行走江湖的经验太少,还不知道人心险恶,冷不防被胖子一把石灰迷住了眼睛,痛得连手里的飞刀都丢了。 快走! 胖子一拉我们,说等不了温秀才来接了,我们自己去约定的路线上找人! 我有些不解,道:胖子,你怎么越来越胆小了,这样的小菜鸟我一个可以打八个,他爹老王来了我都不怕! 这话不算吹牛,从现在已有的情报来看,飞刀王当年隐居的时候,也不过是初入先天,比现在的无心人魔还不如,而且飞刀被我的盾剑术完克,我倒真的不是很虚他。 但是胖子却是指了指小小王身后,说:没人怕他。但是你要知道,这种嫉恶如仇的傻小子,往往都是被人当枪使的,他后面肯定还跟了人! 小小王虽然眼睛被迷住,但是耳朵没聋,一听这话,气得哇哇大叫。 而这时,在他身后的房檐上,远远出现了许多气息雄浑的身影。 我粗略一扫,乌云山、方唐镜都赫然在列! 走! 这次轮到我喊跑路了。 无耻恶徒,你们有种的不要跑! 小小王在我们身后放声大叫。 我顿时心生烦躁,抓起地上一块青砖,往后一扔:小王飞刀了不起啊,尝尝小爷的小张飞砖! 哎哟! 就这样,我们三个在前面跑,乌云山他们一群人在后面追。 不得不说,危难的时候,胖子这家伙跑得比什么都快,甚至把我和无心人魔,都甩出了好几丈远。 但又跑了将将一炷香的时候,他突然一个急停,害我和无心人魔都差点撞了上去。 搞什么? 我连忙去推他,却见他仿佛在地里扎根一样,动都不动,只是转过头来,幽怨地道:“你们自己看……” 看什么?难不成有美女在洗澡啊? 我心头火急火燎的,绕过胖子,又向前走了两步,顿时心中一个咯噔。 一轮圆月挂在天空,前方一片开阔,我们居然跑到了一个断崖之前! 真是天要绝人后路啊! 身后追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我也忍不住埋怨胖子带的什么破路,这下好了,大家都被领到绝路上来了,还不如跳崖呢! 然而胖子却像是对这些话充耳不闻,鼻子抽了两下,好像在闻着什么,随即一个箭步冲到断崖边,大喊一声:跳。 然后竟然真的纵身跳了下去! 卧槽,真跳啊! 我瞬间傻眼,冲到崖边一看。 一个黑影,宛若巨石一般地落下,片刻就没影了。 我知道他的脾性,断然不可能轻生的,加上又看到旁边无心人魔也毫不犹豫地做出跳崖的准备动作,我索性眼一闭、牙一咬,也跟着跳了下去! 第411章 长河水遁 我从断崖上跳下,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浑身的血液仿佛倒流进了头顶,一颗心紧紧地揪着,根本喘不过来气来。 我要死了吗? 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 忽然,身下传来一声震天轰鸣,我还在纳闷这是不是地府大门开启的声音,下一刻只觉得眼前一黑,巨大的冲击力和冰凉触感迎面扑来! 轰! 第一感觉是疼,第二感觉是麻,第三感觉是凉! 居然是水! 哗啦! 我感觉自己在不断地下沉,直到感觉胸中的气息快要耗尽,才用力一踩水,挣扎着浮上水面。 救命啊!我不会水! 我惊慌失措地喊了两声,喝了不少水进去。 这时,一只手忽然从我身后伸过来,揪住我的领子一甩,我就腾云驾雾地离开了水面,一屁股坐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面。 哎哟! 我叫了一声,没想到身下也同时传来一声更大更激越的惨叫。 啊!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无心人魔怕我溺水,直接把我丢到了胖子软乎乎的肚皮上。 这里就要说一说胖子游泳的姿势了。 他和我刚好相反,我是怎么学都学不会游泳,毕竟背上大宝剑那么沉,自带秤砣属性,入水即沉,而他则是天生不沉。 那一身肥油,比水还轻得多,比我们在身上捆一身木板还好使,不管用什么姿势折腾,都能稳稳当当地浮在水面上。 像他现在,就是仰面朝天,身上沐浴着月光,嘴里哼着小曲,惬意地随水漂流。要不然,又怎么会被我一屁股坐到肚子上呢? 快点,去找接应的人!不然你就等着被我一直骑着吧! 你竟然连男人都骑,胖爷看错你了! 胖子哀嚎一声。 被我坐在身上,他立刻就淡定不能了,手忙脚乱地划着水,向着下游而去。 而无心人魔虽然也和我一样背着剑,但他的轻功似乎没有我不能渡水的缺陷,登萍度水的绝世轻功一施展出来,立刻唰唰唰就去得远了。 这个时候,在我们身后的断崖上,也传来了愤怒的呼喝声。 这断崖虽然很高,但并不是直上直下,有一个相当陡峭的坡度,追兵中的高手们,就是沿着这个坡度,迅速地攀岩而下,动作比山里的猿猴还要轻捷,很快就已经追到了河边上。 休想跑掉! 远远的,我看到乌云山一掌拍断了岸边一颗合抱粗的大树,一掌拍出,再跳到那树干上,就像离弦之箭一样劈波斩浪,朝我们追了过来!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只是他们的功力不如乌云山深厚,一时之间还不至于对我们造成直接的威胁。 不好! 无心人魔本来都已经跑出去一段路,见此情景,连忙又绕了回来。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们! 他一记黄龙指点在乌云山的独木舟之前,龙形气劲过处,水花四溅,剧烈的爆炸立刻抑制了独木舟的冲势。 然后两大高手,就在这大河之上,激烈地交起手来! 我看了几眼就不敢再停留,拔出大宝剑,以宽大的剑身做桨,以胖子的身躯做船,拼命地向下游划去。 身后不时传来雷鸣般的气爆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嘴角淌血的无心人魔踏水从后面追了上来,我看到他嘴角的血迹吓了一跳,连忙问他有没有怎么样? 他倒是很淡定,笑笑说不碍事。 按照他的说法,先天高手同样也分三六九等。 两个时辰之内,他还能保持八成以上的战斗力,过后只要及时疗伤,也很快就能痊愈。 但是乌云山就惨了,上次乌家堡之战,就是被无心人魔重伤断臂,从此只怕都无缘天人了,也难怪人家会把怒气发泄到我身上,实在是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了啊。 这一次,他又被无心人魔按在河里暴打了一顿,血把河水都染红一片。 救治得当的话,应该还能捡回一条命吧。不过这次追捕,他就不要想参加了。 无心人魔颇为自负地断言道。 我在一旁听得暗自心惊。 东瀛之旅,见识过东瀛那些和中原路子大不一样的先天高手之后,无心人魔虽然还没有突破,但是他的武学修养,似乎又更上一层楼,现在打同级别的先天,都似乎能用吊打来形容了。 我也必须要加快进度才行了啊! 我在心里暗暗发狠。 其实严格说起来,我的武学进度实在不慢了。 不算在山上的日子,短短不到一年时间,我就从不入流的武者踏足一流高手,现在更是开始洗髓,冲击先天境界的阶梯,等于是走完了别人几十年都不一定能走过的路程。 可惜的是,乱世将至,各路群雄出没,在他们面前,我这点实力就有点不够看了。 正当我沉思的时候,突然听到胖子打断我道:船来了,你还要在我身上骑到什么时候? 我一怔,抬头顿时见到天色已经全黑,前方的夜雾中,果真无声无息地驶出来一艘暗沉沉的乌篷船。 船上没有掌灯,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只有船头立着一个蓑衣斗笠、手持竹竿撑船的身影,迷离的月色,把他的轮廓在夜空中裁剪成一个悠然有力的暗影。 走,上船! 无心人魔一提我,腾身跃上了乌篷船。 在我们身后,胖子也浑身湿漉漉地爬了上来。 我回头一看,只见追兵中,乌云山重伤败退,只有方唐镜和小小王还各自踩着一根树干穷追不舍。 尤其是小小王,哪怕是在夜晚,我也能看到他一双眼睛赤红赤红的,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胖子之前那把石灰给腌的。 我估计多半是后者,因为他一边催动树干,一边乱扔出来的飞刀就像喝醉酒一样毫无准头,打得我们周围水花四溅,船上却是一把都没摊上。 这一手飞刀脱靶,气得方唐镜破口大骂,直喊他是不是我们这边的。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地,两人就起了争执,直接在河道上动起手来。 对此我们自然是乐见其成,喊一声回见呐您,一溜烟地钻进朦胧的月色中,彻底甩掉了他们。 那个蓑衣人显然也是个练家子,他撑着篙,仿若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但是小小的扁舟,却行驶如飞,而且极其稳当。 连夜追逃,我身心俱疲,且小舟的乌篷之内,居然内有乾坤,布置得极为整洁、舒适,还有几个精致柔软的蒲团。 眼下追兵渐远,我顿时松了一口气,靠在蒲团上,眼皮沉得跟灌了铅一样,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舟行不知到多少里,我醒来时,依旧是月色沉沉,我们又在一个芦苇荡子里下船上马。 奇怪的是,那个蓑衣人,居然也弃了船,换乘骏马,在前头领路。 又行了不知道多少里,才终于在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村庄里投宿了下来。 直到这时,那个一路上始终一言不发的蓑笠人,才第一次开口说话: 少爷,请您先在这里休息吧! 胖子霍然转头,大惊之下,脱口而出: 竟然是你! 第412章 霸道老仆(上) 蓑笠人缓缓取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下面一张饱经风霜的沧桑脸孔。 看到这张脸,胖子大吃一惊,我也觉得这老头看起来非常眼熟。 想了好一会儿,我才一拍脑袋,一个人的名字忽然浮上心头: 这尼玛不就是我第一次见到胖子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付钱的那个老仆吗? 只是后来胖子成功加入了六扇门,集体生活肯定是不能带仆人的,于是这个老仆也就顺理成章地不见了踪影。 这也不能怪我记性差、一眼认不出他来,实在是经历了太多事,见了太多人,所谓贵人多忘事,我虽然是个苦命人,但道理上还是相通的。 更重要的是,之前这个老仆看起来还是个略显老态的中年人,此时他的头发眉毛竟然就已经完全白了,看起来完全就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了,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福伯…… 胖子嘴唇蠕动了两下,突然流出泪来。 老仆听到他的称呼,浑身一震,也是霎时间老泪纵横。 接着,这一大一小就这么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我知道这一对一年未见的主仆之间,一定有太多的心里话要说,便伸手拉了拉还一脸懵逼的无心人魔,把他带出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了屋里的两个人。 出了房屋,无心人魔皱着地问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高手是谁?他和胖子又是什么关系? 我怔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居然是九五二七小队里唯一见过福伯的人,便叹了口气道: 嗨,这事儿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等胖子出来吧,他要是愿意,就让他自己告诉你,正好好多事情我也想知道……等等!你说什么?福伯是高手?!多高? 不低…… 无心人魔斟酌了一下,才不确定地回答我说:反正至少不会比我弱。 六扇门招聘那才是什么时候? 当时的天下远远都还没开始动乱,各路牛鬼蛇神都还在蛰伏。 那个时候,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就有资格开宗立派、被尊称为大宗师了。不像现在,一流高手遍地走。 而在那个高手绝迹的年代,胖子身边就已经带着一个先天高手行走江湖了,这尼玛安西大都护的手笔就是壕啊! 我们在外面等待了一会儿,聊天刚聊到一半的时候,胖子就出来说:可以了,福伯请我们进去。 但是我们进去以后,却看到屋子里空无一人,胖子端起旁边一个杯子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才说福伯洗漱换衣去了,让我们稍等。 他告诉我们,福伯名义上是他们家的家仆,但其实却是大唐开国凌烟阁二十四忠臣之一的后代。 他家祖上深蒙圣眷,到他父亲那一代,却不幸卷入了一场谋反的叛乱,是胖子的爷爷救了他一命。 从此福伯就改名换姓,成了安家的仆人,胖子的保姆,但在他心里,却从未忘记要恢复自己祖上的功名。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到了他们这一代,却变成了安西大都护造反。 在忠义不能两全的煎熬下,福伯内心饱受煎熬,一夜白头,最后谁也劝不住,只能独善其身,来到这个小山村隐居。这一次也是接到安西大都护的命令,被迫出山接应几个人。 他本来其实是不想帮忙的,因为一旦帮忙,就意味着合谋造反。但他却没想到安西大都护要自己营救的人,居然是他看着长大的安居易。 吱呀。 房间的另一扇门被推开,露出福伯沧桑的脸。 他哭着说少爷啊,幸亏我没有拒绝大都护的命令,不然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胖子叹息一声,也哽咽着抱了福伯一下。 …… 从此,我们就在这个靠近剑南城的小山村里住了下来。 这里虽说是个偏僻的小山村,但是环境却并不憋闷,每天睡着充满了阳光气味的被褥,醒来就是打上几路拳,练练功。 我能明显感觉到,在大宝剑的回馈作用下,我在洗髓境中的修炼之路,每时每刻都在走得更加深远。 而仿佛是为了弥补这一年里,自己对胖子照顾不周的亏欠,福伯每天都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 他每天都会去剑南城里卖菜,然后再买回来大量食材,给我们煮地道的川菜。 这一天,我们正吃着火锅,辣得满嘴嘘气的时候,外头小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我立刻警觉地凑到门口一看,只见福伯一手拎着菜,从外面走了进来,但在他周身,却都是血污。 我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无心人魔给福伯的评价:一个不下于他的高手! 我赶紧开门迎上去,只见福伯面不改色地说可能有点麻烦了,这些天我一个卖菜的老农,忽然买了太多的荤菜,被有心人盯上了,不过放心,顺手收拾掉了。 闹了这么一出,我们都没有兴趣继续喝酒唱歌吃火锅了。 虽然福伯嘴上说着不在乎,但是胖子还是把我们叫到一旁,说福伯在这里隐居虽非本愿,但是起码也算得上一个好归宿了,不能因为我们连累了他。 我们纷纷点头称是。 偏偏这老头还是个执拗性子。 我们都劝他每天随便吃点就行了,不用搞得太高调,但他艺高人胆大,就是不听,非说他家少爷从小锦衣玉食,不能吃苦,一定要买好菜。 那一整天,我们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胖子,搞得他坐立不安,终于一拍桌子,道:不行,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了,否则福伯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就在我们打算偷偷留书离开的时候,无心人魔忽然耳朵一动,打了个手势:肃静,有情况。 我凝神一听,果然听到一阵熙熙攘攘的动静,正从村口向着我们所在的这个方向,喧闹而来…… 第413章 霸道老仆(下) 快躲起来! 胖子一翻身下了床,推着我和无心人魔,说赶快进地窖。 福伯到底是江湖高手出身,虽说是隐居,但是住宅里的各种设施却是一点不少。 藏风避祸的地窖暗道,自然也是早就准备好的。我们掀开床板,一翻身就钻了进去,再掀开一块木板,眼前就看到一个楼梯往下。 我们三个人都已经练成了虚室生白的功夫,不用掌灯点火,进一步减小了被外人发现的概率。 顺了楼梯往下走了三五丈的距离,我们眼前霍然开朗,这才发现这地窖里面居然别有洞天。 明明是封闭的地窖,但是其中居然并不昏暗,更不憋闷。 在地窖的一侧,也不知道原先是怎么设计的,居然还有暗格可以直接看到外面。 我探头过去一看,只见点点洒落的阳光下,可以看到翠绿的菜叶在眼前随风晃动。 我想了一下,估摸着这暗格的出口,应该就是在我们小院里菜地的位置。 地窖里还有别的物资,满满当当堆了一地,食物、水都有。我粗略盘算了一下,发现如果只有两三个人的话,那在这地下藏个一年半载都不是问题。 还不等我查看更多,就听到福伯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大唐律例对子民的财产专门立法保护的,未经我允许,你们谁都别想踏进我家一步! 我急忙走到暗格那里去向外张望,只见一个脑袋上头发稀疏无比、还一缕缕梳成了一个滑稽“井”字的老头,带着一批佩戴刀剑的江湖客,正被福伯堵在了院门那里,不得寸进。 大冷天的,这些人居然一点都不畏寒,光着两条膀子,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剽悍。 相比之下,裹着夹袄,佝偻着腰的福伯就显得正常瘦弱得多了,但是现在,却是看似弱小的一方一脚踏在门槛上,面色阴沉而倔强,寸步不让。 井字头眼中凶光毕露,威胁福伯道:老头,你可想清楚了,现在四下无人,我就是把你一刀宰了,也没人知道。识相的快点让开,让我们进去搜一搜。 福伯板着一张僵尸脸,不卑不亢地摇了摇头,坚定道:老朽再说一遍,我这里没有什么通缉犯。你们要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想进去,可以,踏着我的尸体进去吧!我就不信了,这大唐的天下还没有王法了! 王法,嘿嘿嘿…… 一群赤着膀子的壮汉,顿时瞧向福伯,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井字头冷漠地伸出手,扒向福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老东西,这你就不要怪我了! 嘿嘿,他估计以为自己这一扒,福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子,肯定抵挡不住,摔个头破血流甚至直接摔死都不奇怪。 然而让他瞬间变了脸色的是,福伯的脚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想不到看走眼了,居然还是个高手!” 井字头脸色难看地向后一跃,虎视眈眈地盯着福伯。 福伯也不追击,只是踩在足有半尺高的门槛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井字头:难道你师父没告诉过你,行走江湖的时候,看到独身的老人和女子,千万不要肆意欺侮么? 井字头脸色铁青,那种踢到铁板震断腿的憋屈表情,看得我在地窖里直想笑。 刚刚一动手,他估计就已经探出福伯的底,知道凭这些人手,肯定没办法讨得了好去。 但是输人不输阵,他还是勉强拱手劝说道:既然阁下是隐世的高手,想必也不愿意我们这些俗人扰了您的清净,还请给个面子,否则我们走了,六扇门必定还会派人来,这三天两头地闹,阁下也没办法好好过日子不是? 福伯偏不吃这套,一拂袖,冷冷道:那就不劳你这个小辈操心了,老朽先把话撂在这里,今天你们打上门,我没留下你们的性命,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下次再敢扰我清净,定杀不饶! 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们背后是谁吗? 一个看不过去的精壮汉子,在井字头身后大声嚷嚷起来:我们代表着六扇门,代表着大唐官府的脸面。常言道,民不与官斗。阁下这么不给面子,是在打官府的脸啊。 福伯微微颔首,说好,既然是官面上的人,那就更好了。我原本还担心你们是绿林道上的,不守那大唐律例。但是你们是官差,嘿嘿,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们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守吧? 井字头眼中流露出残忍恶毒的光芒,恨声道:这是没得商量咯? 福伯坦然一笑:老朽这一辈子都在混江湖,江湖人嘛,命可以不要,但是面子绝对不能丢。 好!好!好! 井字头连说三个好,然后拉开架势:既然如此,就要请老伯赐教了,不然若是让人知道,我们一招没出就被人几句话吓退,我们回去也不好交代。 福伯这时已经进入了状态,面对撕破面皮的井字头,也不多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宛如那金殿上供奉的佛像,垂目肃立,淡淡地说了一声“请”。 井字头不再言语,双手在胸前猛一环抱,虚抱成球。 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落叶顿时像被一股无形的吸力搅动,纷纷朝着他怀中的虚球吸聚而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和我一样潜心观战的无心人魔突然咦了一声:这是武当的太极功夫啊,这秃子难道是武当弟子,不像啊,他的实力如此精深,起码是长老级别的,可我不记得武当有个这副尊荣的长老啊? 他还在那里自言自语,我却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恨恨地哼了一声。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井字头应该就是那个叛徒组织安插在六扇门中的高手了! 井字头怀中虚抱着一个被落叶填充的圆球,无数落叶泥土飞入其中,就像是落入了一个循环不断的漩涡中,飞旋不停,但是表面上,却依然维持着一个圆润的球体,这样的场面看起来还真是奇妙。 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森然道:你刚刚说什么?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 福伯根本不理他的狠话,只是继续云淡风轻地点评道:武当太极,是标准的道家功夫,最重冲虚守静,一念不起。你现在满心都是杀意、嗔念、贪欲,这样使出来的太极,可还有一丝精髓在?形似而神非罢了! 井字头恼羞成怒,破口大骂道:老东西,最后问一遍,你到底让不让我们进去搜一遍! 福伯用自己的行动给出了回答。 他猛地踏出一步,一只枯瘦的手臂直接伸进了井字头怀抱的圆球中去。 最初看到福伯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井字头还面露喜色,大喊一声不知死活! 我看得分明,在那高速旋转的圆球中,气劲澎湃,看着像是一片片的落叶,但是其实比起最锋利的刀片来,估计也不差多少,普通人的手伸进去,恐怕一眨眼的时间,就要被千刀万剐了。 可是福伯却是艺高人胆大,一手伸进圆球,逆着井字头气劲旋转的方向一搅,低喝一声“破”! 接着,只听嘭的一声,像是凌空捏爆了一个猪尿泡,井字头怀中的太极球就像吹过头一样轰然爆开,泥土落叶撒了他满脸,把他呆滞的眼神衬托得更加滑稽! 怎么可能!? 过了好半天,井字头才回过神来,抓狂地拍打着自己身上的落叶。 露过一手的福伯早已退回了院门处,负手身后,眼神高远,看着众人身后的某处虚空,意味深长地道:这样子回去能交待了吗?或者说,你打算再出手一次? 第414章 视若子嗣 福伯回来的时候,我们也正好从地窖里爬出来。 他看到我们的第一句话就是,快走,这里不能待了。还有一个真正的高手藏在暗处。 无心人魔也点点头,说不错,我也察觉到暗处有人,只是当时隔得距离有点远,所以并不确定,不过既然前辈您也这么说,那肯定就八九不离十了。 福伯赶忙冲着无心人魔摇了摇头:不要叫我前辈,我不过是一个老仆而已,担不起。 谦虚谦虚。 哪里哪里。 久仰久仰。 惭愧惭愧。 两人同样是先天高手,说起这这客套话来简直就是又模板的,一时间估计也停不下来。 我看了胖子一眼,他手里正拿着我们之前准备留给福伯的信。 我们本来就准备离开,现在走也不过是把未完的计划继续完成而已。 但是福伯,他在这里隐居得好好的,实在没有必要再卷入我们的事情。 不过这件事情,最好还是由胖子亲自来说,会比较合适一点。 胖子张了张嘴,仿佛正在措辞的时候,福伯就已经看到了那封信。 不等胖子躲闪,他轻轻一招手,我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情况,那封信就已经落在了福伯手里。 他打开信封看着,但越看眉头皱得越深,然后一抖信纸,问胖子: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被他这么一质问,胖子顿时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福伯叹了口气,还是像对小孩子一样,慈祥地摸了摸胖子的脑袋。 只是胖子已经长大,而他已经老了,连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都必须踮起脚尖才做得到,其中蕴含的时光意味,却是让我们每个人都感到心酸。 半晌,福伯才道:少爷,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两个相处的时间,比和大都护还多。我一生未娶,也没有子女,在我眼里,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样,这一点,你可知道? 胖子低着头,带着哭腔低声道:我知道。 福伯的声音一下子激昂起来:那你可见过,这世间有贪图自己安逸,放弃孩子的父母?! 不曾见过。 那就行了。 福伯一挥手,果断地吩咐说,地窖里有打包好的干粮行李,把东西拿上来,我们马上走! 等等! 我突然灵光一闪,制止了他们马上撤离的举动:福伯,您觉得吧,那个藏在暗处的高手,会是什么水平? 福伯皱眉思考了一下,回答说:应该也是先天,或许比我弱一点,因为我们暗中对峙的时候,是他先服软的。 那就妥了! 我一拍巴掌,说我们这里可是有两个先天啊,为何不把他们打痛了再走? 无心人魔一脸看白痴的表情望着我,训斥说:你以为先天高手的争斗是大白菜?我们就算以二打一,一个不小心也是要分生死的!单单打一顿出个气,损人不利己,有什么好处? 我嘿嘿一笑:把他打出心理阴影,回头不能全力追我们,这个理由怎么样?否则以先天高手的脚力,恐怕我和胖子,在他眼里无所遁形。 胖子当即兴高采烈地上下撺掇:胖爷我活了二十多年,这么狼狈还是第一次,这口气不出了,我心气难平!把他们拿住了,打一顿,再冲他们嘴里尿尿,那也是极好的!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福伯肯定是不介意帮自家少爷出气的,毕竟我们前两天被追得被迫跳崖,浑身湿漉漉的那个狼狈样子,他也是亲自看在眼里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趁其不备,杀个回马枪吧! 福伯这般说着,眼神却是看向了无心人魔。 四个人三个都说打,无心人魔只是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要得!打就打! 我们粗略地商量了一下,就从后门潜了出去,准备杀他个回马枪,没想到才刚走出去不远,就在村外的林子里听到一阵人声。 我钻入一个灌木丛侧耳一听,顿时惊怒交加。 因为这些人不是别的,正是我们在追寻的那伙六扇门追兵,几个小弟围在一个头上凸起一坨的男人周围献计献策,左右不离怎么用毒计除掉福伯! 果然是贼心不死!都还没确定福伯和我们有关,竟然就要下杀手! 我心中火起,正待拔剑,发现福伯和无心人魔,也各自落在了我两侧的树枝上。 胖子因为轻功略差,所以落在了后面。不过现在是我们一方的实力占优,等不等他都无所谓了。 我看到福伯和无心人魔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蓦地同时凌厉出手! 两人从树上飞扑而下,直取中央的凸脑壳男人。 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在这一刻悄然反转。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无心人魔和福伯像两只猎鹰游隼一样落下,然后把凸脑壳男人包夹在中间,重重一掌落下。 待到两人分开的时候,战斗已经在电光石火间分出了胜负。 满头是血的男人滚落在地,双眼紧闭,他的身手本来就不如福伯和无心人魔,更何况被两人夹击偷袭?自然是一招就被打得晕死了过去。 这可能是我到目前为止,见过败得最窝囊的一个先天高手了。 看到这里,我也连忙跳下树去,拔出大宝剑,配合着他们,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清扫着其余的后天小喽啰。 等胖子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的时候,场上已经看不到一个站着的敌人,全部都是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如果不是一个个的胸膛都还在微微起伏,可能你真的会以为他们是一地的死人了。 就搞定了啊?我还以为会大战三百回合呢! 胖子一脸诧异地问道。 高手较技,从来一招。 无心人魔酷酷地回答道。 不过我怀疑他心里的台词,其实是这样的: 麻痹两个人围攻一个,还让他还手?呸!我不要面子的啊? 嘿,这样也好。 胖子没我这么体贴,富二代出身的他,注定也不会习惯去猜别人的心思。 看到躺在地上的凸脑壳先天,他兴高采烈地就开始解裤带,看样子是真打算践行自己给先天喂尿的恶趣味誓言。 少爷,不可。 福伯马上就拉住了他,表情严肃地教育道,凡事不要做得太绝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我怎么就做绝了,这不还留了他一条命吗? 胖子委委屈屈地嘀咕道,但福伯的话他不敢不听。 无心人魔在一旁哭笑不得:堂堂先天高手,真要让你喂了尿,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吧! 胖子立刻兴奋起来,那我干脆就杀了他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心人魔几乎是在怒吼了。 隔着人皮面具,我都仿佛能看到他额头上的青筋,噗地一下爆凸了出来。 哎,想想看,和胖子这种家伙聊天,有时候还真的是蛮困难的。 趁着我们在这里扯皮的时候,福伯走回去,给那先天补了两掌,在确定他受到那种能够痊愈、又不会短时间内痊愈的重伤之后,才对我们说,走,回去拿了行李,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第415章 镀剑成魔 在一口气打翻了身后的所有追兵,开始新的旅程后,从得脱牢狱之灾到现在,我第一次感觉到心中放松下来。 然而,人一放松下来,这心中许多原本被生死压抑住的情绪,就不由自主地爆发出来。 在一次露宿休息的时候,望着周围的苍茫四野、前方的漫漫长路,我突然感觉到茫然和无助。 在忙于追杀和反追杀的时候,这种感觉还不甚明显。 但是现在,忽然得到了片刻的安宁,这种事情立刻就想得多了起来。 我不会忘记,自己现在已经是六扇门通缉榜排行第一的要犯。 放眼望去,只觉得天大地大,根本没有一个地方,是我的容身之处。 胖子看到我这副模样,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然后丢给我一壶酒:喝!大老爷们的,不就是浪迹天涯嘛!哭啥?胖哥我从出生开始就没个家,但是除了小时候尿裤子的时候哭两嗓子,你见我啥时候哭过? 我立刻揭穿他,说你丫看到福伯的时候还嚎啕大哭呢。 胖子立刻哑口无言。 这个时候,旁边的无心人魔,警惕地回过头,告诫我们:少喝点,逃难呢! 知道,知道! 胖子不耐烦地挥挥手,又回头认真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想安慰我,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便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怕流浪,入行这么久,我们又真正安定了几天?。只是以前一直为伟大集体效力,现在却突然要刀剑相向,我总觉得心里慌得很啊。 不不不,你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和我们作对的不是朝廷,只是六扇门中一小部分叵耐逆贼而已。等什么时候时机成熟了,咱也玩一次清君侧。到时候,你还是做你的神捕,我还是当我的恶少,什么都不会改变。 胖子不愧是天下第一反贼的儿子,说起清君侧来,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说完,他端起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口,举壶向天,像是在跟苍天碰杯: 就算被追捕,又怎么样?想想看,民间大几十万的邪教徒,朝廷就只差没把他们当过街老鼠抓了,结果呢?人家也没集体抑郁啊?好歹交了那么多次手了,你就不能从对手身上汲取一点有益的东西?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我心中顿觉无限悲凉,呆滞地望着他说,这么说来,我们果然已经沦落到和邪教徒一般田地了吗? 呃…… 胖子气得差点掀桌,但这里也没桌子给他掀,气得他揪着我衣领咆哮: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反手揪住他,吼道,那你什么意思? 怎么搞的,怎么吵起来了? 看到我们这里闹得不可开交,福伯和无心人魔纷纷走过来劝架:我们现在大家坐在一条船上,最需要的就是团结,千万不能内讧。 没内讧,我们又不傻。 我默默放开了胖子,嘀咕一声,抱着脑袋,沮丧地蹲到一旁,结果这家伙,也是一个鸟样。 本来他是过来安慰我的,可惜我的心情一点都没有变好,反倒是他自己的情绪也被我带得无比糟糕了。 倒是无心人魔和福伯显然怕我们俩小孩心性在这个节骨眼闹矛盾,一直在旁开解。 得,这两位一个是反贼的家臣,一个也是通缉榜上的常客,心如铁石,早就视和朝廷作对为家常便饭了,一点都不理解我心里的悲苦。 在听胖子宣泄式地述说了我的苦恼之后,两人哈哈大笑。 接着,福伯更是用一种拿糖果哄哭脸小孩的慈祥语气,向我摊开手掌,神秘兮兮地说:来来来,小张,你看看,这是什么? 在他的掌心,并没有糖果。 我看到的,是一块黑色的金属,很小,就大拇指的指甲盖那么丁点大的一块。 这是什么? 我愣了一下。 虽然是铸剑门派出身,但我对各种金属的领悟,其实也就跟一个普通的铁匠差不多。 倒是无心人魔,仔细打量了几眼之后,忽然用一种夸张激动的语气惊叫起来: 魔铁!这是不是魔铁?! 他边喊边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福伯,像是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 福伯也不负他所望,微笑颔首:赵先生好眼力,此物正是魔铁。 他们两个人的称呼有点混乱,彼此都是先天,按理来说应当平辈论交。 可惜不知道无心人魔抽了什么疯,非要喊福伯前辈。 这下子好了,搞得福伯也在对他的称呼上犯了难。 你说叫小赵吧,有点托大,叫赵兄赵老弟之类的吧,还是乱了辈分。最后只好整了赵先生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称呼出来。 哦,不对,现在不是说称呼的时候,我摇摇头,认真地看向无心人魔:什么是魔铁? 他哼了一声,用一种“你好孤陋寡闻”的眼神看着我:连魔铁都不知道,以后出去别说你是铁剑派的弟子。 那我说是天剑门的。 我怼了他一句,反正老子现在几个身份,谁怕谁啊? 无心人魔一噎,我转头看向福伯,希望他作为这块魔铁的主人,能给我一个答案。 没想到他摇摇头,告诉我这块魔铁他自己也是无意中得到的,除了名字了解不多,还是让赵先生来解答吧! 无心人魔这才得意地哼了一声,把那块魔铁接到了自己手里:我原本一直担心五大神物没有找齐,你的大宝剑威力受到束缚,现在好了,有了这块魔铁,即使五大神物不全,你也能进一步提升自己剑的威力了。 我有点不信地看着他: 不是说五大神物集齐之前,其他天材地宝都会受到排斥吗?这什么魔铁怎么又是个例外? 其实我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以往铸剑的材料里,最小的就是天人指骨了,但那是天人身上的零件,不同凡俗,其他的,至少都有拳头那么大一坨。 而且就算是天人指骨,也比眼前这块魔铁要大得多了。 大宝剑那么大的一把剑,就这屁大一点的魔铁,熔铸进去能起到什么作用? “所以说你没文化吧,你还不乐意……” 无心人魔斜睨着我: 告诉你吧,这块魔铁的作用,不是铸进剑身里去的,而是直接涂镀在剑表面的,只需要薄薄一层,就能全面增幅其他天材地宝的效能!这么大一块,足够让你的大宝剑更上一个台阶! 第416章 剑衣与烈火 我擦,这么猛? 我看着无心人魔把那一小块魔铁捧在手心里,不停地运气搓啊搓,接着,固态的魔铁就像遇热的冰块一样,很快就化成了一捧液体,再被他用掬水的姿势,一点点地洒在了大宝剑上。 这样就行了吗? 我看着带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液体,一点一滴地落在大宝剑上,好奇地问道。 “当然没这么简单,不过也差不多了。” 无心人魔应答着,手已经摸上了大宝剑的剑柄。 虽然隔着人皮面具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从嘿呦嘿呦喘粗气的声音里,明显看出他已经用上了十成的功力,在全力催动大宝剑,以至于整柄剑都发出嗡嗡的声音,不停颤动起来。 哥,你行不行啊? 我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个用力过猛,把我的大宝剑给爆掉了。 不帮忙的话,就少在旁边说风凉话……咦,对哦!帮忙! 无心人魔回头吼了我一句,忽然像是大彻大悟般眼睛一亮,一回手就把我抓了过去。 我想跑没跑掉,被他像杀猪一样按在了剑上。 接着,他松开握住剑柄的右手,一掌拍在我的背上! 轰!我只觉得有一股仿佛长江大河般恢弘的真气,从我背心涌入体内,再源源不绝地被大宝剑吸收了进去。 如此简单粗暴的操作,自然给我的经脉带来了难以承受的压力,经脉中刮骨般的剧痛,让我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 不要动! 无心人魔厉声喝道。 只不过我能明显感觉到,有了我在中间做缓冲,他显得轻松了不少。 我立刻就不敢动了。 倒不是被他一声吼给镇住,而是我震惊地看到,我眼前大宝剑上那一层黑色油膜一样的魔铁液体,忽然像是拥有了自己的生命,自己移动起来,很快就在大宝剑上涂抹上了均匀的一层! 这是…… 行了! 眼看整柄剑的剑身都被黑色金属覆盖,无心人魔高兴地低喝一声,撤回了输入我体内的真气。 说也奇怪,原本还是液体一样的魔铁,在他散去真气之后,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起来,最后真的变成了一层涂镀在大宝剑上的金属薄膜。 于是原本湛蓝色的大宝剑,再次变回了不透光的深沉黑色,沉默中还带着一丝魔性的感觉,当真不负魔铁之名。 “这层涂层,并没有渗透进剑身内部,就像给大宝剑穿上了一件衣服,索性就叫剑衣吧!” 我在心里暗暗起名字道。 “魔铁需要内力或者真气的催动,才能融化和涂镀,你的大宝剑对我的真气抗拒太严重,必须由你来中转,效率才会更高一点……” 无心人魔不知道我在消耗自己本就不多的起名天赋,看到我在沉思,就难得地主动解释了起来。 我把纯黑如墨的大宝剑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观看,问他:这样就算完成了?以后我再拿着大宝剑跟人比拼内力的话,它不会突然融化吧? 只要你不作死,去用特殊的手法催动内力,那一般来说,问题就不大……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处理这种材料,无心人魔自己看起来也不是很有信心的样子。 行了,试试威力吧! 福伯主动插嘴提议道。 胖子闻言也是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从之前福伯和无心人魔的对话中来判断,这魔铁绝对是个好东西。 但问题是,具体有多牛逼,包括他们两个在内,谁也没见过,也谁都不清楚,所以说实话,大家都很好奇。 无心人魔想了一下,说坚固度的话暂时缓一缓,大宝剑的材料本来就已经是顶级的了,现在这里没有可以和它对砍的东西。要不你就先试一试鬼火燎原这招吧,这东西据说对各种内力特效都有增幅,效果应该不错。 好。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一掌拍在大宝剑的剑柄上,大喝一声“鬼火”! 烘…… 熊熊的青蓝色火焰,顿时从大宝剑上腾跃而起。 难以想象的是,这一次催生出来的鬼火,远远比我之前任何一次搞出来的都要强烈得多。 火焰包裹着大宝剑,根本连剑身的轮廓都看不清了,我感觉自己就像拿了一支巨大的火把在手上挥舞。 好厉害啊…… 我由衷的感叹道。 我可不会忘记,当初在青鸾峰上,第一次看到无心人魔催动出鬼火,大战天涯魔君时的那种惊艳和羡慕。 我不止一次地幻想,要是那个雄姿英发的身影,是我该多好啊! 随后的日子里,我更是想尽办法,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就是为了重现鬼火的威能。 比如利用对手的内力碰撞啊,为此甚至不惜引火烧身啊,等等,可谓是受尽了苦楚。 直到后来,大宝剑有幸镶嵌进了天人指骨,事情才有了转机。 我借着那几块指骨,和太古猛犸骨髓的相通之处,勉强算是初步掌握了鬼火的使用。 但那也只不过是薄薄的一层,那里像现在这样,火焰炽盛,声势烜赫。随手朝天一举,就仿佛要把苍天都烧出一个窟窿来! 呼! 我随手一挥剑,大宝剑斩在旁边一颗大腿粗的树干上。 出乎意料,除了火焰燃烧的毕波声,就再没有任何声息,剑刃无声无息地从树干中切过。 下一秒,我们头顶亭亭如华盖的树冠上陡然一亮,每一片叶子上,突然爆射出璀璨的火星。 只是眨眼之间,整株大树就被点燃,变成了一棵真正的火树,然后又在短短的片刻之间被焚尽。 火焰烧尽了一切可以焚烧的东西,最后化作一抹青烟,袅袅升上天际。 直到这时,大树才沿着被大宝剑斩过的地方,轰然垮塌下来,露出被烧成了灰白色的断面! 卧槽!这么屌?! 我们四个人看着地上残缺的树桩,和灰烬洒落一地、几乎已经被烧得不成树形的残骸,面面相觑。 看福伯和无心人魔的表情,大概就算是他们,恐怕也没有想到,涂镀了魔铁剑衣之后的大宝剑,竟然会生猛到这个地步! 正当我欣喜若狂的时候,忽然,我觉得眼前猛地一黑。 一股极度枯竭的感觉,从经脉丹田、四肢百骸中同时升起。极度的疲倦,让我几乎是一声没吭,在第一时间就昏睡了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他们三个人一人说了一句话: 福伯:不好,小张晕过去了! 无心人魔:咦,哈哈哈,看来是魔铁的效果太好了一点。这世上果然是公平的,这么大的威力,付出的内力也一点都不能少啊…… 胖子:喂,少废话,带上他,快走啦!被你们这么一搞,大晚上火光冲天的,附近百八十里都知道这里有问题了好不好? 第417章 黑市遭遇 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野外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福伯在山南道这边待了一年,尤其是剑南城,经常过来买菜卖菜,也算是个地头蛇了,就带着我们转移到了城内。 剑南城是山南道的首府,放眼整个大唐,都算得上是一座赫赫有名的雄城,城内人口足有几十万户。 在这样一座人海茫茫的大城中,理论上我们只要随机找个地方躲起来,足不出户,被抓到的概率就几乎等于零。 不过我也心里也明白,理论始终是理论。 我自己就是搞侦破出身的,自然知道在六扇门中,高人无数。如果不惜血本的话,确实还是有不少法子,能从人群中把特定的目标揪出来的。 现在就看我们值不值那个价,又或者,他们舍不舍得下这个本钱了…… 随后几天的事实证明,他们绝对舍得。 我甚至可以拍着胸脯说,为了抓到我们,这伙人,还有他们背后的黑手,已经疯狂到不择手段的地步。 这一天,我们照福伯的指点,去城内的黑市上逛,打算搞几张假路引来。 没想到淘东西的过程很顺利,但是刚走出黑市,我就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在黑市附近的几个路口边,我居然看到黑面神、鲁一发、哭笑二人组,还有我们在鬼风山训练营的许多同期,居然都出现在了这遥远的剑南城里。 这要说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我第一个不相信! 坏了!这帮家伙他妈属狗的啊? 我连忙拉着胖子退回了黑市。 可惜等我们把东西南北四个路口全部试完了,居然都有六扇门的人手在布防,顿时我心中的警惕程度,瞬间飙升了几个等级。 跟我来。 胖子一双小眼珠骨碌碌一转,立刻露出一副计上心来、胸有成竹的表情。 他把我拉到旁边的酒坊里,一人买了一碗米酒,自己喝一口漱漱口,然后把剩下的全部倒在了自己的衣襟上,并且示意我照做。 搞完了这一切,再运功把血逼到脸上,立马,两个浑身酒气、满面通红的“醉鬼”就新鲜出炉了。 这个时候,正好黑面神像是对我们产生了怀疑,大步走了过来。 胖子连忙拉着我扶在墙边,弯腰作呕吐状。 我为了装得像模像样一点,干脆伸出一只手进嗓子眼里一抠,再运功刺激一下胃部,只觉得胃里一片翻江倒海。 哇地一声,我连头天吃的晚餐都全部吐了出来。 胖子本来就不是什么禁脏的人,一看我动真格的了,再被那股味儿一熏,立刻也跟着狂吐不止。 这下好了,伪装变成了本色演出,连演技不够用的问题都不用担心了。 我听到黑面神的脚步停在我身后,然后我肩上就被拍了一下。 我不敢不回头,心中惶恐之下,连忙又运气在自己胃部狠狠撞了一下。 我虽然还没有到修炼脏腑、控制自如的地步,但是简单地刺激一下,还是不成问题的。 我这一回头,黑面神估计还没看清我的脸呢,吓得直接就闪到了丈许开外。 我在心里苦笑着说了一声抱歉,接着就听到一群捕快远远地招呼黑面神,问他查看得怎么样了。 黑面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忽然转过头去大声抱怨,说真他妈晦气,就是俩醉鬼,我们要抓的恶贼要是醉成这个样子,老子们就省事啦! 一边说,他一边一脸嫌弃地向回走去,仿佛彻底放弃了仔细查看我的企图。 我心中一松,但同时又是一阵凄楚心酸。 尽管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黑面神把我说得越是不堪,我就越安全,但是被曾经的师长教官如此评价,我还是忍不住一阵心里刺痛,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 有了黑面神的确认,一群捕快很快把注意力从我们身上移开,朝着黑市内走去。 看着这些曾经战友远去的背影,我心有余悸地惊出了一背冷汗,心想这幸亏是在城里啊。 要是还在野外,被他们这么四面一堵,就算是插了翅膀都飞不出去啊! 更重要的是,我并不确定黑面神那一眼,到底有没有认出我来。 虽然我们出门的时候,脸上都做了简单的伪装,但这个难度嘛,充其量大概也就比脸上抹泥巴复杂一点儿的地步。 这种程度的伪装,蒙蒙外行或许还行,但要骗过在追捕一线干了几十年的老油条,我实在没什么信心。 胖子看到我还在发傻,擦了擦嘴,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从背后撞了我一下:还愣着干啥,快走啊! 我学着他的样子,眼神迷离,做出说胡话的样子,但却低声告诉他,我觉得黑面神认出我了。 没想到他居然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点了点头:当然认出来了啊,那老货,精得和鬼一样,认不出你才是奇怪了…… 我一怔,那…… 胖子把他肥肥的手臂往我肩膀上一搭,勾肩搭背地扯着我离开:不是每个人,都真心要抓我们的。叛徒组织的人,只是六扇门的一小部分而已……不知道这个说法,会不会让你心里好受一点? 嗯。 我点了点头,回头看向众捕快离去的方向,心中莫名多了一抹暖意。 突然,胖子指着我大惊小怪地叫道,矮油卧槽,你怎么又哭了? 哭你妹!呕出来的! 我连忙踢了他一脚,同时手忙脚乱地擦眼睛。 待得我们像疯子一样打闹奔出一段路之后,就听到后头的黑市里,传来一片鸡飞狗跳的声音。 想必是主持这次搜捕的头目,发现黑市里没有我们的踪迹了。 只可惜我们一逃出包围圈,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他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定然找不到我们头上来。 只是可怜了那些在黑市里做生意的商家,做黑市生意的人,本来就没几个手底下干净的。 常人都说贼不走空,岂不知道,捕快也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今次这么一闹,只怕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我们连累,要被顺便请进衙门里,吃免费的皇粮去了。 第418章 远离剑南 有了路引,就不用再用两条腿走路了。 我们回去以后叫上两位大佬,直奔剑南城外的驿站而去。 要说福伯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名义上是在隐居,但是江湖上的关系同样处理得一点不差。 就说他这个做假路引的朋友吧,手艺之好,简直比真的还真。 驿站的驿卒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路引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直看得我背上都冒汗了,他才把路引交还给我们,挥挥手示意放行。 在这个过程中,福伯一直坦然面对,显得非常有自信。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环节他之前应该就已经预演过很多遍了,才会一点都不心虚。 要知道,他来隐居的时候,胖子可还没有出事,那他如此精心筹划一条退路,唯一的对象就是给他以前的主人,安西大都护了。 或者说,这里就是福伯为了防止安西大都护兵败,而刻意经营的一条退路,是狡兔三窟之外的另一窟。 这样的忠诚,简直是令我们感佩。 只是他大概也没想到,那一位的反旗大业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这条退路反倒是先给主人的不肖子用上了…… 我们在驿站里花十五两银子买了四匹瘦骨嶙峋的劣马,速度慢得跟驴似的。 这让习惯了高速奔跑的我非常别扭。 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理解,咱又不差这几个钱,至于省在脚力上吗?咱可是在逃难欸。 但是福伯这个老江湖告诉我,他观察过,在剑南城这边,这个价位的马匹是卖得最好的,数量一多,我们很容易就可以泯然众人。 高价买好马,快是快了,但很容易就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到时候一查就查到我们头上来了。 最后,他还用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作为总结: 你要相信,最好的马,肯定是不会拿出来卖的。一旦身份暴露,人家分分钟就可以追上我们…… 这一通话,让我自心里被这个老江湖的心计和手段给折服了。 不过连续两次挫败了叛徒组织的追击,还是让我心中安定了许多。 而紫光头陀还有黑面神他们的暗中相助,更是让我明白,我们的对手并不能一手遮天。 在他们的势力所不能及的地方,还有许多心怀道义的人,愿意给我们帮助。 离了剑南之后,我们继续南下。 只可惜蜀地多山,路况也是崎岖不平,骑在马上连心都快从嗓子眼里颠出来了,一个忍不住,连忙翻身下马,跪在路旁干呕起来。 胖子打马路过我身旁,高高在上的嘲笑我说:剑人你晕船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晕马,你怕不是有喜了吧? 我气得想打人,反唇相讥:看看你自己那肚子,怕是怀了八九个月了吧!怀的还不是人,是骆驼崽,双峰的那种! 无心人魔听到响动,也策马走到我们身边,问我最近是不是特别容易呕吐? 我想了一下,发现自从在海上晕完船回来,就好像和呕吐脱不开干系了。 就像之前在黑市,我只是稍微刺激了一下自己的胃部,居然就吐得昏天黑地,这完全超出我自己的预计了啊。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迟疑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紧张地问,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胖子嘻嘻笑道:只要不动了胎气,就没问题。 无心人魔瞪了他一眼,又和福伯对视一眼,然后了然地点了点头:现在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好消息。 我忙不迭地大叫,最近太倒霉,我实在很需要一个好消息来冲冲喜。 无心人魔点头,好消息就是……你正式踏上了冲击先天的路程了。你知不知道,这个过程还有一个称呼,叫作抱婴儿。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我大吃一惊:我艹,难道真的是男人也要生孩子吗?那老子不当什么先天了! 放屁!你看老子像产妇吗? 无心人魔恶狠狠地扫了我一眼。 我嘿嘿一笑,问:那是什么意思? “所谓抱婴儿,并不是指真的怀上婴儿,更不是道教修仙中所谓的元婴圣婴,那些东西都是扯犊子的。真正的抱婴儿,是指当你修行到某个阶段之后,你的身体开始向先天转化,就像婴儿一样敏感,需要小心呵护。” 福伯抄着苍老的嗓音回答道。 我还有些不太明白:所以? 无心人魔冷冷地说出一句让我崩溃的话来:所以接下来碰到事情你最好少出手,注意胎气。 这算哪门子好消息?! 我抓狂。 出现抱婴儿的迹象,就意味着你走对了路,只要身体锤炼完成,搭好天地之桥就能顺利晋升先天,这还不是好消息?唔,这大概跟你在海上就破了胎中之谜有关吧…… 无心人魔猜测道。 是吗? 我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那坏消息呢? 无心人魔用同情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坏消息就是……你现在才刚刚洗髓就出现抱婴儿的迹象了,所以你的孕吐,可能要持续一段时间了…… 我靠! 我张大嘴巴,一阵头晕目炫。 如果是可以静养的环境就算了,但是现在,我们可以在逃难啊!你见过几个孕妇在旅途中产子的……呸呸!胖子才是孕妇,老子不是! 正在我准备继续和胖子互相伤害的时候,忽然一只胡鹰像折翼一样落在我们面前。 这扁毛畜生哪儿来的?傻乎乎的…… 胖子看着这只冻得瑟瑟发抖的鸟儿骂了一句,却突然被福伯阻止。 那胡鹰随即也倨傲地抬起头,给了胖子一个人性化的蔑视眼神。 他走上前去,先抚慰地摸了摸那只大鹰的脑袋,然后才从鹰腿上绑着的铁筒里抽出一张信笺。 这只鹰应该是他的手段之一。 福伯展开信,只看了两眼,脸上就蓦地罩上了一层寒霜。 见他脸色不善,一时连胖子都不敢开口了,只能等他发话。 福伯看完信,拍了拍那只鹰,一指天空,做了个手势,那大鸟一声鹰啼,瞬间破入长空。 然后他才回过头来,看着我们,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把马处理掉,随我进山……大路不能走了,后面又有人追上来了! 第419章 阴魂不散 靠,阴魂不散啊!再这样穷追不舍,就别怪胖爷我大开杀戒了! 胖子一听后面又有人追杀过来,当场就炸毛了。 我心中自然也是极其不爽的,这才消停多久哪? 但我也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杀人一时爽,可过后只怕要全家火葬场。 大唐龙椅上那位万一真正动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下我也只得强压满心火气,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安慰说他们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当初咱们抓贼的时候,不也没管贼无不无辜啊?你和一群吃饷的家伙置什么气?咱们走快一点就是。 没想到我的话才刚刚说完,突然听到远远传来崩的一声弦响,那只刚刚飞上天空的胡鹰,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像是被射中了翅膀,歪歪斜斜地坠进一旁的山脊背后 嘎嘣一声,我听到身后同时传来一声巨响。 回头一看,只见福伯眼中闪着泪光,五指下意识地爆气,深深抠进了旁边的树干里,木屑四溅。 看到我们都盯着他,福伯立刻转过头去,低声道:别看了,走吧。 我顿时明白,那头大鹰和他的关系,应该就和小黑与我差不多。 是宠物,更是朋友,兄弟。 在我们失事以后,小黑就和其他没下水的兄弟一起,被第四神捕留了下来,这次没有跟在我身边。 但是扪心自问,如果小黑也因为我的关系,被人击伤,恐怕我还做不到福伯这么冷静,直接就会操刀子上去跟对方拼命。 胖子似乎也想明白了这一点,顿时沉默了,几个呼吸之后,向着胡鹰坠落的地方,深深地鞠了一躬。 福伯一张老脸上露出悲痛欣慰的表情,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走吧! 最好不要让我成功回到六扇门,否则今天射箭这个,虽然你也是奉命行事,但我一定要让你穿小鞋! 我狠心一扭头,在心里暗暗发誓道。 眼角的余光中,我看到胖子同样是一脸决绝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在转和我差不多的念头。 那个倒霉的神射手,同时被我们两个盯上,不知道有没有打喷嚏? 奔腾的马蹄声,很快来到我们弃马的山脚下,短暂的查看之后,一排火把朝着半山腰我们的位置迅速蔓延而来。 很明显,这一次对方带了追踪的高手,而且其中有几个人的实力也相当不弱,从速度上看,很可能是先天或者半步先天级别的。 估计是叛徒组织连续两次折戟沉沙之后,他们的首脑也明白我们的难缠,直接翻底牌了。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胖子,就连福伯和无心人魔,表情都有些难看,不敢再说什么干他一炮、哦不、是干他一票之类的话。 一次次的追杀,让我们深深明白了这个存在百年的神秘组织的可怕。 现在他们已经决定浮出水面,走上前台,光是目前表现出来的实力,就已经让人震撼! 他们这一波派出的实力,起码两倍于我们。万一被缠上,就算是无心人魔和福伯恐怕都要脱层皮才能走得掉。 我们也必须要有自己的天人高手,不然不是对手。 无心人魔最后打量了两眼,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 在他扶过的那株树干上,我看到了一个清晰的手印,显示出他说这句话时心中的惊涛骇浪。 我很清楚,天人就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一旦突破,就会从最强变成最弱,这简直就像一个魔咒,死死困扰着他,根本不敢迈出那最后一步。 不然我怀疑以他的资质,恐怕早已找到了突破的办法也说不定。 看来这次又要逃一阵子了。 旁边忽然伸出一条手臂托住我的胳膊,我转头一看,正好看到无心人魔站在我身旁,稍远一点的地方,胖子也被福伯用同样的姿势托着。 两大高手一用力,我们立刻就腾云驾雾地飞了出去,等快落地的时候,脚下人影一闪,他们又抢先一步赶到,伸手一接,我们就稳稳地落在地上。 这样的逃离方式,虽然更消耗内力一点,但是比起我们自己用双腿施展轻功飞奔,又何止快了一倍! 其实以我的轻功造诣,本来是不需要这么娇惯的,轻功差的,也就是胖子一个人而已。但是无奈我最近要安胎养气(呸呸!),甚至连剧烈运动都不能做,就只好委托无心人魔出手帮一把了。 就这样,我们在山林中奔驰了一会儿,无心人魔突然停下了脚步,说他们分兵了,别跑了,这样子消耗太大,我们扛不了多久的。 我跳上旁边的大树回头一看,只见原本排成一条长龙的火把队伍,已经分散成三五成群的零星小组,散布到整个山中去了。 其中离我们最远的,已经快到了对面山脊的那一边,但是最近的那一组,却大概只剩下百十来丈的距离。 我立刻明白,应该是因为我们没有点火,导致他们虽然明知道我们就在这山中,但却无法确定具体行踪,只能通过这种拙劣的拉网式搜索来追捕我们。 我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开始闭目调息、明显准备干一炮再走的两位先天大佬,叹息一声:唉,我们是战是跑倒无所谓,只是连累了应老板,实在心中不安啊。 应老板,就是给我们做假路引的那个人。追兵能这么快赶上来,显然是路引已经被识破,应老板只怕也难辞其咎。 胖子豁达一笑,说放心吧,干他们这行的,一个个都精得和鬼一样,早就做好准备了,不会有事的。等此间事了,咱哥俩请他去青楼喝上三天三夜花酒,就当是赔罪了。 拉倒吧,要去你去,青楼什么的我可不去。 我撇撇嘴,仰天打了个哈哈。 哎,这就是你不懂男人的享受了…… 胖子还打算用他富二代的堕落生活方式,继续腐蚀我这个五好青年,冷不防旁边的树林里,倏然传来一阵枝叶摇曳和暴烈的犬吠声! 我脚下一踏,强忍着身体里一运动就越来越剧烈的呕吐感,瞬间冲到那树丛边,拔剑一挥,正好斩中一颗从枝叶间探出来的恶犬狗头! 第420章 剑道慈悲 唰! 大宝剑的漆黑锋刃,在黑夜中化作一道暗影,掀起冲霄血浪。 这时林中某人一声悲呼:虎子! 这声音急切非常,个中感情做不得假,我心中一动,响起小黑,便强行顿住剑势,直接飞起一脚,将那恶犬踢高高飞起,砸在几丈外的树丛上,惊起无数夜鸦一般的飞禽。 你杀了虎子!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一个人影已经舍生忘死地扑到了我面前。 可惜看起来,这家伙的本事完全就着落在了训犬上,虽然扑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可惜本事平平,被我反应过来之后,一脚就踹飞了出去,撞在旁边的大树上,半天都起不了身。 捕快有风险,入行需谨慎。这句话难道负责面试你的教官,没跟你说过?从它吃上皇狗粮那一刻,你就该有这种觉悟。 我用一种前辈的语气,冷冷地教育道。 那训犬师从外表上看,也就是个和我差不多年岁的小年轻,被我一脚踢飞出去,摔在地上,却死死地盯着我的剑。显然认为我刚刚那一剑,已经结果了他的狗。 我能理解他的愤怒,所以面对他诅咒般怨毒的眼神,我只是微微一叹,就不再在意,更没有升起哪怕一丁点斩草除根的念头。 我知道,在未来的路上,这样的眼神我还会看到一次又一次,直到无数次。一个个都去杀,更不可能,我又不是杀人狂魔?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迅速变得强大起来,强到他们绝望,不敢对我有一丝报复的念头,以免自寻死路,这或许才是最大的慈悲。 就在我神游的时候,旁边的树林里,突然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只听哈哈一声狂笑,和一声嚎哭的声音,两个熟悉的身影从枝叶间钻出来,以一种滑稽的方式登场了。 笑面佛,哭腔鬼? 我瞪大眼睛,望着这两个脑袋上还挂着树叶的家伙。 在剑南城里的时候,我就和他们已经碰过一次面,却没想到,这一次追我们最近的,居然会是他们率领的队伍。 在他们身后,陆续还钻出来七八道身影。 不过从气息上来判断,应该都是刚刚出师不久的小捕快,凑凑人数还行,真打起来,这些人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笑面佛钻出来以后,大笑一声,说张劫,教训遛狗的算什么本事,是男子汉的,就站出来和我们打一架。 我闻言只有苦笑,面对曾经的战友,我实在很难升起把他们暴打一顿的战意。 我叹息道:佛爷啊,你现在已经是神捕级别的大佬了,在帝都吃香的喝辣的享福不好吗?何必非要出来趟这摊浑水,兄弟脖子上的这颗人头,未必就这么值钱吗?连你都动心了? 笑面佛哈哈一笑,回答说我是无所谓,可是我这兄弟一直有个心结,不和你打一架,他不会服气的。这厮也是,说什么你要是死在这一趟上了,那他这辈子都要以泪洗面了。没办法,佛爷我只好陪他来了。 说着,他还伸手指了指一旁正在掩面痛哭的哭腔鬼。 哭腔鬼的脑袋一直低着,呜呜哇哇地干嚎:张劫,当初我加入六扇门的时候,承蒙你赐教,让我看到了傀儡术的不足。可也正因为如此,搞得大家都说我几十年武功练到狗身上去了,甚至连最钟爱的傀儡术也被看轻。现在,我要向他们证明,他们错了,傀儡术才是这江湖上最博大精深的技艺!所以,你愿意和我再战一局吗? 我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切磋这回事,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老子逃跑的时候提出来,这不是给老子找堵添吗? 这时候,站在哭笑二人组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忽然飞快地摸出一支穿云箭,在竹筒底下一拧,霎时间,一道璀璨的烟花冲天而起! 然而烟花才刚刚飞出一尺高,蓦地就被一只从上盖下来的大手握住,一把掐得熄灭! 嗤…… 灿烂的火花从指缝间喷出,照亮了笑面佛弥勒般肥硕的面容。 正是他在间不容发之际,一转身捏熄了这一支报信的穿云箭。 佛爷,你…… 那个报信的年轻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笑面佛,大声提醒道:他们可是通缉犯啊! 知道,知道! 笑面佛不耐烦地挖了挖耳朵:通缉犯怎么了?没看到咱兄弟俩正在和通缉犯说正事吗?滚滚滚,一边去,有什么责任你佛爷自然会担着…… 他现在明显已经在六扇门中建立了自己的威信,一言既出,尽管脸色还在笑着,但是那些小年轻一个个却是噤若寒蝉,半个屁都不敢放了。 训斥完了下属,笑面佛才又转回来,满含期待地问我:张劫,你觉得怎么样?刚刚佛爷可是掩护你了哦,和我这兄弟打一场吧! 看着满脸渴望的哭腔鬼,我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和过去决裂的豪情。 当下也不顾自己的身体不宜久战,干脆地一拔剑,黑色的剑锋在朦胧的月色下,骤然抖出一朵绸缎般丝滑的剑花,指着他们叫道: 好!那就来战个痛快吧!你们哪一位先来赐教! 哭腔鬼大哭一声,号丧般叫道:小子,你是条汉子,一想到今日就要杀了你,鬼爷我真是万分伤心! 话音未落,只见他背上的衣衫忽然破裂,无数碎布如蝴蝶般漫天飞舞,六条毒蛇般的钢铁触手,已经从各个方向,朝我诡秘袭来! 妈的,傀儡师果然是最难搞的江湖客! 我被陡然出现的钢铁触手吓了一跳。 这东西比当初的鬼手,在数量上就多了三倍,加上前端从假手换成了一根矛头样的锋芒,杀伤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我本来还想尽量不动脚步,站在原地格挡,可惜这东西的轨迹实在是复杂到变态。 我左支右绌挡飞四条,叮叮当当打得火花四溅,冷不防剩下两根一根从树冠上绕下来,直击我的天灵盖,另一根更是从脚下的泥土中破出,刺向我两腿之间的部位。 这下我终于淡定不能,一个懒驴打滚,逃到了一边去! 草泥马的真卑鄙!变态啊! 第421章 甩了十条街! 和哭腔鬼甫一交手,就被迫退却,我的火气也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我寻思着,老子还在顾念旧情,你特么却一上来就下杀手,合着这架真没法打了。 火冒三丈之下,我也杀红了眼睛,擎起大宝剑就开始和漫天飞舞的鬼触死磕。 经历了这么多次的重铸锤炼,大宝剑的锋芒和当初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哪怕只是最简单的劈砍,一阵叮当乱响之后,它也同样能以一敌六,杀得哭腔鬼的钢铁触手节节败退。 几乎每一剑下去,都能在钢铁触手上斩出一个触目惊心的豁口来! 哇呀呀,你这是开挂,开挂啊! 哭腔鬼被我杀得手忙脚乱。 钢铁触手一甩,他就像个猴子一样在树丛间来回荡漾。 站了便宜就想跑,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我冷哼一声,看准机会一剑出手。 只是这一次,我避开了他坚硬的钢铁触手,而把目标放在了被缠绕的树枝上。 轻功全开的我,速度已经快到了令自己都发指的地步。我在密密麻麻的枝叶间一窜而过,霎时间,噼里啪啦树枝被斩断的声音几乎连成一片。 哭腔鬼才刚刚荡出去几丈远,我已经一闪出现在了他的正前方,冲他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 老鬼,下去吧! 我狠狠一剑斩落,把最后一根捆着铁触手的树枝斩断。 然后我就看着他啊地惨叫一声,一个狗吃屎栽进了下面茂密的灌木中。 天可怜见,我也是砍完以后才发现,那可是一丛长满了刺的荆棘啊! 嗷嗷嗷嗷…… 等哭腔鬼鬼哭狼嚎地从那荆棘丛中爬出来的时候,原本瘦骨嶙峋的他,赫然整个人都胖了一圈,不消说,都是被刺上自带的毒素给扎肿的。 剑人,你下手也太黑了吧? 哭腔鬼两只手在身上搓来搓去,气急败坏地指着我跳脚大骂。 我冷笑:你不狠?开局就冲着老子鸡儿下手。 哭腔鬼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说我其实是想爆你菊花的。 你! 看到他一副恬不知耻的表情,我感觉心里的怒火都快燃烧起来了,上去就是一顿狂风暴雨的连击。 我这边一动,哭腔鬼也不知道扳动了一个什么机关,原本软软垂在地上的铁触手,忽然像龙蛇一样疯狂抽打起来,打得周围草木泥土四溅。 这样密集又凶猛的范围攻击,若是换了以前,我一定退避三舍,等捱过他这一波凶猛的打击,再徐徐图之。 但现在的情况,却容不得我打持久战,老子现在可是孕妇,怀的还是自己的前程,可不想为了这么一场战斗,就把以后的武道都赔上! 于是面对疯狂抽打的铁触手,我的应对是毫不退避地出剑,搅! 剑光如虹,只听嘣的一声,一根钢铁触手终于扛不住连续的碰撞,从豁口处颓然断裂开来! 断掉的半截触手高高抛飞,像一条死蛇一样,无力地挂在不远处的树梢上! 紧接着,这第一根触手的断裂,就像拉开了大溃败的连锁反应,只听一连串弓弦崩断般的声音响起,不堪重负的铁触手纷纷断裂。 眨眼之间,我就把哭腔鬼从一个张牙舞爪的铁章鱼,活活削成了光杆司令! 什么鬼? 哭腔鬼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新机关术,居然会在我的剑下如此不堪一击,脸上下意识地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趁着他这一愣神的时间,我已经长剑斜指,冲上前和他轰然对了一掌! 我本来以为,这家伙醉心于机关秘术,在内力上的修为应该不过尔尔。 然而当两人指掌相接之后,我才猛然惊觉,自己还是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年龄! 尽管在资历上,哭腔鬼比我还要晚几个月加入六扇门,但是他的年岁,却足足比我大了几倍有余。 有这么长的时间练功,就算每天只抽出一刻钟练功,长久积攒下来的内力,也绝对非同小可! 嘭! 一声仿佛放铁炮的声音,在我们两人掌心间猛然炸响。 我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麻,下意识地就要往后跌去,不得不用大宝剑插入地面,才稳住了脚步。 再看对面,哭腔鬼就比我惨得多了。 六根钢铁触手全部被我削断,让他一时间陷入了无处借力的窘境。仅凭那两根麻杆一样的细腿,桩子根本就把不稳。巨大的力量一撞,顿时他大叫一声,整个人都摔成了滚地葫芦。 眼看哭腔鬼陷入下风,他带来的那七八个后生仔纷纷蠢蠢欲动。 可惜还不等他们做出任何动作,人影一闪,两座肉山一样的身影,已经不约而同地堵在了他们的去路上! 谁敢动! 胖子声色俱厉地怒喝一声,举起手里的武器指向众人。 因为是逃难,所以他惯用的独脚铜人就没有带在身边了,现在手上拿的是一把金瓜锤,足有西瓜大小的锤头,在月光下还是暴露出一种摄人心魄的暴力感来。 被他这么一吼一指,几个六扇门的小捕快纷纷一缩脖子,噤若寒蝉。 其中一个还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似乎是在盘算,如果一不留神被这柄锤子凶器砸一下脑袋,会有怎样惨烈的后果。 这时候,胖子才意外地看了一眼另一个冲出来拦路的胖大身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佛爷,早知道你会出来管教手下,我就不多这个事了,大吼大叫很伤嗓子的。 另一个出面拦截的人,正是笑面佛。 今晚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立场,明明是自己请命来追捕我们的 ,偏偏又三番五次拦截自己手下人的报讯或帮手。我都有点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笑面佛微微一笑,说你们那边还有两位高手没有动呢,如果真的混战,恐怕我们分分钟就要全军覆没,与其那样,还不如给老鬼创造一个公平对决张劫的机会。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就算是他的手下,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因为名义上,笑面佛还是在为他们的性命安全考虑。 但我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因为如果是实力不够的话,就更应该在第一时间发射穿云箭了啊? 那他一开始的阻止又是为了什么? 不过我正在战斗中,一时也考虑不了那么多。 激烈的运动下,让我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我知道,自己的极限就在不远处了。 眼看着对面哭腔鬼滚了几圈,居然又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我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冲上前就准备速战速决。 这一次,我没有再留手,大家都是同僚,各自有什么手段,也算是知根知底。 我心忧时间拖得太久,万一后面的追兵赶上来就完蛋了,所以一出手就是最凌厉的解剑术。 中间哭腔鬼也不是没丢几件小机关出来,试图阻碍我的攻势,可惜都被我大剑一挥,一一化解。 打到后来,我手越来越热,干脆就不给他还手的机会,一顿噼里啪啦的暴揍,左掌右剑交替出击,疯狂进攻,杀得他汗流浃背,节节败退。 终于,我看准他一个下盘的破绽,突出一脚,用最经典的黄狗撒尿的姿势,一脚把他踹倒在了地上。 哭腔鬼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败在如此下三滥的招数下,坐在地上,居然还露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懵逼表情。 不过他在发呆,我可不会陪他一起出神。 低头! 我大喊一声,大剑平挥,斩向他的脑袋。 哭腔鬼被我喊了一声,又被大宝剑猛恶的声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缩头。 这个时候,我蓦地改斩为刺,一剑从他后颈衣领子里插了进去,然后跳起来一脚踩在大宝剑的剑柄上,用力一撬! 哎哟! 哭腔鬼痛叫一声。 接着只听一片嘣嘣的皮革断裂声,他背上的衣服被撕得粉碎,一个扁平的铁箱子被我挑飞出去,露出他瘦骨嶙峋又磨出了厚厚老茧的脊背来! 认输吧! 我大喝一声。 我很清楚,那个箱子就是哭腔鬼一身机关的中枢和储存地点,没了那个箱子,他立刻就成了被拔了牙的老虎,根本不可能对我造成任何威胁了。 同一时间,一直袖手旁观的福伯和无心人魔突然动了。 在两个先天高手快如疾风、幻如鬼魅的联手打击下,我都开始有点同情笑面佛他们了。 这些平均二流水准都不到的倒霉蛋,估计连人影都没看清,每人鼻子上就都挨了重重的一拳,瞬间涕泪横流。 等他们再想伸手去捂鼻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牢牢绑在了树上。 而绑他们的材料,正是哭腔鬼被我砍断后散落一地的触手铁索。 现在知道了吧?别挑战哥,哥的成长速度至少甩你们这些老人家十条街! 我心中也是嚣张顿生,提起脚边的哭腔鬼,一把就把他给按在了树上。 只是就在我也准备有样学样,把他绑起来的时候,他貌似失神的眼睛忽然盯在我脸上。 他用一种低而急促的声音说道: 狂刀老大回来了,不过他的处境也很危险,快点跑,不要停! 嗯? 这话一说,我的手立刻就绑不下去了。 动作别停,把我绑起来……你听我说,在我的机关匣里,有一封信,是狂刀老大让我带给你的,还有八张真正的路引,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带走! 呃…… 被他这么一说,我顿时就尴尬得不行。 人家好心来通风报信,结果我把人打一顿就算了,居然还放话说他被我甩了十条街。 你说他这要是真心来追捕我们,那我打了也就白打了,可像这样,我就很不好意思了啊!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事。你说得没错,现在的你,成长速度确实甩了我们这些老东西十条街了……正因为这样,你们才更必须步步小心,现在你们是整个江湖唯一的希望了。 哭腔鬼闻言苦涩地自嘲了一句,但马上又严肃起来,郑重地告诫我。 我明白……得罪了! 绑好了哭腔鬼,我沉默了一秒钟,突然变脸,装成凶神恶煞的样子,在他大腿上重重踢了一脚,骂道: 忘恩负义的东西,让你追捕小爷!亏小爷当初还把你当兄弟! 既然要装,索性就装得更像一点吧。 演完了戏,我走到一旁,拎起哭腔鬼的机关匣,冷冷道,为了让你记住这个教训,这东西我带走了!回头再想来抓我领赏,考虑清楚了,下次留下的,就不是一件兵器,而是你们的脑袋了! 第422章 来自天上的箭 剑人啊,我说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还要把老鬼吃饭的家伙拿走?大家好歹以前也是朋友,不用做得这么绝吧? 逃离现场的路上,胖子还不忘埋汰我。 无心人魔和福伯也面露疑惑之色,似乎不理解为什么我要带一个这么重的战利品,拖慢自己的速度。 不过当我从那机关匣里,掏摸出一封书信和四张路引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胖子一拍大腿,说你们果然有基情,相爱相杀还不忘送情书。 回头我会把你这句话带给写信的人的。 我斜了他一眼,运起摘叶飞花的功夫,将信纸弹到他手里,说自己看吧。 嗯? 胖子两指一夹,接住了信。 展开在落款的地方看了一眼,他顿时像被火烫了一样,唰地又把信给我扔了回来。 哎哟妈耶!这家伙出来了啊? 谁?有谁进去了吗? 福伯和无心人魔都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 狂刀老大。 胖子应了一句。 然后他似乎是想起福伯跟狂刀不熟,又解释了一句,说这位狂刀老大,是六扇门真正的大佬,也是我们这边的。之前被人耍阴谋绊住了,不过只要他出来就好办了,我们的好日子指日可待。 是吗? 福伯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很显然,他对胖子这个指日可待,持保留态度。 后来的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 他对局势的判断很准确,胖子就过于乐观了一些。 狂刀在信里说,他已经在六扇门中开始和叛徒组织安插的人手开始斗法,但是无奈对方大势已成,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看到起色。 在这段时间里,他希望我们能跑得远远的,无论如何不要被抓到。 死人就算以后被平反,也是没有意义的。 这是狂刀写在信上的最后一句警告,用红字标识,触目惊心。 尽管他没有详细说更多的细节,也没提龙脉和银月的事,但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我们仿佛感受到了他目前处境的艰难,甚至还有一股沉甸甸、血淋淋的痛楚,扑面而来,让人艰于呼吸。 胖子一个踉跄,差点没坐倒在地上。 我倒是早有心理准备,几个深呼吸就恢复了镇定。 因为如果事情真的像胖子说得那么简单的话,他还给我们准备那么多的路引做什么呢? 这分明就是打算让我们长期跑路了啊! 打倒了哭笑二人组,我们还没跑两步,忽然觉得背后的天空一下子亮了起来,把我们的影子在身前拉成长长的一条。 天亮了? 我心里一愣,旋即明白不对。 因为我们一直是沿着从北往南的方向逃亡的,别说太阳升起来速度没这么快,就算有,那阳光也应该是从我们的左手边射来,无论如何不会是身后北方的天空先亮起来。 我连忙回头一看,然后就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大骂了一句。 在我的视野里,十几盏灯火通明的孔明灯,正从密林间冉冉升上天空,正是这些灯火,把这片山野照得亮如白昼。 每个孔明灯下面,都垂着一个吊篮,吊篮里坐着两个人。 尽管看不清他们手里的兵器,但是就算不看,我也能猜得到,肯定是军方最先进的破军连弩。 除此以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任何武器,能在这个高度威胁到我们的安全。 显然,后续的搜索小队,已经发现了被我们捆起来的哭腔鬼他们,知道单纯的分组不是我们的对手,开始改变策略了。 不过,这也太毒了吧…… 胖子在我身后咽了一口唾沫,喃喃地说了一句。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身后无数箭弩像暴雨一样落下,射进离我不远的一片草丛里。 没多久,一只被箭矢插得像刺猬一样的死兔子,从草丛里滚了出来。 连珠般的弓弦声让我一颗心彻底寒到了谷底。 我知道他们拿兔子杀鸡儆猴,是在警告我们潜台词就是,连这么小一只兔子我们都能秒杀,何况你们这么大个人?别天真了! 望着天空中慢慢聚拢的孔明灯,胖子长叹一声,扔下了手里的金瓜锤,慢慢举起了双手。 而我却一直在沉默,在心中推算盾剑术挡住箭雨的可能性。 我不想束手就擒,更重要的是,狂刀的那封信,让我很怀疑我们就算投降,可在经过了表面上的抓捕之后,我们还是很快就会被秘密处决,以免夜长梦多。 如果我是那个幕后黑手,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我在心里这般想着,双腿慢慢弯了起来。 虽然知道你们都是无辜的,但是现在也没办法了,我在心里一咬牙,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 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孔明灯聚拢过来,像一片发光的云。 可偏偏就是这样,那下面吊着的吊篮,却化作一片阴影笼罩住我们,宛如所有光明下都会存在的深沉黑暗。 就在即将爆发的前一刹那,一只手却猛地搭在了我肩上。 我一回头,就看到无心人魔伸手压住我,同时不断用朝着旁边的某个方向打眼色。 我一怔,旋即凝目望去,在一丛树木间看到了一个黑黝黝的缝隙。 天坑? 我心中一喜。 蜀地多山,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和地底暗河相通的天坑。 在剑南城的时候,经常可以听说蜀地某某人家的牛啊羊啊小孩啊失踪了,传闻是被山神捉去吃了,但我心里明白,山神八成是帮天坑背的锅。 我冲着无心人魔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他的想法。 然后我也举起了双手。 不过和胖子直接扔掉武器不同,我却是把大宝剑插回了背上的剑鞘里。 这个过程我故意做得很缓慢,让所有人都能看到我的慢动作分解,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我不知道在这些射手里,有没有叛徒组织的人,我绝不想给他们留下一个误射我的借口。 看到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心人魔点点头,也举起了手,而福伯在之前,就已经非常光棍地摆出了投降的姿势。 大约是我们四个纷纷屈服,让那些天空中的射手感到放松,等地面部队形成一道完整的包围圈之后,他们纷纷放下了手里的破军弩。 这东西虽然威力无穷,集火的情况下,连先天高手都射得死,但是作为代价,就是每一把的重量都极其沉重。 而孔明灯就算做得再大,负重也绝不可能比牛马骆驼更加大额。 因此能上天的捕快,几乎都是相对瘦弱的人,让他们举着破军连弩这么久,已经是难为他们了。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无心人魔突然大吼一声,跑! 我浑身一震,几乎是想也不想,头也不回地就拔腿直往天坑的方向冲去。 同时我从地上的影子看到,无心人魔和福伯同时抓住胖子,朝着天坑一扔,他便飞在我前面掉进了天坑。 这个时候我也管不了天坑下是个什么情况了。 跳下去可能死可能活,但是留在地面上,等那些弩手反应过来,一通乱箭下来,绝对是个必死无疑的局面! 我冲到天坑旁,一剑砍倒一棵大树,抱在怀里,纵身一跃而下。 霎时间,我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 我慌忙提起大宝剑朝岩壁上一插,虽然马上就被弹开,但好歹也减缓了不少坠落的速度。 接着,我只觉得浑身一凉,已经掉进了一条冰冷湍急的地下暗河之中。 随即又听到噗通两声,无心人魔和福伯也跟在我后面坠落在了河里,不知怎的,我仿佛还听到两人间传出一声闷哼来! 而在我前方不远的地方,提前一步落水的胖子,正像一片阴影一样,在河中载浮载沉。 他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估计是掉下来的时候没有缓冲,摔晕了过去。 我抱着浮木冲过去,把他的脑袋拖出水面。 很快,无心人魔和福伯也凭借先天高手强大的体力,劈波斩浪,游到了我们旁边,一把抓住了浮木。 我那口气一松,顿时再也控制不住浮木的方向,只能任由湍急的河水带着我们向黑暗的地底深处冲了进去! 第423章 双双重伤 我不知道我们在黑暗冰冷的地下河流中漂流了多久,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我能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不断试图渗入到我的身体里。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在努力运气相抗。 但很快,我就发现自己这样的做法不过是徒劳。 抱婴儿时期的特殊身体状况,让我的防线很快就彻底崩溃。 所有冲上去驱寒的内力,一碰到那股阴寒之气,就溃不成军,继而被感染冻结,倒卷回来,反而一次次重创了我的经脉。 我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肢体就像在冰天雪地中一样,渐渐变得僵硬麻木,失去知觉。 不行,在这样下去非被冻死不可。 我努力挣扎着睁开眼睛,往旁边一看,却差点没有气歪了鼻子。 胖子抱着浮木,昏昏欲睡。 最初我还以为他和我一样受到了寒毒的影响,正打算努力伸手推醒他,谁知道刚靠过去,就忽然听到他口鼻中传出微微的鼾声! 草泥马!一身肥油果然防冻! 因为胖子庞大躯体的阻隔,我看不到浮木另一边无心人魔和福伯的状况,不过想想他们先天高手的身份,我就放心不少,收回心思,继续在和寒毒的斗争中苦苦煎熬。 终于,在我一次次崩溃,又一次次振作精神,驱逐寒流的过程中,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前方的黑暗中,蓦地出现了一点亮光。 继而, 有隆隆的水声如雷鸣般响起。 要出去了! 我欣喜若狂地去推胖子。 只是出口这一段的水流却变得愈发湍急,我刚刚松开一只手,就被激流卷离了浮木,一口水呛进肺里,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正当我以为自己可能就要被淹死这里的时候,忽然,只觉得身下一空,竟然被激流高高抛起,低头一看,差点没吓得半死! 原来,这地下暗河的出口,竟然和所有话本中写的狗血剧情一样,是一道高耸的瀑布! 不同的是,这个瀑布的下面,不是深不见底的水潭,而是一条怪石嶙峋的河道! 不行,这样直接摔下去,一定连命都保不住! 大惊之下,我猛地拔出大宝剑,一边大声地咳嗽,一边将剑插入身后的岩壁! 偏偏这个时候,我余光一瞥,看到一幕再次让我浑身冰凉。 我们四人是依靠着浮木一起冲出来的,因此前后顺序也差不多在一条水平线上。 我这么一看,顿时见到最边上的福伯双目紧闭,面如金纸,竟是早已昏了过去! 在他的胸口,插着一支锋利的箭矢,箭矢穿身而过,雪亮的箭头从背后破出,胸前一撮被水打湿的尾羽,还在风中颤巍巍地抖动着! 福伯! 我大吼一声。 无心人魔却对我一摆手:顾好自己! 说罢,他眼疾手快,一把捞住福伯的身躯,昏迷的福伯已经没有了先天高手的身材,被他夹在肋下就像一个真正的风烛残年的老人。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的发生都不过在刹那之间。 胖子才堪堪醒来,我反手一剑插进岩壁,另一只手猛地扯住他的裤腰带! 巨大的坠落力道,拉得我臂膀一阵剧痛。 正当我打算加一把力,把他拉住的时候,忽然,一阵寒流猛地从四肢百骸涌起。 我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手上劲道一松,大宝剑脱手,两人一剑就这么翻滚着坠入下方的河道之中! 我无法形容这片刻之间的感受,从身体内部涌出的寒流冻得我瑟瑟发抖。 麻木的身躯,只能感觉到自己在乱石激流中来回撞击,撞伤的鲜血染红了我眼前的河水,我自己却感受不到一丝痛楚。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大手才从我头顶抓下,提着我的衣领,踏水奔向旁边的河岸。 啪的一声,我被重重扔在了粗糙的鹅卵石地面上。 我们在暗河中泡了一夜,这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趴在被太阳晒出了丝丝暖意的鹅卵石上,感到体内的寒意渐渐被驱散,我才终于有种侥幸活过来的感觉。 好不容易身上的麻木感觉褪去一丝,我扭头一看,只见我旁边就侧躺着毫无声息的福伯,只有眉宇间不时因为痛楚而皱起的皱纹,才说明他还活着。 在我的另一边,无心人魔单膝跪地,正在喘着粗气。 很显然,先在暗河中泡了那么久,刚刚又连续救出福伯和我,已经让他有些精疲力尽。 更远一点的河边,胖子艰难地匍匐在地。 他看起来倒是自己爬上来的,身后淤泥中一条长长的拖痕,半个身子都还泡在水里,虽然估计坠落的时候,那一身肥肉又起到了缓冲的作用,抵消了不少冲击力,但他现在也是遍体鳞伤,胖脸上一条长长的伤口,已经被河水泡得发白。 我艰难地撑起身体,叫了福伯两句,但是福伯的身体只是微微动弹了一下,就继续双目紧闭地陷入了昏迷。 福伯,福伯! 胖子这时才发现福伯受了重伤,连滚带爬的冲过来,一头栽倒在福伯面前,泪水已是潸潸而下。 他以头抢地,悔恨大哭,说福伯肯定都是为了救他,才会被破军连弩射中的。 我们都知道,破军连弩对于高手的护身真气,有着高效的破罡作用。 现在缺医少药的时候,福伯又是被伤到胸口这种要害部位,虽然看起来暂时还吊着一口气,但起码在我们的认知中,是无药可救了。 这也是为什么胖子会哭得那么伤心的缘故。 幸好在这个时候,无心人魔再一次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 他抬了抬手,扶正了自己脸上被流水冲得有些松脱的人皮面具,道:你们自己能救他不?能救快救,不能的话赶紧滚一边去,不要耽误我救人。 啊? 胖子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还有救吗? 废话。 无心人魔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在福伯身边蹲了下来。 他撕开福伯的衣服,仔细查看了后者胸前的伤口,刚刚在河里的时候,我看到福伯前方的河水都被染得通红,但是现在上了岸,从他伤口里溢出的血水,却连身下的鹅卵石都没有染红。 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在破军弩的箭头上,都刻画了恶毒的血槽,目标一旦被刺中,体内的鲜血就会源源不断地喷出。 福伯现在没流多少血,只能证明,他体内已经严重缺血,几乎到了无血可放的地步! 无心人魔一把拽住福伯胸前的箭杆,胖子连忙提醒说不能拔,不能拔,破军弩的箭头都带了倒刺,这么原路拔出,会造成严重的二次伤害啊! 无心人魔顿了一下,轻咳一声,要你说! 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沉思片刻之后,并指如剪,一下剪在了露出福伯胸前的箭杆尾部上! 当! 或许是因为破军弩的箭杆也是昂贵坚硬的精铁打造,又或许是因为无心人魔的内力损耗过大,无坚不摧的黄龙指在这一刻居然遇到了对手。 箭杆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指痕,但是竟然没有被剪断。 无心人魔气沉丹田,又是一声大喝,双指交剪而下,才终于把它截断。 接着也不等胖子阻止,他出掌如电,一掌拍在福伯的胸前,断掉的箭杆受掌力所激,一下子从福伯的背后飙射出去,深深没入地面,几块鹅卵石碎裂,碎石间留下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昏迷中的福伯被剧痛刺激,闷哼了一声。 不过我却是心知肚明,这样做实在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 这样一来,尽管他必须再一次忍受利箭穿身之苦,却成功的避免了箭头倒刺的伤害,可以说是把创口的面积减到了最小。 要说先天高手的生命力也真是强大,福伯虽然看脸已经像是个老人,但是身上的肌肤却极有弹性,箭杆一被打出去,伤口立刻自然合拢。 无心人魔又在他胸前几处要穴上,一一点上了止血的手法,再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料,用力蒸干,为他细心包扎好,这才回头对我们说,福伯也算命大,今天要是换了别人在这里,恐怕他都要见阎王爷去了。幸亏我自己有胸口血脉受伤的经验,才能保住他一条命。 我这才想起,无心人魔自己的胸口都有一个巨大的窟窿,重病成良医,连那样恐怖的伤势他都能从中活过来,福伯的这个箭伤虽然看似凶险,但是相比之下,却也不算什么了。 一念及此,我对无心人魔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又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看到福伯无恙,我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咬牙向河边走去。 胖子在我身后喊道:喂,你要干嘛? 我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此地不宜久留,我要去找我的剑。 大宝剑极其沉重,并不是一般的激流能冲走的,在我们坠落地点不远的地方,我很快就找到了它。 然而,就在我俯身握住剑柄的时候,那一股熟悉的寒意,竟然卷土重来,再一次侵袭我的全身。 我只觉得仿佛瞬间又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一个寒战,眼前一黑,直接一头栽倒在了河水中。 晕过去之前,我听到胖子焦急淌水冲过来的声音。 而我脑海里最后的一个念头是: 草泥马的,还没完了啊…… 第424章 寒毒刻骨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山洞里,面前燃烧着一堆篝火,把整个山洞都映照的明灭不定。 但是熊熊的火焰近在咫尺,却不能让我感觉到一点暖意,反而觉得奇寒彻骨。 其他人在我动弹的时候,就都已经望了过来。 福伯似乎在我之前就已经醒来,此刻正用虚弱的眼神看着我。 不止是他,我在其他人的眼里,也都读到了一股忧心忡忡的情绪。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看到我睁开眼睛,胖子一骨碌爬起来,冲到我面前,关切地问道。 还好,就是冷。 我张嘴回答了一句,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小得可怜。 反而是牙关咯咯打战的声音,几乎把我的话语都快掩盖了下去。 胖子伏在我面前,侧耳倾听,才听清我的话。 然后浑身一抖,胖脸上的表情愈发难看,回头看向无心人魔和福伯。 他怎么说? 无心人魔问胖子道。 胖子把我的话复述了一遍。 无心人魔伸出尚未来得及修复的大血剑当烧火棍,在火堆里拨弄了一下。 等篝火燃烧得更为旺盛之后,才点点头笃定地说,没错了,这小子就是寒毒入体。 我苦笑一声,说你们怎么了?一个个这副表情,搞得我好像马上就要死掉了一样? 没想到我这话一说出口,无心人魔居然真的侧目望着我,认真地问我,说你还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趁着还能说话,赶紧告诉我吧? 啊? 我当场就懵了。 傻眼了半天,我才轻咳一声,说我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用不着这么早就放弃治疗吧? 无心人魔冷笑一声: 嘿,那是你自己觉得而已……事实上,因为你在抱婴儿的状态中,擅自动用内力抵抗寒流,现在寒毒已经入体,拔不出来啦。妈的,你见过谁家孕妇洗冰水澡还喝冰水的,这不是作死吗? 他愤愤不平的骂了一句。 我现在也顾不得反驳他说我是个孕妇了,只是苦笑,说我那不是没办法吗?运功寒毒入体,不运功恐怕当场就冻死了,我又不像胖子,一身肥肉耐寒。 胖子闻言,一脸无辜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长得胖怪我咯? 无心人魔摇摇头,也不理他,只是继续对我说道: 你之所以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不过是因为现在毒尚且在腠理,扁鹊见蔡桓公的文章读过没?你现在就处于寡人无疾的阶段。等时间再推移下去,寒毒就会慢慢入侵你的肌肉、脏腑,等到连骨髓都被寒毒侵蚀,你就等着变冰尸吧!到时候就算大罗神仙下凡,都救不了你! 我被他喷得哑口无言,又气又怕,半晌才问了一句: 那现在怎么办? 凉拌! 无心人魔瞪了我一样。 胖子带着一种悲悯的眼神,摸了摸我的头,感觉就像我已经死掉了一样。 放心吧,你要是死了,我一定多杀几个叛徒组织的人帮你报仇! 他笑嘻嘻地在一旁说道,不过任谁都看得出,他现在神情不过是苦中作乐,强颜欢笑罢了。 你妹!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 没想到刚一动弹,经脉里的寒潮,就像暴风一样席卷而过。 霎时间,我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这一次不单是肉体,似乎连灵魂都被冻结了一般。 朦胧中,我听到无心人魔惊呼一声,不好,这寒毒又加深了! 恍惚中,我感觉有两只手掌印在我背后。 本来还有第三只手掌的,但是他们似乎说了什么,那第三个人才把手掌撤了回去。 我这时五感六识都已经冻得麻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直到一强一弱两股内力冲入我的体内,帮助我驱逐寒流,我的视觉和听觉才慢慢找了回来。 刚刚我怎么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从躺着的姿势,被人摆成了五心朝天的坐姿,便忍不住有些懵逼地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我。 我不解地回头一看,只见无心人魔和胖子都坐在我身后,大口喘气。 无心人魔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到脸色。 但是胖子却是实实在在一脸青白之色,连平时高高鼓起的脸颊,这时看起来都仿佛凹陷下去了。 啊,你们又怎么了? 我大吃一惊,问道。 还问我们怎么了……哼!就你屁事最多! 胖子冷哼一声,又扭头看向无心人魔,说这样下去不行啊,剑人身体里的寒毒越来越猛烈,仅凭我们的真气内力,很快就会撑不住的,到时候救不了他不说,我们自己都会引火烧身。 无心人魔没说话,但是看他焦虑的眼神,显然也是一筹莫展。 最后还是福伯拖着伤体,虚弱地开口了: 靠你们的内力帮他压制寒气肯定不行,人力有时尽,别忘了,我们现在还在被人追杀,如果正好是你们虚弱的时候,来了追兵,大家都会死在一块。 我立刻接茬,说这样的话,你们快走吧! 福伯瞪了我一眼:你的事,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听少爷说了,要是现在放弃你,等乱离出关的时候,我们难道直接投降吗?年轻人耐心点,听老朽说完。 我连忙摆出一副恭敬受教的模样。 事实上,蝼蚁尚且偷生,能活着谁也不愿意死。 无心人魔和胖子也纷纷求教。 福伯摸了摸胡须,斟酌了一下才说道,自古有云,毒蛇七步之内必有解药。回头你们可以试试,在那条暗河附近找一找,说不定会有收获。 无心人魔和胖子对视一眼,把这件事记了下来。不过看他们的神情,多半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在做这件事罢了。 当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无心人魔和胖子又给我输入了一次内力,镇压体内的寒毒,然后就双双出洞,去寻找可能存在的解毒御寒之物。 不过就在两人刚刚离去没多久,洞外忽然就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 我听到一个声音说,这洞口像是有人的痕迹啊,莫不是他们真的逃到了这里来? 另一个人接茬:那不是正好?老大说了,六扇门这次下了血本了,抓住一个不但有万两黄金,还能进入编制!以前的罪名一笔勾销,再也不用当什么江洋大盗,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我心中一紧 ,再看看旁边虚弱的福伯,一颗心如坠冰窟。 控制六扇门的叛徒组织实在太过狡诈,居然以六扇门的名义,雇佣道上的家伙,玩起悬赏来了。 也对,相对于编制内的正规军,这些家伙天生擅长的便是逃跑和追击,加之手段毒辣,用来抓我们实在是太适合不过了! 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们这些六扇门的鹰犬,也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咦,为什么我的口气这么像江洋大盗? 不管了! 我强行拖起病弱的身体,藏在岩洞进门拐角的一块石头背后。 几乎就在我藏好的同时,一截雪亮的钢刀,也从洞外伸了进来! 第425章 驱火吞寒 我站在那块隐蔽岩石的后面,亲眼看着两个獐头鼠目的汉子,从洞外蹑手蹑脚地摸了进来。 尽管他们背对着我,但当他们看到侧卧在洞里的福伯时,我还是看到他们激动得浑身一颤。 不等他们做出下一步的反应,我已经奋起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扑到两人身后,双臂伸出,箍住了他们的脖子! “啊!谁!” 两人疯狂的挣扎,每一下都像是重锤,擂在我虚弱的身体上。 我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浑身发软。 眼看就要被两人挣脱,我和福伯都要危在旦夕。最危急的关头,我下意识地动用了内力。 轰! 滚滚内力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倾泻而出。 奇怪的是,这一次,那充满了冰寒气息的内力,却没有先杀伤我的经脉,反而顺着我和被箍住的那两人身体接触的部位,一股脑地灌入他们的身体里。 我顿时感觉面前两人的挣扎,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当然,我自己也不好受。 那种感觉,就好像你本来就已经病得很虚弱了,还猛地一下把肠胃里的东西都吐空……那个难受的程度,简直别提了! 我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到眼前两个官差的脑袋,在不断耸动。 越过两人的头顶,视野中福伯的神色先是镇定,继而惊讶,最后不顾伤体,蓦地强行撑起半边身体,低喝一声: 撒手! 我这时候已经差不多处于失去神智的边缘,被他这么一吼,忍不住下意识地手一抖,把怀里两具已经开始变得僵硬的身躯,啪的一下扔到了地上,自己也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 呼、呼……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当稍微镇定一点之后,我才惊讶地发现,倒在自己面前的,竟然不是活人,而是两具还在冒着袅袅白色寒气的尸体。 他们五官扭曲,面色青白,肢体僵硬,看上去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冻了整整三天三夜一般! 这是我干的? 我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冰尸,瞠目结舌。 福伯脸色不是很好,但还是换了一种宽慰的语气对我说,你很勇敢,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我。 我的心里这才好受了一点,闭上眼睛。 但是两具尸体冻僵扭曲的面容,还是情不自禁地在我眼前回荡。 出道以来,我的手上不是没有沾过血。 但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我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杀我。 像现在这种,我明明只想制服他们,最后却还是死在我手下的情况,真心少之又少。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在洞外的时候,我就已经听到他们准备拿我去当升官发财的进身之阶,在违心和没命之间,我不得不做出选择。 洞外忽然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心中一紧。 不过很快,我就听到胖子的声音:福伯、剑人…… 我心中一块大石头顿时落了地。 身体虚弱,我回应不了,仰靠在岩壁上,听着他们大呼小叫的冲进洞里。 这是什么情况? 两人闯进洞后,胖子愣愣地望了福伯一眼。 福伯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又扫视一圈,才终于看到自己身后的我,连忙试探问道,你干的?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然你看这里还有第三个人?不说这个了,药找到了吗? 哦,找到了,找到了。多亏了老赵,不然就错过了。 胖子这才如梦初醒,从怀里忙不迭地掏出一种红色的小果子来。 无心人魔横了他一眼:废话少说。 随后将那红色的小果子举到我面前,介绍道:赤珠果,配合一些温热药性的草药,对于治疗阴寒属性内力造成的伤势有奇效。 不过沉默了一下,他又说实话实说道,可你身上的寒毒乃是天地造化之功,和一般内力不同,哪怕是赤珠果,很可能也只能压制,不能化解。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 反倒是福伯抚须而笑哦,说不错,不错,小张这种情况,不能化解反而比较好啊。 呃? 我们三人齐刷刷地看向福伯。 这一刻我们心里都犯了嘀咕,心想治病不治彻底,还说比较好,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啊? 福伯笑了笑,干咳了几声:你们不要以为老头子老糊涂了,正常情况下,这种寒毒确实一刻都不应该在身体里多留,但张劫不一样,这些寒毒已经和他的内力融合在了一起,如果他能自己压服的话,未必不能成就一门惊天动地的奇功来! 他的身体还很虚弱,说几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休息一下,因此这么一番话,断断续续地说了很久才说完。 听了他的话,我只是苦笑。 我丧气地说,只要能回到以前的水平就很好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奇功,可不敢奢望…… 口是心非。 福伯笑着指了指我,一口道破了我心里那点小幻想。 无心人魔喂我吃下赤珠果,插言道,既然已经有人找过来,此地不宜久留,张劫先暂时靠药性压制寒毒,福老有什么好法子,待我们寻到新的藏身之处,你再来指点他吧。 赤珠果下肚,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像爆炸一样从我肚子里弥漫开,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感觉身上冻结般的感觉一松,就像是在冬天封冻的河面上倒了一盆开水。 虽然很快寒毒就会卷土重来,把冰面冻得更厚,但是在那之前,热流却是有效地化开了冰霜,让我神志都为之一清。 我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自由活动的能力,连忙招呼大家快走。 很快,在我再一次陷入寒毒折磨之前,我们全力逃出了数十里路,再度钻进了一个被灌木和落叶覆盖的岩洞。 这洞里还有一只冬眠的熊瞎子,被我们惊醒,张牙舞爪地想要吃人。 可惜它碰上了我们,直接被无心人魔借走大宝剑,一剑斩掉了头颅,连热腾腾的鲜血,都被做成了我赖以驱寒的药膳。 一个时辰后,我感觉身体里赤珠果的药力在渐渐散去,寒意重新袭来。 我呻吟着,像打摆子一样紧靠石壁坐下,意识渐渐模糊。 就在我要再度昏睡过去的前一刻,福伯指点无心人魔再次给我喂下几颗赤珠果,随后说: 无双啊,小张的大宝剑你也能使用,你逼一点鬼火出来,一点点就可以,让他吸进经脉里去! 我瞬间就吓醒了: 纳尼? 第426章 论冰火两重天的现实构想 别啊!福伯,福爷,福祖宗,晚辈现在还没死,不用这么急着火化啊! 迷迷糊糊听到福伯的话,我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也顾不得身上奇寒彻骨,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身为大宝剑的主人,鬼火什么德性,我可是一清二楚。 别说火焰本身了,就算是一点点火星子,沾上了也能瞬间把我点成一个人形的大火炬。 福伯斜视,你的意思是,我还能害你咯? 不是不是,晚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晚辈才疏学浅,福缘浅薄,实在配不上这什么惊天动地的奇功啊,您老人家就行行好,高抬贵手放晚辈一马吧 说到后来,我几乎是声泪俱下,苦苦哀求了。 没想到福伯随后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说的我哑口无言:不碰鬼火你觉得自己就能活? 呃…… 我叹了口气,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敢接茬了。 看到我的表情,福伯这才虚弱却略带得意地笑了起来:就算你不接触鬼火,等赤珠果吃完了,你的下场还不是一个死字,而且还是钝刀子割肉,慢慢死。倒不如搏一把,搏赢了天下无敌,就算输了,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轰轰烈烈,这才是男子汉的死法! 我注意到他的用词,心中一激动,脱口而出问道:天下无敌?搏赢了真的能天下无敌? 福伯尴尬地咳嗽一声:还没发生的事情,我怎么能确定呢?这就是一个修辞手法啊。 随后他又正色道,不过有一点老夫可以跟你保证,就是新生的寒热双属性的奇功,威力之大,绝对前所未见。 是吗? 我权衡了一下,终于还是把大宝剑缓缓递给无心人魔。 哥,悠着点。 我有些紧张地叮嘱道。 放心。 无心人魔庄重地点点头,突然冒出一句:对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我就要开始了。 哈?!我……我想去上个厕所。 我当场就吓尿了,这可不是什么能让人放心的台词啊! 等弄完了再去也一样。 无心人魔不耐烦地抓起我的手,右手抽出大宝剑一振,然后,我就看到这辈子都难以想象的奇观。 只见无心人魔三指轻捻,就像拈花一样,从燃烧的火焰中,轻轻摘下一朵火花来,一下打进我掌心的劳宫穴里。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有高手凭肉身硬扛鬼火,那举重若轻的样子,让我当场就呆住了。 下一刻,一股无比灼烫的感觉,瞬间从我的掌心炸开!痛得我脑袋都像要炸开一样! 别分心!不想死的话,凝神静气,调集你的冰寒内力,去扑灭那一朵鬼火! 无心人魔在我耳边大喊,但我却什么都听不清了。 剧烈的疼痛,让我本能地倾尽内力去对抗,可惜貌似效果不大。 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工夫,我就闻到自己的手掌,冒出一股烧烤猪蹄的味道了。 “鬼火的量好像还是太多了一点……” 我听到福伯凑过来这么评价了一句。 我靠,这个时候你才来放这种马后炮,有个卵用啊? 如果不是要镇压手掌中的鬼火,实在分不开身,我都想要破口大骂了。 别放弃,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无心人魔在我耳边说道,随后,他的手掌贴上我的脊背,一股真气滚滚而入。 不过和平时镇压寒气不同,这一次,他的真气却是和我内力里的寒流主动融合在一处,联手对抗那一朵正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的鬼火。 他的真气,似乎天生带着一股坚不可摧的金气,一冲入手掌的范围内,虽然起不到压制鬼火的作用,但却让我的经脉筋骨强度瞬间暴增,可以容纳更多的冰寒内气爆发,压制鬼火。 我也来! 胖子一见有效,也跟着来凑热闹。 只是他未入先天,内力中就不带着自己独特的属性了,就是最普通的无属性内力,被鬼火一烧,就纷纷冰消雪化。 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了这两股生力军的帮助,总算大大缓解了我目前的困境,内气如潮,和鬼火险之又险地战成了一个平手。 安全无虞之后,我放下心来,疯狂压榨丹田中的内力,向着那一朵鬼火挤压而去。 很快,被无心人魔真气强化过的经脉,就再一次濒临极限,但一直以来,那朵始终八风不动的鬼火,也终于第一次颤抖了一下。 它到底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在我的体内客场作战,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匪夷所思的可怕了。 不过现在,它到底还是在我们三人合力之下,首先坚持不住。 轰! 原本只有灯芯大的鬼火,在内视之下,宛如一朵脸盆大小、活灵活现的蓝莲花。 随着内力大潮的疯狂拍击,终于,莲花最外围的一朵花瓣,轰然溃散,崩溃,融入到内力当中去。 我浑身猛地一颤,只觉得融入了鬼火之后的真气,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寒刺骨,反而带着一股温玉般的淡淡暖意,锋芒内敛。 可我又分明感觉得到,无论是寒毒的威力,还是鬼火的热量,都依然被死死地锁在其中,只是还没有爆发出来而已,不然必然是惊天动地的。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像你看到一锅开水,咕嘟咕嘟开得直翻,当你把手伸进去的时候,却像洗温泉一样舒服,你不信,端起这水往仇人身上一泼,马上烫得他哇哇直叫,现在我的内力就给我这样的感觉。 危险,凶暴,但对我却无比地驯服。 可惜这种新生的内力只有那么可怜巴巴的一点点,很快就消失在后续的寒气大潮中,无影无踪。 寒冰大潮和火焰莲花,又再度开始了新一轮的争锋相对…… 不知道过了多久,经脉中的惊涛骇浪终于平息了下来,疲惫的寒毒缓缓退去,而那一朵闯入我体内的鬼火莲花,也彻底不见了踪影。 胖子和无心人魔把手从我背上拿开,都是一脸疲态。 无心人魔是先天高手,真气浑厚还好一点,胖子就夸张了,几乎在手拿开的一瞬间,就困倦欲死地倒在地上,一句话没说,就响起了响亮的鼾声。 我回头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只觉得心中一暖。 这才是真正的兄弟啊! 不过和他们那副夜御十女的疲惫模样不同,炼化了一朵鬼火,我却是觉得神清气爽,寒毒暂时蛰伏了起来,简直比吃了三斤赤珠果的效果还要明显。 看来炼化鬼火,也没有我想得那么难嘛…… 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洋洋自得地说道。 炼化鬼火,哈哈哈,呵呵呵,你还差得远呢,这才哪到哪啊?连开始都算不上,就是打个招呼罢了! 无心人魔瞥了我一眼,和福伯同声冷笑起来。 哈? 我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福伯摸了摸胡子,问我说你应该已经体会过炼化鬼火之后,内力的强大了吧? 我点点头,那些新生的内力虽然只有一丁点,但是其中的玄妙奥秘,却令我至今都目眩神迷。 你当然会觉得它强大,因为拥有属性,本来就是真气和内力最大的不同啊。 福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换句话说,现在除了还不够精纯宏大之外,你的内力和先天高手的真气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甚至从本质上来说,绝大多数先天高手的真气还不如你,毕竟双属性的真气,在整个武林的历史上都是凤毛麟角的,拥有者最后无一不是声名赫赫的大人物。 我顿时大喜过望,可惜还没等我仰天哈哈大笑三声,再顺便憧憬一下自己未来当大佬的风光场面,福伯下一句话就把我打进了十八层地狱。 他冷冷地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下一句是什么? 我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苦着脸答道,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行拂乱其所为,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嗯,书读得不错,比我这个老头子有文化,我就知道两句。 福伯促狭地笑了笑。 我叹了口气,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遂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做,福伯您就直说吧,别消遣晚辈了。 要怎么做?简单啊! 他指了指我手里的大宝剑,说你只需要继续炼化鬼火,等你体内所有被寒毒感染的冰寒内力,都化成那种双属性的内力时,你的隐患就算解除了,这门新生的内功,火候也就到了…… 第427章 冰火神功战飞刀(上) 自从尝试了炼化鬼火以对抗寒毒之后,我的状态就一直十分不稳。 好的时候神清气爽,感觉自己一拳就能打死一个先天高手; 但是一旦恶劣症状发作起来呢,浑身要么冰寒刺骨,麻木僵硬,要么就是燥热逼人,绵软无力。 这种时候,恐怕一个小孩子都能轻易打死我。 不过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我也看出来了,那两个被我误杀掉的伪捕快,应该只是碰巧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处。 毕竟我们是从暗河里九死一生地逃出来的,如果这样还不能洗去自身的行踪,那六扇门的追踪能力也实在太夸张了一点。 我估计,我们现在已经从六扇门包围圈中逃脱了出来,正处于一个极边缘的位置。 接下来只要小心一点,未必就不能无惊无险地逃出生天。 果不其然,当我们再次潜入附近的城镇打探消息的时候,就发现无论是通缉令还是搜捕的人员,都变得宽松了不少,就算偶有查问,也都是例行公事罢了。 趁着一次冰火交加的间隙,胖子还玩心大发,故意顶着简易的化妆,在一些当地捕快面前晃来晃去,居然也没有被认出来。 大概六扇门的追击者们也没想到,我们借着暗河的水流,居然能在一夜之间,冲出这么远的距离吧。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在镇子上采购了一些干粮、衣物、金疮药之类的必备物品,就再一次潜入了镇子外的茫茫荒野里。 和剑南城那种数万户人口聚居的大城不同,这种边陲小镇可能几十年来,都只有那么固定几家人,来来往往都是熟面孔,突然冒出一个生人,会变得非常抢眼,所以相比之下,还是野外更加安全一点。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佩服一下先天高手的生命力。 在暗河里的时候,福伯一身血都快要流干了。 寻常人受了这么致命的伤势,不死只怕也要脱层皮。 但他就在这么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前胸后背的伤口就开始收口结痂,甚至自己偶尔也能不用胖子背着,慢慢下地走两步了。 福伯,恢复得不错啊。 这一天,我完成了每天吸纳鬼火的例行运功,一睁眼,就看到福伯近在咫尺的关切眼神。 忽然,我惊讶地发现,原本对我来说,气息深不可测的福伯,现在居然已经能被我探到一点底了。 难道……我的进步有这么大? 这个令人欣喜的念头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 但我马上就发现,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本人实力飙升固然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福伯身上原本磅礴丰沛的气息,比起前些日子来何止衰落了一成! 福伯,你…… 我紧张地看着福伯。 他看着我苦笑了一下,说你小子的进步果然惊人,这么快就能感受到了,少爷还不知道这件事,你别告诉他。 我点点头,又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 无心人魔没好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你以为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不劳而获的吗?前辈为了尽快疗伤,不拖累我们,不停地压榨自己的潜力,以本身的精血在强行愈合伤口呢!我已经劝过他不要这么做,可他非不听。 福伯含笑摇了摇头,说我这一具老朽残躯,又何足道哉?不拖累你们年轻人才最重要。 我呆呆地听着两人对话,明明知道他们在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是他们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懂,偏偏凑在一起我就不明白了。 这种有听没有懂的感觉,实在很令人崩溃啊! 打住!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可以用我能听得懂的语言复述一遍吗? 没文化真可怕。 无心人魔叹了口气,意兴索然地解释道: 这么和你说吧,福伯通过淬炼精血和刺激潜能的秘法,把原本需要几个月才能愈合的伤口,强行缩短到了十天以内!但是代价就是他伤愈之后,实力可能降低到只有初入先天的地步,甚至连以后的寿命都会受到影响! 福伯笑着接茬,只要你们不嫌弃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拖后腿就好。 我感觉心里痛了一下。 同为武者,我太清楚放弃自己引以为傲的功力,是一种怎样的不舍和痛楚。 特别是福伯,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几十年的辛苦修持一朝尽丧,未来再想修炼回巅峰,只怕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偏偏他为了照顾胖子和我们的情绪,还必须强颜欢笑,其中的苦涩又有谁能明白? 福伯! 我激动地喊了一声,然后发自肺腑地向他保证,若晚辈能活过这一劫,来日就算跑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为您找到补元延寿的药物! 福伯慈祥地笑笑,然后婉拒了我的提议:你有这个心我就很满足了,不过真的不需要了。我现在就想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匡扶天下,然后我这个老头子只要安心养老就可以了。 我沉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从今天起,我身上的责任又重了一分。 长辈们用自己的修为来自性命为我们铺路,我们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呢? 也正是从这一天起,我每天炼化鬼火的时间又增加了一倍,几乎每天都是在生死边缘搏击。 看得无心人魔和福伯都是一阵胆战心惊,连连劝说我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就这样,几天的时间又是一闪而逝。 我的内力几乎每一天都在稳中有进地提升着。 丹田中混合了冰火双属性的完美内力越来越多,我状态好的时间,也几乎占到了全天的一半以上,不会再耽误赶路了。 这天天气不错,我运完功,躺在官道旁的一条小河边,看着蓝天白云,准备休息一下。 旁边的胖子不知哪里抓来一只野兔正在烧烤,无心人魔和福伯正在讨论武学上的问题。我有些百无聊赖,心想要是这时候来个人给我练练手就好了。 随着实力变得越来越稳定、强大,我突然开始怀念前些天深恶痛绝的追兵来。 仔细想想,外头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出现,长久的平静,搞得我都快忘记他们的存在了。 不过这世上还真是念叨什么就来什么,我正在心心念念找个人打一架的时候,忽然觉得背后寒毛一阵倒竖,霍然起身,只见一道灿烂的刀光飙射而来! 而即使是在疾射之中,一个血红的“王”字,依然在那刀光中清晰可见! 我一个鹞子翻身,避开射来的飞刀,冷笑一声:又是你!还黏上你家张爷爷了? 第428章 冰火神功战飞刀(下) 我是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刚还在念叨要找人打一架呢,这马上打架的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而且还是这个最麻烦的王家飞刀传人。 胖子和无心人魔顿时起身,将福伯护在身后。 说实话,真打起来,我们这四个人里面没一个会怕他的,可就是束手束脚,担心打了小的出来老的。 毕竟三十年前小王飞刀,例无虚发,纵横天下时,不过四十来岁,算算时间,他现在也正处于先天高手的壮年,一身实力恐怕不在无心人魔之下。 万一我们打哭了小小王,他跑回去,在那位威名赫赫的王探花面前搬弄是非,惹出个天大的敌人来,实在不是现在内忧外患的我们所愿意看到的。 不过小小王显然没有这个顾虑。 这个愣头青已经完全被六扇门的卧底给洗脑了,正沉浸在一种除暴安良、行侠仗义的虚假快感之中。 这种感觉我们刚刚加入六扇门的时候也有过,那时候每抓捕一次坏人,我们就觉得世界变得更干净了一些,这都是我们的功劳,那种成就感,是做其他事情无法比拟的。 但是随着我们抓捕的坏人越来越多,世上的坏事却丝毫不见少,我们就开始怀疑,开始反思,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天底下的坏人前腐后继,割掉一茬,马上又长出一茬? 可惜小小王才刚下山,估计还沉浸在少侠的梦幻中。 他眼中的看到的江湖,依旧是非黑即白的,自己的背后是正义,所有和他站在对立面上的,即是罪大恶极。 这种优越感,在他的一言一行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听到我的挑衅,他居然没有动怒,而是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瞟了我一眼,淡淡地说道: 你们几个武林败类,公务员队伍中的蛀虫,都已经死到临头了,还敢逞口舌之利?你以为,这个世界没有王法吗? 哼哼,王法?老子手中的大宝剑就是王法! 听着熟悉的台词,我差点大喝出声,但马上感觉不太对,妈的老子才是正义的一方啊,当即稳了稳心神,道:小兔崽子,你还真把小爷我当成死人了啊? 其实严格说起来,他的年岁比我还大上不少。 不过我这一年来,打交道的几乎都是前辈高手,经验之丰富,又哪是他这种刚刚从温室里走出来的花朵可以比拟的,因此自然而然就把他当成了一个菜鸟、晚辈。 小小王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大概从他出道以来,听到的都是少侠、探花之后之类的赞誉,何时听过如此轻蔑的语气,而且还是来自同龄人。 死! 他双手一挥,三柄飞刀瞬间呈品字形向我飞来。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打出一个十环估计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只是他却没想到,经过这些天的锻炼,我的功力早已今非昔比,只要寒毒不发作,就算是和天王老子动手我也丝毫不虚。 锵锵锵! 我只是横剑一扫,大宝剑宽大的剑脊发出呼呼的风啸,就将它们一举扫落尘埃。 不过这小子到底是名门之后,三柄飞刀上蕴含的劲力也是非同小可,居然把我硬生生震退了一步。 胖子估计是担心我功法中的隐患不耐久战,一个箭步抢上前来,就要帮忙。 他的金瓜锤已经丢在了暗河上游,现在手上拿的是一把不知道从那户屠夫家里顺来的杀猪刀。 这东西上沾的杀生血比一般江湖客的随身兵器还多,又磨得雪亮,一挥舞起来,居然也寒光闪闪,杀气逼人。 胖子一边挥刀乱砍,一边大声叫无心人魔,说现在不是讲江湖规矩的时候,一起上,拿下这小子! 无心人魔微微意动,可惜他才刚刚踏前一步,突然从旁边的树丛中“滚”出三道身影,唰地亮出锋利的匕首,猛然扎向盘坐在地的福伯。 小心! 胖子大叫一声,就要上前。 可以看出他心急如焚,但高手过招,可不允许丝毫的分心,这一口气一卸,他手上一慢,差点被小小王一记劈空掌击中。 少爷,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福伯温和一笑,屈指一弹。 一块石子发出刺耳的尖啸,挡掉了打向胖子掌力,同时他回掌一扫,居然把那三个人的偷袭也尽数打退了回去。 怎么可能,你明明重伤了,为什么还这么厉害? 三个黑巾蒙面的偷袭者,齐齐发出瓮声瓮气的惊呼。 他们的武功非常诡异,几乎都是贴地滚的招式,左弯右绕,像三个乱蹦乱跳的皮球,虽然嘴上惊叫,但是闪闪刀光始终不离福伯的下三路。 如果是普通人,遇上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攻势,恐怕很快就会败下阵来。 但福伯只是从容一笑,一拳击打在脚下的地面上。 磅礴的真气透地而出,三个偷袭者一顿,霎时间都像是被电打了一样,从地上一弹而起,再落地的时候,双腿抖得像筛糠。 这时我才看清,这三人身材形貌一般无二,看上去竟是双胞胎,而且身高均不足二尺,手持牛耳尖刀,竟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侏儒兄弟。 哈哈哈,现在的六扇门还真是堕落了,什么样的歪瓜劣枣都照单全收。 看到三个侏儒的模样,胖子一边拿刀追砍小小王,一边大声发出讥讽的声音。 不要大意。 我乘隙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提醒道。 小小王的实力,远超我的想象。 我本来以为,他和老潘一样,属于那种被一近身就要抓瞎的脆皮射手。 没想到的是,这家伙除了一手飞刀功夫了得,徒手搏杀的功夫竟然也不差。 我和他对了几掌,冰火加料版的罴神一掌,居然都被他用蛮力挡住,只有在我用大宝剑斩去的时候,他才会略微退后,闪避一下。 趁着小小王躲闪我大宝剑的当口,胖子突然蛮性发作,埋头一刀,直捅向前者的腰眼。 我大吃一惊,还以为他凶性大发,打算大开杀戒了呢! 不可! 我连忙惊呼阻止道。 虽然前些天在山洞里捂死了两个假捕快,但那只能算情急失手,如果有选择的话,我还是不想杀死六扇门的重量级人物,和他们彻底破脸。 然而就在胖子尖刀临身的一刹那,小小王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然后他头也不回,未卜先知地一跃而起,一个后空翻不但躲过了杀猪刀的捅刺,还顺带双脚齐出,重重踢在胖子的背上,踹得他踉跄跌倒在地! 好敏锐的武道直觉! 我心中一跳,知道这一次自己遇上棘手的麻烦了。 像小小王这种人,在江湖上通常被称之为武道天骄。 他们对于比武和战斗厮杀,天生就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直觉。 遇上这样的对手,是绝对不能用经验来衡量的! 我帮你们掠阵,都不要大意。这个层次的对手,正是你们最好的磨刀石,打败他,浪费一点时间都划算。 无心人魔突然在旁边插嘴道。 有了他的保证,我心下稍安,再看福伯那边,错估了福伯伤势的侏儒三人组,已经被他彻底压制住。 这三个小矮子,走的是奇诡刺杀的路子,若是速战速决还好,可一旦被福伯这种高手拖住,打成了混战,那离最终的败亡就不远了。 正和我恶战的小小王也看了一眼那边,突然开口说道,我真是好恨啊,居然被这三个小矮子蛊惑,贪功冒进,不然我若是提前传出消息,招来援兵,又怎么会落得被你们围攻的下场? 第429章 冰火神功再战王飞刀(下) 我一听小小王这话就乐了。 到底是年轻人,没有江湖经验,肠子太直啊。 什么叫自曝其短,这就是啊! 侏儒三兄弟听了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纷纷破口大骂:姓王的你特么四不四傻?除了投了个好胎,你还会啥? 小小王被骂得面红耳赤,毫不吃亏地反骂回去:要不是你们乱说话,本少又怎么会上这个恶当? 侏儒老大反唇相讥:老子说了你就信,那老子让你吃屎你吃不吃? 眼看着双方越骂火气越大,胖子笑呵呵地说要不我先帮你们看场子,几位先分个胜负再说? 小小王和三个侏儒对视一眼,突然一言不发疯狂出手,攻击起我们来。 哎,看来还有理智,这可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我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 那就拿下他们吧! 胖子狠狠一刀,力劈华山,直斩向小小王的脑门。 他这一刀之后,可谓是倾尽全力,威力虽大,但是带来的后果就是空门大开。 小小王狼狈地躲过刀锋,矫健的身形,在杀猪刀劈起的烟尘中若隐若现,随后他大喝一声,反手一记飞刀,直插胖子要害。 可惜他这本该十拿九稳的一刀,被紧随其后的我一剑磕飞。 胖子回头冲我竖了个大拇指:就知道你小子靠谱! 管好你自己吧! 我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胖子不以为意,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继续上去血拼小小王。 无论小王飞刀还是安西大都护,都是塞外的一段传奇。 可惜两人一在庙堂之高,一在江湖之远,此生始终无缘交手。 而现在,他们的后人,却以这种另类的方式,延续了各自父辈的传奇,在这一刻轰然碰撞出了刺目的火花! 胖子手中杀猪刀挥舞,在空气中唰唰唰拉扯出几道森然逼人的寒光,然后问小小王,说你可知道我这是什么刀? 小小王也是个憨直性子,不耻下问,居然真的入套,傻乎乎地问,什么刀? 杀猪刀啊! 胖子嘿嘿一笑:你的同伴不是刚刚还在骂你是猪吗?正要杀你! 小小王恼羞成怒之余,初见时的风度早已全无,披头散发,两片宽大的衣袖如流云飞甩。 不时还夹杂着几柄致命的飞刀激射而出,看起来大有不取我们性命决不罢休的意思。 我和胖子也不甘示弱,三人六手,顿时杀得你来我往,旗鼓相当。 我的剑法是科班出身,虽然后来找回了天剑传承,但是从小固化的习惯已经难以改变,因此一招一式间,都带着清晰繁复的招式痕迹。 哪怕是手握大宝剑这样一柄沉重的大剑,我在每每出手之余,也依然不忘兼顾“手要稳,剑要快,姿势更要帅”的高标准。 唰唰唰! 大蓬大蓬的剑花,就像漫天飞雪,瞬间罩向小小王周身上下。 和我相比,胖子的刀法就更趋简单凌厉一些了,一刀一刀,横来竖往,都是走的简洁明快的直线,充满了沙场杀伐的实用风格。 这大概跟他的父亲是前帝国大将有关吧! 我们两人联袂出手,但是小小王却露出怡然不惧的神色,长袖挥舞,却像是灌了铁一般,直迎着我们手中的刀剑拍来! 他的衣袖宽大,飘飘然如青云乍起,但是移步拂袖之间,又有凌厉的风雷之声暗藏其间,和我们手中的刀剑一撞,顿时有磅礴的力量爆发出来,刚柔并济,却又带着横扫一切睥睨霸道。 铁袖功?!还是修炼到极高境界的铁袖功?! 我大吃一惊,想不通这一门本该属于另一江湖豪侠的招式,怎么会出现在小王飞刀的后人身上。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了,小小王灌注了劲力的袖子,就像两把巨大的铁蒲扇,啪啦一声,就把我和胖子的刀剑拂到一旁,化解了这一轮狂攻! 下一刻,我只觉得自己左眼皮猛跳,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不由自主一个铁板桥下腰,接着,只见一道凌厉的刀光从我眼前唰地擦过,晃得我眼眸生疼。 咚! 身后传来利刃刺入树干的闷响。 我直起身子,百忙间回头一瞥,只见又一把雪亮的飞刀洞穿了我身后一株树木,飞刀尾部的红缨,还在巨大的力量作用下嗡嗡颤抖! 不好,胖子! 大惊之下,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就是这一记飞刀简直如神来之笔,以我的轻功都避得如此勉强,那胖子又避得开吗? 我连忙扭头,看向胖子的时候,心霎时凉了半截。 只见他直挺挺地站着,脑门上插着一柄飞刀,血已经顺着脸颊流到了衣领子里。 胖子! 我悲呼一声。 不远处也猛地传来一声惨叫,却是福伯看到胖子中刀,心神激荡之下,下手不由自主地重了一些。 少爷! 他暴起一拳,就把侏儒三兄弟中的一个轰飞出去几丈远,撞断几棵树,落在地上以后身体还弹了几下,口中鲜血狂喷,眼见着就不活了! 没想到就在我们悲愤交加的时候,我们以为死定了的胖子,却突然动了一下,然后自己伸出手,从脑门上把那柄飞刀拔了下来! 这个惊悚的场面一时看得我们都有些懵。 结果他倒好,听到我们的喊声,还龇牙咧嘴地转过头来问: 干嘛?操他妈的,疼死胖爷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说你没死? 胖子哈哈大笑,说区区飞刀,也想伤得了胖爷性命,简直是白日做梦! 笑的时候,他的表情牵动额头上的伤口,五官表情又是一阵惊人的扭曲。 滚开! 福伯呼啦一拳逼退了两名侏儒,一个箭步冲到胖子身旁,细细查看他的伤口。 我也丢下小小王冲了过去。 毕竟这世上有太多隔山打牛的功夫。 万一那飞刀只是幌子,实际上却是靠无形刀气入脑伤人,那胖子恐怕终究难免一死。 不过看小小王同样呆滞的表情,我猜这个可能性或许不大。 估计他自己也是第一次看到挨了他一刀,非但不死、还能活蹦乱跳骂人的变态吧! 他居然就这么傻在原地,放任我跑到胖子身边。如果这时候我上去刺他一剑,怕是能大获全胜。 不过,在我心里,胖子的安危到底还是比击败他更重要。 激烈的战斗,忽然就这么诡异地停了下来。 我放弃追击,跑到胖子身边一看,才松了口气,原来胖子皮糙肉厚,那一刀入肉却是不深,刚刚刺入,就被额骨挡住了。 福伯正在大声训斥胖子:少爷你怎能如此大意莽撞,这次多亏了小王飞刀的后人功力不深,又把大半的功力都分到了张劫身上,否则你又焉能得活?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慈祥的福伯,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说话。 胖子自知理亏,捂着额头委委屈屈地应了。 但我看他偷瞄向小小王的目光里,已经充满了不爽,显然是把这一次吃亏挨骂,完全归咎到了后者头上。 这胖厮的心思,还是跟小孩子一样。 这时候,突然听到旁边响起两句异口同声的悲呼: 你还我大哥命来! 哦,被打飞的原来是侏儒老大。 我恍然大悟。 回头一看,只见剩下的两个侏儒,都用一种无比悲愤的目光看着福伯,恶狠狠地冲了上来。 转眼之间,我们双方的角色就发生了对调。 不过想想我们之前误以为胖子被杀时的心情,我也愈发理解他们此时的痛苦。 这侏儒三兄弟形貌如此怪异,想必是从小就在一起没有分开过。 在这个充满了嘲弄和恶意的世界里,我猜只有彼此才是他们可以依赖的亲人。 现在陡然被福伯打死了一个,剩下两人不抓狂才是咄咄怪事了。 当然,我理解,其他人不一定理解。 福伯看到胖子受伤,骂归骂,但是心疼是一定的。 这就像熊孩子闯了祸,父母可以教训,但要是外人敢插手打孩子,父母一定是先拼命再说。 一听两个侏儒还敢聒噪,福伯也是勃然大怒,回望过去的时候一双眼睛凌厉得像两把刀子: 捡回一条命不老实,换十几年前,老夫见面就能活剐了你们!冥顽不灵,去死吧! 第430章 邪门金刀 面对重整旗鼓的我方,小小王终于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福伯去对付暴走的侏儒二人组,但我们这边,无心人魔也终于不再旁观,悍然出手。 可就算这样,一时竟也拿不下小小王。 因为他见势不妙,居然果断换刀了。 一大把普通的飞刀,被他以天女散花的姿势,哗啦扔了出来。 趁着我们躲避格挡的时间,小小王从怀里唰地拔出一柄金色的飞刀,指着我们歇斯底里地大叫: 这是你们逼我的! 我被他这股破釜沉舟的气概吓了一跳,横剑格挡,但挡得了自己,却挡不了胖子肥硕的身躯。 就在此时,我忽然看到本来正在疯狂劈砍的胖子,浑身上下的肥肉都激烈地抖动了一下! 他的身躯瞬间拗成一个古怪的姿势,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一道从小小王指间绽放出来的金光! 隆隆隆…… 璀璨的金光撕裂空气,竟然发出了轰鸣的气爆声。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金光就命中了身边不远的一棵大树,刺耳的摩擦声,扎得我心里像是有一万只猫爪子在狂挠,当真好不难过! 下一刻! 轰…… 被金光射中的大树树冠剧烈晃动,摇摇欲坠,落叶激飞,而直接中招的树干中部,更是瞬间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无数惨白的木屑,飞溅开来。 碎木屑溅在身上,像是被刀子割裂一样刺痛! 就这么一个照面,我浑身的寒毛就竖了起来。 我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胖子刚刚没有躲开,会是怎样的下场?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绝不会像先前一刀那么轻松,肚破肠出都算是轻的了。 小小王手一扬,做了一个抽的动作。 爆裂的烟尘中,一个金色的物体随之飞出,如飞鸟投林般,落回了他的掌心。 这一次金色物体速度较慢,我就看清楚了,正是之前他手中亮出的那柄金色飞刀。 飞刀的尾巴后面还系着一根比头发丝还细上一圈的丝线,以我的目力居然都看不真切,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小小王正是通过这根丝线,才达成了对飞刀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精妙控制。 算你们走运。 小小王恨恨地看了一眼胖子,突然哇地吐出一口血水来。 难怪他之前会表现得那么决绝,看来发出这柄金色的飞刀,也绝不是没有代价的。 大概正因为这一点,他才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没有把目标放在相对更敏捷的我身上,而是抱着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念头,打算以有限的出手次数,速杀胖子保本。 可惜他却没想到,这世上不止他一个人会警惕,会吸取教训。 胖子竟然在间不容发间,躲过他这凌厉的致命一击,结果就是他这一口血,算是白吐了。 哇哇哇,一刀落空的小小王气得须发皆张,咆哮一声,疯狂地冲了上来。 而我们所忌惮的,也不过就是他那柄诡异的飞刀而已,当下也毫不示弱,双双顶了上去。 噼里啪啦砰! 激烈的交手中,劲风激荡,无数落叶被漩涡般的狂风撕得粉碎。 打了没两招,小小王忽然又是一声大喊,金光浮现,这一次却是冲着我来的。 当然,我应对起来,却是比胖子要从容许多。 大宝剑一竖,金黑两色光芒迸溅,我身子剧震,不过那柄金色的飞刀也被弹了回去。 两刀无功,小小王又是一口鲜血吐出,一双眼睛涨得通红。 他像是抱定了破釜沉舟的信念,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吞下。 那药丸估计也是入口即化的种类,几乎下一刻,他头顶就冒出了蒸腾的白气,手上的劲道也猛然暴增,除了无心人魔还能压制他少许之外,我和胖子都被震得连连后退。 这时就可以看出小小王这种名门之后的底蕴来了: 这小子不但身上各种神兵禁药层出不穷,一旦拼起命来,白刃格杀的招数也是精微奥妙; 轻功杰出,辗转腾挪如行云流水,两幅铁袖功更是凌厉到了极点; 时不时还大喝一声,手中金刀化光,要在微末间取人性命。 不过在经历了一段谨小慎微的打斗之后,我也发现了他的破绽: 那就是那恐怖的金刀,也绝不是可以漫无局限地发射的。 每一次出手之前,他都要蓄力几个呼吸的时间,这种时候,他无论是铁袖功还是轻功,都会出现一眨眼的凝滞。 必须承认,小王飞刀的传承确实是厉害的紧,和这样的敌人交手,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游走在生死边缘,哪怕是先天高手,都不如他威胁强大。 但就像小儿持利刃,他到底还是不如当年执掌正义之刀的小王飞刀境界,每每伤人之前,都要先伤己,这就给了我们击败他的机会。 终于,当他再一次出刀的刹那,我大叫一声,就是现在! 胖子不管不顾,一头就撞在小小王的胸前,小小王拂袖抽在胖子一身肥肉上,两样天下至柔之物一阵波动碰撞,双双弹开。 然而也就是这一撞,让小小王射出的金刀光芒陡然一暗,无心人魔趁此机会果断出手,黄龙指出,宛如一条张牙舞爪的孽龙,一下子死死钳住了半空中夭矫的金刀! 嘎嘎嘎…… 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双指,和仿佛纯金所制的飞刀之间,摩擦出一阵刺耳的噪音。 无心人魔骈指如剑,面容肃穆,手指微微颤抖,似乎在和这金刀较劲,小小王连扯了几次控制飞刀的丝线,却都毫无所得。 他的飞刀就像被焊死在了无心人魔的指间,任凭他怎么运气拉扯,居然就是纹丝不动! 撒手啊! 小小王急得满头大汗,一双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 他还待冲上来和无心人魔干仗,我正在阻拦间,忽然觉得一阵燥热从心里升起。 不好!鬼火之毒发作了! 打了这么久,我差点都忘了自己身上的隐患。 眼看着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地抽离,自己又一个不慎,被暴走的小小王踢到一旁,焦躁之下,我心中的怒火和不耐烦终于彻底爆棚! 飞刀了不起?尝尝小爷的鬼火飞剑吧! 我用力一拍地面,身上力气泄去的速度远超我的预料,我努力把最后一丝内力输入大宝剑里,然后狠狠抛掷了出去! 掷剑术! 轰! 大宝剑还在空中,剑身上就猛然爆闪起一抹灼热的青蓝鬼火! 飞火流星剑! 第431章 柳暗花明 说起来,是小小王的幸运,也是我们的幸运。 在大宝剑脱手的那一刹那,我身上的火毒终于彻底爆发出来。 我手上一软,失控的大宝剑,就像一颗熊熊燃烧的火流星,擦着小小王的脸颊,撞进了旁边的一片杂草丛里。 轰! 一阵冲霄的火焰燃起。 青蓝色的火光驱散夜色,把我们每个人的脸色都照得通亮。 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小小王脸上的疯狂之色稍退,露出一点惶恐和忌惮来。 水火无情,从刀耕火种的远古时代开始,水和火,就是人类的生命之源,但同时又是夺走生命最多的恶魔。 失控的火海,不可能不让人心生畏惧。 小小王说起来也算是江湖上一号人物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连先天高手都敢别一别苗头。 然而此刻,看到那冲天而起的烈焰,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慌了手脚,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去。 可惜的是,他倒是想躲了,但是胖子和无心人魔,都是久经沙场的人物,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我倾力创造出来的大好机会? 无心人魔两指一转,便将飞刀上的丝线死死缠在了自己的指头上。 那丝线明显应该是极坚固的金属丝,又被某种特殊的工艺打造得细如毛发,此时在外力的作用下,锋利程度简直不下一般的神兵利器。 两人运力一绷,就连无心人魔运功以后坚如铁石的指头上,都被勒出一道道细细的血痕。 不过也正是这么一拉扯的时间,小小王已经被成功牵扯住。 他的金属丝,都是从手腕上一个精巧的手镯中抽出来的,这样的设计,平时固然可以防止自己被割伤,但是此刻,想要甩脱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正在他手忙脚乱脱手镯的时候,胖子已经大喝一声,双掌齐出,重重拍在了他的肋下! 噗! 小小王也是倒霉。 他今天吐的血加起来,怕是快有一痰盂了。 胖子的掌力我是领教过的,气势雄浑中,还带着一股诡异的震荡劲。平时我在和他切磋的时候对上一掌,虎口都要麻半天。 何况现在小小王还是软肋被他打了个正着呢,没有当场肝胆俱裂,都算他护身内力强悍了。 这时候就可以看出,什么所谓的侠义之道都是狗屁。 小小王估计是以为我们要痛下杀手,生死关头,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把粉末就撒了出来。 要不怎么说侠二代就是不一样呢? 耍起赖来,都比我们这些穷孩子财大气粗。 就说石灰迷眼这一招吧,过去我也常用。 可问题是,我丢出来的,大都是普通的石灰,实在没有石灰的时候,草木灰、沙子、甚至风干碾碎的臭狗屎,也不是没凑合过。 小小王就不一样了。 他这一把灰白色的粉末撒出来,我就算躺在上风口的方位,只吸进去了一点点,都瞬间觉得天旋地转。 糙!迷药! 我在心里破口大骂。 特么的你堂堂一个江湖少侠,在身上带这种下三滥的东西,人设不会崩吗? 我屏住呼吸,强打精神再看过去。 胖子被这一把迷药粉撒了个正着,这倒霉孩子居然连擦眼睛的动作都没做出来,手才抬到一半,就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药效之烈,由此可见一斑。 你娘咧!这东西要是落在淫贼的手里,世上不知道有多少少女要失贞啊!难怪这货姓王,果真不愧是隔壁老王的种啊! 我被小小王撒出来的迷药效果吓了一跳,本能地就开始担心起无心人魔来。 要是连他也在这一把迷药的作用下跪了,估计我们这一把还真有可能被翻盘。 小小王一把迷药洒出,脸上就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似乎是在提前等待群雄束手,任由他尽情收割人头的快乐时刻了。 然而无心人魔却没有如他所愿倒地不起。 能够胎息的先天高手,早已不是一把迷药能放得倒的了。 他只是肩膀稍微摇晃了一下,就迅速恢复了平衡,接着突出一指,准确点中了小小王撒迷药的手腕。 小王大叫一声,如遭电击。 霎时间,血雾和气劲一起飙射而出,瞬间就震散了周遭弥漫的迷药。 大概直到这时,小小王才明白大势已去的道理,他慌里慌张地丢下缠丝手镯,转身就想要逃跑。 但现在才想跑,却是已经晚了。 两人在轻功上的造诣差距,暴露无遗,无心人魔只是一个纵跃,瞬间就追到他身后。 失去了金刀的小小王就像被拔掉牙的老虎,心慌意乱,在无心人魔手下还没走过三招,就无心人魔伸手一拂,一掌震断了腿上的筋骨。 无心人魔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把他按倒在地上,一身青袍剥得个精光,一边扒还一边说:让你耍阴招,让你玩花样,老子看你身上还能藏什么手段…… 看得出来,他对小小王层出不穷的手段也是深恶痛绝了。 小小王光腚朝天,羞愤欲死,大喊着什么士可杀不可辱,有种你就杀了我! 无心人魔冷冷一笑,点了他的穴,又踢了一脚:老子就不杀你,你能奈我何?不但不杀,我还要把你吊旗杆上,让你光屁股的样子被大家看个遍,怎样? 小小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怖的神色。 他虽然连扔迷药这种下三滥的事情都做了,但那到底是生死关头,对象也是我们这些通缉犯。 只要把我们抓了,往天牢一扔,他该怎么风光,还怎么风光。 但是若他真的光屁股被吊出去,这辈子算是毁了,便是以后做了再大的事情,人家也只会记得他“哟,你看那个光屁股的”…… 华夏人嘛,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句话可不止是说说而已! 你敢!你只要敢碰我一下,我爹一定和你不死不休! 小小王大约是看出无心人魔的口气不像是说笑,而是真的要拖他去吊起来,终于露出慌了神的表情。 只见他没穿衣服的白身子,就像条蛆虫一样在地上扭动挣扎,搞得灰头土脸,同时还搬出他老爹小王飞刀的名号,歇斯底里地威胁我们。 无心人魔哈哈一笑,问到:你爹突破天人没? 小小王一愣,天人,那是什么? 没什么。 我一听他这回答,心里就有底了。 无心人魔也是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伸手又去拽他:哼,要不是看在你爹当年做了不少好事的份上,就算他来了,我连他一起吊!子不教父之过!懂吗? 小小王估计是没想到他这么软硬不吃,顿时瘫软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大哥,你们到底想怎样?我配合就是,只求你们能给个痛快。 第432章 改造大宝剑 小王飞刀果然名不虚传,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天剑门以外的兵器上,看到类似的铸造手法……嗯,如果借鉴一下,说不定以后你的掷剑术就不再是撒手没了。 无心人魔手里把玩着一柄金光闪闪的飞刀和手镯,目送小小王一瘸一拐的背影远去。 他虽然嘴上说得凶狠,但也不想真个逼得小王飞刀重出江湖。 不过作为自由的代价,他最后丢出的那柄奇特金刀,却是被我们扣了下来。 “这么重要的东西,放你手上不安全,回去以后叫你家大人亲自来领!” 这是无心人魔的原话。 以他的实力,把小小王当晚辈也没什么不妥。 小小王虽然表现得很不甘心,但能侥幸保住一命,他已经应该谢天谢地了。 在厚着脸皮讨要无果,还被丢了大脸的胖子踢了一脚的情况下,他终于做出了“俊杰专属”的选择,默默的转身离开。 至于那侏儒三人组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们大哥被福伯一掌误杀,剩下两人对我们恨之入骨,我们可不想放虎归山。 尤其是在问出他们是叛徒组织的骨干成员之后,胖子哈哈一笑,心安理得地一人赏了一掌,二人当时了账。 反正我们现在和叛徒组织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再添个两三条人命,也不会让我们现在面对的局面变得更恶劣一点。 拿去耍! 无心人魔随手一抛,就把金色飞刀丢到了我面前。 我接在手里仔细一看,发现铸造此物的技术,果然和天剑门铸剑术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利用天材地宝来增强兵器的威力。 不然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被它击中之后,会产生那爆炸一样的无敌特效。 只是我的经验不足,暂时还无法判断其中到底融合了什么。 而且这柄飞刀的体积,远小于天剑门的大剑,铸造难度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那金丝手镯,显然和飞刀原本就是一套。 手镯里藏着线圈,而在手镯的一侧,还有一个凹槽,正好可以挂住飞刀的刀柄。 如此一来,飞刀藏在手腕上,被衣袖盖住,隐蔽又便捷,需要的时候轻轻一勾手腕就能射出,这样的设计不能说不精巧。 但我现在在乎的并非飞刀,而是那一个手镯,和其中盘绕的金丝线。 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我就懂了无心人魔的意思。 他改造大宝剑、弥补掷剑术缺陷的法子,和他的武功一样,简单、粗暴、却又直指问题的核心。 那就是……拆了手镯,装大宝剑上! 当然,因为大宝剑体量比飞刀大得多,平时又是背在背上的,肯定不能像套在手腕上。 但这不过是细枝末节罢了。 说干就干,趁现在吧! 我从地上一跃而起,说话的这些时间里,火毒肆虐的感觉已经从我经脉里退去,想卷土重来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我正好可以趁自己状态好的时候,先把大宝剑的改造工作完成。 弄好了这个,下次再遇上敌人,我看谁不爽就是一记飞火流星掷剑术,不死?不死扯回来再补一剑,就不信你挨了一剑又一剑还能活! 光是想想都觉得美滋滋啊! 有我和无心人魔两个铸剑门派的专业人员亲手主刀,再加上还有胖子和福伯在一旁帮衬,大宝剑的改造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其实说是改造,也没什么难度,就是在大宝剑的剑柄上打一个孔,然后把那金丝手镯和飞刀连接的部分撬下来,往那孔里一装,就算完成了。 完成改造的大宝剑,整体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在剑柄上挂了一个金环,随着我一走路,它就叮当直响。 要用的时候,掷剑术也是照旧,只不过把那个环拿在另一只手里。 要收回的时候像钓鱼似的一扯,剑就回来了,简直不能更方便实用。 把这一切都做完,我的寒毒又到了发作的时间,他们便照看着我,在原地待了几个时辰。 一开始我还担心小小王没脸没皮,回去就搬救兵,再来战我们,毕竟从他历次的出手来看,这家伙的节操实在是有够碎的。 但身为江湖豪侠之后,他看起来还是要点面子的。 这次铩羽而归之后,他赔了夫人又折兵,便当起了缩头乌龟。 没人来骚扰,我也乐得无惊无险地熬过了这一次的寒毒爆发。 第二天,无心人魔肉痛无比地一人塞了一张人皮面具给我们,让我们守在镇子外的茶马古道上,乔装成落单的行商,然后以我行路感染了伤寒、掉队了为由,向一支南下的商队求救。 有了当初的十万大山之行的经验垫底,现在大家在南方这一块,都算是老江湖了。很轻易就取得了商队负责人的信任,让我们加入了进去。 唯一让我们不爽的,就是这支商队的护卫头目,一个叫老迟的精悍男子。 这人估计是在道上盘久了,眼睛忒毒。 一有空隙,他就喜欢往我“养病”的车厢里钻,名义上是唠嗑神侃,但是一双眼睛始终不离我面目左右,总想看出些什么来一样。 小爷啥都不行,但在反侦察反审讯这方面却是行家,连在天牢里的叛徒组织,都只能用药物撬开我的嘴,何况他这个野路子? 一天两天,时间长了,他都没从我们身上看出些破绽了,干脆泄了气,不来了。 别说,他以前天天来我们嫌他烦,突然没声了,我们反而觉得不习惯了。 胖子不耐清净,反倒是经常找上门去跟他吹牛打屁,一来二去,连他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 可不是嘛? 你家坏人这么喜欢聊天的啊? 就这样,我们和商队融洽相处了十来天的时间,我身上的寒热之毒进一步好转,福伯胸口的伤势,也恢复到了八九成。 这一天,我们正和商队的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统一分发的干粮,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啼,福伯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他站起来揉了揉肚子,不动声色地说人老了,肠胃就是不如你们年轻人,可能昨晚受了寒,现在着急要去解个手,大家多多担待啊! 第433章 七十二变对火眼金睛(上) 福伯说要去解手,顿时引来一群人笑骂,纷纷说你这个死老头,要去就去啊,还说出来干啥,吃饭呢! 外表已经彻底伪装成老年仆人的福伯憨厚一笑,转身走了。 嘿嘿,如果这群人突然发现,自己调笑的这个糟老头,其实是个随手一掌、就能打死他们全部人的大高手,他们的脸上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不过话说回来,先天高手都能控制自己的内脏了,谷道自然也不在话下,他突然说要去解手,这里面似乎有些蹊跷,还有他之前抬头望天的那一眼……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地抬头准备望天。 然而头才刚刚抬到一半的位置上,平视前方,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蓦然僵硬了一下。 只见在前方的茶马古道上,一个青袍公子负手立在阳光之下。 他器宇轩昂,背后兵强马壮,几十号人一字排开,把本就不宽阔的茶马古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小小王!又他妈是这个龟儿子! 我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暗自嘀咕了一句。 不过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那把金刀可能是他传家的宝贝,现在丢在我们手里了,他要是不要回来,只怕死了都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正因为如此,这小子估计是伤势刚一好,就猴急火燎地点齐人马、跑来围追堵截我们了。 看他那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只怕上次的内伤,都还没彻底好利索。 我心里有事,脚下顿时就是一顿。 好在这个时候整个商队都发现前方有人拦路,一齐停了下来,我混在中间,早一刻晚一刻也不显眼。 很快,有商队随行保卫的镖师上去盘道,问他们要干什么。 “没你的事儿!” 小小王对这种小角色一点都不客气,一把粗暴地推开上去询问的镖师,径直向我们商队中走来。 他的这一举动,顿时被解读为敌意和蔑视,大大激起了商队镖师们的警惕,他们纷纷刀枪出鞘,声色俱厉地让他站住! 小小王见状,神情变得更为焦虑暴躁。 看起来金刀的丢失,真的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不过他到底还是顾虑自己的名声,没有直接对商队动手,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一扬,厉声喝道:朝廷办事,闲人回避!我现在怀疑你们的商队窝藏朝廷钦犯,不想被送官法办的,最好配合我们的搜查! 这下子,商队就炸了,所有人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情,下意识地相互打量。 不过,一支走南闯北的商队,本来就是不同商户联合出资建立的,内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要光是这么看一看,就能看出谁是钦犯的话,那还要六扇门的捕快做什么? 眼看着商队中人心浮动,最后还是迟镖头有几分胆色,走上前接过小小王手上的令牌看了两眼,质疑道: 官爷,你这令牌,和我看过的衙门令牌好像有点不一样啊…… 他本意其实也不是要怎样,就是想镇镇场子,找回面子,让人知道他迟镖头也不是看到官家的人就怂了的。 可你架不住小小王是个新下山的愣头青啊! 他这会儿又正在着急上火的时候,一听迟镖头的话,他只当这就是耍赖包庇罪犯呢,当场就炸毛了! 你!跪下!我怀疑你就是朝廷钦犯的同谋!我命令你,立刻配合调查!来人啊!谁敢不从的,立刻以暴力抗法治罪,杀无赦! 小小王指着迟镖头厉声呵斥道。 此言一出,迟镖头的脸色也变了。 要我我气啊。 老子安分守法,就这么随口问了一句,你这么一个大屎盆子就扣下来,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也当场翻脸,怒喝一声:我看谁敢! 哗啦一声,捕快和镖师们纷纷拔出刀剑对峙,一时场上的气氛剑拔弩张。 迟镖头冷冷地看着小小王,狞笑一声:好你个小兔崽子,姓迟的在山南道上走了二十几年的镖了,还没人说过老子犯法的,你算哪门子葱,上来就要治罪?来来来,你治一个试试?老子看你才是居心叵测,说不定就是山贼假扮来劫道的,弄块假牌就想哄得我们放下武器?告诉你,你他娘的是白日做梦! 迟镖头老江湖了,牙尖嘴利,马上也是一个山贼的屎盆子反扣回去,唾沫星子都快溅到小小王的脸上去了。 其他镖师一听这话,也都信以为真,纷纷附和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走了这么多年镖,就没见过这么渎职枉法的官差,肯定是个西贝货! 于是愈发不肯顺从小小王的命令。 小小王气得七窍生烟,手一抬就要动手。 一场争端眼看就要爆发,幸好商队里还不是只有迟镖头这种一夫之勇的武夫,几个商户的掌柜见势不妙,连忙上去打圆场。 最后一番交涉下来,商队允许小小王的人进来搜查,但是镖师不解剑,不入鞘,要一对一地监视他们的行动。 小小王虽然老大不愿意,但是在他们一方一个看着像长辈的男人的劝说下,最终还是妥协了,忍气吞声地一挥手:给老子搜! 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顿时散入商队,翻箱倒柜,连货车的夹板缝里都没放过,一时也是闹得鸡飞狗跳。 眼看着满眼暴躁的小小王离我越走越近,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下心中的一丝惶恐,坦然装出一副茫然拘谨的表情来。 这正符合我现在扮演的角色,一个行商队伍里负责伺候衣食住行的小厮,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没做过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 或许是因为我的角色太不起眼,小小王直接就忽略了我,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松了口气,但是马上,身后传来的动静,就让我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只听啪的一声,像是一巴掌抽开什么的声音响起。 随后就听到胖子压抑着愤怒的蹩脚土话响了起来:日你屋仙人板板,你个挨千刀的瓜娃子狗鸡儿,到底想要干啥子哟! 完了,要露馅了! 我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第434章 七十二变对火眼金睛(下) 在化妆的时候,胖子的体型实在是太抢眼,最后我们没办法,只能把他打扮成一个亲自行脚的员外老爷。 这样以身犯险的事情虽然不多,但在茶马古道上也不算稀罕,不少放心不下自己生意的老板,都会选择随队的方式监督手下。 只不过为了增强隐蔽性,在面容上,我们给他选了一张中年人的面具,他现在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个富态十足的老爷。 要说小小王也是真不会做人,上去就去拉扯胖子的衣服,自然是被他一巴掌把手抽到了一边。 妈卖批,你个瓜娃基佬,不要对本老爷动手动脚。 胖子虽然换了腔调,改了面容,但是性格里的尖酸刻薄却是半点不变,一开口就把小小王气得要吐血。 但是这事儿本就是他动作不当在前,被人骂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小小王深吸了两口气,强压下怒火,冷冷地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看样子他是从身材上怀疑到胖子了,毕竟这个体格的人,在这南方荒僻之地,还是比较罕见的。 胖子把脸一板:你个狗鸡儿龟儿子,啷个和你娃以前见过吗?老子又不是死基佬,见了你怕菊花不保噢! 我不是基佬! 小小王气得快疯掉,脸色一寒,终于学聪明了,直入主题:我现在怀疑你就是我们要找的朝廷侵犯,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莫老板怎么会是钦犯?他可是有钱人呐,谁会去做那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 商队中和我们交好的掌柜眼见势头不对,立刻上来打圆场。 这些天来,为了强化我们行商的身份,我们刻意把大宝剑等不适合行商身份的东西,全部包装成了货物的模样,又在住店打尖的时候,让胖子挥金如土,这么久下来,已经让大家问完全相信我们出自大富大贵的商家。 也因为如此,刚刚听说队伍里有钦犯的时候,才没有任何人会往我们几个半路混进来的人身上联想。 开玩笑,你家钦犯要是这么有钱,还会去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啊?防着别人杀人越货都来不及好伐? 小小王从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以前给人的感觉还只是不懂事的高傲,现在丢了祖传金刀,更是高傲加暴躁,哪里听得进别人的话? 见胖子不配合,旁边还有这么许人插科打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挥手一袖子扫过! 砰! 那些上来劝架的行商,纷纷腾云驾雾一样飞起,一头扎进了路旁的灌木丛里。 小小王出手不凡,一招就拾掇了不听话的主,剩下些人也不敢在劝,纷纷噤若寒蝉。 他这才看向胖子:你到底让不让我搜? 胖子装出一副受惊的样子,一缩脖子,叹口气道:你要搜便搜,不过若是没搜出来,我可不与你干休…… 小小王现在已经完全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哪里会听他絮叨,一伸手就把他肥胖的身躯拨到一边,大手直往胖子身后的货囊抓去! 这一刻,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差点就要出手了! 在那行囊里,可是装着大宝剑、大血剑!总之我们所有见不得人的东西都在里面! 小小王显然也是猜到了这一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砰! 他反掌一震,就把货囊的外皮震得碎裂开来,然后探手就进去翻找起来! 就在我内力都已经凝聚起来的瞬间,突然,一只手从身后探出,按住了我的拳头。 不要慌,且看着。 一线传音在我耳边响起。 嗯? 我回头一看,只见刚刚屎遁而走的福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站在我的身后。 我眉头一耸正要说话,他已经微笑着摇摇了头,示意我不要开口,看下去就是了。 我依言回过头去,正好看到小小王在货囊里疯狂翻找的神情。 但是很快,他的表情就从得意变成了意外,再变成狂暴,最后竟然哇地吐出一口血,仰面向后倒去! 王少侠!王少侠! 一群六扇门跟来的捕快大惊失色,纷纷围上去扶住了小小王。 然而作为事件的正主,小小王却对手下的关切视而不见,只是像中了邪一样,不断喃喃自语: 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 我的视线好奇地越过人群缝隙看了一眼。 只见已经被撕得粉碎的货囊里,果然只有布匹、茶叶这些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货物,除此以外,什么不符合常理的东西都没有。 他刚刚就是十拿九稳地认定,眼前的员外就是曾经和他交过手的胖子,这才会表现得那么得意。 现在一无所获,所谓的罪证自然也无从谈起,这种从希望到失望的极大落差,自然会打得他心力交瘁,吐血都算是轻的了。 我暗笑了一声,又低声询问道:福伯,你怎么知道他带了人在前面提前拦路的? 现在事情已经清楚了,有能力做出这种布置的人,也只有忽然离去的福伯而已了。 福伯微微一笑,正要说话,突然我眼角的余光就看到小小王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把撕开胖子身上的锦服,嘴里魔怔一样地大叫道:你这胖子上次被我打伤了,现在身上肯定还有疤痕…… 话音未落,他就彻底傻住。 因为胖子白花花的身子上,光洁如玉,只有一褶一褶的肥肉,除此以外,不要说疤痕了,就连痘印都找不出一个。 这时候胖子才装出一副刚反应过来的样子,一把拢住被撕破的衣襟,仓皇后退,嘴里大声尖叫道:死基佬,你要对我做什么? 他夸张的表现,顿时在人群中激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福伯也是含笑抚须,解释说少爷从小皮肤就好,再重的伤势,身上都不留伤疤的,何况前些天他那么轻轻抽打一下,真是笑话。 我听得忍俊不禁,知道从今往后,小小王的名声,算是彻底栽在了胖子手里。 只是已经钻进牛角尖的小小王,此刻对于所有人的嘲笑都充耳不闻,一双手还偏执地往胖子脸上摸去: 你戴了人皮面具!你一定戴了人皮面具! 胖子“啪”的一把抓住他的手,悲愤地正色怒道:这位少侠,请自重!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威胁本老爷这个美男子,嗯?话说回来,公子,我与城北徐公孰美? 第435章 暴力的鹰大爷 听到胖子杀猪样的尖叫,周围的人像是再也忍不住,集体哄堂大笑起来。 和小小王一起出任务的几个老人家终于看不过眼,不约而同地上前拉起小小王,强行将他带回了自己的阵营。 被拉走的时候,我在小小王的眼神中,看到一抹凄厉的绝望。 这一刻,连我都不禁有些心疼他。 真是时也命也。 其实讲真的,小小王带给我们的压力,绝对不小。 尤其是金刀在手的时候,许多先天高手的杀伤力都没有他恐怖。 如果换个场合换个对手,哪怕是稍弱一点的先天,他也绝对能搞出越级杀人的壮举,到时候传出去,又是妥妥的天骄一枚。 可惜他到底是温室里成长的花朵,没有经历过风雨,甚至被市面上的侠义小说洗坏了脑子,满心想着一出山就名动天下……这他妈怎么可能? 也不想想,老子在江湖上都混了大半年了,屡屡险死还生,最后还不是托了通缉榜的福,才终于名动天下的? 正因为如此,在经历了大起大落之后,这小子彻底乱了阵脚。 不过他受了打击,对大家都是一件好事。 我们是找到机会可以逃出生天了,就连六扇门的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不用跟着这疯子风餐露宿,满野地地乱撞了。 这时候就轮到商队里的市侩商人们出场了。 先前被小小王一袖子扫飞的掌柜们,纷纷从灌木丛里爬了出来。 他们刚刚扎在树丛里两腿乱蹬,一副随时要翘辫子的假象,现在却是生龙活虎,除了脸上有些擦伤和受到惊吓的苍白外,居然屁事没得。 我仔细一想,这也不奇怪,小小王就是再抓狂,也不敢滥杀无辜。 而这些家伙一年到头在外头走南闯北,一个个精得和鬼一样,刚刚不出面,只是故意装死呢。 现在看到小小王失势,局面安全了,就全都爬出来了。 一群掌柜点头哈腰地凑上去:六扇门的官爷,说我们现在能走了吗? 六扇门几个大人物刚刚丢了一个大脸,正愁目击者太多,又不能杀人灭口,一听这话,立即烦躁地挥手:滚滚滚。 几名掌柜如蒙大赦,带着我们就像逃难一样,继续往南方跑去…… 一路疾走,也没什么话好讲,当晚天黑的时候,我们到了茶马古道的另外一个镇子上。 无心人魔去找了商队的头头们,说我们要在这个镇子上等同伴,就不跟他们一起南行了。 听到这个要求,商队的人还有点奇怪,不过出门在外,谁也不想多管闲事,在胖子又付出了大额的银票作为路上的伙食费和保护费之后,双方依依惜别。 一脱出商队的视野,福伯立刻带着我们往镇子外潜去。 “走,六扇门的人到底不是傻子,等他们再那边找不到我们的踪迹,一定会回想到来往的商队身上来的,这个法子不能再用了。” 我心忧自己的大宝剑,也不管什么这条路那条路的,只是焦急地问福伯,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回去拿东西了? 福伯摆摆手说不急,东西马上就会给你送来的。 我一愣,什么? 砰! 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白色物体从天而降,在我面前砸出升腾的烟尘。 我吓了一跳,再定睛看去,却发现这个长条形的白色物体,不正是在茶马古道上被福伯狸猫换太子的货囊吗? 我兴奋地冲上去打开货囊,果不其然,大宝剑、大血剑,还有其他的一应东西,都是一应俱全,半点儿都不少。 胖子好奇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没听说福伯你还会变戏法这一手啊。 福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指了指天上,有钢羽在,这都是小事。 我这时候正凑在货囊前开心拥抱自己的大宝剑,冷不防眼前一阵扑棱棱的声音,一个东西落在竖立起来的货囊顶端,一股禽鸟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只见一只巨大的老鹰正蹲在货囊上,用尖嘴梳理着自己羽毛。 但是它从翅膀下面露出的黄眼睛里,却分明透出一股人性化的邀功表情。仿佛在说:“夸爷吧,快夸爷吧,不夸爷啄死你”! 我呆呆地看着这只突然冒出来的大鸟,胖子嘴贱,说话不过脑子,脱口就道:这几把鸟玩意儿从哪儿冒出来的…… 话音未落,那大鹰一双凌厉的眼睛转过来瞪了他一下,扑棱一下就飞了起来! 啪啪啪! 这家伙先像人一样人立而起,两只宽大坚硬的翅膀左右开弓,一顿大耳刮子抽得胖子晕头转向,然后高高飞起,一泡鸟屎拉在胖子头上,才像出了气一样,施施然地飞了回去,继续梳毛。 胖子一摸头发,勃然大怒:老子今晚要不炖了你,身上甩二十斤肉不要了! 这话刚说完,他后脑勺上就被福伯敲了一下,训斥道: 怎么和钢羽说话呢?少爷,我从小就教育你,人要知道感恩,都忘了吗?救命恩人当面,不能无礼! 救命恩人? 胖子顿时傻了眼。 我脑子里却是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当初被追兵射了一箭的那只老鹰,还有在茶马古道上,我们遭遇拦截之前,福伯也是听到天上鹰啼,看天之后才假意告辞去拉粑粑的。 难道……这就是那只大鹰? 它不是被射了一箭吗? 我吃惊地问道。 福伯赞许地看了我一眼:果然脑子是个好东西,少爷要是有你一半聪明,老头子就能瞑目了。 说着,他走到这只名为钢羽的大鹰面前,撩开它翅膀上的羽毛。 果然我就看到一只被截断了箭杆的箭头,正留在靠近翅根的部位。 福伯叹息地抚摸着鹰羽:钢羽陪我征战一生,想不到老了,还要受这样的伤,实在是太辛苦它了。 在被福伯抚摸的时候,钢羽眼睛微眯,露出一脸温顺表情。 但是当我凑过去,准备也摸一下表达感谢的时候,它却是霍然抬头,用一种凌厉的眼神警告我不得乱动。 福伯看到我一副想缩手又不甘心的尴尬表情,不由得笑了:算起来,钢羽还是你们的长辈,当然不会接受你们把它当宠物了。 听了这话,我也没多少感觉,只是回头看了胖子一眼,幸灾乐祸地说: 让你不要随便立旗,现在好了吧?准备减肥吧!你那二十斤肉看来是保不住了! 第436章 来自帝都的消息 收拾好了随身的装备,福伯就把钢羽再次放飞。 这一次,直到傍晚的时候,钢羽才再一次飞了回来,桀骜不驯的眼眸里,此刻却写满了疲惫。 唳…… 它啼鸣了一声,冲着我们炫耀般地抬了抬腿。 我看到在它的腿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铁质的圆筒。 带着这么一个沉重的铁筒,飞了不知道多远的距离,也真难为它了,难怪会累成这个样子。 福伯走上前,解下那个铁筒,我凑过去一看,当场就震惊了。 因为我发现那赫然是六扇门最顶尖的机关信筒。只有在工部供职的那些眼高于顶的墨门大匠,才做得出来。 在这种信筒的锁头上,都被布置了最复杂的密码机关,任何暴力开启或者错误的开启方式,都会导致信筒中的信件自毁。 不过因为造价高昂,这种东西往往只有在传递最机密的信息时,才会使用。即使是我还在六扇门中身居高位的时候,对这种传说中的物件,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没想到现在变成了六扇门的通缉犯,反而见到了实物。 而且,问题也就在这里! 我们现在可是六扇门的通缉犯,谁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给我们通风报信呢? 我诧异地看了福伯一眼,用眼神表示着我的疑惑。 福伯瞟了我一眼,低声说:你不会真的以为,六扇门里就只有一个声音吧? 我立刻就醒悟过来。 六扇门作为一个巨大的利益结合体,其中有九八五派,二一一派,江湖散人派,从龙大佬派等诸多派系,往往一件事情,都是你赞成我反对,要扯皮上很久。 就像这次追捕我们,既然有人支持,就肯定有人反对。 前些日子估计是叛徒组织占据了上风,所以捉拿的风声才会那么紧。 但是现在,随着狂刀从龙脉中回归,显然他已经开始召集力量进行反击了。 我歪着头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信上怎么说的? 这时福伯才刚刚拧开锁头,抽出信看了一眼,递到我手里:喏,你自己看吧。 我展开信纸一看,只见上面只写着一个地址: 南越道,象郡城,来福客栈。 我傻眼,指着信纸上的字迹问福伯:这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我问谁去? 福伯叹了口气,说这可能是个陷阱,也可能是个转机,这件事我不表态,你们大家讨论一下,到底去还是不去吧? 胖子收起一贯的嬉皮笑脸,问福伯说,您这个消息的来源到底可不可靠? 绝对可靠,狂刀我很早就认识了,这个线人可以直接和狂刀联系。 福伯笃定道,但是他又迟疑了一下,说但是中间他有没有出事,我就不敢保证了…… 胖子和我对视一眼,心里无不升起一股极其荒谬的念头: 大唐朝廷正在和他爹的西域叛军打得战火连天,但是安西大都护手下一个心腹老仆,却可以直接和六扇门的高层取得联络……你说这都他妈叫什么事儿? 不过这种政局上的事情,和我们现在无关,而且也不是我们这些年轻人玩得转的。 我和胖子只是略一思索,就得出了截然相反的结论,我说不去他说去。 然后我们齐齐将目光望向了无心人魔,福伯已经明言不会表态,那他的意见就成为至关重要的一票了。 无心人魔却没有急着表态,而是把福伯拉到一边商量了两句,回来以后才用一种歉意的眼神看了看我,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去。 二比一。 于是,象郡城,来福客栈,就这么成了我们下一个目的地。 从山南道到南越道,距离并不近。 幸运的是,因为三者在一条直线上,所以并不会太耽误我们去南海的行程。 这也是我能接受这个方案的原因之一。 唯一一点不好,南越道的位置已经很接近我们去过的十万大山,那个路要多难走就有多难走。 据说本朝有个偶像诗人,写了“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可是只有真正走过南越道的路之后,你才会知道,这话说得太特么形象了。 不信?那你把找来这里走走看?哥保证不出三步,就能难得他跪在地上喊爸爸。 有好几次,我在翻山越岭的时候寒热之毒发作,差点一头栽到万丈悬崖下面去,幸好同行的其他人都是高手,眼疾手快,我才屡次捡回一条命。 就算这样,当我们看到象郡城的时候,一个个都还是精疲力尽了。 胖爷住店、胖爷要睡床、胖爷……要吃肉啊! 早就饿急眼了的胖子,站在通往象郡城的官道边仰天狂啸,声震四野、林木悚然,引得往来行人纷纷对这个野人样的胖子侧目不已。 让我惊异的是,如此艰苦的长途跋涉,我感觉自己都瘦了一圈,但这胖子硬是一分肉都没减,妥妥是打算违誓了。 他真正做到了呼吸都能长肉的胖子至高境界,真心话,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天赋异禀了。 虽然我并不羡慕。 在路上险些坠崖的人里面,除了我次数最多,接着就数他了,毕竟走路看不到脚下,也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啊! 胖子一嗓子吼完,拔腿就往城里跑,但是马上被福伯拦了下来:少爷,你要干嘛? 胖子理所当然地道:去来福客栈啊,谈完事情,然后吃饭洗澡睡大头觉,计划完美! 不行,我们先找个地方修整一夜,养足精神明天再去来福客栈。 福伯摇了摇头,否决了他的打算? 胖子一脸不解:为什么啊?来福客栈难道不开门做生意吗?谈事吃饭洗澡睡觉正好一条龙全套。 中间是不是还要给你找个窑姐服侍一下就最好了? 我头也不抬地怼了他一句。 胖子摸着头呵呵傻笑:如果有那就最好了…… 你这个纨绔! 福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想起这是自家少爷,不好太过严厉,遂叹息了一声说:少爷啊,我看你真是饿昏头了,来福客栈是不是陷阱还两说,此去吉凶未卜,如果有问题,以我们现在这个状态,岂不是给人送菜吗? 对哦! 胖子一拍巴掌:要真有埋伏,打起来了的话,那我可爱的饭菜和热水澡岂不是都泡汤了。 他乐呵呵地傻笑道,还是福伯考虑得周全。 我在旁边听得一捂额头,这孙咂……关注的重点难道除了吃饭睡觉热水澡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吗? 哦!还有窑姐! 糙! 第437章 会面与失散 进入象郡城的第二天一早,我们一行人神完气足的踏进了来福客栈的大门。 只是在一路询问,在进门的前一刻才发现,这座客栈竟然处于林木茂密的城郊。 也不用走城门,象郡低矮的城墙年久失修,塌了一个大缺口,翻过嶙峋的碎石,才能看到密林掩映的客栈一角。 在胖子的强烈要求下,我用大宝剑砍开路上遮蔽日光的林木,这才勉强清出一条足够他庞大身形通过的“路”来。 站在破旧又死寂的来福客栈门口,一阵阴森森的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冷得我们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 两盏被昨夜疾风骤雨打灭的灯笼,湿漉漉地挂在屋檐下,让整个客栈愈发显得凄凉而死寂。 这是客栈? 给鬼住的吧? 胖子目瞪口呆地抱怨了一句。 没想到的是,福伯听了这句话,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倒是我想差了,以为客栈就都是给活人住的,却忽略了还有另外一种客栈…… 我感觉身上一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砸吧着嘴,说难道这世上还有给死人住的客栈? 有啊! 无心人魔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显得愈发吓人。 我被他的回答搞懵逼了:真有啊?死人不住坟墓住客栈做什么? 无心人魔诡异地斜了我一眼,随口就道:赶尸客栈啊……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听这个的故事吗? 我心里一紧,一股源自童年的深深恐惧,猛地从心里爆发出来,让我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 再看无心人魔的时候,他却已经淡然地转过头去,完全看不出刚刚才吓唬过我的样子。 你师父跟我说的。 他嘶哑着回答,声音空洞,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真伪。 我不甘心地还要追问,胖子却突然插进来嘲笑我:原来你小子怕这个啊?怎么脸都吓白了啊哈哈哈…… 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我的问题就问不出来了,心中恼怒,瞪了他一眼:你不怕,你进去啊! 我进去就我进去! 胖子大大咧咧地走进了赶尸客栈,在里面左看右看,大喝了一声:嗨,哪里有什么尸体。 说着他还回头招呼我们,说你们快进来,这里什么都没有。 只是就在他回头的那一刻,这死胖子的脸色骤然惨变,怪叫了一声:啊,有鬼啊! 接着,他屁滚尿流地冲了出来,一直跑到我们身后,才惊魂未定地停下脚步。 受惊的胖子也顾不得要面子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死人,好多站着的死人!诈尸了! 福伯斜眼看了他一下,云淡风轻地说:赶尸客栈赶尸客栈,白天尸体都停在门后,晚上行路,这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他就不紧不慢一步跨进了客栈里。 我们也跟着进去了,胖子在门外踟蹰了好久,才终于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 不过这一次或许是人多给他壮了胆,进来之后,他反而对那些吓了他一跳的尸体产生的兴趣。 在再三确定这些尸体不是传说中的僵尸,也不会对他造成危害之后,这小子恶向胆边生,抬起拳头就恶狠狠地向一具尸体脸上砸去,嘴里恶狠狠地骂道: 让你吓你家胖爷!去死吧!不,你已经死了,那就去烂吧! 他嘴里骂骂咧咧,出手却是奇快,我阻拦都不及,一句“住手”才起了一个音,他这一拳就已经要落在那尸体贴了黄符的脑门上。 只是就在这时候,胖子突然往后一退,拳头也像是砸在一堵无形的墙壁上,被弹了回来。 那足可以开碑裂石的一拳,却是连那张轻飘飘的黄符一角,都没能掀起。 什么人!装神弄鬼! 胖子脸色一变,色厉内荏地叫嚣起来。 福伯和无心人魔的脸色却是瞬间变得严肃。 能在不动声色间就搞出一堵可以阻止胖子的无形气墙,光是这份功力,就丝毫不在他二人之下了。 “人归人,尸归尸,尘土归尘土,安捕头大好的青春年华,和一具无知无识的尸体计较,又是何必呢?”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得仿佛布满了岁月尘埃的声音,突然从来福客栈的后堂传出。 随即,一个浑身暮气沉沉,脸上长满了老人斑,白发稀疏、牙齿也没剩几颗的老头子,从昏沉的阴影中缓缓踱了出来。 看着这个比死人更像死人的老头子,胖子一时语塞。 倒是无心人魔眯起眼睛,问道:你是谁? 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而已。各位不用在意我,这次是有别的人找你们。 老头抬起混浊的眼睛看了我们一眼人,然后就像视而不见,自顾自地绕过我们,去料理那些尸体去了。 谁找我们? 胖子回头看着老头的背影问道。 老头像聋了一样,不理不睬,胖子脸上顿时扬起一抹怒色。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冷酷的声音,突然从客栈的二楼响起: 我! 咚的一声,一个魁梧的身影从二楼跳下,落在我们面前的桌子上。 噗! 不知道多久没擦洗过的桌子上,顿时扬起一片灰尘。 我连连挥手后退,那人自己也被呛得大声咳嗽,苦心营造出来的高人气度,顿时崩溃于无形。 我看着这个背上背着一柄大剑,形象和我们有三分相似的络腮胡男人,不由问到:你又是谁? 这人哈哈大笑三声,一跺脚,脚下桌子发出不堪重负地咯吱声。 “我这桌子乃是前朝的古物,踩坏了你就等着在这里给老夫刷一辈子尸油吧!” 他正要做一个豪迈的自我介绍,那个正在料理的尸体的老头子,突然头也不回地冷冷开口。 一听到这句话,络腮胡男人顿时大惊失色,然后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灰溜溜地爬了下来。 “行了,都是自己人,别搞江湖拜码头那一套了,坐下说。” 胖子指了指他面前的一张凳子,又掏出路上刚买的葱油饼问,还没吃早饭吧?来一口不? 我看到络腮胡子男人的喉结明显上下动了一下,大概是被葱油饼的香味吊得在咽口水。 但他还是冷笑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自己人?万一我是晓月组织的人呢? 晓月组织?哦,你说那个叛徒组织吧,晓月,倒是会起名字。 胖子微微颔首,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 络腮胡子抓狂:我在问你话呢? 你说这个啊……简单! 胖子打了个响指,因为我和他们打过交道,你身上有他们没有的一个特质! 络腮胡子顿时露出得意洋洋地神情,问:什么特质啊?说来听听。 胖子脸色一板:闲得蛋疼! 嗯? 络腮胡子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好话呢,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就垮了下来:你知道老子是谁么? 不得不说,这老小子的嗓门真是够粗的,一嗓子喊下去,屋顶上的灰尘都被震得扑簌簌直落。 开客栈的老人马上冷冷道:震塌了房子你负责? 负不了。 络腮胡的前半句声振寰宇、气吞山河,但是说到后面,整个人都怂了,声音小的跟小奶猫似的。 巨大的反差,逗得我们纷纷忍俊不禁。 笑啥笑!笑啥笑!有啥好笑的! 络腮胡瞪了我们一眼,他的脸色本来就黑,天然的保护色也看不出红了没有,直接一板脸便嚷嚷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狂剑是也! 胖子想也不想就问道:狂刀是你什么人? 是我师兄! 络腮胡子狂剑仿佛已经被胖子问怕了,知道这死胖子一开口准没好话,连忙老老实实回答,还摆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来。 胖子满嘴跑火车:哦,原来你是那个大怂货的师弟啊……你特么比他更怂! 狂剑:…… 他的心理活动大概是这样的:胖爷我错了,求求你别开口了行吗? 我和无心人魔他们也不阻拦,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胖子口无遮拦。 虽说狂刀现在是名义上的六扇门最高权力者,但是对他这些日子的无所作为,我们要说一点怨气都没有,那也是不尽然的。 你说,日子过得好好的,谁他妈愿意背井离乡啊? 狂剑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才会一上来,插科打诨任凭胖子把心里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直到两人聊得差不多了,他才把脸色一正,缓缓道: 这一次我过来,正是要和你们说这件事的…… 第438章 行走江湖三不惹之老 我们围着赶尸客栈的桌子坐下来。 狂剑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刻意伪装出来的张扬。 他慢慢地咀嚼着葱油饼,一丝丝疲惫和哀伤的神色从他眼中流露而出。 他告诉我们,狂刀被困在龙脉中,确实是受了更高层人物的拘束,不过回来以后,这些天已经在很努力地肃清局面。 可惜他不在的这些天,晓月组织的人发了疯地清除异己,安插人手,现在却是已经成了气候,想要拔除六扇门非得伤筋动骨不可…… 伤筋动骨也得拔啊,难道就任由他们为非作歹下去吗? 听到这里,胖子忍不住愤愤不平地捶了一下桌子。 当然,他也马上受到了赶尸老人的警告。 没人说不拔啊,你别激动啊! 狂剑连忙安抚胖子,只是看他的样子,似乎更多的是害怕桌子被打坏,受到赶尸老人的惩罚。 看来他比我们先来的这些天里,应该也是吃了后者不少的苦头。 狂剑告诉我们,饭要一口口的吃,事情要一步步的做,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让我们沉冤得雪,其他都可以徐徐图之。 不过就算这么一个简单的目的,都遭到了六扇门中晓月势力的阻挠…… 我想了想,想把第四神捕的消息说出来,但最后还是没说。 眼前这个狂剑虽然自称是狂刀的师弟,但是到底可不可靠谁也不知道。 何况我们需要的是让三个人同时脱罪,要做到这一点,仅仅把第四神捕未死的消息说出来,也同样于事无补。 总之,现在情况就是一团乱麻,不过在我师兄的强力斡旋下,各个由六扇门直接派出的追击部队已经开始撤了。 但是你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晓月组织不但没有善罢甘休,反而在整个大西南地区广发英雄帖,大肆悬赏征调江湖高手,甚至还联络了避世已久的飞刀府,据说那里面的人已经答应,出动真正的高手来追捕你们,形势不容乐观。 我默默咀嚼着早点,体会着身体里一波痛过一波的寒毒爆发,淡淡道:这是非要致我们于死地啊! 这也是他们最后的疯狂了,所以才会这么卖力地上蹿下跳。 狂剑安抚我们:狂刀被困在龙脉中的那些日子,也不是全无收获,不但武功大进,而且还联络上了龙脉中久不理世事的那一位。据说那位明年春节前后就会出关,我们只要撑到那个时候,晓月组织就必定完蛋,没有人能承受来自一位天人高手的怒火。 天人,又是天人! 我把牙齿咬得紧紧的。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晓月组织多半已经得知了愚剑仙和蛮剑仙逝去的消息,否则他们不敢这么大张旗鼓地追杀我们。 如果两位祖师还在的话,哪里有你们嚣张的余地。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同时也愈发渴望起大宝剑集齐五大神物的那一天了。 天人级别的力量,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万分憧憬啊。 我很清楚,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我们到底有没有罪,如何脱罪的问题,而是看双方到底谁的拳头比较硬。 当初江湖上天人未绝,所以晓月组织就只能在黑暗中当地老鼠,一藏就是上百年。 而现在,风水轮流转,如果我们不能将他们扳倒的话,我们哪怕清白得跟小葱拌豆腐一样,也休想行走在中原大地的阳光之下。 从这一点上来看,我们的耐心远不如他们。 我可没有把仇怨代代相传,交给子孙去解决的习惯。 春节离现在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晓月组织想必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有一场大战。 我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找到归墟阴沉木。 到时候不说吊打晓月组织,报仇雪恨,也必定要为天下太平贡献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谈到最后,狂剑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说在这象郡城中,还有一人乃是晓月组织的精英骨干,同时也是他的仇人,问福伯和无心人魔能不能随他一道去除掉此人。 福伯和无心人魔没有多想就欣然应允,只叮嘱我们在这客栈中稍待片刻,他们去去就来。 三人联袂离去之后,客栈中又恢复了宁静。 看守客栈的老人是个闷葫芦,无论我们如何搭话,他就是不言不语。到得后来,我和胖子就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数尸体玩。 正当我们无聊得快爆炸的时候,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无心人魔他们回来了。 但是立刻,我们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们两人都是先天高手,来去脚步极轻。 然而此刻门外的脚步声,却是沉甸甸的一大片,听声音起码不下数十人! 不好!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的神色。 只是还不等我们做什么,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就被人一脚踢开! 一群人影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为首的两人朝着我们一指,大喝一声:就是他们俩,抓起来! 方唐镜! 我和胖子同时从板凳上跳起来,骇然叫道。 没错,此时出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人,一身青布道袍,头上用木簪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不是武当道士出身的方唐镜又是谁? 没想到我俩话一出口,方唐镜就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你们一开始我还不确定,到底太年轻啊,随口一诈,你们就露馅了。 我闻言心中顿时一片悔恨,这才想起来,我们都是戴了人皮面具的。 如果刚刚稍微淡定一点,抵赖两句,未必不能蒙混过关,但是福伯和无心人魔同时不在,让我们失去了主心骨,方唐镜他们又出现得突然,丝毫没给我们反应的时间,大惊之下,这才露了马脚。 就像方唐镜说的那样,我们到底还是太年轻啊,沉不住气。 啊?你在说谁?我们刚刚说什么了吗? 胖子见势不妙,顾左右而言他,还想扯淡。 突然,对面的人群中,两个人被人推了一把,踉跄分开,一个声音厉声大吼: 你们还想骗我!去死吧! 银光乍起,我一拍桌子旁边的行囊,藤筐炸裂,骤然出鞘的大宝剑叮铃一声,就挡住了飞来的暗器。 却是一柄飞刀。 胖子瞅了那飞刀两眼,也不装傻了,嘿嘿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个愣头青?咋地?你家大人还没来?飞刀不想要了?不想要回头我给你扔茅房里去! 你敢! 小小王一听这话,当场就急红了眼。 那把金刀代代相传,说得不客气一点,那可是他们飞刀王家祖祖辈辈的荣耀所在。要是真被胖子这腌臜货发了狠,往粪坑里一扔,那等于是请他们王家的列祖列宗集体吃了一口热翔啊! 胖子冷哼一声,说我敢不敢你要不要试试? 还是方唐镜看得透彻,冷笑一声,说你们不要想拖延时间等那两个大的回来了,他们,还有给你们报信的那个逆贼,现在都已经陷入了我们的天罗地网,插翅难飞!你们也一样……都给我拿下! 他猛地一挥手,各路小弟就从大门两侧蜂拥而入。 不过听了他的话,我还是心下稍安,只要不是狂剑和他们联合设伏就好,以两大先天,一位准先天的实力,联手一战,天下大可去得。 现在反倒是我们这边的局面比较堪忧一点了。 这般想着,我习惯性地一脚踢在面前的桌子上,就要把它踹飞出去阻挡敌人。 没想到脚才刚落到桌子上,一只大手就按住桌子,内力勃发,把我的气劲挡了回来。 胖子一手按住桌子,同时飞快地对那老头说,前辈,我们被仇家找上门来,为了避免打坏了您的家伙,这就离开,只是如果我们的同伴找来,还请前辈转告,就说原来的目的地见。拜托了。 说罢,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拉着我就向客栈的后门冲去。 方唐镜一见我们想跑,大喝一声哪里走。 同时他还威胁那收尸老人,说你也是同谋,不把事情交代清楚,休想离开! 赶尸老人幽幽一叹,说我在这里开了大几十年的客栈,向来严守中立,就是不想卷入江湖纷争,可惜想不到现在的后生晚辈这么不晓得礼数,踢坏了我的大门,没有一句道歉不说,反而对我老人家口出恶言,看来真的要代替你们的师门长辈好好教训一下你们了! 我一听这话,知道他这是打算出手了,不由得心中一喜。 抽空回头望去,只见赶尸老人从墙角缓缓站起,每走出一步,身上的气势就雄浑一分。 然后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眨眼之间,就堵住了六扇门众人的去路。 留下来吧! 他双手一划,顿时六扇门众人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一个个都摔得人仰马翻,头破血流。 胖子回头挥了挥拳头,大叫一声前辈威武。 接着拉着我跑得更快了。 逃出客栈前,我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方唐镜脸色剧变,大声呵斥说他们代表朝廷,老汉这么做就是与朝廷为敌,与大唐为敌。 对于这样底气不足的威胁,赶尸老人只是冷冷一笑,说天高皇帝远,别说你们这些在暗处藏了百年的地老鼠,就是天子圣旨,又能奈老朽如何? 方唐镜震惊,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事情多了,来之前没做好功课吧?我这来福客栈,就是以买卖消息为生,嘿,晓月组织?真以为你们做得多保密…… 赶尸老人不屑一顾地吐槽道。 方唐镜还想说什么,却被他一口打断: 现在老朽就教教你们,什么叫作保密的最高境界……都变成阴神留下来陪我吧! 他大喝一声,双手如鸡爪蜷起。 接着,只见他的指头像耍皮影戏那样弹动了几下。 然后我就震惊地看到,那些本来僵立于门后墙角的死尸,此刻却突然动了起来。 它们赫然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一下子扑入到人群中,疯狂殴打撕咬,激起阵阵惊恐的惨叫! 第439章 失散,悟道,埋伏 逃出客栈以后,胖子一口气狂奔出去起码好几里地,我在后面叫都叫不住。 足足一炷香后,他才停了下来,但却是一身鸡皮疙瘩,连汗水都流不出来。 干呕了两声,才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我,歇斯底里的问道:那到底是神马鬼?好端端的尸体为什么会动,难道这世上真有鬼神?我骂了它们,它们不会跑来找我吧? 我闻言顿觉满心懵逼,这才知道,他压根就不是害怕方唐镜等人追来,而是担心被他骂过的那具尸体追出来打击报复他。 说实话,我其实很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因为第一眼看到那些尸体动起来的时候,我自己也被吓得不轻。 虽说看起来它们好像是在帮我们,但是这样子的帮手,真的没有人会不犯怵的。 “特么要是早知道那些尸体会动,傻逼才去碰呢!” 胖子过了很久,才好歹冷静下来一点,愤愤不平地吐了一口唾沫。 应该是某种像木偶戏一样的手法吧,那老爷爷手里不是做了动作吗?可能有线牵着,只是我们看不见? 我不确定地猜测着赶尸的原理。 胖子闻言又打了个寒颤,苦笑拱手,说:我的剑人大爷,你就别在这里扮演学霸了。别人家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只求求你,别再让我想起那些会动的尸体就行了。 我不由得哑然。 直到这个时候,才面面相觑地想起来,我们这就算是和无心人魔他们失散了。 失去了两个镇场子的先天高手,望着茫茫前路,我们的信心立刻就不足起来。 半晌,胖子才一发狠,咬牙道,咱俩好歹也是一流高手好吗?放在江湖上那也是开宗立派的人物啊,要是就这么怂了,被人知道得笑掉大牙好吗? 我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先天高手在武林中到底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正常情况下,一流高手其实已经足以横行一方了。 只是道理人人明白,但是我自己已经习惯了先天高手的庇护,陡然失去了长辈的踪迹,整个人都变得难以适应起来。 但是再不适应,也要咬牙上了。 “这样子不行,怎么能产生依赖心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锻炼一下自己独自行走江湖的能力。” 我琢磨了一下,把自己的意思跟胖子一说,他欣然应允。 不过在和我说话的时候,他不时会抬起头,往天上看两眼。 我问他在看什么,这货居然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找钢羽啊,福伯看我们不见了,肯定会让钢羽出来找我们的。 德性! 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麻痹刚刚还信誓旦旦地同意我锻炼自己的想法呢,一转眼又开始找钢羽,敢情你说话都是放屁呢? 少想那不切实际的,福伯他们中了方唐镜的圈套,自己估计都应接不暇。你帮不上忙就算了,居然还指望他们来救你?好不好意思呀?起来,快走。 我在胖子的屁股上踢了一脚,不耐烦地催促道。 因为已经让赶尸老人帮我们带话,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在原地多做停留,当下马不停蹄,继续一路向南而去。 奔走在山中,我突然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悟。 听着山林间的声声流水和鸟啼,一心只是专注于脚下的前路,和经脉中的内气,除此以外,我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所有牵挂的一切,宠辱不惊,物我两忘。 滚滚内气,像长江大河一样在经脉中流动,所过之处,无论寒毒热毒皆不能阻,纷纷被裹挟着奔流入海,汇入丹田气海之中。 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我的丹田中缓缓成形,像天地大磨盘一般,将所有顽固的寒热之毒都绞得粉碎,继而融合在一起。 那种充满了活力的新生真气源源不断地生出,再透过我足底的涌泉穴喷薄而出。 我的轻功自己知道,在悬崖峭壁上练出的身法,速度奇快,而且轻捷如猿,但是就像所有的野路子一样,也有着巨大的缺陷。 其中之一就是不能登萍度水,这在过去就已经屡次成为我的困扰,甚至差点把我害死。 而另一个麻烦,就是难以支撑长途奔袭。 毕竟铁剑派的地盘统共就只有那么大,一亩地方圆的草甸子,就算再怎么绕圈,也容不下一匹狂奔的千里马。 但是现在,随着冰火双属性的内气奔流不息,所有的缺陷都不再是问题。 跑得越远,我的脚步就越轻快,仿佛真的达到了佛门所说的神足通一般,意念所至,身形所归。 我能看到周遭的景色正在飞速向后退去,任何崎岖的地形都如履平地,丝毫不能成为我的阻碍。 如果不是为了照顾胖子,恐怕我早已用自己的双腿,跑出了奔马般的极速。 我心中忽然升起一缕明悟,或许,天剑门的铸剑术,铸的并非只是剑,就连那铸剑之人,也同样需要在世间的大熔炉中接受锤炼。 以苦难为火,以打压为锤,以折磨为磨刀石,只有经过万般磋磨,才能把自己都不知道的潜力完全爆发出来,化作世间最为锋利的神兵利器。 在这样的心态下,我能感觉到自己每时每刻都在进步。 这种进步的感觉和平时的修炼不同,不是有外而内的吐纳元气,锤炼自身,而是直接从心灵中迸发出来巨大的潜力。 眼前这茫茫的山川密林,光风霁月,便宛如天河之水,荡涤着我的身心,冲刷走所有的污垢,剩下的,都是圆润无暇的真我本质! 没错,就是真我! 踏足武道以来,我从未像今天这样,彻底明悟自己的过去未来,就连堪破胎中之谜那一刻的经验,也骤然浮现心头,仿佛只要伸出手轻轻一握,就能把自己的前世今生尽皆掌握! 这样的奇妙体验,委实难以用言语描述。 到后来,我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是在辛苦地赶路、逃难,而是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一场苦行般的修炼。 不管是脚下行过的苦旅,还是从山间挖出的野菜、捕到的野味,都化作最浓烈的生命感动,在心间一点点浓缩,眼看就要看花结果! 我知道,当心间的那一颗道果彻底瓜熟蒂落的时刻,就是我的冰火真气大成的时机。 只是此时,无论我如何努力,却总觉得有一层膜隔着,差着那么一点,让我不能尽窥其玄妙。 努力了几次,却始终不可得之后,我也放下了心中的急切。 练武就像旅行,过程中的美景和感动,远远胜过最后抵达终点的欢快,求而不得,我便索性不再强求,只是顺其自然。 这一天,当我哼着小曲,把新剥皮的野兔在篝火上烤的兹兹作响的时候,旁边的树林一动,从中间钻出两个风尘仆仆的脑袋来。 蓬头垢面、失魂落魄的小小王,还有满脸疲态、却掩盖不住内心惊喜之色的方唐镜! 第440章 战意如酒,杀声如歌 你们两个小贼,这次再也别想跑了! 方唐镜看到我们,脸上的表情就扭曲在一起,狂喜似的大喊一声。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呢,篝火边,胖子已经伸手撕扯下一条半生不熟的兔腿,放在嘴里大吃大嚼,同时含糊不清地说:笑话,你怎么知道就不是我们故意在这里等你来的呢? 有时候,我真的挺佩服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 明明是自己没跑掉,被人追了上来,反而装作一脸我有百万雄兵等你入伏的样子,大有诸葛孔明唱空城计的架势。 不过,他们到底是怎么追上来的呢? 我打量着方唐镜和小小王,也不由得心里疑惑。 要知道,我虽然要照顾胖子,但是两个人一路奔行的速度并不慢。 至少先天以下的高手,我自信或许有人能跟我们持平,但说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追上来,那是绝无可能。 方唐镜和小小王看起来都不是以长途轻功见长的高手, 那他们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试着向两人钻出来的丛林来路看了一眼,然后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透过茂密的枝叶,我依稀看到不远处一片林间空地上,一盏大孔明灯的残骸上还有余火燃烧,显然他们两人就是搭乘这东西飞过来的。 这么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们轻功不如我们,却反而能后发先至,把我们堵在这山中了。 胖子显然也看到了那一幕,呸了一声,把手里还带着血丝的兔子腿掷于地上,嘿嘿一笑:久闻孔明灯都是有情人放的,想不到二位居然也有如此雅兴,果然在真爱面前,年龄性别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啊! 休要逞口舌之利,把我的飞刀还来! 小小王被胖子的调侃激怒,一张脸涨得通红。 现在的他,哪里还有一点初见时丰神如玉的感觉,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简直就像街边一个跪伏乞食的疯子乞丐! 他朝前猛地一扑,不曾想胖子突然指着他大喊一声:老子脱你裤子啊! 小小王前扑的身影顿时僵直,颤抖了一下,然后竟然原路倒退回去,虎视眈眈地看着胖子。 我看得在心里暗笑不已,看来无心人魔上次那脱衣扒裤的手段,是真的把这小子给整治出心理阴影来了。 而就在他迟疑退却的那一刹那,我身子一弓,飞快地冲了上去! 这些天的修炼,已经让我的轻功再上一个台阶,这一静一动之间,便如离弦而出的破军弩箭,眨眼就闪到了小小王的面前。 不把你打痛了你是不知道错! 我冷笑一声,大宝剑斜指,一剑刺向小小王的小腹。 这么多天被他穷追不舍,我也被激发出了火气。这一剑他如果不躲,锋芒临身,剑气一吐,虽然不会当场要了他的命,但也难免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要躺在床上,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了。 我就是要用这种极具羞辱性的方式,警告那些想拿我们领赏的家伙,别以为老子不会杀人就是好惹的,逼急了老子有的是办法整人! 不过小小王到底是名门之后,尽管心境已经濒临崩溃,但是一身武功和眼力都还在。 面对我这阴险恶毒的一剑,他愤怒地嘶吼一声,身子扭曲,竟然在间不容发间避开了我这一剑。 我还要追击,忽然觉得一阵劲风迎面扑来,连忙抬剑一挡。 当的一声,两柄兵器在空中一碰,巨大的力道激荡,撞得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原本远在数丈之外的方唐镜不知何时已经逼到我面前,手中拿着一把剑身刻了北斗七星,剑锷成阴阳太极的长剑,浑身一震,再度一剑刺了过来! 哼,胖子,这货交给你了,我倒是要斗一斗武当的叛徒,看看到底有几分火候! 我一挥手,胖子应了一声,擎起杀猪刀,扑上去和双袖狂舞的小小王战成了一团。 方唐镜显然也被我嚣张的话语激怒,老脸一红,怒声道:老子在纵横江湖的时候,你这个小娃娃还没投胎,胡吹大气什么? 被他在年龄上鄙视了,但我也不着恼,反而把从胖子那里学到的一二成毒舌功夫尽情施展: 原来阁下还纵横过江湖啊,真是失敬失敬,不过我怎么就没听过您的名字呢?您也别看不起我年纪小,上辈子投胎之前,说不定我也暴打过您一顿呢! 方唐镜被我夹枪带棒的一席话气得哇哇大叫,知道在口舌功夫上赢不了我,干脆埋头疯狂出剑。 看他那架势,是打算在拳脚上一门心思把我打服气了。 我冷冷一笑:武当是武林大派不错,不过比起我们天剑门来,那还真差了点意思。 话音未落,方唐镜已经横剑斩来,和我刺出的大宝剑在空中碰撞在了一起。 轰! 双剑齐出,在空中轰然交击。 巨响如雷,震得人骨软筋麻。 巨大的反震力道下,我们两人脚下的泥土同时爆炸开来,形成两个巨大的浅坑。 另一边,胖子舍弃了杀猪刀,猛然改换为拳法。 霸绝天地的三拳连连轰出,和小小王招展如大旗的袖子连拼数记,最后两人同时疾步后退,跃回了各自同伴的身边。 双方遥遥对峙起来。 方唐镜先看了一眼自己被震得颤抖的右手,然后抬起头,带着一丝震惊地盯着我:你小子的功力怎生进步得这么快? 大宝剑到底是重兵器,在这种对拼中占尽了便宜,饶是以方唐镜的内力之雄浑,也不禁吃了一个小亏。 我哈哈一笑: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的老话方道长莫不是没听过?你最好今天就把我弄死在这里,否则下次见面,死的就是你了! 方唐镜到底是久经战阵,这时已经恢复了平静,阴恻恻地接茬说:那看来我真的有必要在这里斩草除根,弄死你们两个咯, 也省得来日被你们弄死了。 哼! 胖子猛地踏前一步,霸气地比划了一个割喉的手势:就怕你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说罢,他也不理方唐镜怒极反笑的表情,径直大踏步走向小小王:逼出了我安家的祖传拳法,今日若是不让你留下点零件来,倒真的显得我们安家不如你们王家了! 小小王瞪着他,歇斯底里地叫道,你这是彻底承认自己和反贼的关系了吗? “反正你们也认定了,胖爷我承不承认有什么关系?反正左右不过成王败寇四个字而已!忘了告诉你,这四个字,正是这一路拳法的名字!” 胖子每踏出一步,就会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而他身上的气势,也随着一步步睥睨天下的逼近,如蛇化龙一般喧腾起来! 我怕他打得兴起,真个把小小王打死了,连忙大声招呼:手下留情,别真个打死了! 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口,胖子身上的气势就猛地一顿,再也没有增长。 他回过头,极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骂了一句:猪一样的队友。 我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他的成王败寇拳,大概是某种需要蓄势的拳法,刚刚那些话,还有疯狂的逼近,都是一种蓄势的过程。 小小王本来已经被他震慑住了,如果照这个剧情发展下去,等他的气势蓄积到最巅峰时,必然会像滔滔洪水一样决堤而出,到那个时候,小小王恐怕连他的一拳都接不下来! 偏偏这个过程,却被我一句话打断了,难怪胖子会骂我是个猪一样的队友。 幸好,他的气势只是没有再继续积累下去,并没有回落的趋势,还是勉强能压倒小小王的。不然我一定连肠子都会悔青去。 方唐镜也看出了胖子成王败寇拳的奥妙,连忙冲着露出心惊胆战表情的小小王暴喝一声:不要再给他蓄势的机会!去缠住他!等我打倒了那个背剑的小子…… 我却不打算给他吹牛逼的机会了。 他话音未落,我已经一闪到他面前,一剑刺出,逼得他错步后退。这才幽幽地问道:等打倒我,你就要怎样?想得倒是蛮美,不过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我猛地一拍剑柄:横剑摆渡,鬼火燎原! 轰! 刹那间,鬼火如炽! 第441章 强势 炽烈燃烧的鬼火一出,我顿时感到自己经脉中潜伏的火毒,也被勾引得蠢蠢欲动起来。 不过此时大敌当前,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 赶紧速战速决,拿下这个方唐镜,才是眼下的头等大事! 我这一拿出杀手锏,方唐镜的脸上,果然立刻就露出了头疼的表情。 要知道,鬼火沾身即焚,中者无救,骨肉成灰,便是先天高手也觉得难以对付。 他方唐镜的功力虽然不低,但是比起真正的先天而言,还是差着一段不小的距离的。 眼看我祭出了玉石俱焚的打法,他又如何不忌惮? 我一挥剑,大宝剑宽大的剑身上幽蓝火舌飘舞,瞬间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焦痕。 可怜方唐镜,一身修为就算放进现在武当派中,也至少是一个太上长老的地位,却被我一个晚辈一人一剑逼得寸步难进。 这老家伙脸上挂不住,当即虎吼一声,也不管自己的太极剑和鬼火碰撞会不会受损了,手一抬就是一顿疾风暴雨般的剑法向我刺来。 我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光靠着鬼火,就彻底压死这样一位大高手,看到方唐镜暴走,连忙大剑回撤,一招一式也是守得滴水不漏。 另一边,相比起我和方唐镜一言不发的生死相搏,胖子和小小王的战斗就和谐多了。 两人先是你一拳我一脚地交手,没打几招,居然还吵了起来。 这两个家伙都是二代、衙内一流的人物,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看世界的视角也是格外清奇。 小小王说你们两个王八蛋,贪墨老子的飞刀,是不是不想活了。 胖子反击,说你自己学艺不精还要苦苦相逼,就算想给你手下留情都做不到,这是能怪我咯? 小小王又说你们杀了人,犯了罪,本公子来抓你们,束手就擒不好吗?非要负隅顽抗,搞得大家都有损失。 胖子大笑,说都有损失,这话不对吧?我一反抗,你就丢刀,我不反抗,那我可要丢命啊! 小小王:你们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胖子终于大怒:好一个死有余辜!敢情除了你们代表的是正义,所有和你们作对的都是恶人,是吧? 小小王估计是还没吸取教训,面对怒极反笑的胖子,竟然找回了自己一贯的傲慢,头一抬,大大咧咧地回答说:“不错”。 不错你奶奶个腿啊! 他却没想到,自己这一抬头,居然送货上门,一张大脸正好迎上了胖子从上而下砸出的一拳,顿时鼻梁中招,被打得鲜血横飞,涕泪横流。 这还是胖子在拳头落定的前一刻收回了八成的力气,否则以他现在爆发出的力量与气势,这一下就能把小小王的人头狗脑子都打出来! 小贼,安敢逞凶! 小小王被胖子一拳打成了滚地葫芦,方唐镜在旁边看了也着急。 他大喊一声,一剑逼退我,转身就要去救援。 但我的剑法本身最擅长的就是防御,又哪里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我抬手之间,大宝剑一圈,燃烧的熊熊的鬼火不退反进,立马又挡在了他的面前。 方唐镜摆脱不了我,眉头一拧,威胁道: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既然你想死,那老夫便成全了你! 草泥马,当老子是吓大的! 此时,我感觉到体内寒热之毒的斗争越来越激烈,估计很快就要压不住了,哪里还有闲心回答他这样的垃圾话?一剑强似一剑,务必要在余毒爆发之前,把这个前所未有的大敌给拿下来! 这也是我这些天冰火真气大有长进的缘故,才敢起这种念想。 若是换了以前的我,凭借解剑术和盾剑术,固然在先天高手面前都能挡几招。 但战斗不是防御就行的。 没有足以战胜对手的杀招,对上方唐镜这种无限逼近先天的高手,我是早就有多远逃多远了。 方唐镜估计是看定我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终于杀发了性子。 他不再啰嗦,剑交左手,护住自己周身要害,右手蓄势三息,朝着我这边,猛然一掌拍落! 来得好! 这一掌才刚刚拍出,我顿时就感到劲风扑面,一股莫大的危险迎面逼近,当下忍不住怪叫一声,原地起跳,试图躲开他这一掌。 我知道,似这等高手全力一击,肯定早就考虑到后续的连招和追击了。 如果回身逃走,必然跑不赢无形的掌力,左右侧闪,同样可能落尽对方预设的圈套,所以我才会选择原地起跳这么一个不走寻常路的躲避方法。 毕竟武林中轻功比我更好的人真心不多,推己及人,方唐镜应该也想不到我会一跃丈许,用这种怪招,来躲避他的掌力。 然而当我跳起来之后,才赫然发现,这个想差了的人竟是自己! 这蓄势而发的一掌,应该是凝聚了方唐镜毕生的功力所在。 掌风所至,空气都像被压缩成了一堵高达丈许的无形铁壁,在狂风的推动下,迎面呼啸撞来。 我只觉得自己前后左右的空间,都像被灌满了浆糊,强大的风压,逼迫得我连闪避都困难。 人在半空,避无可避之下,我只能勉强刺出一剑,试图阻挡惊涛骇浪般扑来的掌力! 轰! 我只觉得自己这一剑仿佛刺在了数千斤重的铁块上,只刺入尺许,就被强大的反震力量所阻。 下一刻,我只觉得手腕一震,一阵骨裂般的剧痛传来,大宝剑已经被击得脱手飞出。 那股风暴般的掌力,却并没有消弭多少,依然不依不饶地击向我胸前。 我奋起余力,又勉强推出一掌,试图和方唐镜轰出的掌力抵消。 但这老东西似乎深谙太极拳的奥妙,哪怕是在这一堵气墙中,竟然也蕴含了无数大大小小、循环往复的“圆”。 我的罴神一掌一打进去,气劲立刻就如泥牛入海,被无数漩涡分化瓦解,瞬间撕扯得粉碎! 砰! 两度被削弱的一掌,最后还是结结实实地击在了我的胸前。 我哇的一口鲜血吐出,整个人都被击飞了出去,在满是污泥的地上灰头土脸地连滚了几圈。 再爬起来的时候,我只觉得眼前金星四射,胸口也是气血如沸。 剧痛的经脉中,已经趋于狂暴的寒毒和火毒眼看着就要失控了! 第442章 九掌,突破的契机! 感觉到经脉中冰火交加的苦楚,我心中当即就是一寒。 我太清楚在眼下这种局势中,如果余毒正好于此时爆发,会有怎样悲惨的后果。 方唐镜身经百战,经验之丰富,绝非菜鸟级的小小王可比。 他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绝杀我的机会,慢上半招,就是死路一条。 我不想死,所以只有拼! 你不是想要小爷这条命吗?那就先看看,你自己有没有这口气过来取! 我也是发了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不管经脉里炮烙般的痛苦,大喝一声,就把所有听话不听话的真气一齐融汇贯通在一掌中,然后劈头盖脸地轰了出去! 轰! 对面,方唐镜的第二掌也在同时击出。 两掌对击的一刹那,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喉头也充斥着一阵不祥的腥甜。 接着,在我反应过来之前,眼前猛然一片天旋地转,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昏厥。 等到视觉恢复的时候,我才错愕地看到,自己眼前居然尽是一片高远的蓝天白云,背后则软绵绵的一片,依稀能闻到泥土和青草的清香。 我瞪圆眼睛想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才明白自己居然被方唐镜一掌撂倒在了地上。 这对于近日以来,内功修为逐渐开始脱胎换骨的我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体验。 我以为自己已经慢慢接触到了武学的真实,以及力量的真谛,就算是无数人求而不得先天,对我来说,也不过只有一步之遥的事情。 但是方唐镜的当头一掌,却打醒了我,让我知道,什么叫做狂妄自大。 惨烈的失败,昭示着我离那个传说中的至境,还有着无比遥远的距离。 一步之遥,或许就是天涯海角! 一切的局面,都像是彻底超脱了我的掌控。 我迷迷瞪瞪地坐起身来,看到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方唐镜显然也很不好受。 他和我対掌的那只手,掌心像煮熟的大虾,红通通的还在冒着热气;而远离掌心的五根手指尖儿上,却是冻僵般铁青一片,空气中的水气被低温凝聚,甚至在他的指甲盖上挂起了一层白霜! 这就是冰火真气的威力,哪怕还没有突破最后的一层阻碍,却已经初步暴露出无敌于天下的雏形。 我心中一阵激动,但是随即希望就暗淡下来: 冰火真气的威力固然强大,可我还有最后完善它的机会吗? 我尝试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反抗。 然而方唐镜的每一掌中,都同样蕴含着圆润旋转的劲道,后劲无穷。 我的手刚一撑地,就觉得连骨髓都酥了,简直如同被人用大锤砸过。 手臂肌腱也是酸软无力,撑不起来不说,差点又一头栽倒在地上。 而有了这短短片刻的缓冲,方唐镜在自己受伤的手臂上连点几下,已经控制住自己的伤势。 接着,他猛地一咬牙,另一只手掌翻出,依旧带着万钧之力,朝着我的脑门当头砸下。 草泥马,要死了吗? 我双手下意识地护住头脸,心底却是一片绝望。 先前连全力打出的罴神一掌,都没能抵御住方唐镜的霸道掌力,就凭我现在这软弱无力的一挡,能行吗? 我不知道自己挡不挡得住,因为就在这时,一道魁伟如山的身影,猛地从旁边插进我和方唐镜的战场,双手上托,悍然挡在了我的面前! 是胖子! 在我危急万分的时刻,他拼着背心挨了小小王振袖一击,衣衫尽碎,也依然要冲过来为我挡住方唐镜的攻击! 他这一挡,自己也绝对不好受。 在方唐镜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他浑身上下的肥肉,都像水波一样荡漾了起来,一双粗大的腿脚,更是被直接砸进了地面,泥土四溅。 哇! 胖子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苍白的脸上瞬间涌起一抹病态的殷红。死死抓住方唐镜手腕的双掌,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倒是方唐镜,攻势受阻,非但没有沮丧,反而露出兴奋的神色。 他喝退了打算上来夹击的小小王,嘴角扬起一抹变态的狞笑。 我立刻就明白,他不让小小王插手,绝不是出于仁慈或者侠义,而只是单纯想要独享虐杀我们的快感! 自寻死路! 方唐镜狞笑一声,反手又是一掌拍出,正中胖子胸前。 只是和之前气势万千的掌法不同,他此时击打胖子的这一掌,却要内敛得多。 一掌贴上胖子的胸口,非但没有将胖子击飞出去,反而像有无穷吸力油然而生,直接把胖子吸在了他的掌心! 滚滚螺旋形的气劲,从方唐镜掌心喷薄而出,把胖子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唰唰唰! 充满了杀伤力的气劲,像一个个遍布利刃的漩涡,在胖子体表反复切割。 眨眼之间,胖子就像受到了千刀万剐的酷刑,浑身上下鲜血淋漓。 胖子! 我霎时魂飞魄散,只听见自己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 胖子缓缓回头,给了我一个凄惨的笑容。 放……放心…… 他嘴唇蠕动了两下,此刻犹自不忘安慰我。 但只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此定格,被方唐镜凌厉一掌击飞了出去,一头栽在旁边的沟壑里,生死不知! 你,找,死! 仿佛天塌了下来,我只觉得心中愤怒到了极点。 就连冰火之毒的痛苦,在剧烈的心痛面前,也不算什么了。 你给老子纳命来! 我从地上一跃而起,奋起四肢百骸的全部力量,一掌拍了过去! 暴烈的冰火之毒,在强烈的愤怒催动下,被强行捏合在了一起,逼入掌心,朝着方唐镜胸口砸落。 这一掌我不光用上了自己领悟的罴神一掌,还混合了在六扇门中学到的八卦掌中的大摔碑手劲。 八卦掌以刁钻狠毒,剑走偏锋铸成为主,唯独一掌最高境界的大摔碑手,却是在极阴毒中化生出一抹阳刚意,开碑裂石,威力无俦。 可惜知道归知道,江湖上能够打得出一记货真价实的大摔碑手的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就连我,也是在最近初步融合了冰火真气之后,才有了勉强施展一二的资格。 但就是这一点皮毛,已经让我产生了这一掌可破天的错觉,可见其威力! 然而面对我这几乎堪称巅峰的一掌,方唐镜眼中却尽是轻蔑的神色。 他右手负在身后挥了挥,制止了跃跃欲试的小小王,然后左手前推,呼啦一掌就撞到我面前,和我硬邦邦地对拼了一招! 我知道,他这一掌有一个名堂,叫作武当云掌。 初接触上去的时候,如云如雾,虚不着力,松松空空。 但是一旦内力相交,你只要稍有放松,马上就会被抓住破绽,继而立刻就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一般的高手根本遭不住他一掌! 噼啪! 两掌相交,仿佛凭空爆开了一声晴天霹雳,所有靠近我们两人的叶子,在一刹那间纷纷爆成了碎片。 一股磅礴的螺旋劲道,迅速钻入我的经脉,瞬间就把已经被压抑到临界点上的冰火之毒点爆,异种内力混合着冰火之毒,在我的经脉中疯狂肆虐起来。 啊…… 只是这时候,我管你什么毒不毒的? 我大吼一声,丹田提气,也不管经脉里刀割一样的疼痛,干脆把他的内力,还有冰火之毒又捻在一处,再次强行推击了出去! 这样子虽然可以在最短时间内驱除体内的异样,而是增强掌力,但却要承受千刀万剐一般的痛苦。 方唐镜看起来也没料到我会这么疯狂,猝不及防之下,被我一掌打退了三步。 这时候,我也顾不得什么后遗症了,干脆把自己所知的天魔解体残篇也使了出来,呼吸如蒸汽,毛孔渗血如珍珠,嗬嗬喘息着,追上去又是两掌! 啪!啪! 两掌连出,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打爆,发出尖锐的气爆声。 方唐镜眼睛一突,居然被我推了一个踉跄。 我们两人同时身体狂震,他大概也看出我拼死一战的决心,想要退开,避开我的锋芒。 问题是我连天魔解体这种变态自残的法子都用上,能这么轻易地放跑他? 别开玩笑啊! 我一脚伸出,重重地踩住了他来不及撤走的脚趾头。 啊! 方唐镜惨叫一声,脸色涨得通红。 我估计除了痛,更主要的还是被气的,他心里肯定是想,好好的打斗,你怎么连踩脚趾这么不讲究的招式都用出来了? 这太不武侠了! 但这时我的心里,早已没有了什么光荣与卑劣的差别,我唯一想要的,就是胜利,就是要他给胖子血债血偿! 霎时间,我双手出击如连环,左右开弓,一眨眼就又拍出了四掌。 不过这时候方唐镜也已经稳住了阵脚,稳扎稳打和我対掌。 他这是打算用自己多年锤炼的根基来拖垮我! 两股雄浑至极的真气,就在他和我之前拉锯般来回推挤,推到谁那边,那个人就要哇地吐一口血。 渐渐的,我感觉到自己内力有些支撑不住,底蕴到底还是不足啊; 方唐镜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脸上露出了一抹狞笑。 但就是这一抹得意的狞笑刺激到了我,让我心里的屈辱和愤怒,在一刹那爆表! 我猛然反手,扯住他的双手往自己这边一拉,然后看准他的鼻梁,狠狠一头就撞了上去! 你娘嘞! 这一记头槌,似乎又大出方唐镜的意料之外。 他对阵的对手,从来都是江湖上宗师一流的人物,估计不知道多少年没有遭遇过这种小混混斗殴的招式了,一时不察,我这招倒是起了奇效。 嗷! 趁着方唐镜捂脸后退的一瞬间,我浑身真气爆发。 轰的一声,本来水火不容的冰火之毒,这一刻在怒火的挤压下,终于毫无嫌隙地完美融合在一起,最后化作惊天动地的力量! 尝尝这个吧!老杂碎! 我感觉像是有火焰从眼中喷出,并指如刀,一手刀狠狠捅了出去! 第443章 饶你一条狗命! 冰火真气完美融合的一刹那,我整个人已经彻底打疯了! 掌风如刀,凶猛地撕裂了方唐镜胸前的衣物。 掌刀的本体都还没有削上去,他的肌肤上,就已经出现了一条刀割般的血痕! 啊! 方唐镜似乎也感觉到了生死一发的危机,双手朝着中间用力一夹,试图夹住我的掌刀。 可惜冰火之毒融合之后产生的新真气,论玄妙已经丝毫不在一般的先天真气之下,根本不是还不到先天的他所能抵挡的。 我五指一震,就已经轻而易举地把他合拢的双手震开,掌刀继续长驱直入,猛插向他的心脏! 这! 这下子,方唐镜也慌了神。 几十年的养尊处优,已经磨掉了他的锐气。 打顺风局的时候,他还能凭借自己雄浑的功力以势压人,但在这逆风的时候,他无论是狠劲、还舍是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光棍,就都不如我们年轻人了。 有了刚刚的一夹,勉强为他赢得了逃脱的时间,他身子一扭,避过了要害,我那凶狠的一掌,就擦着他的软肋捅了过去。 嘶…… 皮肉被瞬间割开的痛楚,刺激得方唐镜浑身一抖,倒吸冷气。 在他腰间,两道被冰火真气蹂躏过的皮肉,无力地翻卷着,伤口看不到一滴血,仿佛被煮熟了以后、又瞬间冰冻起来的死猪肉。 挨了这一掌,他剩余的斗志已经彻底被我击溃,趁我收手的空档,转身拔腿就跑。 遗憾的是,在我的轻功面前,放眼整个江湖,还没有几个人敢把背心空门暴露给我。 他方唐镜显然不在这几个人中间。 所以只是下一刻,他就为自己的怯懦付出了代价,我双脚迈步,像踩着风火轮一样迅速赶上了他,抬手就是一掌! 啪! 他的背上,仿佛炸开了一个铁炮。 我能感觉得到,他的护身内气,在冰火真气的锋芒面前,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就被轻而易举地刺穿、打爆! 那一股寒暑交加的真气,直接破入他躯体深处,把他冲倒在地,摔了一个狗啃泥! 我身形一闪,堵在了方唐镜的面前。 他从泥土里狼狈地抬起头,一张老脸上终于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刻薄和狠毒,只有无穷无尽的惊慌。 他脸上还沾着泥土,被吐出的鲜血泡成泥浆,顺着下巴流了下来,而他甚至都没时间擦一下,只是惊慌失措地倒着往后爬去!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怕了。 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我并不准备如此轻松地放过他! 啪! 我一脚扫出,踢在他脸上,把他踹倒在地。 这一次,他终于绝望,也不再挣扎了,任由我踩住他的脑袋,把脸颊深深地压入地面。 老东西,服了吗? 我喝问出声,感觉之前所有怨气和憋屈,都随之一扫而空。 方唐镜的脸陷在泥土里,含含糊糊的嘀咕了几声。 我还没听清他服是不服,一旁的小小王已经大喊起来: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已经打赢了他,为什么还要侮辱他!果然是邪魔外道所为! 先前他被方唐镜制止了插手,接着又是我上演奇迹逆转,他看傻了眼,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方唐镜已经被我拍翻在地上肆意羞辱。 而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找到彰显自己存在感的机会,于是急不可耐的跳出来践行自己的正义,想阻止我这个“施暴者”的恶行。 我被他这句话里的最后几个字激怒,扭头怒目而视: 邪魔外道?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才代表着名门正派,天公地道!老子告诉你,就凭你这种不入流的货色,还不配!滚! 小小王被我吼得一震,脸色通红,看表情八成是有心上来和我一决生死。 没想到就在这时,旁边的山沟里,突然响起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小子,小心又被剥光衣服吊起来! 哈?这个声音是…… 我心中猛然涌起一震狂喜。 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从那沟边上,缓缓冒出一个脑袋,肥胖而虚弱的表情中,依然带着一种让人看了就想暴打的贱笑。 胖子! 我惊喜地大叫一声。 胖子没死,我心中的杀意不知不觉也消散了大半。 是我。 胖子从沟里爬出来,满身淤泥脏水,但看他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却像一个刚刚从战场上打了大胜仗、凯旋归来的将军。 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仿佛被一句话吓住的小小王,悲天悯人地挥挥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已经够了。 我一把揪起地上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方唐镜,恶狠狠地盯住他的眼睛。 他也虚弱地回望过来,苍老浑浊的眼中,有着藏不住的沮丧和衰颓。 这人已经废了…… 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明悟。 从被我正面硬碰硬击溃之后,方唐镜的信心和信念也随之崩溃,这样一个行尸走肉一样的家伙,就算再给他一千次机会,也不可能对我构成得了威胁。 哼,算你走运,老子饶你一条狗命。 我抓住方唐镜破碎的衣领子,将他嫌恶地扔在地上,从一旁捡回大宝剑,转身就走。 而小小王看着我的背影在他面前走过,毫无防备,却是犹豫再三都不敢轻举妄动。 两个废物。 胖子嘿嘿一笑,听脚步声,应该也是大摇大摆地跟上了我的步伐。 没想到就在这时,一个雷霆般威严的声音,突然从半空中响起:年轻人,小心了! 什么?! 我霍然回头,却只看到一线银光如霜如雷,破开我们背后的重重树影,迅速奔袭而来。 途径之处,所有拦路的树叶树枝,都在银光的锋芒所指之下,无声无息地分作两半,断口平滑如镜,还带冒一股森寒如霜的刀气。 胖子大惊失色,拔出腰间刚捡回来装腔作势的杀猪刀,朝着那一线银光挡去。 两者的速度都快得不可思议,我只是眨了一下眼,飞来的银芒和杀猪刀就已经碰在了一起。 然后只听一声几乎微不足道的叮的一声,杀猪刀的半截刀尖已经被切断、坠地! 下一刻,胖子如遭雷击般大叫一声,身子以一种古怪而扭曲的姿势倒飞而起,一屁股摔落在我面前! 小……小心…… 他来得及只看了我一眼,就白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而在他的胸前,潺潺的鲜血流出,染红了地面,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痕,宛然在目! 第444章 探花府上妙人来(上) 胖子! 胖子倒地的一瞬间,我大叫一声,惊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把他扶起来一看,却只见他两只绿豆小眼居然还在骨碌碌地转,除了痛到龇牙咧嘴之外,居然一点都不像我以为的必死无疑。 可是……伤口明明在胸口要害啊! 我呆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你没事? 胖子推开我的手,自己坐了起来,点点头,说,嗯,好像还活着。 说着他摸了一下自己胸前的伤口,手上顿时一巴掌的鲜红,看来刚刚确确实实是被伤到了。 我震惊地绕到胖子身后,果然,在他背上和前胸刀伤对应的位置,也有一个穿透性的伤口。 我再顺着两个伤口的连线回头一找,立刻在胖子身后不远的一棵大树上,看到了一柄钉入树身的飞刀。 那飞刀的造型,和小小王曾经用过的极为相似,但威力却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看这架势,刚刚就是它把胖子那一身防御力极高的肥肉射了个对穿,还扎进了那树里,入木三分。 更让我觉得恼火兼惊恐的,却是他射击胖子的位置。 我仔细查看了两眼胖子的伤口,发现这一刀居然不偏不倚,正好从胖子的心肺之间穿过,看着恐怖,但其实不过是最普通的皮肉伤,我给胖子点穴之后,连流血都很快止住了。 但越是这样,这一刀里面透露出的那种“你生死尽在我掌握”的自信,就越让我觉得无法忍受。 不管这人是谁,他这简直就是拿胖子的生命在开玩笑,那一刀但凡偏左偏右哪怕一分,胖子都会立毙当场,而这……却仅仅只是他为了向我们示威的手段! 谁在那里!滚出来!当小爷是吓大的吗? 我冲着飞刀射来的方向大吼道。 呵呵,年轻人火气就是大。 伴随着一声爽朗的大笑,一个浑身大红的中年人,从那密林中走了出来。 正主现身,我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限。 仔细打量,现在出现的这人眉眼长得非常俊朗,不出意外的话,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绝不逊色小小王的大帅哥。 但是现在,他显然已经过了最美好的青葱岁月,鼻翼两侧深深的法令纹和眼角的鱼尾纹,都出卖了他的真实年龄。 他的身上,穿着一袭只有举人登科时才会穿着的大红袍,胸前还挂着一朵红花,肚子微微发福。这本该有些搞笑的打扮,穿在他身上却仿佛天作之合,非但不会让人觉得滑稽,反而给人一种华贵、热烈的感觉,就像是这丛林中熊熊燃烧的一团火焰。 而且,穿着这样宽大的衣服,想要穿越丛林,实在是一件艰苦的事情,可这个男人的身上,却没有一点疲惫的神色,比郊游踏青更加轻松。 我注意了一下,他连脚下的靴子,鞋帮上都没有沾上一点泥。 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事实上,他一出现,只说了一句话,什么动作都没有,就已经给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如山似海。 不过我向来是奉行输人不输阵的,尽管其实已经怕得小腿肚子快打战了,但我还是高声冷笑着回击道:嘿,火气不大那还叫年轻人吗? 有道理,有道理。 红袍中年人打量了我两眼,突然点点头,轻言细语地笑了起来。 我一愣,没想到这个明显是敌人的家伙,居然一脸快要被我说服的表情,如果能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我可没有信心对付这样的高手啊。 但我的美好愿景马上就被打破了,因为胖子伤势稍微一稳住,就从身后推了我一把,示意我不要说话挑衅了。 他神色痛楚地踏前一步,沉声问道:对面可是小王探花当面? 听到这句话,我差点没把尿都吓出来! 小王探花是谁? 他在江湖上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匪号,叫作小王飞刀。 江湖传言:小王飞刀,例无虚发! 而这还不算完,比小王飞刀更可怕的,则是他年轻的时候,凭借自己绝世武功、姿容、才华、品性,迷倒万千人妻的风流过往。 人送外号隔壁老王…… 据说这世上只有他不想睡的女人,没有他睡不到的女人,如果不是我家潇潇很幸运的不在这里,我恐怕早都要吓哭出来了! 而且被胖子这么一说,我也反应过来了。 小王探花身上穿的,可不正是先帝朝探花郎游街时穿的礼服吗? 须知这世上探花千千万,但能在日常生活里,还把礼服穿出常服感觉的人,大概天底下也就只有他小王探花一个了! 晚辈失礼了。 知道来人的身份,就算我心里有再多的不甘,也不得不表达歉意。 以前我们口口声声不怕他,但那是因为有无心人魔和福伯在,可以让我们狐假虎威。 万万没想到的是,无心人魔他们在那么久,这老狐狸不现身,现在我们和靠山刚一失散,他就冒出来了。 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不,肯定是故意的! 我在心里笃定地断言道。 因为我能感觉到,他虽然很强大,全力散发气势的时候,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但他的强大,还是更近似于无心人魔。 这是一种世俗的强大,而非面对两位祖师时那种近乎造化自然的感觉。 换句话说,他依然是在先天高手的范畴之内,还不是天人。 想想也对,如果天人那么好突破的话,我们又何至于辛辛苦苦满世界乱跑,去请人来对抗乱离不就好了吗? 可是,他是不是天人,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我们完全反抗不了的存在啊。 我叹息一声,只觉得满嘴苦涩,已经做好了弃械投降的准备。 却在这时,我听到胖子若无其事地问小王探花:不知道前辈此来,所为何事? 你这胖厮! 听了这话,我都想破口大骂了。 人儿子被你们暴打了几次,剥光了按在地上摩擦摩擦,现在人探花府祖传的金刀,都还别在你爷爷的腰间,你在这里装什么傻? 当下,我这个自己人都看不下去胖子的无耻行径,但小王探花居然还是一副前辈高人的好脾气。 他看看我,又看看胖子,忽然笑了,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二位天剑门下,果然都是青年才俊。 呃…… 大叔,你这突然夸奖我,我会措手不及的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呵呵傻笑两声,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从小王飞刀嘴里,又吐出一句晴天霹雳般的话来: 王某在此代我家不肖小子,谢过二位少侠的管教……只是此事事关探花府一门三代声誉,倒是不能事事由心。王某今日少不得还是要向二位讨教一二,好在二位也是出身名门,须怪不得王某以大欺小啊! 第445章 探花府上妙人来(中) 你大爷,以大欺小,说不怪就不怪啊…… 听了小王探花的话,我只差没泪流满面了。 但是人家摆明了就是不要脸了,就是要以大欺小揍你了,你还能怎么办? 没说的,战吧! 小王飞刀轻轻一跃,跳上旁边一块石头,低眉垂目,却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们:你俩还有什么说的?没有的话,就不要怪我把你们捉拿归案了。 胖子惨笑:晚辈倒是不知道,除暴安良的六扇门中,竟还有探花爷这么一位陆地神仙般的人物啊? 他除暴安良四个字咬得很重,在这种情况下听起来,讽刺的意味格外浓重。 显然一路走来,我们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已经深深地伤了他的心。 小王探花依然毫不动怒,也不在意他的讽刺,只是摇摇头,说:王某虽非公门中人,然深蒙圣眷,受皇恩,为国分忧,也是分内之事……有问题吗? 没有。只是晚辈怕您分的忧不是国的,是某些奸险小人的圈套。 胖子听出小王飞刀是铁了心要与我们为难,也不和他多说,最后提点了一句,就闭口不言。 小王飞刀沉声问道:说完了吗? 等等,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剑拔弩张、相顾无言的时候,我弱弱地举手,插了一句。 小王飞刀到底是大人物,度量过人,微一颔首:说! 我装作怯生生的踏前一步,突然飞快地一指旁边呆立的小小王,大骂道: 老子他妈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打不赢就叫家长的垃圾熊孩子!我说完了! 什么? 小小王一脸懵逼的望着我,满脸崩溃的表情。 他大概没想到,自己已经那么惨了,还要被我骂,而且还是在这种自己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我要是他,我也会觉得超级冤吧…… 可是你这点委屈,和我们身上的不白之冤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啊? 想到这里,一股愤懑不平之气,猛地从我胸中炸开,化作万千剑气,引得剑鞘里的大宝剑都仿佛感觉到我的怒火,呼应着,嗡嗡作响! 小小王终于回过神来,冲着我放声咆哮: 放你妈的屁!我会怕你么?有种出来,和老子单挑啊!你妈卖批的! 他也是气急了,各种污言秽语源源不绝,一个好好的少侠,被我们生生逼成了街头的痞子。 可惜大概是从小家教的缘故,他的脏话骂来骂去都是那么两句现成的,翻来覆去的吵,听着甚是无趣。 他这一动口,胖子自然也不甘示弱,于是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破口大骂起来。 继而,骂着骂着又慢慢升级成了推搡,最后动起手来。 看到这一切,小王飞刀也不阻止,只是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自家儿子丢人的表现。 那个看戏的眼神,让我一度怀疑,小小王这家伙真的是他亲生的么?不会是隔壁老王被隔壁老王隔壁老王了吧? 最后一个隔壁老王是动词……少儿不宜的那种。 他看了小小王几眼,然后才把视线转回到我身上,用一种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优雅笑了笑,温和道: 张少侠,也陪我这个半老头子玩两手? 他可以把和我交手称之为玩,我却不能不重视。 “小王飞刀,好大的名头啊。” 我看了胖子那边两眼,只见屡屡失利之后,小小王终于没有再秀他的飞刀神技了,而是拿了一柄精光璀璨的短剑,在那里和胖子一招一式地比划套路。 这家伙到底是名门之后,身兼数家之长,身家不俗,就算没有了飞刀,短剑同样使得堂皇又带点刁钻,配合上铁袖功,打得有声有色。 而他那把短剑,显然也非凡品。 我在心里把自己和胖子调换了一下角色,想象如果是我对上小小王的短剑会怎样。结果得到的结论是: 非常难缠。 不过他不好惹,胖子身为天下第一反贼的儿子,同样不是省油的灯,一身横征暴敛的财富,装备之豪华,只怕比失去了金刀的小小王有过之而不及。 我看了几眼,确定胖子的伤势不会对他造成影响,更不会导致落败之后,才放下心来,朝着小王飞刀一伸手,正色道: 前辈,请! 我说这话本意其实也就是客气客气,要是小王飞刀谦让,生死决战,我当然还是该怎么抢攻就怎么抢攻。 只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探花郎竟然毫无江湖前辈的风度,我说请,他就真的顺水推舟,一掌就拍了过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你麻痹啊! 电光火石之间,小王探花一个前扑,宽袍大袖如鼓风雷。 不过他这一扑却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直拍向旁边的胖子,因为就在这短短几句话的工夫里,他已经再度压制住了小小王,正按在地上暴打! 可怜小小王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脸都是自信心彻底崩溃的绝望表情。 这时候真的不容小王飞刀不插手了,他要再继续看下去,只怕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儿子,就要彻底废掉了。 小王飞刀一掌临身之前,骑在小小王身上的胖子已经反应过来,回身就是一掌,对向小王飞刀。 小王飞刀咦了一声,显然是意外胖子手法的强硬。 但他的反应也是奇快,马上就明白过来,因为此时胖子正坐在小小王的身上,他一掌拍下去固然是爽,但是胖子只需要把力道往小小王身上一卸,那倒霉孩子绝对会变成胖子大屁股下的一滩肉泥! 哼,雕虫小技! 胖子的阴险,似乎触怒了小王飞刀。 他眉头一皱,在対掌的前一刻,突然改拍为送,一掌推在胖子的小臂侧面。 这一下,两人修为的差距就暴露出来了。 胖子大叫一声,毫无悬念地飞了出去。 他肥大的身体像个陀螺一样,在空中转着圈,撞在一棵树上又跌落在地,再爬起来的时候,两个小眼珠子都在不规则地打转。 胖子! 看到胖子吃亏,我心下大急,连新生的冰火神功都忘了使用,就一剑刺向小王飞刀的背后。 他脸色一变,忿然作色道,张少侠莫不是看不起王某,为何不拿出真本事来。 我默然不语。 天可怜见,我真不是不想回答他,实在是受了他一掌,现在半边身子都像过电一样,一直麻到了腮帮子上,我现在就是想说话都张不开嘴了。 看到我不言不语,小王探花似乎更加生气,手指微不可察地一动,一线令我亡魂大冒的银光,已经直奔我的眉心而来! 或者拿出你的真实水平,或者……就去死吧! 看着小王探花温和笑容掩盖下的疯狂眼神,我心中一突,知道自己这次算是碰上了江湖上最恐怖的那种人物。 蛰伏十年,一飞冲天。 这人当年能从塞外杀到江南,成为江湖上的一段传奇,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第446章 探花府上妙人来(下) 尽管小王探花匿迹江湖数十年,但江湖上还有他的传说,这并不是一件没有道理的事情。 因为他就是那种让人见过一面就会觉得印象深刻,并且到处传颂的人。 而他的飞刀,甚至比本人更传奇。 三十年前,塞外归来一战,不知道有多少正邪高手因为种种原因向他出手,但却没有一个人扛过了他的第一刀。 正是这些高手的累累尸骨,才成就了小王飞刀,例无虚发的威名。 现在,轮到我面对威震江湖数十年的飞刀了。 他的视线才刚刚锁定我,飞刀还未出手,我就猛然感觉到,自己的眉心、喉头、心脏等等要害部位的肌肉,全部都在剧烈的战栗着,仿佛有一根钢针扎进肉里。 我知道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是因为他的下一刀,将会攻击我身上要害的任意一处。 但他带来的威胁太强烈了,以至于我的预警能力都失衡了,才会出现这种仿佛全身都同时被攻击的感觉。 下一刻,我甚至没看到他出手,一线绵软如春雨的银光,就飘然洒落到我面前。 一股难以形容的震骇,从我心底腾起。 看着那一道缠绵的银光,我浑身的危机预感,居然在瞬间销声匿迹。 那种感觉,就仿佛任何一个正常人,不会对湖畔的柳叶、湖面的涟漪、还有拂面而过的微风和阳光感到抗拒。 然而我的理智,还有武学常识,却又在疯狂地提醒我: 一个能把刀罡练到这种绕指柔境界的人,到底会是多么的危险! 这种直觉和理智的失衡,让我瞬间有种难过到想要呕吐的感觉。 无奈之下,我只能飞快地把大宝剑往面前一竖,自己如惊弓之鸟般运功缩骨,把整个人都藏在了阔如盾牌的剑身之后! 望着面前大宝剑黝黑厚实的剑身,我心中油然升起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全感。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任何高手,能一击洞穿它千锤百炼的剑身。 这不是狂妄,而是天剑门数百年来赫赫威名积累出来的自豪。而大宝剑,则是天剑门历代以来铸剑智慧的最高结晶。 即使它还远未大成,但也绝对比一般的天剑更加坚固、可靠。 完美状态的小王探花,或许有能力隔着大宝剑给我造成一点轻伤,不过现在嘛……呵呵。 我摸了摸腰间的皮囊,他那把祖传的金刀,现在还在里头安静地躺着呢。 只凭普通的飞刀,他绝对打不出那种爆炸般的效果。 事实证明,我的判断对了也错了。 他的飞刀,确实没有打出恐怖的大爆炸,竖起的大宝剑上,甚至没有传来一丝震动的感觉。 我愣了一下,看着那一线银光消失在了大宝剑遮挡的角度上。 下一秒,我的身体忽然一阵,一股难以置信地感觉涌上心头。 我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前有汩汩的鲜血流出,然后,一股难以言表的惊恐和虚弱,瞬间弥漫我的身心。 当啷一声,大宝剑落地,我也随之一屁股坐倒在地,动弹不得。 拼尽最后的力气,我看了一眼面前的大宝剑。 它的剑身依然那么黝黑、光亮,即使在被我踩踏得稀烂的泥水里浸泡着,也丝毫无损它艺术品一般完美的外表。 可是……那一柄飞刀,到底是怎么穿过大宝剑攻击到我的? 胸口的伤口一直在欢快地流着血,我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渐渐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模糊的视野里,一只穿着探花郎红色云纹的靴子,踏碎了我面前的淤泥,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从地上捡起我的大宝剑。 随即一声由衷的赞誉从我头顶响起:好剑! 我虚弱地笑了笑:可惜还是败了。 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了自己和先天巅峰的高手之间,到底还有多大的差距。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啊。 小王探花闻言也是哈哈一笑。 他在我脑门上用力弹了一下:你这小子未免太狂妄,如果这样你都不败,王某这几十年的苦修,岂不是都修到狗身上去了? 迷蒙中,我仿佛感到大宝剑的剑柄倒转,在我身上重重地点了几下。 我的耳畔似乎听到胖子在怒吼,但很快就被压制了下去,再无声息。 血渐渐不流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小王探花在给我止血的时候顺便点了我的麻穴,我依然动弹不得。 不过我的嘴还能动,还能说话,我张了张嘴,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小王探花一笑,反问:什么怎么做到的? 我努力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伤口,努了努嘴。 他怪异地一笑:你好歹也是一代年轻高手,自己再好好想想,真的不明白自己怎么伤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可能真的高看你们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反而能沉下心去思考了,反正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反抗无效的话还不如好好享受。 没了必须反抗的命运,我的心很快就沉淀了下来,刚刚受伤的那一幕,在我眼前快速回放。 突然,一道灵光像闪电在我眼前炸裂。 难道…… 我霍然抬头,正好看到小王探花那张微笑颔首的面容。 他温和地笑了笑,吐出四个字: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轰! 这句话我曾经听了无数次,但从来没有现在这般震撼。 我瞬间明白了,刚刚我所看到的银光,其实不过是他飞刀留下的残影,而在我举剑去挡之前,飞刀的本体,其实就已经击中了我! 原来如此……多谢! 想通了这一点,我诚恳地向他道谢。 有了亲身体验这一刀的领悟,我有自信,只要还能活着,我的武功未必不能更进一步! 不过就在这时,小小王突然从旁边气急败坏地冲出来,冲着我的脸就是一脚踹来,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叫嚣,说我让你嚣张!现在怎么不继续嚣张了? 话音未落……啪! 我没感觉到脸上有被踹的感觉,倒是小小王单脚着地,在地上像个陀螺一样嗖嗖嗖转了半天。 停下来之后,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小王探花,语气都在颤抖: 爹……为什么? 看得出来,这孩子被自家老爹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甩了个十脸懵逼。 小王探花不理他,只是缓缓收回巴掌,冲我笑了笑,哼了一声:有句话你没说错,我年轻的时候,最他妈讨厌的……也是这种打不赢就叫家长的熊孩子! 第447章 高歌而去 妙人啊! 听了小王探花的话,我先是愕然,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一直笑到伤口再次崩裂出血,我都不想停下来。 这时候我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如果命中注定,我们的逃亡之旅一定要在这里结束,那我真的宁愿败于小王探花这种妙人之手,也比死在晓月组织那些卑劣的地老鼠手里痛快得多! 小王探花再次伸手为我点穴止血,同时解了我的麻穴。 然后他伸手一拂,一股无形劲风上托,我顿时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洋溢着热情的微笑:不愧是那一位的徒弟,果真比我探花府上的后人更出色,以后的江湖就是你们的了。 我揉了揉酸麻的身体,偷眼看了看旁边呆若木鸡的小小王,听了他老爹的话,这熊孩子一脸不忿之色。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小王探花已经一指戳到了他鼻子前面,丢人现眼的东西!闭嘴!老子还不没死,这里轮不到你说三道四的! 呃…… 对外人都温润如玉的小王探花,原来就是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教育小孩的啊? 不过还真的挺有效的,小王探花明显在小小王心目中积威深重。 他明明一肚子的不服气,可瘪了瘪嘴,硬是一句嘴都没敢还,乖乖地站到一边去了。 一物降一物,这个结果看得我和同样跌倒在地的胖子哑然失笑。 同时我心中一动,隐约感觉眼前的局面,似乎没我想的那么糟糕。 刚刚,小王探花说,我是……那一位的徒弟? 哪一位? 莫非他曾经和诸葛若兰是故交?还是像天涯魔君那样,被打得服气了?要不他之所以退隐江湖,就是被诸葛若兰给揍的? 不过,时间对不上啊? 诸葛若兰退隐假死人墓的时间,比他出道的时间还早得多,直到几个月以前,才被我闯入惊动,在这段时间里,我完全想象不到这两个人会有什么交集。 我试探着问道,前辈,您见过我师父? 见过,一代奇人! 小王探花挥挥手,爽快地下了一个极高的评语,然后仿佛意犹未尽般,又补充了一句: 吾不如也…… 呃,你当然不如。 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小王飞刀这个名字,在近三十年来的江湖上,虽说也算大名鼎鼎,但和天剑门的十二把天剑之一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过尽管如此,但我还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胖子,他比我务实,估计想的事情也没那么多。 一听小王飞刀的话,他立刻控制着麻木的身躯,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身边,扯下装着金刀的皮囊,双手一托,恭恭敬敬地呈到对方面前,还不忘怪叫道:哎哟喂,敢情大家都是故交啊,误会,误会啊……晚辈得罪了,万分抱歉。现在宝刀物归原主,幸好不曾有分毫损伤。 我被他这么一打断,心里本来有的一点头绪,也彻底没了踪影。 小王探花笑眯眯地看着胖子,说,故人不假,但你怎么就知道我和这小子的师父是友非敌,不是仇人呢? 我听了这话心里一突,心想以诸葛若兰的脾气,这还真有可能。 没想到胖子不等他说完,居然大踏步平移三步,一脸不认识我的表情,大声说:前辈啊,就算他师父和您有仇,可我也不是他们天剑门的人啊!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小胖子当个屁放了吧! 呃……这个没节操的东西! 我简直恨不得一脚把胖子踹死! 小王探花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你这没脸没皮的样子,和你老子年轻的时候,真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胖子眼睛一亮,问前辈还认识我爹? 认识,怎么不认识,武林就这么大,能活下来的基本都是熟人……哦,对了他现在还欠我一条人命呢!要不,父债子还,你这条命今天就给我算了? 小王探花玩味地望着胖子。 胖子闻言,连忙又摆出一脸大义凛然的表情,说其实我就是个私生子,和他真的不熟。 你小子…… 小王探花哑然失笑。 胖子一见他笑了,也打蛇随棍上,嬉皮笑脸地说前辈,既然您都说了,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您就放了我们得了呗!不然您大高手为难我们这些晚辈,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小王探花瞪了他一眼,就你父子俩会不要脸,王某就不会了? 胖子摸摸鼻子,不敢吱声了。 幸好小王飞刀下一秒就扬了扬手上的刀囊,说不过我这次出来本来就没打算把你们怎么样,就是听说家里小子闯了祸,连祖传的宝刀都丢了,所以不得不出山给他擦屁股,教育你们只是顺带。 我和胖子闻听此言,都不由得大喜过望,小小王则一下子就急了,冲上来说:使不得啊,放走了他们,怎么和六扇门的大人交待…… 他话还没说完,小王探花啪的又是一嘴巴子抽了过去。 交待什么?交待什么?你要和谁交待? 他指着小小王的鼻子,趾高气扬地放话:谁要是不满意的,你让他上我飞刀府来提意见吧,我看他有没有这个狗胆!倒是你,让你下山历练,嚯,你倒好,黑白不分为虎作伥!回去以后先禁足个半年小惩大诫,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出来! 小小王浑身一震,顿时露出了如丧考妣的表情,看得我和胖子又是一阵幸灾乐祸的偷笑。 你们也别笑了。 小王探花瞥了我们一眼。 我们立刻摆出一副垂手肃立的乖宝宝表情。 胖子一拱手,请:前辈赐教。 这里的赐教,就不是挑战了,而是真心求他指点迷津了。 小王探花也不客气,指了指我,说刚刚那一刀,我放了你不少血,不过对你也不是全无好处,应该能帮你尽快完成洗髓换血的过程,等开始锤炼脏腑之后,你身上的暗伤自然就能不治而愈…… 我大奇:暗疾?什么暗疾? 小王探花像是吃了一惊:我和你交手的时候,就发现你五脏六腑都有暗伤啊,什么时候受的伤,自己不知道? 我迷茫地摇摇头。 忽然,我想起自己在天牢中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暗伤就是在那时候被人打出来的。 总有一日,我要加倍厚报! 我在心里暗自咬牙切齿。 看到我痛恨的表情,小王飞刀道:想出来了? 嗯。 我点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他看我不想多说,也没有再问,只是接着说道,你们两个不要高兴得太早,更不要放松。我不抓你们,不代表别人不抓。那个借刀杀人、把我这不肖子当猴耍的家伙,等此间事了,我会亲自去找他麻烦。但是在那之前,你们最好防备他会继续追捕你们。下次再失手,可没这么好的事儿了。 我默默地点头。 我知道,自己现在绝对已经成了晓月组织必处之而后快的目标。 虽然现在京城有狂刀在运作,还有第四神捕他们暗中帮忙,但是在彻底处于下风之前,晓月组织恐怕都不会停止对我的追杀。 接下来的路,仍旧必须完全靠我们自己的力量。 看到我已经领略了他的意思,小王飞刀突然哈哈一笑,提起小小王高歌而去: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江湖路远,来日再见!” 我和胖子追了几步,却看到两人的背影极快地消失在密林间,转眼不见。 真乃一代奇人啊! 我叹息了一句。 这是小王飞刀用来形容诸葛若兰的话,但是这样一句评价,用在他自己身上,同样也是再贴切不过了! 胖子摇摇头,拍了拍我:你太年轻了啊,这老儿重出江湖,不但抢回了祖传的宝刀,还揍了我们一顿,名声再上一层楼,里子面子都有了,心里不知道多得意呢! 不会吧…… 我嘀咕了一句,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装刀上的金丝手镯还在我们这呢…… 胖子大惊失色: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跑!等他反应过来,回来找我们要,那我们给是不给?快走! 第448章 冰心火壶功 目送小王飞刀拎走了自家的熊孩子,胖子走到依然瘫坐一旁的方唐镜面前,踢了他一脚:还不快滚,等老子们请你吃饭哪? 方唐镜这才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进树林里,很快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中他一言未发,眼里绝望的死灰色,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死人、行尸走肉。 我望着他苍老的背影有点不忍:他会不会死啊? 胖子回头白了我一眼,说这会儿倒知道装好人了?下手打他的时候就数你最狠。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胖子奇怪地看着我,说老狗被你的冰火真气所伤,估计不出三天就要被阎王老子请去喝茶了……喂,这里又没外人,不用再装白莲花了吧?你那新真气真是歹毒啊! 我不由得大声叫屈: 你也说了是新真气了,我自己都不明白,先前以为你被打死,只顾着生气了,发生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胖子一脸将信将疑地表情看着我,突然耳朵一动,脚尖挑起地上一柄不知道小小王还是他爹扔剩下的飞刀,一抬手,飞刀嗖的一声扎进旁边的草丛里。 下一秒,只见一只腿部中刀的兔子吃痛,从草丛里咕咚一声摔了出来,满地打滚。 我和胖子的暗器水准,远不如小王飞刀父子那么出神入化,甚至连潘不安都不如,不善实战。但是像这种简单的打打猎,那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胖子走过去,提起兔子耳朵往我怀里一扔,说拿你的冰火真气打它。 我啊了一声,这兔子惹你了啊,你又拿刀子戳它,还要用冰火真气折磨它,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虽然我对冰火真气的具体伤害没什么概念,但是自己这些天也算是饱受冰火交加的痛苦,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 胖子把眼一瞪,少废话,今天咱就吃它了,怎么弄死不是弄? 其实我也就是假仙一下,听他说得也有道理,也不浪费时间了,干脆地一指头点在兔子身上,冰火真气霎时涌入其体内。 嘣! 紧接着,我就看到兔子在极度痛苦中痉挛,身体一下绷得笔直,我几乎都听见了它的筋骨被肌肉拉断的声音! 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兔子一把甩在了地上,就看着它痛苦地翻滚了起来。 胖子在旁边啧啧有声,说得,这下好了,回头还得洗洗才能吃了,真麻烦。 我比他稍微有同情心一点,看不得兔子受苦,又是一道指力弹出,兔子脑壳上顿时冒出一个血洞,很快就不动了。 哎,你怎么把它杀了,杀了还怎么看得出冰火真气的效用啊,你这人总是因为一些无聊的事情心软。 胖子抱怨着,伸手就要去捡那只兔子。 我眼尖,看到兔子的尸体上有些不一样的异样,只是胖子的手马上就要捉上去了,我来不及思考,只得一把推开了他。 胖子被我推得一个趔趄,回头对我怒目而视,说不至于吧?为了一只兔子你竟然要打我?这个兄弟没得做了。 我苦笑指了指地上兔子的尸体,说你再看看。 胖子这才定下神来,和我一起观察兔子的尸体。 这时就可以看到,兔子的脑壳被我那一道指风完全掀开,但是其中却没有多少血流出来,伤口深处就像被冰冻过一样,只能看到红色的血冰。 血……都被冻住了? 胖子的脸色变得凝重无比。 他运气于掌,酝酿了半天,整个手掌都被内力包裹得严严实实,才小心翼翼地握上了那只死去的兔子。 只是下一秒,他就惨叫一声,连连甩手,把那只死掉的野兔远远地扔了出去! 我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说你不至于吧?这么夸张? 胖子正在那里抱着手龇牙咧嘴,听了我的话怒道,什么叫不至于,你自己去试试看啊?妈的,跟摸到一块烙铁似的,烫死老子了! 烫? 我又愣了一下,走上前去,用飞刀把野兔尸体挑了起来。 然后我尝试着伸手一抹,倒是没感觉到胖子说的烫的感觉,不过却看到兔子身上的毛发应手而落,只留下红赤赤光秃秃的皮肤,真的就和被开水烫过一样。 难道这就是冰火真气的威力。 我心里大吃一惊。 过去见识其他先天高手的真气,我也只看到像刀子或者锤子一样的破坏效果,可这种冰或者火造成的伤害,我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 我心里顿时起了不一样的想法,飞刀一划,飞快地把野兔尸体的肚子剖开,出现在我眼前的一幕,立刻把我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兔子的内脏已经完全冻成僵硬的一块,刀尖敲上去都是硬邦邦的,和体外那种开水烫过的症状,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这就是冰火真气的威力吗…… 我喃喃自语,心中又不自禁地一阵狂喜。 这种诡异的真气,或许论威力还赶不上无心人魔他们的先天真气,但是奇妙诡谲之处,却犹有过之。 胖子也凑上来看了一眼,不过他的关注点和我完全不一样,他看了一眼兔子的尸体,就立刻大声抱怨起来: 尼玛,弄成这个样子,完全不能吃了好嘛? 好吧,什么事情都先从能不能吃出发去考虑……我终于知道你那一身惊世骇俗的肥肉,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随后,我又和胖子两人商议,以树木作为媒介,尝试这个冰火真气的作用,得到的结果是,硬杀伤不足,和普通的后天内力相差无几。 在我控制力道的情况下,只能打折一根手臂粗的树枝。 但是在冰火属性的方面,它所造成的破坏力,却是相当之惊人。 我们几乎是眼巴巴地看着剥了皮的白嫩树心,就像被蒙上了一层火炭一样,被烧得迅速发黄焦枯,而掰断树枝一看,更里面的树心,却完全被冻成了絮状,用手一搓,冰渣子簌簌地掉。 这尼玛……变态了啊! 胖子嘘了一声,发出由衷的感叹。 我默然不语,只是在心中暗暗决定,以后若非深仇大恨,打人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力道。 毕竟这新生的冰火真气,威力就像胖子说的那样,实在是太变态了。一旦出现误伤,几乎是中者无救,就算走运医好了,恐怕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我正在出神的时候,胖子突然又推了我一下,说这是你自创的功夫,起个名字吧! 哦。 我这才如梦初醒,沉思了一下,说既然是火属性真气包在外面烧,冰属性真气在内部杀伤,那不如就叫,冰心火壶功吧! 第449章 反击 小王飞刀走了以后,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就总是疑神疑鬼,感觉自己四面八方都是追兵,一路上走得也是小心翼翼。 就在这种草木皆兵的氛围中,小半个月以后,我们来到了南越道的最南端。 翻过这座山,再走一段,就进入我们熟悉的十万大山的范围之内了。 在那里,我们才真正算是半主场作战,不会如现在这般步步惊心了。 然而就在我们连夜翻山越岭,准备在天亮之前冲破追击,进入十万大山时,离我们不远的夜幕中,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断裂声! 那是脚踩断枯枝时才会发出的声音,位置就在我们右手边不远的一处灌木丛后面。 听到这动静,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升顶门心,再扭头一看胖子,他已经像个皮球一样,敏捷地滚进了旁边的一条山沟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这段时间的奔波逃亡,他虽然不像我一样阴差阳错领悟了冰心火壶这样的神功,但是显然也大有收获。 虽然一身的大肥肉没有减掉,但是动作倒是敏捷了不少。 我看着胖子藏好,确定没有大半个白屁股露在外面之后,自己也选了一棵最大的树,蹭蹭蹭爬了上去,然后从茂密的枝叶中探出头来,俯瞰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藏好之后,过了大概差不多半刻钟的样子,一队人马踏着月色,就从那边走了过来。 借着月色,我很快就看清了这队人的面貌,里面有很多熟悉的面孔,都是在路上追捕我们时打过照面的。 为首那人,作云游道士的打扮,但却一点都不脱俗,器宇轩昂,行走顾盼间,很有些鹰视狼顾的枭雄味道。 一边走,他还一边低声训斥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家伙,看来刚刚的动静就是他搞出来的。 我盯着那个垂着头的人看了两眼,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想了好久我才突然醒悟,这货他娘的不就是方唐镜吗? 只是他现在这个受气包、窝囊废的颓废造型,和之前追杀我们的大高手实在相差太远,我一时才没能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看来这货是真被我干废掉了啊! 我在心里暗暗叹息。 虽然当初胖子断言,他中了我的冰火之毒,活不过三天的。 但是看他现在行走如常的样子,应该是晓月组织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解了他身上的冰火之毒。 不过他的信心,已经完全被我打爆了。 晓月组织存在历时上百年,有些独特的手段也不稀奇,我也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的真气无药可医。 可他们唯一做不到的,就是让一个自暴自弃的人立刻振作起来。 不过同时我又感觉非常庆幸,因为如果不是方唐镜信心全失,走路跌跌撞撞,踩断了树枝,发出声音给我们预警,恐怕现在我们已经和这一队追兵迎头撞上了。 看那个云游道人训斥方唐镜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晓月组织里的地位非比寻常。 和这样的人狭路相逢,饶是我们现在武功大进,只怕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 打量完这一队追兵,我下意识地朝着胖子那边看了一眼。 居高临下,只见他脑袋低低地伏在地上,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我却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拳头紧紧地攥在一起,激动得浑身肥肉都在发抖! 不好! 我心里一惊,知道他在经过了漫长的追捕之后,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又是在即将逃出生天的边缘,突然被人截住了去路……这大起大落之间,他心里的那根弦终于绷不住了! 偏偏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压根都没有办法提醒他。 这下子……麻烦了啊! 我在心里苦笑着,手却悄无声息地摸上了大宝剑的剑柄,做好了一旦胖子暴走,我这边就随时配合他发动攻击的准备。 毕竟,我总不能看着他一个人自投罗网吧? 果不其然,我的手才刚刚搭在剑柄上,那山沟里的胖子就动了。 月色下,他肥胖的身子就像一头养尊处优的胖虎,倏然一动间,甚至带起了压倒长草的恶风! 他选择的目标,是那一队人中压阵的角色,按理说,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行走,打头阵和压轴的人,都应该是极其出色的高手。 然而随着胖子的身影像一块被投石机扔出的巨石,一下撞进晓月组织的队伍里。 嘭,仿佛有一颗轻雷炸响,一个人影摇晃了一下,就颓然倒了下去。 我立刻就明白,胖子得手了! 什么人!? 猝然遭遇袭击,就能看出这一支追捕队伍的精锐程度了。 他们几乎连一个呼吸的停顿都没有,就纷纷拔出武器,转身向后方的胖子围攻而去。 也就是在这时,我出手了。 趁着所有人本能地背过身的机会,我从藏身的大树上一跃而下,手中大宝剑撕裂夜幕,用力一挥间,就在人群中拉扯出一道血色的弧光! 狭路相逢勇者胜,打到这一步,我们双方彼此早已杀红了眼睛,无论是他们的尽量活捉,还是我一开始打定主意不开杀戒,这时都被抛到了脑后。 比夜色更深沉的剑影,在人群中疯狂推进,随着一片哀鸿遍野的惨叫,好几个人一瞬间就被大宝剑的锋芒擦中,倒了下去。 我连续砍倒了好几个人,正在意气风发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挡在我面前。 大胆! 他大喝一声。 大你麻痹的胆! 我想也不想,劈头盖脸就是一掌推了出去。 砰! 两掌相击,空气里仿佛炸开了一个轰天雷。 我和面前之人对了一掌,顿时只觉得一股沛莫能御的大力扑面涌来,冰火真气被冲的溃散,那股真气则长驱直入,正撞在我胸前。 噗! 我一口血吐出,满脑子的杀意在清醒一点,连忙退后几步,背后紧靠着一棵大树站定。 再定睛一看,我才发现这个阻击我的人,赫然就是负责带队的那个云游道士。 接了我一掌,他看起来也非常不好受,冰心火壶功的双重毒害下,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脚下几个鲜明的脚印,一双麻鞋也因为卸力而被崩得稀烂。 “好功夫,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方唐镜败在你手下,不亏。” 云游道士眯起眼睛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装甚么逼,要打打,不打滚! 我不顾肺腑中火烧般的剧痛,运气于喉,一声怒喝,势必要把自己的精气神体现出来。 云游道士眉头一拧,面现怒容正要说话,那边和一群马仔打得不亦乐乎的胖子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牛鼻子,你叫什么名字?胖爷刀下,不斩那无名之鬼! 他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又是突然袭击,一鼓作气之下,反倒是人多势众的一方被他搅了个天翻地覆,此时正追着一个身穿西南某门派衣服的“少侠”,一路狂砍。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动刀子之余,他居然还有闲暇关注我这边的状况,听到我和云游道人的对话,这才开口插言,一句话就把那道人气了个半死。 第450章 道心种魔苍耳子 云有道人仿佛有报名号的固定造型。 听到胖子出声相询,他居然不顾正和我打斗,条件反射地摆了一个拂袖前指的姿势,一手指定胖子,大喝一声: 呔!兀那胖子可听清楚了,你道爷乃是西南道上第一快手,游龙观苍耳子是也!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他这一手自然是要多帅有多帅,不过现在可是在打斗啊! 他没有在自己的造型里天下无敌的属性,我也没料到他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弃我不顾,一时没收住手,大宝剑一抖,直接把他头上的发髻都削掉了半个。 这还是他见势不妙缩得快,不然脑壳都只剩得下一半。 苍耳子挨了我一剑,脸上露出魂飞魄散的表情,一个懒驴打滚,才总算狼狈躲过我后续的攻势。 再爬起来的时候,只见这位爷浑身是泥,一侧脑袋没了头发,头皮都被大宝剑刮得发青,哪里还有半分方才一代宗师的气度? 哈哈哈! 胖子见状,立刻落井下石地狂笑三声。 气得苍耳子浑身发抖,连我这个削了他一剑的始作俑者都不管了,大叫一声,就直扑胖子那边而去。 胖子也不甘示弱,把手里杀猪刀一丢,一双肉拳连连打出。 周围的晓月组织成员和西南道高手赫然没有一拳之敌,尽数被他打飞出去。 每打飞一个人,他身上的气势就升腾一分,眨眼之间,他和苍耳子两人之间,就已经没有一个碍事的家伙存在。 下一刻,两人二话不说,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砰! 闷响过处,胖子毫无悬念地倒飞了回去。 他那被我戏称为王八拳的祖传拳法虽然厉害,但是要和苍耳子修行了一辈子的功力争锋,那还是力有未逮。 他倒飞出去之后,立刻就陷入了晓月组织的包围之中,身上挨了好几下,瞬间就见了红。 不过他虽然身陷重围,还是豪迈大笑,说你师父是不是脑抽了?给你起个这几把道号?苍耳有什么好屌的,杂草耳!就算加个子字也不会变成牡丹花啊! 说话间,他嘴角又挨了一拳,迅速肿了起来,不过还是笑声不绝。 反观苍耳子,和他撞了那一下,自己也不好受,摇晃着脑袋退了好几步。 我当然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战机,冰心火壶功全开,大剑一兜,已经把他牢牢困在了漫天的剑光之中。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是胖子牺牲自己的优势,来为我压制苍耳子,我自然没有不珍惜的理由。 只是当我想要一鼓作气击伤苍耳子,杀出一条血路,为我们两人夺路而逃创造机会的时候才发现,苍耳子这个道号虽然被胖子嘲讽到不行,但是实在是再适合眼前这家伙没有了。 他一手持着一柄老旧的拂尘,当作鞭子一样连连甩动; 另一只手则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只接满了刀片的铁手套,紧紧缩在身侧,任凭我逼得再紧,轻易也不会出上一招;但是一旦出手,则必然快如闪电,狠辣如蛇,当真不负他自己吹嘘的西南第一快手的名号。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我头疼的地方,最让我难熬的,却是他的真气,我一开始的预估没错,这家伙确实是先天境界的高手。 不过大概因为是野路子散人出身的缘故,他的实力只能算先天中垫底的那一档次存在,无论真气雄浑度还是招式,给我的压力都远不如无心人魔他们大。 真正让我感到棘手的,却是他的真气属性。 以前我的实力不够,和先天高手交手,往往还没感觉到对方真气是什么属性,就已经败下阵来。 但是这一次不同,我一招一式间,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苍耳子的真气属性。 他的真气就像野外真正的苍耳那样,非常缠人,一旦让他沾上了,就甩不脱扯不掉,而且在绵软坚韧间,还自带一丝锋芒,就像苍耳上的刺。 你一剑砍上去,剑气先就被拂尘柔劲给抵消一半,剩下的一半,你刺得越深,就越会感觉到一种扎手的感觉反击回来,痛入骨髓。 如果不是我不久前才经历了冰火之毒的锤炼,对疼痛的耐受能力远超常人,恐怕此刻已经忍不住痛叫出声了。 饶是如此,我一轮猛攻也没能如期望中那样逼退他半步,反而像在泥潭中越陷越深。 再看胖子那边,他王八拳的气势慢慢消退,正被一群恼羞成怒的晓月组织成员围在中间,一顿狂风暴雨般的痛揍,眼看已经岌岌可危。 这样下去不行啊…… 看到胖子的困境,又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反击,我心中大恨。 只是还不等我把着急的情绪表露在脸上,对面的苍耳子反倒主动开口了。 他一甩拂尘,荡开我刺出去的大宝剑,似笑非笑道,二位,已经走投无路了,何苦负隅顽抗?不如跟贫道回长安接受大唐律例的审判可好?相信刑部会给两位一个公平的判决的。 他这是吃定了我们,自认我们无路可逃,方才出声劝降,为的就是节省一点力气。 不过这一手我早就看破了,现在要你束手就擒的时候,说的是一码事,等真正回去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等着你的就又是另一码事了。 所以我根本不把他这话当真,只是呵呵冷笑一声,反驳说老子本无罪,谈何审判? 胖子更是直接,顶着一群人的围殴,高声叫骂,说你老小子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老子就在当捕快了,和你爷爷玩这套,你他妈也配? 苍耳子好歹也是大几十岁的人了,被他眼中的晚辈这样辱骂,顿时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须怪不得贫道手辣了! 我哈哈大笑,说得好像你刚刚一直在手下留情一样。 苍耳子大概是也看出我们不会这么轻易就范,便不再多费口舌,趁着我被一记拂尘逼退几步的份上,突然出手如电,一直垂在身侧的钢爪,猛地扬了起来。 看到他的动作,我心中顿时一紧,以他的眼力,我现在正处于他钢爪的攻击范围之外,他不会看不出来,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现在这么做,肯定有鬼! 正在我精心防范的时候,突然就看到苍耳子,反手一爪,撕裂了自己的道袍,在自己胸口如少女般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了四道凄厉的血痕! 我哈哈大笑,奚落他说这是知道奈何不得小爷,恼羞成怒打算自残了吗?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胖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喊叫中还带着难得的惊慌情绪: 剑人!快阻止他!这个王八蛋竟然练的道心种魔大法,你如果不能在他唤魔成功之前阻止他,我们两个今天都要死在这里啊! 擦,还有这种操作? 第451章 幽火之威(上) 胖子凄厉的喊声,直接把我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道心种魔功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当初我们和天涯魔君的关系尚处于蜜月期时,他就在论道的时候谈起过,说这一套魔功,是魔门三大禁忌功法之一,和以暴烈闻名江湖的天魔解体功齐名。 当时他说的时候,那个艳羡的口气,让我至今都记忆犹新。 而一门能让魔门之主都念念不忘的魔功,它的威力之大可想而知。 只是我却没想到,这一门在魔门本身都失传已久的绝学,竟然会在这个山沟沟里被我碰上。还是出自于苍耳子这么个貌似道士的家伙身上! 不过转念一想,道心种魔,可不就是道体魔胎吗?这家伙以道士身份作为掩饰,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就在我思索的当儿,对面苍耳子的大势已成。 他割破了自己的胸膛之后,又反手一爪,在自己脸上抠出了几条血肉模糊的伤口,瞬间血流满面。 我知道,他这是在以肉体的疼痛刺激自己,加速发功唤魔的过程。 据天涯魔君说,天魔解体功是以刺激肉身潜力为主,而道心种魔,则走上了另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练这门功夫的人,会从心灵着手,引爆出无限力量来。 他们一旦唤魔成功,便会打从内心深处,认为自己是一个邪恶的魔头,并且爆发出和所观想的魔头匹配的恐怖战斗力来。 简单说就是自我暗示,自我催眠! 当然,强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魔门功法的代价从来都是惊人的。 天魔解体功是一旦刺激潜能过头,就会爆体而亡——像范某百死回生的奇特体质,在整个武林中都是绝无仅有的奇葩。 而道心种魔功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超限使用会导致使用者彻底入魔,再也找不回自我,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大魔头。 过去魔门之所以落得个人人喊打的下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走火入魔、狂性大发的家伙,贡献海量的罪恶值。 我不知道苍耳子现在观想的,到底是魔门中的哪一尊魔头,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我也不了解。 不过看眼下的情况,他的道心种魔功明显没有练到家,所以才必须借用疼痛的刺激,才能发功成功。 望着不远处披头散发、状若厉鬼的苍耳子,我第一反应居然不是一旦被他唤魔成功,我们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非常无厘头的想到,他这武功自残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身上都不留疤啊?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祛疤的啊? 剑人你他妈还在发什么愣啊,现在不是讲大侠风度的时候,上去干他啊! 直到胖子再次大叫,才把我唤回神,我一惊,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现在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吗? 我正在悔恨的时候,那边唤魔成功的苍耳子已经阴森森的笑了起来。 唤魔成功之后,他的声音都变得不一样了,沙哑无比,从牙缝里透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唤魔是道心种魔功的破绽,这个事情连你们这些小辈都知道,我又怎么会不做防备呢?怎样?西域催眠术的感觉不错吧?” 擦,敢情自己刚刚是着了他的道了。 不过西域催眠术几个字,却是让我想起了在天牢里不愉快的经历,顿时心下一阵暴怒,冷哼一声:旁门左道的东西,还不是要在我天剑门的大剑之下战栗! 名义上已经被魔头附身的苍耳子闻言嘿嘿冷笑,盯着我一字一顿地冒出一句话:吹牛不上税! 呃,老大,你这是唤来一个祖籍苏州那边的魔头没错吧?这种撒娇式的骂人,真的很让人出戏好不好? 我在心里抱怨了一句,手上却是不慢。 好,你不是说我吹牛吗? 那我就让你仔细看看,我们天剑门的弟子,绝不妄言,我们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要用大剑实践一遍的! 我不再说话,踏斗布罡,直接一个草上飞的轻功窜到他面前。 下一刻,黑漆漆的大宝剑上蓦地一亮,一簇飘摇的鬼火,从剑上冒了出来,并且迅速蔓延到整个剑身,把周围的黑暗照得一片大亮! 看剑! 唤魔成功的苍耳子,有着魔门入魔之后的一切性格特点,凶横暴戾,狂妄自大。 他大概也没想到我居然一言不合说打就打,还出手就是鬼火这样的狠招。 燃烧着鬼火的大宝剑飘摇而去,转眼就杀到了他面前,他才猛然开口,大吼一声: 尔敢! 这一声断喝,应该是用上了某种音波功。 轰的一声,尽管我在他开口的一刹那,已经转守为攻,把直刺的大宝剑转为横挡,但此刻也依然觉得耳畔轰鸣,就连大宝剑上的鬼火,也像被一颗轰天雷轰中,火星横飞。 我是真心没想到,道心种魔功唤魔附体之后,居然会有这么大威力,顿时被苍耳子这一声吼震得连连后退。 撒手! 趁着这个机会,苍耳子右手一翻,大喝一声,还沾着他自己鲜血的钢爪螺旋杀出,再一次重重撞在了我来不及放下的大宝剑上。 刚刚挨了他的音波功,大宝剑上的鬼火已经出现了一个海碗大小的空洞,他这一爪就正好捣在了那个空洞中。 刹那间,螺旋出击的利爪,就像一个钻头一样,在大宝剑的剑身上摩擦出刺耳的噪音,火花四溅。 我只觉得手中的大宝剑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恐怖的真气蔓延过来,震得我持剑的右手一片酥麻,眼看着大宝剑就要脱手! 他这是打定主意,要用比我凶猛得多的真气强杀我了! 你他妈想得美! 我大吼一声,连忙把左手也压了上去,拼死对抗苍耳子带给我的压力。 我心里清楚,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大宝剑还脱手了,恐怕等待着我们的,就真正是回天乏术的结局了!仅仅只是罴神一掌,绝对不足以成为我对抗苍耳子的筹码! 不过,就在我苦苦撑持的时候,异变再起! 冰心火壶功的真气一开始像涓涓细流般流入大宝剑,但是随着我心中的狂怒越来越盛,到了某一时刻,这门新生的内功,却突然和大宝剑发生了神奇的呼应。 下一刻,山崩海啸! 轰! 第452章 幽火之威(下) 就在我被苍耳子打得节节败退的时候,已经饱饮了一顿冰火真气的大宝剑,突然发出了一声苍劲悦耳的剑鸣! 一股令人心惊的威胁感,突然从大宝剑的剑身深处,弥散出来。 那种感觉,几乎让我错觉手中拿着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座轰鸣咆哮、随时准备喷发的活火山! 下一刻,一股森然如狱的寒气,突然从大宝剑内爆发出来,由内而外地轰然撞击在了熊熊燃烧的鬼火上! 轰! 大宝剑中,既蕴含了太古猛犸骨髓而生的鬼火,这些鬼火在炎阳之心的锤炼下,温度已经高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但是另一方面,构成了大宝剑剑身一半以上的极北深海玄冰中,同样也蕴含着难以形容的寒意。 过去,我没有办法引发这股寒气肆虐,只能简单地利用深海玄冰坚固的特点。 不过,当我练成了冰心火壶功之后,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火毒内力对应着历经几番变化的鬼火,而在寒毒内力的勾连下,极北深海玄冰中沉眠了一万年的寒气,在这一刻也同样轰然爆发了出来! 冰心火壶功的真气轰在人身上,能造成内寒外热的奇效,但是现在的大宝剑,却没有人体肌肤的阻隔,而是直接让凛冽的寒气和熊熊烈火混合在了一起,那么,它又会发生怎样的剧变呢? 下一刻,我心头的疑问就有了答案。 当极寒与极热相撞,带来的,就是惨烈无比的大爆炸! 轰! 炽烈的火光一闪,一团巨大的苍蓝色火球,从大宝剑和苍耳子利爪接触的地方,猛然爆炸开来。 温度恐怖的火星四散飞溅,落在哪里,哪里就像会浇上了火油一般,顷刻被熊熊烈火所覆盖。 在这种几乎无差别的爆炸面前,苍耳子只来得及抬手护住自己的头脸,但一点点流星般的火焰,还是落在他的手臂上,身上,顺着他的经脉血管燃烧进去,瞬间把他的皮肉都烧得兹兹作响。 霎时间,空气里都多出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看来出来,如果不是他用自己的先天真气强行压制鬼火的蔓延,恐怕只要一眨眼的功夫,肆虐的鬼火就能把他烧成一片骨灰! 哼! 苍耳子痛哼一声,终于忍不住连连后退。 刚刚发生的一切虽然说来话长,但却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交手以来,我终于第一次堂堂正正地打退了他。 尽管我自己身上也被爆炸的火焰波及,不过大概是因为这股变异的鬼火和我的冰火真气系出同源的缘故,所以落在我身上的火苗,只是简单地燃烧,虽然痛彻心扉,却没有延烧开来的危险。 哪里走,看到苍耳子退却,我也是得理不饶人,强忍着皮肤被灼烧的痛楚,提起大宝剑,一记掷剑术就砸了出去! 苍耳子脸色一变,狼狈地躲过我的掷剑术。 轰! 人们形容一件事快的时候,往往会说电光石火,可见在一般人的眼中,能和闪电相提并论比速度的,就只有爆燃的火焰了。 火光一闪,一棵无辜遭受大宝剑轰击的大树上,再度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霎时间,无数燃烧着恶毒鬼火的碎木片横飞。 这一波地毯式的攻击,顿时把那边交手的胖子和其余晓月组织的成员也覆盖了进去。 胖子早就见识过我的鬼火,知道厉害,因此在我出手的同时,他就提前一步拎起两名敌人,像盾牌一样挡在自己面前。 不过他的体积到底太胖,还是被几点星火溅射上去,富含油脂的皮肤也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捡起地上的杀猪刀,一刀剜去了被点燃的皮肉,继而一个翻滚逃出了火焰覆盖的范围,恐怕今夜也难逃烈火焚身之厄。 只是他侥幸逃得一命,其他晓月组织的成员就惨了。 首当其中的就是那两个被他当作盾牌的倒霉鬼,双脚悬空,避无可避,在第一时间就被点燃成了两支燃烧的火炬,一道火光爆闪,就变成了两具焦黑的雕像。 夜风一吹,那焦炭一样的人形雕塑,顿时随风崩溃成满地还带着青蓝色火星的灰烬。 要不是胖子撒手的快,都差点被他们连累成这一大片骨灰中的一员。 首恶一去,接着遭殃的就是其他从犯。 他们虽然刀劈剑格,格挡躲避掉了第一波爆炸的火星。 但是要知道,此刻我们可是在原始森林里,遍地杂草,火星落地即成火海,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片刻之后,除了两个幸运儿提前从树上逃脱,然后吓破了胆子,头也不回地狂奔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其他人一个都没有走脱,全部变成了在熊熊火海中哀嚎狂舞的火人。 其中就有我们的老对手方唐镜! 这个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要谋害我们的家伙,逃过了冰火真气的折磨,却终于还是自寻死路,一头钻进了命运为他铺设的天罗地网中,在这个远离帝都,远离他的荣华富贵的地方,直接被焚成了一片虚无,万事成空。 不! 看到自己带来的手下,在我这一剑之下几乎全军覆没,苍耳子恨得眼睛都红了! 只是这个时候,我猛地一拉手上的金丝手镯,大宝剑顿时去而复返,回到我的手上,接着我当头一剑,又朝着他劈了下去。 经过两剑恐怖的爆发,此时大宝剑上燃烧的火焰,已经变得稀稀落落,薄薄的一层,早已不复之前的炽烈! 但是在此时近十条人命的战绩衬托下,我相信手持燃烧的大宝剑,从黑暗中大步踏出的我,在任何人眼中,都绝对会有一种魔神般的威严。 我大步逼近苍耳子,手中大宝剑在空中挥出一道决绝的轨迹,再度当头斩下。 当! 苍耳子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愤恨神色,被迫伸出右手的铁手套来格挡。 燃烧着鬼火的剑刃,和他的手背一触即分。 下一刻,只听一阵“格勒格勒”的脆响,那一只看上去也是精心铸造而成的铁手套,突然像是在寒冰中被冻了数十年、又遭遇了炽烈的爆炸,上面蔓延出密集的裂纹,然后直接炸裂了开来! 碎片飞起,在苍耳子本就狰狞的面容上,又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我收剑,踏步,再斩一剑! 这一次,苍耳子依然只能挡。 他啊地狂吼一声,五官心痛到扭曲,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左手的拂尘卷向大宝剑。 呼啦一声,不知道由什么材料织成的拂尘同样难挡鬼火之威,只阻挡了一秒功夫,就被烧成了一挂璀璨的火帘! 苍耳子把燃烧的拂尘往我这边一扔,趁我低头躲避的功夫,一个箭步飞窜出去老远。 我也不管他,不依不饶地扑上去继续追杀。 想跑? 不过是比轻功么?小爷又怕过谁?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我以为黔驴技穷的苍耳子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冷哼一声,说臭小子,这样的攻击,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什么? 我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虚弱的感觉,突然从我四肢百骸同时涌了出来。 我心中大惊,再一看大宝剑,上面燃烧的鬼火,现在却只剩下了几乎微不可见的一小层。 第453章 魔化苍耳子的反击 不好!上当了! 虚弱感浮起的一刹那,我就立刻醒悟过来,自己是遭了苍耳子的算计了。 这家伙在江湖上混了大几十年,比鬼还精,估计在我自己过来明白之前,他就已经看穿了我这一手变异鬼火的缺陷。 那就是我的真气总量! 无心人魔说过,我的冰火真气若是大成,那么在质上,已经不逊色于一般的先天高手。 但我的短板就在于,我到底未入先天,身上能够调用的真气,只有先天高手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 就好像都是装同样的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葫芦,而先天高手却是一个大桶,相持下去我当然败多胜少! 偏偏变异后的鬼火,爆发力又是如此惊人,相应的,同时催动鬼火和玄冰寒气所需的真气,都只能用海量来形容! 以我现在的真气容量,前后砍上四剑,剑身上居然还能留下那么薄薄一层鬼火,真的可以说是苍天保佑! 如果没有这仅剩的一点火苗,就算我此时反应过来,但手上已经没有了足以威慑苍耳子的筹码,恐怕也还是难逃他秋后算账的追杀。 但是现在么……嗯,勉强还算是有一线生机吧! 我强压着上下眼皮打架的感觉,伸手在剑上一弹,收了变异鬼火,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冷眼望着不远处扶着一棵大树喘息的苍耳子。 不管此战最后的胜负如何,能把一个成名多年的先天高手逼到这一步,都已经是我莫大的荣耀了。 他冷冷地看着我,讥讽道,怎么不追了?刚刚不是还蛮猛的吗? 面对他拉仇恨的台词,我反而彻底镇定下来,淡定一笑。 我说你这老牛鼻子,少在这里装蒜了。 不错,我现在确实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但是你应该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吧?道心种魔功的副作用,不用我说,想来你也不愿意变成只会杀戮的行尸走肉。 苍耳子闻言脸色一变,显然是被我戳中心中的隐忧。 他怒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来。 我连忙作势一举剑,大宝剑上火光蓦地一闪。 苍耳子脸上的愤怒焦急顿时又被忌惮所取代,他脚下一顿,又以比冲上来更快的速度退了回去。 我哈哈一笑,连忙运气,把尚未完全爆发出来的鬼火又重新镇压了回去。 现在我能激发的鬼火,就只剩下这么少少的一点,能省则省。 反正似现在这般拖延对峙下去,我消耗掉的真气量只会不断恢复,而他入魔的程度却会不断加深,最后吃亏着急的人绝对不会是我。 可惜我的算盘还是打得太美好了一点。 直到苍耳子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我才想到,像他这样的老江湖,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范的。 果然,下一刻,他已经飞窜出去,一掌如风打出。 我以为他是冲着我来的,下意识地一举剑,然而做完了动作才发现,这一次他攻击的目标并非是我,而是我旁边不远的地方~! 那个位置是……不好! 我心中陡然反应过来,可惜已经迟了,只能扭头大喊: 胖子!快闪!他要打你! 只是,当我扭过头去的一刹那,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却是让我心都凉了。 只见胖子浑身是伤,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肚子上两个被他自己剜出来的伤口,还在流着血,染红了屁股下面一大片的草地。 先以一己之力对抗晓月组织的围杀,又割肉灭火,现在的他,看上去却是连移动一根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苍耳子一掌临身,他只来得及在脸上挤出一个苦笑,连防御动作都来不及做,肥大的身躯就被对方一掌轰飞了出去,撞在不远处的一株断树上。 断裂的树枝刺穿了他的大腿,顷刻间血就流了一地。 只是这个平时手上被割一道口子,就会喊得惊天动地的贵公子,此时却是出奇的坚强,明明已经伤得奄奄一息,他却反而抬起头,一双绿豆小眼中露出一抹令人心折的刚毅神色! 别管我!揍他! 他的嘴唇蠕动,明明已经虚弱到连说话都没了声音,但还是用唇语努力向我说道。 只是他虽然这么说了,我又怎么能真的不管他? 眼看着苍耳子一跃而起,再次劈头打向胖子,我终于不能继续坐视,大剑一挽,挡在了两人之间! 苍耳子挥掌来袭,我提剑去挡,这一次却是没有动用到鬼火。 剑掌相交的前一刻,苍耳子的手掌猛一翻盖,避其锋芒,印在我的剑刃上。 我只觉得手上一震,两只手一起压上,才没有被他打得宝剑脱手。 我吃了一惊,之前交手的时候,他的实力虽然也压倒我,但还没有这么夸张啊。 我连忙抬眼看去,只见苍耳子本来仙风道骨的面容,现在却是一片扭曲,眼中满是杀意。 我顿时就明白过来,所谓的道心种魔功,固然会因为时间越长,入魔程度越深,但是同时,他所能得到的力量也就越强大。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乱世中,出一个走火入魔的魔头,往往就需要大半个江湖联手围杀,实在是人的心灵中的力量太过强大,全部释放出来足以媲美最顶尖的高手。 真要这般拖延下去,只怕苍耳子还没有完全入魔,我和胖子就已经被他轰杀至渣了啊! 我叹了口气,强打精神,招架了几下苍耳子的攻击,就觉得力不从心。 知道再这么下去必死无疑,我心中立刻就萌生了退意,趁着苍耳子贴身肉搏压制我的机会,我突然大喝一声,剑上火光暴涨! 一刹那间,我已经倾尽全力,催动了所有的鬼火! 苍耳子似乎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摆出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势,滚滚热浪临身,饶是他已经处于半入魔的状态,也不由得一个翻滚,躲避开来。 也就是这一进一退的工夫,我一咬牙,扑上去抱住胖子,一剑斩断插入他腿上的树枝。 然后带着那半截还和他大腿连在一起断枝,两人齐齐冲进了旁边的密林里! 第454章 再临十万大山 我扶着胖子,一头扎进茂密的林海里。 下一刻,我就听到身后响起哗啦一声枝叶摇曳的声音,我就知道,苍耳子也追了进来。 损失了这么多人手,他自己也被逼入魔,如果再不能拿下我们,那么无论是对组织、还是对他自己、甚至是对那些战死者的亲朋好友,他都交待不过去。 我们双方就这么在老林子里一追一逃跑了不少时间,我大口喘气,只觉得自己胸膛里像点燃了一炉火,每一口呼吸都仿佛能喷出火焰。 刚刚那样一场鏖战,现在又要马不停蹄地长途奔逃,还带着个几百斤的胖子,饶是我轻功再好,也感觉有点顶不住了。 胖子也察觉到我快不行了。 他那一身赘肉,在水战的时候是极好的浮漂,在防御的时候也顶得上十几面摞起来的藤条盾,唯独要逃命的时候,那就是实实在在的累赘了。 他推了我一把,说这样下去不行,我们的体力只会越来越少。 但是苍耳子那老牛鼻子,他入魔越深,实力越强,如果他铁了心一门心思追杀到底,我们跑不掉的。 我已经跑得快窒息了,脑子里昏昏沉沉转不过念头,听了他的话,半天才啊了一声,问:那该怎么办? 胖子凝神想了一下,突然郑重地看着我,说你信不信我? 我哈哈一笑,说当然信,咱俩啥关系啊。 他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继续问我,哪怕我可能害死你,你也信? 我察觉到他话里的凝重,也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别废话了,有话你就说。 好。 这会儿他也不矫情了,指了指身后越追越近的苍耳子: 我要你先帮我唬住他,为我赢得逃生的时间,然后,带着他在这山里绕圈子,等天亮的时候,带着他到我们曾经到过的蛮人部落去。 啊? 我又愣了一下,回头一看,才发现分割中原和十万大山的那座山梁,居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我们抛在了身后。 胖子又推了我一把,说想清楚了,这么做你可能会死,如果不愿意的话,你马上自己走,我帮你拖住那苍耳子,以你的轻功,绝对逃得掉! 我只觉得胸中一阵热血沸腾,哈哈大笑:你当小爷是我那种卖友求生的人吗? 说罢,我一剑抽在胖子肥大的屁股上,算是送了他最后一程,自己则昂首仗剑,直往来路而去。 没走出多远,我就看到前方的树木一阵摇曳,气势汹汹的苍耳子迎面冲了过来。 他看到我去而复返,明显愣了一下,旋即脸上浮上一抹狞笑:哈哈,这是知道无路可逃,打算自己回来送死了吗? 我听到他这个嚣张的语气就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地一龇牙:是啊,反正小爷我也逃不掉了,不如找一个垫背的,你说呢? 一边说,我一边拔出一丝儿火星都弄不出来的大宝剑,大踏步地迎了上去。 我这么一冲锋,苍耳子反倒是虚了,大概是变异鬼火的威力太恐怖,已经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我冲过去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我一看有门,二话不说就钻进旁边的树林里,嘴里还大声嘲笑苍耳子,说你他妈不是很牛吗?怎么还是怂得跟条狗一样?老子的狗都比你胆子大好么? 话音未落,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发如狂的咆哮,苍耳子恼羞成怒地追了过来。 他现在处于半入魔的状态,性情暴躁易怒,这么一发狂,顿时一门心思追我,倒是把胖子的存在给忘了个干净。 如此倒也省了我不少引怪拉仇恨的麻烦。 愤怒的苍耳子,在入魔的程度上又深了不少,听着后面的动静,我能明显感觉他速度比之前更快。 不过这一次没有了胖子那吓死人的体重拖累,我的速度也上来了,一时半会儿之间,倒也不虞会被他追上。 在这十万大山的森林中奔走,我自认也算回到了主场,虽然这大山深处山高林密远胜铁剑派的山门,不过都是山,总归还是有相同之处的。 你不要以为只要轻功好,就什么地方都能跑得飞快,这里面的学问还大着呢。 不同的轻功,侧重点也不同。 譬如我的轻功是在山中练出来的,什么地方下脚最好借力,什么地方虚不受力不能踩,否则会导致用力虚浮减慢速度,这些都是经验之谈,绝非单纯运劲于腿,就能跑个天下第一。 另一方面,我在山中步履轻捷,可以赛飞鸟胜猿猴,可你要把我丢进大江大河,我立刻就要抓瞎,这也是地形不适应的缘故。 感受着四周吹来的山风,我只觉得精神一振,忍不住一声长啸,心怀大畅。 我本来以为在这种天时地利俱全的情况下,苍耳子根本跑不过我,我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想着胖子让我把他引走,如果他实在追不上的话,我是不是还要等等他。 可就是这一回头,我却是瞬间吓得亡魂大冒。 只见他的身影在夜幕中入鬼魅般若隐若现,只有一双入魔后红如炭火的眸子清晰无比。每一次浮现,他都能更逼近一点,无论山石草木,皆是如履平地。 草泥马,这是开挂啊! 我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在去想什么放水的事情,长啸啸到一半,也给生生憋了回去,一门心思埋头赶路。 就这样,我带着苍耳子在莽莽深山里狂兜圈子,终于在东方天际泛白的时候,我和苍耳子一追一逃,来到了和胖子约定的蛮人部落附近。 这个部落,就是我们上次搜寻天剑门总坛时,打过交道的那个部落。 当时我们一行人合力驱逐了在这山中作威作福的洗月山主,免了部落以童男女为祭品的厄运,从此被他们敬若神明。 现在时间过去并不久,如果我此时前去的话,那必然是能够得到帮助的。 只是看着不远处沐浴在晨光中,似乎还未苏醒的村寨,我却犹豫了。 那寨子里看着一片和谐安宁,鸡犬之声相闻,只有几户早起的人家,已经燃起了袅袅的炊烟。 这让我不由得心忧,胖子到底是否已经提前我一步,来到了这个村寨进行布置。 若是他还没有到的话,我就这么把苍耳子引过去,寨子里的蛮人措手不及,必定会在化魔的苍耳子手上死伤惨重,如此幸福的生活毁于一旦,我又于心何忍? 正当我思忖着,是不是要长啸为号,给村里的蛮人报信时,一个宏亮的大嗓门突然响了起来: 前方可是张劫少侠?尽管入寨,我等早有布置,您尽可放心进来便是! 我一听这话,顿时心里就有了底,再不迟疑,把轻功施展到了极限,一溜烟地冲向寨子前门。 而苍耳子这时几乎已经彻底化魔,不识好歹,依然跟在我身后穷追不舍。 因为这一夜间,我们在山里已经绕了好几个大弯,所以我现在正好是在寨子的西门之外,一抬头就能看到灿烂的晨光。 忽然,我的耳朵里好像听到了无数蚊虫振翅般的嗡嗡声,在一抬头,天空的阳光里,好像也多出了许多不明的飞行物,连阳光都被遮蔽了小半。 等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不明物体,分明就是数以百计的羽箭从天而降! 那蚊虫一般的声音,正是羽箭尾羽破风时发出来的! 第455章 修整 你娘嘞! 看着满天箭雨落下,我当场吓了一跳,怪叫一声,脚下加力,紧赶慢赶,终于赶在那千百羽箭落下之前,逃出了箭雨覆盖的范围。 转头一看,我身后的苍耳子,就没这个好运了。 我这一逃,他便完全暴露在了蛮人神射手们的射程之内,那看似和谐静谧的村寨门口,此时不知道正有多少人张弓搭箭,都瞄准了他。看那架势,估计不把他射成一只刺猬是誓不罢休了。 苍耳子虽然这时已经接近彻底入魔,但入魔也不是变成傻逼,所以一些趋吉避凶的基本本能还是有的。 他左躲右闪,双手连拍,打落了不少射向他的羽箭。 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才刚刚扛过第一波的攻击,第二波次的箭雨就再次笼罩了他头顶的天空。 见此情景,他估计也知道自己再不走就走不了了,猛然昂首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转身就逃。 从这方面来看,他虽然已经入魔,但是比起未入魔之前,还要果断得多。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丝毫不受面子、尊严等的影响。 哪里走! 到得现在,我哪里还不知道,胖子之所以会处心积虑布下这个局,就是为了在苍耳子身上留下些什么东西,好使他在以后的路程中,不会成为我们的困扰,因为自然不会让他如此轻易逃离。 他一转身,我立马转逃为追,摆出了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架势。 只是苦了苍耳子,他估计这转身要逃,才赫然发现,刚刚一片坦途的来路,竟然布满了各种机关陷阱,都是往日里蛮人用来捕捉大型猛兽所用。 看起来有了胖子的交待,这寨子里的蛮人也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气,连夜把所有家底都搬了出来。 我追了没两步,就看到苍耳子的背影一个趔趄,脚下陷入了一个陷阱,尽管刚刚坠落到一半,他就马上运起轻功,一个旱地拔葱从陷阱中跃了出来,但是随后荡来的巨木,他就躲不开了! 轰! 足有两人合抱粗细的巨木从山道旁的古树上荡下,带起呼呼的恶风,那猛恶的力道,看得我都是一阵胆寒。 措手不及下,苍耳子伸手一挡,掌木相交的刹那,他浑身一颤,隔着老远我都看到有猩红的血雾喷起,在空气里弥散! 好机会! 我冷笑一声,大剑出手。 一夜的狂奔,虽然我的冰火真气,堪堪只保持在了消耗和恢复持平的地步上,不过多少也恢复了一些,可以施展鬼火掷剑术了。 燃烧着鬼火的掷剑术,在晨光下看来,比昨夜暗淡了不少,然而当它重重撞在苍耳子背心上的时候,还是引发了沉闷的响声! 砰! 火光四溅中,我看到苍耳子身形一歪,落进了山道旁的密林里。 就在我还要继续追杀的时候,那个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张少侠,安少侠托我嘱咐您,穷寇莫追,能重伤先天高手,已经是莫大的运气,何况,在那山林中,还有我们的陷阱在等着他呢! 我这才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魁梧的身影从我背后狂奔而来。 他头上插着三根羽毛,脸上涂满了油彩,赤裸上身,密密麻麻的刺青下面露出精壮的肌肉,下身也只用一块麻布兜住要害,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勇猛和蛮横的气息。 我愣了一下,才认出这个蛮人正是这个寨子里打猎第一的猎手,地位仅仅只在几位祭祀和巫老之下。 蛮族人能把他派出来接应我,也算给足了我面子。 只是,胖子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亲自出来接应我? 还有,他刚刚说自己是转述胖子的话,那胖子呢?他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不亲口来和我说? 一系列疑惑瞬间涌上我心头,顿时给这场胜利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云。 很快,我就看到了谜底。 在村寨的围墙上,我见到了已经起身都困难的胖子。 他肚子上的伤口草草缠着一条破布,已经被血染红,脸色青白,看起来只比死人多一口气。 看到我走过来,他还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来啦? 我被他的伤势吓了一跳,大叫到:小胖你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他的伤势我心里有数,并没有伤到内脏。以他的体质,只要稍微包扎一下,应该就没有生命危险,怎么此时看起来几乎要致命一般? 没事,走得有点急了,怕误事……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休息一下。 胖子轻轻推开我的手,在担架上躺下来,不一会儿就闭上眼睛,像是沉沉睡去。 我这才知道,他可能是为了节省时间接应我,才会导致伤势一再加重,以至于到了眼前这几乎无法收拾的地步。 我甚至怀疑,我要是再晚来一个时辰,可能就看不到他了。 别睡,你这个白痴! 我怕他就这么睡死了,连忙冲上去一掌抵住他的后背,以内力助他吊命疗伤。 他却只是翻了个身,根本就不搭理我的话,继续沉睡,看来真是累得狠了。 幸运的是,有赖于最近我的内力修为大进,一些曾经施展不出来的法门,比如专司疗伤的大悲天龙真法,现在也可以自如地施展了。 佛门慈悲,虽然在杀伐上远不如天剑门的功法,但是疗伤的效果却是奇佳,生死人肉白骨的说法大概有点夸张了,但保住胖子的命,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随着我内力的输入,胖子本来气若游丝的呼吸,渐渐也稳定了下来。 脸色虽然还是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但是至少不像先前那样,活脱脱一个死人了。 胖子伤成这个样子,那接下来肯定是没办法接着往南海走了。 好在苍耳子不知道是被我们打怕了呢,还是真的彻底入了魔在哪座山里拿野兽出气,反正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却是很幸运的没有再遭到他的骚扰,勉强算是达成了最初的目标。 无惊无险养伤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慢。 转眼间,我们已经在蛮人的村寨里待了大半个月。 胖子身上的伤口,终于在我的大悲天龙真法和十万大山灵效草药的滋养下好得差不多了,当初失血过多也慢慢补回来了。 我有些无聊,犹豫着,是不是下次随蛮人猎手一起出去打猎的时候,归来的猎人们突然带回一个消息,说是这几天出现在十万大山中的中原人忽然多了起来。 我立刻敏锐地意识到十万大山中有事发生了,便跑出去打探消息,只是得到的消息,却是让我大吃一惊。 据那些前来碰运气的江湖客说,是六扇门在十万大山中发现了当年天剑门的总坛,内藏无数秘笈神兵,所以大量的游侠浪子都跑来碰运气了呢! 我马上就联想到在天牢中,晓月组织用西域催眠术从我这里套走的消息,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该不会是他们真的找到了天剑门的总坛吧? 大惊之下,我只好委托村寨里的祭祀去总坛所在地打探消息,可他们回报我们的是,整个总坛所在,封锁得好好的,半个人影都没有,连石头上的青苔,都已经长了一指厚,完全不像近期有人去过的样子。 听他们这么一说,我和胖子也只能面面相觑。 这帮晓月组织的狗贼,他们到底找到个什么鬼总坛了? 第456章 哪来的总坛? 说句真心话,对于在蛮人村寨这些天的生活,我是打心眼里满意。 虽然清苦而原始,不像帝都长安,花天酒地。但是蛮人朋友们那种发自内心的友好和敬意,还有他们淳朴的生活方式,却让我非常受用。 无须勾心斗角,每天早上,我都会在村寨旁的湖畔,面对朝阳打坐炼气,然后就是喝上一碗兽肉七草粥,为胖子运功疗伤,以此来开始安宁的新一天。 日复一日,天天如此。 这么一来,倒是正好和我在路上的激进厮杀、突破,形成了一动一静的对比,正合阴阳变化的至理。 我的武功虽然没有再像前些天那样突飞猛进,但是身体里因为暴力提升而留下的隐患,却被我一一抚平,修为境界也稳固了下来。 现在我每次只要凝神存思,就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骨髓已经完全演化成了糖霜一样的白色物质,造血功能起码比以前提高了十倍不止。而我的血液,也正变得越来越粘稠。 伸手在大宝剑的剑刃上一抹,一颗血珠从伤口中渗出,却不像一般的血水那样直接散去,而是圆溜溜、颤巍巍的一颗,停留在我的指尖上,在朝阳的照耀下,还散发着金属一样的光泽。 我明白,这就是武学中所谓“练髓如霜,血如汞浆”的化境。 等到炼血境大成,浑身血脉都变成水银一般,我只要再进一步,以这些新生的血液滋养内脏,就能够一步登天,获得突破先天的资格。 要知道,因为种种机缘巧合,我现在在精神修炼上已经堪破了胎中之谜,自身的真气又获得了冰火属性,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说是半步先天也是毫不为过了。 唯一差的,大概就是凝练脏腑的功夫了。 只要火候一到,天地之桥自然贯通,我就能水到渠成地晋升先天。 整个过程中,不但丝毫没有其他先天高手破关时身死魂灭之虞,而且我真气种子已成,只要以天地元气将其滋养到符合先天高手数量的地步,也不需要经历第四神捕他们那抱婴儿的危险过程。 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能在这蛮人村寨中静心修炼,只待异日大功告成,再一举出山,管他的什么叛徒狗贼,杀他个血流成海! 不过,蛮人猎手们带回来的消息,却让我明白,自己的安逸日子只怕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的六扇门,基本是被晓月组织的人手在把持的。 且不论他们找到“天剑门总坛”的消息,到底是放出来的陷阱和烟幕弹,又或者是真的找到了另一个天剑门的据点,我身为天剑门的传人,于公于私,都有必要、也有义务前去一探究竟。 无论如何,决不能让先师的遗泽落在这些祸乱天下的恶人手里,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面对我打算前去一探的想法,胖子只说了一句话: 总坛在我们这儿呢,别处哪来的总坛? 我看着他,坚定地回答,便是陷阱,我也必须去。 这句话一说,他立刻就明白我去意已决,也不再劝,利落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行,收拾行李,我们走吧! 我瞪了他一眼:我们? 按照我原本的想法,他的伤势虽然已经好了大半,但是最好还是继续卧床休息为宜,去探查什么的,有我一个人也就够了。 只是看他的样子,显然不这么认为。 我才刚开口说让他留在蛮人村寨里养伤,他就打断了我,支着大嗓门嚷嚷:养什么伤啊,哪来的伤啊!早好了!再说了,你既然存心送死,好歹总得带个给你收尸的人上路吧? 去你的,乌鸦嘴! 我踢了他一脚,心里却是暖洋洋的一片。 刚刚他没有阻止我做“蠢事”,现在我自然也不会阻止他,一年多并肩浴血的情谊,培养出了我们对于兄弟决断的尊重。 你想疯,那我就陪你疯一把。 仅此而已。 于是我也没有再多说,只是简单地挥了挥手,那你跟着来吧,只是别拖我后腿就行。 你才是别拖后腿的那个吧! 胖子也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 说笑着,我们就要往外走,忽然,我感觉到,在我们居住的吊脚楼下面,突然多出了一个隐秘的呼吸声。 听他刻意压抑的样子,明显是不想让我们发现。 我当即心中就是一惊一乍,要知道,我们现在到底还是逃犯的身份,这蛮人村寨里的人虽然对我们友好,可人心隔肚皮,难保就没有那想拎着我们的脑袋去长安领赏的人出现。 不过,这个水准的屏住呼吸能力,就想瞒过哥,真当哥一路上千公里是飞过来的不成? 我给胖子使了一个眼色,他这时也察觉到了吊脚楼下的人存在,立即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下一刻,我一个箭步冲到那个呼吸声的正上方,反手拔剑,一剑插入楼板! 霎时间,楼下猛然响起啊地一声惊叫,胖子同时一跃而起,像个攻城锤一样撞破墙壁,整栋楼都在摇晃,而他已经翻身跳到了楼下。 我算得很好,这一剑应当是正好顶在楼下之人脑袋的正上方,只要他稍有异动,我剑气一吐,立刻就能要了他的命。可他若是不动,那面对接下来胖子的逼迫,就只能束手就擒。 不过奇怪的是,胖子跳下去好一会儿了,也没有传来打斗的声音,我正等得有点忧虑的时候,忽然听到他喊了一声: 没事,你下来吧! 我闻声收剑,因为上下竹楼的楼梯已经被胖子那一撞震断,我只好顺着他撞出来的缺口跳了下去,一下去就看到他站在竹楼旁边,完全不像是和什么人动手的架势。 我瞪了他一眼,你在搞什么鬼?人跑了怎么办? 他面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冲着竹楼下努了努嘴,说:跑不了……哎,你自己看吧! 呃? 我被他奇怪的回答弄得一愣,干脆自己扭头,就看到一个面色黧黑的少年,正站在吊脚楼下瑟瑟发抖。 他也不敢看我们,脑袋微抬,脖子僵硬,一双眼睛惊恐地望着楼板上被大宝剑刺出来的那个窟窿。 两条腊肉掉在脚边,裤裆里湿乎乎的尿了一片,显然是被我刚刚那杀气逼人的一剑给吓坏了。 第457章 我也是有徒弟的师父了! 卧槽,什么情况? 我望着眼前这个像淋了雨的鹌鹑一样战栗不止的孩子,也是瞬间懵逼了。 事实上,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他。 他叫阿巴贡,是寨子里一个猎手的儿子。平时也正是他负责我们的饮食起居,无论是村寨里提供给我们的食物,还是巫老为胖子配的草药,都是由他送到我们的住处。 只不过平时他来的时候,都是堂堂正正地叩门而入,今天这突然跑来,偷偷摸摸地听墙根是个什么鬼? 呸呸! 听你妹的墙根,只是偷听,偷听……而已。 我把脑子里不健康的念头甩掉,板着脸喝问道:熊孩子!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他这才艰难地低下头,一脸紧张地望着我,磕磕巴巴地喊了一句:高、高人…… 呃,这个称呼倒是新鲜了。 我摸了摸鼻子,一肚子的草泥马,但还是强忍着笑意问他,你不出声也不上楼,缩在楼脚下做什么呢? 他惊魂未定地告诉我们,说他前几天在寨子的围墙上看过我大战苍耳子的场面,很羡慕我们的身手,一心想拜我们为师,可又怕被拒绝,到时候连送饭都不让他来了。 因为听过族里出山的大人讲过中原人偷师的故事,思前想后,才决定来我们楼下偷听,看看能不能学到什么。 只是没想到今天刚来,就被我们发现了。 这傻小子…… 我和胖子听了他的叙述,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你说这小子偷谁不好,还非偷到我们两个一流高手的楼下来了。 什么叫一流高手?那是隔几堵墙飞只苍蝇都能听见的主啊!就你那点三脚猫的本事,能不被发现吗? 至于他那个族人,估计也不知道是在哪个瓦市里听了两场说书,回来就一顿牛逼吹得飞起。 还偷师,尼玛你以为练武是唱歌呢?光靠耳朵听,就能听成绝世高手了?搞笑吧? 阿巴贡看我们不说话,连忙从地上捡起那两条还沾着他尿泥的腊肉,跪在我们面前:两位师父啊,求求你们收下我吧,只要教个一招半式的,徒儿孝顺地伺候你们一辈子啊! 得,这小子看着憨厚,不傻啊,几句话的工夫就连称呼都改了。 胖子连忙打断了他打蛇随棍上的企图,叫停道:别介,你先急着别改口,腊肉也先收起来……起来说话,我问你啊,你为什么不练自己族里的锻体武学,反而要求到我们两个外人的身上来? 上次来十万大山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这里的蛮人也有自己独特的武学。不练内气,只练筋骨,虽然后劲不足,但是只要不是练到高深的境界以前,其实威力并不逊色于中原的武学多少。 阿巴贡被胖子问得红了脸,踌躇了半晌,才羞愧地回答道:不是我不练,是练不了……我很小的时候,巫老就给我检查过了,我身子瘦弱,底子薄,根本不适合练族里的武学。 哦,这样。 胖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他不开腔,我更是巴不得早点把这小子赶走,收徒什么的,不是开玩笑吗?我自己都才刚刚出师好吗? 虽然……是以一派掌门的身份。 如此记录,也算是开千古未有之先河了。 真不要怪我在这种时候走神,因为我实在是没有收徒的想法。 别的不说,我这一身大半的本事,都是靠大宝剑和天剑门铸剑术开挂开出来的。 没有这两样,我现在还跟刚下山时一个德行,说难听点,就是个三流高手都不算的江湖混混,又哪有什么资格教别人呢? 而这两样东西,又都是非机缘悟性不能成就,就看阿巴贡这小子胆小如鼠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闯天下寻机缘的人好么? 胖子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一家十个兄弟九个胖,都是遗传了老爹的肥肉,据说就连家传的武学,也是建立在特殊体质的基础上。 让阿巴贡这骨瘦如柴的小子去练,难免会搞出东施效颦的效果,练不成不说,指不定还要伤了筋骨。 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想想还是不做为妙。 而除了这些,我们其余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从六扇门中学来的一些大路货武功了。 那些武功,只要有心,出了十万大山,随便在哪里都找得到,完全没必要特意拜我们为师。 毕竟我可不会忘记,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与其占着师父的名义,还不如让他去找一个能每日手把手教导自己的真师父为妙。 看到我们都摆出拒绝的架势,阿巴贡一下就得了急。 看来他心里也清楚,在这大山深处,过了我们这村,或许就再也没这店了。干脆就拿出了牛皮糖的劲头,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们,各种端茶送水献殷勤,一顿“师父师父”地乱叫,大有先单方面把名分定下来的架势。 胖子阅人无数,在人情世故方面比我通透得多,又狠得下心,不管阿巴贡这小子说什么,他就是呵呵一笑,不应也不理。 但我可就做不到了啊。 我这个人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你要像是晓月组织那样,提着刀子来找我拼命,我一顿怼,可能就把你揍得头破血流了。 然而阿巴贡不一样,他为了学武心切,已经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去了。 这样一来,我反而不好意思再拉下面子去骂他。 最后我被他缠得没办法了,终于哭丧个脸松了口,说你先回去换个裤子,然后去我平常练功的湖边上找我,金牌讲师教你一手便是,不过算不得你师父,你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有没有灵性了。 阿巴贡闻言顿时大喜而去,估计是以为自己精诚所至,终于感动了我这块石头。 不过吧,我说句实话,真不是歧视谁,就是就事论事: 实在是他身上的尿臊味熏得我受不了了……也不知道这些蛮人平时吃啥的,小便比我的大便味儿还重。 胖子负手看着阿巴贡欢天喜地而去的背影,悠然道:剑人啊,你可想清楚了,现在收了这个徒弟,以后只怕麻烦事还多呢! 我被他那副刻意摆出来的高人做派气得半死,转身就比出一个大大的中指: 要你收不收,现在来说风凉话了?滚! 第458章 传法 阿巴贡平常负责给我们送饭,自然知道我练功的地点在湖边哪里。 等我们慢悠悠地来到湖边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在那里恭敬等我。 而且在场的还不止他一个人,除了他之外,还有四五个蛮族小年轻,听说我要教武功,也屁颠屁颠地跟着跑了过来,皮的就不谈了。 阿巴贡为此还好一阵诚惶诚恐,生怕我因此震怒。 不过我倒是无所谓。 既然已经决定要传一些武功下去,那么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索性就让他们一起站好听讲了。 不过我也是有言在先,师父领进门,至于能学多少,就看他们自己个人了。 我当然不会教他们天剑门的功法,事实上,以蛮族人在冶炼方面的悟性,估计我教了也白教,讲得再怎么深入浅出,对他们来说,同样都是听天书。 我主讲的,是我在正式学习天剑门剑术之前傍身的法子,从各派弟子手里敲竹杠敲到,之后又被少林方丈补全的八部天龙真法。 现在我成了过街老鼠,不知道当初敲诈下属的事迹,会不会也被翻出来,当作罪状的一条?我想多半的是会的吧? 想起八部天龙真法的来路,我又情不自禁地陷入了伤感。 直到阿巴贡他们叫了我好几声“师父”,我才回过神来。 看到他们站在我面前,都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我这才明白自己居然在讲课的时候走神了。 哦,我们现在开始吧,今天我要教你们的功法,是在西域那边大大有名的武学,叫作八部天龙真法…… 我以前也没教过徒弟,不知道孔夫子所谓因材施教的教育最高理念,到底是个什么鬼。 好在八部天龙真法随我也有这么久了,加上现在自己的武学眼界又提高不少,先把功法口诀掰碎了跟他们一讲,然后再说说自己练功的心得体会,倒也不愁没有内容可讲。 一堂课下来,我讲的辛苦,他们听的吃力。 胖子在旁边听得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我恨不得上去撕了他那张嘴,又要在阿巴贡他们面前维持为人师表的尊严,当真是忍得好生辛苦。 如此大家空着肚子,一直讲到日上三竿,我才终于把八部天龙真法的功诀、体悟和境界都讲了一遍,然后说出了自己预谋已久的一句台词: 今天的传法就到这里。你们回去务必按照我讲的内容勤修苦练,世间没有捷径,练武尤其如此。该教你们的我都教了,剩下的就是你们自己用苦功了。你们记住,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做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果练不出天龙内气,就不要再来找我了,找我也没用! 天龙内气是八部天龙真法最基本的气感,如果连这个也练不出来,确实只能说明他们没有练武的天赋。 听我这么说,孩子们纷纷行礼散去。 一直等到他们走远,胖子才笑嘻嘻地嘲讽我,说金牌讲师好大的威风,世间没有捷径,练武尤其如此……哈哈哈,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特么怎么就那么想笑呢? 我干脆拔剑,指着他的鼻子,霸气十足地睥睨道,闭嘴!再多说一句废话,老子削你! 算你狠! 胖子现在打不过我了,嘀咕一句,果然不敢再说话。 笑闹了一阵,我把话题扯回了正事,我说先前到底听到天剑门的事情,心急了。现在被阿巴贡这小子一打岔,我倒是觉得,六扇门挖的坑,我们暂时不急着跳,就在这里静观其变,等看清楚他们要做什么,再见招拆招也不迟。 胖子哈哈一笑,问我莫非是教徒弟上了瘾,打算在这里收徒终老了。 我气得怒目而视,上去又要削他。 他连忙摆手,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不急,自然有人比我们更急。只是之前看你那么暴躁,才想着在路上提醒你也来得及,现在你自己能想通,那是再好没有了。 打定主意,我们也不急着走了,叫来人把破损的竹楼修整了一下,又住了回去。 这般又过了两天,果然,出现在十万大山里的江湖客进一步多了起来,连村寨里都住进了好些人。 我们一开始还怕是六扇门的阴谋,是派来抓我们的人,躲在暗中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些江湖客不论武功高低,确实都是冲着宝藏来的,一颗心这才放进了肚子里,干脆一人套了个人皮面具,化了妆,混进他们中间去了。 敢于住进寨子的江湖豪客,手基本上都是有几把刷子的,一群人呼朋唤友,很快就敲定了前往“天剑门总坛”的时间,我们也乐得清闲,跟在后边就去了。 要说这一次六扇门,或者说晓月组织,事儿也确实做得够意思,居然明言自己不会独吞,而是等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高手都到齐了之后,再共探天剑门遗址。 只是他们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怀疑他们有鬼。 晓月组织是什么德性,别人不知道,我和他们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还能不清楚? 那叫做晓月所到,寸草不生啊! 我可不会忘记,在大西北天剑门宝库的时候,他们可是把整个遗址都搬了个精光。如果不是天人突破秘法刻在角落里,没被他们发现,恐怕我们这些去晚了的,真的连毛都捞不到一根了。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们突然摆出了大公无私的架势,估计那个遗址不是陷阱,就是危机密布,他们这是要拿这些江湖客作炮灰呢! 这个道理,我看得出来,这些在武林中混迹了一辈子的老油条老江湖,自然不会看不透。 可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越是看得透,越避免不了一个贪字。 晓月组织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摆下了这个阳谋: 想要天剑门的秘笈嘛? 想啊?想就到前面给我探路去。 你活着东西归你,你死了东西归我。 这样一来,总会有那不知死活的妄人,以为自己运气好到逆天,最后却是给晓月组织徒做嫁衣裳。 偏偏面对这种情况,我还真没什么办法能破坏晓月组织的计划。 不,我非但不能破坏,甚至连我自己,都得混在炮灰的队伍的进去遗址,等于是无形中被晓月组织借了刀。 这样的事情,真是想一想都让人觉得万分气闷。 哼,你们就得意吧,暂且让你们一局,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我在心里咬牙切齿,暗暗发誓。 就在这种纠结的心情中,我们来到了十万大山腹地中一块难得的盆地里,这盆地底部平坦,宜室宜家。 但是周围都是千百丈的悬崖,满是茂林修竹,一般人根本抵达不了,更想不到这里还有一个盆地。 而这时,一阵风吹过,一座简陋但是壮阔的黑石宝塔,就像一柄宝剑般,从那谷底的云遮雾罩中缓缓露出了头! 第459章 晓月组织的失算 我站在千百丈高的崖顶上,只往下看了一眼,就知道晓月组织这一回的算盘,只怕是要打歪了。 别的不说,我脚下的这个悬崖,就是天然的筛子,足以把八九成实力不够的江湖客淘汰掉。 剩下有能力下到谷底的,个个莫不是一方枭雄,老奸巨猾,又有几人是易于之辈呢? 你指望这些人会像那些二十郎当岁的愣头青一样,为了几本秘笈,就去当别人的炮灰? 我正在心中暗自得意的时候,突然,胖子在我身后低声提醒: 低头! 嗯? 我心下疑惑,但长期培养出来的默契,让我深信他不会害我,立即依言低下头来。 然后才听到胖子惨笑一声,说难怪最近没看到人追在我们屁股后面跑了,合着都到这儿来了。 我愣了一下,抬起头飞快的四下打量了一下。 结果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就看到一张瘦削的脸,虽然没有了初见的仙风道骨,但是五官依旧,居然是我以为早已入魔的苍耳子! 这家伙有过一次入魔的精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显得非常萎靡,不过感觉还是一样的敏锐,我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就像是感觉到了,霍然扭头看向我们这边。 幸好我已经提前一步避开他的视线,装作向山下看风景的样子,这才没有露陷。饶是如此,背上也已经惊得冷汗淋漓。 麻痹这老小子属狗的啊,这都能感觉到? 我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再看过去的时候,苍耳子仿佛搜索一圈没发现异常,已经又带着疑惑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我正要再细细打量的时候,就感觉衣袖被拉了一下。 低头! 我回头一看,只见胖子一手拉着我,另一只胖手正把腰间的刀子拔出一截,以雪亮的刃口为镜子,在偷偷地观察那边六扇门的高手。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还真是有效。 一般高手对于直接的目光注视,都能自然而然的生出反应,但像这种间接的观察,就奈何不得了。 我看到他越看,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凝重,一片铁青,最后甚至带上了一点点惊恐。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你要死啊?这么明目张胆地看他们,你知不知道,万一暴露了,咱俩最好的一条路,就是直接从这悬崖上跳下去了! 他的态度让我有些诧异,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搞的,怕成这个样子? 一听到我说他怕,胖子当场就炸毛了,谁怕了? 但我明显能感觉出他心里的恐惧,因为哪怕是在发怒,他的声音也同样压低到了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地步。 过了几秒钟,他的情绪镇定了一些,长舒一口气,问我,猜猜这次晓月组织的那帮杂碎,把谁给弄来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还真的好奇了,便回答说我在江湖上认不得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看到苍耳子那个老乌龟,其他人看了也认不出。 胖子盯着,一双绿豆小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寒光: 北境王马芳! 他顿了顿,指着一个风霜之色,背着一柄厚背长刀的大胡子: 游走在大西北的皇族血脉,据说是当今天子的兄长。当年争夺皇位失败以后,就去了大西北自立为王。不过因为他向来都是孤身一人,也不招兵买马,只是自封一个王的称号,所以大唐朝廷倒也没有把他怎么样…… 我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确定自己并没有听过这件皇族逸闻,因此也无甚感觉,只是撇撇嘴反问道,这人谁啊?很厉害吗? 胖子瞪了我一眼,鄙视道,孤陋寡闻。 然后他又想了想,大概是觉得不能让我这么掉以轻心,便又补充了一句,说这位名义上已经死了三十多年,但是如果他要是还摆在明面上,我那个便宜老子,绝对不敢造反! 什么! 我大吃一惊。 什么北境王不北境王的我不知道,但是安西大都护的身手我是亲眼见过的。 在他面前,就连天涯魔君这样的巨擘,都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那能稳压他一头的北境王,又是怎样的狠角色真是可想而知! 有了北境王的存在,我们的计划就要做一个些许的变动了,在下崖的时候,我们特意找了一个远离晓月组织众人的方向下。 毕竟无论是胖子的体形,还是我的大宝剑,都是非常鲜明的特征。 虽然都做了伪装(胖子伪装成了蛮族的头人,我的大宝剑则藏在一根蛮族特有的兵器图腾柱里),但是在这崖上人数众多尚且不显眼,可一旦下到谷底以后,有这个能力的,基本都是江湖上声名赫赫之辈,一个萝卜一个坑,一眼就能看出我们的破绽来。 数百丈高的悬崖,说起来简单,区区三个字,但是真要亲自攀爬下去的时候,就有点难度了。 我和胖子人在半空,都是提心吊胆的,特别是除了真正的高手之外,还有不少财迷心窍之辈,妄想着搏一把一步登天,就也加入到攀岩大军的行列里来。 所以在这盆地的半空中,不时都能听到有人失足坠落的惨叫声,滚落的时候还连累了不少人。 不久我听到崖顶上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大喊“擅自下崖者,杀无赦”,估计是几个大势力联手,开始杜绝那些浑水摸鱼的小角色了。 这样的命令,自然会引起江湖上那些亡命之徒的不满,于是又是一阵闹。 我在半空中就感觉到有水滴落在脸上,一摸才发现是飘下来的血滴,看来上面是动起了刀子。 就这样,又搞了半天,江湖散客的骚动才被镇压下来。 有了这些时间缓冲,我们已经远远甩开了北境王一行人,已经接近了谷底。 而他们作为这次探险活动的发起者,必须先留在上面维持完秩序之后,自己才能下来,不然爬到一半,被心怀怨怼的江湖底层人士在上面捅一刀,谁都受不了。 不过在离地还有十来丈的时候,我和胖子就停止了前进,转而横向攀爬,找了一个隐蔽的岩洞,趴在一丛茂密的灌木背后,窥视外面的情况。 晓月组织心心念念就是想让其他人给他们当炮灰,我们可不能蠢到去踩这个坑。 透过灌木枝叶的缝隙,在这个距离上已经能依稀看到盆地正中的那座黑石塔。 只是这山谷中的湿气似乎非常重,烟雾迷蒙。 以我的目力,也只能隐约看到在那高塔的门前,似乎立着一个人影,我看了许久,他也还是一动不动,以至于我下意识地就把它当作了一尊前人留下守门的雕像。 这个时候,北境王他们终于已经下来了,站在一群老神在在的枭雄中间。 一伙人谁也不愿意打头阵,僵持半晌,北境王终于皮笑肉不笑地挥了挥手,说既然下来了,大家就一起过去看看吧。 走。 看到人群终于开始移动,我拉了一把胖子,两个人一起缀了上去。 只是就在我们慢慢接近高塔时,一个清朗中还带着一点童稚的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 各位朋友远来是客,为何迟迟不上门?让童儿等得好辛苦啊! 第460章 法外狂徒 什么人?!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所有人都露出了大惊失色的表情。 因为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人烟绝迹的谷底,竟然还会有人居住,而且似乎早已知道我们的到来。 这要是陷阱的话,只怕这一下子,我们所有人就都已经成了瓮里的那个鳖。 北境王,这是怎么回事? 有那身份不低的枭雄,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对北境王怒目而视,质问道。 我也在第一时间看了过去,这里到底是不是晓月组织的阴谋,马上就可以揭晓了。 只是入目所见,北境王的脸色也是一片阴郁,他摆了摆手,示意我们稍安勿躁。 然后解释说,关于这个遗迹的存在,他们也是通过种种文献研究才知道的,本身并没有派过任何人下来,所以他对这个地方所知道的,并不比在场的其他人多多少。 他的这个解释,其他人自然不会全信,又是一阵不依不饶的扯皮。 倒是我已经相信了八九分。 不是因为我蠢,而是我在前方那座高塔的轮廓里,却是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一时亲切感大增。 剑痕。 在靠近了这座黑石塔之后,我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在垒砌高塔的岩石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剑痕,可见它们在建筑的时候,完全是被人用剑气切割下来的。 那种熟悉的手法,和我所学简直如出一辙,只有一些细节上有所差别。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正是天剑故人的手笔。 只是不知道这里隐居着的,是天剑门的哪一位前辈罢了。 看到我们停步不前,那个声音再一次提高了音量:家师有请,各位贵客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声音过处,那个我一直以为是石像的人影蓦地一动,瞬间就到了我们面前。 我这才看清,那是一个面目清秀的黑衣童子,剃了个油光水亮的小光头,却又能让人一眼看出,他绝不是和尚。 这不止是头顶没有戒疤这一个差别,而是他身上的气质,就有一种和佛门崇奉的慈悲格格不入的感觉,而是有种轻狂睥睨的气息,仿佛驰骋沙场的猛将。 在他的背上,还背着一柄和大宝剑酷肖的大剑,不过剑柄和剑鞘的地方并没有缝隙,看着就像是一柄木剑。 他从动身,到越过百十丈的距离出现在我们面前,不过眨眼之间,中间还隔着一条两丈宽的小河,就这么踏水而过,但是站在我们眼前的时候,却连鞋帮子都没有沾湿一毫。 这下子,脸色难看的人更多了。 如果说刚才他们的不依不饶,还是想找晓月组织多谈下一些好处的话,那么现在,这个黑衣小童展露出的这一手轻功,就已经把在场八成以上的人都比了下去。 再看看那黑衣童子的年龄,估计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大把的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不过我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一来我自己本来也不老,二来再怎么说,这童子也算是我同门,虽然素味平生,但是天然就觉得亲近。 待会儿我真要和晓月组织冲突起来,他和他身后的人,都有可能助我一臂之力,所以他们越强大,我就越高兴。 北境王踏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套近乎,说不愧是天剑门下,名师出高徒啊…… 他话还没说完,那童子就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们到底走不走?一个个娘们一样的。 北境王的脸色瞬间就垮下来了。 这还真不是我幸灾乐祸啊,但是看到他苦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脸色,我真差点没笑出声来。 说来也真是难为他了。 先有十二把天剑压制得晓月组织百年不敢露头的光辉事迹珠玉在前,最近好不容易熬到剑仙们连连坐化,我和无心人魔又冒出来捣蛋,他们心里只怕早已把天剑门满门上下都恨到骨子里去了,现在强挤出一个笑脸,还碰了一鼻子灰……这是个人都忍不了啊! 马上就有会察言观色的狗腿子,看到北境王脸色阴沉,立马站出来指责那童子,说谁家娃儿,大人都没有教你对前辈要有礼貌吗? 黑衣童子闻言突然咧嘴一笑,下一刻,连我都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只见他背上的大剑已经落在了手里,一个箭步落在那狗腿子面前。 锵! 一剑刺出,人就飞了出去,半空中鲜血狂喷。 黑衣童子这才缓缓收剑,鄙视地望着我们这群人,笑道:我不是针对谁,真要论辈分,在座的在我面前都是小字辈!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也活泛起来。 要说起来,我可是诸葛若兰的嫡传弟子啊,江湖上九成九的人都不如我辈分高。 这事儿虽然肯定没什么人会认的,但不妨碍我拿来恶心人啊? 你想,出门见谁都喊孙砸,光是想想都觉得痛快啊! 黑衣童子装完逼,也不等被打脸的北境王发作,衣袂翻飞,转身就走,临走前留下一句话: 想要入塔的,跟我来便是,若是没这个胆量,那还是速速退去为妙,不要等我师尊清场才知道后悔。 北境王沉默片刻,忽然狞笑一声,二话不说飞身跟上。 他这一动,其他人也不犹豫,纷纷冲着那座剑塔走了上去,我和胖子自然也不例外。 能下到谷底的,自然都是心志坚定之辈,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小童儿区区几句话,就打退堂鼓呢? 一群人熙熙攘攘地走到那剑塔之中,只见这座剑塔高有九层,虽然说起来不算高,但站在塔下仰望,给人的感觉却极其陡峭险峻,让人仿佛产生一种高耸入云的错觉。 我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那黑衣童子的背影,消失在塔门中的黑暗里。 大家踏入塔门,借着窗户射进来的昏暗光芒拾阶而上,整座剑塔似乎空无一人,只有我们嘈杂的脚步声在塔中回荡。 这样一直穿堂入室,直达第九层时,我们才终于又看到了黑衣童子。 他背对着我们,跪在一尊仗剑怒目的石像下方,虔诚地叩拜着,完全无视了我们的进入。 而在那尊神采飞扬、栩栩如生的雕像正前方,一名形容枯槁的中年人盘膝而坐。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上不少裸露在衣物外的部位,肌肤都像被利剑斩过一样,活活爆裂开来,露出里面猩红的肌肉,却不流血,看着分外瘆人。 这个中年人垂首闭目,像是活在和我们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里。 隔着老远,我都能感受到他浑身的毛孔似乎是紧闭的,若非身上的伤口,似乎都已经达到了传说中浑圆无漏的地步。 天人?!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在这里又能见到一个天剑门的天人高手。 只是他的形貌似乎和诸葛若兰给我描述过的任何一个师叔伯都不一样,应当并非十二把天剑之一。 这样的实力,顿时让我对天剑门当年的底蕴,再一次产生了十分的自豪和震撼。 看,就连十二把天剑,都不是我们天人的全部! 只是这位天人前辈目前的状态看上去相当不好,北境王一开始看到他的时候,也是面色大变,但是打量了两眼之后,却突然狞笑起来,张狂地说道: 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破关失败的残废天人,也敢在本王面前拿大?给本王跪下! 说罢,他一步踏进室内,五指叉开,迎头抓向那一名天人的头顶! 你敢! 黑衣童子霍然回头,厉声怒喝。 我也是下意识地迈出一步,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到底是同门,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这位前辈在我眼前受辱。 然而,就在我刚刚动身的一刹那,那天人高手的眼眸猛地一下张开! 刹那间,昏暗的室内像是闪过一道利剑出鞘的寒光。 回去! 只听一声断喝,北境王随之惨叫一声,飞退回来,倒飞过的路上全是一滴滴淋漓的鲜血! 再看北境王,他脸上一侧的胡须被削落大半,鲜血淋漓,满脸都是惊恐之色。 我在一旁看得是叹为观止。 仅凭一声怒吼,就伤了先天中的高手北境王,这是何等的功力啊! 那名天人一声吼退北境王,挥了挥手,示意黑衣小童坐在一盘,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我,然后才把目光转到北境王身上,一双本该虚弱浑浊的眸子中,却蓦然有一抹疯狂睥睨的神色浮现: 若是出了这座剑塔,我确实已经是废人一个,不过在这塔中,有先师塑像中的剑气呼应,我就是实打实的天人!你这种级别,也想在我面前称王称霸?哼……差得远了!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北境王的脸上,更是露出了羞愤欲死的神色。 堂堂北境王,前半生位高权重,后半生纵横江湖,一生或许并非无敌,但是何时被人这样轻视过? 我的脑海里,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浮起一个念头: 这个半废的天人……狂!实在是太狂了! 第461章 剑道舍利 狂徒天人就这么盘坐在自家祖师的雕像之下,神情自若,却像是身后自有千军万马。 我们这么多武林高手合力在一起,可在他眼中,似乎也像是土鸡瓦狗一般,丝毫都不放在心上。 特别是北境王,看他的表情,双眼通红,气得简直快要发疯,但却明显被对方的话语给惊住了,竟然困在门口寸步不敢入内。 天人啊,那是什么概念? 就算只是这么一个永远不能出塔半步的天人,但是只要是在他的地盘上,那他就是绝对的天下无敌!任何想与之为敌的想法,都不过是不自量力的自取灭亡罢了! 看到我们被他一个眼神镇住,枯瘦中年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他手一伸,指着室内的地面,倨傲地对我们说,鄙人剑狂。各位来意我心知肚明……这样吧,拜先师三拜,便可入我门中,得一座次,不拜者滚。 此言一出,我前面的人群顿时又是一阵骚动。 我可不管那么多,二话不说,挤开他们,上去纳头就拜。 尽管雕像都会有些失真,但是隔了这么一会儿,我也看出点门道。 那个仗剑怒目的雕像,刻的人物可不就是十二把天剑之一的狂剑仙么? 从那中年人的话来看,他坐化的时间,应该远比诸葛若兰和蛮剑仙来的早。 这也不奇怪,十二剑仙按照年龄排座次,狂剑仙身为老二,远比排在后面的诸葛若兰他们年纪大。 这个剑狂,从功法和名号来看,应该是他弟子一辈的人物了,换句话说,就是我的师兄。 如果只是对剑狂大礼参拜,那我心里多少还有点不乐意。 可是有这尊雕像在就不一样了,同门相见,我拜自己的师伯,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看到我痛快磕头,剑狂先是一愣,然后就若有所思地大笑:好,好,太好了! 我拜完之后,胖子犹豫了一下,也大大咧咧地笑了笑。随后,操着一口不标准的南话:我们这些土人,从来不知什么天地君亲师,今日得蒙教化,实在是幸甚至哉。 他这番话说得半文半白,但却给我们的行为找了一个极好的借口。 说完之后,他也跟在我身后,大礼参拜剑狂和狂剑仙的雕像。 狂剑仙点点头:剑道不分南北,我天剑门向来有教无类……坐! 他手一指,逼人的剑气从指间射出,顿时在他面前划出两个圆圈,权当蒲团。我和胖子也不在意地板硌屁股,径直就坐了上去。 人的天性都是盲从的,有了我们两个带头,其他江湖地位稍微低一点的人,也都相继参拜坐下,只是他们就没有剑狂亲自出手赐座的待遇了,只能各自找地方盘膝而坐。 眼看着不算宽阔的室内人数渐多,北境王和苍耳子他们终于不淡定了,一个个脸上露出激愤的神色,但是看了看北境王脸上还没凝固的伤口,便都不敢放肆了,只是盯着北境王不说话。 北境王倒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主。 沉思三秒,他冷哼一声,走到狂剑仙的雕像下面,梆梆梆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磕完,然后抬头红着眼睛看着剑狂道:可以了吧? 狂剑仙哈哈一笑,当然,不过你得坐后面,天剑门论资排辈,从来不看入门时功底深浅。你拜得晚,活该当师弟啊。 北境王咬牙切齿,一拂衣衫下摆,走到人群之后坐下: 随你!本王倒要看看,你装神弄鬼,能搞出些什么名堂来! 其他晓月组织的人手见状,也纷纷效仿。 他们的想法我明白,老大都怂了,咱还坚持个什么呢?该跪跪,该拜拜吧!说不定还能捞点好处。 不少人脸上还露出懊恼的神色,估计心里只恨没有早点磕头,现在该参拜的礼节没有少,座次反而排到后面去了,何苦呢? 这一番作态看在北境王的眼里,自然少不得又是一阵气苦。 等到所有人都找到位置坐好,剑狂开口说道:鄙人承袭先师道统,本欲以疯狂之心证剑道化境,无奈破关之际功亏一篑,身心俱损,将于今日坐化。各位适逢此时,远道而来,即是有缘。 所谓拜师之语不过笑言,我坐化之后,所遗之剑道舍利,归我徒儿孙浩所有。至于诸位,可按此时座次,在塔中自取秘笈离去。日后行走江湖再见,还望念着传艺的香火情,对我这徒儿照拂一二才好。 剑狂一说这话,我立刻就明白过来。 为什么天剑门中,心法代代相传,但是演化出来的剑术却绝无同样?就是因为一门剑术,只有最适合自己的才是好的。 这剑狂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竟然选择完全复制狂剑仙的剑道,难怪会在突破天人极限的时候破功损身,事实上没有当场走火入魔而死,已经是他和狂剑术足够契合了。 可惜他到底只是狂剑仙的弟子,不是狂剑仙本人转世,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我在心里思考天剑门的剑道,一回过神来,忽然发现周围的人俱是双眼发光,露出垂涎三尺的贪婪神色。 我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刚刚剑狂说了什么? 卧槽,剑道舍利啊! 要知道,他和诸葛若兰他们不一样。 那两位都是因为寿元将尽才坐化的,符合生老病死的天道至理,一身剑气重新化入天地,复归自然,根本留之不住。 但是剑狂不同,从年龄上来判断,他的死是因为伤,而不是因为老得非死不可的地步。 所以他的剑气是可以传承下来的,谁只要得到他毕生剑气所结的剑道舍利,只要稍加吸收,自然就能得到他毕生的修为。 在这种情况下,连我都忍不住有些意动,这是真正的一步登天啊! 至于按顺序带走秘笈之语,更是没人当真了。 有了剑道舍利,谁还在乎那些不知道练的成练不成的破草纸啊! 何况只要抢到剑道舍利,我就是下一个绝世高手,到时候杀光你们,所有东西都是我的! 我在不止一个人的眼里,看到了类似的凶光和贪婪。 一时间,我都忍不住为我的小师侄孙浩担忧起来。 然而剑狂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看着下面的骚动,竟然只是笑了笑,就扭过头去和黑衣小童孙浩做最后的告别。 小家伙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居然也是率性自然,毫不在意下面一群对他虎视眈眈的豺狼。 我扫视了一圈周围满脸紧张的江湖客们,特别是晓月组织的人,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剑狂坐化,剑道舍利成形的那一刻,就是他们出手的时候。 只是,他们大概想不到,我们两个在他们想象中、本该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小角色,居然也会堂而皇之地和他们坐在一起,座次甚至比他们还高吧? 嘿,想不到没关系,等我在背后捅你们菊花的时候,你们自然会想到的。 我在心里冷冷一笑,悄无声息地把作为伪装的图腾柱上的裂缝又震大了一点。 这样待会儿打起来,我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拔剑。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暗流涌动的室内,忽然又有了异动! 弥散在每个人周围的剑气,蓦地涌动起来,化作万千无形利剑,然后像百川归海那样,自我们的周身大穴,直刺体内! 刹那间,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无限惊恐的神色来! 第462章 坐化的剑狂 无形剑气入体的一瞬间,在场的人几乎都被吓得魂飞魄散。 异种真气入侵,这在武道之中,乃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忌,一旦被入侵成功,轻则功力大损,重则脏腑俱裂,当场毙命。 哪怕是能成功驱逐,也要消耗一番心神,何况这里的人,根本无力对抗天人高手的手段呢? 现在唯一淡定的,大概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剑狂的真气和我同源同种,因此几乎是他的剑气入体的一刹那,我就明白,这些剑气不但无害,还有大益,索性就不抵抗,而是全心全意地配合,疯狂吸纳起来。 果然,这些剑气在进入我的经脉之后,并没有作乱,反而一瞬间溃破,和我本身的真气融合在一起。 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却能起到伐毛洗髓的作用。 不多时,我就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在这股剑气的洗涤下,变得更加坚韧宽广,身上的暗伤也都被疗愈,感觉一阵神清气爽。 这个时候,其他江湖人只要不傻,也都已经发现了这股剑气的好处,纷纷放开心胸。 只是此时能留给他们的好处已经不多了。 要引导真气,为在场这么多人伐毛洗髓,剑狂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子? 因此几乎是在我伐毛洗髓完成的一刹那,来自外界的剑气就断了来源。 众人纷纷意犹未尽的睁开眼睛,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是打算冲上去抓住剑狂,再挤出点剑气来爽爽。 我抬头一看,刚刚还栩栩如生的雕像,此时居然形象大变,仿佛重新化作了呆板的死物,再也没了之前那种如有生命的灵动了。 我立刻明白,这雕像应该也是由某种储存真气的材料制成,刚刚剑狂引导用作洗髓的剑气,便正是从这雕像中抽取出来的。 剑气平息,所有人心里蠢蠢欲动的贪念也渐渐被镇压了下去。 能坐在这里的,都不是蠢人,一个个人精一样。 他们自然知道,和剑狂坐化以后能得到的好处相比,这些许剑气不过是毛毛雨,没有必要在这时惹怒剑狂,做杀鸡取卵的蠢事。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剑狂在引爆了空气中的剑气之后,忽然就没有了声息,连本来起伏不定的胸脯,现在也完全干瘪了下去。 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死人。 事实上,在我的感知里,现在那一具枯槁的躯体,就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死人。 只是有了上次十万大山中洗月山主的教训,我却是不敢肯定,这些神通广大的天人,他们的生与死,和我们这些凡人,是否还在一个概念上。 随后发生的事情证明,我的谨慎绝对是有道理的。 无声无息的剑狂僵坐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大家的耐心都一点点消磨殆尽之时,他那仿佛僵硬尸体般的身躯,猛地动弹了一下。 铿…… 剑狂多年锤炼,筋骨如剑,这一动之下,体内顿时响起了一声悠远的铮然长鸣。 几乎在听到这一声剑鸣的同时,我就感觉仿佛有无数名师言传身教,把难以形容的剑道修为灌输进我的脑海里,自身的剑道修为在刹那间猛然暴涨一截。 如果一定要用语言来形容的话,我只能说,在剑狂以身化剑的这一刻,我听闻到了无上剑术的真谛。 我知道,这是他留给我们最后的遗赠了。 只听一片铿然有声的声音中,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在场所有佩剑之士腰间的利剑,陡地集体出鞘半截,像是对剑狂表达敬意,又像是在给这位剑道的君王送行。 这无关正邪,只是剑与剑的呼应。 而我背后图腾柱子中的大宝剑,也是一阵骚动。 若非这段日子以来,我的剑意也有所精进,恐怕这刻已经压抑不住地裂木而出了。 如果是平时,我自然早已放任它自由,向剑狂表示敬意。 不过现在不行,我还等着让它作为杀手锏,给晓月组织好好吃个暗亏的呢! 我连忙送去一道真气,“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大宝剑给安抚了下来。 无心插柳的是,经此一番惊变,我看到晓月组织那边望向我的怀疑目光,已经少了许多。 显然在剑狂的剑意下都没有露陷,让他们越发认同我的蛮人身份了。 这时再看剑狂,他体内暴走的剑气,已经彻底进入坐的最后阶段。 一道道隐晦的寒光在空气里闪过,在这一刻,他浑身上下的血肉,都像是同时遭到了千万把毫毛小剑的切割。 每一滴鲜血,每一块皮肉……连飞散都来不及,就被切成了恒河沙数多肉眼难见的微尘。 最后,剑气猛地一阵爆发,剑狂盘坐的地方,完全被剑气笼罩,一片朦胧。 在强烈的剑气中,甚至连他的骨骼也化为飞灰。 当一切烟消云散,遍地灰烬里,就只剩下一颗浑圆如珠的舍利子,在那里散发着莹莹的光辉。 见此情景,一直不言不动的孙浩终于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悲痛,伏在地上悲呼一声: 恭送师尊! 而和他的恭敬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其他人鸡飞狗跳的小丑之举: 就是现在! 快抢啊! 要死鸟朝天,不死变神仙……舍利子是我的! 滚开…… …… 就在舍利子现身的那一刹那,整个厅堂里陡然混乱了起来。 刚刚还盘坐在地的众人,顷刻间便完全将剑狂之前的安排抛之脑后,纷纷起身,争先恐后地扑向那一颗舍利子。 此时此刻,一步登天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们眼中贪婪的火焰,几乎可以焚尽一切挡路的人。 眼看着最近的一个人,手指已经快要触摸到舍利子。 这个人我认识,晓月组织的马前卒,他只要再前进一寸,就能把自己梦寐以求的舍利子握在手心里了。 可惜,我会让他如愿吗? 我坐的位置,离剑狂比任何人都近,这人一动,我马上后发先至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解下背后的图腾柱,一下握在手里,一记横扫,直砸向那人的腰间。 这人的身手也相当不俗,突然被我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拦截,居然也没有手忙脚乱,放弃争夺舍利子,两手一错,就架住了我的图腾柱。 混账蛮子!还不滚开,不要给你的部落招灾惹祸! 他到现在还没认出我的身份,大声的呵斥道。 可别说我不是蛮人,就算是蛮人,又怎么会理会他这苍白无力的呵斥? 威胁他人的资本,是要建立在自身的实力基础上的,让我退却,你有这个资格吗? 我伸手在图腾柱上一拍,下一刻,对面晓月组织小喽啰的一双眼睛就凸了出来,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看着自己胸前,一截黝黑的剑刃从图腾木的一端刺出,深深没入他的胸膛,瞬间斩断了他的生机。 是你……在这里…… 他用尽全力嘶吼,仿佛想要招呼自己的同伴,给他报仇。 可惜其他人这时已经在混战中杀红了眼,哪里还听得到他这无力的呼喊。 我运劲一吐,一缕缕剑气顿时在对面那人的体内爆开,然后,他的七窍中都流出鲜血来,面目扭曲地摔倒在地,身下一滩鲜血流出,再无声息。 一剑绝杀一人,我顾不上再掩藏身份,大宝剑震碎图腾木,悍然挡在了剑道舍利和孙浩的面前,和源源不断扑上来的人搏杀了起来。 只是,我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拦得住一个两个,但是片刻之间,就有更多的人越过我的防线,冲向了舍利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直对舍利子表现得漠不关心的孙浩霍然抬头,偶尔一回头间,他眼中的狂怒神色,都看得我心惊不已。 他之前一直坐在剑狂身边,离舍利子的距离比我更近,此时一个跨步,就俯身把舍利子抄在了手里。 其他人见状,顿时像发了狂一样,齐声怒吼把舍利子交出来! 然而面对他们的威胁和叫嚣,孙浩只是狰狞一笑,怒道:想要师尊的遗物?可以啊,你们有没有先问过我的剑? 我一怔,他现在两手空空,又哪来的剑呢? 下一秒,我就明白了,只见孙浩抬头一指,大家头顶上那一座狂剑仙雕像手里的大剑,顿时石皮粉碎,脱落下来,正好落在他的掌心里。 我这才发现,这柄剑居然是真家伙,而且看样子,正是十二把天剑之一的狂剑仙当年的佩剑! 孙浩一剑在手,整个人的神采都不一样了,悲伤尽去,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张狂! 他猛地抬起剑,一指我们,大叫一声: 剑来! 嗡! 第463章 异变突起 嗡…… 悠悠剑鸣的声音,突然从我们每一个人体内爆发出来。 这种剑鸣,比起刚刚剑狂发出的肉身鸣响,要差了许多,只是真气内力的鸣动,而与筋骨无关。 但是这么多人一起,闹出来的动静还是相当壮观。 剑鸣响起的一瞬间,我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无论是剑狂还是孙浩,对于这些居心不良的窥视者,都是那么的满不在乎。 因为随着剑鸣的节奏,我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吸收了剑狂剑气的真气,忽然之间就暴走起来,顺行逆行,四处流窜,完全乱了套。 这种情况下,一般人不要说出手,就连想要保住自己不走火入魔,都非得小心翼翼不可。 幸运的是,这种剑气和我一身所学非常契合,运起天剑门的心法,暴动马上就被镇压了下去。 但是包括胖子在内的其他人,就没这个运气了,一个个连动都动不得,纷纷摔倒在地。 霎时间,厅堂之内,一片人仰马翻,只剩下我和孙浩两个人鹤立鸡群般地站着。 他看了我一眼,颇为意外地问了一句: 天剑同门? 我笑着点了点头,把视线转开,投向地上翻滚不休的人群。 在这遍地哀鸿中,又尤其以苍耳子的反应最为剧烈,他前些日子才刚刚入魔一次,此刻真气暴走,根本就压抑不住,苦苦抵抗无效,整个人几乎都癫狂了。 他悔恨怨毒地望着我,大吼一声,是你,竟然是你…… 我微笑颔首,一剑送出,刺穿了他的眉心。 噗! 鲜血飙出,苍耳子一句话没说完,眼神就彻底凝固了。 可怜他也算是一代高手,这才刚刚从入魔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就又遇上了我们天剑门的手段,在我手中无奈断送了性命。 我提着剑,又走向另一边的北境王。 他倒是比苍耳子机灵多了,估计刚一看到我神色不善,再听苍耳子的话,马上就回过神来,明白了我的身份。 接着,这家伙居然二话不说,不惜大口吐血,也要强行镇压了体内暴走的真气,整个人一撞而起,直接跌跌撞撞地冲出塔去,连狠话都没有留下一句,瞬间就消失在了远方的薄雾中。 这…… 北境王的决断,看得我一阵傻眼。 真不愧是一代枭雄,当断则断,一见事不可为,马上就走为上计,丝毫都不拖泥带水。 当然,这样做他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惊人的: 强行镇压真气暴走,不但需要极高的修为,而且给他经脉造成的损伤,恐怕没有一个月的时间绝恢复不过来。 不过比起其他人落在我们手里的下场,他这一点点代价,又是极其划算的了。 趁着真气暴走的效果还在,我治好了胖子,加上孙浩,三个人一起动手,三下五除二,就把没办法逃走的的人都分门别类地处理好了: 普通江湖客点穴捆起来,而晓月组织的人,则不管他们苦苦哀求,全部打断手脚废掉武功。 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斗争中,一丝情面都不能讲,因为如果是我们落入他们手里,只怕下场会更惨。 直到一切都收拾得妥妥当当,孙浩才抬起头,看向我们。 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算哭得眼圈红红,一言一动中都还带着一股天然形成的霸气。 他看了我一眼,正要说话。 忽然,我看到他身后的窗口那里,有人影蓦地一闪。 我下意识地大喊一声小心,却已经来不及了。 来人像一阵风一样掠过,在孙浩的后脑勺上重重敲了一下。 然后在他倒地之前,来人已经顺手夺过他手里的剑道舍利,又和我飞快地交手两招,瞬息退回到了出现的窗口上。 嘿,什么天剑后人,也不过如此,一代剑狂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为我和师尊徒做嫁衣。 一个细嫩的声音响起。 我浑身一震,这个声音,不是乌云山的女儿,小萝莉乌玉珠吗? 这丫头本来从乌家堡破灭之后,就一直跟在扛把子身边,然而自从晓月组织篡权之后,她却在某一天突然就不知去向,扛把子到处都找不到他,还伤心了好久。 没想到她今天现在居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还那一身武功,更是诡异莫测,远非以前能比。 小萝莉站在窗台上,最后用仇恨的眼神看了我们一眼,猛地跳出了窗外。 我快步追到窗前一看,只见她吊着一根细如毛发的蛛丝,已经快要冲到雾气中去了。 孙浩艰难地爬起来想追,可惜才刚刚受到重击,力不从心,踉跄两下又跌倒在了地上,脸上露出悔恨交加的神色。 “可恶,这个死扛把子,连自己的马子都管不好,放出来兴风作浪,回去胖爷一定要找他兴师问罪。” 胖子扶起孙浩,一拳打在小萝莉逃走的窗台上,砸得碎石乱飞。 我却顾不上那么多了,因为就在刚刚,我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回忆起小萝莉武功的出处来了。 一股莫大的恐惧,瞬间萦绕在我的心头。 我苦笑一声,对胖子说,你还是拉倒吧,等我们回去,你要是还能看到扛把子,肯定没精力对他兴师问罪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用照镜子,我大概也能想象出自己脸色苍白如鬼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呢,我一定要把那对奸夫淫妇狗男女揍个半死啊…… 胖子满不在乎地贫嘴,一回头却瞬间说不下去了。 他看着我苍白的脸色,沉默了老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咋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还有,你说那小萝莉啥…… 我扫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提醒道: 天剑总坛,洗月山主……这丫头刚刚施展的武功,和洗月山主那个老魔头简直如出一辙啊!她的师尊,说不好就是那老混球啊! 啪! 胖子吓得一个哆嗦,把手里扶着的孙浩都直接推倒在地。 孙浩猝不及防,顿时摔得惨叫一声,对胖子怒目而视:你他妈在做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胖子连声道歉,把孙浩又扶了起来。 只是在他和我对视的时候,我们都明白,对方也和自己一样,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 本来就能够吸收别人功力恢复的洗月山主,在得到这个剑道舍利之后,会变得多么恐怖? 难不成,乱离还未出关,我们就先要对付一个更加恐怖的天人高手了吗? 见鬼啊! 胖子又一拳打在墙壁上。 这一次,却是比刚刚要重得多了…… 第464章 捡到一个武学奇才 小萝莉走了以后,我和胖子面面相觑,老半天都消化不了这个意外。 孙浩终于从后脑受到重击的晕眩中恢复过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我们身边,点头示意。 胖子一看到他,眼神蓦地一亮,之前的惶恐惊惧全都不翼而飞。 我看到胖子这个表情,立刻明白这小子又在憋坏水了。 果然,下一刻,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居高临下地伸出手,在孙浩的光头上摸了摸,一脸贱兮兮地笑道: 师侄,你好啊。 孙浩一愕,躲开他的手问道,难道你也是天剑门传人? 说着,他的眼神在胖子身上上下逡巡,我知道他是在找天剑门传人招牌式的大剑。 胖子得意一笑,挺了挺肚子,指着我说:胖爷虽然不是天剑门的传人,不过我兄弟是你师叔,胖爷叫你一声师侄,一点都不算过分呐! 孙浩脸上顿时一道青气闪过。 我看这个暴脾气小子有发飙的迹象,连忙走上去拉开他:你别理这个神经病,走,我们去旁边说话。 胖子闻言也不恼,扭着大屁股就到一边闲逛去了。 我知道他在找什么,剑狂临终之前,遗言这塔中的秘笈尽归众人所有,现在其他人都被打了个半死,那些秘笈理所当然就是他的了。 赶走了碍事的胖子,我问孙浩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我是想把这个便宜师侄拉到我这一边的,因为在我看来,剑道舍利子落在小萝莉手里,绝对是肉包子打狗,再也要不回来了。而以他的身手,如果能对我言听计从,在去南海寻宝的路上,绝对能给我极大的帮助。 不过我也知道,天剑门人都有一股子傲气和执拗气,是很难居于人下的,所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成固可喜,败亦欣然。 果不其然,马上就听到孙浩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贱女人夺走了我师尊留下的剑舍利,我一定要将其夺回来!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去意已决,叹了口气,不再劝说。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是我师父给我留下了这么棒的遗产,结果中途被人截胡,我也是拼了命都要抢回来的。 于是我只是叮嘱孙浩,说小萝莉和我们大有渊源,如果你赢了,切勿伤她性命,同样,她要是已经把剑道舍利送回了她师父身边,那你也切不可有一丝轻举妄动,最好马上转身就走,有多远走多远。 孙浩闻言,脸上顿时流露出一抹傲气和杀气。 他亮了亮手中狂剑仙的佩剑,问我说,她师父是何许人也?竟然要我这般低三下四? 我斜睨了他一眼,问洗月山主,知道吗? 孙浩显然是听剑狂说过这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半晌才弱弱地问道,这个老魔头还在人世啊? 我知道他被洗月山主的名头镇住了,这才冷笑一声,说别说你了,就是你师祖当年全盛时期,还联手你另外十一个师叔祖,以及江湖各派,都照样给人家揍得孙子似的。怎么样?还要逞强吗? 孙浩立刻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只是继承了从狂剑仙、到剑狂,性格中一脉相承的狂傲,但不是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洗月山主就是古往今来真正的天下第一。 这种连十二天剑都要忌惮的人物。我想你就是借他八个胆子,他都不敢去招惹。 临末了,孙浩还不甘心地又向我确认了一遍洗月山主目前的实力。 在得知后者一复苏就能从几大先天的联手围剿中逃出生天,他才像是终于认命,不再作声了。 “不过,我还是要去试一试,说不定能在剑道舍利传入洗月山主手里之前,就夺回来呢?我对自己的轻功有信心。” 过了几秒钟,他收拾好心里的沮丧情绪,又来向我辞行。 这一次,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话语,我没有再挽留他的理由,只得拱拱手说后会有期。 追击这种事,向来都是宜早不宜迟的。 毕竟以他之前显露出的轻功,如果小萝莉在路上稍一放松,说不定还真的有可能被他追上。 那样的话,对我们谁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临分别前,我看了一眼他背上背着的狂剑,有心提醒他如果不铸成自己的剑,是绝无可能的踏上武道巅峰的。 不过后来转念一想,这种事情他师父剑狂不可能不知道,既然这样,他还选择了继承前辈的剑与剑道,那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我没必要去多嘴讨这个嫌。 说起来,我这个便宜师叔比孙浩也大不了几岁,有些事情还是不开口为妙。 何况这世上武者何止千万,最后能踏上天人境界的又有几人? 孙浩选择这样一条更加好走的坦途,我实在没有理由劝阻。 反正就算最后的终点抵达不了世间巅峰,可要是能像他师尊剑狂那样,练成先天绝顶,那也算是功德圆满,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了。 全在这里了! 孙浩走了以后,胖子才背着满满一背囊的秘笈材料,走到我面前,砰的一声放下。 他左右看看,没发现孙浩的身影,叹了口气,说那小子这就走了啊?还真是说走就走,一点都不留恋啊。 我笑着摇了摇头,在这石塔之中,最贵重的东西,恐怕就只有剑狂毕生功力所聚的剑道舍利,和狂剑仙的佩剑了。其余的东西,孙浩不是早已熟读,便是看不上眼。 现在剑舍利被夺,狂剑他也带在了身边,剑狂师兄陨落成灰,连尸身都没有留下,这里自然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招呼胖子陪我一起,把剑狂坐化以后的灰烬扫了一撮,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埋葬,也算是让他入土为安。 做完这些,我解开了一些被我制住的江湖豪杰的绳索,也不管他们的眼神是愤怒,还是感激,做完自己想做的一切,就带着胖子径直爬悬崖走人了。 反正等时间一到,穴道自解,功力恢复,那时他们自然就能离开这里了。 至于那些晓月组织的俘虏,他们功力尽废,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恐怕毕生都要在这谷底为自己的罪恶赎罪了。 双方会不会达成什么协议,我就不管了,也无所谓了。 虱多不痒债多不愁,连洗月山主和乱离这种天人级别的大人物我都得罪了,还会在乎多这么两个小虾米? 我们回到蛮人村落附近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心力交瘁,连话都不想说了。 胖子是因为背了一背囊的好处给累的,我则是又见到一名师门长辈身化飞灰,情绪低落。 不过,就在我们走到村口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飞快地跑过来。 师父,师父! 来人还没靠近,就是一阵大呼小叫。 阿巴贡? 我把脸色一沉,就要摆出师父的架势,好好教训他两句。 可是他飞快地跑到我面前,不等我开口,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报告道: 师父,我练出天龙内气了! 哦?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 我们这一去一回才多久,他就练出了天龙内气,这个速度决不能说慢了。 想当初我自己在练天龙真法的时候,本身已经有内力在身,转换出第一缕天龙内气,都差不多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想到这里,我不敢怠慢,伸出一只手掌,说来,你全力打我一拳,让我看看你的进度。 一听这话,刚刚还意气风发的阿巴贡马上怂了:师父,我不敢。 让你打就打,少废话,快点,你师父这是在考校你的武功! 胖子比我还不耐烦,凶巴巴地吼了一声。 阿巴贡一缩脖子,偷眼看我没什么异议,这才嘀咕了一句:师父,那我得罪了啊。 嗯。 我点点头。 他这才沉腰坐马,吐气开声,轰然一拳打向我的掌心! 咔咔咔,阿巴贡出拳的时候,浑身筋骨肌肉都发出一阵爆豆子般的脆响。 我在心里暗暗认可,这小子果然没骗我,这个声音做不得假,正是武功入门的表现。 但是下一刻,我心里的平静就被震惊所取代! 吟…… 阿巴贡浑身爆竹一样的脆响中,竟然蓦地夹杂上了一抹隐约的龙吟! 天龙真意!怎么可能?! 天龙真意,是只有把八部天龙真法领悟到极致之后,才有可能凝聚出的一丝拳意。 有的人,比如我自己,机缘不够,或者悟性不足,可能练了许久,功力深厚都未必能做得到。 想不到阿巴贡居然一日之间,就有这般成就! 我大吃一惊,冷不防被他一拳打得退了一步,阿巴贡黧黑的脸上顿时露出了诚惶诚恐的神色。 我连忙拍拍他的肩,安抚说是为师自己走神了,不怪你,你先回去吧。 听我这么说,阿巴贡面露喜色,又带着一点惶恐,恭敬地告退。 这是我第一次以师父自称,因为在这一刻,我是真心动了收徒的念头。 因为他此时表现出来的天资,已经强悍到让我无法拒绝的地步了。 阿巴贡走了以后,胖子走到我身边,和我一起看着他的背影,面色凝重地问道,刚刚那可是天龙真意? 他和我一起练武,对于八部天龙真法,也是非常了解的。 我点点头:没什么意外的话,是。 他立刻夸张地哦了一声,抠了抠鼻孔:恭喜你啊,这回真是捡到一个武学奇才啊! 我故作矜持地笑了笑,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说句实在话,就算是我自己也想不到,在这深山老林中,竟然会让我碰到这么一个仿佛专门为了练武而生的小家伙。 良才美玉啊! 这是我对阿巴贡唯一的评价。 和他的天资一比,可以说我们九五二七小队的所有人,甚至我到目前为止,见过的绝大多数人,都被瞬间秒成了渣渣! 第465章 南海!南海! 阿巴贡的天赋远超我们想象,为了这个意外的惊喜,我和胖子又在蛮人村寨中停留了三天,然后才继续南行。 在这三天里,我把所有和八部天龙真法有关的知识,包括一些武学常识,全部掰扯揉碎,给他灌输了进去。 不仅如此,连胖子这次带回来的天剑门秘笈,我都有选择地传授给了他。 可惜的是,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只有在习练八部天龙真法时,才有那种超乎寻常的领悟。在剑之一道上,却是毫无建树,比起一般的蛮人来也强不了多少。 不过这样也好,唯有专精,方能大成。 我甚至还有一丝奢望,就是阿巴贡或许有机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以八部天龙真法突破天人极限的传奇。而在这之前,哪怕是这门功法的创法祖师,也不过才是初入先天的境界而已。 在我传法的三天里,胖子也抱着带出来的秘笈没日没夜地学习,努力汲取天剑门的武学智慧。 当三天之后,我们和眼泪汪汪的阿巴贡依依惜别的时候,他身上的气质又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如果说以前的他,就是一枚沉重的攻城锤的话,那现在就是给攻城锤加上了锋刃,完全可以用人间凶器来形容。 这样的变化虽然未必就符合他最终的武道之路,但是单就我们现在危机四伏的局面而言,确实是战力大增。 谢绝了蛮人巫老们热情的挽留,又告别了依依不舍的阿巴贡,胖子看着前方我们从未到过的密林,和几乎称不上路的小径,长叹一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我们再往前走,就真的没有故人了,甚至连敌人都被抛在身后了。 的确,十万大山茂密丛林的阻隔,让山的那一边,和中原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我从来没有听过任何有关十万大山以南的传闻。 唯一知道的,就只有归墟阴沉木这区区五个字而已。 胖子叹罢,回过头还想说什么,突然,他就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我艹,剑人你哭什么?!不用这样吧…… 啊? 我连忙伸手一擦眼睛。 阿巴贡对我的濡慕眷恋之情,难免会让我想起自己的师门。 在这种情况下,不知不觉流泪可并非不可能啊。 然而入手之际,我却发现都是干干的一片,耳边瞬间响起哈哈的笑声。 我这才知道自己上了胖子的恶当。 他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整个都上气不接下气了。 我气得冲上去就是一脚,恶狠狠地叫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耍宝!快走! 后面的事情,就说不说都随便了,我们在湿热的丛林里日复一日地跋涉着。没有朋友,没有敌人,只有无处不在的危险和艰苦。 一开始我还按着每天的日出日落在计算时间,然而那林中遮天蔽日。 很快,我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打算,累了就睡,醒来就走,中间夹杂着打猎果腹,迷了路就挥剑砍一棵树,看年轮辨别方向,一路南行。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我和胖子都已经变成了浑身是泥的野人形象。 头几次,我们还能指着对方的脸哈哈大笑,可越到后来就越笑不出来了,甚至我都以为,自己是不是会就这样死在这座无边无际的丛林里。 这一天,当我延续着前一天的方向,绝望而麻木地行走着,突然眼前茂密的树林一阵空阔,一股带着咸味的海风已经扑面而来! 走出来了! 我心里一阵激动,头也不回地大声招呼胖子,说我们到海边了!到海边了!快来! 我兴高采烈地狂吼了几声,却没有听到胖子回答,回头一看,才发现他已经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我焦急地跑过去,一摸脉搏,才发现他是因为这段时间疲累交加,陡然见到希望之后,心神一松,才会脱力晕倒。 幸运的是,并没有生命危险。 这家伙……还真是会偷懒。 我咕哝了一句,把他扛在肩上,走向了附近的一座城镇。 在这城镇里,我见识到了和蛮人以及中原人都截然不同的文化,服饰。 他们对于我们从丛林里走出来这件事,似乎也非常惊讶。 我问了以后才知道,原来在这些人的传说里,丛林的那一边,也有文明的国度,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这座丛林,我们是第一个。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自豪地挺了挺胸。 因为在这里已经没有人认识我们,所以我们就取下了人皮面具,又换上了当地人的衣服。 唯一庆幸的是,这里的人们也是用银子作为硬通货,否则我堂堂神捕,说不定就要给店家刷盘子还债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是被从窗缝里射进来的阳光惊醒的。 我这才发现,自己从昨天晚饭之后,竟然一觉睡到大天亮,中途竟然一丝警惕性都没有了。身边胖子依然还在沉睡,鼾声如雷。 看来路上真的是累坏了。 我紧张地检查了一遍随身的东西,发现大宝剑、银钱都没有丢失。 这里的民风淳朴,比中原更甚。 哦,忘了说,他们称自己的国度为夜郎。 我翻身起床,走到窗子边,一推开窗子,就看到一片湛蓝的大海。 昨天我们走出丛林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我在镇子的边缘,只能看到一片波涛起伏的暗影。 但是现在,湛蓝清澈、横无际涯的南海,就清晰地呈现在我面前。 我不是没有见过海,在去极北之地时,我有大把的时间都花在了船上,然而北方的海和南海截然不同。 北方的海是灰色的,带着白色的浪花和泡沫,天空的阴云永远压得很低,壮阔固然是非常壮阔,却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可南海不一样。 这里的天蓝而高远,漂浮着朵朵白云,湛蓝开阔的海水和金光的沙滩相映成趣。 在海边长着一棵棵高大的树木,那是我在中原从未见过的,树上结着一个个巨大如蹴鞠的果实,非常奇异。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望之就会让人心胸开阔、好感丛生的地方。 因为刚刚才来到这个地方,风土人情什么的我们也不太了解,所以胖子醒来之后,我们也没有刻意去打探归墟阴沉木的消息,只是在街上没有目的的闲逛,也品尝了不少当地的特色美食,就这么一直无所事事地游荡到了中午。 突然,只见街道的那一头,一片兵荒马乱。 我们放眼望去,只见一群舞刀佩剑的江湖客,气势嚣张地涌了过来。 周围的人群纷纷退避,我们不想惹事,也跟着行人退到了路边,目睹着这群连入流都算不上的江湖人士在街上作威作福。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我感叹了一句,胖子却没有我这么多愁善感,他已经抓着旁边一个老丈,开始询问起相关的情况来了。 胖子拿出一块碎银子在手里抛了抛(因为这里是夜郎国,大唐的银票已经用不了了):老丈啊,你告诉我,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块银子就归你了…… 老丈:你不知道?我看你们都背着兵器,还以为你们也是冲着那东西来的呢? 老丈惊讶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他又在手里添了一块银子才问: 那东西?什么东西? 这老东西看来也是个贪财之人,望着胖子手里闪闪发光的银子舔了舔舌头,但还是理所当然地埋汰了我们一句: 降龙木啊,这你们都不知道,还混什么江湖啊? 我:…… 还是胖子脾气好,他又添了一块银子,笑笑追问道,那第三个问题,降龙木又是什么东西呢? 降龙木啊,哦,它还有个名称,叫作归墟……归墟啥来着! 归墟阴沉木! 我激动之下,脱口而出。 对,就是那个! 老丈一拍大腿,然后飞也似地把胖子手里的银子抢走了,用一种“还说你们不是来寻宝的”眼神瞪着我们。 我见状唯有苦笑,不过能在这里得到归墟阴沉木的消息,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接下来,我们又花了一块碎银子,在老丈口中得知了他所晓得的归墟阴沉木的全部消息: 原来所谓的归墟阴沉木,就是南海深处的一种木头化石,据说产生于传说中的归墟之底,只有一年一度的鬼王潮,才会将其冲上陆地。 而在这座城镇附近,有一片群岛,其中密布着星罗棋布的上古武林门派遗址。 不知道是出于巧合,还是那些个早已灭亡的门派的布置,每一次出现的阴沉木,都会出现在这片门派废墟之中。 为了争夺阴沉木的归属,几乎每年,整个夜郎国的江湖门派,都会在这附近一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刚刚那些江湖人行色匆匆,就是为了去看一场江湖恩怨。 冲突的双方,是夜郎国前来寻宝的两个知名门派,同时欢迎各门各派、江湖散人的见证——这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强势围观。 胖子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又在山林里寂寞了那么久,现在听说有热闹可以看,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疯狂怂恿我说,我们去看看吧。 我想了想,也同意了。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夜郎国武林的整体水平。 如此多人盯上了阴沉木,但是一年的阴沉木就只有那么多,所以狼多肉少几乎是一定的。 说不定不久的将来,这些人就会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呢!不趁着现在知己知彼,更待何时? 第466章 奇葩武林轶事多 就我们目前打探到的讯息而言,夜郎国的国土面积并不算大。 按照他们自己的划分,一共三省四十四县,这里的一省之地,差不多就相当于大唐的一道。 换算下来,整个夜郎国的大小,顶多就只有大唐的四分之一。 不过俗话说得好,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因为夜郎国地处大陆的最南端,终年湿热,自然环境险恶,民风彪悍,所以这里的尚武之风也是极盛。 这么小小的一个国家,各路门派居然多如过江之鲫,就算比起前朝灭亡之后的中原乱世,也不遑多让了。 今天来参加讲数的主角,就是夜郎国中最知名的两个门派,南海派和北山派。 这两派在夜郎国武林中的地位,差不多就等于中原的少林武当,都是泰山北斗一样的存在。因此两派弟子平时暗地里,自然也少不了一些龌龊。 不过双方山门一南一北,分别位于南海之滨和十万大山中,所以不出事的时候,倒也能维持明面上的相安无事。 但是归墟阴沉木一出水,两派聚在这小小的镇子里,往日弹压下来的矛盾,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据说这一次的冲突,最开始只是两派的低阶弟子,因为一些小事爆发口角。 可惜口舌之争说多了,大家都上了火。 偏偏在这个过程中,本来应该出面镇压的得道高人纷纷保持了沉默。 结果就是话越说越多,火气越讲越大,双方终于忍不住动了手,见了血,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卷入其中,连番斗殴,就把事情给闹大了。 这才有了今天的热闹。 我和胖子本来就是事不关己的路人甲,跟着一群好事之徒,晃晃荡荡到了两派约战的坐忘崖下。 这坐忘崖名义上是悬崖,但是其实是一座酒楼。 老板也是江湖人士,却十分的有生意头脑,看准了归墟阴沉木的商机,就在原本的山崖上建起了这座酒楼。一年开张一次,开张一次就吃一年。 我们站在坐忘崖下,就看到崖上一座三层木楼,依山望海,古色古香,看上去倒是十分气派。 走到门口,就有穿着两派服色的弟子上来拦住,说今日酒楼包场,问我们有没有请帖,没有的话,还请多多担待,明日再来。 到底是高门大派,自有其风度做派。 虽然彼此间一个眼神火药味都呛死人,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外人,还是十分客气的。 不过我们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又怎么会因为他们一句话就退去? 胖子唯恐天下不乱,也不理那弟子,只是装作十分愤慨的样子,冲着楼内高声道:这北山南海都是咱们江湖上的泰山北斗,说好了开门迎客,请各路英杰共观讲数,前来捧场,怎么咱们到了门口,却连一碗清水都讨不到了?不知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江湖客本来就没几个省心的,省心的也不混江湖了。 有了胖子这一带头,崖下本来就围了黑压压一片的江湖人士顿时纷纷鼓噪,说是极是极,正是这个道理……开门,放我们进去! 看到周围闹了起来,胖子却是立马高调转低调,钻回了人群里,任由其他人打头阵去闹去了。 大概是听外面闹得厉害,很快就从那楼里就走出一个肤色黧黑、作渔家汉子打扮的人来。 这人背上背着一套鱼竿鱼篓,样貌平平无奇,但是明显是个名人,他一出面,外面刚刚还鼓噪不休的场面,顿时就变得鸦雀无声。 直到他凌厉如风暴的眼神,从人群冷酷扫过,才响起一片低低的抽气声,说想不到黄歇长老竟然出面了,幸好咱们没当那出头鸟,否则被他记恨上,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我和胖子初来乍到,完全认不得人,听得周围的人都这么说,忍不住插了一嘴,问这个黄歇长老很厉害吗? 被问到的人立刻用一种看白痴的人看着我,鄙视说亏你还是作江湖人打扮,连南海派的刑堂堂主黄长老都不知道? 胖子用一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笑容说,是啊,我们都是山里来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我们这里的对话没有瞒过楼上黄长老的耳目,他大概是误解了胖子“山里来”的意思,以为我们是北山派请来的帮手,便快步走上前来,拱了拱手,说:在下南海派黄歇,江湖上人送匪号钓鲨客,不知道两位朋友仙乡何处,如何要来趟我派和北山派这滩浑水? 钓鲨客啊?嚯,好霸气的名头。 我在心里笑了笑,想的却是要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们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从十万大山那边来,不然还不搞出一场大新闻啊? 只好含含糊糊说山野之人,不过是为了看热闹而来。 我们其实说的是实话,偏偏给黄歇听了去,眼中怀疑的神色更重。 不过他还是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远来是客,既然如此,就请上楼就座吧! 他这话一说,立刻就有不服气的人大声嚷嚷,说老子们这里这么多人,凭什么只有他们可以上楼?我们也要上楼? 这人粗鄙得很,但是黄歇却不生气,一点都不符合刚刚的凶名。 他看了起哄的人一眼,温和一笑,说咱们这里是开门迎客,请的就是八方豪杰,诸位若是有心捧场,当可自便。 说着,他保持着请的姿势,就这么侧身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我看出他笑容里有点别的东西,情知有问题,便有心让别人先去试一试水深浅,就冲着刚刚说话那人微微一笑,说一看兄台就是大英雄大豪杰,不如您先请上楼。 其实那人獐头鼠目,刚刚仗着一时意气,喊完以后已经后悔了,但是被我这么一顿捧杀,不下已经下不来台了。 他色厉内荏地看了我一眼,大步走向坐忘崖,嘴里嘟哝着给自己壮胆: 上就上,老子就不信了,这坐忘崖是龙潭虎穴,还能生吃了老子不成? 可惜他走出去还没三五步,刚刚靠近黄歇身前,就像碰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哎哟一声跌了个头破血流。 黄歇这才抚须微笑,说这坐忘崖自然不是龙潭虎穴,不过路险地滑,还请各位想上楼的朋友量力而行才好。 我看到这里,心里已经大概有数了,就信步上前,冲着黄歇拱了拱手:我辈莽汉,自有在山里长大,对于攀爬山路倒是有几分心得,还望黄长老行个方便。 黄歇闻言眼睛一眯,半晌才一侧身: 请! 我也不怯场,拉着胖子就往崖上走去。 刚刚走到刚刚鼠脸汉子跌跤的地方,顿时就感到前方一阵莫大的潜力狂涌而来,却是黄歇动用自己的内力向我发起进攻了。 我早就料到他这一手,冰火真气喷薄而出,在自己面前布下一道防御。 两股真气一撞,顿时空气里就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闷响,黄歇的那股内力遇上了冰火真气,顿时像春阳化雪一样向着两边消融了开去,半步都阻碍不了我。 他的脸色一变,连忙又客客气气地欠了欠身,说有眼不识泰山,请上楼! 我闻言也只有在心里暗道侥幸,其实双方内气一碰,我就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天下英雄。 这黄歇也不愧是一国之中有数的高手,虽然还不闻先天之妙,但是一身内力之浑厚,宛如大海惊涛,先天以下,简直闻所未闻。 我多亏占着冰火真气属性的便宜,这才能轻易化解他的攻势。 若是徒手搏杀,只怕没有三五百招以后,轻易胜不得他,若要伤他,则至少要到千招开外去了。这还要他没有什么特殊的手段。 有了这个下马威在这里提了个醒,我连忙收起了自己轻视夜郎国的心态,谦虚地回礼道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地方虽然小国寡民,但是就和东瀛一样,只怕也绝不缺顶尖高手。 过了黄歇这一关,我也不管身后的嘈杂,赶紧拉着胖子上楼,免得再横生枝节。 上了坐忘崖,进了酒楼,马上又有北山派的长老口称幸会,大步迎了上来。 他大概是看了刚刚我和黄歇的暗斗,一上来就是满脸笑容,抱拳请我们在公义上多多支持。 胖子这时就狐假虎威,拿出自己豪门公子的派头,潇洒的一拱手,笑言咱们向来是帮理不帮亲的,也不差一顿饭钱,可不会吃了你的酒菜,屁股就歪向谁。若是你们北山派真的有理,到时我兄弟二人自然会鼎力相助。 这北山派的迎客长老连忙谢过,我和胖子也不多留,也不要人引领,大步流星,直上酒楼的第三层,找了个靠窗口的位置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从这个位置,既能把整个酒楼三层的情况尽收眼底,又能远望窗外南海的烟波浩渺,端的不凡。 在我们身边,还三五成群地落座了一些气息雄厚的高手,看样子都是两派各自请来站台撑场子的高手。 他们估计是看我和胖子是生面孔,又是一副大摇大摆的自来熟模样,也是纷纷侧目。 落座之后,我和胖子也不管旁人诧异的目光,就着桌上的夜郎国特色点心,酒到杯干,胃口大开,倒像是专为了蹭饭而来。 胖子更是抚摸着旁边侍女牛奶一样洁白的小手,嘿嘿一阵淫笑,搞得场面尴尬无比。 就这么连碰了几杯,正当我们吃喝得无比开心的时候,突然听到楼梯那边有气呼呼的喝骂声传来,然后就听到我旁边一人笑着提醒道: 好了,正主到了,热闹要开始了!两位可莫要只顾贪杯,就把个好戏给冷落了啊! 第467章 斗气 听到这个声音,我扭头一看,就只见我们旁边那桌的一个人,正笑盈盈地对着我们。 之所以说对,不说望,是因为他脸上最鲜明的特征,就是一对纯白的招子,看不到瞳孔,却是一个天瞎之人。 这人独自坐了一张桌子,看着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颌下留着山羊胡子,身穿一件浆洗得发白的旧袍子。 桌旁倚着一面布幡,上面写着“铁口断阴阳,算尽天下事”两行大字,看起来倒是个行走江湖的算命先生。 只是在那布幡的旗杆尖端,一抹寒光若隐若现,才能说明这杆幡的主人,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无害。 和夜郎国的武林人士打了这么一会儿的交道,我倒是发现一件事,就是他们习武之余,大多还另有糊口的职业,甚至有时候一整个门派,都是同行业中人,比如南海派的弟子,就都作海上的渔民或疍民打扮。 放眼望去,很少像中原那种纯粹的武人。 胖子看了那布幡上的字两眼,突然冷笑一声,算尽天下事?好大的口气,你若真有这等本事,只怕早已成了君王的座上宾,又何必来搅这江湖上的浑水? 我知道,他这是在报复这算命先生刚刚隐隐暗讽我们两个好吃的话。 没想到那算命先生也不生气,反而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说瞎子不才,做不得那老成谋国的无双国士。至于算尽天下事那也简单得很,这世上之事无非成败,天下之人无非生死,两位说是不是呀? 他语带玄机,胖子还想反驳什么,已经被我拦了下来。 我冲着算命先生拱了拱手,说鄙人张三。又指了指胖子,这是我兄弟李四,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 算命先生嗤笑一声:起个假名都这么不走心,好没诚意……既然如此,你们干脆就叫我瞎子吧! 我呵呵一笑,说这名字可不是假的。 当初我们铁剑派师兄弟三人,都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儿,因此都随了他姓张,我排行第三,自称张三倒真算不上化名。 不过这里面的事情,我也没打算跟他详说,只是请他过来和我们坐一桌。 毕竟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这瞎子看起来人不坏,而且眼瞎心不瞎,对江湖上的事情门儿清,倒是个打探消息的不错人选。 瞎子坐过来以后,又和我们客气了几句。 只是这个时候,谁都没心思放在这个上面了。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里,北山和南海双方参加比斗的人,都已经各就各位,站在那里怒目而视。 我打量了一下,在场的北山派五人,都作樵夫打扮,南海派六人,都作渔民打扮。黄歇和那个迎客的北山长老,不知为何都不在其中。 在人员构成上,北山和南海都是各出了三名年长一些的长辈带队,看起来是比黄歇二人低上一辈的二代弟子。 剩下的年轻人里,看上去反倒是人数较多的南海派吃了亏: 三个小子垂头丧气的,头上身上还包扎了白布,隐隐渗出血迹,而北山派的两个小子,则是一脸趾高气昂的表情,只差没把“你们都是辣鸡”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我沉吟了一下,低声说,这样看来,所谓两派齐名,只怕有些水分啊。这北山派的年轻一代,明显稳压了南海派一筹啊。 我才刚说完,瞎子就嘿嘿笑了起来:你要这么想就错了,别看现在北山派好像占了好大便宜的样子,其实你看,他们是不是少了一个人?那人现在还在医馆里躺着,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呢! 咦? 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对那两个满脸笑容的北山派弟子厌恶起来。 在我接受过的教育里,无论是铁剑派,还是后来的六扇门,又或者是天剑门,似这样用同伴生命换来的胜利,一点都不光荣,更不值得炫耀。 周围其他人似乎也都在议论纷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是大致不离这次两派冲突吧。 人到齐了之后,两派的长辈就开始摆事实、讲道理。 不过我们都知道,这其实就是一个过场。 这江湖上的事情,要是靠嘴巴就能讲清的话,那大家还辛苦练武做什么?不如去学那纵横家的唇舌之术好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还是看谁的拳头比较大才是真理。 在双方唇枪舌剑的时候,我嘴上不停,眼睛也没闲着,一直在估算着在场人的实力。 这么一眼看过去,我才发现偌大一个坐忘楼三层,按理来说坐的应该都是一方高手。可是一圈打量完,也没看到一个先天高手,之前出现的黄歇和北山长老,已经是其中的翘楚了。 而这两派弟子就更加不堪,别看个个都溅了一身血,还差点搞出人命,看着十分惨烈。但我只瞄了一眼,就断定他们的实力,比刚下山时候的我也强不到哪里去。 就连他们身前的长辈,三人联手,对我们也不过是略有威胁而已。 这样的认知,让我不免有些自得。 能在一年之内,就从三流都不算的武林混混,一步登天到今日之张劫,百年之后,我的故事在武林中只怕也会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传奇啊! 很快,南北二派的讲道理就渐渐变了味。 骂街的言辞慢慢多了起来,两边领头的长辈碰了一下意见,最后考虑到坐忘楼上的环境施展不开,就在文武斗中选了文斗。 这文武斗也各有讲究,武斗自不用说,就是大家摆开架势开搞,刀枪剑戟斧钺叉,撩阴掏裆千年杀,反正什么好用来什么。 大多数情况下,打起来就收不住手的,也不存在什么点到为止,生死勿论。 所以一般除非有强有力、足以压制双方的见证人,武斗往往并不能成为双方流血冲突的终点,反而会变成更大规模仇杀的起点。 相比之下,文斗的方式就斯文多了。 通常选择文斗还有一个潜台词,就是不想把事情搞大,是胜是败,都在台面上出结果。 在中原的文斗,往往是双方选择同样的靶子,你三掌,我三掌,谁打得稀碎一些,谁就赢。 也有那仇恨深一点的,会搞得比较惨烈,就是把对方作为靶子来打。 往往这样的时候,决斗双方就会同归于尽,但因为是事先说好了的,所以也不太会把仇恨扩大化。 而夜郎国的文斗,却又给了我一种新鲜的体验。 他们将自己文斗的方式,称之为斗气。 额……不是那个要捅破苍穹的斗气啊…… 俗话说,人争一口气,斗气是常有的事。 可夜郎国的斗气,斗的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脾气,而是内气、真气。 说白了,其实就是中原的対掌拼内力,凶险得很,一个不小心,输家就是脏腑尽碎,走火入魔的下场。 然后,我们就看到北山南海两派,各自选了一个二代弟子出来站好。 两人手掌相抵,砰的一发功,衣衫无风自动,整座坐忘楼都似乎震动了下,两人的脸色也瞬间就像便秘一样涨得通红。 而且他们还不断摆出狰狞的眼神,怒视对方,试图要在气势上把对方压倒。 这一招的名目我听过,在东瀛的武学中,就有类似的玩法,称之为目击。 不过东瀛的目击,是在决生死的一瞬间怒目而视,把自己的精气神完全爆发出来。 这样敌人气衰自己气壮,谁胜谁负自然不言自明。 而夜郎国的目击,看起来就漫长得多了。 一开始,我和胖子两个外来户的土包子还看得津津有味,但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那两个二代弟子居然还像斗鸡一样,“深情款款”的怒视对方,我们就无聊得受不了了,又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美食上。 胖子比我能吃,飞快地扫光了自己的那份,又摸着旁边侍女的小手,让她给原样再上了一份。 正吃着的时候,旁边又有一桌富商打扮的人不请自来,移步过来。 我看他们和瞎子似乎是老相识,就也没有阻止,任由他们叙旧。 瞎子和他们说了几句,反而扭头,指着为首的胖子跟我介绍:这是我们夜郎国的第一富豪门派,孔方阁的阁主孔慈。虽然武力可能不是第一,但是有钱程度绝对是首屈一指。说富可敌国都不为过。 我一听他说我们夜郎国,立刻就明白,自己外来人的身份被识破了,在心里暗道一声这瞎子好敏锐的心。 不过面上还是装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咸不淡地拱了拱手,说久仰久仰。 其实久仰个屁,我除了孔慈这个名字,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倒是孔慈不愧是生意人,一张胖乎乎、人畜无害的脸,脾性也把和气生财做到了极致,一点都不在乎我表现出的冷漠,反而笑容可掬地问道:我听瞎子说,两位初来乍到,应该还没有落脚之地吧?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孔方阁愿意尽这个地主之谊! 我立刻明白,他这是看到其他争夺归墟阴沉木的帮派势大,在变相的拉帮手了。 可惜还不等我想好怎么搭话,旁边胖子突然噗的一声吐掉了嘴里的果核,严肃地打断道: 他们要分胜负了……哦,北山派的人要输了! 第468章 不臣之枭 仿佛是为了印证胖子的话,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场中交手的那名北山派弟子忽然浑身一震,惨叫一声,七窍里都嗤嗤地喷出血来,仰面倒在了地上。 他倒地以后,浑身像抽羊癫疯一样扭曲,满地乱滚,仿佛非常痛苦一般,脑袋咚咚地撞击地板。 他没有用内力护体,这么一撞,光滑的地板上顿时留下了斑斑血迹。 我们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原本局面占优的北山派输了这场讲数。 周围的人惋惜的有之,议论的也有之。 不过内力对拼,本来就是凶险之极的事情,他们既然选择了这个方式,有现在的惨烈局面也不奇怪。 我在心里甚至做出了判断,就是这名北山派弟子如果救治及时得到,还是有很大可能活下来的。 当然,功力保不保得住,那就要看天意了——嗯,他若是老天爷私生子的话,大概还有机会在全身经脉俱损、丹田重创的情况下逆袭重生吧…… 然而更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名北山派弟子竟然猛地悲怆狂吼一声,然后挣扎着爬起来,直冲着我们这边撞了过来! 我擦! 我大骂一声,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老子好好地吃茶,怎么就惹着你了? 我心中恼怒,有意示威,干脆一脚蹬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顿时,我稳坐不动,人没有站起来,桌子和我屁股下面的椅子却是同时平移丈许,正好让出一条路来,而桌上连茶水都没有溅出来一丝! 在我的想法里,他要是稍有自知之明,看了我亮出来的手段以后,也不应该再寻我的晦气,自取其辱。 我对自己这一手炫技满意到了极点,但是马上,我就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那北山派弟子根本就不是冲着我来的,他就这么决绝地擦着我的身边跑过,然后一头撞破了三楼的栏杆,头下脚上地跳了下去! 这坐忘楼修得高大,他跳下去之后,良久下面才响起咚的一声闷响。 死人了! 霎时间,我们这些旁观者都惊得呆了。 死寂了几息之后,北山派中才猛地爆发出一声悲呼,一个樵夫一个箭步抢到栏杆边,往下一看,旋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这时,这里人的人才回过神,纷纷站起身来,走到楼边望去。 只见那名跳楼的北山派弟子呈大字型伏在楼下,身下一滩鲜血,腿部还无意识地抽动两下,看来是不活了。 我正在心里叹息的时候,突然,那名看起来悲伤过度的北山派弟子突然冲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就怒吼道: 混蛋!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呃? 我被他吼得一懵,瞬间觉得自己真是比窦娥还无辜。 这尼玛他自己跳楼死了,又关老子球事啊? 偏偏这时候南海派的人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得了便宜还卖乖,居然摆出一副要为我抱打不平的架势。 我真是日了狗了,这明明是你们两派自己的事情吧?咋地?还要老子承你们的情啊?想得美! 我心里有逼数,但是气头上的北山派显然不这么想,他们指着我和南海派,双眼赤红,大声说:好,好,好,既然你们要跟我北山派为敌,那这一阵我们接下来就是了! 北山派没打算给我辩驳的机会,喊一声走,一群人铁青着脸,直奔楼下而去。 然而就在他们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突然,我听到靠海那边的窗口,一群闲杂人等齐齐发出震撼的“哦”的一声! 我顿时大为惊奇,要知道,刚刚北山派那倒霉孩子跳楼的时候,他们的反应都没有这么大啊? 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疑惑地一回头,就听到不少人在惊奇地大喊:吞舟之鱼!吞舟之鱼! 这惊奇,很快就变成了焦急。 我在众人齐声大喊“快逃”的声音里走到窗口,只见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白帆点点,那都是打渔的渔船,不用问,那都是和南海派有关的势力。 但是现在,一条看起来比帆还高、像刀一样锋利的鱼鳍,突然从远海深处破浪而来,以不可阻挡之势,瞬间直插进南海派的船队之中! 霎时间,我看到所有在场南海派的人脸上,都露出了焦急惶恐的神色! 而原本一心离去的北山派反而不走了,纷纷停步,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这让我对他们的观感瞬间又下降了一个层次。 什么玩意儿…… 大约是看出我心中的不解,富态的孔慈阁主走到我身后,低声讲解道:所谓吞舟之鱼,和降龙木一样,都是鬼王潮时才会出现在陆地附近的奇物。这是一种生活在深海的大鱼,大小可以吞食舟船,因此被称为吞舟之鱼,一旦被这种鱼盯上,船上的人几乎没有可能逃脱…… 他话还没说完,那巨大鱼鳍前方的海水中,突然张开一张阔如山洞的大嘴,利齿森森。 接着,一条巨大到难以形容的怪鱼从水中猛地跃起,一下砸在一艘倒霉的渔船上。 可怜那渔船连撑都没撑一下,就被足有十丈长的怪鱼砸成了碎片。 船上渔民死的死、伤的伤,就算侥幸存活的也纷纷落水,鲜血瞬间染红了大片的海水。 大概是受到了血腥味的刺激,见了血的怪鱼更加疯狂,它庞大的尾巴一甩,在海水里搅起大片雪白的浪花,然后绕了一个大圈,再次冲向水中扑腾挣扎的南海派渔民。 如此千钧一发的画面,只看得在场的南海派诸人俱是目眦欲裂,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巨大的吞舟之鱼张开黑洞般的大嘴,向着落水的同门扑了上去。 啧啧啧,真是可惜啊,看来有人要成为吞舟之鱼的食物了…… 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这个声音是从北山派的队伍中发出来的。 南海派的人被这句话气得牙痒痒,纷纷怒目而视。 只是,就在他们将要拔刀相向的时候,我却忽然注意到,北山派众人嘴角得意的笑容,竟是戛然凝固! 同时旁观的人群中猛地沉默了一瞬间,然后厚积薄发,轰然爆发出一种惊天动地的欢呼来: 快看啊!是枭!不臣之枭来了!落水的人有救了! 第469章 夜郎十凶 欢呼响起来的一刹那,我看到吞舟之鱼也瞬间发动了进攻! 巨大的鱼嘴从水里冲出,一口咬向落水的南海派弟子。 一个南海派弟子只是游得稍微慢了一点,就被它拦腰一口,血花翻腾。 一眨眼时间,这个在陆地上或许算得一把好手的南海派弟子,就殒命海中,看得我们是胆战心惊。 那吞舟之鱼还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大尾一甩又是翻起一道恶浪,这时远方海滨的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断喝: 好畜生!还敢行凶! 这一声断喝之中,强烈的真气滚滚如潮,带着极其强烈的震慑之意。 那吞舟之鱼竟然也像受惊一样,一个翻身,巨大的身躯,在海面上横移,犹豫了一下才决定继续发起袭击。 水中南海派的弟子在听到这声怒吼之后,似乎也被激发了求生的勇气,一个看起来手段最不简单的黑壮中年人,一手抱着鱼篓为自己提供浮力,另一只手从背上抽出鱼竿,朝着逼近的吞舟之鱼奋力抽打了上去! 啪! 鱼竿打在吞舟之鱼的脊背上,却没有什么卵用,脆响一声就断折了开来。 断面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泽,我这才发现,那不是普通的竹子,而是混合了精铁在其中,难怪可以作为兵器来使用。 不过有了这一小会儿的耽搁,那一声怒喝的主人,终于抢到了足够时间,驾临场中。 我只看到一条矫健的黑色身影,从远方一块礁石上腾空而起,踏水而行,冲过沙滩,在附近的林子里一个往返,回来的时候,怀中已经抱了一大把新折下来的树枝。 他把树枝往海里一抛,自己宛如没有重量一样,踩着漂浮在水面上的树枝,直奔吞舟之鱼而去。 下一刻,只见那道身影手中有雪亮的剑光一闪而逝,轻易斩破石块般坚硬的鳞片,在吞舟之鱼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唰唰唰,一片雪亮的剑光宛如粼粼波光泼洒而出。 吞舟之鱼的身上,顷刻间就已经被切割出密密麻麻的伤口,甚至连那条拉风无比的鱼鳍都被斩断了半截。 这下子,饶是吞舟之鱼再凶残,也再做不得妖。 它猛地一甩尾巴,付出身上又被多砍两剑的代价,却是一个猛子深深扎进海底,再也不肯露头了。 吞舟之鱼巨大的身影消失在深渊般的海底,那道被人们称之为枭的身影,也没有继续追杀。 他到底不是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大罗真仙,能在只有树枝借力的情况下,大战这水中霸主并将其击退,已经是非常逆天的战绩了。 可惜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种手段是不能持久的,再要强求他将其斩于剑下,那就太强人所难了一点。 别的不说,就看吞舟之鱼那巨大的身躯,就算放在陆地上,用超大型锯子锯,没有个半天工夫也肢解不了,更别说这个不臣之枭手中的长剑。 两相对比,简直小得太可怜了! 胖子伸手捅了捅我,低声问道:你行吗? 我知道他是在问不臣之枭的轻功,和我相比怎么样,我仔细思考了片刻,最后只能摇头! 轻功四道,轻、灵、纵、横,这个不臣之枭赫然每一道都比我强。 不要说在我不擅长的水上,就算是陆地,我也没有半分把握能跑得过他! 不夸张地说出道这么久,轻功能达到这种登峰造极地步的人,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再看不臣之枭,他一顿泼风剑法逼退了吞舟之鱼,一个翻身,从水里捞起什么,然后又踏着水面上散落的树枝,回到了岸边一座高耸的礁石上。 这回他也不走了,就这么盘膝坐下,像是在等待臣民拜见的君王。 一看大佬不打算走,这下子坐忘楼里的人也都坐不住了,也纷纷起身,朝着楼下奔去。 所谓祸福相依,这会儿次序一颠倒,倒是原本没有上楼的那些家伙占了便宜。 近水楼台先得月,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像朝圣一样,把不臣之枭所在的礁石围了个水泄不通。 因为地形的关系,我首先看到的,是一群人低三下四、点头哈腰的谄媚背影,在一抬头,我就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之前看过他的武功,我只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轻功这么好的人,但是现在再一看,我才发现和他的长相比,轻功好算个屌啊! 妈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人啊? 尖嘴猴腮,一个巨大的鹰钩鼻。 眼窝深陷,眼球突出,目如鹰隼,鹰视狼顾,两颊边还长着鸟类羽毛一样畸形怪异的胡须。 若是在隔壁的仙侠棚,这货都可以客串猫头鹰精啊! 这轻功,这长相,难怪被人叫作枭…… 果然,下一刻孔慈就伏在我耳边,给我解释了不臣之枭这个匪号的来历。 据他所说,不臣之枭,乃是夜郎十凶中的一号人物。 所谓十凶,大概就相当于中原的天下十绝吧,排行前十的高手的意思。 而且不出我所料,枭这个字,果真是来源于他登峰造极、行走如飞的轻功,以及惨绝人寰、小儿止啼的长相。 倒是不臣二字有点出乎意料,据说这个丑八怪的祖上,竟然还是一代皇族。 他坚持着祖先的荣光,一直和夜郎国的统治者为难,这才落得个不臣之枭的名号。 只是他轻功无双,加之人又谨慎,夜郎国朝廷一直拿他没有什么好办法,追捕了几十年,后来发现他这个人其实也只是会像夜枭一样呱呱叫两声,兴兵造反什么的断不可能,这才不了了之。 还真是奇葩啊…… 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我抬头再看,只见不臣之枭对底下众人的俯首似乎很是享受,不言不语,只管捧着手里一块血淋淋的鱼鳍在赏玩。 看他的嘴型,貌似还在碎碎念叨着:鱼翅啊,好东西啊,大补啊,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啊……之类的话。 我一脑门子黑线,却又不好走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自我世界的陶醉中醒来,望着底下的一片人,两根几乎连成一条的眉毛一掀,冷声道: 这降龙木归我了,你们乐意的话,就跟在我屁股后面捡剩下的,不乐意的话……嘿,就哪来的回去哪吧!现在走还保得下一条命,不错了,你们这些小家伙也该知足了! 第470章 不欢而散 不臣之枭开口就是不客气的话语,让所有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什么叫做能保住一条命就该知足了,说得好像我们不走,你就要把我们这么多人都斩尽杀绝了一样。 这是想弄啥呢……清场吗? 就算你是十凶之一,说出这样的大话未免也太嚣张了一点吧? 我从许多人的脸上,都看出了不服气的神色。 南海派的人还好一点,刚刚被不臣之枭救了同门,就算心中有气也不好发作。 但是北山派就忍不住了。 妈妈的,刚刚才输了讲数,现在你一个江湖散人也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来,真当高门大派是泥捏的不成? 那个讲数的时候一直不见踪影的北山长老,这会儿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 利字当头,他也顾不得不臣之枭剑退吞舟之鱼的威严了,神情激愤地说道:天材地宝,有缘者居之。前辈你想凭着一句话就独吞降龙木,让我们这些辛辛苦苦跑来这里的人情何以堪?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是纷纷抱怨,一时场面上嗡嗡嗡的,像是拥了一大堆的苍蝇。 不臣之枭突然站起身来,把手里的鱼翅一收,眼神一扫,镇住众人,然后才像夜枭一样桀桀怪笑两声,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这一次降龙木出世,远非以前可比。我倒是想救你们的性命,谁知道你们利令智昏,听不进我的逆耳良言。既然如此,到时候死了也休要怪我没有前言了! 这一句话说罢,他长啸一声,踏着众人的头顶飞腾而去。 霎时间,只见空中衣袂破风之声狂舞,不臣之枭本人却是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果然好轻功…… 我有心跟他一较高下,但是想到就算追上去也打不过人家,就只能干脆地熄了这个心思。 出了这一茬,南海派和北山派也没了继续争锋的心思,怒哼一声,转身离开。 双方各自死了人,现在我们这些看热闹的事了拂衣去。 他们也要各收各尸,各回各家。至于下次见面会不会弄个尸山血海,那就都是另外的故事了。 不过当众人散去之后,却还有一些人站在原地没动。 我,胖子,还有孔方阁的孔慈阁主,笑眯眯地站在我们身后候着。 我凝望着海面上吞舟之鱼沉下的地方,刚刚鏖战的血色,现在正在海浪的冲刷下一点点地弥散、淡去。 胖子问我,刚刚不臣之枭的话,你怎么看? 我摇摇头,正要说话,突然看到孔慈阁主一脸礼贤下士的表情,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感动,不禁拱手道:孔慈阁主日理万机,不去处理门派里的事情,却在这里陪着我们两个闲人,若是误了贵派大事,我们心中不安啊! 孔慈阁主微微一笑,说二位既然疑心不臣之枭的话语,那为何不去当面询问呢? 当面询问? 我和胖子疑惑地对视一眼。 孔慈阁主已经微微一侧身,说两位跟我来,这边请。 我们初来乍到,想着本来也无处容身,现在看争夺降龙木的局面又是一团乱麻,各方势力荟萃,倒真不如和孔方阁联手。 他们做生意的开门迎客,明码标价,倒是比倨傲清高的南海派和北山派要好打交道得多了。 见我们点头同意了,孔慈阁主喜上眉梢,一招手,马上就有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马车赶了上来。 我仔细看了看,这马车装饰得金碧辉煌,比起长安一些巨商皇亲尚且不逊色。 果真是好有钱的狗大户,这个秋风不打白不打啊! 讲道理,这一次的讲数,是我看过江湖上最乱的一场。 虎头蛇尾,草草了事,斗气的场面也是无聊到爆,还不如斗嘴好玩。 但能看到不同于中原风情的吞舟之鱼,也算是不虚此行。 唯一不好的是,武者的胃口都大,那坐忘崖上的点心虽然美味又别致,可惜数量就实在太少了一点,就算我们连吃几份,也比不得大鱼大肉能哄饱肚皮。 俗话说,皇帝都不差饿兵。孔慈既然想拉拢我们,第一件事肯定是要找个地方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在饭局上联络感情。 孔方阁的马车一路疾行,很快就把我们拉回了镇子上,选了一家本地人开的渔家饭店。 这饭店自然比不得坐忘楼雅致,不过好在饭菜都是大盆,分量管饱,倒也可以吃得酣畅淋漓。 我们进了孔方阁提前预留好的雅间,一进门就看到一张长幡两行字,下面坐着一个熟悉的瞎子。 算命瞎子坐在主位旁边的空位上,手上正拿着一块龟壳几枚铜钱在那里摆弄,旁边还有一个眉眼和孔慈相似的中年人作陪。 听到我们进来,瞎子头也不抬地指了指旁边,说你们几个先聊着,瞎子算完这一卦再和你们叙话。 对于这种卜卦问鬼的勾当,我和胖子一向都是嗤之以鼻的,在我们看来,什么龟壳蓍草,远比不上自己的剑河拳头来得可靠。 不过孔慈阁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意人特别信这个,听到瞎子的话,连忙凑上去追问这一趟寻找降龙木能不能满意而归? 瞎子不耐烦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没听老子刚刚说了还在算吗?被你这一打断又要折寿重新开始了。 他说得神乎其神,孔慈阁主碰了一鼻子的灰,只得讪讪干笑着退开,顺便一个眼神。 瞎子旁边的中年人,就立刻会意,又从怀里摸了一封红包给瞎子塞了过去。 我们在旁边看得好笑,孔慈有些尴尬,连忙把那个塞红包的中年人给拉过来,向我们介绍说这是他的胞弟,孔方阁的二阁主,孔悲。 胖子嘻嘻一笑,调侃说大慈大悲,二位不去入佛门,反而来沾染着世俗铜臭,实在是浪费了啊。 孔方阁的两位阁主又是一阵苦笑,不过这么一闹腾,原本的生分感也没有了。 孔悲比他哥哥还会交际,不一会儿就像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一样,招呼我们吃酒吃菜,自己也是酒到杯干。 就这么喝了一会儿,正是面憨耳热的时候,他就把话题扯到正事上了,询问起我们所为何来。 既然已经决定联手,我们也不避讳了,直言我们千里迢迢,就是为了归墟阴沉木,也就是他们口中的降龙木而来,不过所需的量并不大。 对于大宝剑铸剑来说,降龙木其实只是一些点缀,主要还是因为木性主生发,可以配合这一次要用到的海铸法,将大宝剑沉入深海之底,利用巨大的水压来锻造剑胚。 我们在路上已经打探过了,每一次出水的降龙木,多的时候几乎比得上一片树林的木料,少也有一棵古树那么大,所以我们需要的这巴掌大的一点分量,完全不会影响到我们和孔方阁合作的根基。 相反,双方有了共同的利益,才能确保我们不会出工不出力,这对孔方阁来说,也是一件乐见其成的好事。 所以他当即拍板,说只要能捞到一星半点的降龙木,也一定优先供应我们的需要。 他这话虽然不知真假,但是口吻确实义气,所以我们自然也是没口子地称谢,一时宾主尽欢、皆大欢喜。 不过就在这时,旁边算命瞎子却像是要抢存在感一样,手里龟壳突然当啷一声,裂开几道纹路。 铜钱从其中掉出,落在桌子上滴溜溜地转,半晌才停了下来。 瞎子伸手在几枚铜钱上摸索了一下,咧开嘴笑了,他说在座的有没有懂易理之人?不妨帮瞎子看看,这一卦到底是何卦象? 我出身剑派,对道家的知识也算略通一二,虽然心里不信,但还是俯身过去仔细辨认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道:这是不是益卦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去往大水之地能获利,我们这一次争夺降龙木正是往海上而去,这是大大的吉卦吧? 老瞎子故弄玄虚,装模作样地在手里掐算了几下,才说:是,也不是。益卦虽然是有水之地大吉的卦象,不过上九有言,会有外来的人攻击你们,如果你们不能当机立断,或者不是为了他人、而是为了自己而夺利的话,恐怕会有大凶险。 我听了这话,哈哈一笑,也不当回事,就坐了回去。 君子坦荡荡,就算他卦象为真又如何,我争夺降龙木,可不仅仅是为了他人了,甚至可以说是为了全天下的黎民百姓,小爷我行的端做得正,就算有凶险,又何惧之有? 倒是孔慈阁主听了之后,脸色有些难看,商人逐利,他们争夺降龙木可是完全为了自己,估计生怕应了卦象。 所有人正在各怀心事的时候,雅间的门突然又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一个鹰视狼顾的人大步走了进来。 我抬头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脑子里也是嗡嗡的响。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第471章 木心秘闻 枭?他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门外的人,赫然竟是去而复返的不臣之枭! 他推门而入的瞬间,我惊得站了起来,只觉得一脑门子的问号。 我有心想问,但却因为摸不清这位大佬的脾气,生怕搞出什么误会来。一时只能傻傻地呆立在那儿。 而在枭凶暴的气息刺激下,我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就是想着一旦事有不谐,马上拔剑反抗。 倒是枭的态度比我们随便多了,他进来以后,自己大摇大摆地走到上位坐下,从桌上随手扯下一根鸡腿,就塞到嘴里大吃大嚼。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么一个长着一张猛禽面孔的人,抱着鸡腿在啃,我总会作死地想说上一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不臣之枭仿佛是看出我们心中的疑惑,居然主动开口了。 他这人连吃相都透着一股子贪婪和凶恶,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就含糊不清地冷笑一声:有那么吃惊吗?十凶怎么了?十凶就不是人,不用吃饭的啊? 孔慈阁主连忙抓住机会上前介绍,说枭先生啊,是我们孔方阁的首席供奉。然后又把我和胖子介绍给了枭。 我一听这话方才恍然大悟,武者不是神仙,武功高绝只是一方面。 但是再厉害的武者也需要衣食住行,需要银子,一些注重生活品质的高手,甚至还需要人帮忙打理操持家务。 这些事情,就都不是拳法能够解决得了的了,必须有一个不小的势力为他提供后勤保障。 而枭看起来就是这种情况,明面上他是游走江湖的散人,和任何势力都无关,但却因为这种金钱和利益上的关系,而和孔方阁维系成了一体。 我和胖子连忙走上去和不臣之枭见礼,说晚辈见过枭前辈。 枭却是看了我一眼,突然桀桀怪笑了一声:坐吧!早晚是同道中人,你喊我一声枭兄便可以了。山野之人,没那么多虚礼。 同道中人,我一愣,马上明白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先天之道。 我现在胎中之谜已破,内气也演化成了双属性的冰心火壶真气,只待五脏六腑一稳固,自然就能水到渠成的搭起天地之桥,晋升先天,所以他说我早晚是同道中人,倒也不算虚言。 听了这话,我也算明白了枭这人的性格。 他就是那种典型的野兽~性格,奉行弱肉强食。 外人看他凶残,但是其实只是务实、一点都不务虚,只要你有能让他认可的实力,应该还是很好打交道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也不矫情了,当下就拱了拱手:枭兄美意,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旁边孔慈一脑门子黑线,估计是在琢磨这辈分乱的。 要知道,他对枭是执的晚辈礼,没想到随意出去一趟,就又给自己捡了个便宜小叔叔回来。这心要多大才能坦然承受啊。 不过枭的话,无疑是对我实力的金牌认证。如果说最开始孔慈还心中惴惴,只知道我们实力强,却不知道多强的话,那现在冲着不臣之枭这一句话,他所有的投入和礼遇就都回了本。 于是他再看向我们时,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此时点的菜肴都已经陆续上齐了,我注意看了看,一大桌子菜,都很有南海的风格。 什么虾、蟹、鱼、海参,基本都是海鲜产品,只有少少的几样飞禽走兽,还被无肉不欢的枭一个人霸着。 这货吃东西的时候,吃相也像旷野中的鹰,极其猛恶,看着他吃了几口以后,我干脆就没了胃口,索性跟孔慈两兄弟讨论起合作的事宜来。 不过就在我们讨论的热烈的时候,枭突然一抹油光发亮的嘴巴,指了指我,说这一次夺宝,你可以参加。 他又看了看孔慈,摇摇头:孔方阁除了你们兄弟俩,其他人就不要去送死了,死了也白死。 不臣之枭说话很有胖子的感觉,都是那种辛辣到可以气死人的风格。 只不过胖子是刻意耍贱,而不臣之枭不一样,他的气质好像就是天空中的鹰,天生就带着不屑俯瞰地面上的众生。 孔慈被他刺激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我也完全能理解孔慈此刻心中的羞辱。 毕竟他刚刚还在跟我大加炫耀,说他们孔方阁高手多多,底蕴多厚,能和他们合作是我的福气云云。 结果呢,转眼就被不臣之枭一句话否定,除了他们两个光杆司令,其他人屁都不是,这个脸简直打得啪啪响啊。 倒是胖子能屈能伸,听出不臣之枭话里有话,马上腆着一张脸凑上去,又是端茶又是递酒的,整个一副太监样。 不臣之枭似乎也很享受他这种态度,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问我们说:你们对木心了解多少? 木心? 我呆了一下。 然后我搜肠刮肚的一顿回忆,终于想起在天剑门铸剑术的典籍里有过相关论述,说在一些木系的天材地宝中,可能会滋生出类似胶状的木心,服食了以后,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注意,这不是修辞,而是真正的形容…… 据说哪怕是一个只剩下一口气的人,只需要喝下一杯最普通的木心液,都能重新活过来。 如果是武者服用,甚至有可能突破原本的寿命极限,比如先天高手平均两个甲子左右的寿元,很可能会暴涨到天人高手的地步! 光是这一个效果,就足以让人趋之若鹜。 只是木系的天材地宝本来就少,其中能够产生木心的,更是少之又少,可以说简直如凤毛麟角一般,所以其珍稀程度可想而知。 木心……降龙木…… 突然,一个极其震撼的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逝! 我猛地抬起头来,望着不臣之枭,脱口叫道,难道说,这一次的降龙木里,竟然会有木心这种神物?! 最普通的木心,都已经能够延年益寿、起死回生,那像降龙木心这种古籍上都从未记载过的东西,又会牛逼到什么地步,会让人突破天人这个人体武道的极限吗? 不错! 不臣之枭点点头,眼中赫然也闪现出了狂热的神色来。 没人不想多活一甲子,哪怕是十凶之一这样的大高手,也不例外。 他告诉我们,不知道是何方高人,解读了那些上古门派留下的典籍,才知道一年一度的降龙木出水,竟是他们布置的手段,这让人不得不感叹,这些上古门派,真心有神鬼莫测的玄机。 而他们真实的目的,其实也不是降龙木本身,而是这一次出水的木心。 遗憾的是,那些门派虽然推算出今年会有降龙木心出世,但他们却没有算到,自己的道统居然会在这之前就已经破灭了,并没有延续到这个时代来。 处心积虑谋划的降龙木心,也白白便宜了我们这些后人。 嘿,夜郎的皇帝老儿,近来年纪有点大了,处理事情开始力不从心了。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降龙木心的消息,派出了大批大内高手前来争夺,结果动作不小心大了点,搞得满城风雨,其他本来不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也都被惊动……啧啧,他大概没想到,在他自己的国土上,居然还会有这么多不买他账的人吧? 不臣之枭话锋一转,突然开始毫不留情地讥笑起来。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心想这家伙果然人如其名,和传说中一样狂妄自大,对任何皇权都有一颗不臣之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一套,他根本就不鸟。 当然,我们也不鸟。 说完了皇室插手的消息,不臣之枭玩味地看了我和胖子一眼,说怎么样?现在知道今次不同以往,是不是怕了呢? 怕个鸟! 胖子毫不犹豫地一拍桌子,说老子们可是来自中土大唐,泱泱天朝,会怕他夜郎国的土皇帝?他皇帝老儿要是有种,就让他来大唐追杀咱啊! 好,好,怕个鸟!说得好! 不臣之枭又一阵怪异的桀桀狂笑。 胖子的回答似乎很合他的胃口,他直接一人甩了一壶酒到我们面前,然后伸手一指:喝!就冲你这句话,今天一醉方休! 我和胖子也笑了: 好,那就一醉方休! 能和这么个大高手打好关系的机会,我们可不会错过。 何况我还年轻得很,对于降龙木心也不是势在必得。 相反,有了降龙木心吸引其他大势力的注意力,我们夺得降龙木碎片的几率,反而大大增加了。 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意外之喜。 只是,当我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的时候,却看见孔慈两兄弟貌似和气的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我看不透的神色。 他们……想干嘛? 第472章 白事与蒸肉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踏上了去做前期侦查的旅途。 当然喽,这种掉价的事情,不臣之枭这种高来高去的大人物,又或者两位阁主这种位高权重的土豪,肯定是不会跟着一块来的。 不过他们在夜郎国名满天下,目标太显眼了,像这种偷偷摸摸的任务也确实不适合他们,反而是我们两个谁都不认识的生面孔,做起来会比较合适一点。 我们昨晚就睡在吃饭的客栈里,临出门的时候,我还刻意朝不臣之枭的房间门口看了一眼: 门关得死死的,房间里也没有动静,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里面。 这种程度的大高手如果有心隐瞒行踪,我是察觉不出来的。 等我们来到客栈大厅的时候,两个向导已经早早在那里等着我们了。 虽然说是向导,但我看得出来,他们其实是孔方阁重金豢养的秘密武器、死士。 一方面,他们很少在人前露面,就算失了手,也不会牵连到孔方阁头上来;另一方面,两人的实力也绝对非同小可。 或许也只有夺宝这种重要的场合,孔阁主才舍得把他们放出来吧。 两个人自我介绍,一个叫孔人、一个叫孔鬼,都是孔方阁的五方仙之一。 而五方仙的另外三个人,孔天、孔地是两位阁主的贴身护卫,孔神则是专门负责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脏活”。 这些事,昨天孔慈阁主在给我炫耀孔方阁的力量时,都已经交代过了。 虽然我不相信这就是孔方阁最后的底牌了,他也不可能把所有底都交给我这个萍水相逢的外人。那不是大度,是脑残了。 但能派出和贴身护卫同级别的高手来陪同我们,在我看来,孔慈阁主的诚意还是很到位的。 不过胖子不这么觉得,私下里和我交流的时候,他坚持认为,这两个家伙是孔慈用来监视我们的手段,甚至激进地问我,如果动起手来,我有几成把握做掉他们。 我回头看了一眼貌似谦恭的孔人孔鬼,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偷偷伸出指头,比划了一个“十”的手势。 胖子的脸色顿时就松弛了下来,咧嘴一笑,在我身上捶了一拳:你小子行啊,进境惊人啊! 我为了不刺激到他,只是矜持地笑了笑:咱们一路上对付的厉害角色多了去了,剑心精进,自然不会把这样的角色放在眼里了。你不也说了吗?他们最多只是孔方阁派来监视我们的,要是连两个探子都对付不了,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和整个孔方阁合作? 胖子点头,说不错,是这个道理,倒是胖爷我小气了。 有了这样的认识,他的底气一下子就足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孔人孔鬼面前,说,走吧,前面带路。 其实说是带路,这降龙木所有人都只知道一个大概的范围,海上群岛连绵,都是可能的地点,又有什么路好带呢? 孔人孔鬼的存在,多半还是为了防止我们两个外地人不懂风俗、不通语言,闹出什么大笑话来。 这一天下来,我们一个个海岛查探过去,又是撑船又是赶路,到傍晚的时候,便是人人都有不俗的武艺傍身,也都已经疲惫不堪,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好在南海这边天气甚暖,一年四季皆是温暖如春夏。 这个时节在中原恐怕早就下起雪来,但这海边上还是绿树如茵。 我们身上穿的单衣,也远不如北地过冬的棉袄皮草沉重,所以一番奔波,倒也还能坚持下来。 不过这么一个岛一个岛地跑下去也不是办法,所有可能出现上古废墟的区域,纵横数百里,以我们今天的进度,可能跑到明年都不一定能一个个搜查得完,那时候降龙木只怕早就名花有主了。 这样不行。 我们还没来得及提出意见,孔人和孔鬼就主动跑来和我们商量,说是由孔人继续陪同我们,而孔鬼则回去寻求孔方阁情报网络的支持。 对于这样的提议,我们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孔方阁作为以经商为主的门派,武力可能不行,但是在情报的搜集能力上绝对是夜郎国首屈一指。 孔鬼走了以后,我们三人略作商议,就决定今天暂时不回孔方阁了,就在这海岛上找地方投宿。 我们是背井离乡,反正都人生地不熟,在哪个地方都一样,留在海岛上还省却了往返奔波之苦,孔人身为向导,唯我们马首是瞻,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就这样,在天色越来越昏暗的时候,我们果然找到了一个小渔村。 这个村子看起来并不大,依山傍海,只有少少的二三十户人家,屋舍破旧,估计都是上岸的渔民。 刚走到村口,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就从村子里传来,胖子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扭头问我说剑人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 我在风中做了一个虚抓的手势,然后放在鼻端一闻。 这是先天高手才能施展出来的捕风术,比普通的嗅探之术要更加敏锐,不过我因为冰火真气的缘故,倒也勉强能施展出来。 我皱着眉头闻了一下,果然从自己指间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看方向正是从村中传来,而且从这个味道的程度来看,一定要是有人横死于刀兵之下,才能散发出这么浓郁的味道。 不好!是血腥味!死人了! 我拉了胖子一把,然后三个人联袂奔向村中。 然而循着血腥味一路追索,耳边吹吹打打的哀乐声也越来越刺耳,再绕过一个弯,就看到一户挂着丧事白布的人家门前搭了一个灵棚,灯火通明,倒是其他人家里一片漆黑。 更诡异的是,我们靠近灵棚以后,才发现这里竟然只有哀乐奏响的声音,却没有丝毫的人声,在那鼓噪的哀乐衬托下,更显得安静得让人心慌。 我心中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走近灵棚正门一看,却只见里面坐了满满一棚的人,都在那里机械地喝酒、吃菜,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这和中原丧事大操大办的热闹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不是他们的手和嘴巴一直在以近乎恒定的频率运动,我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一棚子的尸体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夜郎国独特的民俗,便回头征询地瞟了孔人一眼,没想到他也是眉头紧锁,一脸沉思的模样。 偏偏这南海的天气变幻莫测,白天还艳阳高照的天空,这时候竟然一片阴沉,还下起毛毛雨来。 落下的雨点倒不算寒冷,可衣服打湿了贴在身上,再被海风一吹,冷得人直想打哆嗦。 胖子深吸了一口气,我看到他脖子上皮肤赫然都栗起一颗颗鸡皮疙瘩,估计是被这村子里诡谲的气氛给惊到了。 不过他到底艺高人胆大,只是略作思忖,就对我们说:我们不过是来找个地方投宿而已,就算有什么古怪,又有什么鸟干系?走走走,不要站在这里淋雨了。 说完,他就带着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灵棚走去。 就在我们快走到灵棚门口的时候,黑漆漆的墙角后面突然闪出一个人影! 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去摸剑。 不过我马上就看清,那是一个衣着简陋的中年农妇。 她头上还戴着孝布,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蒸肉,看上去应该是正要给灵棚里的丧席上菜。 不过她看到我们之后,居然直接走了上来,将手里的蒸肉往胖子手里一塞,抹了抹眼泪,说外乡人,饿坏了吧?快尝尝我们家的蒸肉,蛮好吃的! 呃……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在家门外面给陌生人塞菜碗,夜郎这边的人都是这么请客的吗? 我们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就听到灵棚里响起一个暴躁的声音,“柳青,你个败家娘们又拿老子的钱去做人情?信不信老子把你和咱爹一起埋了嗦?” 一个魁梧的人影就从灵棚里大步走了出来,直奔我们这边而来。 那个叫柳青的妇人见状顿时大惊失色,推了我们一把:快走,我当家的刚死了爹,现在正是性子躁的时候,顺着这条路往海边走,村外有座老龙王庙,去那里避避雨吧!我们家刚出了白事,村里不会有人愿意开门收留你们的…… 几句话一交待完,她就急急忙忙地走过去安抚自己暴走的男人了,远远地 ,我看到她似乎还挨了一嘴巴子。 我心里腾地一股邪火,上去就要抱打不平,胖子却拉了我一把,说,行了,走吧,人家两口子的事,你管得了一辈子么?现在过去只会火上浇油而已。 我还不服气,但是孔人也劝我说自认倒霉吧,走吧,雨要下大了。 说着两人就强行架着我往老龙王庙的方向走去,途中我有些愤怒地又回了一次头,但是隔着雨雾,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刚刚还形同水火的那两口子,现在居然像木偶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雨中。 我还要再细看,一个转角过去,就看不见了,而那座农妇口中的龙王庙,已经近在眼前。 这庙小得可怜,就一间单屋,也没什么前后殿之分,又老又破,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墙壁,我真担心晚上来一场大风,这屋子就能垮下来把我们仨都活埋了。 进入庙里,在那已经掉光了金漆的菩萨像下面,几条野狗懒洋洋地趴着,也不怕人,我们进去了,也只是支起脑袋看了一眼,就继续大摇大摆地打瞌睡。 我这人一向爱狗,见状就从碗里挟了一块蒸肉扔了过去。 可那几只野狗像是饿得久了,鼻头一耸,竟然瞬间就像疯了一样,一跃而起,疯狂争夺起那块肉来,打得汪汪直叫。 胖子摇摇头,说,真他妈作孽,剑人你这是要上演野狗版的二桃杀三狗吗? 他自己也拈了一块肉,不过就在要扔出去的时候,异变突生! 只见那条抢到肉的野狗突然一阵抽搐,从喉咙眼里哀鸣一声,然后就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瞬间生机断绝! 什么情况! 我们齐齐吓了一跳,胖子猛地反应过来,像被火烫到一样,一下子把手里的肉甩向了一边! 肉里有毒! 第473章 异乡宿怨 我靠!好烈的毒! 野狗倒毙的一瞬间,我们三个面面相觑。 我霍地想到一件危险的事,低下头来,只见自己拈过肉的手指上,果然有一抹若隐若现的黑色,正在顺着血管迅速蔓延。 不好!胖子,手伸给我! 我连忙拔出大宝剑,在自己和胖子的指头上分别割了一刀,利用大宝剑吸血的能力把毒血给吸了出去。 饶是如此,我们仨的背上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谁能想得到,就这么个小渔村里普普通通一碗蒸肉,居然也会蕴含着致命的杀局。 如果不是正好有这几条野狗当了替死鬼,恐怕倒在这防不胜防的剧毒下的,就是我们三个了! 操! 胖子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我以为他会马上跳起来冲回渔村里算账,然而他的表现却出乎我的预料。 只见他冷着脸走上前几步,从怀里掏出一只蚕丝手套戴上,又从袖口撕下一条布把口鼻蒙得严严实实的。三拳两脚,就把那群已经被同伴之死吓坏了的野狗驱散。然后俯在那条死狗的面前,仔仔细细、一板一眼地检查了起来。 讲真,我跟潇潇好了这么久,都没把她仵作那一套学到手,反而是胖子现在做得有模有样,真让我刮目相看。 胖子蹲在死狗旁边琢磨了片刻,才站起来,扯掉脸上的布,摘了手套,摇摇头,苦笑骂道:真他奶奶的,终日打雁,今天倒差点被雁啄瞎了眼。回头胖爷我一定要给这狗立个牌位,初一十五上香,多亏了它,不然真阴沟里翻船了…… 我和孔人围上去,打断了他的胡说八道。 我说废话少说,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和我们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啊,非要下这种能置人于死地的毒药? 什么人? 胖子冷笑一声,脸上闪烁着不明意义的笑容。 良久才吐出几句话: 熟人!大熟人!老熟人! 什么? 我脑子里一懵。 如果是在中原,有人想杀我并不稀奇,但是在这茫茫十万大山的彼方,我实在想不出自己会有什么一定要对我下毒的老熟人。 胖子耸耸肩,指着那碗摔落一地的肉,说:生死轮转。 什么?生死轮转?搞笑吧? 我闻言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因为生死轮转这种毒药我了解得很,在六扇门的时候,这就是轮子教最著名的毒药。 毒性比鹤顶红还烈数十倍,几乎是沾之必死,邪教徒们还仰赖它做了好几起大案,其中就有我过手的。 双方打的交道多了,我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再不济也通过猪的名字。 但是这里是哪里啊?夜郎国啊?邪教徒们何德何能,竟然能自由出入本神捕都九死一生的十万大山? 然而我的否认刚刚说到一半,马上又戛然而止。 一道灵光从我脑海里闪过。 身为曾经的六扇门高层,我能接触到一些普通人接触不到的秘辛。 比如在乱离重伤之后,大唐朝廷曾经下了死力气,想把他挖出来斩草除根。 可惜当时穷整个大唐天下之力,所有情报部门联合在一起全力运转,几乎把所有乱离可能藏身的地方都掘地三尺,最后也是一无所获。 如果要说乱离比整个大唐更强,那我绝对不信。 可结合眼前的事情,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释,那就是,轮子教原本就不是大唐本土的邪教! 他们那个六扇门甚至整个大唐朝野,都始终想找却又找不到的总部,也根本就不存在于大唐的任何一寸土地上,而是在这十万大山另一边的夜郎国!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这些邪教徒总是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里杀了一批,过一阵子那边又会莫名其妙钻出来另一批了! 特么的! 胖子恶狠狠地一拍大腿,一挥手,拉着我们冲出龙王庙,就要去找那户伪装成寻常人家的邪教徒算账。 这也正是邪教最让人防不胜防的地方,他们的成员并非都是武林中人,很多只是被洗脑的普通人,可就是这些普通人,一旦发作起来,有时候造成的伤害比武者都大,令人猝不及防。 这时候雨已经下大,我们刚摸进村里不久,突然孔人一把拉住我们,指着地上说快看! 我低头一看,只见在昏暗的光线下,很多人家紧闭的门缝下面,竟然都有潺潺的血水被大雨冲刷了出来。 胖子倒吸一口冷气,在大雨中伸手抹了一把脸,说:难怪之前闻到那么浓的血腥味,胖爷就说嘛,只是一户人家办丧事的话,就算把那人碾成肉末子,也不该有这么重的血腥味啊! 孔人不愧是做脏活儿出身,手艺杂得很。 他随便选了一扇门,在上面捣鼓了几下,就小心翼翼地推了开来。 我们挤进去一看,只见那院子里一片狼藉,一具村妇打扮的尸体倒在地上,那血水就是从尸体身下流出来的。 不出意外的话,其他流出血来的人家,里面也是差不多的画面。 伪装丧事只需要催眠控制一些壮年男子就够了,这村里的其他人,老弱妇孺,只怕都已经遭了邪教的毒手。 这场面实在不好看,我们也就没有再一一去开门求证了,只是站在这院子里,面面相觑。 正在这时,一个穿蓑衣戴斗笠、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突然出现在视野里,鬼鬼祟祟地向着村外摸去。 经过我们所在的院子门口时,他似乎还被敞开的院门吸引,伸了个脑袋进来张望了一圈,不过我们早有准备,纷纷跃到了隐蔽处。他似乎也有什么急事,看了一圈没看到人,嘀咕了一声就又急匆匆地向窗外跑去。 我从倒吊的房檐上跳下来,飘然落在院墙上,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跑向村外龙王庙的方向。 胖子咚的一声落在我身边,冷笑一声:现在才想到去看看我们死没死啊?妈的,这是有多忙,还是看不起爹呢? 就在胖子絮絮叨叨的时候,那人突然一个翻身,藏进了路旁的黑暗里。 我心里一惊,心想莫非倒是自己小觑了对方,竟然派出一个可以感知到我们注视的高手去判定我们生死?那这阵仗可委实不小了啊。 但我马上就发现自己想差了,因为就在这时,从村外的路口,迎面走来一队风风火火的人影。 一直以来,除了必要几乎不怎么闲聊的孔人,在看到这队人的时候,却突然爆了粗口:他妈了个巴子的,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个时候来,几个意思呢!? 第474章 姜太公的钩 听了孔人的话,我和胖子大吃一惊,纷纷问他来的是谁。 孔人隔着雨雾,望着我们久久无语,最后才极无奈地长叹一声,捂着脸道:带头那人就是孔神…… 我和胖子也懵了。 尼玛这事儿给闹的…… 孔方阁作为一个成熟的武林势力,显然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现在看来,除了我们这一队,孔神所带的这支队伍,就是孔方阁的另一手准备了。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们好不容易逃出了邪教的埋伏,由明转暗,他们却是在这弥天的雨雾中,直挺挺地一头扎进了邪教的陷阱。 这事儿我能理解,毕竟放眼望去,这个岛上也就这么一个村子,跑来避雨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可理解并不能妨碍我为现在的局面感到头疼。 我已经在犹豫、思考,待会儿他们要是和邪教的人打起来,我们到底帮忙还是不救帮忙…… 嗯,看孔人焦急的眼神,估计八成是藏不住的。 算了,起码暂时先观望下去吧,如果待会儿邪教真的再用生死轮转下毒的话,我们再出面揭破…… 我这么想着,和胖子默契地一人伸出一手,按住了孔人。 孔人肩膀被我们按住,苦笑一声:两位放心,我们五方仙就是孔方阁的一把刀,就算孔神真的要折在这里,我也会以大局为重的。 虽然我的本意只是希望他稍安勿躁,但孔人显然误解了我们的意思,以为我们是不准他出面,直接出声保证道。 但是这话语里透出的冰冷,却让我陡然对孔方阁生出一丝阴暗的猜疑来。 如果为了降龙木,他们就能牺牲掉自己苦心培养的死士,那我们两个只是花费了些许代价招揽的帮手的性命,是不是更加无关紧要? 这种让人心寒齿冷的猜测,让我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更加伏地了身子,默默观察孔神等人的动静。 孔神带的一队人,都是孔方阁的嫡系高手,身手矫健,脚下踏着滑溜溜的泥水,速度却丝毫不减,噔噔噔转眼就从村口进入了村里,直奔那一户灯火通明的白事人家而去。 经过我们藏身的院门时,我透过雨帘和斗笠的遮盖,终于看到了孔神的容貌。 作为孔方阁专门处理见不得光的脏活的首领,他的气质果然充满了阴鸷,眼窝深陷,神情冷酷,卖相上远远比不得为两位阁主作护卫的孔天孔地,甚至连多面手孔人孔鬼都比他长得好。 孔神一走,我们正想靠近一点看看,突然头顶上的屋檐又传来一阵瓦砾的轻响,应该是之前预备去龙王庙探查我们生死的那人去而复返。 他的脚步有点重,估计是打算赶在孔神他们之前,回去灵棚报信。 我哪里能容这种事情发生?给胖子使了一个眼色,趁着那人掠过我们头顶、无处借力的时候,双双暴起,那人猝不及防,给我们砰砰两掌就震碎了经脉,一声不吭倒地毙命。 整个偷袭的过程隐蔽、干净、利落,甚至让我生出一种自己本来就是干杀手这块料的错觉。 看着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倒在我们脚下,孔人果断冲上来补了一刀,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知道,他这是想告诉我们,孔方阁和邪教无涉。 毕竟孔神雨夜出现在这邪教的据点,完全也可以往坏的方向想,就是双方有所勾结。 该动手的时候,一旦我们有一丝迟疑,就极有可能会断送了他同僚的性命。 他虽然信誓旦旦地自称是孔方阁的刀,但如何保证一柄价值连城利刃,不在毫无价值的情况下折断,同样也是确保孔方阁利益的手段。 我虽然早已防备着各种意外,但是孔人能做出这样的表态,我心里还是舒服一些的。 互相点点头,当我们三个人跟上孔神队伍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那灵棚的前面,因为报信的人被我们暗中杀了,所以邪教徒们似乎被孔神等人的突然到来,打了个措手不及。 孔神一行人足足有八九个,显然,邪教徒仓促间也拿不出这么多下了生死轮转的饭菜来。 于是,最后还是那个装扮成孝子的蛮汉子出面,把他们堵在了灵棚门口,无论孔神好说歹说,就是不允他们进入其中。 面对这种近乎不近人情的蛮横,孔神也是失去了耐性。 经商起家的孔方阁奉行和气生财的处事方法,但这里面绝不包括专做脏活的孔神。 他轻轻一挥手,马上就有两个手下一前一后堵住了蛮汉的去路,另一个满脸横肉的高手趁机一个箭步冲进灵棚,抓住最靠近门口的一桌饭菜就是猛地一掀! 哗啦! 漫天碗碟饭菜残汤乱飞。 然而接下来出现的一幕,却让我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如果是正常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先不管躲不躲得开,第一反应肯定是闪。 但是那围着桌子的一圈人,却是坐在原位纹丝不动,任由饭菜汤水洒了自己一身,而他们却像饭菜仍在原地一样,在空气里伸筷子,夹,再放回自己的嘴巴里……机械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如此诡异的场面,却是让我们瞬间都惊得呆住了。 那个掀桌子的男人,也是被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吓得倒退了一步,但是嘴里还在硬撑不倒,说他奶奶的,原来是群傻子啊。 傻你妹啊……看不出这些人有问题吗? 此言一出,顿时让我觉得这货才是个真傻子。 孔神的脸色都是一阵铁青,似乎在为自己居然带着这样的白痴手下出门,而感到大为丢脸。 下一刻,随着那蛮汉陡然变脸,阴笑一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孔神一行人顿时就遭遇到了极其猛烈的袭击。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陡然在雨夜中响起,那些本来端坐吃饭的村民,闻声而动,脑袋猛地一扭,看向孔神他们,脖子发出像木傀儡一样的咔咔声,原本麻木的眼中怨毒之色大作。 这灵棚里守灵的汉子,左右怕是有几十号人,在邪教铃声的操纵下,如潮水般扑向孔神一行人。 孔神他们也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也不管这些被操控的村民都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下起手来毫不容情。 双方狠狠撞击在一起,顿时就有鲜血溅起,隔着十来丈的雨幕,我们藏在暗处,都觉得一股腥风血雨扑面而来! 啊…… 双方交手的一瞬间,就有八九个村民被一刀砍倒在地上。 但是更多的人扑上,饶是孔神一行人精锐无比,也在这种悍不畏死的打法下吃了亏。 那个掀桌子的男人冲得最靠前,一照面就被十几个村民围上,等到他震开人群逃出来的时候,身上脸上已经多了几个血淋淋的牙印,皮肉翻卷,都是被人用嘴巴活活咬出来的! 疯狗!疯狗!老子日你娘啊! 身为武者,却在普通人手里折了面子,满脸牙印的汉子气得破口大骂,随手一掌,就把一个靠近的村民拍得头颅开裂,扑地而死。 正当他得意狂吼的时候,一道矫健的人影突然从人群中钻出,手起刀落,一刀就削掉了他的脑袋! 二子! 看到二子身死,孔神身边两人一阵悲呼,齐齐扑了上去。 可是那个偷袭的身影却是一击功成,立刻遁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一扭身钻进人群就不见。结果反而是扑上去的两个人又被村民给围住。 孔神生怕二子的悲剧在这两个手下重演,连忙亲自出手,为他们解围。 只是当他刚刚救出这两名手下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回头,忽然后面的孔方阁武师又遭到了袭击,发出声声惨叫。 这一次的袭击者就光明正大多了,一队队黑衣劲装的邪教徒从黑暗中冲出,围住他们就是一通狠杀。 我立刻看出,这些人就不是被魅惑的村民,而都是身怀武功的正式邪教徒了。 他们的武功底子,看起来远不如孔方阁这队身经百战的武师,然而面对孔方阁武师的刀剑,他们竟然都选择了挺着胸膛逆流而上,不闪不避,在自己中刀的同时,也把自己手里的刀剑用力捅进敌人身体里。 叮叮当当…… 这种玉石俱焚的打法,转眼就打伤了好几个孔方阁的人。 但是令人震惊的是,被刀剑砍中的邪教徒,除了少数几个被砍中脑袋的倒下之外,其余人却只是脚步一顿,就继续冲上,看起来竟是刀枪不入,毫发未伤! 金藤甲兵! 我惊呼一声,胖子也是脸色一变。 我们都不是第一次和邪教徒打交道了,这里面的道道自然是门清。 这些邪教徒刀枪不入的秘密,就在于他们的劲装下面,都穿着一件由浸泡过油脂的藤条和拉得极细的金属丝编织成的藤甲。 这种藤甲不但薄而柔软,能够贴身穿着,几乎看不出来,而且对于刀剑等锐器的切割刺伤,有着极佳的防御作用。 在中原邪教徒表演刀枪不入的神功、蛊惑人心时,往往会准备上这么一件。 不过这东西工艺复杂、造价极高,往常的邪教徒据点剿灭战中,只有零零星星的发现,一个邪教团伙中能有一件,都已经算是大团伙了。 看来夜郎不愧是轮子教的老巢,出手不凡,连金藤甲兵都是一队队地拉出来干架。 面对这种怎么杀都杀不死的敌人,孔方阁众人也是乱了阵脚,瞬间就被冲散了队伍,各自为战的同时,劣势尽显。 当然,这也只是他们初次接战,不了解金藤甲的特性的缘故。 我和胖子有六扇门海量的研究作为支撑,却是明白这金藤甲在对刀剑防御力出众的基础上,也付出了重大的代价。 一是不耐火,浸泡了油脂的藤条极其易燃,一点小火星都能把他们烧成人形火把; 另外就是这藤甲过于强调轻薄,所以对钝器的防御力约等于零,如果是我对上他们,那就把大宝剑横过来当门板拍,保证一拍一个准,那层藤甲在大宝剑沉重的剑身面前,绝不会比纸糊的有用多少! 眼看孔神带领的人马就要全军覆没了,胖子突然狠狠一甩头,手如钢钩,一下插进旁边的夯土墙壁里。 等他把手抽回来的时候,那墙壁瞬间垮塌,土石纷飞,漫天尘埃瞬间就被暴雨冲成了泥浆,而他的手上,则赫然已经多了一根粗大的木梁。 他擎起木梁大喝一声,哥几个,走着! 大梁一挥,破入金藤甲兵的阵型之中,我紧随其后,手上大宝剑纵横如龙,两人所过之处,无数邪教徒纷纷惨叫飞起。 冲到一半的时候,我回头一看,只见孔人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转圈,似乎在寻找什么合手的钝器。 找了一圈没找到,他干脆一咬牙,从地上抓起一块板砖,狠狠地拍在了一名金藤甲兵的脑袋上! 砰! 第475章 夜踢寡妇门 大剑如龙,搅起无边风雨。 在我所向披靡的大宝剑面前,邪教徒引以为傲的金藤甲兵一触即溃。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自己亲身体会到实力碾压人数的快感。 以前都是在无心人魔他们身上,目睹到那种绝顶高手睥睨群雄的霸道。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说,在足够强大的高手面前,再多的人也形不成任何威胁。 别看这些金藤甲兵按住孔方阁的精锐小队就是一顿摩擦,但当我真正杀入人群中时,大剑翻飞,他们在我面前根本没有一合之敌,所有靠近我身前一剑之地的邪教徒,都被我易如反掌地拍飞了出去。 一时之间,我周身剑影如龙,人影翻飞,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在外人看来,估计就是邪教徒们在剑影上一碰,就弹飞出去,上天的时候还活着,等落地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杀到兴起,我干脆提起剑刃在嘴边一吹。 激荡的气流吹过锋利的剑刃,被剖成两半,发出锐利的尖啸。 剑刃上沾染的血水和雨水,纷纷被气流逼退,而沿着暴露出来的刃口,一抹苍蓝的火线,在夜幕中徐徐燃起。 倾盆而下的大雨,并不能浇灭熊熊燃烧的鬼火,反而像泼上了火油似的,让火焰燃烧得越发炽盛,我周身笼罩着雨水蒸腾而生的水雾,白茫茫的一片。 再凶悍的邪教徒扑上来,我只需要把手中的大宝剑往他身上轻轻一点,易燃的金藤甲上,立刻就会爆起一团火光。 没多久,我走过的道路上,就满是狂奔乱窜的火人,垂死挣扎的他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不经意间又点燃了更多闪避不及的同伴。 霎时间,场面一片混乱。 说的不客气一点,如果这样的局面持续下去,光是我一个人就能全灭了这里所有的邪教徒,更别说还有胖子抱着一根木梁,翻江倒海一样地狂砸。 在我们和孔神小队的里应外合之下,邪教徒的防线很快被我们杀穿,两方人马成功在战场中央会师。 这个时候我才看到,孔神手下的小队,除了最开始那个被人偷袭杀死的掀桌大汉之外,又有一人在混乱中殒命,其他人也是人人带伤。 不过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在黑衣邪教徒们一波波的冲击下,孔神这个孔方阁的暗地第一高手,终于是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他手中两柄短戟,漆黑中锋刃上隐隐泛着红光,显然都是上等的玄铁打造,在人群中横挑直刺,每一次出手,都有邪教徒不是被他刺穿了身子,就是被割去头颅,惨不忍睹。 在拥有雄浑内气支撑的玄铁短戟面前,就算是昂贵的金藤甲,都失去了往日坚不可摧的光环,纷纷像薄纸一样被撕开,其后鲜血飞溅。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只是微微一松,然后就猛地警惕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夜郎国出现的邪教徒,远比中原那过街老鼠般的屁民要凶悍。 尤其是这一队金藤甲兵,不但装备奇佳,而且进退有度,隐然已经有了精兵的影子。 没柰何他们碰上我这个随手就能召出烈火的克星,转眼死伤惨重。 如果我是这些邪教徒背后的指挥者,接下来就一定会亲自出手,绝不会放任这些宝贵的藤甲精兵继续损失下去了。 事实证明,我的判断一点都没有错,当我再次将两名藤甲兵点了天灯之后,一丝晦涩的破风声突然从我背后响起,直插我的背心。 这似曾相识的手段,立刻就让我意识到,这是方才斩杀掀桌男的那个刺客再度出手了。 来得好! 我提剑旋身,大宝剑随之转了大半圈,在空气中拉出一片炫目的明亮蓝色火幕。 当的一声,有金铁之物狠狠撞上了大宝剑,火星四射。 从触感上来看,我判断应该是一柄短刀,穿透鬼火,和大宝剑的本体拼了一记。 眼见失手,那刺客转瞬即退,飞也似地朝着黑衣邪教徒的掩护中退去。 不过占了便宜就想走,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虽然不像温秀才那样锱铢必较,但从小苦孩子出身,也让我不太喜欢吃亏上当。 我大喝一声哪里走,大宝剑从头上划过一个半圆,直斩向前方。 轰! 冰火真气从我体内狂泻而出,灌入大宝剑内。 在十万大山中鏖战苍耳子时领悟的变异鬼火,被我当作剑气一般劈空轰出。 霎时间,冲过来的人群中,就炸开了一片璀璨的烟火。 一道道人影在火光中倒下,又挣扎着站起,痛苦嘶吼几声,再倒下,从此再无声息…… 待到火焰收敛,我面前只剩下一具具还冒着青烟的扭曲焦尸。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那个刺客还是侥幸逃过一劫,并未在其中。 不过我也不在意,因为他就算没死,现在只怕也绝不好受。 我辛苦搞出来的变异鬼火的威力,绝不会那么简单。 火毒入体,处理得当的话可能还能保住一条命,否则也不过是晚死几日罢了,还要承受我当初受过的折磨,当真是不划算得很。 当然,我也不会因此就掉以轻心,能搞出这么大阵仗的邪教头目,绝不可能是那个藏头露尾的刺客。 我很确信自己这个判断,干脆也不继续追杀那些黑衣藤甲兵了,这样的小喽啰杀得再多,也只能让乱离肉痛一下,永远不可能让轮子教伤筋动骨。 我真正想要的,是杀几个骨干,狠狠打断邪教的筋骨,必要的时候,要是能斩断一两条乱离的左膀右臂就更好了。 当下我站在原地,大吼一声,我数到三,你要再不出来,我就把你这些不成器的手下通通杀光,看你跟乱离那老王八怎么交代!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黑暗中响起一个声音: 我当是谁,原来是六扇门的张神捕,怎么?听说你被自己人追得如丧家之犬,现在还有心思来管我教的闲事? 这声音是一个略苍老的女声,听起来颇为耳熟,而且听她的口气,和我也是旧怨了,只是我搜肠刮肚,也没想起自己在邪教里,什么时候得罪了一个气魄如此之大的女人。 屠村设局,这要多毒辣的心肠才能做得出来啊! 我心中激愤,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忽然觉得后脑勺一凉,连忙低头,一只冰凉的素手已经擦着我的头皮掠过,凌厉的指风,把我后脑勺的头发都切断了不少。 好险! 我在心里大呼侥幸,背心尽是冷汗。 这人声东击西,玩得何止是溜?刚刚还在和我说话,转眼就绕到背后偷袭,我反应但凡稍慢一点,现在就已经遭了开颅破脑之厄。 后怕之下,我猛地一剑撩向身后,却挥了一个空。这个偷袭我的女人,轻功之好,似乎不在我和不臣之枭之下。 短短两天之内,就遇到两个可以在我最强一点上和我争锋的人,我心中的战意,也被激起,身形如风,连连出剑。 唰! 大宝剑上的火焰一炸,似乎连空气都被排开,停了一两息时间,才猛然回流,又发出一声爆鸣。 砰,水雾激荡。 那个始终在黑夜中若隐若现的女子身影,似乎被我这猛恶的一击吓到,曼妙的身影一转,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墙头。 她就像个幽魂一样,似乎在哪里都不会久待。 这不,刚刚才出现在墙头,只停留了一刹那,我都没来得及看清她的面容,就又瞬间隐入黑暗,从另一个方向出现在我身后,发动了凌厉的袭杀。 这个速度之快,简直可以用电光石火来形容,幸好我也不慢,而且早有准备,她的气息刚刚从身后的阴影处浮现,我就霍然转身,大宝剑抬起,挡在了她的利爪之前! 当! 一股沛然的大力从剑上涌来,推着我的后背抵上了院落的土墙。 轰隆一声,力透墙体,那饱受雨水冲刷的土墙,当场就垮塌了一大块。 而那个女人被我剑上的劲道一撞,也退后两步,刚一站稳,就再次隐匿消失。 我这才发现,她在绝佳的轻功之外,似乎还习练了某种类似于乌鸦的隐匿之术的武功,非常擅长寻找别人的视觉盲点。 移动起来,身形忽前忽后,绕着你团团乱转,就宛如地狱爬出的厉鬼,散发着一股妖异邪恶的气息。 如果不是我和乌鸦相处了大半年,轻功反应又都不在她之下,恐怕一个不小心就会着道。 但是现在,她想从我手里讨便宜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我在大山里练出的轻功,赶猴子捉飞鸟不在话下,这女人的身法再怎么神出鬼没,也未必能压得倒我。 就这样,我们两个在人群和村落的废墟间疯狂走位,你抓不到我,我也砍不到你,一时间,竟然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而另一边,虽然没有了我,但有了胖子这个重型肉盾带头冲锋,效果简直比两乘具装甲骑还要好使,战场上本来一面倒的战局,就因为他的存在而一点点逆转,现在更是向着我们和孔方阁这一方倾斜了。 眼看一片大好的局面,就已经我们的加入被弄得一塌糊涂,那个女人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愤怒,一把撕掉蒙面的黑纱,冲我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小子!有种你别跑! 我一点都不在乎,胖子长期的教育,早就给我树立起了,敌人越生气,就证明我越成功的观念。 我几乎是本能一般,慢条斯理地哈哈一笑,回了一句: 有种你别追啊! 说完了以后,我才借着大宝剑上的火光,第一次看清了对面女人的面貌,忍不住大吃一惊: 咦?你竟然没死? 但是下一刻,我又轻松地笑了起来:想不到他乡遇故知,重逢的第一面就是动手,你说,我这算不算变相的踢寡妇门啊? 第476章 乌夫人,金蛇剪 踢寡妇门,刨绝户坟,专门去骂哑巴人。这是农村人最瞧不起的三件缺德事。 严格来说,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其实不算寡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这句话,然后控制不住的想笑。 没错,我眼前的女人,正是二十年前的武林第一美女,扛把子的心上人,当初盛极一时的乌家堡的女主人。 也就是之前那个给我们送蒸肉的农妇。 当初在乌家堡破灭一战之后,我们是看着她以刀戮胸,当众自尽的。 所以刚一看到她的时候,我还真的蛮吃惊的,不过转念一想,当时我们谁都没去验尸,到底死没死还真不好说。 何况有了无心人魔那个触目惊心的玩法在前,现在看到任何人死而复生,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只是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乌夫人,已经丝毫没有了当年武林第一美人的花容月貌,只见她披头散发、两鬓斑白,加上一点妆容,看上去就已经完全是个苍老的农村妇人。 也不知道这几个月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怪不得我第一眼完全没认出她来。 她眼神怨毒地望着我,说若不是拜你们六扇门的鹰犬所赐,我们一家又如何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怎么样?现在兔死狗烹,自己被追得背井离乡的滋味也不好受吧? 这话说得我唏嘘不已,撇开彼此的立场正邪不谈,乌夫人确实被我们整得比较惨,用夫离女散来形容,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现在她老公乌云山跟了晓月组织,她女儿乌玉珠则拜在了洗月门下,而她自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居然成了邪教的一员。 一家三口竟然分属于三个不同的势力也算是造化弄人。 我心里很明白,虽然三个组织名义上还是盟友,不过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它们不过是迫于大唐的强大,才暂时貌合神离地结合在一起,翻脸不过须臾之间。 到时候,这一家三口要如何自处,还真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呢! 难怪乌夫人会一脸把我们恨进了骨子里的怨毒表情。 我无奈地笑了笑,说,看这架势,你早就认出我来了? 乌夫人咬牙切齿:可惜我在这里还有教主的圣命要办,否则之前就要亲手杀你!白白浪费了一包生死轮转,竟然都没把你毒死。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摊了摊手,可能我命大吧,你的生死轮转,只要得了一条狗命,要不了我的命啊。 乌夫人发狂地大吼一声,那我现在就亲自取你狗命! 她从背后猛地拔出一柄足有两尺长的大剪刀,身形一闪,朝着我腰胯间剪来。 我脚下一踏,瞬间飞退。 只听咔嚓一声,我刚刚站立的地方,已经被那大剪刀裁出两道深深的豁口,泥水飞扬。 咦,这是什么路子? 我虽然逃过一劫,但还是被乌夫人凌厉的攻击吓了一跳。 剪刀这种东西虽然常见,但大多数时候是作为针线活的工具,当作兵器的还真不多见。 尤其是乌夫人此时手上所拿的这把剪刀,更是奇门兵器中的奇门,简直不能更奇怪了: 远超一般剪刀的长度且不说,两片刀身还都是双面开刃,拉开了是一把大剪刀,合在一起就是弧刃长刀,在握手的刀环上,缠绕着两条活灵活现的金蛇,通体暗金,一看就是一柄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 听到我的询问,乌夫人自傲一笑:我历经千辛万苦,才蒙教主赐下此刀,锋刃所向,专剪不义之人,受死吧! 听了她的介绍,我心里真是无辜到不行。 尼玛,不义之人,那管小爷我一根毛的事啊? 再说了,专剪不义之人,那你首先该给你们轮子教合教上下、上到教主乱离、下到平民狂信徒,所有人的小唧唧都先通通来一刀好么? 论不义,这世上谁能超得过你们啊? 不过我也知道,这世上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和女人讲道理,特别是一个又疯、又老、又偏执的女人。 她们一生中最美的花样年华已经过去,翻身无望,又迫切地需要找一个情绪的宣泄口,这样的人,你能指望和她讲道理? 讲不通的…… 讲不通,那就只有动手了。 看着荣华尽去的乌夫人像个疯婆子一样猛扑过来,我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明明是你们乌家堡勾结邪教,造孽在先,我们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你这女人侥幸逃得一条性命,非但不知道迷途知返,竟然还妄想报复,这事儿就有点不能忍了啊! 不过话虽如此,行走江湖这么久,我也知道这世上绝不是立场正义就能天然胜利的,不然只怕坏人都早已绝种了。 这乌夫人一身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诡异武功,进退趋避之间,当真像一条黑漆漆的毒蛇。只有手上的金蛇剪在黑夜中放着凌厉的光,合则为剑,分则为剪,奇诡非常。 刚一交手的时候,我不适应这把奇门兵器,好几次都差点被她从身上剪下个把零件来,虽然终究无事,但也惊出一身冷汗来。 但是随着打斗的时间越来越长,我慢慢也就摸清了她的套路。 说实话,别看她好像短短几个月就拔升了无数档次,从养尊处优的贵妇变成了一个武林高手,但其实也就仗着招式诡异而已。 若论真正的功力,反而落了下乘。 看清了这一点,我立刻就改变了招式,大宝剑干脆当成盾牌用,守得滴水不漏,而且每一次兵器碰撞,我都争取要用内力去反震乌夫人的金蛇剪。 她的内力远不如我的冰火真气杀伤力大,一次次碰撞,脸上都露出了难受的表情,积少成多之下,我敢保证,她连脏腑都受到了轻微的震伤。 说起来,今天的体验还真是奇异,先是一向被人当狗撵得满地爬的我,居然也有彰显高手风范、在战场上纵横捭阖的一天; 再就是现在,以前我习惯了用速度压制别人的猥琐流打法,没想到居然也有稳扎稳打,和人拼内力的时候。 最搞笑的是,我特么还拼赢了。 这要不是我亲身经历,换谁来跟我说我都不信啊。 如此又过了几招,围上来的黑袍邪教徒都被胖子他们杀散得差不多了,被催眠的村民也都被一一打晕放倒在地。 见此情景,乌夫人就算再恨我,也知道事不可为。 她一闪身退出战斗,看着我恨恨地说道:想不到去年时候还是一个小瘪三的你,现在居然也有了如此实力,早知今日,当初我乌家堡还在的时候,就应该先取了你的狗命! 我在大雨中拄剑而立,傲然一笑: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们乌家堡在江湖上作威作福几十年,现在轮也该轮到我们这些小人物引领风骚了!你若是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说不定还有个善终,再要执迷不悟,此墙就是你的下场! 我一挥大宝剑,旁边一堵泥墙就被砍出了一个大大的豁口。 然而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夯实的泥土吸饱了水,粘性极高,我一剑砍进去,大宝剑竟然被吸在了墙体里面,抽了几下都没抽出来…… 这尼玛就尴尬了啊。 万幸的是,此时天黑雨大,乌夫人又被我嚣张的话语刺激得一脑门子邪火,倒是没注意到我的窘境,否则趁机冲上来咔嚓一剪刀,我就要非死即伤了。那才真是冤死。 我不动声色地运起寒冰真气,把泥水冻了一下,这才顺利地抽出大剑。 还剑入鞘的时候,心里还是毛毛的,心想真是莫装逼,装逼遭雷劈啊。 胖子他们这时已经料理完其他的邪教徒,纷纷聚拢在我身边。 我笃定乌夫人不会如此不智,在这种情况下还继续进攻了。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听她是怎么个说法。 自从实力暴涨之后,我的心态其实也有些爆棚。 举个例子,我现在最喜欢看,就是这些以往高高在上的人物,悔恨没有早点除掉我的懊恼表情。 嗯,这个爱好是有些变态了,得改,不改不行。 我在心里反省的时候,乌夫人却也平静了下来。 她板着脸,只有抽搐的嘴角还能暴露出她心里的窝火:是了,张劫,你现在是厉害了,连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练成的金蛇吞日功,也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也不要太得意忘形了。今天你毁了我教在这里的布置,我回去以后固然是要受罚,但你的下场一定比我更惨!我教中的尊者不日就到,到时候必然让你生不如死! 嗯? 听了这话,我心里一突。 邪教徒中的尊者,就相当于武林中的先天高手。像乌家堡一战,被诸葛若兰擒住的两大副教主,就都是尊者级别的修为。 看来不知不觉间,我还真捅了一个大马蜂窝啊! 不过我也没什么后悔的情绪,反正我和邪教,早就是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的状态了,这一点绝不会因为我此时落难就有所改变。 虱多不痒债多不愁,连你们的教主乱离都是我必杀的目标,又何况区区一两个尊者? 打不赢……我特么还跑不掉吗? 在心里很没骨气地暗暗发了一通狠,我又抬起头望向乌夫人,笑容满面地说:乌夫人,你说你回去要受罚是吧?那不如晚辈帮你一个忙可好? 乌夫人一愣,什么? 我猛地一指她,你不如就留在这里,那样就不用回去受罚了! 话音未落,胖子、还有孔神他们,都和我很有默契地一齐猛扑了出去,目标直取乌夫人。 这女人虽然是扛把子二十年前的暗恋对象,不过现在她都已经摆明车马要弄死我们了,所以我就算杀了她,也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想必扛把子知道了,也能理解我的难处。 只是乌夫人似乎早就防备着我们这一手了,我们一动,她也立刻飞身而退。 她似乎是拿出了压箱底的逃命功夫,瞬间没入黑暗,宛如一条在长草上飞行绝迹的鸡冠蛇,倏然而走,周身水雾飞溅。 猛烈的冲势,甚至在雨水中都留下了一道没有雨点的空洞! 哈哈哈……老婆子虽然奈何不了你们,但是你们想要留下老婆子,那也是痴心妄想,下次再见面,就是你们的死期! 乌夫人夜枭般刺耳的狂笑,在黑暗中迅速远去。 胖子看了我一眼,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种速度我全力以赴地话,倒也能追的上去。 但是胖子他们肯定就不行了,跟都跟不上来。 现在黑夜中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都是两眼一抹黑,不像邪教徒,举事之前,就肯定先准备了退路。 我这么单枪匹马追上去,杀不杀得了这个女人还是两说。万一中了埋伏,那才真是悔之晚矣。 因此我考虑再三之后,还是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 她不是说下次见面就是我的死期吗?那咱就等下次见面,再分高低好了,我倒要看看,死的到底是谁! 第477章 九头龙 乌夫人跑了,我们也松了口气。 按理说她作为此地的最高指挥,就算立刻去搬援兵,一时半会应该也请不来什么高手。 否则在我们打斗的时候,高手就应该出现了,不至于非拖到等人去请才肯露面。 给手下布置完善后的工作,孔神也在孔人的介绍下走上来和我们见礼。 双方见面的时候,这个孔方阁暗处的话事人,并没有摆出一张无悲无喜的死人脸,而是任由心中的悲戚和喜悦流露在脸上。 我能理解他心里的情绪,死了人自然不开心,但是我和胖子在这一战中变现出的那种力挽狂澜的强大,却绝对足以让他这个差点全军覆没的卢瑟心折。 站在孔方阁整体利益的角度上来说,有我们这么强大的盟友,也肯定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非常恭敬的态度拱了拱手,向表示谢意。 这么一个年纪可以当我叔叔的男人,给我执晚辈礼,如果是刚下山那会,我肯定会觉得极其不适应。 不过混了这么久,我对这个弱肉强食、以拳头大小论辈分高低的江湖也习以为常了,坦然受了他一礼。 毕竟我可是明确受过不臣之枭平辈认证的人,又是孔神和整个孔方阁精锐小队的救命恩人,他要是敢不这么行礼,回去了反而有可能被孔慈和不臣之枭一顿狠削。 和我想的一样,他们的目的也是降龙木,只是在雨夜中急于走避,这才误入险地,要不是我们碰巧搭一把手,恐怕现在连命都已经丢了。 正当我们双方寒暄的时候,一个狂暴的声音,突然在村口上空回荡起来: 蓝小仙,你这个婆娘到底在搞什么鬼?一村子普通人,都要收拾这么久吗?误了老大的正事,我看你担不担待得起……咦?你们是什么人? 这个突然来到的不速之客,内力极其浑厚,来的速度也极快: 第一句话响起的时候,声音还在村口,而最后一句疑问落定,却是已经发现我们破了邪教的布置。 我心里也是一惊,不由得极其懊悔。 从话语上来,这个家伙和邪教徒绝对是一伙的。 蓝小仙就是乌夫人的本名,从他直呼其名的不屑语气来看,这人在邪教中的地位,绝对还在乌夫人之上! 我们虽然考虑到了乌夫人搬救兵不可能回来得这么快的因素,但却忽略了一点,就是这里作为邪教新经营的据点,其他邪教的高手也是随时会回来的。 见鬼! 我在心里暗骂一声,不管不顾,运起冰火真气,全力一记掷剑术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甩了过去,盘算着可以打这人一个立足不稳。 只是以往无往而不利的掷剑术,在这一刻却失去了锋芒。 那人手脚未动,只是微微一侧身,一指头弹在了大宝剑的侧面。 我顿时只觉得一股狂暴至极的真气,顺着剑柄后面系着的金属丝传回来,轻易破开了我冰火真气的防线,冲入经脉。 我偷袭不成,反而吃了暗亏,扑倒在地,半个身子都是又酥又麻,一时根本站不起来。 胖子他们看我不动声色就被人击倒,纷纷围了上来。 下一刻,一个狂放冷酷、仿佛视我们为蝼蚁的声音,从半空中响了起来: 嘿,真是造化弄人,想不到在这个地方,竟然还能看到你这个六扇门的小胖子啊,怎么?现在没了洪金宝那个老不死的当靠山,你也敢挺直腰杆站在老子面前了,不错嘛……那你旁边这位,应该就是被江湖人奉为我教克星的张劫张神捕咯?敢主动向老子出手,当真是少年英才啊。 我一愣,这人明显是只认得胖子不认得我的,但我和胖子几乎是一起加入六扇门的,我实在想不起来,这人是什么来路? 难道是胖子加入六扇门之前得罪的人? 也不对啊,洪金宝,那不就是我们六扇门的洪老吗? 倒是胖子听了这话,大惊失色。 又仔细打量了两眼,他才苦笑着拱了拱手,说想不到竟然是九头龙您老人家,今天真是算我们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居然碰到您在这里。 给他这么一说,我也是心里一沉,猛地想起这人是什么来路了。 闪电教主,九头龙。 我们唯一和邪教分支闪电教交锋的战斗,就是在洛阳西郊那次。 我现在手里杀伤力最强的杀手锏鬼火,就是当时从闪电教骨干白骨和阴夫子手里夺下来的。 当时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做下了大案子,主动挑衅官府,还差点把整个六扇门洛阳分部给一锅端了。 最后我们还是在无心人魔的帮助下,才艰难打掉了他们的据点和嚣张气焰。 不过白骨一战之后,我就因为鬼火的影响昏迷了,不幸没赶上对阵这位闪电教主的终极一战,但胖子却是去了的,难怪两人认识,对我却只是耳闻。 那一战的结果,听说是洪老和这位九头龙两败俱伤。现在看来,这样的认识,完全就是源于以前年轻不懂事啊! 见了面以后,我才知道这一位能在轮子教之外另立门户的邪道巨擘,到底是多么强大。 洪老的身手我知道,是不错的高手。但以我现在的眼光来看,修为大概也就和我现在在伯仲之间,如果算上种种手段的话,他战斗力可能还不如我。 可是反观九头龙呢,一根指头就把我弄趴下了……这话一点都没夸张啊。 要说他们两人能两败俱伤,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要么是当年那一战里,还有我所不知道的隐情,要么就是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九头龙不但养好了伤,而且因祸得福,功力大进。 当然,我倾向于第一种可能。 因为就算最夸张最猎奇的评书里 ,也没听过这么老年纪的主角光环不是? 只是,闪电教和轮子教,不是分裂了吗?这九头龙怎么还一口一个我教的? 我从地上爬起来,呸呸呸地吐掉嘴里的泥水,问九头龙,说:前辈于轮子教之外另立门户的壮举,我们可是从小久有耳闻,真是英雄了得。现在怎么又跟乱离混到一处去了? 按照的我的本意,现在这架势,打肯定是打不过了,但若是他和轮子教真正的联系其实并不紧密,我们或许还有一丝机会,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放我们离开。 然而我没想到自己这个问题,就像捅到了马蜂窝。 隔着凄风冷雨,我都能看到九头龙的脸色涨得一片通红。接着恶狠狠地说:当初老子要不是和教主比斗受了重伤,又怎么会被你们六扇门的洪老头占了便宜?如果不是你们坏了我修养生息的计划,我又怎么会被教主抓回来,被迫臣服,连闪电教都归并了回去? 他这话说得非常绕,但我却听懂了。 和我猜想的差不多,洪老当初能和他拼得两败俱伤,果然是另有隐情。 听他这意思,应该是他在把闪电教分裂出去的时候,被乱离打伤,这才有了洛阳郊外被洪老捡便宜的事情。 而我们在那一战中造成的后果,也同时打乱了他养伤的计划,导致避居中原的他伤上加伤,这才被出关搞事情的乱离又顺手给捉了回来。 不过这家伙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反省,他把一切罪责都归到别人头上,乱离、洪老、还有我们……对于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我也是非常无奈啊。 有句话说得好,叫作你现在的生活或许不是你想要的,但绝对是你自找的。 这句话用在九头龙的身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你要不分裂轮子教,乱离能揍你吗?你在中原要是好好养伤,不手贱出来搞风搞雨,我们又怎么会去对付你?闲着蛋疼吗? 可惜现在九头龙的拳头比我们大,这种指责他以自我为中心的话,我是万万不敢说的。 刚刚已经说错话了,要是一个不好,再说出什么火上浇油的话来,他恼羞成怒一拳打死我,我特么找谁说理去? 第478章 好戏开锣 九头龙双手抱臂,站在高高的屋顶上,用一种猫戏老鼠般的表情俯视我们。 他这样的态度,让我情不自禁地心中一寒,踏前两步,却在雨雾后面看到一张满是疤痕的脸。 我愕然了一下,偷偷戳了戳胖子:这位爷以前也长这副德行? 胖子满脸晦气地摇摇头,回答我:怎么可能?他以前很帅的,不然我一眼就认出他,现在早跑了,也好过现在留在这里受煎熬。 我苦笑一声,看来这位爷上次被乱离抓回去镇压的时候,应该是吃了不少苦。 偏偏乱离又是他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峰,只能敢怒而不敢言,于是现在就完全把怨气撒在我们身上了。 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啊? 我们在底下的小动作,自然也瞒不过九头龙,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给我们解释的意思了,只是冷哼一声,说:虽然这个据点被你们误打误撞毁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等杀了你们再重建就好了……现在你们准备好受死了吗? 胖子嘿嘿一笑:我们要说没准备好,就能不用死了吗? 他这个回答,让九头龙一愣。 但下一刻,他就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小胖子还真是有意思,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有闲心胡说八道,倒是老子小觑了你们。 胖子叹了口气,说看样子是不能了。 九头龙正色道:当然不能,不然老子所受的这一身苦楚,又该找谁去宣泄呢? 这家伙摆明了要以大欺小,我们也是无奈,懒得再费什么口舌功夫,直接摆出了大战一场的姿态。 九头龙看了我们的举动,像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不错,就是要有恰到好处的反抗,老子的报复才有乐趣,不然虐放弃抵抗的人,就跟鞭尸一样,实在无趣。 我听得一脑门子黑线,抬起头正要破口大骂你他妈变态啊,却忽然发现视野中的屋顶上,失去了九头龙的身影。 几乎就在同时,我听到自己左边传来砰的一声闷响,连忙扭头一看。 只见九头龙已经像瞬移一样站在了那里,脚下躺着一个孔方阁的高手,生死不知。 他咔嚓嚓活动了两下手腕,看着我们露齿一笑:热热身,也算是给你们一个见面礼,正剧马上就开始。 自家兄弟被人当成了开胃小菜,我看到孔神和孔人眼珠子都气红了,上去就要找九头龙拼命。 我连忙半拖半抱地拉住他们,在孔神耳边低声叫道:这家伙太狠了,别上去送死,你们带人先走,这里交给我们。 孔神能成为孔方阁地下势力的首领,除了一身业艺惊人之外,杀伐果断也是必不可少的素质。 刚刚只不过是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现在被我一提醒,马上回过味来,知道其他人留下也不过是白白送命而已,便冲着孔人努了努嘴,说你带人先走。 孔人不肯,犟在原地问:那三哥你呢? 孔神哈哈一笑,昂然道:张先生和安先生尚且不惜死,我孔神又岂能丢了孔方阁的面子?你带人回去求援,我留下来陪两位朋友同生共死尔! 孔神这番行径,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在我看来,九头龙的怒火完全是冲着我们两个来的,只要我们留下,孔神完全有可能和孔人一起撤走,没想到他明知道自己不是九头龙的对手,却依然宁死也不怯战,倒真是一条好汉子。 孔人恨恨地一跺脚,一挥手:我们走! 九头龙闻言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你们倒是让我看了一出好戏,宁死不屈,倒是让我都感动了呢,只是……你们想走,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思? 他这话一说完,原地泥水一炸,再次化身一道黑夜中的影子,飘然而走! 不好! 我见状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一个冲刺,挡在孔人等人面前。 果不其然,下一秒,九头龙的拳头就破开雨雾,一下轰到了我面前! 轰! 我把大宝剑一竖,剑尖像军队里防御骑兵冲击的塔盾一样刺入地面,这才堪堪挡住了他这一拳。 但一股沛然的大力还是轰然冲撞了过来,推得我连连后退,双脚和剑尖在地上留下三条深深的痕迹,我身后的孔人一行人也被我撞得人仰马翻。 九头龙站在原地,看了看我,又若无其事地吹了吹拳头,说好快的反应,好硬的剑。 看他的表情,巨大的反冲力,对他来说就像完全不存在一般。 我背后的孔人等人爬起来,冲着我连连道谢。 看来他们也知道,刚刚如果不是我挡在了前面,九头龙这一拳打穿两个人都是往少了说的。 我没空听他们废话,因为九头龙说完话,又提起拳头,一下接一下地砸了过来! 面对这暴风雨一样的攻势,我哪里还敢硬扛,刚刚接了一拳,就已经被震得浑身发麻,再多接两拳,纵使大宝剑能安然无恙,我也会被活活震死去! 我慌慌张张地喊了一声分头跑,算是对孔人他们仁至义尽了,自己也用一种屁滚尿流式的姿势,飞快地退避开来。 没想到我刚刚退开,脚下还没站稳,九头龙猛地一声长啸,速度在一瞬间暴增三成,倏然追了上来! 见鬼了! 这一刹那,正好一道闪电从云中划过。 滚滚冬雷鸣响,雪亮的闪电把我眼中每个人的脸色都照得惨白一片。 我心里很清楚,刚刚硬挡了九头龙一拳,我现在整个人的状态完全不在巅峰,轻功速度上不来,是绝对躲不开这一拳了。 面对极有可能致命的一击,我的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从出道至今,经历的生死边缘又何止一二?我的神经早就被锤炼得像钢铁一样坚韧了! 想杀小爷,有没有问过爷手里的大剑?! 我大吼一声,心中一片肃杀和热血交替激荡,大宝剑上蓬地燃起一片火焰,迎着九头龙就砍了上去。 如果按照这个趋势,在他一拳打死我的同时,自己也难免被鬼火沾身。 我赌的,就是他不愿意在目前大占优势的情况下,还和我再一次两败俱伤。 然而九头龙的选择,又一次让我坐蜡了,我看到他眼中戾气一闪,竟然也不闪不避,继续一拳加速轰来! 草泥马啊……这么爱拼命,你怎么没早早地把自己拼死啊,还能活到先天? 这下子,我是真的作死了、傻眼了、作茧自缚了。 如果我挡九头龙一拳,最多只是重伤,但我偏偏要去赌他怕死。 这下子好了,居然很小概率地碰到一个不怕死的大人物,麻烦就大了。 更让我抓狂的是,他和我的速度都是武林中超一流的,现在就算我认怂了、想变招都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我就要被九头龙一拳打成两个小饼饼,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突然响起一声虎吼! 胖子硕大的身躯竟然像一枚被投石机甩出来的石砲一样,从侧面插出来,一头撞在了猝不及防的九头龙身上! 休伤我兄弟! 第479章 轻功,小道尔?(上) 胖子一声喊,让我心里暖暖的。 不过下一刻,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因为即使是在这样情况下,九头龙硬受了胖子一撞,居然都愣是没有后退半步。 他脚下只是微微一顿,然后反手一掌,就把胖子像个皮球一样拍飞了出去! 胖子! 我大叫一声。 九头龙见状冷笑一声,还有心管别人?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紧接着,他一个跨步,又是一拳迎面撞来。 好在有了胖子拼死为我争取到的一点时间,我的身体终于从麻痹中恢复了过来,一个懒驴打滚,闪过了九头龙的第二拳,但是身上被拳风擦到的地方,还是火辣辣的痛! 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看到胖子也晃晃脑袋,从旁边一条灌满了泥浆的阴沟里爬了出来,嘴角一条血迹,和泥水、雨水混在一起,显得触目惊心。 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你没死…… 看来胖子刚刚那一撞,到底还是出乎九头龙的预料。 仓促出掌,掌力本来就没蓄积到十成十,再被胖子身上的肥肉一化解,就只受伤不致命了。 有了这一耽搁,我们和孔神再次汇合在了一起,鼓起勇气,又向九头龙发起了冲锋。 我心里也是发了狠。 你九头龙是一代邪道巨擘不错,不过我张某人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是说出来的,三个人一起上,老子还真不信你就是个铁打的神像,一点边角都刮不下来! 当然了,话虽如此,我也不会傻乎乎地上去跟他硬碰硬。 那不叫勇气,那是鸡蛋碰石头。 我再一次展开轻功,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一把大宝剑不离九头龙周身要害,几乎舞成了一片泼水不进的幻影。 说起来我也是可怜,不久以前才刚刚体会了一把一力降十会的畅快感,结果这才多久啊,马上又被迫回到游斗的老套路里去了,真是想想都觉得憋屈。 更憋屈的是,当我使出鬼火的时候,九头龙竟然面带怒容,大吼一声:班门弄斧的小子,抢了老子赐给白骨的枯骨焰,竟然还敢拿出来现!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枯骨焰? 我一愣,原来这才是鬼火真正的名字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呢。 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但是马上,我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九头龙猛然屈指成爪,冲着我燃烧的大宝剑虚抓了一下,剑身上熊熊燃烧的鬼火、哦不、现在应该叫枯骨焰了,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不断抽离一样,源源不断地没入他的掌心,最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蓝色火球,被他的真气控制,虚悬在手掌前面!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是什么控火的技巧? 我从来都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人能不靠器具,单凭真气就把暴烈阴毒的枯骨焰操控得如臂使指。 和现在九头龙露的这一手相比,我在大宝剑中催生火焰的那两下子,简直就粗陋得不值一提啊! 这还不算完,他轻描淡写地虚提着那个大火球,宛如在抚摸一只乖顺的宠物。 每弹一下指头,就有一道火龙样的鬼火束喷射出来,落在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熊熊的火海。 就这样,九头龙站在原地都不用挪动一下,一只手背负在身后,单手控火,就烧得我们是鸡飞狗跳。 我的轻功都耍出残影来了,疯狂躲避,就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沾上一点,回头收尸的时候,连火化的钱都省了。 看到敌人拿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手段献宝,我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是,这鬼火确实曾经是你的东西,但是它在大宝剑里这么久,早就融为一体,现在已经是大宝剑的一部分了! 须知大宝剑于我张某人而言,简直比老婆还要禁脔!你现在动用鬼火烧我,跟他娘的给我戴绿帽子有什么区别?! 暴怒之下,我奋起一剑,劈散了一道迎面射向我的鬼火。 然后从怀里猛地掏出一个纸包,大喊一声,看我九天十地穿颅破脑七窍流血断肠烂肺噬心散! 许是我喊出来的这个名字太凶残了,饶是以九头龙的彪悍,也不禁被吓得一哆嗦,举起火球就遮在自己脸前面。 等了几秒钟,看到我还举着纸包,没有扔出去,不由得恼火地瞪了我一眼,说小子,你耍老子? 我笑嘻嘻地说不信啊?不信你就把手放下呗,这样举着多累啊……倒看我这九天十地穿颅破脑七窍流血断肠烂肺噬心散能不能药得你头痛欲裂、心痛如绞、呼吸困难、七窍流血、菊花朵朵开…… 九头龙大怒,赌气一撤手,正要说话,我突然一甩手,迎面就把手里的纸包扔了出去! 砰! 那纸包在脱手的时候受了我的暗劲,飞出去一段距离就砰然爆开,一大捧白色的粉末像浓雾一下,瞬间笼罩了九头龙。 九头龙大惊失色,估计是怕我真的用毒药阴他吧,一边闭住呼吸,一边拼命鼓动真气,隔绝药粉沾身。 这么一通忙活下来,饶是以他先天高手的雄厚真气,也累得气喘吁吁。 然而当他察觉到不对,一抹落在地面上的白灰,顿时气得五官都变形了:石灰?! 我笑眯眯地点点头:然也。 小子,你他妈真是找死啊! 九头龙气得怒发冲冠,大手一张,就朝我天灵盖抓了过来。 这要让他抓实了,那我恐怕才真真是要穿颅破脑,难逃一死了。 我连忙退后几步,避开他这一抓,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大声叫道,停! 九头龙居然真的停了,不耐烦地怒视我,又干嘛? 我指着手里第二个纸包说,不好意思,刚刚拿错了,这一次才是真正的九天十地穿颅破脑七窍流血断肠烂肺噬心散,我劝你不要想不通啊。 胖子也抹了一把鼻血,好歹把嘴巴附近揩干净了,也贱笑着配合我,说:前辈啊,剑人这可是祖传的毒药,中者无救,实乃居家旅行杀人放火之必备良药。凶起来连天人都怕,我劝你还是适可而止吧,咱们各走各路不好吗?我们真的不想杀你啊…… 最后一句话,他那语气诚恳得我都害怕。 九头龙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瞪着我们,沉默了半天,才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们两个活宝,扯起犊子来跟真的一样,还不想杀我呢,有种你们倒是杀一个试试啊! 第480章 轻功,小道尔?(下) 有种你们倒是杀我一个试试啊! 话音刚落,他便已经提气如雷,大吼一声,瞬间冲了上来。 要说这九头龙,在我见过的先天高手里面,绝对算得上最顶尖的那一类。 他静如山峦,动如雷霆,站在那里不动的时候,仿佛四周都竖满了盾墙,坚不可摧,而这一冲击起来,又简直如山呼海啸一般,挡者披靡。 胖子想上去帮我争取一点时间,结果还没靠近九头龙呢,就被他浑身外溢的护身真气所慑,顿时跟被雷劈了一样,一下子弹出去丈把远,摔在地上只听见哼哼,半天都没爬起来。 我一看这情形,就知道这一撞我绝对挡不住,不过我也不想挡,急退的同时,左手作势一甩……看毒药! 毒你妹!还想唬老子! 九头龙破口大骂,抬手一拳就把我扔出去的纸包给打得粉碎。 他估计满以为这里面还装的是石灰一类的障眼法,却没想到这一次是拿出了真家伙,当初在搜刮小小王的时候,他随身的迷药包,也落在了我的手里。 他那迷药烈得很,连无心人魔猝不及防之下,都中了招,晕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现在九头龙被我算计,在一点防备都没有的情况下,就直接吸了一大口进去,那还能一点效果都没有? 几乎是立竿见影,他的脚步就变得虚浮,摇头晃脑,明显是被迷住了。 就是现在! 我大吼一声,一剑刺破他手里的鬼火球。 大宝剑的锋芒在四射的火花中,一下子劈在了他的胸前。 而孔神也在同一时间出手,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他身后,同时摸出一把暗沉沉、一点反光都没有的短刀,一刀捅在他的腰子上! 另一边,一直躺在地上,似乎早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的胖子,这时候竟然也出奇的敏捷,从地上一跃而起,连连出拳,狂轰九头龙的软肋! 霎时间,九头龙就遭到了我们三人近乎致命的围攻! 如果是普通人,遭遇了这样的猛攻,估计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要去见阎王了,然而九头龙不一样,我一剑刚砍上去,就知道坏事了。 他的一身真气,已经练到了混元无漏的地步,就算神智都暂时被迷住,但是在遭遇攻击的时候,身体却依然能自发地催动罡气护体。 大宝剑砍在他胸前,就像砍上一块包了湿棉絮的厚钢板,仅仅只入肉两寸,就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所阻,再也难以寸进! 草泥马! 我当场就爆了粗口。 再看胖子他们,也都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估计战果不会比我深多少,甚至可能还不如。 毕竟大宝剑也算是重兵器了,用于攻坚上的效果,远比短刀和拳头要好。 迷药的效果在先天高手身上,都是转瞬即逝,还不等我们想好到底是抽剑跑路,还是加力再砍一刀的时候,九头龙已经恢复了过来。 眼神刚刚恢复清明,他浑身就是一震,估计是身体上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下意识地运气反击。 我只觉得手上一麻,整个人已经腾云驾雾地飞了起来,被九头龙爆发出来的护身罡气震飞。 接着啪啪两声,胖子他们也从不同角度落地,摔得龇牙咧嘴。 九头龙站在原地,脚下一圈泥浆都被他的护身真气震飞,露出下面干巴巴的底层土壤来。 他摸了摸身上流血的伤口,脸上露出一个狞笑。 好,你们很好!居然能把我伤成这个样子,不过你们大概还不明白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虚妄的! 我叹了一口气,这话我信。 就算以前不信,现在也是不得不信了,因为九头龙自己已经站出来言传身教,给我们好好上了一课。 如果我料得不错的话,他现在的情况和我差不多,大半只脚已经跨入了下一个境界的门槛,只不过我离先天欠缺的是肉体,而他正好相反,身体素质,已经完全是天人级别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处心积虑的攻击,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别看他现在浑身是血的样子很是凄惨,其实都是皮肉伤,以天人身体强大的恢复力,估计隔天早上就能收口结痂,再过两天就能彻底痊愈。 我们就惨了,孔神和胖子受了他的真气反震,现在表面上看着好像没有伤口,但是其实五劳七伤,别说站起来接着战斗了,连跑路可能都有点困难。 特别是胖子,一双拳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浮肿发亮,远看就像两只油光发亮的卤猪蹄一样了。 我是三个人里唯一一个状态比较好的,毕竟是持剑攻击,大宝剑也帮我化解了一部分反击回来的力道。 为了掩护重伤的胖子他们,我也只能强打精神,围着九头龙不停地绕圈、挑衅,务必使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不要去找他们的麻烦。 九头龙和我追逐着过了几招,脸上终于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怒哼一声:轻功不错了不起么?像只跳蚤一样跳来跳去算什么本事,现在我就让你知道,轻功,不过是小道尔! 他猛地一拳,笼统地打向我这个方向。 我正想像之前一样快速闪避,却不料下一刻仿佛迎面被一个透明的罩子罩住,霎时间,别说挣脱了,连呼吸都有点困难,闪避不及,便被他一拳当胸击中。 我只觉得喉头一甜,仰面鲜血狂喷,飞了出去。 还在半空的时候,雨水冲刷着我喷出的血,再次落在我脸上。 滚烫的血一下子就变得冰冷刺骨,一如我绝望的心情。 我重重地落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只听无助地听着九头龙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向我靠近。 我知道,当他走到我身边的时候,就是下毒手的时候了,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给我翻盘的机会。 眼角的余光中,胖子他们拼命挣扎,想过来救我,但是却有心无力。 九头龙脸上扬起一个讥讽的微笑,嘴唇蠕动,似乎说了什么。 可我已经听不清楚,不过不用猜也知道,无非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或者“不用急,一会送你们和他一起上路”……这一类的话吧。 终于,我感到自己的视野已经被九头龙巨大的阴影笼罩,不由得叹了口气:难道,轻功真的只是小道吗……想活着,有什么不对? 九头龙哈哈狂笑了一声,正要说话,突然,我听到他的笑声里,竟然又混杂进了另一个同样张狂无比的笑声: 哈哈哈……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天而降: 轻功是小道吗?你堂堂一个先天,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说出去也不怕被人耻笑!有种的,你也来把我打趴下试试啊! 第481章 龙争虎斗 有种来试试看啊…… 这句话不久之前,九头龙才刚对我们说过。 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啊,就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原话奉还。 九头龙闻声而止,原本准备大开杀戒的气势也是瞬间一落千丈,想必他也感觉出来了吧,这个出声的人,威胁比我们要大得多吧。 他前冲的脚步骤然一停,在地上拉出两道泥水飞溅的痕迹。 下一刻,他却是霍然抬头,看向了和声音传来截然相反的方向! 呃? 我们一愣,这是闹哪样? 紧接着,那狂笑之声猛然变得缥缈无依,忽前忽后。 黑暗中响起哗啦啦的声音,仿佛有一个人正在以极快的脚步移动,连声音都被他抛在了身后。 我们连忙抬头看向九头龙看的方向。 有一点可以确认,就是这样的高手,对于危机的感应,绝对比我们这些半桶水要强得多。 果不其然,我们的视线才刚刚看过去,一道迅捷的身影就像夜空中猎食的蝙蝠,从黑暗中猛然扑出,一瞬间就到了九头龙面前,两只枯瘦如猛禽的手爪,朝着他左右太阳穴上分别抓下! 这个人影在扑出之前,速度似乎已经增加到了极限,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我们都只是觉得眼前一花,两人就已经如幻影般换了好几招。 电光石火间,九头龙似乎被神秘人的这种极速压制住了一瞬间。 不过还不等我们欢呼出声,他却是猛地一缩身。 霎时间,只听咔咔的骨节声如爆竹般响成一片,他一个身高九尺的堂堂大汉,竟然瞬间就缩小到只有七八岁孩童般的身量大小! 啊! 这等登峰造极的缩骨功,看得我们都不由自主地一阵惊呼。 下一瞬间,九头龙暴缩的身体又猛地舒张开来,就像一个压缩到极限的弹簧,这一缩一张间爆发出来的力量,简直如山崩海啸一般! 轰! 我们完全都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视野就已经被一片飞溅的泥水所覆盖。 滚滚气浪激荡而出,冲飞了方圆十丈内的雨水,两人交手的地方,像是发生了极其猛恶的爆炸,震得我们一阵头晕眼花。 海啸般的泥浆雨过后,便是一块块大如拳头的土石被爆炸震起,高高地飞上天空。 然后再朝着四面八方散落下去,砸在周围的房顶上,砸破瓦片,发出一片稀里哗啦的破碎声。 一片混乱间,两道身影像离弦的长箭,一左一右分开,投入到了黑暗当中。 我直挺挺地僵卧在冰冷的泥水中,只能勉强抬起手护住自己的头脸。 从天而降的石头砸在身上、胸腹之间,残余的力道都几乎把我打出内伤。忽然,一道魁梧的身影,罩住了我,那雨点般泥土石块顿时没有落下。 我抬头一看,只见胖子终于赶了过来。 他两手撑在我身旁,用自己宽厚的背脊护住了我,尽管自个儿被落石砸得龇牙咧嘴,但肥胖的脸上还是勉强冲我露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 胖子…… 我眼眶一热,流出的泪水却马上被暴雨冲散。 这样也好,省得被他看到老子的眼泪,又不知道要嘲笑多久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庆幸着。 好不容易等到落石泥土落尽,胖子嘶嘶地抽着冷气,一屁股跌坐在我身旁的泥水里,我们就这么一坐一站,看向刚刚九头龙和那人交手的地方。 但是才看了一眼,我们就差点惊呼出声——一个巨大的凹坑横呈在雨幕之下,宽有两丈,里面不知道多深,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 不过单看刚刚那个落石泥土的数量,就知道这个坑绝对浅不了。 我们给这威力吓得浑身发麻,下意识地抬头四处寻找交手的两人,生怕他们在自己身后又来上这么一下。 不止如此,就连之前已经跑远了的孔人一行人,也被这恐怖的动静惊动,从废墟一样的村舍间探出头来,脸上纷纷露出了目瞪口呆的神情。 我顾不得管他们,四下张望。 在一道再度划破夜空的闪电照耀下,我率先找到了九头龙的所在。 这个邪道巨擘正站在不远处一座半垮塌的房顶上,一脚抬起,大马金刀地踏在翘起来的房梁上,浑身霸气尽显。 淋了雨的木梁,按理来说应该又湿又滑,但是九头龙踩在上面,简直就像被用铁水浇铸死了一般,强壮的轮廓立在夜幕下纹丝不动。 不过他刀削斧凿般的面庞,在电光的掩映下却是变得阴晴不定。 一双眼睛像刀子一样,不断在周围的黑暗中逡巡。看那表情,仿佛有一种吃饭吃到老鼠屎的憋屈感。 找了一会儿,他像是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忍不住大骂一声:什么人?!竟然敢管我圣教的闲事,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话音未落,一阵飘渺不定的桀桀怪笑,就从四周的黑暗里响起。 这声音的主人,阴阳怪气地嘲讽,说哎哟轮子教嘛,好大的威风,我好怕啊……哼,九头龙,别人怕你,老子可不怕!别以为这天底下的人,都会被你们这帮装神弄鬼的轮子吓到! 九头龙似乎和这个声音的主人很熟悉,马上就听出了他的来路。 当下也不客气,冷哼一声,一言不合就回怼了过去: 嘿,一个被山里鸟兽养大、还敢自称皇亲贵胄的野路子,也配跟我拿大? 黑夜中那人哈哈一笑,又干脆地怼了回来,说再怎么野路子,也比你们这些过街老鼠好! 九头龙勃然大怒:你! 你什么你…… 这一次,神秘人不再给九头龙说话的机会,而是冷然道:九头小虫,老子知道你对老子这十凶之一的名号不服得很,觉得要不是你入了邪教,这十凶里也应该有你一个呢,是吧?正好,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天就好好练练啊…… 九头龙不再否认,冷哼一声,双目中却是凶光直射,显然是认同了这人的说法。 我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连忙看了胖子一眼。 胖子和我目光相触,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 但我马上读出了他想说的话,那是一个名字: 不臣之枭……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位前朝皇族后裔、夜郎十凶之一、孔方阁的供奉大人,终于赶了过来。 不臣之枭的到来,似乎给孔方阁诸人心中注入了无穷的勇气。 孔神挣扎着站起来,因为摸不清不臣之枭所在的方向,他干脆朝着四方连连施礼,请求前辈替天行道,主持正义,教训一下九头龙这个邪教妖人。 孔人他们也壮着胆子,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茫然地四下张望着。 看到他们的表现,我也松了一口气。 虽说人固有一死,不过能活着谁也不愿意死。看到不臣之枭出现,我就知道自己的这条小命,本次又算是保下来了。 在孔方阁众人的鼓噪中,一个矮小怪异的身影,终于从九头龙背后的阴影中,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刚刚那一阵激烈的交手,他似乎也受到了震伤,走了没两步,就咳嗽了起来。 他这一咳,我们的心立刻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看这架势,不臣之枭似乎不是九头龙的对手? 不过下一刻,我们就放下心来。 不臣之枭还是一边大声咳血,一边指着九头龙的背影,桀桀一笑,说九头小虫啊,你说你在这装什么逼啊,受了伤就赶紧把血咳出来啊,硬撑个屁啊,搞得老子好像真不如你一样…… 话音未落,九头龙瞳孔一缩,霍然回首,嘴一张,还没说话,就也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每咳出一口血,他们两人的脸色就同时白上一分,到得最后,干脆惨白得跟死人一样了。 都这个样子了,不臣之枭那张破嘴尚且不忘挖苦九头龙: 哟,九头小虫啊!刚刚忙着打架我都没注意呢,你怎么变这副德行了啊?听说你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天山以北?咋地,整容去啦?可看你这样子,倒像是去毁容的啊…… 第482章 滑稽的胜利 早前就已经说过,不臣之枭也是那种天生自带气死人不偿命的毒舌属性的家伙。 偏偏九头龙一看起来,又是那种信奉拳头大过舌头的糙汉子,口舌上自然不擅久战,被他这一通夹枪带棒的抢白,顿时把惨白的脸色又给气得通红。 血气激荡之下,连吐血也吐得越发欢腾了。 就在我们暗暗祈祷,这个前所未有的大敌,最好自己吐血吐死的时候,他突然大吼一声,一个饿虎扑食,从房顶上扑下来,砂锅大的拳头直取不臣之枭顶门心。 九头龙的拳劲我是亲身体会过的,开碑裂石都不过尔尔。 不臣之枭的武功再好,也练不到人体的要害上去,真要被这一记当头炮敲中,只怕当场就要脑浆迸裂,死于当场。 当然,不臣之枭能位列十凶,智商也不会不在线,肯定做不出用自己的脑门去和别人的拳头硬碰硬的蠢事。 他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两丈之外,九头龙一拳打空,在地上又轰出了一个丈许方圆的浅坑来。 接下来,两人也没有再进行高飞高走的炫技,而是脚踏实地搏杀了起来。 只是短短的片刻之间,两人就你来我往地对换了好几招,从最初试探,过度到了实打实拳拳到肉,招招见血的血拼。 黑暗中,只能看到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像幻影一样不断疯狂位移,不时会飙射出一道鲜血,或者响起骨折的脆响,闷哼连连。 我们这些一流或者准先天境界的武者,五感全开还能勉强感应到两人的战况。 孔神带来的那帮小弟就惨了,境界不到,还想强行涉足这种高层次的交手,没看几眼就眼花缭乱。 只听一阵扑通扑通的声音,那几个不自量力的小兵瞬间就倒下去好几个,坐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就在这种近乎疯狂的交手中,最初还能听到不臣之枭和九头龙斗嘴的声音,但没一会儿两人就彻底沉默了下去,惨烈状况,容不得二人有丁点的分心。 他们一边处心积虑地躲避对方的每一记攻击,就算偶尔躲不开,也要努力用伤害最小的部位去承受; 另一方面,又要挖空心思寻找对方的破绽,攻其软肋,争取打出致命的一击,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这场凶险的战斗。 可惜两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高手,无论是境界修为,还是战斗经验,都能用不分伯仲来形容。 九头龙的拳头势大力沉,在力量上稳压不臣之枭一头,但是不臣之枭在速度上的优势,又把自己的短板完美扳平。因此一时半会儿间,两人的战斗虽然越来越狂暴,但起码以我的眼光,却看不出短时间之内有分出胜负的迹象。 胖子扶着我,往已经倒塌了一半的灵棚边去避雨,嘴里还在询问我对不臣之枭轻功的看法。 他别的都没提,就只单问了轻功,看来他也明白,轻功是我们唯一可能和这种高手相提并论的方面了。 然而面对这个平日里应该底气十足的问题,我却只能罕见地报以沉默。 我看着场中不臣之枭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身法,半晌才叹了一句:登峰造极、炉火纯青、惊天地泣鬼神啊…… 我没说能不能赢过不臣之枭,武者的对决,从来不是某个单项的比试,不会田径归田径,拳击归拳击。 我的轻功哪怕再高,和不臣之枭十里二十里分不出胜负,但是三五十里以后,等我内力耗尽,他赶上来简单一爪就能取了我的性命。所以这种挑出一项长处来讲的口嗨毫无实战意义。 我觉得自己对不臣之枭轻功的评价,一点都不夸张。 这个人对于速度的领悟,已经到了化境,如羚羊挂角,如天马行空,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奔跑和滑翔而生的。 难怪九头龙说他是被鸟兽养大的野孩子,我不知道他幼时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光看这轻功,我就敢说,他和飞鸟之间,差的也就只是一对翅膀。 然而就是这么厉害的不臣之枭,在面对九头龙时,却渐渐露出了处处受制的颓势! 这个满脸伤疤的彪形大汉,每一拳每一脚都重逾山峦,让你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躲不开! 山崩知道吧?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可是当一座山向你倾倒下来的时候,你就算看得见,又能躲得开吗? 光是那种百万钧岩石滚滚倒落的气势,就已经能骇得你手脚酥软,动弹不得了! 现在九头龙的拳法,就能给人这种感觉! 打了这么久,他像是慢慢摸清了不臣之枭速度的极限和轨迹,每一拳打出,都能卡在不臣之枭狂奔换气的时候,恰到好处地打断后者行云流水般的节奏感。 一次两次不算什么,不臣之枭很快就能调整过来,但是次数一多,那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就像蛛丝般地缠上了他。 等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奔袭就已经变成了逆水行舟,泥沼漫步,在速度上的优势也越来越施展不开! 又交手了十几招之后,不臣之枭终于无法忍受这种憋屈的打法,怪叫一声,瞬间化身一道疾光电影,和九头龙来了一记雷鸣电闪般的轰然碰撞! 轰! 两人错身而过的刹那,拳脚间陡然爆发出一声剧烈的爆鸣。 然后他们就背向冲刺,转瞬分开了十几丈远的距离,在倾盆大雨和电光闪耀间背向而立,孤寂的轮廓有一种艺术般的凄美。 一场技近乎道的交手就此落幕。 我呆呆地看着两人立在雨中一动不动的身影,愣是没看出刚刚最后的交手,到底是谁赢了。 不止是我一个人,每个旁观者都被这一场惊天动地的交手给震撼了灵魂,久久没有人出声。 两个当事人也像是在体悟什么,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就在我猜测他们是不是平局收场的时候,不臣之枭突然腿一软,浑身上下真气失控,飙射出几十道血箭来,瞬间把周围的泥浆地染得通红。 一口傲气随着鲜血喷出一泄,他终于维持不住自己屹立不倒的尊严,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本来丑陋却英武的面容,此刻却像是一瞬间老了好几十岁。 他仰面朝天,长叹一声,你赢了。 这一声叹,顿时把我们的心又打落谷底。 不臣之枭倒下了,我们却握住早已丢在地上的兵器,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 尽管明知连不臣之枭都能打败的敌人,绝不是我们这群残兵败将可以对抗的,但是那又怎样? 不战而降不是我们的风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才是我们的风骨! 你九头龙是了不起,但是那又如何,老子的这条命就在这里摆着,有种你就来取啊! 这一刻,我能感觉到,一股惨烈肃杀的气势,从我们这群小人物身上猛地腾了起来。 就连本来已经远离战场的孔人他们,也慢慢地走了回来,站在我身后,组成一个方阵,明明已经伤得虚弱,吓得腿软,但大家都还是努力把腰杆挺得笔直! 我没有回头,但却能从杂乱的脚步声中听出,所有的人,一个都没少! 都是好汉子! 我的鼻头一阵发酸,然后坚毅地看向了九头龙。 他依然背对着我们,像一座沉默不言的魔山,可是挟着刚刚击倒十凶之一的虎威,哪怕是一个背影,都像是在散发着滔天的压迫! 大颗大颗的水珠,从我的额头上流下,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但我却连擦一下都不敢,九头龙带给我的压力,让我必须全力以赴地去对抗,连半个多余的动作都不敢做! 终于,胖子在这股压力下崩溃了。 他红着眼睛,大吼一声,草你娘的,这时候还装逼,有意思吗?! 一句话吼完,他猛然冲锋起来,像一头暴怒的犀牛,踏碎泥水,一头撞向了九头龙身后! 胖子! 我反应慢了一拍,来不及阻止,只能大声惊叫,看着他冲了出去。 尽管心中早已抱定了必死的信念,但我还是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好兄弟死在我眼前。 正当我痛苦地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一个不可思议地画面,却蓦然出现在我面前! 胖子飞起一脚踢向九头龙的背后,但后者却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反手一指头就按死胖子。 相反,他的背影颤抖了一下,像是想动,却又力不从心。 然后,就被胖子一脚不偏不倚地踹在了屁股上,直接踹了一个狗吃屎! 下一刻,九头龙猛然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号,就保持着手脚并用的姿势,头也不回地窜进了黑暗里! 嗯?!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荒诞滑稽的一幕,让我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 倒是不臣之枭像是想通了什么,原本颓废的面容上,猛地焕发出惊人光辉! 他像是见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眼泪都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原来你也是在硬撑啊,装逼果然要被雷劈!老子好歹还是输在你这个先天的手里,不丢人!你呢?被一个晚辈踢了屁股,还狗吃屎……哈哈哈哈……老子一定会帮你好好宣传一下这个光辉事迹的! 什么?竟然是这么回事?原来九头龙虽然打败了不臣之枭,但是自己也只剩下了站着的力气。胖子那一脚,却是歪打正着,恰好戳破了他勉力维持的最后一层伪装? 巨大的惊喜,冲击得我脑海里一片空白。 黑沉沉的夜色中,只能听到九头龙传来一声羞愤欲绝的暴吼…… 草! 第483章 狗屎运的后天第一高手 嗯,以后天一流的实力,越级打败了先天巅峰的九头龙,我现在正式封你为后天第一高手啊!哈哈哈…… 渔村一处尚算完好的屋子里,不臣之枭拍打着胖子的肩膀,狂笑不止。 只是不管怎么听,我都觉得他的笑声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那是针对把面子丢到姥姥家的九头龙。 正如他之前所言,他是败给了九头龙,同级对战,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也不丢人。 但九头龙就不一样了,他努力维持了自己对不臣之枭的胜利,结果却装逼装漏了,被胖子一脚踢在了屁股上。 尼玛啊…… 被后天踢了个狗吃屎! 光是这一句话,就能让他这位堂堂的邪教肱骨、武林巨擘,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这个滑稽到了极点的结果,我也是啼笑皆非。 事实上,不管我旁人,还是我自己,都一直以为,九五二七小队中,第一个拿到先天高手一血的人,应该是我这个各方面都占据了资源优势的天剑传人。 我却没想到,此时竟然是战斗力并不怎么出色的胖子,抢在我之前,在这种荒诞的条件下,完成了越级挑战的壮举! 真是造化弄人啊…… 想到这里,哪怕双方立场敌对,我都不由得对还在远山中不断悲愤长啸的九头龙,报以十二分的同情和惋惜。 这也实在是太倒霉了! 要知道,先天高手和后天高手,几乎就是两个种类的生物了。 一个先天高手,哪怕只剩下一丝真气,也绝不是普通的后天高手能够挑衅的。 这也正是我们现在还停留在这个渔村里的倚仗。 因为错过了击杀的最好时机,现在恢复了一点元气的不臣之枭坐镇,就算乌夫人带着援兵去而复返,也不过是给不臣之枭送人头而已。 或许是也明白这一点,我们一直待到雨收云散,月明中天,邪教的袭击也始终没有到来,仿佛随着九头龙的败逃,他们已经彻底偃旗息鼓了一般。 偌大一个渔村里,只能听到屋檐下水滴滴答落地的声音。 不过我知道,这件事绝对不是到此为止,而是后续还可能有无数的故事发生。 邪教徒们选择这个渔村作为新的据点,毫无疑问也是冲着降龙木来的,甚至对木心势在必得。 这件神物的归属一天没有尘埃落定,我们和邪教之间的争斗,就只会愈演愈烈,而绝不会停止。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一页算是揭过去了。 感觉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在附近草草地搜了一下,没有看到敌人,倒是灵棚那儿的村民陆续醒了过来。 在不臣之枭和九头龙战斗的时候,那灵棚就被两人交手对拼的余波给摧垮了。 好在这灵棚搭得简陋,不过就是几根木桩子加上茅草,下面的村民挨了几下砸,伤得都不重。 当时我们一个个也是伤疲欲死,自顾都不暇了,也就没救他们,不然这些人醒来之后,又是一通解释,我们就真的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了。 邪教的人都逃走了,经过小半个月晚上的雨水冲刷,那些中了迷魂术的村民也渐渐醒了过来。 有那胆小的,看着几乎被毁得不成样子的村子,和满地残垣断壁,不是瑟瑟发抖,就是磕头不止。 也有那胆子大一点的,偷偷爬起来回家去,估计看到了自己家人的惨状,不一时,整个村子就到处响起了悲戚的哭声。 这个时候就轮到孔神带人出面了,他们以孔方阁的名义出面安抚,说为非作歹的邪教徒已经被我们赶走,大家还是节哀顺变,坚强得生活下去,这才不辜负了往生者的期待云云。 看得出来长期做生意的孔方阁,在夜郎国名声并不差,或者说邪教的名声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臭,加上孔神他们身上的伤势也不是造假,因此村民在村长的带领下,又是好一阵感恩戴德,孔方阁好好刷了一波声望。 值得一提的是,村长是个老头,也是村里唯一活下来的老人,其他都因为碍事被邪教杀了。 而他活下来的原因也很奇葩,灵棚中那个棺材中躺着装死人的就是他。 难怪当初我们进村的时候,在村子外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当时还以为村里办丧事是因为出了刀兵死伤的事故,没想到在灵棚附近反而闻不到了,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我和胖子两个外地人,也没有和孔方阁的人抢戏的心思,就在那间大厅里心安理得地打坐调息。 等到一切都处理完毕,已经是天光大亮,累了一晚上的孔神一脸马上就能站着睡着的表情走了进来,问不臣之枭,说枭先生,请问阁主他们在哪里? 不臣之枭扫了我和胖子一眼,说就在这附近,一会儿你们和我一起再去见一次孔慈,你们的待遇必须再重新谈了。 我立刻就知道,不臣之枭是误会我们和孔方阁的关系了,连忙解释,说我们和孔方阁不过是简单的合作,说什么待遇不待遇的,我们所求的,只是一块降龙木而已,到手之后我们就会离开,不用这么麻烦了。 是这样么? 不臣之枭古怪地看着我,笑了两声,说那降龙木心液呢?这个你们也不要? 一听到降龙木心液这几个字,我心中突的一跳,旁边胖子也是眼冒精光。 我情不自禁地想到,如果能早一点得到这降龙木心液,诸葛若兰和蛮剑仙又何至于坐化,如果有他们在,不、哪怕只是剑狂还活着,修复了伤势,都足以镇压邪教,直到我们这些晚辈成长起来了啊…… 如果我有一点木心液,说不定下次还有机会碰到存世的天人前辈啊! 我一阵心神激荡,不由自主地幻想起来,不过我眼角的余光一瞥,却看到不臣之枭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顿时就一震,清醒了过来。 不,我们所求的,仅仅只是降龙木而已。 我收敛起心中的贪欲,向不臣之枭行了一礼,认真地保证了一句。 哈哈哈……好,能知行止,明进退,我没看错你们。只有这样的人,在江湖上才活得长久。这样吧,你们还是跟我回去一趟,见一见孔慈。我会尽量说服他们,倾尽全力帮你们争夺最好的降龙木。 不臣之枭,哈哈大笑,这般邀请道。 这下子就不容我们矫情了,相比起木心液,降龙木却是关乎我们两年之后能不能活着的关键,量上面求的不多,自然就是质量越好越放心。 认真地向不臣之枭道谢之后,我们也没有在这个几乎家家挂丧的渔村中过多地停留了,而是在不臣之枭的带领下,出了村子,沿着海边直向西方另一个相隔不远的岛屿奔去。 大雨过后的道路分外泥泞,一脚下去,连脚上的鞋都能被粘住。 短暂的休息虽然让我们恢复了一部分体力,但是这样路况走起来还是十分吃力。何况还要背着在战斗中暴死的同伴遗体,跋涉得就更加艰难了。 不过这样有人情味的孔方阁,却远比其他势力更让我放心,连尸体都不放弃,倒也不担心他们会在危急的时候,丢下我们几个大活人不管。 如此又走了几里路,不臣之枭终于成功压制住了九头龙给他留下的暗伤,颇为不耐地让我们在原地等候,他前去寻找孔方阁的大部队来接应。 此法甚好,加上我们也确实没有多余的力气继续前行了,就目送着不臣之枭的背影消失在不远的一片密林中。 他这一去就是几个时辰,我们从红日初升一直等到日上三竿,还不见他回来。我们也不由得有些担忧,生怕不臣之枭在路上又碰到什么强敌。 性急的孔人说要去看看,孔神坚持不允,两人正在争吵不下的时候,突然旁边有随行的孔方手下大喊: 船!船!有船来了! 大家立刻停止了争执,朝着海上看去。 果然,在我们视线的尽头,一艘富丽堂皇的大帆船,正从海天相交的地方,迅速乘风破浪而来! 那船头上,屹立着一个貌似猥琐、实则霸气无边的身影,正是不臣之枭! 第484章 再议合作之事 我们谁都没想到,不臣之枭走的时候是从陆路离开的,回来时却换了个方向,走了水路,而且还带回来一艘一看就不简单的大船。 孔神生性谨慎,却是没有被船头不臣之枭傲立的身影所迷惑,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确认是孔方阁的大船之后,他这才从怀里掏出一方鲜艳的布条,打出了接触的信号。 对方也马上有了回音,让我们原地等到,不要乱走。 不一会儿,那船就在离我们还有足足数百丈的海面上停了下来,我见状不由得愣住了,紧接着,几艘小船被从大船上放下,朝我们这边划了过来。 看到我脸上迷惑的表情,孔神大概想起我不是本地人,连忙解释说孔方阁的大船吃水太深,在南海之滨复杂的海底很容易触礁搁浅,必须停留在远处,由小船完成登船的工作。如果有失礼的地方,还请我们多多包涵。 我闻言马上明白过来,入乡随俗,孔方阁已经把礼数做足了,我的回答当然是不碍事。 我以前也不是没有坐过船,大唐出海去极北之地的宝船,任何一艘都不比此时停在远处海面上的孔方阁座舰要小。 不过大唐山东道的港口,条件显然比南海优秀得多,在那里,哪怕是最大的宝船,也能直接停泊在码头上,倒是免去了很多麻烦。 孔方阁财大气粗,哪怕是派来划小船的船工,都全是正值壮年的汉子,身强力壮又经验丰富,三艘小船乘风破浪,来得飞快。 就这么两句话的工夫,距离就已经近到足以让我看清船上人的面容。 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的船头上站着的,自然是不臣之枭。 此刻的他大概在路上已经接受过孔方阁随行大夫的处理,脸上身上的伤口,都被妥善地包扎了起来,真气也恢复了不少,一张猛禽一样的脸上,又露出了顾盼飞扬的神情。 而在他身后的一艘船上,则端坐着一个胖子,看轮廓和阁主孔慈倒是如出一辙,正是孔慈的亲生胞弟,副阁主孔悲。 小船还没靠岸,孔神就已经施展出登萍度水的轻功,直迎了上去。这让下不得水的我又是好一阵羡慕。 他径直冲向孔悲所在的第二艘小船,在经过不臣之枭身边的时候,只拱了拱手以示恭敬,等他落在孔悲船头上以后,我就听到一阵零碎的话语随风飘来: 属下办事不利,不但没能探听到降龙木的消息,反而连累几位弟兄命丧邪教之手,若非张劫、安居易两位朋友出手相助,只怕此刻已经全军覆没,还请副阁主责罚…… 孔方阁以经商起家,风格最是宽厚友善,若是在别的门派,以孔神这一次造成的损失,说不得真的会被重罚。 但孔悲却只是摇了摇头,就笑着拍了拍孔神的肩膀,非但没有责骂他,反而好一番温言抚慰,把孔神感动的热泪盈眶。 尽管明知道孔悲现在有收买人心的嫌疑,但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对孔方阁的行事风格叫一声好。 孔悲把时间掐算得很准,安慰完孔神,小船刚好靠岸。 于是他便顺水推舟地转过身来,冲我和胖子一拱手,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他说具体的情况我已经听枭先生说过来,二位救了我孔方阁一对肱骨和一队兄弟的恩情,孔某人感激不尽,这个情分记在心上了,日后二位但有差遣,我孔方阁一门上下在所不辞! 此言一出,我和胖子也不由得脸上变色。 孔悲这个承诺就有点重了,一门上下在所不辞,也就是说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而是在代表整个孔方阁做承诺。 如果是自己的承诺,以后想赖皮了,大不了说一句我食言了,丢脸也是个人的事。 可要是扯上整个门派起誓,以后我们要是真有什么事情求到孔方阁头上,他们又恰好办不了的话,那整个孔方阁的名声都会被连累的臭掉! 因此饶是心里明白,商人的话往往能信一半都很了不起了,但我还是感觉心里一阵激动。 而且看不臣之枭的表情,他似乎也很意外,没想到孔悲会在这个时候向我们加大示好的力度,下意识的就想劝阻。 孔老二,这事儿是不是还是和你家老大商量一次的好? 没想到孔悲一挥手,说不需要,此事大兄也是首肯了的。 说完他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我们,说我也不瞒你们了,这一次寻找降龙木,却是我们低估了其中的风险啊,带少了人手。在你们和九头龙大战的时候,大兄也带着我们,和其他门派火并了一场,没有占到上风。现在再想调动人手,已经来不及了,正是需要张劫和安居易两位朋友的高手相助。 他坦然地把自己和孔方阁面临的困境说了出来,明言就是想要利用我们,不过我们也不在意,人生在世,没有谁有义务无条件地对另一个人好。孔方阁能这么坦率,反而让我们更加心生好感。 不臣之枭听孔悲这么说了,便也自觉闭上了嘴巴。 说到底,他也就是孔方阁的一个供奉,拿钱出力,高级打手一样的角色而已。地位是比我们高一点,但是大家的性质其实差不多,又不是什么决策者。加上我们的实力之前也展示过了,孔悲兄弟愿意花自家的钱拉拢我们,只要不少了他那一份,就也不干他什么事儿。 我们上了小船,又是一阵水花激荡,就来到了停泊在海面的大船之上。 到这时,我才仔细打量这艘大小丝毫不在我曾经乘坐过的宝船之下的座舰: 和宝船不同,宝船到底是用来跑商运货的,孙家再有钱,也不可能拿出真金白银来装饰。 但是这艘座舰不同,孔方阁位于海边,它明显就是孔方阁二位阁主出行的专属交通工具,高高的船舷,雕栏画栋,连船舱的窗棂都是精美的木刻,到处的细节都透出一种奢华的大气,显然是能工巧匠的精心制作。 除了奢华,这艘座舰的性能,亦是首屈一指。 几面船帆鼓满了风,推动着船跑得飞快,船身都是某种奇特的黑色木料,极是坚固。 刚上船的时候,我不动声色地试探了一下,这种木料的硬度居然比生铁都差不了多少,而且韧性极好。 我两根指头掐上去,用了五六成的力气,竟然都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而如果换成铁,再怎样指头尖儿也应该陷进去了。 南海派虽然是一方泰山北斗一样的门派,但是他们的小渔船和孔方阁这艘座舰比起来,那还真不够档次。 到底是商人,财大气粗,比黑社会就是有钱。 在船舱里,我们又见到了孔方阁的阁主,就像孔悲说得那样,他们之前已经也经历了一场苦战,哪怕已经经过了梳洗治疗,孔慈那张胖脸上还是掩不住一抹内伤之后的苍白。 看到我们进来,他的手就一直拢在袖子里,似乎是在遮掩着什么。 我的眼睛还算比较尖,一眼就看到了袖口里一抹被刻意掩盖起来的血色,应该是伤得不轻。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让我看到了这位孔方阁主的另一面: 以前在我们面前,他都表现得仿佛一个真正人畜无害的胖子,笑容宽厚温和,与人为善。 但是这次大概是刚刚厮杀过后,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气息,我才在他圆润身躯的伪装下,感受到仿佛凶兽潜伏一样的力量,竟然也能给我一种危险的感觉。 想想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江湖上什么强横霸道的人没有?如果仅凭手腕和做人,手上没有几把刷子的话,他又怎么镇得住孔方阁这么大的产业? 自从在北海上见过孙二爷出手射海神之后,我早就不敢小看这些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家伙。 他们本身的修为力量,虽然可能确实不太行,但是,钱,也是力量的一种,而且绝对是其中非常强大的一种! 任何小觑了他们的人,最后所能得到的,都会是一笔极其丰厚的丧葬费! 第485章 杀手锏 和孔慈见面了以后,他的说法和孔悲差不多,就是只要我们能尽力帮助孔方阁,拿下这一次的降龙木,那么他就会按照约定,把其中木质最后的一部分分给我们,并且另有大礼奉上。 而且为了打消我们的怀疑和顾虑,他也和我们开诚布公地交了底: 价值连城的木心液且不谈,那玩意儿就算我们口头说不要,他也不会信的,反之亦然,所以就各凭本事,只要不伤和气,谁抢到算谁的; 但是单论降龙木的材料本身的话,孔方阁是以做生意为主,用降龙木打造出来的兵器,最后也是要拿来卖的,因此真正的需求,还是在于数量,数量越大,做得越多,卖得越多,赚钱自然也就越多。 至于说木质是好是差,好的差的那还不都是一样地卖么? 反正降龙木就这么点大,你爱买不买,你嫌差不买是吧?没关系,大把的人抢着要!供方市场就是这么任性! 我们这边就不一样了,我们只有一把大宝剑需要强化,在降龙木的质上自然是精益求精,对于量的需求反而不大。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和孔方阁的目标非但没有冲突,反而互补。 毕竟就算要分赃,也要先把赃物拿在手里再说,对吧? 谈完了利益分割,双方就等于是确定了合作的意向,接下来就是坐下来慢慢谈合作事宜中具体的细节和条款了,对此,孔慈倒是端正了脸色,向我们郑重提出了三个条件: 其一,就是上了他们的船,那么具体如何行止,又是缘何行止,我们必须听从安排,不得探问、指责,更不能妄自干涉。 这一点我们自无不可。 人生地不熟的,跟着孔方阁的人还有个向导,总好过自己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何况商人逐利,孔慈他们得到降龙木的急切心情,只怕不会比我们缓和多少,不然也不至于在正主露面之前,就先和别人干上一架,连阁主都伤了。如果他们都找不到,那我们自己也白搭。 看到我们连连点头,孔阁主也满意地笑了。 他又伸出一根指头,说大家既然联手合作,那自然应该共进同退,同舟共济才行。若是有什么人存着送死你去,捞好处我来的心思,那不如趁早熄了合作的念头,日后江湖相见,也好留点香火之情。 这话就近似于激将了。虽然心里明知道要是真到了生死关头,这样的口头约定都只是狗屁。 但我还是配合着一板脸,故作愤怒地反问孔慈,说阁主看某家岂是那贪生怕死之辈?真要怕死的话,我兄弟二人又何必千里迢迢,从十万大山以北跑来这南海之滨受苦? 反正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我也全不在意地说出了自己的来处。 孔方阁的人虽然对我的来历早有猜测,不过现在听我亲口说出,还是一阵假惺惺地惊叹询问。 然后孔慈又装模作样地向我们两人道了歉,然后才说出了第三个条件。 他说最后一个事情说来也简单,就是如果咱们在寻宝的路途中,和其他人起了冲突,若与二位有旧,还请提前告知,能斡旋一二最好,若是对方不允,也请二位提前告知,免得大家刀兵相见就不好了。 听到这里,我也忍不住在心里嘲笑孔阁主心眼多,想我们初来乍到,又能有什么故旧亲朋在这万里之外的夜郎国? 所以当下我目视胖子,他也一拍胸脯,豪气干云地承诺道, 我们行走江湖的时间不算久,在这夜郎国,除了为苍生大计,和邪教有所冲突之外,其余均无怨怼。不过看你们和邪教的仇恨,只怕比我们不少,这就不说了。这样吧,我可以向你保证,倘若真碰到什么亲近的人,那我们能劝则劝,不能劝也会自行回避,两不相帮,由你们自行解决。阁主您看这样可好? 孔阁主听了他的话,这才放下心来,抚掌大笑三声:哈哈哈,好,有了安先生这句话,在下就放心了。本来还担心此行人手不足,有二位加入,当抵得数百精锐了! 说完之后,他放下茶杯,从桌子旁站了起来,侧身做了一个手势:现在我们也是正式盟友了,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如此,在下也请二位,去见一见我们孔方阁为寻找降龙木所准备的杀手锏,也为二位壮一壮信心……请! 这位孔阁主也不愧是生意场的的老手,八面玲珑的人物,在刚刚敲打我们的时候,一言一行都极具威严,而现在谈妥了事情,他便又恢复到了那种和气生财的态度,对我们恭恭敬敬,一点大派话事人的架子都没有,令人感觉如沐春风。 如果是一般人,想必见了这样的表态,就算先前因为谈判时有了一些怨气,应该也化解得差不多了。 而他话中所提到的杀手锏,前一次见面时都秘而不宣,直到此时双方并肩和邪教血战了一场,关系进一步拉近,才终于提了出来,还搞得如此神秘,倒是让我们颇为好奇到底是什么神奇手段。 抱着这样的心思,我们和孔慈一起下到了舱底,路上,孔慈还和我们介绍了他们这一次随行的力量: 不但有不臣之枭这般十凶之一的绝顶人物坐镇,孔方阁正副两位阁主和倚为中流砥柱的五方仙也是亲自出马。 而在江湖上次一等的高手,他们也带来了好几个,其中有孔方阁本身豢养的供奉,更有从江湖上重金请来的帮手。 反正在夜郎国的江湖上,孔方阁一向就是财神爷的化身,不差钱…… 就连负责划桨的那些壮汉,也都是一流门派中混得不如意,而外放的弟子。 各路人手,零零总总加起来,高手怕不得就有四五十号,这还不算那些负责在外围打探消息的人。 他们的人数显然更多,孔阁主虽然没具体介绍,但只看周边岛屿的数量,和每日汇总到船上来的情报,就能推断得出来,孔方阁怕不是把自己大半个情报网,都搬来了这一片群岛附近哟。 我这才明白,孔慈之前所说的缺人手,绝对是谦虚之言。至少以我们在坐忘楼上看到的南海和北山两派人手,尚且远不如此时的孔方阁。 看来为了降龙木的归属,他们这一次也是下了血本,大有势在必得的意思。 因为若是摆出这么大阵势还没夺到降龙木的话,那即使以孔方阁的财富,也会伤筋动骨,连老婆本都折进去。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对孔慈口中的杀手锏更加期待了。 然而直到我们见到了那个杀手锏,这才发现,原来他既不是什么手段,更不是什么器物,而是一个人。 一个虽然不言不动、甚至把自己浑身都包裹在长袍子里、但却绝对是活生生的……人! 第486章 奇人木夫子 我们看到这个被孔方阁视为杀手锏的人,身材矮小,浑身都被一套宽大的连帽黑袍罩住,脸上也戴着面具,完全看不出年龄,甚至连性别都分不太清楚。 我们走进来的时候,他正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在观看一座复杂的木质仪器。 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只回头看了一眼,就又转了回去,连孔方阁主屈尊纡贵亲自跟他打招呼,他都只是用一种沙哑中性的嗓音不耐烦地“嗯”了一声,勉强算作回答,然后就不理不睬了。 孔慈阁主也是个好脾气,迎头碰了一鼻子灰,竟然也不着恼。 反而回过头来,笑呵呵地给我们解释,说木夫子就是这个脾气,高人嘛,总会有点特立独行的。 听他这么捧这位木夫子,我也不禁多打量了这个怪人的背影两眼,可惜也并没有看出三头六臂的迹象。 唯独胖子这家伙,到哪里都要搞出一点事情来。 他看不惯木夫子高冷的样子,就阴阳怪气地问,那不知道这位藏头露尾的高人,都有什么了不得本领呢? 木夫子闻言,第一次为了一个人专门回了下头。 他用一种貌似鄙视的眼神瞄了胖子一眼,然后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冷笑: 呵。 笑完以后,他就又埋头工作,直气得胖子火冒三丈,撸起袖管就要上去揍他,幸好被我拦住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上来拉架,一群人连哄带扯地把胖子从底舱里拉了出来。 整个过程里,木夫子任凭我们怎么争吵,竟然始终都没有再回过头来,仿佛先前看胖子的那一眼,已经浪费了他许多的生命,现在必须抓紧时间补回来。 出舱以后,胖子还在那里愤愤不平地骂骂咧咧:什么态度啊,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呢?不是胖爷我吹,这样的货色,老子让一只拳头都能揍一打…… 我听他越说越离谱,连忙拉了他一下,不让他继续扯犊子下去了。 胖子住了嘴,我才看向孔方阁主,可惜还不等我和他道歉,他却已经抢先苦笑着反省:怪我,都怪我,我当时只想着把孔方阁最大的诚意展现给二位,却忘了木夫子的脾气,这才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有冒犯之处,还望二位大人有大量,多多海涵啊…… 别人给脸,我自然也不会不知趣到推回去,连忙摇头说不碍事。 我更在意的,其实反倒是胖子刚刚无意喊出的问题,客套过后,便开口询问起这位木夫子的本事来。 让我大吃一惊的是,当我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孔慈阁主却是手抚胡须,露出了一种说不出是什么意味的笑容。 沉吟了好一会儿,他才半带炫耀地告诉我,我们此行到底能不能抢在别的势力前找到降龙木,关键就在木夫子的身上了,能得到这样一个奇人的帮助,实在是我们的幸运。 接着他才告诉我们,别看木夫子个人的实力不怎么样,但他却是江湖上极其稀少的方士后裔。 这些疯子在前朝之前的那个朝代,就因为不知道什么狗皮倒灶的原因,惹怒了一代暴君,在中原地区被杀了个干净,几乎断了传承。 倒是在这南方之地,有一些当时侥幸逃过来的方士,可惜经过这么多年的隐姓埋名,他们的传承早就残缺不全了。 像木夫子,他的手中就掌握着一套祖上传下来的、专门用来寻找木系天材地宝的法门。 毫无疑问,降龙木虽然稀缺无比,但听名字就知道,它同样也难逃木系的藩篱。 听到这里,我倒吸了一口气,有这样的奇招绝学,难怪孔阁主会这么重视他了。 胖子还有些不服气,说胖爷我怎么没看出来他哪一点厉害了……刚说了一句就被我拉住。 说起来我们和木夫子,也就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关系而已,并没有什么根本利益上的冲突。 在关系到大唐武林和平的降龙木面前,这点矛盾根本连冲突都算不上。 毕竟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毫无好处的争斗,只会平白便宜了敌人。 我沉思了一下,问孔阁主我们需不需要下去给木夫子道个歉。 我们的识大体显然让我孔阁主很高兴,怎么说我们都是他请来的合作伙伴,这一次争夺降龙木,少了我们和木夫子中的任何一方,成功的几率都会大打折扣。 不过仔细考量之后,他还是告诉我,不用。 因为木夫子就是那种一心扑在研究上的人,不通人情世故,但也不记仇。 你中伤了他,他不会记恨你,但是同样,你的道歉也不会让他改变对你的态度。 这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初在洛阳郊外遇到的阴夫子。 那一位同样以夫子为名的家伙,在阴毒的武功和毒药这方面,也有很深入的研究。 那么,那个阴夫子,会不会也是一位旅居中原的方士后裔? 以邪教夜郎国出身的背景来看,这貌似也并不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啊。 可惜我当时并不知道有方士后裔这么回事,后来他被六扇门擒拿之后,我也就没有再继续过问有关他的情况了,也不知道现在关在大牢里还活着没有。 我正在思索等以后打回去了,要不要把阴夫子弄出来审审的时候,突然,通往底舱的通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宏亮的声音大声呼喊孔慈,汇报说副阁主让我来通知你们,海上有突发情况! 一听这话,我们也顾不上再看木夫子在这里发呆了,一群人连忙回到原本当作会议室的前舱里,迎面就看到舱室中央的长桌上,摆着一张巨大的海图,孔悲和孔神等人正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不臣之枭却不见踪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过想想也是,不臣之枭作为供奉,又是夜郎十凶之一,如果在这里参与一般性事务的讨论,那也太掉价了。 他只需要作为孔方阁的一件战略威慑武器,在适当的时候出次手,甚至很多时候连出手都不用,只需要露个面,就足够把敌人吓退了。 这或许才是超级高手存在的真正用法和意义。 孔慈一进来,孔悲立刻就让开了位置,孔慈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去就问,发生了什么事? 孔悲脸色难看地回答,刚刚瞭望手在南方海面上,发现了船队被吞舟之鱼攻击的迹象,船队所属暂时不明。不过三艘大船里,现在已经被弄沉了一艘,另外一艘已经开始向陆地靠拢,不过还有一艘,慌不择路正在向我们这边加速逃窜,不出意外的话,半刻钟以后就会和我们接触…… 孔慈一愣,那又怎么样?难道他们还敢攻击我们的座舰不成? 孔悲苦笑,说他们是不敢,但是跟着他们的吞舟之鱼敢啊…… 这话在场的人足足反应了两秒钟,才明白那伙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丧家之犬,居然把吞舟之鱼这个大煞星也直接带了过来。 这一下,所有人同时骂了一句:他妈的…… 吞舟之鱼在南海,这里就是一个象征死亡和毁灭传说。 而且在坐忘楼上,我们还亲眼见过这个灾星肆虐时的威力,南海派的渔船说弄沉就弄沉,甚至连不臣之枭出手,都只是轻伤了它。 现在这里出现的吞舟之鱼,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和不臣之枭交过手的那一条,但无论是不是,它所带来的威胁,都不会因为这个有丝毫改变。 大兄,现在怎么办? 孔悲说完就用一种期盼的目光望着孔慈,希望他能拿一个主意。 孔慈也是雷厉风行之人,走到窗边朝海上眺望了一下,马上就下了决断: 通知炮舱的人手准备,必要的时候可以给这条不知死活的鱼一点厉害瞧瞧。另外其他人准备,我们一起迎接下这伙落难的江湖朋友! 他的话音未落,我们就听到头顶的桅杆上又传来了瞭望手的大叫: 看清楚了!是……南海派的船! 第487章 农夫与蛇故事新编(上) 又是南海派? 听到瞭望手的喊叫,在场的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啼笑皆非的神色。 要说南海派,在夜郎国的武林中,绝对是海上霸主一样的存在。 门下弟子精熟的水性、操舟的技巧、还有如惊涛骇浪般内力功法,让他们在这南海的万里汪洋上,一直所向披靡。 就算是号称和南海派齐名的北山派,也绝对不会存着在海上挑战前者的愚蠢想法。 只是这一次来寻降龙木,南海派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还是和吞舟之鱼天生犯冲。 这才几天啊? 他们就已经是第二次遭遇吞舟之鱼的袭击,上次就死了人,这次更惨,直接连大船都被弄沉了一艘。 真要照这么发展下去,恐怕还不等降龙木现世,他们就要在吞舟之鱼的嘴巴里全军覆没了。 时间在这种诡异的安静等待中迅速流逝,在我都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艘仓皇逃窜的大木船,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 我远远瞧了一眼,发现那船虽然在南海派一色的小渔船里,应该算得上一艘巨无霸了。但和我们脚下这艘孔方阁主的座舰相比,就是绝对的小字辈了。不但装饰简陋,更重要的是,它就算完全抻直了,都未必比得上这艘座舰的一半长。 不过大概是被追杀激发了那船上操橹手们的潜力,又或者是见识过了同伴被吞舟之鱼撞沉后的惨状,这船的速度倒是被他们划得飞快。 而在船尾后咫尺之遥,就跟着一道白花花的水线,刀锋一样的鱼鳍露在水面上,正是吞舟之鱼。 这个大海中的顶级掠食者,现在就像捉到了老鼠的猫一样,完全是戏弄南海派的搞法。 只见它时不时撞击一下木船,那木船就在嘎吱声中,无比惊险地摇晃一下,惹来船上一片惊叫和怒骂。 在我们看到南海派大船的同时,他们似乎也看到了我们,立刻加速向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见此情景,一直没说话的孔神突然眯起眼睛,插嘴说了一句,看他们这架势,好像是打算祸水东引啊…… 呵呵,不愧是长期埋身暗中做脏活儿的人,这想法就是格外~阴暗一些……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南海派的船虽然来得快,但是吞舟之鱼也不是吃素的。 在察觉到可能存在的援兵之后,这条大鱼突然猛地一下跃出水面,庞大的青黑色身体,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般反光,然后重重落下! 轰的一声中,南海派大船的右舷,在巨大的破碎声中支离破碎,断裂的木板几乎飞到了几十丈以外的地方,在海面上砸出一片暴雨般的水花。 受此重击,原本划得飞也似的船终于慢了下来,即使在这个距离上,我也能看到那船的右舷破了一个大洞,滔滔海水顺着破口灌进去,几乎是几句话的工夫,那艘大船就出现了明显的倾斜。 见此情景,孔慈阁主也不敢怠慢,连忙一挥手,说准备一下,跟我去救人。 孔神想得比较多一点,连忙劝阻,说他们的船破损严重,一会儿要是上了我们的船,起了不好的心思,我们船上这些人,只怕要损失惨重啊…… 他话没说明,但我们都知道,无非就是杀人夺船的戏码罢了。 南海派在这海上霸道惯了,又将降龙木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若真要控制这艘船,孔慈又不想给的话,双方真的难免爆发冲突。 孔慈的脸色有些冷肃,听了孔神的话,他把脸一板,说这是什么话?若是因为这等莫须有的罪名,就对一船人命视而不见,那我们和邪教草菅人命的疯子又有什么不同?人,是一定要救的,至于之后的事情,那就看各人的选择了。反正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刺刀。南海派的人是强,但我们有枭先生和张劫他们两位朋友的帮手,也不是吃素的!南海派若是真敢乱来,就凭这区区三分之一的人手,我保管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老大都发话了,孔方阁下面这些办事的,自然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当下扬帆转舵,我们这艘座舰,就向着南海派和围着他们的船不断发起进攻的吞舟之鱼靠了过去。 就在离两者还有三十来丈距离的时候,一直像个影子一样站在孔慈身边的孔天,突然一个箭步冲上船头,扬声大吼,前面南海派的诸位朋友莫慌,我孔方阁来助你们,断不会让这畜生继续逞凶了! 这时候吞舟之鱼似乎也察觉到我们的到来,凶狠攻击南海派之余,又对我们这边也表现出一些跃跃欲试的攻击欲望来。 只是还不等它把欲望转化为行动,孔慈已经斩钉截铁地一挥手: 通知下去!瞄准吞舟之鱼,自由开炮! 哐哐哐…… 这个命令刚刚传达下去不久,我就听到脚下座舰正对吞舟之鱼的侧面,突然响起一片翻板被推开的撞击声。 我心中一动,连忙向船舷甲板上走去,只是还不等我走到船舷的栏杆边,就听到一片轰隆的爆炸声中,数以十计的攻城弩和火炮同时轰鸣,炮弹和弩箭撕裂升腾起来的大团浓烟,飞蝗般地射向了迅速逼近的吞舟之鱼! 刹那间,箭如雨下。 粗大的弩箭射在海面上,激起巨大的水花。 偶尔有一两根射中目标,马上就是一大片海水被血水染红,然后又被吞舟之鱼因为剧痛而甩动的尾巴搅散。 只是这场面,却是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初孙二爷在冰海上炮轰海神的旧事,看来有钱人的世界都是殊途同归的,连使用的手段都是这么大同小异。 不过,吞舟之鱼看起来比那被冻坏了脑壳的海神,还是要聪明一点的。 挨了一轮轰炸之后,它似乎也学聪明了,知道事不可为,一个猛子,直接就带着还插在身上的弩箭,掉头向另外的方向疯狂逃走。 不过,吞舟之鱼虽然是逃了,但是南海派的大船却是速度不减,直奔我们的座舰而来。 孔天愕然勒令他们迅速停船,以免发生撞击。 没想到回应他的,却是一个暴戾焦躁的声音跳脚大叫: 追上去!马上追上去!弄死这畜生,这混蛋害死了我南海派那么多师兄弟,说什么都不能让它好过! 第488章 农夫与蛇故事新编(下) 对面船上传来的怒吼,让我们瞬间集体失声。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浑身湿漉漉、满脸戾气的青年,正站在对面那船头上,冲着孔天大声呵斥。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傻逼玩意儿到底是哪儿来的? 看不清我们是你的救命恩人就算了,就当你瞎好了。但是就凭你那么一艘破船,还敢对我们趾高气昂地大呼小叫,谁给你的勇气? 都看不清形势的吗? 刚刚追着你们屁股狂啃的吞舟之鱼,都被我们打跑了,真要惹怒了我们,一阵弩炮下去,就能送你们到海底去见龙王爷……还是这货觉得,我们看起来比吞舟之鱼更温柔,也更好欺负呢? 这艘座舰是孔方阁的船,没有孔慈阁主的命令,自然不会轻举妄动。我们就这么静静地随水漂泊,安稳地看着那青年如小丑一般的表演。 他骂了一阵子,眼看吞舟之鱼庞大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南海的风浪深处,眼珠子不禁一下就红了! 此时两船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两丈以内,方向也从拦腰冲撞,改成了齐头并行。 满脸戾气的青年一把抛出一根带着矛头的绳索,钉在我们船头,然后展露出极佳的大派轻功底子,三下五二就踏绳而过。 掠到我们的船上以后,他也不问青红皂白,指着孔天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痛骂:我让你们开船追上去,为什么没有反应! 这货大概是仗着南海派的名义,在江湖上耀武扬威惯了,此时对孔天说话,语气就像在呵斥下属一般。 不过孔天也算是训练有素,受到了这样的侮辱,竟然都没有发作,而是先扭头看向舱内,征求孔慈的命令。 我看得出来,孔慈自己其实也已经出离愤怒了,一双拳头指节攥得青中透白。 我很理解他心里的火气,你南海派是大派不错,但我孔方阁也不是你的下属,还救了你们的命,你们不感激也就算了,竟然还派了个低阶弟子,就敢在我船上吆五喝六,这是当我们一船人都死了吗? 他大步走出去,站在那弟子面前,冷冷地说了一句: 这是我的船! 这话一说,那貌似被宠坏了的年轻人瞬间脸涨得通红,牙关咬得格格响。 可惜孔慈宣示完主权之后,就彻底不再理他,擦着他的肩膀走过,走到船舷冲着南海派已经开始沉没的大船开腔道: 不知道是南海派哪一位长老当面?敢问可是我孔方阁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得罪了贵派,竟然要如此折辱于我? 他的话音未落,我只觉得头上一阵轻风吹过,一个苍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孔阁主哪里话,孔方阁救了老朽这一船老少,老朽心里可是不胜感激呢! 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鹤发童颜、飘然有出尘之意的老渔翁,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们背后的舱蓬上。 他背后背着金子的鱼篓和斗笠,又扬了扬手里一根纯金的鱼竿,俯瞰着我们笑道。 金山真人? 看到这个老渔翁,孔慈阁主眼睛一眯,脸上露出了忌惮的神色。 不过下一刻,他还是冷冷地讥讽道,是这样么?那南海派表达感谢的方式还真是别致呢! 金山真人呵呵一笑,拱了拱手,说都是老朽管教无方,这不成器的徒儿又因为同门的逝去正在伤心,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让各位朋友见笑了!金龙,还不过来给孔方阁的各位朋友道歉!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可惜却是一丝诚意也无。 那叫金龙的青年不情不愿地一拱手,敷衍似的说了一句“抱歉”,就算是把这事儿揭过去。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的时候,金山真人却是突然面色一变,摆出了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质问孔慈,说孔阁主啊,你们既然明知道那吞舟之鱼是杀害我南海派诸多弟子的凶手,又为何视而不见?就算金龙的语气稍微急躁了一些,你们也不该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吧?这是不给老朽的面子么? 这般蛮不讲理的话,顿时把我们一边的人都气乐了。 孔慈阁主也是一阵懵逼,估计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又不讲理的恶客,呆了几秒钟的时间,他才硬邦邦地回怼了过去: 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抱歉了,真人,我实在没看到孔方阁有必须给你面子的理由。 怎么说话呢!? 金龙一听这话,马上又对孔慈怒目而视,指着他破口大骂。 连续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羞辱,饶是以孔慈的脾气,也忍不住动了真怒。 我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上一缕铁青闪过,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真人,自家的孩子你管不管,不管的话,在下不介意帮你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金山真人喝退了金龙,却是眯着眼睛看向孔慈,慢条斯理地说阁主啊,金龙年纪还小,就算言语上一时有所冒犯。您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倒是你们孔方阁,放跑了沾着我南海派弟子鲜血的凶手,不知道打算如何赔偿啊? 你看这话说的,有水平啊!真不愧是名门正派的高人! 一句话直接就把我们从救命恩人的崇高地位,拉到了故意放跑仇人的坏人位置上,看来接下来我们如果不给出点补偿,这事儿都不能善了了。 光这一手,我敢说金山真人就拉高了全夜郎国大爷的碰瓷水平……果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你看他那一脸的褶子嘛! 孔慈这时候大概还抱着万一的希望,不想跟南海派直接冲突,便忍气吞声地辩解,说真人,我带着人,把你们从吞舟之鱼的嘴巴里解救出来,你们非但不思回报,反而怪我们放走了吞舟之鱼,要我们赔偿,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金山真人摇摇头,貌似颇为同情地看了孔慈一眼,说阁主,看来你真的是生意做得太多,已经忘了在这江湖上,道理从来都不是用嘴巴讲出来的…… 听他这意思,是打算赤裸裸地用拳头讲理了。 孔慈终于忍耐不住,愠色直接形之于外,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金龙又大声提醒金山真人: 师父!我们的船要沉了! 沉就沉了!这不是有孔阁主吗?他难道会看着你们淹死吗?混账东西,一点担当都没有! 金山真人劈头盖脸就给了金龙一个大嘴巴子,然后,当金龙用仇恨的眼神瞪着我们的时候,他却看着孔慈问: 孔阁主,是不是啊?想来您也不会想要我们这些人的命吧?应该会让我们上船的吧? 孔慈面色一变,问道,听真人的意思,孔某人要是说出半个不字,就和南海派立成生死大仇咯? 金山真人一甩鱼线,斩钉截铁地一点头,然也! 孔慈低头沉思了一下,或许是觉得这个时候和南海派闹翻不值,终于还是决定让步,只是提出了条件,说上船可以,不过这船乃是先父所留,为免煞气冲撞了先父在天之灵,还请诸位将随身携带的刀兵交给我们的人保管,待上岸之后再行完璧归赵。 按理说,他这话说得也算客气了,仁至义尽。 但是金山真人一甩眼色,捂着腮帮子直抽冷气的金龙又冲出来当急先锋,他大声说,不行,卸了兵刃,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打算黑吃黑,万一你们要谋财害命怎么办? 这话说得真是忒也无耻了。 我都忍不住在心里暗自腹诽,就你们这连船都买不起的穷酸样儿,鬼才会谋你们的财。倒是若让你们佩戴刀剑上船,那才真的是狼入羊群,到时候还不知道要黑吃黑的人是谁呢! 到了这一步,孔阁主也看出此事无法善罢甘休了。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金山真人,说这小子的意思,能代表你吗? 金山真人云淡风轻地叹了口气,江湖险恶,不得不防啊! 此言一出,看似轻飘飘不着力,但是霎时间,双方之间的气氛直接就被引爆,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第489章 汪洋之上起风云 南海派弟子的精悍,在整个夜郎国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 金山真人一挥手,立刻就有十来号披坚执锐的南海弟子,从那艘将要沉没的破船上跳了过来,齐刷刷地站在金龙身后,腰杆笔挺。 霎时间,一股仿佛海浪般层层叠叠、激荡而起的气势,就从他们身上猛然散发出来。 只凭这一手,我就能断定,这些南海弟子绝对不是什么易于之辈,至少身怀一个合击阵法的嫌疑是跑不了的。 不过,相比起我们身后一直没有表露出杀意的金山真人,他们又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威胁了。 我们一群人中,倒是有大半的高手,都把精力投注在自己身后那个小老头身上。 这个看似云淡风轻的老渔翁,身上没有任何威胁的感觉外溢,只有在偶尔一举手一投足的时候,眼神里才会流露出足以媲美海洋深处惊涛骇浪的危险气息! 他居高临下的扫视了我们一眼,突然开口问自己的弟子,金龙啊,这孔方阁合谋杀害你师兄弟的凶手,你来说说看,要怎么惩处他们才好? 得,这下我是真的服气了。 一转眼又变成和凶手合谋了,这罗织罪名的能力,简直是一分钟升一级啊。 不过,和吞舟之鱼合谋,你他妈真想得出来啊! 而金龙和金山真人不愧是一脉相承的无耻,不但罔顾事实、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巧取豪夺更是一把好手。 一听到自家师父的问题,他马上会意,在众多师兄弟的造势簇拥下踏前一步,高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首恶已逃,就算杀了他们,就挽不回几位师弟的性命。不如这样,就将这艘船暂时充公吧,小惩大诫是一方面,还能拯救其他在这海上落难的江湖同道,扬我南海派声威! 此言一出,我看到就连胖子的脸上都露出了肃然起敬的神情。 无耻容易,但是无耻到这个地步,那真的需要几十辈子的累世修行不可! 听金龙这意思,不但要抢了我们的船,甚至还要拿这艘船去做人情,给南海派刷声望。 尼玛什么叫一举两得,什么叫欺世盗名?这就是典型啊! 金龙毫无廉耻,在那边一套一套地编织着夺船的借口和由头,我们一边的孔人是个急躁脾气,顿时就听不下去了,破口大骂还说什么名门正派了,简直丢了你们祖师爷的脸!垃圾! 可惜金龙本来就打定了主意夺船,又怎么会因为他这两句不痛不痒的辱骂就发作? 说完了自己的意见,金龙扭头看了一眼金山真人,谦恭地问道,师父,不知道您觉得金龙此番说法,可有道理? 金山真人拈须而笑,说不错不错,金龙小小年纪,就知道宽容和大局观,日后必成大器啊,就按你说的办吧…… 眼看师徒两人一唱一和,就旁若无人地把这夺船之事给定了下来,我们这些被当做空气的当事人,瞬间气炸了肺啊! 二位想拿我这船去做人情,却不问问我这个船主的意见,是不是有点太不把我孔某人放在眼里了! 孔慈阁主把脸一沉,终于扯掉了自己和气生财的面纱,露出了不怒自威的大佬神色。 有金山真人撑腰,金龙却是露出了狐假虎威的神色。 他斜睨了孔慈阁主一眼,说笑话,不过是一船戴罪之人,我们南海派没有追究你们私放凶手的罪责,难道你还指望我给你们面子? 你…… 孔慈阁主脾气是好,但这绝不意味着他是个被人骑到头上拉屎还不还手的人,一听金龙的话,气得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就在这个时候,胖子腆着大肚子,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笑嘻嘻地指了指金龙,说小子,不要以为有金山真人给你撑腰,你就能肆无忌惮了。打铁还需自身硬,你洗澡拉屎撒尿的时候,金山真人总不能还在旁边伺候着,没了他,就凭你这样的货色,胖爷我一根手指就能按死一打! 这话说得就有些侮辱人了,然而细究起来,倒也不错。 金龙虽然看着年龄比我还大上一些,但和我们相比,手上的功夫也只能算稀松平常,一泡屎的时间,确实足够胖子杀他几次了。 金龙被胖子话语里蕴含得杀气逼退一步,金山真人却是瞬间炸毛,鱼竿一甩,鱼线像刀子一样,在坚硬的甲板上刮出一道惨白的痕迹,他怒道,小辈,这话儿等你有命上岸再说吧! 然而就在他准备打击胖子的时候,一个桀桀怪笑的声音忽然从更高的头顶传来:金山小儿,真动起手来,你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岸上去,还有脸关心别人的事情? 什么人?! 一听这个声音,金龙勃然大怒,就要去寻这个威胁他师父的人晦气。 只是当大家同时一抬头,看到桅杆上那个被阳光和蓝天裁剪出来的身影之后,再看金龙时,这小子脸上却是露出了被冰水淋头的表情,还未出口的声讨之言也是瞬间哑火。 这个新出现的人又冷笑了两声,说什么人?你爷爷我现在就站在这里,有种你再说一句话试试,看我把不把你舌头拔了? 金龙沉默不语。 我们都看出来了,他是真的怂了,非不想语,实不敢语。 因为此时俯视着他的,却是连皇帝的账都敢不卖的不臣之枭啊!在这位大佬面前放话,只怕真的会被活活扯掉舌头的啊…… 看到金龙不说话,不臣之枭继续挑衅,说别怂啊,现在怂了,你们南海派的面子就真的丢了。咋地,一口一个门派为重的南海弟子,列祖列宗的声誉还比不上一条舌头?哈哈哈…… 金龙的脸涨得跟猴儿屁股一样,嘴唇动了几次,却始终说服不了自己,一直到最后也没发出什么声音来。 金山真人看不下去了,对不臣之枭怒目而视: 老鸟!欺负后辈算什么本事?今天这事儿你是不是真的要横插一杠?和我们南海派为敌的后果,你可要想清楚了! 哎哟我真的好怕啊…… 金山真人话音未落,不臣之枭就是一阵怪笑。 然后他刻薄地叫了起来,说什么欺负晚辈,这个锅我老麻雀可不敢背。老子只是看你们南海派不会教弟子,怕他以后出去走江湖因为嘴臭被人打死了,这才帮你们教育一下,没想到你们还不领情……啧啧,真是那啥咬吕洞宾啊! 你敢说我是狗? 哈哈哈,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 两人一阵斗嘴,看得出来,一个先天高手的威慑绝对是极大的。 刚刚面对我们一群人,还敢狂言夺船的金山真人,现在却绝口不提这茬了,而是一门心思想要把不臣之枭劝退。 可惜下一刻,不臣之枭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妄想。 不臣之枭冷冷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金山,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我老麻雀拿钱不办事的? 金山真人顿时沉默,我在孔方阁两位阁主那里,也了解过不臣之枭的过往。 在正式加入孔方阁成为供奉之前,不臣之枭就是靠着在江湖上接一些暗杀啊、护镖啊之类的散活儿为生,虽然许多时间都过得比较清贫,而且性格也是贪财又抠门,人又长得丑,没什么朋友,但他在业内名声却是极好,倒真没听说他干过什么收钱不办事的活儿。 嘶……拿人钱财? 金山真人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看看我们,又看看不臣之枭,脸上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好一会儿,他才嘿嘿狞笑了两声,说想不到孔方阁竟然不声不响,就把十凶之一招揽到了麾下啊,果然不叫的狗才咬人才最痛,看来日后江湖上又要多出一个泰山北斗门派了…… 他这话说得阴险,时刻不忘挑拨离间,然而孔慈在生意场上久经风雨,怎么会被这种小伎俩难倒? 他淡淡道,枭先生愿意屈就我孔方阁,是我一门上下的福气,便是我父在世,也只能以师长之礼事他。我孔方阁一心经商,想把家业做大,这在江湖上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至于什么泰山北斗门派,却是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 如此,他三言两语,轻飘飘就把金山真人话里的险恶陷阱给化解了,顺带还捧了一把不臣之枭,惹得不臣之枭心怀大畅。 事情到了这一步,金山真人就是再蠢也知道自己等人这个跟头栽定了。 就算他也是先天,但长期在派里养尊处优地静修,于搏杀一道的研究上,肯定不能和不臣之枭这个从来都是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散人高手同日而语,两人相博,他堪堪只能自保而已。 而一旦他被压制住,在这狭窄的船上,我们其余人绝对足以分分钟杀光他所有的弟子! 想明白了这一点,金山真人咬着牙,一拱手,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南海派落难海上,还望孔方阁不计前嫌,借我等一艘小船逃命,我们愿意付出高额的租金! 孔慈阁主估计也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正要说话的时候,我们突然听到桅杆上的不臣之枭发话了。 他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冷冷钉在金山真人身上,又从所有南海派弟子身上逡巡而过。 除了金山真人只是略有不安之外,所有被他目光扫过的人,全部像在数九寒天一样一缩脖子,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摆足了威风,然后不臣之枭才淡然道: 我刚刚听到,你们说我孔方阁和那条大鱼合谋,谋害了你们的弟子?这事儿是不是应该先说清楚啊? 呃…… 这是要兴师问罪了吗? 第490章 南海退避 听到不臣之枭的话,我们都震惊了。 在我们的想法中,南海派毕竟是大门派,只要他们愿意认怂,以后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看这位爷的样子,貌似是不打算这么轻易放他们离开,或者说,他干脆就是存心要搞事情啊! 之前的来往中,不臣之枭给我的感觉,其实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除了长得丑了点,性格高傲了点,但是对于他认可的人,还是非常友好的。 只是我却忘了,十凶之一的凶名,可不是嘴皮子上的功夫,而是只能靠一拳一拳打出来的啊! 这不,现在面对得寸进尺的金山真人,他马上就展露出了自己属于大佬的独特锋芒,穷追猛打! 我霍然抬起头,就看到在南海澄澈的蓝天白云下,不臣之枭像一头真正的雄鹰一样,蹲踞在高高的桅杆顶端,犀利的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下面的人。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搭在身前的横桅上,青灰色玉石一样的指甲,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寒光。 毫无疑问,这才是他赖以成名的真正武器。 我忽然想到初见时,他于风浪间搏杀吞舟之鱼的画面。 记得当时他用的武器是一把铁剑,现在看来,那应该是面对巨兽时所做的权宜选择,只是因为往常对付人的武器不好使,才临时搞了一把劣质的长剑。 如果当时他手里拿着的,是我的大宝剑这样的重型神兵,说不好他真的能将吞舟之鱼都斩杀当场呢! 一念及此,我心中的敬畏感更甚。 金山真人也抬起头,咬牙切齿地望着高高在上的不臣之枭,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你待如何? 说话间,他已经把金子的鱼篓和鱼竿全部取下来提在手里,看样子是一旦不臣之枭狮子大开口,他就做好了大打出手的准备。 没想到不臣之枭只是桀桀一笑,我待如何?我只要你们认认真真地给孔方阁,还有那边的两位小朋友道个歉,就行了!不过,金山,从你开始,所有冒犯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道歉? 金山真人一脸懵逼,愕然地看着不臣之枭。 我们也完全不理解这是什么状况,你冒着双方大打出手的危险,把人拦下来,竟然就是为了要一个道歉?不应该再加点赔偿什么的吗?比如我看金山那一对金子的渔具就很值钱的样子啊…… 我看看孔慈阁主,他脸上露出苦笑,显然对不臣之枭这个损人不利己的脾气早有了解。 不臣之枭缓缓站直了身体,点点头,不错,就是道歉!老子最看不得的,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明明做错了事情,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奶奶个熊的,让你们低个头,有这么难嘛? 金山真人面露尴尬之色,事关本派尊严…… 少废话!道歉,或者与我一战! 不臣之枭断然喝道,打断了金山真人的话。 这种为了一个切实的道歉,居然不惜生死一战的豪气,激得我心中亦是热血沸腾! 同为江湖底层混出头的散修,我完全理解不臣之枭维护自己尊严的心情。 相比起名门大派那种假托尊严之名、实则文过饰非、打不不认账的虚伪行为,我倒是更加欣赏他这种黑白分明、无论如何也一定要讨个说法的坚持! 因为在我的世界观里,一句真诚的道歉,也远比虚伪的托辞更值得旁人尊敬!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管我们理不理解不臣之枭的心思,都只能配合了。 大家都是老江湖,不用交流,几乎在不臣之枭提出自己条件的第一时间,我们就齐刷刷地围成一个弧形,把南海派的弟子堵在了船舷边。 而不臣之枭也从桅杆上投注下目光,虎视眈眈地盯着金山真人,等待他的回答。 看到这样的场面,金山真人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目光游移不定,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看来他也明白,不臣之枭这一次不光是要打他的脸了,甚至还打算逼着他自己抽自己的嘴巴。 然而在这种重重包围的局势之下,尊严、还有性命,他显然只能选择一样。稍一行差踏错,就必然会造成抱憾终身的结果! 片刻的死寂之后,金山真人终于低下了头,从喉咙里发出艰涩的道歉: 对……不……起……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每个字都仿佛用上的全身的力气,才能吐出嘴唇。 而当他说完这简单的一句话之后,浑身上下的精气神,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空,一下子就颓废了下来。 原本看着仙风道骨的老头,现在真的有种风烛残年的味道了。 金山真人一说完这句话,孔慈马上就换上了一副慈和的笑脸。 他拱了拱手,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对了,真人你前面说的啥?再说一遍好不好?我刚没听清啊…… 金山真人的脸色一下子就涨得通红! 他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像是喷出了火焰,大吼一声,士可杀不可辱!孔慈,你不要太过分了! 咦?我记得真人你好像是找我们借小船啊,我这不正打算借给你吗?怎么就过分了?哎呀,我懂了,真人你是以为我要你再道歉一遍吗?你误会了啊,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啊,哈哈哈哈…… 孔慈连消带打,又是一阵爽朗的长笑。 金山真人脸上露出一片憋屈忿然的神色,不过神色一连数次惨变,最终呈现出一片灰败的死灰色。 他低着头走向座舰悬挂救生小艇的地方,头也不回地叹息道: 多谢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立刻就明白,南海派这个长老从此算是废了。 这一次被迫在不臣之枭的武力逼迫下低头,甚至连孔慈的戏弄都不敢反抗,已经给这个老渔翁的武道之心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除非他有一天自己想通了这件事,否则恐怕余生都要活在今日的阴影之下。我都不由自主地想计算一下,这位爷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夜郎武林的悲剧,因为我们亲眼见证了一个传奇的陨落。 能从一个普通人,一步步走到先天高手的境界,金山真人在年轻的时候,也必然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可惜晚节不保,一步走错,动了不该有的恶念,这才有了现在的惨淡结局。 这对我们是一个胜利,也更是一个警示。 孔慈跟在金山真人后面,拱拱手说不客气,慢走不送了。 然后就吩咐孔神上去帮忙把小艇解开放下,礼送南海派诸人上艇,顺便还仁至义尽地附赠了一天的干粮、饮水,让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回到陆地上去。 按理说,这样的做法也算是以德报怨了,可惜那个叫金龙的小子显然不这么想,上船以后,他还用怨毒的眼神回望了我们一眼。 他没有金山真人这样的境界,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阴影和打击。 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这小子回去南海派,肯定要搬弄口舌,惹是生非,到时候难免又要惹出一场风波。 不过严格说起来,这些后续的麻烦和我们关系不大,而应该是孔方阁应该考虑的事情。 毕竟等南海派弄完了争夺降龙木的相关事宜,再想起找我们的麻烦的时候,我们可能早就已经回中原去了。 果不其然,当我走到孔慈身边的时候,就看到阴狠手辣的孔神露出一个阴森森的表情,摆了一个下切的手势,说阁主,为什么我们不…… 然而孔慈马上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他说大家并非生死仇敌,杀了他们,得到的利益,远远不能和他们濒死反扑造成的损失相比。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啊,以后还是少做为妙。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人家得罪你一次,你就不依不饶地非要叫嚣着杀人全家? 孔神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南海派诸人已经划着小船,飞快地消失在了南海烟波浩渺的波涛深处,这才无奈地低下了头: 是,多谢阁主指点…… 这个时候,不臣之枭突然从桅杆上跳了下来,用一种欣赏地眼神望了望孔慈,然后才对孔神说,看看,这就是为什么人家能当阁主,你却只能老老实实当一个杀手的原因。大局观不强啊…… 呃…… 孔神被不臣之枭训得一脸郁闷,偏偏又不敢还口,那憋屈的模样别提多搞笑了。 不臣之枭训得爽利了,似乎还不打算放过孔神,劈头盖脸又是一顿唾沫星子: 哟呵,看你这小样儿,我说你还不服气是吧?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争夺降龙木这么大的事儿,南海派就来了一个金山? 一语惊醒梦中人,霎时间,我只觉得悚然而惊,看其他人的表情,也都是无比后怕的样子。 孔方阁只出动了一个不臣之枭,是因为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先天高手。 但是南海派不一样,数百年的传承,以及比以家族为纽带的孔方阁更大得多的规模,他们的门中,肯定不止一个先天,临近先天的高手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杀掉金山真人,已经需要我们倾尽全力了,万一这件事情再不小心泄露了出去,谁扛得住南海派一波接一波的报复追杀? 做人留一线,这时事过境迁,再看孔慈刚刚放南海派一马的决定,就显得英明无比了。 看到我们都被镇住,不臣之枭才嘿嘿笑了起来。 他说这下明白了吧?实话告诉你们,这一次南海派的镇海君独孤恪也来了。真打起来,我可不是他的对手…… 这丑老儿虽然孤傲又凶暴,但看得出绝对是个实在人,一是一,二是二,打不过就承认,一点都不在乎面子。 只是他倒是坦荡了,却把我们这些小虾米吓出了一身冷汗! 草泥马!明知道打不过人家,那你刚刚还装个屁的逼啊!这不是坑人么?! 第491章 降龙木初现端倪 赶走了南海派,我们一伙人才能真正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 我们乘坐的这艘船作为孔方阁主的座舰,凡是日常生活中要用到的东西,都是一应俱全。 这些有钱人又是出了名的会享受,厨舱里各种珍惜食材自然是不会缺,加上新鲜捕捞上来的生猛海鲜,经过孔方阁大厨的巧手料理之后,倒真是做出了一桌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佳肴。 酒桌上,我抿了一口孔慈阁主珍藏的美酒,小心翼翼地询问不臣之枭的伤势如何了,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行动。 按理说,这个问题在两个不算熟的人之间问出来,是非常冒昧的。 不过在我们和孔方阁的盟约中,就有同舟共济一条,所以现在身为我们这边第一战力的不臣之枭,他的伤势到底严重与否,就非常重要了。这关系到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成功率大小。 昨晚和九头龙的大战中,我和胖子虽然被打得很惨,但只是脏腑受了震动,本质上伤害不大,休息一夜也就恢复过来了。 但不臣之枭不同,他最后和九头龙硬是直接拼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现在能恢复多少,那还真的很不好说。 不臣之枭一如既往地正在疯狂吃喝,这一位在进食的时候吃相凶猛,丝毫看不出一点十凶高手的架势。 我问出这话的时候,他正抱着半只烤鹅撕咬得满嘴是油,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在战斗中损耗一般,甚至就连回答我的问题,都无法让他暂时停止咀嚼的动作。 他一边用力把嘴里的鹅肉咽下去,一边满不在乎地又塞了一口进去,两口吃食之间的间隙,才含糊不清地说道: 不碍事,区区九头龙,能奈我何。再有一天时间,估计就能恢复八九成的战力了……剩下的伤势,就要靠时间慢慢调养,急不来了。 望着不臣之枭那饿死鬼一样的吃相,我真是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他以前跑单帮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对于食物竟然有如此大的执念。 不过他的回答,还是证实了我的猜测,他昨晚确实伤得很重。 什么叫先天高手?就是拥有像母胎中的婴儿一样蓬勃生命力的一群人! 这样的高手,就算你把他的手脚砍下来,用不了十天半个月,他们也能原样再长回来一条。 可就算是这样的恢复能力,不臣之枭竟然还说需要慢慢调养,看来九头龙给他造成的伤势,也确实是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了。 话说到这一步,我要是再问下去,就是对不臣之枭的不信任了,略微提及之后,这个问题就一笔带过,开始谈到接下来的计划。 孔慈说木夫子已经在全力追踪降龙木特有的木气的踪迹,相信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不出意外时间就在今晚,让我们稍安勿躁。 他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也没什么好追问的了,酒足饭饱,把桌子一撤,就各自回房打坐练气去了。 我前一天晚上也受了些伤,需要仔细行气,引导受损的脏腑愈合,全神贯注之下,时间过得飞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舱门处敲门的声音惊醒,一看窗外,有夕阳的余晖射进来,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 打开门,孔人恭敬地站在我的门前,说快要找到降龙木的所在地了,阁主让我来请您。 我点点头,跟着他走上甲板,只见宽阔的甲板上,只有孔慈一个人站在船头眺望远方,其他人如孔悲、孔神、不臣之枭等却是一个不在。 孔人在我耳边悄悄介绍,说其他人都已经提前一步,乘小船出去探查了。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越过孔慈的背影,看了一眼远处的海面。 这时天色渐晚,夕阳在海平线上缓缓下沉,把整片海面都映照成了一片金色,波光粼粼。 然而诡异的是,不知何时起,在我们船的四周却开始起雾。船越是往前走,雾气就越是浓密。到得后来,阳光也被遮蔽,朦朦胧胧,几如鬼蜮,连十丈开外的景象都看不太清楚了。 座舰在这样的浓雾里不知道行驶了多久,突然,从桅杆顶端上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惊叫。 小心! 我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前方的浓雾里,就浮现出一片巨大的黑影。 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赫然竟是一座岛屿的海岸线,偏偏在浓雾的遮掩下,前一秒我们还没看到它,结果下一秒它就突兀而坚定地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就像故意出现在我们前进的路线上一样。 如此突兀出现的障碍,舵手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避之不及。 果然,紧接着,剧烈的碰撞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我只觉得脚下一震,船底的一侧就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猛地抬升了一截,整个船身,都向着另一边严重倾侧过来。 砰的一声,一个人从我们头顶的桅杆上掉落,差点砸中我,重重地跌落在坚硬的甲板上。 我马上就认出了这个倒霉孩子的身份,正是之前大叫示警的瞭望手。 可是这才一转眼的时间,刚刚还粗着嗓门的他,就从桅杆上掉了下来。 一开始我看到他的腿还抽搐了两下,但是很快就不动了。一滩鲜血从他身下浸润出来,染红了甲板, 霎时间,我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响,这才意识到: 死人了…… 我心里不由得有些悲凉,叹息一声。 没想到降龙木还没有正式露面,围绕着这根烂木头,就已经有这么多人殒命。 不过,就在我打算走过去,看看这个瞭望手还有没有救的时候,一个黑袍罩体的身影,手里高举着一张纸,突然从舱门处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一下子撞开我,急促地大喊道: 找到了!找到了!我算出来了!降龙木的出水地点,肯定就在这个岛上无疑! 我本来还有些恼怒的,但是听到这句话,再看看那个独特装扮的背影,我马上一惊: 这人是……木夫子! 只是现在的木夫子,再也没有之前的阴郁专注,反而表现出一种无比疯狂的激情,那扭曲走音的嗓音,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而听了他的话,原本还在哀悼手下之死的孔慈也猛地振奋了起来,他顾不得再去关注瞭望手的生死,而是狠狠一挥手,大喊一声,所有人,跟我走!我们登岛,去把降龙木带回来! 第492章 雾岛寻龙 孔慈一声招呼,从船舱里立刻呼啦啦地涌上来一片人,都是他从孔方阁里带出来的心腹。 这些人二话不说,喊走就走,连搁浅的船都不管了。一个个提起兵器,就跟在孔慈和木夫子背后,往不远处的小岛上涉水冲过去。 只是他们的兴奋并没有维持多久,当我和胖子赶上他们的时候,就看到所有人脸上的狂喜,都变成了不安和不甘。 众人面前,一行通向岛屿内部的陌生脚印,说明了他们骚动不安的源头: 藏着降龙木的岛屿,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是一个坏消息,不过除了对木夫子过分自信的孔慈之外,在我们这些旁观者眼里,这其实应该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不是么? 你想啊,连孔方阁这样的门派,都能找得到木夫子这样的杀手锏。 那你怎么就能武断地认定,南海或者北山这样的千年大派中,就一定没有类似的底牌? 只是现在的局面却有些麻烦了,如果没有这些插队的家伙,我们大可以在这岛上慢慢搜寻,一截降龙木嘛,特征鲜明,这鸟不拉屎的岛屿又不大,就算有雾气遮掩,我们也总能找到的。 但是现在有了其他势力的存在,我们就必须要有所提防了。 如果降龙木不幸先落在了他们手里,那我们要么选择空手而归,要么就要做好强抢的准备,抢不抢得赢尚且两说,但是起码一场恶战就是免不了的; 而如果降龙木落在我们的手里,看似美好的局面下,隐患却同样不小。 因为我们没法确定,现在前面就只有一拨人登岛,假如有好几个势力都觊觎宝物的话,那我们说不定就得面对被一大波敌人联手围攻的局面,比起前一种局面来,这只会让我们的处境变得更加的糟糕。 不过此时船也撞了,地方也到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家索性就豁出去了,为了降龙木,不管前方有什么难缠的角色,总得较量一番,才不枉大家跑这一趟。 孔慈阁主就在怪石嶙峋的海滩上,找了一块高点的岩石,站上去给大家做了一番简短的动员。 不得不说,这位爷不愧是靠嘴皮子吃饭的,口才极好,寥寥百十来个字,也能说得大家热血沸腾。 然后一声令下,一群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拼命往岛上冲,仿佛那降龙木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只等伸手去拿就好了一般。 我和胖子留了个心眼,故意走在了最后面,等我们上岛的时候,前面的人早已经冲进岛上茂密的山林里看不到了。 更离奇的是,在登岛的前一刻,还是浓雾笼罩,可等我们在岛上走了没几步,却是云收雾散,眼前为之一清。 再回头看,海岸线之外,雾气依然像一堵连天接地的高墙,截住我们的来路。 唯独这座小岛就像暴风中的风眼,竟是半点雾气也无。 我仔细打量了几眼,发现这岛上的风景颇好,山清水秀。 在一片翠绿的山林间,有连绵的奇峰怪石拔地而起,从海面一直蔓延到岛屿的中间。 岸边坚硬的岩石上布满了被流水海潮侵蚀出来的天然拱门和空洞,海风一吹,就顿时发出呜呜的怪响,当真犹如万千厉鬼齐声哭号,不知情的人第一次听,恐怕还真会被吓一大跳。 不过类似的景象,我们在西北的魔鬼城里早已见过。只不过两者一个是源于风化,一个是源于水蚀罢了。 我和胖子见怪不怪,便只是相视一笑,就联袂登上了这座透着神秘的岛屿。 我们都是身具不俗武功的人,这海岛虽然看起来亘古罕有人迹,森林茂密,但我我们连十万大山那般天堑都闯了过来,又怎么会在乎这一点点柴草般的树木? 三下五除二,我和胖子就顺着一些可能是人为留下的新鲜痕迹,一路追踪,很快就追到了一块林间的空地上。 在我们之前登岛的人,应该是把这里当成了临时宿营的地方。 不算宽的草地上,用柴草和树枝草草搭了几个简陋的棚子。 这毕竟是南海,温暖湿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下一场暴雨。 在这密林之中,浑身淋湿了还是非常难受的,又容易着凉,所以这些草棚子,看上去应该就是他们为自己建设的避雨的造物。 可惜的是,现在建设棚子的人,却在无法在自己的杰作里挡风避雨了。 因为我们刚一摸进这片营地,就闻到一阵刺鼻的血腥味,呛得胖子还连打了几个大喷嚏。 我朝前走了几步,就看到在一座草棚子的后面,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具尸体,从尸体的皮肤颜色来看,死了应该有些时辰了。 见状,我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心想去你妈的孔慈,还说什么杀手锏。看这架势,这伙人起码比你早了七八个时辰到这岛上,要不是被人给宰了,那别说降龙木了,只怕连木头渣滓都给你搬空了! 接着我又想到,既然他们被杀了,那杀他们的人,这时候是不是已经找到降龙木了。 一念及此,我顿时就心急如焚,扭头就要催促胖子离开。 没想到这死胖子天生贪财猥琐,明明有着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偏偏还想去发死人财。 趁我吐槽的这点时间,他已经凑在几具尸体上一阵拨拉,找宝贝,顿时看得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瞅瞅这出息! 妈的!死胖子,你在做什么! 我暴吼一声。 胖子吃我一吓,手下意识地一哆嗦,回过头来看着我,尴尬地笑笑,我验尸呢…… 我也不拆穿,只是没好气地甩了一个大白眼给他,说哦,那你验出什么来没有? 他立刻开启了满嘴跑马车模式: 根据我的经验来看,这些人应该都是被人杀死的! 我啼笑皆非,上去就给了他一脚: 奶奶的,老子又不瞎,瞧这一个个满身的刀伤,不是被人杀死的,难道还是摔在自己的佩剑上跌死的不成?少在这里扯犊子了,赶紧走,再晚一点怕连汤都没得我们喝的了! 胖子嘿嘿一笑,站了起来。 在离开之前,我不经意地一回头,却突然发现这些死人穿着的袍子有些眼熟。 再仔细辨认了一下,我才后知后觉地一拍大腿,心说糙,这帮家伙的衣服,可不就和昨天晚上在渔村里埋伏我们的邪教徒一模一样吗? 当时我就在心里想,以后和这群邪教徒的事情还不算完。 没想到一语成谶,这才过去了多久啊,就又在这个岛上熟人相逢了。只可惜他们都已经变成死人了。 我蹲下身,拉开了一名邪教徒的衣襟,果然在他胸口对应心脏的位置上,找到了一个被烙铁烫出来的闪电标记。 这说明他们都是当初跟着九头龙叛教而出的死忠,只是随着九头龙再次被乱离降服,才不得不又回归邪教麾下。 我回头看了胖子一眼,发现他盯着这个闪电标记,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相比起被大唐视为心腹大患的轮教,闪电教虽然人数更少,行事也更隐蔽,但他们的教徒,在心性上要疯狂得多,不然也干不出把整个六扇门洛阳分部一锅端的事情来。 而且从他们能够在邪教之外另立门户就可以看出,这些人渣的实力,也同样非同小可。 如果有得选择,我倒宁可对上轮教那群装神弄鬼的轮子,也不愿意和这些亡命之徒打交道。 毕竟一个熟悉而相对软弱,另一个却是陌生而疯狂,充满了不可知的危险。相信任何一个捕快出身的人,都会和我持同样的观点。 在我检查闪电教徒尸体的时候,胖子也走到不远处的树林旁边,翻开一具樵夫打扮的尸体,看了一眼,然后就摘下一块腰牌,向我这边扔了过来。 我接住抄在手里,看了一眼,不由得惊咦出声: 居然是北山派的? 再走过去看了那死掉的北山派弟子一眼,我又忍不住咦了一声: 居然是他? 原来这人我也认识,在坐忘楼上大战南海派的人里面,就有他一个,当时算是虽败犹荣。 看他当时的表情,虽然不甘,但也没有多少懊恼。 想来在他自己心里,也没把这场失败放在心上。 毕竟他还年轻,以后时间还长,只要勤学苦练吗,以后有得是一雪前耻的机会。 这道理是不错,只是连他自己恐怕也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就永远地把性命落在了这个荒无人烟的海岛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把这名北山派弟子的尸体拖到一边,就看到一条已经半干涸的血滴连绵成线,从这林子的边缘,一直深入其中,旁边还有几行脚印。 看起来应该是北山派的人率先突袭了这个闪电教徒的营地,只是他们大概没料到,这伙邪教徒的实力比他们强得多,虽然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死了几个人,但是马上就把场子找了回来,反戈一击,干掉了我们脚下这个北山派弟子。 其余北山派弟子负伤不敌,退入了林中,邪教徒追去,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之后双方都没有回到这个营地,以至于同伴的尸体都暴尸荒野。 而我虽然看到了,也有心让他们入土为安,但转念一想,这时候降龙木可能已经被其他人抢夺到手,我就只能放弃这个愚善的念头。 看了一眼胖子,我问追不追? 胖子盯着那条血线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咬着牙狠狠一点头,说追!怎么不追?胖爷莫非还怕了他们这群丧家犬咋地? 第493章 古墟豢兽(上) 说实话,在看到一地尸体的时候,我就已经心急了。 如果这时候孔慈还在我面前,我肯定要揪着他的领子大骂一句,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 看他介绍木夫子的时候,那自信满满的样子,我还以为我们真的能拔得头筹呢。结果呢? 特么我们还没上岛的时候,人家都已经杀得尸山血海了。这还搞个毛线? 胖子估计是看我急得满地乱转,有些不忍心,就过来安慰我,说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到最好的,最先上岛的人,未必也能最先拿到降龙木,乐观点。 我勉为其难给了他一个笑容,不过有了这几句话的缓冲,我的情绪总算平复了一些。 这时候天色已经擦黑,我看了一眼暗沉沉的密林,又迟疑道,俗话说,穷寇勿追,林深莫入。我们是不是多准备一下? 胖子摇摇头,率先向林中走去,丢下一句话: 如果说这岛上还有谁为了降龙木最不惜命,那人就应该非我们莫属,这里头的道理你懂的伐? 我被他说得一愣,旋即马上明白了过来。 别人来争降龙木,主要是为了钱财,但我们不一样,我们要降龙木的目的,往大了说是为了拯救天下的,往小了说也是保命。 比如孔方阁,他们最后捞不到降龙木,最多是亏一笔钱,可能伤筋动骨,但绝对伤不到孔方阁的底子; 但我们不一样,多则两年,少则一年半,乱离就会伤愈出关,到时候他第一个要对付的只怕就是我们。 如果我们这边没有对应的天人高手,那除非我们愿意隐姓埋名,再也不在江湖上出现,否则就肯定难逃追杀。 偏偏现在就连最可能破入天人的无心人魔,在修习了天剑门的秘术,抵达先天巅峰之后,居然也寸步难行了。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像是一条路走得好好,突然遇上了一层厚重的隔膜,依稀能看到对面的风景了,但就是怎么都闯不过去。 我问他能不能突破。他说能,但那肯定是以后的事了。如果要确定在这一两年之内,那希望就非常渺茫了。 这话在我看来,近似于没说。 现在不突破,等乱离出关,大家伙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以后? 于是一通计较下来,反而是大宝剑大成这一条原本看似最艰难的路,成了我们现下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而降龙木作为大宝剑成就正剑极致的道路上,必不可少的一件材料,我们绝不能看着它落入其他人手中。 这样一来的话,我们在这岛上,也就根本没得选择的余地了,只能放开手浴血一战。 谁和我们抢降龙木,我们就跟谁玩命。反正就算今天惜命了,来日也还是必死无疑。 既然如此,倒不如现在就焕发出最大的潜力来,顺便也好叫这些夜郎国的江湖同道知道,我大唐天朝武林中,也不是没有过江猛龙的! 我和胖子一前一后进入林中,没走几步,就看到一棵不知道多少年生的古树下,又倒伏着一个人影,似乎还在微微地抽搐。 胖子走上去看了一眼,伸手拨了拨,然后想都没想,抬头第一句话就说这人没救了。 我也看了看,可不是嘛。 这人也是北山派的弟子,不过地位明显比之前倒在营地里的那人高,应该是二代弟子。 看他的伤势,似乎是被一股被无比刚猛的拳力当胸击中,整个胸骨都塌陷了下去,鲜血和内脏碎块从嘴里呕出来,喷了一地。 如此重伤,他居然还能撑到我们来还没断气,武功也算是不凡了,倒也不愧是名门正派。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他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弥留,我们就算想问他点什么事情也办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疼痛煎熬中慢慢走向死亡。 期间我想给他一剑,也好结束他的痛苦,但是胖子拦住了我,说少多管闲事,不然以后人北山派还以为人是你杀的,麻烦。 我想想也是,就又把剑收了起来。 随后那人也没撑多久,在一阵回光返照般的狂咳之后,他两腿一蹬,断了气。这时候我和胖子才上去检查他的尸体。 奇怪的是,除了胸前那一记致命的重拳之外,在他身上,我们还看到了许多像是被野兽撕咬过的伤痕,血肉模糊。 而在尸体周围的地面上,我们还发现了许多野兽的脚印。 看起来,应该是这名北山派弟子被人打倒之后,双方就继续追逐着离开了,只有他被丢下,接着又有什么食肉的群居野兽,也光顾了这里,但是不一会儿也离去了。 倒是有些古怪…… 胖子伸手在一个脚印中比划了一下。 我凑过去一看,发现那个脚印大小,远比我们常见的野猫野狗要大得多,甚至连一般小一点的狼都比不上它们,在脚印前,还有四个深深的凹陷,应该是被利爪抠出来的。 按理说,这么大的群居食肉猛兽,每天需要的食物极多。是不大可能会放过任何一种猎物的。 当时这名北山派弟子还没断气,又失去了反抗能力,正是最合适的血食。 可奇怪的地方也就在这里,这些神秘猛兽似乎只是随意啃了他几口,就像是我们人吃东西之前要尝尝味道,发现不合口就走了。 这实在是有违常理。 难道现在生活水平高了,连这些被毛戴角的畜生也开始挑食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脑子里怪念头乱飞的时候,突然,胖子耳朵一抽,抬起手来问我,说剑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不得不说,在听力这方面,胖子的超大号招风耳,实在比我有优势太多了。至少在我提前突破先天之前,是不太可能比他听力更好,这在过于已经一次次经过实践证实。 我也不怀疑,连忙侧耳倾听,果然,在离我们左前方有段距离的地方,有隐隐约约的人声传来。 我和胖子连忙向那个方向跑去,不一会儿,果然就看到一丛灌木后面,正在疯狂地摇曳,似乎有人在激烈地交手。 这个距离上声音就非常清晰了。 不过我仔细一听以后,惊讶地发现,那里面好像只有一个人在喊救命,其他声音都是嗷嗷的兽吼,倒像是猛兽群起围猎的场面。 我马上就想到了刚刚那具尸体旁边的兽迹。 胖子看了我一眼,救不救? 救! 我一咬牙,大宝剑连鞘一挥,就把茂密的灌木扫到一旁。 然而,眼前出现的一幕,却让我和胖子瞬间傻眼: 一个年轻的后生仔,已经被一群浑身长着油光发亮的黑毛、外貌酷似老鼠、但体积却足有猪那么大的怪物给按倒在地,好几头这种怪兽攀附在他身上,死死地按住他。 但是在他两条疯狂蹬踏的腿那一边,却有一头明显比其他怪物更加高壮的头领,貌似是正在……脱后生仔的裤子? 什么情况? 这种看一眼就会让人想歪的场面,把我和胖子都给镇住了。 无奈我们两个冲得太急,现在再想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在我们出现的一刹那,极其少儿不宜的场上,赫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冷场。 一群黑色大老鼠都扭过头来,盯着我们的眼睛里,渐渐目露凶光;那个年轻后生仔,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真的喊出两个大活人来,被惊呆了,张大嘴巴看着我们,完全都忘了继续呼救。 最后还是胖子反应过来,干咳一声,说我不知道这里面玩得这么嗨,如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啊……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各位继续啊! 不,救命啊…… 这时候,后生仔终于明白过来,疯狂地号哭起来。 同一时间,那群大老鼠身上的野性,也彻底压倒了忌惮,纷纷嘶吼一声,向我们争先恐后地扑了上来! 第494章 古墟豢兽(下) 胖爷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片刻之后,我们站在横尸遍地的死老鼠中间,微微喘着粗气。 胖子则瞪大眼睛,非常失望地质问那个后生仔。 而后者此时也不顾污秽,一屁股坐在满是血水的地上,手捂着菊花。 看起来,经过此番惊吓,他早就不知道大男人的尊严为何物,满脸泫然欲泣的可怜表情。 哦,不要误会,胖子没爆他菊花……我也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 重要的事情必须说三遍! 经过我们的询问,我们才知道,这个后生仔名叫胡南,果然也是北山派的弟子。 他还告诉我们,这些不知道来历的大老鼠成群结队,性格也非常凶猛,尤其是对于登岛的陌生人,有着天然的恶意。 他就亲眼看着自己的一位师兄陷入重围,然后被撕碎了裤子,后门受到攻击,连肠子都被扯出来老长。 我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觉得确实不寒而栗,难怪这小子吓成这个熊样。 倒是胖子见多识广,口味奇重无比,听完竟然还嘿嘿贱笑了两声, 原来就这么回事啊,我还以为……嘿嘿嘿! 胡南瞪大眼睛,问以为什么? 胖子嘴巴一张,我马上就知道他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好话。 未免他继续刺激到胡南这倒霉孩子,我连忙冲上去捂住他嘴巴,一脚踹到一边去了。 然后我才问胡南,你们北山派来这岛上做什么?还有其他人呢?怎么就丢下你一个人? 一问到这个,胡南的情绪更加低落了。 他抱着头狠狠捶了两下,回答说还不是为了那该死的降龙木,为了这一截破木头,我们已经死了多少师兄弟了啊,呜呜呜…… 他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我又安抚了好一会儿,才从他嘴里断断续续把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掏了出来。 好在他死里逃生,对我这个救命恩人也是非常感激,除了一些确实涉及到北山派机密的事情不能说之外,其他事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部都对我和盘托出了。 原来和孔方阁一样,北山派这次也准备了专门针对木系天材地宝的秘密武器。 不过不同于木夫子那个半吊子方士,他们手上掌握的,却是一件古代传下来的真正方士造物,灵敏度极高。 所以在今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北山派一行,就已经在胡南的师父苍青子的带领下,来到了这个岛上。 可是比他们更早登岛的,居然还有闪电教九头龙一伙人,双方一言不合就火拼起来。 谁都没想到,打斗产生的血腥味,引来了这些比狼群更凶狠的大老鼠,双方都损失惨重,各自罢手逃离。 而胡南本人,就是在那时候和大部队失散的。 据他自己的说法,是在大老鼠的追猎下逃了一天,逃到刚刚这个地方,又累又饿,终于扛不住了才被扑倒。 不过对此我持怀疑态度,刚刚的厮杀,这群大老鼠的厉害我算是见识到了: 它们的前脚上,都长着铁钩一样的爪子,现在我手臂上还有几道刀锋切割一样的伤痕,还在流血,就是刚刚一时不察,被一只大老鼠的爪子挂到的。 现在伤口麻痒,那爪子上应该还带着毒性; 而且这些大老鼠的皮毛光滑,肌肉结实,对于刀剑之类的锐器伤害,有着极其优异的防御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行动敏捷,战斗力爆表,打起来还悍不畏死的大老鼠,简直就是武者天生的克星。 如果不是胖子擅长钝器伤害,我的大宝剑又是天底下首屈一指的利器,正好克制它们,那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它们屠戮一空,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就凭胡南表现出来的这点三脚猫功夫,如果不是他吹牛了的话,我估计他连半天、不、半个时辰的时间都撑不到,就会被抽肠分尸。 不过人家非要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也不会不识趣地去揭穿,这种程度的谎言,还是无伤大雅的。 如果不是你们正好路过,我今天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胡南感激地握住我的手,连连摇晃。 我心不在焉地敷衍他两句,心里却是在想着另外的两件事: 一是这小子不知道是真不知情呢,还是不愿意说。反正在他的嘴里,他们北山派就是来找降龙木的,木心液什么的,一概一问三不知; 二嘛,就是他们北山派之所以会在坐忘楼讲数上尝到失败的苦果,那还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只要看各自门下弟子的水平就好了。别人不说,我就说这胡南的师父,苍青子。 苍青子其人,我在船上和孔慈他们闲聊的时候,就听他们说起过,这位和不臣之枭一样,也是位居十凶之一的高人。 普遍来说,能够在夜郎国位列十凶,都是杀出来的威名,手段也普遍会比金山真人这种静养出来的先天高手要凌厉不少。 虽然他和不臣之枭哪个更厉害一点,具体我还不能确定,但是光看胡南这软骨头一样的表现,我就能非常确信,这位爷教徒弟的水平,那真是烂得一塌糊涂! 南海派的为人我暂且不说,混江湖嘛,心黑手辣是基本要求。 然而金龙在门派整体都处于下风的时候,还敢拿眼神瞪我,这举动虽然不聪明,可起码算是条汉子。 胡南呢? 我他妈就呵呵了…… 从被救出来到现在,他除了抱着我的大腿死不撒手之外,还做了一件让人高看一眼的事情没有? 幸好胡南这家伙虽然又没本事又软弱,但是基本的眼力价还是有的。 他自己大概也知道,几句感谢不足以让我们继续保住他的性命,一咬牙,只得又抛出了一个筹码,来换取我们的信任。 他说,我在被围攻的时候,仿佛听到我师父喊了一句,说这些大老鼠都是那个上古门派豢养的异兽后裔,碰到它们,就意味着降龙木出水的废墟,已经不远了! 哦?还有这回事? 这下子,我和胖子对视一眼,都能感觉到彼此来了兴趣。 胖子点点头,又看向胡南,你继续说,那个废墟在哪里…… 没想到这草包竟然一摊手: 没了,我就听到这么多,后来师父就带着其他师兄弟从另一边突围,和我失散了…… 第495章 横尸遍地 尼玛! 听到胡南的话,我简直恨不得跳起来撕了他这张破嘴。 说到正关键的地方,你就跟我来一个下面没有了。 这不是在讲段子啊好不好? 再说了,如果就只这么几句毫无营养的推断,那我保着你有个屁用啊?当故事听吗? 也许是看出我和胖子的眼神越来越不善,胡南也不傻,苦着脸搜肠刮肚,似乎是打算努力回忆,还有没有什么能证明他自身价值的情报。 可惜的是,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这一次,哪怕我大宝剑都出鞘半截作为威胁,最后他也没再憋出个像样的屁来。 只是像磕头虫一样,一个劲地哀求我们,让我们带他走,不到把他丢给那些残忍的大老鼠。 这下子,我也没辙了。 我看了满脸嫌弃的胖子一眼,说算了,带上吧,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胖子不情不愿地摇摇头,骂我说就你是好人,自找麻烦。 然后口风一转,又说,得,那就让他跟着我们吧。不过我有言在先,只是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帮他,如果遇上什么危险,他要还没有眼色的话,那胖爷我第一个就打死他! 我点点头,踢了胡南一脚,还不快谢过胖爷救命之恩。 胡南连忙又跪倒在地,朝着胖子大礼拜谢,感激涕零之情溢于言表。 随后,我们在原地稍作休整,包扎好伤口,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胡南主动说起他们师门有独特的暗记,要是我们愿意的话,可以带我们一起去找他师父苍青子。 他许诺说如果能夺到降龙木的话,也愿意请求他师父分我们一点,并且极力自夸,说自己在苍青子座下多么受宠……但我心里咋就这么不信呢? 真要受宠,遇到危险你特么还能被丢下啊? 不过孔方阁的人似乎也只能追踪到降龙木大概的方位,一上岛就各自分开来。我们虽然名义上有盟约在身,但是实际上,现在依然等于两眼一抹黑。 我和胖子合计了一下,他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反正我们所求的也不多,除了南海派和邪教,其他哪个势力都应该舍得一块小碎木屑,换来我们两个帮手。左右无事,不如跟这小子去看看吧。 在得到了我们肯定的答复之后,胡南显得很高兴,我猜这大概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一路上都有人保护了。 他从怀里掏出两块水晶一样的薄片,一块递给我们,另一块往自己眼睛上一按,然后让我们学他的做法,四处走走看看,就一定能找到他们师门留下的暗记的。 我接过晶片,懵逼了一秒,问他暗记长什么模样。 他很笃定地回答我,只要我照着他说的做,看到暗记的时候一定能认出来的。 接着,我一个人一路,胡南在胖子的保护下算作一路,我们就在周围的树林里兜兜转转地找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从他们那边传来了呼喊我的声音,我连忙跑过去一看,只见胖子和胡南正站在一棵树下,看到我就让我跟他们走。 我问暗记找到了? 胖子点点头,指了指树上一个仿佛擦痕一样的印子,让我隔着晶片看。 我依言把晶片附在眼睛上,一看之下,立马明白了为什么先前胡南会那么肯定,只要我看到了暗记,就一定会认得出来。 因为那一条在正常环境下看着完全不起眼的细细纹路,在晶片的视野下,却散发着非常显眼的荧光,组成一个箭头的图形。 胡南在一旁得意洋洋地解释,说本门乃是樵夫出身,经常要去山上出没,不过在山上迷路是很大的危险,某一代惊才绝艳的祖师就发明了这个寻踪镜,来解决夜晚暗记不明显的问题。 听他这么说,我也不由得有些感叹。 这些传承百年的大派,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纵然因为年代不同,在弟子的质量上会出现高峰和低谷的波动。 然而光是这些貌似不起眼的小手段,其中展露出的底蕴,就远非我们这些行走江湖糊口的散人可比。 我们顺着荧光箭头指示的方向,向前走了一段,果然又在一块岩石上,发现了另一个同样的箭头,不过方向却是一变,指向了另外的地方,我们只要跟着转向,直到遇上下一个箭头…… 就这样,我们依照不断出现的箭头指示,在莽莽的山林中跋涉了一阵子。 突然,我惊觉脚下的地势正在不断升高,头顶茂密的树木也开始变得稀疏,有隐隐的月光透露进来。 我依稀记得当初的上岛时,粗略看过一眼,在这岛屿的中央,屹立着一座陡峭的山风,便心想我们不会拐到这山上来了吧。 可惜北山派的暗记在之前已经七弯八绕,我们手里又没有这座岛屿的地图,到现在已经完全分不清自己到哪里了,自然也就没办法验证我的猜测。 不过不久之后,另一个发现却让我的心陡然提了起来。 因为在找到一个新的箭头时,我发现这个箭头,赫然竟还有一笔没有画完。 而在箭头旁边,还有一大滩喷溅状的血液,惨烈无比,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一阵子,也依然在散发着刺鼻的血腥气。 我自行脑补了一下,发现这场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在勾勒暗记的时候,突然遭到了暗处可怕的袭击,才被迫逃走了一样。 果然,接下来我们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才在离上一个箭头很远的地方,找到了另外一个潦草画成暗记。 不出意外的话,胡南的同门,应该是一直被什么人或什么东西追杀到这个地方,才有了一丝丝的空隙留下暗号。 就算如此,在箭头旁边,我们依然发现了大量滴落的血迹。 从留下的血迹数量来看,他们那一群人中受伤的人,只怕还不在少数。 不得不说,胡南这家伙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对于一起学艺的师兄弟,还是非常关心的。 听了我和胖子的分析之后,心急如焚,一直嚷嚷着要去找人,拉都拉不住。 最后还是胖子吼了他一嗓子,说就你这点三脚猫的本事,找上去是给人添乱,还是自己送死的啊? 他这才不吱声了,不过眼神中还是流露出焦急和无助的神情。 我看得有点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别担心,我们帮你一起找,一起把他们救出来。 胖子闻言咕哝了一句,靠,就你爱做烂好人…… 我不想胖子心生芥蒂,只好正色解释了一句,说不是你说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吗?要北山派去换降龙木,我觉得这小子的价值还差点,再加几个身处险境的北山弟子,应该就差不多了,你觉得呢? 胖子眼前一亮,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还是你有想法! 胡南听了我们毫不避着他的对话,郁闷得不行,自己一个人走到一旁去了。 只是下一刻,他的背影突然一阵颤抖,然后发出一声悲痛的呼喊: 不!张旭师兄!徐斌师兄!陆师姐…… 第496章 阴晦的剑 我们被胡南的悲呼惊动,一回头,看到他的身影,已经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一片山坡下。 我担心他出什么事,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不过当我跑到他刚刚落脚的那道山梁上,往下一望的时候,顿时就倒吸一口凉气,也瞬间明白他为什么会叫得那么惨了。 只见在我这道和缓的山坡下,下面是一个小小的山坳子,一条潺潺的小溪从山坳的底部流淌而过。 只是此时,月光下本该清澈的小溪,却已经完全被鲜血染成了淡淡的红色,给流淌过的白石都蒙上一层凄厉的水彩。 在小溪的两旁,遍地都是高手打斗之后留下的痕迹,地上还倒伏着十来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其中以穿着黑色袍子的邪教徒为主。 但也有不少樵夫打扮的北山派弟子,看上去胡南刚刚喊的几个名字的主人,就都在其中。 我快步走下山梁,查看了一下,发现被胡南搂在怀里痛哭的尸体,两男一女,都是被极为暴烈的拳劲一击毙命。 最惨的是那个女子,脑袋上挨了一拳,秀丽的面容都被打得变了形,当真是惨烈无比。 这时另一边负责查验邪教徒尸体的胖子,也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好阴狠的剑意! 我回头一看,只见他垂手站在一具咽喉被割开的邪教徒尸体旁边,指尖还有一道细细的血口,伤口里有一滴滴的血珠子滴落。 我看得分明,那些细小的血珠甚至都没有落到地面,在半空中就突然一阵波动,然后像是被无形的刀刃搅散,凌空爆碎成一团团小小的血雾。 我连忙快步走上前去,伸出大宝剑在那具尸体的伤口上一搭,顿时伤口中残存的剑气剑意就被大宝剑引爆,我只觉得手上微微一震,大宝剑像是被什么利刃撞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这一声脆响的音量,其实并不大,但在寂静的夜色下却显得格外刺耳,余音袅袅,回荡在我的耳边。 我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在一瞬间就垮了下来。 因为留下剑气的主人,明显是修习了一门极其阴损狠毒的剑法,而且从我感觉到的力道上看,他应该已经快要跨过虚实之间的那道界限,能够以凝成半实质的剑气伤人了! 胡南听到我们这边的动静,强忍着满腔悲痛,过来看了一眼,就很肯定地告诉我们,这些人都是死在他师父的血葵剑法之下的。 听了这话,我对他师父苍青子的印象更不好了。 你说你身为堂堂十凶之一,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带了个徒弟不教真本事就算了,修炼的居然还是这么阴毒的剑法。 这种人设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好嘛? 尽管我心里明知道,这种以武功取人的行为,其实就像以貌取人一样要不得。但是出于江湖上一些久已有之的偏见,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把对苍青子的警惕,提到了最高级别。 胡南心思单纯,不知道我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已经把他师父列为不可不防的人物之一了。 他蹲下来,仔细打量了几眼那具惨死在他师父剑下的尸体,突然惊讶地轻咦了一声,说怎么会是他? 胖子凑过去问谁啊? 胡南放下尸体,回答了一个名字陈清扬。 胖子身为中原人,在这夜郎国叫得出的名字一只巴掌都数的过来,顿时面露茫然之色: 陈清扬?这是谁? 胡南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陈清扬啊!你连他都不知道? 胖子大概感觉自己被鄙视了,不以为然地抠了抠鼻孔,说咋地?这人很屌?胖爷有必要一定要认得一个连自己性命都保不住的死人吗? 胡南苦笑一声,跟我介绍说陈清扬以前是轮教的骨干堂主,不过是九头龙的死忠,九头龙另立门户之后,他也荣升副教主,九头龙去中原之后,就是他一直在负责闪电教在夜郎这边的田亩、庄园,称得上是一方邪教的财神爷,说是家财万贯也不为过。 这么屌? 我听完这个介绍,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尼玛的,老子这么久以来,屡屡出生入死,辛苦奔波, 不就是想挣一份安定富足的生活吗? 可这些有钱人倒好了,唯恐天下不乱! 你看看,就我认得的人里面: 胖子父子俩、孙二爷、还有现在这位据说很有钱的闪电教副教主…… 一个两个的,都是放着好好的土豪不当,偏偏要来江湖上打生打死,害了别人不说,连自己都是瓦罐难免井上破。 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把自己的想法和其他两个人一说,然后叹息了一声,何苦呢? 胖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话触动了心里什么想法,又或者是想起他那个野心勃勃的便宜老爹。 仰望星空良久,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古如此。每个人达到一步以后,就会本能地奢望更高的地方,却不明白,下一步可能就会万丈悬崖一步踏空,爬得越高,摔得越惨啊…… 我知道这是他的心结,又不知道怎么开解,只好陪着他一起沉默。 倒是胡南,在看了陈清扬的尸体以后,估计是想着这么大名鼎鼎的人物,也陨落在了这个人迹罕至的荒岛上,不由担心起自己的师父来。 他猛地站起来,情绪失控,冲着远方夜色下连绵的群山大喊了一声: 师父…… 师……父…… 父…… 刹那间,山鸣谷应,回音袅袅不绝。 正在伤感的我和胖子同时大惊失色,差点没上去一剑砍死他。 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群敌环视啊!你这么大吼大叫的,是唯恐我们死得不够快吗? 幸运的是,除了回音,久久都没有动静,我和胖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就在这时,一具灰扑扑的东西,突然从我们前方的山崖上,被人一把抛了下来。 叭地一声,那个麻袋样的东西抛物线落地,摔在我们前面不远的河滩上,像是有液体溅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们都愣住了。 下一刻,我惊骇地看到,本来已经开始回归澄清的溪水,悄无声息地又被染得通红…… 第497章 汹涌的兽 天降横尸,胡南童鞋惊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我和胖子走到尸体旁,唯一沉思,对视了一眼,就同时抬起头,看向了我们面前高耸的山壁。 居然……是在悬崖上么? 我抬头一看,基本上确定了眼前这座山,正是我们刚上岛时,看到岛屿中间的那座。 壁立千仞的悬崖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岩洞,山风吹过时,就会发出凄厉如鬼哭的呜咽。 从我们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见一处最大的岩洞前,仿佛有人在交手。 风声太大,所有的人声人语一出悬崖,就会被风吹散,所以我也听不清他们的声音,只能看到隐隐绰绰的影子在闪动。 这时候,胡南鼓起勇气走上前来,只看了一眼那具摔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就又嚎啕大哭起来。 这下子就算不用问,我们也能知道,此时悬崖上正在打斗的人中,肯定有一方,也和这个死掉的家伙一样,是他在北山派的同门。 只是不晓得,那位名满天下的苍青子,究竟在不在其中。 如果在的话,那像这样弟子接二连三在自己眼前被杀掉,他这个十凶之一的名号也太名不副实了,貌似也没凶到哪去啊。 突然,胡南在我们都没心理准备的时候,从地上一翻而起,擦干了眼泪就要去爬那堵高耸入云的悬崖。 我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去拉住他,问你要干嘛? 真不是我看不起人啊,就他这小身板,估计爬不到三五十丈就要手酸脚软,一家伙跌下来,那地上这位就是他的下场。 胡南抽了下鼻子,偏头看着我,又指了指面前的悬崖,坚决地说,我师父和师兄在上面,我要上去。 胖子冷笑一声,上去干嘛?送死还是害人? 胡南被他一句话噎得半死,脸涨得通红,怒目而视胖子,说你这是什么话?上面是我师父,我怎么会害他?而且有他在,绝不会让我死的。 胖子叹了口气,伸出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又问,那你觉得,你和这位肉泥先生,哪个的身手比较屌一点? 按理说,死者为大,胖子这时的举动和话语,都已经带着极大的侮辱性了,不过我知道他这个人,虽然有时看起来会比较刻薄又无聊,但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的放矢,所以便没出声。 胡南已经被胖子的举动气得火冒三丈,一直拿眼睛看我,像是在求助。 直到确定我这一次会严守中立之后,他才忍气吞声道,把你脚从我师兄身上拿开……我说,我师父门下,就我入门最晚,其他师兄都练武至少二十年以上了,我如何敢和他们相提并论? 胖子一拍巴掌,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那不就结了。这位倒霉的大兄弟身手比你好那么多,还不是死在这里了。你师父要真有余力保护其他人,还会看着他去死?总不成你是你师父的私生子,他只保你就不保别的徒弟吧? 胡南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怒视着胖子,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不许你侮辱我师父! 哟,还挺孝顺的……可惜孝顺得不是地方,你这么贸然爬上去,要是半路跌死了还好,不至于连累别人,万一真让你走狗屎运上去了。你师父又正好在和人交手,一边要对付敌人,一边还要保护你,分神之下,被人打死了。难道你心里就舒服了?还是说,你本身就是敌人那边的? 胖子说话还是那么刻薄犀利,一阵抢白,说得胡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其实已经被胖子说得汗流浃背了,但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艰难地说我怎么会是敌人那边,而且你不要咒我师父,我师父天下无敌,谁能打得死他? 屁的天下无敌!他要真的天下无敌,就应该叫大凶,而不会有另外九个人跟他并列十凶了。 胖子冷笑。 我知道不能再让这家伙的臭嘴说下去了,敲打胡南到这里其实就已经差不多了,再喷下去恩人都要变仇人了。 我连忙拦住他,笑着对胡南说,反正我们也要上去,你要信得过我们,就给我一件信物,我们去帮你师父的忙。 真的可以吗? 胡南闻言,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感激地看着我。 我自然是露出一个伟光正的笑容,回答说,没问题,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吧。 胡南连忙从腰间解下一块腰牌,交到我手里,又是一阵千叮咛万嘱咐,拜托我们务必要救下他师父,然后又是一阵各种啰嗦。 最后还是胖子实在不耐烦了,说你再说下去,我们上去就不是帮忙,是给你师父收尸了。 胡南这才一脸愤愤地放开了我。 一直到我们把悬崖爬了大半,我还能感觉到胡南在山崖下,用感激担忧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忍不住感叹,说这小子虽然本事不咋地,但是为人还是可以的。现在还在担忧我。 胖子一只手揪住一根粗大的藤条支撑自己的藤条,另一只手抠了抠后脑勺,无奈道,可我怎么只能感到怨恨的目光啊…… 我哈哈一笑,谁叫你嘴贱的…… 胖子咕哝了一句,每次都是你唱红脸我唱白脸,这样不行,下次咱俩得换一换,你来演坏人。 我高冷一笑,根本不理他这没营养的建议。 因为我很清楚,别说下次了,就算是下下次,下下下次遇上了这种事情,他那张闲不住的破嘴,还是会在第一时间,就把仇恨值从我身上拉走的。 要说这山崖虽然又高又陡,但也根本拦不住现在武功大进的我和胖子,我们运起轻功,只要崖壁上有诸如藤条,凹坑之类的借力点,我们就能如履平地地攀援。 这样没一刻钟的时间,我们脚下胡南的身影,就已经被慢慢聚拢过来的云雾所遮蔽,而北山派和人交手的那个洞穴,也已经近在咫尺了。 很快,我就率先爬到了那洞口边的石台边,先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双眼睛,想看看情况。 没想到我才刚刚露出半个脑袋,一具尸体就啪的一下被扔在了我的面前,腥臭的血溅了我一脸。 我操! 我大吃一惊,差点脚一滑摔下山去。 幸好我马上屏住了呼吸,抓紧了山壁,不敢乱动,再打量自己面前的尸体,赫然正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利爪大老鼠。 不过闹出了这样的动静,居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的到来。 只见一群群魔乱舞般的身影,在黑暗的洞穴中疯狂厮杀,那种忘我的程度可见一斑。 而刚刚那具尸体,也只是恰好被甩到那个位置的。 类似的尸体,在此时洞穴的地上已经躺了一地,滑腻的血水已经把地面铺了厚厚的一层。 我定了定神,定睛向洞内的战局看去,然而当我的目光触及洞穴深处那片涌动的黑暗时,我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我靠嘞!什么情况?这是在和小爷开玩笑吧……一定是的吧? 第498章 白炽的火 我悄悄探出头,然后瞬间就被山洞中的景象镇住了。 视野之内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各色野兽和穿着樵夫服色的北山派弟子在疯狂厮杀。 我找了一个稍微远离战场中心的位置,双手在岩壁上一按,借力一跃而起,落进了山洞里。 我本来以为这一次也和之前一样,沉浸于厮杀中的众人和兽,都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我的双脚才刚刚落在实地上,马上就感觉到有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眸倏地忘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抬头,立刻对上了一双毒蛇一样犀利狠毒的三角眼! 那是一个上了些岁数的老人,满头苍灰色的长发,手上不像北山派其他人一样,拿着砍柴的斧子,而是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他在兽群中纵横厮杀,每次剑影一闪,就必然有一头野兽惨嚎着倒下。 被这样一个人盯上,我的背上马上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几乎是本能地摘下胡南给我的腰牌,高举过头,大叫道: 自己人!别动手!在下张劫,受贵派胡南所托,特来助各位北山派朋友一臂之力! 从亮出腰牌到自报家门,不过是一转眼的时间,我每说出一个字,都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凌厉目光变得和缓一分。 等到一句话说完,苍青子的目光已经完全移开了去,重新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和豢兽们的厮杀中去。 接着,就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一挥斧头,撕开了兽群,一跃跳到我面前,接过腰牌只打量了一眼,就高声叫道: 没错,师伯,是小师弟的信物! 苍青子头也不回地继续厮杀,只是以我在剑道上的造诣,却是明显看到他在那一瞬间,使出的剑法凌乱了一下。 看起来这老儿也不像我以为的那么无情无义嘛…… 我在心里默默思忖着,突然听到那个大汉连喊了我好几声。 我才回过神来,看着他啊了一声: 干嘛? 这大汉脸上露出欣喜又忐忑的神情,问我,我小师弟在哪里?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在问胡南的安危呢。 虽然我自称是受胡南所托,但是这江湖上从来不乏临终托孤的桥段,他貌似也很怕我带来的是这么一个噩耗。 我微微一笑,宽他心说不要急,胡南就在崖下,我怕他出危险,就让他现在下面等着了。等一会儿我们把这些畜生杀掉,你们下去就能见到他了。 大汉大概也明白自己小师弟是个什么水准,尴尬一笑,但还是露出了一抹安心的神色。 他冲我拱了拱手,道谢道,阁下大恩,北山派没齿难忘。 这时候道谢还有点为时过早了啊,啧啧,你看看这架势,搞不好今天我们都会被你们连累,死在这鬼地方啊…… 正说话间,胖子也扭动着他的大屁股,艰难地爬了上来。 这货也真是嘴贱,上来以后二话不说,直接就是一盆冷水给我们泼了上来。 呃…… 大汉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以目示意,询问我这个胖子是谁。 胖子大大咧咧地走过来,一屁股把我挤到一边,又踢飞了一头扑上来的大老鼠,才把肚子一挺,雄赳赳气昂昂说: 不要问我是谁!如果你一定想要知道的话,那我就告诉你,就叫我……救命恩人吧! 这一刻,我从樵夫大汉的脸上,似乎看到了一百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的蹄印。 我连忙喝止胖子,让他不要乱讲话。 现在洞里的局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危若累卵。我们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帮倒忙的。万一这时候再挑起内讧,无异于自寻死路。 我对大汉苦笑着解释,说这我一朋友,他就这脾气,嘴贱了一点,不过心肠还是很好的,胡南就是他救下来的。 虎视眈眈的大汉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说清楚了自己的身份,我就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围攻北山派的兽群身上。 这些野兽像是一片涌动的黑暗,从洞穴深处源源不绝地扑杀出来。 我只是一眼扫过去,就看到大批我们已经很熟悉的那种大老鼠,除此之外,兽群中还夹杂着不少别的野兽,张牙舞爪。 北山派弟子的阵形已经被冲散,每个人都是孤独地站在兽潮之中,经受冲击,就像一块块被海浪分割包围的礁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拍得粉身碎骨。 你妹啊,驯养这么多奇形怪状的野兽,也不知道这个上古门派,究竟是想做什么…… 我在心里抱怨了一句,但还是瞬间拔剑,一步跨出,呼啸着斩向飞扑上来的兽群。 蓬的一声,大宝剑上鬼火燃起。 极速的冲锋下,火光四溢,在黑暗中拖出一条刺目的青蓝色光带。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被炙热的火焰惊呆了,用一种懵逼的眼神看着我。 而我则沐浴着他们崇敬震惊的目光,在兽群中往返转折,一瞬间就横过大宝剑,从十余头叫嚣得最狂野,攻击欲望最旺盛的野兽身边掠过。 这是我最新研究出来的剑法,把我最擅长的轻功,和大宝剑的鬼火结合在一起,强强联合,于一瞬间爆发出最大的杀伤力。尤其是对这种海量的弱小敌人有奇效,也算得上是一门群杀绝学了。 砰砰砰…… 在我冲过之后,所有被我掠过的野兽,动作都在一刹那僵直。 接着,他们身上轰然爆炸出了大团大团的火光。 一时间,血肉横飞,火花四溅,爆燃的火光把整个洞穴都映照得明灭不定。 我能明显感觉到,在我瞬间爆发、一剑秒杀了十几头豢兽之后,这些畏火的豢兽攻势猛地一窒,甚至隐隐有了回缩的迹象。 哼,这下知道小爷的厉害了吧! 我在心里略有自得地想道,虽然我们名义上是来救援北山派的,但是如果展现不出对应的实力,他们恐怕也未必会领这个人情。 现在有了这一剑作为铺垫,后续大半的问题想必都会迎刃而解,应该没有人会拒绝如此强援的加入吧。 这般想着,我大剑一提,再次横剑跃入兽群中,大杀特杀。 我在心里默数着倒在我剑下的豢兽,当第十三只大老鼠哀嚎着被我乱剑分尸之后,我无往而不利的剑锋,终于第一次受到阻挡。 噗的一声,大宝剑斩出,却如中败革,刚刚入肉三寸就被一股澎湃的力量夹住。 一个黑沉沉砂锅大的拳头,在刹那间轰到了我的面前! 吼! 第499章 暴烈的心 嗷! 巨大的拳头夹杂着腥风,在一瞬间砸到了我面前。 我猛地一提气,在间不容发之际,把大宝剑用力抽了回来,然后横剑挡在自己面前。 咚! 这一记粗暴的拳击被我格住,但是上面蕴含的沛然大力,依然把我震得连退了七八步,差点一脚踩空,跌落到身后的万丈悬崖下面去。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拉了我一把。 我偏头一看,就见到胖子出现在我身边,他似乎也才经历了一番苦战,胖胖的脸上还带着血。 他也不看我,只是凝重地盯着面前的豢兽,低声说小心点,这事儿好像比胖爷想象中要困难一点啊。 怕个鸟!一句话,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我和他碰了一下拳头,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个将我击退的敌人。 对面,一个畸形的身影,正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在冰火岛上那个金刚猩猩师兄。这家伙显然也是一头猿类的猛兽。 不过和金刚猩猩那种给人满满安全感的肌肉猛男造型不同,它的身体更加修长,面上的毛发惨白,长着利爪的双臂着地,獠牙狰狞,眼神中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恶毒。 乍一看去,活像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山魈? 我冷哼一声,大宝剑缓缓抬起,斜指向它。 呼,刚刚被碰撞震散的鬼火,再次在剑身上燃起。 山魈前行的身形一顿,诡异的面孔上,蓦地流露出一丝极其人性化的忌惮。 呦,不傻啊…… 我讥讽一笑,忽然又觉得自己和一头畜生说话,实在是傻得很,于是干脆提剑跃上,再次和它奋力厮杀在了一起。 山魈,在民间传说中,这东西乃是山鬼一类的怪物,茹毛饮血,连人都是它的食物。 不过我却知道,这玩意不过是西昆仑那边泊来的一种动物。只不过和那些浑身全黑的昆仑奴人一样,是因为生存环境险恶,而显得尤其暴烈凶猛。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在畜生中也同样成立。 一开始我还因为它并非人类而有些看不起它,以为它除了力大之外,大抵也不过如此,然而这一番交手,却让我愈发感受到这猴子的难缠。 它不但力大无穷,就连速度也快得惊人,纵高窜低,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在匪夷所思的角度给你来上一下子。除了只凭本能作战、不会招式以外,活脱脱就是一个后天巅峰的高手。 我仗着天剑门剑法的玄妙,也不过堪堪能和这家伙打个平手。加上还要时刻小心洞中如潮涌出的其他兽类,一时倒是战得十分辛苦。 不知道打了多久,我终于觑准一个破绽,一剑架住山魈全力爆发的爪子,然后奋起全身力气,一剑挥去,狠狠砍掉了它的头颅。 这畜生的爪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舒展开来足有半尺长短,十分坚固,抓在大宝剑上都是哧溜一道火星,之前我有好几次致命的突袭,都是被它用爪子挡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它就没那么好运了。 再硬的脖颈,在防御力上都不能和爪子相比。 我挥出这一剑之后,只觉得仿佛耗尽了气力,手脚酸软,身体也一阵空虚,连忙抽剑暴退,躲入了北山派的阵形之后寻求庇护。 被我砍掉脑袋的山魈这次再没能追上来,它庞大的身躯在原地僵立了一刹那,脖颈的断面上突然血如泉涌,笔直地血泉直接喷上洞顶,把旁边的兽类都淋了一个湿透,然后才轰然倒下。 山魈的死,在兽群中再次激起一阵骚动。 我拄剑在地,一时竟然没有多少兽类敢上来骚扰。大宝剑锋刃上山魈的血液,被其迅速吸收。 要说这货不愧是西方泊来的异兽,大宝剑吸收了它的血之后,我能感觉到一阵暖流,不断从剑上回馈过来。 这股暖流不但弥补着我失去的体力,就连炼血境的修为也被大大向前推进了一步,血液变得更加粘稠起来。 这时候如果我的血滴在地上,大概也能看到一滴滴圆坨坨,宛如汞浆般的异象。那是炼血境即将大成的象征。 然而,正当我欣喜不已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苍青子发出一声惊雷般的大吼: 这是个陷阱!张小友高义,老夫不胜感激!还请你掩护我门下弟子先走!老夫为你们断后! 什么? 我一惊,连忙扭头看去,却看到另一头山魈在一瞬间撞开了北山派弟子的防线,猛地冲到了苍青子面前。 这位老牌的十凶高手临危不惧,手中长剑斜斜一划,山魈胸前的皮肤顿时像爆炸一样皮开肉绽。 一剑又一剑,瞬息七八剑割得山魈血肉横飞。 然而他手里的铁剑杀伤力明显不如我的大宝剑,这样的伤势对于山魈来说依然不致命。 相反,剧烈的疼痛刺激得山魈狂性大发,竟然一下子人立而起,张开两条长长的手臂,死死搂住了苍青子! 卡勒勒…… 隔着这么远的混乱沙场,我都能听到苍青子身上的骨骼,在山魈的蛮力搂抱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脆响! 师父! 北山派诸弟子一看大惊,正要上去帮忙,苍青子却是大吼一声:走!马上走!不要管我! 说着,他一把扔掉手上运转不便的长剑,口中发出刺耳的呼啸,甩开膀子,噼里啪啦一连七八掌,尽数轰在了山魈的胸腹之间! 霎时间,洞中宛如有风雷大作,山魈那一身粗短的黑毛被掌力所激,竟然像滚滚烟雾一样轰然炸飞,几乎弥漫了大半个洞穴! 好掌力! 苍青子双掌拉开,那股刚猛无俦的威势,看得我眼皮直跳。 我自创的罴神一掌,也算是走阳刚路子的武功,但是和他现在展现出来的掌法一比较,那就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这才知道,这些老辈人活了大几十年,早都已经成了精,谁能没有几样杀手锏傍身啊? 就像此时的苍青子,夜郎江湖人人皆知他是以阴柔狠辣的剑法见长,又有谁知道,他私底下其实还练了一套如此刚猛的掌法? 而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个在我心目中阴险寡情的小老儿,胸膛里居然跳跃着一颗如此暴烈的心脏! 如果今天和他对阵的不是生命力顽强的山魈,而是一个人类高手,只怕这一下就要吃了大亏,被轰得五脏具碎! 饶是如此,山魈也在暴烈的掌力下七窍流血,浑身都不正常颤抖起来。 眼看苍青子就要取得最终的胜利,谁想的到,那山魈竟然大吼一声,七窍中同时飙射出血来,但它却借着这一声怒吼,爆发出生命最后的余威,双臂紧紧箍住苍青子,身体往后一仰,骨碌碌一下滚进了洞穴的深处! 不好! 嗡的一声,我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那边可是兽潮冲出来的方向啊! 果然,下一刻,苍青子的身影才刚刚挣脱死去山魈的臂膀约束,我就看到四五道相似的黑影,从洞中冲出,踏着岩壁和其他野兽的身体,一下子把他围在了中间! 巨大的拳头举起又落下,我在心里叹息一声: 苍青子完了! 这些山魈虽然整体实力只相当于后天巅峰高手,但是生命力顽强又悍不畏死,一旦用上了同归于尽的打法,就算先天高手都会觉得棘手,何况此时苍青子还身陷重围? 我不敢再看,只是一把拖住还要往上冲的北山派大汉,啪的一嘴巴子抽得他头晕眼花。 还不走!想让你师父白死吗? 我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死……死……我师父怎么会死?!他是天下无敌的! 这名北山派大汉像是魔怔了一样,狂吼一声,埋头继续和满地的狂兽厮杀成一团。 在胡南身上,我就已经见识过北山派弟子对苍青子这种不理智的崇拜。 我也不想和他辩驳,只是沉着脸,挥剑砍倒两只冲上的野猪一样的怪兽,然后从一旁北山派带上来的行李从抽出一根麻绳,信手甩出,正捆在那大汉的腰间,接着二话不说,一脚就把他从山洞口踢了出去! 啊啊啊啊…… 大汉的惊叫,在山谷间回荡,瞬间惊醒了其他悲痛欲狂的北山派弟子。 你做什么? 他们在厮杀的同时,纷纷对我怒目而视。 我感觉大汉已经差不多快落地了,才猛地拉紧了手上的麻绳,嘣的一声,绳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直到看到一众北山派弟子脸上露出心惊肉跳的神色,我才用更加狂怒的声音吼了回去: 苍青子前辈把你们托付给我,我就不能看着你们白白送死!你们自己说,是自己爬下去,还是我来扔你们! 一群北山派弟子被我的怒吼镇住,总算恢复了理智。 最开始和我说话的那个大汉,大概是他们中领头的大师兄,看了看我手上的麻绳,舔了下嘴唇,终于举手妥协了: 别扔,我们自己爬下去! 那还不快滚! 我怒吼着一挥绳子,崖下顿时又传来开始那个北山派弟子的怪叫。 我也不理他,把绳子随手捆在旁边一根钟乳石柱上,便继续回头看向洞穴深处苍青子失事的地方。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苍青子被包围之后,我就感觉冲向我们这边的兽潮,一下子萎靡了不少。 难道……他还活着?还帮我们拖住了兽群?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我脑海里瞬间掠过。 山魈的实力我是见识过的,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五头山魈一起围攻? 我自问就算有解剑术和盾剑术在手,也不敢说能在这种压力下支持一时片刻。 莫非苍青子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 我这个想法才刚刚落下,一阵滚雷般的闷响传来,然后,在我视野尽头,就模模糊糊看到五头围在一起的山魈一起仰面倒下,露出苍青子摇摇晃晃、却依旧屹立不倒的瘦小身影来! 下一刻,一个细如蚊蚋的传音在我耳畔响起: 小友,快走!老夫只能再阻挡片刻,不过就算是死,老夫也绝不会把这些古代豢兽放出去为祸苍生! 我大为震惊,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手段,急忙传音回去,问那前辈你呢? 苍青子惨笑一声,回答说我此刻已经催动门中秘法,在秘法发动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你不用管我……快走!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用嘶吼的声音喊出来的。 听他这么说了,我再不迟疑,一转头直奔洞口而去。 这时候胖子和其他北山派弟子,都已经安全下山。 我大吼一声,催动鬼火,一下子把所有靠近的野兽,全部都点了天灯,霎时间,洞内火光浮动,群兽的哀嚎嘶吼,将这里衬托得宛如地狱。 借着火光,我最后看到苍青子,就是他飞起一掌,连续轰在了旁边支撑洞穴的石柱上! 紧接着,轰隆一声,洞顶的岩石一下子垮塌下来! 百万钧的岩石落下,扬起的滚滚烟尘,瞬间冲熄了我迸发出的鬼火。 所有幸存的野兽,在这天威般的垮塌下,都同时发出了凄厉惶恐的嚎叫。 因为担心洞底的垮塌还会进一步蔓延,我不敢再看,趁此机会,攀住那根垂落的绳索,也向着崖下亡命滑去! 第500章 无心人魔归来 轰隆隆…… 头顶传来的恐怖垮塌声,一直持续了好一会儿才罢休。 这时候我已经爬到了悬崖半山腰的位置,而比我更早一步撤离的胖子他们,则都已经安全落地。 见状,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可惜老天爷貌似就特别喜欢玩我这种老实人,我一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尽,头顶上却猛然响起一阵叽叽喳喳的兽吼声。 我抬头一看,顿时直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好几头山魈,也逃脱了岩洞垮塌的灾难,正带着一群同样狂暴的大老鼠,在岩壁上攀援如飞,朝着我这边一路冲了下来! 草泥马! 我当时就炸了毛。 这种直上直下的岩壁,原本就是山魈这类猿猴生物的主场。 在这里对付它们,就等于是在天上和鹰隼空战,在水中和吞舟之鱼水战,那是毫无疑问地找死啊! 我的脑子在这一刻飞速转动起来,然而山魈们来得也是极快,还不等我想出什么应急的办法,他们就已经逼近了我的头顶,眼看就要对我发起进攻了! 正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刻,一道大鸟般的黑袍身影从崖下升起。 我只看到一片沉默的黑色中,有刺目的红光一闪。 接着,那些靠近我的猛兽们顿时哀鸣着,坠落万丈深渊,半晌才从山脚下传来沉闷的回响! 死里逃生,我呆了一瞬间,才认出这个黑袍的背影到底是何许人也! 老赵! 我惊喜地大叫一声,这才认出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正是在进入十万大山前,就和我们失散的无心人魔。 他不知怎地,也摸到了这个岛上,顺带还恰到好处地救了我一命! 我左右看看,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同时失散的福伯却不见踪影。有心想问,他却踏着岩壁落在我身边,喝了一声,赵个屁!还不快下去! 我听他喊得焦急,也就顾不得寒暄别后情形,加快速度向崖下爬去。 等我快要落地的时候,再抬头看时,透过重重云雾,他的身影赫然已经逆着追下来的野兽们,一路狠杀,径直消失在了崩塌的洞口前! 我操……那是无心人魔吧?我怎么觉得,这次见面,他又变猛了一截呢? 我一落地,胖子就赶了上来,同样仰望着无心人魔的背影问道。 我点点头,正要回答,一群提前逃脱的北山派弟子也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苍青子的下落。 我沉默了片刻,才压抑着心中的不忍,把最后看到苍青子的画面,跟他们一一道来。 在我想来,他们都是混迹江湖多年的成年人了,应该有这个能力承受师父故去的噩耗。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或许是我转述得太过传神了一点,我这边还没说完呢,一群北山派弟子就纷纷瘫坐在地,集体被一股悲戚的气氛所笼罩。 看到特曼一个个失魂落魄,都露出了如丧考妣的表情,我也只能叹息一声,低声说了两个字: 节哀。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的大师兄才从悲戚中回过神来,强打精神,走到我面前,拱了拱手,说张兄大恩,北山派上下没齿难忘。 我闻言唯有苦笑。 想起一开始的时候,我还在胡南的忽悠下,把他们北山派当作可以依靠的臂助,但是现在,望着眼前这残兵败将、大猫小猫两三只,不需要我保护他们撤离,都算是谢天谢地了。 而我呢,除了收获“北山派的感激”这等可有可无的奖励,简直等于是白打了一仗。 不过这也算是给我提了一个醒: 就是这次争夺降龙木的战斗,实在是凶险万分。 我们要面对的敌人,也绝不止同路的竞争者而已,除了怪异的豢兽,险恶的环境,还有古墟中可能存在的机关,都有可能随时要了我们的性命。 君不见连苍青子这等十凶之一的大高手,也是说死就死了。在这血淋淋的示范之下,我们要是再不知道警惕,那就真是傻逼了。 不过无心人魔的回归,还是让我多了一丝底气。像他这个级别的高手,只要乱离不出,整个夜郎当无有能出其右者。 一群人沉默不言地坐在崖下等了一会儿,就听到崖上再度传来扑簌簌的衣袂翻飞之声。 我抬头一看,只见无心人魔的身影飘然,宛如天仙临凡,踏着清寒的月光,穿云破雾,瞬息落在我们中间,手中一柄大剑血雾缭绕,红艳欲滴。 刚刚站稳,他就一举手中大剑,击节赞道: 痛快,真痛快!这些西极异兽精血之雄厚,一只当可抵得寻常猛兽数十只之功!我血剑大成,指日可待! 我心中一喜,问他说你大血剑修好了? 当初在东瀛的时候,无心人魔为了战胜剑圣宫本武藏,却是把大血剑中积存的所有血气都吸入体内,炼成了黄龙指,大血剑也因此报销,不过现在看他的样子,大血剑已经重铸,而且明显是更上一层楼了。 无心人魔点点头,傲然道,不错,身为天剑门人,又怎么可有名无剑?我这重铸之后的大血剑,若是大成,虽比不得你的大宝剑空前绝后,但也称得上世间一流的神兵了! 我和无心人魔的叙话到此为止,一群还不死心的北山派弟子又围上来,问道,前辈,你在那岩洞中,可曾看到我师父? 你师父? 无心人魔一脸懵逼。 他来得稍晚了一点,并没有撞上苍青子舍生取义的画面,因此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 我连忙把苍青子的样貌和他的事迹说了。 无心人魔一言不发,默默听我说完以后,竟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真恨不能早来片刻,与此等奇人并肩血战。 听他这么说,一众北山派弟子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无心人魔的身手他们刚刚已经见过,绝对和他们师父是一个级别的。 苍青子能得到这种人物的由衷钦佩,他们这些当弟子的,也是与有荣焉,于是更加期待地看着无心人魔。 然而无心人魔的视线在北山派弟子身上扫过,不知怎的,在他僵硬的人皮面具下,我却仿佛读出了一丝不忍。 不过沉吟片刻之后,他还是实话实说地答道: 我上去的时候,洞底似乎只有乱石,并无他人踪迹。我杀光了那些异兽就下来了,并不曾看到你们的师父啊。 北山派大师兄啊了一声,话音里难掩自己的失望之意。 不过这一次,因为已经提前听我说过一次苍青子轰塌岩洞的举动,所以他们对其幸存几率不高这件事,也是心知肚明。 刚刚再问一遍,也不过是抱着万一之想。 现在得到否定的答复,一群人倒也没有再次嚎啕大哭。只是围在一起默默地哀悼片刻,又流了一会儿泪,就整饬心情,收殓好同门的尸体,跌跌撞撞地过来跟我们拜别。 苍青子死不见尸,他们北山派此行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再无余力继续下去,现在撤离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我是很理解他们的心情啦,但是眼睁睁看着这等大好帮手,马上就要白白溜走,我还是忍不住地觉得一阵晦气。 送走了北山派的老弱伤残,一直沉默的胖子,才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 他略有些忐忑地挤过来,小声问无心人魔,说福伯呢?福伯在哪里?他没有跟您一起过来吗? 第501章 古洞诡尸 无心人魔告诉我们,他和福伯当初中了六扇门的陷阱,一番激战之后,不得不分头突围。 他突围之后,第一时间就赶回了赶尸客栈。 可是那里仿佛爆发了激烈的战斗,早已人去楼空。 他也是在后厨一块菜板上,发现了赶尸老人的留言,才知道我们的去向,然后直奔南海而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福伯应该也会回去一趟,看到留言,自然会来跟我们汇合的,倒是不用太担心。 无心人魔淡淡地说道。 接着他说出的另一个消息,却是让我们安心不少: 就是当时六扇门为了围捕他们,下了狠心,直接调来了重兵,不过他们显然还是低估了两个先天高手的战斗力。 无心人魔说他在突围成功的时候,还特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福伯当时也是毫发未伤。 以先天高手的身手,只要脱离那种不利的局面,后面再想把他如何,那绝对是件难于登天的事情了。 所以福伯的安全这一点,倒是基本可以保证。 对老人家有点信心好不好? 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安慰地笑了笑: 福伯跟着你那便宜老子混了一辈子,纵横疆场,风里来浪里去,什么大场面没见过?需要你这个毛头小子来操心? 胖子一想也是,他本来就是个心大的人,便安下心来,和我一起询问起无心人魔在这岛上的进展来。 说起这个,无心人魔倒是没有叙述太多。 只是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岩壁,沉默半晌才说了一句话: 知道吗?苍青子他们刚刚离成功其实只有一步之遥,可惜最终还是选错了一条路…… 我大吃一惊,问难道降龙木出水的古墟,竟然真的在这山中? 不错。 无心人魔对我们,倒是没有隐瞒太多。 他只是用一种似笑似叹的声音说: 你们摸进去的那个洞口,其实就是这个上古宗门养殖豢兽的区域入口,所以你们也怪不得那些豢兽会攻击你们,或者你们只要实力足够,一路杀到底,其实也能进入古墟之中…… 我看到胖子脸上的表情一瞬间诡异得难以形容,估计我自己也差不离。 半晌之后,我们才无言地齐声骂了一句: 他妈的…… 就在刚刚,我还在心里抱怨呢,想这些豢兽为什么疯了一样地攻击我们。 敢情是我们自己先抄了人家的老窝,别个也只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也怪不得它们会那么拼命了!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苍青子前辈那英勇就义的行为,简直就特么是白死了啊! 我深呼吸了几口,把心中快要爆炸的情绪压抑下去,然后才正色问无心人魔,那正确的入口在哪里? 无心人魔说你们跟我来吧。 随后,他带着我们重新爬上了悬崖,在一个小洞前停了下来,就是这里了,我们进去吧。 就是这里? 我看着眼前只能容一人通过的洞穴,再回想豢兽通道那个宽敞壮观的大洞,突然明白了苍青子等人为什么会走错路了。 这尼玛的上古门派,简直就是存心坑人啊。 无心人魔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会找到正确的路,只是带着我们走进洞里。 他显然已经来过一次了,走起来轻车熟路,我和胖子跟在他身后,走的跌跌撞撞,就这样,三个人在漆黑的洞穴里摸索前行了一阵子,无心人魔突然喊了一声到了,蓦地停下了脚步。 我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接着我身后的胖子也撞上了我。我夹在他们两个之间,差点连今天的晚饭都被挤得吐了出来。 干什么啊! 我大声抱怨了一句。 无心人魔拍拍我,把鬼火亮起来。 一听到这句话,我立刻就紧张起来,难道有敌人? 无心人魔或许是感觉到我身体的绷紧,无奈地摇摇头,说只是照个明而已,放心吧,这里没有危险。 虚室生白的夜视能力也有限制,一是不能在完全无光的环境下使用;二是光线越暗,能看到的距离就越短。 我们现在已经深入山腹,外界的阳光基本照不进来,能看到的范围,也不过只有脚下三尺,勉强保证不摔跤而已。 我依言点燃了大宝剑上的鬼火,青蓝色的火光蓬地闪亮,像一个大型的火把一样,瞬间照亮了周围的景物。 而几乎就在同时,我听到胖子啊地大叫一声,喝道,什么人? 这时候我正在打量我们的来路,我们是在一个巨大的石厅里,背后的岩壁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石洞,我们就是从其中一个洞窟中出来的。看这架势,这上古门派的出口大小虽然不大,但是数量却不少,也算是匠心独具了。 听到胖子的惊呼,我连忙回过头去,结果我的眼前,在我们上岛以来,第一次出现了人工造物的痕迹。 那是一座高大到让人目眩的石门,在石门下,还盘坐着一个人影,被巨大的石门衬托得很是渺小。 胖子的惊呼,显然就是针对那个人的。 死了。 无心人魔说了一句,信步走向了那个盘坐的死人。 我和胖子这才回过神来,这个地方无心人魔是早就探索过的了,有什么东西自然再清楚不过。 这人若是活着,以他的性格,卧榻之侧,又岂会容他人鼾睡? 我和胖子跟了上去,发现这人是一个壮年的男人,穿着前朝式样的衣冠,双眼紧闭,却自有一种飞扬跋扈的气度。 面上的肌肤莹润如玉,似乎还澎湃着浓烈的生命气息。 不过再仔细一打量,我就发现无心人魔果然没说错,这人虽然面目如生,但却是早已死去,连身上的衣物经历了百余年的岁月,都早已腐朽褪色,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飞灰。 只是他的头发和指甲,却仿佛在死后还在继续生长一样,丈余长的长发披散在地,五指弯曲如钩,虚抱着怀中一柄式样离奇诡异的骨剑。 而在他面前的地上,还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一行大字: 与天同寿,亦非无终。长生有望,功亏一篑。憾矣,憾矣! 这句话的口气大得惊人,仿佛是在说他只差一步之遥,就能长生有望。看来不出意外的话,他生前应该也是天人那个级别的大高手。 我在心里思索,眼中打量这人的遗容,也不由生出一种叹为观止的感觉。 以前在天剑总坛,我曾见过休眠状态的洗月山主。 但哪怕是以那一位的能力,想要把身体长久保存下去,也必须在龟息中脱水,复苏以后需要吸取大量的人血,这才被我们抓住破绽重创。 而眼前的这个人不一样,他是在这潮湿温热的南海之地逝去,却能让自己的面目栩栩如生,并且保持百年光阴,连衣服都朽败了,他的血肉竟然还能维持原状。光是这一道炼体的功夫,就远非洗月山主之流所能比拟! 我难以置信地看了无心人魔一眼,问这到底是什么人? 问出口以后,我就后悔了,刚刚的问题,不过是下意识地询问。仔细一想就知道,无心人魔也是才来不久,仅凭这一行字,我们不知道,他又怎么会比我知道得更多一点呢?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无心人魔眼中却是流露出了神秘的笑意。 他说你再好好想想,当真不知道这位是谁? 我一脸懵逼地打量了眼前之人遗容半晌,甚至很不礼貌地扒到他面前去左看右看,最后还是笃定地回答了三个字: 不认识! 唉,你这个白痴…… 无心人魔捂着脸长叹一声,连自家师伯都不认识,你真是天剑门之耻辱啊! 我张大嘴巴,指着这具古怪的尸体怪叫一声,师伯? 然后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实在是大不敬,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收回手来,而是左手打右手,啪的一下把自己指着这位“师伯”的爪子给拍了下来,再双手合十,连连告罪。 无心人魔看得好笑,摇摇头说别演了,天剑门的人,从来都不在意这种形式上的尊师重道,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我这才嘿嘿一笑,问那这到底是哪位师伯的法体啊? 无心人魔:我说一个名字,你肯定就知道了。 我:谁? 山剑仙! 山剑仙? 我脑子里嗡地一响,霎时间回荡的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是他! 第502章 有血有肉的剑 山剑仙,哪怕在天剑门鼎盛时期的十二剑仙中,亦称得上是一段传奇,一个另类,一朵奇葩。 他的年龄在十二剑仙中,算得上是最大的,不过入门却极晚,在排名上,仅仅只比小师妹愚剑仙诸葛若兰高上一些。 他自入剑道以来,修行方式也极其古怪,旁的武学讲究性命双修,偏偏他只修命不修性,剑道所重的剑气、剑心、剑意他一概不管,只其独门的铸剑术锤炼自身,一套肉身搏杀之术几乎天下无敌。 而就是这种剑走偏锋到了极点的修行方式,最后反而成就了他,让他成为了十二剑仙中唯一一个剑术和名号不一致的人。 据说他最早的时候,领悟的是一门活剑术,因此人称活剑仙。 但在洗月之乱前,他已经在原本的活剑术基础上更进一步,堪破了托体同山阿的境界,号称生命力如山峦一样不朽不灭。凭借这一法门,他成为了十二剑仙中唯一有望突破天人高手三甲子寿元的人。 可惜随后就发生了洗月之乱。 山剑仙凭借自己强大的生命力,在和洗月山主交手的过程中,以肉身硬顶数十猛击,为其他人最后的绝杀创造了条件。而他自己虽然身负重伤,却竟不曾殒命,生命力之顽强可见一斑。 在战后,他自言在激战中悟道,已经找到了突破天人寿命极限的法子,欲离山寻找机缘,就此飘然而去。 从此在天剑门的典籍记载,他就再也没有出现,等于是不知所终。 只是我却没想到,他最后却是死在了这里。 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所需的机缘…… 我叹息了一声,一扭头,就看到无心人魔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就听到他说: 可以说找到了,也可以说没找到。你难道一点都想不到吗? 想到什么…… 我愣了一下,然后所有已知的线索碎片,都在我脑海里飞快地拼接,最后化作一道灵光一闪! 我失声叫道: 难道……山剑仙最后寻找的机缘,就是我们现在要找的降龙木心液?! 无心人魔眼中这才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他走到那扇巨大的石门前,轻轻抚摸着那粗糙的石面,感慨地说: 据我调查,在这片群岛之上,遍布上古门派的废墟,其中每年的降龙木可能出现在废墟的任何地方,但是降龙木心液不同,因为上古门派的布置,它只会出现在这个门派的核心大殿里,也就是我们面前这扇石门的后面。山剑仙……他生不逢时,来早了一百年啊! 我闻言,望着这扇紧闭的壮阔石门,也不由得生出一种造化弄人的感觉。 区区一百年的时间,在漫长的历史洪流中可谓是微不足道,但就是这一百年的阻隔,却让山剑仙和自己的机缘失之交臂,武林中,也因此少了一段长生久视的传奇人生。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山剑仙……他的剑呢? 但凡天剑门中的人,都会有一把自己不离身的大剑。 而我在山剑仙的遗蜕身边,却并没有看到类似的物件,正因为如此,一直到无心人魔说他是我师伯,我都没有往他是本门中人这方面去想。 无心人魔冲着山剑仙的遗骸一努嘴,说喏,那不抱在怀里的吗? 我快步走上前去,借着大宝剑上的鬼火一打量,只见那骨剑剑身灰白,但是和其他用骨骼打磨而成的剑不同,它却是浑然天成: 如人类腿骨一般的筒骨作为剑柄,剑锷是两块肩胛骨一样的块骨旁支横生。至于剑刃,却是一节一节的,像是扁平化了脊椎骨,每一节椎骨的两侧,都生出来尖锐的骨刺…… 总体来说,这把剑给我的感觉非常……奇特。 怎么说呢?就好像……它是专门为了成为一柄剑,而故意生长成这个形象的一般。 但也仅此而已了,天剑门的剑术,就没有一门不是巨剑。 这把骨剑虽然造型诡异,但是在体量上,那长仅三尺的剑锋,离大宝剑这种巨剑的标准,实在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试着抚摸了一下骨剑,无心人魔却突然笑了起来,桀桀的怪笑在鬼火照亮的大厅中显得非常阴森。 他问我,是不是觉得这把剑小了一点?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他说当然会小了啊,因为你眼前的这把骨剑,不过是十二天剑之一的活剑躯壳腐朽之后,留下的骨架而已! 我一脸懵逼,什么叫做活剑的躯体……腐朽? 只是就在这时,我曾经听说过的一些传言,忽然像是自动浮现一样,蓦然出现在我脑海里,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瞬间从我脑海里划过。 我几乎是失声叫道: 难道……山剑仙的剑,真的是活物?! 在天剑门的典籍里,就一直语焉不详地记载,说因为这位山剑仙在生灵血肉一道上的造诣,实在高到了一定境界,所以就连他的剑,都自己生出了血肉骨骼,宛如活物。 以前我对于这样的记载,一向是嗤之以鼻的,在我看来,剑就是剑,所谓神剑有灵,都已经是夸张的说法了。 比如大宝剑,在很多时候,它也能表现得好像有生命一样。 但我却是心知肚明,那不过是因为独特的剑身材质,和我的真气呼应以后产生的结果罢了,跟我们一般意义上的生命,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至于说什么剑是活物,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你可以拎着个活物当剑使,像胖子就曾经拿大侠哥冲抵自己的独脚铜人。 但你决不能因此就说,某把剑是活物,反过来就是不成立的。 然而此时,看过了山剑仙怀里的剑之骸骨,我心中一直坚守的认知,却是难得的动摇了。 我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想道,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曾经存在过一把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大剑? 对于我的震惊,无心人魔却是表现出了十二分的不屑。 他说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呢?你还记得你的大宝剑吗?最开始熔炼了龙血琥珀和猛犸骨髓,这就相当于有血有骨了。如果你再继续坚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搜集肉的、皮肤的、筋骨的、甚至甲壳方面的天材地宝,炼成剑的躯体。再经过屠杀生灵的精血淬炼,年深日久,自然就能血肉复苏,养成另一把大山剑了啊。只不过后来你走上了更具威力的正剑术的道路,这才没有继续发展下去……嗯,严格说起来,我的大血剑,其实也是活剑术的一部分呢。 我听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自以为很熟悉的天剑门铸剑术里,还有这么多匪夷所思的道道。 什么血肉再生,草泥马的,走错片场了吧? 倒是胖子心大,懒得想那么多,只是不耐烦地打断了我和无心人魔的论剑,一个劲地催促,说现在可以把这扇门打开了吧?赶紧拿走那什么降龙木和木心液啊,让其他人跟在胖爷后面吃屁去! 我闻言心中一动,也下意识地看向无心人魔。 没想到他却是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说不行,起码现在还不行……先不说这扇石门必须要到规定的时间才能打开,现在时间还不到。就算我们于此刻强行破门而入,降龙木还没出水,我们所能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大厅罢了,等于是帮了其他人的忙…… 他在这里侃侃而谈,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突然大喊一声“什么人”! 接着霍然拔剑,脚下一踏,整个人瞬间平移出去十余丈,一下子冲入一条通道。 下一秒钟,那通道中就响起了叮叮当当交手的声音,火花四溅,照亮了一张怪异的脸庞! 第503章 神剑躯壳 无心人魔一声厉喝,气势万千,然而他才刚冲进洞里,就被一人迎面截住。 无心人魔大血剑出鞘,一瞬就使出了除了压箱底的黄龙指之外的浑身解数,和来人叮叮当当战成了一团。 不过他的剑术虽然凶狠,来人却也不甘示弱。 永夜般的阴影中猛地闪耀起十片寒光,绕着无心人魔倏忽进退。 这个人轻功极佳,犹在无心人魔之上,他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宛如从夜色中走出来的幽灵,与无心人魔疯狂交手。 刹那间,叮叮当当的金铁爆鸣声不绝于耳,在封闭的石厅中回荡,震得我都有些耳鸣。 无心人魔和来人眨眼间已经换了几十招,几息之后,我终于反应过来,大喊一声住手,都是自己人! 砰的一声,通道中最后响起一声闷响,仿佛两人对了一掌。 下一刻,无心人魔瞬间出现在我身边,面不改色,只是用探询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苦笑一声,在他略有担忧的眼神中,走上前几步。 然后冲着通道中静立不动的黑影拱了拱手,说原来是枭先生来了,这位是我师门长辈,刚刚都是误会……误会啊! 我的话音刚落,通道中顿时就响起一声夜枭般的怪笑,不臣之枭那张猛禽一样的丑脸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他踢着将军步,从阴影中走出来,来到大宝剑火光的照耀范围之内。明灭不定的青蓝色光焰,把他那张诡异的面容,映照得更加阴鸷。 他又打量了无心人魔几眼,才皮笑肉不笑地一扯嘴角,果然名师出高徒,佩服,佩服。 无心人魔闻言,只是淡淡地摇摇头,说我不是他师父。真要是他师父出手,你早就死了。 哦? 不臣之枭冷冷一笑,脸上露出不信的神色,接着就不说话了。 他闭上了嘴,无心人魔说完那句也不开口了。 俩人都是高冷的先天高手,你不说话,我自然也沉默着。最后还是只能我这个当晚辈的出面活跃气氛。 我问不臣之枭,说枭兄你怎么会摸到这里来?其他人呢? 孔人从后面的通道中走出,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孔方阁请来帮手的高手。 他代替不臣之枭作答: 枭先生最早来到岛上,我一上岛就遭到那些打渔的驱赶围攻,多亏了枭先生为我解围。 打渔的?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他接过话茬问道,南海派的人也来了? 不臣之枭点点头。 胖子却是咧嘴一笑,说哟呵,这下子可真是热闹了。 我们和南海派也算是几次碰面,而且过程都不算太愉快。不过以他们犹胜北山派一筹的实力,能找到这岛上来倒也不算意外。 我们这边没问题了,不臣之枭摸了摸下巴上浓密如羽的胡须,指了指周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知道吗? 我便把自己如何遇上胡南,又如何和北山派并肩大战豢兽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然,山剑仙的事情我只是一笔带过,只说这是我们无意中发现的一位前辈高人的遗骸。 听到北山派的势力直接被豢兽打残,孔方阁一行人在庆幸少了一个重量级的竞争对手的同时,又为苍青子舍生取义的行为唏嘘不已。 随后,既然已经确定了这石门背后,便是降龙木出水的正确地点,我们也不急着走了。 一夜之间,在那陡峭的山壁上来回往返,又经历了和豢兽群惨烈的厮杀,我也不禁感到有些腿软。 这时候再要让我爬上爬下一次,我是说什么都不愿意了。 幸而孔方阁诸人都带了足够许多天食用的干粮。 当下,我们就在这洞穴中安营扎寨,安歇下来,静候石门开启之时。 不臣之枭自告奋勇要去寻了孔方阁的大部队过来,我们也没有阻止。 在座的所有人里,包括新来的无心人魔在内,也只有他的轻功造诣最高,最适合做这件事了。 我们送他出了洞口,只见他将背后的披风一张,整个人一跃而下,就像一只大鸟一样消失在了夜幕之中,瞬间消失无踪。 看着这般惊艳的轻功,我也不禁在心中遐想,等我突破先天之后,也一定要把自己的轻功再锤炼补全一遍。 不说超过不臣之枭,但是起码不能落后太多。有了这样的轻功,只要不遇上心怀恶意的天人强者,那天下又有何处去不得呢? 送走了不臣之枭,我们刚回到洞里,无心人魔就迎面走了上来。以他的身份,却是不需要出洞送别的。 他手上捧着一条黑乎乎的甲壳,走到我面前,往我怀里一塞,说给,你的大宝剑又能再强化一次了。 我愣愣地看着这仿佛放大了无数倍的蜈蚣壳一样的东西,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大活剑蜕皮以后留下的甲壳,磨成粉末,正好和魔铁融合,给你的大宝剑再增加一层涂层。包括吸血和鬼火这些源于生物体的能力,都可以再凭空提升三成以上。我也是刚刚才在这洞穴的角落找到的,据说大活剑三年一蜕皮,看来山剑仙和大活剑来到这里之后,应该还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坐化。 无心人魔指了指山洞的一角。 在那里的岩石上,还留下了很明显的摩擦痕迹。 我满心压抑地看了一眼,顿时就在脑海里脑补出一柄有血有肉的活剑,像蟒蛇一样在石块上摩擦蜕皮、还留下亮晶晶粘液的画面。 再低头看看怀里黑黝黝的甲壳,我突然嘴角一抽,打心眼里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呼啸的山风从每个洞口吹进来,居然带着些阴冷的感觉。 然后我就看到自己手臂上,一颗一颗的鸡皮疙瘩自然栗了起来。 尽管天剑门奇功绝学层出不穷,但是一柄有血有肉、能呼吸会运动的活物之剑,还是太挑战我接受能力的底线了。 当夜,我把这一条甲壳收在背包里,背包却扔的远远的,方才安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当阳光从一个个洞穴中射进来,在那扇高大的石门留下光斑的时候,我被洞外一阵喧嚣的声音吵醒了过来。 又有人来了。 胖子走过去看了一眼,回来的时候脸色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 什么人?我问。 胖子苦涩一笑,说想不到我们等了一夜,没等来援军,倒是又把南海派的那帮渔夫们给等了过来……他们怎么找过来的?真他妈见鬼了! 第504章 冤家路窄 金山真人带着小弟走进洞来的时候,我顿时就忍不住了,嘟哝了一句“冤家路窄”。 这洞穴的面积并不大,我们看到金山真人的时候,他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我们。 他先是一愣,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说哦,原来是你们几个小鬼啊。怎么?现在没有那只老麻雀在旁边罩着你们了,你们看到我还不赶紧跑路? 这话可以说相当不客气了,不过我们亲爱的胖子当然也不是吃素的。 反正现在有无心人魔在旁边看着,他放心得很,底气比不臣之枭在的时候还足。 于是这货当场就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怼了回去: 我们为什么要跑?好像上次落荒而逃的人,又不是我们吧……倒是真人你哦,一大把年纪了,不在家里好好养老,还整天出来浪,当心啥时候就横死街头了,划不来啊。 你! 金山真人位高权重,什么时候跟人这样斗过嘴,当场就气得怒发冲冠。 他身后以金龙为首的几个弟子,一看自家师父吃亏,连忙也冲上来就是一通怒骂。 然而胖子以一敌众,舌战群豪,一张贱嘴骂得唾沫横飞,花样百出。 随着时间推移,胖子在骂战中非但不落下风,反而有种渐渐压制住南海派的感觉。 金龙他们都已经是面色数变,只有这货依然面不改色,稳如泰山。 嘴里喷出的污言秽语压根不重样,反而有把战火向南海派祖宗十八代身上蔓延的趋势。 终于,金山真人看不下去了。 一闪身,上来一嘴巴照着胖子的面门就扇了过去,嘴里还恨恨道: 徒逞口舌之利,老夫这就代你家长辈教育一下你做人的道理! 他这一巴掌显然是动了真怒,指掌之间风雷呼啸,可以说是打出了一个先天高手应有的水平。 这样的一巴掌,说是教训,谁都不相信,一旦落实了,即使以胖子的脸皮厚度,可能也会被抽得脑浆沸腾。 而以胖子的轻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压根就躲不开。 不过他看起来也没打算躲,只是坦然着站在原地,冷笑看着金山真人的掌心,在自己眼前变得越来越大。 终于,当金山真人手上最细微的掌纹都清晰可见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他这势在必得的一巴掌,竟然猛地停在了半空中。 金山真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的长辈,还不需要你来代替,你也代替不了! 无心人魔充满了金属质感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厅中回荡。 刚刚就是他在间不容发间,闪身挡在了胖子面前,一手抬起,捉住了金山真人这必杀的一巴掌! 哼,想不到还有高手,难怪敢这么跟我说话! 金山真人脸色难看地盯着无心人魔问道,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不记得江湖上有你这么一个高手? 哦,那只证明你层次不够。 无心人魔面无表情地把金山真人的胳膊一甩,说了一句,然后抱起他的大血剑,重新坐回了石厅的角落里。 他刚一坐下,浑身气息顿时就收敛得干干净净,远远看上去,就宛如一尊沉默在时光中的雕像。 刚刚他就是因为不屑开口,一直坐在那里没动,金山真人他们才会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的存在。 好!好!好! 金山真人大概也知道自己不是无心人魔的对手,脸色数变,喊了三声好,然后才沉声问道, 这降龙木我们志在必得,你们开条件吧!不过不要狮子大开口,我师兄随后就到,他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我在心里冷冷一笑,你好说话?你只有打不赢的时候才好说话吧?打得赢的时候你从来都不说话的,都是直接开抢。 不过他话里提到的师兄,还是让我心中一凛。 镇海君独孤恪,在整个夜郎国江湖上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 和不臣之枭这种大器晚成的散修不同,他成名已经数十年,在十凶中绝对是排名前三的高手,就连高傲如不臣之枭这等人物,都曾亲口承认自己不是独孤恪的对手。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无心人魔。 没想到他听了独孤恪的名字,依然还是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发出呵呵的笑声: 镇海君?吓唬我呢?你不是问我想怎样嘛?简单,你和我这俩小兄弟谈,他们说怎样就怎样,就一点,君子动口不动手,别逼我出手。 然后他又看着我和胖子,笃定地说,想怎么谈就怎么谈,区区一个独孤恪,还吓不倒我。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的石头顿时就落了地。 倒是南海派的弟子,听到自己门中被视为天人的第一高手,居然被人如此蔑视,纷纷呵斥无心人魔狂妄。 对于这些战五渣的叫嚣,无心人魔的回应就更直接了,他把两只耳朵一堵,靠在石壁上,没一会儿,就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这般嚣张的举动,让包括金山真人在内的南海派诸人,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不过他们骂归骂,谁都没有不开眼地去撩拨一下无心人魔。 因为基于江湖上对先天高手的共识,他们都知道,只要他们表露出一点对无心人魔的敌意,这位神秘高手绝对会在第一时间翻身而起,长剑出鞘。 到那个时候,剑锋所指之人,是死是活就真不好说了。 金山真人望着无心人魔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沉默良久。 他大概也没想到,好不容易不臣之枭不在,却又惹出了这么一个似乎更加棘手的角色来。 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之后,他终于第一次正视了我们,问道: 两位,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手,把这里让出来,还是拿出个章程来吧!只要我南海派做得到的,金山决不推辞。 胖子闻言就是一张嘴,但我马上拦住了他。 我知道,以他的口才,谈判的话,绝对能把这帮渔夫的底裤都给榨出来。 不过今天,我却是不准备这样取巧了,借来的势再大终究是他人的。 无心人魔以暴力压迫得堂堂先天不敢妄动的事迹,给了我极大的触动,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心中不停地酝酿。 思考了片刻之后,我诚实地给金山真人交了底,我说真人,事实上,我们千里迢迢在这里,需要的不过是巴掌大的一块降龙木而已。 此言一出,金山真人脸上露出了大喜过望的神色,孔人则是大惊失色。 这时候,任谁都以为我要和南海派妥协了。 因为木心液的价值且不提,每年出土的降龙木,都有一株巨树那么大。巴掌大的一块,相对我们所能造成的麻烦,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金山真人换上一副慈祥爽朗的语气,说原来只是这等小事啊,不用请示师兄了,这事儿我就能做主。等拿到了降龙木,上面最好的一块任凭二位选取便是! 这个条件就和孔方阁开出来的很近似了,考虑到两个势力的差距,在常人眼中,大概我此时点头也不算吃亏了。 不过我却是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我和孔方阁有盟约在先,人无信不立,若是我什么都不做,就背叛了盟约,那以后这江湖上还有谁敢找我合作? 孔人闻言顿时就松了一口气,金山真人则是冷冷地看着我,问道,那你说要怎么样? 这样吧,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做过一场…… 我这话一说出来,金山真人顿时望着无心人魔的方向,眼皮直跳。 继而他狐假虎威地叫嚣道: 有种等我师兄来了你们不要跑…… 他这个色厉内荏的表现看得我一阵好笑,我摇摇头,说这个约战跟我朋友,还有独孤海君无关,我说的做过一场,只是限于你我之间…… 哈? 这下子,所有人都用一种懵逼的眼神望着我。 几个南海派的弟子还用力挖了挖耳朵,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后天高手挑战先天,有没有听错? 就连金山真人都不可置信地望着我,问你是认真的? 我笑了笑,回答说当然,我们比一场,你赢了,我们兄弟三人转身就走,从此不再插手孔方阁和你们南海派的争端……哦,当然,我们还是很需要降龙木的,到时候可能会登门求购,还望真人割爱啊! 金山真人装模作样地微微一笑,这个自然…… 他大概以为我是不想和南海派为敌,又怕在孔方阁那里面子上过不去,才想了这么一个必输无疑的赌约吧。 所以我顿了一下之后,下一句话就把他刺激得不轻: 要是晚辈赢了的话…… 你怎么可能赢! 一句话刺得金山真人差点没跳起来,竟然把心里话脱口而出。 金龙也带着自家师弟,疯狂地谴责起我的狂妄自大来,不过我才懒得理他们呢,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如果是晚辈赢了的话,那就还请前辈带着南海派诸位高足退出洞去,一切事宜,都等孔方阁枭先生和贵派独孤海君到场之后再议,您看可好? 平心而论,我这个条件已经算是非常宽松了。 但金山真人显然还是觉得被羞辱了,三角眼中凌厉的光芒,像刀子一样死死盯着我。 看了好久之后,他才咬牙点了点头,仿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好!就依你! 第505章 以下犯上 确定了要和金山真人交手,我们各自退后几步,在石厅的两边站好。 这时候石厅里的照明,已经不依靠我大宝剑上的鬼火来完成了。 一支支明亮的松脂火把,被南海派的人用特殊的胶泥固定在石壁上,把整个石厅照得通明雪亮,连一些阴影都找不到。 借着明亮的火光,我在金山真人的眼眸深处,找到了一丝隐藏得极深的怒意和杀意。 我愣了一下,心想自己应该没有什么把这老渔夫得罪死了的地方啊? 但是马上,我就看到场边无心人魔蹙眉、摇头、叹息的表情,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在武林中,天人不出,先天高手就相当于无上的君王,后天之下,无论一流、二流、三流,在他们眼中都没什么区别,都是低贱的弱者而已。 如果是先天高手自己提出考校后天武者那还好一点,但我今次却是主动挑战,尽管我自问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想要试着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但夜郎国武林长久以来形成的偏见,却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我自以为很正常的挑战,在金山真人眼里,就是对他的蔑视和羞辱,用通俗一点话来说,就是以下犯上。 就连别的先天高手听说了这件事以后,八成也会嘲笑他: 你这是被看不起了啊。不然那么多先天他不去挑战,为什么偏偏就挑战你一个人?因为你弱嘛! 因为这样荒诞的逻辑,可以说在我开口的那一刹那,金山真人无论接不接受挑战,也无论最后是输是赢,最后都注定要成为一个笑话。 估计他也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才决定接受我的挑战,至少不会落得一个胆小怯战、连后天都怕的污名。 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如果不是有无心人魔在旁边压阵,他连生撕了我的心都有了。 即使如此,我也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防止他在比斗中不顾一切下杀手。 不然万一真被干掉了,就算无心人魔之后帮我报了仇,我也活不过来了,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不过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有了,何况我本来就是想和先天高手一战,这样的生死氛围才更加能刺激自己的潜力啊! 金山真人是长辈,我也没什么好客气的,看到他站好了之后,大宝剑一抬,喊一声真人小心了,主动一剑就刺了出去! 金山真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贱得慌,我主动出手之后,却看到他的脸色反而好了不少。 见状我也不由得在心里庆幸,心想幸好刚刚没有再谦让了,否则要是再让他以为我是在看不起他,那这个梁子岂不是真要结得死死的了。 于是,为了表达对他的尊重和敬意,我在第一时间就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大宝剑上鬼火蓬的一声飙起足有三尺高。而且为了把威力爆发到最大,我还毫不吝啬地在剑中灌入了冰心火壶功的真气。 于是乎,充满了爆裂力量的变异鬼火,在这一刻再度新鲜出炉。 看到我出手就使出了浑身解数,金山真人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这一剑在破坏力上,已经达到了先天的门槛。这样一来,就算以后这一战传了出去,他也不会太丢脸了。 因为他大可以说,你要是觉得他是个普通后天,就自己找他决斗嘛,保管你大吃一惊。 来得好。 金山真人努力维持着温厚长辈的形象,用指点后辈的语气赞叹一声。 然后抽出鱼竿一甩,那金色的鱼线就像活过来一样,自动一圈一圈地向大宝剑上缠了过来。 看他那意思,是打算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就把我的大宝剑夺走,再训诫两句,这场“不自量力的闹剧”就算完了。 当然,我如果能在他的感化下痛改前非,从此拜入南海派门下,成为一条忠狗,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金山真人啊,你久居夜郎,又怎么会听过我天剑门的威名呢? 我们这一派的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不按常理出牌,我们可从来都不会按照别人写好的剧本,来委屈自己啊! 这不,剑线相接的下一刻,大出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就发生了。 金山真人的鱼线,是毫无阻碍地缠绕在了燃烧的大宝剑上是没错,可惜不等他用力回扯,这条他心目中肉质丰美的大鱼,就一瞬间变成了凶猛的吞舟之鱼,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爆鸣声,大宝剑上本就汹涌的鬼火受到外力刺激,更是一下就炸起老高! 剧烈的爆炸和火光过后,金山真人满脸涨红地看着自己手中光秃秃的鱼竿。 而那一根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鱼线,却是在刚刚的一轮火焰爆发中,就已经被彻底崩断、熔毁,变成了地上一滴滴蜡油般的金液! 一剑削了金山真人的鱼线,也把他的面子割得七零八落,我收剑退后两步,微微一笑,说真人切莫小看晚辈了。 金山真人的怒火却是在我说话的瞬间就爆发出来了,大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自寻死路,我就成全你! 说罢,他一挥鱼竿,也不管旁边无心人魔虎视眈眈的眼神了,真气鼓荡风雷,直朝我头上全力抽来。 我被他骂了懵了一瞬间,旋即也是心生怒意。 草泥马的,你不是觉得小爷我全力出手才是尊敬你么? 怎么我全力出手了,你自己接不住反倒怪起我来了,老子又不是你爹,才不惯着你嘞! 这般想着,我也收起了笑容,冷着脸一横剑。 轰的一声,火花四溅。 金鱼竿和大宝剑再次碰在一起,被爆炸的波动弹了回去,不过金山真人的真气到底是比我浑厚了一些,只是手腕微微一抖,就卸力稳住了局面,我却是被震得倒退了好几步。 只是可惜了他那根鱼竿,为了装逼,特意铸造成了惟妙惟肖的竹子模样,又在上面刷了一层金灿灿的涂层。 然而和大宝剑一撞,被鬼火的高温一烧,原本华丽的镀金顿时变得斑驳不堪,活像被扯秃了毛的孔雀,难看到了极点! 金山真人面子上挂不住,收手之后只停了一瞬间,又是更快地一杆抽了出来! 砰的一声,蓄满了力道的鱼竿打在坚硬的地面上,砸出了大片大片的龟裂,可惜我早就提前一步闪离了那里。 虽然鱼竿上所蕴真气造成的破坏让我有些心惊,但天生速度上的优势,还是让我无惊无险地避过了这一击,把暴起的烟尘抛在了身后。 事实上,在硬拼了第一击之后,我就确认了自己在力量上不是他的对手,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的定位: 对于先天以上的所有人,我都能凭借真气加成的力量来欺压了。 不过一旦对上先天以上的高手,哪怕是金山真人先被不臣之枭逼迫、后被无心人魔鄙视的水货先天,我在力量上依然无法相提并论。 既然力量不行的话,那就让你看看我的速度! 站稳脚跟之后,我猛地展开身法,在金山真人组织起更加致命的攻势之前,我在狭窄的石厅中绕着他一通狂奔,双足几乎奔跑出残影来。 紧接着,我大吼一声“看剑”,手上不停,疯狂进攻。 霎时间,一通狂风暴雨般的快剑,就照着他浑身上下的要害泼洒了出去! 第506章 化鱼的禁忌魔药 面对我的快剑,金山真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威胁。 他一通左右挥杆,挡住了大半的剑杀,挡不住的,也都一一侧身避过。 然后就在我自以为得计的时候,却看见他觑准一个我两次出剑的空隙,伸手在背后的金鱼篓里一掏,也不知道摸出个什么,照空中一撒,顿时就是一片金光晃眼。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怪招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几步,才看清那是一张同样金光灿灿的渔网。 金山真人用鱼竿挑着渔网,在空中一通飞旋。 要说这南海派真不愧是渔夫出身,三板斧皆不离本行。 然而那渔网比起海上真正渔民用的家伙事,又格外不同一些。 在网的外缘上,多捆了一圈磨得亮闪闪的金刀,舞动起来,虎虎生风,显得无端凶戾。 我用大宝剑试着挑了几下,可惜都被飞旋的渔网挣脱。 反倒是自己差点被那开屏孔雀一样的渔网伤到,不得不连连后退,被追得鸡飞狗跳,一时先机尽失。 这石厅里地方本就狭小,若是在外界,我还有几分把握跳出渔网的攻击范围,再杀个回马枪,但此刻却是不成了。 没躲一会儿,我就被金山真人逼到了角落里,他的阴影都已经罩在了我身上。 看到我不断退缩的打法,这位堂堂先天竟然忍不住得意忘形地笑了起来,说你这么有种,倒是不要跑啊。 我眼角的余光看到,胖子已经站了起来,拳头攥得紧紧的。 而无心人魔虽然坐在那里,看似没什么动静,但我却明显听到他呼吸的节奏变得急促起来,显然已经是在全神戒备,只等金山真人不要面皮对我下杀手,他就要出手阻止。 只是……我和这渔夫交手不过两三招,就被逼得不得不群殴。 这等事情我能忍?真要这样,小爷我这一次挑战,岂不是就成了一个毫无意义的笑话? 我心中一怒,你金山真人有杀手锏,难道我张劫就没有? 当下我也顾不得后续怎么办了,大吼一声“掷剑术”,然后手中大宝剑猛地化作一道燃烧的流光,直奔金山真人胸前而去! 金山真人大惊失色,他大概没想到,我在绝境中的反击居然会这么暴烈,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 但是他闪开了,那张金色渔网那么大的面积,却是没处躲去。 渔网顿时被我大宝剑一剑钉住,然后被带得从金山真人的掌控中脱手横飞出去,一下插在后面的石壁上! 轰! 一块岩石都在剧烈的爆炸下垮塌下来,化作无数燃烧的碎石四下飞溅。 这一下,不但胖子他们猝不及防,差点惨遭误伤,武功最差的南海派弟子们,更是顷刻被烧得鬼哭狼嚎,砸得鸡飞狗跳。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那金色渔网也彻底被炸得破烂,只剩下大宝剑斜斜的插在地上。 以先天打后天,不但没拿得下来,反而被人伤了自己弟子,还毁了兵器,金山真人面子上顿时挂不住了。 他大吼一声,现在没有剑了,我看你还拿什么和我作对! 就你话多! 我一咬牙,然后就在金山真人错愕的眼神中,瞬间闪到了他面前,罴神一掌当胸轰了上去! 砰! 金山真人大概也没料到我这个剑客,居然会在瞬间化身徒手拳师。 仓促之下,伸手和我对了一掌,闷响一声,两人齐齐后退,竟然又是个平分秋色的局面。 这下子好了,他刚刚说的每个字都变成了放屁。 一个字就化作一个大嘴巴子,狠狠抽在他自己脸上! 你找死!这是你逼我的! 金山真人终于彻底愤怒了。 他飞快地又从鱼篓里掏出个什么东西,速度太快具体是啥我没看清。 他在摸出来之后,却没有再扔上天空,而是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我一看就知道坏了。 在这种情况他还在吃东西,那吃下去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对我尤其如此。 毕竟我总不能指望他羞愤欲死,然后一下想不通,当众服毒自尽,对吧? 果不其然,那古里古怪的东西被金山真人吃下去之后没多久,就听到他腹中鸣响如雷,一股海潮般澎湃的真气滚滚而出,朝我碾压了过来。 要知道,南海派的武功,在低阶的时候,是以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而著称,号称续战无敌。 然而当一位南海派的高手,一旦将他们的镇派绝学南海钓鲨录练到了第五层以上,那他的内力属性又会陡然一变,变得如海啸般狂猛、势不可挡,走的是速战速决的路子。 现在磕了药的金山真人,却是同时身兼二者之长,一拳一脚皆有浊浪滔天之力,偏偏又源源不绝,一浪接一浪,仿佛无有尽头。 这下子,我的压力一下子就大增起来,只能凭着身法,在这惊涛骇浪般的拳脚中苦苦闪避。 随着时间的推移,金山真人突然把身上的鱼竿和鱼篓一抛,仰面朝天,发出震天的痛吼。 我心中大喜,以为他是嗑药的副作用发作了。 毕竟这么强大的药物,不可能一直生效,药效过去的时候,就是我的机会。 可是当我冲上去,一掌拍在他胸前的时候,却觉得手上劲力反震,层层叠叠,十成的力气,倒有八九成尽数反击回来,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差点把我的手腕都给震断了! 什么鬼? 我吓了一跳,骇然地看向金山真人胸前中掌的部位。 他胸前的衣物都已经被我的掌力震碎,露出胸口的肌肤。 可诡异的是,现在他本该平滑的肌肤上,却生出了一片一片仿佛鱼鳞般的角质赘生物。 不、不仅是胸口,在他手臂,脚掌、脖子各处,也先后都有这种畸形而恶心的厚皮慢慢长出。 这个过程似乎非常痛苦,所以金山真人刚刚才会大叫发泄。 不过痛归痛,必须承认,这层皮的防御力极佳。 我运到十足的掌力打上去,竟然只能震下一片片雪花般的老茧死皮,根本伤不到他本身。 偏偏罴神一掌的杀伤效果,又是偏向于外家掌力的那种,在隔山打牛一道上实在不擅长。 所以看着张狂大笑的金山长老,我也没什么好办法,赫然生出了束手无策的感觉。我几次想去抢大宝剑,也都被他提前看破,拦了下来。 服食了那诡异药物的金山长老,不但内力大增,防御力爆表,就连轻功中也有了一种鱼游大海的灵动意味,迅捷几乎不在我之下,他要是存心拦截,我也突破不得。 就这样,只是转眼之间,我才刚刚撕破的危机,就又再一次笼罩在我头上。 外貌大变的金山真人逼得我一步步后退,石厅毕竟就这么大,我很清楚,再要退下去,转眼身后就是绝境了! 终于,我退无可退,某一步跨的有点急了,一脚踢在什么东西上,顿时被绊了一个踉跄。 按理来说,正常情况下,武者的感应都是很敏锐的,我本来也是不至于如此的。 但是金山真人一拳紧似一拳的狂攻,却是让我方寸大乱,这才会出现这样的低级失误。 我一屁股跌倒在地,金山真人长满了肉鳞的拳头,已经向我脑袋上呼啸砸来! 住手! 不远处响起无心人魔愤怒的狂吼。 只是不知道刚刚是无心还是有意,金山真人和我一追一逃,却是正好到了石厅远离他的一侧。 磕了药的金山真人速度大增,在我被金山真人打得脑浆迸裂之前,他还能不能及时赶过来,却是一个未知数了。 我心中慌乱,一时间只觉得全世界都在向我挤压过来,惊恐之下,忍不住本能地挥出一掌。 打出这一掌的时候,我就已经把眼睛给闭上了,只觉得自己的手掌拍上了一个冰冷柔韧的物体。 下一刻,我的面前猛地响起一声惨叫,本该砸在我脑袋上的拳头,却是久久没有来临。 呃…… 我试探性的张开眼睛,却看到刚刚还气势万千的金山真人,正跌倒在不远处的地上,吐血不起。 大血剑已经出鞘半截的无心人魔,僵立在那里,脸上的错愕表情却是连人皮面具都遮不住。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还剑入鞘,朝着我这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他当然不是拜我,而是因为在我的面前,不知道何时,竟然已经矗立起一个魔神般的背影! 我看着那个背影,都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我的天啊……怎么会是他?! 第507章 借师伯法体一用! 金山真人飞跌出去,落在地上,胸前袒露出一道仿佛被利器切割出来的伤痕,流血不止。 更可怕的是,那伤口两侧的肌肉,居然还像有着自己的生命一样,翻卷蠕动,他用力连点了几下,竟都止不住血。 然而现在根本没人关心这个,所有人都用一种震骇的眼神,望着那个挡在我面前的身影,看了一会儿,面上纷纷露出恐怖的表情。 当然,其实我自己也吓懵逼了。 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盘坐在地的山剑仙的法体。 我刚刚不知怎么的,就被他绊倒在地,而那无意中挥出的一掌,也是打在了他身上。 只是没想到这一掌倒像是把他打醒了,居然跳起来一剑就把金山真人给劈飞出去老远。 金山真人倒在地上,颤着声音厉喝道: 你到底是人是鬼? 一具看着早已没有生命气息,突然跳起来砍人,还把堂堂先天高手,都轻易打飞了出去。 这样的剧情,尤其还是在这个阴森森的深山古洞里,真是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 我就听到不少南海派弟子,已经缩在一旁牙关打战,不断嘟哝着“诈尸、诈尸”…… 我虽然心里也是直打鼓,不过这山剑仙到底还是我师门长辈,到底多了一份天然的亲近,没那么怕。 而且从他在危急关头剑劈金山真人、挡在我面前来看。不管他是活人、又或者真是传说中的僵尸,对我应该都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想到这里,我主意打定,非但没有听从胖子他们不断打手势、叫我快逃的焦急动作,反而把心一横,躬身拜倒,大声叫道: 天剑门愚剑仙诸葛若兰亲传弟子张劫!拜见山剑仙师伯!多谢师伯救命之恩! 冒犯师伯,请师伯恕罪! 我也是怕出什么幺蛾子,想都没想,就把报身份、摆后台、道谢、致歉几件事放在一句话里,一口气喊了出来。 然而让我再次懵逼的是,我喊完这句话,保持躬身抱拳的姿势良久,周围居然依然是静悄悄的一片。 我悄悄抬头,偷眼看去,只见持剑傲立的山剑仙,居然依旧保持着劈砍的姿势,一动不动。 呃…… 我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绕到山剑仙面前,看了一眼。 然后我的眼眶马上一热,满心的期待瞬间去了大半。 因为在周围火把的光芒照耀下,我看得很清楚,山剑仙依然保持着双眼紧闭的样子。 一身腐朽的袍服在他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崩碎化为飞灰,露出赤裸的胸膛,可惜胸膛却此刻没有一丝起伏,显然早已失去了生命。 人死不能复生啊…… 我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同时也恢复了理智,明白他刚刚那一剑,应该是受到我打过去的天剑门真气所牵引,经脉感应到熟悉的真气,肌体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而已。 这时候,像无心人魔、金山真人他们这些高人一等的高手,也都先后看出了事情的蹊跷,金山真人狞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大吼一声: 张劫!我们的比斗还没结束!刚刚算你走运,现在就看这尸体能不能再保你第二次! 说罢,他大手一张,就朝着我肩头抓了过来。 他一掌貌似乃是怒极而发,只听轰的一声,指掌中的空气都被大力撑爆,发出闷雷般的声音。 他整个人的身形更是快逾闪电,一闪就抓到了我面前! 事起仓促,似乎连无心人魔都来不及反应! 不好! 我自然一眼就看出金山真人这是含恨出手,一旦被他抓实了,只怕我连琵琶骨带几根肋骨,都要被捏得粉碎,从此就是个废人了。 只是现在我身后就是那扇高大坚固的石门,几乎可以说无处退避,不由得又是一阵绝望。 眼看自己就要伤在金山真人手下,突然,我的眼光掠过傲立一旁的山剑仙的身体,一道灵光忽然闪过我的脑海!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我高喊一声,弟子得罪了!借师伯法体一用! 然后一下扑到了山剑仙的背后,把他拦腰抱住,然后回忆着之前的感觉,一掌就印在了背后,冰火真气瞬间源源不断地灌输了进去。 而这个时候,金山真人已经扑到了离我不过咫尺之遥的地方,辉煌的火光下,我赫然连他狞笑时嘴角露出的白牙都看得清清楚楚! 避无可避,我索性心一横,不闪不避,反而在一瞬间倾尽全力,把自己所能调动的真气,全部轰进了山剑仙的法体之中! 或许是我的运气真的很好,老天爷都眷顾。下一刻,奇迹竟然真的在所有人的眼前重演了! 山剑仙抬起的手微微一动,已经腐烂成白骨的大活剑,便在空中划过一道缓慢而坚定的轨迹,直斩向扑过来的金山真人! 死人复生,白骨化剑,这样诡异的画面,任何人看了,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生惧意。 金山真人大骇,人在半途,已经瞬间变换了好几个姿势,试图避开山剑仙这举重若轻,大巧若拙的一剑。 然而没用,压根避不开! 最后一个动作做完,金山真人就像是迎面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高墙,浑身一震,惨叫一声,蓦地退回了原地。 而山剑仙的法体,在丝毫不带烟火气地完成了一记挥剑动作之后,也倏然安静了下来。保持着挥剑下斩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原地,像是一尊亘古不移的神像。 嗤…… 死寂的石厅里,突然响起一声轻响。 每个人都试图寻找这一声轻响的来源,却不由自主地被金山真人扭曲的面容吸引了视线。 他的五官已经因为剧痛完全皱缩在了一起,看上去狰狞又滑稽。 突然,他眯缝成一条线的眼睛里,猛然露出惊恐的神色。 紧接着,只听嗤嗤连声,他看似安然无恙的皮肤上,猛地炸裂开无数血口。 一道道利箭一样的鲜血,就从他遍布全身上下的伤口中,汹涌无比地飙射了出来! 不! 金山真人发出一声疯狂的拐角,突然头也不回,一下扎进不远处黑暗的通道里,瞬间不见踪影。 如此突如其来的变化,把我们每个人都镇住了。 什么叫虎倒余威在?这就是啊! 仅仅是遗蜕留下的一剑,就重创了金山真人,还成功唤起了他心中的恐惧。 堂堂先天高手,竟然连门人弟子都不管,自己先逃了?!金山真人飞跌出去,落在地上,胸前袒露出一道仿佛被利器切割出来的伤痕,流血不止。 更可怕的是,那伤口两侧的肌肉,居然还像有着自己的生命一样,翻卷蠕动,他用力连点了几下,竟都止不住血。 然而现在根本没人关心这个,所有人都用一种震骇的眼神,望着那个挡在我面前的身影,看了一会儿,面上纷纷露出恐怖的表情。 当然,其实我自己也吓懵逼了。 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盘坐在地的山剑仙的法体。 我刚刚不知怎么的,就被他绊倒在地,而那无意中挥出的一掌,也是打在了他身上。 只是没想到这一掌倒像是把他打醒了,居然跳起来一剑就把金山真人给劈飞出去老远。 金山真人倒在地上,颤着声音厉喝道: 你到底是人是鬼? 一具看着早已没有生命气息,突然跳起来砍人,还把堂堂先天高手,都轻易打飞了出去。 这样的剧情,尤其还是在这个阴森森的深山古洞里,真是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 我就听到不少南海派弟子,已经缩在一旁牙关打战,不断嘟哝着“诈尸、诈尸”…… 我虽然心里也是直打鼓,不过这山剑仙到底还是我师门长辈,到底多了一份天然的亲近,没那么怕。 而且从他在危急关头剑劈金山真人、挡在我面前来看。不管他是活人、又或者真是传说中的僵尸,对我应该都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想到这里,我主意打定,非但没有听从胖子他们不断打手势、叫我快逃的焦急动作,反而把心一横,躬身拜倒,大声叫道: 天剑门愚剑仙诸葛若兰亲传弟子张劫!拜见山剑仙师伯!多谢师伯救命之恩! 冒犯师伯,请师伯恕罪! 我也是怕出什么幺蛾子,想都没想,就把报身份、摆后台、道谢、致歉几件事放在一句话里,一口气喊了出来。 然而让我再次懵逼的是,我喊完这句话,保持躬身抱拳的姿势良久,周围居然依然是静悄悄的一片。 我悄悄抬头,偷眼看去,只见持剑傲立的山剑仙,居然依旧保持着劈砍的姿势,一动不动。 呃…… 我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绕到山剑仙面前,看了一眼。 然后我的眼眶马上一热,满心的期待瞬间去了大半。 因为在周围火把的光芒照耀下,我看得很清楚,山剑仙依然保持着双眼紧闭的样子。 一身腐朽的袍服在他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崩碎化为飞灰,露出赤裸的胸膛,可惜胸膛却此刻没有一丝起伏,显然早已失去了生命。 人死不能复生啊…… 我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同时也恢复了理智,明白他刚刚那一剑,应该是受到我打过去的天剑门真气所牵引,经脉感应到熟悉的真气,肌体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而已。 这时候,像无心人魔、金山真人他们这些高人一等的高手,也都先后看出了事情的蹊跷,金山真人狞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大吼一声: 张劫!我们的比斗还没结束!刚刚算你走运,现在就看这尸体能不能再保你第二次! 说罢,他大手一张,就朝着我肩头抓了过来。 他一掌貌似乃是怒极而发,只听轰的一声,指掌中的空气都被大力撑爆,发出闷雷般的声音。 他整个人的身形更是快逾闪电,一闪就抓到了我面前! 事起仓促,似乎连无心人魔都来不及反应! 不好! 我自然一眼就看出金山真人这是含恨出手,一旦被他抓实了,只怕我连琵琶骨带几根肋骨,都要被捏得粉碎,从此就是个废人了。 只是现在我身后就是那扇高大坚固的石门,几乎可以说无处退避,不由得又是一阵绝望。 眼看自己就要伤在金山真人手下,突然,我的眼光掠过傲立一旁的山剑仙的身体,一道灵光忽然闪过我的脑海!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我高喊一声,弟子得罪了!借师伯法体一用! 然后一下扑到了山剑仙的背后,把他拦腰抱住,然后回忆着之前的感觉,一掌就印在了背后,冰火真气瞬间源源不断地灌输了进去。 而这个时候,金山真人已经扑到了离我不过咫尺之遥的地方,辉煌的火光下,我赫然连他狞笑时嘴角露出的白牙都看得清清楚楚! 避无可避,我索性心一横,不闪不避,反而在一瞬间倾尽全力,把自己所能调动的真气,全部轰进了山剑仙的法体之中! 或许是我的运气真的很好,老天爷都眷顾。下一刻,奇迹竟然真的在所有人的眼前重演了! 山剑仙抬起的手微微一动,已经腐烂成白骨的大活剑,便在空中划过一道缓慢而坚定的轨迹,直斩向扑过来的金山真人! 死人复生,白骨化剑,这样诡异的画面,任何人看了,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生惧意。 金山真人大骇,人在半途,已经瞬间变换了好几个姿势,试图避开山剑仙这举重若轻,大巧若拙的一剑。 然而没用,压根避不开! 最后一个动作做完,金山真人就像是迎面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高墙,浑身一震,惨叫一声,蓦地退回了原地。 而山剑仙的法体,在丝毫不带烟火气地完成了一记挥剑动作之后,也倏然安静了下来。保持着挥剑下斩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原地,像是一尊亘古不移的神像。 嗤…… 死寂的石厅里,突然响起一声轻响。 每个人都试图寻找这一声轻响的来源,却不由自主地被金山真人扭曲的面容吸引了视线。 他的五官已经因为剧痛完全皱缩在了一起,看上去狰狞又滑稽。 突然,他眯缝成一条线的眼睛里,猛然露出惊恐的神色。 紧接着,只听嗤嗤连声,他看似安然无恙的皮肤上,猛地炸裂开无数血口。 一道道利箭一样的鲜血,就从他遍布全身上下的伤口中,汹涌无比地飙射了出来! 不! 金山真人发出一声疯狂的拐角,突然头也不回,一下扎进不远处黑暗的通道里,瞬间不见踪影。 如此突如其来的变化,把我们每个人都镇住了。 什么叫虎倒余威在?这就是啊! 仅仅是遗蜕留下的一剑,就重创了金山真人,还成功唤起了他心中的恐惧。 堂堂先天高手,竟然连门人弟子都不管,自己先逃了?! 第508章 噩耗 打跑了金山真人,我们呆愣了片刻,突然同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我们都知道,这次一跑,这老鬼在江湖上的名声就算是全毁了。 以后他能在南海派内部镇镇场子,都是好的了。 更大的可能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孤家寡人一个。毕竟谁也不会想给自己找一个一遇到危险、就丢下弟子自己先跑的师父。 靠山倒了,金龙身为剩下的南海派中的大师兄,色厉内荏地放了几句诸如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之类的狠话,一转身,带着自己师弟也匆匆走了。 只是他们的背影,怎么看都像是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我们见状,又是哈哈一阵大笑。 正在开心的时候,突然我心有所感,朝最靠边的一个岩洞看去,正好看到那里面冒出一个面色铁青的脑袋来。 五弟,怎么会是你来了?枭先生呢? 孔人看到那个人,吃惊地问了一句。 没错,此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正是孔方阁五方仙中的老幺,孔鬼。 只是此刻他的脸色却非常不好看,阴沉欲滴,还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咬牙切齿,在洞里扫视一圈,看谁的眼神都像是带着莫大的冤仇一般。 这样的表现,当真如他的名字,像是从地狱中爬出复仇的恶鬼。 孔人怕自家五弟的表情冲撞到我们,连忙一把将他从洞子里拉出来,拖到一边,两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片刻之后,孔人走了回来,只是刚刚脸上的喜悦已经不见,同样布满了悲愤的表情。 他告诉我们,副阁主孔悲,和五方仙中的老二孔地,殒命了。 怎么会这样? 我们闻言也是齐齐大吃一惊。 真要说起来,孔悲和我们的交情并不深,仅仅打过的几次交道,给我感觉就是他兄长的一个影子,一样的和蔼,而且还没有多少存在感。 孔地就更不用说了,身为孔悲的护卫,一直就是个游魂一样的存在。 自始至终,他和我们就没有过一句话的交集。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此刻却不声不响地死在了这座岛上,还是让我不自禁地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自从上岛以来,先救北山,再挫南海,连十凶之一的苍青子陨落,我们亦安然无恙。 种种事情,让我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夜郎江湖,也不过如此的错觉。 直到现在,死掉的人终于轮到我们身边的人了,我方才真正正视起这岛上的凶险来。 孔人告诉我们,孔悲两人的遗体,正是从我们这里离去的不臣之枭带回去的。 当时他回去的时候,看起来应该还刚刚和什么人交过手,受了不轻的伤。可惜终究没能救回孔悲。 而据不臣之枭自己说,他赶到的时候,孔悲二人早已断气。 他判断,伏击孔悲的行凶,行凶者八成是邪教门徒。当时那些人得手之后正准备撤离,他只来得及截下来最后一批人,大战之后,他受伤,那些疯子则全部战死,一个不留。 从事后的尸检结果来看,也证明了这一点。 孔悲明显遭遇了酷刑。 他的四肢被活活打断,眼睛被挖掉,舌头也被割掉,胸前用他自己的鲜血写了四个血淋淋的大字: 血债血偿! 这也符合孔方阁和邪教的恩怨,如果是其他门派,就算是和孔悲起了争端,错手杀人,也万万干不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当下,我们商议一番,决定即刻启程,回去看一看再说。 毕竟这石门未开,连当年的山剑仙都进不去,我们守在这里也没有必要。 反而是孔方阁那边,更需要身为盟友的我们支援。 连副阁主都被人杀了,估计他们就是不要降龙木,这次也会和邪教拼死大战一场,正是我们大显身手的好时候。 犹豫再三之后,我三跪九叩之后,还是决定带山剑仙的遗体一起上路。 祭拜之后,我把大宝剑抱在怀里,山剑仙的遗体捆缚在自己背上。 毕竟我刚刚才借他之手重创了南海派,若是把这具法体留在这里,要是南海派去而复返,难免会遭到他们的泄愤报复,万一被毁尸灭迹就糟糕了。 何况有这具法体在,我单是防御的话,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不是每个人都能突破天人一剑的。 山剑仙生前只修命不修性,死后也只是意识丧失,一身修为却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这才是我能以自己真气牵动他的关键。 看到我的举动,孔鬼有些意外。 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这是我师门中一位前辈的法体,坐化在了这里。 听了这个解释,他也就没再过问了。孔方阁自己都是一屁股的屎没擦干净,他也没那个闲情逸致来管我门中的闲事。 有孔鬼带路,日头刚过正午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来到了孔方阁建立的前进营地中,这里和搁浅的座舰隔水相望,营地的一角,就停放着孔悲主仆的遗体。 他们的遗容已经经过整理,然而这岛上条件有限,看着还是触目惊心,只能用白布草草覆面,权当保存最后的尊严。 看到这一幕,尽管交情不深,但我们还是觉得一阵难过。 想想看,前一天还和你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谈笑、推杯换盏的人,一夜过去,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残缺不全的尸体。 这样的反差,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好受。 我把山剑仙的遗体放下,嘱咐无心人魔好好看守,自己则在营地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孔慈的身影。 打听了一下,据说他正带着孔天和孔神,满世界找邪教徒的麻烦。 不过我却意外地在尸体旁一株高大的古树梢上,我看到了不臣之枭的身影。 他身上也缠着疗伤的白布,我站在树下,都能感到一阵浓烈的草药味从树上传来。 他应该是刚刚才冲了一个冷水澡,洗去身上灰尘和血污,湿漉漉的头发,一缕一缕地粘结在一起,搭在肩上。 他就这么蹲踞在树枝上,双手拢在袖子里,像一只孤鹰一样遥望远方,脸上充满了离别和自责的伤感情绪。 我能理解他现在的悲哀,从一个江湖散客到孔方阁的供奉,如果说他和孔慈兄弟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叹了口气,没有选择打扰不臣之枭,悄悄离开。 然后找到孔人,说有什么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孔人对我们能在这种关头选择回来帮忙,表露出万分感激的情绪。 不过千恩万谢之后,他还是告诉我,现在还请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还是等阁主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我们等待的时间并不久,半个下午之后,孔方阁主和孔天、孔神,就提着几个血淋淋的人头,踏着血色的夕阳回来了。 不过看他们脸上郁愤难解的神色,就知道现在他们杀掉的,不过是几个被当作弃子的小喽啰。 孔慈这一回,显露出了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枭雄霸主的气度。 他回来以后,把手里拎着的人头往孔悲和孔地的尸首前一扔,一炷香烧完,马上就雷厉风行地召集手下、和邀请我们这些合作者……开会。 第509章 谁的血债谁来偿? 孔方阁的会意一开始,不臣之枭就坦然地做了自我检讨,说他身为孔方阁的大供奉,居然没有保护好副阁主,这是他的失误…… 孔慈马上就打断了他的话,说这和枭先生无关,谁也没想到,邪教徒居然会如此不择手段。就算有错,那也是邪教的错。以后我们孔方阁,和轮子教就是不死不休的生死大敌了。到时候还请枭先生为我们张目,多杀几个邪教徒,以告慰舍弟和孔地在天之灵。 不臣之枭肃然应诺。 说完了这件事,孔慈敲了敲桌子,话锋一转,面色冷酷道,我们这次前来争夺降龙木,出师不利,连舍弟都丢了性命。不过这事决不能这么算了,如果夺不到降龙木,那我们的副阁主就相当于白死了。关于以后的行动,你们有什么看法,畅所欲言吧! 我没想到他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冷静地考虑降龙木,不由吃了一惊。 仿佛是感觉到我的情绪,孔慈睁开微微闭起的眼眸,看着我问,张先生是不是觉得在下过于冷漠了一点? 我哪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接茬触霉头,连道不敢。 孔慈叹了口气,脸上再次露出悲戚的神色。 他说下午我和孔神孔天已经把整个岛上看得见的地方都搜了一遍,也很是杀了几个邪教徒。可是他们真正的关键人物都隐藏了起来,杀掉的不过是一些弃子,远远不足以抵消舍弟的血仇。不过这些邪教徒既然聚集在这里,显然也是冲着降龙木来的,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两件事情一起办,等找到降龙木,自然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到那时,再新仇旧恨一起算。 我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不过我心里也明白,除了这个理由,孔方阁这般布置,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在商言商: 孔方阁这一次损失惨重,连副阁主都折在了岛上。 如果再不能找到降龙木弥补损失,只怕真要伤筋动骨,等数十年之后,江湖上还有没有孔方阁这个门派的名号都不好说了。 就像铁剑派,身为天剑后裔,我们的祖上也阔过嘞! 可是传到我师父这一代,早已籍籍无名,出了铁剑山百里,还有谁听过我们的名字? 不过这都是孔方阁的内部的考虑,我们这些外人有个说法就行了。因此听了孔慈的解释,我们都是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理由。 不过真正让我们意外的事情,却是发生在片刻以后。 我们的讨论还没得出一个结论,突然就有孔方阁的弟子冲进临时搭建的木屋,大喊阁主不好了! 孔慈本来心情就郁闷极了,一见这手下慌里慌张,连门都不敲就冲了进来,顿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放你妈的狗屁!老子就在这里,好得很呢!你是谁手底下的,这趟完了,回去领了工钱滚蛋! 那手下被他骂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但还是结结巴巴地大叫道,阁主!座舰上发来信息,他们遭到邪教徒的进攻啊! 砰! 这次孔阁主用上了内力,直接一巴掌把坚固的实木桌子都给拍塌了下去。我们这些人的脸上也觉得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 可不是么?我们正在这里煞有介事地讨论怎么揪出邪教徒,结果转身就发现人家抄我们的老窝去了,还有比这更打脸的事情么? 九头龙!我孔方阁和你不死不休! 孔慈阁主终于绷不住他装出来的慈祥,猛地发出一声像狼一般的嚎叫,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我们跟着冲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停在一里路外的阁主座舰上,果然有隐隐绰绰的人影在拼杀,一个孔方阁弟子站在桅杆上,正焦急地打着旗语。 但是当我们都冲出来之后,马上就有一个雄伟的身影,一跃上了数丈高的桅杆,大手一伸,就把那弟子的脑袋给拧了下来。然后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发出疯狂的大笑! 九头龙! 一道人影从旁边飞也似地冲出,踏水而去,直奔沦陷中的座舰。 毫无疑问,能有这个轻功的,自然是憋了一肚子火气的不臣之枭,而那个杀人示威的男人,正是闪电教的前教主、现在邪教的副教主……九头龙! 这位本次夺宝行动中邪教的最高指挥,竟然在短暂的蛰伏之后,亲自带队突袭了我们的后方! 还真是看得起我孔慈啊…… 孔慈阁主咬着牙,发出悲愤的笑声,嘴角都咬出了血迹。 看到这样的场面,我觉得自己也不能坐视了,冲着无心人魔一点头:老赵,拜托你了,邪教弟子,你认识的……一个不留!记得注意自己安全。 无心人魔冷酷地点点头,整个人也随之拔地而起,冲着孔方阁的座舰而去。 自从他刚刚神秘出道的时候,被邪教打着他的名义,做了几起杀人越货的恶事,他和邪教的梁子就结了下来,动起手来,也是绝不容情。 孔慈没想到我们这边一出手,居然就冒出来一个从未见过的先天高手,不由得一愣。 回头打量了我两眼,然后直接躬身下拜,行了一个大礼,说多谢张老弟高义。 我知道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微微一笑,说孔老兄不要客气了,快去剿灭轮子,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吧!小弟水战不擅长,便留在这岛上为孔兄镇守后方,保管营地无恙,就算是先天高手来袭,也叫他有来无回。 我这话说得有点大了,不过有山剑仙法体在手,只是防御的话,我还真是一点都不虚夜郎国的先天们。 孔慈刚回来就忙着开会,还没来得及听取手下孔人的汇报,所以大概还不知道我借山剑仙法体重创金山真人的事情。 但是看到我笃定自信的笑容,他还是只略作思考,就把营地完全交到了我手里,自己带着手下精兵强将前去援救座舰。 比起两位先天高手,他们的轻功就远远不如了,做不到踏水而去。不过我们在岸边也不是没有小船。 在一群心急如焚的高手划桨下,小船屁股后面直接拉出两条长长的白浪,速度居然也不曾稍慢一点。很快就逼近了巨大的座舰。 这个岛屿离陆地说不远,但也绝对不算近了,这座舰就是我们回去的倚仗,绝对不容有失。 不臣之枭、无心人魔、孔慈三拨人先后离岛之后,我也不多言,直接把山剑仙的法体请了出来。 一人一尸,就这么往营地边最高的一块岩石上一坐,一边警戒四周的环境,一边认认真真地观起战来。 我现在已经处于只差一步就能冲击先天境界的地步,因此像这种先天高手之间的生死对决,对我尤其重要。每看一次,都能让我受益匪浅,悟出新的灵感。 等我做好一切准备,再向座舰上看去的时候,就见到速度最快的不臣之枭,已经冲到了九头龙附近。 他大叫一声“还我孔方阁副阁主和弟兄们的命来”,然后手掌一翻,当头一爪就抠了下去! 第510章 三方合力围邪魔 不臣之枭攻向九头龙的这一爪,又快又猛,还带着无尽的悲愤。 饶是九头龙孔武有力,为一方巨擘,但也不愿意硬接,他一个铁板桥,让过不臣之枭这含恨而发的一爪。 不臣之枭吃亏就吃亏在长途奔袭上,踏水而至,身法运转不便,居然没能及时变招。 砰! 他一爪落空,直接抓在九头龙身后坚硬的桅杆上,木屑四溅。 然后两人就在不过方寸之地的瞭望台上,一拳一脚地疯狂对打了起来。 拳风爪劲旁逸斜出,落在旁边的围栏上,顿时碎屑飞溅,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刺耳摩擦声。 两人从高高的桅杆上一路打到甲板上,继而又震碎甲板围栏,落在波涛汹涌的海里。 区区几块破碎的木片,就能成为他们落脚借力的支点,让他们在惊涛骇浪中如履平地的同时,还不断向对手送去一招招致命的攻击。 两人拳脚碰撞发出的闷响,我在老远的地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宛如雷鸣。 我想这才是顶尖高手真正的风范,在任何环境中都能发挥出震撼人心的威力来。 换了任何一个实力稍差的人上去,恐怕不用三招,都会被他们轻易打落浪花中,然后惨然溺死在冰冷的海水里。 几个邪教徒眼里不如我,没看出这一点,居然还试图游水去帮助自己的副教主。 结果刚刚靠近,就被九头龙和不臣之枭交手掀起的潜流暗涌,直接卷入水中,连泡都没冒一个,就喂了水底的鱼虾。 滚!都滚!别他妈在这里碍事! 九头龙见状,气得发出滚滚的怒吼。 然后他脚下一震,真气冲出,激起一团圆坨坨的水球,然后抬手一拳打上去,水球顿时化作一束水龙般的激流,凌空直撞向不臣之枭。 隔着这么远,那激流都给我一种无可匹敌的气势,我自问如果是我面对这一拳,那非得冰火真气全开,用盾剑术去硬挡不可。 就这样,恐怕还要受不轻的内伤。 但不臣之枭不愧是成名多年的十凶高手,做出的应对就比我简单多了。 面对九头龙的狂攻,他嘴里发出一声凄厉如鹰的啼鸣,抬手就是一爪狠狠抓了上去! 这一爪简单而锋利,有一种苍鹰从九天之上俯冲下来的激越疯狂,就这般往前一捣,片片刀锋样的指甲割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 那充满毁灭气息的拳意水束,给他一把抓进中心去,三下两下,就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然后一拳一爪,就这么穿透哗啦啦四散飞溅的水花,重重地撞在一起! 两人同时一震,小吐了一口血,又各自退了开去。 而这个时候,紧随其后的无心人魔也像一个死神一样,悍然降临到了攻击座舰的邪教徒中。 不过相比起势均力敌的不臣之枭和九头龙,他的攻势就多了一种虎入羊群的感觉。 以先天之威凌虐后天,这是何等简单的事情? 三招两式,连大血剑都没有出鞘,他就已经将一众邪教徒杀得屁滚尿流、溃不成军。 一道道血色剑气,从他身上冲出,所过之处,邪教徒们纷纷像割草一样倒下。 住手! 九头龙没想到我们这边还有一个先天,看到自己的手下被无心人魔屠戮,不由得怒吼一声。 正要去救援的时候,却被眼前一闪而过的不臣之枭挡住。 不臣之枭咧嘴一笑,你的对手在这里。 滚开! 九头龙一拳击出,不臣之枭又伸爪还击。 砰砰砰,两人再度战成一团。 九头龙或许比不臣之枭功力更胜一筹,但若是不臣之枭一心拖延拦截,他也根本就无法速战速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下,在无心人魔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地倒下,心里在滴血,却又无可奈何。 终于,甲板上的邪教徒已经被无心人魔杀戮一空。 眼看着他的背影已经向舱内走去,九头龙忽然出奇地冷静了下来。 他冷着一张脸,寒声问不臣之枭,说你们真的要鱼死网破不成? 不臣之枭嘴一咧,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个冷笑,大喝一声,事情是你们挑起来的,杀我们副阁主在先,居然又来杀人夺船。现在知道打不过了,你还有脸还说什么鱼死网破?真当我孔方阁是泥捏的不成? 好好好! 九头龙闻言,大概也知道双方血仇已成,再也没有转寰的余地。 他索性恶狠狠地咬牙威胁道,老麻雀,你真当本座奈何不得你们一个小小的孔方阁?轮教所属,听我号令,执行第二套方案……烧船! 什么? 一听这话,所有人同时面色大变,就连我这个观战的,都不禁心中惴惴。 这艘座舰乃是我们回归大陆的唯一后路,若是邪教徒真的有备而来,提前布置了阴谋,把船给烧了,那我们就算把所有邪教徒包括九头龙给全歼于此,恐怕也划不来。 已经走到舱门口的无心人魔霍然回头,第一次开口了。 他看着九头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在这里,如果还能让你的人把船烧了,那我赵无双三个字便倒写给你看!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扎进舱里去了,看得我一阵着急。 我可是知道,无论是火油、还是火药,一旦燃烧起来,都是会爆炸的。 数量够多的话,哪怕是先天高手的护身真气,也不堪一击。 就像当初邪教徒大闹帝都的时候,长安成片的民房都在爆炸下毁灭。 无心人魔就这么进去了,阻止成功还好,若是不成,恐怕连他都会和船同沉,一起粉身碎骨啊! 偏偏我隔了这么远,叫喊不灵,而这艘船又是我们必不可少的东西,一时间我也非常矛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心人魔冲了进去。 片刻之后,不少舱室的窗口里都透出了隐隐的火光,看得我更加暴躁起来。 见此情景,九头龙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想要我死,你们也别想好过! 不臣之枭大怒,一爪抓在他胸前,血肉横飞,留下几条深深的伤痕,但是九头龙却笑得更大声了。 哈哈哈哈…… 然而他正笑得开心的时候,突然,所有着火的舱室,窗棂同时破碎,一个个失去生命的人影,被从其中像垃圾一样地抛了出来,刚刚燃起的火头也随之熄灭。 九头龙得意张狂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 怎么可能? 他失声惊呼的同时,一下不慎,又挨了不臣之枭一记重击,差点被打到水里去。 怎么就不可能了?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舱口慢慢走出。 在他身后,还跟着面无表情的无心人魔,但是从他紧紧捏起的拳头上,我就能看出,此时他心中的情绪,绝非表面上一般平静。 木夫子? 我运足目力,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及时拯救了座舰的人。 正是第一天和我们一起狂奔上岛的木夫子。 只是他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座舰上,还在这危急时刻,一气击毙了所有试图点火烧船的邪教徒。 要知道,那许多邪教徒可是分布在不同的舱室里,就算是以不臣之枭的轻功,也未必敢放话说,自己能在近乎一瞬间,就将他们全数击杀,完后还要附带灭火的。 这般手段,倒也当真称得上神鬼莫测。 眼看着自己这一次突袭大势已去,九头龙脸上终于浮现起一抹狠辣的神色。 他拼着背上又挨了不臣之枭一击,迅速借力脱出了不臣之枭的攻击范围,直奔半途中的孔慈阁主他们的船而去。 本座能杀得了,你们一个副阁主,今天就也能再拉上一个阁主垫背! 他目眦欲裂,嘴里发出恐怖的呼啸。 不好! 孔神他们五方仙中剩下的四个大惊失色,一一跃起,却被九头龙挥拳轻易击落水中。 这还是因为九头龙把所有的精力都锁定在了孔慈身上,不屑于分神去击杀他们,否则他们一个也活不下来。 不过就算这样,九头龙和孔慈之间,也瞬间被清空出一条阳关大道,再无任何阻碍。 偏偏这时候不臣之枭还处于全力一击之后、一口气回不上来的状态,木夫子和无心人魔,更是远在大船上,救之不及。我们更是只能在岸上看得干着急。 孔慈赫然是要以一己之力,对抗凶名赫赫的九头龙! 眼看着九头龙口角溢血,脸上却露出嗜血的狞笑,从天而降,落向自己的船头,孔慈神色一肃,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得锋芒毕露起来! 来战个痛快啊! 他发出和外貌完全不符的凶猛咆哮,竟然不进反退,迎着九头龙冲了上去。 可惜决心和意志,完全不能弥补两人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 砰砰砰,几招一过,孔慈便毫无悬念地被击倒在了救生小艇上。 正当九头龙就要痛下杀手的时候,一艘划得飞快的小船,突然从大船背后绕了出来,然后极快的速度,一头拦腰撞在了孔慈二人所在的小艇上! 小船猛地一晃,九头龙这势在必得的一拳,就失去了准头,一拳打得孔慈旁边的甲板木屑横飞。 紧接着,一道灰扑扑的人影,从新来的小船上一跃而起,一斧头劈向来不及起身的九头龙: 邪魔外道,休要逞凶!老夫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啊! 第511章 三英战九龙 见到有人及时救场,我们心中都是一喜,连忙抬头看去。 只见那疯狂挥舞着一柄车轮大斧,接下九头龙攻击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坐忘楼前迎客的北山派长老。 只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当日知客时的笑容可掬,而是换上了一脸意气风发的豪迈神色,前襟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肌,手中的车轮大斧挥舞之间,怕不是连合抱粗的大树,都能一斧两断! 在他身后的小船上,坐着的,正是胡南等一众我已经很熟悉的北山派弟子。 趁着自家长老拖住九头龙的时候,他们中赶忙分出两个人,迅速把倒地不起的孔慈给抢了过去。 其他人虽然端坐不动,但是面对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邪教头目,竟然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反而齐齐露出了同仇敌忾的神色! 这样的坚忍,任谁看了,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汉子”! 眼看到口的鸭子竟然又飞了,九头龙大吼一声,脸上露出了怒发如狂的神色。 他猛地一跺脚,小艇底部的木板顿时咔嚓一声,崩裂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一道冲天而起的水花,像是陡然升起的天柱,在半空中炸裂开来,冰冷的海水哗啦啦落下,把正在交手的两人浑身都浇得湿透! 冷水浇头,九头龙本来已经有些萎靡衰竭的气势,再次强行提升上来,他连踏三步,踏出一步就出一拳,打得北山派的长老连连后退。 等两人一进一退,瞬间冲到船边的时候,北山派长老终于力竭,腿一软差点掉到水里去。 而他横过来的斧面上,则是出现了三个清晰可见的拳印! 他到底不是苍青子那样的先天高手,虽然距离先天也不过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却犹如天堑。 他可以凭借着一腔血勇,暂时挡住受了伤的九头龙。 然而后者一旦认真起来,却又远远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了! 不过也不需要他继续独自对付下去了——有了他争取的这些时间,被摆了一道的不臣之枭和无心人魔已经浑身涌动着狂暴的气息,顷刻驾临到了这艘开始漏水侧翻的小艇上! 轰! 狭窄的小艇上,四大高手狠狠地对拼一记。 海面上顿时像发生了一场剧烈的爆炸,滔天而起的水幕,把我们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待到风平浪静,海面上早已看不到原本的小船,只剩下一片残破的碎木头。 北山派长老跌坐在自己带来的小船船头,斧头撑地,气喘吁吁。 而另外的三大高手则很有默契的各自占据了一块稍大的小艇碎片,冷眼对峙,载浮载沉。 三人之间的海水翻滚不休,竟是因为他们暗自比拼的气劲,而被激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短暂的调息修整之后,赫然竟是人数居于严重劣势的九头龙,率先发起了强攻! 如果不考虑彼此的立场,我也不得不承认,每个先天高手的身上,都自带一种令人心折的气度。 九头龙就是把疯狂发挥到了极致,当初在身受重伤的时候,他就敢端了一大天朝的刑捕部门;现在伤势尽复,更是丝毫不把两位同级高手和一位准同级放在眼里,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架势! 他脚下一踏,气势猛烈凶狠到了极致。 但他脚下的木片,却是连沉都没有沉,只是微微摇晃一下,竟然表现出极佳的轻功来。 我早就想到过,因为轻功是所有武学中最容易突破的,一个人,只要内力足够雄浑,就算没有绝妙的身法,通常速度也不会太慢,所以先天高手虽然各有所长,但是轻功都不会太差。 看拳! 九头龙借着这一踏之力,猛地跨出一大步,瞬间跨越了数丈宽的大漩涡,出现在了不臣之枭面前。 然后,吐气开声,照着不臣之枭的面门,狠狠一拳砸了上去! 咚! 不臣之枭怪笑一声,平平地伸出手来,利爪如钩,和对方硬拼了一记。 两只手重重地撞在一起。 九头龙是拳,不臣之枭是爪,两人徒手搏斗,却发出了敲击大鼓一般的巨响来。 随后,不臣之枭双臂一展,居然被九头龙的拳劲击退,脚下踩着的木片,在平滑如丝的海面上,撕裂出两条长长的涟漪。 不过九头龙也不好受,他虽然在真气浑厚方面稳压不臣之枭一头,但是皮肉到底不如指甲锋利,被后者在手背上抠出几条长长的血痕,皮肉翻卷,血一滴一滴地落下,染红了脚下的海水。 不臣之枭被一拳击退三丈,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再冲上去,而是扭头招呼无心人魔,说这位朋友,点子扎手,不如你我一起拿下他可好? 不臣之枭的务实我是早有体会的,而无心人魔似乎也不是什么把荣誉看得特别重的人,但是他们两个一言不合就联手群殴,这样的场面却是我事先没有想到的。 无心人魔冷冷地点了点头,呛啷一声,拔出了大血剑,朝着九头龙一剑斩了过去。 全力动手的无心人魔,和我印象中的他,又有些不一样,平时他虽然表情冷漠,但是其实心底里对我们这些后辈都十分回护。 然而现在没有了我在旁边拖后腿,他全力爆发起来,声势简直吓人。 大血剑仿佛门板宽的剑身,一挥动起来,在哪里都是抢眼的焦点,周遭翻涌着猩红澎湃的血气,所过之处,连海上的波涛都要退避三舍。 他提剑杀至的时候,我不知道九头龙首当其中是什么感觉,但是在我眼里看到的,却是脚下的木板冲开高高的浪花,张牙舞爪,宛如一头露出獠牙的凶兽,很有种择人而噬的凶暴。 他从侧面冲上,狠狠一剑劈向九头龙的脑袋。 九头龙双拳齐出,以拳面去夹住无心人魔的剑刃。 当的一声,他的拳头重重砸在大血剑上,发出打铁般的巨响,虽然成功夹住了这一剑,但是自己也被巨大的力量震得脸色一红,显然是被剑上蕴含的血气给伤到了。 一股巨大的气浪,从两人交手的地方爆发出来,掀起高高的浪花。 不臣之枭都不得不俯下身子,放低重心,对抗迎面扑来的巨浪。 而不远处小船上的北山派众弟子,就更糟糕了,他们完全就把不住舵,船身一阵猛烈的摇晃,一群人东倒西歪,差点栽到水里去。 最后还是船头的长老撑着斧头站起来,用力一跺脚,一招千斤坠的功夫,这才定住了船身,没有让它倾覆过去。 我远远地看着几人交手,心中天人交战,最后化作一声苦笑。 曾经我以为自己有了越级挑战的本钱,如此才会在古墟大门前挑战金山真人,但是现在看起来,我还是太天真了。 如果当时不是有山剑仙法体这样一桩开挂的利器,恐怕我已经栽在了那个最弱的先天手里,就更别提无心人魔、九头龙他们这些先天中的佼佼者了。 有了无心人魔在前面挡着,和九头龙硬碰硬,不臣之枭终于有了施展的空间。 他把自己最擅长的轻功发挥到了极致,几乎化身成一道幻影,围着九头龙团团乱转,一爪接一爪的杀出。 顷刻间,三道人影在海面上纵横飞跃,战成了一团。 这个时候,那位北山派长老也终于稳住了船上的局势,看准一个机会,手中车轮大斧一挥,大吼一声,跳起来用力斩向了九头龙! 邪魔外道!纳命来! 第512章 玄武潜龙船 在江湖上,对于半步先天,其实一直有一个明确的定义: 即是不但要完成了髓血脏的锤炼,在境界上,开始进军天地之桥。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还必须至少要有一个方面,达到了先天高手的平均水准。 只有这样的人,方才能获得半步先天的评价。 举个例子,比如我自己: 我的轻功早已达到了超过了许多龟速的先天,现在因为种种机缘巧合,真气也勉强完成了属性化淬炼,也算称得上先天真气了。 但是因为我的炼血境尚未完成,脏腑的锤炼更是干脆还没有开始,所以尽管我比一般的半步先天还能打,但我却不算半步先天。 至于江湖上一些庸人,他们早早地就完成了髓血脏的淬炼,却因为功法、资质过于垃圾,终身无望先天,战力更是只有渣五。 这样滥竽充数的家伙,也是没有资格获称半步先天的。 而此刻,用力斩出自己斧头的北山派长老,则是一个如教科书一般规范的半步先天高手。 从气息来看,他髓血脏俱全,通体无暇无垢。 而只要看那把沉重的斧头就知道,他达到先天标准的……是力量。 正因为如此,他才拥有了插手眼下这场混乱的先天战局的能力: 先天级别的力量,让他足以对九头龙造成相当程度的威胁。 想必就算是以九头龙的狂傲,也不愿意让一把力比先天的斧头,在自己身上砍上一下的。 更让九头龙恼火的是,如果是两人单对单,他凭借自己速度、内力、防御力上的优势,绝对可以轻松虐杀北山长老于拳下。 然而现在有了无心人魔和不臣之枭的干扰和庇护,他根本就抽不出手来,对付北山派长老。 剑法大开大合的无心人魔,负责正面抵住九头龙的重拳攻势; 而不臣之枭,则运用自己的速度优势,从旁袭扰,每一次出击,都有如毒蛇般致命; 北山派长老轻易不出手,只有当九头龙露出破绽的时候,他才会狠狠劈上一斧头,却几次都差点得手。 三个人,各有缺陷,又各有所长。 单对单的话,九头龙就算胜不了,却也不至于很快落败。 然而此时无心人魔等三人却完美地互补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牢固的铁三角,死死锁定了战局,同时也把九头龙往失败的深渊中越推越远。 九头龙大概也明白,再这么缠斗下去,自己只会是被拖垮的一方。 一抹凶戾之色,猛地在他脸上闪现而过。 他双拳一碰,再度逼退了无心人魔的一剑,大吼一声,想要我九头龙的命,你们也不看看自己付不付得出这个代价! 说罢,他也不管几人同时对他发起攻击,竟然劈空一拳打向不远处北山派弟子乘坐的小船。 咚的一声,一道模糊的拳劲轨迹横贯海面,重重撞在了船身上,一下就把北山派弟子的小船掀翻了过去。 北山派长老虽然本能地跃起,躲过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但却再也保不住自己脚下的船和弟子们了。 下一刻,北山派长老已经被冲上来的九头龙一举晃到身后,一脚踢进了海水里。 九头龙站在底朝天的小船上,望着海水里沉浮挣扎的北山派少年们,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去死吧! 他大吼一声,当头一拳直朝着离他最近的胡南砸下! 住手! 无心人魔和不臣之枭同时大惊失色,齐齐出手救援。 北山派是为了帮忙而来的,如果因为他们救援不利而折损了弟子,那他们在江湖上的脸面还往哪里放? 于是,两大高手一个围魏救赵,另一个瞬间闪到九头龙和胡南之间,企图硬挡下九头龙这一拳。 砰! 九头龙的拳头和不臣之枭交叉架在身前的手臂,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不臣之枭脚下的小船一荡,但让所有人惊讶的是,两人这一记碰撞,却远远没有之前那种惊天动地的威势,即使是我这个旁观者,都能感觉到碰撞的那一刻,九头龙的拳劲忽然变得空荡荡的。 借着这一碰之力,他庞大魁梧的身躯,突然陡然变成一片落叶般轻盈,避过无心人魔随之而来的一剑,竟然朝着另一边的海面上冲了过去! 不好!他要跑! 我突然觉悟了九头龙的意图,紧张得霍然从礁石上站起。 但我马上就反应过来,如果真的跑得掉的话,那他一早就跑了,又何苦战到现在?无心人魔的轻功绝不在他之下,不臣之枭在轻灵纵横四大方面全部超越他甚多,面对这样两位大敌,任何把后背暴露出来的逃走,都无异于自寻死路。 那么,九头龙现在是做什么呢?难道是自暴自弃了吗? 可是,以他这样的枭雄的性格,就算明知必死,也应该是选择正面力战而死,为什么会选择做这么一个看似异常耻辱的逃兵呢? 一念及此,我的心便又悬了起来。 就在这样的纠结中,我看到九头龙的前方,突然浮起一个黑黝黝的物体,宛如一只出水的乌龟。 浮出水面的同时,那龟背上面瞬间打开一个小洞。 九头龙一扑之下,正好落入那洞中,收容了九头龙之后,洞口迅速再度封闭,然后整个乌龟一样的东西,就整体开始下沉。 无心人魔随之追去的一剑,撕开水面,砍在这个古怪的东西上面,竟然也只能擦出一溜明亮的火花,奈何不得。 无心人魔在水面上明显愣了一下。 等他蓄力再斩的时候,那个黑漆漆的东西已经迅速沉入水下,逃出了大血剑的杀伤范围。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团黑影在水下飞快地远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无心人魔还想去追的时候,却被不臣之枭一把拉住。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就联袂踏水回到了孔方阁的座舰上。 另一边,一众北山派弟子齐心合力,也终于把倾覆的小船翻了过来,一群人浑身湿淋淋的,又把落水的孔神和孔天捞了上来。在孔慈的指点下,他们的目的地同样是搁浅的座舰。 看到他们的举动,我也知道大局已定,把山剑仙的法体往背上一捆,回到了营地里。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嘴角还带着血迹的孔神就划着小船回到了营地,找到我之后第一句话就是: 想不到邪教这一次,居然连玄武潜龙船这种大杀器都祭出来了,看来他们对降龙木也是势在必得。阁主和几位大人正在商议对策,现在请您和安先生也回大船上一叙。 第513章 南海一霸 玄武潜龙船? 和胖子、孔神一同回大船的路上,我咀嚼着这个奇怪的名字,脑海里反复回忆那个巨大黑影从水下冒出的每一个细节。 孔神看我表现得好奇,就笑着告诉我,说这玄武潜龙船,虽然号称是邪教的秘密武器,不过用的次数多了,在夜郎国便也不是什么无人知晓的事物了。 这些邪教徒的行事作风,向来都是藏头露尾,用的东西也都是诡诡秘秘的。 像这玄武潜龙船,就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寻访来上古公输门的机关高手,做出来的机关造物,防御力奇高不提,而且最擅长在水底穿行,一般人就算知道它,也拿它没什么好办法。 这一次接应九头龙走的,便正是这玩意。 不过虽然让九头龙逃了,但他的阴谋却是彻底被挫败,自己也不过仅以身免,被斩杀的一票邪教门徒,都是邪教真正的骨干精英。 把他们杀了,才算是真正给孔悲他们出了一口气,勉强捞回了利息,所以孔神的精神头看起来也很好。 我哦了一声,说原来是公输门下啊,我知道。 记得当初,和我师父诸葛若兰恩怨纠缠的那个女人一家,便号称是公输子在中原最后的传承。 想不到这个能够和墨家争锋相对数百年的机关世家,居然在夜郎国也留下了传承,还和邪教的这些地老鼠搅到了一起。 真是该杀! 我沉默了片刻,突然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不知不觉间,我却是把造成诸葛若兰一生悲剧的根源,都迁怒到了这个公输家分支的身上。 以孔神的实力,小船自然是划得飞快。 不一时,我们就回到了孔方阁的座舰上。 以不臣之枭和无心人魔的身份,自然早就在舱里就座。 只有孔慈带着孔天,亲自在甲板上迎接我们。 见面寒暄了两句之后,他就把我们让进了船舱。 在这里,我不但看到了无心人魔、不臣之枭,还看到了木夫子,以及他为什么能够瞬间扑灭全船火头的关键秘密。 他还是面具黑袍,一副藏头露尾的衰样。 但是在他身后,一个个高大、森然、充满了神秘风格的木傀儡,安静在站在每一个角落的阴影里,不言不语,却能给人一种充满压迫力的感觉。 我第一次感到,这个木夫子虽然本身的实力不高,看着也就二流高手的水准,但他却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绝对是个难缠的角色。 真要动起手来,若是不催动鬼火焚烧,恐怕我还真不是他傀儡大军的对手。 幸而现在我们还勉强算是站在一条船上,不是敌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诡异的家伙,和孔方阁也不是一条心。 孔慈把我们引进来之后,一群人很快就座完毕。 经历了刚刚的一场大战,船上处处还能看到血迹和烟熏火燎的痕迹,不过幸好后厨未损,很快就整治了一桌还算过得去的饭菜上来。 不过和之前在岸上的沉痛悲愤不同,这一次的孔慈却是显得意气风发。 江湖人一向是重恩怨,轻生死,斩杀了那么多的邪教徒,还重伤了九头龙,按照武林中的算法,孔悲的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所以,一时间,我们也算得上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只有胖子最无聊,几杯酒一下肚,面红耳赤,耍起了酒疯,一个劲地盯着木夫子,说要看看他戴着面具怎么吃喝。 最后愣是逼得人家一口菜都没吃,被胖子盯得急了,干脆怒哼一声,离席拂袖而去。 孔慈知道这两个人的脾性,也不调和,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闹。 完了让后厨再弄一桌同样的饭菜,送到木夫子房里去便是。 反正左右不过几十两银子的事,孔方阁这种连名字都闪着金光的土豪,自然不差这点小钱。 然而就在我们喝得宾主尽欢的时候,桅杆瞭望台上负责警戒的哨位,突然高声示警,说不好了!有船直往我们这边来了。 听了这话,我们整个人都不好了,麻痹的一波接一波,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顿饭了啊? 不过尽管心里抱怨,我们还是纷纷停杯投箸,向舱外走去。 值得一提的是不臣之枭,这位大高手是个绝对的吃货,一碰上食物就停不下来,这会儿虽然脚已经在跟着我们往外走了,但手上还端着一大盆饭菜,吃得唏哩呼噜的。 看他这架势,是打算在双方接触之前,把肚子先垫饱呢! 而等我们看清楚来船的旗号之后,心情顿时更加不好了。胖子更是直接出声骂骂咧咧道: 妈的,又是南海派的这群混蛋,怎么哪儿都有他们? 没错,此刻这艘毫不避讳,直奔我们而来的大船,正是南海上鼎鼎大名的一霸,南海派!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和夜郎国的江湖巨擘北山、南海,都打过几次交道。 抛开各自的实力不谈的话,北山派个个都是好汉子,就连胡南这种没什么本事的胆小鬼,也不失为重情重义的江湖儿女。 但是南海派嘛,不客气地说,我对他们真的没什么好印象: 强抢恶要,欺行霸市,什么缺德事他们都干得出来。这人品实在是……呵呵,我都不太想评价。 我本来还以为,我把金山真人给揍了,这一次南海派见到我们,起码会给出一点相应的尊重。 然而事实证明,我还是太低估他们的狂妄了。 南海派的座舰,论大小、卖相、坚固程度,都明显和土豪孔方阁花重金买来的座舰,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但是此刻,他们却是鼓满了风帆,一头朝着我们这边撞了过来,大有我们不让路,就要让我们去海底见龙王爷的架势。 孔慈只是打量了几眼,就脸色难看地对我们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来的这艘船上,坐的应该就是鼎鼎大名的镇海君独孤恪了。 所以别看他们的船虽然小,但是绝对有霸道的底气。不臣之枭就亲口说过,像他这种野路子出身的人,比不得独孤恪。 这番话里到底有几分谦虚、几分真实,我不太好判断。 但是看他难得在没吃饱的情况下,就放下碗筷,脸色凝重地盯着对面的大渔船,我就知道他八成真的不是独孤恪的对手。 眼看南海派的船越逼越近,却丝毫没有减速或转向的趋势,也没有跟我们沟通的意思,我们船上的人终于忍不住人人变色。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无心人魔,不臣之枭镇不住场子,真要冲突起来,那他就是我们这边最后的王牌和底牌了。 在这种情况下,无心人魔却是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挥了挥手,轻描淡写地说道,起锚!撞过去! 啊?大爷,您也太猛了吧? 所有人都一脸懵逼地看着无心人魔,纷纷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 无心人魔冷酷地一扫他们,大喝一声,怎么还不动?难道我们的船搁浅了还没弄出来吗? 这个…… 孔神面有难色,说弄是弄出来了,但是对面可是南海派欸?我们这么做真的没问题? 无心人魔拿出他在中原当头号通缉犯时的凶横,嘴角扬起一丝狞笑: 南海派?了不起?老子撞的就是南海派!你们一群大老爷们,船比他们好,人比他们多,他们敢在海上横冲直撞,难道你们的裤裆里就都没有卵蛋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纷纷色变。 孔慈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挥手,说就依赵兄的!他们不让路,我们就对着撞上去! 这些天损兵折将的经历,让这个和气的老商人心里,也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一旦找到一个宣泄口,就会疯狂地爆发出来。 阁主…… 孔神还要再劝,孔慈却是冷冷地一瞪眼睛: 没听到我说的吗?起锚,转舵!撞上去! 是…… 孔神大概是看自家阁主心意已决,叹息了一声,下去布置去了。 很快,我们的船就也掉了一个头,底舱两排橹手齐齐发一声喊,一用力,粗大的桨撸拍打着潮水,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船速越来越快,迎着南海派的船就直冲了上去! 一百丈…… 五十丈…… 三十丈…… …… 我们每个人的手心,都紧张得捏了一把汗。 只有无心人魔抱臂站在船头,面如铁石,看他的样子,如果南海派不停船,他真的会一力主张撞上去的。 二十五丈…… 二十丈…… 这时候,站在我身边的孔慈身形都有些摇晃了,看起来也是在犹豫不决,寻思着要不要发布停船的命令。 终于,双方的船靠近,彼此间隔只有十来丈的时候,南海派地船猛地降下了风帆,速度猛降。 我们这边的人群里,顿时传出一阵激动的低声欢呼,孔慈也连忙下令停船抛锚。 这个行走江湖嘛,挣了个面子就行了,没必要非打生打死。 我理解。 瞧你们这群人的出息…… 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紧接着,一个人影从南海派的船舱里钻了出来。 虽然这时太阳已经接近完全落山,但我还是看得出,那是一个年轻人的轮廓,瘦削,俊逸,还带着冲冲的怒气,并非江湖传言中身长八尺的南海派第一高手,镇海君独孤恪。 这个年轻人显然很不爽我们的举动,但还是压抑着火气,走到船头遥遥一拱手,高声道: 南海派在此办事,还请前面孔方阁的朋友劳驾让条路出来,暂时离开此岛。这份恩情敝派铭记在心,日后但有所求,敝派上下,莫敢不从。 这番看似客气的话一说出来,我们船上顿时又是一阵骚动,不少人都面现怒色。 啊!好霸道的宣言! 这降龙木还没出水,他们就打算要清场了吗? 第514章 耀武扬威 这名南海派弟子目中无人的宣言,一下子就激怒了我们。 本来还想着息事宁人的孔慈,此刻闻言也不禁怒从心中起。 他猛地踏前一步,质问这名弟子,说这话到底是你自己的意思呢,还是独孤海君的意思? 这弟子居然高傲地一抬下巴,说谁的意思,对你们有差吗? 孔慈怒极反笑,说若是独孤海君的意思,我孔某人自然要退避三舍,这个面子不敢不给,但若是你自作主张,要挑起孔方阁和南海派之间的矛盾,那我说不得就要帮独孤海君调教一下这个弟子了。 说着,他就再度踏前一步。 这一步踏出,他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我们所有人的正前方,离船舷不过一步之遥的地方。 看这架势,他仿佛随时都能飞跃过去,对这名狂妄的南海派弟子悍然出手。 然而就在这时,半空中突然凭空炸开了一声雷霆般的怒哼。 打狗还要看主人!本君的弟子,岂是什么人说教训就能教训的? 霎时间,一股庞大的气势,随着这怒哼声,就朝着我们船上滚滚压了过来。 孔慈背影猛地一晃,幸好他身边的无心人魔一抬手搭在他背上,才稳住了阵脚,没有当场出丑。 不过隔着十余丈的距离,一声怒哼,就差点把孔慈这个不弱的高手,给震得跪倒在地,出声这人的功力之高绝,也真可以说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同一时间,当啷一声,无心人魔背上的大血剑,似有灵性般蓦地出鞘半截。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我们耳边余音袅袅,悠悠不绝,却是把那一声怒哼带来的压力化解于无形。 原来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高手,难怪敢妄言教训本君的弟子。 对面船上,嘎吱一声,舱门打开,一个魁梧的身影,从船舱的阴影中缓缓踱了出来。 此行的正主,镇海君独孤恪终于露面。 他一出现,所有人的视线,就仿佛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虬髯客,给吸引了过去。 这位名扬天下的十凶高手,不仅在江湖中有着泰山北斗一般的地位,甚至在朝廷中也受封了镇海候的封号。 哪怕只是没有实际封地的荣誉王侯,也是非常不容易了。 也正因为如此,才成就了他镇海君的威名。 然而此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个人,却是满脸浓密的大胡子,脸色呈现出一种长年暴晒的藏红色,穿着简单到简陋的粗麻布衣服,衣袖和裤管都挽到了膝肘部附近,腰间别着一把锋利的杀鱼刀。 看上去不像是养尊处优的王侯宗师,倒和菜市场上捕鱼卖鱼的普通老汉没什么区别。 不过我们却是心知肚明,这南海派的武功,本来就是以风里来浪里去的渔家术起家。 镇海君独孤恪越是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渔夫,那就越证明他把本门的功夫练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 别的不说,就说刚刚那一声怒哼,就已经足以说明他的强大和危险。 俗话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如果有得选择的话,我是真心不愿意和这样的高手起冲突。 因为这意味着无心人魔作为我们这边的第一高手,很可能遭遇致命的威胁。 不过先天高手的想法,显然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 镇海君独孤恪嚣张的表现,自然而然地激起了无心人魔暗藏已久的傲气和逆反心理。 他冷哼一声,是不是妄言,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孔阁主,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便是,我倒要看看,今天某人能不能干扰到你一丝一毫! 无心人魔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挑战独孤恪,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境下,这个说法和指名道姓也差不多了。 镇海君果然摸着自己的大胡子,嘿嘿冷笑起来。 无心人魔也是默不作声,手却不声不响地摸上了大血剑的剑柄。 眼看两大高手之间暗流涌动,危险的气势不断攀升,看起来他们一言不合,就会爆发出一场惊天血战。 突然,一个瘦小的身影一下插进两人之间,隔绝了他们的气势。 两位,慢来,慢来,不慌动手啊!要是能给我这老麻雀一份薄面的话,还请稍安勿躁,听我一言。 这像夜枭一样难听的声音响起,自然是不臣之枭了。 在场的人里面,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一下插入两大先天高手的气场中央了。 要知道,这样的行为,可相当于同时承受两大高手的气势压迫。虽然仅仅只是气势,但无心人魔和独孤恪也绝非普通先天可比。 次一点的高手,恐怕刚一靠近他们比拼气势的范围,就要被崩飞出去了。 不过不臣之枭冲进去之后,只是脸上微微一红,就把两股气势造成的震动,给镇压了下去。 独孤恪眼神流转,看了不臣之枭一眼,突然收回气势,说好,本君就给你老麻雀这个面子,听听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把气势一收,无心人魔自然也不为已甚,也自行收了气势,抱着大血剑就坐到船头吹风去了。 独孤恪扫了他的背影一眼,冲着不臣之枭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臣之枭清了清嗓子,说海君可知道,就在您来这里之前,我们才刚刚和轮子教干了一架? 哦? 独孤恪一挑浓密的眉毛,问九头龙那厮? 不臣之枭大为意外,你也见过他了? 独孤恪一振衣衫,淡然道,巧了,今上午本君也刚和他干了一架。可惜这货名字够大,胆子太小,挨了本君两掌,就自己先跑了,实在不过瘾。怎么?你们是打算拿他吓唬本君呢?还是打算帮本君接着过过手瘾? 不臣之枭像是被独孤恪的咄咄逼人,搞得有点不耐烦,脸一沉,说海君误会了,老麻雀想交手的话,什么时候废话过?现在跟你说这么多,也是抱着化干戈为玉帛的想法,海君莫要不识好歹。 没想到独孤恪听了以后,不但没生气,反而点点头,说这话倒是在理,好,你接着说吧。 看得出来,独孤恪行事作风虽然霸道,但也不是战斗狂,他也不想和我们撕破脸,只是想争取最大的好处而已。 毕竟现在我们明面上的筹码丝毫不比南海派弱,甚至犹有过之。 只不过双方都不想闹得不可开交,大家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势力,若是为了这一点身外之物搞出人命,弄成血海深仇那就不好收拾了。 不臣之枭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往旁边一让,把北山派的人露了出来,说海君看看这是谁? 独孤恪眼神在北山派长老脸上一扫,眉头一皱,说楚南樵?你们居然也在这里?苍青子呢? 在先天高手的眼里,通常都只有和自己平级的人。 刚刚独孤恪的注意力都被不臣之枭和无心人魔吸引了过去,因此尽管北山派这名叫楚南樵的长老,大小也算个高手,却还是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直到此时楚长老自行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方才被他注意到,而且开口还是问苍青子的下落。 楚长老左右一看,脸上露出悲戚的神色,低声说苍青子师兄已经陨落了。 什么?! 独孤恪低呼一声,八风不动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他连声追问道: 苍青子死了?谁干的?难道是九头龙不顾脸面偷袭? 楚长老摇摇头,回答说不是,苍青子师兄是栽在了这岛中上古门派豢养的守护兽手里。 按理说,像苍青子战死这种消息,是不应该提前透露出去的,不过他是个聪明人,已经明白了不臣之枭的意思,知道接下来的谈判,就算瞒也瞒不住,索性自己先回答了,也显得光明磊落一点。 异兽吗…… 听到这个消息,独孤恪的神色终于严肃了起来。 到了他们这个级别,胜败其实都在一念之间,像前天晚上,不臣之枭在和九头龙的战斗中棋差一招,但是今天就找回了场子,撵得后者抱头鼠窜,连手下都没救得回去。 可若是有人陨落,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独孤恪的实力或许在十凶中都算比较强的,但和全力爆发的苍青子大概也只在伯仲之间。 现在降龙木还没出水,苍青子就阴沟里翻船栽了。 那同样意味着,就算换了他上也未必讨得了好。 在他们这些拥有漫长生命的先天高手眼里,和足以威胁生命的危机相比,南海和北山之间的那点摩擦,又不算什么了。 所以他立刻把目光转向了不臣之枭,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不臣之枭斩钉截铁地一拍栏杆,合作! 好! 独孤恪也是果断之人,当即就拍了板。 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他甚至还主动在分配方式上让了步: 我们联手,先把完整的降龙木夺到手,到时候你一份,我一份,船头背剑的那位一份,楚南樵现在是半步先天,而且苍青老儿人虽然不在了,但是人情还在,他也能算半份……至于木心液,等木头到了手,我们再各凭本事,比武来决定归属,你们看这样可好? 他这话刚一说,孔慈就急了,他一步走出,沉声问道,独孤前辈,那我们孔方阁的那一份呢? 独孤恪眼睛一斜,看着他问,你也想要。 孔慈被他眼睛一瞪,脑门上都开始冒汗了,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对,为了这批降龙木,舍弟都折在了这海上…… 独孤恪一摆手,说少叫苦,大家都是跑江湖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道理难道你不懂?本君就问你一个问题,答出来的话,降龙木就也有你们孔方阁的一份。 孔慈脸色一喜,一点也不在意独孤恪把孔方阁和不臣之枭分开来计算了。 不臣之枭毕竟是客卿,按照客卿契约,到手的资源有绝大部分都是属于他自己的,只需要给孔方阁缴纳很小的一部分抽水就可以了。 其他的降龙木,就算孔方阁主想要,也必须花钱来买。 但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一份就不一样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啊。 所以他立刻一伸手,恭敬地说前辈您问。 独孤恪盯着孔慈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他肩膀都开始摇晃,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本君的问题就是,你想分降龙木……凭什么呢?哈哈哈…… 咔嚓一声,孔慈脚下的甲板,顿时崩裂出几道蛛网般的裂纹。他的脸色,也先是煞白了一瞬间,继而因为羞恼而变得潮红一片! 他拳头攥得紧紧的,咬牙切齿地问道,前辈,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不,本君只是在告诉你,没有这个本事,就不要贪图你不该贪图的利益……会死人的。 独孤恪把脸色一正,悠悠地答道。 此言一出,我顿时感到夜郎国武林中,弱肉强食的氛围,分明比中原还浓烈得多,这里的一切发言权,几乎都是以拳头大小来决定的。 武运如此昌隆,难怪以不足大唐三分之一的疆域,就培养出了丝毫不下大唐的顶级高手。 眼看孔慈阁主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就要和独孤恪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我连忙走上去按住他的肩膀。 阁主,稍安勿躁。 我附在他耳边小声叮嘱了一句。 然后回过头,看着意外的独孤恪,说那照前辈这个算法,降龙木肯定少不了在下这一份咯? 第515章 分赃的资格 你? 独孤恪被我问得懵了一下。 停顿了一秒钟,他才又问我,说你又是哪个? 我笑了起来,大马金刀地拍了拍巴掌,说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前辈的师弟金山真人可是输在我的手上啊……咦?怎么?金山真人不在这里吗?不会伤得起不了床了吧? 我最后一句明知故问,让独孤恪两条刀锋一样的眉毛,瞬间就竖了起来,冷声问是你? 但他马上又断然自我否定道: 不,绝不是你,在年轻一辈里,你这一身本事,确实称得上一时翘楚了,但想要把吞了定海丹的金山打成那个样子,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我嘿嘿一笑,针锋相对地挑衅道: 有没有这个本事,海君何不自己试试呢?不过试完之后,您那一份降龙木还有没有资格分到手,晚辈可就不敢保证啦! 我说得越是轻松笃定,独孤恪就越是惊疑不定,后来干脆把金龙叫了出来。 两人一番絮絮叨叨之后,他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继续把目光看向了我,不屑地说靠着一具上古奇尸伤人,这也算你自己的本事? 我早就挖好坑在这里等他了,一听他这么说,顿时心花怒放,连忙挤兑道: 既然海君这么说了,那我不妨就把您口中的上古奇尸请出来,若是海君也有驱动他的本事话,不但降龙木我不要了,连我赵老哥那份也双手奉上,甚至您要是有兴趣,咱祖师爷的遗体,都可以任您处置,您看可好? 这个赌注就下得有点大了,独孤恪只是微微迟疑了一下,就看向无心人魔,问我说你的话能算数? 无心人魔立刻用他独特的嗓音开口,说张劫的意思,就代表我的意思。 好! 独孤恪闻言,顿时喜上眉梢。 他仿佛生怕我反悔了一样,飞快地一拍板道,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得在心里暗中偷笑:嘿,你现在是愉快了,就是不知道一会儿试完之后,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因为在回座舰的时候,我就已经把山剑仙的法体也一路背了回来,所以很快,几名孔方阁的弟子,就将他毕恭毕敬地抬了上来。 法体依然保持着我最后一次催动他时的姿势,傲然屹立在甲板上,夕阳最后的余晖,通过海面的反射,落在他脸上,宛如神佛。出于恭敬的考虑,孔方阁的弟子们已经给他披上了一件我们这个年代的长衫,因此一眼看上去,虽然双目紧闭,却依旧栩栩如生,就像是在熟睡一般。 独孤恪绕着山剑仙的法体转了两圈,然后蓦地回过头去,问金龙,说你确定看到他只是在这具古尸身上拍了一掌,他就动起来了? 啊,是啊…… 金龙骤然被问到,哼哼哈哈半天,又开始杂乱无章地描绘起当时我和金山真人大战的景象。 哼! 独孤恪却是哼了一声,就不再理这个丢人的弟子。 他骤然一闪,落在山剑仙法体身后,轻轻一掌就拍在了法体的背后。 砰! 这一掌他没有用上任何真气,单纯肉体的力量击打上去,居然也能发出擂鼓一样闷响。撞击双方的肉身之强健,可想而知。 奇怪的是,这在先天高手眼里不值一提,但是在普通人中,却完全称得上沉重的一掌,落在毫无意识的山剑仙身上,竟然没有把他击倒。 他就像自己名字所暗示的那样,岿然不动,只是我们那一刻,我们都分明感觉到,脚下的甲板,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那架势,就像山剑仙虽死犹生,仅凭遗体的本能,就拥有卸力化力的神奇能力。 不过,毫无疑问,山剑仙的遗体虽然对外力的击打做出了反应,但他并没有像独孤恪期望的那样被操纵。 我们的镇海君大人见此情景,脸色忍不住悚然一变,扭过头来问我: 真气? 我却不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独孤恪哼了一声,又瞪了噤若寒蝉的金龙一眼,这才把手搭在山剑仙的法体背心大穴上,试探着地输入了一股真气进去。 我一看到他这个动作,马上捂住眼睛,只从指缝里看外面,然后还狠狠倒退了三大步。 其他人看到我的举动,虽然不解其意,但是抱着以防万一的精神,也是纷纷跟着跑开。 霎时间,以山剑仙和独孤恪为中心,甲板上顿时就空出来一大圈空地。 这时候独孤恪看起来还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我们的所为,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便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呵斥道: 故弄玄虚! 无心人魔人皮面具上表情一扯,像是要上去和他理论,但是马上被我拦住。 我说先不和他计较,看看再说。 果不其然,我的话还没说完,一手按住山剑仙后背的独孤恪,脸色猛然大变! 他大叫一声,松开手疯狂向后跃去,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从两人掌背相接的地方,猛地爆发开来,把他撞得连连后退。 咔嚓一声,甲板边缘的栏杆都被他撞断,他整个人掉进海里,半天才浑身湿漉漉地再次跳了回来。 不过即使如此,堂堂镇海君,竟然还是一言不发,面色铁青,像筛糠一样,足足抖了半刻钟,才哇的一口血吐出来,脸上这才郁色尽去。 鲜红的血,落在甲板上,显得触目惊心。 独孤恪一口淤血吐出来,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向山剑仙的法体,感叹道,好厉害…… 而在他对面,山剑仙的法体又有了不同的举动: 在遭到外派的真气入侵体内之后,他已经霍然转过身来,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手中骨剑高高举起,仿佛随时要斩下一般,虽然他眼中依然没有焦距,但却面带怒色,威风凛凛,状若天神! 见此情景,我忍不住嘿嘿一笑,对胖子他们低声道,独孤恪用别派真气入侵师伯法体,却想不到师伯一身功力都凝聚在这里,他这一下进去,就等于是被天人巅峰的高手用护体罡气反击倒撞了一下,这威力岂可等闲视之?他只是洗个海水浴、吐一口血,运气已经算好的啦! 说话的时候,我故意把音量控制在貌似窃窃私语、又恰好可以被所有人听见的范围内,独孤恪闻言哼了一声,脸色格外难看。 倒是金龙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跳出来指着我大叫,说海君师伯不行,难道你就可以?! 我这时候正愁独孤恪在山剑仙的反击中伤得不够重,一听这话眼前都亮了啊,马上叫道,我当然可以啊,海君前辈,你是不是也有这个疑惑啊?要不你来挡我师伯一剑? 呃…… 金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回头畏畏缩缩地瞟了独孤恪一眼。 独孤恪这时候估计连掐死他的心都有了,闷不吭声犹豫了半天,直到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了,他才怒目而视,道: 小子!我承认你那一份分配资格了?行了吧!别欺人太甚!不然我独孤恪也不是好惹的! 第516章 另觅他途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镇海君独孤恪服软了,哈哈一笑,连道岂敢,岂敢。 然后我又朝着山剑仙的法体拜了几拜,扛起来就往舱里走去。 路过胖子身边的时候,顺便踢了他一脚,对其他人说,这胖子就是我经纪人,具体的分配方案,你们直接跟他谈就可以了。 我却是明白,就应该让最合适的人,去做最合适的事情。 比如在谈判、特别是捞油水这一块上,我和这个死胖子,的确还差着十万八千里的道行。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一通谈判扯皮之后,三方的方士传承就集合在一起,连夜演算起新的通往降龙木的捷径。 看起来他们也不打算等到石门正式开启的时间,再去争夺了,而是打算先捷足先登,以避免宝物落在其他势力手里。 所谓人多势众,这次演算的效果也是奇快无比。 一夜过去,时近天明的时候,就有人来我的舱室敲门,说张先生,新的路径已经推算完成了。 这么快? 我听到这个结果,也有些意外。 在新推演开始之前,三方的方士传承还聚在一起,推算了石门开启的时间,据说至少要等到半个月以后去了。 这样说来,如果这一次推算出来的捷径没有问题,那我们等于是就比其他势力多了半个月的缓冲时间,这个优势可就大了去了。 所有人很快都得到通知,聚集到了朝阳照耀的甲板上。 木夫子是三大势力中唯一的活人——南海派的方士传承和北山派一样,也是古代流传下来的方士器械——所以最后还是由他来给我们讲解这一次的结果。 他告诉我们,新推算出的通道,就从岛边的一条暗河进入,从距离上来判断,可以直达那座石门大厅的下方,现在降龙木就正是被困在那里,静候出水的日子。 不过他也警告我们,这条暗河他也只推算出了距离和可行性,至于其中到底有什么危险,却不是他所能知道的了。 从上古门派周密的布置来看,其中可能非常凶险,具体去与不去,就需要我们自己去考量了。 对于这样的警告,大家自然是哈哈一笑,混江湖嘛,怕危险还混个卵,不如早点回家种红薯,还能有个好收成。 就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孔慈仿佛是为了在镇海君独孤恪的面前出一口被鄙视的恶气,一个命令下去,整艘座舰顿时像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机械体,有条不紊地运转了起来。 很快,随着脚下的大船一阵震动,从船尾的地方,一块翻板被放下,推下来几艘奇形怪状的全封闭小船。 这些船的外形,看起来有些像我们见过的邪教的玄武潜龙船,不过材质上却明显轻便得多,都是用结实的松木板弯折拼接而成,船身上板材的缝隙,全部用松香一样的物质密闭了起来。 据孔慈阁主说,这些潜水船,都是他委托南派墨家的巨子亲手打造的,专门就是为了防备水下环境。 虽然在坚固程度上不如玄武潜龙船,但是这一次又不是打仗,单论速度的话,这些外号梭子鱼的潜水船,却是比后者又迅捷犀利得多了。 如此潜水利器,顿时让孔慈阁主的腰板都挺起来一些了,他用自豪的语气介绍完梭子鱼之后,就略带挑衅地看着镇海君独孤恪,仿佛是在说,你能打了不起啊?看到没,金钱才是真正的力量。 独孤恪居然也不生气,仔细打量完梭子鱼之后,竟然坦然地点了点头,说不错,本君收回之前的话,就凭这些船,还有木夫子,你们孔方阁就有资格分半份的降龙木。 孔慈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随后,我把大剑平放,和胖子、无心人魔共同进入了北山派所在的那一艘小船。尽管名义上我们和孔方阁是盟友,但是从感情上来说,我还是更倾向于信任这群有情有义的樵夫。 因为说明了这一次只是探探路,所以我就没有带上山剑仙的法体。 镇海君独孤恪艺高人胆大,竟然选择了孤身入海,他也不怕我们暗算他。而孔慈也只是带上了孔天和孔神两人。不臣之枭也在他们那艘船上。 奇怪的是,被独孤恪称赞为可以分得半份降龙木的木夫子,竟然也没有下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只需要在后方为我们推算就可以了,冲锋陷阵并非他所长。 按理来说,这个说法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神神秘秘的家伙,说这话的时候,面具后面在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梭子鱼作为孔方阁精心准备的杀手锏,在水下的速度也是奇快,一阵轻微的震动之后,负责架势梭子鱼的孔方阁弟子突然回过头来,说不好意思,前面没路了,各位得下船自己走了。 同一时间,我们的船壳上也传来嘣嘣的敲击声,那是其他人在呼唤我们出去的信号。 胖子抱怨了一句,说这尼玛,上上下下的搞什么鬼啊?胖爷屁股都还没坐热呢。 我们闻言都忍俊不禁,以他肥硕的身形,要在这狭窄的梭子鱼里钻进钻出,的确是一件酷刑般艰难的事情。 同样痛苦的,应该还有南海派以高大著称的独孤恪。 我甚至都忍不住不无恶意地揣测,这厮不带弟子,是不是就是为了给自己腾出更多的空间安放手脚。 不过现在也没有办法,我们次第下了梭子鱼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外界,而是在一个地下溶洞中了,我们身后是一片幽深的水潭,梭子鱼就停靠在潭边,看来刚刚我们就是从这个水潭底部驶过来的。 而在我们前方,则是一片浅水的平地,水深只没到人的腰部。 这样的深度,显然不足以让梭子鱼继续行驶了,难怪刚刚负责驾驶的弟子说接下来的路必须要靠我们靠两条腿走了。 我呼的一声点燃大宝剑,青蓝色的光明中,我看到在我们前方,有一条同样被浅水没过的隧道,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黑黝黝的,也不知道通往多深的地方。 我特地留意了一下,发现其他势力的人,在看到鬼火的时候,反应又各不相同: 北山派诸人在和我们并肩奋战的时候,早已看过我大宝剑的威力,当时全力爆发的鬼火,比现在还喧嚣得多,所以他们倒是见怪不怪了。 反而是独孤恪,多打量了两眼之后,脸上赫然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看来他也被我们这些人层出不穷的手段搞出心理阴影来了。 照明。 孔方阁主打了个手势,孔神和孔天立刻从梭子鱼里掏出两包火把,一人分了我们一根。 一个北山派的弟子,笑嘻嘻地拿着火把过来找我借火。 我还在发愣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直接把火把伸到鬼火上面去了。 结果自然是只听嗤的一声,整根火把瞬间就被烧成了灰烬。 饶是他放手得快,也被吓得好一阵鬼哭狼嚎,看得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不过,有了这个小插曲,队伍里的氛围顿时就轻松了不少,起码不像之前那样泾渭分明了。 通往岛屿内部的隧道非常幽深,而且应该和外面的大海直接相连,潮涨潮落也会影响到里面的水深。 我们打着火把,在通道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 火把的光芒,竟然也照不亮脚下黑黝黝的波涛。 胖子不知道是不是嫌走的时间长了,心情无聊了,一张破嘴又开始布拉布拉地抱怨,说那个木夫子也真是虚张声势,说什么凶险万分。糙你奶奶的,凶险呢?凶险在哪里? 他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说法,自然是招致了我们的一致白眼。 更让我恼火的是,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天生乌鸦嘴属性,刚说完没多久,我忽然就觉得水下一阵波动袭来,还没临身,那种危险的感觉就激得我浑身凉沁沁的! 因为那波动的目标,赫然竟是我的胯下! 干你娘嘞!胖子,你个死乌鸦嘴回头我再和你算账! 我怪叫一声。 这波动来得极快,这时候再想拔剑已经来不及了。 我只能伸手在胯下一挡,心里瞬间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男人的尊严受伤。 下一刻,我只觉得手上猛地一痛,像是有利齿撕裂了皮肤,一股股暖流从伤口迅猛流出,整只左手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糙!这鬼东西在吸我的血! 我猛地生出一种明悟,左手猛地一拔,把手连着水下那吸血鬼一起拉了出来。 那是一条长得有些像黄鳝的鱼类,背黑腹黄,浑身滑腻的细鳞,但是体型要大得多,足有七八尺长,海碗粗细。 我把它的脑袋高高拽出水面,但尾巴还能掀起一阵阵浪花,而且力量非常大。 出水的一刹那,这货一尾巴抽在我脸上,打得我头晕眼花,差点没一屁股跌落在水里去。 而在这一刹那,我也看清楚这鳝鱼的样貌,和普通鳝鱼任人鱼肉的平和长相不同,这个吸在我手上不肯下来的吸血鬼,面孔非常狰狞,脖子旁一排七八个鳃孔,都在疯狂喷吐着水雾。 我听到旁边有人惊恐地大喊: 七星鳝!居然是吸血魔王七星鳝!快跑。 我顾不得去问什么是七星鳝,因为吸血魔王这个称号,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这家伙也真不愧这个名字,吸血速度非常快。 这才不过短短的一会儿,我就能感觉自己大量失血,脑袋开始眩晕,而七星鳝丑陋的腹部,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 任它这样吸下去的话,恐怕不要半个时辰,它就能把一个彪形大汉活活吸成人干! 不过我也不是好惹的,越是这样危险的情景,越激发了我内心深处埋藏的凶性。 我大吼一声,抛掉火把,拔出大宝剑一剑就捅进了七星鳝的腹部。 啪的一声,炸裂的血花飙射出来,又落在了大宝剑上,马上就被吸收得干干净净。一股暖流立即从右手剑柄的位置冲入我体内,弥补着我亏空的精血。 我嘿嘿狞笑起来,放声咆哮,你不是会吸吗?来啊!比比看啊,看谁特么先被吸死啊! 这一刻的我简直疯魔了,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把大宝剑深深捅进七星鳝的身体,然后用力旋转、拧动,努力压榨出更多鲜血来。 在剧痛的刺激下,七星鳝也猛地加大了吸血的力量。 就这样,血气像是经历了一个完整的循环,从我的左手被七星鳝吸走,然后又被大宝剑从七星鳝体内抽出,在大宝剑的作用下,淬炼过的血气,又从右手被重新吸回到我的体内,我和七星鳝就这样僵持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感觉从左手上传来的吸力渐渐变得微薄。 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的人都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几步走到队伍的前方,随手抛掉手上已经被大宝剑吸成鱼干的七星鳝尸体,嘿嘿一笑,说麻痹的,就这个级别,再来多一些我都照样吸成小鱼干,回去喂猫! 话音未落,我突然发现大家看我的眼神,已经从惊讶变成了恐惧! 呃? 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有人怪叫了一声:快跑! 然后就像看到什么世界上最恐怖的怪物,头也不回地飞跑向来路。 胖子和无心人魔,也冲上来,脸色扭曲,拉着我拼命往回跑去。 我这才意识到,他们害怕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东西? 后面有什么? 我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瞬间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在火把光芒照耀的尽头,一大片翻腾的白浪奔涌而来,我凝目一看,只见那黝黑的水里面,黑黄交织,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摇头摆尾的七星鳝! 草泥马! 我大骂了一声,再不用胖子他们拉扯,自己屁滚尿流地跑了起来。 这种时候,只恨爹妈没给我多生两条腿啊! 胖子追在我身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还不忘吐槽我: 剑人你奶奶的,说我乌鸦嘴!我看你才是不要立旗吧!好的不学,非要学大侠哥!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第517章 战方士盟约再生波折 我们第一次探索暗河的行动,就在这一通狼奔琢突间夭折了。 幸好这次意在探路,派出的都是高手,大家跑得也够快。 赶在七星鳝群来袭之前,所有人都已经回到了梭子鱼上,因此并没有折损人员,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听着一群七星鳝蜂拥尾随而来,把船壁撞得砰砰直响,提心吊胆之下,我们心里都忍不住地后怕: 这尼玛要是半路上被追上了,怕是瞬间就会被吸成人渣,连收尸都甭想啊! 当我们一群人回到大船上的时候,脸色还是惨白的。 这种时候,孔慈当然第一反应就是找方士过来商量对策。 我们武者的战斗力虽然强大,但是只看那一群海一样的七星鳝,是个人都明白那已经超出了剑与拳头所能解决的范畴。 也只有这些精通鬼门鬼道的方式,或许才有那么一丝可能,解决这里面的问题了。 去请木夫子过来。 在大船的前舱里坐定,孔慈连被水打湿的头发都顾不得擦,就先吩咐孔人道。 没想到听了这话,孔人竟然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不动身。 孔慈把脸一板,问我不是叫你去请木夫子吗?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孔人叹了口气,偷偷瞟了我一眼,说您几位刚回来,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木夫子他……暂时有点事来不了。 孔人这一眼,我顿时就感觉事情不简单了,这个神神秘秘的木夫子,多半在策划什么和我有关的事,而且绝不是什么好事。 当下我也顾不得宾主之别,直接问孔慈,说阁主,我们不是合作伙伴吗?孔人这摆明是有事情要瞒着我们啊! 孔慈这会儿也察觉到不对了,猛地一拍桌子,说孔人,说!到底怎么回事! 孔慈一发怒,孔人连忙跪下告罪,结结巴巴地说木夫子说需要张先生房里的一点东西,这关系到我们孔方阁能不能得到木心液,所以…… 所以你就真的来拖住我们!糙! 胖子猛地一拍桌子,大骂说去你妈的盟友! 我皱着眉头一想,在我房间里有什么值得木夫子这个神秘方士惦记的东西,然后我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山剑仙师伯的法体!草他妈的! 我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下子反应过来,从凳子上一跃而起,风一样地冲向大船下层我自己的房间。 我在船上留下的贵重东西不多,应该说其他所有东西,都不如山剑仙法体贵重,毕竟隐隐超越了天人级别的肉体,绝对是百年不遇的奇珍。 这一点,光看乱离的一截指骨,就能让大宝剑的品质抬升一个档次就可以看得出来。 如果说木夫子要惦记我什么东西,那也只能是山剑仙的法体了。 这一刻,我轻功全开,把速度飙升到了极致,一眨眼的时间,背后喧嚣的痛骂争吵就被我甩在了楼上,而我房间的大门也遥遥在望。 我冲上去一脚就踢飞了两扇门板,眼前看到的一幕,正好是木夫子手持一把小刀,朝着山剑仙身上刺去。 草泥马的狗杂种! 见此情景,我禁不住怒发冲冠,二话不说,全力一剑就斩了出去! 虽然在我们天剑门中,对于师徒之分看得不是很重: 像诸葛若兰,一开始是我师祖,后来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我师父,这在旁门中,那可是乱了辈分的事情。 而我这两天,也是毫无心理负担地拿山剑仙的遗体当武器砸人。 不过这种没大没小,仅限于我们门内,对外的时候,天剑门最大的特征就是护短! 在看到木夫子企图亵渎山剑仙毫无反抗能力的法体的一刹那,我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涌上了脑袋,大骂一句,拔剑就斩! 蓬的一声,漫天蓝色火星汇聚在大宝剑上,陡然斩向他脑袋上! 呼…… 暴烈的剑风,卷起船舱内一些轻软的小物件,落在大宝剑上,火焰一炸,转眼就被烧成了灰烬。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踢开门的一刻,木夫子惊讶回头。 他大概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回来得这么快,自己的工作都还没开始,就被堵了个现行。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反而是七星鳝救了山剑仙的法体。 不然等我回来,才发现长辈遗骸被大卸八块了,那时候我就算让木夫子陪葬也没用了,歉疚之下,可能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不要! 大宝剑蓝火爆燃而去的一刹那,木夫子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神秘阴沉的伪装。 他尖叫一声,从怀里手忙脚乱地掏出好几样机关造物,向我扔了过来,试图阻挡我脚步。 遗憾的是,他的名号是木夫子,所有的机关造物自然是以木制为主,正好被我大宝剑上的火焰克制。 鬼火一卷,他那些小型机关造物甚至没来得及发挥作用,就已经被烧成了飞灰,而大宝剑去势不改,依然不依不饶地斩向他的头颅! 剑下留人! 一声雄浑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听出这是孔慈的声音,前舱到卧房并不远,经过这些时间,他们也先后追了过来。 但我现在正在气头上,一心一意要斩杀这个背后亵渎我师门长辈的垃圾,根本理都不理,反而手上加力,鬼火顿时再度暴涨三分! 救人! 孔慈估计是看讲不听我,连忙大吼一声。 五方仙中剩下的四个,得到命令,同时闪到了我和木夫子中间,各自亮出兵器,向我大宝剑挡来,试图救下木夫子。 可惜的是,他们的实力本来就不如我,又怎么能明白天剑门剑术的厉害? 我本来就正在气头上,所有剑术的威力被情绪催发,几乎是暴增三分。 当下大剑一卷,解剑术瞬间发动。 孔神四人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兵器就已经被我打了出去。 叮叮当当…… 霎时间,舱内刀兵乱飞,有的钉在了天花板上,有的飞向舱壁,有的落在地板上。 最惨的是孔神,他首当其冲,一对判官笔被我的鬼火正面燎了一下,当场啊地大叫一声,兵器脱手。 一对铁笔落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通红扭曲的铁棒棒,把地上铺设的地毯都点燃了。 我犹自觉得不解气,便出腿如风,一人赏了一脚过去,把空门大开的五方仙通通踢倒在地。 不过有了这一耽搁,木夫子终于找到了自救的机会。 他从怀里摸出个哨子,用力一吹,顿时就有站在外边走廊上的人形木傀儡,撞开门口的人,疯狂冲了进来,护在他身前。 我正处于杀红眼的状态,不管不顾,挥剑又是连斩了几下,就把其中大多数都点成了火把。 正打算一鼓作气,把木夫子和最后剩下的傀儡一起火化了的时候。孔慈突然大吼一声: 住手!你打算把大家一起烧死在船上吗? 第518章 矛盾升级,选边站队 孔慈这么一喊,我终于停下了进击的脚步。 不是我真的忌惮他,而是我发现他说的是事实: 好几个傀儡一起燃烧产生的火焰,已经几乎把这个舱室包围。 如果再打下去,恐怕真的整艘船都会被烧掉。 我一剑荡开面前燃烧的残骸,先把山剑仙的法体从火海中抱了出来,看到我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木夫子似乎还不甘心的想阻止。 然而我大剑一挥,剑尖直接抵在了他鼻尖前方。 大宝剑上鬼火虽然已经熄灭,但剑身上残留的熊熊热力,依然烤得他脸上的面具发出霹雳啪啪的脆响。 他隔着面具和我对视了一下,终于选择了退却。 接着,大家伙一起动手,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终于把舱里的火焰给扑灭了去。 这个时候,孔慈安抚完受伤不轻的四方仙,跑过来跟我兴师问罪,说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烧船,张先生真是好大的脾气啊。 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其中显然都是满满的怨气。 我轻抚大宝剑还带着温度的剑刃,故作不经意间,露出手背上被七星鳝咬出的伤口,冷冷地回答: 是啊,我在前方帮你们孔方阁出生入死打前锋,后面居然有人打我先人遗体的主意,杀人烧船算什么?没有成不共戴天的血仇,已经算我姓张的宽宏大量了。 听我这么一说,孔慈的气才消了下来,苦笑道,你看这事儿闹的…… 他又转向木夫子,问道,夫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夫子用尖利的嗓音叫道,你们在暗河里是不是遇到了不能通过的困难?只要取一点这具尸体的血肉,我就保你们通行无碍! 无心人魔眼神猛地一冷,也拔出大血剑来,问道: 看来你早就知道我们这一次过不去暗河,为什么不早说?是不是想先害死几个人你才高兴? 此言诛心,木夫子却也反应不慢,他继续怪叫道,我要是早说了,你们会让我动这具尸体吗?到时候大家谁都过不去! 我嘿嘿一笑,抬起大剑指着他,冷笑道,看来你的不善言辞都是装出来的,是吧?这会儿不挺能说的嘛? 张先生,要不…… 孔慈有些动摇地看着我,但是马上被我用森然的眼神怼了回去。 我说阁主,要是现在是要挖你的祖坟、把你先人挫骨扬灰去寻宝,你还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木夫子砌词狡辩,说不过是一些血肉,和挫骨扬灰有什么关系? 我一振大剑,说得好听,不过一些血肉,呵呵……如果不是我们回来的及时,鬼知道你对我师伯的遗体做了什么呢! 木夫子一时理亏语塞,只是恨恨地看着我,仿佛我坏了他的好事一样。 不过这个时候,镇海君独孤恪却站出来架梁子了。 他摆出一个假惺惺的微笑,说大家不是说好了,要同舟共济的嘛?我看张劫你就牺牲一笑,最多到时候降龙木多分你一点不就行了? 我顿时冷笑了起来: 海君啊,我看你这身板应该挺耐吃的,要不待会你帮我们把七星鳝引开,我也可以多分你一些降龙木哦! 独孤恪大概很少被人这么拒绝,顿时脸色一板,说看来你这是不打算执行盟约了,对吧? 胖子大怒,骂道,去你妈的盟约!就算背盟,也是你们在背后搞鬼在先,现在居然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我呸!人渣! 独孤恪挨了骂,眼中寒光一闪,抬手就向胖子的脖子抓去。 只是我早就防着他们狗急跳墙了,几乎在他动手的同时,我高喊一声“请师伯法体”,二话不说,催动山剑仙法体,抬手就是一剑削了过去。 于是独孤恪这一爪,正好抓在了大活剑白骨化的剑身上! 说起来,先前的那次试探不算,这还是独孤恪和山剑仙法体的第一次正面碰撞。 砰!砰!砰! 两股劲力一撞,发出连绵不绝爆炸一般的声音。 我只觉得一股澎湃的大力从前方涌来,忍不住抵着山剑仙背后连退几步。 独孤恪就更惨了。 他正面挨了山剑仙一剑,整个掌心的皮肤都炸裂开来,鲜血横流,整个人直接倒飞回去,把已经千疮百孔的舱壁都生生撞破了一个大洞。 不过大名鼎鼎的镇海君独孤恪,果然不是金山真人那种水货先天可比的。 能把后者劈得浑身喷血的一剑,落在他身上,竟然只是把他劈得飞退了出去,很快就又爬了起来,虽然看似灰头土脸,却终究没受什么重伤。 当然,这也跟山剑仙死去, 也大活剑死去腐烂,不在巅峰状态有关,否则若是让活着的山剑仙自己来出手,便是两个独孤恪摞在一起,也只得一剑两断这么一个下场! 大胆!你要做什么?! 独孤恪从自己撞飞的大洞里原路走回来,对我怒目而视。 然而就在他正要再度出手的时候,无心人魔已经悍然拔剑,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我面前。 呼…… 两大高手的杀气正面一碰,顿时在舱里掀起一阵森寒的旋风,寒彻骨髓。 刚刚鬼火燃烧的余烬也被冷风卷起,弥漫在整个舱房里,纷纷扬扬,更是平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氛。 仿佛是不约而同的,所有刚刚还在旁观的人,突然都齐刷刷地入局,纷纷行动了起来: 孔慈带着四方仙木夫子,直接站在了镇海君独孤恪那边…… 尽管双方前不久才起过冲突,但是江湖就是这么现实,在足够利益面前,所谓盟约和盟友,很可能只是一张没有价值的废纸。 不过接下来北山派的选择,却是让我心中一暖。 他们上到楚南樵长老,下到胡南这样的低阶弟子,竟然都没有任何犹豫,一看我们双方陷入了对峙,立刻毫不犹豫地站到我们身后,给我们撑场子。 好兄弟! 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点头。 他们的选择,让我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这果然是一群值得一交的好汉子。 楚南樵更是大斧一挥,坦坦荡荡地咆哮道,就算师兄不在了,我们北山派也不会看着旁人欺负自己的朋友! 我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 无心人魔能不能打赢镇海君独孤恪先不说,但是以两人的水平,至少能在短时间内形成兑子的局面; 而楚南樵带着北山派的弟子,也绝对能帮我们挡住孔慈和剩下四方仙的援手。 只要去了这两个大头,剩下的木夫子和他的傀儡,给我点时间,我一人一剑就能把它们砍个精光! 嗯……这一仗打得! 我正在心里暗暗思索,是不是要在这里解决这场矛盾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不臣之枭突然说话了。 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保持抱着双臂的姿势,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也没有对任何一方表露出敌意。 以至于我在计算双方实力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把他漏算了。 但是现在,等我们双方对峙得差不多了,他才终于站出来打圆场了。 一个决定发言的先天高手,就绝对不是任何人所能忽视的了。 我们暂缓了对峙,都分出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不臣之枭身上。 而他也直到我们都看着他的时候,才轻咳一声,说诸位,不知可否给老麻雀一个面子,先听我一言,再决定要不要动手可好? 第519章 貌合神离 不臣之枭要拉架,我们当然不可能不给他这个面子。 而这只老鸟,说话也果真如他的名字所示,像鹰隼一般锐利,一字一句,都直指问题的核心。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在这里火拼,是打算让暗中潜伏的邪教徒渔翁得利、白捡便宜吗? 此言一出,我们和独孤恪之间的战意,顿时就消减了一半。 我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是啊,我一直在考虑打不打得赢的问题,却没考虑赢得到底值不值? 我们双方现在说白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只是争一口气、一个面子。 而没有利益冲突,就意味着输家要付出代价,赢家也未必有好处。 不管我们在这里,能不能全歼了南海派和孔方阁的联盟,都不会得到更多。 相反,就算不臣之枭真的从头到尾都不插手,我们也难免要在对手的疯狂反扑下,遭遇不轻的损伤。 而以不臣之枭孔方阁供奉的立场而言,他完全不拉偏架的几率,其实真的很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和南海派、孔方阁,都没有什么血海深仇。 尤其是后者,之前的合作还一直很愉快。 所以能不能打杀他们,对我们真的没什么重要。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无论是胖子和无心人魔,还是北山派的好朋友,他们中间折损了任何一个,对我都是心灵不可承受之痛。 想到这里,这一架我立刻就不想打了。 孔慈本身就是生意人,估计他心里也抱着和我差不多的念头。 转眼之间,双方剑拔弩张的氛围就缓和了下来,兵器虽然没有入鞘,不过也放了下来,没有再指着对方。 不过不打归不打,一个说法还是要的。我看了一眼不臣之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说。 看到我们都听了他的劝,得到了面子的不臣之枭,也显得很高兴。 他点点头,说现在的事情很清楚,起因就是木夫子觊觎张劫师门长辈的遗体,这件事到底谁是谁非,江湖规矩摆着这,相信大家心里都有数…… 木夫子闻言立刻尖叫抱屈,说我这还不是为了大家能得到降龙木? 对于他的狡辩,不臣之枭却是个明白人。 他冷冷地扫了木夫子一眼,说你们方士后裔到底是个什么尿性,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你做这事,到底是几分为了自己,为了大家,就要问你自己了,别指望我们为你的好奇心背锅…… 此言一出,顿时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连独孤恪都用一种嫌弃的目光看向木夫子。 这些方士后裔,不但在中原惹得前朝暴君震怒,灭了他们的道统,在这夜郎国,名声也着实不好。 他们打着求知探索的幌子,什么挖坟掘墓、坑蒙拐骗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可以说行事毫无下限。 刚刚孔慈他们,也只是被降龙木的诱惑蒙蔽了视野。 现在有不臣之枭一提醒,顿时就想起方士的种种劣迹,相应心中的不信任也变多了起来。 木夫子被不臣之枭揭穿,只是沉默了一下,突然就歇斯底里都笑了起来,说就算是这样,你们又能奈我何?没有我的方术,你们谁能通过那一条危机重重的地下暗河? 说着,他一指我身后的山剑仙遗体,大叫道,你们谁帮我把那具尸体夺过来做研究,我就帮助他得到降龙木! 砰! 突然一声闷响,木夫子话音刚落,就被一个人拎着脖子重重地按在了舱壁之上! 我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个制服木夫子的人,赫然竟是独孤恪! 这位镇海君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寒光,手上加力,把木夫子的颈骨都碾得咔咔作响。 他森然问道,这么说来?你果然是在耍本君的咯? 木夫子被憋得上气不接下去,但还是从面具后面露出疯狂的眼神,嘿嘿笑道,是又如何?反正没有我,你们别想得到降龙木! 砰! 又是一声巨响! 独孤恪这一次直接提起木夫子,重重地按在了地板上。 坚硬的地板,就在这一击中彻底粉碎,翘起。木夫子的面具后面直接飚出血来,可见这一击的力量之大。 大概是感觉智商被侮辱,独孤恪摔完了木夫子,也冷笑了起来。 他说你这个愚蠢的地老鼠方士,你大概还不明白,把先天高手当刀使,是要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吧?没有你,本君大不了再等半个月,到时候石门一开,本君照样不信有谁能挡得住我取降龙木,倒是你,我现在如果要杀你,你觉得自己能有几分把握活下来,就凭你这些玩具? 他伸手一弹,一具正打算冲上去的木傀儡顿时如遭锤击,大半个身体都被震得粉碎,鸡零狗碎的零件撒了一地。 先天高手的怒火果然可怕。 木夫子这时候大概才终于知道怕了。 他被独孤恪踩在脚下,像一条肉虫一样扭动,却还不死心地分析道,你不会杀我的,如果你真的想杀我,一招就够了,不会跟我说这么多废话…… 独孤恪砰地一脚踢飞他,冷冷道,知道吗?你们这些方士最喜欢的,就是自作聪明!暂时不杀你,只是因为你还算有点用。但如果你还不能学乖的话,那本君也不介意像碾死一只老鼠一样碾死你,大不了本君在等半个月就是了,可你要是死了,可就真活不过来了…… 或许是被独孤恪一句话命中了要害,木夫子终于不再挣扎了,仿佛彻底认命。 独孤恪这才一指他,对无心人魔说,刚刚是我们不对,这家伙交给你们看管,权当我南海派的诚意。 无心人魔点点头,好说。 然后吩咐胖子去把死鱼一样的木夫子收押起来。 处理好了木夫子,我们和南海派、孔方阁的合作,终于又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上。 只不过经此一事,我能明显到,我们双方的合作,已经变得有些貌合神离起来,就连商讨问题的时候,也是泾渭分明、各坐一边。 为了弥补信任的缺失,最后我不得不主动做出让步。 我同意了可以从山剑仙的法体上,取几滴血下来给木夫子做研究,不过下次再去探索暗河的时候,他必须跟着一起去,如果法子不起效,那我会立刻诛杀他。 我说完之后,无心人魔突然插嘴,说另外还有一点,我们不希望师门的秘密泄露出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独孤恪。 而独孤恪也只是略略一愣,就反应了过来,微微颔首,眼中同样闪过一道危险的寒光,承诺道: 如你所愿…… 第520章 再探暗河,分道扬镳 木夫子大概还不知道,他的命运,在寥寥三言两语间,就被两位巨头给决定了下来。 不过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因为他的行为,等如是同时得罪了我们双方,自然谁也不会希望他活下来。 就像独孤恪所说的,如果不是他还算有点用处,只凭他欺骗先天高手这一点,他马上就得死,而且恐怕还不得速死,得好好受一番“教训”。 江湖儿女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木夫子,顶着方士后裔的头衔,手里也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在如愿得到了山剑仙的血液之后,三天时间,他就抱着一摞小瓷瓶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 透过面具,这家伙的声音罕见的疲惫: 一人一瓶,带在身上,只要没把握打得过天人的野兽凶鱼,就都不会来找你们麻烦了。 看起来,为了研制这个东西,他这几天确实也是加班加点,付出了不少心血。 可惜这并不能成为他得到宽恕的理由。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我们还是之前的人手,再次心惊胆战地进入了布满了七星鳝的凶险暗河。 木夫子显然对自己的发明很有信心,这一次不用说我们,自己就坦然跟了上来。 不过你还真别说,他给我们的小瓷瓶还真挺有用的。 当我们再次进入七星鳝活动的那片水域时,四周到处都是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七星鳝在水里翻腾。 可不管它们再怎么蹦跶,硬是没有一条对我们发起攻击,反而一条条都躲得远远的,仿佛我们是七星鳝世界里的瘟神一样。 我好奇地扯开瓶塞一看,发现里面盛着小半瓶暗红色的粉末。 我伸出手,在瓶口小心翼翼地扇了扇,顿时闻到一股奇特的腥味儿,有点儿像是血腥味和鱼腥味的混合体。 胖子故意落在后面,见我和无心人魔的脚步也都慢下来,就凑到我身边,低声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一次孔方阁的行为,有点反常。 我说怎么反常了。 他说根据我从北山派和南海派那里套出来的话,这孔方阁主在江湖上虽然有点唯利是图,但是信誉一向很好,行事平和公道,可你们看前两天那架势,他分明宁愿和我们大战一场,也要保下木夫子,所以我觉得这个木夫子,可能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无心人魔面无表情地插了一句,当然不简单,我比你们还早一点来到夜郎,方士后裔也接触过几个了。但是我敢保证,没有一个人,能从张劫的一剑下逃生的。而且,我怀疑那家伙的狼狈,八成都是装出来的。 胖子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说是,我也有这种感觉。如果放开手脚打,我不一定能收拾得他下来,至少没有那么快。 一个深藏不露的方士后裔,一想起这点,我就觉得浑身发凉。 我怀疑他暗中还和孔慈有什么交易,甚至就是他在暗地里蛊惑孔慈,才会让原本风评甚好的孔方阁,变得如此急功近利,连基本的契约精神和道德底线都不顾忌了。 胖子被我的推论震惊了一下,犹豫了一下才说不可能吧,孔慈能在商场和江湖上纵横这么多年,以一家之力屹立不倒,不像是个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没脑子的傻逼啊?再说了,就算他一时被蒙蔽了,那不臣之枭又是何等人物,连夜郎皇室的追杀都奈何不得的大佬,难道他也会听信一个方士的鬼话? 无心人魔低眉垂目,哼了一声,说如果他不是发现了蹊跷,以他孔方阁供奉的立场,又怎么会打压木夫子?你以为他是在帮我们,不,我看他八成是在敲打木夫子和孔慈不要太过分。 话说到这里,我们要还不知道孔方阁这次是信了木夫子的邪,那才真是有鬼了。 胖子看了我一眼,沉默地行走了片刻,才在哗哗的水声掩饰下问道: 那你们的意思是……? 找个机会,分道扬镳! 无心人魔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虽然没说话,但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虽然我不得不承认,这些方士们的技术确实高超,但是有这么一个手段层出不穷,对我们又敌视的方士混在身边,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从阴影里动手,向你发动致命的暗算,而可能你到死了都还没发现。 好在这个时候,前面的隧道突然出现了分岔,两个黑黝黝的洞口,分别通向未知的地底深处,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我马上抓住机会提出,说三个暗道,一个一个搜索过去,实在是太浪费时间,倒不如大家各自分队搜索,等有了结果再按原本的方案平分,或者通知其他人来帮忙。 我这个提议,大概是也戳中了镇海君和孔慈心中的鬼胎,两人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就先后应了。 只有不臣之枭表现出一些担忧,说这水道中如此凶险,再要分队,恐怕力有不逮啊。 只是三方的主事人都拍了板,他终究还是拗不过大家,见劝说无效之后,便不再言,叹了口气站到一边去了。 我们自然是和北山派走在了一起,一番挑选之后,走了左边的那条水道。 离开之前,我还特意打量了一眼木夫子: 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前几天挨打时的那种疯狂,只是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一言不发,脸上面具的花纹,随着火把光芒的跳跃阴晴不定,显得狰狞而诡异,我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就在分道扬镳之后不久,胖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住了脚步,大骂一声我艹! 我猝不及防,一下撞在他肥厚的后背上,水道里非常安静,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声大骂吓了一跳。 我忙问他怎么了? 胖子脸色难看地回望了我一眼,说他妈的,我只想着离木夫子那个鬼远远的,免得被他暗算了,没想到这样反而正中他的下怀。 我心中一突,连忙问他怎么说? 他却不回答我,只是摊开手掌,把他那个瓷瓶给我看,说你看看这里面药粉的分量。 我连忙低头一看,发现瓶子里的药粉,比我最初看的时候,竟然少了老大一截。 我连忙翻开自己的瓷瓶,发现果然也是如此。 我还要找无心人魔讨要他那份的时候,胖子已经摆摆手,按住了我,说不用看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药粉应该是挥发性的,木夫子那叼毛只要在我们这边人的瓶子里做点手脚,要么少装点药粉,要么加强挥发性,那我们的药粉就会比其他人提前耗尽。他应该早就想到了我们会分道扬镳,这样我们的药粉耗尽的时候,就算想找其他人托庇也办不到了。幸好他没想到你这小子的好奇心也这么重,提前看了一眼,不然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光是通道里暴走的七星鳝,都足够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这些方士果然好阴毒的心思!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恨意满满的声音。 听了胖子的分析,我在庆幸之余,也不由得后怕出一身冷汗。 我是唯一经历过七星鳝吸血的人,一想起那种鲜血大量流失的感觉,现在再想象一下,那种感觉,可能会数十倍加诸于自己身上,我就不由得胆子一阵发麻。 北山派弟子中也是一阵骚动。 他们不怕在江湖中和人真刀真枪地对决致死,但是一想到可能在这阴暗潮湿的水道里,被一群怪鱼吸干鲜血而亡。这种窝囊的死法,却绝对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 楚南樵把手指捏得咔咔响,脸色铁青地问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往回走吗?等追上其他人,老子一定要把那个狗屎方士的脑浆子都打出来! 胖子面带忧色地摇摇头,说恐怕来不及了,剩下的这些分量,估计不够支撑我们找到其他人了。教训木夫子以后还有机会,我们现在要想的,是自己眼下该怎么脱身。 胡南脱口而出,声音都带着哭腔了:怎么脱身? 胖子一咬牙,说走!继续走!上古门派虽然把山门立在南海边,但他们也是人,不是鱼,不可能一直忍耐潮湿的环境,前面肯定会有干燥的陆地。我们抓点紧,只要在药粉消耗完之前上岸,这些七星鳝就绝对奈何不得我们了! 他说的这个办法,也不失为一个解决方案。 不过我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异议,说就这么走过去,那我们回程的时候怎么办?我们带的干粮,可不够支撑到古墟正门打开的。不是等于被困在了废墟中吗? 胖子闻言,肥胖憨厚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他咬牙切齿地说,所以,我们就必须拼命了,一定要把降龙木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们不是冲着降龙木来的吗?可以啊!既然他们不仁在先,那也就别怪胖爷我不义了!想要降龙木,就拿药粉来换吧!不然大家一拍两散,我就是把降龙木冲了下水道,也绝不让他们捞着一星半点的便宜! 第521章 死里逃生 就像胖子说的,如果没有防备,可能我们真的就被木夫子阴死在这地下暗河中了。 不过幸好,命运还是眷顾我们的,在生死危机的刺激下,就连武功平平的胡南,都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奔跑。 哗哗的水声激荡,在渺无人烟的地下暗河中远远地传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这一顿疯狂的奔逃耗时多久,队伍最后的胡南早就已经被几个师兄强行拖着在跑了。 终于,我早已适应了水道中湿润环境的皮肤,陡然感觉到,有一缕干燥的风,在脸颊上掠过! 前面有干燥的陆地! 我声嘶力竭地喊起来,想为其他人打气,可出声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竟然都已经完全变调了。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几乎就在我喊出这句话的同时,我突然发现,周围遍布的七星鳝,竟然陡地一动,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一些胆子最大的,甚至开始对胡南这种气息不怎么强烈的三流高手,发起了试探性的骚扰! 胖子从怀里掏出小瓷瓶一看,瞬间脸色大变,失声叫道:不好!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药粉快挥发完了!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我们的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块隆起的高地,而药粉的威慑作用也终于完全消散! 一条粗大的七星鳝猛地跃起,扑向胡南,却被无心人魔血光一闪,大血剑直接斩于剑下! 不过,飞溅的鲜血非但没有阻止七星鳝的暴动,反而刺激得它们更加狂暴起来! 眼看着我们就要在离安全区域一步之遥的地方全军覆没,无心人魔突然大吼一声,都把瓷瓶丢出来! 谁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要瓷瓶有什么用,不过求生的本能,还是让我们下意识地选择了听从,一个个空瓷瓶,被争先恐后地抛了出来! 在这一瞬间,无心人魔彻底无视了四周飞扑而上的七星鳝,大剑一挥,在空中划出一道浑然天成的弯曲规矩。 血色的剑光就像一条绵延的丝线,在一瞬间把所有不同高度、不同位置的瓷瓶给串联在了一起。 啪啪啪啪啪啪…… 所有的瓷瓶都在剑光下瞬间爆碎,连续的爆鸣几乎响成了一条线。 这一刻无心人魔展露出来的剑法,简直达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巅峰水准! 哗啦…… 无数还带着药粉残余的碎瓷片,像从天而降的暴雨一样,均匀地落在周围的水域中。 天人之血带来的威慑,骤然爆发出了回光返照一样的效果,本来已经气势汹汹的七星鳝群,再次出现了片刻的短暂混乱! 趁此机会,无心人魔大吼一声,我来断后,北山派快走! 楚南樵大概也知道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一个个面色惨白的弟子,大斧一挥,呐喊道: 走! 几乎就在同时,天人血药粉的最后功效,已经彻底弥散在了水中。 卷土重来的七星鳝们,爆发出了十二分的凶暴,这个时候我们也没有别的好招了,只能拿出浑身解数来疯狂厮杀。 我和无心人魔两柄大剑在血水中翻滚交织,几乎没有一条七星鳝能侵入我们四尺以内,否则立刻就会被暴走的剑气和利刃一剑两断,直接斫成血色浪花中沉浮的肉块! 不过除了我们两个之外,胖子也留下来断后,他的手段也大出我意料之外。 这个死胖子,家传的拳法明明是王八拳,但是好像什么武器他都能耍上两下子,而且还都玩得不错: 从最早的独脚铜人,到后来的血锚,再到十万大山中的长刀…… 现在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摸过来一对双刀。 此刻双刀齐出,赫然舞出一片雪亮的刀花,不但把自己周身团团护住,还能掩护没有及时上岸的北山派弟子! 哗啦啦…… 汹涌的七星鳝源源不断地扑来,我在一刹那就打疯了、杀狂了、被血把眼睛都染红了! 短短的片刻之间,我就像过了一个世纪。 期间虽然也少不了要被漏网的七星鳝在身上咬上一口,不过有了前几天的教训,这一回我却是再也不敢让这些危险的生物在自己皮肤上停留,都会在第一时间横剑一挥,直接把它们从身上削了下去,防护得当之下,倒也没受什么致命的损伤。 终于,身后传来了胡南撕心裂肺的大喊: 几位大哥,我们已经安全了,你们快上来啊! 好! 无心人魔猛地答应一声,随即撮口一声长啸。 这还是我难得看到他施展天剑门剑法以外的武功,他曾经跟我说,除了剑术,他还另有传承,今天才知道,原来竟是狮子吼一类的音波功! 吼! 滚滚的声浪像风暴一样,横扫整片水域,激起大片的涟漪。 而在被声浪扫过的地方,所有的七星鳝居然同时一僵,然后不约而同地翻起了白肚皮! 好强! 我即使运起了冰心火壶功抵御,都难免被这一阵天威般的狂吼震得头晕眼花,忽然身后响起哎哟一声,连忙回头一看,只见胖子屁股上吊着一条粗大的七星鳝,屁滚尿流地爬上了高地! 快走! 我还没来得及为他担心,无心人魔已经在我身后一推。 一股雄浑的掌力袭来,推送得我腾空而起,而无心人魔也跟在我身后,一跃落在了安全区域的岩石上。 只是我也注意到,他这一句“快走”,却是用腹语的方式发出来的,显然刚刚那一声狂吼,也不是全无代价的。 看来但凡是能当作杀手锏的绝招,都像我的暴剑术一样,必然会对身体造成不轻的损伤。 大家都到了安全的地方,全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庆幸的神色,只有胖子一个人,躺在地上和屁股上的七星鳝作斗争,间或还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我虽然心里看得好笑,但也深知这些怪物的危险,不敢让它在胖子的屁股上吸附太久,连忙走上去一剑就砍掉了它的脑袋,又把依然死死吸住胖子皮肉、不肯撒口的嘴巴也撬了下来。 然而,接下来我只朝胖子屁股上的伤口看了一眼,就被雷得翻起了白眼。 因为我想象中直达血管的情景,根本没有出现,胖子肥硕的屁股,只是被咬破了皮肤,露出淡黄色的油脂,留下一圈牙印。 然后…… 七星鳝的獠牙就不够长了…… 是的,你没看错,就是不够长了…… 够长了…… 长了…… 了…… 行了!别他妈装死了,起来吧! 我侧过剑身,在胖子流油不流血的屁股上轻轻一拍,说你毛事没有,死不了! 胖子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望着我,问真的么?真的没事么?可为什么我觉得脑袋好晕啊…… 我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我只听说过失血头晕的,没听过失肥肉也会头晕的! 说着,我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条正因为吃得太油腻,结果被噎得直翻白眼、满地乱滚的七星鳝,幽幽地说: 我倒是觉得,这倒霉蛋比较可怜啊……唉,果然高油高脂肪的食物,都是不健康的饮食方式啊!回去以后我一定要吃斋茹素,谁也别拦我! 第522章 代表月亮 好不容易甩掉了身后死神一样穷追不舍的七星鳝群,我才终于能够松口气,第一次安下心神,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只见我们正处于一个从未来过的溶洞中,连四周的黑暗,都透出一股陌生无比的味道。 我走到岩壁旁摸了摸,触手所及,遍布刀削斧凿的痕迹,但是在这片宽阔的石地中央,却又布满了天然的钟乳石柱。 看样子,这个溶洞应该是在上古门派立派之前,就已经天然存在了,只不过后来才受到了上古门派的人工拓宽。 我让胖子和北山派诸人原地安顿好,自己则在无心人魔的陪同下,继续向前摸索。 我们两个的轻功比其他人要好上一大截,就算遇上什么危险,逃回来的几率也大得多,其他人就未必了。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这一次朝前探路,我们居然什么麻烦都没碰到,无病无灾地一路摸出去一两里路。 走到另一处岔道附近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女声突然传进我耳朵里: 师兄,我刚刚好像听到后面传来什么人的吼叫声啊? 接着,另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说道: 师父不是已经推算过了吗?我们后面那条水道,就是一个死路,到处都是要命的七星鳝。就算是他老人家,也只有把握自己通过,保不住你我。这区区夜郎国,还有什么人能和师父他老人家媲美呢?依我看呐,估计八成是什么人误入陷阱,临死前垂死挣扎搞出来的动静吧,不用理他。 那个女声又坚持说道,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去看一看比较保险。 不行,我们继续赶路!师父说了,此行由我做主,如果由着你的性子,误了争夺降龙木的时机,谁负责?木心液对师父的重要性,不需要我多说,师妹你应该也明白的吧? 那个年轻师兄似乎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沉下声音说道。 好吧…… 女子随即妥协,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几句话里,我已经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丫头正是我们的老熟人,扛把子的心上人、乌家堡主乌云山的女儿乌玉珠! 只是这丫头自从在十万大山中,巧夺了剑狂留下的剑道舍利之后,孙浩前去追她,后来就再没了消息。 没想到现在她居然又出现在这夜郎国,搅风搅雨。 奶奶的,还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聚在一起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既然乌玉珠和她这个所谓的师兄出现在了这里,无疑就意味着,洗月山主的势力,也已经把目光注视到了这十万大山以南的国度里。 而且听他们话里那意思,这什么降龙木的木心液,貌似对于洗月山主也大有用处。 只是可叹大唐朝廷自诩天朝上国,对周边地区的探索,反而不如这些民间的势力来得积极了。 我和无心人魔潜伏在阴影中,目送着两人的背影在黑暗中远去,然后我们才回到胖子他们歇息的地方。 果不其然,胖子一听洗月山主居然也对降龙木心有需求,马上就露出了一个决然的笑意,说这事儿要是胖爷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了,那要不从中作梗一下,让他难受难受,就不是胖爷的风格了啊! 计议已定,我们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由我、楚南樵和无心人魔一起前去追踪,连胖子都被我撇下,因为无心人魔说接下来的战斗,没有半步先天的战力,都是拖后腿的。 胖子听了当场就不乐意了,说老赵,这话就夸张了吧?乌玉珠那个小丫头什么水准,我还能不清楚,半步先天,她连半步二流都不到吧? 无心人魔嘿了一声,说你这胖子,还在用老眼光看人,你以为现在的小萝莉,还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傻白甜吗?要是我没看走眼的话,她现在应该修习了全套的洗月心法,早已不知道吸收了多少无辜者的内力,现在的她单论内力总量,只怕还在我之上,你要是和她对上……呵呵。 无心人魔冷笑两声,话没有说完,但是那意思显然是不看好胖子。 胖子闻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我知道,他这不是因为自己打不过小萝莉而羞愧。这小子将门虎子,以他的条件,要是真想练武,现在的成就至少在我之上。 真正让他难过的,是小萝莉修炼了洗月心法这种伤天害理的邪功,从她走上这条路开始,她和扛把子就注定成了两个世界的人,胖子是在为我们那个痴情的老兄弟而伤心。 这一切,扛把子大概还蒙在鼓里吧? 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但也不得不硬起心肠,如果我们在这里对曾经的小萝莉手下留情的话,那受害的恐怕不止是我们自己,就连整个夜郎和中原的江湖,也将在功力尽复的洗月山主手下生灵涂炭。 没有了天剑门作为中流砥柱,百年前的洗月之乱,如今的江湖却是再也禁不起一次了。 最后,胖子做出妥协,带着所有北山派弟子躲避到附近荒僻的溶洞里去,反正有北山派特制的引路法,也不怕以后找不到他们。 安排好一切,我们才加快速度向着小萝莉和她师兄的方向追了上去。 岛屿地下的溶洞四通八达,好在两人的速度并不快,也没有刻意掩盖行踪,因此尽管我们在安排北山派弟子的时候,很是耽搁了一会儿,但是此刻紧赶慢赶之下,还是和他们追了个首尾。 我们追上他们的时候,他们正站在水道尽头的一面石壁下,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头去看了看,发现这里赫然竟是一个死路,不由得嘀咕了一句,说什么狗屁洗月山主,装得神神道道的,还以为他真的谋算于千里之外呢,现在呢?搞不好给我们带了条死路。 然而就是这么一句普通人面对面可能都几乎听不见的低语,那边正在沉思的两人,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霍然转过头来,四目生光,在不算宽广的岩洞中四下扫视! 我吓出了一声冷汗,幸好在小萝莉他们转头的前一刻,无心人魔已经一把按住我的脑袋,把我拖回了隐蔽处,这才免了被他们发现的危险。 无心人魔以指代笔,在我面前的石头上写道: 小心点,不要犯了和胖子一样的错误。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你认识的小萝莉了。她和他师兄,真动起来,绝对比得上金山那种水货先天,小心为上。 我吃了一惊,不过对洗月心法的警惕心,更加提升了一层。 我入行这一年来,吃了多少苦,遭遇了多少危险,才有了今天的实力,在江湖中,都已经算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迹了! 而小萝莉呢?她拜在洗月山主门下才多久?几个月功夫啊,居然就有了媲美先天的功力,简直不可思议! 我们藏在连绵成片的钟乳石柱后面,大气都不敢出,听着小萝莉两人的脚步把石厅大致巡视了一遍,然后才走回了石壁之下。 这一次,我不敢大意了,从怀里摸出一块铜镜,小心翼翼地伸出去,从镜面的倒影中观察两人的举动。 用这种方法,因为不用直视他们的背影,所以可以很有效地杜绝被两人感知到的情况。 只是他们现在显然也没工夫管我们这些窥视者了,两人商量了一会儿,突然在石壁上开始上下捣鼓起来。 很快,我就发现之前嘲讽洗月山主的话,纯粹是打了自己的脸,这个活了百多年的老怪物,对这个地方的秘密明显知道得比我们多得多。 小萝莉不知道捅了石壁哪里一下,山壁上竟然轰隆隆地裂开一条缝隙,宽而且阔,就像一个巨大的门户,滚滚的白色雾气从门户中喷涌而出,霎时间弥漫了整个洞穴。 楚南樵咦了一声,低声说这样的机关真是巧夺天工,看来在这岛屿地下,还有地热的存在,必须知道机关的人,用蒸汽的力量推动石门,方才得入,否则就算是先天高手,也难觅其门而入。 无心人魔作为我们中唯一的一个先天,虽然满肚子不服,但还是哼了一声,算是认可了楚南樵的判断。 不过,小萝莉他们知道得再多,现在也等于是为我们做了嫁衣裳。 我这般想着,悄悄走到门户中往里一看。 只见小萝莉两人,已经信步走到了一个雕琢得鬼斧神工的大厅里,在大厅中央,雕刻着一具仿佛用翡翠雕成的盘龙像,那龙和传说中一样,狮眼牛鼻鹿角杈儿,抓如鹰鬃似马,浑身碧绿鳞片覆体,颌下有珠,栩栩如生。 然而和一般常见的盘龙像都是绕着柱子不同,这条龙中间却是空无一物,只是由龙身盘成了一个空间。 乌玉珠大步上前,飞身而起,在那龙目上按了一下。 接着,就听到地下响起轰隆隆的巨响,一株墨绿色、宛如玉石的木头化石,突然从盘龙的中央缓缓升起,正好充当了柱子的作用,和盘龙的造型完美契合在了一起! 可这个时候,也没有谁去管造型不造型的了,在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木头化石吸引的一瞬间,我听到身旁无心人魔和楚南樵的呼吸,都一下子变得急促了起来! 于是我立刻就明白,这根墨绿色的木头化石,正是我们要找的降龙木,也即是大宝剑升级必须的……归墟阴沉木! 而就在这个时候,乌玉珠突然毫无征兆地咯咯娇笑了起来。 下一刻,她挑衅的话语,在整个大厅里骤然回响: 好了,暗中藏着的各位,降龙木已经出水,你们还不出来,一个个的,都还在等什么呢? 第523章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古老壮阔的石厅中,除了乌玉珠师兄妹两人外空无一人,她突兀地说起这话,我先是一惊,然后马上就想,她是不是在诈我们。 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刚落下,另一个方向上,就陡然响起一阵啪啪啪的掌声。 我循声看去,只见九头龙那熟悉而魁梧的身影,正从黑暗中缓缓显露出来,一步步拾级而下。 他前几天被无心人魔他们联手打出来的伤势,现在看起来竟然已然痊愈,眼神一如既往地张狂而睥睨。 走到一半,他就停下了脚步,居高临下地望着乌玉珠,嘿嘿笑了两声,说洗月前辈倒是收了两个好弟子,要不是你们,本座就算摸到了这个大厅里,也至今还找不到让降龙木出水的机关呢! 乌玉珠仰起貌似青涩的小脸,冲着九头龙拱了拱手,微笑说原来是史兄,久仰久仰了。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九头龙姓史,看来离了温秀才,洗月这个老怪物的情报,果然要比我们精确不少。 被小丫头直呼其名,九头龙先是眉头一掀,微现怒色,但是马上就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怒气迅速平复了下来。 我这才意识到,洗月山主的辈分,比起当年的十二剑仙,都隐隐还要高了半辈。 现在乌玉珠二人既然拜在洗月门下,那放眼如今的江湖,恐怕除了我这个天剑传人,其他人只怕还真没这个资格和她比辈分高低的。 九头龙呵呵笑了两声,然后眉头一皱,说出来吧,都这个时候了,再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 我本来还以为他是发现了我们,但是却看到他的眼神,正看着另一个方向。 下一刻,那边的阴影里,同样传出一个歇斯底里的疯狂笑声: 哈哈哈,鄙人可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只是看二位聊得如此投机,不忍心打扰罢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我顿时忍不住眉头一皱,因为我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正是陷害了我们一轮的木夫子! 只是,他不是和孔慈还有不臣之枭他们一路嘛?有这两位大佬在,按理说怎么都不该轮到他说话的话? 不过当他从阴影中走出的时候,我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他似乎也经历了一场大战,一直覆盖在脸上的面具破碎了小半,露出半张雌雄莫辩的中性脸庞,秀气的眉梢还残留有一道血痕,看模样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利爪给抠出来的。 我一看到这个伤痕,第一反应就是不臣之枭的利爪功。 然而当我仔细一打量,才发现木夫子已经登场了,而这一记利爪的主人——不臣之枭却不见了踪影。 不仅如此,在木夫子的手里,还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眉眼俱在……赫然竟是孔方阁的阁主孔慈! 而在他身后,本该哭着喊着、要为孔慈报仇的四条忠犬,也就是孔神他们,此时却是一个不少、尽皆恭恭敬敬地站在木夫子身后。 不过四人都是双眼无神,面无表情,宛如提线木偶,显然是被他用什么手段给控制了! 如此诡异而血腥的场面,看得我都是一阵心惊肉跳。 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够重视这个高深莫测的方士后裔了,却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试想孔方阁倾巢而出,力量何其庞大,连带还有不臣之枭这个十凶之一的大人物坐镇,居然都在他手上吃了大亏,不臣之枭生死不知,孔方阁更是全军覆没,连阁主都被人摘了脑袋! 木夫子的出现,让九头龙都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倒是乌玉珠满脸厌恶,一眼就认出了木夫子的身份,冷声说区区方士后裔,也想染指降龙木,真不怕撑坏了肚皮。 木夫子又是一阵阴阳怪气地大笑,说鄙人胃口一向都很好,这一点就不劳姑娘操心了。 哦,是吗? 九头龙闻言神情一动,说如果只是凭孔方阁这四条狗的话,那你还真吞不下这么大的好处……龙五,你去试试这位方士大人的手段,到底有几斤几两! 是! 九头龙这次带来的手下,是我们所有势力中人数最多的。 他一发话,身后马上就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越众而出,一个箭步蹿下高高的石阶,朝着木夫子当头一拳砸下! 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这个汉子一动手,我马上就在心里断定,他至少有江湖上一流高手的巅峰水准,真实的战斗力恐怕不在胖子之下! 然而面对这猛恶的一拳,木夫子却只是微不可见地抬了抬下巴。 他身后人影蓦地一闪,孔鬼已经在间不容发间挡在了他和那汉子之间,同样一拳打了出去! 看到孔鬼,那汉子脸上露出一抹狞笑,说嗨,这不是孔方阁的狗老幺吗,江湖就这么大,咱又不是没交过手……啊!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汉子的垃圾话还没说完,就陡然变成了一声惨叫! 两个砂锅大的拳头碰在一起,他的指骨竟然传出了爆竹一样的断折声! 是的,你没有看错……本来自身也不过一流水准、甚至还不如这汉子的孔鬼,竟然直接一拳就把他轰的飞了出去,落地的时候一条胳膊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估计是废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光是这一拳轰出,孔鬼的拳力就至少达到了半步先天的水准! 如果木夫子身后的孔神三人也有这个水平、甚至更强的话,那他们毫无疑问,也成为了降龙木强有力的竞争者! 啊!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这么厉害? 那汉子落在地上,捂着自己断掉的胳膊,满脸狰狞扭曲得表情,痛得满头大汗,不可置信地叫道。 只是已经被人控制的孔鬼,怎么会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沉默地又是一步冲出,继续打向那个汉子的脑袋,看上去赫然竟是要赶尽杀绝! 够了! 九头龙见状,脸色一沉,蓦地一声大吼。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下面前,而就在孔鬼即将和他撞在一起的时候,木夫子突然轻飘飘地开口,说好了,回来吧! 孔鬼马上就又一言不发地退了回去。 九头龙拽起自己的手下,在他的伤臂出连点了几下,止住了流血和痛苦,才转过头,沉着脸问木夫子,说你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傀儡术啊!你不知道吗? 木夫子发出桀桀的怪笑,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孔慈脑袋,然后像丢垃圾一样,随手就扔在一边,说低级的傀儡术控制死物,中级的傀儡术控制活物,而我这个,可是大师级的傀儡术,不但能控制活物,更能增强他们的力量。可惜孔慈和不臣之枭这两个王八蛋实力还是太强了一点,我只好杀掉一个,再把另一个更麻烦、打都打不死的赶跑了事了…… 而就在木夫子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孔神他们无神的眼中,都流出了血红的泪水! 木夫子看到这一幕,更是得意洋洋地狂笑了起来,似乎很享受这血泪一般! 我立刻意识到,在他们麻木的身体里,意识竟然还是清醒的!这是多么可怕的一种凌虐! 身为孔方阁的护卫,却在敌人的阴谋下亲手杀死了自己誓言护卫的主人。 当时那一刻间,濒死的孔慈、和孔神他们的心情,我简直就不敢想象!而现在,这些忠诚的仆人更是连主人的尸首都保不住,只能任凶手践踏羞辱! 这样的悲恨,简直是倾尽三江四海的水也洗刷不清啊! 木夫子,你该死! 我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腾了起来,以至于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勉强克制自己的杀意! 在我看来,像他这种玩弄人性的家伙,简直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木夫子恶心变态的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连连皱眉。 一个威严的声音,更是骤然从空中骤然响起! 屁的大师,区区激发潜力的邪术,也敢登堂入室!想不到不臣之枭竟然败给了你这样的垃圾,让你走到了最后!本君真恨啊,前些天竟然听了孔慈的一面之词,没有一把捏死你这个混蛋! 走最后一条路的镇海君独孤恪,也终于在此刻及时赶到。 这个老渔夫打扮的江湖泰斗,从半空中一个石壁通道中一跃而下,飘然落在了场中。 然后他二话不说,伸手就是一记虚推。 呼! 石厅之中,瞬间风起云涌。 木夫子顿时就脸色大变,猛地一拍腰间的铃铛! 清脆的铃声中,孔神等四方仙齐出,砰砰连声,四人后退了好几步,才总算把这一记劈空掌给化解了下来! 受了刺激的木夫子歇斯底里的大叫,捏死我?!独孤恪,你倒是试试看啊! 独孤恪双眼一眯,握紧了腰间的杀鱼刀,冷笑一声,正有此意。 不过他的眉头却马上舒展了开来,环顾了一圈大厅,扬声说: 不过在那之前,还请藏在暗处的朋友也一起出来吧,这会儿戏也看够了,该到现身的时候了。 我听了这话,本来还想心安理得地再藏个一时半会,没想到无心人魔却是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径直就走了出去。 楚南樵苦笑一声,拉了我一把,也走了出去。 行了,别躲了!这些家伙都鬼精鬼精的,我们一刻不露面,他们就一刻不会开始火拼的。谁也不会留下一个渔翁在后面的……走吧,我们一起出去战个痛快!别没来由地让人看轻了一眼。 第524章 五方乱战 我们现身之后,场上的局面并没有因此就变得清澈,反而愈发的混乱起来。 众人看到我们,脸上的神色亦是各不相同: 木夫子和九头龙是满满的恨意; 乌玉珠仰起的小脸看似面无表情,但是美眸中却透出怨怼和感激交织的复杂神色; 只有镇海君不动声色地向我们这边移了两步,但是马上就被无心人魔冷漠的眼神止住。 我们之前确实有过分赃的协议,不过眼下的局面如此混乱,却是谁也不敢放这么个大高手近身了,否则他万一要是暴起偷袭,那谁也受不了。 镇海君见状微微苦笑,也停住了脚步,不再向我们靠拢。 高手都有自己的尊严,既然我们戒备不允,那他自然也不会上来拿自己的热脸贴冷屁股。 然后……局面就这么卡住了。 一群人眼巴巴地望着场中闪耀着晶莹宝光的降龙木,却硬是谁都没敢动手。 就连最靠近降龙木的乌玉珠师兄妹,居然也是不进反退,识相地后撤了几步,找了一个没人的方向站定,和我们老实对峙了起来。 因为我们都知道,此时不管是谁先动手抢宝,背后都必定会遭到其他人的联合打击。 以在场高手的质量和数量,估计就算是一个铁人上去了,都能给活生生打成铁饼。若是没有完整的天人级别战斗力的话,那还是不要动硬扛的念头为好。 更重要的是,这降龙木如此之大,活像一根柱子,就算抢到了手里,一时拿不走有什么用?反而是个累赘。 不会要打倒所有人才能抱得宝贝归吧?这可有点难度啊。 我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在心里盘算起五方各自的实力来: 我们这边无心人魔是先天巅峰的高手,我和楚南樵配合得好的话,拖住一个先天也不算难; 乌玉珠师兄妹虽然看起来比我还年轻,但是洗月心法的逆天,也足以把他们推成两个货真价实的初阶先天; 镇海君独孤恪毫无疑问,也是先天巅峰的高手。 不过这个南海巨无霸门派的第一高手,却因为过于爱惜羽毛,选择了孤身入内,此时反而成了场中最孤家寡人的一个,想必这时候他心中也正在后悔自己的冒失吧? 九头龙本人的实力,比起无心人魔和独孤恪要略逊一筹,但也仅仅只是一筹而已,想要压制容易,但是击败甚至击杀就难了。 然而另一方面,邪教作为夜郎国最不要脸的地头蛇,占据了主场作战的优势,他带的手下,更是是我们所有人中最多的。 看那黑暗中隐隐绰绰的人影就知道,一旦发生混战,这些次级高手的人数,绝对足以弥补九头龙本人在高端战力上的不足。 最后就是木夫子了,这个家伙身边的实力貌似是最弱的,一个先天都没有,然而激发了潜力的四方仙,个个都抵得上半步先天的高手,而且悍不畏死,真要交起手来也非常麻烦。 至于他自己这个方士后裔,各种层出不穷的诡异手段,更是足以让人忌惮。 这一点,只看乌玉珠对他厌恶却并不轻视的态度,就看得出来,一个连先天高手都必须重视的角色,我又怎么敢掉以轻心呢? 只是这么一分析,我却惊讶地发现,从明面上来看,居然是我们这一方最占优势: 首先一点,就是拥有无心人魔这个最顶端的战斗力,但又不像独孤恪,孤家寡人一个; 我和楚南樵半步先天的战力,虽然不说拔尖,但是比起木夫子的提线木偶和九头龙麾下凑数的邪教徒,却也算不上明显的短板。 不管遇上哪种局面,我们这个组合,都能应付自如。 然而这样的沾沾自喜,仅仅只维持了一瞬间,马上就被心中涌起的戒备给冲散了! 因为我意识到,在这样混乱的对峙局面下,实力强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 因为谁都不是傻子,一旦战斗爆发,战力占优势的我们,绝对会成为所有人优先剪除的对象。 只有把我们打残了,其他人才会放心大胆地开始竞争。 果然,当我再次扫视场中的时候,就发现除了独孤恪以外,其他人都向我们投来了不怀好意的眼神。 我心中一凛的同时,又在疑惑独孤恪若有若无的示好: 难道以南海派的尿性,他竟然还真的会在意和我们战前的约定,并且打算维持下去? 不过对于一个先天巅峰的高手来说,掩饰心中的杀意,实在不算什么高难度的技巧,因此我虽然略微抱了一线希望,但也不敢放太多的希望在这上面,反而必须分出更多的精力去防备。 也是心累。 幸好这里并非只有我们,还有一个神经质的方士,木夫子这家伙,有时候多的是阴谋诡计,有时候又表现得歇斯底里。 此时看我们都不动手,他突然不耐烦地怪笑一声: 啧啧,这么好的降龙木,既然你们都不想要,那我就笑纳了!孔人,帮我把那玩意扛过来! 已经被操控了的孔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命令中蕴含的凶险。 或者说,现在这个状态的他就算心里明白,也只会无条件地执行命令。 果不其然,下一刻,得到命令的孔人,猛地发出一声低吼,然后就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 眼看着他就要染指降龙木,一直将降龙木视为禁脔的其他几方,顿时就不能坐视了。 原本平静的局面下涌动的暗流,就因为木夫子的这个命令,一下子就被引爆开来! 大胆! 首先出手的,就是离降龙木最近的洗月门下二人。 两人的身法都是那种轻捷中带着血腥残忍的优雅,如同在月光下漫步的猛兽。 在超过先天级别的真气推动下,两人的速度被提升到了极致,一前一后,瞬间就出现在了孔人身边,齐齐大喝一声,四掌翻飞轰出! 孔人虽然被操控,但是战斗意识仍在,下意识地抬手招架。 可是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就算他已经被刺激潜力,激发到了半步先天的地步。但是在两个先天高手的联手夹击下,他的反抗还是犹如螳臂当车,瞬间就溃破得不成样子! 咔嚓……噗! 一声骨裂的脆响,孔人交叉在身前的双臂,被小萝莉秀美白嫩的小手一按,顿时就像是遭遇了什么恐怖的凶猛钝器重击,一瞬间就被摧折,弯曲成了触目惊心的角度! 紧接着,乌玉珠师兄的手刀也破空而至,一下刺破了孔人的胸膛! 一股鲜艳的血雾像爆炸一样,从孔人被贯穿的前胸后背一下爆发出来,染红了方圆丈许之内的地面,就连正在发力前冲的我,脸上仿佛也被溅射上了几点温热! 孔人! 杀人之后,那洗月少年还甩了甩手,冷笑一声,说垃圾就是垃圾,阴谋诡计玩得再好,又能起什么作用?永远难登大雅之堂罢了。莫非你真的以为,在绝对武力压制面前,你那些小伎俩,还能帮你夺得降龙木不成? 我心中一阵抽搐。 看着这个不久前还尽职尽责陪着我们勘察地形、并肩作战的汉子,在洗月少年冷酷地抽出手掌之后,身影缓缓无力地歪倒在地,我也不禁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哀伤和愤怒! 不过我也知道,现在不是顾及个人情绪的时候,当以大局为重。 眼看着乌玉珠师兄妹二人轻易格杀了孔人,然后毫无犹豫地扑向木夫子率领下的孔方阁三人。我也只能叹息一声,和楚南樵并肩冲出,双双迎上了离我们最近的镇海君独孤恪! 在我们身后,我听到无心人魔手中大血剑一振,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剑鸣。 我百忙之中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他瞬间冲入邪教徒的队伍中,在和九头龙不断交手的同时,犹自不忘大开杀戒。运剑如风,把整个邪教的阵形都绞杀得一片大乱! 第525章 合纵连横 我和楚南樵联袂冲向独孤恪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因为我不知道这位十凶之中都足以排入前三的高手,对我们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如果他觉得受到了冒犯,全力出手,恐怕我和楚南樵都难免要重伤而归。 先天巅峰境界的高手,到底有多么深不可测,我在无心人魔那里已经无数次地体验过了。 不过既然现在无心人魔已经出手,对上了九头龙和他麾下的大部队,那我们也只有赌一赌了。 果然,看到我们两个先天都不到的人,就敢向他发起进攻,独孤恪长啸一声,脸上露出一抹极度不愉的神色。 然后他干脆放开了腰间的刀柄,双手捏成虎爪,一下就捏住了我的大剑和楚南樵的战斧。 我明明能感觉到,雪亮的锋刃离他掌心,就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然而剑脊却被他的指头死死捏住,无论我们如何用力,手中的兵器都丝毫不得寸进。 独孤恪伸手一压,我们两人的腰就不由自主地弯了下来,我心中顿时一凉,知道自己虽然已经勉强能和金山真人那样的水货先天过招,但要对上先天巅峰的高手,还是太逞强了。 一得出这个结论,我便运起了冰火真气,准备把鬼火以最暴烈的姿势催发出去。 在这距离上,我相信变异之后的鬼火,一定能给镇海君一个不一样的惊喜,那可是连天人高手都会觉得棘手的火焰啊! 虽然这么一来,我们很可能会彻底激怒独孤恪这位江湖前辈,甚至可能使得双方结下死仇。 不过现在这情形,各为其主,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是不等我的冰火真气注入大宝剑,我忽然觉得手上传来的压力猛地一轻。 我心中一阵疑惑,抬起头,就看到独孤恪一下把脸凑近我们,神神秘秘地低声问道: 小子,我们之前约好的划分方案,现在还算不算数了? 我闻言一愣,本来已经准备好爆发出去的鬼火,这下子顿时也爆发不出来了。 我一脸懵逼地想了几秒钟,才猛然惊觉,这位大佬是在变着法子问我,要不要联手呢! 我和楚南樵对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头,说算数,不过划分的方案要稍作修改了。 独孤恪一挑眉头,问怎么改? 我趁机狮子大开口,说木心液我们要一半! 独孤恪也不愧是一代枭雄,虽然南海派从上到下人品都不怎么样,但杀伐果断绝对不缺。 现在的局面已经很明朗了,在场五方了,除了洗月一派立场不明之外,木夫子和九头龙都是正道的死敌。 南海派再霸道、再不济,那也是正道魁首。一些明面的原则还是维持的,不可能会去和邪教做交易。 在这种情况下,要么我们打输,一丁点的好处都捞不到,要么就是打赢,大家都能赚得盆满钵满,在孔方阁全军覆没,少了一方分赃的情况下,他就算和我们平分木心液,所能得到的好处,也未必就比原本的协议少了。 正因为如此,独孤恪只是略一思考,就拍了板: 成交!不过你们,是你和北山派加起来一半,剩下一半归我! 楚南樵没想到自己一帮忙的,竟然还能捞着此等好处,当即也点头说,我们北山派已经决定和张小友同进退,这个……自然! 协议达成,我也是心中大喜。 这样不但得了一个帮手,去了一个大敌,更重要的是,我们夺得木心液的把握,也提升了何止一倍? 别看我以前说得漂亮,什么只要巴掌大一块降龙木就好了,木心液分毫不取。 说白了,那还不是当时人生地不熟,实力又不够,人在矮檐下,怕人孔慈不带我们一起玩儿嘛! 现在不一样了,我们一方的实力隐隐冠绝全场,你说我对木心液这么珍贵的东西,一点贪图之心都没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从来都不是那种视外物为粪土的人,或者说,天剑一门,就没有这个传统。铸剑术讲究的就是借力。 假如我像许多人坚信的那样去练剑,只顾一门心思锤炼自己的修为,而不是到处找天材地宝,那我恐怕现在还是六扇门中一个小捕快,或者铁剑山上一个不入流的光棍掌门呢! 木心液中蕴含着巨大的生机,对于我们武者来说,几乎是万能药。 到手之后,不但我自己和胖子能用。 更重要的是,我总觉得,这玩意儿很可能是弥补无心人魔根基缺损的关键之物啊! 甚至我内心深处,还存了一丝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奢望: 就是这东西如此神奇,山剑仙的法体又保存完好……如果给他灌下一些木心液的话,那他说不定还有复苏的机会啊! 到时候,老子们还怕个毛的乱离啊? 来一个剁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好不好?! 我们在极短的时间里,和独孤恪象征性地交手两招,就暗中谈好了一切。 然后独孤恪给我使了一个眼色,问下面先收拾谁? 我这时候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真是白担心无心人魔了。 他居然还在邪教徒的队伍中纵横捭阖,看场面赫然竟是大占上风。 可怜九头龙又要顾着自己,又要保护手下,好好的帮手这会儿完全变成了累赘,被杀得焦头烂额,一时间根本抽不出手来反击无心人魔。 相反,倒是木夫子操控着剩下的孔神三人结阵自保,自己则不断扔出一些千奇百怪却统一恶毒无比的小玩意儿,居然也能逼得洗月派的两大先天,都只能步步为营,双方正打得有声有色。 当下我想起方士后裔那令人恶心的尿性,一咬牙就决定先把木夫子给清理出局了。 于是便以目示意,瞟了木夫子一眼,低声发狠说,先杀那边! 独孤恪会意,和我们保持着继续交手的伪装,但是双方却默契地把战场向木夫子身边靠拢过去。 木夫子到底不是先天,在感知上的敏锐远远不如洗月二人。 我们才刚一靠近安全距离,乌玉珠和她师兄就立刻警惕地皱起了眉头。 而木夫子却是一直等到我们逼近到出手距离之后,他才猛然醒悟过来,尖叫一声,你们要做什么? 独孤恪大笑一声,做什么?杀你啊! 寒光一闪,他就把那柄杀鱼刀握在手里,耍了个刀花,一刀刺了出去! 一刀在手,这位大高手的气度又再次变得不同,俨然有了真正的宗师气场。 只见一道似幻似真的刀气,从那把小小的杀鱼刀上喷薄而出,瞬间就扩散到了数丈大小,然后在闷雷般的爆鸣中,一下斩向了木夫子! 看到这一刀,我不禁背上出了一片的冷汗! 我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还是远远小觑了先天巅峰的实力。 独孤恪刚刚愿意和我们谈判,多半还是看在了无心人魔的面子上,否则他光是此时施展出来的这惊天一刀,我和楚南樵八成就接不下来! 我偷眼看了楚南樵一眼,发现他和我一样,也呆滞在原地,满脸后知后觉的后怕表情。 我们这些旁观者尚且如此,必须直面这一刀锋芒的木夫子心中惊惧,那是可想而知了! 在独孤恪喊出那句话的同时,他就瞬间脸色大变。 然后疯狂摇动腰间的铃铛,甚至连洗月二人组的威胁都顾不上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么法子控制人的,清脆的铃声中,五方仙剩下的三人面对如此厉烈的一刀,居然也如奉圣旨,义无反顾地挡了上去! 在悍然前扑的过程中,三人还猛地吸了一口气。 这口气入腹,顿时像是在他们胸膛中点燃了一把烈火! 霎时间,三人腹响如雷,周身骨骼肌肉咔咔一阵扩张,整个身形竟然凭空扩大了三分,把本来宽松的衣服都撑了起来! 这一刻,他们的骨骼、脂肪、肌肉,以至于整个生命,都仿佛开始了无比剧烈的燃烧! 轰轰轰…… 滚滚气浪从三人身上蓬勃爆发出来,联合形成了一道只有先天高手才能施展的无形护体气幕,死死挡在了木夫子身前! 而孔神三人本来的乌黑的头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花白起来,仿佛在这一瞬间,就燃烧掉了几十年的寿命! 可惜没有用! 在先天力量的鸿沟面前,无论他们施展出种种手段,全都成了毫无用处的垂死挣扎! 独孤恪只是一伸手,擎刀一挥,昏暗的光线中,立刻爆射出一蓬刺眼的鲜血! 坚壁一样的护身气幕,在他刀下像薄纸一样被撕开,残余大半的刀气像洪流一样轰然淹没了孔神三人! 首当其冲的孔天连挣扎一下都不能,在一瞬间就像遭遇了千刀万剐,浑身血肉都被剥离,场面惨烈无比! 而孔神和孔鬼虽然也受伤不轻,浑身是血,却依然冥顽不灵地冲上前来,试图阻挡我和楚南樵的冲击! 楚南樵大斧一挥,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孔鬼,就被他一斧斩杀。 死去前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孔鬼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我心里一揪,再和孔神勉强过了几招,其实以我的实力,想要杀掉一个重伤的孔神,理论上不应该比楚南樵晚多少。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过了孔鬼临死前的笑容之后,再和孔神交手,我忽然就硬不下心肠斩杀他了。 在这具行尸走肉一样的身体里,也拘禁着一个苦难痛苦的灵魂啊! 我长叹一声,大剑一侧,用剑脊拍在孔神脑袋上,不过控制了力道,只是把他准确地拍晕了过去。 眼看自己倚为长城的三大高手瞬间两死一伤,都被解除了战斗力,木夫子脸色大变,露出来的半张脸上,终于浮现出惊慌的神色! 只是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抗的举动来,在他身后,乌玉珠突然发出一声银铃般清脆的娇笑: 多行不义必自毙,看来你们方士果然搞得是天怒人怨,谁都想踩你们一脚了! 木夫子悚然回首,来不及开口,一只嫩白的小手就虚握成拳,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一下轰击在他的心窝子上,把他整个人直接轰飞出去! 咚! 我仿佛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随着乌玉珠这一拳震动了三下。 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我眼角一跳,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但瞟了一眼生死不知、滚入旁边阴影的木夫子,还是冲着乌玉珠说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我也送给你,你们这些差不多以别人为食,壮大自己的洗月妖人,最好还是好自为之吧! 乌玉珠用复杂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两眼,檀口微张,似乎是想辩解什么,然而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倒是她那个嚣张的师兄勃然大怒,指着我骂道,你这个先天都没有成就的垃圾,有什么资格对本少说教! 如果拳头大就是有理,当年你师父也不会落得个天下皆敌的下场了。 我摇了摇头,也不等他反驳,对独孤恪和楚南樵点点头,说这两个人交给你们了,拖住就可以了,我去帮老赵杀邪教徒去。 独孤恪警惕地盯死了乌玉珠二人,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说你放心去,这里有我们。 然后他突然嘿嘿一笑,说姓楚的,我们南海北山斗了几代人,今天突然要联手的感觉,怎样啊? 楚南樵把手中大斧肃然摆在胸前,回答道,算起来海君你还是我的前辈,今日能跟海君联手对敌,真是荣幸之至! 独孤恪微微一笑,你高兴就好! 看到两人之间三言两语,就前嫌芥蒂尽去,我心中也放松了一些。 不过就在我打算转身去支援无心人魔的时候,突然,就听到大厅的另一边传来他杀得性起的狂笑: 哈哈哈,九头龙!想不到你居然是这种要钱不要命的家伙,我道你怎么恢复得这么快呢!原来你是贪图降龙木,连体内的伤势都没有完全压制住,就急吼吼地跑过来送死了!既然如此,你就干脆不要走了,彻底把命留下来吧! 我蓦然回头,就看到一道足可以刺痛眼眸的血光,瞬间撕裂黑暗,跨越十丈距离,一下隐没在了黑暗尽头屹立着的九头龙身前! 第526章 石壁里的魔影 无心人魔这宛如神来之笔的一剑,瞬间重创了九头龙,杀得他口吐鲜血、踉跄后退。 不过九头龙能在高人无数的邪教中列土封疆,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受到的剑伤越重,他就越是气势如虹,重手迭出之下,居然伙同自己的手下,把无心人魔给死死地缠住了。 虽然谁都知道,他这只是逞一时的血气之勇,时间一长,终究难免落败,但是短时间内,无心人魔貌似还真的奈何他不得。 而我,就是在这个极其敏感的时候,悍然挥剑插入到了邪教徒们的阵营之中。 降龙木事关重大,这一次能被九头龙带来的邪教徒,不是对他忠心耿耿的心腹,就是真的有两把刷子的高手。 我没有无心人魔那种万夫莫当的神勇,当然也不敢深入其中,不然万一被众人围住,乱刀齐出,我恐怕真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选择的战术,是把自己在速度上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一击即走,营造出每一个瞬间都是单挑的局面。 为了速战速决,尽快打开局面,我甚至不惜用上了一丝暴剑术的心法,每一剑斩出,都是超越极限的爆发。 一剑剑不停斩出,来自暴剑术的反震,让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仅仅只是第一剑斩落,我就觉得眼前直冒金星,胸中更是血气轰鸣。 如果不是我强行压制,恐怕早就吐出血来了。 我挑上的一个对手,就是九头龙麾下最得力的干将。 我出手之前,就已经仔细观察过了,除了一开始就被木夫子废掉的那个后天巅峰的汉子,所有人里面就数他最棘手。 可惜棘手都是相对的,他的同伴面对提升到半步先天的五方仙,就已经抵挡不住,现在我实力更强,他的结局自然也就更惨,被我直接一剑斩于剑下! 迅速斩杀一个之后,我马上又强压几乎吐血的痛苦,再次找上了邪教徒中第二强的高手。 同样是一剑斩出,就把他剁得魂飞魄散! 我本来估计自己只有斩出五到六剑的力量,就是极限了。 然而在不知从哪里涌出的意志力支撑下,我却一次次地突破了自己的极限。 可以说,这一刻,除了续战能力尚且远远不如先天之外,我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已经完全达到了先天高手的地步。 尤其是在大宝剑这种顶级神兵利器的加成下,我有种感觉,就算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先天站在我面前,我也敢与其一战,若是咄咄逼人的话,我甚至有和他同归于尽的底气! 一个个杀红了眼的邪教徒,向我涌来,又被我一一斩落剑下。 从一开始每一击必杀一个超一流高手,渐渐的,我发现我眼中一流高手的数量开始占据了主流;接着,一流高手也慢慢淡出了视野,取而代之的是二流高手…… 敌人变得越来越弱,然而我却并没有觉得更轻松一点。 暴剑术的心法早就不用了,但它带来的副作用,却依然顽固地残留在我身上,影响着我,让我痛不欲生。 虽然没有像第一次施展那样,一次劈出之后,直接就昏迷过去,但是真气几乎耗尽的结果,就是我恶心想呕到了极点,胸腔中像有一团烈火在燃烧,整个人疲惫欲死,双臂更是酸痛得连剑都快举不起来了。 我完全就是凭借这意志力在挥剑,杀到后来,我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就只知道机械地挥剑、挥剑、再挥剑,然后把一具具死相凄惨的尸体留在身后,化作一条满是血腥的进击之路。 终于,当我蓦地一剑斩空之后,那种用错力道的感觉,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我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我身边已经再也没有一个能站着的邪教徒了。 最后一个幸存的邪教徒,刚刚在我面前跌倒在地,这才导致我一剑挥空。 此时他正在地上疯狂地爬行,想要远离我的身边,看向我的眼神里也是充满了恐惧,显然已经完全吓到精神崩溃。 我没有兴趣追杀这样一个白痴,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的丹田里竟然早已空空如也,真气涓滴不存。 霎时间,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连忙以大剑拄地,这才没有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我冲着依然被无心人魔死死拖住的九头龙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强行抬起一根手指,说稍等片刻,等我再蓄出一剑之力,就来让你爽。 混蛋! 九头龙先前看着我屠戮他的手下,早就气得怒发欲狂,双眼赤红,现在估计是被我的挑衅刺激到,更是几乎暴走。 可惜他面对的无心人魔,比他还强出一线,无论他怎么疯狂厮杀,都能稳稳压制住他的攻势。 终于,无计可施的九头龙似乎也意识到了,在这么下去,等我恢复了先天级别的战斗力,哪怕真的只有一剑之力,也足以打破现在他岌岌可危的防线。 到时候,他一溃千里,需要考虑的,就是在无心人魔剑下保命的方法了。 九头龙粗豪的脸上,蓦地露出一抹屈辱的神色,但他终于还是一咬牙,冲着另一边打得乒乒乓乓的小萝莉他们发出求救的长啸: 你们两个小混蛋还在那里磨蹭什么?都看不清局面的吗?等我被他们打死,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 小萝莉他们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早就等着他这句话了。 只是他们大概也没想到,哪怕是危急关头,九头龙说话的语气,居然也还是这般嚣张。 洗月师兄忍不住冷哼一声,说干什么?真以为本少和你是一边的了? 不过话是这样说,他不可能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在我们和独孤恪已经联手的局面下,他们和九头龙要是再不联合起来,恐怕就真的要面对被我们各个击破的下场了。 因此他虽然满脸不满,但还是奋起一搏,强行接下来独孤恪和楚南樵的所有攻击。 然后冲小萝莉一努嘴,指着我说,这里交给我,你去杀了他! 小萝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带着一阵香风瞬间杀到了我面前。 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这边一动,独孤恪马上步步紧逼,瞬间就占据了对洗月大师兄的上风,而解放出来的楚南樵也十万火急地冲过来为我解围。 就这一瞬间的工夫,我便已经被小萝莉杀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差点没能撑到楚南樵的援护到来。 幸运的是,就在我几乎崩溃的时候,楚南樵车轮般的斧面,已经悍然挡在我面前,为我接下了小萝莉所有的攻击! 没事吧?你先调息恢复,然后再来帮我! 楚南樵丢下一句话,然后擎起战斧就和小萝莉战成了一团。 我冲他背影喊了一句,你撑得住吗?撑不住别逞强啊! 我却是明白,以小萝莉现在表现出的战斗力,以他半步先天的实力,绝对是很难撑过一时半刻的。 更让我疑惑的是,小萝莉刚刚很可能对我手下留情了,不然以我刚刚的身体状况,几乎没可能撑到楚南樵来援。 可是,大家早就恩断义绝,甚至可以说有着血海深仇,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事! 楚南樵这时候正好正面封挡了小萝莉一记“轻飘飘”的重拳,被震得鼻孔嘴角都溢出血来。 但他还是一咬牙叫道,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哎哟卧槽!怕我搞不定就快点恢复过来帮忙啊! 说话的时候,他又挨了恼羞成怒的小萝莉一拳,顿时被打得哇哇乱叫,也顾不得自己大龄老男人的尊严了,立刻放声怪叫起来。 我见势不妙,也顾不上猜小萝莉的心思了。 我可是看出来了,她对我手下留情,对楚南樵可不会,若是在楚南樵被打败之前,我还没有恢复,最后等着我们的,依然是一场连锁反应式的大败。 现在胜负的关键,就看我们哪一方先解放出多余的战力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全心全意地打坐调息,恢复起刚刚被消耗掉的真气来。 就这样,局面又一次在脆弱而诡异的平衡中,暂时僵持了起来。 终于,我好不容易像挤牛奶一样,一点一滴地积攒好一些微薄的真气。 这才刚刚站起来,正要替下已经被揍得遍体鳞伤的楚南樵,突然,眼角的余光中出现了一个按理说绝不应该还活着的身影! 木夫子! 我蓦地发出一声惊怒地咆哮。 这个过街老鼠一样的家伙,在战斗伊始的时候,就遭到了我们各方面的一致围攻。 他控制的孔神等人,被我们击溃,而他自己则被小萝莉一拳轰在心口。 我可是看得出来,出于对方士的警惕和痛恨,小萝莉那一拳就算没用上全力,也绝对用了九成九。 以木夫子二流高手都勉强的身体素质,被先天高手全力一击正面轰中,会是什么结果,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啊! 可诡异的地方就在这里,这家伙却愣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这种几乎可以说必死的攻击下活了下来,而且看他现在鬼鬼祟祟的样子,显然是还在策划着什么阴谋诡计! 真他妈死不悔改! 我这一声怒吼,把所有人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所有手上同时一缓,自然也惊动了木夫子。 他大概是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避免被发现的结局,所以干脆就不在躲藏,而是大步流星地走向一旁的石壁,同时嘴里发出一阵得意忘形的狂笑: 哈哈哈,发现我了吗?可惜已经晚了啊,你们都等着我先祖的荣光下被碾成粉末吧! 听到这话,我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发慌。 听他这意思,他貌似又完成什么针对我们的阴谋? 然而就在我们纷纷露出忐忑不安神情的时候,正在狂笑的木夫子,脸色突然惨变,中气十足的笑声,也瞬间戛然而止。 这一刻,他破碎的面具下,露出一个不可思议又惶恐意味十足的表情,然后缓缓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胸口,嘴里忽然大口大口地涌出血来! 在他胸前,一个鹰爪般有力的手掌正破胸而出,掌心还攥着他还有经络血管相连、依然在不断跳动的心脏! 不……臣……之……枭…… 垂死的木夫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带血的名字。 同一时间,从他身后的黑暗中,露出一张狰狞可怖的脸来。 这张脸,和我们印象中的不臣之枭,已经完全找不到一点相似的影子了。 我们印象中的不臣之枭,虽然长得丑了一点,但是胡须浓密,配上他高手特有气度,还是很有一些震慑人心的感觉的。 但是现在从木夫子背后露出的这张脸,却完全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原本浓密的胡须,此刻像是被什么火焰或者腐蚀性液体燎过,一根也没有剩下,满脸丑恶的脓包和燎泡,还瞎了一只眼睛,从黑洞洞的眼眶里流出血来,一直滴落到木夫子的肩膀上。 不过,从剩下那只眼睛中透出的凌厉眼神,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恶鬼一样的丑汉子,正是阔别多时的不臣之枭! 不臣之枭一出现,就打出了这利爪破胸剜心的必杀一击,嘴里还恶狠狠地狞笑道:木头啊,想不到吧?你以为杀了孔慈他们,又设伏重创了我,就能踢老子出局了?天真,你也太小看十凶这个名号了吧! 呵呵呵,是啊,小看你了,想不到最后还是死在了你手里…… 木夫子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他大口吐着血,惨然笑道。 心脏都被抓出来的伤势,可不是能够轻易承受的,哪怕他是方士,这一劫也绝对躲不过了! 然而,就在我以为他下一刻就会必死无疑的时候,这个至死都在搞事情的家伙,竟然突然像是回光返照了一样,高呼一声: 可是那又怎么样?你们还是要死……不臣之枭!你回来也是送死的!我先走一步,在下面等着你们!祖先,我用自己的鲜血唤醒你,杀掉所有的入侵者吧! 说完,不等不臣之枭做出反应,他竟然猛地一个前扑,砰的一头撞死在了不远处的石壁上! 嗤的一声,鲜血四溅,飙了不臣之枭一身! 这一切事情发生得太快,兔起鹘落间,一波三折的故事就已经落幕,只留下我在一旁看得目眩神迷。 而等我看清了随后的场景之后,更是忍不住一阵牙酸。 因为我发现,在不臣之枭的手上,竟然还攥着一个红色的肉团! 那是木夫子的心脏,换句话说,这家伙刚刚那一扑,等于是活生生地扯掉了自己的心脏! 靠!这尼玛到底多大仇,要不要这么狠? 我龇牙咧嘴地想道。 大概木夫子也是明知必死,所以才会选择撞墙毙命,就是为了逃脱心脏被扯掉之后的惨烈折磨吧? 不过很快,我就看到了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方士们,他们搞事情的能力到底有多强了。 在他们这里,用生命搞事,真的不再是一句空话了。 不臣之枭瞧了一眼地上已经生息全无的木夫子,随手扔掉手上的心脏,微微皱眉,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正当此时,突然,离他不远的地方,被木夫子鲜血染红的那堵石壁上,蓦地响起咔嚓一声脆响,裂开了一条蜿蜒的缝隙! 嗯? 不臣之枭眉头一皱。 下一刻,那条裂缝竟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飞快蔓延扩大。 紧接着,只听轰的一声,以那裂缝为中心,整面石壁轰然爆炸,无数碎石尘埃飞溅出来! 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身影,就从那滚滚烟尘中猛地冲了出来。 然后它只是看似随意地挥手一扫,就把目瞪口呆、愣在原地的不臣之枭,给打得横飞了出去! 第527章 上古偃师血脉 我……靠?! 突如其来的打击,把我们每个人都震得一懵一懵的。 谁都没想到,木夫子留下的最后手段,竟然会从看似天衣无缝的石壁里出现,而且连不臣之枭,在它手上都捱不过一招。 要知道,那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算是身受重伤外加毫无防备的不臣之枭,那也是不臣之枭啊! 堂堂十凶之一的顶尖高手,现在居然像个稻草人一样被打飞了出去,跌落在一边的黑暗中就没了动静,生死不知! 霎时间,原本激斗中的双方最后对拼一招,同时默契地罢手分开,转而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从烟尘中新鲜出炉的庞大黑影!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家伙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偏生按照木夫子的说法,这个他所谓的“沉睡的先祖”,极有可能把所有入侵遗迹的人,都当作敌人来看待。 在这个时候,如果再继续斗下去,那就不是自信,而是傻逼了! 然而,当我们看清楚这个从烟雾中大步走出来的“人”真实的样貌时,所有人还是忍不住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先前只看轮廓的话,这家伙虽然身高足有丈余,但四肢颅脑俱全,看着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但当他走出来之后,我们才震惊甚至可以说恐怖地发现,它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至少不是一个完全的人类! 因为他自从脖子以下,已经完全被一个巨大的木人傀儡所替代,在傀儡的脖子上,接驳着一个透明的水晶罐子,罐子里用一种浅绿色的液体,浸泡着一个单独的头颅。 这个半人半傀儡的怪物,从烟尘中走出来以后,被液体泡得发皱的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宿醉未醒的迷糊。 看来刚刚打飞不臣之枭的一击,不过是他苏醒之后本能的反应,就像我们伸懒腰一样。 然而越是这样,就越是让我们感到惊惧戒备。 好半天,独孤恪才毛着胆子喝问了一句,说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这一句话,就像按下了傀儡的开关,那水晶罐里泡着的人头,眯缝着的眼睛,一下子就暴睁开来,仿佛黑暗中亮起的一道电光! 他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没有声音发出来,看来只剩一个头颅的他,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不过在场的都是何许人也? 可以说大唐和夜郎国最顶尖的一批高手,都已经齐聚于此,唇语这种小伎俩,不过是基本技能而已。 因此他一开口,我就读出了他的意思: 哦,你们就是入侵者吗?你们惊扰了我的沉眠……唔,我的后代呢? 他的眼神在四下里一扫,很快就定格在木夫子脑破膛开的尸体上,那种杀气腾腾的眼神,让我心里又是一阵发毛。 然而,巨大的傀儡人明显愣了一下,接着居然发出了无声的大笑: 哈哈,杀得好,正好省了我的事,就算他还活着,我第一个也要杀他,啊,多么美妙的鲜血气息啊,上古偃师的血脉,只需要留下我一个就够了! 偃师?!我知道了,这家伙居然是上古傀儡师偃师的后人……难道,这个上古门派,竟然就是偃师的传承? 无心人魔脸上露出一抹沉思的神色,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失声惊叫了起来。 啊?那是啥? 我们都用一种探寻的眼神看向无心人魔。 只有独孤恪听了这个名字以后,垂下头,也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无心人魔想了想,似乎是在措辞,然后才问我们,说西周穆王时期假伶人的故事,你们应该都有印象吧? 给他这么一提,我立刻就想起了,上古周朝的穆王时代,是一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时期。 当是不但有八骏图、征犬戎谒西王母这样介于现实与神话之间的故事,那同样是一个傀儡技术高度发达的时代。 后世著名的傀儡术,主要分为公输和墨门两家,但是这两家无论技术如何高超,也不管模仿的是什么,总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们制作的是傀儡,是假的。 但是穆王时期的傀儡术,和后世这些以征战守御为主要目的的傀儡造物,却是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据记载,当时就有人向穆王进献了两个能歌善舞的伶人,穆王龙颜大悦。 不过接下来的剧情就有点少儿不宜了,两个清秀的伶人,居然开始当堂挤眉弄眼,调戏起穆王的妃子来。 这下子可了不得了,调戏大王的妃子,这后果比捅了马蜂窝还严重啊。 那献伶的人一看大王发怒,要把他和两个伶人一起推出去斩首,顿时也急眼了,连忙抽出旁边卫士的长剑,唰唰两剑,一剑一个,就把两名伶人都砍倒在地。 大殿上行凶,这尼玛更加不得了啊! 但是人们马上发现,被砍得身首异处的两个伶人,竟然没有鲜血流出来,而是流出一些像黑油一样的物质,伤口的断面,也全部都是由木头和皮革组成的。 这时候那个献伶人的人才站出来,承认自己其实是一个擅长用死物制造拟人傀儡的傀儡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傀儡师的名字……似乎就叫偃师? 我把自己的想起来的情况和其他人一说,大家顿时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这个自称偃师血脉的怪物,也无声地狂笑起来,说想不到偃师的事迹,你们这些后世的人居然也记得,倒也不算孤陋寡闻…… 然而他这句话一说完,我们双方、不、三方,接着就又陷入了那种大眼瞪小眼的状态。 每个人都持剑在手,露出戒备的神色,但是谁都不肯率先出手。 我的大宝剑太重,身体又还没完全恢复,举了一会儿觉得手酸了,干脆就拄剑在地,不耐烦地骂道,到底打不打?不打的话,干脆分了这降龙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可好?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降龙木? 我没想到的是,自己这句话像是点燃了导火索。 巨大的偃师傀儡猛地看向竖立在大厅正中的降龙木,然后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一把就抓了上去。 他的机关手掌大得好像一个澡盆,一根根手指都有我小臂这么粗。 粗大的降龙木,若是落在他手中,看来也不过盈盈一握的样子。 可就是他这个目中无人的动作,一下子激怒了所有人,众人齐齐出手。 霎时间,五六道攻击同时轰在了他身上,木屑横飞中,直接把他巨大的身体都打得倒飞了出去! 第528章 大战偃师傀儡 偃师的傀儡再厉害,也难敌这么多顶尖高手的联手一击,瞬间被打飞。 只是,当他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我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深深地后悔起为什么没把山剑仙的法体给带进来了。 只见我们这么多人含怒而发的攻击,落在偃师的身上,居然也只留下了一道道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 其中最深的一道,是无心人魔在他胸膛上刻下来的剑痕,也不过只有两寸来深。大血剑的锋芒,剖开了他被岁月磨得光洁发亮的外壳,露出其中白花花的新鲜木质。但是这样一道落在普通人身上足以致命的攻击,相比起偃师那一丈多高的庞大身躯,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该死!这家伙的防御力至少达到了天人级别! 见此情景,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猛地抽搐了一下,瞬间做出了如此推断。 就是不知道他的力量和速度怎么样了…… 我心里还抱着一丝小小的侥幸,但是马上,偃师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打破了我的幻想。 他猛地跨前一步,庞大的身体重而不笨,一瞬间就踏碎了地上坚硬的岩石,出现在了无心人魔面前。 光凭这一手,我就敢断言,这家伙的速度虽然比不上乱离他们那些快到变态的天人,但也绝对不比一般的先天慢到哪里去了。 毕竟人家的步子跨度摆在那里,一步顶我们三四步,就算步伐频率慢上一些,也足够跨越先天和后天之间的那道门槛了。 接着,偃师比正常人腰身还粗的手臂高高举起,一记简单的力劈华山,朝着无心人魔当头砸下! 轰! 无心人魔似乎也有心一试他的力量,双手托剑,硬顶了上去。 但是在一股天倾一般的暴力下,就连他的反抗,都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 巨响中,他直接被压得半跪了下来,单膝触地,砸出大片蛛网般的裂纹,大血剑也被碾压出了一个弯弓似的弧度,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想来要不是曾经在剑胚中融入了天人指骨,强度暴增,它现在早就已经折断了! 不好! 这下子,所有人同时脸色大变。 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明白,无心人魔已经算是我们中的最强者,但是现在连他都被一下压制,那还有谁能单对单地抗衡这具庞大的上古傀儡? 下一刻,大家不约而同地出手,再次把偃师打飞了出去。 然而让我们绝望的是,和上次没什么不同,偃师才刚刚飞出不远,就又一次飞快地爬了起来,一派生龙活虎的样子,身上也只不过多了几道不痛不痒的伤痕,根本无关大局。 如此恐怖的抗击打能力,顿时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所有人心头,让人感到一种艰于呼吸的无力感。 这他妈要怎么打! 九头龙怒火爆发,第一个撂了挑子。 他在先前和无心人魔的战斗中,就已经受了重伤,现在又两次提气出手,早已是气喘吁吁。 眼看偃师就像一个打不烂的钢铁小强一样坚挺不倒,他其实早就已经萌生了退意。 现在也只不过是舍不得降龙木心的诱惑,这才勉强留下来,陪我们和偃师继续周旋。 但是随着偃师傀儡的威能一步步显露出来,他终于绷不住了。 邪教中人,本来又没有什么礼义廉耻的束缚,一言不合,说跑就跑,这种事不过是家常便饭。 他最后恨恨地盯了我们一眼,大骂一声,竖子误我大事! 然后竟然用力一掌打在朝他冲过去的偃师傀儡身上,借力飞退,一瞬间就消失在了他的来路上。 这家伙赫然竟是和他过去许多次失利一样,跑得无比痛快,毫不拖泥带水! 不过他这一次出手,不但颗粒无收,还把手下几乎全部的精英,都折在了这个岛上,想必回去邪教也不会好受。就算乱离忙于闭关、没空找他麻烦,但邪教可不止他一个副教主,来自同僚的倾轧,也足以让他焦头烂额地应付好一阵子了。 当然,九头龙的麻烦,要等到回去之后,但随着他这一走,我们这边能出手的战力陡减,麻烦却是近在眼前了。 又交手了几招之后,小萝莉满眼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突然一拉她师兄,两人也随之双双没入黑暗。 楚南樵气得大骂,说糙,又跑了一对! 这时候反倒是一直被我们看不起的独孤恪,表露出了自己的宗师气度。 他明明都已经被偃师傀儡揍得口吐鲜血,竟然还笑得出来,大声说走了不好吗?走了这里的降龙木就全部归我们了啊! 这句要钱不要命的话,听得我们当真是肃然起敬啊! 楚南樵气苦道:这时候你居然还能想着降龙木,我们不是应该考虑怎么在这大家的拳头下保命了吗? 独孤恪大笑,这种事情,难道想想就有用了吗? 这般说着,他飞起一刀刺在偃师傀儡的外壳上。 可惜这偃师傀儡对于武者的真气,似乎天然有着极佳的克制,他那横空而过的刀罡,在巨大的傀儡上撞得粉碎,然后就像落在沙漠上的雨水,瞬间就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杀鱼刀的本体,深深地捅进木壳里,发出梆的一声。 不过你们也都知道的嘛,一柄杀鱼刀,就算捅得再深,我算它直没至柄好了,又能深到哪里去? 下一瞬间,巨大傀儡若无其事地一挥手臂,就把满脸怒火的独孤恪轻易放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事实上,要不是我们其余的人救援及时,恐怕他连肠子肚子都被这尊巨大的木人傀儡给踩出来了。 惊魂未定的独孤恪从地上爬起来,向我们道了一声谢,接着又投入到紧张的战斗中去了,至于我们,却是早已陷入激战中,甚至连回一声“不客气”的闲暇都没有了。 只是,我们的拼死战斗,在偃师的巨拳轰击下,变得就像滑稽的垂死挣扎一样可笑。 我们一次次倒下,然后又在同伴的救援下爬起来,接着,又去救援其他倒地的同伴,直到再一次被击倒…… 在这样循环往复的过程中,我们的体力和斗志,都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消耗,而换来的,却不过是偃师傀儡身上,那一道道毫不起眼、同时亦无关大局的苍白刮痕。 奇怪的是,这一刻谁都没有去说撤退的事情,就连独孤恪,都表现出十二万分的坚忍来,摆出了一副俨然要和偃师傀儡鏖战到底、不死不休的架势。 终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在一次倒下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 我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就在不远的另一边,楚南樵同样被傀儡木人一脚踢飞,一头撞在一株钟乳石柱上,钟乳石柱自然断裂,而他也是被撞得头破血流,瞬间昏迷不醒。 好像只是一瞬之间,场上还能站着的,就只剩下独孤恪和无心人魔了。 不过看他们两个摇摇欲坠的样子,我就知道,其实他们也都已经是强弩之末,随时可能被击中,现在不过是凭着意志力在硬撑罢了。 一股深深的绝望,从我心中升起。 这个偃师傀儡,给人的感觉,甚至比天人高手更加变态,也更加摧残你的精神。因为如果对手是天人高手的话,彼此间实力差距太大,胜负往往只在一瞬之间,你可能还没来得及绝望,就已经被击倒了。 可偃师傀儡不一样,他的攻势沉重而缓慢,你甚至能看到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一道道伤痕,可越是这样,你就越发会在他那庞大无匹的身躯前,感到一种由衷的无力。 这种看着自己缓慢而坚定地滑向失败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就在我闭上眼睛,不想去看无心人魔他们最终的失败的时候,突然,一个微微颤抖却坚定的年轻声音,在大厅的门口响起: 喂……混蛋!不准伤害我们师叔! 第529章 一物降一物 混蛋!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抬起头,看到门口出现的,居然是胡南的身影! 他看起来也非常害怕,两条芦柴杆子一样的细腿,也和他的声音一样,正抖得不成样子。强烈的恐惧,甚至让他连手上北山派制式斧头都握不稳了,只能支在脚边的地上。 然而,他身后的一道道身影,却像是给了他无穷的力量,支撑着他,说完了刚刚那句怒斥。 一、二、三…… 我粗略地数了一下,就发现原本应该藏起来等待结果的北山派弟子,现在竟然一个不少地出现在了大厅门口。 而在他们身后压阵的,就是胖子那肥厚如山峦一般的身影。 滚蛋!谁让你们跑到这里来的?快走! 我强行支撑着伤体,从地上爬起来,放声怒骂道。 无心人魔也是一个分神,不留意就被偃师傀儡一拳轰退,拄剑在地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算恢复过来。 呵呵……你们相信我吗? 胖子拍了拍他面前的北山派弟子,一群人立刻听话地让开一条路,他从人群中走出,举起手问道。 我怔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望着一群人发出无声狞笑的偃师傀儡,飞快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胖子高深莫测地点点头,道,你们其实只是身在局中看不清罢了,幸好,之前我就到了,一直在旁边观战,所以这个大家伙的弱点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现在就看你们愿不愿意相信我了。 我眉头一皱,骂道少卖关子,快说! 独孤恪和无心人魔也纷纷点头,说现在还有什么相不相信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看到我们快撑不住了吗? 能让两个心高气傲的先天高手说出这样服软的话来,光冲着这一点,这个偃师傀儡的威能,就已经远在一般的先天巅峰之上。 胖子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拖长声音说,要是我看走眼的话,可是……会……死……的……哦…… 此言一出,无心人魔还没什么表示,倒是刚刚还催促着胖子快说的独孤恪,马上就迟疑了。 能修行到先天高手的地步,他们都还有漫长的生命,谁都不想死,更忌惮把自己的安全放在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手上。 不过,正在此时,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突然从另一边的石林中响起: 你说吧,只要确实有效,我老麻雀第一个唯你马首是瞻! 不臣之枭? 这个突然站出来的人,让我们大出意外,竟然是一开始就被偃师傀儡偷袭打晕过去的不臣之枭。 这个丑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从旁边的阴影中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只是身上的伤势依然非常触目惊心,一滴滴血落在地上,每走一步,就会在身后留下一个猩红的血脚印。 他走到离独孤恪他们不远的地方站定,一针见血地说道,独孤,你既然现在还没走,就证明你有不得不拿下木心液的理由,这个理由甚至可以让你为之冒着生命危险!如果现在按这个小胖子说的做,你还有一丝希望,如果拒绝,那你以后的日子,就算活下来了,也一定会后悔! 独孤恪闻言一愣,旋即目光猛地变得坚定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胖子道,可以,你下令吧,我听你的。如果有效,以后你就是我南海派上下的大恩人,不过如果无效…… 胖子毫不在意他的威胁,笑笑说,要是没效,今天大家都得死在这,你看我这身材,第一个就跑不掉。 哈哈哈…… 他这话说得我们都笑了起来。 接着,胖子压根就没有征求我和无心人魔的意见,直接就开始调兵遣将: 三位先天,请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按住这家伙的一条肢体!老赵,你负责左腿!海君,你负责右腿!枭先生,你身上有伤,他的左臂就交给你了……剑人,你和我一起,对付他的右手!都没问题吧? 我们纷纷点头。 平心而论,这个要求并不难。偃师傀儡再怎么强大,到底不是真正的天人,如果只是控制住一条肢体的话,我们还是有把握的。 胖子又回头看了一眼一个个紧握斧头,群情激奋的北山派众弟子,大声道,刚刚交待你们的事情,都记住了吗? 咦……胖子打算让这些实力平平的小家伙干嘛? 我心中一阵疑惑,却听到北山派弟子轰然应诺: 交给我们吧! 或许是我们瞬间元气满满的样子,刺激到了偃师傀儡,他蓦地仰天张口作咆哮状,再度加强了攻势。 只是就在同一时间,胖子已经用力一挥手,第一个带头扑了上去! 按住他! 我也随之大吼一声,把大宝剑往地上一插,然后在碎石飞溅中,运起久已不用的大力天龙真法,上去就是一个熊抱,结结实实按住了自己负责的那条胳膊! 同一时间,我用余光看到,其他人也都以毫不逊色的速度行动起来,死死按住了偃师傀儡的身躯! 轰! 刹那间,我觉得自己仿佛按住了一条岩石打造的蟒蛇! 偃师傀儡似乎察觉到了危机,陡然疯狂挣扎起来,一股股强劲的力量反震而来,我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血就喷了对面的胖子满脸! 胖子此时也彻底疯狂了,连擦一下都顾不得,只是歇斯底里地叫道,趁现在!动作快! 是! 一群北山派弟子爆发出令人震惊的战吼叫。 然后,就在我们懵逼的眼神中,一群北山派弟子冲上前来,挥舞着斧头,就像平常砍树一样,照准偃师傀儡的四肢关节就是一顿猛砍! 叮叮当、叮叮当…… 清脆的碰撞声在大厅中回响,直到有一颗飞溅而起的木屑落在我脸上,我才蓦地回过神来。 那一刻,我突然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狂喜,哈哈大笑起来,狂吼了一声: 糙!死胖子真有你的!干得漂亮! 这里面的道理说穿了其实很简单,偃师傀儡的防御力虽然堪比天人,但那更多的,只是因为他对武者的真气有着强烈的吸收作用罢了,而他本身的材质,其实不过只比一般的木料略硬。 我们的攻击,完全能在上面留下痕迹,只是因为他体积太大,所以才效果不显罢了。 但是现在,面对这一群北山派弟子熟能生巧的伐木技能,积少成多的伤害之下,却反而成了他最害怕的攻击方式! 难怪胖子说我们身在局中看不清啊! 不过,面对我的夸奖,胖子难得矜持了一回,谦虚道: 一物克一物而已,这次多亏了有北山派的这些好朋友在这里,不然我们可能真的要等死了! 对对对!多亏了这些孩子! 我连连点头。 胖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说你也没比他们大到哪里去,好像比很多人还小吧? 我也不由得哑然失笑。 眼看着偃师傀儡的手脚,在一群分工合作的北山派弟子斧头下,迅速被砍出一条条深刻的断痕,我心中第一次感到轻松起来。 按照这个进度,最多再有一时半刻,我们就能把这个刚刚还魔威无限的家伙,生生削成一根任人蹂躏的人棍! 然而,这世上的事情,就没有能完美按照人心意进行的,就在大家都以为胜局已定的时候,不臣之枭那边居然出了纰漏! 偃师傀儡感觉到灭亡的危机,已经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挣扎,本来我们还好,但不臣之枭身受重伤,又是久战力竭的时候,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然被偃师傀儡一挥手甩了出去! 不好! 一看到偃师傀儡的左臂挣脱,我心中顿时就是一凉! 因为按照一个人的本能,一旦偃师傀儡的左臂脱困,我和胖子就是他首当其冲的攻击对象啊! 果然, 下一秒,暴怒的偃师傀儡,一拳就砸向了胖子的脑袋! 看到他的拳头和胖子的脑袋越靠越近,我只觉得心中一片空白,完全都不会思考了! 偃师傀儡的力量我是见识过的,脑袋上要是挨了他一拳,那不管什么铁头功金钟罩都没用了,绝对连人头狗脑子都会被打出来! 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着胖子死在我面前?! 胖子也感觉到了身后的攻击,但他却没有躲开,反而冲我露出了一个坦然的笑容,然后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大胳膊! 不! 我怒吼一声,悲愤地睁大了眼睛,我很想推开胖子,但是这个时候,已经不允许我被个人的感情所支配。 现在的局面已经险恶无比,我要是再一松手,偃师傀儡的双手都解放出来,我们所有的努力就都会前功尽弃,而见识过厉害的偃师傀儡,也绝不会再给我们一次控制住他的机会!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我眼前的空气中有雪亮的光芒一闪而逝! 下一刻,本该肝脑涂地的胖子,依然默不作声地在发力。 而那条本该砸碎他脑袋的手臂,却被什么东西从重创的伤口处一刀两断,高高的抛飞上了天空! 呃? 我狂喜之余,又是一阵愕然。 回头一看,只见楚南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 他趴在地上,右手依然保持着全力抛掷的姿势,虽然七窍中都流出血来,但还是冲着我露出了一个虚弱却得意的笑容! 我回头一看,只见一柄熟悉的车轮大斧,斧刃已经完全扭曲了,正嵌在偃师傀儡身后的石壁里! 显然,刚刚就是他在危急关头抛出大斧,斩断了偃师傀儡的手臂,救了胖子一命,也顺带把偃师傀儡彻底推入了失败的深渊! 接着,随着偃师傀儡左臂断掉,仿佛激发了连锁反应。 一群北山派弟子,在师叔清醒和危险的双重刺激下,更加玩命地砍了起来。 当当当,当当当…… 木屑飞溅。 转眼之间,偃师傀儡剩下的两条腿和一条手臂也先后被卸下,这个从古代一直沉睡到今天的怪物脸上,终于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我没空去想这个家伙还有什么遗言,胖子的遇险,让我恨透了他。 我从旁边捡起大宝剑,一下插进容纳他头颅的水晶罐和傀儡身躯之间的缝隙,用力一撬,只听哗啦一声,水晶罐中淡绿色的液体流了一地,而偃师头颅上的恐惧表情,也由此彻底定格! 他死了! 我心中一松,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伫立在大厅中间、光彩熠熠的降龙木,心中掠过一片喜悦: 胜利了…… 然而只是下一刻,我们和独孤恪、不臣之枭,又都不约而同地向后一跳,瞬间摆出了互相戒备的架势! 第530章 大分赃 偃师傀儡倒下的那一瞬间,庞大的压力瞬间散去。 我们和独孤恪、不臣之枭之间,因为他的压迫,而建立起来的脆弱信任,也随之轰然崩塌。 三方齐齐后跳,用警惕的眼光打量着对方,不管脸上如何扯出僵硬的笑容,却是谁也不肯率先动作,都怕对方为了独吞价值连城的降龙木,而暗中下黑手,给自己来上一下,那就不好玩了。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好一会儿,本来就身受重伤的不臣之枭终于绷不住了,他摆摆手,说我只是回来找木夫子这孙子报仇的,何况刚刚也是在我这里出了纰漏,这一次的降龙木和木心,我都不要了,归你们。 说罢,他就主动卸去了浑身防备,自顾自地走到一边打坐调息去了。 不臣之枭甘做表率的退让,让我们和独孤恪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缓解了不少。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我们一眼,说老麻雀不要了,那你们呢?打算怎么做? 我咧了咧已经绷得僵硬的嘴角,虚伪地说: 海君说怎样就怎样。 屁!我说全归我你答应吗? 独孤恪指着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骂了一句。 我摊了摊手,说我没问题啊,反正我又打不过您,您说啥就是啥呗。就怕我们老赵手里的剑不答应啊! 那不就结了。 独孤恪缓缓收了自己用来示威的气势,沉思了一下,才用商量的语气说,要不这样吧,老麻雀那里还是给他留一份够疗伤的木心液,其他的我们按原来的协议平分,你看呢? 好人都给你做了,我还有什么说的。 我看了他一眼,正要答应下来,突然听到旁边北山派的弟子大叫: 你们快来看啊,孔神前辈还活着啊! 我连忙走过去一看,只见在一地的死人里,孔神果然已经张开了眼睛,正在默不作声的流泪。 木夫子死了,强加在他身上的精神控制,自然而然也就解除了,他现在露出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八成还是因为心里的痛苦和内疚。 胖子看不下去,走上去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劝说道: 我知道,这时候本胖子跟你说什么节哀那都是屁话,这种哀伤节不住的。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孔慈的死跟你无关,都是木夫子那个杂碎惹的祸!现在他被枭先生杀了,连十八代祖宗都被剑人给砍了脑袋,也算是给孔慈报了仇,他在九泉下也可以瞑目了! 听了这话,孔神麻木的眼神才终于有了一丝神采,他表情动了动,看着我们说了一声谢谢。 我却是瞬间找到了做人情的地方,马上笑着一指孔神,说海君大方,我们也不小气,这样吧,孔神疗伤的那份木心液,就从我们的收获里出吧! 独孤恪哑然失笑,说你倒是会有样学样。 孔方阁虽然近乎于全军覆没,不臣之枭以后还会不会挂着这个供奉的名头尚且不好说,但是有一点,他和孔神之间的关系却是切割不断的。 孔神的伤势远没有不臣之枭那么重,所以我现在等于是付出少得多的资源,给孔神疗伤,但是这样做起到的拉拢效果,却怕是反而比独孤恪直接拉拢不臣之枭本人还管用。 其实我这也是临时起意,因为木心液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只要够用就好,但是不臣之枭这种人物,却是能在我们和邪教的大战中起到极大的臂助作用。 我甚至幻想了一个大计划,就是以后是不是干脆要多拉拢几个这样的高手,帮我们对付邪教的爪牙。 到时候,我们只要专心应付来自乱离本人的威胁就好了。 当然,这个计划的前提,是我们确实能对付乱离。 不然这位大魔头一日得不到制约,其他门派也绝不会自寻死路地和他作对的。 对我们的这些小心思,不臣之枭却是心知肚明。 他叹了一口气,拱了拱手,说两位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江湖上打打杀杀了这么多年,我也已经很累了。往后可能会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也可能会到西边去帮孔慈他家小崽子的忙。不过无论去哪里,大家好歹是一起并肩作战过的伙伴,以后无论是哪一家有需要帮手的地方,招呼一声,我老麻雀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去帮忙,绝不推脱! 这个说法,就相当于婉拒我和独孤恪的招揽了。 不过想想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凡十凶这个级别的高手,莫不是孤傲一方的枭雄,又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怎么会屈居人下呢? 能得到他这个有求必应的承诺,也算是能够让人心满意足的收获了。 我和 独孤恪对视了一眼,装模作样地苦笑一下,就又听到不臣之枭提醒道: 各位心里若是已经没打着杀掉旁人,独占降龙木的念头,那还请尽快把木心液分下来,各自疗伤为好,否则一旦老龙头或者那两个小娃去而复返,就凭我们现在这些残兵败将,只怕还不够人一锅端的! 我闻言心中立即就是一紧: 是啊,九头龙和小萝莉他们,当时是认定我们不可能战胜偃师傀儡,这才紧急撤退的。 可若是时间一长,难保他们不会再派人回来查探。 要是发现我们没有能力保住降龙木,只怕十有八九会再来一波突袭。 真出现了那种情况,降龙木且不提,我们这些伤疲之身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好说哩! 我看了一眼独孤恪,发现他也换上了一脸肃然的表情,问我,既如此,就由本君为大家分木心液好了。小友应当不会怀疑本君监守自盗吧? 我心里想的是“当然怀疑,不但怀疑,我特么还要把你监督得死死的”,但是嘴巴上则一片虚伪的客套: 不会,当然不会!海君德高望重,当这个分宝人自然是实至名归…… 说完又在心里加了一句,“去尼麻了个痹的,老东西不要脸,小爷夸你一句,在心里要骂你十句才补得回来”! 然后,就在这种假惺惺的氛围中,独孤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口破碗,又用他那把神兵杀鱼刀,在降龙木靠上部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戳开了一个小孔。 这降龙木看似碧绿莹莹如玉石,但刀子戳上去我才发现,它的表皮其实也充满了一般木头那样的韧性,非常神奇。 独孤恪从打开的小孔里,接出一碗碧绿色的液体,当仁不让一饮而尽,然后才是我们一个一个轮流上去接木心液。 轮到我的时候,我留了一个心眼,总觉得这玩意儿好像非常眼熟,仔细看了看这碗里的碧绿色液体之后,我猛地回头,看向了地上偃师傀儡倒下的地方! 果不其然,我马上就发现,这液体除了颜色深一点、并且没有那股子人血腥味之外,完全就和偃师傀儡用来泡自己脑袋的溶液一模一样。 看来这也是他能千古沉眠的原因所在了。 这下子,我真是宁可自己不知道了,每次一端起碗,我就想起偃师泡得皱巴巴的脑袋,顿时不由得一阵膈应,木心液放在嘴边也喝不下去了。 独孤恪不知道我心里的所思所想 ,估计只是看我在犹豫,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想把这木心带出去给身边的人,这样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真心奉劝你一句,最好还是在这里先把自己那一份喝完,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啊?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跟我说这个,连忙抬起头。 只是等我再问的时候,他又像被锯了嘴的葫芦,任我如何追问,也不肯再吐露半个字了。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不想说我也无法可想,只是猜测是不是这个木心液也有保质期限之类,又犹豫了一下,就把手里的木心液递给排在后面的无心人魔,自己跑到一边做心理准备去了。 好不容易等他们都喝完一圈了,剩下的木心液已经不多,我才再次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一晚,一咬牙,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下一刻,我只觉得一线绵柔的暖流,顺着我的喉咙潺潺而下,直到最后在胃里爆开,舒服得我不由自主地就是一颤。 顷刻间,我的整个身体都像沐浴在了春风里,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浑身百花盛开的诡异错觉! 啊……这就是生命的感觉! 好浓烈,好醇厚! 第531章 海眼炼剑 轰隆一下,我被木心液中蕴含的强大生命活力,冲击得双眼圆睁,险些忘了运功化解药力! 因为我震惊地发现,仅仅只是这些以最原始方式散发开的药力,就正以一种极其蛮横的姿态,轰破了境界壁垒,把我的武功从练血境界,一路高歌猛进,生生推进了炼脏的境界! 血如汞浆,骨髓如霜,脏腑如钢,这是武者跨入先天之前必经的三道关卡,也是武者炼体所能达成的最高成就。 而我现在,就能感觉自己的血液,已经成功化作了一种如水银般充满了张力的粘稠液体,可是性质上却又不乏灵动活泼的意味。 新生的血液,正以一种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速度,飞快滋养着我的五脏六腑,几乎是每一眨眼,都能完成过去数天的工作量! 我知道,只等自己脏腑也被彻底锤炼完成,就能自然而然地架起天地之桥,顺利迈入先天武者这么一个被无数武林人士苦苦仰望、却又永远难以企及的王者境界! 惊喜之下,我连忙运起冰火真气,收敛药力,再通过经脉推动到脏腑和四肢百骸的每一个角落,加速淬炼的过程。 奇异的是,等我完成了这一切,我却惊讶地发现了意外的收获: 就是我原本极其冷酷爆裂的真气属性,竟然也在木心液的影响下,多出了一股无限活泼的意境来。 它虽然不能直接提升冰火真气的威力,但却能像机关造物中添加的润滑油一样,让真气在经脉中运行的过程中,损耗大大降低,这等于也是变相地提升了我的续战能力。 我一遍遍推动着真气在经脉中运行,十八个大周天后,终于把体内散佚的药力吸收得差不多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降龙木心液的功效,就仅止于此了。 现在所能吸收的,仅仅只是我现在的上限而已。 更多的药力,已经累积在血肉深处,等待日后我更进一步,方才能发挥出更加神奇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 ,我感觉到,推动武学境界,不过是降龙木心液所有作用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它真正的价值,在于可以用那庞大的生命活力,来改造自己肉身根基,效果之好,几乎能用脱胎换骨来形容。 呼…… 运功完毕,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看看左右,独孤恪比我还先一步完成吸收,正摆出为我们护法的架势。 我望着他感激一笑,他却只是傲娇地哼了一声,就不说话了。而就在我们眼神交错间,其他人也纷纷从运功中醒来。 我看到无心人魔舒了口气,满脸喜色的样子,就问他怎么样了?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竟然第一次露出大喜过望的神情,冲我点点头说,缺陷已经弥补得差不多了,再来一次这样的话,天人可期! 听到他这么说,独孤恪脸色一变,神情变得更加难看起来,看上去大有随时准备拂袖而去的意思。 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接着,胖子和不臣之枭是最后睁开眼睛的,不臣之枭我多少还可以理解,他身受重伤,光是疗伤就需要大量的生命力。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运功完成之后,给我的感觉,就只是脸上伤口结痂,肤色红润了一些,原本紊乱的气息也变得平稳,但总体来说,却没什么大的提升。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因为按照他原本的伤势,没有个三五年几乎不可能好转,甚至跌落境界,终生无望恢复修为也是大有可能的事情。对他来说,不吃亏就已经算是赚了。 可是胖子的情况,我就有点看不懂了。 因为他明明毫发无伤,苏醒的时间也是最末的,但是一身修为,却没有丝毫的提升,还是堪堪一流的地步。 我戳了他肚子上的肥肉一下,说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那些木心液灌进去,都被你转化成肥肉了吗? 胖子抬起头,哭丧着一张胖脸,回答说本来就被你甩开了,没想到这鬼东西竟然还有夯实根基的效果,根基越来越厚,这下子突破更加困难了。 我闻言大吃一惊,满心古怪地问他,难道你吸收的所有木心液,全部都用来夯实根基了?草泥马那你小子现在的根基到底有多变态? 胖子露出耿耿于怀的神情,说根基有什么用?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踏踏实实的战斗力啊! 我闻言立即幸灾乐祸地哼起了小曲。 天剑门剑客的境界修为,大多跟剑的本质有关,而且先天之前的关隘,我也已经全部破开,倒是没有他这个麻烦。 弥补了大半缺陷的无心人魔看起来心情大好。 他看到胖子被我气得半死,就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豪迈地宽慰道: 战力那也不差你那点,夯实根基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情,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没想到胖子一个哆嗦,喊了一声妈呀,然后战战兢兢地问我,说剑人,你确定这货是老赵,不是狂刀那逗比假扮的? 一句话说完,就看到无心人魔把脸一板,身上瞬间爆发出冰冷的杀气。 胖子吓得半死,还兀自在那里嘴硬,说不错不错,这才是我熟悉的老赵啊。 看到他们耍宝,我在旁边笑到肚子痛。 笑闹了一阵之后,独孤恪走过来说,既然消化得差不多了,咱们就瓜分了好处然后离开吧。 因为这一次本来就是冲着木心液来的,所以各派都带了不少的容器进来。 我装了满满两大葫芦的木心液,这也是剩下的所有木心液中一半的分量了。别看这降龙木粗得跟一根柱子一样,但是木心中真正的空间其实并不大,撇去我们之前喝掉的,能收获这么多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发现除了计划中要试着用来帮山剑仙复苏的木心液之外,剩下的余量,依然足以让九五二七小队的其他人每人喝上一碗了,甚至还有多的拿来送人,一时更加兴高采烈。 另一边,独孤恪收好了属于他那份木心液,朝我们拱了拱手,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位日后江湖再见。 说完,一甩袍袖,斩下半截降龙木,扛在肩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就没入到黑暗中去了。 送走了独孤恪,我又看了一眼不臣之枭和他身边的孔神。 饮下了木心液之后,孔神之前因为爆发潜力而变得花白的头发,也重新恢复了乌黑,不过还是一副心丧若死的表情。 我走过去,问他们有什么打算。 不臣之枭叹了口气,说本来准备出去以后就过一段逍遥自在的日子,不过看孔神这个样子,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是先把他送回孔方阁本部,少阁主那里再做打算吧! 我摇了摇头,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虽然是被木夫子操控,但是孔神亲手杀死孔慈,这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何况现在木夫子已死,他就是想要泄愤也失去了目标,弑主的内疚,可能会在他的余生中都不断纠缠着他,折磨着他,这绝对不是任何人用言语所能开解得了的。 想必如果不是还有辅佐少阁主、光复孔方阁这么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恐怕他早就已经追随孔慈于九泉之下了。 不过这时候,无心人魔却走了上来,向不臣之枭拱了拱手,说在下还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先生可否助我们一臂之力? 不臣之枭也是爽快,稍一沉思,也不问我们什么事,便点点头允诺道,但有所求,概不敢辞! 无心人魔扯出一个木然的微笑,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来夜郎的原因,相信二位也应该听这小子说过了…… 他指了指我。 不臣之枭一点头:不错,听张小友说,他需要一块降龙木作为铸剑的原料。 正是如此。 无心人魔坦然道,实不相瞒,现在这个大厅,便是我们铸剑最好的地点。只是为了防备敌人去而复返,我一个人的实力还略显不足,希望阁下和北山派的高足,能够多留片刻,助我们一臂之力才好。 铸剑?这里? 我一脸懵逼地扫了无心人魔一眼。 在这种满是敌人的地盘上,搞炼剑这种半私密的事情,会不会太嚣张了一点啊? 然而还不等我提出质疑,无心人魔已经飞起一脚,踹在我屁股上,骂道: 让你好好读书,你非要每天浪打浪!看不到降龙木出水的那个洞口吗?那就是一个海眼!我们门中的海铸法,就是利用深海的水压铸剑。你倒是说说看,还有什么地方的水压,会被一个海眼更加合适? 第532章 深海铸神兵! 就像泉眼是泉水涌出地方的缺口一般,所谓海眼,也是传说中海水起源的地方,所以往往它们的深度,都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无心人魔说这里的水压适合海铸法炼剑,那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夸张。 只不过我也是真心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一个如此不务正业的海眼罢了…… 话说回来,海眼海眼,难道不应该是出现在海里的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岛屿的正下方? 画风还真是说不出的清奇呢…… 无心人魔可不管我心里在吐槽什么,一把给我拉过去,拔出大血剑就要在我手腕上放血。 我当时就吓惨了。 尼玛大血剑可是和我大宝剑一样有吸血能力的啊,被它这么轻轻割上一下,估计比被七星鳝啃一口还要疼,那我能答应吗? 我连忙甩开无心人魔的手,怒目而视道,你干嘛? 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放血啊,这一次炼剑需要用你自己的血来做引子。 那也不能用大血剑啊! 我气呼呼地找北山派的兄弟,借了一把雪亮的斧头过来,伸手压在斧刃上,轻轻一抹,就有血流了出来。 我这才想起来问无心人魔,说要多少? 他乐呵呵地端了个刚刚我们喝木心液的陶碗过来,说不多,大半碗就差不多了。 这还不多? 我看着那个怕有平时喝汤的海碗那么大的陶碗,只差仰天咆哮,无语问苍天了。 不过想想炼剑的成功率,最后我还是一咬牙,硬是放了大半碗血给他。 在我放血的时候,无心人魔又把大血剑往胖子手里一丢,嘱咐他去一旁立着的剩下半截降龙木上,切一块颜色最深的下来。 接着,他把取来的降龙木用大宝剑细细切削,研磨。 在他神一样的刀工下,所有的降龙木,都被削成一根根头发丝一样的木屑,一一落进碗中的血水里。 等到血水半干的时候,混合了木屑的血水,已经变成了一种粘稠的胶状物。 无心人魔就用手指蘸着这些血胶,一点一点,仔细地涂抹在大宝剑上,很快,整个剑身,就都被一种暗红中带着墨绿的古怪颜色所覆盖。 成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卷长长的金属丝,把大宝剑的剑柄缠绕了许多圈,然后提着大宝剑,走到降龙木边上。 我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他吐气开声,哈的一下把粗大的木桩搬开,露出下面一口深不见底的海眼来,然后抓起大宝剑,咕咚一声扔了下去。 然后,他把金属丝系在旁边的降龙木上,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继续老神在在地打坐、练气。 我一脸懵逼地望着他,说好了? 无心人魔笃定地点了点头,说好了呀!接下来只要等那些降龙木和你的血,都被水压压进大宝剑里,就一切搞定了。 我听了这句话,只觉得脑子一阵晕乎。 这一次争夺降龙木,几乎可以说是我有史以来获得天材地宝波折最多的一次,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最后甚至搞出了五方大战的乱局。 结果现在降龙木一到手,绑一绑,往海里一扔,就算是海铸法了…… 要不要这么简陋啊!这种名不副实的铸剑术,总觉得配不上我们一路走来的艰难困苦啊! 然而面对我哀怨的眼神,无心人魔只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说这世上之事,本就是先易后难,或者先难后易,不可能会有一帆风顺,或者永远波折的情况发生。 获得天马汗血的时候,你几乎是被白马寺白送了一瓶,所以就要承载被过剩的正义感控制的苦恼,而这一次争夺降龙木,你在过程中已经付出了足够的努力,最后铸剑需要的准备,自然就少之又少了……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你要记住这句话。 我被他一席话噎得目瞪口呆,不过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 稍微停顿了一下,无心人魔又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说不过你要是以为真这么简单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这话说得我刚刚放下去的心,又一下子提了起来,连忙焦急地问道,你不说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吗?为什么听你的口气,还会有麻烦呢? 无心人魔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一眼,说是啊,就是因果循环啊!我刚说的只是一般情况,但是谁知道你有没有暗中做什么天怒人怨的缺德事,老天爷要整你一下呢?喏……你看啊,那根钢丝是我花二两银子在镇子上的铁匠铺里淘的,说不准一会儿它就被水压崩断,你的大宝剑不就沉入海眼,再也找不回来了吗? 我叉! 我当场就差点爆粗口了。 我没想到无心人魔这家伙恶趣味起来,竟然貌似也能到和胖子不相上下的地步。 不过他这一席话,说得我真的是提心吊胆的。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时不时就要走到海眼旁,提一提那根钢丝,看我的大宝剑还在不在上面。 最后无心人魔被我搞的不耐烦了,破口大骂,说你傻逼吧?滚回来,你死了那钢丝都不会断! 话音未落,我只觉得手上猛地一轻,不由得惊慌大叫,说完了完了,大宝剑丢了啊! 谁知无心人魔却是一跃而起,大吼道: 就是现在,炼剑完成了,快!把它提起来! 我这时候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几乎是他刚说完,我就猛地一扬手,像钓鱼一样,把手里的金属丝猛地拉了起来! 哗啦一声,昏暗的光线下,我只觉得仿佛有一条夭矫的青龙从海眼中破浪而出,腾空而起。 无心人魔追在我屁股后面大喊,抓住它! 我猛地一抬手,一把攥住了几欲腾空而去的青龙尾巴,却被一股坚硬冰冷的感觉给硌醒了过来! 这感觉……不像龙鳞啊! 我迷迷瞪瞪地抬起头,看到自己手里抓住的,哪里是什么腾跃九天的真龙,分明就是一柄通体布满了青色鳞片状花纹的大剑! 我之前以为抓到的龙尾,正是它的剑柄……我就这么握住它的剑柄,把它高高举过头顶! 一线迷离的阳光从头顶的石壁缝隙上射进来,落在青鳞密布的剑身上,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我呆呆地看着这把剑,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一股陌生却熟悉的血脉相连之感传来,我才蓦地明白过来,这柄宛如神龙一般的神兵大剑,不是别的,正是伴随我久矣的大宝剑啊! 好剑! 我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高举大剑,低吼一声。 然而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却看到无心人魔本来麻木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丝促狭的微笑。 更好的还在后面呢,希望你能撑得住。 他看着我,嘴唇蠕动,这般轻声说道。 什么? 我愕然了一瞬。 然后,还不等我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我的耳边,仿佛传来一声清越的龙吟! 下一刻,我的眼前一片光影幻变,一股宛如天塌地陷般的龙威,突然从新生的大宝剑上狂涌爆发出来,一股脑地轰进了我的心中! 吟……轰! 第533章 慧剑斩龙!(上) 咔嚓! 似虚还实的龙吟响彻起来的一刹那,我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晕厥。 霎时间,我的身体猛地一沉,仿佛有无边山峦的重量压在我身上,将我毫无留情地压向地底! 这是什么情况? 小腿上传来的刺痛,让我从梦魇般的骇然中回过神来。 这时我才发现,刚刚的一切都不是幻觉,我自小腿以下,真的已经完全陷入了坚硬的岩石中,周围方圆丈许的地面,都仿佛遭到了重锤轰击,也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刚刚腿上的刺痛,就是我被压入地面时,碎石刺进肌肉所带来的! 一股子血腥味冲进我的鼻孔,我愣了一下,才看到脚下的石缝里渐渐透出了一抹血色。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的双腿都会被废掉! 我心头大惊,挣扎着就要从地陷中摆脱出来。 然而我这一动,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手不能移,脚不能动,就连稍微挪动一下脖子,也几乎要付出全身的力量! 我艰难地略微抬起头,只见自己的右手,依然保持着举剑刺天的姿势。 但是,大宝剑上传出的一波波威压,已经完全取代了我自己的意志。它就像一座汇聚了三山五岳之重的魔山,把我镇压在原地,让我半点都动弹不得! 这一刻,我才总算体会到了孙猴子被压在五行山下的痛苦! 动起来,动起来,动起来……啊! 我在心里嘶吼着,咬牙切齿,牙龈被咬破,嘴里满满的都是血腥味。 大力天龙、大威天龙、大势天龙、甚至还有一丝暴剑术的真谛…… 所有我能想象得到、施展得出的力量系功法,在此时此刻,都被我疯狂运转起来,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仿佛有九牛二虎之力在涌动着,拼死冲击大宝剑布下的桎梏! 可是……没有用!没有用!没有用! 无论是牛还是虎,这些源自凡间的猛兽意境,在撞上大宝剑那宛如真龙的长鸣之后,都如春阳化雪、海浪扑礁,被轻而易举地击溃、化解、扑灭,连泡都冒不起一个来! 这是何等绝望的境遇! 身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然后无心人魔身影,就遮蔽了我身后的阳光。 他的声音像幽幽的梵唱,在我头顶响起: 不要用纯粹的力量去化解这股压力,其实大宝剑还是大宝剑,只是降龙木中的降龙之意,影响到了你的精神和身体,你现在感受到的所有重量,其实也都不存在,只是你的身体以为他们存在,所以才自然而然做出了被镇压的反应……一个人没有办法把自己提起来,你现在也一样!你不可能用纯粹的力量,战胜自己的身体本能!明白了吗?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用上了密宗醍醐灌顶的音功,一字一句,生生轰进了我的脑海里! 我猛地一个激灵,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从刚刚开始就在说,希望你撑得住!原来他早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赵无双我糙你奶妈!你千万不要让我比你提前突破到天人!否则我铁定也要让你尝一尝,被镇压的滋味。 我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发狠。 不过无心人魔的话,也提醒了我,精神上的压力,既然不能用肉体的力量去化解,那我就以精神破精神,尝尝我这么久以来锤炼的剑意吧! 我凝聚起心神,在意识中化作一柄大剑的模样,朝着那条依稀在我头顶长鸣不定的青龙,狠狠地刺了上去! 咚! 龙剑相撞,我只觉得脑海里像是有一万口铜钟,同时被敲响,震得我头晕眼花。 但是下一刻,我就惊喜的发现,那股镇压着我的力量,果真松动了一些,起码没有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来了! 有效! 大喜之下,我就要再凝聚剑心,再度刺出第二击。 只是得意忘形的同时,我却忘了一句古人的教诲,叫作“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说得再通俗一点,就是“乐极生悲”。 这不,我才刚刚把剑心凝聚起来,那条只存在于想象世界中的青龙,就像是被我的反抗激怒,猛然长啸一声,一下子降落了下来,龙身盘曲,把我死死地缠绕成一个粽子! 卧槽! 我大骂一声,但是声音才吐到嗓子眼,就被一股恐怖的压力给堵了回去。 霎时间,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胸膛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勒紧。 顷刻之间,就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我拼尽最后的力气低下头,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肌肉,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圈一圈扭曲凹陷的痕迹,就像真的有一头无形的真龙,缠在我身上一样! 而他巨大的重量,更是彻底碾压了我,让我浑身的骨骼都发出了一阵不堪重负的咔嚓声,仿佛随时都会折断! 这样……也算是精神的力量?太夸张了一点吧? 一波又一波的力量涌来,尽管明知是假,但我还是感到无比的真实。 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七窍中都仿佛有热热的细流溢出,不出意外的话,那是血…… 我惨烈而诡异的伤势,在人群中激起一阵阵的惊呼。 无心人魔快步走到我面前,半弯下腰,盯着我眼睛紧张地说道: 张劫!别放弃!想想那些你必须保护的人和事!所谓降龙,不是你降服它,就是它降服你!这是纯粹存在于精神上的压力,所以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帮你,但它又绝对是真实存在的,如果你现在就放弃的话,那么你的身体一定会被自己失控的力量压扁扯碎掉! 我这时候早已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听到他的话,我还是忍不住有种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 不要放弃!不要放弃!你丫说得倒是轻松,尼玛明知道有问题,还不提醒一下,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这种变态难度的玩法,你倒是自己来试试啊! 瞬间在心里把这个缺德带冒烟的无心人魔喷了个狗血淋头,我才终于感觉好受了一点,无奈地叹口气,专心应对起已经完全凝聚成龙形的精神压力来。 我试着用剑意凝聚的长剑戳了它两下,可惜和之前不同,真身降落下来的龙威,强度起码提升了十倍不止,剑意长剑斩落在它的鳞甲上,只能迸发出一两道虚幻的火光,根本就无关痛痒。 在盾剑术、暴剑术这些纯力量剑术,都宣告无效的情况之下,我也只能运起解剑术,企图以本能对本能。 按照我的预估,哪怕不求破解眼前的困局,但起码能支撑得久一点是一点,不要溃败得那么快! 然而很快,我就无奈地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好的,但却用错了地方。 当解剑术一运起来之后,解剑术的本能和龙威一碰,无比残酷的现实,就又把我轰然卷入了另一场滔天的危局! 第534章 慧剑斩龙!(下) 解剑术催动起本能的一刹那,我才惊骇的发现,龙威带来的压力,看似一条完整的龙形,但是实际上,却是由无数股分散扭曲的力道所构成。 解剑术的本能和它们一接触,感觉就像一叶不自量力的扁舟,冲进了惊涛骇浪的大海之中。 此刻别说镇压、冲散对方了,就连想要维持住自己的存在不被绞碎,都必须付出十二万分的努力! 糙! 刹那间,我只觉得一股火热的火流涌上喉头,哇地就吐出一口血来! 要知道,现在我的身体正在两大本能的催动下,疯狂对抗。 尽管外表看去,仿佛八风不动,但是其实每一块最细小的肌肉,都正处于剧烈的抖动之下。 因此这一口血喷在地上,竟然都像开水一样冒起了袅袅白气! 不过即使如此,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解剑术的本能,就已经在龙威的冲击下节节败退。 生平第一次,我不得不动用自己的智慧,配合解剑术,去解析外溢的压力。 可即使如此,在庞大的龙威下,我的努力依旧如杯水车薪,哪怕心体合力,也根本就入不敷出! 每当我刚解析出其中一条力道的方向时,就起码会有三四条额外的力量生成,从其余方向发起轰击,简直令我防不胜防。 这般软弱的对抗,仅仅只维持了片刻,我就感觉自己已经被逼迫到了崩溃的悬崖边缘。 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一会儿,就是在我在这世上最后的时光了。 只是越是到了这生死一发的时候,我的心灵反而莫名地平静下来。 或许就像民间传说中的一样吧,人在临死之前,一生中经历的点点滴滴,都会在心头一一浮现: 此时此刻,我的眼前仿佛看到了师父、看到了师娘、师姐、看到了两位师兄,还看到了我们全家最终也没能一起吃上的那盘热腾腾的饺子…… 接着画面一转,我又看到了六扇门,胖子、扛把子、大侠哥、老潘,整个九五二小队的兄弟一一登场,就连乌鸦那往日看了也记不住的面容,此刻竟然也变得清晰无比。还有潇潇、老四、银月、狂刀、黑面神…… 一个个鲜活的人影,在我的眼前划过…… 只是,当回放的画面推进到一座幽深的古墓里时,一个白衣飘飘的俊秀身影,蓦地从黑暗中抬起头来,那一刻,我感觉她就像穿越时空看到了我,嘴角微扬,悄然露出了一个温和笑容! 轰! 一股莫名磅礴的力量,突然从我心底悍然涌出。 刹那间,就连降龙木翻腾的威严,都被砸得生生停滞了一瞬间,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 临终走马灯的画面,也在无声无息间崩塌、溃散,只剩下诸葛若兰跟我讲解剑法时一开一合的嘴唇! 这一刻,她从我记忆之海的深处浮现,就像岿然盘坐在我的正对面,只是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天剑门的每一门剑术,理论上都还有升级的可能…… 升级的可能…… 升级的可能…… …… 我的脑海里,蓦然有灵光一闪。 我很快就反应过来,真正的愚剑仙诸葛若兰,此时恐怕早已坐化在了那座黑暗的古墓深处,陪伴着她心爱的人陷入了永眠。 现在我眼前出现的画面,不过是我的本能在濒临死亡时,从自己过往的经历中,自行截取出一线可能的生机。 不过……剑术升级吗? 这可是连我的师傅诸葛若兰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放眼整个天剑门,也只有山剑仙把这个理论变成了现实,而且这还是在他的晚年了。 那么我,真的可以吗……就在这片刻之间? 还有,解剑术,这门我最早习得的天剑术,至今依然是我的主力手段。 那么,已经都如此神奇的剑术,再升级一步的话,又能脱胎换骨成哪般模样? 我长叹一声,突然完全放弃了和龙威的针锋相对。 几乎就在同时,洪水般的龙威流泻而来,无孔不入地破坏起来。 我浑身的肌肉失去了制衡的力量,像拧抹布一样猛地一拧,顿时痛得我发出凄厉的惨叫。 剑人! 胖子他们纷纷露出了惊慌焦急的神色。 我艰难地咧咧嘴,冲他们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 我虽然没有再和龙威进行绝望的对抗,但却从未像此时一样,满心里都充满了求生的斗志…… 就算是为了这些可爱的朋友,我也要活下来啊! 解剑术的升级版吗?有意思…… 不过,作为大家都认定的救世主,我也要创造一些奇迹,才能符合我的身份,不是吗? 此时此刻,我已经完全忽略了龙威带给我肉体上的痛苦,双目微瞑,彻底沉浸在了对于剑道奥秘的推演之中。 幸运的是,临终走马灯的效果还在。 那令人恐怖的思维速度,已经达到了我此生可能永不能超越的最巅峰。 只不过此时此刻,原本一幅幅晃过眼前的人生画面,已经蜕变成了一柄柄大大小小的意念之剑! 沉溺在剑道中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何况还有临终走马灯的恐怖加成? 在我的感觉里,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纪元那么久远。 然而当我意识中的所有剑影都趋于完美,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现实的时候,我才惊讶地发现,龙威对我身体的破坏,竟然小得可怜,比我在进入推演之前,也只不过多了那么一丝丝而已! 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啊…… 我幽幽地叹息一声。 下一刻,意识海中所有静止的剑影,同时一抖。 覆盖在上面的远年尘埃,在一瞬间就被抖散,崩碎得一干二净,瞬间露出下面雪亮的剑锋来! 去吧! 我一直被无形的力量捆缚住的左手缓缓抬起,指向了镇压着右手的大宝剑。 在这个过程,就像是有无形的剑意,环绕在我的剑指周围,所有涌动缠绕上来的龙威,都被轻易地迎刃而解。 刚刚还宛如天牢一样顽固威严的桎梏,此时却根本拦不住我的动作! 而就在我的剑指到位的一刹那,所有剑影同时一颤,然后陡然化作一道完全由无数剑意形成的喷泉长河,冲天而起,瞬间没入看不见的青冥深处! 吟…… 在比龙吟更高的地方,忽地响起一声愈加清越的剑鸣! 下一刻,一道幻影般遮天蔽日的大剑轰然落下! 若是用心眼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柄放大了无数倍的剑意大剑,虽然外形上酷似真实的大宝剑,但其内部,赫然也是由无数截然不用的剑意组成的。 这是我推演了无数遍的剑意,正合眼下的情景。那如暴雨般落下的剑意,就代表着我的破局之策。一道剑影精准地对应一道龙威劲道,更别提其中还存在着天然的克制关系。 就这样,剑锋所指之处,无数龙威劲道纷纷崩溃,根本就没有一合之敌! 呲吟…… 终于,巨大的剑体长鸣一声,轰然落定。 同一时间,捆缚在我身上的虚幻龙意,也猛地发出一声悲鸣,瞬间被斩成了无数段。 漫天龙影以一种无奈至极的姿态,缓缓消散,余下的碎片,则如飞鸟投林般,纷纷被吸入到大宝剑中去了! 万龙哀鸣的一刹那,我也终于夺回了自己的控制权,高举起手上的大宝剑,发出了一声狂放的嘶吼! 赢了! 我望着手中再次变得低调沉默的大宝剑,心里满意之极——吸入了残余的龙威之后,它反而收敛了波光般的光泽,重新变得朴实无华起来。 我还剑入鞘,又想起之前领悟出来的崭新剑术,不由得微微一笑,低声自语道: 原来新的境界,就是是这样的么?以强大的智慧,推演剑道的极限,斩杀灾厄缠身的暴力之龙…… 既然如此,我便唤你……慧剑术吧! 第535章 越级而战! 看到我收剑入鞘的动作,这时估计就是个傻子,也能明白我已然大功告成。 于是一大帮子人纷纷涌上前来,一一与我拱手道贺。我心中也是喜不自胜,连道“同喜”。 我确实有惊喜的理由: 在降服了降龙木中的龙威之后,我才有时间细细打量新生的大宝剑。 这一打量不要紧,这才发现,自己和大宝剑之间,竟然多了一种呼吸相应的生命力。 这么说可能还不太好理解。 再讲得具体一点,就是大宝剑在我身边的时候,只要我把真气灌进去,它就会拥有一种仿佛记忆合金般的能力,只要不是遭遇到彻底的损毁,一些轻微的破损,它就能自行修补、愈合,而不用回炉重造。 这已经有了几分和山剑仙的大活剑殊途同归的意味了。 同样的,我将大宝剑握持在手里的时候,自身的伤势恢复能力,也会飙升到大剑离身时的好几倍。 问清楚了大宝剑的新能力之后,无心人魔他们也由衷地为我感到高兴。 他走开两步,拔出大血剑,然后冲我勾勾手指,说来,让我看看你的大宝剑和慧剑术,到底有几分难缠。 我知道他这是要考校我了,也不推辞,大剑一挥,一道清亮的剑光,已经瞬间杀到了他面前! 当! 两柄造型相似、颜色各异的大剑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 一撞之后,我和无心人魔竟然都寸步不让,两柄沉重的大剑就在几步方圆的狭窄空间中疯狂搏杀。 让人惊讶的是,升级后的慧剑术,果然对一切以精妙招式为基础的武学,都能产生一种天然克制的效果。 我和无心人魔对拼剑招,竟然丝毫不落下风,两人一较量起来,就有种酣畅淋漓、完全停不下来的感觉。 四五十招开外之后,我更是隐隐占据了上风,杀得无心人魔面子上老大挂不住。 就这样,我们一直对拼到一百三十八招的时候,无心人魔才终于抓住一个机会,以力破巧,用压倒性的力量打得我大剑脱手。 就算如此,我依然又动用罴神一掌,和他再过了十二招,最后硬是凑足了一百五十的整数,才被他狠狠按倒在地! 够了!真的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我留啊! 无心人魔在我耳边恶狠狠地低声说了一句,才把我放开。 我呵呵一笑,翻身坐起。 虽然打输了这场切磋,但我阳光灿烂的心情,却是和旁边无心人魔那彻底黑下来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不是嘛…… 无心人魔是什么人,饮用了木心液之后,他在所有的半步天人当中,只怕都是数一数二的角色。 能在他手上强撑一百五十招不败,这个战绩绝对值得骄傲! 如果换成了金山真人那样的水货先天,只要他稍微大意一下,说不得我还真有战而胜之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在和无心人魔的战斗中,我还发掘出了大宝剑的另一个神异之处:就是在和人交手的时候,它有一定几率会轰出那种苍龙缠身的意境。 无心人魔和我交手的时候,就有两次被这股龙意影响,身上出现了无形之龙捆缚的异象。虽然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一息的时间,就被他运起剑意强行轰破,而且不能由我主动控制,但这也等于给我多了一个防不胜防的控制技了。 若非如此,我在他手上是断然没有可能撑到一百五十招开外的。 要知道,无心人魔可是货真价实的先天巅峰,又是意念杀气最重的剑客,这要是把对手换成更弱的先天高手,龙意镇压的效果想必会变得更好。 这个猜测,在随后看我们争斗看得热血沸腾的不臣之枭出手之后,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和无心人魔不同,他在力量上对我没有压倒性的优势,而他最擅长的速度,同样也是我的强项。 我们两人仅仅切磋到第十二招,就出现了一个苍龙缠身的效果,他被我抓住机会一掌轰在胸前,然后马上就借力回跳,嘴里大喊着“不打了,不打了”。 怎么?为啥不打了? 我当场就是一愣,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哼,再打下去也没有结果,你这个该死的变态小子……我算看明白了,除非老子拖着你打消耗战,不然再怎么打,根本就只能打个平手!那我还费这个力气干嘛? 不臣之枭重重地哼了一声,满脸的不满意。 我愣了一下,才发觉他说的果然没错: 他在力量和速度上,相对我都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优势,苍龙缠身和慧剑术的存在,完全能把这些差距给弥补回来。 我唯一的短板,大概就只有真气的总量了。 因为我的冰心火壶功,虽然已经具有先天高手的属性,可到底是没有架起天地之桥,做不到他们那种真气仿佛源源不绝的地步。 不过不臣之枭想要揪住这个弱点打赢我,那起码要到一两千招之后,才有可能把我耗得油尽灯枯。 真要那样的话,他就算打赢了我,也是一样丢脸,这场切磋也没意义了,还不如爽快承认平手,这样多少还能保存一点前辈高人的面子。 我嘿嘿一笑,说真不打了啊? 不臣之枭愤愤地一甩头,不打了,这还打个屁啊! 既然不打了,那大家就分了东西走人吧! 无心人魔斩钉截铁地拍了板,说这个地方现在老鼠太多了,杀之不绝,也是麻烦。 我自然明白他在说什么。 刚刚在对抗龙意的过程中,我虽然不能言不能动,像个木头人一样,但我的感知,却也因此变得极为敏锐,远超平时。 我分明就感觉到,期间有好几次,暗处都出现过窥视的眼神。 然而这些不怀好意的家伙,这回算是撞在了刀口上。 当时,无心人魔和不臣之枭他们心忧我的状态,生怕我被人惊扰,功亏一篑。 所以每每有这样居心叵测的人出现,他们都会以犁庭扫穴的姿态,冲入石林中。然后问也不问,就悍然大开杀戒,将其灭杀得一干二净。 结果到了后来,连续几批人尽皆一去不回之后,也就再没有势力派人过来自寻死路了。 但是继续待下去,难保没有心怀侥幸的势力会再次找上门来。我们虽然不怕,但也不想把整个夜郎江湖都血洗一遍。 接着,我们在周围的尸体上搜了一下。 这一次战死了不少人,不管是孔方阁五方仙的身上,还是木夫子身上,都找到了足量的天人血药粉。 木夫子这家伙给我们的药粉果然是加了料的,因为其他人瓶子里的药粉,虽然也挥发了很大一部分,但剩下的分量,也足够支撑着我们从那条布满七星鳝的水道原路返回了。 这样也好,免去了我们和守在上面大厅里的江湖人士正面交锋的需要,也算是保下了他们的一条命,功德无量。 第536章 突如其来的麻烦 有了足够的药粉,我们有惊无险地渡过那条满是七星鳝的水道,顺利找到孔方阁留下的梭子鱼小艇。 等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东方蒙蒙亮的时辰了。 我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阴暗的地底下呆这么久,从梭子鱼里钻出来,大口呼吸着早晨海边湿润的新鲜空气,回忆着这几乎一天一夜的惊心动魄,竟忍不住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来。 我们的小艇很快就被停靠在附近的孔方阁大船发现,一群伙计手脚利落地靠上上来,把我们接上了大船。 上船以后,由不臣之枭陪同我们,孔神则下去宣布阁主罹难的噩耗。他离开了不一会儿,船上就到处都传来了悲痛的哭声。 我现在的实力已经不在一般的先天高手之下,感知也还算敏锐,立刻感觉到,孔慈这一死,整艘大船上的士气,瞬间下降了一半不止。 这和孔悲战死时那种哀兵必胜的决绝截然不同。 看来孔慈这个阁主就算有再多的不好,但在整个孔方阁上上下下的眼里,他就是货真价实的精神支柱,就算是不臣之枭这个十凶之一的高手坐镇,也取代不了他的位置。 被船上悲伤的氛围感染,我们一群人也没了交谈的兴致。 沉默以对了不一会儿,孔神就再次推门走了进来,这时他头上已经缠上了白布,两只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刚刚才和什么人抱头痛哭过。 进来以后,他整理了一下表情,冲我们勉强拱了拱手,说见笑了。 胖子摇头叹息,说孔神兄至情至性,大忠大义,又何笑之有?胖子佩服! 孔神摇摇头,颓废说什么忠义,不过一丧家犬尔…… 人家自己都这么说了,我们当然也不好再继续讲下去了。 何况以孔神的实力地位,我们说两句好话安慰一下尚可,但如果他不领情的话,我们也大可不必用热脸去贴冷屁股。 客气了两句,我只觉得这一天一夜积累起来的疲惫困倦一起袭来,顿时找了个借口告辞,回舱房睡觉去了。 这一觉睡得我是昏天黑地,最后饿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腹中有如雷鸣。 走出去随便要了点吃的,然后再拦住过路的孔方阁弟子一问,说现在到什么地界了? 得到的回答是已经快离开深海区,回到大陆附近了。 这个已经披麻戴孝的弟子告诉我,只要沿着海岸线再往前行驶一段,就能到孔方阁的本部,那时就安全了。 安全?难道还会有危险吗? 我嘴里叼着一块白面饼,怔了一下。 因为我实在不明白,在这茫茫的大海上,只要不是遇上风暴之类的天灾,还能有什么危险。 不过看现在风和日丽的样子,也实在不像风暴来临前的样子啊。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背后响起:危险倒是不会有,只是不想遇上些会出血的麻烦而已,可惜这种事情总是难免的……喏,你看,麻烦不是来了吗? 我回头一看,只见不臣之枭双手抱臂,靠在我身后的廊柱上,眼神微眯,露出危险的光芒,看向远处的海面。 我顺着他的眼神一看,只见在那海天尽头,果然有几艘声势丝毫不输我们座下大船的艨艟巨舰,正风帆鼓涨,乘风破浪地向我们这边狂驶而来,一派气势汹汹的样子,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善茬。 我三口两口把饼子咽下去,问不臣之枭,什么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狼吞虎咽的吃相,让不臣之枭把我归于同类人了。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了不少。 不过这位大爷还是卖了个关子,说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我也识趣地不再问,只是默默调整状态,让自己身上已经睡得有些凝滞的血脉,一点点复苏过来,以便用最佳姿态,面对可能到来的“麻烦”。 很快,几艘明显是战舰制式的大船,就来到了我们的座舰附近,然后这些霸道的家伙也不等我们允许,直接就搭上跳板,从那边走下几个人过来。 我瞧见领头那人有些眼熟,盯着那双惨白的眸子和他手里摇晃的长幡看了半天,才猛然回过神来: 糙,这不是我们刚到南海的时候,还和我们一起吃过酒的那个算命瞎子吗?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不臣之枭说的麻烦,就是这家伙? 我正在犹豫的时候,突然就听到身后不臣之枭走动了起来。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招呼了我一声,说恶客临门喽,走,小友跟老麻雀一起去迎一迎吧,不然还指不定他们会不会把孔慈小子留下的这点家底给拆了呢! 我扭头一看,发现他虽然还在笑着,但是那笑容中,却暗含着一抹隐藏极深的无奈之色。 我心里疑惑更甚,便跟着不臣之枭一起走了上去。 现在船上连我在内,等于是有三大先天级别的战力,还有楚南樵这个半步先天,只要对面没有天人压阵,就算真打起来,相信我们也是半点不惧。 然而我很快就发现,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因为此时拦路、勒令我们停船接受检查的这几艘船,赫然竟是挂着夜郎王庭的大旗。 换句话说,他们是货真价实的官军。 有了这层虎皮,除非我们真是明目张胆地想杀官造反,否则还真不能动他们的性命。 否则真个冲突起来,我们这些外来户和高来高去的不臣之枭固然不怕,可我们在孔方阁和北山派的朋友,却是家大业大,还需要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讨生活,不宜和官府的势力正面冲突。 果然是麻烦啊…… 我在心里暗叹一声,但还是跟着不臣之枭,马不停蹄地向前走去。 路上我就发现,我们这艘大船上的要害部门,都被一伙面无表情、全副武装的官兵给把持了起来,而我们的人,则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了船首的甲板前,接受检查和讯问。 幸运的是,这些官兵也还知道分寸,倒是没有做出什么粗暴过分的事情来。 我们到的时候,就看到甲板上人们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外围是负责把守的官兵。 无心人魔抱着大血剑,冷脸站在一边。在他面前不远,则站着一个气息雄浑如山的高手,仿佛正在和他无形地对峙。 而算命瞎子则保持着虚伪的微笑,不断跟孔神交涉着什么。 只是他那双白而无神的眼睛,却像是看得见一样,不断往无心人魔腰间挂着的葫芦上瞟去。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顿时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要知道,回到大船上以后,为了保险,我把我们此行收获的所有木心液,都换了一个大点的葫芦装在一起,交给无心人魔保管。 只是看算命瞎子的表情,他们八成就是冲着我们此行的收获来的。 这下可真是麻烦了啊…… 第537章 截胡!大内第一高手! 我还在心里叹着“麻烦”,那边的算命瞎子,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方式,“看”到了我们的到来。 他笑容满面地和孔神等人拱了拱手,然后撇下他们,大步流星地朝我迎了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把我心中最后一丝期盼也打破得干干净净。 他说惊闻张小友在上古废墟中大获丰收,瞎子自问和小友一见如故,今日特来道贺啊。 他的话说得我一阵别扭,什么小友,什么一见如故,小爷和你有那么熟吗?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旁武装到牙齿的官兵,但嘴上还是在和瞎子装傻打太极,说嗨,什么丰收啊,托您的福,勉强捡回一条命来而已。 瞎子笑了起来,神神秘秘地凑到我跟前,说小友你这话就说得不把我老瞎子当朋友了,我可是听人说了,你们得了那古墟中一多半的木心液啊! 我眉头一皱,但还是矢口否认,说哦?不知道您这是听谁造的哪门子谣啊……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不过话虽如此,我心里把前因后果一联系,那可是明镜一样的。 这瞎子还能是从什么人那里听说的? 无非是独孤恪呗! 只可恨这老匹夫自己得了一半的木心液不算,转手还把我们给卖了。 不过转念一想,我其实也是蛮理解他的,以他镇海候的爵位,还有和朝廷的关系,是不可能站在我们这一边。 同时我也想到,难怪他会语焉不详地提醒我们,尽力在下面消化一部分木心液,显然是算到了现在的场面。 以他的立场,能做到这一步,其实已经算是仁至义尽、相当够意思了。 我在心里暗叹一声,暂时按下了对独孤恪的抱怨和感激,专心应付起眼前的算命瞎子来。 我可是早就听说了,做他们这一行的,形形色色的人见的多了,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算计人的眼光却是贼毒。 和这种人打交道,稍微一个不注意,连底裤都会被掏得干干净净,我可不敢掉以轻心。 算命瞎子见我不接招,也不强逼,转而装出一副很亲热的样子,挽着我的手,径直来到那个正和无心人魔对峙的高手面前,介绍道: 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我们夜郎国护龙寺的寺卿,张长苏,说起来还是你的本家长辈呢! 护龙寺卿? 听到这个头衔,我在心里咯噔一声,知道瞎子这是在炫耀武力,借机施压了。 夜郎国的护龙寺我知道,作用大概就相当于我们中原王朝的龙脉守护者。 而护龙寺和大理寺是一样的编制,设寺卿一名,少卿两名,前者是从三品的官位,后者是从五品的官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张长苏寺卿在夜郎国的地位,几乎就相当于大唐目前唯一的天人高手英王他老人家了。 这样的人物,就算不是天人,那也绝不是等闲之辈。 难怪无心人魔都难得表现出了如临大敌的表情。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不敢施展全力,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止如此,甚至很可能是他在气势的暗中比拼中,已经被对方给压住了! 我心里惊悚,不过面上还是装出皮笑肉不笑的虚伪笑容,说不敢当,大理寺卿这样的大官本家,我们山野村夫,可高攀不起啊! 那张长苏看起来却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突然转过头来,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们在古墟里是不是找到了木心液?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无心人魔就抢在我之前怒哼一声,说找到了如何?没找到又如何? 张长苏霸气十足地打了个哈哈,说这么说来,是真的找到了咯?那可太好了!赶紧上缴给国家吧!陛下和朝廷都会记住你们的贡献的……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你们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啊! 这句话不但把我气了个半死,连无心人魔都露出了忿然作色的表情。 敢情老子们出生入死捞到的好处,你们屁都不放一个就想拿走,合着最后我们却只能换来毫无实际用途的贡献和荣耀? 胖子大怒,张嘴就骂,去你马勒戈壁…… 然而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张长苏猛一瞪眼,胖子就像被一个无形的人打了一锤子一样,一头栽进旁边的海水里去了。 我们大惊,喧闹了好一会儿,才把浑身湿漉漉的胖子从海里捞了上来。 只见他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也不知道究竟伤到了哪里。 这时,张长苏才淡淡地评价了一句,说年轻人就是火气大,本官给你降降火,还不谢恩。 谢……谢你……妈卖批…… 胖子哆嗦着铁青色嘴唇,还要继续死要面子嘴硬。 张长苏又是一瞪眼,我一看不妙,连忙铿然拔剑出手,挡在胖子面前。 下一刻,一股无形大力正面狂涌而来! 轰! 我使出慧剑术,连续变招了三五下,才终于把这股力量化尽,但双脚还是不由自主地在甲板上搓出两条长长的脚印。 咦? 张长苏估计也没想到,我居然能接下他一招,轻咦一声,眼睛微微一眯,仿佛又要再瞪一眼过来。 我见状心中顿时一沉。 只看张长苏能对我们肆无忌惮地进行攻击,而无心人魔却是看着胖子落海,都不发一言,就知道两人的暗中较劲谁比较占优势了。 眼看张长苏又要向我发动攻击,无心人魔中按耐不住了,他也铿地一声拔出大血剑,挥洒间就把张长苏的气势和暗劲一起斩断。 不过我却是心知肚明,别看他这一剑潇洒写意,但是在这种气势的比拼中率先拔剑,其实就已经意味着甘拜下风了。 果然,看到大血剑出鞘,张长苏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问“如何”? 而无心人魔则是一言不发,回身就挡在我们面前,那脸上的铁青之色,却是隔着人皮面具,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时候,算命瞎子才终于像是慢半拍一样回过神来,乐呵呵地劝架,说哎哟喂,几位这是做什么?可不要伤了和气。 我看到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样子就来气,忍不住出口问道: 你们到底想怎样? 此言一出口,我就知道事情糟糕了。 果不其然,张长苏的脸上立即露出了一个霸道的笑容,说不怎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在我王的土地上,拿了我王的财产,现在交出来,难道不是很合理的一件事吗? 第538章 山剑仙复苏! 合理你妈个头啊! 我被张长苏的强盗逻辑气到肝疼,差点就破口大骂起来。 尤其是看到瞎子和其他官军士兵,听了张长苏的话,居然也都露出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更是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愤怒和无力。 不过再看看一脸有恃无恐表情的张长苏,我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明智地压下了火气,选择了忍气吞声。 我说能不能给点时间,我需要和同伴商量一下。 张长苏不屑地一挥手,说尽管商量,反正不管你们得出什么结论,该交出来的木心液还是得交出来的。 欺人太甚! 他这个态度顿时触怒了无心人魔和胖子,两人勃然而起,仿佛要和张长苏立刻就拼个你死我活! 这时就连一直抱臂旁观的不臣之枭,都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利爪。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尼玛也太欺负人了! 但我还是强行按住了两人,说走,到我舱房里去,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两人露出愤怒不解的神情,但僵持了片刻,终于被我坚定的眼神劝服,还剑入鞘,跟着我进入了舱房。 背后,张长苏发出得意的长笑。 他说你们最好不要打什么我得不到,就让大家都得不到的蠢主意,你们身上有多少木心液,我可是清清楚楚,少了一滴,我就要拿你们这船上一条人命来抵,奉劝你们可不要做傻事! 你麻痹! 我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痛得刺骨。嘴巴里也因为牙龈被咬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只有这样,我才能强行抑制住自己想要回身撕碎这个王八蛋的怒火。 回到舱房,我关上房门,第一句话就是问无心人魔,说老赵,你给我交个实底,如果开战的话,你到底有几成把握干掉这个装逼犯? 没想到无心人魔沉默了片刻,才缓缓伸出了五根手指。 居然有五成? 我顿时大喜过望,这个几率可是大出我的预料之外。 胖子也没大没小地拍着无心人魔的肩膀,说高手过招,有五成把握已经很高了啊!那你还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深藏不露啊!行了行了……咱干了! 干个屁啊! 无心人魔一巴掌拂开他的猪蹄,苦笑了一下,说我的意思是,真要打起来,我大概有五成把握和他同归于尽吧…… 我心里一凉,连忙追问,那剩下五成呢? 剩下五成……打不赢! 无心人魔沉重的声音刚刚落下,我就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我知道,我们这次有九成九的可能,怕是要栽个大跟头了。 木心液虽然珍贵,但是和无心人魔比起来绝对算不了什么。 如果实在没得选择的话,我绝对会低头,一滴不剩地把木心液交出去,破财保平安。 只是,我实在没想到,那个貌不惊人的张长苏,居然会如此强大,竟然连无心人魔,都没有和他百分百同归于尽的把握,更别说打赢了! 在他近乎无敌的武力压制下,我们唯一的出路,似乎就只有妥协了…… 贡献和荣耀……呵呵,真尼玛不甘心啊! 寂静的舱房里,只有胖子把牙齿咬得嘎巴响的声音。 算了,不甘心也没有办法,还是人重要,认了吧…… 我叹了口气,眼神却是不由自主地瞟向了站在墙角的山剑仙的遗体,这些木心液,原本可是预定要给这位老祖宗试试复活的啊! 突然,我的脑海中有电光一闪而逝! 对啊!山剑仙! 我一拍巴掌,语气凌厉地问胖子两人,说我这里还有一个可能翻盘的办法,你们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一听这话,无心人魔本来已经暗淡下去的眼神,蓦地精光大放。 然后这个一向寡言少语的家伙,竟然像连珠炮一样发问: 你想怎么做?有没有把握?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被他炮轰得愣了一下,才苦笑着说,老实讲,我一点把握都没有,不过这本来就是我想做的事。就算失败了,也无非是跟张长苏那老王八大战一场而已。你们也不想这么认怂,刚刚在甲板上就想揍他了吧? 说着,我指了指墙角屹立的山剑仙遗体。 两人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对视一眼,同时兴奋地一拍大腿,说干了!胖子还特粗鄙地加了一个“他奶奶的”。 我理解他们的想法,但凡有所成就的武者,都必定有着自己的一股子傲气,不然也练不成决定的武功。 就像今天,张长苏若是好好说也就罢了,我们审时度势,说不定真就把木心液给他了。 但他这样压我们,咱心里憋的这口气就是不吐不快,不顺不平! 所以哪怕只有一丝机会,无心人魔和胖子他们还是冒着血战一场的风险,毫不犹豫地陪我赌了! 不过停了一下之后,胖子突然坏笑了一下,说其实这事儿也没那么糟糕。 我看了他一眼,嗯,这话怎么说?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我不是对山剑仙不敬啊,实在是你们都是他的晚辈,若是他泉下有知,应该会不介意被冒犯一次,解一解你们的疑难的吧? 我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又不是个妹子,没人喜欢你吞吞吐吐的。 胖子却不说话了,只是指了指山剑仙,用力做了一个挤的手势! 我和无心人魔顿时都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直勾勾地瞪着他,半天都移不开视线。 胖子被我们看得毛骨悚然,咳了一声问,你们瞅啥? 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瞅你咋地? 然后才回过神来,指着胖子大骂,说,你麻痹,这么缺德的主意你也想得出来,你也不怕生儿没屁~眼? 无心人魔瞧他的眼神,也是古怪到了极点。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说如果山剑仙如果喝下去木心液,又很遗憾地没起效的话,那就干脆再挤一挤他,让他吐出来,反正不起效多半也是没消化,吐出来外观也不会有多大改变。 只是我说句大不敬的良心话啊…… 外面那些人要找木心液,多半是要用来孝敬达官贵人的。 而山剑仙怎么说都是具尸体了,让一群高官去喝一具尸体的呕吐物甚至排泄物。这样缺德带冒烟的主意,也真就只有胖子这个生儿没屁~眼的家伙,才想得出来了!~ 狠!太狠了! 无心人魔拍着胖子的肩膀,不自主地用上了力气,大声感叹道。 胖子疼得龇牙咧嘴,说两位大哥,您二位别说反话行不,疼啊……你们要真觉得不好,咱就再想办法。就算你让胖哥上去跟张王八拼命,胖爷也绝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不用! 我大手一挥:就这么办! 说完,我提起装木心液的葫芦,走到山剑仙身前,在心里暗暗告了一声罪,然后捏开他的嘴巴,就狠狠灌了一大口木心液进去! 喂完了木心液,我退后两步,紧张地盯着山剑仙的每一个变化,焦急等待木心液起效。 等待的时间都是难熬的,然而一个呼吸过去了,两个呼吸过去了…… 我对应着自己服药时起效的时间,盘算了一会儿,可眼前的山剑仙依然没有半点起色,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化一下。 我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小算盘多半是打错了。 失败了…… 不!还没有!也许是你量不够! 无心人魔突然动了起来,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葫芦,快步上前,一不做二不休,把剩下的所有木心液都倒进了山剑仙的嘴巴里! 老赵……你! 我心中大惊,还以为这家伙得了失心疯。 但是无心人魔却只是回了我一个恶狠狠的眼神,说就算没用,我也要请山剑仙师伯帮忙,帮我们把所有的木心液都加工一遍! 呃…… 我摸了摸鼻子,心想老实人发飙,果然才是最可怕的…… 正在此时,突然,我听到舱门处传来一声巨响,轰的一下,结实的实木舱门,整个被一股大力轰成了碎片。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怒吼道:你们在干什么? 我回头一看,只见张长苏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亲自摸过来监视我们了,看到我们用木心液喂山剑仙的尸体,连忙出面阻止。 只是他来得到底还是晚了一点,这时候,正好最后一点木心液也流进了山剑仙的嘴里! 你们找死! 张长苏脸上黑气大盛。 只是,就在我们都以为他会对我们大打出手的时候,他却是突然反手一掌,把唯一跟着他下来的随从给拍死在了面前,然后大叫一声: 这是我和他们的事情,谁都不准过来! 如此剧烈的转折,看得我和无心人魔他们都是一愣一愣的——以他的身份地位和修养,应该不至于杀人泄愤吧?杀的还是自己的手下…… 不过,下一刻,张长苏低声说出来怨毒咒骂,就解开了我们心中的疑惑。 他寒声说,只有死人才不会谢露秘密,本官就告诉你们吧!这木心液本是进献给皇上的贡品,想不到你们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做下这等欺君罔上的恶事。本想着要是你们能痛快交出木心液,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的,不过现在嘛……自己作的死,九泉之下,就不要怪本官下手无情了! 无心人魔冷酷答道:那是你的皇上,不是我们! 我也点点头,据理力争,说明明是你自己打算犯下欺君之罪,拿死人嘴里吐出来的东西给皇帝吃,怎么还能赖上我们呢? 这般说着,我心里已经快要忍不住放声大笑的冲动了。 原本我以为,能坑到几个达官贵人,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却没想到,这木心液竟然是夜郎皇帝指名道姓要喝的,这就有意思了啊! 哈哈哈…… 胖子更是干脆一言不发,直接用大笑表达了自己心中的畅快。 张长苏脸被我们你一言我一语、挤兑得像锅底一样漆黑。 他也不打算跟我们废话了,冷哼一声,眼中随即露出疯狂的神色: 既然你们不打算乖乖把木心液交出来,那本官大不了就是付出一些代价,杀了你们再自己剖开这死人的肚子去拿好了!只要你们死了,这事儿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所有的奖励都还是本官的! 让我没想到的是,无心人魔这家伙,居然也是个尊师重道的人,听到张长苏说要剖开山剑仙的肚子,顿时忿然作色,道: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你马上就会看到的! 张长苏一步进击,双掌齐出,正好拍在无心人魔拔出的大血剑上! 轰! 狭窄的舱室里仿佛炸开一声雷鸣,狂风大作,把七零八碎的东西吹得到处都是! 然而就在这凛冽无比的狂风中,我却忽然感觉自己背上,传来一阵炙热的感觉,就像是在烈日下被阳光炙烤一样! 与此同时,对面,无心人魔和张长苏的脸上,更是齐齐浮现出一抹震惊的神色! 难道…… 我心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下意识的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一双亮如赤日的眼睛猛地睁了开来! 刚刚那股烈日炙烤般的感觉,就是这双眼睛视线落在我身上时留下的! 山剑仙……活了! 仅仅只是眼神就能给人如此暴烈强横的感觉,那他若是真的出手,又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我不敢再想下去,而这个时候,仿佛大梦苏醒的山剑仙,也在第一时间看清楚了场中的局面。 他的眼神在我和无心人魔的大剑上游离而过,最后定格在了张长苏的脸上,恐怖的目光,直激得张长苏脸上的皮肤都瞬间栗起一颗颗黄豆大小的鸡皮疙瘩! 下一秒,山剑仙这个……嗯,猛男,就大骂着悍然出手,也不拔剑,而是反手一巴掌就抽了出去! 嘴里还大骂着: 妈了个巴子的!就凭你个傻逼玩意儿,也敢欺负老子的徒子徒孙?老子看你这瘪犊子是活得不耐烦了!老子一巴掌呼死你个王八蛋! 第539章 山剑仙暴打大内第一高手 怎么说呢? 醒过来的山剑仙,给我的感觉,就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 彪悍! 太他妈彪悍了啊! 简单、直接、粗暴到让我叹为观止的地步! 讲良心话,这一路上走过来,我见过的前辈高人也算是有不少了,大智若愚如诸葛若兰,蛮横霸道如蛮剑仙,阴狠神秘如乱离,疯狂变态如洗月山主…… 但是像山剑仙这种,一上来二话不说就大耳刮子伺候,出口成章,句句不离“你麻痹”的前辈,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识。 若是普通的人,像山剑仙这样,开口闭口就是问候别人的娘亲家祖宗十八代,估计活不到功成名当前辈的时候,就被人干掉了了。 但偏偏这位爷的手段,赫然也如他的性格一样,刚硬彪悍,猛起来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此时面对张长苏这么夜郎国御用的护龙寺卿、不下十凶的超级高手,他甚至连出剑的动作都懒得做,抬手一巴掌就抽了出去! 张长苏可不认识山剑仙,面对如此具有羞辱性的攻击,当然是勃然大怒,然后大喝一声“狂妄”,还了一掌出去。 可惜他这一掌才刚刚拍到一半,脸上就骤然露出惊骇的神色,蓄势待发的掌力也再也轰不出去了! 他在仓促间手掌,也不管倒撞回来的内力,把自己震得脸红如血,就地一个懒驴打滚,狼狈至极地逃开向一边。 这个时候,山剑仙的掌风,才像一场剑刃风暴一样,刮过他刚刚站立着的地方! 砰砰砰! 这一掌落下,却完全没有普通高手掌法的雄浑,而是像混入了他的无敌剑意一般,凌厉锋锐到了极点! 掌风所过之处,所有木板都像被万千利剑切割,木屑飞溅,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剑痕! 你到底是什么人?! 另一边,张长苏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死死盯着山剑仙问道。 他的脸色一片难看,这不仅是因为山剑仙的强大,更因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之前的禁令也不管用了,不臣之枭、孔神、算命瞎子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船上的独孤恪,都来到了舱门前,正好看到他狼狈无比的样子! 要知道,这四个人的身份,可不比那些小喽啰,即使是他,也不可能随意灭口的! 不过不臣之枭他们,现在也正处于一种僵硬的状态,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这张长苏是谁啊? 贵为护龙寺卿,在民间还有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号,叫作大内第一高手! 真要打起来,一个独孤恪加上一个不臣之枭,或许才堪堪能够和张长苏一战! 可是此刻,这位大内第一高手,在山剑仙万千利刃一样的掌风压迫下,却只有变成一只滚地葫芦的命运! 大家都是纵横江湖几十年的老怪物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 但是张长苏一个照面就被人逼得在地上打滚,这样的稀罕事那还真是闻所未闻! 不过这时也没谁顾得上去嘲笑张长苏了,因为十凶高手同在一个夜郎江湖,彼此间就算没有交过手,对于对方的手段也是早有耳闻。 这个从古尸复活的陌生大汉,能够把张长苏撵得满地爬,不臣之枭和独孤恪自问,就算换了自家上去,表现也未必就比张长苏好多少了! 你找死! 只是,他们瞠目结舌的眼神,落在暴怒的张长苏眼里,却也变成了一种浓浓的羞辱。 这位自尊心爆棚的大内第一高手一下就炸了。 江湖人素来重誉轻生死,感觉受到羞辱的护龙寺卿,再也顾不上自己和山剑仙之间的巨大实力差距,从地上爬起来,狂吼一声就要再度出手。 他这样不依不饶的态度,顿时让山剑仙皱起了眉头。 从他弃剑用掌开始,我就明白,这位素未谋面的师伯,虽然嘴上骂得凶狠,但其实是存了手下留情的心思的,而此刻,他却是真正动了杀意! 自寻死路的家伙,还敢说别人找死? 山剑仙呵呵冷笑了两声,正要出剑,然而当他的手摸上已经化为白骨的大活剑,突然叹息了一声,伸手朝我一招: 借剑一用! 啊? 我刚愣了一下,就感觉背上的剑鞘猛地抖动起来。 接着,只听喀拉一声,大宝剑直接裂鞘而出,兴奋地抖动着,飞入了山剑仙的手里! 呃…… 说是“借”剑,可我好像还没同意吧?还有大宝剑……你妈个叛徒!回头老子非好好收拾你一顿不可! 我在心里腹诽着,就看到山剑仙把大宝剑接在手里,微微一笑,说看来我感应得没错,果然是把好剑。 大宝剑也非常应景地在他手里一阵鸣颤,像是在得意地自夸。 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山剑仙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张长苏也正好张开双手,扑到了他的面前! 山剑仙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抬手,劈! 下一瞬间,张长苏脸上猛地露出一抹被冰水淋头的扭曲神色,惊叫一声,再也顾不上攻击,抽身飞退! 看来他的怒火,在生死危机前终于被熄灭,明白了山剑仙的可怕! 遗憾的是,持剑在手的山剑仙,危险程度比起之前的剑掌来,又瞬间提高了好几个等级! 狂烈的剑风,在一刹那就追上了急退中的张长苏。 只听嗤啦一声,我们就看到张长苏身上的衣袍,瞬间被割裂出无数破口。 布料之下,他那保养得甚好的肌肤,也随之同时崩裂,飙射出无数鲜血来! 看山剑仙这一剑的架势,赫然大有把张长苏千刀万剐的架势! 不! 张长苏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 浑身真气爆发,双手架在身前用力一挡! 轰! 烟云一样的碎片从他脚下爆发出来,而他身前,真气和剑气搅在一起,使得空气都变得一片模糊!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用! 张长苏的护身气盾仅仅维持了一刹那,就像个气球一样,被漫天剑气捅刺得千疮百孔,轰然暴烈开来! 不过有了这一刹那的缓冲,我也终于可以把早就准备在嘴边的那句话喊了出来! 剑下留人! 此时开口,我也是有所考虑的: 有山剑仙在,杀掉一个张长苏不算什么。不过我还是要为北山派和孔方阁考虑的,如果张长苏死在了这里,那他们也会受到夜郎朝廷的强力报复,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至于张长苏会不会因为我的求情而感恩戴德,我是不在乎的。 而且我想,像他这种心胸狭窄的家伙,多半也不会这么想,反而会处心积虑地想要报复。 不过现在山剑仙已经复活,只要有他在,张长苏就算想做什么,也要首先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够不够山剑仙一剑削的! 或许是我天剑后人的身份还有几分作用,山剑仙听了之后,手腕一抖,本来就要把张长苏撕裂的剑气,猛地缓和了几分,化作一道剑河,直接把他从舱室中轰飞了出去,在甲板上留下一个大大的破洞。 阳光从那破洞中漏下来,我们这些旁观者齐齐愣了一下,忽然就听到甲板上传来一阵痛苦的呼啸,张长苏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接着,我们只觉得脚下座舰一震,连忙冲出去一看,只见本来和我们的大船接驳在一起的几艘战舰,竟然都已经扬帆起锚,仓皇地逃了开去,甚至连船上的自己人都顾不上了! 第540章 持剑人 这…… 我震惊地看着眼前这有违常理的一幕,错愕的同时,又不禁感到一阵自豪: 我一直就猜到山剑仙猛了,但我也还是没想到,他居然猛到这种地步,竟然连张长苏这个堂堂的大内第一高手,都被他吓得颜面尽失,落荒而逃了。 或者……只是因为这些长期眷恋高位的家伙太过怕死,为了保命,连江湖人的血性都可以不要了? 我还在出神,忽然听到耳畔响起山剑仙庄严厚重的声音,他说你是何人门下?这人武功不错。以你们的实力,暂时还不是他的对手……难道连斩草除根的道理,都不懂吗? 我闻言又是一阵苦笑。 在我们眼中惊为天人的大内第一高手,在山剑仙嘴里,居然仅仅就只是“不错”而已。不过转念一想,再怎么惊为天人,也就是个比喻,肯定是比不上山剑仙这位真正的天人高手的,能给一个不错的评价,已经算高估他了。 我收敛心神,把自己顾忌孔方阁和北山派的想法一说,然后才躬身拜下,毕恭毕敬地自报家门: 晚辈张劫,乃是愚剑仙诸葛若兰门下弟子,拜见山剑仙师伯!让师伯失望了! 山剑仙闻言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说不失望,不失望……怎么会失望?!有情有义,甚至不顾给自己留下后患,这才是我天剑门的好男儿! 胖子趁机凑上去,卖乖一笑,说有前辈在,能有什么后患? 山剑仙在胖子身上打量了两眼,估计是没看到天剑门招牌式的大剑,脸色一下子冷下来,问你又是哪位啊? 我看胖子一记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惹得山剑仙神色不快,连忙插在两人间介绍,说这位是我的生死兄弟,几次救弟子于水火中。 山剑仙微微颔首,问我说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连忙苦笑,低头说,弟子不敢! 不敢最好! 山剑仙掂了掂手里的大宝剑,抛还回来给我,教训说你虽然是若兰的弟子,不过我观你走的,却是是正剑的路子,而且只差一步就能大成。这在我们天剑门,已是千年未有的成就和机缘,日后自当谨守剑心,明白除剑与我,万物皆不可依的道理! 我连忙低头,说弟子受教了,日后定当牢记师伯教诲,正道直行,不敢有违! 不过我心里却是在苦笑,心想大宝剑离正剑大成虽然只差一步,但是这最后一步的关键,却是深藏在龙脉深处,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补上了呢! 胖子这时候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摸了摸自己碰得满是灰的鼻子,尴尬一笑,知趣地退到一旁,不敢再打扰我们同门之间的叙话。 然而山剑仙的下一番话,却猛地如晴天霹雳,惊得我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他先是问我,说和我同辈的其他师兄妹,应该都不在了吧? 我默然点头,把诸葛若兰和蛮剑仙、狂剑仙他们的死讯一一通报。 山剑仙点了点头说,果然如此,不能再见他们一面,甚是遗憾啊。我再有三五日时间,便要坐化,你们就算想依靠我,也依靠不上了。可怜你们这一代啊,以后都要靠自己了…… 什么?! 我闻言大惊,忍不住失声惊叫,然后结结巴巴地问道: 师伯,您不是已经复生了吗?怎么……怎么…… 山剑仙摇头失笑,说死而复生,世上要是有这么便宜的好事,那还要阎王爷做什么?我其实在百年前就已经死透了,现在不过是借着你们给我喂下的天材地宝,暂时活动几日罢了。不过天人之躯虽然威力无穷,但是消耗也大,这些足够常人延命十余年的生机,也不过供我几日所需而已,之后若是没有外来补充,生机耗尽,还是一样要死,强求不得的。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得悲从中来。 又想到这么一株大树,就因为我们贸然行事,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不由得更是失落,早知如此,还不如等到对阵乱离的时候再唤醒他,也少了这许多麻烦。 然而我又是一转念,想起山剑仙刚刚的教诲不由得心中一凛,连忙收敛了懒惰的心思。 何况若是不让山剑仙复活,光是今天张长苏这一关,我们就过不去。若是木心液被夺,还不是万事休提,倒不如出狠狠一口恶气。 其他人不知道我心中瞬间就转过这么多念头,等我回过神来时,忽然听到山剑仙叹息一声,说能在百年之后醒来,看到我天剑门后裔依然出众如故,老怀大慰,余愿已足。既然如此,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好一些礼物都不给你们留下,与其空活数日,倒不如现今一起舍与你们了吧! 什么意思? 山剑仙话里浓浓的诀别意味,听得我心中一颤。 只是还不等我出言阻止,他便冲着胖子招了招手,说你过来! 胖子闻言大喜,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上去。 山剑仙看了他一眼,说我看得出来,你这小子最爱投机取巧,这样的性格我本最是不喜,不过既然你和张劫是生死兄弟,那我便破例一次,加封你为我天剑门的持剑人,掌我山剑仙一脉遗宝,日后好好辅佐张劫,若有叛逆,门规、祖师在上,定斩不饶! 说着,他抚摸了两下手边化作白骨的大活剑,脸上流露出一抹哀伤的神色,说: 老伙计,和我这个寿元有限的凡人生死与共,是我连累了你啊,以后的日子,就还望你陪着这些晚辈们再多走一段,直到他们成长起来吧! 言罢,他猛地鼓荡劲气,轰然灌注到大活剑的遗骸之中去了! 下一刻,我们震惊地看到,大活剑的骨架上竟然白骨生肉,滋生出鲜活的生命力来:筋络、血脉、皮肉、触须……所有生命应有的东西,都一一成形,最后再覆盖上一层油光瓦亮的锋利甲壳,大活剑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生物! 这一切过程,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当真宛如神迹! 而随着生命的力量源源不绝地灌入大活剑,山剑仙的身体也迅速枯瘦下去。 他最后扫视了我们一圈,微微一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我看他的嘴型,有几分像是在说: 你们很好……都很好…… 然后,这个最后的笑容,就由此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紧接着,他那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的身躯,就像出土的远年干尸一样飞快枯败、风化,最后终于在海风中彻底灰飞烟灭,再也没有一丝痕迹,留存在这个世界上。 哐当……嗷! 那一刻,我突然听到,跌落在甲板上的大活剑,突然发出了一声婴儿啼哭般的悲鸣! 我很确信,那绝不是什么金属颤动形成的剑鸣,而是真正的、宛如小动物一样伤心至极的哀鸣! 第541章 归去来兮 十日之后,当南海古墟的大门彻底洞开之际,一场几乎引爆夜郎武林大乱的降龙木之争,也正式落下了帷幕。 据当日在场的消息灵通人士所言,当早已等候在古墟大门外的一众江湖豪客,蜂拥而入大殿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的,却只有一个空空如也的大殿: 没有降龙木,没有宝藏,也没有想象中的武林绝学…… 是的,你没看错,就是什么都没有…… 木心液的传闻,就像真的只是一个传闻。 心有不甘的江湖客们,几乎把整个大殿掀了一个底朝天,可惜最后也是一无所获。 随后,不愿空手而归的武林人士们彻底疯狂了,无数本来强压着的恩怨,一下子爆发开来,所有人都在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据说当日整个大殿里杀得尸山血海,最后如果不是大殿开启的时间到了,关闭的大门惊醒了沉溺于厮杀中的众人,恐怕最后能活着走出来的人将会十不存一。 即使如此,在那座现在已经彻底封死的大殿里,依然留下了成百上千具的尸体,只能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腐烂生蛆。 大血战之后的第二天,江湖上突然多出了无数耸人听闻的留言: 有说降龙木心非凡间之物,已经被天上仙神提前收走了的; 也有说是皇室和几大门派联手炮制了这个传闻,为的就是压制江湖底层势力的; 又或者,皇室发出声明,将在几日后为本已病入膏肓的皇帝祭天延寿的; 甚至有人说大内第一高手张长苏在深海之底遇上了一具古代僵尸,被打得身受重伤,无数阴谋之辈对他那个位置虎视眈眈的…… 最后,天上神仙之说缥缈不可闻; 去找皇室和各大门派求证的鲁莽之辈,也都因为触犯了上位者的尊严,被变成了一颗颗挂在大门外、死不瞑目的头颅; 至于那些找上张长苏的那些倒霉蛋,就更不用提了——他们被正在火头上的他当成了发泄之物,一个都没跑掉。 后来有知情人心惊胆战地回忆,说当时整个护龙寺卿府上,曾有遭受酷刑者的哀嚎,余音袅袅,持续了七日七夜而依旧不绝…… 在整个陷入混乱风暴中的夜郎江湖,唯一置身于平静风眼中的人,大概就只有我们一行了吧? 我们蜗居在同样在风波中受到重创的孔方阁府上修养,每日盘桓,进进出出都有醇酒美人伺候着,倒是把一个难得的假期,过得好不逍遥。 每每有千奇百怪的留言传入我们耳中,我们都只是相视一笑,然后便不再理会,只管继续饮酒作乐、把酒言欢。 直到这一日,一个关于邪教“邪神祭坛”的消息,通过层层密探,汇报到我们手里,我们便知道,和夜郎国这些好朋友告别的时间,终于到了…… 自从我知道邪教其实发源于十万大山这边的夜郎国时,我就猜测,邪教一定有什么特殊的通道,可以去到中原。 因为如果只是简单的翻山越岭的话,连我和胖子都走得那么艰难,普通的邪教徒恐怕走不到一半,就要变成十万大山中猛兽的大便了。 所以这段日子,借着夜郎江湖天下大乱、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降龙木和血仇吸引的机会,我委托北山派和孔方阁的情报体系,调查邪教出入中原的秘密。 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个秘密通道是什么。 在我想象中,它可能是一条密道,可能是一条小路,甚至可能是一条利于航行的小河…… 但是在结果摆在我面前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东西竟然会以一座祭坛的形式存在…… 还是邪神祭坛这种让人一听,就会觉得邪恶、污秽、恐怖的地方…… 哈?一座祭坛?难道这些该死的邪教徒,是祈祷他们的神,然后神降下法力,噗的一下就带他们飞过去的吗? 胖子看了一眼我推过去的资料,立刻毫不客气地大肆嘲笑起来。 说话的时候,他怀里正抱着大活剑,另一只手不断手忙脚乱地拿着一个个芒果喂给它吃。 可惜他只顾着说话,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一点,结果大活剑突然噗地一声,一口芒果核吐到他脸上,然后从剑身的甲壳下面,伸出两只触手,啪啪两嘴巴子,抽得胖子的厚脸皮啪啪作响。 那声音脆得哟……我感觉光是听了,都觉得自己的脸上隐隐作痛。 其他人见状,也都忍不住露出一副忍俊不禁的神情。 类似的情景,在这些天里已经上演了无数次,有时候,我甚至都怀疑山剑仙是不是故意整这个他看不顺眼的胖子: 他指定胖子成为天剑门的持剑人,却又没有跟复活的大活剑说明这件事。 要知道,大活剑可不是普通的死物,它是一柄有着自己生命的剑。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判断它的智力,甚至很可能不在八九岁的孩子之下,比一般的宠物还高得多。 结果就是,胖子以持剑人的身份去抱它的时候,这货根本就不买账……不但不理睬胖子,还会拼死反抗,就像刚刚那样,一顿大嘴巴子,抽得胖子那叫一个晕头转向。 最初,胖子还想暴力镇压呢,可惜一动手,我们才发现,为什么山剑仙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把这把剑留下来给我们了: 因为在补充足够的食物和水的前提下,这柄有生命的剑,赫然每天都能发出相当于天人高手一击的威力! 虽然之后就要陷入十二个时辰的休眠和进食,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大杀器了! 所以要不是我们救援的还算及时,胖子说不定早就被暴怒的大活剑给斩杀当场了! 连吃了几次亏的胖子,终于认怂,选择了怀柔路线,每天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地伺候着。 看他那讨好的样子,我完全都想不起他持剑人的身份啊,倒是想起另外一个词语……剑奴! 没错,他堂堂一个富二代官二代,现在活得真真就像是大活剑的奴隶啊! 大活剑每天指使他做这做那: 饿了喂饭,渴了喂水,身上痒了还要抱到太阳窝里去,一边晒太阳,一边给它舒舒服服地挠痒痒…… 反正胖子整天就没得一刻歇的,一直要等到大活剑睡下了,累得像狗一样的他,才有自己的时间。 这不,十天下来,连穿越十万大山都不会瘦一丝的胖子,愣是掉了好几斤肥肉,看我们的目光都充满了哀怨。 哎哟,活大爷,别打了,小的错了还不成吗? 这会儿胖子挨了大活剑一顿暴打,忙不迭地求饶,大活剑却是不依不饶,发出一声傲娇的嘶鸣,然后剑柄一翘,噗的一泡大便就拉在胖子身上。 空气里顿时弥漫起一股酸爽无比的味道。 这下子,看到胖子那苦瓜一样的脸色,我们终于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发出了无良的疯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 第542章 突袭邪神祭坛 得到消息的第二天寅时,我们一行三人,加上自愿前来帮忙的楚南樵和不臣之枭,就出现在了一处怪石嶙峋的山崖上。 这里,也正是情报上所记载的邪神祭坛所在地。 从山崖上俯视下去,能看到幽深的山谷中有点点蓝绿色的火光浮动,宛如山间的鬼火,唯独不闻人声。 不臣之枭的视力乃是一流,不过他观望了一会儿之后,还是疑惑地问道: 确定是这里么?情报不会有错吧? 楚南樵笃定地点点头,说绝不会错,为了得到这份情报,我们牺牲了埋藏在邪教中级别最高的暗子,才最终弄到手的! 他说得肯定,倒是我们这些人听了有点不好意思了。 而不臣之枭听他这么说,也不方便再继续质疑下去,否则就是玷污北山派的牺牲了。 无心人魔这时淡淡地开口,说错不了的,这些邪教徒想要伪装自己,倒是弄巧成拙了……你们看,这里又不是什么乱葬岗子,古代战场,荒山野岭的,没有尸体,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鬼火?总不成这山上所有的动物都成了精,连死都要跑到这个山谷里来死一起吧? 我们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不由得纷纷点头称是。 确定了目标,我们就小心翼翼地摸下了山崖,果不其然,到了山谷附近,我们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靠着一块块嶙峋的怪石,到处都被挖出来纵横交错的壕沟,那点点鬼火,都是被特殊处理过的灯光,难怪我们在上面看不到任何人影。 再向前走一点,我们立刻就惊觉,这地方绝对是邪教的重地错不了,风格也完全符合我们对恐怖教义的想象。 只见在周围的岩石上,到处都用鲜红的颜料,画着潦草诡异的图案和图腾符号,被森然的灯光一照,阴森恐怖,像极了鲜血淋漓的地狱景象。 一个个表情麻木,眼神却狂热无比的邪教徒,就在其中无声地往来穿梭,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这诡异的一幕,即使我们这边最弱的都有半步先天的战力,也依然忍不住看得毛骨悚然。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半天之后,不臣之枭才轻咳一声,说我去抓个舌头回来,问问情况先。 对此我们都没有什么异议,单论轻功和江湖经验的话,他确实是执行这个任务的最好人选。 不臣之枭身形一动,像没有重量的影子一样,迅速融进了黑暗里。 只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他肩上就扛着一个人,重新回到了我们身边。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如果不是肩上骤然多出了一个人,就仿佛站在原地从来没有挪过窝一样。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个年轻的邪教徒,被不臣之枭同时点了哑穴和麻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是从年轻的眼睛里,放出无限恐惧的光芒来。 不臣之枭把他抛在一块岩石后面,冷厉地威胁道: 我现在有几件事要问你,给你解开穴道之后,不要大喊大叫,不然谁也保不住你的性命……配合得好的话,我会放你一条生路……明白吗?明白就眨眨眼睛。 那邪教徒立刻忙不迭地狂眨眼睛。 算你识相! 不臣之枭满意地哼了一声,伸手就解开了邪教徒的穴道。 只是就在这一刻,我心中突然露出一抹极不真实的感觉: 邪教洗脑的手段,我们都是领教过的,能成为邪教守卫祭坛的精英教徒,又怎么会是这种贪生怕死之徒? 我还没来得及想通这个问题,不臣之枭已经解开了这人的穴道。 下一刻,我就从这个年轻邪教徒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决绝、一抹狂热、一抹狠辣,瞬间浮现出来,然后张嘴就要大叫! 不好! 我顿时大惊失色! 这时我才明白,刚刚这小子的一切妥协和软弱,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欺骗我们解开他的穴道,好能赢得一个大喊示警的机会。 至于喊完以后会不会死这种问题,像这种把为邪神而死当作荣光的狂信徒,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眼看这邪教徒一声大吼,我们的所有行动都会暴露无遗。 无心人魔却像是早有准备,闪电般地点出一指,正中这名邪教徒的眉心。 这名年轻的邪教徒中指之后,浑身一震,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然后眼神涣散,瞬间就瘫软了下去,再也没了气息! 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险…… 我再去抓一个回来。 不臣之枭估计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个普通的邪教徒晃点,脸上挂不住,身形一晃就要再去抓人。 但我已经提前一步拉住了他,说算了,再抓多少估计都是一样,丢的人多了,邪教徒只怕反而要察觉到不对了。 不臣之枭脸上露出一缕厉色,质问我说你怎么知道的?刚刚为什么不说? 我毫不示弱地对视过去,说刚刚不说,是因为我想确认一下。至于我怎么知道的……呵呵,在我们那里,我专门就是抓这些该死的轮子为业的,我经手抓捕过的邪教徒,比你见过的还多……你说我知不知道? 不臣之枭顿时哑口无言。 和神秘的邪教徒打交道这种事,也是要讲资历的。 不臣之枭或许江湖经验和实力都在我之上,但要是比这个,他还真是连我的零头都不如。 不过他虽然看起来有些口服心不服的样子,但还是勉强问我,说那现在怎么办? 我说潜进去,能走多远走多远,实在被发现了再杀进去。大家注意一下,不要用兵刃杀人,不要制造明显的外伤,这些邪教徒长年累月靠血肉祭祀,对于血腥味非常敏感。 说着,我打了个手势,胖子就把地上邪教徒的尸体拖到一边的山坳里扔掉。 等他回来,我们就开始向邪神祭坛中潜入进去。 无心人魔和不臣之枭走在最前面,他们一个武功好,一个轻功高,正是当开路先锋的不二人选。 而无心人魔对付邪教徒的丰富经验,也正好可以保证不臣之枭不会一不小心就捅出什么漏子来。 我跟在他们后面,进入到黑黝黝、只燃着如豆烛光的巨石神殿中。 这个神殿修建得非常恢弘,而且年代久远,石块上充满了岁月的沧桑,远非中原那些粗制滥造的邪教据点可比。 我正想提醒一下无心人魔,这里的邪教徒可能不能用老眼光看待时,他却已经和第一波巡逻的邪教徒遭遇上了。 霎时间,我只看到他和不臣之枭两个人,像两片没有重量的影子一样,踏着天花板倒行,然后瞬间没入到那一队七八个人中间。 然后身形一晃,两人都像一下长出七八条手臂,连出重手。 只听一片低沉的骨骼断裂声中,这一队巡逻的邪教徒,连呻吟都没法发出一声,就全部死去,在两人身边倒了一地。 我看得骂娘的心都有了,气急败坏地追上去,说不是说了以潜入为主嘛?潜入懂不懂!你们出手就杀人,马上就会被发现的好吗? 我现在真实战力已经不在先天高手之下,因此说起话来,底气也足了。 无心人魔和不臣之枭被我喷得脸色难看,但不臣之枭还是尴尬地搓了搓手,说我们这不是没见血吗? 倒是无心人魔平静地认错,说没错,这件事是我杀得兴起了,疏漏了这一点……这里的邪教徒应该是按照军队的规矩进行巡逻的,每一队巡逻者之间,都有固定的时间,像这样一整队巡逻者逾期不到,马上就会发出警报。 不臣之枭大概向来都是和闲散的江湖人士打交道,从来没对付过这种结构严密的组织,满脸意外地啊了一声,问那现在怎么办?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既然杀都杀了,那就一路杀进去吧。不过动静还是不要搞太大,尽量要把他们巡逻的空隙期争取到。能晚一点对上他们的大部队,就尽量晚一点,我们也不是铁打的。 无心人魔和不臣之枭脸上立刻又浮现出杀气腾腾的神色,说好。 决定放手大杀之后,这两个杀星爆发出来的杀伤力,简直让我都觉得震撼。 他们像鬼魅一样,在一群群迎面走来的邪教徒中掠过,无数人体,就像割草一样轻易倒下,毫无反抗之力。 我经过的时候注意看了一眼,发现满地的尸体,都是被一击毙命,不是咽喉被鹰抓功撕裂,就是心脏部位出现一道明显的剑创,中者无救。 当然喽,话又说回来了,以无心人魔和不臣之枭先天的境界,对上这些水平普普通通的邪教徒,压根就是一面倒的屠杀,需要补刀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就这样,我们在邪教徒的庄严神殿中迅猛突进,背后留下一具具尸体。 终于,当我们迈出阴森诡异的通道,冲进一个豁然开朗的大殿中时,身后终于传来了一阵阵喧哗怒骂的声音。 我心中一惊……被发现了! 而这个时候,在我们的正前方,也终于出现了足以抗衡不臣之枭和无心人魔,阻碍我们去路的高手! 一个魁梧的身形从天而降,落在两人身前。 无心人魔他们也正是杀得兴起的时候,利爪大剑,双双抢攻而上。 那人却只是双手交叉一封,空气中就顿时爆出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宛如洪钟大吕,在封闭的神殿大厅中袅袅回荡,不绝于耳…… 当…… 第543章 狼牙之风 是你? 三道人影在空中一碰,无心人魔和那个名新出现的高手纹丝不动,而不臣之枭则像一片落叶一样飘然后退,在空中就失声叫了出来。 是谁? 我们齐刷刷地把目光看向这头拦路虎。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鼻梁边有三道疤痕的粗豪面孔,脑海里一点印象都没有,我立刻明白,这应该又是一个从未踏足中土的夜郎高手。 所以我很果断地又把目光移回到不臣之枭的脸上,希望这个老麻雀能不要说话说半截、给出一个解释。 不过不臣之枭却是完全无视了我的目光,落地之后,只管自顾自地说道: 风狼莫风,想不到像你这样的男人,竟然也会接受乱离的招揽,为虎作伥,成为邪教的爪牙! 风狼莫风……这家伙很有名吗? 我心里又疑惑了一下。 这时那莫风才缓缓开口,用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嗓音说道: 为虎作伥?哈哈哈,那是你们不知道乱离大人的厉害,等他出关之日,神功大成,整个夜郎国都是我们轮教的。到时候看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人,将要到何处容身! 胖子闻言冷然一笑,说神功大成?你为何不去问问乱离断了的两根指头,是被什么人剁掉的? 莫风哈哈大笑,说难道你想说是你干的吗? 胖子大笑: 虽不中,亦不远矣。正是你胖爷我的师门长辈,揍得乱离那货连东西南北都找不着,丧家犬一样逃走…… 莫风脸色一寒:胡说八道! 胖子把手一摊,说你要是不信,那我也没办法啊。 趁着两人吹牛打屁的时间,我走到不臣之枭身边,问他这个风狼莫风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臣之枭这时才有时间理我,低声介绍道,你们千万不要小看了莫风,他曾经也是十凶之一的正道高手,只是夏天的时候,邪教八大副教主体系折损小半,遭遇了重创,九头龙叛离,自立门户,另外还有两个副教主,不知道随乱离去了哪里,结果乱离重伤而归,两大副教主不知所踪,八成是陨落了,莫风就是后来增补的两个副教主之一……不过你绝不要因此就小觑了他,以他的身手,绝对比以前的副教主更加危险! 他虽然嘴上说着不知道,但我心里却是和明镜一样,雪亮雪亮的。 乱离重伤,两大副教主战死,这说得可不就是乌家堡一役吗? 当时诸葛若兰亲自出手,重创乱离,擒杀两大副教主,想不到他们倒是把信息封锁得好。 这般想着,我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 不臣之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面现骇然之色,问道: 这小胖子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我师伯出手,你又不是没见过,你觉得,打伤一个乱离很难吗? 不臣之枭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可是这时,那边莫风已经结束了和胖子的无谓扯皮,大吼一声: 道不同,自当不相为谋!既然多说无益,那我们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听到这话,我心中一紧。 在乌家堡一战的时候,我根本就还感觉不到,邪教副教主这个级别的人物,到底有多么恐怖。 那时所有的先天高手,都能给我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却无法具体分辨。 但是现在,我已经能清晰感受到莫风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这家伙……绝对是先天高手中的佼佼者! 而这个时候,莫风已经发出一声呼啸,悍然出手! 面对人数几倍于他的敌人,这个蛮汉子竟然还敢主动出击……这样的性子,简直就是疯狂! 月夜苍狼一样的嚎叫,还在大殿中袅袅回荡,莫风已经像一匹真正的孤狼一样,瞬间跨越了十余丈的距离,出现在不臣之枭面前,一拳当胸击出! 他虽然悍勇,但也不笨,通过刚刚的交手,他已经知道无心人魔实力高绝,实在不在他之下。若是正面对敌,两人很难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但是不臣之枭不一样,此人擅长的乃是身法,一旦有了施展的空间,会变得异常棘手,正面对决却不是强项。 所以他干脆选择了不臣之枭作为自己的突破目标,一拳轰出,就是倾尽全力,恨不得直接毕其功于一役! 不过他这势在必得的一拳,却被一个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小人物拦了下来! 我横剑于前,盾剑术展开,死死挡住了莫风的拳劲。 尽管境界还不到,但踏入先天级别的战力,已经让我可以在这样的高手面前,强撑数十招而不露败相! 好小子! 莫风眼神一狠,咬牙又是一拳! 他的拳锋剖开空气,发出狼嚎般瘆人的凄厉尖啸。 这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我顿时觉得浑身一麻,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来! 下一刻,莫风的身体,蓦地呈现出一种大树在狂风中弯折般的状态来。他的两肋,像是骤然生出七八条手臂的幻影来! 无数拳影搅动空气,像是产生出了龙卷风般的吸力。 周围的浮尘、碎屑、破布、鲜血等等细小轻薄的物体,居然都被吸引着悬浮起来,向他的方向移动。 最后,莫风长啸一声,漫天拳印瞬间湮灭一空,融合成石破天惊的一记重击! 咚! 狂烈如风暴的拳头,陨石般落下,打在大宝剑苍青碧空般的剑身上,发出洪钟大吕一般的鸣响。 说时迟那时快,而在我身后,不臣之枭有了这一瞬间的阻挡,已经悄然离开原地,化作一抹在黑暗中穿梭飞奔的暗影! 小子!你好…… 大剑前方,我看到莫风的瞳孔猛然收缩成一个针尖样的小点,然后又迅速扩散,其中仿佛有熊熊的火焰在燃烧! 既然你自寻死路,那老子就成全了你!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觉得眼前猛地一黑! 一股股恐怖的力量,从四面八方的地面上翻卷而起,让我感觉自己犹如被拖入到深海底的巨大漩涡之中。 这一刻强大的风压,像千斤重担一样,死死遏制住我的动作。 眼前尽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耳畔也只剩下凄厉的风声呼啸。 一缕缕阴寒刺骨的狂风,像女鬼的长发般,从四面八方袭来,死死捆缚住我的手脚。 我心中一片震骇,我心里其实能明白这一拳的原理: 无非就是强大的真气和精神力秘术的结合。 可明白归明白,真正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我还是感觉自己深陷其中,根本无法自拔! 这一刻,黑风遮眼,我看不见、听不到,但却能感觉到一股极度不祥的意味,正从这风中探出头,向我侵袭而来! 第544章 不畏浮云遮望眼 望着眼前仿佛遮天蔽日的黑色风沙,我心中一片沉寂。 我能清楚地预感到,宛如风沙的幻景背后,其实正有一股恶兽般的危机,张牙舞爪,在慢慢向我逼近。 所以我立即毫不犹豫地激发了大宝剑的全部威能。 一线噼里啪啦的蓝色火花,像闪电一样,在大宝剑的锋刃上炸开,顿时就把所有捆缚过来的风属性真气全部切断。 我立刻感觉到自己握剑的双手,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 尽管双脚依然像中了邪一样,被狂风锁死在原地,但我还是缓慢而顽固地抬起了大宝剑,挡在了自己身前! 这时,我听到对面的黑风中,传来一声意外的轻咦。 似乎我能挣脱黑色风沙的束缚这件事,令莫风觉得非常意外。 下一刻,风沙突然散尽。 我眼前的景象,又回到了森冷烛火摇曳的神殿大厅里。 巨大的落差让我迷茫了一刹那,我不明白在攻击还没到来的时候,莫风为什么要提前撤去障眼法。 不过仅仅只是眨眼之后,空气中猛然响起一声凌厉尖啸,瞬间就把我从迷惘中彻底惊醒了过来! 不好! 在我的眼前,一个黑沉如铁的拳头的影子,正在迅速扩大。 在它轰然打过来的一刹那,我甚至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直面床弩射击的恐怖错觉! 我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莫风在出拳之前,会出动撤去施展出来的障眼法。 实在是因为障眼法的施展,往往会涉及到精神力、也就是所谓的拳意的范畴,而他这一拳,却是把自己全部的精、气、神,都统统熔炼为一炉,然后不留一丝余地地倾吐出来! 如此一来,自然就没有多余的精神力去维持障眼法的存续了。 更重要的是,我严重怀疑,他这也是在彰显一种信心,自信如果自己的一拳打出来,那无论有没有障眼法,对手都躲不开、挡不住! 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如果刚刚不是大宝剑临阵发威,为我争取到一线先机的话,那这一拳,我很确定,自己就绝对挡不住! 不过现在,总算还有一线生机,毕竟我的双手和大剑已经提前恢复了行动能力,不算坐以待毙! 砰砰砰! 我横剑一挡,这石破天惊的一拳就落在了大宝剑上。 霎时间,只听一阵连绵不绝的爆鸣声,大宝剑上龙鳞状的赘生物,都被莫风的拳劲轰得纷纷爆裂,流出带着金属光泽的绿色汁水来。 要知道,在吸收了降龙木的精华,又学习了一部分大活剑的精髓之后,现在的大宝剑已经出现了某种不可知的变化,虽然还不如大活剑那般有血有肉,但也渐渐有了一部分生物的特性。 挨了这一拳,等于就像一个正常生命,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尽管明知道它日后还能长好,可我还是的耳边,还是仿佛响起了大宝剑痛苦的哀鸣! 你找死! 大宝剑受创的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横眉怒目! 大宝剑对我来说,就像一个日夜相伴的战友、伙伴、亲人,甚至是身体的一部分,现在如此重要的存在,居然被人打成了重伤,我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我反手一剑,用力挥斩而出,冰火真气顿时倾巢而出。 长长的蓝绿色火舌,从剑尖上喷吐出来,化作一把火焰刀,切割向莫风的胸腹之间。 火光一闪,莫风挥拳砸下,和大宝剑对拼一记。 灼烈的火光从拳剑碰撞的地方炸起,驱散了大片的黑暗,我固然是被砸得大剑一沉,剑尖刺入地面,但莫风也是痛呼一声,飞快地倒退了回去。 这一番兔起鹘落的交手,我立刻就察觉到莫风相对于其他老牌邪教强者的弱点: 他到底是新加入邪教不久,一切视野都还停留在以前的夜郎江湖范围内,至于身手,虽然也很是不弱了,但是在对我的了解上,就远远不如那些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老牌邪教高手了。 如果是其他和我这个曾经的第七神捕交锋多次的邪教徒,肯定会知道鬼火这个杀手锏。 这东西无有实体,每次直接的碰撞,都等于要拿自己的真气去湮灭火焰,对武者来说是非常吃亏的。 正因为如此,一般的邪教徒和我对阵,大多会选择避其锋芒,不会直接硬扛。 可莫风显然不知道这一点,因此刚一照面就吃了个小亏。 只是,还不等我抓住他这个劣势穷追猛打,被莫风晃点了一番的无心人魔和不臣之枭,就已经勃然大怒,悍然尾随杀到! 一时间,我们四个人在场中激烈地杀成一团。不过总的来说,还是以无心人魔为主攻,我和不臣之枭仗着杰出的轻功,在旁游斗骚扰。 楚南樵和胖子则守在一旁,虎视眈眈。 看胖子那不断舔舐嘴唇的贪婪模样,我估计他心里正巴不得有这么个好机会,让他精心伺候的大活剑主子能开一开荤,见一见血。这才不枉了他这些日子以来低声下气的辛苦。 他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机会。 无心人魔在和莫风全力对拼到百招开外的时候,突然卖了一个破绽,然后不惜自己大血剑脱手,也要在莫风连绵如狂风的招式中,制造出一个漏洞来。 如果是平时单挑的话,接下来无心人魔肯定就要用黄龙指破局了。 不过今天众人在场,却没有这么麻烦。 面对突然空门大开的莫风,早已跃跃欲试的胖子突然眼神一亮,大喝一声,老赵让开!看胖爷斩他! 说完, 他用力一挥手中大活剑,凛冽的剑风在大殿中一闪而逝。 大活剑剑风存在的时间虽然短暂无比,但威力之大,却是连无心人魔都不得不避其锋芒,朝着一旁侧身闪避而去。 然而他能躲,那被胖子当作目标的莫风,则瞬间惨了去了。 他就像当初在偃师门废墟前、对上山剑仙尸体的金山真人一样,先是悚然一顿,然后浑身上下都喷出血来,染红了大片的地面! 天人一击,威力一至于斯! 砍完一剑之后,大活剑就像耗尽了精力一样,收拢了甲壳,迅速陷入了休眠。 死寂的大厅中,就只剩下莫风身上流出的血水、淅淅沥沥落在地上的声音,以及大活剑诡异而疲惫的鼾声! 按理说,现在的胖子已经彻底失去了和先天高手一战的资本。 而莫风的实力,也显然并非金山真人那种水货先天可比,他挨了这一剑之后,虽然重创在身,但也依旧残留着一战之力,甚至可能就像受伤的野兽的一样,更加危险。 只是就在我认真提防着他濒死反扑的时候,胖子因为挥剑的时候用力过猛,脚下桩子不稳,向前迈了一步。 也就是这区区一步,刹那间打破了死寂的平衡: 莫风被打得满脸懵逼的脸上,猛然浮现起一个惶恐至极的表情。 然后他惊惧地狂号一声,身形化作染血的狂风,瞬间消失在了大厅之后幽深的甬道中! 哈? 胖子愣了一下,然后恬不知耻地笑了起来,说看到没,胖爷一步吓退十凶级别的先天高手,这要传出去,可是一段佳话! 无心人魔和不臣之枭被他无耻的样子搞得一阵膈应,一人在他后脑勺上削了一巴掌,说老子也是十凶的实力,要不你在我们面前也走两步试试? 胖子立刻不说话了。 无心人魔这才看向我,说追不追? 不用追了,这家伙已经吓破胆了,不足为患。我们这一次主要的目的,还是寻找邪教通向中原的捷径,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经过刚刚的事情,我已经看得很清楚,莫风和邪教原本自己培养起来的高手,有着截然不同的精神状态。 邪教自己的人,虽然战斗经验不行,但却绝不缺玉石俱焚的勇气,真拼命起来,非常棘手。 而像莫风这种,估计是被金钱权力美色所拉拢过来的,在打顺风局的时候,他们凭借江湖上摸爬滚打的经验,能够完美爆发出战斗力。 可江湖经验同样拘束了他们,也让他们变得油滑无比,一旦出现像刚刚那种可能危及到本身性命安全的情况,他们可能立刻就怂了,以明哲保身为上,绝不会像真正的邪教徒一样死战到底。 我甚至忍不住想,乱离以这些江湖高手填充邪教的空缺,虽然短时间内弥补了战力的缺乏,但很可能是一步埋下邪教破灭隐患的臭棋: 因为邪教真正难对付的地方,并不在于它的高手有多少,更让人觉得麻烦,是他们邪教徒的普遍,和那种被洗脑后的狂热。 现在掺了这些江湖人士加入其中之后,等于是整体拉低了邪教的斗志,没有狂热意志的邪教,实在是比以前好对付多了。 不过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就算要对付邪教,那也是等我们拿回了在六扇门的权势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赶快找到邪教掌握的密道,回到中原,把当初被晓月组织撵得像狗一样的场子给找回来。 想到这里,我看了一眼楚南樵,他也会意地从怀里掏出半截还染着陈血的衣袖看了看——那是他们卧底送出来的唯一情报载体了。 他对照着周围的环境,仔细看了看衣袖上的字迹,然后才伸手一指另一条甬道,说: 走这边! 第545章 祭坛下的暗河水道 打发走了莫风,我们很快就把邪教的追兵甩在身后。 然后在神殿的深处草草一搜索,就顺利找到了一尊破旧却庄严的庞大祭坛。 这祭坛的风格,和邪教一贯崇奉的诡异恢弘一脉相承: 巨石垒砌的坛体上,到处都用血色的颜料,勾勒出充满邪恶气息的诡异字符。 在祭坛之上,还伫立着几尊残缺不全的雕像,似人似怪。在岁月的侵蚀风化中,这些雕像也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面目。 只是配合着周围阴森森的环境,却能在人心头,平添上一种沉重而古老的恐怖感来。 看这文字,这里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邪神祭坛了。 胖子指着祭坛上的血色符文,笃定地说道。 什么?你连邪教的符文都认识,看来前段时间你也没白和大侠哥混在一起啊……快跟我讲讲,这些邪教徒都写了啥了? 胖子突然爆发出来的学识,让我大吃一惊,看向他的眼神,也很有些肃然起敬的意思。 然而胖子却是满脸理所当然的神色,否定了我的猜测。 他说其实我也不认识这些字,只是,我想,应该没有哪个正神,会喜欢信徒在自己的祭坛上,写这些鬼画符的东西吧? 我被他的推理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但又不得不承认: 呃,这逻辑……没毛病! 我们登上足有两层楼高的祭坛时,坛上有黑盔黑甲的战士向我们杀了过来。 真心话,这些战士的实力和我们路上见过的邪教徒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兵甲具足,进退有度,就算放在大唐的军中也绝对是响当当的精锐。 唯一可惜的就是数量有点少,只有十几个人。 军队的致胜法宝就是数量压倒质量,再精锐的士兵,也要上了规模才能威胁到武林高手,就这么小十来号人,就算表现得再精锐,也不会被我们看在眼里。 我们其他人都没出手,光是楚南樵一个人挥舞着大斧,冲上去就把这十来个参照朝廷军制的重装甲士杀得七零八落,他的大斧正是这些重甲士兵的克星。 当然,这些甲士的战斗意志,也确实继承了邪教一脉相承的狂热。 如果是一般的朝廷甲士,如果对上了半步先天这种不可能战胜的对手,那估计伤亡三分之一就要开始溃退了。 而这些邪教徒却是宁死不退,硬是血拼到了最后的一兵一卒,全部战死在了祭坛的入口处。 楚南樵拎着大斧走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些震撼的神色。 在他脸上,还有一道血痕,那是之前的战斗中,不小心一个分神,就被这些邪教徒抹出来的。 显然,他也是被这些甲士的战斗意志给惊到了。 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邪教徒尸体,我们踩着两行血脚印走到了祭坛的中心。 这里也是祭坛的最高点,耸立着一个大概丈许方圆的石台。 站在石台上,祭坛上一马平川的景象,已是一览无余。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见到什么和回归中原有关的东西。 我心中不由得一阵疑惑,难道真的像胖子说的那样,必须祈祷邪神,借助神力飞回去吗? 这未免太扯淡了一点吧! 幸好,短暂的检查之后,我就知道,起码这次是不会发生颠覆自己世界观的事情了: 在沉重的石台下面,我们发现了一些拖曳过的痕迹。 看起来,这个石台是可以移动的。 胖子走到石台旁,沉腰坐马,然后拍了拍石台,说,来,哥几个搭把手,把这玩意儿弄开看看,胖爷我倒要看看,下面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我们会意一笑,纷纷走到石台旁,把手搭了上去。 用力的时候,我就感觉到,这个石台应该完全是凭蛮力移动的,如果是邪教徒使用的时候,恐怕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来推动。 这也符合邪教徒人海战术的精髓,更重要的是,如果下面真的藏着什么要紧的东西,那区区一两个人的叛逃,也没办法弄开这个天然的大锁。 但这些问题,对我们全都不存在。 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双臂都有九牛二虎之力? 几个人喊一声号子,一二三,足有数千斤的石台,就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地移动开去,露出下面一个幽深的洞口来。 我探头过去一看,只见下面黑黢黢的一片,看不到底。 黑暗中,只能听见哗哗的急促流水声从下面传来,还有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寒气透上来,一看就不是什么善地。 不臣之枭打量了两眼,撸起衣袖说我下去看看。 我们连忙拦住了他,这位爷的轻功适合在宽敞的地方探路,而这种狭窄的洞穴里,明显不适合辗转腾挪。 万一下面被人摆下了强弓劲弩,万箭齐发,就算是先天高手也要陨落当场。 不臣之枭不过是友情前来帮忙的人,我们又怎么能让他冒这样的风险? 我求助地看了一眼无心人魔,他点点头,横剑在下,小心翼翼地下到这个直上纸上的洞穴里去了。 我目送着无心人魔缓缓下沉,直到他的身影融化在黑暗中,我还在努力张望着。 不一会儿,黑暗中突然有血色的剑光一闪,然后就是一声低沉的惨叫。 我当场就急了,冲着下面大喊,老赵,你没事吧? 没事。 无心人魔沙哑的回答从下面传出,听起来离我们并不遥远。 他似乎是在搜索着什么,又过了一会儿,才再次传声上来,说下面没有埋伏,都下来吧。 这时我还不敢掉以轻心,虽然知道是陷阱的几率很小,但是我们现在身处敌人巢穴深处,任何一点谨慎都不是多余的。 我和无心人魔确认再三,才把大宝剑横在脚下,跳进了洞里。 下洞以后,我才发现,这个洞穴比我想象中要浅许多,从上面之所以看不见底部,多半还是因为这里面的黑暗过于浓稠的缘故。 我向前走了两步,脚下突然踢到一具尸体,身体都还没有僵硬,明显是刚死不久。 我吓了一跳,但是前方马上传来声音,说没事,我刚杀的,这下面的看守就他一人。 我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无心人魔魁梧的身影,在黑暗中巍然屹立,在他脚下,就是一条浊浪滔滔的暗河奔流不休。 我走到无心人魔身边,其他人也次第下来,和我们并肩观看这条深不见底的地下暗河。 良久,无心人魔才叹息了一声,说我要是猜得不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邪教徒能快速来往大唐和夜郎之间的奥秘了。 我沉默了一下,这条暗河中的水流湍急无比,速度快逾奔马,如果暗河在十万大山的另一端也有出口,那借用这样的外力,确实能达成快速往返大唐和夜郎之间的任务。只是…… 我默然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暗河的出口,那是一个几乎完全被水淹没的岩洞,湍急的水流撞在洞壁上,爆发出惊天的白浪。 这样的情景,且不说人在水下如何呼吸的问题,便是这种流速下的冲击力,时间一长,就算是先天高手也会在岩壁上撞得粉身碎骨吧? 我还在犹疑的时候,无心人魔却是很笃定地说道: 莫非你们忘了邪教的玄武潜龙船! 他这么一提醒,不臣之枭脸上顿时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一拍大腿,说老子一直还在奇怪呢!这伙向来穷疯了的邪教徒,怎么会突然舍得花大价钱、去定制那么昂贵的玄武潜龙船了,那玩意儿虽然好用,但是用处其实也有限……敢情他们是用在这里啊! 我闻言也忍不住微微点头。 玄武潜龙船的外壳坚硬程度,我是见识过的,无心人魔大血剑一剑劈上去,也不过留下一条白痕。 利用这样的设备,确实有可能毫发无伤地渡过这条暗河。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船呢? 第546章 抢船!(上) 船呢? 我放眼四望,视野在空空如也的地下平台上扫过。 如果这里真的有像玄武潜龙船那么大的东西存在,就算隔着黑暗,我也能看出一个大略的轮廓。 可惜……没有! 什么都没有! 这些邪教徒显然也都是奸猾之辈,知道锁和钥匙不能放在一起的道理。 因此他们只是在这里设置了一个空荡荡的码头,但是渡河必备的船只,却是另外觅地存放的。 由此也可以看出,即使是在邪教中,和大唐有关的东西,也是保密级别极高的机密,否则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但是,这样的伎俩,或许能够难倒居心叵测的叛教之徒,但却绝对防不了我们,反而会因为自作聪明,为整个据点都带来灭顶之灾! 无心人魔露出一个狞笑,说既然他们不愿意主动帮我把船准备好,那我们就自己动手去找吧!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却从其中听出一股深深的血腥味。 我可不认为他说的找,会是找个人客客气气地问一下玄武潜龙船在哪里就算了,其间必然会伴随着一系列血腥的屠杀和威慑。 而在负责镇守这个神殿的莫风重伤之后,其他剩下的邪教徒,想要阻止我们这支完全高手化的小队……呵呵,说得难听点,简直就是螳臂当车,甚至反抗太激烈的话,被我们一怒之下全数灭杀,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反正邪教徒都不是什么好鸟,杀一个也是杀,大开杀戒也是杀,谁会在乎这个? 这个时候,我听到头顶上传来了熙熙攘攘的人声,显然是邪教徒的追兵,已经找到了这个祭坛上,看到了被我们打开的石台。 一个声音从上方的洞口传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中间还夹杂着不少“神会惩罚你们”这样的宗教化威胁,因为废话太多,我在这里就不一一转述了,不过大意就是劝降的意思吧! 然而这种毫无武力作为后盾的劝降,听在我耳朵里,带来的结果就是,“我的内心不但毫无波动,反而十分想笑”。 无心人魔被他们念得烦了,抓起地上那具被斩杀的尸体,咻的一声就扔了上去。 然后只听砰砰连声,无数攻击瞬间落在那具尸体上,打得血肉横飞,看来他们说的投降不杀果然都是狗屁。 这不,连人都没看清就下了杀手,这要换成我们几个上去,估计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在邪教徒的攻击,被那具尸体吸引的瞬间,无心人魔和不臣之枭,也不约而同地动了! 无心人魔在前,头顶大血剑遮住了上方落下的血水,和不臣之枭一前一后,瞬间冲出了井口。 在他们面前,想必那些刚刚才全力爆发过一轮的邪教高手们,还正在努力回气。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就占据了实力优势的两大先天级凶人,简直就是虎入羊群。 我抬头仰望,只见从狭窄的井口看出去,犹如井中望月,洞口处有一轮血色的满月一闪而逝。 然后我耳中就听到一片惊怖的惨叫声,从洞穴外响起。 我跟着跃出洞口一看,只见靠近洞口附近的邪教徒们,此时尽是一片人仰马翻、死伤狼藉。 遍地枕藉的尸首中,有不少人都是被大血剑一剑腰斩,还在那血泊中挣扎翻腾。看上一眼,我就知道这样的伤势,已是绝无幸存之理。偏偏他们一时又不得死,趴在地上叫得撕心离肺,场面真是惨烈无比。 老赵这混蛋,杀人就杀人,搞得这么变态做啥子哟! 我身后传来胖子惊叹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只见他和楚南樵两人,也先后从地穴中爬了出来,望着满眼地狱般的场景,眼角都有些抽搐了。 而无心人魔和不臣之枭,更是早已从洞口附近,杀入了邪教追兵的阵形深处。 两个先天高手联手,威力自不用多说。 他们就像两尊从地狱中冉冉升起的魔王一般,在邪教徒中放手大杀,一阵搅和之后,原本严阵以待的邪教徒,现在已经被杀得溃不成军,连我们这边几个大活人都顾不上了。 我瞪了胖子一眼,说你懂个屁!老赵这是计谋,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以这些人的死状吓退对手…… 说到这里,我自己都觉得底气有点虚,说不下去了。 因为扭头看一眼还在人群中埋头狠杀,搞得残肢断臂乱飞的无心人魔,我实在不觉得他像是会施展这种计谋的人。 胖子见状也呵呵冷笑一声,不服气地轻哼道: 就是变态…… 又是一阵惨烈的厮杀,或者说,是一面倒的屠杀过后,邪教徒在这个神殿留下的最后杀手锏,也终于露面。 那是一个气质上仿佛浑身是刺的邪教徒,一露面,就是运刀如风,放手狂砍。 这家伙看一眼就知道是乱离自己培养的心腹,他身上那种邪教徒特有的疯狂、无谓生死的狂热气质,是其他江湖人学也学不来的。 这人不但对自己的生死不放在心上,对其他人的性命也毫无珍惜。 他手上挥舞着两把巨大的铡刀,所过之处,只要是挡路的,就连自己人都会被他一刀两断! 霎时间,在他周围,顿时空出了一大片空地,连其他邪教徒对他都是如见蛇蝎、避之唯恐不及。 见此情景,我也不由得有些惊叹: 一来感慨这位仁兄对自己人出手都如此狠辣; 另一方面,也是惊觉这个神殿的级别之高——除了安排大名鼎鼎的风狼莫风驻守之外,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同样也是副教主级别的先天高手,也隐藏在暗中窥视。 幸亏我们之前的攻击突然,否则两人合力,那我们说不得就要苦战一场了。 不过现在嘛…… 我眼珠一转,突然看到从另一侧畏畏缩缩探出头来的莫风,连忙把手一指,大叫一声“胖子砍他”! 胖子会意地一举手中的大活剑,在我和楚南樵的护卫下杀穿邪教徒的阵营,直奔莫风而去。 其实这时候大活剑还在香甜地做着梦,根本发挥不出威力来。 但我就是算定了莫风不会真个为了邪教效死,加上他不久前才被大活剑重创过一次,正在心理阴影最浓的时候,就算不跑,只要胖子窥视在侧,他的战力就要下降一多半。 果不其然,我们奔过去的时候,莫风一眼就看到了胖子高高举起的大活剑! 下一刻,他瞳孔一缩,反应居然比我想象中的还大,怪叫一声,然后丝毫脸面都不要了,直接转身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莫风这样的举动,直气得那边那个邪教先天破口大骂,说什么“鼠辈无胆,误我神教大事”! 莫风这配合地一跑,倒是搞得我们三个不上不下了。 你想啊,本来我已经做好了和五成实力的风狼大战一场的准备。 可他呢,根本不领我的情,反而跑得毫不拖泥带水。 这下好了,我特么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好纠结啊…… 尴尬之余,我只好假装让胖子警戒,然后和楚南樵对着周围的邪教徒,就是一阵疯狂收割,瞬间就砍倒了一片人。 与此同时,无心人魔和不臣之枭两人联手,也终于和那个失去了支援的邪教先天分出了胜负。 当的一声脆响,惊醒了正沉浸在割草般快感中的我。 我扭头一看,只见无心人魔大宝剑扬起一挥,半截雪亮的铡刀断刃随之被击飞,高高飞上天空。 而紧随其后的,就是一颗怒目圆睁、断颈处还在喷射的鲜血的头颅! 邪教先天,死! 第547章 抢船(下) 望着地上身首分离、死不瞑目的邪教先天,我不由得觉得一阵百感交集。 像他这样的高手,本来应该在江湖中扬名立万,放在哪里,都应该是一方巨擘。 可惜就是因为跟错了主子,做错了事情,却被无心人魔和不臣之枭联手斩杀在了这阴暗的地下,连名字都没能留下来,这是何其可悲的一件事? 我都忍不住想到,今天是我斩别人,那等到来日,我自己会不会也被后来者杀死,尸体扔在某个阴沟里无人问津? 这样兔死狐悲的心绪,只是在我心中一闪而过,就被我运起剑意,迅速当作杂念斩除掉。 这也是我新发现的慧剑术的用法,快到了极致的思维速度,就是极端的理智和冰冷,尤其对于这种毫无价值的杂念,有着极好的克制作用。 因此在别人眼里,我可能只是微微走了一下神,就又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现下的局面中来了。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 无心人魔随手拔出插在邪教先天尸体旁的大血剑,冷冷地擦拭掉剑刃上的血迹,斩钉截铁地说,还能怎么办?一点点找过去,一个个杀过去!我就不信这邪教徒个个都是硬骨头,就算他们的骨头够硬,可这神殿的范围就这么大,我还真不信他们能凭空把这么大一艘玄武潜龙船给变没了! 这话就近似于最后的拍板了。 随后我们就按照他的说法,在满是无头苍蝇般乱窜的邪教徒中开路,认真搜索起神殿来。 一路上,但凡有胆大包天的邪教徒,想要阻挡去路,无心人魔也绝不会跟他手软,气势汹汹,抬手就是一剑。血光闪过,再狂热的邪教徒也都是一剑两断,顷刻横尸就地。 久而久之,明知必死,也没有邪教徒刻意上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只不过当我们抓住他们,想要逼问出玄武潜龙船的情报时,他们还是很不配合,有那么一些悍不畏死的家伙,甚至还拉响身上的轰天雷,想要跟我们同归于尽。 连续几次,轰天雷都是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爆炸。 如果不是我们眼疾手快,都几乎因此受伤。事后虽然大家都安然无恙,但也难免会被灰头土脸的溅一身血。 邪教徒自爆的次数多了,我们索性也就死了这条心,一心一意地自己找了起来。 终于,当我们找的都快不耐烦的时候,胖子随意踢开路旁一扇铁皮门的时候,意料之外的惊喜终于出现在我们眼前。 玄武潜龙船那庞大黑沉的轮廓,安静地趴在黑暗中,真的犹如一只山峦般的玄武神龟。 一群邪教徒正在玄武潜龙船边上蹿下跳,企图把它毁掉。 遗憾的是,他们在制造这艘船的时候,许下重金,只想着怎么把船壳造的更坚固一点,却从未考虑过有朝一日要将其毁灭的问题。 结果就是一群人拎着大锤子,明显已经捣鼓了大半天,一个个累得气喘如牛,汗流浃背,但是玄武潜龙船的船壳上,却是连一点痕迹都没砸出来。 看到我们破门而入,一个貌似头领的邪教徒脸上,终于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他大喊一声: 我们保不住的东西,你们也休想得到! 说罢,他就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一把吞了下去! 我们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吃了什么炸药之类的东西,打算和我们同归于尽呢。 但是等了一会儿,却只见这个邪教徒的身体,突然像吹猪一样,蓦地鼓涨了起来。 我们三下五除二杀散了其余的邪教徒,走到他面前,才发现他的整个身体,都已经被一股莫名的气体从内而外的撑涨了起来。 他的整张脸都肿胀成一团,五官挤压得几乎看不到,薄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中渗出血丝,仿佛整个人随时都会炸开。 但就是这样的痛苦中,他依然嘿嘿笑着,含糊不清地说道,嘿,你们想要玄武潜龙船是吗?可惜啊,所有制造空气的药片,都被我吃掉了,你们要么吃老子的大便,要么,就等着在玄武潜龙船里憋死去吧! 无心人魔淡淡看了他一眼,问值得吗? 这邪教徒像是被无心人魔眼神中蕴含的不屑刺激到了,大吼一声,值得!当然值得!你们这些异端,居然也想染指我神的宝船,真是休想!现在所有的空气药都被我吃掉了,你们就算得到宝船,在密封的宝船中无法呼吸,它也毫无用处了啊……哈哈哈……只要能阻止你们,我这条命奉献给神又有什么要紧的? 随着他这个怒吼的动作,这名邪教徒脸上的皮肤纷纷爆裂,血水在气压的作用下冲起老高,原本肿胀的脸上瞬间一片血肉模糊。 可从他痛极的声音里,我还是能听出他在为自己的奉献,而感到万分自豪。 这事儿我就不能忍了啊……老子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成全你当烈士的心愿的好嘛? 我对胖子打了个响指,胖子和我相处已久,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领会我的意思。 他马上凑到这已经不成人形的邪教徒面前,露出了他招牌式的贱笑,说可惜了,你的虔诚心意,你们的神注定是收不到了。而这些船,我们也能派上大用场,真是谢谢你啦,注定白死的笨蛋…… 邪教徒努力张开眼睛,这时候他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但还是坚持问道:怎……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夏虫不可以语冰,高手的实力,岂是你可以揣度的?我们这些人都已经达到了胎息的境界,你觉得,有没有你所谓的空气药,对我们区别很大吗? 噗的一声,邪教徒猛地一口血喷出来,然后整个人的身体,都被体内的气体撑到爆炸,鲜血飞溅,死不瞑目。 胖子连忙急退两步,避开漫天飞溅的血水。 然后他才冲着我们苦笑了一声,说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在临死之前还摆了我们一道,给我们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第548章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我听了胖子的话,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原本轻松的表情,也终于卸下,换上了一抹凝重的情绪。 刚刚之所以会装出轻松的神色,就是因为这个邪教徒坏了我们的大事,所以我不想让他死得太痛快,一定要让他在绝望和悔恨中死去。 但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明白: 他吞掉空气药,确实是一手釜底抽薪的妙计,而且正好打在了我们的短板之上。 不臣之枭和楚南樵因为还要处理孔方阁和北山派的事宜,因此并不会和我们一起离开,随行到此,也只是为了送别。 但在我们剩下的三个人里面,除了无心人魔是货真价实的先天高手,我和胖子,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拥有了先天之上的实力,但却并不能胎息。 换句话说,我们达标的只是战力,但所有先天应该会的技能,我们是一概不懂。 刚刚胖子只是配合我,吹了一个大大的牛逼。 那地底暗河的水流虽然湍急,但是从夜郎回到中原,想必还是需要不短的时间。 现在没有了空气药,我们很难保证,自己能在完全密封的玄武潜龙船中支撑多久。何况半途中很可能连停船换气的机会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空自拥有战力,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我最担心的是,可别到时候上船还是几个大活人,下船就生生憋成了尸体,那可就太划不来了。 不过这点小事,可难不住满肚子坏水的胖子,他的小眼睛骨碌碌一转,在周围扫了一圈,马上亮了起来。 他一跃而起,提起邪教徒首领还在嗤嗤冒气的尸体,抚掌大笑说,你吞了空气药,那胖爷便拿你做个人肉空气制造器,一饮一啄,一果一报,岂非天数? 我听得脸色一黑,心想果报之说,似乎不是这么讲的吧? 可怜这邪教头目,一心想为邪教尽忠,坏我们的好事,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吧,连尸体都保不住要当道具……不知道他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又活过来? 笑完之后,胖子才扭头看向我们,说你们不膈应呼吸死人肚皮里冒出来的空气吧? 事急从权,我当然说不在意。 无心人魔虽然杀人如麻,倒估计有些介意,但也铁青着脸,摇摇头说我可以胎息,你们随意就好。 接着,我们几个人就吭哧吭哧地把玄武潜龙船抬到了暗河附近。 只是看着祭坛上那个堪堪能容两人并行的窟窿,再回头看看足够七八个人在里面舒展腿脚的玄武潜龙船,我们又感到一阵头大。 尽管明明知道附近肯定有暗道,可以通行玄武潜龙船,但这里到底不是我们的主场,杀杀人可能还没问题,但这种机密事情,就很恼火了。 于是几个人又是好一阵翻找,最后还是胖子眼明手快,在暗河洞穴内部找到了一个石钮,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拉了一下,祭坛一侧果然就在隆隆的巨响声中,移开了一道巨大的暗门。 我们这才知道这祭坛为什么会修建得如此高大,敢情就是为了容纳玄武潜龙船的。 和偃师门废墟中那扇利用地热驱动蒸汽开关的门户一样,这扇石门同样巧夺天工,利用了我们脚下奔腾不休的暗河水力。 否则如此沉重的一扇石门,便是我们知道位置,也未必搬得开了。 我们几个吭哧一声,把玄武潜龙船推入河中,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们的衣袍,有种冰凉凉的感觉。 我望着摇摆不定的船身出神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头来,冲着不臣之枭和楚南樵拱了拱手,说二位,今番多谢了。不过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今日便在此别过吧,希望来日还有再见之时。 不臣之枭和楚南樵都是来友情帮忙的,我当然不会再厚颜拉他们去趟中原那摊子浑水。 好在现在邪教神殿被我们联手大闹了一番,整个据点中都早已是兵荒马乱,两大负责镇场子的先天,也是一死一逃,所以以他们两位的身手,倒是尽可以闯得出去了,不用担心有安全上的问题。 我钻进玄武潜龙船舱口的时候,还能看到不臣之枭两人的身影,伫立在黑暗中向我挥手告别,但是很快,随着船身不断下潜,负责操舟的胖子便提醒我,应该关上舱盖了。 我依言而行,最后看到的就是一片荡漾的黑色潮水,正朝我眼前涌来,然后被厚实的铁板舱盖所隔绝。 盖上了舱盖之后,玄武潜龙船的内外就是两个世界了,偌大的舱室里,只能闻到邪教头目尸体上传出的血腥味。 胖子最后扫视我们一眼,一拉船舵,说都坐稳了! 下一刻,我只觉得船身猛地一震,离开了停靠的码头堤岸。 我知道,那是岸上的不臣之枭他们,已经按照约定,解开了系舟的缆绳。 然后,在水流的推动下,玄武潜龙船像一支离弦的长箭,向着前方的地下暗河洞穴猛地冲了过去! 我和无心人魔还说什么呢,倒是负责开船的胖子,猛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啊啊啊啊……要撞上了! 我下意识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前方一片洞壁正在舷窗前疯狂扩大,然后,玄武潜龙船就这么义无反顾地一头撞了上去。 胖子,你开的什么船!被你害死了…… 我的叱责才刚刚说到一半,突然,舷窗前猛地一黑。 然后,只听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撞击就发生了。 我只觉得自己腾空而起,重重地撞在一个柔软而冰冷的东西上面,几滴陌生的液体落在我因为大叫而张开的嘴里,苦咸苦咸的。 我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痛,忍不住地呻吟起来。 愣了几秒钟,才知道自己撞上的居然是邪教头目的尸体,而滴进我嘴里的液体,就是他体内还没彻底干涸的残血。 呸呸呸…… 我才刚吐了几声,猛地又是一阵剧震传来,我的身体再次腾空而起。 糙!又他妈撞了! 这一次,我顾不得再叱责胖子了,只是死死抓住身旁的椅子扶手,然后运起真气,保护自己全身。 果然,我预料中的情况不幸成为了现实: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整艘玄武潜龙船,就像顽皮孩子手里的皮球,在水里的抛动下,不停地从暗河地一侧撞到另一侧,发出轰然的巨响。 幸好这艘船就是专门为了这种情况打造出来的,因此尽管四壁都被撞得嘎嘎作响,但还尽可以撑得住。 只是可怜了我们这些乘客,随着船身的撞击,在舱内那是摔得颠三倒四,我和尸体亲密接触了几次之后,倒是慢慢掌握了固定自己身体的窍门,无心人魔更是把自己吸在座位上,八风不动。 但你架不住还有胖子这个笨蛋啊! 他像个肉球一样,在舱里撞过来撞过去,好几次直接从我身上碾压过去,差点没让我赔上几条肋骨! 更别说我还有晕船的毛病了,那简直不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一百个都不够! 在这样疯狂的撞击旋转中,我开始还努力忍住,但没过一刻钟,就扛不住了,嘴巴一张,吐了个昏天黑地,秽物随着玄武潜龙船的旋转,被甩得满舱都是。 刹那间,一股酸味混合着邪教头目尸体上的血腥味,在密封的舱室里,那个酸爽劲简直别提了。 时间的流速总是相对的,这样疯狂的旅途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当五劳七伤的我们,终于感觉到船身周围的水流开始变得平缓起来时,我们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在这个难熬的环境中,坚持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我们都催促着胖子,赶紧把船浮上水面,好打开舱门透透气。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我突然感觉到屁股下面猛地一震,然后玄武潜龙船就像是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一下子停了下来,接着只听嘎嘣一声,我们头顶的舱盖也被人一下拉开。 清新的空气呼啦涌入进来,明晃晃的阳光从外面刺入,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到底是谁打开了舱盖,就先本能地大口换气起来。 在污浊的舱室内待了太久,现在在我的感觉里,舱外的空气都不自觉地有了一丝丝清甜的味道。 然后,一个震惊的声音在我们头顶响起: 少爷?怎么会是你们? 第549章 乱世至 少爷?喊谁呢? 我脑子有点迷糊,一时只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不过很快,胖子和无心人魔,就都被人拉了上去。 然后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拽住我的胳膊,把我也拉出了船舱。 一出舱,我深吸了一口气,就四仰八叉地瘫在甲板上。 我躺在玄武潜龙船湿漉漉的甲板上,身上披着温暖的阳光,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山间带着草木芬芳的新鲜空气,耳边是小鸟叽叽喳喳的悦耳叫声…… 我沉醉在这样眼耳鼻舌身意的全方位美好中,半天不愿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舱室中那地狱般的气味,才在我脑海里渐渐散去。 我坐了起来,然后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张慈祥却痛苦的面孔,正在和胖子交谈。 福伯? 许是在黑暗无光的环境中呆的太久,阳光有点刺眼。我眯起眼睛,才看清楚了那个人真实的模样。 正是在去夜郎之前,就和我们失散的福伯。 后来无心人魔找到了我们,我们也以为他会跟来,可惜直到最后离开夜郎,他也没有出现,没想到现在居然会在这里见面。 这一次再见,他头上原本黑白参半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霜雪一样洁白的银丝,在山风中飘荡着,为他满是风霜丘壑的脸上,平添了几丝沧桑。 我这时才想起来,看看这到底是哪里。 四处张望之后,我发现这里果然是在一处两山夹峙的峡谷中,。 的山壁上长着郁郁葱葱的树木,暗河从我们背后的山体中奔流而出,然后在陡然变得开阔的山间盆地上,水流迅速变得平缓下来,而玄武潜龙船,就正搁浅在一片浅浅的河滩上。 河滩两侧的平地上,零零星星地竖立着一些石屋,血色符文遍布,都是明显的邪教风格。 我在十万大山中待了几个月,自然一眼就认出来,这里的自然风貌,和十万大山大唐一侧的风景一般无二,把入侵大唐的据点设置在崇山峻岭,也正符合了邪教徒们诡秘的个性。 然而让我奇怪的也正是这一点,在这明显是邪教据点的地方,居然看不到一个邪教徒。 正在活动的人,竟然都是一些黑色盔甲的军汉,气势彪悍,明显都是百战精锐,而且看起来,不少人刚刚才经历了一场血战,身上残破的兵甲都来不及换下,一些伤号身上还缠着染血的布料。 我正在疑惑的时候,胖子突然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双眼通红,跟我说,他家老头子去了。 什么?! 我大吃一惊,脑海里下意识地就回想起安西都护那肥胖如山、却绝对不失威风凛凛的身影。 当初他在大漠上,以一己之力压制天涯魔君的无上英姿,至今还深深镌刻在我脑海里。 从帝国的封疆大吏,到后来的天下第一反贼,这位爷无论做什么都足够的惊天动地。 这样一个天神一般的人物,怎么说没就没了? 我们不在中原的这几个月里,大唐的局势到底发生了什么? 胖子一屁股坐在我身边,告诉我说,几乎是在我们离开中原之后不久,安西大都护的叛军就燃起了战火。 当时,安西都护军的军势如火如荼,一月之间,便连克大唐数个道州,甚至一度攻破了长安,小半个大唐的领土,都沦陷在南下的西域铁蹄之下。 但就在这时,安西大都护最信任的部将反叛,在他熟睡时割下了他的脑袋,可叹这位大都护一代枭雄,最后没有死在战场上,却不声不响地死在了最信任的部下手里。想想也真是憋屈。 福伯也正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才没有继续南下夜郎国找我们,而是回去为老主子收尸尽忠。 安葬好安西大都护之后,他就得到了关于邪教捷径的情报,然后带着一些还忠于安西大都护的军队,纵兵南下,直插十万大山,攻下了这个邪教的暗河据点,打算去夜郎国支援胖子,却没想到,这个暗河,居然是只管来不管去。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我们就出现了。 而在战场方面,安西都护府的叛军在改旗易帜之后,继续和大唐官军作战。 不过有了这一阵缓冲,唐军也不再是节节败退,毫无抵抗之力了。 圣皇虽然已经带着大半个朝廷南巡剑南道,但是一心报国的军士,在军神郭将军的带领下,借来了北方回鹘的精兵,现在正和安西都护府的府兵在长安附近来回拉锯。 大唐原本繁华似锦的小半河山,现在都已经在乱兵的铁蹄战火下,被打得稀烂。 听了这些,我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地响,万万想不到,自己不过才离开了几个月,整个大唐的局势就已经糜烂至此,这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 以前懂行的人一直在跟我说:乱世将至,乱世将至…… 当时我还不大把这话放在心上,总想着就算再怎么乱,也应该有个过程。 然而我却没想到,当哀鸿遍野的乱世,真的有一天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还是接受不了。 不过相比起已经乱成一团麻、几乎无法收拾的天下,我更关心的,还是我们的那些亲朋好友。 短暂的恍惚之后,我就一把抓住胖子的手臂,问九五二七小队小队的其他人呢?潇潇呢?狂刀和老四呢?我师娘她们呢…… 这个问题明显让胖子为难了一会儿,只是他比我也先出来不了片刻,又是新逢丧父的悲痛,我也不好过分的苛责他。 两人只是商量了几句,就只得又把福伯叫过来问讯,结果得到的消息,让我们两个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九五二七小队的其他人,和狂刀一起,辅佐圣皇在剑南道建立了朝廷行宫,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他们的合作伙伴,却是我们原来的生死大敌晓月组织; 而第四神捕和黑面神,据说则归隐暗中,和目前仍驻守长安的守将密切合作,有传言说他们正准备推举新皇,取代圣皇砥柱中流; 而我师娘和师姐,却在当初长安城破时,和温秀才手下的势力一起不知所踪,现在能确定的是,他们应该还安全,但是温秀才在这件事里,却表现出了极度可疑的立场; 还有郭军神方面,我们本以为早已战死的银月,竟然在他的军中屡次现身,貌似还因祸得福,突破了不能晋升的桎梏,现在已经隐然成就了正面战场上第一高手的威名。 最让我头疼的一个人的下落,则是潇潇。 在长安城破的时候,她就被黑木崖召回,可现在黑木崖的山门,却正承受着叛军的猛攻。 然而由于痛恨黑木崖在战争初期的中立政策,无论是南巡朝廷,还是郭军神,或者长安守将一方,都没有表现出援救他们的兴趣。 如此一来,黑木崖虽说是武林圣地,但到底只是一个武林门派,又怎么可能独自对抗得了数以万计的大军,因此目前的局势已经危如累卵,岌岌可危。 除了这些亲朋故旧的下落,我们的敌人也是复杂得一塌糊涂: 晓月组织分裂,一部分人因为登场太早,不得不死心塌地地追随圣皇,好谋一个荣华富贵的出路。 而另一部分原本藏身暗中的人,却早已不声不响就被洗月山主收服,现在正在为叛军效力。 还有邪教在中原的残余势力,也是趁势揭竿而起,搞得处处烽火狼烟,哪里生乱,哪里就肯定有他们的身影。 如此混乱的局面,就连一直号称智计百出的胖子都没了主意,原地徘徊了几步,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心里知道,这时候我要是再怂,只怕谁都救不回来,以后必定会后悔终生。 我站起身来,拔出大宝剑,高高举过头顶,大声道: 我带高手先去解围黑木崖,你带着人随后赶过来,然后我们一定要赶在老四他们做出糊涂事之前,勤王救长安,然后迎帝归京! 第550章 驰援黑木崖 我这一开口,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我。 福伯踌躇了一下,尽量婉转地劝我,说现在整个黑木崖附近,都是战火连天的,我们若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就这么这一家伙插进去,恐怕不但帮不上忙,连自己都要倒大霉啊。 其他人也是点头称是,就连胖子也劝我,说潇潇吉人自有天相,这事儿不能着急,要从长计议。 我明白他们的意思,无非就是把我当作色迷心窍了。 不过我也必须承认,他们的顾虑确实有道理,一般来说,江湖门派小打小闹还可以,但是一旦和大军正面对上,往往是要吃亏。 黑木崖身为武林三大圣地之一,还自古都不曾断了传承,底蕴之深厚,恐怕比我们天剑门犹有过之,若是连他们都撑不住、打不赢,那我们这些散兵游勇,就算过去了也是白白送菜。 不过他们虽然说得以情动人、以理服人,但我却笑了,我看了胖子一眼,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头脑发热? 胖子没说话,只是眼神里的意思显然就是这个。 看他们都是这个态度,我也知道不能着急,便走到一边坐下来,手指梆梆地敲着船壳,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只带高手过去吗? 胖子摇头,其他人也都看着我。 我说黑木崖虽然不凡,但是相信先天这个级别的高手他们也不能量产。我们这次只带先天级别的高手过去,进能杀,退能走,这批叛军到底是乱军,想必军容也严整不到哪里去,形不成合力的话,未必能对我们造成威胁,到时候我们混进去,刺杀几个校尉,让他们军令上下不能通达,能我们的人来了,和黑木崖的弟子里应外合,杀上一阵,此等乱军自然也就散了。 无心人魔皱着眉头,说我不明白,如果你只是要救潇潇那个小姑娘,那我们过去带了人就走就是了,何必非要连着黑木崖一起救,他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已经犯了众怒。连朝廷都不管他们,我们当这个好人作甚? 我摇摇头,说且不论潇潇是否愿意丢下门派,独自跟着我们远走高飞,我就说一点,我要救黑木崖,并非是为了黑木崖本身,而是为了忠于胖子老爹的这些弟兄们。 说到这个,福伯的眼神一下子就凌厉了起来,说你接着讲。 如果是以前,被一个先天高手这样瞪着,我肯定是还没开口就怂了。 但是现在,我的实力早已经不在一般先天之下,因此只是笑笑,就在福伯惊诧的目光中继续道: 我问你们,你们是不是准备在这山沟沟里躲一辈子? 福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怎么可能…… 为了加强语气,我也顾不上长幼尊卑了,断然打断了他的话,说我看很可能。你们不要忘了,现在无论对朝廷,还是对安西都护军来说,你们都是叛军。日后无论谁坐了江山,都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叛徒的! 福伯被我一口一个叛徒叫得脸色铁青,但身为先天高手,枉顾事实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只是目光森然地低语道: 你继续说。这和你一力主张救援黑木崖有什么关系? 我说你们如果想以后还能光明正大地行走在中原大地上,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洗白自己。不管是朝廷,还是叛军,必须选择一方依附,并且做出成绩,保证它能打赢…… 我话还没说完,旁边立刻就有安西都护军的老将领义愤填膺地大叫: 我们绝不会依附史思明那个叛徒!他害死了大都护,我们跟他势不两立! 其他人也纷纷大叫附和,一时间,山鸣谷应,惊起无数飞鸟。 见此情景,我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既然如此,那看来我们也没什么选择的了,只能选择跟着朝廷走了,对吧? 无心人魔眉头一皱,就算如此,我们也大可以直接去驰援长安,或者投靠南巡朝廷啊?又何必去黑木崖,往叛军的刀口上撞呢?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那么,以什么名义投靠呢?安西都护军吗?别忘了,不管这支部队和叛军有什么恩怨,但是在朝廷里眼里,它现在就是叛军的一份子!就算迫于局势,暂时接纳了我们,也难保不会秋后算账,或者来个将功折罪什么的,让我们白白效死……福伯,打仗肯定是要死人的,但你真的愿意,让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最后却只能白白牺牲,却什么都得不到吗? 福伯身形一晃,显然,我这个问题重重地打在了他心上最软弱的部分。 倒是胖子和安西都护军的感情没那么深,因此反而能够以更客观的角度来看问题,他犹豫了一下,突然问道: 所以,你打算借黑木崖来洗白我们的身份。 不错。 我点点头,说道: 黑木崖虽然谁也没帮,但是从某种意义上,它也谁都没得罪。朝廷纵然对它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至于断它的罪。我们只要能在黑木崖下击溃叛军的前锋,再和黑木崖联合,以他们的名义出兵勤王,到时候,不但黑木崖会得到封赏,弟兄们肯定也少不了一份好处! 话说到这里,我就不开口了。有些事,点到即止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还是需要福伯自己来决断的。 不过只要他还把这些老兄弟当成家人,想要为他们谋一份出路,我相信他就一定会接受我的提议。 福伯听完我的话,把拳头攥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暴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老泪纵横地长叹一声,说我真的不愿意再让这些老兄弟们卷入战火了啊…… 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因为我很清楚,有些事情,绝不是你不愿意,就可以不去做的,因为那样,后果只会更加糟糕。 果不其然,一位先天高手的决断,要比任何人想象中都更快。 当福伯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神中,已经再也看不到一点彷徨,只有清明和决断。 他回头看向胖子,说少爷,我和张劫、赵无双他们一起前去援助黑木崖,你带着老爷这伙老兄弟们,随后赶过来,路上都什么不懂的,记得请教张三李四,他们是老爷的心腹,尤其精通战阵……张三李四,你们尽心辅佐少爷,若是再出现史思明那种事情,老头子就是追到天涯海角,都必然会取你们的性命! 最后一句,他却是已经声色俱厉,敲打张三李四。 看得出来,安西大都护死于部将之手,已经成了这位老人心中永远的痛。 而张三李四被敲打了之后,也具是脸色一凛,然后连忙向着胖子躬身行礼,口中大呼不敢。 做好了这一切,福伯在转身面向我,说好了,张神捕,我们可以出发了。 不过我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就选择开拔出山,而是强压下心中要将无辜者卷入战火的不忍,转向胖子,淡淡道: 胖子,你可以再去一趟蛮人的寨子,顺便问问几位巫老,有没有兴趣看一看中原的花花世界…… 第551章 山门外的交锋 我也没想到,自己想到哪讲到哪的一通信口雌黄,最后竟然自个儿圆了回来,还把一群老江湖忽悠得服服帖帖。 一直到出了十万大山,被山风从背后一吹,我才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一片,全部都汗透了。 哥是真紧张啊! 想想看,连黑木崖这种从未有过断代的武林圣地,都被打成了狗,这一次前去围攻的叛军实力之强,真是可想而知。 恐怕不但有普通的部队,还有洗月山主手下的高手,我们就这么傻乎乎地闯进去,就算我们实力尽出,只怕也未必应付得过来。 一个不好,可能真的会把自己都折在里面。 可即使这样?我能够不去吗? 我和潇潇虽然没有什么海誓山盟,甚至一直以来,我都忙着天南海北地到处乱跑,两人连见面的次数都不多,但她在我心中,已经是我认定此生非她不娶的准新娘了。 正因为如此,我不但自己要去,还让胖子忽悠着这山中的蛮人一起去,哪怕此举可能造成许多无辜者身死魂灭也顾不得了。 无论如何,我也要给那伙该死的叛军一点颜色看看! 这……从天真到残忍,或许就是成长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出了十万大山,我和无心人魔、福伯,就开始一门心思地赶路。 这时虽然大唐的北方已经被打得一片山河破碎,但是南方却还是比较安稳的,连驿站体系都还勉强保持着运行。 于是,在金钱砸出来的驿马、以及我们自己全力轻功奔行的情况下,仅仅耗费了三天不眠不休的赶路,我们就已经越过了长安一线打得稀烂的乱局,来到了黑木崖的山门所在的山北道附近。 到了这里,我们就再也没有驿站的便利了,相反,还受到了不少阻碍: 到处都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乱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对于我们这些佩戴刀剑的江湖人士,更是盘查得尤其严格。 我虽然有心行侠仗义一番,但是只要一想到此时还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潇潇,我就只能压下性子,避开叛军的哨卡,专挑难走的野地,一路北去。 这一日天晚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离黑木崖只有不到二十里的地方。 夜空黑沉沉的,看不见星月,像一口大黑锅一样沉甸甸地扣在每个人的头上和心上。 路上途经了几个荒村,都看不到灯火和人烟,只有一具具腐烂到一半的尸首,被随意地抛弃在官道两旁,显然都是在逃荒中倒毙在路上的难民。 福伯看着眼前凄惨的一幕幕,忍不住慨叹了一声,说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这就是战乱啊! 无心人魔倒是没他这么多的多愁善感,不过他也停下脚步,侧耳聆听了一下,然后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小心。 有军方的高手在附近埋伏。他说。 我一听这话,立刻就把心中的警戒级别提到了最高。 什么叫做军方的高手? 这个词就特指一种高手了,他们效忠于军方,却又资质出众,修炼远比军中制式外功,更加高明的武学。 结果就是这些人不但拥有媲美一般江湖高手的身手,更重要的是,他们和军人一样擅长配合,服从命令,悍不畏死,而且往往还修炼有合击的阵法武学,动起手来完全不在乎单打独斗的江湖规矩。 一般武林人士对上这些纯粹的杀人机器,就算武功还要更加高强一些,但是往往三招两式,就会被默契的军方高手乱刀砍死。 没想到此时无心人魔竟然说,这些棘手的家伙出现在了附近,那我就是心再大,也必须警戒一二了。 我连忙沉下心来,果然,这一凝神静气,我就在离我们左边不远的树林里,听到了十来个浑厚有力的呼吸声。 奇妙的是,这个十来个呼吸声,无论频率、力度、还是深浅方式,都如出一辙,简直像把一个人的呼吸,复印了十几份一样。 显然,他们都修行了一样的内功,而且武功进境还都差相仿佛,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是连一般门派中的师兄弟都做不到的。 不出意外的话,无心人魔就是依据这一点,才判定他们是军方的高手。 我本来都已经缓缓抽出了大宝剑,但是却又被无心人魔按了回去,他说这些人看起来也是在这里埋伏什么人,不过是一群没有自己灵魂的刀子,又难得对付,我们犯不上在这里和他们置气,别忘了你的目的。 我正是一腔杀气积蓄得快要爆炸得时候,剑都拔到一半了,却又不得不压回去,心里那股憋屈劲,真是别提了。 不过我也知道,无心人魔说得在理。 现在黑木崖上到底是什么状况,谁也不知道,我们有必要保持自己的每一点战力,完全没必要消耗在这种不必要的厮杀中……别说对手还非常棘手了。 就这样,我们小心翼翼地往右边靠了一点,绕过官道才继续向黑木崖的方向疾行而去。 而那一伙军方高手,不知道是另有任务,还是武功不过关,没有发现我们,倒也没有节外生枝,非要追出来找我们打一场。 而在这一次相安无事的擦肩而过之后,我们终于也算是进入了安西都护叛军的包围圈之中。 黑木崖说是“崖”,但其实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光峰头都有小十几座。因此这一次叛军虽然派了不少人来,但也不够真的人挤人把一条山脉都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选择的方案是以攻代守,即以小股精锐部队把守下山的要道,然后大部队像搂草打兔子一样,一座山头一座山头地碾压过去。 这样速度虽然慢了一点,但是效果确实非常不错。 在这样堂皇正大的阵势面前,什么高手都是白给,贸然冲阵,也不过是个白白送人头的结果而已。 我们三人避开了一拨守山的叛军,也没有走那不时有人巡逻的山道,而是仗着自己腿脚利索,转找那过不得人的老林子里钻。 就这,还得小心翼翼地在黑夜中摸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遭了埋伏。 一队两队的叛军,我们固然不怕,但大规模集团军的威力,我在逃亡夜郎的过程中,就已经见识过了……那种箭如飞蝗的噩梦场面,只要是个人,想必都不愿意再经历第二遍。 然而,饶是我们再小心谨慎,在离黑木崖的山门只有里把路的地方,我还是感觉心口一麻,寒毛根根立起,一股寒透心脾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现在见多了大场面,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了,立刻明白,这绝逼是被破军弩这种大杀器给锁定了! 第552章 战如乱麻 你娘嘞! 陡然被破军弩锁定心脏,我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一句。 我心想你他妈有种就去射无心人魔那个胸洞宽广的变态啊!欺负我们这些正常人算条毛的本事? 只是对方显然不这么想。 在我一停步的同时,又有更多的弓弩手锁定了我: 咽喉、眉心、小腹,甚至连下阴这种不能宣之于口的要害……都接连传来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出意料的话,我现在已经被黑暗中的弓弩手,封死了所有逃遁的路线。 然后,一个阴冷沙哑的声音,从林间响了起来: 龙战于野……下一句! 呃,这是通行口令吗? 不过,这易经上的名言,可难得到小爷我? 我想都没想,张口就对了一句“其血玄黄”。 我本意只是想蒙混一下,说不定就给我蒙准了呢? 只是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试问,这生死对决的沙场,怎么可能和私塾里的小考一样简单? 果不其然,话一出口,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有被破军弩的指着的地方,肌肉都像抽筋了一样,疯狂地突突跳动起来。 那是危机预感提升到了极限,才会出现的情况。 妈的,射了……呸呸,我的意思是,破军弩射了! 我顾不得检讨自己话里的歧义,巨大的危机感下,我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没有什么人,能在破军弩的攒射下等闲视之……哪怕是先天。 我猛地拔出大宝剑挡在自己面前,身子一团,把自己整个身体都完全缩在宽阔的剑身后面。 当当当…… 大宝剑上,骤然响起一连串密集的炸响,每一声响过,我都能感到自己的手重重震动了一下。 不愧是破军弩,每一击的威力,都几乎不下先天高手一击。这要换成了一般人,还真接不下来。 顶着大宝剑,我回头看了一下无心人魔和福伯,结果发现他们的感知显然在我之上,两人都没像我一样硬抗。 在对方扣动弩机之前,他们就已经一种快的诡异的速度逃离了原地。 数十支利箭从林中不同的方向射来,灌木丛中,树梢枝头,黑暗的密林中,仿佛哪里都蕴含了无边的杀机。 转眼之间,我身边的泥土就变成了人造刺猬,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泥土飞溅,木屑爆炸,瞬间就被射得满地狼藉。 如果没有慧剑术和盾剑术的保护,我简直不敢想象,在这一轮攒射过后,我还有没有全尸留下。 心中后怕之下,我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对方有几个人似乎被我这一声怒喝惊到,下意识地动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让我发现了他们的位置。 十二杆破军连弩,都握持在精悍的军士手里,他们身上挂着草叶,脸上涂抹了草汁,浑身绿油油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时候,和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相比起武者推崇的天人合一,他们这种完全依赖伪装技巧的融合,更是到了一种技近乎道的地步。 如果不是我那一声大吼震得他们微微失神,伪装出现了破绽,恐怕在这黑夜中,我还真没办法把每一个人都精确地找出来。 一想到可能会留下一两杆破军连弩在背后瞄准自己,射冷箭,我就觉得背上渗出的冷汗,都快把衣服湿透了。 为了彻底解除这样的威胁,我脚下一踏,顿时像影子一样没入黑暗,再浮现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离我最近的那一个弓弩手身后。 他似乎感知到了我的到来,居然没有像一般被近身的弓手一样,放弃抵抗,拔腿就跑,更没有按照人的本能,回头看一眼。 他就像一个把本能都完全练掉了的杀人机器,一边手肘连续撞向身后,一边从靴子里拔出一柄匕首,头也不回地反手刺了过来! 哟呵,还是个高手! 我一看到这敏捷得不像话的动作,马上就明白了,这小子绝逼不是普通的军中弓弩手,而是一个身手不凡的武者。 也只有眼疾手快的武者,在和破军弩这种大杀器配合起来的时候,才能让我们这些先天级别的高手,感到足够的威胁。 只可惜啊…… 你的对手是我! 我只是微微一让,就让他的所有肘击全部落空,然后趁着他用错力道、出现一个微不足道破绽的一瞬间,一脚踢在他拔出匕首的那只手腕上! 哚! 匕首被我踢得脱手飞出,钉在旁边的一棵树上。 这一次,这个杀手没能再抑制住自己生而为人的本能,下意识地向那边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个动作,断送了他最后的生机。 我抬手一招,粗长的大宝剑就像一柄水果刀一样,在我手上滴溜溜地旋转一圈,贴上了他扭转的脖子。 随后,我只是轻轻一抹,就轻快地割掉了他的头颅。 宛如屠夫杀鸡。 杀手无头的身躯在黑暗中屹立了一会儿,然后断掉的脖颈处,才嗤嗤地喷出血来,打在周围的树叶上,淅淅沥沥,像极了春雨的声音。 我把手中的首级随手一抛,黑暗中顿时传来了一声压抑的低呼,也不知道砸中了谁。 我也不去管那么多,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提起大宝剑,走向下一个目标。 这一路走来,见多了人间地狱般的惨状,我心中已经憋了太多的火气。 这些杀手既然选择了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埋伏我,那就要做好犯在我手里,被我拿来宣泄怒火的准备!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今晚,小爷我就要在这黑木崖上大开杀戒! 我知道,在旁人的眼里,我的身影恐怕就像一个索命的幽灵,正在夜色掩盖下的密林中隐隐现现,每一次停留,都会毫不留情地带走一条生命。 说实话,十二个弓弩手,实力都不到一流,在失去了隐蔽突袭的优势之后,他们这点人还真不够看。 短短片刻之后,我就在一棵树下看似随意地抬手一剑,把一个自以为隐蔽得很好的弓弩手给刺落下来。 然后伸剑一挑,这个死不瞑目的家伙手里的破军弩,就到了我手里,被我运劲一震,瞬间炸得粉碎。 至此,所有埋伏在这林子里的弓弩手,便已经全军覆没。 而在他之前,还有好几个杀手汇合在一起,想以集体力量的挑战于我,可惜都被我一一斩杀当场。 这个可怜虫大概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幕,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才会生出蒙混过关的心思,以为自己只要躲在树上不动,就能逃过一劫吧。 不过很遗憾……我真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杀完人以后,我站在原地调息了几秒钟,平息胸中沸腾的杀意。 尽管这一次杀得轻松了,但我知道,在上方的崇山峻岭,还有很多实力丝毫不下于我、甚至比我更强的江湖巨擘。 如果我不能在对上他们的时候保持冷静的心态,这一趟驰援之旅,很可能就会变成送死之旅了。 这时候,我听见身边不远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无心人魔的身影出现在了一丛灌木的后面。 尽管看到这家伙生龙活虎,而且知道他的实力远非我可比,但是在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我还是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没事吧?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反问道: 你说呢? 我知道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了,干脆笑笑不说话。 然后又听到他说道,你跟我来,有些东西要给你看。黑木崖上的局面……可能很糟糕,你要有心理准备。 听了这话,我心里猛地一咯噔。 不知道怎的,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明明依然是一张一丝表情也无的死人脸,但我就是觉得,此时的他,要比前一刻要更加凝重得多! 霎时间,一缕不祥的阴云,悄然蒙上了我的心头。 第553章 战争机器 当我跟着无心人魔走上一处山岗时,我瞬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同时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我们明明走的荒山野岭,还会遇上十余架破军弩的重点照顾。 原来在那山脚下,正对着黑木崖山门的地方,除了密密麻麻数以百计的敌人,竟然还被摆上了几架只有军队攻城时,才会有动用的床弩和投石器。 每次伴随着雷鸣般的弦索声响起,总会有一枚熊熊燃烧的石球,或者一人多高的弩箭飞射出去,打在黑木崖的山门附近,火光如炽,群山震动,发出隆隆的轰然回响。 在这种情况下,任凭你什么武林高手,都不敢出手也不敢露头,否则出手砍手,露头杀头,二话不说就是一个死字! 尼玛啊,这哪里还是一场我们原以为的武林仇杀,分明就是一场两军对垒的浩大战争啊! 所以我当场就惊得呆住了! 别的不说,就是那被浇上了火油的石球,少说也有千把斤一个吧。再从上百丈的高空砸下来,啧啧,那酸爽…… 反正我觉得自己是够呛接得住,至于无心人魔这个水平的我不清楚,不过我想他应该也没兴趣试一试。 难怪我们会被十几杆破军弩堵住狂射,敢情我们是在不知不觉间,抄了人家根本重地的后路啊! 菊花被爆,难怪对方的反应如此激烈。 而在那一座座山峦一般的攻城器械间,除了黑盔黑甲,臂系红巾的叛军,我还看到了不少穿着五花八门的江湖人士: 有晓月组织的黑袍,有邪教组织的法袍,还有僧人的百衲衣、道士的道袍、普通劲装……零零总总,不一而足。 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应该就是叛军一方仰赖的武林高手了。 这伙叛军不但自己是双面叛徒,就连各路江湖渣滓也招揽了不少,倒也算得上是臭味相投,就是不知道他们相处得融洽不融洽,愉快不愉快了。 就在我打量的时候,叛军拉出来的战争机器还在不停地轰炸着黑木崖的山门,仿佛他们准备的弹药无穷无尽一样。 好在目前看来,因为我先前杀人时手段足够利落,被杀的弓弩手没来得及把信号发出去,这边的失陷一时半会儿倒不会暴露出去。 这也是我们目前唯一的优势了……不过,这有个屁用啊? 光看下面那像蚂蚁一样密集蠕动的人群,我真的很难想象,靠我们这区区两三个人,就能冲进去大杀四方。就算强行冲阵,最后的结果大概也就跟一块红糖扔进滚烫的开水里差不多,估计当场就会化得不见踪影。 无心人魔站在我身前两步的地方,打量了一会儿,突然用一种嘲弄的口气道: 这就是武林圣地?看起来防备也并不怎么样嘛! 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因为我记得潇潇曾经跟我说过,和天剑门总坛身居十万大山腹地、可以依靠崇山峻岭作为掩护不同,黑木崖虽然也处在山中,不过到底离中原繁华之地太近,为了避免凡夫俗子的滋扰,他们一代又一代,都是在用奇门遁甲的方式经营着山门重地处的防御。 所谓奇门遁甲,听起来似乎挺神奇,其实真说穿了还是挺麻烦: 比如黑木崖前的防线,就是不断按照术数的规则种植、修建树木,最后几百年下来,黑木崖前的数十里的山林,看似天然,但其实都有了人工的痕迹。 这些按照特定规律生长成的树林,很容易给人造成视觉、感觉上的误导,人在其中行走,没有黑木崖特有的辨认方向之法,很可能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绕圈子,最后走回原地,就像传说中的鬼打墙一样。 这就是黑木崖前传得神乎其神的奇门遁甲的真相。不懂的惊为天人,说穿了其实也不值一哂。 不过黑木崖当年定下此等防御之策的前辈,大概也没料到,自己的门派在几百年后,居然会遇上军队攻城这种破事儿,人家根本就不按照他设计的路线走迷宫。 为了要让那些巨大的战争机器通过,叛军砍树的砍树,放火的放火,硬是把黑木崖历代前贤心血所系的一片林子,给烧成了白地。 这下好了,连林子都没了,再怎么精妙的奇门遁甲,瞬间都成了扯淡。 我估计黑木崖的祖师要是在天有灵,都得被气得吐血。 现在无心人魔站在天剑传人的角度上,嘲讽黑木崖这个几百年的竞争者,我虽然有心想帮潇潇反驳两句,可看到脚下这势如破竹的场面,我都忍不住为黑木崖脸热,准备好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然而面对这种植根于两大圣地之间的恩怨,我也不能置喙什么。 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唇亡齿寒,我们这次过来好像也不是为了看热闹的吧?两位大佬,你们觉得,现在该咋办? 福伯笑笑,说本来不是来看热闹的,不过看现在这架势,我们倒是要好好看一场热闹了…… 我一惊,问怎么会? 我没想到,连福伯这种厚道人,居然都会说出看热闹这种话来。 还是无心人魔会意,也点点头说,不错,我们不但要看热闹,还要凑近些看,把热闹搞得更大些再看,这样的热闹看起来才有意思啊…… 我这才从他们两个的话里,品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来。 而就是这透露出的一点点意思,就让我觉得心惊肉跳。 看这架势,他们好像是打算凑上去,给叛军来一家伙狠的啊! 果然不愧是先天高手啊,身手且不说,光是这胆子,就已经大到可以包天了。 看到我心惊的神色,福伯笑笑,说现在的局面虽然看似凶险,但其实也没那么危险,操作得好的话,我们还是挺安全的……再说呢,能成为先天高手,谁没经历过几次比这更大的险境啊。你说是吧,无双? 他大概满以为无心人魔会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谁知道这次无心人魔一点面子都没给,垮着一张死人脸,硬邦邦地说: 抱歉,福前辈,晚辈成道得比较顺利,还真没见过比这大的场面。 他说了一句大实话,福伯却是一脚踩空,碰了一鼻子的灰,原本慈祥的脸都青了,尴尬地咳了一声,说我们还是聚焦眼下的局势吧…… 我本来还在心里暗自窃笑的,但是听了这话,马上又被吸引了注意力,连忙问怎么关注? 福伯返身回去,拖过来一具先前被我杀掉的弓弩手尸体。 这家伙看起来应该是被我用掌力震死的,尸体还大致保持完好,身上也没有多少血迹。 福伯指了指他,说我们换上这些家伙的衣服,先混进下面的人群里去再说。 我心中一动,知道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叛军通过种种方式招揽人手,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掀起了滔天的声势,但是其中也并非没有隐患: 比如他们的队伍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要,肯定是鱼龙混杂,互相都不熟悉。我们几个生面孔混进去,也确实未必就会被人认得出来。 只是……这又如何? 就算我们暴起发难,三个人六只手,全力施为也杀不了下面十分之一的人,纵然能造成一些混乱,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同样会遇到极大的危险。 我虽然想帮潇潇的师门一把,但也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拿命去填坑,那是我绝对不愿意的。 福伯看出我的担忧,却是拈须而笑,说当然不是光靠我们。 我一惊,随后大喜,问难道福伯你还提前预备了帮手? 福伯哈哈大笑,说你小子真是当局者迷,我们面前不就是一个久负盛名的武林圣地吗?高手如云,有他们在,我们还需要刻意去预备什么帮手吗?你看着吧,被人这样狂轰山门,他们肯定坐不住的,不久之后,一定会派人来冲阵的,那时候,就是我们出手的时机啊! 我眨了眨眼睛,问那他们要是不来呢? 听了我的问题,无心人魔和福伯对视一眼,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有些残酷。 他们说,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若是黑木崖自己都不愿意想法脱困,那我们这些外人,就是再拼命,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 第554章 十方俱灭(一) 开始换上死人衣服的时候,我心里还很庆幸,想着先前多亏没有全部用刀剑杀死他们,所以现在总算还有那么几件破损脏污不太严重的衣服可堪使用。 不然胸前一道开膛破肚的大伤口,还染着血,下面的皮肤却毫发无伤,这事儿傻子都知道不对头好嘛? 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对穿死人衣服也没那么多忌讳,三个人飞快地换好衣服,然后抽了一个空,端着破军弩就汇入了山下的人群中。 刚刚冲进去的时候,确实有人对我们从背后防线跑下来有些疑惑。 不过我们装成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上峰汇报,在人群里三钻两钻,换个方向就没人认得我们了。 我们到达的时候,在战争机器的掩护下,各路江湖人士已经混在叛军的部队里,开始向黑木崖上挺进,我们跟着跑了两步,黑木崖山门那尊巨大巍峨的汉白玉牌坊,就已经跃然在目。 那牌坊之下,一片混乱,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牌坊的一角也被投石机砸塌,残余的火油还在熊熊燃烧。 那牌坊的廊柱上,本来应该镌刻着华丽繁复的浮雕的,不过现在也都快被破坏殆尽了。满是刀痕箭孔,比如我没有刻意寻找,都能看到浮雕的最上方,一个应该是黑木崖开山祖师的浮雕,脑袋被一道刻意抹过的剑痕铲掉,光秃秃的脖颈看着滑稽又恐怖。 我心中一惊,忽然明白了叛军首领的意思: 他们的野心和目标,绝不仅仅只是一个黑木崖,这是要把整个江湖的精气神都打掉啊! 黑木崖作为整个中原江湖久负盛名的武林圣地,几乎可以说是比九八五和二一一更加高大上的标杆。如果他们能够用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把黑木崖给灭亡了,那对中原武林的士气,不啻于是一次致命的打击! 这就好像在战争中,一个国家无论沦陷了多少城池都无所谓,只要军民一心,总有翻盘的时刻。但要是连首都都被屠了,皇宫都被烧掉了,王子皇孙都被杀死,那这个国家的信念象征也就亡了。那么哪怕还剩下大片国土,群龙无首,被慢慢蚕食也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领悟了这个道理之后,我再看向喷吐着火球的投石器和床弩车时,我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了构成整个江湖的基石和高塔,都在熊熊的火焰中开始崩塌,触目惊心。 我还在发愣的时候,突然背后被人推了一把,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正要发火,回头看到却是无心人魔,他低声道,站这儿干嘛?跟着走!没见你被人盯上了吗? 我扭头左右看看,才发现不远处,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正指着我破口大骂,似乎是叫我不要怂。 不要怂你妹啊!老子真不怂起来,第一个就把你大卸八块。 我在心里暗暗发狠,不过最终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在黑木崖的人露面之前,便是天塌下来,我们也必须隐藏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否则顷刻就是灭顶之灾。 我老老实实地跟着那个小头目走,最后被安排在了保卫投石机的队伍里。 那小头目似乎对于我的磨蹭很不满意,都分配好了位置,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骂我。 麻痹的,老子现在在江湖上,大小也是个人物了,让你骂崽一样地凶了两句就算了,再敢得寸进尺,老子真什么都不顾了啊…… 我感觉心里的怒火正在一点点堆积,正要目露凶光,考虑怎么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突然,这小头目的脑袋毫无征兆地就炸裂了开来,溅了我一身血。 什么情况?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面前这具摇晃了两下,就颓然倒下的无头身躯,震惊得连脸上的血都忘了擦。 难道小爷不知不觉间,竟然练成了某种只要动一动念头,就能直接把人爆头的绝世神功?那应该叫什么名字?比瞪谁谁怀孕更胜一筹……想谁谁死?这尼玛也太凶残了吧?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就听到耳旁无心人魔低喝一声: 来了!准备动手! 来了……谁来了? 这时我还沉浸在自己天下无敌的幻想里,一时没缓过神来。 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几道大袖飘飘的身影,踩着叛军的脑瓜仁凌空而至,一脚爆一个,绝无落空。 其中明显是带头的那个,直奔我这里而来,小爷还没来得及说话呢,这家伙半途中一甩手,当头就是一家伙,直向我的脑门砸了过来! 是黑木崖的人! 我最初看见这一群高来高去的人时,心里还在庆幸: 黑木崖不愧是武林圣地,总算血气没有被磨灭干净,而且底蕴果然不凡。 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这从天而降的高手共有十个人。 除了带头的老者鹤发童颜,是个货真价实的先天高手之外。 其他九个满脸褶子的老者,也都是半步先天的强者,丝毫不比我在夜郎遇见的楚南樵弱。 而除了这些能踩着人头满场飞舞的高手之外,在战场另一头的树林里,只听一声呐喊,也瞬间冲出百十来个身穿黑木崖袍服的弟子,瞬间就和那边的叛军打成了一团,吸引了不少兵力过去。 只是还不等我做出任何“认亲”的举动,下一刻,那个带头的先天高手就向我雷霆出手了。 一道黑影带着风雷之声,瞬间飙射到我眼前,即使以我的目力,都没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好快! 我心中一惊,先前认出对方身份的喜悦,瞬间就荡然无存。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身上还穿着攻山者的衣服,又正好好死不死地挡在这袭击者和投石器之间,他不打我打谁? 好在潇潇曾经教过我几句黑木崖内部接头的暗语,我一个铁板桥后仰翻身,躲过这要命的一击,同时嘴里用暗语大喊: 自己人,别动手! 那黑色的东西,带着凄厉的尖啸从我胸前划过,激起的气浪撕裂我胸前的衣服,刮得皮肤火辣辣的痛。 轰! 黑色的来袭物越过我,射在我身后的投石机上。 只听一声剧烈的爆炸,木屑横飞,这时我也终于看清了,那是一根黝黑的甩手箭。这玩意儿上没有任何火药,就硬是靠着极快的速度,就在坚硬的木料上炸出来一个脸盆大的窟窿! 见此情景,我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尼玛要是射在人的身上,那还得了? 后怕之下,我连忙再次用黑木崖的接头暗语高呼一声。 连续两声,那名先天老者的表情终于迟疑了一下,虽然还是满脸的不信,却总算没有继续出手了。 趁着这一瞬间的工夫,我拔出大宝剑,燃起鬼火,反手狠狠一剑,就劈在了投石机上! 呼啦一声,熊熊蓝火瞬间冲天而起,宛如暗夜中爆发的火山,一下子就把整座高大的投石机都包围了进去。 这一下,那甩手箭老者看我的眼神,终于和缓了下来。 因为这投石机一看就是造价不菲,而我出手就毁了一台投石机。 在黑木崖山门已经被破的情况下,再怎么取信的内奸,也未必有这一台投石机贵重,所以稍微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用这种只存在于军方的宝贝,当苦肉计的筹码。 所以我这个举动,无疑也说明了我的立场,绝对是友非敌。 老者看着我,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是谁? 我来不及回答他,抬手举起手里的破军弩,嗖嗖嗖把其中的箭匣射空。 朝廷工部研究出来、专门对付江湖人士的利器,这一刻,在我手中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威力。 我就像一个在黑夜中索命的无常,每一箭,都是奔着附近活动的高手和叛军头领而去的。 顷刻间,八箭,就是八条人命被我收割。 当最后一个军官的脑袋,在我的箭下被射爆成漫天血雨,我才把手里已经变成废物的破军弩一扔。 投石器还在熊熊燃烧,把这附近的战场照得通明,成了附近最大也最显眼的目标。 我环顾了一圈正在蚁附过来的敌人,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是不是先解决了这些人,然后再叙旧?哦,你快看你们黑木崖的弟子们,好像快要顶不住了哦…… 第555章 十方俱灭(二) 我没有说谎,一群黑木崖弟子在经过短暂的冲杀之后,现在已经陷入到叛军的围困之中,呈现出疲软之态,节节败退。 说到底,他们到底是温室里的花朵,虽然拥有远超叛军一方的资质和功法,但到底还是太嫩了,远远没有成长起来。 更不像叛军这边的牛鬼蛇神,都是些什么独行千里的大盗,杀人如麻的悍匪,生死搏杀经验之丰富,远超黑木崖的弟子。 战场厮杀,到底看的是战力,而不是潜力。 叛军高手可能终身都无望寸进,而这些黑木崖弟子若是活下来,未来甚至可能出现一代宗师。 但是现在,未来的宗师到底不敌如今的恶人,很快就被杀得屁滚尿流。 可以想象的是,当黑木崖弟子心中因为门派被戮的血性渐渐消退,对于死亡的恐惧重新占据上风,那他们的溃退,也不过就是旦夕之间。 眼看着自己门派里的未来之星,被一群下三滥的江湖客围住一通狠杀,放甩手箭的老者终于顾不上盘问我了。 他大袖一挥,又是三道神出鬼没的黑影飞出,隔着大半个战场,就把那边叛军的领头羊给点杀掉了。 这种力道准头兼备的暗器,还是看得我有种叹为观止的感觉。 以前我一直觉得,论暗器,我们小队里老潘的摘星手已经算是厉害的了,但是和这老者一比,那简直就是个渣啊! 老者一连三发甩手箭射杀了三个围困黑木崖弟子的高手,不敢怠慢,马不停蹄地朝那边杀了过去。 不过我看到他在半路上,就被另外的高手给截了下来。 然后我也没精力管他了,刚刚我烧掉投石器的动作,已经把我完全暴露了,现在他这一走,等于是把我给卖了,四面八方都是虎视眈眈的敌人。 我看着周围一双双恨不得把我生撕了眼神,突然玩心大起,把大宝剑往面前一插,举起双手说: 兄弟们,我是自己人啊……喂! 可惜的是,对面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冲出来就喊放箭。 听到这话我可就不敢再玩下去了,不然谁知道待会儿射过来的,到底是普通弓箭还是破军弩啊? 我一脚踢在大宝剑上,哗啦一声,剑尖撬起大片沙土,迷住了敌人的眼睛。 而我则一把握住腾空而起的剑柄,瞬间冲进了敌人的阵列中,以他们的血肉之躯掩护住自己,这才感觉心里安稳了一点。 在我身边不远的地方,无心人魔和福伯两个先天大高手发起威来,简直比我还要彪悍十倍: 无心人魔就不用说了,大血剑红光所过之处,一名名叛军纷纷化作干尸倒下。 而福伯不知道从哪里抢了两把陌刀,握在手里,挥砍之间,居然比普通的横刀还灵活。 要知道,这玩意儿可以大唐府兵对抗北方游牧民族铁骑的看家法宝啊,号称“陌刀出手,人马俱碎”,现在被福伯这么开挂般地一舞弄,刀锋所向,大片敌人顷刻间就被绞成了碎肉。 何况在刀法中,还有“单刀看手,双刀看走”的说法,福伯也不知道从哪里练成这么一套变态刀法,在叛军的军阵中唰唰移动起来,哪里还有一点风烛残年的老人的模样啊,简直就像一个人肉大磨盘。 看到这里,我才知道自己还是小觑了这些老牌先天的底蕴。 福伯本来就是起于行伍之间,对付这些成群结队的敌人,才是他的老本行。杀人如麻都不够形容,根本就是在剁饺子馅! 亏我刚刚还在想什么这些家伙人多势众,我们只怕打不赢……我呸呸呸! 看现在这架势,真要让福伯放开手来狠杀,恐怕这战场上的人,都还不够他一个人剁的! 可惜,就在我以为这一场或许有胜利希望的时候,旁边的树梢上,突然响起来一阵张狂的笑声。 听声音,这起码是三五号人在同声大笑,一个人得意地说: 原本以为,留在这鬼地方守门,捞不到什么油水,只能看着别人立功、吃香的喝辣的了,没想到守株待兔居然真的有用,倒是把方壶老儿和他麾下的九只老兔子给等来了……哦,好像还有另外的收获! 听到另外的收获,我心中一跳,知道这八成就是在说我们了。 我一剑劈开面前的敌人,抽空往笑声发出的那边看去,只见在不远处的树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了六个面容猥琐邪恶,但是身上的气度却沉凝森严的人物来。 他们站在柔软的树梢上,却仿佛立足平地,稳如泰山。 晓月组织的人…… 我心里一沉,知道这是遇上从晓月组织分裂出去、投靠叛军的那些高手了。 只是我却没想到,这些以前从来都是两人一组出动的家伙,这次居然自己坏了规矩,一下子就来了六个…… 这下子事情就有点麻烦了啊! 正当我觉得棘手万分的时候,另一个晓月组织的叛徒也大笑起来,说搂草打兔子,现在兔子出来了,太玄王、毒王、黑沙魔、玉面龙、鬼影子……我们几个是不是也该准备好炖兔子肉的炉锅了? 这人像炫耀一样,每说出一个名字,我的心就沉下去一点,最后几乎跌进了深深的谷底,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晓月组织中搜罗的高手鱼龙混杂,有高高在上的先天高手,也有不到先天的“小人物”。 一开始我还祈祷这六个人里面,至少别个个都是先天。可是随着他把名字一报,我就知道自己的期许算是黄了。 在第一次和晓月组织交手过后,我就仔细打探过各门各派中那些可能是诈死脱身的人物了。 此时这些人中,太玄王、毒王,在当年诈死以前,就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先天高手。 剩下的三个人,也是他们那个年代一等一的天才。这么多年过去了,踏破先天应该也只是等闲。 还有最后那个没有自报名号的家伙,听他和几位高手说话的语气,隐隐有以带头人自居的意思,就知道这家伙的实力,绝不会在我以为最棘手的太玄王和毒王之下。 被我怀疑是太玄王的那个老家伙,在听了最后无名氏的挑唆以后,大笑三声,说好男儿纵横世间,就当以人血为酒,人肉为餐,还要什么炉锅?麻烦、麻烦……方老儿,你是自己束手就擒,把头颅呈上来,还是要本王亲自去取? 甩手箭老者方壶遥遥冷哼一声,针锋相对地说太玄王,多年不见,你这个乱吃东西的毛病还是没改啊?老夫的项上人头就摆在这里,想要吗?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胃口吞下去了! 太玄王又是一阵癫狂的大笑,对自己的同伴说,看到没?这老鬼竟然怀疑本王的胃口,哈哈哈……本王要把他的脑浆子都舀出来喝掉!谁都不准跟本王抢,否则本王先杀了他! 厉声大喝之后,太玄王一马当先,双手连挥,撞开扔飞了所有挡路的人,笔直冲到方壶的面前,然后两人一言不合,瞬间就战成了一团。 同一时间,其他晓月组织的高手,也纷纷从树梢上跃下,找上了十老中的其他人,就连无心人魔和福伯,也因为表现过于突出,各自被玉面龙和那个不知姓名的高手给盯上了。 我心中一阵焦急,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撤退的时候,突然,一阵微风从我身边刮过。 我背心一凉,下意识地返身抽剑,在自己面前一挡! 当的一声,一柄似乎从夜色中捅出来的短刀,在大宝剑的龙鳞上铿然刮过,摩擦出一线明亮的火花。 然后,一个桀桀如厉鬼的笑声,才在我耳畔徐徐响起: 哟,这位小兄弟,年纪看着不大,但是反应好快啊!可惜,现在的你最好还是不要去分神别人了,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一定要让我……多开心一下啊! 第556章 十方俱灭(三) 我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长相声音都不男不女的小矮子,第一感觉就像是看到了天敌,只觉得手臂上的寒毛都一根根竖起来了。 尤其是这人身上透出来的杀气,更是搅得我心里一炸。 但我还是试探着问: 鬼影子? 这变态咧了咧嘴,白森森的牙齿微龇,顿时组成了一个嗜血的微笑,点点头,说然也。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我终于不再抱任何幻想,悲壮地举起了大宝剑,说来吧,陪小爷战个痛快!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这位鬼影子,在六扇门的卷宗上,乃是十五年前出身无常宫的一代绝杀之人。 如果他是别的门派出身的高手,可能我还会尝试着讲点屁话、拖一拖时间,因为我刚刚注意了一下,这次晓月组织来的六个人里面,没有一个比无心人魔强。 如果我能争取一下时间,等无心人魔杀掉了自己的对手,说不定还能过来给我搭把手。 但是如果是无常宫中人的话,我就不敢抱这个念头了。 因为乌鸦在跟我解说无常宫的功法特点时,曾经告诉过我,这个门派的武功,有一个很重要的特征,就是一击必杀。 他们不像其他武者,在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会因为各种因素,导致结果出现变数。 他们是把所有的胜败生死,都浓缩在了一招之间。 说得夸张一点,甚至可以说,只要决斗双方有一方是无常宫的杀手,那么,在两人动手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胜负。 比如现在我和鬼影子对决,他要是能杀得了我,那不管我拖延多久的时间,他都可以在无心人魔赶过来之前杀掉我, 只需要一招,就能要了我的命,干净利落…… 那样的话不管我拖延多久的时间,都可以说毫无用处。 但同样的,如果他的综合实力不够杀死我,那不管他怎么努力,都绝不可能杀掉我。 反而有可能因为杀手都是爆发型出手,连续出手造成体力下降的破绽,被我抓住机会反杀。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每一次和无常宫的杀手放对,都不啻于是一场用自己性命做赌注的豪赌。 更重要的是,因为鬼影子和我一样,也是以轻功见长的人物,又正好在境界上压制我,所以我无法像往常一样,惹不起就躲——这一场赌局,我甚至都没有掀桌喊不赌的权利! 这尼玛……真是活见鬼了! 我咬牙轻声骂了一句。 听到我的骂声,鬼影子忽然笑了起来,他说不错,我就是鬼,看你这样子,似乎对无常宫的剑术也有几分了解……放心吧,我会留着你这对招子的,待会儿你下去以后,就能见到更多的鬼了。 话音未落,我忽然感到颈子背后,传来一阵凉浸浸的感觉。 我猛一回头,就看到一柄暗淡无光的短刀,已经搁在了我的肩膀上,只要轻轻一拉,就能把我的脑袋割下来! 怎么会!!! 我悚然一惊,看向鬼影子原本站立的地方。 果不其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然而以我提升到极限的警惕,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去、还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的! 你输了…… 鬼影子像一条毒蛇一样,在我耳边嘶嘶吐气。 我顿时就感到一阵丧气,知道自己在这场和无常宫剑法的对决中,已经是一败涂地。 下一秒,我已经感到他手指上的肌肉微微一颤,马上就要收割这一场豪赌的赌注了! 霎时间,我便吓得亡魂大冒,我当然知道,如果让他这一刀割下去,会有什么后果。身首异处是不是我不知道,但这条命是肯定没有了。 生死关头,却发生了一件我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慧剑术居然自主发动,斩去了我所有多余的恐惧,我的心思反而变得更加澄澈,一些已经蒙尘的记忆,也蓦地浮上了心头。 乌啼剑……乌啼剑! 急切之下,我生怕鬼影子听不见,干脆把口语和腹语同时发动,大声发出雷鸣样的咆哮。 咔的一下,我听到身后鬼影子的手腕上传来一声骨节声。 本来已经开始滑动的刀锋,也在我脖子上戛然而止! 他有些焦急的面容,忽然又毫无征兆地从我眼前浮现而出。 偏偏我竟然完全没意识到,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从我身后绕过去的! 这样的体会,让我情不自禁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我面对的不是一个人,真的是一个鬼,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 好在他的下一句话,就让我又感到了一丝人味。 他一只手保持着用刀压住我咽喉的动作,另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激动地问: 乌啼剑……乌啼剑!对,就是这个外号,小乌他只告诉过我一个人……你快说,他现在在哪里?不然我杀了你! 赌赢了…… 看到他这个反应,我马上得意了起来。 我伸出一根手指,信手推开了他架在我脖子上的刀锋,轻笑了起来,我说鬼影子前辈,心剑也是剑,这场斗剑,不管你承不承认,都是我赢了……我抓住了你心里的破绽! 鬼影子的表情变得焦躁而愤怒,他反手一刀,就扎在我肩膀上,低吼道,你在说什么疯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竟敢跟我说破绽? 我疼得闷哼一声,但还是努力绷出一个面不改色的微笑,说,如果没有破绽的,堂堂隐派杀手之王,怎么连我的心脏都瞄不准了呢?肩膀上一刀,呵呵,不痛不痒的,吓唬谁呢?至于你是谁,还需要我继续说吗……乌鸦,哦,不对,乌啼剑的师父! 鬼影子登时脸色大变,噔噔噔退出去好几步,半晌才露出一个涩然的表情,问我,那小子……现在在哪里? 这一次轮到我拿架子,我冷哼一声,说想知道啊?想知道就站在这里候着,等这里的事情都完了,你来找我!我告诉你! 他大急,说那不行,要是你死了呢? 我死了你就永远别想找到乌鸦的下落了! 我斩钉截铁地一挥手,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给他! 不过我虽然说得霸道,但是心里其实一直还是很忐忑的,直到此刻,一颗大石头才落了地。 当时在翻看案卷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有这个怀疑了,因为鬼影子死亡的时间,正好和乌鸦的师父对得上。 但是因为那上面没有记载鬼影子的流派和死因,所以我并不能确定。而乌鸦自己也是死活不说。 但是刚才,鬼影子在出刀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到无常宫普通杀手那种爆炸一样的决绝,反而感到了和乌鸦那种小透明一脉相承的熟悉感,这才在绝望中,冒险出声一试。 幸运的是,最后还是被我赌赢了: 这个鬼影子,果然就是把乌鸦抚养长大、最后却据说被马车给轧死了的师父! 被我这么一呵斥,鬼影子顿时像僵住了一样,愕然站在原地,看向我的眼神里,甚至还带上了几抹哀求。 我这就是算准了,以乌鸦那奇特的小透明属性,除了我们这些和他朝夕相处的知情人,其他人,就算是以温秀才那详尽的情报网,都休想在茫茫人海中,把他的确切下落给挖出来! 鬼影子的眼神,让我觉得有些不忍。但我也知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以无常宫人的心狠手辣,万一我说了乌鸦的下落,他再一次翻脸不认人,那我可真没有制衡他的手段了。 当下,我一咬牙,舍了鬼影子,合身扑向正在和无心人魔鏖战的那个先天高手。 这家伙正是之前没有报名的那个人,一身横练功夫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和无心人魔交手这么久,一身衣服早已经被大血剑切割得支离破碎,但是血色的剑光落在他满是金属光泽的皮肤上,竟然刺不进去! 只是他一颗心思完全被无心人魔纷乱的剑光给吸引住了,冷不防我从后面冲上来,在他背心上狠狠砍了一剑! 轰! 变异鬼火轰然爆炸,顿时轰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身形一晃,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踉跄两步,霍然回头,正好看到鬼影子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顿时不由得火冒三丈,指着后者恶狠狠地骂道: 鬼影子,你个混蛋!出工不出力,回去以后我一定会如实禀报的!到时候有你好看! 鬼影子本来站在原地,浑身颤抖,脸上露出想出手又不敢出手的矛盾表情。 现在被他这么指着鼻子一骂,脸上顿时流露出一抹狠辣的神色。 下一刻,谁都没意识到,他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个横练高手身侧的,只知道他出现的时候,就已经一刀深深捅进了这人的身体里! 啊……!!! 横练高手猛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反手一拳就把鬼影子打得横飞了出去。 当然,如此激烈的动作,自然也让他腰间的伤口,被拉开一条更大的长度,连蠕动的内脏都露了出来。 砰! 鬼影子和横练高手几乎同时摔倒在地。 此时此刻,我看到无心人魔踏前一步,还要上去补刀,连忙拉了他一把,说这人已经废了,现在不是杀人的时候……快走! 然后我又招呼了福伯一声,三人就接二连三地窜进了旁边的树林里。 在我们身后,鬼影子从地上翻身爬起,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一言不发地跟在我们身后。 无心人魔和福伯见状,眉毛一竖就要动手,我连忙插在三人中间,劝解说: 自己人,自己人,最少暂时是的…… 他们这才勉强同意善罢甘休,纷纷冷哼一声,收起兵器站到一旁去了。 第557章 十方俱灭(四) 我们这一走,黑木崖这次冲阵的队伍,顿时就全线溃退了。 好在有我们这一搅和,叛军的势力也是损伤不轻,六大高手一叛一重伤,其他的也多少挂彩,至于普通的高手和士兵,更是死伤无数。 因此当黑木崖弟子转身撤退的时候,他们也只是象征性地追击了一下。 一时间,附近的林子里,兵荒马乱,到处都是隐隐绰绰的火光和人影,也分不清到底哪里是敌人,哪里是友军。 我们闷头往黑木崖主峰的方向跑,走的也是老林子,行了没几里路,就遇上了黑木崖这次冲阵幸存下来的残兵败将。 有那杀红了眼的黑木崖弟子,一瞧见我们身上的衣服,双眼通红就要上来动手,但是马上就被他们队伍里的明白人拦住,说他们刚刚之所以没有全军覆没,全都是托了我们的福。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黑木崖刚刚遭逢大败,正是心火旺盛的时候,和我们又不熟,没人介绍,双方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僵在了当场。 我把视线在一群遍体鳞伤的黑木崖弟子中逡巡而过,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连忙开口喊道: 化尸粉妹子! 这个被我认出来的人,正是当初在六扇门时,潇潇的室友兼仵作同僚。 当初她遇到男友出轨,然后连捅十余刀,却刀刀不伤要害的那一幕,给当时还是江湖菜鸟的我,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 只是没想到,她和潇潇一样,居然也是黑木崖的弟子。 不过话说回来,那种精准又残暴的刀法,倒是很符合黑木崖魔门圣地的身份,不然一般人,还真做不出那么符合暴力美学的事情。 只是当时我因为惊恐过甚,都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现在事急从权,也只好把私底下给她起的外号喊出来了。 化尸粉……妹子? 外号的正主被我喊得一脸懵逼。 她借着火光打量了我几眼,总算把我认了出来,哦了一声,说原来是你啊…… 刚说完,她忽然反应过来,顿时面上露出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神色,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我一脚,大骂道: 让你小子给我乱起外号!让你胡说八道!看本姑娘不捅死你…… 一听到这话,顿时勾起了我被解剖刀支配的恐惧啊,相信这时候旁人看我,都只能用面如土色来形容。 我连忙拱手作揖、疯狂告饶,其他黑木崖弟子见状,估计也见识过化尸粉妹子的残暴,连忙上了求情,她这才哼了一声,说那就暂时先放你一马吧,怎么?过来找潇潇? 我点点头,问潇潇在哪? 她正要说话,一个剑眉星目、一看就是大师兄的角色走了出来,问化尸粉妹子,说思思,他是谁? 思思?还说不是化尸粉…… 我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第一次知道了化尸粉妹子的名字。 化尸粉妹子哼了一声,指着我说,他啊,不就是那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句话一说出来,这位大师兄本来就阴沉的脸色,一下子更难看了三分。 我心里一动,暗暗叫苦,心想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情敌大师兄?这种狗血剧情,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给我碰上吧? 不过对潇潇的担忧,还是压过了我心里的不爽,我直视化尸粉妹子,继续问道,潇潇她现在到底在哪? 化尸粉妹子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位大师兄又出声横插一杠,说本派圣女的确切位置,岂能对身份不明的人说起! 我一听这话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反唇相讥,说要不是我这个身份不明的人,阁下现在说不定也是地上死人堆的一份子了吧?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我这一上来就又是打脸又是揭短的,直气得大师兄俊朗的面目都扭曲了,恨声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苦肉计?我看你就是奸细,来人啊,把他们抓起来,等方师伯回来了再一起发落! 一听这话我就笑了,你抓我就算了,还特么带个门字,看不出这里四个人都是先天级别的吗?还是因为嫉妒,让这家伙已经被蒙蔽了双眼? 无心人魔他们听了,也纷纷露出了戏谑的笑容,那眼神,就像看到一只伸出细胳膊细腿,就狂言说要绊倒大象的蚂蚁。 不过这位大师兄的话,还是让我确认,潇潇至少暂时安全无虞,倒也省了我一番担忧。 既然这样的话……一会儿打他的时候,就下手轻一点好了。 我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 而我们不屑的笑容,也更加刺痛了这位大师兄,他手一挥,一群人顿时就紧张兮兮地围了上来。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突然,一个眼尖的弟子指着我们身后大叫道: 快看!方长老! 我们回头一看,果然只见方壶的身影,正带着几个白发染血的老者,和叛军的人手激战,且战且退,朝我们这边飞快地撤了过来。 我没想到这位不久前才和我们分头逃离的甩手箭高手,居然又会在这里碰上,而且看起来还在被追杀的样子。 不过现在也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虽然黑木崖门下的弟子都不怎么样,但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猛地拔出大宝剑,脚下一踏,在黑木崖弟子反应过来之前,就从他们的包围圈中冲了出去。 那一刻,我最后看到的,就是“大师兄”因为震惊而扭曲的面孔。 他大概压根就没想到,我会比他强出这么多吧,强到……已经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了。 我一个箭步冲到方壶身边的时候才发现,他刚登场时,身边人才济济的十老,现在只剩下了区区两三个,还都是缺胳膊断腿的,其他人估计是凶多吉少。就连他自己,一只手缩在袖子里,时不时有血滴下来,看来也受了不轻的伤。 只不过他的攻击大多依赖甩手箭,所以看不太出来罢了。 正在追杀他们的人,也是先天高手。 不过和之前登场的六个人相比,这两个先天明显就要次了不止一筹,大概也就相当于金山真人那个水货的水平…… 好吧,为什么我又要黑金山真人? 反正,就是这两个水货,让我更加对晓月组织的实力,感到深深的敬畏。 因为即使是在大分裂之后,你也永远摸不清,他们到底还会冒出多少个先天高手来。 毕竟……再水的先天,也是先天。 像刚刚那个大师兄一样的角色,这两个水货先天,也可以单手轻松虐杀一打了。 遗憾的是,他们的对手并非黑木崖大师兄,在对上我们这一群如狼似虎的猛人之后,两个水货就完全不够看了。 我都没有出手,无心人魔一个人就把他们揍得屁滚尿流,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也牢记着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救人,不是杀人,因此在我喊了一句“穷寇莫追”之后,他也很顺从地停下了脚步。 只是这样一来,后面赶上来的大师兄等人,就更加地敌视我们了。 为什么放跑他们,你不知道他们杀了我们多少师兄弟吗? 大师兄带着人一上来,就气势汹汹地质问我。 我猜吧,按照他们的神逻辑,我放跑了杀戮他们同门的仇敌,那就等于是亲手杀了他们的同门。 至于他们的性命都是我救的,这一点完全不管。 我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闻言直接一耸肩,说关我屁事,你能耐就自己追上去杀了他们啊,我保证不插手。 一群黑木崖弟子的眼神里,更加喷出火来,相信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我现在早就被捅刺得千疮百孔了。 幸好,黑木崖的弟子傻逼,总算长老脑子还不秀逗,不然这门派也就没救了。 方壶上去就是一记大嘴巴子,抽得那位龙套大师兄五迷三道。 然后才在一群弟子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对我们恭敬一拜,说多谢各位同道,能在这个紧要关头仗义出手。大恩不言谢,方某不胜感激。 我不以为然地挥挥手,说小爷可不是来救你们的……我要找的人嘞? 后一句话,我是冲着化尸粉妹子问的。 找人?什么人? 方壶也是一脸稀奇地看着化尸粉妹子。 正在这时,一直站在我身后默不作声的无心人魔,突然嘲笑着开口了。 他说方老头啊,你们十个姓方的老不死行走江湖,号称十方俱灭,当初不是很威风吗?今次这是怎么了?自己被人俱灭啦? 第558章 黑木崖下议托孤 我万万没想到,一向不善言辞的无心人魔,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而且还一副和方壶有着深仇大恨的语气。 说着,他还笑着跟我们解说,说方老头他们师兄弟十人,都随了他们的师父姓方,是黑木崖对外的战争机器。那在江湖上可是大大的有名啊,号称十方俱灭,意思是十个姓方的一起出手,什么人都灭得掉……当初我被大血剑的魔性缠身,也是差点被他们灭掉。嘿嘿,追了老子大几千里路,最后还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才侥幸脱身。如此厚赐,老子可是一辈子都记得啊! 方老头也是被他说得脸色一黑,仔细打量了他两眼,突然勃然变色道: 黑煞星,是你?你这个魔头居然还活着! 黑煞星? 我强忍住笑,半信半疑地问无心人魔,说想不到你以前还有这么虎的外号?没听你说过啊! 无心人魔也是被我调侃得脸上挂不住,闷哼一声,对方老头怒目而视,说: 臭老头,你讲话的时候给老子放尊重一点!老子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时候是走火入魔,别见谁都他妈喊魔头,你们黑木崖自己才是最大的魔头好么?还有,现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你给老子记住喽,老子现在的名字是赵无双,六扇门的玄级神捕……不是什么狗屁的黑煞星!妈的,没文化真可怕,这起的都是什么鬼外号啊…… 最后一句话,他是嘟哝出来的,惹得我们又是一阵爆笑。 只有方老头依旧不为所动,满脸警惕地看着无心人魔,说你叫什么不关我事,我就问一句,你这次来我们黑木崖,到底是什么企图? 无心人魔终于勃然大怒,大声说你奶奶的,就你们黑木崖现在这样,马上就要灭门了,还有什么好图的?要不是帮我这兄弟找他的小情人,鬼才愿意来你们这破地方冒险呢! 说到最后,他拿手又是一指我。 方老头狐疑地看着我,问小情人? 化尸粉妹子连忙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下一刻,这老头子已经面色大变,失声惊叫道: 什么?你说这小子是圣女师叔的男朋友?! 噗! 此言一出,我也是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一直听潇潇吹她自己辈分高,但我也万万没想到,她的辈分居然会高到了这个地步啊! 连这个老成风干的橘子皮一样的方老头,居然都要喊她师叔?一想到这个,我他妈就觉得浑身一阵恶寒好么? 你特么确定不是在逗我? 不过,方老头也仅仅是惊呼了一声,也就没了下文,反而转过身去,和其他两个长老低声讨论起什么,不时还发出两句激烈的争吵。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如果是平时,我一个没落门派的外来野小子,若是和他们的圣女搅在一起,那他们说不得就要考校我一下了,但是现在么……呵呵,整个黑木崖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连圣女本身恐怕都没那么重要了,更何况这种区区小事? 几个加起来估计已经超过两百岁的老头子商量了一会儿,就联袂来到了我们面前。 带头的方壶板着一张脸,似乎不情愿对无心人魔低声下去。 倒是他一个师兄弟拉得下面子,笑容可掬地对我们拱拱手,说多谢几位了。 无心人魔貌似很爽地一摆手,说谁是什么人,大家彼此心里都有数,方泽你这个笑面虎就不要装了,说吧,又有什么事儿要求本大爷的啊? 得,这个得瑟的口吻,我还真是第一次在无心人魔嘴里听到,看到双方以前恩怨不浅啊,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挤兑十老。 方泽被他一通抢白,脸上的笑容一僵,但还是勉强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各位能在我黑木崖最危急的时候出手相助,那就是我们永远的好朋友。我感谢你们,这是礼数,礼不可废…… 我听不下去了,打断他说,礼再不废,你们黑木崖就要废了。说吧,到底啥事儿?没事我走了。 别。 一听我说要走,十老才真的慌了神。 方泽连忙用一种恳求的眼神看着自己大师兄,方壶轻咳一声,说这次你们对我们有恩,这个道谢,你们必须接着…… 嗯…… 这一波强行道谢的方式,还真是满别致的。 我心里忍着笑,但也没有打断他,因为我知道方壶和方泽不一样,他是真正的实权人物,他这一开口,证明接下来就是说正事了。 果然,下一刻,方壶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些生硬地问了我的名字,然后抬手指向他身后的黑木崖弟子,说张劫,如果可以的话,拜托你带着这些年轻人逃出去,给我黑木崖留下一点火种吧! 什么?情况已经严重到这一步了吗? 方壶的要求,顿时让我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我本以为,他会以潇潇同门的身份,要求我帮黑木崖打掉什么具体的敌人,但我却万万没想到,这老头一开口,就是认怂,让我带着人逃跑。 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趟这滩浑水,他能主动开口,那是再好不过。 我眉头一皱,说好,你告诉我,潇潇在哪里?回头我叫上她,就带着这些人一起走,不过我不敢保证能全带出去。 谁知方壶却沉默了一下,说不,我的意思是……你带着他们走,现在就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顿时就被他气笑了。 我说大爷,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我冒险来这尸山血海的沙场里,是为了带我老婆走的,不是来给你们黑木崖擦屁股的。现在人没见到,你就想抓我苦力,这算怎么回事儿? 一群黑木崖的弟子也是群情汹涌,纷纷嚷着口号,说我们不走,我们要和师门共存亡。 那大师兄更是挺胸收腹,说师伯,不要你屈尊求这个外人,我一定会保护师弟师妹们的。 嗯……精神可嘉,但是,真蠢。 我在心里给这群黑木崖弟子下了一个评价,至于这个大师兄……唔,他算起来,好像是潇潇的孙辈了吧?我不和孙子计较,哈哈…… 然后我也不开口,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方壶,等他给我一个解释! 都闭嘴!一群混账!老夫还没死呢,轮得到你们插嘴?! 方壶大骂一声,镇得一群温室里的小花儿灰头土脸。 接着,他才看向我,脸上露出悲怆的神色,轻声说,张劫,我这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不知道,现在山上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反而着急了起来。 我本来以为,叛军不过是刚刚攻破了山门而已。 可现在听他这语气,怎么给我感觉,山上的局面,比山门这儿还要更加糟糕一些啊? 第559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一着急,身上收敛的气势腾地一下就爆发了出来。 方壶惊诧地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但是马上就暗淡了下去,不,不仅是暗淡,而是浓浓的绝望。 他苦涩地笑了一下,说张劫,你很好,真的很好,比我黑木崖这些不肖的弟子,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年轻人,都要强得多,但是现在的黑木崖,真的不是你能涉足的地方了…… 他这话说得黑木崖诸弟子又是一阵骚动,个个都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 想来他们都是同龄人中的天之骄子,怎么会容忍我这个比他们年纪还小的人,爬到如此高位上去。 只是他们却不明白,我张劫有今天的实力地位,从来都不是靠爬,或者某个人的评价得来的,而是我实实在在一拳一脚,一刀一剑打出来的。 真正让我悚然动容的,还是方壶的话。 他能给我这样的评价,就证明他已经看出了我的真实实力,可即使如此,他依然坚持断定,山上的局面不是我能涉足的了。 那么,到底是怎样的凶险,才能让一个先天高手级别的人物,都会有力使不出来? 我把脸一沉,说废话少说,你屁话讲了一堆,到现在都还没说到重点!你只管把情况说来,去不去得了,由不得你判断! 我这话可以说很不客气了,引得黑木崖众弟子纷纷对我怒目而视。 但是方壶却是一挥手,制止了他们的呵斥,然后昂然说道,我黑木崖历千年而不倒,底蕴自然不凡,只是今日,却被一群散兵游勇打破了山门,连主峰都保不住,你知道这是因为何故么?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有些骄傲又有些悲愤。 我望着他的表情,揣测了一下,问,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打破的,莫非,贵派内部出了内奸! 不错! 方壶怒吼一声,火冒三丈、须发皆张。 他说要不是有内奸把敌人的高手接引进了山门,现在山上掌教和所有的长老,都被对方的高手分割包围偷袭,死伤惨重,不然你以为我们黑木崖当真会如此不堪一击?! 我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心想识人不清还技不如人,你们黑木崖不灭还真是没天理了。 我弹了弹手指,不耐烦地说讲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潇潇到底在哪里? 方壶身体摇晃了一下,说她在大变发生之前,就被掌教带走,据说是要闭死关突破先天了。 我了个草?! 这话说得我瞬间一阵汗颜。 我走了这么多路,吃了这么多苦,更搜寻了许多常人十辈子都碰不到的机缘,到现在离先天也还差最后的一步……潇潇呢?她就在六扇门里切切尸体,在黑木崖上闭闭关,现在就已经要突破先天了? 真不愧是武林圣地的圣女,这天资、这悟性,好到让人嫉妒啊! 不过回想起第四神捕突破先天时的凶险,我深吸了一口气,追问道,她现在在哪里?我要去给她护法……任何想惊扰她破关的人,都必须先从我张某人的尸体上踏过去! 方壶垂头丧气,木然回答:我刚说了,和掌教在一起。 我耐着性子又问: 那掌教呢?掌教又在哪里? 方壶终于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惨然一笑,说动动脑子吧,掌教这样的目标,自然是对方打击的重点,战斗一开始的时候,就被手下弟子下毒,然后被对方几个先天联手偷袭,我们逃下来的时候,他把自己锁在了掌教大殿里,借助地利狙击敌人,现在不知道被攻破了没有…… 方壶的话还没说完,我就蓦地大骂了一声糙,然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只是我刚一转身,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拉住,我暴怒地回过头,正好对上方壶一双满是哀求的眼睛。 他说张劫,算老夫求你了,你就带着这些人跑吧…… 跑你大爷啊!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臂,厉声大骂道: 老子上山就是为了救潇潇的,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黑木崖是存是灭,这些垃圾货色是死是活关老子一条卵事?滚开,别碍事! 方壶长叹一声,颓然垂下了手臂,说我知道了。 我理都懒得理他,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又转过身望着他,喊了一声:喂…… 方壶一听见我的身影,眼神里顿时燃烧起希望的火焰,惊喜地问,你改变主意了吗?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不是…… 我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只是想问问,掌教大殿该怎么走…… 哦…… 方壶眼中的光芒一下子就又熄灭了下去。 希望燃起又灭绝,连续不断的打击下,他像是瞬间苍老了好几十岁,无精打采地叹息了一声,把掌教大殿的走法跟我说了。 我看他这个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便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把这些弟子带出去呢?以你的实力,就算受了伤,想把他们带走应该也不难吧?最多我上山以后,帮你多杀几个晓月组织的垃圾就好了啊! 方壶摇摇头,说我还有事。 我一听这话就憋不住笑了,说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听你这话说得,好像谁还没点自己的事儿似的。 方壶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咬牙跟我说了实话,他说在黑木崖上,还有一个秘密,只有历代的掌教和十老才能知道,就是黑木崖下,还有一座沉眠洞,那里面沉睡着历代以龟息术沉眠的大高手,他们是黑木崖最后一道防线,我要去唤醒他们,才有一丝可能打败这次入侵的乱军…… 我心中大奇,问有这样的底牌,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非要等到现在门派都要灭绝了…… 方壶摇摇头,说历代前辈其实早就应该坐化了,现在也不过是仗着秘法,锁住最后一丝生机,轻易唤醒不得,而且必须依赖独特的仪式。沉眠洞地势险峻,我此去凶险,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唯一放不下的,只是这些弟子…… 我一听就明白了,黑木崖的前辈,多半是处于和当年的洗月山主,或者山剑仙差不多的状态,非生非死,但是一旦醒来出过一次手,那就死定了。 话说到这里,我也不得不感叹,三大圣地果然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道门圣地我不知道,黑木崖也不像天剑门,有增加突破天人几率的秘法。 但有了数量不明的前辈高人坐镇,真个碰撞起来,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十二把天剑,也未必能在黑木崖上讨得到好处去呢! 是这样吗…… 我沉吟了一下,终于还是果断地一拱手,说那就祝你一路顺风吧! 说罢,我一拂袖,带着无心人魔他们直奔山上而去,身后,传来方壶悲切的叹息声。 只是,他说得虽然情真意切,但是在我心里,潇潇的安危重于一切,我没有办法在明知她有危险的情况,还去做别的事情! 哪怕……她以后会怪我! 我用力握了握大宝剑的剑柄,凹凸不平的摩擦感,给我带了一丝稍微安心的感觉。 我抬起头,把视线投向已经在战火中熊熊燃烧的主峰,即使在山脚下,也能看到山上厮杀的人影,惨烈的嘶吼,诚然就像方壶他们说的那样,现在的主峰,就是一座龙潭虎穴。 只是,我能后退一步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深吸了一口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潇潇!我来了!等着我! 第560章 上山的路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不时就会有叛军的高手对我们发起攻击。 当然,在拥有四大先天级战力的我们面前,最开始,这种程度的攻击,还并不会形成太大的阻碍。 所有不够先天的拦路者,轻易就被击溃,不逃者必死无疑。 真正的麻烦,第一次出现,是在半山腰的位置。 当时我正一掌格毙一个浑身刺青的独脚大盗,没想到旁边的墙壁忽地轰然破裂,滚滚烟尘中冲出来一个满脸刀疤的独眼龙,乃是货真价实的先天高手,劈头一掌就朝我打了过来! 这时我正好处于出招收招之间,后继无力的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掌携风雷之势向我打来。 但是马上,我眼神的掌印就被一柄血色的大剑所取代。 无心人魔伸剑一横,如一道天堑一般,正好拦在我面前。 这名先天高手的掌印打在上面,当当当,发出铿然打铁一般的脆响来。 独眼龙一掌不成,嘴里发出懊恼的吼声,抬手又要再打。 不过下一刻,他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我清楚地看到,他腰间的衣衫突然像是被无形的刀刃切割,一片片地碎裂、飘落,露出来的肌肤,也像是骤然受到了寒风的刺激,一颗一颗地栗起明显的鸡皮疙瘩来! 他僵硬地扭转脖子,冲着另一个方向怒吼: 鬼影子,你他妈敢动一下,老子就和你同归于尽!卧槽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不知道自己是哪边的了? 我这才发现,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言不语跟在我们身后、毫无存在感的鬼影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移到了队伍的侧面。 他的手据在腰间的刀柄上,一双阴狠的眼睛,像毒蛇一样紧紧钉在独眼龙的腰间,正是鸡皮疙瘩暴起的地方! 他苍白如厉鬼的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微笑,轻声道: 你不动,我不动。你动,我们一起死。 独眼龙果然不敢再动了,但嘴里还是絮絮叨叨地说,等这事儿了了,一定会申诉上去,好好收拾鬼影子一顿。 听起来,在他们晓月组织内部,像这种因为各自的利益而内讧的事情,貌似经常发生,甚至都已经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解决途径。 鬼影子邪邪一笑,却不再理他了,只是死死盯住他的每一个动作,然后头也不回地对我们说: 现在山上晓月的高手太多,你们继续往前走,不要管我,等一下我自己脱身了,会来找你们。如果你们接下来遇到阻碍,最好也不要死战,分个人拖延一下,然后其他人继续走,不然不但人救不出来,自己也要搭进去的。 我闻言沉默了一下,跟他深深鞠了一躬,诚挚地说谢谢。 他却只是露出一个惨然的微笑,说不用,我只盼事成以后,你能告知我小乌的下落,让我跟他见上一面就可以了。 我点点头,一言为定。 然后手一挥,跟无心人魔和福伯说我们走。 我们向着山上一路奔波而去的时候,走出很远了,我偶尔回了一次头,还看到鬼影子和独眼龙的身影,像泥塑木雕一样伫立在燃烧的残垣断壁间,一动不动。 又走了一段路,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震耳的轰鸣。 我连忙回头一看,只见那两人间一块燃烧的围墙轰然倒塌,飞溅起漫天火星,等一切尘埃落定时,鬼影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场中,只剩下独眼龙站在原地,仰天发出一声怒极的咆哮! 他狂怒地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大概是知道已经追不上了,比划了一个割喉的手势之后,他一头撞塌了旁边的围墙,再也看不到了。 好了,过了一关了。 我松了一口气。 然而我的话音才刚刚落下,福伯突然笑了起来,他说: 是啊,然后……第二关就来了。 什么? 我一愣,就看到福伯突然朝着旁边一弹,瞬间冲进道旁的树林里去了。 紧接着,那茂密的树林背后,就传来了噼里啪啦交手的声音。福伯浑厚的声音也从里面发出来: 你们先走,等我打发了这位朋友,再来追你们。 我这才知道,竟然又有一个先天高手出现在了我们身边。 看来,我虽然战斗力已经达到了先天高手的标准,但是在感知等等方面,和正牌的先天,确实还差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而且先天级别的敌人,这种出现的频率的密度,也简直让我触目惊心。 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整个大唐武林的先天高手,现在都已经聚集在了这座小小的山头上。 不然这天底下哪来这么多先天高手,简直像韭菜一样,割掉一茬又长一茬,让人防不胜防。 走吧,前辈能搞定的。 无心人魔看我有点担忧,便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停留,继续往前走。 幸运的是,接下来的一段路,总算没有再出现接二连三的先天高手。 拦路者又恢复到了那种一个半步先天领头、后面带一群一流高手的阵容。 我心中的沉重感终于稍微缓和,不过下手也变得越发凌厉狠辣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拦路者全部击溃。 终于,在走过一段陡峭险峻的盘山路之后,我的面前出现一座广阔的白石广场,那是整个山顶都被人力削平之后留下的平地,在广场上,竖立着一根一根粗大的石柱。 我曾经不止一次听潇潇说起过这里,因此我清楚地知道,这每一根布满了战火熏烤痕迹的石柱上,都雕刻着一位黑木崖先贤的丰功伟绩。 而在密密麻麻的石林背后,就是一座宏伟的岩石殿堂,那正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掌教大殿! 到了! 我心中大喜,然后就看到掌教大殿沉重的大门紧闭,心中顿时更加狂喜。 显然,尽管我们一路上被一道道防线耽误了不少时间,但是这里作为黑木崖的核心要地,还是很幸运的并没有被叛军攻破。 不过就在这时,无心人魔突然缓缓拔出了背后的大血剑。 喑哑的金属摩擦声中,他淡淡地说道,张劫,看来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我是没法陪你一起去救你的小情人了。到底怎么突围,和大殿里的人汇合以后又怎么突围,就要你自己思考了…… 我被他这句充满了诀别意味的话惊得一皱眉头。 然后我忽然感到一阵恐怖的威胁扑面而来,霍然抬起头,就看到正对面三根石柱的顶端,突然闪现出三个气息雄浑的身影。 他们在薄雾般的夜色下安然伫立,正虎视眈眈地望着我和无心人魔! 第561章 暴走的剑 走你的,这里只管交给我! 面对前所未见的强敌,无心人魔毫无二话推了我一把,突然爆发出前所未见的豪迈之气。 他这种状态让我非常担心,这时候也顾不得伤不伤他自尊了,问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别逞能哦! 他瞪了我一眼,咆哮说老子要是真不行的话,加上你这个菜鸟难道就行了?少废话,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婆婆妈妈,看了都烦!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心头猛地一震,反复在哪里听过这样的话。 但是无心人魔不等我细想,抬手一送,已经把我推出去十来丈,而那三个伫立在石柱上的高手,也同时飘然落下,和他疯狂地战在了一处! 我落地之后,焦急地回头一看。 只见血色缭绕的剑光中,不时可见一两道玄黄色的指力洞穿出来,落在坚硬的地面上,砰的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黄龙指! 我倒吸一口冷气,心里一片沉重。 我知道无心人魔这是一个照面,就彻底毫无留手,把自己最压箱底的功夫都施展出来了。 有了大血剑和黄龙指两大杀招撑着,短时间内,只要不是天人高手亲自落场,他都尽可以撑得住,但是时间一久,那就不好说了。 有生以来,我都没有像此时这般,感觉到时间的紧迫。 我强迫自己扭过头去,不再去看无心人魔的战斗。 因为我知道,我便是看得再多,也帮不上他。 我很怕我到时候心里一软,反而会跑上去帮忙打架,输赢什么的都还两说,但肯定会耽误我们整体的计划。 我一咬牙,横着心向掌教大殿那扇紧闭的石门跑了过去,风声在耳边呼啸,我从未像此刻跑得这么快过。 不过,就在我穿越了一半广场的时候,突然,我只觉得眼前猛地一亮,那石门前炽烈的红光一闪,骤然发生了雷霆般的爆炸。 滚滚气浪吹动碎石,打得我不得不以手遮面,脚下的大地也在剧烈的爆炸中震动颠簸,脚底像过了电一样,麻酥酥的。 噼里啪啦…… 好不容易等到爆炸的余波过去,我放下手一看,顿时背上连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只见足有一尺厚的石门本体,现在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颓然倾倒在地上。 一群刚刚还不见踪影的叛军高手,此时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正像疯了一样,猛攻大殿洞开的正门。 那黑黝黝的大殿中,也冲出来的一群黑木崖弟子,正在和破门的叛军高手奋力搏杀着。 双方喊杀震天,鲜血飞溅,都杀红了眼,转眼就丢下了十几具尸体。 我在心里暗骂一声,心想老子真是日了狗了,难怪听方老头说大殿被围攻、跑到这里以后,大门前却不见半个人影呢,敢情是这伙不择手段的叛军渣滓正琢磨着炸门呢! 我突然前所未有地庆幸,自己速度总算还不够快。 否则要是正好我跑到门前的时候,炸药被引爆了。那样的后果,我简直都不敢想象…… 会粉身碎骨吧……嗯,大概。 这时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尽,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只是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毕竟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享受的! 眼看着所有围攻的大殿正门的叛军高手,都是背朝着我的方向,空门大开,我心中顿时大喜过望,这不是送上门给我杀吗? 再回头看了一眼无心人魔的战场,只见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他从石林的缝隙中透出来的剑光指力,都已不如一开始气势如虹,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被另外三道魔神般的身影给压制了下去。 当下我也不敢再耽搁,大吼一声,脚下轻功全开,疾如奔马,瞬间就冲进了围攻大殿正门的叛军人群中去了。 这些可怜的叛军,大概也没有料到,明明自己身后还有三大高手断后,居然还会被人摸了过来,我这一冲锋,他们顿时被我杀了个措手不及。 我在人群里疯狂挥舞着大宝剑,眼前都是血光飞溅。 青色的剑身倒映着火光,几乎被我舞成了一个光轮。 剑影所过之处,那些毫无防备的叛军高手,顿时纷纷被我拦腰斩作两截,残躯跌落在地上,一时还不得速死,发出厉鬼一样凄厉的哭号。 这下子,无论是叛军,还是黑木崖的守军,都被这地狱一般的景象吓住了,他们大概也没想到,会突然杀出我这么一个手段狠辣的煞星来。 叛军固然是被同伴惨烈的死状给镇住了,那黑木崖的弟子估计心里也在琢磨,这人穿着叛军的衣服,以前也没见过啊,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他们这心里一嘀咕,动手的烈度顿时就下降了好几个档次,而在我身边,更是干脆被杀出了一片白地。 除了那实在受了重伤跑不动的,其他人,只要我的剑锋指向哪里,眼神看向哪里,哪里的人就会连连后退,根本就不敢跟我对视。 想想也是,别看他们这些人刚刚杀得惨烈,但满场上其实都是一些堪堪一二流水准的炮灰而已,连半步先天都很少,仅有的一两个,也被我一上手就杀掉了。 剩下的都是些散兵游勇,如果是和同级高手对决,那他们或许还能凭借一腔血气,杀个痛快。 可此刻对上杀意全开的我,连半步先天的首领,都被我一剑秒了,他们哪里还有和我放对的勇气? 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表情到底有多狰狞,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泛着血腥气。 我吼了一声滚,一脚踢开一个挡路的叛军,然后大步穿过叛军的阵列,走到离我最近黑木崖弟子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领放声问道: 你们的圣女在哪里? 整个过程中,叛军的高手甚至都不敢拿刀剑指着我的后背!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体会先天高手在江湖中的崇高地位,没想到就是杀出来的。 那黑木崖弟子被我一吼,脸上顿时露出快要被吓尿的表情,带着哭腔,结结巴巴地喊道: 别杀我!别杀我!我真的不知道圣女殿下在哪里! 我这也是杀红了眼了,一听这话顿时火撞顶门心,上去反手就是一嘴巴子,劈头盖脸啪地一声,清脆的不得了。 然后我才继续咆哮说那老子留着你有个卵用?! 那黑木崖弟子挨了我这一巴掌,也懵逼了,当场杀猪一样嚎啕大哭起来,说我真的不知道,圣女刚回来就闭关了,她闭关的地方,怎么会告诉我们? 我恶狠狠地又甩了他一巴掌。 两巴掌抽完,我返身一剑,又把靠近殿门口的几个叛军给宰了,这才感觉心头的恶气宣泄了一点。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 这个弟子确实没有说谎,他说潇潇回来之后就闭关,这个信息和我从方壶那里得到的情报相吻合。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潇潇到底在哪里闭关了…… 我蹙着眉头,强行平抑掉自己心头沸腾的焦急和杀意,把手里已经吓瘫软掉的黑木崖弟子一扔,又指定了另一个看起来稍微冷静些的弟子,问那你们掌教呢?你们掌教在哪里? 我想,既然当初是黑木崖掌教把潇潇带去闭关的,那他肯定知道潇潇的闭关地点,找到他,就等于找到潇潇了。 只不过,看这门口弟子都死了一堆,这掌教还不出面,估计也不是什么体恤下人的好鸟。潇潇放在他身边,我实在不放心得很啊。 那个被我点名的弟子,也只是看起来稍微冷静了一点。 他战战兢兢地指了指大殿内,说掌教大人就在里面,大人您自己去找他吧,可是外面这些人…… 我站住了脚步,大剑一抬,指着外面的人冷声道,老子现在要办正事,你们最好乖一点,等我办完事,随便你们怎么打都没事,否则,呵呵…… 我伸手一挥剑,狂暴的剑气顿时从大宝剑上涌出。 嗤啦一声,在大殿门口的石板上,顿时被留下一道深刻的剑痕! 我用剑尖点了点剑痕,继续威胁道: 擅过此线者,死!都听明白了吗? 第562章 通天锦 我恶形恶状地恐吓完一群不知所措的叛军,也不理十脸懵逼的黑木崖弟子,自己便急吼吼地往掌教大殿内走去。 既然对黑木崖掌教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坏印象,那我自然是一刻都不想让潇潇和他待在一起了。 黑木崖的大殿,论雄伟比起大地震前的天剑门也毫不逊色,不过此时的大殿里,显然也是经过一翻激斗的: 黑黢黢的大殿里,灯火都被打灭,在不少地方的角落,都能看到还没有完全干涸的血迹残留。 看这个样子,应该是最初负责偷袭黑木崖掌教的高手,取得了一定成果,但是自己也被反应过来的掌教击杀。 我又往前走了一截,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躺在地上,我一把将他扯了起来,却看到他已经气若游丝,嘴里吐出血沫子。 这人穿着叛军的衣服,看到我身上的衣服,这家伙竟然还贼心不死,眼睛回光返照地一亮,喊了几声“杀,杀,杀”,然后头一歪就断了气。 我被他气得火冒三丈,把尸体重重地掼在地上,正犹豫着要不要鞭尸泄愤的时候,突然感到旁边的黑暗中,猛地传来一阵危险的感觉! 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让我不由得大惊失色,蓦地抬起大宝剑,和这个暗中的偷袭者叮叮当当地对拼起来。 不得不承认,这个暗中下手的家伙,身手绝对不凡,一柄单钩使得出神入化,在他的刺激下,我不得不发挥出自己剑法的最高水平,一柄门板巨剑愣是耍成绕指柔,才堪堪挡住他的进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感觉,这人的招式中,似乎有些后力不济的感觉。明明几次都把我逼得步步后退了,但是每每到了应该是衔接杀招的地方,他就会短暂地中断一刹那。 这个破绽虽然短得出奇,甚至绝大多数的一流高手,可能连察觉都几乎察觉不到。但在拥有慧剑术的我面前,却是洞若观火,总能轻松抓住这个机会反攻,把本来已经开始倾斜的局面扳回来。 我和这人交手了一会儿,只觉得他的招式变得越发缓慢虚弱。 终于,又是几招之后,他像负气一样,把手中的单钩啪的一丢,放弃了抵抗。 黑暗中也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问我诸葛若兰是你什么人?想不到天剑门和我黑木崖同气连枝几百年,现在也成了乱臣贼子的帮凶……既然这样,你就杀了本座吧,最好速速让你祖上蒙羞!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着有些年纪了,但是……她语气里那种天真幼稚的感觉,还是让我有种哭笑不得感觉。 我心想,要我真的是坏人,都杀到这里来了,难道我还会在乎什么给祖先蒙羞这样的事情吗? 不过,对方既然提到了诸葛若兰,那显然就是看出我慧剑术的跟脚,是脱胎于诸葛若兰的愚剑术了。 这也是天剑门剑术的特点之一,虽然代代都推陈出新,但在师徒传承之间,又有蛛丝马迹可寻,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历。 我收起剑,微微一笑,然后想起这黑漆嘛唔的,对面应该看不见我的笑容,便开口说,诸葛若兰正是家师,不知道是哪位前辈当面?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那个女声见我收了手,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情绪,问你不是这群乱臣贼子的手下? 我哈哈一笑,抓住身上叛军的衣服一扯,撕得粉碎,昂然道: 天剑门虽灭,但风骨犹存,我就是再不肖,也不至于跟一群欺君罔上的垃圾混在一起。 你要做什么? 我扯衣服的时候,听到黑暗中的女人语气骤然变得惊慌。 我在心里暗骂一声,心想他妈听声音就是个老太婆,装什么少女,娘的老子还能把你怎么样了不成?再饥渴也不至于那么重口味好伐! 大概是看我扯了衣服之后没有表露出进一步的歹意,那个声音又强装镇定,说你往前走两步,本座暂时无法起身。 我又忍不住一阵腹诽,想特么别人都打到你卧室门口了,架子还挺大。 不过既然人家摆出一副前辈的模样,我也不好一点面子都不给,只好憋着气往前走了几步。 接着,黑暗中霍然亮起一点火光,照亮了一张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庞。 大家都有过那种经历吧,黑漆漆的突然亮起一张脸,那种感觉还是蛮吓人的,我就被吓了一跳,骂了一句麻痹,那女人马上就不乐意了,说你师父知书达理,你这小儿怎生如此粗鄙? 我终于受不了她这高高在上的语气,冷笑两声,说关你屁事。 这时候,有了一点灯光,虚室生白的能力终于能发挥作用,适应了黑暗之后,我才明白,为什么这个貌似老女人的家伙,会对我脱衣服那么紧张。 因为她完全都不是我想象中鸡皮鹤发的样子,而是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就是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美人儿。 现在只是声音稍微苍老了一点罢了。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但是玲珑浮凸的身材,此时却被鲜血染得通红。 在看清她的一刹那,我心中一震,也明白了她为什么说自己暂时不能起身了。 因为一柄黑沉沉的短矛,正刺穿了她的胸口,从右乳下面钉入,贯穿身体,把她钉在了一张宝座上面! 看到这一幕,我瞬间不由得毛骨悚然。 她都已经这样了,那刚刚在丈许之外,操控着离别钩和我交手的人又是谁?我分明感觉不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呼吸……这尼玛,是闹鬼了吗? 仿佛看出我心里的疑惑,这女人微微一抽皓腕,顿时从黑暗中拉出一条五彩锦缎,锦缎前端,就正系着那柄熟悉的单钩。 我心里一沉,非但没有因为感到迷惑得解的快意,反而有种沉重的压力。 我很清楚,能在重伤濒死的情况下,还靠一根绸缎就和我打成平手的人,除了天人高手,绝不做第二人想! 我警惕地退后两步,缓缓抬起手里大宝剑指着她,问,你到底是谁? 中年美妇闻言,顿时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我只觉得脑海里嗡地一响,满眼都是这个笑容。 幸好下一刻,一股清凉之气从大宝剑上传来,冲入我的脑海,那股魅惑的精神力瞬间就被冲得烟消云散了。 我没想到这样警惕还能中招,大惊之下,连忙把眼睛紧紧闭上。 大宝剑上鬼火燃起,已经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同时我再次厉声喝问: 你到底是谁,我数到三,你要不说实话,就等着和你屁股下面的椅子一起化成灰烬吧! 那女人咯咯的笑声在我耳边响起,她说你真有意思,既然都看到我屁股下面的椅子了,难道还不明白我的身份吗?真不晓得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本座正是黑木崖的掌教啊! 第563章 金刚索 纳尼? 听了这中年美妇的话,我大吃一惊。 试探着张开眼睛,然后四下一打量,我心里顿时仿佛有十万头草泥马滚滚而过。 可不是嘛? 我在黑暗中一阵摸索,不知不觉,居然真的摸到了大殿里的掌教宝座下来了。 不过,就像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还可能是唐僧一样,我也不会单凭这女人坐在宝座上,就认可她的一面之词,断定她是黑木崖的掌教。 毕竟在我的印象里,掌教之尊,至少应该是威严霸气,再不济也要像诸葛若兰一样温文尔雅。 这个蛇精病一样的女人又算个什么鬼? 哦,我不是说女人不能当掌教啊,我没有性别歧视,但我有性格歧视。这婆娘的思维实在太跳脱了一点。 我狐疑地看着她,问你真是掌教,不是奸细?那你起来走两步遛遛给我看? 自称黑木崖掌教的女人,被我这话气得笑了起来,她说我看你才是奸细吧?你师父都教了你什么?难道看不出来,这支晓月组织精心准备的夺魂矛,已经刺穿了我的大穴,我像现在这样坐着,那还能苟延残喘片刻,一拔出来,马上就会气绝身亡?你是故意想我死? 我被她说得一阵赧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说实在抱歉,我师父和我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会超过一天,除了剑术,她什么都没来得及教我。 难怪了…… 掌教女士沉吟了一下。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骤然翻脸,说小子你还没说,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跑来黑木崖,到底是想干什么来的? 我:………… 这个时候才终于想起问我的来意吗…… 不过虽然心里吐槽,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我是来找我老婆的。 女掌教一脸懵逼,说你老婆?黑木崖上没有这个人啊…… 我咳嗽了一声,望着这个突然又转换到天然呆模式的神人,已经吐槽无力了,只能有气无力地解释了一句: 不出意外的话,我老婆应该就是你的徒弟,你们黑木崖这一代的圣女殿下…… 女掌教勃然大怒,说你放屁!潇潇只跟我说她找了一个男朋友,说是天底下少有的英雄少年,从来没告诉我长得这么丑! 我日嘞! 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炸的晕头转向,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由得也满心的草泥马。 丑怎么啦?吃你家大米啦? 再说了,小哥我明明长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气度不凡……以下省略一万字褒义词,总之,老子长得这么帅,你竟然说我丑?你个老女人是眼瞎,还是审美观扭曲?! 不过,正当我要发怒的时候,又听到她轻飘飘地说道,不过,看在你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还想的起来救潇潇的师门,我就勉强算你有点心灵美吧…… 天知道我这时候是多想说:我只是来救潇潇的,跟她的师门一条毛关系都没有,尤其是你这个老妖婆。 然而只是想一想潇潇那双泫然欲泣的大眼睛,我的心就软了,叹息一声,算是默认了女掌教这个不动声色抓壮丁的行为。 女掌教又问我,说你说你是潇潇的男朋友,那你有什么信物吗? 信物? 这下子又轮到我坐蜡了。 我和潇潇这么久没见面,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身上的东西早就散失得差不多了,哪里还有什么信物? 不过看着女掌教那一脸“没有信物休想看到人”的得瑟表情,我只好忍气吞声地在身上摸了起来。 最后,我掏出一瓶不知道哪年哪月的时候,潇潇落在我这里的化尸粉,赌气说我只有这个了。 女掌教一脸古怪地看着我,仿佛憋笑憋的很辛苦的样子,半晌才说了一句:嗯,送化尸粉当定情信物,很有那妮子的风格…… 我:…………我忍! 我深呼吸了几口,强行把胸中快要爆炸的怒火压制下去,然后才恶狠狠地说,信物也看过了,现在能让我带潇潇走了吧? 我已经打定主意,这老妖婆要是再牙崩半个不,我一定把手里的化尸粉全撒她伤口上去,让她尝一尝被活活化掉的滋味! 妈的不行了…… 我敢打赌,再和她这么纠缠下去,我一定也会被传染上傻逼病的! 要不是为了潇潇,我绝对会躲得离她远远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蛇精病掌教说出的下一句话,就让我彻底傻眼了。 她说哎哟真是不巧啊,晓月组织发动之前,潇潇她正好开始破关先天,暂时是出不了关了,我也是因为要给她护法,才被人暗算得手的……要不,你和我一起在这里等等,顺带帮她护法? 我……操?!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我压低声音咆哮起来,说你的意思是,老子千辛万苦找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陪你一起死的?你知道现在外面啥情况吗? 女掌教笑嘻嘻地瞟了我一眼,说不愿意啊,那也行啊,你自己走了嘛!反正潇潇这一时半会估计是出不来。破关先天嘛……你懂的。 一听这话,我顿时又不由得沉默了。 先天是一个重要的关口,是高手和庸手的真正分水岭,一入先天,整个生命形态都不同了。 但是同样的,在这个破关的过程中,同样容不得一星半点的打扰。否则,走火入魔、武功尽废都是最好的结果了。大多数人干脆就会经脉尽断、爆体而亡,那简直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可是……我真的要留下来吗? 外面一群如狼似虎的叛军高手,随时可能打爆无心人魔,冲进大殿里来。 等那个时候,我就算留在这里,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犹豫了半晌之后,我终于还是一咬牙,抱着大剑在掌教宝座前坐了下来,咬牙切齿地挤出来一句: 我……懂! 女掌教又是一阵哦呵呵的女王笑,然后才安抚我说,看在你还算勇敢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潇潇闭关的地宫入口,就在宝座之下,所以只要我们把这里守好了,她就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另外,她在后天巅峰的积累非常雄厚,应该很快就能破关而出,安啦安啦! 安你妹!这种情况,鬼他妈才安得了! 我当然知道,对于破关先天来说,在后天时期积累越浑厚,破关所需的时间就越短,比如当初第四神捕入先天,花了足足几个时辰。 而同样的事情若是换成后天巅峰的我来做,却能把全过程缩短到一步,即只需要把天地之桥一搭,就算完事,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这就是积累厚薄的差别。 厚积薄发,不外如是。 我虽然不知道,潇潇的积累,到底雄厚到了什么地步,但是圣地圣女,想必也不会太差。晓月组织的进攻,到现在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再花太长的时间了。 有了这样的认识,我心下稍安,也不理女掌教,撮口就是一声长啸。 滚滚啸声从大殿中传出,很快,广场上也传来了无心人魔回应的长啸。 这是我和他们约定好的暗号,一旦我这边完事,就以长啸为号,通知他们各自撤退。 只是,我现在这个进退两难的地步,真的算完事了吗? 潇潇的下落虽然打听到了,可自己却等于是被限定住了。就算真的熬到潇潇破关的那一刻,怎么从大群高手的包围中逃出去,那还是一个大问题。 不过现在,我唯一想的事情,就是只希望无心人魔能早点摆脱险境。 他,还有福伯他们,都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实在不希望他因为我的事,再受到什么损伤。 至于我和潇潇,呵呵,大不了就是死在一起吧…… 只可惜身边还有黑木崖掌教这么一个煞风景的神经病老虔婆,也算略有一点小遗憾吧。 这般想着,我也不管老妖婆古怪的眼神,抱着自己的大宝剑就陷入了沉思。 在这种群敌环视的环境下,或许也只有一墙之隔的潇潇,还有我怀中的大宝剑,才能给我一丝安心的感觉了吧! 我正在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从大殿门口那边,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我猛地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卓尔不群的瘦高身影,正从大门那边缓步走了过来。 而在他身后,已经是没有一丝声息。显然所有守门的黑木崖弟子,都已经遭了他的毒手。 他手上拖着一条染满了黑木崖弟子鲜血的钢索,走到我们面前几丈远的地方,然后停下了脚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蔑视着我们。 半晌,他的目光才自然而然地凝固在了黑木崖掌教的脸上,咧嘴一笑,恨声说道: 通天锦,金刚索,百年恩怨,今日终于可以分一个胜负了! 第564章 狼狈斗殴 我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高手,一见面,就忽视了我,但是一言一语中,却充斥着对黑木崖掌教的极大恨意。 我看得出来,他的实力,大概已经到了先天中称雄的地步。 但和天人级别的黑木崖掌教一比,那绝逼还差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我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个在天人眼里只能算是蝼蚁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能和黑木崖掌教结仇。 不过,黑木崖掌教的下一句话,就解答了我心中的疑问。 她说你父的死,虽然并非我亲手所为,不过到底与我有关,你要报仇,我自当接着……只是我和你父乃是师兄妹,再如何,你也不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加入晓月组织为非作歹。实在是让我痛心疾首啊! 我闻言心里顿时释然了,这样说就解释得通了。 无非又是一个江湖上为父报仇的狗血故事,具体的情节我都懒得去追究了,江湖上每天都有人死,也每天都有新的仇恨在生成。 这两位除了武功高一点,身份特殊一点,其他也没什么不同的。 只是……你们这个时候演这出,真的大丈夫? 我特么一点都不想被卷进去啊! 面对黑木崖掌教“痛心疾首”的谆谆教诲,瘦高先天只是嘿嘿冷笑了两声,然后就一言不发地拖着钢索再次走上前来。 满是鲜血钢索拖曳在地板上,留下一道血红的拖痕,嘶哑的摩擦声,回荡在寂静无声的大殿里,令人毛骨悚然。 麻了个痹的,最后还不是要麻烦老子出手。 我在心里大骂了一声,不过还是义无反顾地一闪身,挡在了黑木崖掌教的面前。 因为以她现在的伤势,我虽然看不懂什么大穴不大穴的,但也看得出来,她中的那一枪确实阴毒。她现在血都已经快流干了,这是不争的事实,眼下完全是靠天人高手的生命力在撑着。 这种情况下,再要强行和铁索男交手,那是必死无疑。 我可不想等以后潇潇问起来,说我师父死的时候你在干嘛?我只能回答说,哦,我当时在旁边看着呢。 那她还不当场弄死我…… 我满腹怨念地挺身而出,然而铁索男只是蔑视地看了我一眼,说你真的要趟这滩浑水?这世道,年轻人能活到成年不容易…… 我被他噎得狂翻白眼,心里本来敷衍了事的心态也变成了愤怒,当即反唇相讥,说老人家也一样啊,好不容易混到可以寿终正寝的年纪了,横尸街头多划不来啊…… 咔! 铁索男蓦地停下脚步,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你真的想死? 我笑笑,想我死的人多了去了,可惜我至今还活得好好的。 他说狂妄小子,我铁索横江出道至今,就还没有我想杀而杀不死的人。 我不屑地嗤了一声,针锋相对地怼了回去,那是你早生了几十年,没有遇到我。我跟你讲啊,你这样的外号放到评书里,那肯定活不过三回。 和胖子在一起久了,他毒舌的功力我也学了五六分,铁索横江位高权重这么多年,哪里经历过这个?顿时被我喷得瞠目结舌。 黑木崖掌教也是听得少女心爆棚,笑得花枝乱颤,连身上的伤口都顾不得了。 小子找死! 铁索横江终于炸了,一甩手,那一根拖曳在地上的钢索,就像活过来一样,劈头抽了下来。 我一闪身躲过他的抽打,嘴里还不忘继续撩拨他: 你是八哥吗?翻来覆去就这么两句话,讲点别的成不成? 啪! 钢索擦着我的身体落在地上,抽得地面碎石飞溅。别说,溅射到身上还真特么有点小疼。 好在我皮糙肉厚,也不在乎这点伤损,不过铁索横江接下来的攻势,却是让我瞬间难过了起来。 这家伙的铁索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材质的,我的大宝剑斩上去,竟然也只是火星飞溅,一个豁口都砍不出来,而他从宽大的袖口里垂下来的铁索,挥舞起来,简直犹如灵蛇一般,见一时拿我不下,他干脆又从另一只袖口里放出一根铁索来。 这下子,双索齐出,顿时逼得我左支右绌。 我和他交手了一会儿,就知道自己在底蕴上,确实和这老牌的先天高手,还差着不近的距离。 是拼命的时候了啊……再不拼,想拼都没得命啦! 我紧闭了一瞬间的眼睛,倏然睁开了。 大宝剑高高举起,刹那间,一声清越的龙吟从剑上发出。 我举剑一挥, 满是青鳞的大宝剑上隐隐有龙形气劲浮现,和铁索横江飞舞缠绕的铁索一碰,大宝剑被抽得倒撞回来,但是他的身形也像是被苍龙缠绕的迹象,脚步也猛地一顿。 趁着这一刹那的工夫,我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忽然回忆起当初在冰火岛上堪破胎中之谜的画面。 那是混沌般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忽然有一道开天辟地的剑光亮起,所有的黑暗瞬间破碎,演化地水火风,混乱如粥中,只有我自己的身影顶天立地地仗剑站立着…… 暴剑术……完整版! 我这一剑势如破竹地斩杀了出去。 这一次,有了暴剑术的加持,铁索横江的钢索再也没能拦得住我,反而在大宝剑的锋芒下,发出嘣嘣的声音,纷纷断裂。 不过,在剑刃触碰到他的身体之前,我只觉得浑身一痛,身上已经猛地飙射出万千血箭来,瞬间就把我染成了血人。 这一刻,我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肌肉,也都像剑下的铁索一样,纷纷嘣嘣断裂。 然而我手上却是没有一丝放松,我知道自己或许就只有这一剑的机会。 于是在剧痛的刺激下,我疯狂地催动着冰火真气,潜力完全激发,大宝剑上爆发出来的剑气,也瞬间又厉烈了三分! 面对着惊天动地的一剑,铁索横江脸上的轻蔑神色,终于第一次被惶恐代替。 他怪叫一声,双手一绕,一圈圈铁索顿时像织茧的春蚕一样,把他自己团团包围了起来,行了一道又一道密不透风的防御。 下一刻,我的剑就到了! 我只觉得手上一震,大宝剑像是切入了无比剑刃的胶泥中,一层又一层的阻力传来,顽固地想要阻挡我的锋芒。 可惜,在我几乎舍身的一剑下,所有阻碍都成了热刀下的板油,我只是手上加力,猛力一切。 咚! 一声巨响。 两股属性截然不同的真气,在铁索和剑刃相交的地方发生反应,一个巨大的无形漩涡生成,然后又轰然爆炸。 漫天断裂的铁索飞舞,我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再看对面,铁索横江仿佛在我这一剑下受到了重创,蓦地发出一声惨叫,横飞出去,血洒长空。 见此情景,宝座上传来了黑木崖掌教一声叫好的声音: 好!好剑法! 我倒是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扭过头去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好个屁!魂都差点被你吓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掌教这蛇精病的性格,或者她年轻少妇一样的容貌,让我总也没办法把她当成长辈来尊敬,言语中多了许多随意。 好在她也不在意这些虚礼,被我吼了以后,嘴巴一瘪就不说话了。 然而下一刻,她的美眸里突然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我在眸子的倒影里,看到了我自己的身影,还有一道从我身后飞快袭来的暗影! 不好! 我心里一惊,再想挥剑格挡已经来不及了。 我只觉得腰上一紧,一股阴寒之气瞬间传遍全身,顿时就像被冻住了,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我这才发现,铁索横江依然保持着面朝下匍匐在地的姿势,但他手里的铁索却动了起来,紧紧地缠住了我的身体! 坏了! 我在心里大骂一声。 然后,还不等我运起真火化解体内的寒意,我突然觉得腰间的力量猛地一提,自己就已经天旋地转地飞了起来。 大殿的天花板在我眼前迅速扩大,下一秒,我已经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轰! 我撞上天花板又砸到地上,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断完了,就没有一处不疼的。 更重要的是,不等我缓过神来,铁索横江运气一甩,又把我抖了起来! 你麻痹……好玩啊?! 我怪叫一声,可惜浑身本来就是五劳七伤,又被铁索绑住,用不上力,急切间根本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甩向大殿里的柱子。 吾命休矣! 估测到自己这次会脑袋先撞上去,我在心里哀叹一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好在就在这时,黑木崖掌教猛地发出一声娇叱,一道灵蛇般的五彩锦缎飞射而出,一下撞在黑龙般的铁索上! 当! 明明是柔软的布匹,但是和铁索撞击的时候,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 到底是天人高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出手不凡。 那本来宛如有生命的铁索,挨了通天锦这一击,顿时就被截断了真气供应,然后像被打中七寸的死蛇一样瘫软下去,倒也免了我一次穿头破脑的厄运! 只是,黑木崖掌教出手的时候,显然是迫于情势。 收手之后,她就瘫坐在那里大口呕血,也没精力管我的落点,结果就是莫名其妙地被铁索横江拉了回去。 他大概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局面,一翻身就看到我的脸在眼前越变越大。 我也是被这种无厘头的事情搞得大惊失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自己的初吻绝逼不能丢在这老男人口里。 于是,在无边信念的支持下,我猛地一埋头,脑门狠狠撞在了铁索横江的鼻梁上! 我艹……咔嚓! 铁索横江痛极的闷哼中,我还清楚听到了一声鼻骨断裂的脆响。 他到底不是那种以炼体为主的武者,硬桥硬马的功夫也练不到鼻梁软骨上去,吃了我这一撞,顿时涕泪横流,再次翻倒在地。 我这时候还没有从铁索里挣脱出来,手脚不能动,又不敢放松,只得像只蛆虫一样一拱一拱,就这么压在铁索横江身上,不停地用自己的脑门去撞他的脸。 铁索横江估计也是一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奇葩的架: 你想啊,我这个主动出击的人都撞得头晕眼花,眼前金星直冒。 更别说他了,一次又一次被我撞击鼻梁、耳根这种脆弱的地方,估计要不是先天高手能够本能地调动真气护体,恐怕早都被我撞出脑浆子来了。 终于,铁索横江被我撞得受不了了,主动一撤铁索,然后飞起一膝盖,抵在我胸口,把我顶飞了出去。 我感觉自己像腾云驾雾一样横飞出去,重重摔在黑木崖掌教的宝座下面,一口气喘不上来,双眼一黑,五脏如裂。 不过,对面铁索横江比我还不好受。 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的时候,我偷偷瞄了他一眼,结果差点没把自己笑出内伤。 只见他一张脸上像是打翻了油盐铺子,红的黑的,糊了一熊脸。 黑木崖掌教本来都已经伤得不行了,现在看了我们俩的惨状,也不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毒舌道: 这下敢情好,你俩一个撞傻了脑子,一个被撞毁了容,倒真是门当户对啊……哈哈哈……在一起,在一起…… 在对付黑木崖掌教这一点上,我和铁索横江难得同仇敌忾一次,异口同声对着她大喝一声“闭嘴”,然后我说你自己都被人像标本一样射墙上了,还特么有脸来嘲笑我们?! 黑木崖掌教被我噎得脸一黑,正要反驳的时候,突然大殿门口响起一个悠悠的声音: 铁索横江?嘿,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再加一个动弹不得的残废女人,居然也能把你搞得这么狼狈?老子真是羞于与你为伍啊! 第565章 穷途末路 砌墙的?你怎么有功夫来管我的闲事?外面那个干掉了吗? 听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铁索横江眉头一皱,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鼻血,不满地说道。 被他称为“砌墙的”那人,一边往大殿里走来,一边以一种浑厚的嗓音淡淡回答道: 没,跑了。那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江湖上以前没听说有这么棘手的晚辈……你也知道,我轻功不行,就没追了。不过有方孟、何健他们两个跟过去,搞定他问题应该不大。 听到他这话,我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看来无心人魔已经得到我的信号,撤了。 如果追兵只有两个人的话,他虽然会比较狼狈,但是脱身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他虽然不是以轻功出众的先天高手,但也绝对不差,配上那让人绝望的杀力,除非那两个去追他的先天愿意付出至少一条人命,和他同归于尽,不然理论上是留不下他的。 只是下一秒,刚刚呼出去的那口气,就又被我半途掐断,把剩下的一半活活吞了回去。 因为我看到了那个“砌墙的”真容。 这是一个真正可以用“巨人”来形容的汉子,数九寒天还赤裸着上身,炫耀着一块块岩石一样的肌肉。 他的胳膊足有我的腰身粗,可偏偏放在他身上,竟然一点都不显得矮壮,反而无比协调。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货的身高有点太夸张了。 本来我的身材已经算得上高挑了,但是跟他一比,居然只到他肚脐眼上去一点点,连胸口都勉强。 他往那里一站,大殿高高在上的屋顶,都像被拉下来一大截,殿中本来就昏暗的光线,更是被瞬间挡得漆黑一片! 好在在场的人,都不是普通人,略微适应了一下,众人大致的视力还是能保持的,只是看不到色彩。 砌墙的虽然身高惊人,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一点都不显得狰狞蛮横,反而给人一种厚道而憨实的感觉。 他好奇地看了我一眼,说又是一个后起之秀啊,能把玩绳子的打得这么惨,已经多少年没人做到过了。 铁索横江冷哼一声,说呸,要不是老妖婆中途插手,他现在早都已经被我摔成肉泥了。 砌墙的闻言发出一声豪迈的哈哈大笑,说你这欺软怕硬的滑头,你只会欺负这老弱病残,还不兴人家联手的啊?要不,你怎么不早点挑战巅峰期的掌教殿下,或者给这位小兄弟十年成长,看他能不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铁索横江立刻悻悻地哼了一声,不吭声了。 难得在晓月组织中碰到这么一个愿意讲公道话的汉子,我不由得瞬间对砌墙的好感大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砌墙的一进来,就默不作声的黑木崖掌教突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白城!你这个貌似憨厚的奸险小人!去死吧!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大殿的空气里,突然响起无数凄厉的裂帛之声。 黑暗中,万千暗影浮动,数以十计的通天锦爆射出来,像滚滚的海啸,瞬间就把整个大殿都淹没在内。 我注意了一下,所有锦缎的起点,都是从黑木崖掌教的身后飞射出来的。 看来她一直不说话,却并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在蓄力憋大招,此时读条读完了,这威力果然惊天动地。 一条条弱不禁风的缎带,在天人级真气的催动下,几乎爆发出了攻城锤一样威力,打在哪里,哪里的岩石就被撞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刹那间,我只觉得自己眼前,尽是无边无际的暗影在浮动,耳边雷声滚滚,被缎带炸起来的烟尘和碎石,弥漫了整个大殿,期间隐约能听到铁索横江“疯婆子”的叫骂。 通天锦的暴走,一直持续了片刻时间,方才缓缓止歇。 这个时候,大殿里早已是狼藉一片,满地都是破碎的缎带碎片,和崩裂的碎石,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圣地大殿的神圣庄严。 有了这一击之威作为映衬,黑木崖掌教端坐在黑暗巅峰的身影,无端多出了一种慑人的威严,让人不敢逼视。 就连钉在她胸前的铁矛,在这一刻,都仿佛成了她气势的一部分,染血的宫装,也成了完美的点缀。 然而我却惊讶地发现,铁索横江在这一击中,似乎受了重伤,正有气无力地半跪在地上,身上衣衫破碎,两条铁索缠绕在身上,宛如被抽了筋的死蛇一样软软垂落在地。 但是在我面前,砌墙的白城,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缩在了我的阴影里,双手抱头,半蹲在我面前,身上几乎毫发未伤,只有两条膀子外侧,有一点微不足道的擦伤。 他蹲在地上,都快赶上我站着高了。 这刻感觉到黑木崖掌教的攻击结束,他才抖落了身上的灰尘,站起来咧嘴一笑,说我判断得果然没错,通天锦的无差别攻击中,只有被这小子遮挡的角度,才是安全的。 此时此刻,他脸上憨厚的笑容,看在我眼里,却有种恶魔般的奸猾。 难怪他一出现,黑木崖掌教就像暴走了一样,发起了攻击了,大有不取他性命誓不罢休的架势,甚至还开金口,给了他一个“貌似忠厚的奸诈小人”的评价。 老一辈的眼光,果然超越了以貌取人的阶段,半点都不含糊。 只是现在看来,这个评价还太低估白城了…… 在那天威一般的攻击中,还能瞬间镇定心神,找到安全的角度,甚至连我这个敌人都可以利用,这样的心智,简直就应该用妖孽来形容! 我警惕地横剑胸前,退后了两步,戒惧地看着白城。 但他却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仰头看着宝座上的黑木崖掌教,自信满满地笑了起来。 他满怀感慨地说大姐头啊,别装啦,你、我,还有小绳子,咱们都是百十来年的老交情了。你是什么德性,难道我还不知道?当年你逼视小绳子的父亲,我带着他叛出黑木崖,从那时候起,我做梦都在盼着这一天,你的性格,你的武功,我也都推演了无数次了……老实说吧,你现在已经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我听得一脑门子的冷汗,敢情这两位都是从黑木崖叛逃到晓月组织去的,难怪这手段和我见过的其他人就是不一样,刚刚的啊。 面对白城的咄咄逼人,黑木崖掌教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笑,冲我努努嘴,说算起来,铁索横江虽然现在大小也算一号人物,但还是低了本座一辈,你也低了我半辈,和你们这些晚辈交手,本座多出一次手,都算是以大欺小,这样吧,你们把这个小子打发了,姐姐我再亲手收拾你们就是。 我一听大佬这番话,心里就慌了,以我这段时间对黑木崖掌教的了解,她会这么说,多半就证明她和白城推断的一样,已经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本来受了那么重的伤,先和我打了一场,然后又在铁索横江的手上救了我一命,刚刚还发出一个极具震撼力的大招…… 她到底是天人,不是神仙,要是这样,都还有一战之力,那我都要带头跪下喊爸爸了。 可问题是……大姐大妈大嫂大奶奶,您装逼的时候,能不能不把我一起套进去呀? 我满腹怨念,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那边白城已经是哈哈大笑起来,说大姐头啊,你果然还是老样子,死要面子活受罪,乖乖去死了不好吗?你这样虚张声势,也就只能骗一骗小绳子这个天真的孩子……也罢,既然你这么看好这小子,那我就先摘下他的头颅,献在你座前,再杀你,也算是对你过去照顾的感谢吧! 黑木崖掌教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说随意啊! 听了两人的对话,铁索横江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而白城,却是已经把视线从黑木崖掌教的身上,一下子转移到了我脸上! 刹那间,我只觉得浑身一紧,仿佛青蛙见到了蛇,兔子见到了老鹰,瞬间产生了一种被天敌盯上的感觉! 第566章 意志对决 糙! 和白城产生气机感应的一刹那,我顿时被吓得毛骨悚然,一个箭步就蹿出去老远,避开了他的目光。 要知道,我现在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先天战力,但他却依然能给我一种天敌般的感觉。 这就很值得玩味了啊! 先天高手,在生命形态上,都已经和凡人截然不同了。 什么豺狼虎豹,这世上能称得上先天天敌的东西,已经不多了。而在人类中间,唯一的天敌,大概就只有天人高手了。 也只有天人,才有猎杀先天的能力。 而现在白城却能给我这样的感觉,虽然还远不如当初的乱离强烈,但也证明,这家伙绝不仅仅是表面上的先天这么简单……甚至很可能,他和无心人魔一样,至少也掌握着一门近乎天人、横扫先天的手段! 尼玛啊…… 望着白城那山峦一样的身影,我只觉得嘴巴里一阵苦涩。 恐怖的武力,再配上多智近妖的判断力,别说旁边还有一个保存了大半战力的铁索横江在虎视眈眈了,就算只有他一个人,我可能也很难撑到十招以上,就会被直接杀死! 我很确信自己的感觉! 幸运的是,白城似乎对自己有着充足的自信。 他也不忙着收拾我,反而饶有兴趣地在我的大宝剑上打量了一番,问道: 天剑门的人? 我苦笑着点点头,说对,愚剑仙正是家师。 他突然问了一句,愚剑仙前辈还好吗? 不知道怎的,在这一刻,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把真话说了出来,下意识答了一句: 死了。 说完以后,我才惊觉失言,满心骇然地盯着白城,却是一点借势压他的想法都不敢有了。 他却是满不在乎地冲我眨眨眼,还是一副豪迈大哥的表情,说一点小把戏,别介意啊。 你麻痹,这是小把戏吗? 我心里简直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知道,刚刚之所以会出现那种我不由自主口吐真言的情形,就是因为我的心神,已经完全被他的气场压迫住了,才会不由自主地回答他的问题。 这种情况在六扇门的审讯中很常见: 比如一个嘴巴死硬的犯人,各种酷刑都不招供,然而只要那些气场够大的资深捕快一露面,可能只是一个眼神,他们马上就怂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以后还只买这一个捕快的账,其他人还是审不出东西来。 心神交锋上的事情,就有这么奇怪。 但问题是,在堪破了胎中之谜,又经历了降龙木的淬炼之后,我现在的心神强度,就算和一般的先天高手相比,也绝对是千锤百炼、毫不逊色,甚至比起金山真人那样的水货,还犹有过之。 可刚刚那是个什么鬼? 我明明都没有感受到白城散发出的气势,居然就被他攻破了心防……这要是发生在战斗中,那还了得?不是一下就被杀掉了? 白城的眼神,在我的剑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又移到我身上,好整以暇地说: 剑不错,可惜人就不怎么样了……也就轻功看得过眼一点,你刚刚跑得很快啊…… 霎时间,我只觉得心中一阵难以形容的屈辱。 剑不错,但是人就不怎么样了。 这样的评语,我自从出道以来,已经不止一次地收到过了,但却从没有一次,让我如今天这般屈辱愤怒。 我一直以为,剑是我实力的一部分,剑强了,我肯定也不会弱。 然而白城的一句话,却像是挑起了我的心魔,让一直以来淤积在心里的窝囊气,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我心里催眠一样大叫,让我把大宝剑丢了,然后靠自己的拳脚功夫,把眼前这个蔑视我的大汉,打个满地找牙!让他看看,剑不错,我的人更不错! 不过,就在我将要把心里的冲动付诸实施的时候,黑木崖掌教清脆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小心,别着了他的道! 我心中一惊,瞬间如被一盆冰水淋在了头上,顿时清醒了过来。 这时我才明白,就刚刚那一句话中,我竟然又在不知不觉间,就被白城迷惑了。 再看自己握住大宝剑的手,已经松开了大半,再多松开一丝一毫的距离,大宝剑就要落地,那时我可以说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了。 我几乎是用一种恐怖的眼神看向白城,却发现他的伎俩被黑木崖掌教破去以后,黝黑的脸庞也是泛起了一抹潮红,显然受到了伤害。 但他马上就把伤势压制了下去,反而抬头看向黑木崖掌教,说大姐头,看来你真的很看好这个小子呢,宁可在我们面前丢面子,也要保住他…… 丢面子?什么意思? 我心中一阵疑惑。 然而下一秒,我就明白了,几乎在白城话音落下的同时,黑木崖掌教突然一口血就吐了出来,随即整个人再也不复之前威严端坐的样子,软软地瘫在椅子上,眼看着就气若游丝了。 看来刚刚破去白城的话术,非但是白城受到了伤害,她也同样付出了加倍惨重的代价,以至于都陷入这种有进气没出气的弥留状态了。 也难怪白城会说她死要面子活受罪了,如果不是实在撑不下去了,恐怕她还要继续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肯在两个曾经的小弟面前露怯吧! 而且就算现在都已经伤得快要死掉了,黑木崖掌教竟然还一边吐血,一边看着我,说: 白城这小子,从小就擅长玩弄人心,你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但是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喜欢掌控局面,然后玩弄人心,最后让别人在恐惧中败亡……不过,如果你真的得到了诸葛若兰的真传的话,那你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克星了! 她每说出一句话,就要吐一口血,没两句话,宝座下面就已经积累了一滩鲜红。 这场面,看得我那是心惊肉跳,真怕她哪句话没说好,一口气噎住了,就再也喘不上来了。 不过,她的话也确实提醒了我,像白城这种类似迷魂术的伎俩,虽然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返璞归真、不露一丝痕迹的地步,但说到底,也就是武道的一种利用技巧。 诸葛若兰那大智若愚的剑心,正是这种鬼蜮伎俩最好的克星。这样的话,得到诸葛若兰传承的我,又凭什么不能收拾他? 万般心魔都斩除得了的慧剑术,难道还解决不了区区一个迷魂术?笑话! 抱着这样的心思,当白城再一次带着憨厚的微笑,冲我说话的时候,我猛地一瞪眼,心中剑意暴动! 霎时间,空气里竟然像是响起了万千虚无缥缈的剑鸣! 下一刻,白城居然脸色一白,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看那样子,迷魂术被慧剑术斩破带给他的伤势,却是赫然比先前黑木崖掌教亲自出手破法的时候,还要严重得多! 第567章 枉死城、鬼门关! 你很不错,真的很不错……大姐头果然没有看错你,真不愧是天剑门的当代传人,厉害。 迷魂术被破,白城不动声色地擦掉了自己嘴角的血迹。 沉默了一下之后,他才继续露出那招牌式的憨厚笑容,冲我默默地一挑大拇指,比划了一个“你很棒”的手势。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我心中那遇上天敌的警兆,却是瞬间又浓烈了十倍不止! 这家伙……动杀心了! 我心里一阵无奈。 如果说之前他对我,还是出于一种猫捉耗子的戏弄心态,那现在,我优秀的表现,却是让他正视起我来,也存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心思了! 可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太优秀了要被杀掉,但表现太怂的话,恐怕我现在早已是个死人了……白城这货想杀我,难道我还能束手就擒、不反抗了让他杀不成? 两害相权,还是取其轻吧…… 我叹息了一声,竖起了大宝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是伤你,还不算太棒,我想试试能不能做到更棒? 更棒? 听了我的话,白城的脸上骤然浮起一抹古怪的神色。 他突然张大嘴巴,开始狂笑,一开始,还只是开心,但是慢慢地,他的笑声中,就充满了无尽的扭曲、凶残之意。 我这才明白,之前的憨厚老实不过是伪装,现在这个像凶兽一样狂笑着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声声大笑,在大殿中连绵不绝,连铁索横江,都仿佛被这个状态的白城给吓到了,不动声色地朝旁边退了两步。 蓦地,白城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低下头,眼中凶光毕露,一股滔天的煞气扑面而来。 然而他望着我,声音却是愈发轻柔无比地问道: 那么,你打算怎么更棒呢?杀了我吗? 两种反差极大的感觉,让他的形象更加的扭曲变态。 我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和恐惧,我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装逼的一句话,居然会引来如此糟糕的结果。 只是事已至此,总不可能我道个歉白城就原谅我的。 因此我也只能本着死鸭子嘴硬的精神,硬着头皮咽了口唾沫,然后装作无所畏惧地笑了笑,一本正经地答道: 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我确实想试试。 哈!那就试试吧!我给你这个机会! 白城真不愧是阴险的小人,嘴上说着给你机会的话,但自己却是脚下一踏,居然抢先对我这个晚辈发起了偷袭,当头一掌就拍了下来! 幸亏我对他这种表里不一的言行,早就有了防备,见状撕破脸大骂一声“不要脸”,一闪身,倒是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了他这一次偷袭。 白城仿佛被我的躲闪彻底激怒了,双臂张开,突然做了一个拉门的手势,大喝一声: 你不是很能躲吗?来,再躲一个我看看! 被他的杀气一逼,我下意识地就又踏步往旁边逃去。 不过就在这一刻,我心中突然闪过一抹警兆,因为我想到,他明明都没有动,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奇快的一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已经提前设好了埋伏,在等着我一样? 心里有了这样的疑虑,我脚下的动作不由自主就慢了一拍。 然后,我只觉得面前像是突然出现了一堵透明的高墙,坚不可摧。 我就这么一头撞了上去,顿时被撞得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地上,鼻子里面也全是酸酸的感觉,满脸暖流,显然是流血了。 即使如此,我也不由得感到庆幸,甚至后怕。 如果我刚刚没有慢上那一步,而是全速撞上去的话,只怕我现在早已头破血流,被撞晕了过去。 那样的话,不单是我,就连黑木崖掌教,还有在宝座密室下破关的潇潇,都会陷入到任人鱼肉的险境中去! 我晕晕乎乎地坐在地上,手里还紧紧地抓着大宝剑的剑柄,只等白城上来偷袭,就趁机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然而他却没有上来,只是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鼓掌,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拍手声,同时说真不愧是大姐头看中的人,果然反应就是灵敏,居然能察觉到我布下的枉死城。 这话说得我一阵羞愧。 刚刚才放话要杀杀别人试试,转眼就被撂倒在地。 这个结果,让白城的话落在我耳朵里,怎么听都像是反话。 偏偏他的语气还真诚无比,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也因此就愈发显得讽刺无比。 枉死城…… 我在心里咀嚼着这个鬼气森森的名字,撑着大宝剑站了起来。 我这才惊讶地发现,就在我眼前不远的地方,我被撞出来的鼻血,竟然诡异地悬浮在离地几尺的高度上,呈现出惨烈的平面喷溅状,一来彰显着我刚刚撞得有多狠,另一方面,就好像那里,真的存在着一面无形的墙壁一样。 我警惕地看了白城一眼,发现他确实没有趁机偷袭的意思,这才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 果然,在我撞出来的血迹附近,我真的摸到了一面坚硬无比的气墙。这个发现让我心中瞬间大惊! 以自身真气营造一面气墙阻敌伤敌,这在如今的武林中,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只需要先天的修为就能做到。 甚至因为这样造出来的真气散而不聚,杀伤力不足,气墙还只能算一种比较低端的真气运用技巧。 除了某些特殊的场合,几乎不会有先天高手主动选择去用的。 但是此时白城弄出来的这堵气墙,给我的感觉,和一般的真气墙却是截然不同。 一般的真气墙,说白了还是真气,只不过弄成了墙一样的形状而已。 如果用手指摸上去,大多是软中带硬的触感,需要通过真气本身的属性来伤敌,而且因为气墙极其消耗真气,往往是一放即收,并不会一直存在。 然而此时白城布设在我面前的气墙,不但存在时间奇长无比,我都在地上坐了半天了,它还没有一点消失的迹象。 更重要的是,这堵“墙”给人的感觉,是坚硬而冰冷的,就像真正的青砖垒砌而成的墙壁一样。 如果这是真气所拟化,那么“砌”这堵墙的人,他的真气到底要凝实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出这样的效果? 天人……够不够? 每每一想到这个猜测,我就有种心胆俱裂的感觉。难道白城也和我一样,也是在某个方面突破了境界局限的存在? 我越想越觉得可能,因为世界之大,幸运儿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但同时,越觉得可能,我心里就越怕。 不知不觉间,我只觉得一股颓废的意志慢慢侵入我的心海,侵蚀我的斗志,让我下意识地又要放弃反抗的念头。 幸好,在这个十万火急的关头,又是黑木崖掌教——这个对白城非常熟悉的人点醒了我。 她蓦然传音,说你不要失望!这个气墙的效果,并不是白城的真气过于凝练,而是他的真气本身的属性,就是坚固,除此之外,他什么优势都没有! 听她这么一说,我下意识地又是一记慧剑术,把白城不知不觉缠绕过来的迷魂术破掉,然后才恢复了正常。 我想是的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尼玛坚固的属性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的真气还是冰火双属性,我还能给你玩冰火呢?你个只会糊墙的充什么大佬?! 这一次,白城对我的慧剑术早有防备,因此没有强使迷魂术,只是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因此迷魂术被破去,也只是退了两步,然后就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说,看样子大姐头又把我枉死城的秘密告诉你了?没关系,你如果真觉得我这一招只是真气属性使然的话,那不妨破一破试试看吧!不过看在她的面子上,我可事先提醒你了,敢小觑我的人,最后一定会吃亏的哦! 第568章 两种智慧的碰撞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缓缓抬起了剑,说那我试试看吧。 事实上,就算白城自己不说,我现在也绝对不敢对他有一丝半点的小觑之意了。 这家伙,绝对是我碰到过的最危险、最难对付的敌人之一……而且,就算不是那个第一,也绝对在三甲之列。 智慧和力量,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结合,再加上那种精心伪装起来的残暴心性。天人以下,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步步为营,玩弄于鼓掌之间。 对话进行到这里,就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白城猛地一踩地面,坚硬的地面,就像在他脚下发生了爆炸一样,碎石飞溅。 而借着这反震之力,他已经拖着一抹残影,瞬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一掌带着滚滚气浪,当胸推了出来。 在知道了他的实力之后,我当然不会再和这种隐隐高出我一个大级别的高手硬碰硬。 敌进我退,眼看白城已经逼近到我面前,我第一反应就是抽身暴退! 然而就在这时,之前那种警兆,又一次浮现在我心头,我微微一踌躇,终于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感觉! 我飞快地抬起大宝剑,挡住了白城这气势汹汹的一掌。 可出乎我预料的是,他这一掌里蕴含的力道,远远不能与我想象中的暴击相提并论。 当然,这也不是说他这一掌就能被小觑了。 像他这个级别的高手,哪怕是随意一举手一投足,都有天崩地裂的威力。 这一掌虽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暴烈,但也还是打得我连连后退,只是没有受到震伤而已。 更让我难以置信的是,就在我后退的过程中,我感觉自己的后背,分明又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墙壁……而那个地方,本来应该是一片坦途的! 枉死城……他妈的又是枉死城! 我脑海里瞬间掠过这么一个词。 不用照镜子,我也能想象,自己此时的脸色已经难得得无法形容。 难道,这个枉死城真的已经不仅仅是一堵单纯的墙壁,而是像它的名字一样,已经是一座困坐愁城的城池,把猎物周围都困死,让我只能枉死其中?! 不对,该死,又是迷魂术! 我感觉到自己心里的沮丧,突然慧剑鸣动,猛地惊醒了过来。 我这才察觉到,这又是白城在用他的迷魂术干扰我。 要说这家伙,还真是变态,强大的实力,配上这如春风化雨、无孔不入的迷魂术。如果不是我的武功隐隐克制他,恐怕一个照面就已经被击毙了。 不过心里有了一个想法的雏形之后,我也不忙着和白城硬碰硬了,而是开始在周围左冲右突起来。 很快,在连续碰了几次壁之后,我就确定,在我周围的空气里,的确是被白城建立起一座真气的城池,范围大概是方圆三丈的样子。 因为心里已经有了思想准备,所以在得到这个结果之后,我倒也没有多么沮丧。反而开始飞快地思索起破局之道。 枉死城的硬度我已经试验过,非得我全力爆发才能够斩得开。 只是这样一来,我必然会因为回气不及时,出现短暂的防御空虚。 以白城的眼力,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机会,趁虚而入几乎是必然的。 在这种情况下,我很难抵挡他的进攻。 更何况,枉死城本质上不过是四面气墙,和别的先天高手的护身气幕就是一个玩意儿。 假如我又是开大招又是自伤,最后不过打破了一面随灭随生的气墙,那我接下来还要怎么跟白城动手?人家倒是手一招,就能随时再立一面,可我有几条命去跟他拼? 本来就已经是在劣势了,这种亏本生意绝不能做……唔,这么一来的话,就只能想办法和他两败俱伤了吗? 慧剑术已经被我开动到了思维的极限速度。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慧剑术并非只是一门剑术,或者斩除杂念的法门,更多时候,它也能充当管控大局、制定战术策略的核心。 比如说现在,我脑子里就在不断生成一个又一个的作战计划、然后又因为种种破绽和缺陷,被一一自我否定掉,如此大浪淘沙的筛选之下,一个在目前环境下最好的策略,也渐渐浮现成形。 可以说,现在的战斗,已经不是力量与力量的对撞,而是我和白城两种走上了不同道路的智慧的碰撞……以我的理智,对他的狡诈! 现在胜负的关键,就看到底是谁先看破对方的意图了! 几番思索之后,我突然冷静了下来,不再左冲右突,甚至连攻击的意图都撤了去,只是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白城。 他像个站在田间地头的年轻农夫一样,摸了摸后脑勺,呵呵一笑,说怎么不尝试了?是打算放弃了吗?这才对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勇气,明知不可为而不为,是智慧…… 不,我只是找到打败你的办法了。 我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淡然道。 白城脸上露出一抹错愕,问真的假的? 我自信一笑,抬起大宝剑,一缕蓝火已经在剑刃上燃起。 我说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自从练成了慧剑术,这种时刻智珠在握的感觉,实在是非常良好。 白城固然是拥有天生的狡诈,但就像狮子老虎再凶狠狡诈,也不会是猎人的对手。我也同样相信,先天的狡诈,绝不可能和慧剑术这种高度进化过之后的智慧相提并论! 白城憨厚地点点头,说好,那就试试吧,你要真能打赢我,我带着小绳子转身就走! 铁索横江恼羞成怒,说你说自己就说自己,为么子要带上我?! 白城哈哈一笑,说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吗?要是连我都拜了,你觉得你留下来还有一点生路? 铁索横江哼了一声,还在嘴硬,说那也不一定。 好了,少在这里扯几把犊子了……白城,你枉死城刻意隐藏的弱点,其实就是你自己吧? 我打断了白城和铁索横江的斗嘴,严肃地问道。 当然,我在说出这话的时候,肯定是用笃定的语气的。 白城不自然地笑笑,问何以见得? 我说你虽然不停地攻击我,但我看出来了,你的本意气势还是想逼着我主动去撞枉死城的城墙,你为了维持四面气墙,其实自己剩下的余力已经不多了……枉死城,枉死城,又怎么能缺了鬼门关?嘿嘿,你本人就是这座城的城门,只要打破了你,就能逃出鬼门关……我猜得对不对?! 最后一句话,我像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心一样,几乎是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吼出来的。 然后也不等白城回答,我已经带着一股义无反顾的气势,将手里的大宝剑轰然投掷了出去! 给我破呀! 第569章 虎狼的反噬 大宝剑带着一抹毁灭一切的蓝色火尾,宛如一颗沉甸甸的火流星,呼啸着飞了出去,砸向白城。 平心而论,在我练习的所有剑术中,掷剑术是除了暴剑术之外,杀伤力最为凌厉的杀手锏。 如果再算上剑上附加的鬼火的话,有时候甚至连暴剑术都未必比得上它! 这是一门真正破釜沉舟的剑术! 出剑的刹那,我眼角的余光看到铁索横江一脸便秘的表情,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两个变态”,然后一甩手中铁索,像只猴子一样,三两下就爬上了大殿的顶梁,消失不见。 他的古怪表现,让我心中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显然,他是认定了我和白城的这一次碰撞,会对他造成威胁,才会不顾面子,做出这种近似于落荒而逃举动来。 只是现在,掷剑术已经出手,我也没有把它再扯回来的理由,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看到在苍蓝色的火光照耀下,白城一直憨厚稳健的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了一抹惊慌的神色! 这更加坚定了我一定要死拼到底的信念: 先天巅峰又如何?反正大家都是一条命,无非就是个同归于尽!比狠,小爷我可是半点不输你啊! 在快到极限的大宝剑面前,短短三丈的距离几乎是转瞬即逝。 当它飞到白城面前的时候,果然又一头撞上了一堵无形无相、却又坚不可摧的高墙! 然后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 霎时间,我的视野里,完全被一片茫茫的蓝光所充斥。 刺眼的爆炸火光,把整个黑暗的大殿照得纤毫毕现。 只有一根根柱子的影子,被光芒拖得老长,投射在大殿四面的石壁上,载浮载沉,张牙舞爪,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手! 滚烫的气浪扑面而来,我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眼睛,然后就感到裸露在外的皮肤,在热风中迅速被灼出水泡、然后爆裂、流出血水……一股剧烈的疼痛在一瞬间就淹没了我的全部神志! 这个时候,我满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铁索横江真他妈不愧是老江湖,逃命逃得真及时……糙! 接着,我的念头就到此戛然而止。 一股止不住的虚弱和撕裂般的疼痛,从丹田传遍全身,我双腿一软,直接半跪在地,连收回大宝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双手撑地,努力抬起头,想看一看自己这一击的战果到底如何。 虽然就这么认怂很丢脸,但是打到现在,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不行了……要是白城还没有被我打败,我也只能瞑目待死了。 然而,出现在我眼前的画面,却让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熊熊的蓝色火焰,在白城的枉死城上燃烧着,火舌蔓延,勾勒出一个四面围城的轮廓。 大宝剑就正插在白城正面的那堵墙上,剑尖离白城的鼻尖,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火舌吞吐,仿佛随时都能燎上去,却又像隔着一条永远无法逾越的天堑。 远远看去,大宝剑的剑身,仿佛是悬浮在空中,但是周围的火焰幕墙上,又分明出现了冰裂一般的裂纹。 明灭不定的火焰背后,白城已经收敛起刚刚的慌张,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只剩下麻木不仁的苍白。 只是他越是摆出这种面无表情的架势,我心里就越是忐忑,因为我完全看不出他是否还有一战之力。 无声的对峙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谁都没有说话,死寂的大殿里,只有火焰燃烧发出的哔啵声。 终于,白城张了张嘴,说话了,但他嘴角扬起的那抹微笑,却是让我的心瞬间沉落到了谷底。 他说,好了,不逗你了。先天以下的武者里,古往今来,你已经可以称之为最强了……可惜,你晚生了十年啊……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他忽然露出一个百无聊赖的寂寞表情,然后简单地挥了挥手。 当啷一声,他面前的火墙瞬间消解。 大宝剑颓然落地,终究是没能突破最后的一寸距离。 紧接着,随着大宝剑脆响落定的同时,四面燃烧的城墙,忽然在同一时间发出轰鸣,崩溃坍塌了下来。 滚滚的真气碎片夹杂着洪流一样的火焰,一下子就把我淹没在了其中! 烈火焚身,我的神智瞬间就在剧痛中变得模糊。 这一刻,我终于体会到了,过去那些被鬼火活活烧成灰烬的人,他们所经历过的一切痛苦。 这就是报应吗…… 我仰面倒在地上,眼睛已经闭上,但却依然能看到蓝色的火光,在眼前跳跃。 不过我也没有挣扎,就这么任凭苍蓝色的火苗在我身上燃烧着,心中却是已经完全绝望认命了。 不管怎样,能和一个半步天人的高手打到这一步,我此生的武道之路,也算是无憾了。 只是可笑前一刻,我还在心里讥讽白城的智慧,只是虎狼之辈的狡诈。 没想到转眼之间,我就被露出獠牙利爪的虎狼给反噬了,这还真是装逼必被雷劈啊! 我能感觉到,自己掌控的火焰,正在一点点地吞噬我的肢体。 尽管我已经全力调动真气去对抗这种厄运,但我心里也明白,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虽然暂时延缓了本就只差一步之遥的死亡到来,却要多付出十倍百倍的痛苦作为代价。 不过我真的不甘心! 我努力扭过头,却已经看不到宝座,只能看向不远处掌教宝座投射下来的阴影,心中满是悲凉。 就在这里,在和潇潇只隔着一墙之地的地方,我却倒在了离她不过咫尺之遥的距离上,这不得不说真是一种极其辛辣的讽刺。 白城的脚步声响起,停留在我面前。 我勉强移动了一下视线,就看到他已经抬起了手,掌中正抓着我的大宝剑。 没有和大宝剑心意相通的能力,他自然发挥不出大宝剑的种种玄妙,然而只凭着后者的重量,他就是轻轻一放手,也足以轻易斩落我的头颅了。 他最后冲着我笑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手。 我叹息一声,也随之闭上了眼睛。 不过,就在我马上就要丧生在白城的毒手之下时,我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喑哑的机关声。 紧接着,不等我辨识出这声音的来历,一股熟悉的幽香,突然充斥我的鼻端。 砰的一声,狂风掠过,大宝剑没有落在我的头上,反倒是白城发出一声惊叫,然后那声音远远地离开,仿佛他被什么人轰飞了出去。 我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了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倩影,毅然决然地挡在了我的面前! 第570章 颠倒众生 当的一声。 大宝剑落在我手上,一股浓烈的生机顿时倾泻而来,迅速修补着我严重受损的身躯。 这一刻,我的耳朵里,都仿佛能听见自己肌腱快速衔接、生长发出的唰唰声。 但是现在,我却完全已经忽略了这一切,甚至连从小就和我相依为命的大宝剑,此时此刻,都已经不再被我看在眼里了。 我所有视野、所有的心思,都只剩下那个被无限荣光所笼罩的倩影! 潇潇! 我嘶声叫了一句。 这才惊觉自己被烈火炙烤的声带,居然已经沙哑到了这个地步,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不过,这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叫喊,却落入了那个刚刚打飞白城的倩影耳朵里。 她回过头,红着眼眶冲我甜甜一笑,柔声说,好了,我的大老爷,你辛苦了。接下来你就好好休息吧,剩下的都交给我就可以了。 她笑容浮现的那一刻,我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霎时就是一片空白。 什么“回眸一笑百媚生”,什么“六宫粉黛无颜色”,在今日功成出关的潇潇的面前,都变成了一句屁话! 她的美丽,已经完全超脱于辞尽之处。 我分明能感觉到,她的五官依然还是那个青涩柔美的小姑娘。 但她一颦一笑间,却宛如天上的仙女临凡,同时充满了圣洁和魅惑……不,那种感觉,已经不是凡尘俗世中任何词汇所有形容的了,甚至任何试图描述她的美的行为,都是对她的美的一种亵渎! 那是足以让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子,都会自惭形秽的绝美……颠倒众生、祸国殃民! 听了她的话,我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疲倦突然涌上了心头。 我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小心”,然后就在铁幕般的困意中沉沉睡去。 失去意识的最后刹那,我感觉自己的唇上,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印了一下: 湿润,温暖,随即飘然而去,让我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来…… 紧接着,不等我试图挽留那种暧昧的感觉,在我的耳边,蓦然响起了早已濒死的黑木崖掌教,那回光返照的狂笑声: 哈哈哈……好!太好了……我黑木崖有史以来第一个把天魔宝典练到大圆满的人,终于出世了,哈哈哈…… 她还说了什么,我没再听清。 一股安心和困倦的感觉涌了上来,把我瞬间淹没,死死压在了沉眠之河的最深处…… 天魔宝典啊,听起来就觉得好厉害的样子…… …… 这一觉沉眠,我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只是迷迷糊糊间,仿佛有人在我身边说话,可无论我如何努力,却又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又仿佛有人抱着我,亲吻我,拭去我身上的血污。 那轻柔的小手,落在身上酥酥麻麻的,让我难以自持,也激起一阵又一阵的娇笑声。 我还能感觉到,无论我在做什么,大宝剑都始终和我在一起。 有人用布条把它和我的右手捆缚在一起,不至掉落。 源源不绝的生机从剑上传来,修补我身体伤处的同时,更是将我当初饮下去的木心液中潜藏的生机也一并引爆。 最初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浑身的伤处在发痒,但是渐渐的,那种麻痒的感觉,越发向着身体深处蔓延,仿佛有几千几万只蚂蚁骨髓里爬动,痒得钻心,却又搔不到。 我努力挣扎着,想要摆脱这股煎熬的感觉,可惜无论我如何努力,却始终醒不过来。 我太困、太伤、太倦了…… 在充足的睡眠修补好我的身体和心神之前,身体的自我保护本能,都会将我的意识困在这黑暗的最深处。就像在那深海之底,偶尔能看到一点阳光,却终究浮不上海面,感受不了那波诡云谲的壮阔。 我只能强忍着那烈马奔腾般的旷世麻痒,一遍遍运行着天剑门的淬体功法,配合 大宝剑中传来的生机,由髓练血,引血入脏,疯狂锤炼着自己的内脏强度…… 就这样,当我自己都快要忘记功行多少个周天之后,内脏中那令人疯狂的麻痒,终于渐渐消退,最后终至于无。 这时,我才像睡梦中魔怔了一样,猛地一抖,倏然醒了过来。 我试探着睁开眼睛,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从窗口返照进来的晚霞,血红的晚霞对沉浸在黑暗中太久的我来说,依然有些刺目。 我下意识地以手遮脸,却被自己眼前那一只滑如凝脂的手背吓了一跳。 我明明记得,在昏迷之前,我这双手都已经被鬼火焚烧得血肉焦枯、肌肤崩裂。 然而现在,它却像是焕然一新,看去简直比女孩子的双手还要滑嫩、比婴儿的小手还要充满了勃勃生机。 可我又分明能感觉到,在这吹弹可破的外表下,蕴含着的,是难以形容的坚韧和暴力。 远比过去任何时刻的我,都还要更加强大。 就在我怔怔打量着自己双手的同时,突然,床头传来一声惊呼,啊,张少侠行了。 等我循声看去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一个娇小的背影,急吼吼地冲出门去,连正面都没有给我看到一眼。 我一阵愕然,这才得空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我正处于一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厢房中,安静整洁得就像一片世外桃源。 我愣了一下,坐起身来,从窗口望出去,这才发现,这里应该是黑木崖的某间客房,而在远处的山峦上,还有一道道未熄灭的烟柱扶摇直上,提醒着我,昨晚的战斗至今未完…… 战斗…… 我心中一惊,突然想起了昨晚那惨烈的战斗,然后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潇潇来。 虽然她破关而出,应该就意味着突破到了先天境界,而且听黑木崖掌教那得意的狂笑,应该还是先天中比较牛逼的角色了。 不过我可不会忘记,这一场战斗,晓月组织毕竟是倾巢而出,数以十计的先天在山上各处徘徊,如果只有潇潇一人的话,难免独木难支。 一念及此,我顿时焦急起来,加上醒来又没有看见,心中更是狂躁不安。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她找了回来的,那就绝不容许她像个梦幻泡影一样,再消失在我眼前! 情急之下,我什么都顾不得了。 只是草草穿好了裤子,然后光着膀子,就提起大宝剑,要往门外闯去。 不过,就在这时,那扇门板却是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瞬间露出了潇潇那娇艳如花的笑靥…… 第571章 大局初定 潇潇推门而入的时候,正要和往外冲的我撞了个满怀。 她哎哟了一声,然后瞪大眼睛看着光膀子的我,满脸羞红,半天才看到我手上的大剑,忍不住抿嘴笑着说: 你呀,都睡了一天一夜啦,现在山上的局面已经稳定了下来,不用你出手啦,你好好修养就行了。 不过话虽如此,但我却注意到,她在刚刚走进来的时候,眉宇间还带着凌厉的杀意,指尖也弥漫着丝丝缕缕尚未散尽的血腥味,和一抹刚刚才用清水洗净过的水气。 显然不久前,她才刚刚和人大战了过一场。 只是在看着我之后,这小妮子才瞬间转换了心情,卸下雷厉风行的外壳,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她这一笑,顿时如明媚阳光,惹得心神激荡,又是一阵失神。 缓过来之后,我才赶紧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然后强自微笑道,不用,错过了高潮,至少也让我赶上这一战的尾巴吧。 只是,我们两人强装出来的镇定,却被旁边一个小侍女的低声嘀咕给打破了。 看轮廓,她应该就是先前跑出去的那个小丫头。 这时见我穿衣服,她就小声道: 慌什么慌啊,又不是没看过,小姐刚把你扛回来的时候,身上烧得跟炭球似的,还要帮你处理伤口,哪里没看过没摸过啊…… 噗! 此言一出,潇潇的面子顿时挂不住了,脸颊上瞬间飞上两朵红霞,娇声呵斥了一句,小桃…… 然后就说不下去了。 她这娇羞的样子,看得我又是一阵把持不住,差点出了丑。 讲真,要不是有小桃这个电灯泡在旁边,我可能都要不顾场合,忍不住把潇潇搂在怀里一亲芳泽了。 不过现在嘛,我也是被这个心直口快的丫头,搞得哭笑不得。 尴尬地咳嗽一声之后,我就特明智地转移了话题,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了。 我问潇潇,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跟我说实话。 她想了想才告诉我,晓月组织这次确实是下了血本,不但来了两位数的先天高手,还调来了十来台投石器和床弩,给黑木崖的人力物力都造成了沉重打击,损失之大,可能几十年都恢复不过来,不过现在,有了她这个圣女居中指挥策应,无心人魔他们也一一杀了回来,再加上方壶冒死请出山的两尊天人老祖宗,现在晓月组织的败亡不过是在旦夕之间了。 然后她又劝我,说你真的可以在这里休息了,不管怎么说,这次黑木崖之危,你当居首功,做得已经够多了。 我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她身边了,只推说自己已经睡了一整天,睡得现在身子骨都在发痒,正是需要好好活动一下。 她拗不过我,又确实担忧战局,无奈之下,只好和我联袂出门,两人并肩向着远处夕阳下的战场而去。 在去巡山的路上,我才真正明白了潇潇所谓的“损失惨重”,到底有多惨重。 或许是因为整个的战斗还没有结束的缘故,因此在黑木崖的山头上,到处都能看到战死之后、尚未来得及收敛的尸体: 其中有晓月组织的人,但更多的,却是黑木崖的低阶弟子。 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横陈在如血残阳笼罩下的残垣断壁间,越发有一种触目惊心的视觉冲击力。 刚开始的时候,我每逢遇上敌人,都会把潇潇护在身后,自己上前去战斗。 尽管我知道,现在的潇潇,实力很可能已经在我之上了,但是身为男人的责任和尊严,还是让我没办法待在后面,坐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去染上血腥。 另一方面,在经历了昏迷中那不可言说的锤炼之后,我自己的实力,也已经攀升到了一个新的巅峰。我急于找到一个或者一些参照物,看看现在的自己,到底在江湖中能排到怎样的位置。 潇潇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对我的这点小心思,自然是看破不说破,只是背着手,俏皮地跟着我后面,享受被我保护的滋味。 或许在她的心里,这黑木崖上大局已定,与其急于求成,倒不如把这些漏网之鱼留给自己的男人,好好表现一下,顺带测试一下自己的实力。 于是,在她的刻意纵容下,我得到了超乎寻常的敌人,从一流二流、到半步先天,最后连普通的先天高手都出现了,然后再被我一一斩杀或者打败。 不得不说,这一番测试下来,结果还是喜人的。 直到这时,我才终于确定,自己在昏迷沉睡的时候,那种改造身体所产生的麻痒,确实不是幻觉,而是我实实在在的变强了。 半步先天以下的对手我就不说了,以前收拾起来就没有什么压力。 真正让我觉得惊喜的时候,还是对阵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普通先天……唔,就是一直被我拿来当度量衡的金山真人那个档次的货色。 若是放在以前,对付这种级别的对手,不出杀手锏的话,那我必须要经历一番苦战,而且胜负还在两两之间。 但是在经历了昏迷中大宝剑和木心液双重生机的淬炼之后,我现在终于可以毫发无伤地动用接近完整版的暴剑术了。 虽然事后依旧免不了浑身酸痛,吵着要潇潇给我按摩,但起码不会动不动就搞出那种浑身喷血的吓人场面了。 八九成完整版的暴剑术,那威力可想而知,连铁索横江这种出身武林圣地的高手,都在我倾力一剑下吃了大亏,何况这些野生的水货先天? 一路上,我们前后遇上了两名普通先天,我总共也就只出了两剑,他们就落得个一死一逃的下场,而且逃走的那个,还是因为我第一次无伤发暴剑术,套路不熟的缘故。 就这,他都还差点被砍掉了半边膀子,能捡一条命,已经算他走运了。 不过,我这种意气风发的连胜,最后在从主峰往其他峰头杀过去的时候,遇到了对手。 当我劈出的第三记暴剑术,被一个横眉冷眼的光头挡下来之后,我和他各自被震退几步。 然后我想也不想就呼唤起了潇潇。 我不是那种大男子主义不服输的人,她现在比我强,那是一定的。她之前能给我脸,让我表现,我领情,但是同样的,现在遇上了真正重磅级的高手,我也不会为了男人的自尊,就误了正事。 接着,潇潇应了一声,走了上来。 她冲着那光头,又是千娇百媚地微微一笑,然后劝说道: 师叔,铁索师叔已经伏法,白师伯也已经重伤逃遁,我黑木崖加入晓月组织的三人里,就剩你了,你确定真的要继续负隅顽抗下去吗?那样的话,可就不要怪师侄不念同门之情了哦…… 第572章 潇潇的锋芒 我一直知道潇潇强,但是直到她真正和这个拦路的光头动上手以后,我才震惊地发现,原来她竟然这么强! 没错,这个曾经貌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现在简直已经强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面对辈分还长她一辈的光头男的攻击,她只是轻轻一挥手,就由一抹带着芬芳的气幕自然而生,将光头男的招数统统阻隔了去。 一挥手,仅凭护身气幕就挡住了一个资深先天的攻击。 这样的战果,即使我这个旁观者看起来,都觉得多少有点不真实,但潇潇就是做到了 只是,她这种神奇的表现,对于战斗的另一方,就近似于羞辱了,连我都忍不住想要捂眼睛,更别说光头男本人了。 他像一只被蛛网粘住的小虫子,徒劳地轰击了几次气幕,却始终未果,脸上蓦然浮起一片恼羞成怒的涨红。 我知道,他这是要发狠了。 果然,下一刻,光头男从怀里掏出一只精光璀璨的钢爪戴上,舔了舔嘴唇,说小侄女儿,这是你自己找死,就怪不得师叔了……哎,多好一小美人儿啊!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突然像利箭一样飙射出去,身体旋转,带动手上的钢爪,疯狂撕扯起潇潇的护身气幕来。 潇潇的气幕对于防御重击一类的攻击有奇效,但是终究不可能凭借一片气幕,就在先天级的战斗中包打天下。 当光头男拿出自己的真本事之后,护身气幕终于抵挡不住,在一片裂帛声中,被生生撕裂开来。 大概是见到一直阻碍自己的气幕被撕开,光头男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有些猥亵的微笑,他说小侄女儿啊,乖乖束手就擒吧,你要是听话的话,师叔未必不能放你一马哦……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潇潇就冲着他露出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容。 我正看得暗自嫉妒的时候,光头男忽然在这个笑容前,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然后潇潇素手一扬,竟然像撕纸一样,把他颈子旁边一块皮肉活活撕了下来,鲜血淋漓。 血淋淋的场面,配上潇潇那宛若天人的笑靥,更有种别样的暴力之美。 啊!妖女! 光头男惨叫一声,捂住自己受伤的脖子,连连后退,脸上也浮现出惊怒交加的神色。 我可是看得出来,刚刚如果不是他在剧痛下,提前一个呼吸的时间清醒了过来,闪开了这一击中最危险的部分,那恐怕现在半个脖子都已经被潇潇撕裂,死得不能再死了。 最主要的是,看他迷惑忌惮的表情,我估计他连自己是怎么被伤到的,现在都还没有想明白。 而直到这个时候,潇潇巧笑嫣然的话语才响了起来: 师叔,怎么分神了啊?可不要因为觉得吃定师侄儿就大意啊……会死的哦! 不知道为什么,练成了天魔宝典之后,潇潇的一颦一笑间,都仿佛有了一种超脱世俗的魅惑,连声音都是那么的动人心脾。 然而在看过她出手的画面之后,连我这个实实在在的“自己人”,都忍不住为她手法的狠辣而感到咋舌……毒!太特么毒了! 招招致命啊! 而就在光头男愣神的这一刹那,潇潇已经再度欺身而上,身法宛如翩翩起舞的妖精,黏在他身边,就是一阵凌厉的贴身短打。别看她手上仿佛没有兵器,出招的时候,姿势也优美如舞蹈,但是只有身居其间的人,才能感受到那种杀机四伏的恐怖! 光头男的身法已经很快了,可潇潇永远比他更快一步,尤其是一双素手,看似弱不禁风,但这世上就仿佛没有它撕不开的东西。 这样没交手几招,光头男就已经被揍得浑身鲜血淋漓,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放声大叫起来: 马芳!你还不出手!不然等我死了以后,你这狗日的也落不得好! 北境王马芳? 听到光头男的呼救声,我心中忍不住一惊。 我这才想起,晓月组织的规矩就是两人一组,看来分裂之后,叛军一方也依然继承了这个传统。 而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光头男的搭档,居然会是北境王马芳。 北境王的实力我是见过的,身为当朝圣天子的血脉姻亲,这人的修为自不用多说,甚至可以说,已经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步。 在十万大山的剑塔中,他虽然被剑狂调动狂剑仙遗留下来的剑气重创。 但换个角度想想,能在天人级别的攻击下逃得一命,这本来就已经是一种实力的认证了! 几乎就在光头男的声音落定的同时,场中忽然唰地一声,多出一个满面风霜之色的男人,正是当初十万大山一别,就再也不见踪影的马芳。 我原本以为他会趁晓月组织归附朝廷之际,重回皇室的回报,想不到他居然又一次叛变,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上。 不过再仔细一想,我又觉得,这其实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毕竟先天高手都是有着自己的信念的,如果他真的想跪,那三十年前就跪了,也不会等到今天。 眼看着北境王和光头男两大高手,就要对潇潇形成夹击之势,我大叫一声,潇潇我来帮你! 然后仗剑就要上前接下一个人来。 没想到潇潇却是在百忙之中,还有空对我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她柔声笑着说:不用,你就站在旁边,帮我加油就好了,之前你已经表现很多了,现在怎么也要轮到我了哦!我也知道,你在压抑着那个境界……那么,现在该我向你证明,我不是你身边的一个花瓶了。 我被她说得一怔,然后下一刻,她和两大高手,就已经混战成一团。 让我惊讶得是,成就先天之后的潇潇,似乎也继承了这片土地上女人特有的坚韧。她在对付光头男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诸如一招秒杀之类压倒性的优势,这让我一度错判了她的实力上限。 可是现在,再加入了一个伸手丝毫不在光头男之下的北境王,她却依然打得有声有色,游刃有余,战阵之中,也非但没有捉襟见肘,反而像抽丝剥茧一样,又一点一点地把两人重新压制在了下风! 她表现出来的杀敌效率,就一如她的笑容,优雅、轻柔,却如春风化雨,坚定到不可抵挡! 她的身影像穿花蝴蝶一样,在两人间回旋飞舞,把两大驰名江湖数十年的老牌高手耍得团团乱转,两人恼羞成怒,疯狂出手,然而最后的结果不是对轰,就是互相错开,压根连她的衣角都摸不到一丝。 又打了几招,光头男突然身形一晃,失声叫道,不好,我着了这小丫头的道了,头好晕! 北境王连忙挥舞长刀,护住了光头男,同时冲着潇潇怒目而视,大骂道,小妖女,你到底使了什么花招!快把解药交出来! 潇潇根本不回答,只是嫣然一笑,然后陡然加快了攻击。 看到她的动作,我立刻明白,她之前的轻柔忍让,都不过是伪装,她等的就是这个战局转折的节点。 果不其然,这一次变招,潇潇的招式陡然变得凌厉无比。 如果说之前的攻击,是和风细雨,是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地让人湿透。 那么,现在她的素手间,就是瞬间卷起一片狂风暴雨,像带着一片狂暴的海,要把北境王两人瞬间吞没! 她不肯善罢甘休,北境王两人就难受了。 这才一小会儿的功夫,光头男摇摇晃晃的症状,就变得愈发严重起来,连脚步都踉踉跄跄。 在潇潇和北境王的战斗中,他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拖累。 北境王几次为了保护他,导致好不容易拼到的优势被扳平,顿时气得哇哇大叫,说死光头,你这废物,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快去把那边那个小子拿下,小妖女不给你解毒,你就杀了她的小情人……哎哟卧槽!要是这都做不到,你就干脆去死吧! 这话听得我一阵羞恼。 特么你就是擒住我的女人来威胁我,我都可以理解啊,但是你特么居然要拿我威胁女人,卧槽这事儿伤自尊的,你知不知道? 不过光头男却是听从了北境王的建议,发出一声困兽犹斗的狂吼,朝我这边踉跄奔跑了过来。 潇潇一见,立刻就要追击,但我把袖子一撸,大叫道: 潇潇,这事儿你别管!他奶奶的,这是赌上男人尊严的一战啊,看我不把这个光头佬打得满地找牙! 潇潇闻言,只得无奈一笑,支援我的打算也只能就此作罢。只是我还是感受得到,她在压制北境王的同时,又分了好大一部分精力在我的身上。 可不能让女人给看扁了啊…… 我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然后仗剑而上,一剑劈在光头佬的手臂上。 当啷一声,他手臂上的衣袖被大宝剑带起的鬼火完全击碎,燃烧成了片片飞舞的火蝶。 只是在那下面,却露出一对黄铜色的护臂,堪堪挡住了我这一剑。 可慧剑术的攻击,从来都不是只有一招的,而是见招拆招,连绵不绝,一剑不成,我撤剑再削,逼得光头佬后退一步。 随之跟进,运剑如风,第三剑已经在光头佬稳住阵脚之前,唰地当头斩下。 这下子,他终于再也撑不住了,大叫一声点子扎手,风紧扯呼,然后就真的转身跑了…… 跑了…… 了…… 这尼玛…… 讲真,连我这个对手,都没想到光头男如此无耻,说扯呼就扯呼,扯得毫无拖泥带水。 被队友卖了的北境王更是瞬间就在风中凌乱了,气得破口大骂,差点没一口气把光头佬的祖宗十八代都浸死在粪坑里。 只是很快,他的叫骂声就戛然而止。 因为在光头佬消失在山林间的同时,空出手来的我,已经和潇潇一前一后地堵住了他的去路,都露出了虎视眈眈的神情! 我们两个异口同声地说道: 北境王,认命吧! 第573章 大殿议和……亲 北境王的抵抗,一直持续了一刻钟,最后在一声闷哼中尘埃落定。 说是我和潇潇一道围攻这位江湖前辈,但是事实上,其实一直是潇潇在打主攻,我不过是在一旁敲敲边鼓罢了。 只不过在最后决战的时候,她很体贴地照顾到我男人的面子,虚晃让了一招,把收人头的机会推到了我面前。 然后,纵横边疆数十年的北境王……就死了。 死在我这个出道不过一年的小子手里。 他也是我们在这一战中,拿下的最后一个重量级高手。 之后,眼看晓月组织的中流砥柱一根根被斩断、倒下,叛军也随之树倒猢狲散,被击溃成了漫山遍野哭号奔逃的散兵游勇,继而被士气大增的黑木崖弟子一一绞杀,只有很少的一部分逃了出去。 这也是叛军的弊端之一。 他们虽然都曾经是训练有素的官军,但到底杀官造反,名不正言不顺,心里肯定发虚。 以往叛军势如烈火,战无不胜,让他们打打顺风局那还行,然而局面一旦稍有失利,这帮人马上就怂了。 对我们来说,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了。 当我陪着潇潇,把黑木崖诸多峰头都上上下下清扫了一遍之后,忽然有弟子飞身来报,说掌教有请圣女和张少侠前往主峰大殿议事。 让我意外的是,听到这个消息,哪怕面对强敌也安之若素的潇潇,俏脸上忽然浮起一抹紧张之色,抓住我的手掌也紧了一紧。 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可她却奇怪地不发一语,直到报讯的弟子离开之后,她才没头没脑地低声说了一句: 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的态度一定要强硬到不能再强硬为止! 啊? 我被潇潇说得莫名其妙,待要再问的时候,她却不解释了,只是长吁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你记住我的话就行了,必要的时候开杀戒都没关系,现在只希望走到那一步吧。 杀人? 这话说得我心中一紧,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哪怕是在乱世江湖中,人命贱如草芥,但需要杀人的场合,也绝不会是小事,要么涉及到无法妥协的原则,要么,就是攸关天大的利益分配。 那么,现在刚刚血战过后的黑木崖上,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又会有什么事情,需要以人命作为筹码呢? 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自己马上就会清楚。 因为我们最后肃清晓月组织高手的位置,离主峰并不远,全速奔行下,这几句话的工夫,掌教大殿就已经遥遥在望。 我和潇潇并肩走进去一看,只见其他人都已经就座,除了一些明显是在大战中幸存的长老,那个被我蔑视过一次的“大师兄”也在场。 不过他却不是主角,而是像个随从一样,站在另一个浑身气息出尘,明显已经超脱了后天藩篱的年轻人身后,冲着我怒目而视。 那年轻人低眉垂目,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把玩手指,我们进来的时候,他也是一副目空一切的架势,只有在目光扫视潇潇的时候,才会露出一抹贪婪的神色。 他这种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甚至比那位大师兄伪的怒视,还让我心里膈应,所以我立刻毫不客气地反瞪了回去。 他却只是轻蔑一笑,就低下了头,我也把头扭向一旁,继续打量在场的人。 这一次,我在贵宾席上看到福伯的身影。 福伯身旁,鬼影子已经换下了晓月组织的衣袍,依然是毫无存在感地站在一旁,对上我的目光,他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想问什么,但最后还是迫于场合,压下了询问的冲动,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我也点头回礼,然后又是一番寻找之后,终于在人群之后,看到无心人魔抱剑倚坐的孤傲身影。 他倒是没什么反应,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向我们这边投上一眼,但是剑鞘上出口一寸的血色锋芒,却是让我一愣。 因为这在天剑门的暗号体系中,预示着待会儿可能发生决生死的血战。 结合潇潇刚刚奇怪的提醒,我心中变得愈发沉重起来,尽管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要是有选择的话,我是真不愿意血洗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浩劫的黑木崖掌教大殿。 我打量了一圈之后,终于把视线最后聚焦在了上首的掌教宝座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随之响起,哟,来啦!来来来,快坐下,我们接着谈事情。 听着这个声音,我顿时就是一个哆嗦。 毫无疑问,会在这么庄重的场合,还用蛇精病的说话方式开口,无疑就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黑木崖的掌教了。 我多打量了她两眼,发现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已经换下了身上的血衣,但是从胸前不正常的凸起来看,她显然还是被钉在椅子上。 看来晓月组织这么多年的积累,也确实是掌握了对付天人的法子。 连黑木崖掌教被暗算,一时间竟然也解脱不得,只能被固定在原地。 注意到我的眼神,旁边马上有人大声出来呵斥我的无礼,但是黑木崖掌教却只是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若有所指地道: 没事,没事,就算暂时不能动了,但只要我在还在这座位上坐着,气也没断,那这黑木崖的掌教,就还是本座,轮不到其他人插嘴。 这话听得我又是一头雾水,因为她听起来好像是在和我说话,但仔细一想,又像是在警告这个冒头的家伙。 看起来,果然会无好会,这大殿里还真是暗流涌动啊…… 我这般想着,拉着潇潇的小手,就要往一处两座相邻的空位上走去。 这不,立刻又有跳梁小丑蹦出来,指责我不得对他们的圣女冒犯。 这一次我没有再忍,一个杀气四溢的眼神就瞪了回去。 你妈卖批的,老子好不容易才把心上人找回来,牵牵小手怎么啦?吃你家大米啦? 加上又想起潇潇方才郑重其事的警告,我犹豫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干脆站在原地不动了,大剑出鞘,浑身上下气势飞腾,大有“你再废话一句老子就剁了你”的架势。 那个喊话的长老,当然不会服输,也是桌子一拍就站了起来。 不过真不是我看不起这老头啊,他几十年真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半步先天的修为,我这一夜间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了。 不客气地讲,像他这样的,老子一只手吊打八个不是问题。 真正不按常理出牌的,却是黑木崖掌教。 就在我以为她肯定会开口劝架的时候,这个智障儿童居然又哦呵呵笑了几声,然后说反正剑都拔出来了,张劫你和潇潇就先别坐了,你们进来之前,正好在说你俩的事,看这架势,不如谈完了以后再入席,省得麻烦。 我听得一脸懵逼,我们的事,什么事儿? 而且您老这话给我的感觉,怎么像是鼓励在掌教大殿里开片斗殴啊? 我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但掌教大人却不理我了。 她忽然又威严起来,天人级别的气势瞬间横扫过全场,说咱接着讨论吧,我提议的,让圣女和天剑门张劫按照百年前的规矩,联姻和亲的计划,你们都觉得怎么样啊? 第574章 凭我张劫够不够! 什么?和亲? 我呆了一下,被这个黑木崖掌教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搞得十脸懵逼,一时百般滋味在心头。 天剑门和黑木崖,再加上道门圣地,三大圣地当年作为江湖上最顶级的势力,为了镇守江湖的太平,所以开发出了类似于王朝之间和亲的政策,这是我早就知道的历史。 比如潇潇这个圣女的位置,本来就应该跟天剑门的掌剑人、或者道门的道子和亲,同样,天剑门和道门也会有类似精心培养的女孩子,要下嫁到黑木崖来,作为联姻。 当然,三大圣地到底是江湖门派,这种联姻肯定不带有王朝和亲的那种强制性。 毕竟无论圣子还是圣女,日后都是一个门派中的实权人物。 若是让他们在嫁娶这件事上心怀怨怼,日后闹起来那还了得。那可是动摇根基的大隐患。 所以据我所知,过去通行的办法,是让各自配对的圣子圣女结伴遨游江湖。两人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年少爱慕,只要不是某一代的圣子或者圣女特别怂包,最后基本都能游出感情来。 但那已经是过去的老黄历了,如今的江湖,天剑门断代已久,道门和黑木崖失去了天剑门这个缓冲器,这些年也是互相竞争,早已发展得道魔不两立。 无论是在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一直都是针锋相对的。至于说联姻什么的,就更是扯淡了。 所以大多数时候,黑木崖的圣女和圣子虽然依然延续了旧制,但最后应该都是内部消化掉了,少有下嫁或外娶的情况发生。 我扫了一眼上座那个老神在在的少年先天,心里突然一咯噔,心说该不会这家伙就是这一代的黑木崖圣子吧?难怪潇潇叫我不要留手。 讲真的,我虽然很在意我和潇潇的感情,遇到掌教提出两派和亲这种事,我应该是高兴的,但同时,我又不愿意让我们的感情里,掺杂太多功利的色彩。 何况,以我的预感,总觉得这事儿应该不会那么顺利。 果不其然,掌教的话才刚刚说完没多久,马上就有长老跳出来进言,说江湖险恶,圣女年幼不知事,难免会被人所迷惑。何况天剑门虽然百年前和我黑木崖是盟友,但众所周知,灭派已久,这位张少侠到底是不是天剑门传人,尚且无有定论。就算是,那和百年前的天剑门,也完全是两码事了……老朽不赞成掌教大人的提议,倒是觉得,还是按照这百年的规矩,让我黑木崖的圣子圣女结合,亲上加亲更为妥当。 说着,他还不无恶意地看了黑木崖掌教一眼,说当年您不也是和上代圣子成亲的吗? 这话不知道触动了黑木崖掌教的什么痛处,她秀眉一皱,但马上就又张狂地大笑了起来,说所以老娘神功大成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废物给大卸八块了啊!怎么着?敢情你们是希望这一代的圣子,也这样死于非命哦?啧啧,多大仇? 她说话全无顾忌,话音刚落,那长老老脸就是一僵。 倒是那个少年先天马上就站了起来,说师妹若能杀得了我,我自然是心甘情愿的。 我一拍额头,果然这货就是圣子啊! 潇潇也不是省油的灯,听了圣子的话,马上把柳眉一竖,恨声说我杀不了你,你要不要试试看? 我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笑着拍了拍她的脸颊,说男人讲话,女孩子不要插嘴,在后面好好听着就行了。怎么?还担心我把你送人啊? 当然不会。 潇潇甜甜一笑,美得我脑袋里又是短暂的空白。 只是她的下一句话,却是把我瞬间又吓得清醒了过来,她说你今天要是自己搞不定这事儿的话,小心我给你三刀六洞。 我嘿嘿干笑两声,瞬间就回忆起她那小魔女的手段,心中暗暗赌咒发誓,心想今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哪怕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对不能在潇潇的解剖刀下走一遭,太特么吓人了! 主意打定,我干脆大步上前,拱了拱手,说在下不才,正是这一代天剑门的剑主,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关于两派联合的事情,我也有一点想法,这事儿事后我会和掌教细细相谈的,但是现在,我以一个晚辈的身份,为自己提亲,我和潇潇是真心相爱的,还请掌教大人恩准! 我知道现在不是怂的时候,因此直接就把自己的身份,抬高到了和黑木崖掌教平起平坐的地位上,反正我手握正剑,等于是直接师承创派祖师欧冶子。 按照天剑门的标准,正剑出世的时代,一切外剑都必须让路,因此我说自己是剑主,倒也没有错。再说反正当世的其他传人,无论是无心人魔,或者薛小蛮、孙浩,他们都有自己的心思,应该都不会来跟我争这个头衔。 黑木崖掌教哈哈大笑,说好小子,一下子就要跟本座蹬鼻子上脸了啊,好说,好说,我这个人开明得很,只要潇潇没有意见,我就同意了。 然而,几乎就在掌教说完话的同时,有人霍然站起,大声道: 我不同意! 我斜睨了一眼面色阴沉、一跃入场的圣子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问您是哪根葱啊?现在黑木崖和天剑门的最高掌权者都同意了,当事人自己也是情投意合,你的不同意……不好意思,无效! 圣子看着我,突然狰狞地笑了起来。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天剑门最高掌权者?嘿嘿…… 说罢,他浑身衣袍一炸,头上束发的金冠瞬间炸裂,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狂涌的真气冲得根根竖起,衬托得他犹如从地狱深处走出的大魔王。 滚滚气势朝我压迫而来,圣子冷声笑道: 想娶师妹?你凭什么? 不愧是圣子,光是这一手气势压迫,就已经远在无数先天之上,可惜他忽略了一点,就是我也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态度,我终于也不复先前的平静。 我松开一直拉着潇潇的手,冲她微微一笑,说你看出来了,我一直在压制,本来想多磨练一下自己的,看来不行了……今天就给你一个惊喜,让你知道,你未来的相公一直在压制着什么…… 潇潇被我“未来相公”几个字搞得俏脸通红,芳心大乱。 而我已经迎着圣子压过来的气势,猛地踏前一步。 下一刻,一股玄之又玄的高妙气势,瞬间从我的天灵百汇,直灌足底涌泉。 紧接着,一股与天地造化合二为一的感觉,从我身上扶摇而起 ,盘旋在整个大殿上空,更是高踞除了黑木崖掌教的所有人之上! 这么久的积累,这么多的辛苦,先天境界,终于在这一刻水到渠成! 破境入先天之后、起码强大了十倍不止的我气势一振,就把圣子压迫过来的气势轰然冲散,然后毫不留情地大步紧逼而上,厉声喝问道: 凭什么?就凭我张劫两个字,够不够?! 第575章 脱胎换骨,先天张劫 直到自己突破先天的那一刻,我才算是真正明白了这个境界的奥妙。 难怪在江湖上,踏入先天,就相当于朝廷中的王侯,只要不去招惹更加强大的存在,就已经获得了接近为所欲为的特权。 实在是这个境界,拥有先天以下所有武者都无法言喻的奥妙和强大。 过去,我虽然拥有了近似于先天级别的战力,但那多半是依靠大宝剑的存在,对于这个境界本身,依旧不甚了了。 但是此刻,在经历了大宝剑的淬炼之后,我终于补上了自己脏腑这最后一块短板,顺理成章地晋升成为先天高手。 可以说,此刻的我,真正一只手吊打七八个突破之前的自己。 别的不说,在传说中天地之桥搭建而成的一瞬间,我就知道,这个境界的关键之处,就是百脉俱通。 以自身的经脉作为沟通天地的桥梁,从此不再局限于一个小小的丹田,而是整个大天地,都会成为先天武者的真气来源,从此拥有近似于源源不绝、永远挥霍不完的真气。 这也是先天的真谛,返本归元,就像还在母体中的胎儿,浑身经脉就是输送营养的脐带和胎盘,而天地就是孕育一切、供给一切的母体。 先天高手,就是天父地母的骄子和宠儿! 这么形容吧,只要不是遭遇那种超强烈度的战斗,打到连身体都支撑不下去的地步,那么先天高手的真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无穷无尽的。 而且,和旁的先天不同,我在后天的时候,内力就已经拥有了属性,变成了一种近似真气的能量。 现在,在天地的淬炼下,我原本还只是真气雏形的冰心火壶功,现在也是轰然成形,经脉中涌动的无尽的寒流热意,澎湃不休。 在我的感觉里,它们就像真正的寒冰与烈火,天威浩瀚,中者无救! 就在我破境入先天的那一刹那,对面圣子猛地退后一步,面色一白。 他估计也是没想到,居然会碰上我这么一个缺德带冒烟,无聊到爆炸的主儿,明明早就可以破境了,却硬压着不破,结果就是他自信满满地想踩我的脸,结果被我瞬间逆袭,抽得满脸桃花开。 不过天可怜见,我这还真不是闲得无聊,非要扮猪吃老虎,而是有自己的考虑。 因为不管怎么说,我从下山加入六扇门开始,虽然武学进境是一日千里,但是到底修行日浅。和那些动辄成名几十年的大人物相比,到底是少了许多细节上的磨练。 可偏生自家事自家心里有数,不谦虚地讲,我这人是的积累太雄厚了,不破境入先天便罢了,最多只是个无关大局的普通先天战力,可一旦我有朝一日破境了,那绝对是一遇风云便化龙,江湖上的大多数人,都要被我踩在脚下。 到这个时候,天人以下,可能除了无心人魔这种先天巅峰还能力压我一线,九头龙他们还能在我手上撑持几招之外 ,其他人估计都是一招秒,这样的话,我还磨练个屁啊!直接上天和太阳肩并肩算了! 其实从醒来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有了破境的资格,只是我也没有想到,原本计划好要压制几个月的境界,这才一天功夫,就被逼到不得不破的地步。 所以说起来,我对黑木崖圣子也是一肚子的怨念无处宣泄。 不过幸好,还算能补救…… 我把恶意满满的目光放在圣子身上,反复打量,刺激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说起来,这家伙也算是江湖先天中的佼佼者。 如果一定要量化的话,他大概有相当于我现在六到七成的实力。 换句话说,就起码是四五个金山真人那种实力普通先天摞在一起,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在年轻一代中,这已经非常不简单了,除了我自己和潇潇,暂时还没见过如此强悍的年轻人,也难怪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可惜的是,他遇上的人是我……我可是一直以拯救世界作为目标的男人啊! 如果是把他当作磨刀石的话,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我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下,想想觉得自己现在实力反正也够了,想干嘛就干嘛,干脆大声挑衅道: 喂,那边那个什么玩意儿,哦,圣子,我说起来,可是又打了脸,又抢了你内定的老婆啊,怎么着?还站着干嘛?是男人就上来怼我啊…… 圣子脸色一黑,他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了,但还是很努力地在给自己壮胆: 小子!不要以为你仓促破入先天,就可以在本圣子面前大声说话了。根基不稳,等待着你的就是一条死路。 对他这种完全罔顾事实的言论,我直接就是嗤之以鼻,我哈哈大笑,说积累越厚,破境越快的道理,不用我再给你复习一遍了吧?秒破先天的含义,我也懒得再提醒你。反正现在就一句话,打不打,随便你!不打的话你就趴在地上学三声狗叫,小爷我就放过你,以后再给我为奴为婢,不然的话,嘿嘿……今天这一关你怕是难过喽! 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忽然觉得,真是特带感,很有种大反派的既视感啊…… 我都把话说到这一步上了,圣子便是胯下没有蛋,也是必然是忍无可忍。 他大吼一声,脸色涨得通红,倏地拔出一柄软剑,朝我当胸一剑,刺了过来,嘴里还大喊道: 今日便让你在我黑木崖上有来无回! 我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一直都是扮演着小跟班的角色,从来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此时好不容易脱胎换骨,战力大增,一激动之下,干脆把自己的心里话喊了出来: 老子上来了就没打算回去!潇潇是我的,黑木崖也是我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就是那只麻雀! 此言一出,黑木崖观战的高层中顿时一阵群情耸动。 但我这时已经大概判断出形势来了,所以根本不理他们,而是直接一跺脚,浑身剑气凌厉,人剑合一,被剑气包裹在内,笔直地向圣子合身撞了过去! 第576章 老子杀了又如何? 狂暴的剑气,从我周身要穴喷吐而出,轰然形成一条头角峥嵘、栩栩如生的苍青色巨龙,撞向圣子。 要说圣子也真不愧是这一代先天中的佼佼者了,面对我全力以赴的攻击,他没有慌了手脚,反而同样按剑而起,从软剑上射出无数夭矫如龙的剑气。 可惜,在我天剑传人的面前玩这个,你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何况双方的剑气体量差距实在太大,在我压倒性的优势面前,他射出的剑气在巨大苍龙面前,几乎是一触即碎。 咆哮的龙影一闪而逝,摇头摆尾地越过了十丈距离,然后一头撞在了圣子身上。 下一刻,圣子的护身罡气轰然爆碎,他自己也口吐鲜血,横飞了出去,浑身上下衣衫都被剑气切割得支离破碎。 砰的一声,圣子重重跌落在尘埃里。 他勉强撑起身子,脸上露出不甘和怨毒的神情。 我知道,像他这样一贯高高在上的人,可能从小就没有经历过从神坛到泥泞的堕落,更别说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前,被一个他眼中的野小子虐成狗了。 但是很快,当我拖着大宝剑一步步走近他的时候,他脸上的怨毒就变成了恐惧。 高手间都是有感应的,我想,他是从我的眸子里读出了杀心。 我信步走近面露恐惧的圣子,把大宝剑搁在他的脖子上,轻声道,抱歉,我的志向是你这种人所不能理解的……别,千万别求饶,反正求饶了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何必丢这个脸呢?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仇恨和恶毒,我是不会让自己的大后方留下这么一个隐患。所以,你还是安心作为黑木崖第一个被外人干掉的圣子,名垂青史吧! 我这话一说出来,顿时黑木崖的长老都像疯了一样,起码有一小半的人跳了出来,指着我声色俱厉地大骂: 你敢伤我黑木崖圣子? 圣子少了一根汗毛,也要你陪葬! 野小子也想在我圣地逞凶!好大的胆子…… …… 霎时间,一群长老腾地站了出来,大有剑拔弩张的架势。 或许是得了外援的鼓励,黑木崖圣子眼中也猛地泛起求生的渴望,趁着我眼神扫向众多长老的瞬间,他用力一把推开大宝剑,挣扎着向我扑了过来。 可惜的是,在刚刚的战斗中,他就已经受了重伤,现在的垂死挣扎,根本就不能对我形成任何威胁。 我只是一闪身,就轻易躲过了他的扑击,然后在背后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把他踹了个狗啃屎。 圣子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一股沮丧颓废之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我立刻明白,这一脚,已经彻底踢垮了他的信心,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高手再也回不来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强行收敛了兔死狐悲的心思,又把大剑放到了圣子头上。 然后猛地一昂头,冲着群情激奋的黑木崖长老大声挑衅道: 老子便是杀了他,你们这群连晓月组织都搞不定的垃圾又待如何?草泥马,来咬我啊! 估计他们都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还敢于主动挑衅,一时所有人的怒火,都被我吼得一窒,忍不住齐刷刷地看向宝座上的黑木崖掌教。 然而掌教却只是低眉垂目,像是没看到眼前的这一切般,自顾自地出神。 我又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潇潇,发现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唇角扬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我心里顿时就有了底,再次压了压大剑,咆哮出声: 说啊,老子就是杀了又如何? 这已经不单单是在挑衅了,完全就是在打脸。 霎时只听一片叮铃哐啷的拔剑声,那些支持圣子的长老已经出离了愤怒,纷纷拔出剑来。 倒是剩下的那部分长老,仿佛从掌教的态度里,嗅出什么不对劲的味道,非但没有跟风跳出来,反而往后面缩得更深了。 一个浑身气息浮动、只差一线就能突破先天的长老,率先走了出来。同时他冲着另外几人挥了挥手,几人会意,人影错落间,登时组成一个玄妙的阵型,估计是某种合击的阵法。 看来他们虽然激动,但都不傻,知道连圣子都惨败在我手下,他们如果单打独斗肯定也不是对手,因此上来就摆出了群殴的架势。 我也不阻止,就这么一脚踩在圣子屁股上,以这种极具羞辱性的姿势看着他们。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那为首的长老才朝我行了一个拱手礼,说让老朽们来领教剑主大人的绝学! 我哈哈一笑,说比人多啊?没问题……不过,就凭你们几个小虾米,也配跟本剑主动手,笑话!给我拿下他们! 我一声厉喝,接着,只听砰砰连声,无心人魔和福伯两人突然就出现在了黑木崖长老的阵型间,举手投足间,就把毫无防备的长老纷纷打飞了出去。 那为首的长老又羞又气,正要上来和我拼命。 突然,他面前人影一闪,鬼影子已经出现在了他前方,眼神直接锁定他。 这位乌鸦的师父,脸上还是那抹扭曲的微笑,嘴里也还是那句熟悉的台词,不过这次加了一点料: 你不动,我不动;你一定要动的话……就去死。 那长老在鬼影子的杀气激发下,紧张得眉毛胡须都竖了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鬼影子,果真一动也不敢动了。 只是,我们这种大举动手的行为,却是激怒了一些原本没有动静的长老,他们纷纷站起来怒斥我,说我竟敢在他们的地盘上群殴,简直就是不把整个黑木崖放在眼里。 对于这样的言论,我只是嗤之以鼻地笑了笑。 人家掌教都还站在那里没说话呢,就凭你们这些被晓月组织吊打的老弱病残,也敢妄言代表整个黑木崖?笑话! 这时候,大殿廊柱间,突然响起一阵衣袂飘飞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在黑暗中快速移动。 紧接着,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就在众人头顶响起: 哟!说得好,说得真好……就算杀了,你们又能如何呢?群殴是吧,算我老麻雀一个! 哈?不臣之枭? 我听着那个声音,马上认出了这个夜郎十凶中极有特色的高手。 他的轻功比起分别之前,显然又有极大的进步,说话间,也像是在极速的移动中,忽远忽近,即使是我,也完全无法定位到他的所在。 只是,他不是留在夜郎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下一刻,只听唰唰两声,长老们席位的背后,忽然落下两道蝙蝠一样的身影: 一人鸡胸鹰目,一人手持大斧,正是不臣之枭和楚南樵。 而且以我目测,这么短短几日间,楚南樵的气息,居然也突破到了先天,只是看起来有些仓促,境界不是太稳当。 只是越是这样,他们的支援就越让我觉得感动,这才是真正的朋友啊! 枭兄、楚长老,你们怎么来了?不是在夜郎那边还有事需要镇守吗? 哈哈哈……没事没事,你走以后,我们就和海君那老东西达成了协议,再拉上皇室的力量,结成联盟,共同对付邪教。说起来,这次能一举成立联盟,解除三大组织的后顾之忧,我们大家在古墟中并肩作战的经历可是起了大用,你小子功不可没…… 不臣之枭发出一阵豪爽的大笑,粗暴地一把推开挡道的长老。 那长老气急败坏想出手,但是被枭那鹰隼一样犀利的眼神一瞪,马上就怂了,讪讪地退后两步,只敢以眼睛怒目而视。 直到这时候,一个负责在外面值守的弟子,才惊慌失措地撞开大殿的门,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闯山。 这话一喊,诸多长老顿时面皮一抽,连掌教都很无奈地一捂脸,另一只手一指不臣之枭两人,说是他们吗? 那弟子这才看到大殿上的不臣之枭和楚南樵,一时僵在了当场,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眼下黑木崖的高端力量,几乎都聚集在这间大殿里,仅凭外面的低阶弟子,也确实没有能力拦下不臣之枭这个级别的高手。 因此掌教他们倒也没有见怪,只是无力地一挥手,对那弟子说你先下去吧。 负责防务的长老面子上挂不住,也站起来说我去加强布置,然后拂袖而去。 黑木崖狼狈的形状,被我们看在眼里,又是一阵忍俊不禁地大笑。 打发走了报信的弟子,不臣之枭和楚南樵才走到我面前,一人用力给了我一个拥抱。 然后不臣之枭才感叹道: 早知你小子不是池中之物,没想到这才几天功夫啊,就超越老麻雀我了。佩服,佩服,我果然没看错人。 我说我也很佩服你啊。 不臣之枭一愣,问你佩服我什么? 我说佩服你的眼光啊。 你这是变着法儿夸自己啊!年轻人要谦虚啊…… 谦虚了那还是年轻人吗…… 我说完这句话,几人又同时一阵大笑。 黑木崖的长老们,见我们几个就在他们的大殿上旁若无人的叙旧,一个个气得七窍生烟,眼珠子都红了。 一个脾气最火爆的长老终于忍无可忍,也不管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正在变得越来越大,大吼一声,就向我们扑了过来。 我们也做出了接战的姿势,只是,还不等我们双方发生什么实质性的接触,刚刚才关闭好的大殿大门,又一次被人从外面轰然撞了开来! 这下子,就连掌教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怒吼道: 这次又他妈是什么鬼? 当然是胖爷我啦! 一个肥胖的身影从外面一冲而入,手中大剑如龙,一剑劈飞了那个向我们冲锋的长老。 然后同样嚣张地叫嚣道: 刚刚我兄弟说过的话,现在胖爷再重复一遍,区区圣子,就算杀了又如何?嘿……还比人多?来啊!谁怕谁? 他一挥手,从大殿外的广场上,顿时哗啦啦冲进来一大票人。 我打量了一眼,发现都是当初在暗河山谷中看到过的熟面孔,都是他老子安西大都护麾下的旧部。 现在这些兵爷虽然都换下了制式的盔甲,但是身上那股子纵横沙场的彪悍之气,却是半点不少。 一群五大三粗的老兵往大殿里一横,顿时挤得满满当当的。惨烈的煞气战意腾空而起,瞬间激得不少实力不足的长老,都是面色一白。 你们要做什么? 一个长老色厉内荏地喝问道。 做什么? 我阴森地盯了这长老一阵,直到他畏畏缩缩地低下了头,我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话了。 这时候,我们一方的实力已经完全占优,按理说就算以势压人,也能够完美处理这一次的纷争。 但是我想起潇潇对我的叮嘱,却是在心里下定了决心,选择了一种最为决绝暴烈的方式! 我微微一笑,轻声道:我现在就让你们看看,我要做什么! 然后,在众人惊恐震撼的目光中,我突然用力一拉紧紧按在圣子脖子上的剑刃,霎时间,鲜血溅起。 他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像这些天我见过的无数死人一样,不管生前有多少光环笼罩,最后还不是难逃一刀。死掉以后的样子,又有什么两样? 做出这等震撼人心的大事之后,我直接无视了地上还在抽搐的圣子,抬起染血的剑锋,一一指向每一个愤怒站起的长老: 对了,我刚刚说过了,我不会在自己的大后方留下后患,所以不但他要死,还有你们这些出头鸟……也一个都跑不掉! 第577章 收服与合作 刹那间,大殿之中的攻守之势瞬间易手。 刚刚还是一群支持圣子一派的黑木崖长老,虎视眈眈地打算围殴我们。 但是此刻,随着我一声令下,胖子带来的军汉们,就三五成群地分割包围了这许多长老。 至于那些军士对付不了的,自然还有我们这些先天以上的高手出面,一个盯一个,转眼就摆成了一个他们根本无法破解的死局。 毫无疑问,现在只要我喊一声杀,那这里被围住的长老只怕一个都逃不掉,全是血溅当场的结局。 奇怪的是,面对这种已然算是动摇门派根基的事情,黑木崖掌教却依然没有站出来制止。 她只是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就像是不忍再看下去一样。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好在她虽然不说话,但这世上从来都不缺见风使舵的小人,此时一看到圣子毙命,圣子派大势已去,一些原本立场就不那么坚定的长老,马上就忙着站出来撇清自己了。 他们一个个嘴巴像涂了蜜一样,赞美我的少年有为,赞美我和潇潇的郎才女貌,辩白他们只是被圣子所蒙蔽的,和我们为敌并不是他们的本意。 总之,什么好听,他们就说什么,甚至连胖子那臃肿的身材,都被他们当作福气和威严的象征来吹捧…… 种种恶心的景象,不一而足,那个谄媚劲啊,我在这里都特么快没脸叙述下去了。 我听得腻歪无比,连忙冲胖子胖子摆了摆手,示意他来处理。然后自己就功成身退,牵着潇潇到一旁躲清静去了。 倒是胖子出身豪门,从小见惯了种种厚颜无耻的丑态,既不动怒,也不做色,只是指了指马屁拍得最欢的那个长老,皮笑肉不笑地问,说怎么?你想活? 那长老脑袋点得和小鸡啄米一样,说想活,当然想活,这世上谁不想活啊? 想活就好……来,这个给你。 胖子高兴地拍了拍这名长老的肩膀,转手就塞了一把刀在他手里。 这名长老一愣,您这是…… 还不明白吗?投名状啊。你只要拿着这把刀,杀掉一个圣子的死忠,你就能活下去啊。 胖子苦口婆心地解释道。 这长老的面色一下变得煞白,他提着刀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 胖子也不催他,只是微笑地挥了挥手,又从身后的士兵手里接过几把刀来,冲其他神色惨变的长老们说了一句话。 他说你们也是一样哦,条件不变,杀掉一个圣子的死忠,然后就可以活下来。不过想活的人要赶紧了,毕竟圣子的死忠就只有那么多,杀光了可就没有了…… 他没说没有了以后会怎样,但现在只要不是个傻子,就都能听出他话里未尽的杀意啊! 这句话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开始拿到刀的那个长老脸色猛地一变,他不再犹豫,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一下就盯上了人群中的另一个长老。 他指着自己盯上的目标,对胖子大声说: 这人是圣子的师父,也是圣子最亲近的人。我这就去杀了他,不过我的武功不是他的对手,还请你的人多多帮忙! 胖子呵呵一笑:好说。 圣子的师父被这名卖友求荣的长老指定之后,脸上猛地露出一抹狂怒的神色,他大吼一声: 张坚你个老匹夫,你敢出卖我……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张坚却是一言不发,咬着牙提刀就冲了上去。圣子的师父还想反抗,胖子随手打了个响指,福伯立刻像鬼魅一样冲上前去,一招就制服了他。 下一刻,他就被张坚决绝的一刀捅进了心窝子里! 张坚还唯恐他不死,狠狠拧转了一下刀柄,又拔刀补刺了两下,这才望着眼前死不瞑目的圣子师父,脸上露出一抹悲凉的神色,提着滴血的刀走回了胖子面前。 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想把刀扔下的,但是短暂的挣扎之后,他还是像是认命了一般,苦笑一声,恭恭敬敬地半跪下来,把刀轻轻放在了胖子脚下。 幸不辱命。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张坚的脑袋几乎低到了地面上。 胖子也换了一副口气,把他扶了起来,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说辛苦了。 然而捡回一条命的张坚脸上却殊无喜色,只是用悲凉的眼神,望着剩下的长老们。 因为在场的人都是老江湖了,自然也看得出来,随着这一问一答的完成,就意味着张坚已经彻底投入了我们麾下。 以后,就算我们挥剑指向黑木崖宝座上的掌教,他也再没有说不的权利。这本身就已经算得上是一种背叛了。 不过,再艰难的事情,有了带头的人,剩下的事情,也都是顺理成章的了。 眼看张坚站在了我们身后,其他长老默默对视一眼,突然不动声色地扑杀在了一起! 霎时间, 已经饱经刀兵之苦的大殿中,又响起了闷哼和刀剑碰撞的声音。 刀光剑影只持续了一瞬间,然后就又恢复了沉寂。 只不过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大殿里站着的长老,已经只剩下了一小半,而他们每个人的脚下,都躺着至少一具鲜血流淌的尸体。 而在片刻之前,那些依然温热的尸体,还是他们的同门。 当然,我知道,在这些死掉的人当中,肯定也不乏被捞不到猎物的人杀掉抵数的无辜者,或者同归于尽的人。 不过我不在乎这个,我需要的,只是一个表态而已。 看到长老们的战斗都已经结束,我这才抬起眼神,看向宝座上的掌教,笑着说,好了,现在阻挠我和潇潇婚事的人已经没有了,接下来,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天剑门和黑木崖合作的事情了。 掌教从高高的宝座上垂下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怎么,现在都搞成这个样子了,你觉得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吗? 当然。 我拍了拍潇潇的手背,大步走上前,挑明了说话: 这些长老虽说是死在我的人手里,但归根结底,还不是掌教您有意借我这把刀吗?我遂了你的意,您应该感谢我才是啊。何况,如果我今天要说的合作,是关于天剑门和黑木崖的……合并呢? 第578章 剑魔合并 轰,一石激起千层浪,我的话一说出口,就连黑木崖掌教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撼的神色。 其他长老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都露出了瞠目结舌的表情。 你说什么?天剑门和黑木崖……合并?! 我点点头: 没错,就是合并。您也知道,现在的天剑门,已经不是百年前十二天剑驻世的天剑门了,而黑木崖今番遭此大劫,也是实力大损,除了强强联合,我已经看不到更好的路子,能应对即将到来的乱世。 两派虽然在百年前曾经亲如一家,但即使是在双方关系最好的时期,也肯定是优先“两派”,然后才考虑“如一家”。 在这个师门道统大如天的年代里,我相信哪怕是最离经叛道的孽徒,应该也没有考虑过将两派合并的事情。 这种事不要说涉及到两大武林圣地,就算是在底层的小门派间,也同样是极为鲜见。 这和那种一派灭亡吞并另一派的事情截然不同,而是两个还健在、能延续下去的门派,主动合二为一。 因此黑木崖诸人的第一反应,估计就在想,是不是我要打着合并的名义,强行吞并黑木崖了。 毕竟现在从场面上来看,我们一方的实力要远远占优。 黑木崖掌教不动声色地问我,说那如果合并,到底是天剑门合并入黑木崖,还是黑木崖合并入天剑门呢? 我既然开了口,那自然对这个问题也是早有准备,也不回避,而是落落大方地坦然回答道: 黑木崖这百年来一直在魔门势力中开枝散叶,而天剑门当年的附庸门派,则早已风流云散。如果从效率方面来考虑的话,自然是将天剑门并入黑木崖更为合适,当然,黑木崖自身,肯定也要做出一定的改变…… 听到我这么说了,黑木崖诸人本来都露出死拼到底的神色了,现在却一下子缓和了下来。 我见状在心里暗暗冷笑,心想只顾着一个名字有屁用。 门派的存续在于精神、在于人,而不在于一个名字,你们很快就会懂的。 倒是黑木崖掌教虽然看起来思维比较跳脱,但到底是活了一百多年的老狐狸了 听了我主动将天剑门合并入黑木崖的要求,非但没有欣喜若狂,反而以手托腮,在认真地考虑之后,才垂询道: 那依剑主的意思,打算要合并之后的黑木崖如何改变? 她这么一开口,等于就是正式认可了我剑主的名头,并且更进一步,把合并的事宜,从“要不要合并”的问题,转移到了“应该如何合并”的方式上来。 对此我早就胸有成竹,对曰:我天剑门是来和黑木崖合并的,并不是归附的,所以在权力结构上,肯定要分走一部分。但我可以保证,我们为黑木崖带来的,绝对比分走的更多。 黑木崖掌教的视线在我们一方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被胖子抱在怀里的大宝剑时,突然瞳孔一缩,然后笑了起来,说想不到居然能在临死前看到故人的一部分,也是幸甚了! 她话里浓浓的不祥意味,让我心里一突,然而掌教根本就没打算给我询问的机会,而是继续问道: 那么,你打算如何分权? 我知道,这就是在考校我具体的施政方针了,如果这个问题我回答得不好,那么这场在我心里筹谋已久的合作,肯定就会半途夭折,再也无从谈起了。 不过这些问题我都是细细考虑过的,何况江湖儿女到底不比朝堂上的政客,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 我直接了当地就说,大家都是混江湖的,不如就按江湖人的规矩办,谁拳头大,谁就话事,公平得很。 掌教美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问道:那你说说看,究竟什么样的拳头才算大? 先天。 我断然地回答道。 在我的想法里,两派合并之后,新的门派比以前强大是一定的。所以实权阶层的划分,也不能再按原来的标准了,除了一些对门派做出过重大贡献的长老可以保留权力外,其他人,都将以先天为界,从此分为实力长老和荣誉长老。在攸关门派前途的大事上,只有正副掌教……哦,也就是你和我……拥有否决权,实力长老拥有投票权,至于荣誉长老,就只能拥有提案权了。 掌教哦了一声,眯缝起眼睛看着我,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心里坦荡,说话也无惧,说本剑主当然知道,也能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现在天下乱象已呈,如果再不取代一批思想老化,尸位素餐的老人家,恐怕我们两派的泼天之祸就近在眼前了。 我这么说话,自然会得罪拿一部分“思想老化,尸位素餐的老人家”,而以先天为界的划分方式,更是直接将很大一批原本的长老,给踢出了既得利益阶层。 所以马上就有长老跳出来,指责我危言耸听,妖言惑众。 也有人唱红脸,说什么我到底年轻,考虑问题不周全也是难免。 更有那伪君子, 明明担忧自己的利益受损,却偏要伪装成一副为祖宗考虑的架势,跳出来说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 这些事情,我早就有准备了,因此只是笑笑,反唇相讥道: 你们抱着老祖宗的棺材板子不放,结果怎样,最后还不是差点让人给灭了?谁同情你们了?最后要不是我这个年轻人千里迢迢跑来救场,恐怕你们这把老骨头早都已经去打鼓了吧? 我这话说得就忒毒了一点,一群跳出来的长老被我冲得急赤白脸,要不是看到先前那些圣子派长老的下场,怕是一个个都要拔刀出来跟我火拼了。 只是我现在忙得很,也没时间跟他们啰嗦,干脆大手一挥,说我现在是在和你们掌教商量门派大事,还没到征求你们意见的时候,大人说话,小人物都给我站一边去! 可怜这些长老,一个个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却被我一句话通通扫到了“小人物”的箩筐里,顿时气得呼呼地直喘粗气啊! 然而有了圣子派长老的前车之鉴,现在他们谁都不敢上来跟我硬刚。 真正有血性的人,在之前那一拨就已经都死光光了。 剩下的,除了掌教的心腹,便大多都是一群想着左右逢源的骑墙派,说得好听点叫中立派,其实就是俗称的墙头草,你让他们打打嘴炮那还行,真要拼命,呵,指望不上的! 我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潇潇的意志贯彻到底,彻底强硬起来。 只不过,看她那错愕的表情,似乎她先前所谓的“强硬”,应该也只是指我们的婚事,貌似并没想到,我居然会直接上演当堂逼宫的戏码。 不过我现在也是逆水行舟了,绝不能怂了,于是转而又把目光投向了黑木崖掌教,再次问道: 那么,对于我的提议,您又是什么意思呢? 第579章 用生命在恶搞的掌教大人 我的意思吗……呵呵呵…… 黑木崖掌教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轻笑了几声,突然,她的声音变得异常虚弱起来。 不好! 我一见这情况,心中一凉,就知道她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伤势,开始爆发出来了。 不过说真的,要害被钉住,居然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坚持到现在才发作,这样的实力,已经是超越我的想象不知道多少了。 如果换我自己上去的话,估计当场就挂了,什么木心液的生机都没用。 师父! 潇潇见状,再也顾不得场合,悲呼一声,就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掌教的身子。 好孩子。 掌教虚弱地摸了摸潇潇的脸庞,突然奋起精神,用最后的力气大声说: 这是一个新的时代,就交给你们年轻人去决断吧……传本座的命令,即日起,由柳潇潇接掌黑木崖掌教之位,一应决定,悉听决断,不得有违! 说着这句话,她的气息陡然低落了下来,最后冲着我挤了挤眼,带着一丝小得意,说没想到吧,以后潇潇就是掌教了,我才不会让黑木崖吃亏呢! 露出这一丝小女儿的狡黠姿态之后,掌教根本没给我说话的机会,眼睛一闭,长叹一声:我累了,要休息一下了。 然后,她抚在潇潇脸上的手,就已经飞快地垂落了下去。 一代天人,就此落幕,速度快到我都觉得有点不真实的地步。 潇潇浑身一颤,心惊胆战地伸手去试了一下掌教的鼻息,但我看到,她马上就像被火烫到一样,把手飞快地缩了回来。 她背对着我们,背影中流露出一丝无限哀伤的情绪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来,面色悲痛地宣告道: 掌教大人她……仙去了! 哗…… 此言一出,整个掌教大殿里都像是沸腾了。 黑木崖的长老们,无论先前有再多不满,此刻纷纷像割麦子一样跪倒了下去,同声悲呼,恭送掌教…… 看得出来,黑木崖的掌教虽然一直是个跳脱的魔女性格,但她这一百多年里,却是踏踏实实在付出的,也因此赢得了所有黑木崖长老的一致尊重。 在一群伏地跪拜的人中间,我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礼节来面对这件事。 像黑木崖长老一样跪拜吗?这样做显然不合礼数,毕竟两派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合并,我还是个外人; 用平辈礼吧,她又是潇潇的师父,我必须考虑到潇潇的想法; 可用长辈礼吧,她比我师父诸葛若兰又低了半辈,以我自封的剑主身份,在地位上和她这个黑木崖掌教也是平起平坐的。 所以一时间,我直接就尴尬地愣在了那里,自己想想都觉得肯定非常突兀。 反倒是胖子他们没有我的顾虑,此时也都已经非常光棍地拜了下去,一代天人,也确实当得起他们一拜了。 其实说到底,还是这位神人死得太痛快了,结果她是死了一了百了了,却把我直接架到了一个火烤屁股的位置上。 眼看着高台上潇潇已经用一种哀怨加不满的眼神朝我瞪了过来,我在心里大呼倒霉,在心里苦笑一声,死者为大,拜吧。 这般想着,我一挥袍袖,就也要跟着拜倒下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幕诡异的画面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只见就在潇潇身后,本来已经声息全无的黑木崖掌教,忽然又睁开了眼睛。 接着她更是挣脱了铁矛的束缚,从宝座上站了起来,飞快地伸出手,向着潇潇的肩膀上拍去。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脑子里顿时只觉得瞬间就是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情况?诈尸了? 我瞠目结舌地指着潇潇身后,想大叫提醒她小心,可惜啊啊了几声,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我相信,自己现在的神情一定非常滑稽。 因为潇潇看着我,绝美的小脸上都禁不住露出了气愤的神色,大概她是以为,我在她师父过世这么庄重的场合都在恶搞吧! 但天可怜见,这真的不是我在恶搞啊!或者说,恶搞的人特么不是我啊! 下一刻,黑木崖掌教的手已经拍在了潇潇的肩上。 幸好,我想象中恐怖的攻击没有出现,她就是这么简单地一拍,但是潇潇下意识地一回头之后,却是被吓得不轻,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 鬼啊…… 这丫头看起来真是吓坏了,抱着脑袋,从宝座旁呼地一下蹿下来,一头扎进我怀里,瑟瑟发抖,再也不肯露头。 其他人被潇潇的惨叫惊动,一个个抬起头的时候,也都被吓得不轻。 黑木崖掌教一脚踏在宝座上,就这么俯视着下面人仰马翻的混乱,脸上露出无比满意的神色。 她哦呵呵地大笑了几声,说我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嘛?有点累,要休息一会儿吗?不积攒体力怎么吓唬你们一次呢……哦呵呵呵…… 潇潇这时已经缓过来一点了,从我怀里探出小脑袋,惊喜地问道,师父,你没死? 黑木崖掌教霸气地点点头,大笑三声,说刚刚没死,现在看到把你们都吓到了,那我就可以放心死了。 说完这句话,她啪的一下跌坐在宝座上,脑袋一歪……又死了。 又死了…… 死了…… 了…… …… 我:………… 胖子:………… 无心人魔:………… 潇潇:…………… 众长老:………… …… 在见识过黑木崖掌教如此清新脱俗的辞世方式之后,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古怪到了极点的表情。 过了好半晌,胖子才低声骂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靠!敢情您刚刚歇息一会儿,积蓄体力,就是为了最后吓唬我们一下呢? 又等了一会儿,在确定这次掌教大人不会再次“复活”之后,潇潇才瘪了瘪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四周的长老们被她引动,也响起了一声声稀稀拉拉的哭声。 只是被掌教大人刚刚那么一闹腾,现在这哭声听起来,怎么都觉得有种哭笑不得的滑稽意味,悲伤的气氛已经完全被冲散了好么?! 我无奈地一捂脸: 你们先收殓一下掌教大人的法体吧,其他的事情,容后再叙……我了个草,这种用生命在搞怪的奇人,真是…… 说到最后,我已经彻底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了。 第580章 目标长安 等黑木崖处理好前掌教的后事,大家重新坐回谈判桌上时,我才错愕地发现,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哪怕蛇精病的老狐狸也一样老谋深算。 前掌教居然在临终前都摆了我一道。 她把潇潇定为了下一任黑木崖掌教,结果就是不管我再怎么架空原本的权力阶层,黑木崖的传承依然稳如泰山。 因为潇潇就是掌教,我还能不听她的吗? 这老狐狸…… 我被这个结果恨得牙痒痒。 好在我也没有真个吞并黑木崖的想法,只是打算借鸡生蛋,所以纠结了两天之后,便也无所谓了。 这个时候,长安突然传来消息,镇守龙脉的英王居然在第四神捕等人的拥戴下,准备自立为帝,不日就将登基。 这个消息,自然遭到了南巡朝廷和叛军的一致反对。 现在三方兵力云集长安,那附近虽然暂时还没有爆发大的战斗,但已经是风起云涌,暗流涌动,随时可能形成天崩地裂的局面。 不能拖了,我们必须马上赶过去,否则真的要天下大乱了啊!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立即说道。 可是,就算去了又能怎样呢?难道你还能扭转大局吗?无非是螳臂当车罢了…… 就是,你不能把整个黑木崖的基业往火坑里带啊…… …… 可能是两派合并之后,我这个副掌教刚刚上任,大家都不服我,所以尽管已经提前拿下了一批先天以下的长老,但还有很多保留了权位的原黑木崖长老坚决反对我的计划。 这些老顽固…… 我心中只觉得一抹郁气,心想乱世当用重典,到现在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反对我,看来我的手段还是不够狠啊! 就在我变了脸色准备发作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潇潇突然一动,在桌子底下按住了我的手,我一愣,回头看她,就只见她正冲着胖子的方向努了努嘴。 胖子虽然现在实力还不够先天,但因为执掌大活剑的缘故,因此也得以列席实力长老会议。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被很多原本的黑木崖长老抵制,认为他是拉关系、走后门上来的,偏偏他又是我的铁杆支持者,双方本来关系就不好。 这时候如果让他来替我开口,的确比我自己强力镇压反对意见要好得多。 反正只是斗嘴的话,我就没见过能让他吃瘪的人,至于说动手……呵呵,想必大活剑的威力,会让很多小觑胖子的人大吃一惊的吧! 我在心里暗暗反省,心想自己想要当好一个大势力的掌舵人,果然还有许多的东西要学习。 我抬眼向胖子望去,发现他早已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此时正用征询的眼神望着我。 我微微点头,他马上哈哈一笑,跳出来说,此言差矣。这一次的浩劫,已经说明了黑木崖过去独善其身政策的失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不趁着现在黑木崖能起作用的时候积极运作,真等到天下大乱的那一天,黑木崖再被动地卷进去,恐怕就只有覆灭一途了。 那些守旧派的长老气得眉毛胡须直颤抖,说危言耸听的小混蛋,我黑木崖千年传承,历经三朝而不倒,改草换代的事情都见过不止一回了,岂能是说覆灭就覆灭的? 胖子鄙夷地看了说话的长老一眼,嘿了一声,那是因为以前变乱的时候,黑木崖都有英明神武的先祖在撑局面,可惜现在……嘿嘿,这位老爷爷,你敢说自己比黑木崖的历代天人更加厉害不成? 这话顿时就把那长老给问住了。 主要是胖子这话概念偷换得实在巧妙,他若是承认吧,那自然是对先祖的大不敬,而且也是在空口吹牛皮,毕竟他才不过堪堪先天,如何能和历代天人相比? 可要是不承认吧,那无异于是坐实了胖子的话,这却是所有守旧派长老都万万不愿意的。 于是这长老就僵在了那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 最后恼羞成怒地指责胖子,说我要是没有资格,你这个连先天都不到的晚辈,就更加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胖子斜睨了他一眼,哦了一声。 那长老被他的态度气得抓狂,问你哦什么哦? 胖子摊摊手,说我只是在奇怪啊,长老您这话,为什么只敢在掌教和副掌教突破先天之后才说?是因为他们没办法再以后天的身份教训您这个先天大高手了吗? 他说到大高手三个字的时候,还刻意拖长了声音,讽刺意味呼之欲出。 长老终于忍无可忍,拔剑大呼,老夫先来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道尊老敬贤的臭小子! 胖子哈哈一笑,也脱掉外袍站了起来,非常滑稽地活动了两下筋骨,说早讲要打嘛!尊老好说,我可以打轻一点,但是敬贤……嘿嘿,等你能挡得住我这一剑再说吧! 说罢,他冲着摆在桌上的大活剑一鞠躬: 请小祖宗转身! 然后,他提剑跃起,居然主动向长老出了手! 那长老正被他古怪的仪式搞得一懵,冷不防一团庞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大活剑已经发出凄厉的嘶吼,朝着他当头劈下! 大活剑哪怕随手一击,都至少是先天级别的威力,巨大的剑风之下,整个大殿的桌椅都被风压生生刮去一层,木屑纷飞。 那个长老没想到自己心目中的小绵羊突然变成了猛虎,仓促接下这一招的同时,也被震成了滚地葫芦,连人带椅子摔飞了出去。 等他满脸通红爬起来的时候,胖子已经得理不饶人,一柄张牙舞爪的大剑瞬间搁在了他脖子上,笑眯眯地问: 怎样?我这个老敬得好不好? 那长老羞愤欲死,看表情估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自然也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扶起椅子,一言不发地坐了回去,再也不提阻止发兵的事情了。 其实他应该是蛮想一走了之的,不过我和潇潇在上任之初,就已经颁布了严格的新门规,他不敢露出一丝不满、更不敢拂袖而去而已。 我也不理他,就像胖子和他之间的打斗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鼓动真气震开落在身上的木屑,敲了敲桌子,平静地宣布道: 那么,支援长安的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581章 兵锋指帝都 翌日,我站在黑木崖之巅,潇潇站在我身旁,两人一同俯瞰着脚下的威武雄壮之师。 惊天的呐喊声中,大地震动,一阵阵狂风卷动旌旗,高举大活剑的胖子一马当先,在他身后,是五百名安西都护军的旧部,兵甲森然,阵列严整,从远处的山林中席卷而出,煞气直冲天际。 滚滚烟尘弥散,紧随安西都护军之后的,是一群宛如魔影般缓缓步出的武林高手。 他们都是黑木崖的弟子,虽然看起来人数没有安西都护军众多,也没有那么森严的军纪,手上提着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 但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彪悍气息,已经足以弥补双方战力上的差距了。 负责带领这队武林高手的,是浑身黑袍飘飘、背后背着一柄人高巨剑的无心人魔,其他先天随行在他身后。 如今有了权势和属下的衬托,他大步奔行在阳光下,终于褪去了过往鬼魅般的阴森,面无表情的脸上,反而爆发出一股子真正属于魔王般的霸道气息。 胖子和无心人魔一策马、一步行,却是几乎同时来到了黑木崖下,行了一礼,然后异口同声地大喊道: 黑木崖所属,尽在此处,请掌教、副掌教检阅! 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一场完全不同于过往江湖械斗的真正战争。 在这样的战斗里,身手好坏已经不再是第一位的了,更不能各自为战,我们的人最需要的就是尊卑有序、令行禁止,因此即使是无心人魔,也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向我和潇潇表达了服从。 潇潇站在我面前一步的位置,绝美的小脸上第一次没了魅惑和语笑嫣然,而是一片庄严肃穆。 此时此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我们脚下的这支钢铁雄兵上。 她一拂袍袖,沉默了一下,才高声开口: 本座也不隐瞒你们,我们此去,乃是要鏖战帝都,危机重重,即使是本座,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如果有谁想退出,不想去送这个死的,那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只要你们不加入敌对的阵营中,那本座可以在此庄严承诺,绝不追究,若是日后有幸生还,大家依然是好兄弟! 我站在她身后,目光扫过山下的千余兵马,却看到密密麻麻的战士,都只是屹立在寒风中沉默,没有一个人挪动一步,甚至不少人脸上还露出了满不在乎的神色,仿佛潇潇现在说的这些话,都是多余的。 这么想想也可以理解,江湖儿女,哪个过的不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如果真个贪生怕死的话,还不如早早回家种红薯呢! 至于胖子手下的安西都护军旧部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在西域就是一支百战精锐,之后经历了战火和绝望的锤炼之后,现在一颗心更是坚如铁石。 潇潇提到的死亡,根本就不能在他们的心头激起半点涟漪! 好! 麾下的坚决,让潇潇很是满意。 她微微颔首,又扬声道: 是家中独子的,已经成婚、有了妻儿的,出列! 这一次,军阵中出现了短暂的骚动,一阵推搡之后,大约有四分之一的人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 下一刻,潇潇的目光扫过苍茫大地上如神像般屹立的战士们,根本就不做任何的演讲和鼓舞,而是直接用行动说明了一切。 她霍地拔出腰间的长剑,斜指苍穹,雪亮的剑锋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灯塔般炫目的光芒! 家有老幼的,留守黑木崖,其他人……随本座出发! 潇潇一声令下,山下的战士们宛如山呼海啸,轰然响应。 她从高高的山崖上一跃而下,女神般从天而降,落在军阵最前方早就准备好的一匹骏马上,一马当先,直奔帝都而去。 在她身后,我寸步不离地紧紧相随。 而在我们身后,上千大军云集而响应,轰然而动,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动静,连周围的莽莽群山都仿佛被撼动!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在滚滚潮头之上的弄潮儿,引领着滔滔大水,向着大唐心脏的方向,势不可挡地冲刷而去。 而任何胆敢阻碍我们的人,都将在这奔腾的铁蹄下被淹没、毁灭殆尽! 黑木崖离长安并不远,大军冲出去不远,就有不臣之枭麾下的斥候飞身来报,说前方出现了大片疑似叛军的敌人。 我勒马急停,潇潇驻留在我身旁,俯下身,言简意赅地询问道: 距离?人数? 以此处为中心,大约在西南方二十里的地方,有一支人数约三百人的部队,他们有弓弩手,属下没敢太靠近,不过应该是叛军的旗号,这一点八成不会错……另外…… 斥候犹豫了一下。 潇潇面色一冷,呵斥道,有话就说! 斥候连忙低下头,大声汇报道: 是!另外在离这支部队不远的地方,还发现了一支被他们追杀的败兵,看模样,应该是郭军神的手下! 郭军神?想不到宣传中一向战无不胜的他,也有麾下将士被追杀的时候?!难道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我眉头一皱,看向潇潇。 她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喜怒,只是点点头下令道: 再探! 斥候领命而去,我则古怪地望着她。 自从进入行军状态之后,有时候我简直怀疑,这丫头是不是被无心人魔那个死人脸灵魂附体了,不然怎么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丝表情? 她被看得有些发毛,回头嗔骂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轻咳一声,说你突然严肃起来,我有点不习惯。 潇潇闻言,马上变脸,又露出一个祸国殃民的祸水级笑容,娇滴滴地柔声问,那这样呢? 我艹! 前后两个反差极大的表情,让她这个笑容的杀伤力更加恐怖。 我瞬间脑子一空,差点没从马上一头栽倒下来,好不容易稳住桩子,只觉得嘴唇上热热的,伸手一抹,居然流出了鼻血。 咳咳,最近天干物燥,烤肉吃多了,火气有点大…… 我连忙手忙脚乱地抹干净鼻血,仰头望天,掩饰自己的尴尬。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堂大笑,那些远处的人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但是在“副掌教看掌教看得流鼻血”的八卦飞速传播下,不一会儿,整个军阵中都响起了善意的狂笑声。 我羞恼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再转眼一看,潇潇宝相庄严的脸上,居然只带着隐隐的笑意,眼神中则一片肃静,反而是之前一直弥漫在军阵中的紧张气氛,被这么一搞顷刻消解了不少。 我这才明白过来潇潇的用意: 安西都护军倒是还好,但是对大多数黑木崖的弟子而言,虽然单打独斗的江湖斗殴可能经历得不少,但是真正上战场,很多人却是第一次。 行伍战争和武林中的比武切磋,性质是决然不同的。 在密密麻麻的军阵中,失去了辗转腾挪的空间,往往各种精妙的招数都会失去作用。大家唯一决胜负的方式,就是你砍我一刀,我再还你一刀,比得就是谁更狠,谁更能扛,在这里,没有胜负,只有生死,能活到最后的就是大赢家! 甚至在过往的战例中,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高手,被一群小兵围起来,用长枪活活扎实的极端例子,也并不鲜见。 正因为如此,出于对自己不熟悉事物的恐惧,其实很多人心中那根弦都是绷得紧紧的,这样的心态,在战场上很容易出问题。 而潇潇自从练成了天魔宝典,对人心的把握似乎已经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笑容,就连消带打,把大部分的紧张都化解于无形之中,只是连累了我,当了一回笑柄。 不过话说回来,能看到那样美丽的笑容,就算再被多笑十遍,我也是甘之如饴的啊! 就算是为了守护这样的笑容,这一仗我也一定要打赢! 抬头望了一眼潇潇已经重新开始策马奔腾的背影,我在自己心里暗暗发誓道。 第582章 首战告捷 有战马和轻功充当脚力,二十里的路程并不算太远。 不过当我们赶到的时候,郭军神的部队,还是已经陷入了叛军的包围之中,岌岌可危,一个个军士双眼赤红,正在发出绝望的嘶吼。 而我从林中冲出,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是一个叛军的校尉高高跃起,手起刀落,一刀砍断了郭军的旌旗。 军旗是一支部队的灵魂,郭军连军旗都保不住了,由此可见,他们的境况到底是有多糟糕了。 眼看着郭军已经呈现出了兵败如山倒的颓势,电光石火间,我心里忽然闪过一道电光。 我明白,自己这时候需要一个足够抢眼的登场方式,才能给他们崩溃的心防中注入一丝希望。 否则,一支士气涣散的部队,就算收拢过来也没有任何的价值了。 看箭! 我大吼一声,从马鞍上摘下一张强弓,张弓搭箭,嗖的就是一箭射了出去。 呜呜呜…… 我射出去的箭头是鸣镝,在空中飞行时,会发出凄厉嘹亮的呼啸。 这一声鸣镝,顿时吸引了交战双方的目光,双方手上同时一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一支横掠战场的长箭! 然后,只听哚的一声,在我自己诧异、其他人震撼的目光中,那支灌注了澎湃真气的长箭,精准地射穿了刚刚被砍折、开始下坠的旗杆,在战旗还没有落下来之前,将两截断裂的旗杆重新钉在了一起! 如此一来,郭军的战旗虽然已然歪斜,但却依然飘扬在风中,并没有落地! 神乎其技! 好箭术! …… 我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阵欢呼的声音,而那些熟悉我的人,则用一种完全不认识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 胖子策马过来,在我肩膀上擂了一拳,说小子行啊,藏得够深的啊,居然还是个神射手,什么时候练成这门绝活的? 雕虫小技,雕虫小技…… 我尴尬地讪笑了一下,把手里的弓箭飞快的挂了回去,其实心里早已经泪流满面: 草泥马……老子瞄准的,明明是旁边那个砍断旗杆的那个校尉好嘛? 有了这一次的教训,我总算是明白,准头上的事情,绝不是内力深厚就搞得定的。而传说中一法通、万法通的武学天才,也根本就是个笑话,最起码我自己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我最好的选择,就是抄着大宝剑、老老实实地砍人,像弓箭这样的东西,以后还是不要再碰了为好。 幸运的是,这一箭不管射的是谁,最后都歪打正着,已经成功达到了我的战略目的,甚至比计划中还要好。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拔剑冲阵了,这个可正是小爷我最擅长的事情啊! 我霍然拔出大宝剑,一拨马头,高呼一声,弟兄们,跟我冲! 我虽然没打过仗,但可是深知,对于一支队伍来说,首领喊“跟我冲”和“给我冲”,对属下会造成的士气影响,那是决然不同的。 带人冲阵这种脏活累活,又是断然不能交给潇潇来做的,那没办法,就只有我亲自顶上去咯。 短短数十丈的距离,在战马全速冲锋的情况下,简直是瞬息而过。 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已经和身边的战友一起,重重地撞进了叛军的队伍里,宛如两股浪潮,重重地拍击在一起,瞬间飞溅起无数血花! 啊! 在双方接触的一刹那,我几乎是本能地一挥剑。 一道凌厉的剑气射出,我身前的叛军士兵就被一剑两断,残缺的上半身高高飞起,尸体的断口,像镜面一样光滑。 那尚未彻底死去的上半截身体,飞在半空中,居然还能发出凄厉的惨叫。 腥臭的鲜血飞溅到我脸上,我这才清醒了过来,醒悟自己是站在了你死我活的战场上。 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永远不会明白,那种生命如草凋零的视觉冲击力,是任何江湖械斗都不能比拟的。 没有躲闪、没有花招,只是最赤裸裸、最一往无前的生与死,在战场上,任何高手都无法超脱其外,只能化作血腥棋局的一部分。 我被大军裹挟着,笔直地向前冲去,同时挥舞着大宝剑疯狂劈砍。 不仅是我,在我的身边、眼前,触目所及之处,到处都是疯魔了一般的人影,在忘情地厮杀着。 奇怪的是,随着死在我手下的叛军士卒越来越多,鲜血染红了我身上的衣服,我的剑感也变得越来越流畅。 最后,竟然隐约生出了一种错觉,就是我的大宝剑,似乎本就是为了战场而生的重型杀器! 这怎么可能呢…… 我心里不由自主地否决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毕竟从天剑门到铁剑派,从来都是江湖门派,从来没听说过和军伍有什么交集的。 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面前压力一轻,本来密密麻麻的人影忽然空了下来,回头一看,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带着安西都护军的旧部凿穿了叛军的阵形。 这一次出兵,考虑到安西都护军虽然武功不佳,但他们原本就是步骑全能的职业战士,所以我和潇潇几乎是耗尽黑木崖的现金财力,给他们每人都配备了一批健马,当作骑兵来使用。 现在,成建制的骑兵终于发挥出了自己战场之王的威力,本来人数就不占优势的叛军队伍几乎是一触即溃。 然后,早就摩拳擦掌的黑木崖弟子们,才发一声喊,蜂拥而入战场。 对于他们这些习惯单打独斗的武林人士来说,阵形被冲散、心态也陷入混乱的叛军士兵,正是最好的猎杀对象。 加上叛军中的军官和高手,也都被不臣之枭他们和手持破军弩的神射手定点清除,因此几乎是一个照面的工夫,那些失去了统御的叛军,就像割草一样,纷纷倒在了战场上。 这到底只是一支叛军的散兵,不一会儿,就被我们这支百战精兵和武林高手混编的队伍杀散、剿灭。除了一些见机得快,直接跪地投降的俘虏之外,其他人都变成了血泥中横躺的残缺尸体。 我示意胖子整理战场,自己则和潇潇一起,带着几名心腹高手穿过尸横遍野的战场,走到了同样被我们的人团团包围的郭军面前,问道: 你们谁是负责的人,出来搭个话! 第583章 天下动荡 听到我的问题,一群郭军神麾下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走出来一个满面风霜之色的中年老兵。 他在刚刚的战斗中被砍瞎了一只眼睛,但是这时却只是用破布草草一包,刀削斧凿的脸上毫无痛楚之色。 说话的时候,嘴角野草般杂乱的胡须跟着一动一动的,显然已经很久不曾打理了。 不过,他剩下的一只眼睛盯着我,却是不卑不亢地问道, 卑职秦明,郭军神麾下校尉,不知道是哪一位大人当面? 这样的素质,看得我不由得叹为观止,心想真不愧是郭军神调教出来的属下,虽然是败军之将,却依然面不改色,当真是铁血军人的楷模。 我在打量秦明的时候,他和其他郭军的战士也在打量着我,只是眼中多有狐疑之色。 想来他们也是在疑惑,大唐军中什么时候出了我这么一位年纪轻轻的大人物吧! 不过他们想象不到的是,我身上那种“位高权重”的气场,其实并不是植根於权利和地位,而是源于货真价实的先天修为。 当然,这种事情,对他们这些平均实力不到二流的普通士兵来说,却是完全无法分辨得出来了。 两人一番对峙和气势交锋之后,终于还是秦明先绷不住,率先开口回答了我的问题。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且不说他和我在武功修为上天差地别的差距,光是我身后这一批虎狼之师,就不是他们这一点点还需要人救援的残兵败将,所可以媲美的。 只是,他这开口才说了几句话,就让我本来对郭军神调教部队能力的倾佩之情,再次得到了深化,简直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啊。 原来,这位秦明校尉,并不是原本负责这支部队的将领。 那位尽职的偏将,早在和主力被打散的时候,就因为断后战死。 秦明原来只是一个负责后勤的虚职校尉,然而随着一次次死战,军官纷纷身先士卒战死。 等到我问的时候,他已经是这一支部队里军衔最高的人了,这才被推举出来和我对答。 试想,一个管后勤的普通军官,身上都有如此浓烈的彪悍之气,郭军神麾下士兵的精锐程度,那是可想而知的,当真不愧军神的大名。 我当然不会跟秦明说我们的真实身份,毕竟我在离开大唐地界之前,还是在六扇门榜上挂了号的头号通缉犯,黑木崖因为前度的见死不救,在大唐朝堂江湖间的名声也不怎么好,胖子手底下的安西都护军旧部,更是至今都没有洗脱叛军的罪名。 这三个名号随便哪个一搬出来,都够秦明跟我们刀枪相向的了。 所以我只是随口胡诌了一个勤王义军的名号,顺带再假借了南方十万大山边缘某土豪劣绅的名义,反正现在天下大乱,那边又是天高皇帝远,有没有这个人也根本没人想去查证。 人们判断一个人的善恶,也无非就是听其言、观其行罢了。 双方完成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我又假装刚刚踏足中原,迷失了路途,向秦明打探起目前天下的局势来。 毕竟为了平息黑木崖之乱,算算我们也浪费了不少时间,这天下的义军草寇简直如雨后春笋,一天一个架势,困居大山那么久,现在谁都不知道局势到底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啊! 秦明告诉我们,这天下的大势力,和我们日前听说的,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是南巡朝廷、帝都英王还有西北叛军三足鼎立,互相攻伐不休,但是在小细节上,这天下却是彻底动荡了。 不但邪教的人趁势而起,四处兴风作浪;不少豪门草寇,也是闻风而动,纷纷打着各种名义揭竿而起,打算在这混乱的局面中浑水摸鱼,如果能分到一杯羹是最好的了。 哼,一群乱臣贼子!早晚要将他们五马分尸! 秦明说完,还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 一听他这语气,我就明白了,最起码在明面上,他的上司郭军神,应该还是维护南巡朝廷和圣皇的正统地位的。 这让我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英王、乱离、还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叛军新主史思明,其中就没有一个易于之辈,如果郭军神再抱着别样心思的话,那我们也趁早不用打了,勤王什么的更别想,索性直接选一方投降算了。 不过这些事情,虽然和我们上山之前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动,但是到底还是在意料之中,真正让我动容的,却是秦明说出的下一个消息! 他一口气说完了我们询问的事情,然后应该是相信了我们,更是主动用焦急无比的语气告诉我们,说郭军神心忧帝都局势,孤军深入,现在已经遭到了叛军和长安守军方面的重重围困! 什么鬼?!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我都只觉得脑子里一懵。 叛军或者邪教徒围困郭军神,我都还能理解,毕竟大家各为其主,立场不同。但是如果长安方面也和叛军暗通款曲,把郭军神给围了,那这事儿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郭军神现在毕竟明面上是听命于圣皇,他们这么做,无异于谋反,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更重要的是,南巡朝廷现在虽然依旧占据着大义和正统的名分,但其实麾下能拿得出手的人马,也就只有郭军神这一支了。其他的,不是远在东北边疆,鞭长莫及,就是杯水车薪。 如果连郭军神都被击溃的话,那南巡朝廷政权的崩溃几乎就是已成定局啊! 绝对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一个激灵,看向潇潇和胖子他们的时候,发现他们的眼神里,也同样充满了和我一样惊悚而坚决的目光! 但是马上,胖子的脸就苦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士兵,叹息一声: 可是……我们人手不够啊…… 我和潇潇比较习惯武林中的实力划分方式,就是只计算高手的数目。 此时陡然听到胖子这么一说,我们下意识的就想反驳,然而再在心里一盘算手头的兵力,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是啊……这人手……还真的不够! 第584章 小军神孙晃 眼看着手上几无可用之兵,我和潇潇面面相觑。 我们早已习惯了江湖中那种十几个、几十个人斗殴的场合,陡然需要指挥大兵团作战的时候,顿时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 不过,哪怕我们再不通战阵,但现在的局面,却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得分明: 就凭我们手上这一千号人不到,其中还有一小半是没怎么打过仗的江湖混子……这样的实力,真要撒进这绵延千里、多达数十万人混战的残酷战场中去,恐怕就像一颗糖丢进大海里,多半是连个泡都冒不起来的。 不过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秦明突然目光一闪,若有所指地开口道: 那个,我听说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孙都尉似乎组织了一波人马,正打算打通叛军的封锁线,去增援郭军神呢! 孙都尉? 我看着秦明,微微一笑,说老秦啊,你好像藏了不少话没跟我们说啊。 秦明抬起头,和我坦然对视,说我反正是没什么私心的,只是我要是什么都敞开了说,你们能信我? 我说你不说说看,怎么知道我们信不信? 他点点头: 好,那我就说了。我的意见是,你们最好能去找孙都尉汇合,郭军神失陷以后,孙都尉手上就捏着整个北陆军最精锐的部分,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打通叛军的封锁线,接触到郭军神。不然的话,你们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在这犬牙交错的拉锯战中消耗殆尽,那都是白死了…… 胖子突然出声打断道: 那我们怎么知道,去找那什么孙都尉以后,他会不会拿我们这些人做炮灰? 秦明一听胖子质疑这个孙都尉,顿时像是自己受到了侮辱一样,气得脸红脖子粗,说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孙都尉如果真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他来了!你们真以为我秦明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吗?你们救了我和这些弟兄,我还要利用你们,把你们往火坑里推? 我们这边争吵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引起了其他郭军神麾下的北陆军残兵的注意。 他们也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帮这个孙都尉说话: 孙都尉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我们这些人都瞎,郭军神看人的眼力也是不会差的,孙都尉要是那样的人,也不会被他选作接班人…… 没错,孙都尉打仗的时候,从来都是身先士卒的…… 我们好多兄弟,也和你们一样,原来都是别的地方来的野路子,但是跟着郭军神和孙都尉打了几仗以后,就死心塌地跟着他们干啦…… …… 我一看不好,这胖子好像一句话引起公愤了,但是这个孙都尉,也确实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在这个世道,能得到部下一致称赞的将领,那还真是不多见呢! 我连忙拱拱手,赔笑道: 大伙儿别生气啊,我这个兄弟也是心直口快,你们也知道的,现在这么个世道,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不小心一点,哪天睡醒了被人扒了皮都不知道…… 秦明他们听我这么说了,这才纷纷哼了一声,表示大人有大量,不和胖子计较了。 我这才笑着说,那不知道各位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孙都尉,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和他打交道的时候,心里也好有个底啊。 让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我这个要求才刚一提出来,秦明他们就集体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望着我,诧异地说: 你竟然对孙都尉一点耳闻都没有? 呃……我应该听说过这个人吗?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冒着被人当成瓜娃子的危险解释说,隔行如隔山,换在几天以前,我都没想到自己会带人来打仗,所以真的不太了解,还请各位兄弟不吝赐教啊! 我说的是实话,过去,我无论是在江湖中,还是在六扇门里,其实和军队都没有什么交集,最像军队的,大概也就只有负责长安城防的九城兵马司了。 就连名震天下的郭军神,我也都是在他这一次起兵勤王之后才听说的,至于他麾下一个“小小的”都尉,那就更是想都没想过,双方还有打交道的这一天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我地位够高的同时,态度又放得够低,再加上刚露面时那“神乎其技”的一箭,导致推崇强者的秦明他们这些军人,对我的态度,也明显比对毒舌胖子恭敬得多。 我这一询问,他们立刻就忙着给我解答,而直到听完了他们的介绍,我才明白,这个孙都尉,果真是个了不起的角色,若是早生二十年,说不定又是一个如郭军神般定鼎天下的大人物! 这个人真名叫孙晃,据说是当年的兵圣孙子的后裔,继承了祖上的兵法智慧,无论是勇气、智慧还是武力,都丝毫不在年轻时候的郭军神之下。 在镇守北疆的时候,也确实痛痛快快地打了几场大胜仗,以至于现在北疆的异族,只要看到写了“孙”字的旗号,就会闻风丧胆。 只不过北疆离中原太远,所以他的功绩才没有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来罢了。 事实上,他虽然年纪轻轻,但现在在北陆军中,都已经是声威赫赫,甚至隐隐有了“小军神”的名号了! 哦,那倒是真的值得一见了…… 听完秦明他们的叙述,我不由得对这个年少有为的孙都尉,产生了浓烈的兴趣,连忙问他现在在哪里? 没想到这时秦明他们的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说就在前方几道叛军包围圈的外面。 因为地形的关系,等于郭军神现在是深陷叛军包围圈的最内部,而孙都尉则在包围之外。而我们这支队伍,则好死不死地从旁边斜插一刀,正好撞进了叛军几层防线的中间。 事实上,秦明这些人,原本就是郭军神麾下被打散的残兵。 因为郭军神的主力已经被重重包围,所以他们打算向外突围,去投奔孙都尉的。 谁知道叛军在外围的防线,也不是那么好打破的,他们才遇上第一队叛军,就被追得走投无路。 要不是遇上我们,恐怕现在已经全军覆没了。 老秦啊老秦,敢情你老小子还是打算把我们当枪使哪…… 听完秦明的叙述,我一挥马鞭,指着他哭笑不得地说道。 秦明也是羞红了老脸。 毕竟自己打不过叛军,现在还做出一副为我们考虑的模样,确实是挺丢人的。 他磕磕巴巴地辩解说,但是……这也确实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你看我又没有坑你们。 我知道。 我打断了他,和潇潇对视一眼,然后就下定了决心: 行,就按你说的办。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军中的少年豪杰,到底是怎生一个模样! 第585章 破阵子 枭兄,你过来一下。 我冲着蹲踞在不远处树梢上的不臣之枭招呼了一声。 下一刻,他已经瞬移般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鬼魅般的速度,顿时把没见过多少武林高手的秦明他们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把刀子都拔出来。 张劫兄弟。 不臣之枭冲着我拱了拱手。 他到底是夜郎国的人,并没有直接加入黑木崖。因此在私底下,我们都还是以兄弟相称。 我把秦明他们的意思转述了一遍,然后指了指孙都尉屯军的方向: 带上你的人,去那边侦察一下,小心不要惊动了叛军……偷偷的干活,打~炮的不要! 没问题。 不臣之枭比了个放心的手势,然后一个手下都没带,直接拔地而起,如离弦之箭般孤身远去。 那般迅速绝伦的速度,直看得秦明他们眼睛都直了,嘴里砸吧有声,纷纷感叹说我们要是也有这样强力的斥候,何至于会被人追得跟狗一样啊。 我听得都快笑惨了,心想让一堂堂先天高手给你们这些普通人当专业斥候,你们还真敢想。 不过这也正是我们这支队伍,相对于普通军旅的优势之处: 各种特长的武林高手,让我们尽管阵地战依然不如军纪严明的正规军,但却能完美适应各种场合、解决各种问题。 尤其是分进合击的游击战和闪击战,绝对是我们的强项。 眼下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乱战局,也恰好能够让我们发挥出自己的优势,爆发出最强悍的战斗力来。 以不臣之枭的脚力,孙都尉驻军的地方虽然听起来十分遥远,但他一个来回也不过是须臾而已,所以很快就带回了确切的讯息。 在那极遥远处,果然有一支打着大唐旗号的大军,正在迅速集合,还不断有小股的唐军,正从四面八方聚集过去。 而叛军方面,也显然有良将坐镇,也已经做出反应,一边转移布防的重点,一边派出部队,绞杀前去汇合的勤王军队。 类似的流血冲突,就不臣之枭这一来一回,就已经看到了好几桩,而且不管胜利方是谁,最后的结果基本都是赶尽杀绝,一个活口俘虏都没有留下。 可惜不臣之枭到底是江湖草莽出身,对军旅上的事情了解不深,只能看到一些表面的东西,更深的情报却是探不出来了。 不过我们需要的,也仅仅只是一个大体的情势而已。 在确认了孙都尉屯军的事情确凿无误之后,潇潇一挥手,就下达了全速突进的命令。 当然,这种高调的突进方式,肯定难免引起叛军防线的注意。很快,我们这支速度快到不正常的奇怪的部队,就遭到了叛军的重点针对。 撒出去的斥候回报说,在我们的前、后、右方向上,各自都有一支估计超过千人的叛军部队正在堵截过来。 如果我们不幸被前方的千人队拦住,那么最多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就会遭到右后方的夹击。 那样的话,不管我们这些将士的素质多么精锐,都难免会在三倍军力的叛军合击下损失惨重。 怎么办,你决定。 这个时候,潇潇很有女人味地把决定权交到了我手上。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以我们的速度和侦察能力,如果选择绕路的话,有很大几率可以避开前方堵截的叛军,后方和右方的敌人更是望尘莫及,连吃屁都赶不上一口热的。 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绕路却会导致我们整体的速度被拖慢,给了叛军更多的反应布置时间,虽然避免了眼前的战斗,但以后会遇到什么烈度的拦截,那就真正不好说了。 倒不如一鼓作气杀穿前方的拦截线,过了这一关,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我思索了片刻,又叫来胖子麾下安西都护军的老将,问他们说,这些叛军的骨干,也是你们以前的同袍,你们帮我判断一下,以我们目前的军势,有没有可能在一刻钟之内突破前方的千人防线? 那被我问到的军官,对我这说法老大不满,说什么同袍,呸,一群叛徒罢了。现在的叛军里,混入了太多想要捡便宜的泥腿子,早就不是当初的安西都护军了! 他拍着胸脯告诉我,只要黑木崖弟子和他们配合良好的话,根本不用一刻钟击溃叛军,半刻钟足矣。 明白了。 军官的话,让我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我环顾了一圈,众人殷殷期盼的眼神,都被我尽收眼底。 然后我才拔剑一挥,大声道: 弟兄们,走!跟本座一起去教训教训这些乱臣贼子! 一群热血沸腾的汉子,同时发出惊天动地的战吼: 干他娘的! 然后在他们的簇拥下,我选择了一马当先,冲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不过不同于四面环绕的狂热情绪,我的心中却是一片冷静,在控制战马的同时,我沉吟着: 现在也到了锤炼自己的时候了。 因为半路杀出个黑木崖圣子的缘故,我原本的磨练计划不得不半路夭折,提前晋入了先天,也让我对于自己武功细节上的把握,成为了一个明显的短板。 然而,在不久前发现天剑门的剑术,在战场中居然如鱼得水之时,一个新的磨练计划,在我脑海里成形。 以前是担忧晋升先天之后,会没有足够的高手,对我形成压力。 但是现在,我才想明白,质量不够,那便用数量来凑。 单单是论生死存亡对自己精神的刺激和磨练的话,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血肉横飞的战场? 而就在这般不断的思索和完善自己的想法的同时,猛然间,我已经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条完全由严阵以待的黑甲精兵组成的防线。 他们沉默地伫立在大地上,背后是高耸的山峦,前方排列着盾墙和拒马,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一柄柄明亮的陌刀。 看到这一幕,我立刻就明白了,对方这是针对我们的骑兵,专门布置的策略。 胖子就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当年他老子安西大都护还在的时候,就曾用类似的战术,杀得草原上的异族人头滚滚,闻风丧胆。现在这支由叛军组成的队伍,居然堂而皇之地继承了老上司的战争遗产,这还真是无比的讽刺啊! 我冷笑一声,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不过,很快你们就会发现,今天你们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傻头傻脑的异族骑兵啊…… 第586章 瞬剑杀! 潇潇,你来调兵!我来杀人! 眼看着黑压压的叛军防线已经遥遥在望,我厉喝一声,一拍马背,从鞍鞯上拔身而起。 腾身半空的一刹那,我听到脚下那匹跟了我一路的骏马,猛地发出一声哀鸣,前蹄一软,已经栽倒了下去,然后马上又被后方滚滚的铁蹄所淹没。 我心中掠过一丝不忍,但是慧剑术的剑意划过,迅速把这一丝怜悯斩杀于无形,我的心意也重新坚定了起来。 对面是我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最多的敌人,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杀绝他们,我就需要借助一切能够借助的力量。 借助骏马的冲势,才不过是我计划的一环而已! 这就是战争,战争就要牺牲,就要死亡!如果谁都不想伤害,那最后的结果只会是大败亏输,那样可能会伤害更多的人! 挡路者死! 身在半空中,我猛然发出一声轰雷般的咆哮。 此时此刻,从奔腾的骏马上跃起,两股恐怖的力量叠加在一起,让我觉得自己真正飞了起来。 在我的感觉里,自己就像一只俯冲猎杀的雄鹰,又像一颗疯狂坠落的扫把星,两侧的景物在飞速退去,只剩下我单人独剑,合身撞向叛军城墙般的防线! 吼声滚滚,在对面叛军的阵营中,也激起了一片骚动。想必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能够一跃这么高远的人。 在我身后,传来一阵人喊马嘶的吼叫。 我知道,那是潇潇在调兵遣将,她一定会让所有的骑兵下马,换上重装步兵那一套,步步为营,层层推进; 而随行的武林高手,则会成为这一战的主力。 他们会用自己的速度和技巧,不断地从后方包抄、割裂、绞杀,直到最后把对面行动不便的陌刀队的人头狗脑子都给虐出来! 至于不臣之枭他们,也会全部出手,随我一道诛杀那阵营中的军官和高手。 这是我们一早就制定好的战术,现在轮到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叛军,来品尝其中的威力了! 在极速的飞行下,叛军那暴虐而狂热的喊杀声,瞬间就已经近在咫尺。 面对一张张疯狂扭曲的面容,我突然有一种心无旁骛的领悟,满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 在几乎沸腾的杀意刺激下,我只觉得自己心中灵感狂涌,最终化作一道洪流,喷薄而出! 彻底补完之后的冰心火壶功,在先天之后才真正展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在海啸般的真气催动下,大宝剑那深沉的剑身,几乎化作一道肉眼不可见的虚影,随我在叛军的队列中一划而过,疯狂着切割着一具具血肉之躯。 没有任何声音,甚至手上都感觉不到一点阻碍,我已经从一瞬之间,挥舞着大宝剑,从一队十人叛军的队首,一路切到了队尾。 而直到我挥舞着大剑,冲向下一组目标的时候,那些僵立的人体,才在一片砰砰落地的闷响中,鲜血飞溅,纷纷从被大宝剑虚影掠过的地方,瞬间分作两截,刀断人亡! 这一招,正是我综合了自己所学所练、所思所感之后,创造出的战场杀伐剑术——瞬剑术! 不过我更喜欢叫它的另一个名字: 瞬剑杀! 在黑木崖和天剑门合并之后,我们双方就已经各自贡献出了自己的典籍。 虽然因为时间短暂,我尚且来不及修习黑木崖的法门,但潇潇的天魔宝典不愧是魔道中的至高法门,仅仅是简单的参阅,就已经让我对魔道的武功,有了一个长足的了解。 和天剑门的剑术专精一道不同,天魔宝典包罗万象,比如潇潇就是走的其中的“魅”之一道,而我为了增强自己剑术的威力,最终选择了“杀”道进行参阅。 可惜当我仔细学习了关于魔道中的杀术之后,我才非常遗憾的发现,和天剑门喜好挑战、诛戮强者不同,魔道中的杀,确实是真真正正的魔头所学。 因为魔道的杀,不是刺杀、不是诛杀,相反,它更倾向于对于弱者割草一般的屠杀! 这让一度以为找到了一条增强剑术之路的我,感到非常不爽。只是因为当时出征在即,我才没有继续学习别的法门。 然而到了战场上,随着一场场血战,越来越多的叛军死在我手上,我却忽然感觉到,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无用的……就像大家常说的,没有垃圾的功法,只有垃圾的人。 这个道理大家都会说,但却未必是真正领悟了。 比如在这种面对大片低实力敌人的战场上,我以前所仰赖的杀手锏,都暴露出了局限之处: 无论是极度消耗内力的鬼火,或者是会对本身造成伤害的暴剑术,都有杀鸡用牛刀的嫌疑,也根本不能持久。 但是换个角度想想,这种场合,岂不正是魔门的屠杀之术最好的用武之地吗? 就这样,在综合了魔道关于“如何尽可能省力、快速地屠杀”的理论,以及我过去的一些剑法经验之后,我终于创造出了这样一门崭新的战场绝学! 瞬剑杀! 以前我自己领悟的第一门武学,就叫作掷剑杀。 可惜后来被胖子他们批评为不文雅,最终改成了不伦不类的指间沙,后来又一步步改进,最终成为了眼下掷剑术的基石。 不过这一次,我想通了,也决定了: 这一次的剑法,老子就要叫瞬剑杀!谁来说难听都不管用! 因为这本来就是杀人夺命的残酷招法,强行文艺反而显得虚伪,小爷要的就是这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瞬剑杀! 我一把抹去脸上溅上的鲜血,也不管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不是已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狂魔形象,再次狂声呐喊起来。 经过刚刚那一剑的实践,此时我施展出来的瞬剑杀愈发完美。 当然,造成的杀伤力也变得越发恐怖起来。 几乎是在大宝剑扬起的同时,我也冲了出去,人剑合一,在叛军的队列里划过一道曲曲折折的剑痕。 下一息,所有被剑痕牵连起来的叛军士兵集体像割麦子一样倒下,气绝身亡,剑创中喷出来的鲜血,溅起足有数尺高! 第587章 合击阵法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叛军士兵们的呐喊,很快就从凶残,变得恐惧,最后又变成了绝望。 我已经停下了屠戮普通士兵的攻击,但战斗和杀戮,却不会随着我的停止而停止。 一个个身影或仗剑前驱,或策马扬鞭,从我的身边冲过,像猎食中的饿狼,恶狠狠地扑向阵脚大乱的叛军。 浑身黑衣的黑木崖弟子,像一场致命的潮水席卷大地,所过之处,把所有的抵抗都冲成了白地。 有些叛军士兵企图逃跑,但是他们马上就被脚力更快的黑木崖弟子从身后追上,一剑砍倒在地; 而更多的叛军,则继承了安西都护军的凶悍,他们呼吼着,试图重新联络起来 ,阻止一波反击。 可惜等待着他们的,是更加雷霆万钧的镇压。 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陌刀,根本斩不中武林高手们的残影; 而他们足以抵挡异族铁骑冲撞的甲胄,在灌注了内力的刀剑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甚至有些真正的高手杀得兴起,一剑过处,连插在地上的塔盾,都能像切豆腐一样一分为二! 这已经是远远超出了叛军将士所能理解的武力等级! 几次徒劳的反击之后,他们的抵抗决心终于彻底崩溃,哭着喊着,甚至不惜向方才的同袍挥刀,就是因为他们阻挡了自己远离黑木崖弟子的逃生之路! 打到这一步,叛军的崩溃几乎已成定局。 安西都护军的军官判断得非常准备,不需要一刻钟,不,干脆连半刻钟都没有用到,叛军仓促组织起来的围剿,就已经兵败如山倒! 当再次换装上骑兵形态的安西都护军旧部出现之后,所有的普通叛军士兵,命运都已经注定——因为哪怕是我这个不通兵法的普通人都知道,被打散了建制的步兵,在骑兵的铁蹄下绝无幸理! 应该是时候了吧…… 我一剑挥斩,诛杀了一名绝望中慌不择路向我偷袭的叛军士兵。 战场杀戮果然是锻炼自己武学的最好地方,这一剑过去,正好从他的肩甲和头盔之间的空隙擦过,一剑枭首。 当然,以大宝剑的沉重锋利,其实砍他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保证一刀两断。 不过要把大宝剑使出这种见缝插针的效果,足以证明我在对细节的把控能力上,有了一个长足的进展! 这是任何其他场合,都绝不可能出现的提升速度! 接下来,那些混在普通士兵里的家伙,应该出现了吧…… 我斩杀了那个士兵之后,并没有去管疯狂吸血的大宝剑,而是抬起头,望向四野混乱的战场。 果不其然,下一刻,战场的某个角落便骤然风云突变! 轰隆一声,一个巨大的苍白色人影排开周围的空气,从满地的尸骸中耸立了起来! 所有靠近这个虚影的黑木崖弟子,顿时像是遭到了先天高手的重击,纷纷被震得高高飞起,落地之后,死伤狼藉! 出现了!军方高手的合击阵法! 我只觉得眼前蓦地一亮,此时出手的这些人,便正是军方苦心培养的高手。 其实他们早就应该出手了,大概只是没想到我们的攻击会这么犀利,攻破防线的速度会这么快,导致他们一时根本来不及汇合,所以直到此时,才仓促拼凑出足以支持一个合击阵法的人数来。 这些军方的高手,能够以相同的功法和默契的配合为基础,把许多人的力量结合在一起,发挥出近似于先天高手的威力来。 这也是朝廷除了破军弩之外,镇压江湖的另一个杀手锏。 只是没想到现在全部为他人作了嫁衣裳,成了叛军为虎作伥的手段。 反倒是我们这些原本被朝廷警惕、镇压的对象,正在为了大唐的正统而奋勇拼杀,想想还真是讽刺呢! 我站在原地,远远眺望着那个大发神威的白色虚影。 自从它出现之后,周围散乱奔逃的叛军士兵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纷纷缩到了白色虚影的身后,寻求庇护。 白色虚影也果然给力,把他们牢牢地护在四条朦胧的手臂之下,如此匪夷所思的场面,自然引得兵败如山倒的叛军一阵欢呼。 瞬息之间,他们本来徒劳的抵抗,居然都呈现出回光返照的趋势,变得坚决了不少。 而在叛军的队列中,也不断有落单的高手汇入进去,每多一个人,那一尊神像般的白色虚影散发出的威压,就更加强大一分。 慢慢的,连虚影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狂暴,颇有些搅动风云的意思。 不过我依然拄剑站在原地,一动都没有动,因为我知道,仅凭这一尊初阶的合击阵法,还远远不够抗衡我们一方的高手。 别看那虚影庞大无匹、气势宛如天神下凡,但事实上,其中蕴含的力量非常散乱,有点像不成熟的洗月心法的感觉。 总体来说,大概也就只相当于一个普通的初阶先天罢了……对,就是金山真人那种水货。 只不过因为要庇护足够数量的人,所以他们才不得不选择了这种毫无效率的力量展现方式。 在都是普通人的战阵中,这个虚影或许能做到所向无敌,但是对上浑身真气凝练如一的先天高手,这种假冒伪劣产品,就完全不够看了。 力量不够凝练,更需要消耗参与者本身的内力,远远不如先天高手勾连天地、源源不绝。 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摧枯拉朽地收拾掉它的吧,就是不知道会是谁……不臣之枭?还是无心人魔? 我带着一点小小的期待,跳上一匹无主战马,不动如山地盘坐下来,打算安逸地欣赏我们这一方高手的表演。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出手的人,并不是我想象中的任何一个。 反而是在离那白色虚影极近的乱军之中,突然有一个肥硕的身躯一跃而在,在半空中就发出一声威风凛凛的大吼: 呔!吃俺胖爷一剑! 然后,就是一剑轰了出去! 草泥马……这个爱出风头的骚包死胖子,又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我极其无奈地一捂脸,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打完这一仗,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不过是一尊先天级别的合击阵影,这混球竟然为了自己出风头,就消耗掉了一天才一次的宝贵天人战力。 这他妈不是败家么? 只是,他都已经出手了,我再想阻挡也来不及了,只能一边在心里发狠,一边也美滋滋地等待天人级别战力,在战场上的表现。 嗷! 伴随着一声龙吟虎啸般的凶兽嘶鸣,大活剑在前,胖子在后,一人一剑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巨大虚影。 然后他狂笑着从天而降,落在了白色虚影背后的军阵之中。 残余的剑气撕裂军阵,在混乱的叛军中留下一道恐怖的剑痕,瞬间震死了好些个措手不及的叛军将士。 下一刻,那正在耀武扬威的巨大虚影动作猛地一滞,然后就被海浪拍击过的沙雕,轰然土崩瓦解。 负责为合击阵法提供内力的叛军高手们,则在同一时间受到阵法崩溃的波及,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齐齐仰天喷出一口鲜血! 啧啧,你们是没见过啊,大几十号人一起仰天喷血…… 那场面…… 真特么壮观啊! 第588章 雪崩战法 在随军高手的合击阵法被胖子一招击溃以后,叛军最后的心理支柱,也终于轰然倒塌。 我们的人,几乎是以虎入羊群之势,轻而易举地杀崩了他们的防线,然后纵横在广阔的新天地里,留下身后一片哀鸿遍野。 随后,我们更是主动出击,揪着一些看起来不那么强大的叛军队伍,一顿狠揍。 结果就是,我们的队伍非但没有减少,反而随着在一次次战斗中,不断收编那些溃散在各处的大唐兵马,居然像滚雪球一样,越打越多起来。 现在我们的正规兵马都已经有了接近两千之众,各种辎重同样源源不绝地落入我们手中。 现在的我们,已经不再是最初下山时那个一穷二白的江湖义军,而是有了一些正规军的模样了,甚至连投石器和床弩,都抢到了几台。 尤其是缴获的破军弩,更是足够编成一个小队,在同时集火的前提下,已经足以对先天级别的高手构成威胁。 当然,战果喜人,不过这也是我们计划之内的事情。 因为想要在孙都尉那里获得足够的重视和话语权,仅凭最开始一千人不到的小队伍,显然不够分量,可能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就被下面的人随手打发了。 我们需要一支更加强大的队伍,恰好,从长安城下到叛军包围圈之外的广袤疆土上,也正离散着不少的北陆军溃兵。他们都是当初郭军神带队和叛军交锋时,被打散下来的部队。 这些好男儿都有着一颗拳拳报国的赤子之心,却因为缺乏领导,正在叛军的合围追捕下惶惶不可终日。 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收编组织起来,然后只需要稍作休整,他们就能重新变成一支战无不胜的钢铁雄师! 我们就是要像这样,越打越强,最后像雪崩一样,席卷整个叛军的阵线!我将其称之为……雪崩战法! 在一处低矮的丘陵短暂扎营时,我一拳擂在面前摆放的地图上,大声说道。 血崩? 一碰到开会,就睡得迷迷糊糊的胖子抬起头,说这特么好像是妇科病吧? 潇潇被他肆无忌惮的大嘴巴弄得粉面羞红,莲步轻移,一脚就把这死胖子像踢皮球一样,踹得滚到山下去了。 我无奈地拍了拍额头,说好了,都严肃点,不要强行搞笑了,打仗呢!唔……如果你们不喜欢雪崩这个名字,那叫滚雪球、或者堆雪人大作战都行…… 一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同时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吧……唔,要不,还是就叫雪崩战法吧!起码听起来,没那么弱智…… 在不断的战斗和收编中,我们队伍的实力变得越来越强大,时间也在这个过程中飞快流逝。 终于,当黄昏的夕阳再一次披在我们身上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胁,出现在了我们的正前方: 报!前方十五里发现敌军! 报!敌军人数估计超过三千! 报!是叛军的主力部队,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正在向这边快速接近中…… …… 一名名斥候,或者是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或者是策马飞奔的传统轻骑,不断把一条条消息,汇总到我们这里来,勾勒出一支强大而霸气的叛军骑兵。 而在这支骑兵的后方不远,就是孙都尉屯军的山脉! 换句话说,只要打败了他们,我们就能和那位孙都尉汇合了……是吗? 潇潇清亮的声音,在我们严阵以待的军阵上方回荡。 她现在已经有了几分令行禁止的大将风范,这一开口,周围顿时变得雅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聚焦在了这个女战神一般英姿飒爽的女孩儿身上。 这也是天魔宝典的厉害之处,练成之后,人的气质都可以根据场合需要的不同,随心所欲地自由切换,营造出一种无往而不利的现象来。 面对众人的凝视,潇潇毫不怯场,环顾回望了我们一圈之后,她似乎也读出了我们眼中的熊熊战意,脸上随之露出了笃定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便……战吧! 一言既出,风起云涌! 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大权在握的兵马元帅,一言一行中的气度了,随着潇潇的命令一层层传达下去,整个军阵附近的空气,都仿佛变得肃杀了起来! 你有没有感觉到,这股煞气,好像都已经影响到附近的树木了,啧啧,虽然强度还不如先天高手的气场,但是这个范围之广大,就是十个先天高手绑在一块,也拍马都赶不上啊……真想不到,一群普通人的精神意志汇聚在一起,居然也能有这么大威力。 无心人魔走到我旁边,低声啧啧称奇。 不过相比起军队的气势,我更奇怪的,还是一向少言寡语的他,居然也会说这么多话……我可以理解为,他对即将到来的战斗也开始感到紧张了么? 我奇怪地望着无心人魔,他被我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怒目而视,说你瞅啥瞅? 我当然不会回一句瞅你咋地,那他还不跟我拼命啊?我现在虽然实力大增,但是真要对上暴走的无心人魔,那我还是有点犯怵的。 于是我只是微微一笑,就又不动声色地把话题重新转移了回去,说这不稀奇,你要知道,这天下的基石,从来都是这些普通人,而不是我们这些所谓的武林豪杰啊! 无心人魔被我说得一滞,似乎是想要反驳,最后却只是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说那照你这意思,我们的存在,岂不是对天下一点用处都没有嘛? 我冲他一笑,说若是以前的武林门派,那自然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都是好勇斗狠的蛀虫。可你看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不正是拯救这天下吗?你怎么能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呢? 转身,离去。 在我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无心人魔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失声叫道: 难道你不光想恢复天下,你居然还想把整个武林的局面,都鼎革一番……你这个小疯子! 我哈哈一笑,头也不回地答道: 老赵,你不觉得,这死水一潭的江湖,早就应该变上一变了么? 这时,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一道滚滚的烟尘,伴着如雷的蹄声,已经遮蔽了夕阳,缓缓升上了天空。 叛军的大部队,终于来了! 第589章 烈火与雷霆的碰撞 当这一支叛军的骑兵,出现在我视线尽头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次咱算是遇上对手了。 十五里的距离,对于普通的骑兵来说也不算短了,但是他们竟然能在被斥候发现之后,须臾之间越过荒野,来到我们面前。 如果这支部队不是拥有和我们一样强悍的超级机动能力,那就只能证明,他们在之前的路上,那绝对是马不停蹄,一路狂奔过来的。 光是这种急切求战的心理,就绝不是我们路上暴打的那些散兵游勇所能媲美的。 而当我看到这支长途奔袭之后的叛军骑兵,出现之后,竟然不作丝毫的停歇修整,就直接对我们的军阵发起冲锋。 霎时间,我对自己的判断就愈发地笃定了。 同时还有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在我心头升起: 掌握这支部队指挥权的人,要么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名将,要么就是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疯子! 毫无疑问,也只有这两种人,才会表现出这种仿佛玉石俱焚一般的可怕侵略性来! 从这支骑兵表现出的气势来看,为了杀敌,他们甚至可以不惜带上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这就非常危险了! 想不到在叛军中,居然也有这样的人物。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才发觉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叛军的前身,就是胖子他老爹一手打造的安西都护军,放眼整个大唐,那都是一等一的铁军,也只有北庭都护军和郭军神麾下的北陆军,才能堪堪与之媲美。 在这样一支军队里,或许不是每一个名将都是野心家,可但凡出现的每一个野心家,都绝对拥有名将级别的指挥能力! 在这一点上,基本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怎么办? 眼看着天地尽头那仿佛黑色洪流一样的叛军越冲越近,我不由自主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胖子。 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过去所有基于江湖斗殴的指挥经验,都已经不管用了。 现在也只有从小在安西大都护膝下长大、耳濡目染的胖子,才有可能做出一些稍微靠谱的判断! 让我没想到的是,胖子只有略作思考,就斩钉截铁地说,传令下去,准备全军冲锋! 这个提议,让我们都大吃一惊。 要知道,对面可是超过三千的正规骑兵,而我们这边满打满算只有两千多人,在兵力上首先就处于不利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在我们的人里,真正和叛军处于同一水平的,就只有安西都护军那五百旧部。 剩下的人,不是刚刚收编,就是黑木崖的弟子,前者指挥不灵,后者甚至都只能当作比较强的步兵来使用。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和叛军的主力刚正面,我们的人很可能根本不够看! 但是胖子此刻,却缓缓站了起来,力排众议。 他肥胖滑稽的躯体上,竟然也流露出一种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枭雄霸气,虽然依然很稚嫩,但已经能让人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他眺望了一眼叛军背后的苍茫大地,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们没想明白一件事,我们要做的,并不是击溃、消灭他们,而是和孙都尉汇合。骑兵不同于步兵,强大的冲势带给他们强大的威力,但也同样有转向不灵的弊端……我们只要在第一波对冲中,能扛住他们的冲击力,凿穿他们的阵形,那我们接下来就可以直奔孙都尉的大营而去,他们根本追不上,也不敢追!你们看着我的眼睛,大声告诉我,如果以你们这一批先天高手作为锋矢阵的尖端,你们有没有信心,扛住叛军的冲击,把我们其他人带过去?! 胖子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们只顾着比对双方的兵力,却没有想到,双方在战略目的上的差异,才是我们最大的优势啊! 我们一群高手围在一起商量了两句,然后同时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骑兵虽然号称战争之王,但那只是普通人的战争。 如果涉及到更高的力量层次,我敢打赌,能生生折断一群先天锋芒的骑兵,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现过,以后也绝不可能出现!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们纷纷大声向胖子邀战: 既然这样,那就让我们去杀个痛快吧! 无心人魔主动走出来,说我当锋矢阵的箭头…… 他的话还没说完,潇潇就笑眯眯地推了他一下,说赵师兄,你在说什么胡话,小妹才是掌教,自然应该由我来带这个头。 眼看其他人也纷纷请战,要当锋矢阵的箭头,我连忙止住他们的话头,说我是副教主,天剑门的武功又比黑木崖更适合战场杀伐,还是我来吧!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大家各司其位,以后有你们战的时候。 其他人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后面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让大家先射空了所有的床弩和投石器,打得奔袭而来的叛军哭爹叫娘,然后所有人只许带上一天的干粮,集体轻装上阵,从驻扎的山坡上一冲而下! 在双方接触的前一刻,我看到不少叛军骑兵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想来在他们的想象里,我们作为弱势的一方,应该是据地防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居然直接冲下山来,和他们面对面地打对攻吧! 紧接着,在一群叛军骑兵惊呆了眼神中,我一马当先,和他们最前方的骑士轰然撞击在了一起! 在我身后,是潇潇和无心人魔,再后面,是福伯,是不臣之枭,是楚南樵,还有一众从黑木崖之乱中活下来的先天长老! 先天之后,则是半步先天,随着实力的不断降低,我们的阵形基线也不断拉长,最后就形成了一道以先天为箭头、不断突进的锋矢阵,狠狠插进了叛军的要害之中! 这一刻,如果说叛军是燎原的烈火,那我们就是从天而降的雷霆,双方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 轰隆一声,我在撞上叛军阵形的时候,只觉得全身一震。 不过我胯下的战马,已经被我用真气护住,除了嘶鸣一声之外,就没有别的症状了。 但是和我正面撞上的叛军骑兵,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在冰火真气形成的幕墙前,他和他的战马直接就被撞得骨断筋折,连人带马横飞了出去,还没来得及挣扎着爬起来,就被后面源源不断的同袍给淹没! 一下撞飞了挡路的骑兵,我霍然拔出大剑,在身前狠狠斩过一道半月形的弧光。 月牙飞过之处,人马俱毁! 这个时候,其他人也跟在我身后,和叛军的队伍重重撞在了一起。 霎时间,众人齐齐出手,都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绝学,瞬间在叛军的队列中掀起一片无边血海! 第590章 我以胸怀作战鼓! 我在撞入叛军阵型那一刻开始,就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战斗力。 严格来讲,这还是我在晋级先天之后的第一次全力出手,没想到却是对这些平均只有后天二流水准不到的叛军骑兵。 从二流到先天,其中横跨了三个位阶,甚至还横亘着一条先天后天之间的壁垒。 要知道,武者的实力,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而是随着境界的拔高,差距会变得越来越大。 一个二流武者,可能对付两到三个三流武者,就已经是极限了; 但一个一流武者,哪怕面对十个以上的二流武者,也依然敢叫嚣出“我还能再打十个”的豪言壮语。 至于到了先天的门槛前,那就更是一条低阶武者完全无法以人数填平的鸿沟了。 正因为如此,全力爆发的我,在杀入叛军的一刹那,就仿佛化身成了一座绞肉机一样的存在,瞬间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不过,这支叛军不愧是主力级别的部队,战斗意志坚决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即使面对着恐怖的战损,和先天高手无法抵御的强大力量,他们依然像抱团过河的蚂蚁一样,不惧生死,几乎可以说是源源不绝地把自己的性命送到我剑下,让我收割,就只为给身后的同袍打开一条攻击我们的通道! 这让我在心生敬意的同时,也愈发下定了决心,日后一定要把叛军斩草除根! 因为若是放任这样一支战力强悍、又对朝廷心生怨怼的部队,在大唐的国土上游荡,那么对大唐的子民来说,绝对是祸非福! 什么抢亲的土匪、剪径的毛贼,所能造成的破坏和他们一比,那都是不值一提的战五渣! 轰隆一声,当我再次将一名骑兵斩落马下之后,突然,在我前方不远的乱军中,无数叛军头顶的空气猛地泛白、搅动。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巨响,一个足有四五丈高下的白色六臂巨人,迅速从人群中站起,屹立在他们的上空! 合击阵法! 我瞳孔一缩,立刻认出这熟悉的异状! 这一次,因为叛军的随军高手原本就处于战斗状态,所以集结发动的速度,也比上次要快得多,人数也更多。 因此,这一次凝聚成形的巨大人形气劲,比上次更加清晰,甚至还多了两条手臂! 翻卷的尘埃迅速填充到这个巨人的轮廓内部,然后,就像我们曾经在东瀛见识过的宫本武藏的手段,一个栩栩如生的六臂明王很快就矗立在我们眼前,恶形恶状,庞大的气势横扫而过,惊得不少马匹都人立而起,发出惊恐的嘶鸣! 不能让它再继续下去了,否则我们这一次绝对冲不过去! 我头也不回地大吼一声。 话音刚落,我就听到身后响起一声暴喝,我来! 听到这个声音,我不由得一愣,因为我发现这次主动出手的,并不是我最看好的无心人魔,而是自从上了黑木崖之后,就再也没表露出什么存在感的福伯! 他从自己的战马上高高跃起,就在我以为他会亲手轰破对面的巨大尘埃明王像时,他竟然在空中一个转折,踩着众人的肩膀,逆向冲回到了安西都护军旧部的中心! 弟兄们,助老头子一臂之力! 他一手握拳,高高举过头顶,银白的长发在风中狂舞,非但不会给人一种衰老的感觉,反而有种历经岁月磨难而初心不改的强大! 而在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五百人的安西都护军旧部身上的气息,竟然也像是骤然鲜活了起来,齐声发出狂放的呐喊: 风!风!大风! 这个奇异的口号,听得我一愣。 然后才想起来,这不是一个比前朝更久远的朝代的战吼吗?想不到竟然被安西大都护给挖掘了出来,并且在自己的部队中传承了下来! 这个念头不过在我心中一闪而逝,下一刻,五百名安西都护军旧部,突然像是从岁月风沙中走出的神魔军队,同时把如林的刀枪朝天一举,鲜红的血雾,从他们的毛孔中喷出,然后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取,迅速聚集到福伯的身侧,组成了一个庞大无匹的血色神像虚影! 少爷,看清楚了,这才是安西都护军真正得以威震边关的底牌!血神阵开,天下无敌! 福伯自豪的声音,从血色神像的中心传出。 我回头一看,却只能在那神像中心,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福伯! 随后血神像抬起手臂,一拳砸落,重重地轰在了我们前方那一尊尘埃组成的明王身上! 轰隆一声,两个虚幻的异象撞击在一起,却发出了火炮轰鸣一般的巨响。 毫无悬念的,那个尘埃明王浑身一震,就被福伯联合五百安西都护军旧部化身的血神像一拳砸了个透心凉,然后迅速崩溃了下去。 扬尘漫天飞舞,我这才想起,除了胖子这个半吊子的私生子,其实福伯才是追随在安西大都护身边最久的人。 只不过平时他的存在感,都被老仆的身份所掩盖掉了,但若论起安西大都护所有的绝学,他才应该是学得最全的那一个啊! 福伯大发神威,一举破掉了叛军组合成的阵法,让我们这一方的其他先天高手,也都看到了自己表演的舞台。 一直老神在在的无心人魔,这时终于动了起来。 不鸣则已,一鸣惊忍;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用这句古话来形容无心人魔的出手,无疑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几乎是叛军合击阵法崩溃的一刹那,他已经化身一道狂龙,以大血剑为獠牙,身后拖起长长烟尘,瞬间杀进了一票还在吐血跌退的叛军高手中。 刹那间,只见血色剑光一闪,滚滚人头伴热血,冲天飞起! 就是现在,随我冲杀! 我大吼一声,手中大剑狂斩,激起漫天血雾。 但就是这种疯狂的冲阵中,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热血激荡之下,忍不住放声大喊: 擂鼓!擂鼓助兴!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身旁,潇潇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逝,小声提醒我,说所有的战鼓都和辎重一起丢在刚刚的山上了。 只是,这样的提醒,非但不能熄灭我心中的热血,反而让我那种以鼓声伴奏,以人血下酒的冲动,变得愈发热烈起来。 我猛地一举手中大宝剑,叫道: 弟兄们,你们胸中的热血,凉了吗? 没有! 你们的骨头还硬着吗? 硬! 无数杀得眼红兴起的男子汉,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由着自己的战意,给出了我满意的回答! 我松开缰绳,用空着的左手在自己的胸膛上用力捶了三下,狂声大吼道: 那么……以我们的胸膛作为战鼓!随我擂起来!杀他个痛快! 以胸膛作战鼓! 杀!杀!杀! 我捶得真的很用力,甚至用上真气,拳头打在自己胸膛上,真气碰撞,除了沉闷的钝痛,还发出了雷霆一般的轰鸣! 咚!咚!咚! 我只觉得嘴里一甜,居然被自己捶得受了伤。 而这个时候,所有受到我的举动鼓舞的战士,也纷纷有样学样,一边厮杀,一边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发出歇斯底里的狂吼,宣泄着自己心中的暴怒! 杀! 数以千计的拳头和胸膛,在杀意间沸腾,齐声敲击,瞬间奏响了这个战场上的最强音! 下一刻,我们的冲锋,其势如火,叛军的阵形瞬间就被冲得溃不成军! 第591章 最重的伤亡 这一次战斗,我们遭遇了一路上走来最重的伤亡,偏偏其中有九成以上的伤员,都是被自己给打的……包括你这个白痴! 战斗结束之后,在一处隐蔽的山谷里,潇潇一边给我包扎着伤口,一边气急败坏地大骂,险些爆了粗口。 我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但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当时杀红了眼,只得十分嘴硬地含糊其辞,说男人的豪情,你不懂。 她瞪大眼睛咆哮,说你们男人的豪情,就是把自己砸到吐血,是么? 我在她胸脯上扫过一眼,又笑了起来,大有深意地说,你不懂……嗯,幸好不懂,不然会爆掉的! 你混蛋!你个死色狼捶死自己算了!我再也不管你了! 潇潇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在我胳膊上用力掐了一下,直到我哇哇大叫,她才满意地哼了一声,一转身,娉娉婷婷地走了…… 望着潇潇的背影,我长舒了一口气,然后陷入了沉思。 经过刚刚那一战,我才明白,自己到底还是小觑了千万人的血战。 当时那种情况下,叛军已经表现出了十分坚决的斗志,我除了不计代价地激发大家的血性,还能怎么办呢? 讲真的,若非如此做了,我们现在是输是赢,都尚且不好说呢! 稍事休整之后,我叫醒了其他正在打坐恢复的人,准备上路。 这一次,除了我是被自己打伤,而潇潇则因为太美无人忍心对她出手、所以奇迹般毫发无伤之外,其他先天这次都受了轻重不一的伤势,就连鬼影子这种毫无存在感的家伙,据说都在乱军中被人踩了好几次脚趾,可见成千上万人的大战场的凶险。 这已经不是光靠隐身就能躲避得过去的了! 当然,除了这种玩闹般的伤势,真正遭受了重创的人也不少,其中尤以福伯为最。 他却是以一己之力,吸纳了整个安西都护军旧部的力量入体,虽然最后一拳就击溃了叛军的合击阵法,但是自身也受到了重创。 我再见到他的时候,发现他整个人的精神都非常衰弱,即使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又苍老了十岁。 福伯,你…… 看到这副模样的福伯,我忍不住大吃一惊。 我现在好歹也是和他一个级数的高手了,当然看得出来,他这是伤到了本源。 加上当初在南行之路上受的旧伤,以他这个年纪而言,若是没有特别的机缘,恐怕终身都无望巅峰了。 但他本人却像是混不在意,或者说早就有了功力大损的思想准备,居然只是摇了摇头,说不碍事,先去找大部队汇合要紧。 这下子,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传令下去,大军准备开拔,尽快前去和孙都尉汇合。 毕竟在离开宿营地之前,我们就只带了一天的粮草。如果在明天早上之前不能赶到孙都尉的集合地点,恐怕大家都要饿肚子。 幸好,冲破叛军主力的封锁线后,我们离孙都尉大营的位置,就只有不到四十里的路程了,骑兵即使不出全力奔驰,理论上也能在天黑之前赶到。 当下我们也不再休息,而是马不停蹄地直奔孙都尉扎营的地方而去。 天色擦黑的时候,我已经能看到孙都尉宿营地的山头,甚至连山上壁垒森严、进退有度的模样都看得清清楚楚: 无数的火堆和火把在山上燃起,把每个角度都照得通明,火堆前还有巡逻的人影不断走来走去。 这样一来,即使是普通人在黑夜中,也不容易被偷袭了。 这个孙都尉,治军还真有一手啊,果然名不虚传。 一看到那排布严整的军营和防线,胖子就忍不住从专业的角度赞赏起来。 再走近一点,我也明白了为什么秦明他们会对这个孙都尉这么推崇备至,也明白了为何叛军明明已经集结了主力部队,却不来先找离得更近、目标也更大的孙都尉麻烦,反而不惜长途奔袭,跑来寻我们的晦气。 这尼玛……被人当成软柿子了啊! 我在心里暗暗苦笑,但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孙都尉的才能,单以治军而论,确实远非我们这些江湖草莽可比。 别的不说,和安西都护军的旧部混在一起这么久,我对行军布阵大概也有了一些了解。 此时从营地的面积和篝火数量来判断,此时孙都尉的麾下就起码汇集了超过万人的部队,一片片的营帐,从山上一路绵延到山脚下的平原。 更重要的是,这位爷不但后勤做得好,布防水准也同样是滴水不漏。 我下意识地把自己代入到攻击者的角色中去,甚至连慧剑术都开启了,却依然无法在他的防线上分析出一点薄弱环节,换句话说,我想要打下这座山,那就只能强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单以防御而论,这位孙都尉已经做到了兵法的极致。哪怕是那些帝国的大将和他相比,也最多只能持平,无法超越。 若是算上山上那鳞次栉比的重型军械,我们这些轻装简从前来投奔的人,简直就像是泥腿子。 要知道,床弩和投石器,在大唐的军队序列里,都算的上瑰宝级的大杀器了。我们一路斩杀了那么多的叛军,也不过缴获了区区几台而已。 可在这山上我看到了什么? 在火光的照耀下,我几乎从山头的每一个位置,都感受到了极具威胁的反光。如果每一簇寒光就是一台床弩,那数量之巨大,简直已经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地步。 还有山顶上那宛如百臂巨人一般林立的投石器,更是如同黑夜中的魔影,安静伫立在夜色下。 不客气地说,如果对面发生误判,这些军械一轮齐射下来,我们带来的两千人里,除了先天级别的高手能全身而退,其他人绝对会损失惨重,连半步先天的高手只怕都会死上一大半! 这还不算完,最几把扯淡的是,这位孙都尉不知道是不是玩守城游戏玩上瘾了,他几乎包着整座山头,先用拒马和箭楼,垒砌出了一道简易的城墙,城墙之外,甚至还派人挖掘了一条又深又长的壕沟作为护城河…… 尼玛,这但凡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去主动进攻这样一个铁刺猬似的大军营地啊! 看到这一幕,连胖子都犯了嘀咕,他说这架势,我怎么看着不像是要去救援郭军神,倒像是打算分疆裂土,据地称王的打算啊? 别胡说! 我连忙呵斥了他一句,让他这张大嘴巴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我们是来找人联手的,不是来搞事情的。 因为就在我俩说话的时候,对面的柴门已经瞬间洞开,轰隆隆放下一座吊桥。 从桥上策马走出一位被亲兵环绕的玉面小将,而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我分明听到身后的郭军神部下中,瞬间起了一阵骚动。 那么,看起来,这位就是我们此行的目标……大名鼎鼎的孙都尉咯? 第592章 会师 在军营前的平原上,我终于见到了这位神交已久的孙都尉。 和普通人印象中浑身煞气、满嘴粗话的老兵油子不同,这位孙都尉长得风度翩翩,白面无须,如果不是眼角一道长长的伤疤,你一定会以为他是满腹经纶的教书先生,而不是纵横沙场的猛将。 他站在那里,就仿佛有一种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自信。 偏偏除了儒将的智慧之外,他同样不缺乏一个男人应有的力量。 在和我们会面之前,他的手一直扶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警惕,挺得笔直的身躯里,像是有一种锋锐的力量在涌动,随时可能拔刀。 再加上他身后那一队气势与他浑然一体的亲兵,甚至令我都感到了一股不小的威胁。 显然,他们也修炼了类似于合击阵法的军阵武学,而且品级绝对不低。真动起手来,三五个水货先天短时间内绝逼拿不下他们。 在我打量对面的时候,孙都尉同样在打量着我们,当双方渐渐接近到警戒距离之内时,他终于吐气开声,扬声问道: 来者何人? 我看到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角的刀疤猛地跳动了一下,应该是也感觉到了我们身上的强大力量,这才赶紧开口询问的。 我也怕引起误会,连忙一抬手,按住了马头,然后宏声回答道: 黑木崖一脉八百二十四人,携路上所收郭军神残部一千二百人,为天下计,特来匡扶正统,与将军汇合! 说出人数的时候,我心中一痛,这才短短一天的工夫,从黑木崖下随我们一道出发的千人部队,就已经折损了超过两百人,现在只剩下八百多人了。 尽管为他们殉葬的,是十倍于这个数的叛军部队,这样的战损比,放在任何一支军队里,都是天大的胜利。 但在我心里,人命是不能这样交换的,每一条生命的逝去,都像是在我的心头狠狠割上一刀,鲜血淋漓,无声地谴责着我的无能为力。 从这个角度上看,我永远也成不了一个合格的将军,更不用说统帅了。 对面孙都尉似乎也没想到,我们这支为数不少的部队,居然是这么奇怪的构成,愣了一下。 接着就听到一个校尉模样的人哈哈大笑,说我不是听说黑木崖奉行缩头乌龟、哦不对、是中立政策吗?你们又是哪来的黑木崖?还是说,这世上有好几个黑木崖? 这个故意的“口误”,顿时气得一群黑木崖的长老脸红脖子粗,嚷嚷着要上去给这个口无遮拦的校尉一点颜色看看。 但是他们马上就被潇潇挡了下来。 潇潇挥了挥手,说做了的事情,就不要怕别人说。 然后她打马向前走了两步,说不好意思啊,我们就是你口里那个缩头乌龟的黑木崖,不过现在把脑袋伸出来了。不知道孙都尉接不接受我们的帮忙?不需要的话,我们这就离开便是,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孙都尉看到潇潇,也是眼前一亮,但是马上就恢复了镇定。 我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位孙都尉真是好强的定力,难怪可以成为一支部队的最高长官。 要知道,潇潇刚刚说话的时候,可是魅力全开的,连我和黑木崖的圣子,都难以抵御这种魔力一样的魅惑,但孙都尉却只是微微一愣,就神色如常。战场上的腥风血雨,果然是最锻炼一个人心性的地方。 这次果然没有来错。 我在心里暗暗道。 这位孙都尉虽然武力上可能不如我们,但光凭这份定力,就已经堪称人中龙凤,未来的成就绝对不在任何一个同辈之下。 他淡淡地喝止了那名挑衅的手下,解释道,抱歉了,当然需要,所有愿意为了大唐尽忠的人,都是我们的生死兄弟。我们这些当兵的说话都直,刚刚我这位兄弟言语中要是冒犯了诸位,还请不要介意。 潇潇故作凄婉地一叹,说是我们黑木崖自己走错了路,惹得天怒人怨,怪不得你们说。 她装起可怜来,连我都忍不住有种想要不顾场合、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但孙都尉只是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就恢复了清明,赞叹道: 姑娘果然国色天香,美丽之处,不在本朝贵妃之下。不过本官还是要冒昧请问一句,又是什么原因,让黑木崖改变了原本保守不出的决定呢? 潇潇收敛起身上的魅惑之意,转而换上了一身英姿飒爽的枭雄气概,然后才若无其事地淡然回答道: 这个问题简单,换老大了。 呃…… 孙都尉没想到自己的问题,居然会等来这么一个答案,顿时满腔下马威都被憋在了嗓子眼里。 半晌他才闷闷地问道: 那不知道哪一位才是贵方能主事的人? 潇潇一挑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我! 我在旁边弱弱地举手:还有我…… 孙都尉看了我一眼,哑然失笑,然后才转向潇潇,试探着问道,那不知道这次贵派的打算是…… 你是小军神,我们不和你抢指挥权。最适合人的人做最适合的事情,这个道理我们懂。这里的人都交给你,我就一个要求,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里的所有人,来之前都已经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但如果让我知道你拿我们的人去当炮灰,天涯海角也要摘你项上人头! 说话间,她还像示威一样,浑身放出凛然的气魄,直朝对面压迫而去。】 大胆! 狂妄! 气机牵引之下,孙都尉的亲兵纷纷奔出来,挡在他面前,努力运气,和潇潇的气场相抗衡。 然而下一刻,我、无心人魔、不臣之枭、楚南樵、鬼影子、诸位长老……一道道意境各异,却又同样雄浑的气息,瞬间冲天而起。 孙都尉亲兵的气息还没来得及组织起来,就已经被冲散得溃不成军,一些实力不足的,甚至被压迫得坐倒在地! 孙都尉亦是脸色一白,但还是强撑着傲然笑道: 我孙某人何许人也,不用我自己说。姑娘大可以去打听打听,若是我孙某过往有任何出卖战友的事迹,那不用等日后,姑娘现在就可以摘了我的脑袋去当蹴鞠踢,我绝无二话! 他这话说得发自肺腑、斩钉截铁,听得我不由在心里暗自点头,心想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好汉子。 潇潇也像是认可了他的说法,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仔细打量了他两眼之后,就徐徐收回了气势。 这时候,孙都尉的亲兵,才纷纷换过一口气来,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孙都尉把瘫倒在地的亲兵一一扶起,这才向我们拱了拱手,说诸位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随本官入营一叙。 潇潇真要点头,我突然心中一动,主动插言道: 不必了,人交给你,我们这些先天级别的还有要事去办,刻不容缓。大家以后再见吧! 第593章 直捣黄龙 啊? 我突如其来的决定,让所有人都露出了极其意外的神色. 胖子琢磨了一下,又开始口无遮拦,说是不是你看对面孙都尉比你长得帅,怕马子被他勾引走了啊?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直接一脚踢飞了出去. 只是这时其他人看我的眼神里的,都已经带上了几分狐疑的神色,我简直恨不得撕了他那张破嘴! 看破不说破是成年人的美德好吗?就算你看穿了真相,也不要说出来啊白痴! 我连忙把脸一虎: 别听这死胖子胡说八道,他嘴巴里吐出来的话,一个标点都信不得!我说要离开,确实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给我们去做的! 哦?什么事? 众人都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望着我。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胖子先入为主的关系,总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里,还有浓浓的怀疑啊…… 擦你妈的死胖子,坏小爷我清誉…… 算了不管了…… 我轻咳一声,没有先给他们释疑,转而又提了一个新的问题: 你们觉得,我们在几万人的大型会战中,能起到的作用大吗? 此言一出,众先天齐齐变色,但能把武功练到这个地步的人,没有一个讳疾忌医的,所以短暂的沉默之后,大家都还是不甘不愿地摇了摇头。 诚然,先天和普通人的差距,已经大到了一个不可想象的地步。 但是俗话说,人过一万,如山似海。就算是数以万计的猪,按在那里给你杀,也能杀到手软,何况是会反抗、会躲避、会格挡的战士呢? 我们这十来号先天,放在江湖上,已经是大半个武林了。 但在大型战阵中的效果,却顶多也就相当于十来座灵活些的合击阵法,虽说不能算无足轻重,可至少起不到左右战局的重大作用。 这对于一众心高气傲,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先天而言,实在是非常难以忍受的一件事。 我看到他们那憋屈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了,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在思索,战争中的先天,到底该怎么用。直到刚刚把兵权交给了孙都尉,放下了肩上的担子,我脑子里才突然灵光一闪,把这个问题给想明白了。 哦?快说说。 其他人听我这么一说,也都来了兴趣,纷纷催促着我快说。 我却又卖起了关子,让你们之前怀疑我,妈蛋。 我把视线投向无心人魔,说老赵,我看过你的黄龙指出手,讲道理,这门武功的杀伤力,当称得上天下第一了。就算是天剑门的剑术,也多有不如。能给我们讲讲,它为什么这么厉害吗? 按理说,这种询问别人武功路数的事情,是江湖上的大忌。不过无心人魔到底和我关系不一般,我询问的又不是具体的行功路线或者招数破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当下他就和我们娓娓道来,原来黄龙指之所以厉害,除了指力特别凝练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这门功夫几乎没有花招,指指夺命,都是奔着要害而去的…… 打住! 他刚说到这里,我就一抬手,止住了他打算继续讲下去的意图,然后看向大家,问明白了吗? 明白你个头啊! 胖子是个急性子,这时候什么事都听到一半,不清不楚的,顿时大叫起来。 幸好,在场人头猪脑的只有他一个,其他人都已经达到了把武学原理和生活感悟结合的地步,一时间,人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我继续提点道: 黄龙指这个名字,难道还不能让你们想到一个成语,然后再产生一些联想吗? 你是说……直捣黄龙?! 无心人魔不愧是这门功夫的主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线惊人的亮光! 不错! 我朝着远方长安的方向用力一指: 我的意思就是这个,兵对兵,将对将,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我们与其在这里屠杀普通的士兵,倒不如直捣长安这条黄龙。只要我们能打消英王登基的念头,到时候长安守军和北陆军合力,区区叛军,何足挂齿!平叛指日可待! 我这一番话说得众人蠢蠢欲动,于是纷纷和孙都尉告辞之后,一群人就要直奔长安而去。 至于这两千来号人和北陆军接洽的事情,自然有安西都护军旧部中的军官和黑木崖的名誉长老来负责。 不过偏偏就在这时,山顶上的岗哨处,突然传来一阵凄厉无比的号角声。 我们纷纷悚然抬头,接着就看到孙都尉的脸色变得非常严肃,他看着我们,解释说这是最高级别的警戒讯号,看来叛贼即将对这个营地发起一次大的进攻,请我们入营暂避一会儿,待击退了叛贼的逆袭,然后再行上路。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接受了他的邀请,遂笑着说,既然如此,我们便先留下来助将军一臂之力吧。 孙都尉连连摆手,说不敢检阅,这个将军之名是万万当不起的。 我哈哈一笑,说孙兄国之大才,这一战又立下了泼天的功劳,日后不说拜将,便是封侯也只属等闲啊。 孙都尉这才露出一丝自矜之色,算是应承了我的吹捧。 我们一行人跟着孙都尉上了山顶,远远眺望,果然发现敌军势大,夜色中不断涌出潮水般的叛军,不多时就把孙都尉驻扎的小山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得水泄不通。 看来他们这也是发现了绞杀外围军队,起不到效果,所以把所有机动兵力尽数倾巢而出,打算一举拔除掉孙都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了。 望着汹涌而来的叛军,孙都尉也不禁有些变色。 他到底只是郭军神手下一个都尉,能节制的兵马虽然精锐,但却只占据了北陆军全部人数的一小部分,其他人都还在后方更远的地方观望。 现在眼看呼啦一下叛军来了小半,饶是他胸有成竹,也不敢再把对方当做土鸡瓦狗来看待。 当下便放低了姿态,向我们求助,说这一战还望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我们这些人,在万人级别的战斗中,说强不强,但说弱也不至于,毕竟是先天,摆在哪里都是一桩大杀器。 就在我们纷纷点头应下孙都尉邀请的同时,突然,山下传来一阵激越的喊杀声。 我们低头一看,孙都尉这才彻底变了颜色。 因为山下的叛军,竟然完全不顾兵家大忌,不计伤亡,连夜向我们的防线发起了进攻! 他们这是疯了么! 第594章 六臂明王完全态 当我们赶到山下战场的时候,惨烈的攻防战已经开始。 黑沉的夜色里,喊杀震天,漫天都是血与骨在横飞。 我甚至都还没在混乱的人群里找到值得猎杀的对象,一柄陌刀就已经朝着我当头砍下。 我屈指一弹,精钢的陌刀就已经寸寸粉碎,露出后面一张惊慌失措的年轻脸庞。 我凝视了他一息的时间,忽然感到一抹浓浓的悲哀: 他用来向我进攻的陌刀,本来是大唐赖以威震四夷的国之重器,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兄弟阋墙的帮凶。 一息之后,我伸出手,抹上了他死不瞑目的双眼。 咚的一声,年轻的躯体倒在了地上,脸上还定格着最后时刻的惊慌,但却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基层士兵,实力低微。在我的指力震碎他陌刀的时候,同时也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之后脸上的惊慌表情,不过是一个生命对这花花世界的最后眷恋。 我叹息了一声,正待拔剑前行,混乱的军阵中,却突然传出一个彻底疯狂暴戾了的声音: 这小子是他们的高手!杀,杀,杀!杀了他! 我抬起头,只看见一匹高头大马从人群的头顶一跃而起,马上,一个安西都护军打扮的武将手中长刀指着我,歇斯底里的下令。 哟,能在这种乱局下找出我来,看来也不是简单角色。 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声,下一刻,已经飞快地抬起大宝剑,挡在了自己面前。 滔滔的刀气席卷而来,然后撞在盾剑术的防御上,轰然破碎。 我心中凛然,知道这武将是我遇到过的最强悍的军伍中人,赫然竟是有半步先天的修为。能把制式的军方武学修炼到这个程度,也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护体罡气! 我大喝一声,澎湃的冰火真气顿时从浑身四万八千个毛孔中喷薄而出,化作一道气幕罩住自己全身。 随着我的行动,气幕摩擦,发出雷鸣电闪般的爆鸣之声。 护体罡气,这是先天高手才能施展出的护身绝学。 虽然貌似大路货,但也正是因为它物超所值,才会成为先天级别中通用的绝学,甚至可以说,先天高手之所以号称碾压先天之下的一切手段,护体罡气占据了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 毕竟,只需要消耗少少的一点真气,就能全方位抵挡刀削斧凿的抗击打能力,这可不是任何后天高手所能媲美的。 轰! 我的护体罡气才刚刚展开,对面黑影一闪,伴随着战马凄厉的嘶鸣,一股狂猛的力量已经轰然撞击了过来。 直到这刻,我才真正体会到军伍中人的疯狂。 如果是一般的江湖高手,在看到我的护体罡气的一刹那,就应该明白自己绝对不是我的对手,转而要投降或者寻找逃生的退路了。 可对面这位叛军的将领,不但不跑,居然还反其道而行之,趁着我施展手段的一刹那,直接人马合一,狠狠撞了我一下! 叛军将领到底是半步先天的修为,军方武学又最擅长这种硬桥硬马的正面对冲,加上他胯下的骏马也是难得的良种,人马合力,这一撞怕不是有千斤之重。 饶是我的实力远远高出他一个大境界,猝不及防之下,也是被撞得连连后退,胸中气血翻腾。 好不容易稳住了脚步,我忽然觉得自己眼前的月光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像是被什么巨大阴影给遮蔽了。 抬头一看,却只见那个叛军将领的身影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浑身尘埃几乎凝成实质、三头六臂、披坚执锐的凶恶明王神像。 这一尊明王神像显然是凝聚了叛军合击阵法的心血结晶,远比白天时我们遇到的两个残次品完美也强大,轮廓间,也和那位叛军将领的眉眼颇为相似,仔细看去,甚至连他脸上愤怒的表情都栩栩如生。 哼,什么武林高手,在大军面前都只有死路一条! 明王腹中,那叛军将领的声音发出滚滚咆哮。 霎时间,六臂明王六臂齐动,每只手上都握着一柄活灵活现的尘土兵器,朝着我当头砸下! 宵小之辈,安敢逞凶! 就在我剑尖一挑,正要和这六臂明王神像硬拼一记的时候,突然,天空中再次传来一声雷霆炸响般的怒喝。 一个魁梧的身影从天而降,血色的剑光出鞘,在半空中就和六臂明王神像撞击在一起! 轰隆! 宛如天雷勾动地火,来人手中的血色剑光瞬间黯淡了不少。 而那一尊六臂明王神像的六件兵器里,也有半数以上和手臂一起寸寸炸碎,在剑气的作用下返本归元,重新化作漫天翻卷的烟尘! 老赵! 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无心人魔高大的身影横剑一扫,空气中弥漫的尘埃顿时就稀薄了不少,露出他双手拄剑,宛如天神一般傲然耸立的身影。 不过六臂明王神像固然被打得很惨,可无心人魔也并不轻松。 只要看他因为剧烈呼吸而起伏不定的肩头,就能知道,刚刚那一下对拼,他也并非如表面上那般毫发无损。 换句话说,这尊完全形态的六臂明王神像,竟然有足以威胁到先天巅峰高手的实力?! 在硬拼中被击碎,巨大的明王神像中,顿时响起一片暴怒的呐喊。 巨大的神像宛如活过来了一样,叛军重创的成员被迅速替换了出去,但他们吐出的鲜血,却给这一尊通体土黄色的神像,染上了一抹鲜血的色泽。 这个形态下的六臂明王,显然抗击打能力也比我们白天遇上的两尊水货强上不少,和武林高手的身体真气会有极限不同,这一尊神像只要有源源不绝的兵员轮换,就能一直维持下去。 短短片刻之间,组织阵法的叛军就已经稳住了阵脚,卷土重来,连手臂处的破损,都正在快速的修复中。 随着军阵的移动,神魔一样的巨像,在乱军中缓缓迈步前行,每一步都是地动山摇。 这种宛如神迹般的景象,心志稍微薄弱一点的人,都难免神为之惊,魄为之夺,十成力量一下就要折了四五成。 就算我和无心人魔经历过胎中之迷的考验,早已心坚如铁,但看到这样的场面,还是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声“壮观”!军方的阵法,巅峰状态下居然能如此强大难缠,这是我们之前谁都没有想到的! 第595章 血剑斩明王(一) 轰隆! 通体浑黄中带着血色、气息狂暴无比的六臂明王,在混乱的人群中缓慢迈步。 不过因为他的身高实在是高得惊人,速度竟也不慢,两三步之间,就已经出现在了无心人魔面前。 紧接着,六臂明王仰天狂吼一声,一条完好无缺的右臂高高举起,抡动手上的巨大金刚杵,轰然砸落了下来。 轰轰轰…… 激烈的气爆声中,滚滚罡气爆射而出,将下方数丈方圆的地面统统覆盖。 被金刚杵击中的大地,在一瞬间龟裂、塌陷、烟尘如爆炸一般纷纷扬起,顷刻间淹没了傲立在爆心的无心人魔的身影。 不过无心人魔刚刚从天而降,一剑怒斩明王的霸气身影,已经深深地烙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没有人会据此认为,这么一个刚刚还气势万千的顶级高手,会就这样轻易地束手待毙。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轮宛如血色太阳般的赤红光芒猛地从烟尘中炸开,照得纤毫毕现,从其中显露出无心人魔高举大剑的狂傲身影。 他二话不说,举起血红色的大剑,一扬手,顿时卷起龙卷风一样的气场,包裹在宽大的剑身上,迎着六臂明王的金刚杵,猛地劈了上去! 轰隆——! 伴随着两人的交手,一圈圈环状的尘埃像风暴一样四下辐射出来。 待到尘埃落定,看到双方交手的结果,我只觉得自己眼皮直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军方的合击阵法威震四夷,威力自不用多说。 然而无心人魔更不是省油的灯,一柄大剑之下,冤魂无数,连宫本武藏那样的顶级先天高手都饮恨于他的剑下。 但是现在,双方居然呈现出僵持的局面,无心人魔那坚不可摧的大血剑,竟然被六臂明王的金刚杵给挡了下来。 那仿佛雾气一样朦胧的虚拟兵器,明明方才还被他一下打爆,可现在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鬼,这一次碰撞居然毫发无伤,反而死死抵住了大血剑的锋芒,双方你进我退,呈现出此消彼长的角力架势来。 怎么会这样? 如此不合常理的结果,让我不由得大吃一惊。 须知道,天剑门传人大部分的修为,都在一柄随身的宝剑上,但凡炼剑小成者,便无不吹毛断发,开碑裂石。而无心人魔的大血剑,更是可怕,即使是放在天剑门的巅峰时代,或许都算得上门内的佼佼者。 可是现在,这尊六臂明王像,竟然仅仅凭借一柄虚不受力的金刚杵幻影,就挡下了他势在必得的一剑,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啊。 不过下一刻,仔细打量了片刻之后,我突然醒悟过来: 不对,它没有挡住……至少不是完全挡住! 因为我眼尖地发现,在那一柄金刚杵的幻影上,此刻正有无数裂纹在源源不断地生生灭灭,并且这种崩溃、修复、再崩溃的范围,正在向着金刚杵完好的部分不断蔓延而去。 我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无心人魔那一剑,确实摧毁了构成金刚杵的军阵内力。 现在它之所以还能维持金刚杵的大体形象不变,只不过是因为组成这个阵法的叛军高手们,正在不断用自己的内力,修复缺损的地方——先前被人一剑削平了六臂明王半边身子,已经很丢人了,但那还可以推说是猝不及防被偷袭,但现在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再爆上这么一次,那相信军方高手们的脸面,就真是彻底不要算了。 可即使这样,被无心人魔剑气破坏的区域,依然在不断扩大,甚至连最脆弱的平衡都维持不住,可能只需要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扰动,看似完好的金刚杵,就会连带握持它的那条手臂一起轰然崩溃! 哼,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冷哼一声,扭头看向战场的其他区域。 在探知到这一次交锋的底细之后,我就已经明白,无心人魔干掉这一尊六臂明王像,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完全不用担心了。 可惜的是,我再一次低估了战场上局面的复杂。和江湖人士的单挑不同,在汇聚了几千几万人的战场上,风云变幻莫测,稍微一个不注意,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比如此刻,在确定无心人魔的实力,足以压制那一尊最强大的巅峰六臂明王之后,我以为自己的任务,只要警戒其他区域,在别的明王像树立起来之前,把他们的阵型打散就可以了。毕竟这种合击阵法的强大,我们还是必须实事求是的承认的,一尊两尊,我们这边的先天高手还能轻松搞定,但要是数量一多,那谁都受不了。 可我没想到,自己的好心,最后居然办了坏事,叛军尝试了几次,发现每次阵型都会在凝聚成形之前,就遭到我们的致命打击,他们居然改变了策略,把更多的兵力投入到和无心人魔对垒的那个阵法中去了。 这一下,无心人魔压力,需要应付的局面顿时就吃紧起来。 轰隆隆…… 在数量惊人的士兵像蚂蚁一样汇入军阵以后,高达数丈的六臂明王浑身一震,肋下竟然又突地生出两条若有若无的手臂虚影出来。 它的其他六条手臂,也都在一瞬间驱逐了跗骨之蛆般的剑气,迅速恢复完好。然后挥舞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诸般武器,朝着无心人魔的脑袋上轮番落下。双方很快就惊天动地地战成了一团。 只是这明王像的厉害程度,似乎就是用手臂的数目多少来表示的: 比如我们在路上遇上的叛军小队,只能凝聚出四条手臂的明王,简直不堪一击; 而六臂级别的明王,则已经具有了和先天巅峰高手一战的可怖实力; 现在再多出两条手臂,进化成了八臂明王的模样,尽管多出来的两只手上没有拿兵器,甚至连造型都不全,只是一个淡淡的轮廓,但是象征着那么多人的内力拧成一股,全力之下,还是把无心人魔狠狠地压制了下去! 无心人魔努力反击了几次,但到底还是力不从心,陷入了苦战之中。 见此情景,潇潇脸色一沉,素手一指狂性大发的八臂明王,娇叱一声: 来人!给本座冲散了他们的阵法!我倒要看看,没有了这些乌合之众作为根基,你还有没有这么牛逼! 第596章 血剑斩明王(二) 八臂级别的明王像,展露出来的实力实在太离谱了。 所谓量变引发质变,这家伙在聚集了上千精通战阵的高手之后,不但身形魁梧,内力滚滚,甚至因为无数股内力互相碾压融合,导致构成其的内力质量,都不在一般的真气之下,可以说是连合击阵法最后的短板,都给弥补上了。 就是这样一尊大力出奇迹的典型造物,如果任凭它在军阵中自由施展,人数上的伤亡暂且不说,光是对我们一方士气造成的伤害,就实在是太大了。 无论是已经越战越少的安西都护军旧部,还是黑木崖的弟子,又或者郭军神麾下的部队,他们能跟着我们一起来南征北战,解天下之倒悬,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和信任了,我们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像蟑螂一样,被人活活碾死在这战场上! 他们不应该承受这样的死法! 所以在潇潇开口的一瞬间,我也大喝一声“跟我上”,然后带着一群杀红了眼的己方战士,直冲八臂明王像下的军阵扑了过去! 诚然如潇潇所说,明王像和组成合击阵法的士兵,就是相辅相成的存在: 明王像被击溃,固然会连累到所有士兵吐血重伤;但是从相反的方向来说,如果军阵被冲散,根基被掘,那么再雄伟彪悍的明王像,也照样会不战自溃! 只是我们没想到的是,同样是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百战之身,这样的问题,编制明王阵法的安西大都护,又怎么可能会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我带着人才刚刚冲了过去,三头六臂的明王像的一个头就霍然转了过来,本该由尘埃构成的面目栩栩如生,残暴的眼神从我们身上扫过,令人如坠冰窟,接着冷酷的声音从明王像中发出: 冲散我们?笑话! 我立刻听出来,这个说话的声音,正是一开始叫嚣着要斩杀我的那个叛军武将。 他说完这句话,雷霆般的声音都还在战场上空袅袅回荡,突然只听嗤啦一声,一柄凝聚如黄玉的尘土短枪,猛地撕裂空气,拖着长长的白色空痕,一下子就横扫到了我们冲锋的队列跟前! 不好……快闪! 气势汹汹的巨大“短枪”,直看得我头皮发麻,下意识地一踩马鞍,一个梯云纵窜上了半空。 然而当我在半空中回头一看的时候,心中顿时冰凉一片: 我身后的战士们,显然没有我这种级别的轻功,好几个冲在最前面的黑木崖弟子,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闪电般扫过的短枪拦腰砸中,然后在惨叫声中,连人带马横飞了出去! 见鬼!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被打飞的弟子,高高抛飞出去,落地的时候,溅起高高的浮尘。 只是我已经不用等尘埃散去,我就已经能判定他们的生死,因为在腾空而起的那一刹那,我就看到他们整个胸腹,都已经被借物化形的内力兵器砸得塌陷了下去,从孙都尉手下临时借调来的盔甲,也是被砸得崩裂凹陷,血水从盔甲裂开的缝隙中汩汩流出,惨不忍睹。 这些瞬间惨死的黑木崖弟子,若是放在大乱之前的江湖上,那都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走出去别人要喊师父的人物了。 可是没想到现在面对这个八臂明王像,他们竟然像刚孵化出来的小鸡仔一样弱不禁风,对方随便一拍就连人带马打飞拍死了好几骑。可见这多出两臂的明王阵法,简直强到骇人的地步了。 正在我悔恨难当的时候,突然,一声凄厉的小心,在我耳边响起。 什么? 我一愣,抬起头来,蓦地看到两片巨大的阴影,朝我身体两侧笼罩了过来。 原来是八臂明王像的主阵人,欺我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的机会,竟然以六条握持了兵器的完好手臂对付无心人魔,剩下的两条虚化手臂,竟然摆出了拍苍蝇的架势,朝我猛地拍了上来! 你娘类! 一股浓浓的羞辱感觉,从我心中轰然奔涌而出! 你老子我现在好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了,你就这样把老子当苍蝇打,未免有点太不讲究了吧? 我心中怒火狂涌,可惜我也明白,自己的轻功虽好,但到底不比鸟儿有翅膀可以自由飞行。刚刚才全力窜上天空,现在我连变向都困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只门板大的手掌,重重把我拍在了中间。 妈的,这个面子丢大了…… 明王像双掌合拢的一刹那,这个荒谬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 曾几何时,原本只是个江湖小混混,每天连怎么求生都考虑不完的我,什么时候竟然也爬到了需要顾忌自己的脸面的位置了? 自嘲的想法,只是在我心中一闪而过,然后,就是极其剧烈的反击! 吐槽归吐槽,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事实上,虽然逃离不便,但我接近先天巅峰的实力,也绝不是好惹的。 这两个若隐若现的巴掌离真的拍死我,那还差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啊! 给老子滚! 我身在半空,长剑一挥,发出狂怒的咆哮。 嗤的一声,两只手掌固然是成功拍到我身边,然后在巨大的爆鸣声中,被无形的护体罡气所阻挡。 而我探出去的大宝剑,也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刺穿了明王巨像一侧的手掌,从巨掌的手背上,悍然戳出半截黑黝黝的剑尖来! 啪的一声,被刺破的手掌顿时发出鱼鳔被挤爆一样的声音来。 下一刻,依然驻留在巨掌掌心的大宝剑上,蓦地有蓝光一闪,一抹淡薄却灼烈逼人的鬼火熊熊燃起,顺着两条虚幻的手臂蔓延,朝着八臂明王像的本体迅速延烧了上去! 啊! 鬼火燃起的瞬间,明王下方的军阵中,也立刻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仿佛真的被烈火焚身一样痛苦。 这也是军方阵法不好的地方之一,因为内力相连,双方几乎就是一体的,因此一旦明王像受损,那些付出内力的兵士,也同样会遭遇到感同身受的痛苦。 只是以往的伤害,大多都是以和对方合击阵法的碰撞为主,最多就是遭遇无心人魔这种规格外的高手,就算有什么痛苦,也是暴击一下就完事。 他们可能从来没想过,居然还有人会捣鼓出鬼火这样变态的东西,一把火烧上去,那些付出内力构建手臂的叛军将士估计都快疯了,他娘的十八层地狱里的刑罚,只怕都没这么痛啊! 剧烈的疼痛刺激下,一伙士兵齐齐暴走,在地上抱头乱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巨大的明王像,也因为内力供应的不稳定,而产生了岌岌可危的波动。 不过此时主控明王像的那个将领,显然应该是以前安西都护军里的老车夫了,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他当机立断,大喝一声,霎时间,虚空中黄光一闪,一杆凝如实质的黄玉短枪脱手飞出,越过战场,瞬间就刺到了刚刚脱身、却尚未来得及落地的我面前! 第597章 血剑斩明王(三) 小心! 八臂明王掷出的黄尘短枪飞临我面前的一刹那,我听到连无心人魔都控制不住自己,发出了焦急的提醒。 这东西到底是集合了上千高手的力量,才搞出来的怪物,虽然其中的力量在凝聚过程中,早已散逸了大半,此时爆发的一击,也肯定不可能有一加一加一……一直加到一千那么恐怖,甚至连一千高手真正力量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不然十个我摞在一起也死了。 但就是剩下的这百分之零点几的力量,当它带动空气,如暴风般狂涌而来的时候,还是让我感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强大。 好在经历了几次脱胎换骨的晋级之后,现在的我手段也是日新月异、今非昔比。 这要是放在以前,足以让我束手待毙的一招,现在再落在我眼里,也不过只是稍稍有些棘手而已。 我突然轻飘飘一剑挥出,却不是横斩,而是侧过剑身,以剑脊噗的一下拍在了迎面射来的黄尘短枪上。 自从晋入先天以来,我就再没有全力以赴的出手过,因此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真实的实力底线到底在什么高度上。 此刻这轻描淡写的一拍,却给了我最好的参照,我的本意原本只是借力闪开着一击的,但在我的大剑拍上短枪的同时,那短枪的枪头竟然像真正的沙雕一样,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 枪头崩溃,手上传来用错力的感觉,顿时让我一阵错愕。 好在有了刚刚那一下,我也已经顺利借到了足够的力量,瞬间跃向了一旁。 那柄已经仿佛一根短棍的无头枪,就擦着我的身体射过,过程中已经开始寸寸崩溃、粉碎,最后在我身后爆成了一团浓雾般的烟尘。 轰隆一声,已经完全化成一团尘雾的短枪像流星一样撞击在我身后的地面上,却引起了剧烈的爆炸,尘土漫天。 我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刚站稳脚步,突然感觉头顶一片阴影正在快速扩大,抬头一看,只见那八臂明王三张面孔上同时露出极端愤怒的神色,只是两条手臂抵住无心人魔的攻击,而剩余的五条完好手臂,全部在他弯腰的同时,像我用力打了下来! 去死吧! 明王像体内,那个从一开始就心心念念想要把我置于死地的叛军武将,发出狂怒的吼声。 想杀我,你还没有那个能力。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八臂明王攻击时激起的狂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但也仅此而已了。 在五道攻击临身之前,我脚下一错,就像随风飘絮一样在八臂明王的手臂间闪动起来。这个叛军武将的实力确实非常强大,稍差一点的高手,可能连近身都做不到,就会被他掀起的劲风吹飞,就更别说参战了。 可要说想用这种程度的攻击,就要了我的命,那他未免也太小觑我了一点。 我是货真价实的先天高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先天,仅仅只比先天巅峰差上那么一线。平日里练习的,又是轻功和慧剑术这种以分析为主的剑术。别的不提,仅仅只练过直来直去的军中武学的叛军武将,他在眼界上,和我就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他这种看似气势恢宏,其实杂乱无章的攻击,哪怕把大地打得满是窟窿,也只能一次次眼睁睁地看着我以毫厘之差,躲过他的所有攻击。 对,就是那种看似凶险,但其实安全得不能再安全的打法。别看他每次只差方寸距离就能攻击到我,但其实在慧剑术的分析下,这个距离越近,就越说明我胸有成竹,那一寸距离对他来说,可能比世界上最深的天堑还不可跨越。 照这样子打下去,就算他和他手下的军士全都累死了,也休想伤到我一根毫毛。 当然了,更大的可能是,他因为分心攻击我,结果在打到我之前,就被无心人魔给唰唰唰削成人棍了。 那叛军武将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八臂连挥,手上的攻击方式也变得越发激进起来。 可惜他打得越是仓促,看在我眼里,就越是毫无章法、漏洞百出。 随着不断使用,慧剑术渐渐更进一步,晋入了一种更加玄妙万方的境界。一个个象征着破绽的点,几乎是连成了一条线,把他所有的破绽都串在了一起。 到后来,我几乎都不需要刻意去躲避,只需要提前推算出他可能暴露出的破绽,然后好整以暇地站过去,就能若无其事地观赏他攻击落空时气急败坏的表情了。 终于,束手无策的叛军武将突然大吼了一声,对不起了,兄弟们! 此言一出,我心头立刻就是一紧,因为这样子的台词,怎么想都是只会在准备拉着一群人一起同归于尽的时候,才能说出来的屁话。 可偏偏我连他想干嘛都不知道! 一抹忧虑的阴霾迅速浮上我的心头。 讲道理我宁愿像之前那样,和他一起拖延下去打消耗战,这样虽然苦一点累一点,消耗的时间久一点,但起码安全,不会像现在这样,明知道对方要暴走了,我却还是两眼一抹黑,更别提阻止了。 这天底下果然只有未知的东西最可怕啊! 而在喊完那句话之后,那尊巨大的八臂明王像上,突然出现了不稳定的波动,像是要崩溃了一样,可在这之前,无论是我还是无心人魔,都没有重击他的意思啊! 更诡异的是,随着不稳定的波动慢慢加剧,巨大的八臂明王像上尘埃炸开,一阵模糊,连基本的形貌都快维持不住了,但是与此相应的是,它原本已经无限逼近先天巅峰的气息,居然再一次拔高,稳稳压过我和无心人魔一头了! 在被洒落的尘埃笼罩的范围内,我更是震惊地看到,不少为八臂明王阵法提供内力的兵士,竟然都出现了窒息的症状,一张张脸憋得通红,眼中也露出了哀求、绝望、痛苦、愤恨混合在一起的复杂神色。 看那模样,就像是八臂明王暴走的同时,把他们赖以为生的空气都抽走了一样!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 这样的异状,看得我顿时就是一阵毛骨悚然。 我虽然出身江湖,一路走来,都是在腥风血雨中走过。但是严格说起来,真正死在我手里的人并不多,这一次驰援长安,已经算是我有生以来杀掉人最多的一次。 可是看叛军武将那不死不休的架势,他估摸着是打算以所有为八臂明王提供内力的高手作为祭品,来赌我和无心人魔这两条命啊……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可能都会在大战中或者战后死掉! 要知道,这要是死掉了,那可不是冷冰冰的数字,而是活蹦乱跳的一两千人啊! 草泥马!那边那谁,你还有没有点人性,他们都是你的同袍兄弟啊! 我被叛军武将的疯狂行径搞得心惊肉跳,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但那武将不知道是正在全力操纵阵法,没有余力回答我的话呢,还是不屑理我,对我的辱骂只是不闻不问,反而加速抽取起麾下士兵的内力乃至生命来。 无心人魔在旁边攻击了好几次,可惜都收效寥寥,被实力大增的八臂明王直接挡了回来。 就在叛军阵营中终于出现了第一个因为力尽人亡的受害者时,八臂明王像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狂暴,甚至让我都产生了一种坐在行将爆发的火山口上的错觉。 正当此时,一个粗野的骂声突然从旁边响了起来: 苏吞云,这些兄弟都是相信你,才会跟着你和史思明那个杀才背叛我老爹的!不过我不恨他们,他们都是重情重义的好汉子!可你看看你现在都在做点什么?你是打算让他们为你们的野心陪葬吗?你这个混蛋! 第598章 血剑斩明王(四) 苏吞云? 已经打红了眼的我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对面操控八臂明王像的叛将的名字。 我就说嘛,能搞出这种动静的家伙,怎么想,都不应该是无名之辈,敌我双方应该都有不少人认识他才对。 这不,到了关键时刻,果然就有人喊出他的名字来了。 只是当我回头一看,才发现这个大声咆哮的人,居然又是一个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家伙。 胖子。 他撞开乱战的人群,跌跌撞撞的冲进战场,脚跟都没站稳,就指着八臂明王像包裹中的苏吞云破口大骂起来。 这家伙因为大活剑的冷却时间还没到的缘故,在战斗伊始,就失去了存在感。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在这种千军万马的大对决中,哪怕是先天级别的高手,也不敢妄言自己能左右战局,何况他失去了大活剑的天人一击,就只是一个还算不错的一流高手? 在一流高手中,他是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了,想要插手这种高层的对决,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所以我除了在战斗的空闲,会在心里暗暗嘲笑他两声: 早早地把大活剑的力量用掉了,现在遇到大出风头的时候,就没资本装逼了,肠子都悔青了吧。 除此以外,我还真的没对他的表现抱有什么期待,就指望他能自保就行了。 可我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还大声斥责连我和无心人魔联手都快对付不了的苏吞云。 这他妈不是找死么? 我心中大急,身形一闪,就落在了胖子前面,打算为他挡住苏吞云恼羞成怒的攻击。 但胖子却是坚定地伸手扒开了我,反而又坚定的向前走了两步! 奇怪,这不像他啊……平时不是很怕死的吗? 这个突然大无畏起来的胖子,看得我是满心懵逼。 然而下一秒,我就明白为什么了。 随着胖子的斥责,只见那本来就形体不稳的八臂明王像突然猛地一颤,灰尘抖落,像是要瞬间崩溃了一样。 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从明王像腹内传出: 少……少帅? 少帅? 额……胖子他老爹是大帅,叫他少帅好像也没错的样子。 可这家伙哪里有一点和帅沾边的地方……不管哪个意思,都没有好吗? 正当我还在因为一个称呼、而斤斤计较的时候,胖子已经冷哼一声,大声道,既然你还知道我是少帅,那我命令你,现在立刻放了这些被你裹挟的兄弟,解散明王阵法。只要你投降,本少能保证你一定能得到一个公正的审判,这些被你们蒙蔽的弟兄,也能得到一个既往不咎的承诺! 他的声音非常大,传进叛军耳朵里,顿时激起了一阵骚动。 看来我一开始的疑惑并没有错,这些士兵也并不是心甘情愿走上叛变大唐的道路的。 他们只不过是被这些领头的军官诱骗,走上了歧路,犯下了他们以为不可饶恕的罪过,这才不得不一条道走到黑,甚至抱着一点“杀到长安,夺了那鸟位”的不切实际的野心,希望成就新朝的从龙之功。 可事实上,做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们心里的压力其实是非常大的,以至于胖子只是刚开了一个口,叛军凶狠的攻击马上就变得稀拉拉的了,喊杀的声音,也被犹豫的窃窃私语所取代。 这不,没过多久,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就从人群中响起: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可以保证吗? 然而胖子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就像是惊醒了本来犹豫不决的苏吞云。 他的声音骤然变得冷厉起来,大吼一声,临阵变节者,死! 然后巨大的八臂明王像猛地蹲下,轰隆一拳就落在了那个声音发出的地方! 轰……啊! 巨大的尘埃从明王像拳头落下的地方炸起,在体型巨大、实力也堪比半步天人的明王像攻击下,那个“害群之马”连带他身边的战友,没有等到心向往之的答案,反而等来了死神的降临。 八臂明王一拳之下,残肢断臂乱飞,不但那个问话的人瞬间死得不能再死,就连他身边的人都惨遭连累,瞬间伤亡惨重。 处理了临阵逃脱的懦夫,苏吞云才操纵着明王像缓缓站起。 而刚刚那一拳,似乎也彻底坚定了他的信念,那一句“临阵变节者死”,大概也不全是说给普通士兵听的,更多的,是在给自己壮胆。 反正不管如何,当他彻底站直身子的时候,八臂明王像本来已经模糊的面部,突然变得无比清晰起来,露出一个坚定的冷酷表情,他的声音也随之变得冷硬如铁,显然是下定了决心。 少帅,今生是我苏吞云对不起你们父子!等来日卑职不得好死之后,在来阴曹地府,向您和大都护赔罪!】 不好! 此言一出,我顿时就明白了苏吞云的意思,一股惶急的情绪从心头升起。 看来胖子少帅的身份,非但没有震慑住苏吞云,反而激起了这个亡命之徒心头的凶戾! 胖子快走! 我伸手就要去拉胖子。 但不知为何,平时在我手里可以随意搓捏的胖子,竟然一甩手,坚定地摆脱了我的拉扯。 他回过头来,望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剑人,你退开!这苏吞云是史思明的心腹爱将,现在正是胖爷我清理门户的时候! 清理个屁的门户,你自己要被人做掉了! 我冲他大吼。 这个时候,我看到决心已定的苏吞云,已经控制着八臂明王像,大踏步地向这边走来。 明王像下,上前的士兵面色通红,表情痛苦,却像鬼上身的醉汉一样,身不由己地跟着八臂明王像移动,成为一个个不间断的内力提供源。 形势眼看已经危机万分,就在我琢磨着是不是要用强带走胖子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冲着不远处面色森冷的无心人魔叫了起来: 老赵!待会攻击的时候你听我指挥!清理门户这事儿,还需要借你的手一用! 无心人魔没作声,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疯狂逼近的八臂明王,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而就在这一问一答之间,八臂明王已经已经迅速靠近,把我们都纳入了他的攻击范围之中,然后一股令人汗毛倒竖的冰冷杀意瞬间锁定了我们,这家伙举起手里的武器,轰然砸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胖子突然开口了: 老赵!攻他左肋! 第599章 血剑斩明王(五) 嗡…… 几乎是在胖子开口的同时,无心人魔手中的大血剑,霍然发出嗜血的鸣颤! 下一刻,他化身成一个完美的执行者,大血剑拖出长达数丈的血电,重重地劈在了八臂明王像抬起的肋下! 而这个时候,正是他高举武器蓄力,空门大开的一刹那! 一个微不足道的破绽,却被胖子奇迹般地抓住! 轰隆一声,尘埃爆炸,气势汹汹的八臂明王,却被比他小了好几号的无心人魔一剑劈得连连后退,下方的叛军将士也纷纷吐血! 就在我怀疑胖子这次指点是不是巧合的时候,胖子再度开口了。 他眉飞色舞地大笑三声,说了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然后过足了嘴瘾,才继续指点无心人魔: 右脚足踝! 无心人魔又是一剑刺出,看似轻飘飘没什么威力,但却快如闪电,落在八臂明王的右脚脚踝上,正好是他一步退出,将稳未稳的时候! 轰隆! 无数黄尘像黄色的鲜血一样喷溅出来,浇了下面的叛军士兵满头满脸! 而挨了这沉重的一击之后,巨大的八臂明王像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随着苏吞云一声悲愤的狂吼,明王像倒退一步,哗啦一声半跪了下来,颈肩腰腿弯曲,都深深都佝偻了下来,赫然显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气象! 这样一来,就显得刚刚胖子讲的那些废话,都貌似变成了计算时间的妙招! 碰巧、一定是碰巧…… 胖子得意洋洋地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我立刻在心里犯了嘀咕。 可这死胖子就像是为了打我的脸一样,猛地抬手一指: 就是现在!趁他病要他命!眉心印堂穴! 我听得一愣,顿时在心里想道,什么情况?现在八臂明王像正低着头,要攻击他的眉心,岂不是要无心人魔亲身犯险,冲到他的下面去攻击? 无心人魔眼神中也是一阵错愕。 不过有了之前那宛如神来之笔的两剑,他就是心里再怀疑,也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胖子,举起大血剑就冲了出去。 偏偏这个时候,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几乎就在他冲到八臂明王前的那一刻,一秒不早一秒不晚,那家伙竟然正好动了一下,同时抬起了三颗头颅! 这可等于是把自己的要害,主动往无心人魔的剑下面凑啊! 他想也没想,就是一剑刺了出去,一剑不够,又是两剑! 这八臂明王有三颗头颅,胖子也没指明是哪一颗,无心人魔又不是个吝惜力气的人,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三颗头颅的眉心一颗赏了一剑!反正三颗头颅都是聚在一起的,各点一下,也不过就是多抬两次手的工夫,方便得很! 但他这个揍人的是方便了,挨揍的人可就没这么开心了。 三剑落下的瞬间,我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像是有上千人同时受到了惨无人道的酷刑,正在放声惨嚎,那音量……乖乖,说句不害臊的话,吓得我差点没直接尿在裤子里啊! 卧槽! 我一哆嗦,抬头一看,只见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一干叛军高手,现在竟然集体挺尸了。 他们像是被人抽掉了脊梁骨一样,统统瘫软在地。 每个人的眉心,都有一点殷红如朱砂的血珠,正在缓缓滑落。 不出意外的话,刚刚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应该就是八臂明王像遭遇无心人魔攻击时,他们同声发出来的。 不仅如此,在一众叛军高手受到牵连躺下的同时,那一尊魔威无限的八臂明王像,竟然也在同一时间宣告被破。 三头八臂挥舞的动作,一下子就僵硬了下来。又静止了片刻之后,巨大的神像才在一片流沙般的哗哗声中,从被无心人魔点中的眉心开始崩解,然后沙化的速度越来越快,一眨眼时间,致命的毁灭就波及到了八臂明王的每一寸身体,彻底化作飞灰。 一个灰头土脸的身体,从飘扬的尘埃中显露出来,正是之前操控八臂明王像向我们攻击的苏吞云。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之前誓杀胖子的决然霸气,而是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不断摇头说不可能,安西都护军引以为傲的八臂明王阵法,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破掉……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胖子大摇大摆地走上去,说哈,难为你现在还记得安西都护军这个名字,可惜你忘了,谁才是安西都护军真正的顶梁柱。这个阵法,是我老子几十年心血凝聚,你觉得,胖爷我身为他的儿子,真的会一点了解都没有嘛……可笑! 说罢,他也不理表情复杂的苏吞云,背过身挥挥手,说自作孽不可活,你利用了那么相信你的兄弟们,还害死了不少人,现在与其在这里纠结八臂明王阵法被破,倒不如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安西都护军的传统你知道的,越是在沙漠里,我们的眼睛里,就越揉不得沙子! 正当这时,我突然看到面朝胖子后背的苏吞云眼中突然露出一抹狠色…… 不好!他想拿下胖子做人质! 我心中一惊,想不到这家伙居然是这种亡命之徒,到现在这田地了,竟然还不思悔改,一心想着行凶。 可就在我刚要大声提醒胖子的时候,胖子忽然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用力往后一撞,轰的一声,可怜苏吞云刚刚才受过重伤,拿受得了他三百斤的身子一撞,顿时像只断线风筝一样,倒飞进了一群眼睛冒火的叛军将士中间! 让你骗我们…… 你害死了小六…… 还我二哥命来…… 骗子,去死,亏我还这么相信你们…… 呜呜呜,大都护,我不是人,我帮了害死你的凶手…… 杀了你,给大都护报仇…… …… 这一次,不用胖子开口,一群被欺骗了感情的叛军将士已经挣扎着爬起来,一拥而上,破口大骂着,瞬间就把苏吞云给淹没在了下面! 刚刚才安静下来的战场上,顿时又响起了苏吞云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这时,胖子才望着人堆下缓缓流出的鲜血,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苏吞云解释: 抱歉了,老苏,忘了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是一流巅峰的高手……你就算不受伤,也不是我的对手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分明听到,就在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苏吞云那惨绝人寰的惨叫声,也突然戛然而止。 一群脸上还带着血水的叛军将士,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了胖子身前。 透过人群的缝隙,我隐约看到一具面目全非、不时还会抽搐两下的残破尸体,正凄惨地躺在他们身后,血流了满地。 这一刻,一股寒气,陡然从我的脚后跟,一直冒到了顶门心,连肠胃都跟着隐隐抽搐起来。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 这句话用来形容现在的叛军,是再合适不过了。 苏吞云的死,就是山崩上落下来的第一颗石子,虽然看似在大局上还微不足道,却是命中注定的标志。 换句话说,从这一刻起,叛军的未来,已经注定要输得很惨、很惨…… 第600章 步步险阻(一) 战斗的结果,就是苏吞云顽抗被杀,组成八臂明王的阵法营高手倒戈投降。 在这两条中流砥柱都一一折断之后,其余幸存的叛军将士,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放下武器,选择了投降。 我能明白他们的想法: 毕竟他们也并不是战争的既得利益者。 那张大位上坐的人是谁,和他们关系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只要有口饭吃,有军饷发,反正都是打仗,那和谁打不是打呢? 何况现在连上面的人都死的死,降的降,有了带头的,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好抗拒的嘛! 接下来的事情就与我们无关了。 这些败兵的投降和整编事宜,都有孙都尉这个专业人士去操心。 不过想必这些临阵投降者,就没有我们带来的人那么好的运气了。因为等到再次和叛军交战的时候,他们肯定会被驱赶着第一批走上前线,和曾经的同袍厮杀。 这不是残忍,而是战争的法则。人有远近亲疏,这是他们为了救赎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这一点,显然这些老兵也都心里有数,所以在被打散建制、重新接受整编的时候,他们没有一点怨言,而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安排。哪怕被辱骂踢打,也是安之若素,像牧人鞭子下的羊群,一点都看不出方才在战场上凶悍厮杀的模样。 见此情景,我们就是再不通军务,也知道这里没我们啥事儿了。于是纷纷找到孙都尉拱手作别。 孙都尉知道我们此行是要穿越叛军的封锁,去长安劝阻英王,避免兵连祸结的战乱,也表示出佩服之情,说要给我们置办韭菜践行,被我们婉拒。 如今天下乱象纷呈,正是分秒必争的时候,大家并无时间喝酒吃肉。不过我们也和孙都尉约定,待来日天下平定了,再和并肩血战过的兄弟们一起,大宴于长安城头之下。就是战争残酷,不知道到那天的时候,今日约定的人,又还能剩下多少。 草草告别之后,我们便登上了孙都尉给我们准备的马车。 此去长安,路途也不近,骑战马肯定是不合适,他就特地为我们准备了一个商队的身份作为伪装。 不过马车离开孙都尉大营,才前行了不到四十里,官道便烂成了一锅粥,我们坐在马车里,颠簸得像狂风巨浪里的小船,震起来的时候,脑壳可以撞到车顶的天花板,落下来的时候,屁股差点颠成八瓣。 这样又勉强往前走了十来里路,胖子终于受不了了。 他的体重最沉,因此摔起来也最痛。这家伙揉了揉屁股,愤愤地一掀车帘,赌气说你们慢慢坐吧,胖爷要下去散散心了。 我们顿时笑成一团,然而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外面有闪电般的寒光一闪,连忙大喊胖子小心! 他连忙用双手一遮脸,可这一支劲弩却不是冲着他来的,啪的一声,从他身旁的缝隙里,我看到为我们赶车的车夫,脑袋突然像个烂西瓜一样爆了开来,血浆四溅,不但胖子惨遭涂了一身,甚至连他身后的人都被波及到! 不好,是敌袭,快出去! 我们一惊,纷纷站了起来。 可是在狭窄的车厢里,大家只能弯腰挤成一团,如果这时候遭到破军弩的攒射,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无心人魔反手一拳,重击在身旁的车厢板壁上,只听咔嚓一声,车厢顿时被打出一个大窟窿。可不等我们效仿,忽然又听到前方失控的马匹一声嘶鸣,接着,整个车厢就像翻下了深谷,疯狂地旋转坠落起来! 见鬼! 情急之下,我们这一车人再也顾不得顾忌什么,纷纷出手。 霎时间,木板横飞,车厢就像爆炸一样从内部轰然破碎。 这时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居然已经来到了一条山道上,此时更是连车带马翻了下来,下面就是深深的山谷。 抬头望去,还能看到几条身影站在我们上方的道路旁向下张望,显然,他们就是暗算我们的人。 从破碎的车厢里跳出来,我只觉得一阵巨大的狂风扑面而来,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御风飞翔的错觉。 不过这种令人心旷神怡的错觉仅仅持续了不到半息的时间,身在半空,不知道谁在我后背上撞了一下,然后我就失去平衡,陷入了剧烈的天旋地转之中。 大地和天空在眼前不断交错,在急速的翻滚下坠中,我听到头上还不断传来了一阵阵嗖嗖的破风声,道道银光在眼前飞速掠过,应该是暗算我们的人还不放心,生怕我们摔不死,又用破军弩继续追杀。 弩箭和空气高速摩擦,发出一阵阵钢铁燃烧的铁腥味,我心中一片愤怒。 尼玛这是多大仇,要这样置人于死地? 不过我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即使身手高超如我们这一群人,也难免会在敌人连绵不绝的伏击中落入下风。 想到就做,我在空中努力稳住身形,然后拔剑荡开两支射向我的弩箭,一记掷剑术,大剑深深嵌入岩壁。 我拉扯着由金丝和剑柄联系在一起的金环,又下滑了一段距离,反手一捞,也不管是捞到了谁,就停在了半空中。 这时,我才得空回头一看,正好对上无心人魔那张木无表情的脸。 他向我点点头,比了一个感谢的手势。 同时,我还看到其他人也纷纷各显神通,在山壁上停住了自己下坠的势头。就连武功最差的胖子,都在像个皮球一样反复撞击几次之后,被福伯和鬼影子联手截下。当然鼻青脸肿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这还多亏了这峭壁并非直上直下,而是有一个坡度,否则大家能否如此轻易地停住,还真是一个未知数。 这时候,一个大鸟一样的身影,从我身边升起,在陡坡上轻点几下借力,转眼就窜上了山崖顶端。 接着,就听到上面传来了一阵惊呼和惨叫,显而易见是双方已经交上了手。 是不臣之枭。 这个我们中轻功最好的先天高手,他在遇险之后,没有救助任何人,而是直接爆发出十二分的杀意,直接冲上了崖顶,和袭击者大打出手。 同一时间,在崖顶上也有不少人影踏着陡峭的山壁冲了下来,这一次袭击我们的人虽然身份不明,但是应该来了不少人,以至于一个不臣之枭甚至都无法完全拖住他们,有如此多的敌人继续攻击我们。 到底多大仇啊? 我心中一片阴沉,抓住无心人魔的右手用力一甩,他立即扶摇直上,和一个直奔我们而来的袭击者战到了一起。 我注意了一下,不只是他,其他人也都一一被至少两三倍以上的人给缠住。 这些人的实力虽然远不如我们一方,但是进退有度、配合默契,加上他们在腰上都提前系上了钢索,一番交战之下,倒是我们这边吃亏比较多一点。 进退之间,三名负责对付我的家伙也联袂扑了上来,不过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们玩。 当下,我在插进岩壁的大宝剑上一踩,整个人直接腾空而起,从三人的头顶上掠过,落在了崖顶上。 直到双脚踏上了山崖官道那坚硬的夯土地面,呼吸着山间的习习凉风,我才猛地一抖手上的金环,大宝剑顿时嘣的一声从岩壁中弹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重新落在我的掌中。 这个过程中,一个负责对付我的袭击者身上缠的钢索不幸被大宝剑的剑锋擦中,嘣的一声断裂,然后就只听一声悠长的惨叫,这家伙猝不及防,一头栽进了深不见底的山谷,半晌才有一声极其惨烈的闷响回荡起来。 这件事立刻提醒了我,我扭头看了看,发现不臣之枭正在崖顶留守的袭击者中游刃有余,便把自己的目标放在那些下山的人身上的钢索中。 这一次的袭击者显然是做足了准备,不但带来了数倍于我们的人手和破军弩,甚至连他们上下山崖的钢索,也都带来了专门的辘轳进行送放,而我此刻的目标,就是那些无人看守的辘轳! 去死吧! 我像一阵风一样,从一尊尊辘轳中掠过,身后,传来一阵阵咔嚓咔嚓的木材爆裂声,所有被大宝剑剑锋扫过的辘轳,都在第一时间四分五裂。 山下,传来一阵阵惊呼的声,好几个完全把体重压在钢索上的人,统统步了之前那个同伴的后尘,下地府跟他作伴去了。更多的人虽然没有直接跌落,但也被弄了个手忙脚乱,一个个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我探头朝山下看了一眼,发现这些人的武功原本就不如我们一方。刚刚也只不过是仗着腰间钢索,多了一个借力的地方,这才打得风生水起。现在骤然失去了辘轳,双方的战场条件被拉平,顿时他们就成了苦苦支撑的一方。像杀伤力最犀利的无心人魔,现在已经三招两式就解决了自己的对手,正向着山头上攀爬而上。 看到这里我就放了心。 解除了崖下同伴的后顾之忧,我转身又帮助不臣之枭对付起官道上的敌人来。 不多时,无心人魔也爬了上来,他估计是憋了一肚子火,上来之后二话不说,放手就是一通狠杀。 如果说之前只有不臣之枭一个人的时候,官道上的这些伏击者配合起来,还能勉强支撑一二的话,那现在多了我和无心人魔两个杀神,那局面顿时就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甚至因为我和不臣之枭的存在,他们就算想跑都跑不掉。 往往溃败之后想要逃跑,又被我们从背后一一追杀击杀,最终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 干掉了这些苍蝇,我们回过头又想帮福伯他们肃清下面的敌人,但就这时,胖子的喊声突然从下方传来: 剑人,你们三个不要管我们,马上去长安!这里我们自己能搞定!快啊!我刚刚收拾了一个被福伯打伤的家伙,审出来这帮家伙是洗月山主的人,他们也是冲着英王去的!你们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劝阻英王称帝的计划!不然一切就都晚了啊! 第601章 步步险阻(二) 对洗月门下的追杀很快结束。 这些继承了晓月组织半数以上遗产的家伙,显然并未能延续后者出手即先天的辉煌,被我们三下五除二就杀了个落花流水。 追得最远的不臣之枭大氅一甩, 像一只归巢的大鸟一样落在我和无心人魔面前。 我冲他们打了一个响指,说走。 胖子的话,给我们敲醒了警钟,在确定剩下的伏击者已经不足以对他们造成威胁之后,我收起大宝剑,然后和不臣之枭一人托住无心人魔一条胳膊,三人齐齐喊一声“走”,朝着西南方向迅速而去。 有了我和不臣之枭的借力协助,我们三人组飚到极限的速度,大概能有我单枪匹马狂奔的九成以上,这个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奔马,而且远比骏马更能适应崎岖的地形。 因此没多久,我们就冲出晓月组织伏击我们的山区,赶到了帝都长安辐射的郊区附近,这里已经没有连绵的山路,我们越过大片大片烧荒后的田野,速度也变得越发快起来,前方不远处,长安城那高大的轮廓,也已经遥遥在望。 然而眼看着长安那雄伟的城郭就在不远处,突然,一张巨大的金丝大网,从我们前方升起,朝我们兜头盖脸地罩了下来。 不臣之枭冷哼一声,伸手就要去撕扯迎面飞来的大网,但一个发现,让我马上喝止了他。 枭兄,放着!让我来! 惊鸿一瞥间,我在那张网上发现了不少连缀其间的刀片。 蓝汪汪的刀片上,散发着腥臭的气息,显然都被提前涂抹上了剧毒。 不臣之枭如果徒手去扯的话,就算撕破了罗网,自己也难免中毒,不管怕不怕,多少是个麻烦。 不臣之枭被我的话喊得一愣,脚下果然慢了一步。 趁这个机会,我一松开无心人魔的手臂,越过两人,拔剑一划。 嗤啦一声,巨大的渔网就已经被切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我们三人从那窟窿中钻出,就地一滚就站了起来。 因为害怕晓月组织下一步的伏击,我们连身上的草屑都来不及拍掉,爬起来就背靠背地站在一起,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不过出乎我们预料,周围的树林和田野都是静悄悄的,并没有人趁此机会发起进攻。 倒是无心人魔突然指着我的手臂,说张劫,你的手臂受伤了。 我连忙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左臂上,不知何时竟然被划开了一条小口子。看伤口的情形,应该是在钻出罗网的时候被网上的刀片挂伤的。 可偏偏我没有一丝感觉,只能看到一大片紫黑色的脓肿正以惊人的速度,在我手臂上扩散。我试着戳了戳伤口附近的皮肉,发现所有被感染的地方,竟然都彻底麻木,没有一丝感觉,反倒是另一只手抚摸过伤口的指尖,也跟着肿胀发紫起来! 好烈的毒! 我们都被眼前的异状吓了一跳。 不好,必须赶紧把这只手砍掉!不然张劫性命不保! 不臣之枭一惊一乍地按住我的手臂,另一只手运气就要扯掉我的手臂。 我被他搞得哭笑不得,连忙运功震开的鹰爪,大声求饶,说不用,不用,我能对付这种毒。 是吗?你可不要开玩笑,这个真会死人的。 不臣之枭狐疑地看着我。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我连忙拔出大宝剑,在伤口上横着又划了一刀,和原本的伤口正好形成了一个十字。 然后大宝剑的吸血功能发动,原本紫胀的脓血,很快就被重新倒吸了回去,等到从伤口流出的血液重新变成了鲜红色,我才挪开了大宝剑,点穴止血。 自从成就先天之后,我对大宝剑的掌控又上升了一个级别,现在吸收到的毒血,我已经可以将它们短暂留在大宝剑上,下次战斗时伤人了,而不用再像以前一样,非得找一个鲜活的身体排出来。 不过为了验证一下这种毒素的厉害,我还是从大宝剑里逼了一些毒血出来,将它们滴在田野旁的一丛荒草上。 按理说,能越冬的荒草,都是 那种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存在,风霜雨雪都杀不死,但是紫黑色的毒血只有一滴,却一滴上去,就能看到一阵青烟腾起,然后原本只是泛黄的荒草,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焦黄,最后像是被火焰烘烤过一样,生机全无! 这么厉害! 我和无心人魔他们又是一惊,连忙互相仔细检查起来,看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这玩意儿实在太狠,偏偏中毒以后又没有感觉,刚刚中毒的时候还有大宝剑可以把毒血吸出来,可要是中毒时间太长,毒血攻心,或者浑身大部分的血液都被感染,那这个时候,只怕就回天乏术,大罗神仙下凡都救不回来啦! 就这样,正当我们心有余悸地互相打量的时候,旁边稀拉拉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巴掌声,一个年轻的声音随之响起: 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天剑门传人,一柄大剑竟然还有这么多神功奇效,连来自苗疆的玄阴毒都拿你们没办法!真是让本少大开眼界啊。 我抬眼一看,只见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带着两个蓝布缠头、身穿对襟褂子的苗民,从树林里缓步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拍手。这天寒地冻的,他们居然裸着胳膊,露出精壮黝黑的肌肉,也真是不嫌冷得慌。 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是当初在夜郎国和我们争夺降龙木,和小萝莉乌玉珠站在一起的那个“师兄”,也就是洗月山主的另一名亲传弟子。 像他这种身份的人物,居然会这么早出手,倒是出乎我的预料。 这时,他身边一个苗民听了他的话,正在很不服气的嘟哝,说不就是一把剑嘛,有什么了不起,我这里还有幻神烟、天阴水、各种各样的奇毒,还有飞天蜈蚣、五彩蜘蛛这些毒物,不怕对付不了他…… 他在那里喋喋不休,大有要冲上来和我一决高下的意思,但洗月少年却是一抬手,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然后这个少年就笑眯眯地望着我,说张神捕啊,好久不见啊!我可是做梦都想着这一天呢!就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因为你贪功邀赏,就被害了满门的可怜遗孤呢? 第602章 玉面毒手黄天赐 哈? 我被洗月少年满含恨意的话,给搞糊涂了。 本来我看他和乌玉珠同进同出,还想借着那个关系,和他套套近乎,能不打就不打最好。 没想到这家伙一开口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我只好把心里的算盘也都收了起来,淡淡道: 不记得了。 天可怜见,我是真不记得了,我入行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这一年来,几乎都是在厮杀和追捕中度过的,栽在我手里的何止上百,我要一个一个去想,那什么时候才想得清楚?傻子才会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洗月少年被我一句话噎得半死,涨红了脸。 想想也是,你处心积虑、苦练武功,好不容易武功大成,准备出山报仇了,结果人家连你是谁都记不清了,这是多大的挫败啊! 别的不说,就算侥幸复仇成功,可看不到对手悔恨交加的模样,那光是如愿以偿的快感都要少了大半好么…… 他还不死心,继续提醒我: 我姓黄,想起来了吗? 我看他这么执着,也只能抓了抓头,把这个姓氏在脑子里仔细过了一遍,然后才非常诚恳地回答道: 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洗月少年清秀的面庞一下子就扭曲了。 他冲着我歇斯底里地大喊: 你想不起我是谁了!你竟敢想不起我是谁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皱了皱眉头,说我真不知道你是谁,这又何必再问呢?难道我非认识你不可吗? 洗月少年大吼大叫地发泄了好一会儿,突然安静了下来,用一种极度阴沉的眼神盯着我,说黄老财这个名字,你还有没有印象? 我愣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 黄老财,那不就是我第一次出门执行任务的时候,阴差阳错端掉的邪教据点的主人吗? 那家伙外表人模狗样,背地里却做着男盗女娼的邪恶勾当,最后居然还想摆鸿门宴和我们装逼,却在赌命的时候被乌鸦一刀捅了个对穿。连累了手下的邪教徒,也都被随后赶来的重甲铁骑踩成了肉泥。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洗月少年说我灭了他满门,倒是一点都没错。毕竟最后所有的功劳都归在了我头上。 只是我却没想到,在整个黄家堡都被踏平了之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条漏网之鱼,而且还成为了洗月山主的亲传弟子。 我仔细打量了这个黄姓少年,发现他的眉眼间,果然和印象中的黄老财,有几分重叠的模样,便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黄老财是你什么人? 这不问还好,此言一出,黄姓少年便用一种苦大仇深的眼神望着我,咬牙切齿道: 我,玉面毒手黄天赐……你们说的黄老财,正是家父! 哦…… 我拖长声音,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一事,便转头问无心人魔,说你路子野,什么玉面毒手,你听过吗?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直接就把不臣之枭排除在外了,他本来就是夜郎国的人,对中原武林的情况不熟,问了也白问。 没想到无心人魔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一阵子之后,竟然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说,对不起,没听过。 在我的想法里,黄天赐的天赋确实惊人,加上名师出高徒,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已经是先天级别的高手了,就算考虑到洗月心法的恶毒和速成,其进度也丝毫不在我之下了。 这样的人,在江湖上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谁知道我估计失误,连无心人魔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头,真的很神秘啊! 黄天赐冷冷一笑,说我现在确实不怎么出名,不过等我杀掉你们,应该就会有点名气的。 我楞了一下,问你这个玉面毒手的名号,不会是自己取的吧? 黄天赐脸色涨得通红,反唇相讥,说那又怎么样?就你们这些没文化的江湖佬,难道还能指望你们给我起什么好听的外号吗? 呃,难怪了…… 敢情这小子压根就还不算出道,连匪号都是自娱自乐。 如果说争夺降龙木算他第一次露面,那今天应该就是第二次,难怪我们都没听过他的名号。 不过话说回来,就冲这小子的长相,手毒不毒还两说,但玉面的称号,他是绝对担当得起的。 看来他对自己的颜值很自信啊……就是名字有点俗! 想拿我们当成名的踏脚石?嗯,想法不错……可惜你这辈子注定要当一个无名之鬼了。 我把大剑插在身前,慢条斯理的挽好袖子,才笑着说道。 黄天赐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一字一顿地笑道: 如此甚好,我也正好想试试,号称神话般崛起的神捕张劫,到底有几斤几两。 你会看到的。 我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收敛了笑容,拔剑指向了他。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的时间很紧,全国人民都在指望咱拯救世界呢,可没有多少能浪费在他这种注定要分个生死的仇敌身上。 事急从权,我也懒得再做什么展示风度的蠢事。大宝剑陡然一震,就已经通体散发出一股腥臭的气息,毫不犹豫地斩向了对面站着的黄天赐。 我大笑一声,说黄老弟,这毒血是你刚刚赠送给我的礼物,现在原样奉还! 黄天赐显然也知道这毒血的厉害,大喝一声,飞身暴退的同时,双手一翻,双掌之上已经多出了一对黑黢黢的手套。 那手套的材质不像是布料,倒像是某种虫蜕,指尖还有同样淬满了剧毒的刀片。 戴好了手套,他双手在腰间两个皮口袋里一探,再挥出来的时候,一只只蛇虫鼠蚁就在他手中疯狂扭动着,接着又像暴雨一样朝我甩了过来。 你娘类…… 我这辈子啊,别的东西都好说,唯独对蛇最害怕,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了。 冷不防看到这家伙居然玩出这么一手花活来,顿时被吓得哇哇大叫,屁滚尿流地往后面退去。 幸好这时候,无心人魔已经冲到我面前,抬手一挥,滚滚真气轰出,在我们身前丈许之地凝成一道气墙,就把所有的毒虫都挡了下来。 无心人魔一向都以杀伤力,连护体罡气都充满了破坏的欲望。密密麻麻地毒虫撞在上面,登时像打翻了油盐铺子,一片噼里啪啦,统统爆碎成大团大团青红黄绿的血浆汁水,随着他把气幕收走,淋淋漓漓地落在地上。 好耶! 看到自己最头痛的毒虫都被消灭掉,我激动得都快跳起来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无心人魔突然无情地对我说道: 你的大宝剑最适合对付这些东西,一个先天,两个半步先天,都交给你了……枭,我们走! 我:纳尼?! 第603章 不敢相信 我简直不敢相信啊,这话竟然是从一直很照顾我的无心人魔嘴里说出来的。 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对付这些杂碎? 我差点没气得从地上一蹦三尺高。 我知道无心人魔的意思,现在长安城里到底是个情况,谁也不知道。 不过单看洗月山主把自己的得意弟子都派出来拦截我们,就知道他这一次对英王可谓是势在必得。 黄天赐身为先天,又有两个使毒的苗人配合,想必会比较难缠,无心人魔不想浪费太多时间,这才会动了让我对付他们的念头。 事实上,如果仅仅是一个先天两个半步先天,剑术大成的我还真不怵,就算是他们手中的奇毒,也正好被我的大宝剑所克制。甚至杀掉了他们,我的轻功还能保证我不掉队,尽快追上无心人魔他们。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无心人魔确实是做出了最正确的安排。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帮家伙都特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啊! 就在我和无心人魔说两句话的工夫里,他们还在像不要钱一样,不断从口袋里掏掏摸摸,撒出五花八门的各种毒虫来。 这不,一会儿时间,地上都已经铺了厚厚一层了。 更夸张的是,他们貌似嫌三个人不过瘾,一声唿哨,树林里又不停的有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南蛮子跑出来,加入到撒虫大军中来……老子有一万句妈卖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那虫群蠕动不休的场面,我光是看一眼都觉得头皮发麻,就更别提抄着刀子上去跟他们打架了。 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我哭丧着脸,却冷不防无心人魔一顶大义的帽子扣下来,砸得我头晕眼花。 他说天下黎民百姓的福祉,就牵连在你的决定上了,你要相信自己,你一定做得到的! 我愣愣地盯着他那张死人脸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说好,等我搞定他们,一会儿见。 无心人魔再不多话,大血剑出鞘,一记冲刺,就已经把几个满脸刺青的苗人都串了糖葫芦,瞬间杀穿了他们的防线,去得远了。 不臣之枭更是像没有重量一样,一纵身,踩踏着树梢,三两下就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这个时候,我才望着无心人魔离开的方向,喃喃道: 他娘的,你知不知道,这种心灵鸡汤从你这个杀人如麻的魔头嘴里吐出来,显得特别违和啊…… 眼看着拦截的三个人里一下子跑了两个,一群苗民顿时乱了套,咋咋呼呼地要分兵去追杀无心人魔他们,却被黄天赐大吼一声给叫住。 一个头领模样的苗人据理力争,说少主,这一次我们从主人那里得到的命令,是要把所有试图进城的高手都拦下来,你这样因私废公,我们在主人那里会很难交代啊。 以前也不知道黄天赐这个少主是怎么当,这些苗人对他明显不是很恭敬,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黄天赐的回应,竟然是一个响亮的嘴巴子,抽得他晕头转向。 然后清秀少年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扭曲变态的笑容: 说追什么追?就你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追的上人家吗?就算追上了,能指望你们干嘛?送人头吗? 那苗人头领挨了一巴掌,难以置信地望着黄天赐,说你竟然敢打我? 黄天赐突然一抬手,扣住了这苗人的面门,然后从指缝里看着他的眼睛笑道,对,我不但敢打你,我还敢杀了你。看来我平时表现得低调一点,你们心里就真的不把我这个少主当回事了。现在为往日的冒犯付出代价吧!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我就透过他的手指缝,看到那个被制住的苗人眼中,骤然露出一抹无限惊恐的神色。 可惜他的嘴巴,正好被黄天赐的掌心按住,只能发出“呜呜”的求饶声,下一秒,正在疯狂摇头的苗人头领突然浑身一震,然后身上健壮的肌肉,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眨眼时间,就变成了一具面目可憎的干尸! 黄天赐这才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扭了扭脖子,说爽,吸取功力的感觉,果然令人迷恋,可惜就是修为太低了一点,吃起来不过瘾。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比起方才,又上涨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此刻这家伙猛地踏前一步,周围的苗人顿时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四下逃散,仿佛生怕成为暴走的少主下一个目标。 我倒是不怕,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放手施为。 说起来,这也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洗月心法真正的样子。 居然能在短短片刻间,就把一个人的精气全部吸干,化作自己的内力修为,果然不愧是武林中第一邪门的武功。 黄天赐一把扔掉手里的干尸,尸体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才狞笑着问我,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放任那两个人逃走吗? 听他这么问,我其实心里已经有点谱了,但还是淡淡地配合了一句“愿闻其详”。 因为…… 他拖长了声音,突然大吼一声: 只要能把你吃了,就是我此行最大的收获啊……你的真气,都乖乖地交出来吧!给我,都是我的! 我皱了皱眉头,看到这个面目清秀的小子,突然露出一个恶魔般的扭曲笑容,一下子扑到我面前,五指叉开,狠狠按向我的面门! 打人不打脸,你这是在作死知道么?! 我大剑一抬,挡住自己面门。 兹的一声,黄天赐手套上的利刃落下,在大宝剑上骤然划出一声喑哑难听的摩擦声。 我反手一剑削去,他陡然双手结成一个密宗大手印的架势,挡住我的攻击。 偏偏他这门手印又像是被改进过的,十片利刃在指间穿插,充满了森森邪气,和密宗的慈悲、智慧的感觉截然不同,挡住了大宝剑之后,一波波诡异的真气穿透过来,若非我底子雄厚,都要吃一个暗亏。 只是他大概也没有想到,我一剑不成还有后招。 我突出一掌,拍在大宝剑的剑柄上,嗤的一声,大宝剑像强弓劲弩,脱手飞出,直射他胸膛。 黄天赐大惊失色,一个铁板桥,让过我的攻击,大宝剑的攻击就擦着他的鼻尖飞过。 可惜他身后一个苗民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了,正好被大剑插中腰子,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很快就变成了一具浑身流淌着紫黑色脓血的腐尸。连他的同伴七手八脚地想要解毒,都没有来得及! 第604章 剑道宗师 哈哈哈,好,毒人者,必死于剧毒之下……果然是现世报、还得快啊! 我看着那具在大宝剑下毙命的苗人尸体,抚掌大笑。 在我对面,黄天赐两眼通红地望着我,一张俊脸阴沉得像是锅底灰一样。 我每说一个字,他地反应都像被刀子猛刺了一下似的,脸上的肌肉跟着抽搐一下,看起来简直恨不得把我剥皮拆骨了。 一群人围杀一个,居然还被我抽空干掉了一个手下,他这个脸也确实是丢得不小了。 开局良好的一血,让我心中大定,胆气也跟着粗壮了起来。 我强迫自己不要去理会脚下毒虫被踩爆发出啪叽声,装出一脸胸有成竹的笑容,收回大宝剑。 然后居高临下地环顾一圈,勾了勾手,说下一个。 以黄天赐为首的拦截者们,闻言脸上都要露出了一副羞愤欲死的表情,纷纷大吼一声,争先恐后地冲了上来,像是要把我碎尸万段了。 可我也不是那坐以待毙的人,当下脚踩七星,在方寸之地间辗转腾挪,悍然杀入迎面冲来的人潮中,也不和黄天赐正面碰撞,而是专挑那些个只知道仗着毒虫犀利、身手却弱得一塌糊涂的软柿子下手。 后来从树林中冲出来的苗人,虽然也都是一水的边民打扮,不过论身手比一开始就站在黄天赐身边的那两位,实在是差太远了。 不一时,当我在人群中转折掠过之后,一个个人影轰然倒地,最后站着的,就只剩下三个人了。 黄天赐,还有始终护在他身边的两个苗人。 这两人很努力地在追着我打,可惜他们的轻功和我实在差得太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杀戮他们的同胞,却无计可施。 直到我杀掉最后一个人,抖落剑上的血珠,停下脚步,他们才愤恨地看着我,气得浑身发抖,自己又不敢独自上来拼命,只能催促着黄天赐一起出手。 其实黄天赐也气得不轻,不过他比两个苗人又稍微理智一点,只是指着我撂狠话,说你如此残暴嗜杀,来日万虫窟地狱里一定有你的一席之地,必受万虫噬心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我笑了笑,抬起大宝剑,凝望着剑尖上最后一滴血珠滴落,这才说道,少在这里跟老子扯犊子,论杀人,谁有你们洗月一脉杀得多,装什么纯白无辜的小白兔呢?要打就打,不打滚蛋,废话个什么劲呢! 老子还赶时间,没时间陪你们在这里唠嗑。 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态度。 对于黄天赐而言,黄老财一家是血海深仇的源泉。但对我来说,那不过是我伸张正义的过程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插曲。老子抓过的、做掉的坏人海了去了,还能给你们机会一个一个排队来找麻烦呢? 或许是的表现出来的姿态太过轻蔑,黄天赐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无比愤恨起来。 他双眼通红,啊地大叫一声,双手结印,朝我重重拍了过来。 在洗月真气的催动下,他那双手套上,也有腾腾如黑雾般的毒烟冒起,化作一团脸盆大小的黑暗区域,遮盖了他手上的动作,让我看不清他攻击的真实落点。 来得好! 我在心里暗赞一声。 洗月山当年能仅仅靠着一个山主,就成为和三大圣地并肩齐名的第四圣地,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除了让整个江湖都魂飞胆丧的洗月心法之外,他们这一脉在大手印、毒术等等杀人手段方面的造诣,也同样达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高度。两者结合,足以在短时间内把任何一个弟子塑造成强力的杀人机器! 如果当年洗月山主改变策略,不是选择以一己之力挑战整个武林,而是暗中经营,把那些天资卓越的弟子都培养起来,最后三大圣地还能不能剿灭洗月山,那还真是不好说呢! 可惜你们遇上了我啊…… 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一股腥甜的味道扑面而来,让我感到一阵眩晕。 然而下一刻,一股磅礴的生机就从大宝剑中冲入我体内,毒素造成的破坏瞬间就被修复,甚至连一些残余的毒素,都被生机从我体内直接驱逐了出去! 两道黑色的液体被我从指尖逼出,落在地上嗤嗤直冒白烟,而我却顿时感觉精神奕奕起来。 毒素能杀生是不假,但我不记得哪个神医说过,任何脱离了剂量谈中毒,都是在耍流氓。毕竟一滴再怎么猛烈的剧毒,遇上汪洋大海一样的生机,那也是无济于事的。 现在的黄天赐就遇上了这种尴尬。 如果是在去夜郎国之前,那我面对他的毒烟,大概就只有望风而逃一个结果,不然肯定会被活活毒死。 但是现在,我就算把他的毒烟当空气呼吸,他能造成的破坏,都还不如木心液生机修复的速度来的快。 这种情况下,我要是还怕他,那才真是有鬼了! 我伸出大宝剑,不管不顾,一剑捅进他手头的黑雾中。 我计算得很清楚,我看不清你要攻击的地方不要紧,反正我的剑肯定比你的手套攻击范围广,我就照着你的要害捅过去,我就不信你敢不接招! 果不其然,面对我这种仗着剑长欺负人的无奈打法,黄天赐脸上露出一抹极度无奈的神情,但也还是只能按我的步骤走,双手一合,夹住了大宝剑的剑身。 现在的大宝剑,在融合了降龙木之后,已经拥有了一部分生命的特性,那嗤嗤的黑雾沾上去,空气里顿时弥漫起一股焦臭的味道。 透过稀薄的黑雾,我能隐约看到,大宝剑和黄天赐手套接触的部分,剑身上的青鳞都正在迅速软化,同时,一抹死寂的黑色,也顺着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我这边飞快蔓延过来。 这就是你的依仗吗?果然有两下子呢! 我无所谓地笑笑,一低头躲过一个半步先天的苗人的攻击。 这些苗人的手段同样不凡,其中一个依然在抛洒毒虫和毒粉在向我攻击,但另一个却不知道弄了什么鬼,居然抓出一只蜈蚣在自己胳膊上咬了一口。 然后他就像得了羊癫疯一样,口吐白沫,双眼赤红,一把扯掉了自己上身的蓝布褂子,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然后这家伙就赤裸着上身,在身上徒手拍打了几下。接着,我就看到被他双手拍打过的地方,都被染上了一层黑铁般蔓延的颜色,每每撞击在一起,都会发出金属碰撞般铿锵的声音,刀枪不入,防御力大增。 我一脚踢上去,居然都能感到一阵激荡的反震力。而他却只是退后两步,就能毫发无伤地再冲上来和我拼命,看起来倒像是邪门歪道版的佛门金刚身一般。 估摸是发现我的拳脚奈何不了他,这个改行走上了武僧职业的苗人胆气大增。 他就像个狂战士一样,大声吼叫着给自己壮胆,然后一拳又一拳,都能卷起狂暴的拳风。 期间我一个猝不及防,不小心被他的拳风擦中头上的发髻,顿时被打得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这样的场面更加鼓励了黄天赐几人,他得意地大笑着,让两个手下拖住我,自己则保持着双手夹剑的姿势,气沉丹田,猛地大喝一声,大宝剑上蔓延的黑色顿时又推进一截,几乎达到和青色部分平分秋色的地步。 不过,他能做到的,也就仅限于此了。 我恼恨他们落了我的面子,再不留手,屈指一弹,指风化作劲矢,打在大宝剑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大宝剑中沉眠的生命力就像被瞬间唤醒,澎湃的青色像海潮一样,轰然冲散了黄天赐附在剑身上的黑色。 嘭的一声。 他手上的那团黑雾也扛不住龙威生机的冲刷,一下子爆炸了开来,露出其中大宝剑焕然一新的剑身来。 大宝剑剑身上经历过生机洗礼的青鳞,此时非但没有之前那股衰颓腐朽的感觉,反而像是被清晨的露水洗过一样,洋溢着一股勃勃的生机,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受此重击,黄天赐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连连后退,每一步都深深地陷入地下。 田野松软的泥土根本支撑不住他的力道,每一步都踩踏得泥浪翻涌,直没小腿! 趁此机会,我猛地抽回大宝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中空灵一片。 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写文章的时候,突然灵感如泉涌、下笔如有神的那种感觉,但我现在心中的剑感,就像是在一瞬间爆棚,甚至继续蔓延,直到突破天际! 霎时间,我的世界里,仿佛就空无一物,只剩下了大宝剑和它即将挥出去的轨迹! 就是现在! 我猛地狂吼一声,头也不回地一剑劈向自己的侧后方! 这一剑出手的刹那,我感觉剑锋前的空气,仿佛突然从稀薄的气体变成了稠密的湖水。 这种迹象我曾经在天剑门的典籍上看到过,那是必须出剑的速度突破某个极限之后,才能产生的异状。在天剑门的巅峰时代,只有成功斩出过这种剑术的弟子,才有资格称之为剑道上的一代宗师! 我狠狠的一咬牙,从丹田中再次压榨出一股潜力,轰然撕裂了那股阻碍的感觉。 轰! 大剑猛然发出雷鸣般的巨响,然后陡然变成一道肉眼难见的黑影,加速向前斩去!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慢慢”地回过头,正好对上了那个肉搏苗人震惊、错愕、恐惧的眼神。他大概是打得太嗨了,还没反应过来,更来不及躲闪,就迎面对上了我突破极限的一剑。 唰的一声,大宝剑化作的虚影,像没有实质一样从他身上划过。 我被巨大的惯性带了一个趔趄,正在心里大叫糟糕,露出这么大一个破绽的时候,那苗人的动作却突然凝固了。 一息之后,我看到他眸子中倒映出我的身影突然碎裂,然后,从那一双已经失去了神采的眼睛开始,他的体内像是有无穷无尽的剑气,正在争先恐后的喷涌而出,把他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都炸成了漫天血雨! 第605章 鬼火炼虫王 严格来讲,这个苗人的盗版金刚不坏体,其实非常强力。 如果是放在战场上,即便是最沉重的板甲,恐怕都提供不了这种强度的防御力。 可惜他要面对的敌人,是蓦然突破到宗师之境的我。 在突破极限的大宝剑面前,这一层堪比金铁的防御,就不会比撕纸困难到哪里去了。 而失去了金刚身保护的人体,终究不过是一具肉体凡胎罢了,当第一滴鲜血从被大宝剑劈开的皮肤下飞溅起来,他的金刚身就宣告破功,所有额外的防御加成,都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而大宝剑滞留在他体内的剑气,更是成为堡垒从内部开始毁灭的催命符,无数的内脏和血肉碎块被剑气撕碎,爆发出来,化作漫天血雨。 最后只剩下一具血肉模糊的骷髅架子咔嚓一声,颓然跪倒在我面前,失去了筋肉相连的骨骼散落了一地。 老实讲,这个画面实在有点太过于惊悚了。 不过面对黄天赐他们的夹击,我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于是干脆连恶心的时间都没有,这一剑刚刚斩完,我就猛地一个箭步蹿出去,把黄天赐远远甩在身后,自己则瞬间出现在了另一个苗人的面前! 这时候,这个可怜人还沉浸在自己同胞惨死的震撼之中,呆若木鸡。 直到我向他举起了大剑,他脸上才露出了一抹迟来的惊恐,努力挪动身体,想要回避死神的召唤。 现在才知道要躲?不嫌太晚了吗? 我故作豪迈地大笑一声,以掩盖自己内心对杀戮的腻味,然后再度一剑劈下! 唰…… 心神都为之所夺的苗人,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就被我斜肩一剑斩杀。 剑刃像划过豆腐的钢刀,毫无阻力地从他左肩切到右胯。中剑的苗人惨叫一声,就是这一声震动之后,他整个人陡然一分为二,上半截残躯斜斜地滑落在地,鲜血飞溅!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不知道为何,连续两剑斩杀了两名棘手的对手之后,我心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诗句来,豪气顿生。 不过仅仅只是下一秒,一股极度惊悚的感觉,就从我背后陡然升起,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的所有豪情壮志! 不! 我听到身后黄天赐猛地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我连回头都不敢,马不停蹄,一个箭步就蹿向了一边。 下一刻,我只觉得一团模糊气劲擦着我的肩膀飞了出去,宛如雷霆轰鸣,而数丈之外的一棵合抱粗的古树,被那气劲击中,轰的一声,直接被拦腰炸断,木屑横飞! 乖乖! 看到这场面,我心里当场就是一咯噔。 这样的掌力,如果不是打在树上,而是打在我身上,那特么还了得?只怕那个肉搏苗人的下场,转眼就会成为我的现世报吧! 我缓缓回头,看了一眼依然保持着双掌推出姿势、大口喘着粗气的黄天赐,皮笑肉不笑道: 我说黄老弟,你看咱俩都打累了,要不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有什么事下次见面再说……你看可好? 好你妈个头!和老子一起死吧! 连续两个帮手都被我砍成了饺子馅,黄天赐非但没有恐惧退缩,反而表现的愈发愤怒疯狂。 他本来通红的眼睛,竟然像野兽一样,冒出了一丝丝惨绿色的幽光,直看得人毛骨悚然! 我和他这双诡异的眼睛对视了一眼,马上就明白过来,这家伙别看长得眉清目秀,但和他那个死鬼老子一样,就是一个心里充满了无尽毁灭欲望的疯子,只要能毁灭对手,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珍惜! 真是倒霉! 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为求自保,迫不得已又举起了大剑。 而在我对面,黄天赐五官扭曲,怪叫了一声,又平伸双手,朝我冲了过来! 看到他龇牙咧嘴的模样,我本来是不想把这种毫无章法的发狂反扑放在心上的。 不过就在我大大咧咧地琢磨怎么炮制他的时候,冷不防脊背上传来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顶门心一直寒到了脚后跟,宛如被什么极其了不得的危险给盯上了! 不好,这小子在耍诈! 我骤然就明白过来,现在还能给我这种极端危险感觉的,除了正在和我对阵的黄天赐,就没有别人了。 果然,下一秒只见他手一抬,袖子中就陡然响起一阵“吱吱”的怪叫声。 刹那间,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辨识的细小灰影,就从他袖口中狂飙射出,直朝我心口扑来! 恐怖的是,在我听到那叫声的同时,那灰影差不多就在同时射到了我面前!其速度之快,一至于斯! 我靠!什么鬼! 千钧一发之际,我感觉自己背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要知道,我本人就是以速度见长的先天高手,反应更是奇快。 可就算是这样,在提前有了预感的情况下,这个灰影的速度,依然快到给我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简直就是恐怖! 这要换成一般的高手来应对,恐怕非要等到自己胸口被这灰影撞出一个血窟窿之后,才能意识得到自己中招了! 不行,决不能让它这么撞上,不然就死定了啊! 我心中大急,电光石火间,千头万绪一一从脑海中涌现。 幸运的是,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灰影,似乎不会掩藏自己的杀意,让我提前产生了危机感知,赢得了一点点缓冲时间。 趁此机会,我努力抬手,把大宝剑举到胸前,慧剑术的分析能力在这一刻被我提升到极致,迅速计算出了那灰影扑击的路线,然后挡在了它冲刺的路线上! 下一刻,只听当啷一声巨响,我只觉得手上一股大力涌来,震得我虎口一麻,大宝剑都差点脱手。 而剑身上的青鳞更是惨遭震裂的厄运,不少宛如青色血水一般的浆液四溅,把方圆丈许内的枯草都给染得斑斑驳驳! 我吃不住力,不得不疾退了两步卸力,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再看那一道要命的灰影,又是大吃一惊! 它在和大宝剑撞击之后,居然毫发无伤,只是像一个皮球一样,被撞得一个反弹,然后速度丝毫不减,一头扎进了旁边一颗大树的树身里,仿佛激起剧烈的爆炸! 而那棵大树在被虫子撞中之后,原本郁郁葱葱,连寒冬都不能摧毁的枝叶,竟然像是被火焰炙烤,眨眼之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萎靡、卷曲、枯黄,最后彻底失去了生机!好烈的毒性!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我才看清楚,那是一只仿佛蛐蛐般的虫子: 虫躯大概有拇指长短,两条大腿极度发达,脑袋扎进树心里,正在屁股一扭一扭地把身体往外拔。 好不容易等它拔出来了,我才看清这家伙赫然有着一颗蚂蚱般尖尖的头颅,外壳上泛着油光瓦亮的金属光泽,活像一枚蓄势待发的箭头,显然这就是它能和大宝剑正面对撞一下还没有受伤的原因。 在经历了如此猛烈的撞击之后,它身上看起来都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是在不停的摇头晃脑,发出吱吱的鬼叫,像是被撞晕乎了一样。 这诡异的虫子让我背上冷汗如雨下,因为我自问如果它再给我来上这么一下,我还真就不一定能百分百地接住。 不过尽管心里已经吓得半死,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好在刚刚那一下我确实挡住了,所以还是有话可说的。 我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说嘿,黄老弟啊,你这手段挺不错的啊,威力都快赶上破军弩了。可惜连破军弩的攒射都射不死哥哥我,何况你这一只小虫子呢?还是快快收起来,带回去斗蝈蝈吧! 其实我这话纯属偷换概念,破军弩的操纵者是人,我不需要比箭矢快,只需要比人手转动瞄准的动作快就够了,但这虫子不一样,它本来个头就小,如果不是杀意外露的话,动手的前一刻几乎全无破绽,等到发现的时候,想躲都来不及了。 黄天赐估计也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的底牌居然会被我这样破掉,气得龇牙咧嘴,连我话里的漏洞也顾不上分析了,只管疯狂地朝我拳打脚踢起来。 我抓紧了大宝剑,再三确认之后,确定他确实已经黔驴技穷,便干脆一脚把他蹬倒在地上,专心对付起一旁的怪虫子来。 那东西缓了一下神之后,又开始摇头晃脑,脑袋上两根长长的触须四下扫动,而我却感觉到,自己背上的衣服,都已经完全被冷汗湿透了,再给寒风一吹,几乎凉如骨髓啊! 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先前那种仿佛随时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感觉,并没有散去,反而变得愈发浓郁起来,针扎一样的感觉,也从心脏移到了眉心。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只该死的虫子,依然在坚决执行着黄天赐给它的命令,把我当做第一扑杀对象啊!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我一咬牙,甩开又纠缠上来的黄天赐,冲到那虫子旁边。 趁着它还没有彻底从撞击的晕眩中摆脱出来,我干脆高高举起大宝剑,像打地鼠一样,横过剑身,重重的拍在它身上! 梆! 一声打铁般的脆响,震耳欲聋。 我抬起大宝剑,却看到这虫子整个身体都被沉重的大宝剑拍得嵌入到树身里去,但它本身却毫发无伤,反而因为被我针对,挣扎得愈发激烈起来。 这尼玛…… 这虫子身上有一股铜豌豆的精神,砸不烂炒不熟拍不扁打不动。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想尽了办法对付它,剑术换了好几种: 大宝剑吸收的毒血,被它直接当糖水喝掉了,慧剑术也找不到什么破绽,我甚至冒着自己受伤的危险,动用了暴剑术,可惜大宝剑风雷滚滚的剑刃砍在它身上,竟然也只能和它虫躯表面的甲壳激烈摩擦,绽放出点点火光,却依旧奈何不得! 终于,暴走的黄天赐也渐渐看出端倪,冷静了下来。 他哈哈大笑,说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根本就奈何不了我的虫王,还在这里装什么大佬!等它恢复了平衡以后,就是你的死期。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反而激起了我的逆反心理,我大喝一声 ,说我奈何不了它?那你就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我大剑一点那虫王,一股蓝色的火焰从剑上冒出,瞬间蔓延到虫王身上,将它死死地包裹了起来! 然后虫王就像遭遇了莫大的伤害,发出一阵疯狂的嘶鸣,任谁都看得出,之前八风不动的虫王,这下子是真的慌了。 吱吱吱…… 虫鸣声声,像是用指甲摩擦刃口的怪异噪音响起,刺得我几乎内伤。 但我还是强忍着直欲吐血的冲动,朝着黄天赐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 我说怎么样?小爷我奈何不奈何得了你的小虫子? 话音刚落,黄天赐本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虫子居然带着火焰,从旁边一窜而起,我还以为它要袭击我呢,连忙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 可它却像是很有分寸一样,强忍痛苦,在离我还有几尺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一头扎进泥巴里,点头哈腰,像极了一个人在求饶的样子。 这下子,不但黄天赐傻眼了,就连我也被它这颇具灵性的动作打动,迟疑了一下才问道: 你……这是要投降的意思? 第606章 击毙黄天赐 吱吱吱…… 虫王听了我的话,疯狂大叫,点头哈腰的动作也更加剧烈起来,讨好的意思呼之欲出。 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好笑,出道这么久,人犯抓了不少,杀掉的更是不计其数,期间求饶的话自然也没少听。可一只虫子咋咋呼呼说要找我投降的,这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决断,因为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像是在求饶,但它到底是虫子不是人,如果那只是被火烧之后的本能反应,那我贸然收了火焰,它翻身起来就给我一下,那我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我犹豫了一下,感觉这虫子确实已经被烧得没什么力气了,这才一边抵挡黄天赐的攻击,一边冲着它大喝: 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人话!如果你确实想投降,那就马上不要动了!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过以后要听我的话!否则你就等着被活活烧死吧! 我这话不过是存了万一的念头,想着它要是真听得懂呢,那我不是多了一个得力的帮手? 没想到我这句话才说完,黄天赐突然彻底乱了阵脚,朝着我就是一阵猛攻。这种反常的表现,非但没有压垮我的防线,反而让我格外多了一丝期待……难道,这虫子真的听得懂人话? 果不其然,下一刻,刚刚还被烧的满地乱滚的虫王,竟然真的节肢抠地,死死抵抗着火焰焚身的痛苦,一动都不动了。 咦? 我 一剑逼开黄天赐,大笑三声,说快看啊,你家虫子真听得懂人话呢……稀罕,真稀罕! 如果说其他事情还有可能是虫子在痛苦下的本能反应,但是抵抗痛苦,原地不动,这绝对说明了它能听得懂我说的话! 不过我在这里赞不绝口,黄天赐的眼中,却是终于浮现出一抹绝望。 看来他心里也很清楚,以双方的血海深仇,我是绝对不可能再做出什么纵虎归山的事情来的。 一旦虫王归降,那么它在我手里杀掉的第一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他自己! 我快步走到虫王身边,大剑在它身上一点,收走了鬼火。 那虫子便立刻恢复了活力,虽然身上还冒着青烟,看着也还有些虚弱,但很快就一跃而起,直奔我这边而来。 我吓了一跳,以为它还要逞凶,大喊一声“孽畜敢尔”,就要再放火烧上一波。 不过我马上就发现,它对我并没有再露出杀意,跳上我肩头之后,就用两根长长的触须,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脸颊,像是在表达感谢。 我愣了一下,然后才在脑海里回忆着抚摸小黑的动作,伸出一根指头去摸了摸它的脑袋。 然而我马上就被烫得缩回了手,它细细的脚踩在我肩膀上,隔着冬衣还不觉得怎样,但是手指摸上去,却像是摸到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差点没把我眼泪都烫出来! 偏偏这家伙的甲壳居然还一点异样都没有,见状我不由得在心里暗道一声“侥幸”。 因为照这个架势看来,鬼火能带给它的,似乎也只是剧烈的疼痛,真想把它炼死,估计花费的时间足够它忍痛干掉我几十次了! 幸好这是一只怕痛的虫子…… 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倒也瞬间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只古怪的虫子,不知道是被洗月山主一脉,用什么手段制造培养出来的。 不过它厚重坚固的甲壳,保护了它很少受到伤害。但凡事有利就有弊,从来不受伤,导致它对疼痛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这才会在阴差阳错之下,被我轻易收服。 想必要是此刻不知道在哪里的洗月山主得到了这个消息,也一定会气得吐血。 黄天赐冲着我色厉内荏地大喊,说姓张的,你最好适可而止,我师父已经恢复了功力,如果让他知道你偷走了虫王,又伤了我一根汗毛的话,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哈哈一笑,说他一定会知道我收走虫王的消息的,不过……这个消息,肯定不会是从你这里传给他的! 什么? 黄天赐被我拗口的说法搞得一愣。 不过下一秒,他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抬手一指他,冲着虫王大叫,杀了他! 黄天赐眼中猛地浮现出一抹恐惧,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至于虫王,它一开始似乎还有些犹豫,摩擦着节肢,磨磨蹭蹭不想向这个曾经的主人动手。 不过我手底下,可不会养这种不听招呼的大爷。我把脸一沉,大宝剑上瞬间逼出一缕鬼火。 腾腾热气升起,那虫王顿时大惊。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这虫子和黄天赐的感情,还没好到那一步呢? 它再也不顾以前的情谊,怪叫一声,然后义无反顾地一头扎向黄天赐落荒而逃的背影! 咚的一声,虫王再度化作一道肉眼难见的幻影。 我只能看到黄天赐奔跑中的动作猛地一僵,霎时间,他的后脑勺和前额的位置,几乎同时爆开一团刺眼的血雾! 我快步跑过去,接近他身后的时候,只见他的后脑勺上,蓦然多出了一个黑黝黝的窟窿,皮毛头骨都像是被一股恐怖的力道撞得粉碎,红白之物正从那窟窿里汩汩地流出来。 我连忙绕到他身前一看,发现他的前额上,也有一个差不多的窟窿,血肉外翻,血流满面,把这个曾经丰神俊秀的少年,衬托得宛如厉鬼。 可就算受到了这样的重创,先天高手强悍的生命力,依然支撑着黄天赐没有断气。 他无神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一条树枝,半晌,他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我……不甘心。 说完这句话以后,噗通一声,他的残躯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我在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却没有试图去回答他最后的遗言。 因为我知道他听不到了。 事实上,在虫王洞穿他脑袋的同时,这小子就已经死了。 支撑着他说完留给这世上最后一句话的,不过是顽强的生命力,以及满心不甘的执念。 我长吁了一口气,顺着他视线最后凝望的方向看了过去,在那里,一只外貌古怪的虫子,像是丝毫都不知道自己刚刚完成了弑主的壮举,或者说知道了也不在意,依然站在枝头,欢快地唱着只有它自己才懂的歌…… 第607章 祁连六怪(上) 黄天赐倒下了,挡在我和帝都之间最后的那道屏障,也随之轰然洞开。 不知道是不是黄天赐把所有晓月组织布防的高手,都调来狙杀我了,反正接下来的路一片坦途,倒是让我无惊无险地来到了帝都的大门之前。 看着那阔别数月的雄伟大门,我不由得百感交集,一时站在那门前,呆呆地出起神来。 最后还是一阵吆喝把我惊醒的,然后就看到几个九成兵马司的城管,走过来虎视眈眈地围成一圈,把我困在中间。 一个头目模样的城管挥舞着手里的横刀,大声叱责道: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看什么?是不是图谋不轨,说,不然你今天说不得要下大狱走一趟了! 如此高得警觉性,让我心中又是一阵忐忑。 我不是说这么警觉不好,实在是城管的素质,在以前是有目共睹的,除了捞钱和欺压良善的手段还算不错,对其他事情几乎是不闻不问。 像站在帝都前看城门这种事,以前只要你不堵了门,又或者交够了钱,你就是站在这里看一天、看到晚上关门都没有关系。然而现在连城管都变得如此警觉,显然应该是城里面捅出什么了不得的乱子了。 我想了想,也不介意他们把我当作嫌疑人的举动。 我看得出来,这些城管实力甚至连一个入流的都没有,我想走随时可以脱身,他们拦不住我。 不过我已经打定主意要从他们身上打探出一些消息了,便站在原地,举了举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然后咧嘴一笑,问是不是城里出事了? 这些城管常年四季和一些行商走脚的来往客商打交道,就算偶尔装出一些铁面无私的样子,到底智商还是上不去。 听了我的话,那头目大吃一惊,问你怎么知道? 说完以后,他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把脸一沉,拔刀指着我的鼻尖,用怒喝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现在是我在问你话!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套本官的话?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也有底了,同样把脸一沉,身上气势狂涌,压迫得他们一阵阵脸色发白。 然后我才摸出自己的神捕令牌,在他们眼前一晃,哼了一声,说本官乃是圣上钦定的六扇门神捕。在出任务的时候惊闻帝都有变,这才飞马来援!你们几个小小的城管也敢拦本官去路!若是误了正事,是嫌自己脑袋多了么? 我之所以这么说,就是看准了他们在我的气势压迫下,根本提不起胆子详细查验我的令牌。 果然,听我这么一说,这些城管立马露出了诚惶诚恐的表情。 到底是隔壁系统的,神捕意味着什么,他们心里还是有数的。先天高手啊,他们这辈子都拍马难及的大人物。如果真的得罪了我,我就算当街杀了他们,最后也追究不了什么。 一群城管向我拼命道歉,只差没有跪下了。 看他们已经被恐吓得差不多了,我心里其实已经急得要死,但还是装作无意的挥了挥手,说不知者无罪。你们起来吧,先跟本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连城门这里都戒严了? 那城管头目左右看了一眼,才一咬牙,对我低声说,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移步我们的驻地,容卑职为大人细细道来。 细细道来你妹啊! 我气得都要爆粗口了,但也知道城门前确实不是详说的地方。 我也不怕这小头目害我,当下就跟着他去了九成兵马司在城门附近的驻地。 说是驻地,其实只是朱雀大道旁一个小小的木屋子,外面用拒马和栅栏围了一圈,就算是个院子了,直到进了院子,关好门以后,那城管头目才噗通一声跪下,虎目含泪,说大人忠义,卑职佩服!还请大人务必要救救长安啊! 我被他这番举动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一挥手把他托了起来: 都是为国为民,不必行此大礼,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快与我说来。 或许是我这一挥手、就虚托起一个成年人的高深莫测,给了这城管头目莫大的信心,他擦了擦眼睛,咬牙切齿地说: 大人,我知道,我们这些城管以往做的事情,都是天怒人怨,但有一点,我们也是这座城池的居民,不管再讨厌我们,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也都是我们的街坊邻里、父老乡亲,我们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平时所为,也不过是求口饭吃。真的遇到什么事情,我们也是这座城的一份子啊…… 我咳了一声,打断这家伙的抒情: 说重点!现在城里到底什么情况? 城管头目一脸尴尬,说抱歉抱歉,场面话说惯了…… 然后他就告诉我,大概是从前两天开始,长安城中突然多出了许多来历不明的高手,下到二流,上到先天,应有尽有。 这些人一开始似乎还是在查探什么,比较安分,但是从昨天开始,他们突然像疯了一样,在城里杀人放火,散布谣言,甚至连皇宫大内都被冲击了几次。 要知道,现在虽然圣皇不在长安,但是大内同样居住了不少来不及离开的王子皇孙啊,就算没有,宫闱禁地也代表着整个大唐的脸面,岂是什么鸡零狗碎的毛贼都能擅闯的? 就这样,驻守禁宫的大内高手,和这些进犯的高手狠狠打了几仗,双方互有损伤。 从那之后开始,这些外来的神秘高手,就像受到了刺激一样,开始在城里肆虐,不少无辜民众都遭了殃。许多官府的衙门也是遭到了冲击。到现在,已经有不少没有跟着圣皇南巡的官员,一夜之间被满门血洗。 随处发生的动乱,现在已经让整个帝都里一片风声鹤唳,各大衙门也是被搞得焦头烂额。 毕竟这么大个帝都,光是想要巡逻到位,兵力就已经捉襟见肘,何况对方还都是高手? 正因为如此,他们这些不入流的小喽啰,才会被委以守城门的重任,实在是因为其他人都抽不开身,要去处理更加恶劣的案件去了。 来历不明的高手? 我一听这话,心里就有数了。 遍观整个江湖,也只有暗中经营百年的晓月组织,才能拿得出这么多声名不显的高手了。 只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应该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不然不会表现得如此疯狂。看来他们也知道,一旦城外的叛军被郭军神的部队击溃,那他们就是手段通天,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般分析下来,我立刻就确定了自己目前要做的头号大事: 先找英王! 数目如此之多的晓月高手,就算我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根钉子。 倒不如釜底抽薪,只要能够提前得到英王的支持,那么肃清局面也不过指日可待。 只是被晓月组织的高手这么一闹,大内想必也是门禁森严,想要在不知位于大内何处的龙脉中,找到坐镇的英王,这难度实在是不小。 算了,不管了,先动身再说,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头疼地想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想着先走一步看一步算了。 打定主意,我辞别了那名城管头目,向着内城中走去。 果然,就像那家伙说的那样,现在的长安城内,果然是一片草木皆兵的景象,家家门户紧闭,在不知道多远的地方,还能看到烟火燃起,有隐隐的哭嚎惨叫声随风传来。 这样的长安,哪里还有一些过去繁花似锦的影子? 这样的局面,让我在心里更加判处了晓月组织这些叛逆的死刑。 不过,正在我一步一发怒的时候,突然,我听到从自己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我立刻把心中的警戒调整到了最高级别,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策马奔腾的人是敌是友,但在这混乱的城中,还敢这么大摇大摆骑马乱闯的人,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警惕地回过头,却只见一骑绝尘,从房屋燃烧的浓浓烟雾里冲了出来。 在马背上坐着的,赫然是刚刚那个和我聊了很久的城管头目! 看到他在马上面色苍白的恐惧样子,再回想起自己刚刚的论断,我不由得一阵哭笑不得。 不过他怕归怕,还是一路高呼着大人,打着马冲到我面前来。 我无语地看着他,说你怎么来了?还来得这么高调,是生怕别人不找上你的麻烦吗?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我说,怕啊,怎么不怕?卑职都快吓死了……不过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做不了上阵杀敌的大事,但是跑跑腿的事情,卑职还是能做的。喏,这是我们九成兵马司留在城门附近的唯一一匹马,我给骑来了,大人你要去哪里?卑职送你去啊! 这一刻,我突然对这个嘴里说着害怕、却能为了心中信念、义无反顾地去作死的家伙,感到肃然起敬。 第608章 祁连六怪(下) 有了城管头目纵马相送,我就能省下不少力气了。 我的轻功不错不假,但再好的轻功也需要消耗体力和真气。 在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敌人等着我的情况下,我宁愿赶路的速度慢一点,也要把真气节省下来。 在马上的时候,我和这个小头目聊了几句,得知他居然也姓张,叫张弘毅,是我的本家。 有了这一层关系,我们两个顿时热络起来。 他也改了口,从大人改口叫大哥,一副“以后我就跟定你混了”的口吻……虽然我比他小了起码一轮有余。 不过江湖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你的拳头大了,辈分自然而然就上去了。 生死关头,就是被迫喊爷爷喊祖宗都是常事。能喊一声大哥就换来个大靠山,这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幸运,走到哪里都能遇上天剑门的前辈照拂。 没有了平时的车水马龙,我们在大街上纵马奔得飞快。 途中虽然也遇上过几道关卡,但都是我亮一下自己的神捕令,再由我这个本家狐假虎威地吆喝两句,居然次次都能无惊无险的糊弄过去。 他每次都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我看的好笑,想要捉弄他一下,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本家啊,你送我走了这么长一段路,我真正的身份也应该告诉你了。 真正的身份? 张弘毅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我。 我不说话,只是摸出自己一直都含而不发的令牌,递到了他面前。 六扇门的神捕令,除了背面会刻上六扇门的标记之外,正面还会写上持有人的姓名、身份。 当初我的通缉令在帝都搞得那么火爆,我就不相信他会没听过我的名字。 果然,张弘毅把我的神捕令接过去看了两眼,脑门子上就有冷汗流了下来。他抬起头,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结结巴巴地问道: 哥,这块令牌您从哪里捡来的。这事开不得玩笑的。 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问亲手把通缉犯送进城的感觉怎么样? 此言一出,他啊的大叫一声,要不是我扶了他一把,他几乎要一头从马上栽下去了。 我一看不好,玩笑开过火了,再吓下去就要给我这本家吓出毛病来了。 正要解释两句的时候,他定了定神,突然问我: 哥,你之前说是来支援长安的,此话当真? 我认真地注视了他一会儿,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站得笔直,和我对视。 我不敢再扯犊子,以免真把他吓死了,点了点头,说千真万确。 他这才像松了一口气一样,说明白了。在这个别人跑都跑不赢的时候,您居然还能想着回来。就冲这一点,我就不信您是为非作歹的恶人。栽赃嫁祸嘛,我好歹在公门里混了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小事。 我问你信我? 他龇牙一笑,说信,怎么不信?我这不都上了你的贼船,还能不信吗? 我哈哈大笑,打心底里又把这家伙高看了一眼。 练武的天赋且不说,就冲着这一份是非分明的大义,我就敢说他日后绝对是一号人物! 只是我脑海里才刚刚转过这个念头,突然我眼前就仿佛看到银光一闪,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爬满我的背脊! 小心! 我大喊一声,一把拉住张弘毅,一拍马鞍,从疾驰的马背上腾空而起。 下一刻,人在半空,我就看到了极其诡异而恐怖的一幕: 那刚刚奔驰出去的骏马,竟然犹如在一瞬间遭遇了无形的利刃切割,身首分离,一颗还在嘶鸣的马头横飞出去,鲜血从颈项的断口上像喷泉一样狂涌而出! 轰! 失去了头颅的马身前蹄一软,在街道上翻滚了几圈,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惨烈无比。 我拖着张弘毅的身躯飞快后退,直到站稳了脚跟才觉得手上一重,扭头看去,才发现自己手上拉着的,赫然竟是一具无头的尸体! 在离马匹倒下的地方不远,他的头颅正无助地摔落在地,滴溜溜地旋转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充满了不信和不甘。 滚烫的鲜血从张弘毅脖子的断口喷出,溅在我脸上,让我的脸颊也跟着一阵火辣辣地发烫。 我才刚刚在心里看好他的未来,然后他就被人当着我的面杀掉,这简直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得我脸上啪啪作响! 什么人?! 我拔出大宝剑,愤怒地大喝一声。 然后就看到不远处的街角处人影一闪,转出来一个身穿羊皮袍子的中年人。 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浓重的羊膻味,直冲我鼻端。 他手上做了一个抽的动作,我就隐约看到一线银光从地上弹起,落入他掌心。 显然,刚刚就是这么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先后杀掉了马匹和张弘毅。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街道的两旁,旗杆上、屋顶上、窗口前、大门里,也随之迈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男人,都用阴冷的眼神盯着我。 他们和最开始出现那人,都是一般打扮和气味,连五官的轮廓都非常相似,看着赫然竟是一奶同胞的六兄弟。 我看了一眼地上张弘毅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只觉得心中在滴血,但这六个突然出现的怪人,给我的感觉非常危险。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用淡然的语气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最先出现那人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然后也不回答,只是挥了挥手,说张劫来了,其他人估计也快了,老六你去通知一下其他人,让他们不要大意了。 是的,大哥。 一个站在屋顶上的皮袍汉子拱了拱手,然后他一伸手,就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射出,缠绕在远处的屋檐上。 他从房顶上跳下来,拉着那条无形的丝线,瞬间荡入黑暗,消失不见。 好诡异的武功。 我皱着眉头,冷眼望着那人离开,也不阻止,只是在脑海里努力搜索着他们的情报。 半晌,我才终于找到一点眉目,试探着问道: 祁连六怪? 第609章 剑挑五怪 张神捕好眼力……哦,我都忘了,我们和神捕您一样,也是在通缉榜上挂了号的,自然一眼就会被认出来。 被我揭破身份,祁连六怪也不否认,只是拍了拍脑门,笑里藏刀地问道: 神捕现在和我们一样,也是被官府追捕的人啊。不知道此行意欲何为,莫非还要行那助纣为虐之事? 这祁连六怪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乃是一母同胞的六胞胎。 这还不算罕见,关键是兄弟六人不知道拜何方奇人为师,竟然都修成了先天。 他们在西北祁连山一带横行霸道,打家劫舍数十年无人能治。直到后来安西大都护坐镇西域,尽起大军征讨,三战三捷,打得这六兄弟抱头鼠窜。这才解决了一方匪祸,六兄弟也渐渐销声匿迹。 没想到值此天下大乱之时,这早已隐退的六怪竟然又出来兴风作浪,还和谋害了安西大都护的叛军搞在了一起,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蛇鼠一窝。 我将手中张弘毅的尸体在一旁平放好,然后才抬起头,看着对方淡淡答道: 我助的是江湖道义,是天下太平,不是官府。就算现在被六扇门除名,但是那又如何?遇上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能杀掉我还是一定会出手的。 祁连六怪的老大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说神捕大人果然高义,只可惜热脸贴了冷屁股,你如此卖力地给唐皇跪舔,人家却未必会领你的情啊! 我不再理会他的挑拨,只是低眉垂目,望着自己的剑尖,问,你们一定要挡着我的路? 祁连大怪也收敛了笑意,斩钉截铁地说不错,只要我们六兄弟还活着,就不会有任何先天以上的高手能通过这里! 我抬起头,一挑眉梢:没得谈咯? 大怪呵呵一笑,说如果张神捕如果愿意跟我们一边,那也不是不能让你过去啊! 我断然拒绝了他这个提议: 道不同不相为谋! 祁连大怪的脸色也冷淡了下来,拱了拱手,说彼此彼此。 话说到这里,再继续废话下去就没意思了。 我一扬大剑,就准备上去教训教训这个敢把自己和我相提并论的家伙。 没想到我这边才刚刚表现出一点攻击的势头,对面五人竟然同时而动,朝我围攻了上来! 我顿时吓了一跳,虽然我自我感觉现在自己一人吊打七八个水货先天毫无压力,不过到底没有实践过,而祁连六怪也都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不是金山真人那种半桶水可以比拟的。真要怼上去的话,我心里还是有点虚的。 我忍不住破口大骂,说你们五个打一个啊?他妈还有没有点江湖道义? 祁连大怪回答得冠冕堂皇: 我们兄弟六人,自打出娘胎开始,就都是一同面对所有困难。所以无论对方是单枪匹马,还是千军万马,我们都是联手对敌,从无例外!神捕大人若是觉得不公,也可以去叫人帮手,我们绝无二话!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欺负我现在找不到帮手,但我心里知道,这家伙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大实话。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祁连六怪才显得格外难对付。 因为除了三大圣地之外,其他势力实在很难一下拿出六个先天高手来对抗。 如果考虑到他们兄弟配合默契的话,想要压制他们,起码得八到九个同级别的先天才可以做得到了。这几乎已经是一个圣地倾巢而出的力量。 以圣地的尿性而言,日常行侠仗义刷刷声望那还可以,但是把自己底牌都掀出去路见不平,这种傻事估计就没人肯干了。 若非如此,又怎么会叫这些无恶不作的家伙横行西北数十年? 如今终于轮到我来吞下这个前辈们酿造的苦果了,我在心里破口大骂。 祁连六怪则丝毫不手软,一群人呼啦啦拥上来,把我团团围住,七手八脚就是一通群殴。 他们像是早就针对我做过功课,知道我的轻功乃是一绝,因此一群人上来就针对性地进行了布置,用他们招牌的金丝银线,在周围编织出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如果我稍有疏忽,马上就会步了张弘毅和那匹马的后尘,被自己的力量分尸。 轻功被限制住,根本施展不开。 交手了几招之后,我只觉得自己的脑门上渗出了冷汗,然后在鼻翼侧边汇聚成团,再顺着下巴滑落。 很显然,这就是一个守株待兔的陷阱,祁连六怪、或者再说得宽泛一点,他们背后的晓月组织,在这里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就等着我们这些猎物入伏了。 即便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不幸闯入这个陷阱中,说不得身手稍弱,就会被他们诛杀了去。 我脸色一沉。 看到我的表情变得阴沉,大怪放任四个兄弟围攻我,自己退后两步,闪出包围圈,从怀里掏出一支西北特有的马粪烟给自己点上。 抽了一口,他才咧开那张恶臭逼人的嘴巴,露出满口黄而残缺的牙齿问我,说知道我们兄弟的厉害了吧?现在投降还来得及,等被打残了打废了,你再想投降,那时候我们可就不收废物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才露出一个微笑,反唇相讥: 巧得很,我这个人和你正相反,我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打得一群废物跪下来叫爸爸。 我也想明白了,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小爷我今天就算逃不出去了,那最起码也要拉着这六个放羊的作陪葬品。一条命换六条,怎么想我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见我如此冥顽不灵,祁连大怪也终于失去了耐性,他双手一翻,指间霍然闪现出一片璀璨的金属光芒,仿佛都是密集的丝线。 他像翻花绳一样把玩了几下手里的金银丝线,然后才冷冷地道: 叫你一声神捕大人,那是给你面子。小子,我们六兄弟纵横天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等投胎呢!既然你一定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们就在手上功夫见真章吧! 我呵呵一笑,说余生也晚,幸运地没有撞上安西大都护专治纵横天下的时代,倒是没有被虐成狗,正想向各位请教一下,被人打成丧家犬是个什么滋味呢!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被安西大都护带着麾下兵马追亡逐北,可谓是祁连六怪一生的痛。 现在被我一下戳到痛处,五个人气得眼睛都红了,纷纷大喊一声狂妄小子,纳命来! 然后五人齐齐扑了上来。 我唰地挽了一个剑花,面对强敌,心中却是沉静一片。 我轻笑一声,仗剑迎上: 早说要打不就好了,非要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来,战个痛快呀! 第610章 极速的对决 俗话说得好,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这句话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本就是从武学上延伸出去的拳谚,现在倒回来,用来形容我和祁连六怪的交手,那也是再贴切不过了。 暴走的祁连大怪非常恐怖,他和我、还有不臣之枭一样,也是走速度路线的先天强者。 他一个箭步前冲,身后瞬间带起道道幻影,已经于间不容发时来到了我面前。 然后这货右手一扬,立马就有一道刀锋般尖锐的气流,朝我面门甩来。 我侧身一让,那股无形的气流便擦着我的肩膀飞过,把我身后的一根旗杆切成两段。 因为切口太光滑,那旗杆竟然硬是在原地滞留了一下,上半截才轰然倒塌下来,溅起高高的扬尘。 不消说,这股气流一样的攻击,肯定就是之前一击夺走了马匹和张弘毅性命的金属丝线,也只有这东西,才能在悄无声息中杀人于无形了。 一击不成,祁连大怪走并没有倏忽远退,而是五指间精光缭绕,朝我发起了愈加疯狂的进攻。 他的身形几如鬼魅一般,甚至已经超脱了先天高手的极限,不但肉眼跟不上他的速度,甚至就连一般的听风辩位的功夫,在他这比狂风暴雨更加急切的身法面前,也同样失去了作用。 如果不是我本人的实力,在提升到先天之后又有了一个长足的进展,恐怕三招两式间就会被他的金丝绞断脖颈,摘走头颅。 幸运的是,自从慧剑术大成以后,我的状态就再也没有上面高低起伏的差别,剑感时刻在线。当祁连大怪的金丝像风暴一样,试图把我绞杀成碎片的时候,我猛地一扬大剑,在空中虚绕了几圈,已经抢先一步把他的攻击拦截化解于无形中。 叮的一声,被大剑搅住的金丝绷得笔直,骤然发出一声拨动琴弦般的悦耳的清越音色。 我看到祁连大怪灵动的身形被金丝牵扯,猛地一滞,身后的残影也随之消散。 显然,纯拼气劲的话,他到底是野路子的江洋大盗出身,并不是修炼了圣地功法的我的对手。 我趁机欺身而上,一脚踹在大怪的小腹上,踢得他脸色涨红,大叫一声,翻滚了出去。 不过就在我打算趁胜追击的时候,我的左右两边突然响起了呼呼的风声,两道同样凛冽的威胁,在霎时间轰击而来! 我不需要用眼睛看,都知道这两道威胁的主人,必然就是其余的四人之二。他们两人上来和大怪联手围攻我,另外两人在外围游走,有意无意地封堵住我所有的逃生之路。 这是要赶尽杀绝是把? 我被他们的这种举动气得七窍生烟,明明没有深仇大恨,却非要打生打死。 气急之下,我索性大吼一声你们尽管一起上,麻痹爷今天要是逃了,就是你们的孙子。 祁连六怪不愧是老牌的强者,进入战斗状态之后,根本不理会我言语的挑衅,完全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不过即使是已经冲上来的三人,动起手来也是毫不手软,如龙卷风般三面围堵住我,然后放开手脚来一顿好杀。 我也是被他们打出了凶性,毫不怯场,抓着大宝剑,一招一式,不但扛住了他们的猛攻,甚至还抓住一切机会,发起疯狂的反击,完全就是针尖对麦芒的强硬打法。 剑刃和金丝银线在我们之间的虚空中不停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响声,宛如奏响了一曲天籁。上百招之后,双方都拼得有些气短力竭,都情不自禁地收敛了攻势。 直到这时,缓过一口气的我,才有闲暇在心里细细评估对方的功力和招式: 祁连六怪成名已久,功力自不用说,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他们随便单个拎出来,都可以把金山真人那种水货打得满地找牙; 两三个一起上,就算九头龙那种资深先天也要退避三舍,觉得非常棘手; 六人齐出,再布下联手的阵法,恐怕除了巅峰状态的无心人魔,其他人都不敢说出自己能全身而退这样的大话来。 这还罢了,更古怪的是,这六个家伙明明是一个娘胎里冒出来的同胞兄弟,连长相穿着都是那么神似,可偏偏武功路数却截然不同,也不知道教他们武功的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 譬如大怪,他之前已经说过了,走的是以速取胜的敏捷路线,动如脱兔,形如鬼魅; 而围攻我的另外两怪,我分不清到底是老几,但一个走的是锤炼肉身的横练路子,拳脚功夫了得,更难得的是身坚如铁、力大无穷,打斗起来简直就是一头人形的蛮牛,以大宝剑之利,砍在他身上,居然都入肉不深,事后运气一抹伤口,皮肉合拢,连血都没流多少; 而另一个则是真气浑厚,打我的时候,站得远远的,劈空掌却是一掌接一掌,每一击都能打出床弩轰击一样的效果。 好几次,我都是因为必须撤剑回防他的劈空掌,才导致贻误战机,错失了打散三人联手的机会。 这样的家伙,按照我以前的经历,每一个单独拿出来,都是那种起码得打十章才打得死的大佬,但是现在他们居然拉下面皮,合力围攻我。 这样我在心里痛骂他们无耻的同时,又情不自禁的升出几分自豪来。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也已经在江湖顶级高手的行列中占据了一席之地,这才是我真正看重的东西。 当然,这和我自己的战斗方式也有一定关系,因为我的速度也是奇快,这让我在大多数时候,都能占据战斗的主动权,相当于同一时间,只需要对付一个敌人就够了。否则换一个人来,哪怕有和我近似的功力,恐怕也早已败北。 真正让我觉得麻烦的,其实就只有大怪一个人而已。 这家伙论速度仅仅只是略逊我一筹,但在冲刺和狠辣出手上,却犹有过之。偶尔爆发一次,哪怕是慧剑术都无法完全挡得住他手中神出鬼没的金丝银线,随便在身上哪里沾一下,就要剐掉一块血淋淋的皮肉,痛入骨髓。 在大怪的牵制下,我原本可以自由逃逸的空间慢慢缩小,局势也开始向着对我不利的方向倾斜。 这个时候,我开始后悔之前为什么要负气说爷爷孙子那样的话来了,若非如此,我现在都可以心安理得地思索脱身之策了,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被自己的誓言羁绊在这里。 当然,如果战局实在不利,该跑的时候我还是不会犹豫的。 毕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前朝淮阴侯尚且能承受胯下之辱。我的年纪比祁连六怪小了那么多,就算当一回孙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就在我打算再翻一张底牌,不行就撤的时候,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从我头顶响起: 咦,你们在这里蹦跶得挺欢腾的啊?比速度这种事情,怎么不叫上我呢?老子最 第611章 不臣之枭的骄傲 骤然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我心中当即就是一片大喜! 不臣之枭! 虽然不知道和无心人魔一起闯阵而走的他,怎么会倒过来出现在这个地方。 但能多一个帮手,对几乎山穷水尽的我来说,却无疑是一个利好消息。 面对着五大先天高手联手而成的战阵,不臣之枭表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豪气来,他一步跨出,不知怎么的,就像缩地成寸一样,轻而易举地绕过了外围两怪的拦截,出现在了最核心的战团之中。 然后只见他利爪一翻,像是蓦地生出了七八条手臂,残影无数,一探之间,那名用劈空掌的怪人,就猛地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 而当他想要反击的时候,不臣之枭又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似的,倏忽远遁,眨眼之间就从原地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身在街道尽头的一栋酒楼上,手中还拿着半片血淋淋的耳朵,分明是从那怪的脑袋上生撕下来的。 可以说,这一刻,不臣之枭就是用自己的亲身示范,向我们详尽展示了一遍,一个真正顶级的轻功高手,到底是怎样战斗的。 和我们只把轻功当做一个优势来使用不同,对不臣之枭来说,速度就是他的本能,是他的一切。 尽管他没有什么好的武功传承,因此在功力上,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如。但只要给了他发挥的空间,他就能完美诠释十凶之名的强大! 他完全可以凭借着自己狂风一样的速度,鬼魅一样的身法,把任何敌人一片肉、一片肉地撕成碎片! 不臣之枭在远方现身以后,双手一分,舞动出无数幻影,手中的半片耳朵,顿时像示威一样,被他撕成了漫天头发丝儿一样的碎肉末,漫天抛洒。 看到自己的耳朵遭到了这样恶劣的对待,那个受害者忍不住发出一声狂怒至极的咆哮,就连其他人见此情景,也忍不住嘴角一阵抽搐,然后彻底陷入了愤怒的沉默。 我生怕不臣之枭装逼过头,轻视了这些敌人,连忙指着大怪喊道: 枭兄,小心点!这家伙的轻功不在我之下! 没想到不臣之枭却只是不屑地看了大怪一眼,冷笑道: 屁的轻功!不过是速度比普通人稍微快一点,就敢妄言轻功?嘿,猪鼻子里插大葱,装哪门子的象呢! 祁连大怪被他的话气得满脸通红,沉声道: 既然如此,鄙人倒是要向阁下请教,真正的轻功是什么样子的了! 不臣之枭闻言仰天大笑,笑完以后,他才骄傲地勾勾手,说好,来吧,我这就指点指点你,也好叫你知道,真正的轻功,之所以能被单独列出来,冠之以功的名字,乃是因为它本身也有丝毫不下于其他掌法、拳法、剑法的杀伤力,而不仅仅只是一门辅助的身法。 我听他这么一说,一颗心顿时就放下了大半。 他这段话不仅仅是对祁连大怪说的,更多的,还有指点我的意思。 同样的,尽管明知道他这个说法还有待商榷,甚至很可能已经有些偏激,走上了邪路。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想知道,从这个轻功大宗师手里施展出来的、能够和其他杀人功法并列的轻功,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豪情壮志,壮怀激烈?! 不臣之枭的话音刚刚落下,祁连大怪已经满脸怒容地舍弃了我,一步迈出,瞬间便如移形换影,和屋顶上的不臣之枭撞在了一起。 然后,两人就像化身成了无处不在的幻影,在我们周围的楼宇、街巷、墙头、窗口间不断闪现,连连碰撞! 速度快到极致的时候,甚至连肉眼都捕捉不到他们的踪影,只能听到衣袂破风的声音,和连绵不断的交手闷响,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动静,不像是两个人的战斗,倒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交手! 这家伙,还说要指点我,一打嗨了自己就先收不住手了……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敌人身上。 在不臣之枭现身之后,祁连六怪中原本负责外围防务的两个人,也终于悠闲不下去了。 他们一个顶上了老大被不臣之枭引走之后的空缺,和另外两人一起攻击我,另外一个,则忧心忡忡地关注着祁连大怪和不臣之枭的战局,只是看他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的茫然,就能明白,他多半是跟不上两人交手的速度的。 不过我也知道,和普通的交手不同,对于轻功来说,情绪的刺激,才是出奇迹的因素之一。 不论是不臣之枭的骄傲,还是祁连大怪感觉尊严被冒犯之后的愤怒,都是支撑他们跑得越来越快的动力。 两位顶级的轻功高手的对撞,超出他们平常的发挥,也是正常的事情。 换句话说,不是不臣之枭不想慢下来,让我们看他大发神威的模样。 实在是在气机牵连的威胁之下,他和祁连大怪,都只能身不由己的越跑越快。 等谁的速度再也提不上去,被另一方彻底压倒的时候,这场轻功的比拼也就到了结束的时候……而那个时候,也就是分胜负、见生死的时候了! 我仔细打量了几眼,发现两人犹有余力,还在不断的提速,就知道这场比赛暂时还没到落幕的时候,便重新抬起大宝剑,指向了自己面前的三个人。 我说我们不妨也来一场比赛吧,看我能不能在那边分出胜负之前,先把你们杀光了。 这话说得实在狂妄,正在围攻我的祁连三怪听了,都忍不住脸色铁青,大骂了一声竖子狂妄!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刚刚不臣之枭扯掉他们中某人半边耳朵的举动,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出手,但却不啻于给我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此时的我,心中灵感狂涌,正是要拿他们好好试招的时候。 更重要的是,张弘毅虽然是自愿选择慷慨赴死,但他的死,终究是因为我而起。 我这个心里充满了正义感的本家,好心好意,想在拯救大唐的路途上送我一程,助我一臂之力,却因为我的一时疏忽,莫名其妙地丢掉了性命。 由此而来的愧疚和悔恨,简直像毒蛇一样,不断啃噬着我的心灵。 现在虽然人死不能复生,而亲手杀他的大怪也已经被不臣之枭引走,但我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收几条人命,作为利息了。 想必只要在大怪被不臣之枭干掉之前,让他看到自己的兄弟统统都被杀死,他就也能体会到我心里的痛苦了吧? 这才是最好的报复啊! 我在心里痛并快意地咆哮着。 望着迎面冲上来的三怪,我剑尖斜指天空,在心里默默道: 本家,你在黄泉路上请慢点走,稍等片刻,我这就送人下来陪你! 第612章 斩将杀敌 最开始的三怪上来以后,直接呈三角形把我围住,这我心里还能想的过去。 但监督不臣之枭的那位在观望了一会儿之后,发现自己插不上手,居然也跑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气得我直想骂娘。 这尼玛是觉得小爷比不臣之枭好欺负一些,是吗? 六怪用的武器,统一都是那种低调奢华有内涵的金丝银线,只不过用法不同: 比如那位力大无穷的近战疯子,就是把银线当麻绳,缠在自己拳头上打人。 可当四个人一起出手的时候,我周围的金银光华顿时就荡漾得宛如骄阳下的湖面,涟漪道道,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当四人合击的阵法成形以后,我顿时就感觉周围的压力变得沉重起来。 我本来以为,没有大怪的速度优势,我应该可以很轻易地撕裂他们的包围圈,然而几次试图突围,都是我这边刚一动作,立马就被对方识破,提前堵在了我的去路上。 试了几次以后,我也看出来了,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尴尬的局面,主要就是之前一直在外围观望游走的那两个家伙弄的鬼。 他们虽然力气不够大,肌肉也不够硬,速度更是慢得令人发指,但有一点,就是一个感知奇强,我的动作就是被他识破的,而另一个则应该是修炼了传音入密之类的功夫,居高临下,可以在他的兄弟不掌握全局的情况下,自由指挥作战。两人一作眼睛,一作大脑,再加上另外两个主攻的六怪之一,便把我的反击封锁得死死的。 四大先天的护身罡气连成一片,压制着周围十丈方圆内的一切气场,连风的流动都仿佛变得沉重而凝滞。 眼看着四个人一起举起了手,似乎在憋某种大招的时候,我也不由得有些心急了。 若是再不拿出点真本事来,只怕要被人小看了啊。 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很快也传来了蠕动的感觉,像是在回应我的抚摸。 没有错,我之所以有恃无恐,依仗的就是从黄天赐那里搜刮来的虫王。 这货估计是属驴的,牵着不走非要打着走。被我拿鬼火炼了个死去活来一回之后,居然特别黏我。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它的存在,我才敢以一敌四,甚至有信心在随后的战斗里,把这横行北疆数十年的六怪在此斩杀大半! 我心中的杀意一刺出去,马上就像火星子点燃了火油桶,四怪受到气机牵引,脸上的胡须同时一炸,宛如炸毛的猫狗,瞬间向我发起了攻击。 我并没有想和他们大战三百回合的念头,因为在这之后,还不知道要遇上多少的艰难险阻,如果在这里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和体力,后面的路就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 我的打算是,把数百上千招浓缩在一剑之中,瞬间分胜负。 毕竟真正高手的较量,哪怕双方的实力非常相近,往往也能在刹那间分出生死来。一招之差,可能就是生与死的鸿沟。 我努力回忆着自己在冰火岛上突破胎中之迷,开天辟地,斩开迷雾的那一瞬间,然后长啸一声,精、气、神瞬间锤炼为一,一剑斩出,爆发出最为恐怖的锋芒来。 当先冲我剑下的那个人,便是那个肉身之怪,那一刻,看到他脸上忐忑的神情,我就知道,他其实也没有把握接下我这一剑。 不过我早就算好了他们可能会避让,所以我这一剑从一出手,就是冲着那个修炼超感知能力的家伙砍过去的,他速度最慢,之前又被我刻意拉近了距离,仓促之下被我暴起发难,根本就不可能躲开。 所以修习横练功夫的这位不是不想躲,而是不能躲,如果他不挡这一剑,那他的兄弟就铁定要毙命。 那还不如赌一把,毕竟我这一剑乃是倾注了全力发出的,如果被他挡住了,那难免会有一个短暂的回气空档。抓住这个破绽,他们甚至有可能将我瞬间反杀了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横练之怪苦笑的表情还印在我的眼眸之中,我的大剑就已经吻上了他交叉架在胸前的手臂。 我只觉得手上一震,大剑像是砍入了某种极其坚韧的物质当中,这一位的横练功夫,已经到了刚柔并济的地步,不但身坚如铁,甚至肌肉还会自行卸力,努力化解我剑上的气劲。 我拼尽全力斩出的一剑,在艰难割破他的肌肉之后,终于撞上了一段坚硬如钢的东西,停了下来。 那是他的臂骨。 在我的剑刃停止推进的刹那,我看到他的眼中露出了得意地狞笑,我想他一定是在脑补下一刻我被他的兄弟打得脑浆迸裂的画面了。 但是很可惜,他眼中的狞笑,马上就变成了惊恐,因为就在他努力用肌肉夹住我的剑刃、好为兄弟赢得攻击时间的同时,大宝剑上蓝光一闪,却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冰火真气在他的手臂内碰撞,直接把他紧绷的肌肉炸的粉碎,对大宝剑的禁锢也自然而然的解除了。 更让他震怒惊怖的是,我借着那一爆之力飞身后退,在半空中转了半圈, 面朝我身后的一怪,背部空门大开。 我知道横练哥肯定想要趁机偷袭我,但我更清楚,他永远也完不成这件事了,至少他别想用那双手打我了。 因为在我转身前的一刹那,我就已经看到有一抹浓烈的黑色,在他被鬼火炸开的伤口处蔓延开来,现在想必已经布满了整条手臂。洗月山主的高徒用来对付我的剧毒,效果又怎么会差呢? 噗通一声,我身后传来人体倒地和惊叫的声音,而我的眼中,却只剩下了那唯一的对手。 那个修炼了传音入密,负责指挥其他六怪配合的家伙。 要说,这家伙的实力其实并没有我形容的那么差劲,毕竟都是先天级别的高手,哪怕再怎么不擅长战斗,也不会垃圾到哪里去。何况我才刚刚劈出至刚至烈的一剑,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所以他也没有怂,毫不犹豫地怼了上来。 大概在他的想法里,只要自己能拖住我一瞬间,就一定能坚持到身后的兄弟完成合围,把我斩于手下吧? 可惜的是,他没想到,我根本就没想过亲手杀他,我仰赖的,是另外一桩杀手锏! 我人不动,剑不动,只是撮口一吹,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 这声长啸,便是虫王发动的信号,霎时间,我感觉到自己胸口突然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撞了一下。 下一刻,我胸前的衣衫突然鼓起,炸裂,片片蝴蝶般飞舞的碎布中,瞬间飚射出一道快如闪电的灰影! 咚的一声,虫王发威,堪比破军弩的杀伤力,这是任何血肉之躯都挡不住的。 传音怪的眉心骤然炸开一个深深的血洞,他脸上的表情旋即凝固,站在原地摇晃了几下之后,才猛地倒了下去,溅起一地尘埃。 在我身后,传来连声的悲呼: 老三! 三哥!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 原来我杀掉的这个,是三怪啊…… 第613章 大获全胜 就在我突施辣手,把围攻我的四怪打得一死一伤的同时,在我们的头顶上,也突然响起一阵扑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万千飞鸟云集而过。 接着,一具浑身是血的人体,就被轰然抛掷在我和四怪之间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溅起大量尘土。 我定睛一看,发现这个血葫芦一样的家伙,面目全非,只能从轮廓上还能看出一点祁连大怪的影子。 他浑身都布满了恐怖的撕裂伤,一身皮袍被血染得通红。落地以后,还努力地翻了一个身,一双已经没有眼皮的眼睛瞪得滚圆,蠕动着残缺的嘴唇,对剩下的两怪呢喃道: 跑、快跑…… 大哥! 那两怪一声悲呼,齐齐扑了上去。 这时候,不臣之枭才像一只大鸟般飘然落在我身边,手指尖儿上还带着隐隐的血色。 他身上也有不少的伤口,不过明显都是皮肉伤,不碍事,更远没有祁连大怪那么凄惨。 显然,在方才两人比拼速度极限的对决中,最后还是他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胜了一筹,然后趁胜追击,才把大怪撕扯成那般凄厉的模样。 说实话,这种伤势也实在是太惨了一点,尤其是一时还不得死,真是受尽了折磨。 我不忍地一捂眼睛,问不臣之枭说你怎么样? 他桀桀一声怪笑,傲然说就凭这样的水货也能奈我何?笑话! 他不屑地话语顿时激怒了还没什么大事的两怪,两人同时大吼一声: 敢伤我大哥! 我要给大哥报仇! 然后两人一跃而起,并肩扑向不臣之枭。 就在这时,突然一双血淋淋的手臂从地上抬起,一下抓住两怪的腿脚! 祁连大怪拼尽最后的力气,说了一个跑字,然后就像是被血塞住了嗓子眼,呜哩哇啦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哀求的眼神看向我们这边。 我知道他这是在求我们放两怪一条生路,毕竟以我和不臣之枭的轻功,我们不点头,剩下两怪就算想跑都跑不了。 只是现在双方已经打成了这副模样,血海深仇已经结下,我不可能再纵虎归山,给自己留下隐患,因此即使心里再有万般不忍,也只能硬起心肠摇了摇头,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听出我斩草除根的意思,大怪圆睁的双眼里终于露出一抹绝望和悔恨,然后缓缓凝固。 想必他在信心满满前来拦截我们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吧。 那两怪倒是很有骨气,抱着自己大哥的尸首,痛哭流涕地说大哥,我们不要向敌人求饶啊,大不了就是一起上路而已。 我最看不得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只是背过手,向不臣之枭低声吩咐道: 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不臣之枭诧异地扭头看着我,说咦,你小子莫不是真把我当成自己的下属了吧?入戏太快了一点啊! 我闻言尴尬一笑,正要拔出剑自己上去结果了二怪,但不臣之枭抱怨归抱怨,下一刻,还是主动迎着二怪冲了上去,反而把我抛在了后面。 接下来的战局,就完全是一边倒的局面了,尽管那二怪恼恨不臣之枭杀了他们大哥,把多半的力气都用在了对付他身上,对我采取了只守不攻的策略。 然而不臣之枭却是用实际的战果,诠释了他这几十年武道修行,对于轻功的深刻理解,那确实是把我甩了几条街那么远。 先前我忙着对付自己的对手,没有仔细观察他和大怪的战斗,还不觉得,此时一看,这位爷的身法,还真能给人惊艳的感觉。 明明在绝对速度上和我相差无几,但是运用到实际的战斗中,他却总能利用自己速度上的优势料敌先机,先发制人,然后一击远遁,让敌人想还击都找不到对象,十次针对他的攻击,倒有八九次必然落空。 在他身上,轻功是真正被演绎成为了一门杀戮的艺术,手段之花俏,令人叹为观止。 双方没交手片刻,那两怪就被他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身上被撕烂的皮肉就像破布一样垂挂着,血如泉涌,当真是如同受到了千刀万剐的酷刑一般,好不凄惨。 难怪不臣之枭在夜郎国能够获得十凶的恶名,尼玛这手段何止是凶残,简直就是凶残啊! 我感觉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大家虽然是敌人,但是战场争锋,各为其主,也没必要使用如此残酷的方式虐杀别人。 不过我也知道,不臣之枭打斗的风格就是如此,若是强迫他去改变,他会不会听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失去了速度上的加成,他其实也就是普通先天的水准,就像我丢下了大宝剑去杀敌一个道理,说不定自己还会遇上危险。 所以这个口我是肯定不能开的。 既然不能劝,那就只能由我主动出手,亲自了断二怪的痛苦了。 我说句老实话啊,在这种情况下出手,我都觉得有点太欺负人了,胜之不武。 别看好像现在是二对二的局面,但是其实对面祁连二怪的阵脚,都已经完全被不臣之枭打乱了。 到我上场的时候,一没动鬼火二没动虫王,就是冲上去,左一剑,退下来再冲上去,右一剑,然后二怪就跪了。 当然喽,能这么轻松地干掉两个先天高手,也多亏了不臣之枭言传身教,在轻功的使用上,给了我许多灵感。 和他完全只会轻功不同,我虽然在轻功上的造诣,可能比他还是略逊一筹,但其他手段却强出太多了。 同样的战术,在不臣之枭手上,只能是小刀子割肉,慢慢地把人剔成肉片,这样子虽然威慑能力大大增加,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他杀伤力不足的无奈选择。 但我就不一样了,大宝剑往那里一杵,光是大几百斤的重量,都可以把人活活砸死,一进一退之间,想要收割一条人命,实在是再轻松不过了。 解决了最后的二怪,我突然想起还有个受伤的,连忙低头一看,却发现最开始中毒的横练怪,这时候脸色青紫,也是早已经毒发身亡。 转眼之间,横行西北数十年的祁连六怪就已经六折其五,剩下的一个也不成什么气候了。这或许就是乱世的残酷吧,任凭你之前是什么显赫的身份,但是在这个收割生命的大漩涡里,还是只有随波逐流,朝不保夕。 我正在百感交集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的不臣之枭猛地怒喝一声: 哪里走~! 我回头一看,只见在不远处的巷子口,一个呆若木鸡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满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地横七竖八的尸骸。 正是六怪中最后剩下的一人。 我不知道他去干了什么,也不关心。 因为当他回来的时候,就只来得及看到自家兄弟惨死的样子了。 这已经是对他与我们为敌最好的惩罚。 不臣之枭朝着这最后一怪狂冲过去,我来不及拉他只得一记掷剑术,抛出了手上的大宝剑。 熊熊燃烧的大宝剑,像一颗火流星瞬间越过了不臣之枭,然后只听轰隆一声,六怪的身影已经在升腾的火焰中被炸得粉碎。 当那些隐藏的高手一一登场的时候,就连先天高手的生命,都变得如此脆弱。 在飞扬的火焰中,我叹息了一声,对上了不臣之枭错愕的眼眸: 你杀人太凶残了,算了,还是给他一个痛快吧! 第614章 会面第四神捕 祁连六怪分兵去通风报信,原本就是想拦阻我们身后源源不断的援兵。 可惜他们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我们,没想到我们根本不需要援军,就已经足以压倒他们。 最后才落得个全军覆没的悲惨下场,顺带也让出了通往禁宫大内的路来。 但是接下来的路,虽然没有这么多的先天拦路,却也未必就比之前这段好走多少。 因为摆在我们面前的,是曾经神秘而又威严的禁宫大内。 即使现在整个帝国都已经大厦将倾,风雨飘摇,但这个地方,依然神秘如昔。毕竟大唐这么多年的兼容并蓄,谁也不知道那一重重的深宫里头,到底豢养了多少高手。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哪怕是在真龙走西川的今天,皇宫大内的防御力量也绝对不弱。 这从晓月组织屡次强攻无果,就可以看得出来。 更麻烦的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守卫皇宫的大内高手都是自己人,所以…… 不能杀人!不能杀人!不能杀人!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这么说大家应该就明白了吧? 我们这些闯禁的人,一举一动都必须束手束脚,但相信宫里的高手,下手却绝不会稍软一些。 这样的任务,想来绝不会比对付一堆先天高手容易到哪里去。 我躲在一栋离禁宫不远的大宅院里,从一处阁楼上眺望着皇宫那高高的围墙,眉头蹙成了一堆。 这户人家不久之前才刚刚遭遇了晓月组织的血洗,虽然尸体都已经被清走,整个院子里都还弥散着残留的丝丝血腥气,鬼气森森,倒也没有人会来此查探,自惹麻烦。 我突然想起无心人魔的去向,连忙扭头问不臣之枭他去了哪里。 谁知道后者却给了我一个意料不到的答案,他说无心人魔和他一起闯过关卡之后,突然说看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熟人,然后就自己离去了。他劝不住无心人魔,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决断中原的乱局,便只好返回来支援我了。 他的这个回答没有解除我心里的疑惑,反而让我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无心人魔在这帝都里能有什么熟人?如果是六扇门的人,那他绝对没有熟到一句话都不留下,就自己离开的地步。 难道……是温秀才? 我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么一个选项了。 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是无心人魔的合作对象,一直以来,从他手里卖出来的情报,一分钱一分货,贵是贵一点,但也都算是非常可靠。 但是自从天下大乱以来,过去始终严守中立的温秀才,立场就突然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他说是帮我转移师母和师姐到安全的地方去,但随后就带着两个对我很重要的女人一起消失了。 如果说,这还能理解为他真心接受了我师姐,不想她们卷入我的事情从而受到连累的话,可他的组织在其他地方进行的布置和运作,看似无聊,却总能让我隐隐闻到一丝阴谋的意味,却又搞不清他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也没有头绪,我决定先放下这个问题,找到第四神捕再说。 第四神捕的位置很好找,已经回到了六扇门的衙门当中。 当初晓月组织鸠占鹊巢的时候,他遭到了暗算,身受重伤,不得不在暗中蛰伏。 没想到随后天下局势就突然大变,晓月组织分裂,一半反叛,另一半跟着圣上去了剑南,反倒是长安成了双方势力的真空区,风水轮流转,他趁势而起,重新走上台前, 独掌六扇门的大权,也算是因祸得福。 因为吃不准现在长安的六扇门,对我身上挂着的通缉令到底是什么态度,所以我也没敢光明正大地找上门去,而是抽了一个空,潜入了衙门中。 我在这里好歹住了大半年的时间,虽然季节轮转草木凋零了,但是对于这里的一砖一瓦,我都有着极深的感情,一时间不由得百感交集。我站在当初我们九五二七小队的宿舍不远处停步了好一会儿,看着依旧热闹的宿舍里,不少新面孔人来人往,不由得一阵惆怅。我没有再试图靠近去看,而这里活跃的新捕快,也不过就和我刚下山时的水准一般无二,我不说话,谁也发现不了我。 就这样,怀旧了好一会儿,我才带着不臣之枭,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直奔第四神捕的官署而去。 不过就在我贴近第四神捕的窗前,打算先谨慎地探听一二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一声怒喝,何方朋友,窥探我六扇门?! 下一刻,我只觉得一股警意骤然浮上心头,接着我面前的窗纸窗棂,就被一股大力从内部打得粉碎,一只森然若铁的拳头,甚至抢在那怒喝之前,直奔我的面门而来! 我这一惊顿时是非同小可啊! 在十万大山的时候,我曾经听福伯说过中原的局势,说第四神捕因祸得福,在疗伤的过程中对武学又有了新的领悟。 不过这件事当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在我看来,像他这种成名多年、按部就班冲上去的先天,早已失去了我们年轻人进取的锐气,加上他疗伤花费了大把时间,就算有所领悟,也不过把失去的进度弥补上而已。 初入先天的实力,在几个月以前或许足以镇压整个江湖,但现在哪怕是在我的眼里,也不算什么了。 然而我没想到,自己这才刚一靠近,就被第四神捕给发现了! 要知道,我和不臣之枭可都是以轻功为本的先天高手啊,就算是同境界的人没有心理准备,都很难在我们发起攻击之前寻觅到我们的踪迹。 就冲这一点,第四神捕就不是什么狗屁的稍有领悟,绝逼是另有奇遇,而功力大进啊。哪怕是最保守的估计,他现在的境界也应该和我不相上下,甚至略微超出,达到了和无心人魔持平的先天巅峰! 眼看着他的拳头在我面前迅速扩大,我忍不住暗暗叫苦,再也顾不上隐蔽了。 我把大剑往面前一挡,然后在洪钟大吕一般的撞击声里大叫道: 自己人!莫动手! 第615章 真假英王 毫无疑问,我这一声大叫,立刻就捅了马蜂窝。 整个六扇门顿时都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飞速行动起来。 我能感觉到在第四神捕的小院外面,有无数的脚步由远而近,飞快的云集而来,转眼就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就在外面的捕快高声询问第四神捕情况的时候,他也终于看清了我的样子,咦了一声,说张劫?你回来了啊? 我这才苦笑地一抹冷汗,点了点头,说咱是不是先把外头的弟兄遣散了再说话?我现在名字还挂在通缉榜上,这么大阵仗的欢迎仪式,我这小心脏承受不起啊! 第四神捕嗤之以鼻,说狗屁通缉榜,一群颠倒黑白的家伙,现在只要六扇门还在我手上,他们当初制定的一切东西,就统统都是擦屁股的草纸! 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冲着外面咆哮了一声: 没事,都散了! 等到外面聚集的捕快次第散去,他才把我们迎进了书房。 双方分宾主落座之后,我们的第一句话,就都是,你的功力进步不少啊。 然后两人同时一愣,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位老上司面前,我当然不敢托大,只得把自己这段时间来的经历粗略地说了一遍,然后谦虚道,都是前辈遗泽,我这点成就算不了什么的。 第四神捕也是抚掌叹息,羡慕说你们这些圣地的弟子就是好啊。不像我这门先天功,最高也只能练到先天境界。就算这次在重伤濒死中领悟了生死转化的道理,也不过是把功法往前推了半步,可惜终究是无缘天人啊。我的路已经断了啊……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是听得心惊肉跳。 什么叫生死转化? 山剑仙终身浸淫在生命之道上,终其一生也不过比这个境界高了一点点。 第四神捕居然能领悟到这个层次,别看他目前还没有进阶天人的功法,但就凭着这一手,他日后只要自己不作死,寿命就不会比普通的天人高手稍差,动起手来,也能媲美先天巅峰,绝逼是实打实的一方巨擘。 我闻言顿时肃然起敬,连忙安慰他说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老四你初入先天就领悟了生死转化的道理,以后日子还长,未必不能登峰造极啊! 他苦笑着摆了摆手,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谈下去,而是转而问起我们此行的目的: 你们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回来,莫非也是为了英王称帝的事情而来。 不错。 他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我也不再遮掩,神色一肃道: 老四,我也不想拿大义的帽子压你,但是为了苍生黎民的福祉着想,还请你务必要劝阻英王这个念头啊! 没想到第四神捕对我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苦笑叹息,说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可惜我现在连英王他老人家的面都见不到,拿什么去劝阻啊? 什么? 这怎么可能? 第四神捕此言一出,我和不臣之枭都忍不住惊呼一声,看向第四神捕的神色,也随即变得怪异起来。 在我们的想法里,英王既然要登基称帝,那像第四神捕这种危难关头还留在长安的忠臣,自然会是日后新朝的肱骨栋梁,属于不得不拉拢的存在。 但是第四神捕他刚说啥? 他连见都见不到英王,这其中的奥秘就值得推敲了。 要么是第四神捕不愿意帮助我们,故意设辞推脱,要么,就是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秘,导致他已经失宠了。 但看他在六扇门中混得风生水起的样子,也不像一个失去了上眷的人啊? 事情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第四神捕也是一个人老成精的人物,看到我们的眼神,马上明白我们在想什么了。 事关天下安危,我也顾不得失礼了,坐直了身子,盯着第四神捕的眼睛拱了拱手,说愿闻其详。 哎,看你这样,还是不相信我啊…… 第四神捕沮丧地一跺脚,说不过没关系,你们可以去打听,事实上,不仅是我,其他留在长安的王公大臣,现在也都见不到英王了。他老人家自从在宣布要称帝的时候,露面震慑了我们一次之后,就一直藏身深宫,谁也不肯见,所有事情都是吩咐宫里的公公来往通传。看他那样子,估计是打算一直猫到正式登基的那天了。估计他就是不愿意给我们劝谏的机会吧! 第四神捕猜测道,但我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你说英王一直回避和你们见面?他是不是在隐藏些什么? 哦?你怎么会这么想? 第四神捕也不是简单人物,只是一直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罢了。 现在我一提醒,他马上就回过味来,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我闭上眼睛,敲了敲桌子,自顾自地提起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来,说相比你们一直留守长安,我在外面见过了更多的人和事,唔……说得再直白一点吧,在十万大山和黑木崖的时候,我都见过北境王了。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但却绝对是细思极恐。 第四神捕盯着我的眼睛,顿时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他突然霍地站了起来,焦躁地在屋里踱了两圈,问我,你的猜测还和谁说过? 我皱着眉头摇摇头,说不曾,我这不也是刚刚才想到的嘛。除了这屋子里的三个人,还没有第四双耳朵听到过,除非屋里有鬼。 第四神捕没有理会我的冷幽默,只是脸色阴沉地说: 那就好,这件事暂时不要说出去了。不然只怕整个长安乃至天下,都会乱得不可收拾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立刻就明白,他是真的领会我的意思了。 我之所以提起北境王,就是想暗示他,当年北境王和今上争位,危急关头还多亏了英王驱逐了北境王,今上才得以坐稳了那把龙椅。 问题就在这里,当年那么好的称帝机会,他都自己放弃了,从此自愿镇守龙脉,困坐一生。 那又为何偏偏会选择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出山,徒自消耗大唐的国力呢?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对今上的所作所为感到失望这么一个理由吗? 或者再想深一点,现在宫里的那位英王……真的还是我们所知道的那一位吗? 第616章 提剑闯禁(一) 我没有把自己对英王的怀疑宣之于口。 这不是不相信第四神捕,而是我相信,响鼓不用重锤,有些话即使不说明白,聪明人也一样会懂。 下面的事,就要看各自的抉择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第四神捕就霍然一拍桌子,说不行,我要进宫面见英王!如果他是个冒牌货,我一定能看出破绽来!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果然没看错人,哪怕是先天巅峰的老四,也依然还是当年那个和城管老大决战于芙蓉楼之上的二愣子。 心中一松的同时,我又忍不住翻起了白眼,说你脑子瓦特了?现在进宫,是打算给人送菜吗?你也说了,英王退缩深宫之前,还特地出面震慑了你们一次。如果这个英王是假的,那他那个时候就肯定已经被掉包了。呵呵,一个天人级别的假货,你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跑去揭穿他,是要逼他杀人灭口吗?何况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个英王不是假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他肯定是改变了主意,真心称帝,你上去就说要验人真假?后面的劝谏还要不要开口了? 我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第四神捕:你啊……老大不小的人了,做事之前就不能动动脑子?我现在真怀疑,当初那个以身为饵、设局天下的第四神捕,到底是不是你了。怕也是个假货吧? 我这一番挖苦虽然刻薄,但却句句在理,第四神捕被我嘲讽得满脸通红,但好歹还是冷静了下来。 他喘了两口粗气,然后抱着桌上的竹筒水杯就是一顿猛灌,一时间房间里就只有他咕嘟咕嘟喝水的声音在回荡。 他大概喝了一升那么多的冷水下去,这才猛地一抹嘴巴,看着我问道: 那你说怎么办? 我叹了口气,说还能怎么办?先进宫一次吧,不过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进,要偷偷地进,暗中调查一下再说吧。 第四神捕听了我的话,嘴巴慢慢张成了一个鸡蛋形,半晌才指着我说疯了疯了,你一定是疯了。你连我都偷窥不了,竟然还想去偷窥一个天人高手的生活起居? 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不是我疯了,是你傻了。我说要直接去偷窥英王了吗?一个人只要活着,那就算是天人高手也离不开吃喝拉撒。英王也是人,他的吃喝拉撒也一定有自己的喜好,自己的规律,我们只要调查一下这个,不就能侧面佐证他到底是真是假了吗? 说着,我又忍不住咕哝抱怨了一句: 可惜了,我天剑门的天人前辈都坐化了,不然只要随便在一个,我们都大可以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直接上门拜访就可以了。我管他真英王假英王,敢动老子一根手指头试试? 第四神捕哭笑不得,半晌才竖起大拇指,憋出一句: 知道你小子牛!我服了!行了吧? 我这才眉开眼笑,说行了行了,真是太客气了! 第四神捕被我气得一瞪眼: 滚! 我和第四神捕谈笑了几句,感觉将这些日子不见的生疏都给化解了去,我才问起九五二七小队其余人的详细下落来。 第四神捕叹息了一句,说其他人你都应该知道,这会儿已经去了剑南,唯独吴君磊,他在知道乌玉珠背叛的事情之后,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找我借了天牢闭死关,说是不成先天,不降伏其中的所有囚犯,就誓不破关。 听到这里,我只觉得自己都要无语了。 这货在遇见我们之前才刚坐了二十年牢,没想到这才刚一放出来不久,就又把自己给关了起来。 这他妈还真是坐牢坐上瘾了。 不过我也明白,他在一个人最青春的年华,就进了大牢,或许对他来说,反而是天牢里才是最让他有安全感的环境吧。而且他那一身本事和历练,也有多半是在天牢中学会的。天牢中那么多穷凶极恶的坏人,有他这么一个熟悉的人在其中镇守,或许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吧。 我闭上眼睛,就仿佛看见了扛把子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天牢门里的画面。 他就像佛门所说的护发金刚,发下了“天牢不空,誓不破关”的大宏愿,然后一步步消失在了那令人恐怖的阴影当中。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第四神捕问我要不要去和扛把子见一面,虽然天牢借给他作为闭关的地点,但是钥匙还是掌握在六扇门手中的。 我想了想,还是说算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扛把子的道,或许就在那牢狱之中吧。 在他明了自己的道心之前,我就算强行去见他,把他带了出来,也没什么用途,反而坏了他的前途。 不过我这话才刚说完,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然后就看到院子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下子撞开,跌落进两个身影来。 我一眼就看出,那被当作攻城锤破门的人影,身上穿着的,正是六扇门的服色。 两个年轻的小捕快跌倒在地,口吐鲜血,仿佛伤的不轻的样子。看他们摔倒的方向,应该是在跟什么对抗,但是阻止不了,才被打飞了进来。 第四神捕一看到自己的手下被打了,当场就炸了毛,拍案而起,瞬间冲到书房门口大骂: 什么玩意儿,竟敢在我六扇门里撒野?当老子是个死人吗?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并肩走进几个身影来。 我一眼就认出来,走在正门口的,可不正是九城兵马司的司长吗?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他身上的气息也同样突破到了先天级别。只是他虽然走在正中间,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只有在面对第四神捕的时候才,会显得倨傲,偶尔回头的时候,就会变得甚是恭谨。 这让我立刻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后的两个人身上。 这两人一胖一瘦,身上透露出来的彪悍精气,却是让我在第一时间就感到了危险! 高手! 我眼睛一眯,随即更是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感觉。 晓月组织的人? 我心里一沉。 晓月组织虽然分裂了,但是这种两人一组的行动模式,却让人印象颇深。 只是现在晓月组织的人,要么应该在城外的叛军里,混进城里打砸抢,要么就应该随着南巡朝廷去了剑南。 那这两个人到底属于哪一方?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第617章 提剑闯禁(二) 我沉默地坐在书房里,连浑身的气息都收敛了去,只是让第四神捕出面去应对。 面对气势汹汹、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第四神捕,九城兵马司的司长只是哈哈一笑,连消带打,说我这不是听下面的人说,你老兄出手不凡,蛰伏这么久,一出手就把通缉榜上排行第一的人犯给捉了。这才赶紧带着弟兄们来讨杯酒水喝,这人被发现,我们九城兵马司可也是出了力的。老兄您可不要想着一个人独吞功劳啊。 我心里一咯噔,知道这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了。 看来应该是我在城门口的那一番作态,还是暴露了。不过我也没想过能瞒着一世,能争取这么多时间已经很不错了。 正想着,就听到第四神捕生硬地咆哮: 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人犯?想提人犯去天牢,不要在我这官署胡闹!还有,胡不凡,你带着人来六扇门撒野,打伤了我的手下,这件事你如果不给我一个解释,老子和你没完。 我这还是第一次知道九城兵马司司长的名字叫胡不凡。 他哈哈一笑,倒打一耙说我那不也是一时心急,听说这个人犯很狡猾啊,可千万别又跑了。你这些手下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拦我,我很怀疑他们中间有人犯的亲朋好友,就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故意拦阻我们给人犯争取时间,所以不小心下手重了点,不好意思啊。 胡不凡这个道歉毫无诚意,反而夹枪带棒,把矛头隐隐指向了第四神捕。 第四神捕被气得一阵皱眉,正要反驳,胡不凡身后两个晓月组织的高手已经失去了耐性。 他们踏前一步,把胡不凡扒到一旁,冲着书房高声道: 张劫,你杀了祁连六怪。我们都知道了,现在都已经找上门了。你就不要再躲了,还请出来一见吧! 胡不凡脸色一黑,显然对他们的无礼举动非常恼火,但是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哼了一声,又强自忍耐了下来。 我叹了一口气,瞬间明白他们是哪一方的人手了。 再说人家都已经指名道姓,我再藏着就没意思了,还白白丢了脸面。 当下我推开门走了出来,冷笑着说请我出来?好呀,就怕你们请神容易送神。 我凌厉的眼神在场内的所有人身上一扫而过,说看这样子,英王殿下最后还是决定和你们这些逆贼合作了是吗? 两个晓月组织的高手皆是抱臂冷笑不语,反而是胡不凡看到我,神情一下子激动起来,指着第四神捕大声呵斥,说你果然勾结人犯,这一次一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和第四神捕听了这话,不屑地摇了摇头,再看向胡不凡的时候,眼中都带上了一丝怜悯。 听他这语气,似乎还打算以窝藏人犯的罪名,从朝堂上扳倒第四神捕呢。 只是他却不明白,现在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而第四神捕这个曾经和他一路争斗上来的对手,现在也已经远远把他甩在了身后。 先天巅峰和初入先天,这根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啊。 晓月组织的两大高手似乎也对这种家家酒的玩法毫无兴趣,他们理都不理胡不凡,只是看着我说道:张劫。既然我兄弟二人出手了,那就没有你逃脱的余地了。你是自己自裁,还是要我们兄弟动手。 这话说得嚣张又决绝,一点活路都不打算给我留的样子。 我哈哈一笑,铿地拔出大宝剑,在手里抚摸了一下,然后收敛了笑容,冷漠地说道,我倒是想把你们仨都杀了,不知道英王会是什么表情? 胡不凡一下子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跳起来说你这是要暴力拒捕?你想好了,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他狐假虎威的喊了几句,才发现在场的人、包括他带来的两个晓月组织的高手,正都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在望着他,语气一下子就虚了下去。 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我刚刚说要杀的人数是三而不是二,连忙左右看看,然后才指着自己的鼻子,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你连我也要杀?你竟敢攻击朝廷命官? 话音未落,突然一道猛禽般的身影撞开书房的窗子,在晓月组织二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一下撞进胡不凡怀里,在一声激越的惨叫中把他轰飞了出去。 不臣之枭站在原地,舔了舔自己带血的手指,那是从胡不凡胸前抠下来的血肉。 他站在那里,桀桀怪笑,说你们都是文化人,脾气就是好,居然有耐烦心听这个傻逼讲了这么久的废话。老麻雀可没这个耐性,嘿,反正要打,为什么不早动手?靠嘴巴说就能把敌人说死吗? 他这么一说,我们其他人顿时也都没词了。 我回头看了第四神捕一眼,这里到底是他的地盘,要做什么还是需要征求这个主人的意见的。 只是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的神情失魂落魄,见我看过去,只是点点头,示意我自己处理就好。 我沉默了一下,这才举起了手上的大剑,指向那一胖一瘦两个晓月组织的高手,说我这剑下不斩无名之鬼,还请二位报上名来吧! 那胖子高傲地呵呵一笑,抢先报出自己的名字: 金月沉。 模样苍老衰朽的瘦子也生硬的说道: 新免无二之助。 这两个完全不符合中原人起名习惯的姓氏和名字让我一愣,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棒子和鬼子? 然后我古怪地打量了金月沉一眼,说现在高丽人掌权的三胖思密达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笑笑,回答说按辈分算,应该是我侄儿。阁下在仁川港连杀我高丽数名前途无量的高手,王上非常不高兴啊。这才来信拜托本来就在中土的我走一趟,说是最起码也要让凶手知道,高丽虽然小国寡民,不比大唐,但天子一怒,照样有人要人头落地。 哦…… 我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又望向新免无二之助,说那你呢?我们也有仇吗?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神里无悲无喜,不过擦拭了一会儿手上的长刀之后,还是淡淡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老夫在中土潜伏数十年,没想到前些日子东瀛突然传来消息,说我唯一的独子,居然被一伙从中土来的唐人给杀了。我虽然早已斩断了世俗感情,但是这样的仇恨,也是不得不报啊,不然怕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啊!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老子在东瀛杀了那么多人,鬼知道谁才是你儿子? 于是就又继续追问了一句,你儿子谁啊? 下一秒,我就得到了回答: 宫本武藏。 额,好吧…… 关键你们父子俩都不是一个姓啊好伐?买刀送的吧…… 第618章 提剑闯禁(三) 我们这边和晓月二人组一破脸,胡不凡马上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又开始上蹿下跳。 他嘴里高喊着“放箭、放箭”,张罗着让他带来的人张弓搭箭,准备射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我们这边的第四神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何况又是在六扇门自己的主场作战,他马上就指挥着更多的捕快悍然反击了上去。 于是局面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漫天的乱箭流矢纷飞,到处都有惨叫的声音响起。 而这个时候,我和不臣之枭也已经无暇他顾,早跟棒子、鬼子正面刚在了一块。 我对上的是宫本武藏的老子,新免无二之助。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一身剑道上的修为,虽然并不如其子~宫本武藏那样锋芒毕露,锐气逼人,但在剑术的细节上,却打磨得更加圆滑、完美,功力也更加醇厚。所谓细节决定成败,这样一个在剑上浸淫了近百年,连拔剑的动作都被锤炼得近乎完美的高手,会有多棘手可想而知。 别的且不提,就是我的大宝剑和他手里的日本刀一碰,也马上就被其剑意所激,发出龙吟般的嗡嗡剑鸣,仿佛连它都在为遇上一个难得的对手而感到兴奋不已。 不过甫一交手,我就发现自己被新免无二之助的外表给骗了。 别看这老头子一副衰朽不堪、好像随时都会断气的样子,但其实他的风烛残年都是装出来的,真打起来比谁都猛。 特别是他平素里都处于韬光养晦、养精蓄锐的状态,不像宫本武藏那样,时刻都锋芒外露,消耗自己的精气神,所以一旦使用东瀛特有的传承剑术爆发起来,那也是格外的凶猛,杀力十足。 刚开始交手的时候,我还满以为自己正值盛年,可以靠着自己体力上的优势,把他硬吃下来。但双方硬拼到第三刀的时候,我就有点扛不住了,愣是被他一柄比大宝剑细上一截的武士刀劈得节节败退,一屁股顶在了院墙上。 第四神捕的官邸,可没有什么豆腐渣工程的说法,足有一尺厚的墙体,都是用得上好的河沙和石块为底料,再用糯米粘接起来,又经过这么久的风吹雨打,早就青黑一片,浑然一体。 正常况下,便是一个壮汉抡大锤,也休想在上面轻易砸下一块墙皮来。 然而我这一屁股顶上去,顿时就像崩了一个爆炸屁似的,足足二尺方圆的墙体直接被撞成了碎片,碎石横飞,散落在院中,这还只是卸掉的一部分力量造成的破坏,可见新免无二之助的刀法有多猛了。 而做出了这样的壮举之后,我自己的屁股也是一阵火辣辣的痛。 再扭头看一眼不臣之枭和金胖子的战斗,双方似乎也陷入了僵局。 这胖子不知道练了什么邪门的武功,一身乱抖乱颤的肥肉,就像是抹了油的橡皮。 虽然不臣之枭能够轻易闪避他的攻击,但自己的攻击打在他身上,十片往日刮骨剔肉、凶残无比的指甲,此刻却也像是失去了作用,抓在金胖子身上,也纷纷被滑开,连最浅的血痕都留不下一道。 怪不得他们在得知祁连六怪被我们干掉之后,居然还敢两个人径直就找上门来。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啊。 因为就这么一交手,我就敢断定,两人绝对都是不下我和不臣之枭的顶尖高手! 我抵挡了几招,知道自己想岔了,连忙招呼不臣之枭和我换对手。 一开始我小看了新免无二之助的力量和金胖子的防御力,这才造成了如今僵持的局面。 事实上,如果由速度惊人的不臣之枭,来拖住新免无二之助,才是更合适的选择,至于金胖子,他的厚皮肥肉固然能抵挡得住不臣之枭的抓击,但我不相信他在我的大剑鬼火下还能继续保持淡定。 好在我们一方占据了轻功上的优势,想要交换对手倒也不是很困难的事。 结果就是我们这么一改变战术,晓月二人组的日子马上难过过起来: 新免无二之助一时不慎,被不臣之枭疯狂的鹰爪功扯散了发髻,一个半秃瓢后面披头散发,那模样看着狼狈不已;而金胖子还想沿袭之前的打法和我硬抗,可惜一个照面的工夫,身上的肥肉就被大宝剑开出了几条燃烧着火焰的新鲜血槽,烧得他哇哇惨叫。 这还是他真气深厚,能够压制鬼火的燃烧,否则只要一眨眼的时间,我就能把他那一身肥油点了天灯。 不过就算这样,因为他的真气小半都要用来压制鬼火,对我的威胁瞬间就大减。 如此一来,刚刚还盛气凌人的晓月二人组顿时就慌了手脚。 他们估计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这么克制他们。 金胖子贵为高丽皇叔,大概从来就没有吃过这样的皮肉之苦,被鬼火一烧,立马就鬼哭狼嚎地给手下下命令: 晓月屠龙组!上啊!快上! 我还没搞懂这个晓月屠龙组,是哪里冒出来领盒饭的龙套呢,突然就听到旁边发一声喊,从正在和六扇门捕快纠缠的人群里分出十几个表情凶狠彪悍的男人,各执刀枪,朝我冲了过来。 我朝着这些人扫了一眼,平心而论,这些人普遍都有一二流的水准,在江湖中都算得上不错的好手,手上拿着的武器也都是千锤百炼的精品。 十来号膀阔腰圆的彪形大汉,这么陡然一围上来,气息又几乎牵连在一块,给人的感觉简直像是山洪或者泥石流爆发一般。 本领稍差的人吃他们一吓,骨酥手软,只怕立刻就要被他们手里的刀枪剑戟给戳成血葫芦。 可惜,这“本领稍差的人”之列,显然并不包括我这个新晋的先天高手在其中。 我站在原地,缓缓扬起手中的大剑。 刚刚摆好架势,一群人就攻了过来。这些人既然能被冠以屠龙组的名号,平时自然也不缺乏配合,当下就有人直攻我的要害,有人想去卸除我的武器,其余人也纷纷竖起手里的兵器,想要封堵我逃逸的去路。 只是他们却没有想过,就凭他们这点人,小爷我需要逃逸么?又或者,我真的想逃逸的时候,就凭他们举起的刀枪,又能阻止得了我么? 我冷哼一声,脚下一踏,突然就像踩了风火轮一样,和冲得最猛的一个男人瞬间撞了脸对脸。 那一刻,时光都仿佛被无限拉长,我能看到他脸上“缓慢”浮现的惊讶神情,也能感觉到他口鼻中呼出的腾腾热气,带着一股男人特有的口臭味,喷在我的脸上。 下一刻,我脚下一错,眼前出现的画面,就已经变成了他的后脑勺。 一片丁零当啷的声音响起,这时,所谓屠龙组的这些人的攻击,才纷纷打在我刚刚站立的地方,互相撞击,纷纷落空了不说,奔涌的余劲还把地面给砸得粉碎。 我像个影子一样,贴在那人的身后,冷眼旁观屠龙组成员们的脸上露出的惊愕表情。 显然他们并不能了解,为什么人会有人能从他们水泄不通的包围圈中轻易脱身。 这就是苦练轻功的好处了。 和不臣之枭那种借助速度发挥杀伤力的用法不同,在经过对付祁连六怪的领悟之后,我把轻功用出了另外一种化境: 掌握了速度的极限,我等于就掌握了整个战场的主动权,是战是走,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战,怎么战,完全都由我来决定。 拥有了这样的领悟之后,我即使面对千军万马的围攻,也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只要我的体力和真气不耗尽,我的脚步就不会停止,那么,大部分的围攻都休想对我起到作用。因为如果把战斗细分到每一个瞬间,其实我都只需要对付自己面前的一个敌人就足够了。 除非是天人级别的高手以力破巧,直接把我打得跪在地上,否则的话,无论是这种形式上的配合,又或者是把许多人的功力联合在一起的军方合击阵法,都很难对我构成什么实质的威胁了。 脱离了屠龙组的包围圈之后,我没有再理会他们这些小喽啰,而是直接出现在了金胖子的身边,挥剑就斩。 对于我这种鬼魅般的极速,其他人都表现出一种措手不及的不适应来,倒是这老胖子是个人物,居然也很有些临危不乱的大将风范。 也难怪了,能在一国之中做到镇国高手的地位,哪怕是高丽棒子一样的巴掌小国,至少他本人的能力,应该还是很不错的。至少不会比大唐国内的一些顶尖高手差。 在我大宝剑悍然斩落的一刹那,他大袖一拂,正扫在我的剑锋上。我满以为就算是灌注了劲气的衣袖,也绝对挡不住神兵利器的斩击,一开始还没有把他这个工作放在心上,只当他是狗急跳墙了。 谁知道他身上穿的那套衣服,竟然也是一件稀有的宝物,大宝剑斩上去,竟然感受到一股绵绵密密的抵抗之力,费了老鼻子劲才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 接着,大宝剑又斩在一块硬物上,发出铿然的鸣响。 我有些吃惊地收剑后退了两步,就看到金胖子尽管疼得脸上的肥肉乱颤,但是一条臂膀却终究保住了。 待到尘埃落定,我从他袖子上的破口看进去,只见一片银光闪耀: 一个又一个银色的金属环密密麻麻地套在他胳膊上,一众小臂附近的银环上,还有道鲜明的剑痕。 很显然,他刚刚就是靠这些银环的保护,才在大宝剑致命的剑斩下逃过一劫。 我活动了一下被震得有些发麻得虎口,在心里哀叹,即使是掉换了对手,这些年老成精的老牌高手,也没有一个易于之辈。 就刚刚的一下硬拼,我就已经明白了,这老胖子的气劲之浑厚绵长,居然丝毫不下于我,甚至犹有过之。继续硬拼下去的话,很可能就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不过他也有一点是不如我的,那就是他远远没有我这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我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腕,就敢嚷着再来,提剑又上。但金沉月那张胖脸上,却明显露出了一抹忌惮的神色。 多年荣华富贵的皇族生活,消磨了他的志气,使得他凶悍不如不臣之枭,无畏不如我,甚至连他的同伴新免无二之助,都比他表现得绝情绝性。所以单以心性而论,他是正在交手四个人中最差的。 这也注定会成为他最先败亡的取死之道。 高手交战,很多时候大家手段差不多,那比的就是一个谁更冷静,谁更沉得住气。 我在心里给自己疯狂鼓着劲,抄起大宝剑,上去就和金胖子一阵拼杀。 这家伙好歹也是先天强者,虽然胆气已泄,但是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却一招一式,都防得风雨不透,一时半会间,我居然也拿不下他。 只是如此一来,战局陷入胶着,真正辛苦的却是屠龙组的那些社会哥了。 老大在拼命,他们在一边干看着肯定不像话,可当他们真正嗷嗷叫着冲上来,想要助金胖子一臂之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都已经插不上手了。 先天高手的战斗,首先发生接触的,就是护身罡气的挤压和碰撞。 光是散逸出来的恐怖气劲余波,就不是一般的一流高手能抵御得住。冲上来的屠龙组高手中,幸运一点的,直接被劲风掀翻吹飞,而那倒霉的,不是被我顺手一劈两半,就是被嫌碍事的金胖子亲自挥拳打杀。 这么一来二去,所有人无论敌我,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们,一个个都避得远远的。 后来我和金胖子交手的战场移动到哪里,哪里就要空出一片巨大的白地来。 所过之处,一片鸡飞狗跳的混乱画面。 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威慑力,不过他们给我腾出放手施展的场地总是好的,一剑两剑,我越拼手感就越好,打得兴起了,大宝剑上居然不用我刻意驱使,就自动燃烧起一抹青蓝色的幽火来。 而全力运转的慧剑术,则把周围的一切变数和细节,都洞若观火地反映在我的脑子里。 然后我再把金胖子招数中的破绽和弱点都给挑出来,御使着大宝剑,不断迸发出一剑又一剑极为致命的刺杀。 终于,金胖子再也扛不住我这种杀力十足的打法,一边胡乱敷衍地挥舞手臂,应付我的攻击,一边仓皇向后退去,看起来是想要寻觅其他人的帮助。 可他大概是被我打得狠了,忘记了先天高手交战的忌讳,这么一退却,心里的气势顿时一泻千里。 气机感应之下,此消彼长,我顿时也爆发出一股猛虎般的狠厉来,二话不说,冲上去一剑就捅进了他那满是肥油的肚皮里! 要知道,大宝剑可不是一般的利器啊! 它宽大的剑身怕不是有尺把宽。 这一下捅进金胖子的身体里,我又抓住剑柄狠狠拧转了几下,立刻造成了一个恐怖的伤口,估计连肠子都七零八碎地切断了好几根。 这还是他身宽体胖,要换了一个瘦子,估计这一剑就能把人给腰斩了。 啊…… 金胖子养尊处优,估计也是蛮多年没受到这种酷刑一样的伤势了,中剑之后,立刻就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可就在我满以为此战大局已定的时候,金沉月那张胖脸上,却陡然露出了玉石俱焚的疯狂表情。他身子被我大剑串住,手脚都动转不得,但却猛地停止了挣扎,然后咆哮着一瞪眼,朝我恶狠狠地望了过来! 第619章 提剑闯禁(四) 金胖子初一瞪眼的时候,我还没觉得有什么。 虽然在武术中也有“目击”这种靠眼神和表情震慑敌人的说法,但那都是不入流的小武师玩的把戏。 真修炼到了先天高手这个地步,意志无不是如铁一样的坚韧,就算彼此之间高下有别,但是谁也不会因为被对手瞪了一眼,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所以在我的想法里,这大概是金胖子走投无路最后的情绪宣泄了。 然而当我的视线一对上他那双因为痛苦而变得赤红的双眸,却感觉自己的心神,像是陡然撞入了一片猩红血海中的深沉旋涡,整个人连神志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瞳术?或者是别的什么鬼把戏? 我心中大惊,也顾不得去想这个来自东方高立国的胖子,怎么会西域拜火玄教的独门秘术。 趁着自己最后还清醒的一刹那,我用力一咬自己的嘴唇,然后紧紧闭上眼睛,截断了自己和金胖子的视线接触。 接着,我甚至连大宝剑都来不及拔出来拿走,只是拼命催动冰火真气爆发了一波,然后双手一撒剑柄,护住头脸,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就没头没脑地飚射了出去。 途中也不知道多少人,被我全速冲刺撞翻在地。情急之下,我可是爆发出了最大的潜力,哪怕是先天级别的筋骨,都被撞得像要散架一样,那些被撞中的人,就更是凄惨了,纷纷骨断筋折,躺在地上吐血呻吟,再也站不起来了。 而就在我冲出去之后,我才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声木桩子倒地一样的闷响。 踉踉跄跄站稳脚跟之后,回头一看,就见到在我闪开以后,一个站在我身后的小捕快倒了八辈子血霉,正好被金胖子的瞳术对了个正着。 两人眼神一接触,他可没这么高深的精神修为,当场就被抹去了意识,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眼见着就是不活了。 你娘类…… 我倒吸一口冷气,直看得眼角一阵阵地抽搐。 这些老而不死的贼货,果然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金胖子的身手我就不说了,勉强被我克制,但他这一手神秘莫测的瞳术,却当真是恐怖无比。 如果我刚刚没有当机立断地避开来,只要稍一迟疑,恐怕现在地上躺着的人就是我了。 不过…… 我缓缓从冲刺姿态站起了身子,然后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一动不动的金胖子身上。 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金胖子的七窍中突然同时喷出灼烈的鬼火来! 鬼火在一瞬间迅速蔓延,而他身体里的肥油,又起到了良好的助燃作用。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我只看到火光一闪,然后熄灭,金胖子这个堂堂的先天高手,则被连骨头带肉烧化成了一座灰白的雕像,被风一吹,便轰然崩溃,一点一点地飘散在了猎猎的寒风中! 如此诡异而恐怖的景象,直看得周围敌我双方的小兵都是一阵骚动,吓得连连后退! 当啷一声,大宝剑落地,跌落在一堆残余的灰烬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宛如催命的音符。 我走过去,捡起大宝剑,吹了吹上面的灰,表面上露出清淡如水的表情,但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小紧张的。 不过这个结果,说实话,其实还是在我的预料之中,不然我也不敢在面对强敌的时候,让大宝剑轻易脱手。 因为当时虽然面临着金胖子瞳术的威胁,但我对自己最后轰进他体内的那一波变异鬼火,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数的。 在生死危机的刺激下,我可以说是爆发出了最大的潜能,出手也分外狠辣不容情。 事实上,如果那一波鬼火也没能杀得了这个胖子,那我就算大宝剑还在手,继续施展别的什么手段,多半也是个败北的结局。 幸好,事情并没有向最恶劣的方向发展。 随着金胖子的败亡,原本势均力敌的战斗天平,一下子就向我们这边倾斜了过来。 我一步踏出,瞬间到了新免无二之助的身后,和不臣之枭隐隐形成了夹击的架势。而新免无二之助一见这架势,顿时也慌了神,厉啸连连,原本进退有度的刀法也乱了阵脚。 看得出来,这位东瀛的上代剑圣,虽然号称断情绝性,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可以忘却,不过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生死,还是很着紧的。几乎是在我杀掉金胖子的一瞬间,他就凶猛地突围起来,等我吹完了灰,他和不臣之枭且战且走,已经倏忽冲出了院子的大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的大剑从天而降,宛如刺向猎物的屠刀,悍然劈向了他的后背。 新免无二之助挥舞着手里的武士刀,想要阻止我的劈砍,但是他的心已经乱了,被我一个剑花迷惑,然后倏然变招,先反手一剑挑飞了他手里的武士刀,那武士刀虽然也是不凡的神兵利器,可又如何比得上大宝剑,啪嚓一声,瞬间凌空断裂了去。 接着我毫不停歇,又是一记铁山靠,撞进新免无二之助的怀里。 可怜这位老剑圣虽然刀法凌厉,但身子骨却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老头子,浑身还没有二两肉。 吃我这一撞,他顿时被巨大的力量轰击得直接腾空而起,身上的骨骼也发出噼里啪啦的断裂声,撞在不远处另一处院落的墙上,停顿了一下,才像一张挂画一样,软软的滑落下来,口鼻溢血,看起来已经彻底失去了还手之力。 我快步追过去,把大剑压在新免无二之助的脖子上,防止他临死反扑伤到我们这边的人。 不过看他那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我就知道自己想多了,看来在晋级先天之后,我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实力,又或者新免无二之助的身体实在有些过度衰老了,虽然爆发力还在,但是抗击打能力什么的,都已经衰颓到先天以下的地步了,不然不可能会伤得这么重。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阵算我们赢了。 这个时候,第四神捕也顺利镇压了胡不凡,走了过来,正好听到新免无二之助双眼无神地喃喃哀求道,杀了我…… 他走上去踢了新免无二之助一脚,说你让我们杀我们就杀啊,多没面子,你等着,老子的天牢里有的是手段炮制你这种垃圾……来人啊,把他拖下去关起来,等我本官回来再处理他! 听到这句话,新免无二之助的眼中终于浮现出一抹绝望,可惜还不等他再说什么,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捕快们已经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他拖走了。 不臣之枭目送着他可怜巴巴的背影,摇摇头,唏嘘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然而第四神捕却没有这么多感慨,而是直接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你们还有没有其他人过来?有的话赶快发信号,让他们尽快过来汇合,想不到胡不凡居然也和晓月组织的叛贼搅到一起了,看来英王那边确实是出事了,我们必须去宫里走一趟了。 第620章 提剑闯禁(五) 讲真啊,第四神捕对英王出事的分析,我还是很赞同的。 但他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进宫,我就真的不太能理解这个型号的脑洞了。 送死也不是这么个花样吧? 明知道宫里可能住这个大魔王,难道我们不是应该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赶紧跑得远远的么?还要巴巴地伸着脖子上去让人砍一刀?搞笑呢? 我认真地盯着第四神捕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调侃道: 我现在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你绝逼是对面派来的奸细!这特么是要把弟兄们往死路上忽悠啊! 听了我的话,第四神捕没有再和我开玩笑,反而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说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但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们脚下的这座城市,是大唐的帝都,是整个帝国的灵魂,如果不能阻止它落在叛军的手里,那天下的风向极有可能大变,到那个时候,就真的完了。 我一听他这么说,立刻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他说服的。 因为他的理由,远比个人的生死荣辱要更加高尚得多。 这世上很多事情,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像现在这样,圣上虽然南巡,但长安在名义上,却还处在帝国朝廷的掌控之中,可一旦假英王真的和叛军勾结,城头变幻大王旗,那可就叫作沦陷了! 甚至可以说,大唐亡了! 真到那个时候,各地的义军必会揭竿而起,各地上京勤王的藩王和将领,也未必不会选择黄袍加身。 那样的局面,才是真正的群雄逐鹿,天下大乱啊! 所谓人心向背,现在起码还是天下思安的,再怎么动乱,也有收拾旧山河,重整朝纲的一天。 但如果连人心都乱了,战火席卷天下,那就算我们这边有十个郭军神那个级别的名将,也休想阻止大唐的分裂了! 不,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喃喃自语,如此恐怖的前景,已经让我出了一背的冷汗。 我当机立断,马上跟第四神捕商量说: 晓月组织既然发动了,那肯定不会只针对我们。你赶紧去看看其他朝廷高手的情况,活着的都拉过来,注意自己安全。我这边马上去联络我们带来的人,回头我们就在禁宫午门前集合……哎,今天咱说不得也要做一回提剑闯禁的逆事了! 和第四神捕交代了几句之后,我带着不臣之枭匆匆而去。 我们和潇潇他们,自然有联络的暗号,因此没过一会儿,双方就又汇合在了一起。 唯一可虑的,只是无心人魔去追赶那个莫名冒出来的“熟人”,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让我不得不怀疑这是晓月组织的阴谋。 不过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在这里白白担心也没有用处,我现在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很快就冷静下来,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开始计算起下面的步骤来。 其实说真心话吧,以我们这里聚集的人手,再加上第四神捕有可能请来的人,双方合力,我觉得天下任何险地都尽可以一闯了。 毕竟宫里的那个英王,目前也只是疑似天人,到底是不是真的还两说。何况就算是真的,我相信,我们这些人合在一起,也未必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和后来的人略微叙了叙旧,我就带着人马不停蹄地往宫门的方向赶去,甚至连和潇潇缠绵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我知道,现在的局面,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候,每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无比宝贵。 我们赶到禁宫附近的时候,还没有看到第四神捕的身影,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他不比我们,直接就是一群可信的援军,拉了就能走。他要去搜寻、去甄别可靠的对象,路上可能还要遇上狙杀和战斗,速度慢一点也是正常。 说心里话,我现在其实都有些后悔让他一个人去做这件事了。 先天巅峰的实力在以前或许可以横行一方,但眼下的京城卧虎藏龙,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说不准,如果他这个地头蛇折在了半路上,对我们的计划打击之大自不必说,光是在感情上我都有点接受不了。 不过,就在我们犹豫着要不要派人去接应的时候,一阵悠扬的琴声,突然在兵荒马乱的皇城根儿下响彻了起来。 循着那琴声,我们在禁宫的门楼上,看到了一个星冠羽衣的儒雅中年人。 他高踞在那华丽庄严的城楼之上,膝头上横着一方古琴,随着他十指不断翻飞,便有天籁般的琴声从他的指间流泻而出,悠然缥缈,令人闻而忘忧。 就在这悦耳的琴声里,儒雅中年人缓缓开口: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各位远道而来,在下身为这皇城的守门人,若是不能略尽地主之谊,款待一下诸位,道理上怕是说不过去啊…… 他这话一说,我们人人变色,这下就是傻子也知道他是敌是友了。 胖子是个暴脾气,耐不住性子,当即反唇相讥,说你他娘的算哪门子地主?这皇城是圣上的地盘,你丫的是皇帝么? 那位仿佛前朝诸葛孔明一样的男子,骤然一拨琴弦,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弹奏,然后才在激昂的琴声中高声道: 昏君无道,弃天下子民于不顾,这样的人已经没有资格再领导大唐走向盛世,诸位若是愿意弃暗投明,现在还来得及! 他这种自带bgm的说话方式,实在是太过高大上,搞得我们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往回怼了。 最后还是潇潇接过话茬,娇声笑道: 谁暗谁明?你么?区区将死之人,也配妄言社稷神器,当真是不知死活!想要收服我们,等你有命活下来再说吧!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已是说得声色俱厉。 不过第一个出手的人,却依然不是她! 几乎就在潇潇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旁突然冲出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 在那人身后,还跟着更多气息强横的人影。 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出去请人的第四神捕,他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候赶了回来,又正好听到了儒雅男子的悖逆狂言。 这让一直崇奉正统的他,早已是忍无可忍。 他蓦地抛下身后三三两两的高手,骤然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厉啸: 放你娘的春秋大屁! 紧接着,暴怒的第四神捕一个箭步冲到皇城的门楼下,然后旱地拔葱,腾空而起,当胸一拳就朝那儒雅中年人轰了出去! 第621章 自带BGM的战斗方式(上) 先天高手的全力一击,那自然是神仙放屁——非同凡响。 第四神捕亦是如此。 他虽然跟我抱怨过,说他所练的先天功,没有先天之后的功法,苦恼到炸。 但直到此刻真正看到他的出手,我才明白,这老小子扯起犊子来,跟特么真的一样。 平时他不动的时候,身上的气息中正平和,自成一体,宛如母体中的胎儿,真正得到了先天的奥秘。 而出手的时刻,却又宛如胎儿分娩来到这世上的第一声啼哭,充满了澎湃的活力和生命的张力,一拳击出,简直像是带着另一个世界的威能降临时间。 霎时间,狭窄的城门楼子上就是一片风云涌动。 不少不够坚固的物体,才刚一接触到他的拳风,就被轰得四散破碎,飘飘扬扬地洒落下来。 那场面,真是好不震撼! 你奶奶的,我家大人里又不是没有天人高手,一门功法有没有天人级别的威力,我难道会眼瞎到看不出来吗?大屁~眼子,自己人都骗,缺德啊…… 我在心里咕哝了一句,聚精会神地盯着城门楼上第四神捕和那个儒雅男子的交手。 我很笃定,就冲着他现在打出的这一拳,先天功就绝对有开宗立派的资格,威力更是不在天剑门任何一门剑术之下! 要应付如此暴烈的一拳,那个弹琴的儒雅男子只要还没有彻底踏出最后一步,那他想要不被探出底牌来,就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人能在这种攻击下留手! 果不其然,随后的交手验证了我的推断,儒雅男子似乎也没想到,一出场就是这种压轴级别的大高手,脸上蓦然显出一抹惊容。 不过他既然能被假英王委派来作为皇城大门的守门人,而且在面对我们这么多高手的情况下,还能谈笑风生,那手上自然是不可能没有两把刷子的。 在第四神捕一拳落定之前,他突然抱起怀里的古琴,伸手一拂。 霎时间,我就听见一连串激越的琴声爆响,接着,竟然有无数模糊扭曲的声浪波纹,赫然化作实质一般,宛如无数锋利的刀枪剑戟,从那狂震不已的琴弦上迸发出来,切向第四神捕的拳头。 我听出来了,这曲子……十面埋伏。 伴随着金戈铁马的旋律,一股恍若古战场一般宏大的意境,突然从儒雅男子身上爆发出来。 这东西就像传统的刀意、剑意、拳意一样,都是似虚还实的存在,看似缥缈无依,但是对人的精神,往往又能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不过讲真啊,刀意剑意我见得多了,但弹琴弹出琴意的,这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更令人发指的是,那琴意的攻击范围之广阔,远超一般的刀意剑意,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暴戾的琴声回荡,不但把第四神捕给笼罩了进去,还隐隐向着我们这边蔓延,似乎要把所有人一网打尽一般。 狂妄! 我听见身边不少人同时发出愤怒的轻哼。 这个儒雅男子这么做,不啻于是想要以一己之力,向在场的所有人宣战。 这样的举动,哪怕是脾气再好的人,都会被蔑视得想要抓狂。 接着,一股股刀意、剑意,冲天而起,顿时就把那绞杀过来的琴意冲击得千疮百孔。 儒雅男子的第一波试探,自然也就在不动声色间被化解为无形。 不过就在这时候,却听到潇潇轻笑一声,不慌不忙地说道,既然这位先生有如此气魄,敢于以一己之力挑衅我们这在场的许多人,那我们也不妨成全他一回,诸位听我指令,待会儿一起向他出手便是,也好成就一段佳话不是? 她刚刚和我一样,是少有的几个没有出手打散琴意的人之一。 然而就在我们都以为她自矜身份的时候,她却又陡然说出这种近乎不要面皮的围攻宣言来,顿时人人侧目。城楼上的儒雅男子,更是惊得脸色一变,一个不小心,差点被第四神捕一拳打中。 不过想当然的,她这种离经叛道、完全不符合江湖规矩的搞法,自然会遭到不少人的诟病。 一些江湖气息比较重的高手,更是激烈地出言反对: 不行,我们这么多人围攻一个,传出去怕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啊…… 不错,以多欺少的名声,老夫可背不起,要围攻你们自己去,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不要拉上老夫…… 我倒是觉得,神捕大人单枪匹马一个人就可以把这家伙斩落马下了,大家还是不要扫了神捕大人的兴吧…… …… 一时间,整个场面上一片混乱,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但是不管直接还是委婉,反正要表达的中心意思就只有一个: 反对潇潇的命令……围攻?不干! 潇潇听着这些人在那里瞎扯,也不动怒,只是微笑听着。 直到他们都说得差不多了,才缓缓竖起三根白玉一般的手指,淡淡开口: 我说三件事: 首先,我们黑木崖是魔门的圣地,不是道门的,也不是佛门的。刚刚哪些人讲了江湖道义四个字?自己心里有数,我在这里给你们留点面子,就不点名了……哼,我看你们也是被正道的宣传烧坏了脑子是吧?我们魔门什么时候需要跟人讲公平了?公不公平都是手段,生死存亡才是目的!你们已经不适合继续领导魔门在这个乱世里生存了,打完这一仗,回黑木崖以后,都自己跪到祖师祠堂里去谢罪; 还有第二件事,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在出发之前,我就已经说过,这一次我们志在天下,会执行完全的军事化管理。嗯,这里有军方的强者吗?出列!由你们来告诉这些笨蛋,你们在打仗的时候,会不会摈弃以多打少这种行之有效的战争手段?又或者,这是你们追求胜利的必由之路; 第三件,也是我要说的最后一件事。 我希望你们记清楚了,我,柳潇潇,才是黑木崖的掌教。刚刚我说的话,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而是命令!命令的意思都明白吗?在我们魔门,对于掌教的命令,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执行,要么……死! 到底是执行,还是死,你们都想清楚了吗? 谁都没想到,潇潇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翻脸,摆出一派之尊的铁面无情来。 一时间,不少因为她年轻而轻视她的长老,都被她怼得瞠目结舌,面红耳赤,半天缓不过神来。 倒是两个从孙都尉麾下跟过来的强者,觉得潇潇这番令行禁止的话语,非常合他们的胃口。 他们立刻走出来,笑眯眯地附和,说不错不错,我们这些行伍之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以多打少啊。说真的,怎么打都是手段,打赢才是目的,手段永远是为目的服务的嘛…… 这下子,所有人哪怕心里再反对,也只能摆出一副面面相觑的表情,彻底无话可说了。 可不,还怎么说啊? 再说,就要上纲上线,变成祸乱全天下的罪人啦! 偏偏这还不算完,刚把手下狠狠刮了一顿、成功立威的潇潇居然还感到意犹未尽,然后她估计是看到站在一旁跟个没事人似的不发一言,瞬间又把矛头调转过来对准了我。 只听她用一种甜的腻死人、又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妩媚声音,森然笑道: 副掌教阁下,关于本座刚刚说的那些话,不知道您意下如何啊? 我闻言顿时在心里一阵叫苦不迭: 刚刚只顾看两大高手的交锋了,怎么把这个小姑奶奶给忽略了,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我连忙尴尬地轻咳一声,说你才是黑木崖的掌教,你指东我不打西,你说砍头我绝不剁脚。总之一句话,只要是你说的,我无条件支持,只要是你的命令,我举双手双脚坚决拥护…… 说完,为了证实自己话语的真实性,我铿地一声拔出大宝剑,指着城门楼子上的儒雅男子吆喝一声: 兀那逆贼!纳命来! 第622章 自带BGM的战斗方式(下) 我迫于潇潇的“淫威”冲上去的时候,其他人还在踌躇着没有行动。 倒是第四神捕感知到我的到来,很自觉地让出一个身位,方便我插入战斗。 他出身于六扇门,倒是没有那么些多余的想法。 什么江湖道义、侠义心肠……他反正是只要能抓得到人,就根本不忌讳围攻这种事。 这一点上他和我很相似。 不过我是因为是江湖后辈,怎么干都不算丢面子。 可他嘛……呵呵,老油条一根吧,估计是彻底豁出去不打算要脸了。 有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行家里手打配合,我觉得其他人上不上来也都不重要了。 群殴这种事,配合好才是真的好。若是一群没有默契的家伙一拥而上,我反而要嫌他们碍手碍脚了。 我看了一眼第四神捕,做了一个六扇门通行的联手手势。 当他回了我一个同样的手势时,我突然感觉到一种默契在我们两人之间浮现。 尽管我和他在六扇门中完全就是两代人,以前我也没有资格和他并肩战斗,但是有赖于六扇门行之有效的训练体系,让我们彼此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就算这个弹琴的再厉害又怎样? 大不了我们一起上,也要把他拿下来。 如果在这里就怂了,那宫里说不定还有更多的高手在等着我们,还有假英王那个疑似天人的大魔王,我们难道就不要继续前进了? 然而就在我们准备快要完毕的时候,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黑,一片阴影笼罩下来,耳边还听到呼呼的风声,那种声势浩大的感觉,就仿佛黑云压城,然后整个城门楼子都垮塌了,向我们当头砸了下来。 我抬头一看,发现这砸向我们头顶的东西,赫然竟是儒雅男子一直抱在手里的那一方古琴。 在攻击我们的时候,他的双手竟然还在琴弦上不停地抚弄。 每拨动一次,悠扬的琴声中,古琴砸下来的速度就要更快一筹,仿佛是在用声波给古琴助推一般。 这样的场面看得我一下子懵逼了,也不知道这位儒雅男子到底是真风雅,还是附庸风雅了。不然真正爱好乐器的人,又怎么会像这样把自己的琴当成板砖来砸人? 不过第四神捕显然没有考虑这么多,他就是那种最尽忠职守的捕快,一旦开始战斗,那眼中除了要追捕的坏人之外,就再无其他。 面对天倾一般砸下的古琴,他只是傲立在原地,单手上举,一拳举火燎天,就这么硬碰硬地砸了上去! 咚! 当拳头和古琴还隔着一寸距离的时候,双方高度浓缩的真气,就已经爆发出一次恐怖的碰撞。 激越的琴声里,像是又响起了一声雷鸣般的鼓声。 我定睛一看,只见那一方古琴已经被击打得倒撞回去,儒雅男子正在努力地控制它。 而城门上坚硬的条石地面,也同样扛不住如此暴烈的碰撞。第四神捕保持着拳头高举向天的姿势,但是整个人像是凭空矮了半截,仔细一看,才能发现整个膝盖以下,都已经被生生砸进了地面。 这种两败俱伤的时候,就是我出场的机会了,这也正是围殴的真谛。 要的就是一个人将对手的防御击破,另一个人再连环而上,一举奠定胜局。 我仗剑前驱,速度一瞬间就飚到了最大,眨眼就出现在了儒雅男子面前,剑上燃起腾腾蓝火,一剑刺了出去。 我可是算得很准,就连金胖子那种专注防御几十年的先天高手,也没办法单靠肉体硬撑我的鬼火大剑。 面前这个儒雅男子,一看就不是那种以防御见长的高手。在我的快速突进下,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用手里的古琴来挡我的剑。 我就是要逼他和我硬拼,到那个时候,乐器和重剑碰撞,会有什么结果,傻子都知道。我大可以一剑砍破点燃他手里的古琴,没了这件杀人的乐器,他就是被拔掉牙的老虎,再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不过儒雅男子却没有如我所愿,在我冲刺的途中,他已经大袖一卷,挥出滔滔的气劲,想要阻止我的脚步。 可惜这到底不是他主修的功法,就像我的罴神一掌,虽然也是我自己领悟的,但是到底不如大宝剑砍人来的犀利,在对付高手的时候很难起到良好的作用,最近更是干脆淘汰不用了。 我脚下不停,迎着茫茫的劲风冲了上去,手里抓着大宝剑用力一挥,狂暴的袖劲顿时就像是劈波斩浪一般,被我豁开一条巨大的通路来。 而这个时候,儒雅男子已经趁机飘然后退,朝着城楼后方的皇城下退去,我冷哼一声,回剑欲追。 用后退的姿势就想逃出小爷我的追杀,真当小爷这么多年的轻功都练到小黑身上去了? 我埋头一阵狂冲,几乎瞬间就跟儒雅男子追了一个首尾相接。这一切说来话长,但是真正发生的时候,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儒雅男子尚且没有完全控制住在他头顶翻滚飞出的古琴,只能且战且退地卸力。 这正是最好的攻击时机啊! 我正要不顾一切地发动进攻时,突然听到身后第四神捕大叫一声:小心他的剑! 我顿时就懵逼了,心想你他妈到底是哪边的,竟然要对面小心我的剑?! 可就在这时,我的眼前突然有寒光一闪,就看到儒雅男子竟然一探手,从那古琴底部的暗格中抽出一柄短剑,一剑刺向我的面门! 我心中大吃一惊,连忙一个翻滚,狼狈地躲开了这一剑。 但我之前到底冲得太猛了,还是被迎面射来的剑气伤到了肩膀,一朵血红的花瞬间在我的衣衫上晕染开来。 说来也奇怪,我混迹江湖这么久,也不是没有品尝过受伤的滋味,但他短剑上射出的剑气,看着只是细细的一道,可不知道为什么,落在身上之后,就像是把疼痛十倍百倍地放大,感觉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根烧红的铁条,捅进你的伤口里用力搅动一样! 啊! 我痛得大叫一声。 第四神捕猴急火急地从后面赶上来,仔细检查了我的伤势之后才用力瞪了我一眼,说我不是让你小心他的剑嘛?怎么还被伤到?这么小个伤口,居然叫得跟杀猪一样,丢人不丢人呐?老子还以为你被干掉了! 我龇牙咧嘴地回瞪了他一眼: 我他妈哪知道你说的什么剑。他那剑上有古怪,捅人特别痛,你也小心点,不然待会儿别怪我也笑话你! 第四神捕表情古怪地看着我,说那剑就是鱼肠,你们天剑门的祖师爷欧冶子所铸的五把天剑之一啊,当然不简单咯。 我翻了个白眼,说我又没见过祖师爷,怎么会认得? 第四神捕伸手就想来敲我,不过后来估计是想到我和他已经一样是先天高手了,这才犹豫了一下没下手。 但还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没文化也不用表现得这么自豪。湛卢、巨阙、纯钧、胜邪、鱼肠,三长两短,五把剑名震天下,别告诉我没听说过! 我哦了一声,突然醒悟过来: 卧槽!你连他的剑都认得,干嘛装成一副和人不熟的样子?早点提醒我会死啊? 第四神捕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说我也是刚刚才确认的。 说着,我们两人一同向儒雅男子退却的方向看去,这时候,城门楼上已经空无一人。 我们走到城楼后方,跳了下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皇城内部的景象,高大的门楼之后,是一片竖立着华表的巨大广场。 儒雅男子就抱着他的古琴,站在一条大道的尽头,微笑着望着我们。 第四神捕踏前一步,扬声道,好了,琴魔,不要再装了。你是个什么德行,我们这一辈的江湖人都知道。也只有你这号人,才干得出拿琴砸人的屁事儿来,不要钱的啊妈的! 我懵逼地看着第四神捕,心想好像别人的钱包不应该由你来心疼吧,你这个关注的重点不对啊! 不过他说起琴魔,我也瞬间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了: 根据六扇门的卷宗记载,这货在上个时代的江湖上,绝对属于那种最臭名昭著的杀手之一。他 手里的琴不过是掩饰,真正的杀招是藏在琴中的剑。 偏偏这货在弹琴一道上又有天赋,以琴师的身份驰名江湖。不知道多少人就是因为贪慕他的琴艺,请他上门演奏,结果却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搞得在他成名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江湖上的琴师生意都受到了影响,直到现在,那些真正搞艺术的人,一提起琴魔这个名字,还莫不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传言他不是长得凶神恶煞、其丑无比吗? 那我眼前这个老帅哥是怎么回事?这几十年都跑去高丽整容了啊? 然而面对第四神捕的喝问,琴魔只是淡淡一笑,然后抱着琴坐了下来。 他的手在琴弦上一拨,却没有声音传出,只是我们身后的城门,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突然发出咚的一声,自动关上。 令人心颤的闷响在空荡荡的广场上回荡,虽然看不到一个人影,但四面高墙,草木皆兵,却仿佛千军万马包围着我们,顿时给人一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无助感觉。 下一刻,琴声响起。 依旧十面埋伏。 第623章 依旧十面埋伏 在悠扬的琴声里,琴魔大袖飘飘,宛如仙人凌空渡虚而来,手中鱼肠剑在袖影间若隐若现。 我这才知道,方才他表现得控制不住古琴,其实完全都是在示弱诱敌。 此时全面爆发出战斗力之后,他右手持鱼肠短剑,左手在虚空中不断地一点一拨,一勾一划,每每都会有无形的气劲弹出,打在那古琴上,使得其不但始终不会落地,还一直有金戈铁马的激昂琴声时时随身奏响。 这样的操控技术,又怎么会因为第四神捕一拳,就被打得古琴失控乱飞呢? 真不愧是曾经的杀手之王,什么臭名昭著的法子都好意思用出来。 我暗暗咬牙,本来有的一点愧疚也瞬间消散。 亏我之前还以为自己和第四神捕二打一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琴魔不要脸起来,也同样不遑多让。 你先上! 第四神捕冲着我一努嘴,我立刻会意冲上,一个箭步前冲,大剑昂扬,化作漫天剑影,笼罩了琴魔的四面八方。 接着第四神捕俯身一钻,正好从我预留的一个空隙中钻入,冲到琴魔跟前,抬手就打。 我们配合得无比默契,瞬间爆发出了无比凛冽的杀意,然而琴魔这货却仿佛拥有那种“在我的bgm里,没人能打败我”的奇葩属性,举手投足间,皆有悠扬的音乐声相随,不动声色就化解了我们的攻势,甚至犹有余力反攻。 十面埋伏的乐曲在皇城中回荡,居然让我产生了一种明明是我们二打一,但自己却是被包围的一方的错觉。 声声旋律奏响,像是有着一种魅惑人心的魔力,让人总是错估对手的落点。 我过去无往而不利的大剑屡屡出手,居然又屡屡落空,追着琴魔飘逸的身影上下翻飞,却始终连一点边都沾不到,甚至衣角都没有削下一片来。 倒是他偶尔奏出一个高潮,便有滚滚气浪宛如海上的风暴扑面而来,我很小心地没有被其掀翻了去,但是眼前寒光一闪,鱼肠剑致命的刺杀又出现在眼前,真是让人疲于奔命、防不胜防。 强!太强了! 亏我在成就先天的时候,还以为自己除了碰见天人的时候,要避着走一点之外,天下之大,已经尽可以去得了。 然而就在这冲皇城的路上,连番打斗,就已经让我明白,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坐井观天了一些。 无论是祁连六怪,还是日韩二人组,又或者现在孤身挡路的琴魔,这些人哪一个都不是易于之辈,基本都有一两手绝活在身,远非金山真人那种水货可比。尤其是琴魔,他竟然能够以寡敌众,反把我和第四神捕压得抬不起头来。 好在这个时候,城外的其他人也次第翻越了宫墙,冲了进来。 尽管他们还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参战,都是总算把我心中那种通过孤军奋战的感觉,给冲散了不少。 而他们在看清了我和第四神捕正处于下风的时候,也纷纷大惊失色。胖子最性急,大吼一声,举起大活剑就冲了上来。经过这么久的沉眠蓄势,大活剑又再一次地复苏过来,能够发出天人级别的一击了。 不过他的速度还不是最快的,因为轻功全开的不臣之枭几乎是在呼吸之间就横越了十来丈的距离,大喊一声“我来助你们”,然后后发先至,绕着我们的战团圈圈游走,寻觅插手的最佳时机。 他这么做倒不是发扬风格,这位夜郎国的十凶之一,本质上和我们一样,也是个不怎么要脸的人物。 他之所以要喊这么一嗓子,并不是为了提醒琴魔,更多的还是和我们呼应,他毕竟不是六扇门的人,不像我和第四神捕,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能把对方的打算尽数明了于心。 而高手交锋,讲究的是张弛有度、进退得法,尤其是气机牵引之下,双方全神贯注,眼中几乎只剩下敌人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不先打招呼就贸然闯阵,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激起双方的敌意,遭到敌我双方的同时攻击。 不臣之枭也是老江湖了,自然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只是他想不到,我们所有也都想不到的是,最先对他的呼喊回应,并不是我和第四神捕预料中的配合,而是琴魔的剑。 这么说似乎有些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 差不多就在不臣之枭声音落下的同时,琴魔明明已经被我和第四神捕联手打击了,竟然还一晃身,以一种近乎可以称之为狂妄的姿态,瞬间闪现到不臣之枭的面前,举剑就刺! 这下子可是把我们都惊呆了也气坏了啊! 琴魔在这种时候居然还分心去招惹不臣之枭,这简直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不过他的出手非常之快,等我们反应过来,发觉眼前陡然一空的时候,叮叮当当的爆鸣已经在战场的另一头蓦然响起。 琴魔手中的鱼肠剑占尽了轻便小巧的便宜,刺出去的时候,快得连肉眼都看不清楚,即使依靠高手间的气机感应,也只能勉强模糊感知到他发起了进攻,但像攻击的落点、意图,却都是茫然一片。 不臣之枭被琴魔突如其来的当头棒喝吓了一跳,剑气纵横,杀得他哇哇怪叫。 不过这一位好歹也是武风隆盛的夜郎国中排名前十的大高手,实力还是非同小可的,虽然没有预料到琴魔的狂妄,一时间被杀得十分狼狈,然而镇定下来之后,却还是发起了行之有效的反击。 千钧一发之际,他双手一翻,亮出十片青玉一样的指甲,十指连弹,朝着袭来的剑刃弹去。 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就是指甲和剑刃碰撞时发出的脆响。 明明是指甲,但是和剑刃碰撞的时候,居然飞溅起了只有金铁碰撞才会产生的火花。连绵的撞击声在偌大的广场上空回荡不休,但是不臣之枭交手了几十次以后,却突然发出一声屈辱的怒吼,身形暴退! 因为他的十指弹在琴魔的鱼肠剑上时,尽管短剑连带着琴魔的手腕,都被他弹得疯狂颤动,但短剑的锋芒,却还是顽固而迅捷地突破了他的防线,不依不饶地刺向他的胸前。 这个时候,不臣之枭内功不够浑厚的缺点就暴露无遗了。 明明双方是正面对决,他还占据了速度上的优势,却被逼得不得不退,也难怪以他的心高气傲,会表现得那么愤怒了。 我在一旁虽然有心帮忙,但是他们的交锋实在太快了,我才刚刚前冲,不臣之枭就已经被逼退了,反而是我这一冲上去,刺激得琴魔瞬间变招,倒是害我成了那一剑的首要攻击对象。 尼玛! 我在心里暗骂一句,连忙举起大宝剑,施展盾剑术防御。 鱼肠剑还未及身,我隔着大宝剑宽厚的剑身,就已经能感觉到这一剑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那是和鱼肠剑娇小的剑身绝不相称的宏大破坏力啊! 当啷一声轰鸣,宛如敲响了寺院里的洪钟,我被剑上传来的力量震得连连后退,甚至连大宝剑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哀鸣。 等我探头一看的时候,才发现鱼肠到底不愧是欧冶子祖师的佩剑,尽管大宝剑这些日子以来奇遇连连,已经被我浇铸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但和它相比,还是略逊一筹,青鳞破碎,在这次碰撞中受到了不轻的伤害。 更让我觉得恐怖的,却还是琴魔那深厚得匪夷所思的功力。 我敢打赌,他年轻的时候,在功力这一块,绝对遇到过什么奇遇,不然不会连盾剑术都挡不住他的正面冲撞。 也无怪乎他如此胆大包天的,单枪匹马就敢揽下拦截我们的任务了,还一度把我们压得抬不起头来。 凭借的,可不就是连先天巅峰的第四神捕都有所不及的内力修为吗? 第624章 谁是天人之下第一强者 叮叮当当…… 我被击退的瞬间,第四神捕已经箭步上前,填补了空位的同时,也把我护在了身后。 他扬起两颗已经布满了铁青色青筋的拳头,像打铁一样,接二连三地砸在了琴魔的鱼肠短剑上。 只是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两人就已经连续交手数十个回合,拳影翻飞,剑光纵横,两人交手的余波鼓动狂风,凛冽如数九寒天。浸润了剑意的冰风扑打在脸上,宛如刀割一般生疼。 这样的情状,让我一边回气,一边就止不住地心惊胆战。 要知道,在晋升先天之后,我浑身上下都已经练到了混元无漏的地步,不像以前一样,还有长短板的区别。现在的我,已经不存在这里强一点,哪里弱一点,统统一样强,就连脸皮的厚度,也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先天级别。 可就连我都感觉到脸疼,那要是换成了一般人站在我这个位置,只怕眨眼之间,就非被切割得鲜血淋漓,彻底毁容不可。 第四神捕和琴魔交手了一阵子之后,琴魔却是再度故技重施,玩起了以力压人的把戏。 两人瞬间对换一招,琴魔被第四神捕一拳打在胸口,噔噔噔连退了好几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 但第四神捕却是猛地痛吼一声,一刻不停地飞身退开。 退却的时候,在他腰腹和琴魔的剑尖之间,还牵连起了一条长长的粘稠血线。 直到两人分开一段距离之后,这血线才轰然迸散,血水溅落一地,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红得刺眼。 而琴魔竟然也不趁胜追击,反而像是疯了一样,挥舞着鱼肠剑,一下子杀入到旁边看热闹的高手群中去了。 这家伙疯了吗?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高手虽然都是我们带来的,但是到底还顾忌脸面,没有主动上前攻击。 没想到却陡然遭了这无妄之灾,一下子就被琴魔的剑气卷了进去,猝不及防之下,一个个都在破口大骂。 同样,在我们看来,琴魔这么做,简直就是疯了,他的身手不错不假,但也绝对没强到一个人对抗我们这么多人的地步,一打一,那是公平,一打二,那是牛逼,打三打四,已经近似逆天了。 但一个打一群……咳,除了找死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了。 他一冲进人群,当先就被一个黑木崖的长老给拦了下来。 可惜这个长老虽然白发飘飘,卖相看着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有江湖高人的风范,但手上的手段着实有点软。 和琴魔交手了几招之后,就被他猛一发力,掀翻了出去。 幸好这里不止他一个人,正当琴魔要追上去下毒手的时候,已经有更多的人冲上去,围住琴魔,把他救了下来。 我和第四神捕并肩站在一起,看着那长老眉毛胡子上都沾满了泥土,被人狼狈地拖到一边,却没有在第一时间顶上去,反而皱眉商量了起来。 我问第四神捕,说你有没有发现,这家伙的状态好像不对啊。 第四神捕点点头,说没错,我也有这种感觉,他如果想要阻止我们,不应该是这样把所有人都卷进来。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像是在……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找死。 他这话一说出口,自己先笑起来了,摇头否认,说不可能。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啊,像琴魔这样饱经风雨的人物,找死?可能么? 就像现在,七八个在江湖上都算得上超一流高手的先天强者,将他团团围住,但却丝毫没有让他露出一丝忌惮的意思。 这个男人的血脉深处,似乎流动着侵略的血液,他在硬生生地扛下了数道猛烈无比的攻击的同时,居然还悍然发起了反击。 他双手仿佛化作幻影,在一瞬之间,就向四面八方先后刺出了上百剑,顿时把我们这一边高手的封锁网撕扯得千疮百孔。 一片人仰马翻中,杀得兴起的琴魔一跃而出,正好迎上了我姗姗来迟的大剑! 好家伙! 明明应该是强弩之末的琴魔,给我的感觉,却依然如最初般龙精虎猛。 和我对拼一剑无果之后,琴魔毫不气馁,马上又调转枪头,重新杀回到一群次一级的高手中去。 不得不承认,他这一招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他利用自己高出一筹的身手,躲在人群里回气,反而是我顾忌伤到自己人,只能站在人堆外面干瞪眼却下不了手。 俗话说,武功高一寸,就高得没有边了。 这句话现在就在琴魔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印证,只见他在一群次级高手中纵横捭阖,一群高手拼了命地攻击他,却无人能奈何得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回气完成,再度破阵而出,一剑刺向我和第四神捕的面前! 这一次,首当其冲的又是站得理他最近的我。 尽管我在他发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全神贯注,但鱼肠剑作为历史上都鼎鼎有名的刺杀之剑,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饶是我早有准备,也被瞬间出现在我面前的剑锋吓了一跳。 回想起先前那痛入骨髓的一剑,我哪里还敢直撄其锋,连忙运起轻功,手忙脚乱的跑到一边去了。 只是我这一怂,却是把我身后的第四神捕给暴露了出来,他大骂了一声,却又不得不瞬间咬紧牙关,和琴魔疯狂地厮杀起来。 两人倾尽全力地出手,都想要压倒对方,一声声铁拳砸在剑刃上的声音,丁零当啷,宛如进了铁匠铺子。刹那之间,就有漫天的鲜血和火星飞溅起来,看得我们这些旁观都是一阵牙疼。 十来个呼吸的时间之后,终于能看出挂了彩的琴魔脚步一错,居然又再一次缩进了人堆之中,让正待追击的第四神捕只能望洋兴叹。 无耻! 同样受了不轻伤势的第四神捕气得大骂。 但他马上就回过味来,红着脸住了嘴。 是啊,我们这一方十来号人围殴琴魔一个人,难道还不兴人家玩点战术的吗? 事实上,就算他现在执行的策略,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他的武功是高,但我们这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每次一进一出也同样需要消耗真气。他所做的事情,就是用真气换取喘息的机会,可他的真气终究有用完的时候,这样的打法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正因为如此,他给我们的感觉,才更加的怪异。 第四神捕说的他在找死的说法,也越发显得真实了,因为现在我也有这种感觉了。 我甚至觉得,琴魔现在所追求的,很可能就是一场华美的谢幕。 试问,这世上还有怎样的葬礼,能比得上和十几个同级的高手痛快大战一场,然后大笑而绝呢? 只是,还不等我把这个想法深化推理下去,琴魔就再一次回好了气,左手拂动古琴,在杀伐滔天的音乐声中,再度向我举起了短剑! 同一时间,我看到被他“调戏”的一群先天长老们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和这样一个不要脸又不怕死的超级高手对阵,带给他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你麻痹!真当老子好欺负?! 我的思绪立刻被一阵怒火所打断。 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和第四神捕刚刚那阵酣畅淋漓的交手所触动。 这一次,我没有再逃走,而是抓着大宝剑,大吼一声,不管不顾,直接硬怼了上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讲理的怕不讲理的,不讲理的怕不要命的。 我这一发起疯来,难受的人就换成琴魔本人了。 鱼肠剑是短小精悍不假,但在体量上,到底还是不能和一人来长、一尺来宽、大几百斤重的大宝剑相提并论。 之前我不愿意和他硬碰硬,无非就是怕伤到了大宝剑,我和大宝剑从小陪伴着一起长大,它就像我身体的一部分,如果有选择的话,我是不愿意它受损的。就像自己的孩子,就算明知道生病能好,但任何一个正常的父母,都还是不会愿意自己的孩子生病。 先前琴魔也正是借助了我的这种心理,才能一路压制得我抬不起头来。 然而现在我发了狠,连自己的性命都豁出去不要了,又何惜一把剑?反正在融合了降龙木之后,一些小的损伤,事后大宝剑也能自行修复! 于是我就强逼着自己硬起心肠,不去理会两把剑每次碰撞之后,大宝剑发出的痛苦呻吟。只是把全部的真气都倾注进去,一剑、再一剑,完全放弃了防御了,用随时准备同归于尽的方式去战斗。 这么拼了几剑之后,我身上已经多出了好几处剑创,都是被鱼肠剑伤到的,皮肉反卷,鲜血淋漓,而鱼肠剑那痛苦加倍的特效,更是让我几乎痛到虚脱,冷汗像是从骨髓里直接渗出来的,把我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汗得湿透。 而在我对面,琴魔的衣衫纤尘不染,看着仿佛气定神闲,但是表情却比我更难看。 他比起之前,只受到了一处损伤,就是之前一直叮叮当当鸣动不停的古琴,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堆还在燃烧的钢丝和木料,破败地落在我们交过手的地面上。 其实本来被斩断的,应该是他的手臂的。 是他在间不容发之际用古琴挡了一下,这才逃脱了断臂之厄。 只是如此一来,那一方看着就价值连城的古琴,却是不可避免地做了替死鬼,被我的剑斩和鬼火彻底毁坏,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 这就是大剑和小剑在杀伤力上的区别了: 鱼肠虽利,但他刺我几剑,我都未必会有性命之忧;可他呢,哪怕躲过是十剑二十剑,但只要被我命中一剑,那就必然是非死即残的重创。 这一次,他是用古琴当替身逃脱一劫,可下一次呢?他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放弃的呢? 这一番兔起鹘落的交手之后,我没有再追击上去,而琴魔,也终于收敛起他的疯狂和狂妄,第一次正视起我们来。 他用一种古怪的姿势,双手握持着鱼肠短剑,横在胸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第四神捕, 才终于用一种带着很重口音的语气说话了。 他说我这次出关,本来以为天人以下,我就是无可争议的第一强者了。却没想到江湖上还接连出了你们这些青年才俊,倒是我托大了。嗯,现在我承认,你们,也有争夺这个名号的资格了! 第625章 神鬼莫测 和他炉火纯青的琴声不同,琴魔本人的嗓音非常低沉而沙哑,宛如两片锈铁片在摩擦,还微微有种多少年不曾和人交谈的生涩,总之让人听在耳朵里,十分不舒服。 不过他的语气,却是有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宛如高高雪山上筑巢的飞鹰。 哪怕嘴里是在说着认可我们的话,给人的感觉,也像是君王在给臣属授勋,孤傲无比。 他这种装逼的说话方式,自然不可避免的会拉足了仇恨。 这不,我们还没说什么呢,刚刚只出了一次手、然后就被彻底边缘化的胖子马上不服气了。 他站出来,指着琴魔骂道,说你在这里装什么大瓣蒜,老子们有没有资格,还需要你来承认?你特么算老几? 琴魔一皱眉,冷淡地回答道: 我说的是他们,不包括你,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胖子被他这种实话实说的实诚态度当场就气乐了,他一抖大活剑,露出一口白牙森然笑道: 胖爷刚刚那是没准备好,才让你占了便宜,来来来,你再接胖爷一剑,只要你接住了,胖爷二话不说,立刻转身走人。 大活剑也很配合地发出一声嘶鸣,像是在向琴魔挑衅。 琴魔眯起眼睛打量了胖子一下,说这不是你的力量。 胖子大怒,反驳说老子是天剑门的执剑人,这是被上一代的剑仙认可过的!天剑门讲究人剑一体,大活剑现在由我执掌,那就是我的力量!我拿它砍你天经地义,怎么就不是我的力量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或许出于对力量的尊重,琴魔这一次话出奇的多。 他指着大活剑解释道: 天人一击的威力确实强大,但那也要看分谁来用。如果是他们两个…… 他指了指我和第四神捕,接着说那我自然退避三舍。可在你手里,你最多只能伤我不能杀我。但我随后的反击,以你现在的实力根本避不开。而我受了这把剑的刺激,也根本收不住手。到时候,你一定会死!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尝试了。 胖子不信邪地提剑还要往上冲,但马上被我和第四神捕不约而同地出手,一左一右同时按住。 住手!胖子,他说的是真的,你这么冲上去,真的会死的,我们谁都救不了你。 放开我,就算是死,胖爷不会让这个装逼犯好过! 死不可怕,但是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啊,蠢货!何苦跟这个求死之人计较? 看到气急败坏的胖子,貌似不依不饶还想往上冲,我和第四神捕对视一眼,同时出手,一人卸掉了他手中的大活剑,另一人扬手一推,胖子两三百斤的躯体就像风筝一样,轻飘飘的飞进了后方的人群中。 我不理会大活剑愤怒的抗议,随手把它交到了随后赶来的潇潇手里,目光再次紧盯向琴魔。 我们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能推断出来也不奇怪。可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他要说出来提醒胖子? 看他那样子,似乎并不想杀死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之前的战斗也足以说明这一点: 当他冲进人群里的时候,其实时有大把的机会,在次级高手里顺手选择几个人弄死的,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打到现在,我们这边人,全部都还是全须全腿的,哪怕是最弱的胖子,还屡次冒犯他,也都只是伤而不死,其他人更是一丝一毫的性命之忧都没有。这和传说中琴魔杀人如麻的辣手根本就不相符! 而刚刚我在以“求死之人”出言试探他的时候,他眼中那一丝犹豫和解脱,却又恰到好处地证明了我们的猜测。 这样的结果,让我简直无法相信。 血债累累的琴魔,竟然真的在一心求死?! 可惜还不等我再验证自己的推测,琴魔突然指着我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额?我吗?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问起我的名字,楞了一下才老实答道: 我叫张劫。 嗯。 他点点头,又看向了第四神捕,说你呢? 他这种态度问人名字,实在有点不太恭敬,不过我也明白,以这家伙的孤僻和傲气,能想起问一下我们的名字,已经是破天荒的尊重了。 对他这种态度,第四神捕不以为意地笑笑,说名字早就忘了,你跟他们一样,叫我老四就好了。 哦。 琴魔点点头,突然郑重其事地自报家门: 我叫汪书琴,书画的书,琴瑟的琴。如果一会儿我死在你们手里,还麻烦你们给我立块碑,就写这个名字。 听着他生硬的安排后事,我有些好笑,正想调侃他你怎么会以为我们会给你立碑的?却突然在这个有着女性化名字的琴魔眼里,看到了一丝隐隐的哀求。 我心中一堵,一股苍凉的感觉油然升起,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而第四神捕已经主动开口许诺了下来: 好,若是此间事了,我还有命活着的话,一定亲手为你立碑。 多谢。 有了第四神捕的承诺,琴魔冷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他一扬手中的鱼肠剑,说来吧,我期待你们干掉我。 等等,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说出来,如果可以帮你的话,你还可以弃暗投明,不用一心求死啊…… 我正要尽最大的努力劝降琴魔,却看到他眼中骤然闪过一丝不耐烦,我立刻明白,这人不管是什么原因,确实是死志已决,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他大喝一声废话少说,然后当胸一剑,又刺向了我的胸膛! 你这个该死的疯子,怎么说打就打啊?刚刚不还聊得好好的吗? 我大叫着,抬起大宝剑,招架住他这一剑。 琴魔用力一挤,两柄剑顿时平行压在了一起,我们两人的脸也同时贴得极近,呼吸相闻。 这时,我才听到他用一种微不可闻的声音对我说: 想知道我的事情吗?来吧,打败我,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所有一切! 下一刻,我只觉得手上一股大力传来,两人同时啊地一声大吼,被暴走的真气,同时崩向战场的两端。 等我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时,琴魔已经被一拥而上的我的同伴们淹没。 霎时间,尘埃四起,杀声震天。 我怔怔的站在原地,刚刚的那一句话,也仿佛成了梦幻泡影。 我甚至都不能肯定,他到底是真的说过这么一句话,还是只是单纯是我的想象…… 第626章 弦断有谁听(上) 再一次出手的琴魔,彻底一言不发。 每次出手的时候,虽然总还是在绝杀的招数中留下了三分力气,但是普通的出手却越发犀利,场面瞬间就变得惨烈起来。 不多时,我们这边就已经人人挂彩,而他自己更是浑身都被鲜血浸透了。 不明就里的人,看到这样的场面,就是本来不相信他会拼命的,现在大概也非相信不可了。 我在一边看得是心惊肉跳,自问如果易地而处,我是绝对做不到这一步。 我其实是有心遏制战斗的烈度的,然而在琴魔疯狂的攻击下,所有人都已经杀红了眼,任凭我如何大声呼喊,都收不住手了。 等我好不容易挤开人群,冲到琴魔跟前的时候,才发现我们这边的人差不多已经个个带伤,还有几个更是倒地不起,就连地上铺设的青砖,都被他们拼斗的余波给波及,裂得稀碎。 见此情景,我心头的邪火也是一下子冒了起来。 麻痹说什么自求死路,下起手来也没见稍微留情一点,既然这样,那大家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我一发起飙来,也把心中的疑虑彻底放下,身子一闪,就出现在了正在大开杀戒的琴魔面前,然后一扬手中大宝剑,陡然格住了他正刺向一个被第四神捕请来的帝都高手的鱼肠短剑。 当! 一声激越如战场上鸣金般的碰撞声陡然响起,但双方谁都没有收兵罢战的意思。 我能感觉到剑上从对方那里传过来的力量,宛如山崩海啸,一波接着一波,仿佛要将我彻底淹没。 可我心中的血气已经彻底激荡起来,面对这种灭顶之灾般的力量,我居然一咬牙,浑身力量拧成一股,硬生生地扛了下来,半步未退。 大宝剑和鱼肠剑,两柄同出一门,时代和体量却相差极大的宝剑,此刻赫然宛如三生三世未见的情人,抵死缠绵在了一起。 当然,要形成这种相持的局面,我内心里的震动绝没有表面上这么淡然。 要知道,在之前的对拼中,这家伙一人一剑,就已经杀得中原和夜郎两国的顶尖高手落花流水,现在我虽然努力扛住了他这一剑,但还是被随之而来的雄厚气劲撼动,上半身巨震不止,肺腑剧痛,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在我对面,琴魔的神情比我要轻松得多,但一直淡漠的表情,也终于不禁露出一抹惊讶来,似乎没想到我能和他拼到这一步。 他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的望着我,眼神中仿佛有万里云烟,缥缈不定,也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我被他这种心不在焉的态度激怒到不行。 可正当我犹豫着,是不是要全力动用暴剑术,哪怕拼着身受重伤,也要给他个厉害看看的时候,突然只觉得脚下一软 ,竟然吃不住力,迅速地向地底沉陷了下去! 卧槽!什么鬼?! 我大吃一惊,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脚下的地面竟然架不住两人交手的力量,轰然崩裂开来,巨大的地缝底部,原本夯实的泥土也被气劲摧毁,变成了仿佛松软的流沙一样的质地,翻涌着,向上吞没了上来。 我再也站不住脚,不得不一跃后退,拔出了已经陷落到小腿部位的双脚,蓄谋已久的一次反击,也就这样夭折了。 然而,这里,并非只有我一个人在对琴魔虎视眈眈。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还有迂腐的人死抱着江湖道义不撒手,但在被琴魔一个人就搞得大家都焦头烂额之后,现在所有人都选择性地遗忘了以众凌寡这个词语中不光彩的一面,争先恐后地杀了上来。 几乎是我被击退的同一时间,第四神捕的拳头就像补天的神石一样,恰到好处地填补了我留下的空缺,甚至连一点回气的时间都没有给琴魔留下。 这一次,两人的交手又比之前有了极大的不同,全力爆发之下,两人竟然都表现出了不输不臣之枭的速度来,如果说琴魔的剑如浮光掠影,那第四神捕的拳法就是分光捉影,以快打快,两人都表现出针锋相对的傲气来。 讲道理,我觉得在场的人尽管都是先天高手,但起码有八成以上,是看不清两人交手的细节的。 这种速度极限下的战斗,持续了不一会儿,两人手上的动作,又不约而同地渐趋缓慢。在普通人看来,这可能是他们坚持不住那种极限速度,所以才放慢了速度的,但我却知道,事实真相并非如此。 他们之所以会表现得仿佛慢动作一般,乃是因为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达成了一个默契的频率,接下来就是纯底蕴的对拼了。 果然,紧接下来的战斗,两人的拳脚剑光陡然变得凝实,一招一式,沉重无比,远远看着好像是在表演见招拆招的武术套路,但是偶尔散逸出来的一丝余波,都能化作尖啸的旋风,撕裂空气,让人感觉到崩山倒岳一般的力量来。 他们的身体碰撞发出的声音,也好像是在敲打钢铁的锣鼓,震耳欲聋。 我看了几息时间,就觉得心里的忧虑都快要满溢出来了,因为我知道,像这样的交手肯定无法持久,可能是下一分、下一秒、甚至下一个刹那,两人就可能随时会图穷匕见,分出胜负乃至生死来。 短短几个呼吸的交手,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从前朝到如今这么久远。 终于,随着初期的试探进入尾声,两人心有灵犀地发出了一声大喊,瞬间轰出了自己至刚至强至大至烈的一击来! 轰隆一声,琴魔的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恢弘的气息来,在气机感应的视野里,他仿佛陡然化作了一轮熊熊燃烧的烈日,体外翻卷的罡气,就是日头表面沸腾的光芒和烈焰。下一刻,他骤然爆发出天神下凡一般的威势,不偏不倚地轰向第四神捕。 尽管同一时间里,第四神捕也爆发出了属于自己的杀招,可惜在琴魔燃烧生命一般的攻击面前,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稳如泰山地双腿猛地颤动了一下,然后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而就是这一退,他原本圆润无暇的气息,立刻就露出了破绽,被琴魔抓住机会趁虚而入,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攻击,瞬间降临在了他的头上! 第627章 弦断有谁听(下) 祸事了! 第四神捕退却,琴魔进逼的一刹那,我就知道事情还是往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一面发展了。 第四神捕虽然领悟了生死轮转的道理,但在先天境界力量的打磨上,却还是远不如琴魔这种浸淫了几十上百年的老怪物。 一些细节上的差距,一点点堆积起来,不断扩大,最后就变成了眼前这雪崩般的劣势。 偏偏这个琴魔,也显然不是一般的先天高手。 力与势的完美结合,让他在这一刻表现出了无限接近于天人高手的恐怖实力! 住手!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挥动起大宝剑,全力扑向两人的战场。 在一种九死不悔的信念支撑下,我只觉得大宝剑中突然有一股凛冽的剑意传递到我心中,霎时间,剑身上的青鳞蠕动,像是活了过来。 我一步冲到琴魔的面前,大宝剑高高举起,阳光从我身后照来,将大宝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到前方的地面上,但从我的角度看去,那却已经不再是一把剑,而是一条头角峥嵘、夭矫腾空的真龙!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杀! 我脑子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一句中二的台词,大吼一声,心中积累的杀意和剑意,也终于在这一段路的冲刺中攀升到顶峰,大剑高举,朝着琴魔当头劈了下去! 我冲上去的一刹那,第四神捕也终于扛不住琴魔的疯狂攻击,大叫一声,一个懒驴打滚,朝着后面翻滚了过去。 如果是平时,他这个动作露出来的后续破绽,足够琴魔赶上去杀他十次还有多,但是此刻,我未卜先知的一剑,就变成了天衣无缝的援护。如果琴魔不想被一剑两断的话,他就不得不放弃,对第四神捕的追杀,来应对我的剑! 纳命来! 我又是一声大喊。 瞬剑术、暴剑术、慧剑术蓦地轰然叠加在一起,水乳交融,再也不分彼此。 我最引以为傲的三大杀手锏,在这一刻彻底化作一记力量、速度与智慧尽皆完美的究极斩杀! 轰! 烟尘四起,我只觉得手上一震,大宝剑还是被挡住了。 对于琴魔这样的绝顶高手来说,即使我已经施展出了自己在剑道上的至高领悟,但还是被他游刃有余地架住了这次攻击。 只是我这一剑斩出的时候,已经把所有的冲势和气势,都完美地转化成了力量。第一次,我终于在力量上压倒了这个变态的家伙,逼得他不得不错步后退。 虽然仅仅只是半步而已,但接下来的一切,却好像是之前他和第四神捕战斗的现世报重演,我循着他气势中露出来的破绽,剑交右手,亢奋地大叫一声,然后像疯了一样,瞬间就是一通狂风暴雨的强悍追杀! 我有心在这一轮攻击中,就把琴魔彻底斩于剑下。 可惜他到底不是第四神捕,几乎被打磨得圆润无暇的基本功,让他拥有了超乎寻常的韧性。短暂的狼狈之后,这家伙不但在我的如潮猛攻中站住了脚步,反而只是经过了略微的适应,就凶猛的反击了过来! 他直接就放弃了防守,向我演绎出了什么叫做刺杀的真谛! 他手中晶莹的鱼肠短剑,陡然爆发出了滔天的力量,一道道寒光四射而出,最后又在我眼前凝而为一,刺向我的左侧腋下! 不好! 在琴魔出剑的一刹那,我才惊觉,自己的剑法在左肋下,竟然还留着一个连慧剑术都没有弥补到的破绽。 这个破绽在数以百计的剑招中,几乎可以说是忽略不计的。 如果是平时,我就算是自己发现了这个破绽,也会不以为然地一笑而过。 因为以我现在的身手,我绝不会相信,还有谁能抓住这个破绽。 然而此刻,事实就摆在我的眼前,琴魔以他杀手的敏锐直觉,不但发现了这个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破绽,还一举抓住了他,对我造成了致命的威胁! 锋寒的剑光之下,我终于感觉到了恐惧。 不过就在这时,我只觉得胸口的皮肤突然一痛,一道灰影猛地冲破我不久前才换好的衣服,以丝毫不逊于琴魔这一剑的速度冲了出去! 是虫王!在这最紧要的关头,它受到琴魔杀气的刺激,从蛰伏中苏醒,然后本能地向着杀气传来的源头发动了反击! 咚的一声! 我和琴魔同时惨叫一声,仰面朝天,倒飞了出去。 我横飞在空中,但心里却像明镜似的,我的痛楚,其实多半还是来源于虫王那舍命的一蹬,已经让我的胸骨都产生了裂纹。 以前千万不能把它放在胸口了。 我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然后努力控制起自己的姿态来,终于赶在屁股摔成八瓣之前,翻身落地。 站稳之后我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看向自己的肋下,然而入目所见,却只是衣服破了一个小口,皮肤上有一个红点,仅此而已,连血都没流出来一滴。琴魔刚刚爆发出来那势在必得的杀气,简直像是笑话一般。 我心中一惊,突然想起虫王扑击出去的方向,连忙抬头看去,正好对上了琴魔微笑望过来的眼睛。 他看着我,嘶哑地笑了笑,说想不到这个地步你都还能反击,很好,很好。 然后,他的眼睛里就一下子流出血来!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异状搞得又是一阵惊吓,下意识地仔细打量他,这才发现,在他的胸前,竟然出现了大片的塌陷。虫王的力道到底非同凡响,虽然并没有洞穿他千锤百炼的先天之躯,但却把他的胸骨完全摧毁,脏腑自然更是全部碎裂。 第一眼看到这样的伤势,我就明白,这人没救了,大罗神仙下凡,他也活不下来了。 但琴魔自己,却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这致命的伤势一般,脸上反而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来。 此时他的伤势进一步爆发,七窍中都有鲜血流出,把他原本儒雅容貌衬托得恐怖又滑稽,但神情之中却有一种特别的庄严。 他指了指我,嘴唇蠕动,说记住那个破绽。 我闻言一愣。 接着,就看到不远处第四神捕跌坐在地,肩上一道血痕,但却在第一时间开口,沉声喝止住了其他人痛打落水狗的打算。 这个时候,琴魔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显然死神已经开始收割他的生命。 但他却恍若未觉,只是缓缓坐直了身体,努力地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深宫大院,然后用那古怪的腔调喃喃道: 我不能杀了你们,但也不能抵抗不力。所以,我唯一的选择,就只有战死在这里。只有这样,他们为了收拢人心,才不会为难我的妻子。也只有这样,你们才能保持最大的战力继续走下去…… 什么? 我心中一震,原来他还有这样的苦衷吗? 可惜这个时候,胜负已分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只能认真倾听着琴魔说出的每一句话。 他碎碎念叨了几句,突然像回光返照一样,从地上霍然站起,残缺了小半的身躯,在风中显得摇摇欲坠。 但他还是声色俱厉地警告我们: 小心洗月山主,英王已经死了!现在的英王是洗月假扮的,他已经吸收了英王的功力,现在正在努力消化中!你们要快,不然等他消弭了所有隐患以后,这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你们都会死!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神又再一次变得恍惚,悲怆一笑: 他们以为抓了我的妻子,我就会背叛这个国家了吗?他们真的以为,一个杀手,就不知道什么叫气节了吗?呵呵,太年轻了啊,混蛋…… 然后他就这么一步一踉跄,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最后一头摔倒在自己的古琴碎片上。 他的手像痉挛一样,在古琴的残骸上抓了几下。 风中,有琴魔最后的低语悠悠传入我们的耳中: 你们只道我是个杀手,琴师是掩护,其实你们不知道,琴师,才是我心中真正认定的职业啊…… 好可惜,真的好想…… 再弹一次琴啊…… …… 说到最后的时候,琴魔的视力已经几乎完全失去了。 他完全是摸索着按上了古琴残骸上最后的一根琴弦,轻轻一拨…… 嘣的一声…… 琴声响起,然后断绝。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一代杀手之王的传奇,就此成为绝响。 第628章 第二道门 我们沉默地看着琴魔倒在他的琴上,慢慢失去了气息。 第四神捕呆呆出了一会儿神,突然走过去抱起他的尸体,走到广场的一侧,伸手一挥。 轰的一声,坚硬的地面顿时被打出一个大坑。 他又补了几拳,形成了一个足以容纳一人的墓穴,将琴魔的尸体安放了进去。 接着他又来回走了一趟,把那方古琴的残骸也捧了起来,放在琴魔的尸体旁边。 最后,他又是袍袖一拂,被炸开的泥土顿时像有了自己的生命,又自动翻涌回填,把墓穴和里面的琴魔给埋葬了去。 办完了这一切,他才捡起地上的鱼肠剑,在这个简陋坟墓前的一块石板上龙飞凤舞,唰唰唰刻下了“汪书琴之墓。张劫、老四立。”等几个大字。 第四神捕走回来的时候,我正沉浸在他举手投足挖出墓穴的娴熟真气操控中,冷不防他一甩手,鱼肠剑就化作一抹寒光,射向我怀里。 我吓了一跳,连忙手忙脚乱地接住这把剑,差点连手指头都被削了去。 我正要对第四神捕怒目而视,却听到他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给,你们天剑门的东西。物归原主了。 没想到他这话一说,旁边就有一个穿着官服的人气咻咻地走了上来。 他板着脸说你愿意耗费真气,帮这个乱臣贼子树碑,我们管不着。但是树在这皇宫内院,那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还有这把鱼肠剑,这是大家一起流血流汗拼来的战利品,你凭什么私自处理? 我一听这话就笑了,万里征途才刚刚开始第一步,这就忙着分赃了啊? 我也不管第四神捕满脸嫌恶的表情,打听这人的身份。 老四冷哼一声,说这位来头大呢,大理寺卿,王公贵族见了他都怕得发抖。 我笑了笑,转手就把鱼肠剑往面露得色的大理寺卿手里一抛,说行,那这把剑就麻烦您先拿着吧,不过我可先提醒你,一旦您接下了这把剑,那待会儿的路上肯定会变得比黑夜里的萤火虫还拉风,到时候仇恨拉得住扛不住,可是会死人的哦…… 结果我话还没说完,大理寺卿就像摸到块火炭一样,马上手一抖又把鱼肠剑给抛了回来,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我这时环顾一圈才发现,琴魔刚才果真是手下留情了。因为先前被他打倒在地,生死不知的人,听到这边有热闹看,居然又都齐刷刷地爬了起来。听他们中气十足的笑声,我就知道这群懒货显然是没什么大碍的。 不过事情紧急,大家也都明白现在不是过度开玩笑的时候,马上又开始分派接下来的任务。 望着第二道宫墙,我们的眼皮子都有点发跳,第一道门都有琴魔这种极品高手坐镇,那第二道第三道门后面会凶险到何等余地,简直不敢想。 偏偏琴魔又说了,洗月山主正在这皇宫的最深处熔炼英王的功力,赶快冲进去阻止他,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看到我们都有些犹豫,这次反而是大理寺卿站了出来,不得不承认,能做到这个位子的人,都有两把刷子,他贪归贪了一点,但在带兵的方面,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 哪怕是才经历过晓月组织致命的刺杀,他居然也能拉出两支完整的高手十人队来。 二十个气息彪悍的汉子在你面前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战斗力怎么样不说,光是那种视觉冲击力,就已经非常霸道了。 他一挥手,指挥着手下开始翻越第二道宫墙,同时冷笑着说行大事者不惜身,既然刚刚你们已经打了头阵,那这突破第二道宫墙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大理寺吧! 接着,随着他的发号施令,二十名精神抖擞的高手纷纷大声回应,然后一路小跑冲到了那高大的宫墙之上,人梯一搭,一群人次第而上,转眼就消失在了幽闭的禁宫深处。 我们都没想到大理寺卿居然还有这么杀伐果断的一面,不由得都高看了他一眼。 不过我们也知道,自信都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大理寺这支二十人的队伍,能在帝都的乱局中保持完整编制,还跟着我们走到了这里,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体现。至少六扇门的精锐捕快,就做不到这一点。 然而就在大理寺卿自信满满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冲进第二道宫墙背后的人,却像一头扎进了深渊,彻底没有了声息。不但没有事先预先约定好的信号打出来,甚至连战斗的声音都没有,感觉就像在那宫墙背后,张着一张血盆大口,所有进去的人,都被直接吞噬进了肚子里,连骨头都不带吐出来的。 大理寺卿站在原地,脸上就像被人抽了一嘴巴子一样,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怎么办? 我们都把视线投向了大理寺卿。 他到底还是要脸的,刚刚才夸下海口,这才一转眼就被打脸,任何一个位高权重的人都忍受不了啊。 他犹豫了几秒钟之后,突然脱下身上的外袍往侍从手里一丢,露出一身贴身的劲装,然后亮了兵器,恶狠狠的说你们在这里等我,本官倒是要看看,躲在这里面的家伙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 我们一看不好,这家伙是要上去亡命了啊,连忙拦住他说大人息怒,里面的情况未明,还是大家一起进去安全一点。 他眉头一皱,说里面要是有什么古怪,这么多人一起进去,不是正好给人一网打尽么?本官好心去帮你们探路,你们怎么还不领情呢? 第四神捕沉默了一下,突然说道: 老刑头,咱俩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虽然这些年各自位高权重,理念也不同,慢慢疏远了。但我问你一句,你觉得我老四忘了当年保大唐平安的誓言吗? 大理寺卿暴跳如雷,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没有忘记,难道我进去了就是投敌的吗? 老四连忙摆摆手,苦笑着说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如果我们失败了。大唐最后的希望也就完了。到那个时候,我们留此残身又有何用?倒不如大家直接掀开底牌,一起进去战个痛快。你觉得呢? 大理寺卿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缓缓点头: 我觉得你这话说得还有几分道理。这么多年,难得说出一句听着顺耳的话。 第四神捕哈哈大笑,下一刻,两人同时大步上前,两只同样有力的大手,重重地握在了一起! 第629章 齐心闯阵 在短暂的商议之后,我们正要出发的时候,第二批闻讯而来的援兵,也陆陆续续地抵达了这儿。 他们之中,除了帝都的暴力部门之外,还有许多的江湖人士。我在长安附近好歹也混了十来年,人面儿倍熟,这一眼扫过去,就发现帝都附近隐居的大侠高士,几乎是来了大半。 不但有正魔各派明面上的掌门人,就连一些久不出山的真正高手,就像过去经常跟我师父下棋的铁拳门门主……的师祖,这一类的人,也都纷纷破关赶了过来。他们都是拥有先天或者接近先天的实力,但却无意于开宗立派,只是随意建立了一个小门派保证吃穿用度,然后就开始闭关钻研武学,这么多年下来,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心得,又到了何等了得的地步。 只是当这些形形色色的高手往我们面前一站的时候,我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他们身上涌动的强悍气息给搅乱了! 数以百计。 我还得到消息,除了我们这里之外,皇宫的其他三个门中,也各自有不忿晓月组织倒行逆施的高手,自发地组织起来冲了进去。 听到这件事情,我终于心下稍安,皇宫面积虽然大,但晓月组织的高手终究有限,不可能防守得面面俱到。 他们再怎么积蓄了一百年的时间,但总归不可能正面对抗整个江湖。有了这些来自朝野各方的高手相助,我们的行动才第一次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真正到了大唐生死存亡的关头,顶上前线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一夫之勇的赳赳武夫,那些清谈误国的文人,此刻又何曾有一人到场?! 一想到这里,我心中就仿佛有滚烫的热血在沸腾! 简单的商议之后,决定由我们这些先天以上的高手率先入宫探路,而其他擅长运筹帷幄的武官,则停留在这个广场上,负责统筹后续的支援事宜。 而除了我们这些人,在即将出发的时候,大理寺卿还和城卫军统领一起,为我们集结了超过两百人的精锐士兵,作为我们的侧卫,一起进入到第二道宫门之后。 这样的阵容,人头攒动,高手济济一堂,当真可以称得上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豪华了。 有了这么多人手,这一次,我们没有再选择鬼鬼祟祟地翻墙而入,而是直接从旁边砍了一根合抱粗细的柱子下来当做攻城锤,打算堂堂正正地破门而入! 咚!咚!咚! 抱着柱子撞门的士兵,都是好小伙子,在他们卖力地撞击,不一会儿,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不堪重负的第二道宫门轰然洞开。 我还来不及阻止,一群士兵顿时发出嗷的一声欢呼,然后从洞开的宫门洞子里一拥而入,像是急不可耐地要饱览皇宫禁地的胜景。 然而当我们跟着一走进去,顿时就傻了眼。 我记得前些年,在西市的茶摊子上,有一个段子非常流行,就是外头的贩夫走卒讨论皇上的生活,比如皇上是不是用黄金的扁担挑大粪,皇后娘娘吃煎饼的时候是不是要卷两颗大葱……之类的话。 类似的话题,我们听了固然是付之一笑,然而直到此刻真正冲进了皇宫的范围,我才知道,贫穷还是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啊! 刚刚冲进第一道宫门的时候,看到那宽广的广场,我还不觉得有什么,最多只是觉得壮观。可这第二道宫门之后,却像是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廊腰缦回、悬泉飞瀑,宏伟的宫殿点缀在幽深的园林中,天人合一,我跳上附近最高的屋檐一看,却只见层层叠叠的宫室向着视野的尽头一路蔓延,根本看不到边。而我们先前派进来探路的二十个人也同样看不到踪影,整个禁宫深处,一片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鸟叫的声音。 额,好吧,会玩还是你们宫里的人会玩…… 我跳下来把自己在楼上的所见所闻跟大家一说,顿时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头疼的表情。 且不说这么大的皇宫,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要去哪里寻找洗月山主的踪影,就算找得到,如此宏大的皇宫,一间间房子找过去,加上其中可能埋伏的伏兵阻击,只怕不等我们找到的时候,洗月山主早已神功大成,自己主动跑出来大杀四方了。 这时候,马上就有人站出来提议要分兵了,不过这个倒霉蛋才一开口,马上就被我们骂得个狗血淋头。 分兵?也真亏他想得出来。就算聚集了这么多人,我们依然不敢说自己在高手这一块能保持对晓月组织的绝对压制。 本来人手就不够用了,还分兵?给人送菜吗?你自己要找死不要拉上别人。 如果不是知道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都是忠义之士,我简直都要怀疑提出这个意见的人,会不会是洗月山主派出来分化我们的卧底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是只有忠心,没有脑子,所以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把这个人摆进了炮灰的名单里。 慈不掌兵,大敌当前,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大概也就只有在他害死更多的人之前,成全他粉身碎骨以报君恩的淳朴念头了吧。 不过,就在我们一筹莫展,试探着往前走了百十来丈距离的时候,突然周围本来八风不动的园林中,忽然树枝摇曳,无数兽吼和犬吠的声音从树后传来,接着不等我们反应过来,数以百计的恶犬,突然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树后、假山上、宫殿里,到处都是流着口涎、双眼赤红的大狼狗疯狂地扑将上来。 霎时间,这些本该毛茸茸的大宝贝,却不知道被人施了什么手段,开始不叫不动,直到我们彻底陷入了陷阱之后,它们才像化身成地狱里的恶魔,拼命撕咬向我们每一个人,搞得大家都是一阵手忙脚乱。 紧接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们还没有把突然来袭的恶犬彻底镇压下去的时候,许多宫殿的大门又再一次洞开。 从中冲出数以百计的黑甲士兵,他们各自挥舞着刀剑,像演练了无数次一般,把我们的队伍分割包围,不顾一切的厮杀了起来! 第630章 八仙过海 皇宫之中,到处是假山、园林、宫闱,富丽堂皇,光怪陆离,无数披坚执锐的叛军甲士,就从那重重宫殿中冲出来,结阵而来,向着我们的队伍疯狂冲杀。军阵之外,还有残余的恶犬纵横跳跃,龇牙狂吠,都是一般的疯狂神气,直让人心惊肉跳。 这他妈是谁守的城?怎么放了这么多叛军杂种进来? 混乱中,有人大吼,矛头直指城卫军统领。 我趁乱斜睨了一眼,发现城卫军统领脸色难看,也是一脸既惊且怒的表情。 显然他自己也在疑惑,数目如此庞大的叛军,到底是怎么越过帝都城墙的钢铁防线,被安排到宫内来的。 这也多亏了圣上南巡,皇后妃子一众后宫佳丽也跟着迁移。否则若是如此多的军汉和后妃同处一室,万一发生什么有辱国格的事情,那后果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啊! 可就算像现在这样,皇宫胜景遭到玷污,同样也是一件极其严重的大事。 事情闹大了! 隔着混乱的战阵,我都能看到城卫军大统领的脑门子上,一下子就浸出了油津津的汗水,惶恐之下,连招式都变得混乱起来,不一会儿就被人击中了好几下。 幸好,我们这边也不缺高手,眼看城卫军大统领就要被人海给淹没的时候,旁边几个高手一齐出手,各持兵器,砍瓜切菜一样把他身边的乱兵都给剁了。这才终于把他从死神的手里抢了回来。 另一个同样穿着城卫军服色的高手边抢人边破口大骂,说老周你他妈休想在这里畏罪自杀啊,你要是死在这里了,板子就会打在我们身上了,都是十几年的老兄弟了,这么坑人你于心何忍? 确实,大唐有死者为大的传统,但是同样的,出了什么事儿,也一定要找一个承担罪责的人出来。所以这个城卫军大统领老周如果真的死在了这里,说不得下面的人真的都要坐牢。 不过我也看得出来,那个高手之所以这么说,更多的还是想要激起老周的求生意志。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老周神色一整,长叹了一声,终于泯灭了死志。 然后他趁着战斗的间隙,抱拳团团作了一个揖,说各位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老周一定会努力活到圣上面前请罪的,必不使各位兄弟受到连累。 一群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大笑说还在这里装个屁的文化上,没事了就来半步帮忙杀人啊,赶紧的! 老周唯唯诺诺地应了,再冲出来的时候,杀起叛军来,手法也愈发的暴烈,几乎是擦着伤,挨着亡,居然一个人就撑住了小半条战线。 不过我却能感觉到,尽管我们这边的高手,已经努力在杀人了,但其实整体的局势,还是向着不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毕竟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说起来都在叛军一边,他们筹备已久,从宫中还有源源不断地援军涌出,根本看不到尽头。 若只是如此那便罢了,真正让人觉得麻烦的,却是不断在人群中流窜的恶犬。 这些小畜生别看只有人的大腿高,但是牙尖嘴利,撕咬起来又有一股疯狂劲,在人的腿脚间钻来钻去,专咬人的脚后跟。我们的人在对付叛军的陌刀队的时候,还要分心弯腰去对付它们,不一会儿,我们这边不少人就伤在了叛军人狗联手的攻势之下。 在这个时候,倒是跟着我们进来的那两百来名战士,表现出了坚决的战斗意志。他们围成一个圆阵,把我们这些高手护在中央,外头是盾牌,蹲着抵挡恶犬的撕咬,中间一圈是和叛军一样的陌刀队,对砍之下,双方互有伤亡,倒也不算吃亏。内圈则是自由射击的弓弩手,虽然仓促之间没有找到多少破军弩这一桩大杀器,不过现在几乎是面对面的抵近射击,即使是普通的弓弩,也足以造成成吨的伤害了。 正是有了他们的翼护,我们才总算从猝然遭到突袭的慌乱中回过神来。 高手们纷纷把战士们的防线当作一个临时的阵地,缓过神来就出去冲杀一阵,力竭了就再跑回来休息,如此轮换,才总算稳住了阵脚。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可以这样稳扎稳打,慢慢消耗叛军的有生力量时,叛军突然集体拿出一种红色的小药丸吞了下去,还给剩余的恶犬也都喂食了一些。 紧接着,令人惊讶的一幕就出现,所有吞食了那种古怪药丸的叛军,无论是人是狗,竟然都爆发出了令人胆寒的战意来。 想象一下,你本来就已经身陷重围了,好不容易抓住一线生机的时候,突然身边的敌人集体发了疯。没错,就是发疯,叛军一方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疯狂,一个个双眼通红、嘴角流着口水的汉子,都发出狂暴的嘶吼,不断冲击着我们的防线,一波又一波,源源不绝,哪怕是刀子砍在他们身上,这些家伙是恍若未觉,一定要再捅回来才肯罢休。 而他们身上的装备,显然也比我们这一方仓促拼凑起来的杂牌军要精良得多,身上穿的黑甲坚韧无比,除了我们这边拥有的少数几柄破军弩,还能保持以往的威力,直接洞穿以外,其余的箭矢射上去,往往会被弹到一边,只有插入铠甲的缝隙中,才能造成有效的杀伤。陌刀砍上去也是一样,我就看到我们这边好些战士手里的陌刀,都已经被砍卷了刃口,只能当做铁棒不断地砸人。 在这种情况下,本就占据了优势的叛军再陡然表现出悍不畏死的疯狂来,我们的防线立刻就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漫山遍野的叛军,像是从视野所能及不能及的每一个角落里狂吼着杀出来,眼见我们一方的防线不断退缩,我就知道,这些士兵能给我们提供的保护,已经到了极限,接下来,应该是我们来保护他们了。 哇呀呀呀呀——! 我陡然发出一声张狂的怪叫,把附近叛军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当所有人都分出大半的力量,向我发动攻击时,我突出一剑,扫飞了一条咬向我裤裆的恶犬,然后深吸一口气,沉肩坐马,用力向前撞了过去! 在这些普通的士兵里,我表现出了一种逆流而上的勇猛。 耳畔的呼呼的风声的呼啸,我这一记冲撞,达到了极高的速度,根本无人能挡。 所有试图以血肉之躯,阻挡我前进脚步的叛军士兵,统统成了横飞的稻草人,到现在都还没落地呢! 当冲锋的力量终于被耗尽,冲刺到尽头的时候,我根本不给周围的叛军围杀过来的机会,毫不犹豫地一踩地面,纵身跳起,抢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落在人群里,抡起大宝剑就是一个半月斩! 大剑划过人体,发出嗤的一声闷响。 那是鲜血喷溅的声音。 在大宝剑的锋芒前,这些平均水准连入流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普通壮汉的士兵,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手段,往往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被剑锋从腰间掠过,瞬间腰斩。 只有在大剑切割他们身上的黑色甲胄时,才能感觉到一丝丝的阻力,不过我只是手上稍稍加力,就将其彻底撕裂了去。只是霎时间,我的身边就被活生生砍出一个血色的扇形空地来。 接着,我根本不等周围的士兵冲上来填补空缺,就又是一个纵跳,落在另外一群毫无防备的士兵中,大开杀戒。 之所以选择这样的形式,是因为我明白如果始终以全神贯注的叛军作为战斗对象,那么即使以我的实力,也难免会在密集的攻击中受到伤害,积少成多,光是流血都足以让我变得虚弱,然后被源源不断的敌人淹没。 也只有像现在这样,不断从天而降,杀戮这些没有防备的叛军士兵,才能造成最大的杀伤。 可惜即便如此,我单人独剑,能造成的伤害也依旧有限,每当我杀掉一波敌人的同时,就会有更多的敌人越过我身边,向后方的战阵覆压上去! 而这个时候,就是我们这一方其他高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了。 我是第一个打破高手不对普通人出手的禁忌,放手杀人的人,而紧随其后的,就是第四神捕。 这老家伙修炼的先天功,听名字仿佛是道门的清净冲虚的功法,其实本质上却是不折不扣的战阵杀伐武学。他在成就先天之后就屡遭挫折,虽然因祸得福,领悟了更加精深的武学道理,但也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 何况有了强大的武功,没有弱鸡的对手来衬托自己的威猛,那也是如锦衣夜行,没有人看得到,打起来也不过瘾。 正因为如此,看到我出手,他也当仁不让地开始了冲阵的行动。一对铁拳这时仿佛化作无常的勾魂索,一甩之下,就是大片的人像割草一样被击倒、灭杀。只看那血雨纷飞中的背影,当真有种百无禁忌的大魔头风范。 只见他手中也没有多余的兵器,就是一对拳头,单枪匹马,在人群中劈波斩浪。 然而在他所过之处,却尽是一片鸡飞狗跳,无数人影直接被打飞到半空中,或者身首异处、或者骨断筋折,当者无不立毙。 霎时间,只见漫天都是叛军士兵喷出来的鲜血,宛若血雨。 杀到兴起处,这家伙干脆抬手扯住一个倒霉蛋的双腿,嗤啦就是一顿撕扯。 讲真,那种人体像纸片一样被一撕两半的场面,实在有些挑战人的视觉极限了。我自从出道以来,手头也算积累了不少人命官司,但陡然看到这地狱般的一幕,还是忍不住眼角直跳,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我尚且如此,其他叛军士兵就更不用说了,就算磕了药,但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所以他们纷纷望风披靡,后来第四神捕打到哪里,哪里就直接空出一个大圆圈来,根本没有人敢靠近他三丈以内,仿佛生怕被这个大魔王一把捉去生撕了下酒。 除了他之外,其他先天级别的高手,出手也是赚足了眼球。 比如夜郎十凶不臣之枭,就像一个没有实质的虚无鬼影,就在那人群中七拐八绕。 然而无论是挡路的人体,还是向他砍过去的刀具,纷纷像是从他的身体上穿透了过去,压根伤不到他分毫。 而直到他冲出去很久之后,那些向他出过手的人,才纷纷捂着喷血的咽喉嘶嘶倒下,挣扎着死去。 又比如鬼影子,他毫无存在感的杀戮,只有通过地上不断增加的尸体来证明…… 还有福伯汇聚了他人功力的神像虚影…… 还有黑木崖的诸多长老,还有心向大唐的忠诚武官…… …… 一个个往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高手,纷纷拿出了自己的看家绝学,转眼就把叛军的阵型冲击得七零八落。 不过无论他们杀人的花样多么暴戾或者艺术,都依旧比不上潇潇的一个笑容。 这个我深爱的女孩子,浑身上下都散播着美好的气息,按理来说,应该和这种修罗沙场是格格不入的。 但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她站在一群杀红了眼的臭男人中间,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她的美丽,仿佛能以任何场合作为背景,哪怕是血腥的杀戮,也会因为她的存在而增添一抹亮色,瞬间变得美好起来。 她宛如步步生莲一般,在乱军中行走着,可哪怕是已经迷失了神智的叛军士兵,在看到她那张美好的脸庞时,脸上的疯狂,也会不由自主地被怜惜、痴迷和挣扎的神色所取代,继而下意识地避开来去。 而就在这一刹那的时间里,潇潇轻飘飘一掌拍出,掌风中顿时有危险的暗香浮动。 香风拂过,无数暴戾的士兵表情瞬间凝固,被诡异地剥夺了生命。 没有一个士兵能够冲到离她一丈以内,就算偶尔有能够抵抗药力和魅惑的高手,抱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想法,强行抵近她身边,想要一亲芳泽,下场也绝对不会好。 潇潇身为黑木崖教主,又是仵作出身,早就见惯了无数尸体,她的身手,可不像外貌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 对于这种不知死活的家伙,她从来都是身手一戳,直接就能精准地击中对方骨节的薄弱环节,然后只要稍微一用力,被摘下来的不是对方的头颅,就是脏腑。 很多人直到死去,脸上都犹自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像是完全不明白这个柔美的少女,一双玉手上怎么会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杀力来。 久而久之,在叛军的眼中,潇潇也成为了大魔王之一,人们对她不再是趋之若鹜,而是避之唯恐不及。 可惜的是,他们终究还是不明白,能在这时有资格出手力挽狂澜的,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差的无非就是手段的好看程度不同,但危险级别却绝对都是一样的。无论他们躲到哪里去,只要不是向后溃逃,那等待着他们的,最终依然无非一死! 第631章 泥菩萨过江 当我们一方的先天高手纷纷出手之后,原本岌岌可危的战局立刻就稳定了下来。 不过我也知道,这样的好事绝不可能维持太久,原本就是玩高端力量出身的晓月组织,也绝不可能放任我们这样肆意杀戮他们麾下的将士。 这种单方面的杀戮,很快就会再次演变成兵对兵、将对将的残酷兑子。 到那个时候,这里还站着的人里面,又有几个能活着走到最后? 又或者,到那个时候,这位活下来的人,还有没有足够的力量,去阻止洗月山主的计划? 果不其然,就在我还在沉思的时候,突然,在我身后的乱军中,骤然响起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轰! 我设想了很多种晓月组织发动反击的方式,并且都在心里暗暗做了准备,但我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居然一出手,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看起来,居然不是高手出手,而是轰天雷那一类的火药武器? 这尼玛也太不讲究了一点吧? 我一脸懵逼地回过头,却只见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对着我的面门飞来。 我大吃一惊,连忙挥剑斩去,结果没有任何异状发生,反而手上反馈回来的触感,赫然竟是软软的。 低头一看,我才发现这个被我大剑一顿蹂躏的东西,竟然是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被炸飞出来的半截大腿,在腿根上连着半块屁股蛋子,正好被我一剑撸过去砍了个稀烂。 等我再朝着发生爆炸的地方看过去,顿时就是一阵骇然: 只见在乱军混战的战阵中央,此时赫然已经被炸出了一块白地。周围到处都是狼藉一片的尸骸,残肢断臂,血肉模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刚刚那一场不分敌我的爆炸中,被轰得尸骨无存。 而在离爆心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一个浑身鲜血的男人正在大声咆哮。 从他的伤势来看,他自己也没有躲开爆炸的伤害,虽然不在爆心,但是在恐怖的余波下,也受到了不轻的伤害。 不过他显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只管挥舞着手上的轰天雷,大声威胁我们一方的人,说你们立刻退出宫去,不然老子炸死你们这些王八蛋。 我们的人当然不会在意这种威胁。 从双方敌对的那一刻起,我们便都已经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至于怎么死,是被炸死还是被其他高手打死,都不过是一个形式罢了,没人在意。 尤其是现在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出身于江南霹雳堂雷家的高手,仿佛铁了心要把我们驱逐出去。 他的表现,也更加坐实了琴魔告诉我们的、关于洗月山主的情报,如果那位爷不是分身乏术,恐怕早就亲自出手把我们收拾了。现在难得有这么个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傻子才不会抓住呢! 我躲在人群背后,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绕到侧面去观察这个貌似雷家的高手,伺机偷袭。 这个家伙显然也继承了雷家一贯的特点,就是杀伤力爆表,但是本身的功力却不过尔尔,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动向。仔细打量了片刻之后,我发现此人的面目,果然和雷管有些相似,但却沧桑了许多,应该是他叔叔辈的人物,却不知道怎么被晓月组织给拉了进去。 不过这也不奇怪,晓月组织的高手,原本就是各门各派的天才人物,江南雷家虽然是以家族为组织形式,在这个孝道至上的社会里,算是比较团结的,但这么多年的传承下来,也难保不会出现两个恃才傲物的败类。 在确认了这个雷家人的武功不怎么样之后,我关注的重点,立刻就放到了他双手之中的火器上去了。 那玩意儿有点像个稍大的卷心菜,外形和当初雷管拿出来的轰天雷很是相似,表面都是黑铁壳子和油脂的味道,但如果仔细去闻,就能闻到一股危险的硝药味道,一旦爆炸开来,显然威力不凡。 这个雷家的高手虽然叛出了雷家,但是雷家一脉相承的火爆脾气却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立场的不同而改变,他情绪激动地大声威胁着我们,让我们速速退去,不然就引爆轰天雷,大家同归于尽。 随着他的动作,那个轰天雷就在他的手中上下抛动,散发着冷酷的光芒。 每次随着它上下一抛动,我心里也跟着就是一紧,生怕它受到撞击,就这么突然爆炸了开来,那就糟糕了。 这种东西,先天高手固然是不怕,可我们这次带进来的人手本来就不足,如果再在这个轰天雷进化版下受到严重的战损,那接下来的路就不好走了,总不可能随便冒出个什么阿猫阿狗,都让先天高手亲力亲为吧? 先天高手也是人,如果始终得不到休息的话,那也不用打了,光累都累死了。 好在功力上的差距,让这个雷家高手并没有发现我的动向,这就是我动手破局的关键了。 想要解除他的威胁,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隐蔽而迅捷地发动攻击,直接将其击毙了去,再不济,也要在他引爆轰天雷之前,就把二者隔离开来。 碰巧的是,在我手中,正好有这么一门小巧而快捷的手段。 虫王。 我又向这个雷家人的视野盲区走了两步,强行压抑住心中激动,打手势让胖子上去跟他东拉西扯,转移他的注意力。 然后我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虫王就装在竹筒里。 这是我在被和黄天赐大战,反倒被虫王踢伤胸口之后,临时想出的解决方案。 我瞄准了半天,把竹筒开口的一面对准了雷家高手,然后用力一叩竹筒壁,发出了攻击的信号! 下一刻,只听啪啦一声炸响,我手中的竹筒仿佛被一股力量挤爆,骤然由内而外地炸碎成了无数均匀的竹丝,而虫王的灰影,则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飚射出去,直射那个手持轰天雷的雷家高手! 那雷家人的反应其实也不算慢了,几乎是在虫王发动的一刹那,他就已经悚然回头望了过来。 可惜依旧为时已晚,虫王冲刺的速度,比起声音来也不会稍慢,当他听到声音回头的时候,虫王已经紧随其后,瞬间冲到了他面前! 唰! 灰影带着血色,在雷家高手的手臂上一掠而过。 一截带着血花的断臂,顿时和他手中捧着的轰天雷一起高高飞起。 当虫王冲过之后,雷家高手的脸上,才骤然浮现起一抹失去了杀手锏的惊慌神色。看得出来,这个人也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不怕死。 只是刚刚才被他威胁得一肚子火的众多先天,却是打定主意不给他开口求饶的机会了。赶在这人说话之前,数把呼啸的刀枪剑戟,已经带着满满的恨意落下,瞬间将他戳得千疮百孔,直接钉死在了地上。 而就在这人死不瞑目的同时,另一边,我也遭遇了天大的危机,瞬间骂娘的心都有了。 原因很简单,那个轰天雷被虫王撞飞上天之后,竟然好死不死地对着我头顶砸落了下来。 那一刻,我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险些没吓得魂飞魄散了去。 对,我刚刚是说过,先天高手不怕轰天雷。可那也是有前提的好不好? 因为正常情况下,一个先天高手,根本不可能给先天都不到的雷家人,把这种易燃易爆危险物品扔到头上的机会。 可这颗轰天雷,却不是带着目的被扔出来的,而是自己漫无目的地乱飞,不带任何杀意,所以我也没注意到它,就被众高手诛杀雷家人的战斗吸引了注意力。 等再看到它的时候,这玩意儿居然已经好死不死的飞到了我脑门前面。 这个距离上要是炸了,尼玛哪怕是个神仙都会被炸成渣渣啊! 我靠类! 我一个前扑,以狗吃屎的姿势,连滚带爬地狼狈闪避了出去,至于这颗轰天雷爆炸以后,还会不会害死什么人,我是真心管不着了。 天下雨、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吧! 只是等我非常丢脸地翻滚出去之后,又等了半天,也没听到身后传来爆炸的声音,反而是一个娇媚的笑声响了起来: 傻子! 我愕然地回头一看,正好看到潇潇手上掂量着那颗轰天雷,满脸促狭的笑意。 我老脸一红,旋即又担心起来,大声呵斥要她快把这个危险东西给放下来。 然而她却是笑嘻嘻地指着那轰天雷上一颗按钮告诉我,只要不按这个地方,那这玩意不管怎么摔打都不会炸的。 我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要是这种危险的东西一点保险措施都没有,随便摔一摔就炸了,那江南雷家估计也变不成江湖上和唐门并称的暗器世家了,早就已经被自己造出来的火器给夷为平地了。 想通了这一点,我心里才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为自己刚才贪生怕死的举动臊得慌,脸上火辣辣的。 幸好潇潇也并不在意这个,只是掂着那颗轰天雷向我这边走了过来,笑嘻嘻地像是想和我说什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后人影突然一闪,两柄雪亮的双刀,随之陡然出手,朝着她的小蛮腰上插了上去! 是晓月组织的先天高手!他们终于出手了!就选择在这个我们都松了一口气的时机,果然是一群阴险的地老鼠! 小心! 我心中暗恨,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含糊,连忙大喊一声,飞身扑上,就要保护潇潇。 只是让我惊诧的是,她却像是早有预谋一样,突然滴溜溜地一个优美转身,一挥手,就把那颗轰天雷塞在了来袭的先天高手怀里! 在她转身的前一刻,我震惊的看到了她竟是按下了那个爆炸的按钮! 我像疯了一样冲上去,瞬间抬起大宝剑,摆出一个苏秦背剑的姿势,总算赶在那颗要命轰天雷爆炸之前,把她护在了怀里。 一刹那之后,还不等我说出什么斥责她的话来,我只觉得身后陡然响起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大剑上像是被人用力推了一把,近距离承受了巨大的爆炸声,让我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都是嗡嗡嗡的一片耳鸣声。 再低头一看,我差点没把鼻子都给气歪了。 原来潇潇早就提前一步塞住了自己的耳朵,闭上眼睛,脸上露出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可爱笑容,非常舒服地窝在了我怀里。 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小魔女! 她竟是把我和对方先天高手的反应,都在一瞬间计算了进去! 第632章 天魔宝典大破不灭金身(上) 那个倒霉到家的先天高手,毫无疑问会以“第一个被轰天雷炸死的先天”的记录,被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轰天雷携着巨大的爆炸力道,零距离在他怀里炸开,造成的伤害可想而知。 他的肚皮可没有大宝剑这样的防御力,何况饶是以大宝剑的强度,挨了这一记之后,都被炸得青鳞破碎,好半天没有修复过来。他自然更是瞬间就被开膛破肚,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惨啊,焦黑破碎的肚肠,随着他被炸飞出去的轨迹撒了一路,落在地上的时候,那家伙的尸体都没了人形了,被爆炸的气浪撕扯得四分五裂,面目全非。 后怕之下,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我真的想把潇潇按在腿上狠狠打一顿屁股了。 这丫头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什么事儿都敢做! 她难道就不知道,如果我当时要是没有及时赶到的话,等待她的下场会是什么吗? 不过,就在我愤怒地表达自己的谴责时,她却是振振有词地反驳我说,那人好歹也是一个先天高手,我又不是天人,哪能不冒一点险就击杀先天的呀?你看,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就干掉了一个先天,你不表扬我还骂我,宝宝真是不要太委屈哟! 我被她的谬论气得浑身发抖。 那人是先天不假,但先天之中也有三六九流之分。武道之路, 本来就是越走到后来,差距就越大的。以她黑木崖掌教的身手,完全可以选择一个更加安稳的方式做掉这个双刀先天,而且也不会费多少力气。 你就是爱折腾! 我大声叫道。 其他人估计也没想到我们俩居然会在这个场合闹起别扭来,顿时人人侧目。 可就在这时,潇潇突然一把抱住我的腰,把小脑袋瓜在我胸前磨蹭,露出一个巧笑嫣然的可爱笑容,说那人家不是相信你,一定会在人家有危险的时候过来保护我的吗?你可是我心目中的盖世英雄啊! 额……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被她这么一撒娇,顿时我满心的百炼钢,也只能无奈的化作绕指柔了。 又是被她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骤然做出了从未有过的亲密举动,顿时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只得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这样了…… 现在想想,都觉得好没说服力啊! 潇潇立刻乖巧地连连点头,赌咒发誓说以后绝对不会了。 其他人见状纷纷会心一笑,转过头去,专心对付起自己的对手来。 可就在大家都扭头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腰间一痛,低头一看,只见潇潇正伸出手,揪着我腰间的软肉,在那里用力较劲呢! 额? 什么情况? 在感觉到我低头的那一刻,潇潇也抬起头,陡然翻脸,可爱的磨着牙,“恶狠狠”地威胁我不许叫! 然后直到我苦笑着连连点头,她才咬牙切齿地又跺了我一脚,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末了还不忘瞪了我一眼,说居然敢骂本姑娘了?!胆儿肥了啊,现在是在外面,我给你个面子,回去再收拾你! 我还能说什么? 当然只能感恩戴德、谢谢女王大人赏的脸啦! 真是的,难怪这丫头刚刚表现得那么乖,我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以为她转性了……敢情都搁这儿等着我呢! 就在我和潇潇忙着打情骂俏的时候,前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的声音,我们连忙收敛了嬉笑,杀穿敌阵走上前一看,才发现守护第二道宫门的正主也终于现身了。 和琴魔一样,这又是一个先天巅峰的大高手,也不知道洗月山主到底是从哪里收罗来这么多先天巅峰的高手来为自己的效力的。 这第二道宫门的守门人,乃是一个光头蹭亮的大和尚,双耳垂肩,双手过膝,微微一笑就露出一口齐整整的白牙。 他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堵在我们通往深宫内苑的必经之路上,双手合十,不言不动也不反抗,只是一任我们这边的高手刀砍斧凿。 可无论多么锋利的刀剑砍落上去,却也无法在他的身上留下半丝伤痕,反倒是攻击者本人要被震得口吐鲜血,仿佛是一刀砍在了自己身上一般! 我赶到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一个挥舞着陌刀的军方高手,一刀剁在他的大光头上,但他却浑若无事,反而是军方高手的陌刀在一瞬间寸寸破碎,两手虎口迸裂,鲜血溅起老高! 那高手气得大骂一声什么鬼妖僧,但也不得不颓然败退下来。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旁边响起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师兄你又何必执着于过往呢?倒行逆施,岂不闻一身苦修尽付流水? 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干枯瘦削的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我们身后,竹竿样的身子,一步一摇地走到了这个魁梧和尚的面前,和他默然对视。 这个新出现的竹竿,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生眼熟,想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恍然大悟,这货可不就是我们在洛阳白马寺取天马汗血时碰上的那个老和尚吗?!时间过去这么久,我已经记不清他的法号了,不过他那一脚出神入化的神足通,还是让我记忆犹新。即使现在我的轻功也已经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依然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就一定能跑得过他。 没想到他和这个突然出现堵路的和尚,居然是师兄弟的关系。 更让我们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竹竿和尚一出现,对面的大和尚也猛地变得脸色,原本古井不波的平静脸上骤然浮起一抹狰狞的神色。 竹竿和尚微微一笑,说贫僧都忘了,师兄您参了闭口禅的功夫,不能说话。 接着两人便大眼瞪小眼一动不动了,不过我却看得出来,他们这是在用传音入密的功夫交谈。说了几句之后,两人之间突然猝不及防地爆出一阵气浪,两个和尚同时退了两步,脸上涌起一抹病态的血色。 看到这里,我就是再傻,也明白这是谈崩了。 而且这师兄弟二人貌似还暗中交手了一次,各自吃了一点暗亏。 大师,既然劝阻无效,便退开吧。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你这师兄既然冥顽不化,那便是无缘。耳鼻地狱里想来必定有他一个位置。 胖子装腔作势开口的同时,我已经拔剑走了上去。 不过潇潇比我更快,在我拔剑的同时,她已经娉娉婷婷地走了上去,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个优雅的冷笑。 这妖僧下不下地狱,是佛祖的事情,本姑娘要做的,就是送他去见佛祖! 第633章 天魔宝典大破不灭金身(中) 潇潇如步步生莲,摇曳生姿,但速度却是奇快,一眨眼就从人群的正中央,款款来到那胖大和尚的面前。 待她回眸嫣然一笑的时候,我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条黑色的面纱,掩去了自己绝美的容颜,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颦一笑,像是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了。 我只和她对视了一眼,就大感吃不消,连先天境界的心境,都抵挡不住她的魅惑。为了防止自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插旗致敬,出了大丑,我连忙嘟哝一声“这小妖精”,然后就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那大和尚自然也感觉到了潇潇身上散发出的魅力,不过如此美丽的画面,于他而言却仿佛是步步杀机。 我看到他袒露在僧袍外的肌肉,一下子就绷得紧紧的,根根竖起的汗毛下,渔网般的血管盘根错节。这明显是基于敌意自然而然的反应,他的精神似乎紧张到了极点。 我正不理解潇潇不过是走了两步,怎么就把这个金刚不坏的和尚吓成了这个样子。 突然就听到空中传来咻咻地破空声,我下意识地抓起大宝剑,小心戒备着,突然从周围的树梢上射出一道道绳索,纵横交错地拦在潇潇和大和尚之间。 接着,那树冠摇曳,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我们抬起头,就瞧见有不少浑身肌肤古铜色的精壮和尚,抓着那绳索迅速滑落下来,正好落在潇潇面前,瞬间就组成了一个法相庄严的阵势。 一个低沉庄重的声音,瞬间在我们耳边响起: 此阵乃贫僧法明面壁穷参佛法十八年,领悟而出的十八罗汉阵。还请女施主品鉴。 我楞了一下,看到对面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那胖大和尚法明在用传音入密的法门跟我们宣战了。 潇潇嫣然一笑,摇头轻语,说本座虽然是黑木崖掌教,不过佛魔向来天然为敌,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敌人。因此本座对佛门功夫也有些研究。你这个十八猫狗阵暂且不提,就说你修的这所谓闭口禅,无非是你们这些懦弱的佛门弟子害怕造口业,所以闭口不言,但是像大和尚你这样嘴巴闭着,却用传音入密的法子说话,和掩耳盗铃又有什么区别? 她这话字字珠玑,直刺人心,每说一句,法明和尚脸色就是一变,数变之后,法明和尚终于颓然一叹,用几十年不曾开口的生涩语调说道: 女施主伶牙俐齿,年纪轻轻便能登上黑木崖掌教的宝座,果然并非事出无因。您教训得是,贫僧受教了……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刚刚说的十八罗汉阵,女施主还是非破不可的。 潇潇讥刺一笑,打什么机锋?说到底还不是看谁的拳头大。 法明和尚也不愧是一代高僧,转眼就调整好了心态,面对潇潇的轻蔑,他只是淡定地笑了笑,解释说,刚刚和你讲法论道的,是佛门的法明。现在要和你动手的,是晓月组织的法明,不一样,不一样。 嘿,说到底不都是一样,你们这些和尚就是麻烦。本来很简单的事情,故意说得很复杂,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和我玩什么聊斋呢! 潇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然后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绷紧的衣袍把她完美的曲线衬托得纤毫毕现,看得我鼻子里头一热,差点又流出鼻血来。 在她对面,法明佛法高深,倒是不为所动,但是脸色却也瞬间沉了下来。 因为就在潇潇散发魅力的一瞬间,他精心打造的十八罗汉,竟然同时露出了色授魂与的表情,整个阵势瞬间散乱,丢脸到了极点。 法明和尚虽然已经破了闭口禅,但是几十年的习惯一时间还是难以改变,他紧紧咬着牙关,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来: 果然好个妖女! 潇潇闻言噗嗤一笑,我顿时感到听觉和视觉都仿佛连通了起来,随着她这一笑,眼前仿佛有无边花海绽放,姹紫嫣红,绚烂到了极点。 而在声与色的双重打击之下,原本庄重森严的十八罗汉阵里,陡然响起几声木桩子倒地般的砰砰声,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所谓十八罗汉中几个定力最不行的青年和尚,已经像烂泥一样倒在了地上。 这些在江湖上都算得上一号人物的好手,不等潇潇动手,就已经被勾去了魂,瞬间死于非命! 天魔宝典的威力,竟是一至于斯! 这个时候,才听到潇潇淡然一笑,说佛高一尺,魔高一丈。任你佛门修心的功夫再高,但是只要你们一日还分男和尚和女尼姑,参不破性别的迷障,那就休想在我的天魔宝典前站直了身子! 我在后面听了她的话,不由得暗暗点头。 此时潇潇散发出来的魅力,绝对不是随便哪个佛门中人就能抵挡得了得。毕竟除了那些真正做到了四大皆空的神僧,圣僧,其他人最多也只是把心中的欲望压抑起来,而非真正斩灭。潇潇要做的,只是把这些累积的欲念点爆,长年的压抑,导致这些和尚心灵暗面的欲望,甚至比一般人更多,一旦引爆出来,也更加不堪,转眼就是一个身死到消的下场,倒也不算意外。 我想,如果真要抵挡潇潇这种恐怖的魔功,恐怕也只有那些自幼净身入了宫的太监,才有这个资本。 如果来日潇潇的功力更进一步,参悟了酒色财气的道理,恐怕就算是太监也要中招,毕竟太监也只是泯灭了色欲,但是其他的欲望,却因为身体的残缺而变得更加炽盛和扭曲。爆发出来的心火,同样足以焚灭生命! 当潇潇散发出的魅力越来越夸张,连我们一方的高手都忍不住后退,而所有靠近她的普通士兵更是瞬间反戈,不由自主地将她护卫在中间的时候,法明和尚也终于有些抵挡不住了。 讲真,看到这么多男子舍生忘死地去保护自己的爱人,我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吃味的,但是我还来不及细细品味这种酸涩的感觉,就被新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一直和潇潇冷眼对视的法明和尚,突然变了脸色。 是的,我很确定……在那一刻,我的耳边,仿佛清晰听到了他胸膛中佛心碎裂的声音! 第634章 天魔宝典大破不灭金身(下) 在这场精神意志的比拼中,法明和尚最终还是落在了下风。 不过他也不是那坐以待毙的人,一见自己不敌,立马一甩手,摘下了身上的袈裟。 然后望空一挥,飞舞的袈裟顿时便化作一片阴影般的天幕,遮蔽了阳光,朝着潇潇当头罩下。 他这边一动手,潇潇当然也不可能继续站着了,只得一个错步,玉手绽放如幽谷兰花,带着一股香风,噼里啪啦地拍打在那被真气鼓动得宛如铁幕一般的袈裟上,金铁交鸣,发出激烈的爆鸣声。 转眼之间,她出手的次数就已经超过了一两百招,那袈裟也终于撑不住潇潇的掌力,啪啦一声化作碎布四散。 不过到这一步,潇潇作用于佛心的勾魂秘术,却也不攻自破,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接下来就是真刀真枪的武学对决了。 看到这里,我也忍不住暗叹一声可惜,同时又在心里隐隐佩服法明和尚的 当机立断。 他做出这样的决定,等于以后佛心上的裂痕就再也无法弥补,可以说,他的武道之路就算是断了,终其一生都不要妄想在武道上还有寸进。 这对于每一个有志于天人巅峰的先天武者来说,都是最残酷的惩罚。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因此避免了一场心火焚神的厄难,成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在这之后,需要感到头疼的人,反而就变成我们了。 因为一个被断送了武道之路的先天高手的疯狂报复,绝对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承受下来的! 我的所料果然一丝不差,在以自己的前程赌掉了潇潇的秘术之后,法明和尚再也不复之前的高僧形象,一双眼睛通红,像斗气的公牛,尽管身子已经摇摇欲坠,看着仿佛随时可能倒下,但还是盯着潇潇,一字一顿的道: 妖女,竟然如此歹毒!坏我成道之路,贫僧今日必不与你干休! 潇潇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估计是突然中断秘术所受到的反噬。 不过她刚刚抢占的上风显然也延续到了现在,面对法明和尚的责难,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着回应道: 大和尚还是参不破啊!什么先天天人,武功再高,最后也不过是黄土一捧。今日我断了你的武道之路,岂不是正好为你打开了参悟佛法的方便之门。你不对我感恩戴德,反而要杀我?这又是何道理,就算你念的是阿弥陀佛,做人也不能如此霸道。莫非是我欺负我一个小女子不成……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娇滴滴的,但话语里的意思我听了都忍不住摇头,觉得实在霸道。 你废了人家的前程,还强词夺理非要人谢谢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法明和尚要是这样都忍得住的话,那才真的有鬼了。 何况她最后一句话,隐隐等于是开了地图炮,把整个佛门都轰了进去,我就看到在场好几个和尚,脸上都露出了不愉之色。 不过正像潇潇所说,佛魔自古不两立,哪怕是同在大唐兼容并蓄的武林政策之下,双方暗中的摩擦,也远比其他门派要对,潇潇身为魔门至尊,说出这样的话来倒也不算意外。 下一刻,佛心本就破碎的法明和尚情绪彻底失控,暴怒地大吼一声,上前来就是一拳砸向潇潇胸前,展现出远远超越一般人之上的战斗力来。 潇潇是个女孩子,就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正常情况下,交手的时候也会讲究风度,不会故意对着不雅的部位出手。更何况法明还是个佛门的高僧,居然不管不顾,做出这种犯天下之大不韦的事情来,可见此时其心绪已经彻底混乱了。 然而面对着法明和尚的含恨一击,潇潇居然也展现出和她娇媚面貌完全不匹配的强悍功力来,她不闪不避,一只玉手微微抬起,正好迎上了法明和尚那砂锅大的拳头。 这时的法明和尚,就真的像个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一般了,看到潇潇不躲闪而是选择了硬接,他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和残暴的狞笑来,大喝一声,身上八万四千个毛孔中气劲狂涌,赫然竟是在一瞬间爆发出了全力! 不好! 法明和尚的强势,让我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就要上去帮忙。 可就在这时,我看到潇潇竟然抬起另一只手,头也不回地冲我摆了摆。 我心中顿时就安定了下来,能在强敌压境的时候,还有闲暇关心我的动向,这证明潇潇的实力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深不可测。不然一般人面对这山崩一样的拳劲,必然会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根本无法关注周围的动静。 咚! 法明和尚的拳头像一颗陨石般砸入潇潇如花绽放的手印之中,发出一声闷响。 可惜下一秒,他的眼睛就猛然瞪大,因为潇潇并没有如大多数人预料的那样,在这狂暴的一拳中倒下。那道凌厉刚烈的拳意,被潇潇双手一兜,轻飘飘地划了几个圈,就被以柔克刚地化了个干净。剩下的一点余波,仅仅只是将潇潇的面纱吹起一角,露出半张宜嗔宜喜的美丽面容来。 这怎么可能?! 法明和尚骤然发出一声难以置信地狂吼。 而就在他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的一瞬间,潇潇也发起了自己的反击。 她在那薄雾般的面纱后面一笑,非但没有被遮掩了美丽去,反而因为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一低眉一垂目,都散发出一种无法抵挡的惊人魅力来,哪怕是一点点散逸出来的气息,都让人恨不得立刻为她去死。 法明和尚现在已经没有了修行数十年的心境,空余一身蛮力,因此仅仅只是与潇潇四目相对了一刹那,突然间眼神中就露出了一丝迷离的神色,原本绷紧的身体,也缓缓的放松了下来。 也就是在他放松到极限的那一刻,潇潇出手了! 咚的一声,潇潇莲步轻移,瞬间撞进了法明和尚的怀里,娇小的身形几乎完全被法明胸前的皮肉所淹没。 然而这本该让我吃醋的一幕,却没有给人丝毫香艳的感觉,反而在看清楚潇潇出手的那一刹那,就连我都忍不住感到一丝手脚冰凉的恐惧! 她真不愧是魔门的至尊,该出手的时候当真是毫不容情。 趁着法明和尚失神的一瞬间,一双纤纤素手,已经完全没入了法明和尚的胸膛。因为是法明和尚自己散去了浑身的气劲,所以本来刀枪不入的不灭金身,在这一刻,在潇潇的手指前,赫然变得仿佛豆腐般松软,瞬间让她直没至腕! 师兄! 白马寺的竹竿和尚猛地发出一声悲呼。 我悚然一惊,连忙反身拔剑,挡在了竹竿和尚的面前,以免他悲愤之中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反而对潇潇出手。 如果这老和尚倒戈的话,以他的神足通,在场的人里面恐怕也只有我和不臣之枭,才有能力牵制得住他了。 好在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师兄有取死之道,因此只是大叫了一声之后,双眼中泪水滚滚而下,但却也没做出什么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直到这时,那法明和尚才终于在被开膛破肚的痛苦中悠悠醒来,一低头看到潇潇插在自己胸前的手掌,顿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然后双手抱拳,当头就砸了下来! 可是潇潇已经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倒踩莲花,避开了这一拳,出现在我们的阵前来。 法明和尚还想追击,突然看到潇潇盈盈一笑,摊开了手掌,在她的手心上,正摆放着一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 你…… 法明和尚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血窟窿,突然双眼一翻,轰然倒在了地上! 他死了。 第635章 乱战 法明和尚一死,他手下那些磕了药的叛军非但没有胆怯,反而像是瞬间失控,变得愈发的疯狂起来。 我一开始还努力想要把我们这边的人聚集起来,但是没过两招,放眼望去,我的视野里剩下的就全部都是疯狂冲击的敌人了。 这伙野兽一样的家伙就像洪水,把我和我的同伴们越冲越远。 哪怕只是最普通的士兵,然而当数量上了一定量级之后,也会变得非常棘手。所有人都只是堪堪自保,但却没有能力联系其他人一起组队了。 我一看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便起了速战速决的心思。 我将大宝剑往地上一插,遽然瞑目,在脑海中观想出一条如山岳般巍峨的青龙。 下一刻,一股磅礴的龙威以大宝剑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疯狂辐散出去。 这一招原本是在和高手一对一单挑的时候使用的,可以依靠青龙缠身的意境,控制住对手一瞬间,不过因为现在对付的大多是不入流的叛军士兵,我就自作主张修改了一下,将剑中含而不发的龙威给逼了出去。 这样一来,龙威固然在辐射过程中散失了大半,但就算剩下的一小部分,对付这些普通壮汉也是绰绰有余了。 偏偏他们又正处于刚磕完药的精神亢奋状态,虽然身体潜力都被刺激殆尽,但对于精神意志上的防御,却正好处于一种极其薄弱的状态。 这边龙威一起,凡属靠近我三丈以内的叛军士兵就纷纷中招,一个个面色紫胀,双目凸出,骨骼咔咔作响,仿佛真的被一条无形的青龙疯狂勒紧了身体,别说行动,连呼吸都宛如窒息了一般。 趁此机会,我陡然把龙威和剑意凝成一块,然后和真气混合一处,从高举过头的剑刃上猛地逼了出去!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之后,我身边的叛军士兵,就都在如雨一般散射的剑气中倒了一地,而且全部都是千疮百孔的死法,没有一个能保持躯体完整的。 如此战绩,看得我自己也是一愣。 我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想出来的一招,居然会有如此奇效。 要知道,像这种把剑气打散发射出去的招式,若是放在高手的对战中,恐怕分分钟就会被人各个击破,破得连渣渣都剩不下。可摇身一变,放到这种密集阵型的屠杀中,却是卤水点豆腐,瞬间就爆发出了杀人如割草一样的威力,收割生命的效率,远比一剑一剑蛮砍高出了好几条街去。 我早先就已经说过,神功大成之后如果不欺负普通人,那就好比锦衣夜行,一点爽快的感觉都没有。你想啊,我凡人的时候和凡人打,先天的时候和先天打,反正都是需要苦战一番,那我辛辛苦苦练功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可是以先天级别的功力,蹂躏这些普通人士兵,那感觉就又不一样了: 看着无数和自己一般面貌的同类顷刻间倒伏在自己脚下,那种掌生断死的体验,足以让你心理上的快感瞬间拔高好几个档次,简直可以称之为酣畅淋漓啊! 我仰天长啸一声,倒拖着大宝剑,踩着那些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和血泊,一路行走,一路出剑,但凡有敢冒犯于我的,俱是一剑两断。这种宛如君王巡视自己领土的感觉,即使是以我堪破了胎中之迷的心境,也仍然会不由自主的想去沉醉、痴迷! 难怪那么多魔道中人最后都会沦为屠戮平民的杀人魔王,说什么练功那都是假话,哪怕是洗月心法这种最顶级的邪功,吸干一万个凡人也比不上吸收一个高手。他们真正寻求的,其实就是这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 好在我总算还记得,自己现在正处于一场事关大唐存亡的战争中。在这种血脉贲张的快感中仅仅只享受了一小会儿,我就回过神来,强行压抑着自己内心觉醒的兽~性,耐着性子,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然后这一看,我就彻底惊醒了。 皇宫内院的地理形势原本就如迷宫一般,我们这些第一次进来的人,走到哪里都觉得并没有什么卵差别。 我刚刚那一顿歇斯底里的屠杀,竟然无意中越走越远,现在放眼望去,周遭却只看得到数不清的黑甲叛军,和鳞次栉比的楼台假山,我们一方的人却是一个不见,只能从远远的地方听到有厮杀的声音传来。 我这才隐隐回忆起,在我刚刚差点入魔的时候,耳边确实依稀有人呼唤我不要走远,可我那时正沉浸于屠杀的快感中,充耳不闻,只管望着人最密集的地方冲杀。等到现在回过神来,居然已经和其他人都走散了。 我下意识地往回杀去,然而当我真正杀出一条血路,回到我们最初进入第二重宫墙的位置时,我才错愕的发现,这里除了满地的尸体之外,居然也已经被黑色潮水一般的叛军占据,反倒是深宫中的其他方向,传来了越来越散乱的厮杀声,看起来其他人也没有逃脱被拆散、分割的命运。 真他妈见鬼了。 我嘀咕一声。 接着,那些叛军看到我又杀了回来,齐齐一愣。 但是下一刻,他们毫不犹豫地举起手里的陌刀,咆哮着,向我砍了过来。 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陌刀作为大唐的国之重器,哪怕是一个凡人壮汉挥舞起来,砍在头上也会很伤的。 于是我只能被迫招架,结果就是又卷入了新一轮的厮杀中。 不过这一次我没有再沉迷,而是一边奋勇厮杀,一边有意识地向着皇宫深处的方向移动,我知道,既然大家的目标都是龙脉入口,那么只要我依然把这个地方作为自己的寻觅目标,那在路上就还是有希望碰上同伴的。 对于他们的安危,我还是不担心的,这里的黑甲叛军虽然看起来数量不少,但那也只是因为地形复杂,所以看着才有杀不胜杀的感觉。 但这到底不是千军万马的战阵中进行围剿,复杂的地形,也同样能够成为我们这边先天高手的依仗。他们如果一心想逃的话,只要往复杂的建筑中一钻,就算是同级别的高手,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够留得下来。 只是可惜了和我们一起进来的那两百来号精锐士兵啊,他们却是没有那种高来高去的能力,这些勇敢的小伙子,这会儿应该都已经为国捐躯了吧? 而且打了这么久,我也慢慢看出一些门道来了,我方才之所以会那么轻易地被杀心蒙蔽,除了自身的心灵破绽之外,更多的原因还是出在这些叛军将士的身上。 他们吃下去的那种药丸,除了会刺激他们自身发狂以外,一旦被斩破流血,药性还会随之挥发到空气里,一个两个尚且无所谓,但是死的人多了,汇聚起来的药性就算是我这般的先天高手也会受到影响。 想来其他人也是中了招,才会被驱散的。 我心中一沉,意识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接下来整个皇宫中,只怕都会被混乱的战火覆盖,我们这些外来者,估计也很难得到一个能够安静休憩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就放缓了手上杀人的动作,转而更多地使用了冲撞和闪避,以尽量少的真气走过尽量多的路程,这样先天级别源源不绝的真气恢复能力,才能更好的发挥作用。 不过即使如此,我心中也还是忧虑,因为即使对付这些小喽啰,真气不会枯竭,可人到底不是铁打的机器,一路血战,如果渴了怎么办?饿了怎么办?累了又怎么办? 更别说这宫中不可能没有埋伏和我们同级的晓月高手,须知高手对决,一点点状态上的起伏,往往就已经足以决定胜负了。 我们以长途奔袭的疲惫之身,对上这些养精蓄锐已久的晓月高手,胜面恐怕会低到一个让人难以承受的地步啊! 最令人恼火的,是我这个人仿佛有乌鸦嘴的属性,这不,老子心里的想法都还没有理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呢,忽然就看到对面本来狂暴如海啸的叛军阵营,从中央顺从地裂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来。 这个男人的身材异乎寻常的高大,哪怕是在满是壮汉的军队中,也比其他人高出一头。 他赤裸着上身,裸露着宛如花岗岩一般坚硬而健美的肌肉,胸前一个狼头刺青,狰狞无比。 但其本人脸上,却始终带着谦和阳光的笑容,只有一双寒潭般沧桑深邃的眸子,才能说明他并非如同看上去这么年轻,而也是一个驻颜有术的老怪物了。 然而真正让我感到震惊的是,在他的背上,赫然背着一柄和我的大宝剑形貌酷似的大剑! 正当我满心震撼的时候,他看着我,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轻声道: 天剑门弃徒,突厥狼王之子阿修罗,择日不如撞日,斗胆向当代剑主请教!还望剑主大人不吝赐教! 第636章 苍狼剑圣阿修罗 听着阿修罗的自我介绍,我就忍不住一阵苦笑。 自从出道以来,我虽然遇见了不少天剑门的同门,然而无论是哪一代的弟子,都对我照拂有加,而且即使天剑门破灭之后,他们也没有忘记天下太平的门派宗旨。 这让我一度以为,天剑门就是一个纯洁的门派,其中不会出现妄图祸乱天下的恶人了。 可正当我快要沉浸在这个伟光正的荣誉中不可自拔的时候,报应来了。 阿修罗的出现,轰然打破了我这个天真的幻想。 他用自己背后的那把剑告诉我,这世上无论在哪里,都没有绝对的正义。有光明就有黑暗,哪怕是在天剑门中,也有这么一个投身黑暗、仗剑为恶的家伙,并且还是草原上的突厥异族!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说,还特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真是日了小黑了!到底是哪一位剑仙喝高了,才会收下这么一个狼子野心的徒弟?! 我望着彬彬有礼的阿修罗,差点都要爆粗口了。 从身份和功力上来看,这一位阿修罗显然应该是天剑门的二代弟子,和剑狂一样,都是某位剑仙留下的道统,从辈分上排,他应该还是我的师兄。 但问题是,到底是谁做了这样的好事,才会在百年之后,给我留下这么大个麻烦!这不是脑抽么?! 剑狂的实力多强,我在十万大山里可是见过的。即使已经濒临坐化,但在那座剑塔之中,他依然能发挥出天人级别的杀伤力,心机城府更是深不可测,死后都能将群雄玩弄于鼓掌之间。 而这个阿修罗,尽管表面上看着文质彬彬,但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谁不知道不叫的狗咬起人来才狠啊! 我估计以我现在的状态,不掀底牌,只是纯拼剑术的话,对上这位师兄能有三成的胜率,只怕都已经算是我盲目乐观的结果了! 让我意外的是,我才刚刚抱怨了一句收下阿修罗的那位剑仙,这家伙当场就炸了。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破碎,怒吼一声,拔出大剑往地上重重一顿。 一股弥漫的气劲轰然爆散开来,地面上坚固的青石板纷纷碎裂成齑粉,被震得高高扬起。 然后阿修罗才愤怒地看着我,大声叫道: 你侮辱我可以,但是不能侮辱我的师父,如果没有他,我早就已经在部落的权力倾轧中身亡了。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即使我已经叛出了天剑门,成为了草原上的苍狼剑圣,但我对师父的感恩之心,永远也不会改变! 额……苍狼剑圣?听起来好屌的名号…… 不对不对,重点划错了,不是这个…… 这家伙刚刚说什么来着?一日为师,终身为啥? 母?! 一个匪夷所思地念头,骤然从我脑海划过。 我哭笑不得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苍狼剑圣阿修罗义愤填膺的叫嚣,接着猜举起手弱弱地问道: 那个,插一句,你师父……是愚剑仙诸葛若兰吗? 他继续对我怒目而视: 你竟敢对我师父她老人家直呼其名! 我被他这种盲目的个人崇拜给噎得半死,连忙顺了两口气,才在心里安慰自己说: 妈的,老子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这个脑残粉计较。 我强忍怒火,敛容行礼,说张劫见过师兄。 我满以为以他对诸葛若兰的敬重,自己可以拉拉交情,不用打那是最好,就算真打,也可以让他下手轻点,别真个失手把我打死了。 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听完我的话,居然用一种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我两眼,然后嗤之以鼻地说: 你逗我呢?我师父就算老眼昏花了,也不会收你这种弟子啊!资质平平,本事也不怎么样,你肯定是在骗我! 你大爷的! 我鼻子都快气歪了。 就算你是我师兄,也不能这么寒碜我啊?! 当下为了不被人看扁了,我也收敛起了一切侥幸的想法,大剑一扬,说是或不是,你说了不算,既然你不信,我也不需要你信,手底下见真章吧! 阿修罗这才又笑了起来,说不错这才有几分我师弟的模样,我信了一半了。 我皱了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他笑笑,说我叛出师门的时候,师父和我情同母子,不忍心杀我,说以后会再收一个关门弟子来清理门户。看来你就是这个人了,等你打败我,我就相信你是我师弟了。否则的话,就算下了阴曹地府,也不要再用师父的名头了,丢了她的人! 我点点头,心里暗暗叫苦,埋怨诸葛若兰您临终传艺的时候,可没跟我说过还有这么一段恩怨在里头啊。 不过明面上,我还是不能输了气势,干脆傲慢地一抬下巴,说那你还废什么话,来吧!我这就完成师父的夙愿,清理门户,你自己下去找她谢罪吧! 阿修罗面色一变,大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师父她……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说死了。 阿修罗顿时面露悲怆之色,似哭似笑地嚎了两嗓子,发泄了一下心里的情绪。 然后才哀叹着说是啊,世上谁能不死……这么多年了,我都忘了,连我都已经寿元不多,师父她再如何风华绝代,也是个垂暮老人,是到了离世的时候了,只恨大唐灭我突厥,我国仇家恨未报,不能随侍左右,哭灵守夜,何其不孝也!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也不禁有些酸,低声道: 师父生不能与爱人同襟,死却能同穴,她老人家走得很安详。 阿修罗这才面露宽慰之色,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说你先休息片刻吧,等完全恢复了,我们师兄弟再决一死战。 额……说了这么多,还不是要打? 不过哪怕堕入晓月这么多年,天剑门的君子风度你倒是还留着呢,一点便宜都不占。 我无语地看了阿修罗一眼,又想起那些失散在皇宫各处的同伴,想必他们此时也都遇上了阿修罗这样的晓月高手的阻击吧?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心急如焚,果断地摇了摇头,说算了,不用休息了,些许小伤,碍不了多大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没有我们就开始吧! 阿修罗笑笑,说我和你又不熟,要不是看在师父的面上,一句多话都懒得和你说。你呢?有遗言吗? 看到我摇头,下一刻,他果真二话不说,大剑铿然在手,带着尖锐凄厉的破风声,直往我的脑袋上劈了过来! 力劈华山! 第637章 大灭天狼剑 不得不承认,其实阿修罗的实力还是在我之上的。 在我们两人大剑交错的那一刻,我突然听到他在我耳边低吟了一声: 大灭天狼剑! 下一瞬间,我猛然感觉到眼前一黑。 恍惚间,仿佛有一头巨大的狼形虚影,宛如铺天盖地的阴云笼罩而来,轻而易举就撕咬吞噬了我轰出的龙意。 就在青龙剑意被泯灭的同时,我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开始崩溃、沦落,变得黑暗。我只觉得如坠冰窟,手脚一片冰凉,仿佛也正在朝着一个无底的深渊中沦落,无边无际的黑暗朝我挤压过来,不把我碾碎誓不罢休。 好在我也不是孤军奋战,正在危机万分的时刻,一股生机勃勃的力量突然起于我的持剑的右手,倒灌入体内,把所有源自大灭天狼剑的死寂真气,尽数驱逐了出去。 我一个激灵,眼前的黑幕被撕裂,视野重新变得清晰。 在间不容发之际,我猛地抬起大剑,挡住了阿修罗致命的一击。 当的一声,我被剑上传来的巨大力量推动,身不由己地向后滑去,双脚在地上犁出两条沟壑,不过总算险之又险地躲过了杀身之祸。 咦,不错嘛,居然能躲过我的大灭天狼剑? 阿修罗没有追击,站在原地,看向我的眼神终于多了一抹重视。 我没有说话,只是擦了擦嘴角被震出来的血迹,背上一片湿乎乎的冷汗。 战斗之前,我以为自己已经非常高看阿修罗一眼,但是早早成就先天的年少轻狂,还是让我觉得自己即使不依靠大宝剑,也有一搏之力。 然而这才一个照面,我就差点被他的剑意吞噬了心神,要不是大宝剑依然无怨无悔地支持着我,恐怕我现在都已经被他削去了头颅。 经此一战,我才明白自己真的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先天之中也分三六九等,而各自的道路和修行的不同,也决定了彼此间的战力天差地别。 像金山真人那种程度的初级先天,早已不被我放在眼里,而阿修罗和我又有不同。 我因为修行日短,所以都是把自己练习的其他武学,一一化作资粮,最后才总结出了属于自己的天剑术; 而他显然比我更有野心,剑道领悟也更深,直接就在天剑门剑术的基础上推陈出新,把铸剑改为铸人,抛弃了天剑门以剑为主的路子,转而重新整合出了这么一门足以开宗立派的大灭天狼剑法。 两者的道路不同,虽然走到最后,一定是我的大宝剑完胜一筹,但现在却不好说了。 阿修罗在剑术上的领悟,明显比我要精深得多,哪怕是依靠大宝剑的犀利,我估计自己顶多也就只能和他平分秋色,实力大约在伯仲之间吧! 不过我也知道,现在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时候,看阿修罗的意思,一点都没有留手,明显是不把我弄死誓不罢休了。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我如何认怂,也不过是被人小看而已。 所以尽管明知道这一门大灭天狼剑的威力已经足以开宗立派,但我还是很不屑地故意贬低说什么狗屁天狗剑法,你既然学了天剑门的正统剑术,却偏要去走这种歪门邪道,这就是买椟还珠,走上了歧途,还是让我这个当代剑主来纠正你这个错误吧! 我这是一语双关,既要纠正他剑法上的错误,也要纠正他这个天剑门的“错误”。 只可惜阿修罗成名数十年,甚至还在草原上赢得了苍狼剑圣的名头,早已心如铁石,自然不会把我这种攻心之言当作一回事。 最后还是要在手底下见真章啊! 我叹息了一声,没有等到阿修罗暴怒攻来,迫不得已只好把自己凝聚的冰火真气一口气爆发出来。 轰隆! 我听到自己的经脉里传来海浪咆哮的声音。 下一秒,澎湃汹涌的力量,自我的丹田中油然而生,和驱动着肉体力量的心脏一道,构成两个不断搏动的核心。 紧接着,我的眉心猛地一阵跳动,融合了降龙之意的剑意,也是陡然而发。 精气神在一瞬间合一,爆发出我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巅峰力量。 我持剑的右手也不再犹豫,大成的慧剑术直接有感而发,大宝剑猛地收在胸前。我脚下一踏,已经一个箭步出现在了阿修罗的面前,发出堂皇正大的一剑,径直刺向我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兄。 阿修罗这样的人早已参破了荣辱之心,眼中只剩下最务实的打法。 感受到我这几乎是燃烧生命的一剑,起初他还收剑想要略微阻挡了一下我的锋芒,可惜却因为两把大剑质量上的巨大差距,被我轰得溃不成军。 当下他也不再选择硬拼,只是稍微虚与委蛇了一下,然后就在我剑锋抵达之前,放弃了负隅顽抗的打算。 这家伙冷哼一声,就朝着后方跃了过去,试图避开我这一鼓作气的一剑。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等的就是他气势消弭的这一刹那! 他退我进,我直接发动掷剑术,一记火流星般的投掷砸了出去! 然后趁着他一个铁板桥闪避的机会,卸掉了大剑数百斤重负的我,瞬间就把速度爆发到了极限,一把拔出从琴魔手上缴获的鱼肠剑,对准他隆起的小腹就一剑捅了上去! 小巧玲珑的鱼肠剑,外表晶莹剔透,看起来没有多少威慑力,反倒像一件精美的工艺品更多过像杀人饮血的凶器。可它到底是出自天剑门师祖欧冶子之手的杰作,历史上又刺杀过无数的英雄豪杰,说是吹毛断发、杀人如麻,当真一点都不为过。 为了保证刺杀的效果,我没有逼出任何剑气,所有气劲都凝聚在短剑内,只求刺中阿修罗的身体,再爆发出最致命的杀伤。 可即使如此,在短剑及身之前,它本身的锋芒,就还是化作无形的力量,一层层地撕裂了阿修罗小腹上的皮袄,露出下面古铜色的肌肤来! 而我则像是找到了目标,对准那裸露的肌肤,狠狠地……刺下去! 第638章 天马流星剑 阿修罗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捂着滴血的小腹,缓缓地向前走来。 他走得很慢,每踏出一步,都会在脚下坚硬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宛如熔铸在地面上的一样。 一步,两步……他走得很慢,但我们之间的距离更短。没有多久,他就再次走进了和我交手的危险距离,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打量着我。 良久,他嘶哑地开口,说你好,很好。 他这种态度,让我感到一阵羞恼。 明明刚刚是我抢占了先机,成功摆了他一道。 尽管这家伙在鱼肠剑及身的时候,表现出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战斗本能,拼着撕裂伤口,也坚持要摆脱短剑的攻击范围,从而避开了我后续的爆发。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小爷伤了你,你还摆出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俯视嘴脸,这他妈是几个意思? 我气鼓鼓地撸起袖管,想要好好教教他什么是剑主的尊严,然而当我和他再度你来我往地交锋了几个回合,我突然感到有点撑不住了。 这家伙给人的感觉,就像草原上的孤狼,有种越是受伤,就越发凶残的特点,在我大小双剑合璧的疯狂打法下,他居然还能越战越勇,竟然拖着受伤的身体,反而慢慢扳回了局面,还把我生生压制了回来! 当两人之间的交手到了某个临界点之后,阿修罗赫然表现出了一举击溃我的野心。 他将手中黑乎乎的大剑往地上一指,顿时就有一股弥漫而隐蔽的阴寒剑气,顺着崩裂的地面蔓延过来,向着我的涌泉穴发动侵袭。 如果不是察觉得及时,迅速跳起躲开了这一剑,恐怕真的就被他的剑气入体了。可就算这样,我足部的经脉还是被这股剑气擦了一下,顿时两只脚就像冻僵了一样,原本灵动的身法也一下子就迟缓了下来。 我一边破口大骂阿修罗正路不走,尽搞歪门邪道,一边在他狂风暴雨般的追击中苦苦支撑,调动火焰真气驱逐侵入经脉的阴寒剑气。 好不容易撑过了这一波暗算,我刚刚喘过一口气,忽然又感觉到新一股同样的剑气,宛如地底潜伏的毒蛇,顺着地面朝我身上蔓延过来。 还没完了是吧? 我心中暗暗恼怒,只是这一次我却没有再躲。 我故意装得像是在激斗中没有发现这股剑气,其实却是用寒冰真气把自己周身的要穴统统封闭,然后任凭那些剑气包卷上来,把我全身覆盖。 只是外人不知道的是,这些剑气全部都被寒冰真气堵在了穴道外,不论如何冲撞,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只是皮肤表面会感觉到一阵阵的阴冷。 隐约带着黑雾般的阴寒剑气,在我的身上游走,不断想要闯入我的体内,最后连我的七窍都快被吞没。 这个时候,我就装出中招了的样子,双目无神,浑身动作僵硬,阿修罗显然对他这门暗算人的剑术有着充分的自信,明明之前已经失败过一次了,现在看我表现出麻木的征兆,只是少一犹豫,就大踏步地飞奔过来,想要一件斩杀我。 然而就在这时,我也陡然撕去了伪装,提剑长啸,一跃而起,然后在阿修罗变招之前,一剑斩出! 唰! 大宝剑和阿修罗那把形貌粗粝的大剑,以毫厘之差彼此错过。 而我和阿修罗也刹不住急冲的步子,瞬间错身而过,各自保持着挥剑斩出的姿势,背对背地出现在了对方原本站立的位置。 良久,我才听到身后阿修罗骂了一声娘,说你小子特么还有脸骂我无耻,你阴起人来好像也没见心慈手软。幸好老子早有准备。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面残破的护心镜,当啷一声扔在地上。 那护心镜精光闪烁,显然不是凡品,但是现在它的中央,却多出了一抹长长的剑痕,几乎将其齐中一分为二,已经彻底报废了。剑痕上带着隐隐的血色,正好对应阿修罗胸前慢慢渗出的血迹。 他刚刚就是用这一面护心镜,挡住了我必杀的一剑。 我轻咳了两声,不动声色地收起了腋下用来防御的鱼肠剑,又偷偷把已经吐到嗓子眼的一口血给强咽了回去,然后才笑笑说咱们大哥别说二哥,彼此彼此。 阿修罗回过身,摇了摇头,说现在我相信你是师父的徒弟了,你这个猥琐的打法,和她真是如出一辙。 我没有和诸葛若兰一起行走江湖的经历,所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猥琐,只好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阿修罗停了一会儿,没听到我接茬,又感慨说要不是你我各为其主,否则我还真想认下你这个师弟。 我一听有戏,连忙嚷嚷说师兄你现在回头还不晚,我做主了,天剑门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他瞪了我一眼,说屁!你连老子当年做了什么都不清楚,也敢胡乱承诺?算了……现在这些没用的屁话说了也没用,赶紧打完赶紧死,我们师兄弟两人正好可以送一个下去服侍师父她老人家。 我被他这种漠视生死,把下地府都当作玩笑的态度,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但心头却又有一股戾气陡然浮现! 你想服侍师父,你自己去不就好了?一走几十年,师父死的时候也没见你回来尽孝,现在在这里装腔作势算个卵?小爷我一路走来,都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叫你声师兄,那是给师父面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颗葱啦? 去死吧! 我不想再和这种活了几十上百年,心理扭曲的老怪物多说什么,直接一声怒吼,插好鱼肠,然后大宝剑幻化出无边剑影,朝着阿修罗当头斩下! 在这一刻,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突然从大宝剑从浮现而出。 极北深海玄冰的寒意、降龙木的龙威、太古巨兽骨髓孕育、又被炎阳之心强化过的鬼火、还有龙血琥珀的吸血能力…… 这些曾经熔炼过的天材地宝,在大宝剑中都以各种不同的技能,多少表现出来过,但这一次不一样,我蓦地有种明悟,这次触发的,极有可能是剑中从来没有开发出来过的一种天材地宝的功能! 天马汗血! 这一桩我得到得最早的五方奇物,除了在刚刚融入剑中的时候,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存在感,以至于我一直就以为,这货可能就是一个并没有什么卵用的辅助。 然而此刻,在我满心狂躁的牵引下,一股万马奔腾般的躁动感觉,忽然从大宝剑中浮现而出! 啊啊啊啊 …… 我仰天发出一阵疯狂的咆哮,接着在一瞬间斩出了上百剑! 此时此刻,不夸张地讲,我砍出的每一剑,都借鉴了暴剑术的破坏力。 如果是平时的话,恐怕这一百剑坚持不到一半,我就已经被暴剑术的伤害反噬,浑身肌肉、经脉爆裂而死了。 然而此刻,在天马汗血的神奇力量支撑下,我居然硬是以只比一剑稍多的消耗,就疯狂地砍出了上百剑来! 这就有点恐怖了。 在这种完全违背能量守恒的挂逼剑术支撑下,我斩出的每一剑,都化作一道快如闪电的虚影,掠向面露震惊之色的阿修罗。 他只手忙脚乱地挡了几剑,然后就被剩下的九十几剑瞬间淹没!大宝剑在我手中像是活过来一样,不断在虚空中划出无数的弧形和直线,掠过阿修罗身躯的每一个部位: 头、颈、身躯、手脚四肢、还有他手中的大剑…… 最后,我倒拖着大宝剑,一个极速的冲刺,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当我缓缓转身,目送着他的背影,阿修罗的声音才古怪地响了起来,这是什么剑术? 而随着他说话发出的震动,他手中的大剑,突然从剑尖开始寸寸碎裂,最后散落成一地的废铁片。 接着,他身上被我大剑掠过,看似完好无损的地方,也开始喷出一股一股的血雾。 我想了一想,重新转过身,也不去看他,只是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 就叫……天马流星剑吧! 呵呵,天马流星剑,好名字,真是贴切……放心吧,师父那里我会帮你转告她的,说你现在比我们都有出息了…… 阿修罗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笑声却越来越响亮。 然后,在一声仿佛积木垮塌般的闷响传来之后,突然再无任何声息传来。 只有一股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我知道,在我斩出那上百剑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被我碎尸万段了,只不过我的剑太快了,让他还能保持着形体上完整,只是当他开始大笑的时候,最终的崩解就已经彻底不可避免。 我不忍心去看这位师兄的惨状,在心里道了一声“谢谢”,然后大踏步地离开了这一片宛如修罗地狱般的沙场! 第639章 地狱边缘 阿修罗死了,但是附近的叛军士兵,却已经如丧考妣地向我发起了疯狂进攻。 所谓哀兵必胜,在阿修罗之死的刺激下,这些士兵每一个都忽然迸发出令人敬畏的力量来。 这样的力量,虽然还远远不足以威胁到我,或者任何一个先天高手,但却已经突破了他们身为普通人的潜能极限,让人叹为观止。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他们以必死之心犯上作乱,但我却知道,如果每一波叛军,都像我眼前这些汉子一样悍不畏死,那么这片土地的主宰权到底会花落谁家,只怕还正经不好说呢! 在又跨出一道拱门的瞬间,我一个背剑式,大宝剑在身后挡住了一柄陌刀用力劈下的刀锋。 我没有回头,只是反手一拽,就从身后拖过一个叛军士兵,再接一个过肩摔,就把他扔在了自己的脚下。 我仔细打量了两眼,发现这是一个无比年轻的士兵,坚毅的面容中,还带着几许稚气未脱。 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年前刚下山时的自己,一样的不自量力,一样的坚定不移。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本来应该在家中娶妻生子、安安稳稳度过余生的少年,居然会被残酷的战争卷入到沙场之上,甚至被训练成无情的杀戮机器……这狗日的战争!这活生生的地狱! 我将这个年轻的士兵一把掼在地上,一时有些恍惚,倒也没有记起再补上一剑,这让他有了存活的空间和时间。 然后,我站着,他躺着,两两对视。 然而面对我居高临下的俯瞰,他却没有半点屈服之意,而是用一种无比仇恨的眼神瞪着我。 我被他怨毒而充满恨意的眼神瞪着,尽管明知道就是一百个他捆在一起,也休想对我造成半点伤害,但我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猛地一阵抽搐,难受得翻江倒海,仿佛被人用毒针狠狠扎了一下,火辣辣的痛,又好像透心的凉。 我望着这个走入歧途还不自知的少年,叹了口气,下一刻,心中的怜悯已经被冻结成铁一样冷硬的寒冰。 我举起大剑,发泄似地狂吼了一声,然后用力地斫了下去! 如果换一个场合,我或许会尝试着和他谈一谈人生,聊一聊许多美好的东西,可是现在,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我不可能为了这个一个被叛军洗了脑的年轻人,就将整个大唐天下的安危都置于不顾! 既然一定要选择的话,那就让我陪着他一起下地狱吧! 或者,我们干脆就是生活在地狱之中! 大宝剑呼啸着落下,这时有一双不知道是谁的手从旁边伸出来,用力拖了那个年轻的士兵一把,想把他拉开。 可惜大宝剑的速度太快,他被拉开了致命的上半身,但他的一双腿脚却暴露在剑刃之下,毫无阻碍地被切了下来。 嗤嗤嗤,飞溅的鲜血喷了起来,落在我的眼睛里,鲜红一片的世界,让我又恍惚了一下,愈发疑心自己已经不在人世间,而是蓦然来到了另一个地狱一样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的人们有着和我们一样的面貌,但却满心暴戾,将杀戮化作了本能! 在我一愣神的瞬间,周围的叛军士兵们敏锐地抓住了机会,袭击片刻即至。 他们像疯了一样,争先恐后地把手中的陌刀向我身上搠了过来,乱箭亦如雨纷纷而落,霸道地占据了我身边的每一寸空间。 为了攻击到我,他们甚至都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人的生死,万箭齐发,仿佛不把我射成刺猬就誓不罢休。 而那些同样被囊括进攻击范围之内的士兵,面对这样的情况竟然也毫无怨言,反而不畏生死地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堵住我所有闪避的空隙! 疯了疯了……妈的,多大仇? 一支两支箭,我可以无视,但这么多箭一齐射过来,便是我也要头疼了。 如果里面再偷偷隐藏了几支破军弩,那可是会死人的啊! 我顾不得再去想自己的小心思,全力调动起大宝剑中木心液的生机来。 刹那间,一股汹涌澎湃的活力像潮水一样涌向我的四肢百骸。瞬息之间,我不但力量拔升了一个档次,如果仔细关注我身上的擦伤,就会发现它们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愈合着! 把自己的身体瞬间调整到一个完美的状态,然后我抬起大宝剑,着重护住自己头面部的要害,赶在万箭临身之前,像头蛮牛一样,一头撞向了前方的敌人! 全力狂奔起来的我,速度就算比之离弦的利箭也不稍差。 这一动起来,我身后飞来的箭矢立刻就被甩开,再也造不成什么伤害了。 而我前方的箭矢,则纷纷以双倍的力道,撞击在大宝剑的剑身上,继而又被我外放的护身罡气弹开。 顷刻间,只听一片丁零当啷的脆响,我冲过的地方,脚下落了一地折断的残箭,连绵不绝的撞击,把我的手都震得有些发麻了。 那些叛军士兵大概也没想到,我会用这种蛮不讲理的方式突破他们的防御。 通常我们常常听人说,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但是现在看到这些士兵们呆若木鸡的样子,我才突然明白,限制想象力因素,可远远不仅是贫穷,弱小也会。 比如现在的我,就是超脱他们想象之外的强大存在。 这样的认识,让我刚刚才因为杀戮而变得阴郁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可就在我沾沾自喜的时候,乐极生悲的事情发生了,我只觉得眼角的余光中,蓦地有黑影一闪,紧接着,我的护身罡气就是一阵剧烈的震荡,被什么东西撕裂了开来! 我低头一看,只见一支尾羽还在微微颤动的长箭,正钉在我的腰上,虽然入肉不深,但伤口处却血流不止! 打了这么久,我终于受到了实际的伤害! 妈的,这帮孙子果然有破军弩! 我面色一变,拔出鱼肠削掉了弩箭的箭杆,然后在伤口周围飞快地点了几下止血。 同为军方系统的一员,我可是清楚知道的,这种弩箭箭头的尾部,还带着凶残狠毒的狼牙倒刺。如果硬拔的话,倒刺勾连大块血肉一起被撕掉,到时候只怕会伤上加伤,这对于接下来还有要事要办的我来说,可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就算不能拔箭,我也决不能容忍这个暗中冷箭伤人的人,继续活下去了! 我面色一寒,眸射冷电,在人群中一扫,就找到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被我看到的时候,那个獐头鼠目的家伙正在手忙脚乱地收拾弓弩,打算偷偷摸摸地转移阵地逃走。 可跟我的眼神刚一对上,他立刻惊恐地大叫一声,连珍贵的破军弩也不要了,往地上一抛,转身拔腿就跑。 我没有因为他遗失破军弩会被重罚,就轻易放过这个伤到我的家伙,像这种危险又猥琐的家伙,多活在世上一分钟,都可能造成我终身的遗憾! 死! 没有太多犹豫,我一个纵跃,就追到了这个弩手的身后。 想在一个擅长轻功的先天高手眼皮子底下逃走,我该说你太自信了,还是太天真了呢? 我冷笑一声,弯腰如弓,蓄势待发。 下一刻,大宝剑只是稍微一顿,就带着风雷之声,猛然喷射出滚滚剑气,瞬间轰入到前方黑潮一般的军阵当中去了! 第640章 鬼蜮伎俩 轰! 长龙般的剑气杀入的一刹那,原本黑色海洋一样巍然不动的叛军阵营,就像陡然被泼上了热油的积雪,终于产生了一丝混乱和动摇。 下一刻,无数黑甲长刀的叛军士兵奋起反抗,发出激烈的战吼,一个又一个身影前赴后继地冲向剑气,仿佛要用血肉之躯阻挡它前进的势头。 可惜的是,他们不明白,我这一剑并非普通的攻击,而是一个接近先天巅峰的高手含恨一击。隔着先天壁垒的鸿沟,其间的差距早已不是人数能够填平的了。仅凭他们这些人,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了? 啊啊啊啊啊…… 霎时间,我的眼前就是一片血色腾飞。 无数被剑气削断了手脚甚至腰斩的士兵,俱都滚倒在地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么多人一起哀嚎,这样的景象,简直只有在地狱里才有!声浪之宏大尖锐,就连我一时不察之下,都差点被撞破了耳膜! 你奶奶个熊的! 我被震得摇晃了一下,揉了揉耳朵,视线越过修罗场一般的血色人群看去的时候,却差点连鼻子都没有气歪了去! 我不惜余力地斩出一剑,还伤到了这么多围观群众,图的是什么?还不就是想要以狮子搏兔之势,一举斩杀掉那个拿破军弩射我的猥琐男吗? 结果呢? 这家伙也不知道油滑到了什么地步,又或者是运气逆天,周围友军都死得差不多了,他却好死不死地避开了我的剑气,毫发未伤! 看到我又瞪向他,这家伙胆怯地一缩脖子,连个屁都不敢放,一转身继续埋头跑路! 别想跑! 我当然知道在这种乱军之中,一个拿破军弩射冷箭的弩手有多危险,因此就更加不想放他离开,大宝剑一指,便又疯狂地追了上去。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个不晓得是何来路的弩手,却是给我好好补了一堂步伐学的课程。 他的功力看着并不如何深厚,绝对速度自然也远远谈不上快,但就是滑溜,滑得像一条淤泥里钻来钻去的泥鳅。 在我追杀他的时候,周围的环境,无论是假山还是墙角,廊柱还是瀑布,甚至是同袍的身体,都仿佛能够成为他完美的掩体。 我一次又一次地举剑向他砍去,本以为十拿九稳的攻击,却一次又一次的落空。 这种“每次都差一点”的感觉,当真是让人抓狂! 如果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是一个和我旗鼓相当的先天高手,我或许还想得过去一点。偏偏这家伙还是一个连先天都不是的小武者,也这样把我玩弄于鼓掌之间,便更让我心中的杀意几乎沸腾了! 尤其是一追一逃跑了这么久以后,他大概心里也有了底,知道我奈何不了他了,再一次甩开我之后,竟然没有像之前那样抱头鼠窜,反而站在原地扭了扭屁股,挑衅起我来! 气红了眼的我愤然挥剑,一道模糊的半月形剑气飞出,刷的一声将他身后的一名叛军一分为二。 但这家伙被血溅了一身,脸上也露出受到惊吓的表情,可惜身子一扭,居然又以毫厘之差躲了过去。 如果到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家伙有问题,那就真是脑子有坑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老鼠一样的小个子弩手,和我还有不臣之枭一样,也是在轻功上有着独特理解的高手。 不同的是,不臣之枭走上了绝对速度的道路,凭借速度优势把敌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追求的是无伤的战斗;而我的轻功,则是将速度和力量融合起来,走的是力量和速度的互通之路,像骑兵一样借助冲击力杀敌;而这家伙嘛,他很可能走上了另一条和我们截然不同的路子,那就是闪避,方寸之间的极限闪避,把辗转腾挪的小巧功夫发挥到了极致,让人看得见摸不着! 这三条路,各有各的好处不能说谁更强一点,但是单以杀伤力而言,这个小矮子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我也是自恃艺高人胆大,连阿修罗这样的绝顶高手都败在了我手里,对于一些陷阱,就算有高手埋伏,也多少有了一力破之的自信。 特别还是这样一个箭法如神,还擅长躲避的家伙,我眼里就愈发地容不下他了!因为如果今天被他袭击的不是我,而是别的先天,很可能现在已经陨落了! 既然你们想引诱我上钩,那就别怪我把这个鱼饵先吞下去了! 凝望着那家伙嚣张的表情,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一咬牙,一口气追了上去。 就这样,我们一追一逃,在迷宫般的宫殿间越跑越远,越追越深。 我正沉浸在这种真气高速运转、奔跑如风的快感中不可自拔的时候,突然,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像一盆冰水当头落下,瞬间笼罩了我全身! 我脚下猛地一个急刹,然后就看到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在一股莫名威胁的刺激下,不由自主地一根根竖了起来! 我悚然抬头,环顾四方,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桀桀的怪笑声。 几道气息雄浑的身影,唰唰唰从四方的树上屋中假山后闪现出来,望着我叹息一声,说,居然能够提前察觉到我们的埋伏,倒也是个不俗的苗子了,可惜非要想不通,和主上作对,现在正是我们举大计的关键时刻,看来不除掉也不行了。好在这小子察觉得还是晚了点,已经跑不掉了。 这话一说,一直跑在我前面的矮子也猛地停止了腰板,一股宏大的气息从他身上轰然散发出来。 操,果然是在扮猪吃老虎! 我环顾四周的强敌,估摸着自己的脸色都已经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我只以为自己对抗一般的先天巅峰都不在话下了,但却没想到,晓月组织居然会如此重视我,一口气派出了这么多高手设伏想要杀我。 我仔细一数,光是露面了的高手就有五个人,个个气息雄浑,绝非一般的先天。 更无耻的是,那个小矮子虽然显露了真正实力,但却貌似不打算明刀明枪地和我干一场,他不知道在哪里掏掏摸摸,竟然又摸出一把破军弩来,然后冲着我龇牙一笑,当着我的面就开始装填起箭矢来。 我看得那叫一个目眦欲裂啊。 破军弩这种东西,随着使用者的不同,威胁也是水涨船高,一个先天高手拿着破军弩突突突,已经足以对我构成威胁了。 只是一般的高手自重身份,不会做这种事。 但我没想到晓月组织居然会这么不讲究,上来就是这种不按江湖规矩地搞法。 只是还不等我出言斥责他,猛然听到一声断喝,一个手持长枪的身影已经耐不住性子,瞬间杀到了我面前! 这一枪刺出的时机极其突兀,而且速度也是奇快无比,当真有种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的感觉。在那枪头的前方,所有的空气都被滔滔真气压缩、塌陷,形成一个个暗流涌动的旋涡,就连灼烈的阳光照进去,都被扭曲出一种阴暗幽深的感觉! 暗黑地狱落! 当枪头都已经出现在我眼前,这一枪主人的声音才后知后觉的传进我耳朵里。 我也是惊了一下,下意识地一冲,连续几个箭步蹿上了旁边的墙头,站稳的时候背上已经渗出了一片冷汗。 同时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刺出这一枪的人曾经应该是那种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猛将,一枪既出,融金裂石,排山倒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么多年一直蛰伏在晓月组织中,缺乏了战场的磨练,才让他的枪法出现了一丝不该有的破绽。 我正是抓住了这本不该出现的破绽,才成功脱身,否则正面挨上一枪,只怕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第641章 绝境脱身(上) 轰隆! 在我闪过这电光石火般的绝杀一枪的同时,从我身后突然传来了巨响和惨叫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只见那一条黑沉沉的大铁枪,在一瞬间仿佛成为了整个战场的焦点! 枪尖之处,滚滚劲气喷出而出,化作一条黑色的巨龙横扫八荒六合,洪流般冲击了正前方十丈以内的所有事物,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墙倒屋塌。 在我身后,本来还跟着很多不明真相的叛军士兵,结果我躲开了这一击,他们却在一个照面之内,就惨被卷入自己人的攻击中。 在一阵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这些可怜人惨叫着,浑身喷血,被枪劲捅成了千疮百孔的蜂窝状,继而更是像漫天飞散的稻草一样,直接被卷上半空,飞向了四面八方,留下道道惨烈的血痕。 被枪芒冲击过的区域内,战场瞬间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好机会! 见此情景,我只觉得心中大喜过望。 借着混乱人群的掩护,我已经逮住一个空隙轰然杀到! 大宝剑上燃起熊熊的蓝色火焰,铺天盖地,瞬间就如被泼上了火油一般,燎上了那长枪主人体外的护身罡气! 轰隆! 火光炸起,照亮了一张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的铁血面庞。 这是一个尽管布衣长枪、但也随时都能给人一种披坚执锐感觉的标准武将。 瞬息之间,我就和他全力对决了几招。 因为知道时间宝贵,所以直接用上了自己最强力的招式,大宝剑上烈火熊熊,火光之外,又有片片雪花飘舞,拖曳出道道剑影。 一人多高的巨大剑身,此时却被我玩出了鱼肠一样的灵活轻捷。滔滔如长江大河的剑气光影,从四面八方狂袭这位布衣武将。 真如易经中说的,地发杀机,龙蛇起陆。各种超脱了人间极境的神功绝学,在这一刻尽皆如流水般从我心间流过,又被我一一信手拈来,化作狂风暴雨,轰向对面的布衣武将。 而他如着实了得,尽管才刚刚刺出了天崩地裂般的一枪,浑身罡气稍显紊乱,但却把一杆黑铁长枪舞得虎虎生风,守得滴水不漏,稳扎稳打地接下了我的每一次突袭。 我们的每一次对撞,都会在人群中引发剧烈的气浪爆炸。 一股股暴风般的气浪,随着我们交战位置的移动,在乱军中轰然辐射蔓延开去。哪怕是百十来斤的壮汉,此时也都被这狂风吹得纷纷退步,滚倒在地,霎时间,这片宫苑中一片飞沙走石。 交手到十来招之后,我就已经知道事不可为了。 我原本的打算是在众人合围之前,先干掉一个,断其一指,出口恶气再走的。 但是这个布衣武将的武学造诣,却远在我的想象之外。他非但没有在我的强压下乱了阵脚,反而借着我的压力磨练自身,弥合了自己招式中原本的破绽,真不知道晓月组织到底是从哪里搜罗来这许多奇人异士的,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个时候,我看到周围的风沙中,已经有一道道气息雄浑的身影围了上来,顿时知道不能再恋战下去了。 可就在我抽身想走的时候,之前一直被我压着打的布衣武将突然狞笑一声,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话音未落,他的枪法风格突然一变。如果说之前是大开大合的夭矫飞龙,此刻就是狠毒阴柔的长蛇;如果说之前誓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冲击,那现在就是九曲十八弯的绵绵长河,百炼钢化作绕指柔,重重枪影顿时向我缠绕了上来,想要阻止我逃离的脚步。 我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事情要糟。 果不其然,就在我被他枪法缠住的一瞬间,太阳穴上突然一阵针刺般的疼痛,危机顷刻! 强烈的危机感应之下,我顾不得应对布衣武将绵绵而至的枪影,二话不说一埋头,几乎是贴着地面,从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中硬撞了出去! 下一刻,一只完全被毁灭之力包裹的巨锤从天而降,以毫厘之差擦过我的肩膀,砸在我刚刚站立的地方! 铁锤上包裹的毁灭性罡气,甚至把我背上的衣衫都瞬间震得粉碎!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我身后响起,一块飞溅起来的碎石好死不死地撞在我的后脑勺上,疼得我眼前一阵阵发黑。 不过我也知道,现在不是晕过去的时候,不然我提起来的这口气一泄,恐怕就真的要被他们永远留在这里了。 我狠狠一咬舌尖,用剧痛让自己振奋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飞逃,才刚一起步,又是一道磅礴的攻击落下,另一道被罡气包裹的身影,再次被我险之又险地躲过,撞进旁边的园林灌木中。 他可怕的力量立刻在茂密的灌木中激起了连环大爆炸,原本被修剪成篱笆形状的树木,被这个身影生生犁出一条长长的沟壑,大片大片的枝叶被鼓荡的劲气炸成齑粉,再卷上天空,纷纷扬扬地仿佛下了一场叶雨。 众人合力攻击掀起的狂风,从我身后吹来,推动着我拼命奔跑。 风水轮流转,我没想到这才一转眼的时间,我就从追杀的一方,变成了被狼狈追杀的一方,果然是现世报还得快。 身后不时传来一阵阵阴测测的笑声,我听得出这正是属于那个被我追了一路的小矮子。 然而他在尽情地小人得意,我气得半死却连头也不敢回,只能凭借着感知,疯狂地转折、躲闪。 因为一支支长箭,正从他手中的破军弩中不断射出,上面蕴含着混乱而致命的力量,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威胁感。 好几次,都是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把我串了糖葫芦! 这一刹那,我感觉身体上像是被电击了一样,从尾椎到头皮,都是一阵阵地发麻。自从出道以来,我经历了那么多的危险,却从未如今天一般,闻到如此浓烈的死亡味道! 第642章 绝境脱身(下) 散发着腐臭呼吸的死神,此刻就像正站在我的身后狞笑,随时准备收割我的生命。 但就是这种千钧一发的氛围,却越发激励起我求生的斗志。 我脑中灵光一闪,陡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然后人剑合一,瞬间蹿出,一头扎进旁边茂密的树林之中。 我是深知破军弩的杀伤力的,正面挨上一箭,先天高手都扛不住。 而那个小矮子本身又是遁逃身法的大行家,我好几次的闪避路线就是被他预测出来的。 如果不是慧剑术神妙,提前一步分析出了他的攻击意图,每每在他长箭离弦的那一刻,再次强行变向,恐怕光是他一人,就足以让我陨落在这里。 为今之计,也就只有逃入到旁边茂密的树林和假山之间,借着复杂地形的掩护,看能不能抢得一线生机了。 否则再沿着这些皇宫修建时既定的道路跑下去,我迟早都是死路一条! 果不其然,晓月组织诸人大概也没想到,我放着现成的好路不走,哪里崎岖往哪里走,一时不适应之下,各种攻击纷纷落在我身后,虽然炸得枝叶纷飞,但却对我造不成什么伤害了。 尤其是小矮子那致命的长箭,有了诸多山石林木的阻隔,大概是由于不好找目标的缘故,已经好一会儿没有飞过来了。 这着实让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其他人的攻击都好说,就算是面对面地群殴,我也有足够的自信脱身,唯独破军弩射出的长箭神出鬼没,即使是我遇上了,也要出一身冷汗。 只是这样的逃避也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当身后的敌人再一次适应了我的逃遁路线之后,我所面临的局面又重新变得艰险起来。 终于,在一个假山遍布的园林中,我再一次被身后穷追不舍的六大先天给堵了个正着! 轰隆! 最先追上来的,还是布衣武将的铁枪,这家伙似乎习惯了战阵中大开大合的冲锋,即使没有战马,依然掀起了无边烟尘,人枪合一,直接从旁边的假山上坠落下来,把离我不远的地面直接轰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来! 我被他这宛如神兵天降的一击,直接吓出了一身冷汗。鼻端都是钢铁和空气剧烈摩擦之后发出的那种钢铁燃烧的铁腥味。 但我却丝毫不敢停步,因为紧随在布衣武将之后,第二道身影、第三道身影、第四道身影……他们都接连不断地向我发起了进攻! 而且距离一次比一次近,局面也一次比一次危险! 等到最后收官的小矮子一箭射出,那箭矢几乎是以微末的差距,擦着我的头皮掠过,头发都被射断了好些,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刀剑砍落的声音在混乱的皇宫内院中回荡,我被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亡了命地疯狂奔跑。 在我身后,源源不绝的攻击还在不断袭来。 砰砰砰,连绵的爆鸣声中,一棵棵大树都在不停地摧折、爆裂,暴风般的真气洪流紧追在我身后,又都被我以毫厘之差一一闪过。 不过我也知道,尽管一时无忧,但我以一对六,绝对坚持不了多久的,身后的追兵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因此虽然攻击始终没有落实,但他们都没有一点气馁的情绪,还在疯狂地追杀着。 被追得急了,我一头向着一座假山全速冲锋了过去。 我自问以我的轻功,完全可以在撞山前的一刹那,从山顶翻越躲过,但晓月组织的高手们,就未必有这个能力了。他们的应对,要么是提前减速,要么就只能直来直去地撞上去,无论他们选择哪一种,都会为我赢得大把逃脱的时间。而唯一能够在轻功上和我一较高下的小矮子,现在还在数十丈之外,不紧不慢地装填着箭矢,就算给他插上一对翅膀,也休想及时赶过来了! 我计划的前半部分的确实很成功,除了布衣武将一头撞上假山,撞得碎石烟尘滚滚之外,其他人都只能面色愤然地停住了脚步。期间顺便还闪过了小矮子射出的破军弩,彻底消除了后顾之忧。 可就在我翻越山顶的一瞬间,异变突起! 几乎就在我心生警兆的同时,一支精铁长箭却宛如穿越了虚空,瞬间出现在我背后! 这一次,我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真是避无可避了,危急关头,我奋起全部的力量,把大宝剑用力顶在身后。 下一刻,只听咚的一声巨响,仿佛敲响了索命的丧钟。我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隐约间,像是有什么金铁之物彻底爆碎了开来。那一支长箭从箭头开始,在巨大的冲击力的作用下寸寸破碎,碎片在余劲的驱使下去势不改,都深深地扎进我后背! 哇! 我只觉得后背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接着箭枝上附带的余劲侵袭脏腑,被先天真气淬炼过的内脏,也顶不住如此恐怖的暴力,瞬间受创。 我一口鲜血就凌空喷了出来! 鲜血在空中化作血雾,遮蔽了我的视野,而我也彻底失去了平衡,直接被金属碎片和罡气余波混合的洪流斜斜轰飞了出去! 讲道理,挨了这一击之后,我整个人都懵逼了,因为我从来都不知道,破军弩这种大杀器竟然还可以连发的!而能造成如此恐怖的伤害,除了破军弩之外,我又实在不作第二种东西想! 可当我在百忙中抽空回头一看,差点气得连浑身的疼痛都忘记了! 因为我正看到那小矮子一手举着一支破军弩,正冲着我露出一个小人得志的猥琐微笑! 草泥马,弩弓双持?还有这种操作?! 在狂怒和剧痛的刺激下,我冲着小矮子竖起一根中指,心中也是极其不服:你越是想要小爷死,小爷就越是要撞出一条生路给你看看! 当下我陡然激发出大宝剑中全部的生机,强行把五劳七伤的内伤给压抑下去,然后借着他这股攻击的冲力,奋起全身的力气,一鼓作气冲向了前方。 在最后翻过山头的瞬间,我眼前看到的,是一群先天高手无比震惊的表情。 第643章 误伤 哼,想不到小爷受了伤还能起飞吧? 回想着最后摆脱追击时,小矮子他们脸上错愕暴怒的表情,我心中就是一阵快意。 我没敢停下脚步,还是在宫廷中漫无目的地狂奔着,密集的树丛、灌木、假山、回廊,像是自己长了腿一样,飞快地向我身后倒退而去。 只是当心中的嘚瑟退去之后,那股被大宝剑生机强行镇压下来的伤势,也终于开始剧烈地发作出来。 在奔跑的震荡下,我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嗓子眼里都是腥甜的鲜血味道。 先天高手配上破军弩,确实已经强悍到一个无与伦比的地步。 小矮子借着破军弩射入我体内的罡气,正在猛烈地折磨着我。 如果不是我经历了降龙木的淬炼,肉体和精神都坚韧无比,大宝剑中源源不绝的生机,也在和那股罡气做着拉锯式的残酷争斗: 每当我的内脏被罡气破坏一点,大宝剑中涌入的生机就会再修复一点。这个过程固然无限地扩大了我的痛苦,可要不是它的存在,恐怕我早就已经支撑不下去,现在只怕连行走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在脱离了晓月六人的视野之后,那种宛如芒刺在背的危机感已经消失。 显然他们也知道,一个脱离了视线的先天高手有多难杀。 没有小矮子的破军弩威胁,他们已经错过了取走我性命的最佳时机,所以八成已经放弃了追杀的行动。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能保证,在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情况下,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不然不要说一两成的几率,哪怕只是百分之一,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一旦倒霉到撞上,那绝对就难逃一死! 这皇宫中大概是为了营造那种曲水流觞的意境,除了假山之外,还引来活水,人工制造了许多湖泊和溪流。 在路过一处深潭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已经没法再支撑下去,没奈何只得飞身而起,一头扎进了这水潭之中。 然后顺着潭底,又摸到附近一座假山的底部,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可以把头部露出水面的空隙,就这么盘坐在水中,开始处理起自己身上的伤势来。 因为害怕散发出去的血迹会暴露自己的位置,而且背上的伤口我自己也不好处理,所以我并没有尝试拔除插入脊背的箭矢碎片,只是简单地运功封闭了伤口,就任由它们留在我的身体里了。 尽管每次一动,我都会感到背上钻心一样的疼痛,但是好歹暂时不会造成什么大的麻烦了。 真正棘手的,反而是脏腑在冲击下受到的伤害。 先前情势紧急,没有查看还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得空,在先天高手对于脏腑的敏锐控制力下,略微一感应,我才后怕地发现,自己几乎所有的脏腑都出现了内出血的情况,一些靠近背部的脏器甚至还发生了局部破裂。 伤势之严重,绝非我之前想象的那么轻,而是已经严重到了刻不容缓、必须立刻着手处理的程度! 因为事关内脏,我也不敢孟浪,只是小心翼翼地调动真气,去围剿那股像是拥有自己的生命、此刻依然在我体内四处乱窜搞破坏的罡气,让空出手来的生机力量,可以专心致志地修复内脏上的伤口。 一心一意疗伤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当我初步稳定下伤势的时候,我从石缝里看出去的时候,发现日头已经西斜,余晖照射在飞檐勾栏的皇宫中,在湖面上投射出无数光怪陆离的光影。 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游出去,而是伸出鱼肠剑,以光滑的剑面作为镜子,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在确定了没有人埋伏之后,我还是谨慎地等到了日头彻底落山,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我才再一次潜伏到潭底,朝着一边满是灌木的湖岸上潜伏了过去。 有了这些灌木的掩护,我才能天衣无缝地完成一次完美的逃逸。 反正已经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也不在乎多这一会会儿了。 尤其是连续吃亏之后,我已经不敢再大意了,身上的伤势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小觑了天下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过这世上的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就在于它们本身就是无法意料的。这个我满以为完美无缺的潜逃计划,在第一环上就出现了破绽。 我因为不会游泳,只能像一只螃蟹一样,扒拉着湖底的石块慢慢前进。 好在有大宝剑作为压身之物,也不虞会突然浮上去暴露了行踪。 事实上,我从小就一直认为,我学不会游泳不是因为我的智商有问题,而是大宝剑应该要背了大半的锅去。 我从湖底潜到岸边的时候,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隔着湖水的阻隔,看不清外面的动静。 不过因为湖边的情况是早就观察好的,我相信自己也不会这么倒霉,就这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在我要冒头的地方,就会遇上人来。 可事情偏偏就是这么的巧,在出水的那一刹那,我因为逃出生天,心情稍微激动了一点,动静略大。 结果下一刻,我突然听到自己头顶上响起,一阵受惊的轻呼,是个女人,声音还非常耳熟。 然后还不等我想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猛然就听到破风之声大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威胁感像天塌一样覆盖了下来! 卧槽! 我再也顾不得多想,拔出大宝剑往头上一挡。 紧接着,只听咚的一声,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轰入水底,刚刚才稳定下来的伤势,又在这一记重击的打压下彻底爆发出来,背上的伤口迸裂,和我嘴里喷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染红了湖水。 交手的一刹那,我隐约还听到一个潇潇的得意洋洋地大叫: 哼!晓月的垃圾,任凭你们奸猾似鬼,在水底都安置了埋伏,也依然逃不脱本姑娘的手段啊哈哈哈哈……咦,不对,刚刚那把剑,好眼熟啊!不好!艾玛张劫,你等等,我这就来救你啊…… 我在水下听得又是一阵气闷,只是这时候,我因为伤势爆发,已经彻底无力自救了。 在任由自己向着水底缓缓沉下去的时候,我听到了潇潇惊慌失措跳入水中的声音。 在被她拉住胳膊向上拖去的一刹那,我脑海只回荡着一个念头: 妈的,千方百计跑到这里,敌人没打死我……却差点被这丫头给干掉了,我他妈冤不冤啊!? 第644章 男女搭配 像条死狗一样被潇潇捞上来以后,我心里有气,闭着眼睛不言不语装死。 我本来是打定主意不骗到一次人工呼吸,就绝对不起来了,但是等了一下,发现还没有动静,我偷偷睁开眼睛,看到潇潇就抱膝坐在我旁边,明亮的月光从树梢上洒落下来,照亮她美丽的眸子。 只是在她绝美的容颜上,此刻却写满了倦色,望向湖面的眼神里也满是忧虑和疲惫。 很显然,在我疗伤的一个白天里,外面的局势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变化,而且应该经历了很激烈的战斗,不然她不会是这副模样。 我想到还不知道藏在哪里炼化英王内力的洗月山主,顿时如坐针毡,再也躺不下去了。 我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扶着潇潇的香肩问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潇潇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说终于不装死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她拍了拍自己身前的地面,说坐过来吧,我帮你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边疗伤边说吧。 我依言走上去,她柔软的小手立刻就贴了上来。 我本来还以为自己能领略一番香艳疗伤的福利,但我却忘了一件事,这丫头在六扇门的时候,就是仵作而不是大夫。她以前的整治对象,可都是不会开口喊痛的啊! 所以我转眼就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厉惨叫! 哎哟卧槽…… 她拔出箭矢碎片的动作我就不说了。 那简直就跟割肉刮骨差不多,每拔出一块碎片,我就压抑不住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更疯狂的是,她运气帮我治疗内伤的时候,也同样发挥出了魔教教主的雷厉风行来,天魔宝典的真气直接在我的脏腑中攻城略地。 小矮子箭上的罡气够凶残了的吧?但在她面前,简直就像是耗子遇上猫。 我顾忌自己身体的损伤,只是把这些流窜作案的罡气圈禁起来,就暂时束手无策了,只能留待以后慢慢消解。 然而潇潇一接手,顿时就发挥出了侵略如火一击必杀的风格,她的真气所过之处,小矮子的罡气顿时溃不成军,就算偶有抵抗顽强一点的地方,也是一鼓作气加力一冲,就给轰散了去。 只是这种简单粗暴的玩法,可就苦了我啊! 我第一次切身明白了五内俱焚是什么感觉,脏腑震动受伤,那血就跟不要钱一样,一口一口哇哇地往外吐。 好不容易让她把我的内外伤都清理了一遍,我浑身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几乎都虚脱了。 不过说也奇怪, 没有了箭矢碎片和异种罡气的滋扰,我身上的伤势,在降龙木生机和冰火真气的双重滋养下,加速愈合了起来。 看到没,这叫长痛不如短痛。 潇潇得意洋洋地一拍我的肩膀,痛的我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我找她要了一些干粮,我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在应付晓月六人组追杀的时候,就都已经抛弃完了。 然后我一边吃,一边让她把现下的局面跟我讲一讲。 其实在刚刚疗伤的时候,其实她就已经大致介绍了一遍了,可惜当时我痛得跟个傻子一样,哪里有闲心去听那么多? 这时直到伤势稳定下来,我才终于可以认真分析起目下的局势。 原来在我们第一波进入的人被冲散之后,我们这边后续的援军也慢慢组织了起来。 长安毕竟是大唐的帝都,是整个统治阶级的核心。即使已经遭遇过一次晓月组织的刺杀,但是忠于大唐的官员还是占据了绝大多数。而我们这一边的力量,也远非晓月组织那偷渡过来一些人可比。 在后续的援兵帮助下,第一批攻入皇城的先天高手们终于稳住了局面,并且把战线一步步向前推进,现在的皇城中,依旧处处烽火狼烟。 现在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到底是我们先一步把洗月山主挖出来,还是他抢在我们前面功成出关了。如果真的让他功力尽复,恐怕长安城中还没有人能治得住他。 说到最后,潇潇有些忧虑地总结了一句。 我正要接茬,把自己的遭遇讲给她听的时候,突然耳边一阵嘈杂,从不远处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潇潇侧耳一听,然后白了我一眼,说是叛军的人,估计是被你刚刚的惨叫声吸引过来的。 我老脸一红,说起来已经是老江湖了,还叫得那么大声,确实比较丢人。 不过潇潇的手法,也真是不叫不行啊! 讲道理,谁用谁知道! 随着叛军的搜索队伍越来越近,潇潇也顾不上继续挤兑我,站起来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收拾了他们。 我抓起大宝剑,就跟她一起站了起来,冷笑几声,说一起去吧,正好我想补补血了。 我这一整个白天吃尽了苦头,现在正是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的时候,有了这么长时间的疗伤,我的外伤早已结痂,内伤也恢复了八九成。 听着越来越近的人声,我一把扯掉自己身上残破的衣衫,直接在月光下裸露出自己满是肌肉和伤痕的上半身,然后挥舞着大宝剑就迎了上去。 在我身后,潇潇嘟哝了一句流氓,接着却快步走到了我身边。 我知道,她这是担忧我伤势还没有大好,不能应付激烈的战斗,但又怕冲到前面会伤了我的自尊心,才很体贴地选了这么一个肩并肩的身位。 我心中感动,冲她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 她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出现给了我多大的信心。 孤军奋战了一整天,现在陡然看到她这么一个熟悉并且可以依靠的人,那种安心的感觉,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所无法体会的。 尽管有且只有她一个,但还是让我心神大定。 别的不说,如果白天面对晓月六人组的时候,能有她在旁边和我联手,以二对六,就算依旧不敌,我也绝对不会被追杀得那么惨。 而她带来的消息,更是让我知道,我们还没有输。我在湖底时最担心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外面我们的人依然在有条不紊地清剿着叛军和晓月组织的势力。 这让我凭空生出许多希望和勇气来。 我们快步向前,在灌木丛中没走多远,就看到一群拿着火把刀枪的叛军,出现在面前。 明晃晃的钢刀倒映着火光,把他们衬托得凶神恶煞一般。不过看在我和潇潇眼里,我们环顾四周,又对视一眼,却是同时露出了笑容。 没有晓月组织的人。 那么……小绵羊们,你们准备好接受来自先天高手的屠杀了吗? 第645章 杀敌不累 找上门来的叛军们,一看到我们,就立马露出了凶残的嘴脸。 我抢先出手,一剑挡开凶猛扑上来的叛军,剑上反馈回来的孱弱力量 ,顿时让我本来还有些虚弱的身体里,凭空生出一股力量来。 你还真别说,恃强凌弱这种事,总是会让人觉得心里踏实的。 而在我之后,潇潇身姿摇曳,步伐连连加速,竟然一个冲刺,就冲到了人群中央,然后娇叱一声:倒! 她的声音里明显用上了魔门音功的法门,有着令行禁止的威严,一声断喝才刚刚落定,周围的叛军士兵顿时就像喝醉酒一样,踉踉跄跄地行走撞击着,然后纷纷扑倒在地。 她这一嗓子天魔音中蕴含的功力并不多,又扩散到极大的范围里,如果用来对付高手,能让人一愣神,那已经是了不起的战果了。 然而用在这些普通人身上,却有着别的武功难于比拟的奇效。 趁着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潇潇一声娇喝吸引的瞬间,我手中大剑上灿烂清幽的鬼火骤然腾起,我跳进人群一个半月斩,大剑在身前划出大半个圆圈,凄美的火光瞬间撕裂黑暗,留下的残影都仿佛能把人的双眸灼痛! 所有受了我这一剑的叛军士兵,尽皆浑身起火,惨叫着向后退去,倒退的过程中,他们又碰撞引燃了更多的同袍。 他们身上的布料和抹了油脂的皮甲,就是最好的助燃材料。 转眼之间,我眼前就化作一片地狱般的火海。 大部分的叛军,都被这地狱一样的景象吓住,但还是有那么一撮悍不畏死的死硬分子,用陌刀拨开同袍燃烧的身体,咬牙冲到了我的面前。 这让我蓦然有了一种被触犯了尊严的愤怒。 先天高手就不要面子的啊?老子都搞出这么大的场面了,你们还表现得一点都不怕我,这是要让我情何以堪? 小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左手猛地拔出腰间的鱼肠短剑,右手大宝剑片刻不离,双剑合璧之下,瞬间爆发出可怕的杀伤力来。 在火光的映照下,我的双剑显得越发绚烂,银光和绿光,宛如卷起一场白金和翡翠的风暴,所过之处,叛军的肢体就像被石磨碾过,顷刻碎了一地。 这般在人群里一通好杀之后,我的心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越发提高了戒备。 因为我知道,晓月组织死而不僵,绝不可能任由我们这么屠杀他们麾下的士兵,当我杀掉的人多到一定数目的时候,就一定会有问询赶来的高手出面阻止我。 那个时候,才是我真正复仇的高潮,不然尽杀点这普通人有什么意思?杀掉一百个,都远不如干掉一个先天能让晓月组织来得肉痛! 果然,我肆无忌惮的杀戮并没有能持续多久,当我大剑再次掠过一名叛军的头颅,而左手鱼肠也顺势捅入另一人胸膛的时候,一直在不远处游走、为我望风掠阵的潇潇突然冲我喊了一声: 张劫。 这句话没头没尾,就一个名字,如果是一般人听了,最多啊一声,然后还要等待下文。 但我和她早已是心有灵犀,立刻会意地应了一声,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蝙蝠样的身影正从夜色深处飞掠而来,居高临下,一掌拍向我的头颅。 我心下大为震怒,脚不踏实地,无处借力,正是先天对决中最大的忌讳之一。对方选择了这样的出手方式,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唿哨一声,干脆地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月光下,有青光一闪,大宝剑飞起,宛如战场上床弩射出的利箭,迎面撞向飞身下击的身影。 那人身在半空,被我这去势猛恶的一剑吓得不轻,啊地大叫一声,周身真气居然当空凝聚成一只半透明的大手,想要来擒拿我的大宝剑。 可惜这是我的含恨一击,在大宝剑没入那真气大手的五指之间的一瞬间,我突然狂吼一声,滚滚真气顺着大宝剑后的金丝灌入剑中,轰的一声,熊熊燃烧的鬼火立刻引燃了那一只真气大手,将其化作一只栩栩如生的火焰手掌。 下一秒,我一抖大宝剑后的金丝,那只火焰大手被轰然炸得粉碎,势如破竹的大宝剑从漫天火星中冲出,余势不衰,继续撞向来人。 只是有了真气大手的一阻,那人也终于学乖,一个千斤坠落地,在旁边的房檐上借到了力量,闪向一边,大宝剑轰隆一声砸垮了一角宫殿,烟尘和火焰四散横飞。 吼…… 我没有忙于去收回大宝剑,而是再度大吼一声,为自己提气。 然后从已经被我杀寒了胆的人群中扑出,手中鱼肠剑泛着寒光,追着来袭者的后路,一剑捅了出去! 和以前大宝剑是我唯一的兵器不同,自从在琴魔手里缴获了鱼肠剑之后,这柄祖师欧冶子的杰作,已经成为和大宝剑互补的完美搭档,因为同出天剑门铸剑师之手,它和我的真气同样能完美契合,虽然没有大宝剑那种宛如心灵相通的感觉,但也足以应付大多数大剑脱手时的应急之用了。 有了它,我才能更加放心大胆地把掷剑术当作一门普通武学来使用。如果换了以前,不到绝杀的时候,我是绝对不敢一开场就把大宝剑给扔出去的,毕竟空手的我,至少比持械时弱了一个档次。 同时,在另一个方向,潇潇也跟我极有默契地动了起来,身形一绕,截断了那人前方的去路,正好和我形成了包抄夹击之势。 来人感觉到我们的威胁,居然还能不慌不忙地冷笑一声,说两个得意忘形的小辈,既然你们自寻死路,那我这个前辈说不得就只有成全你们了。 这声音我听着耳熟,可惜还不等我想起这人是谁,他已经平伸出双手,五指虚合,一前一后,同时对着我和潇潇虚虚一攥! 看到这一招,再透过周围的火光,我终于看清了这个来袭者的模样,忍不住脱口叫道: 是你?! 这个使用真气大手的家伙,可不正是上午围攻我的六个人之一吗? 当时他在人群里参与攻击,攻势也并不凌厉,并没有布衣武将和小矮子的弩箭来的抢眼,但是现在回忆起来,我才发现他的真气大手作为控制技的时候,也曾给我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现在风水轮流转,这家伙居然落单了。 大概是被我跑掉以后,他们六个人也必须分散支援其他战场吧。 可这不正是老天爷把他送到我面前,让我可以好好报仇雪恨的机会吗? 天予不取,必遭其咎啊! 第646章 错乱的剑心(上) 面对我极端仇恨的怒喝,这个面容古朴清癯的中年人,却像是早已认出了我。 他冷笑着我,上午让你逃过一劫,不好好藏起来跪谢天恩,想不到现在居然还敢出来送死,真以为自己有几条命可以挥霍? 我被他的话气得怒不可遏,反唇相讥说既然小爷没死,那现在就轮到你死了。我不是针对谁,你们这帮人如果不靠人多取胜的话,就都是垃圾! 火光下,中年男人闻言,脸上也蓦然浮上一抹青气,咬牙笑了两声,说我凌珲自从出道以来,还没有小辈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你是第一个。 这时话音未落,潇潇已经鬼魅般出现在凌珲身后, 素手一探,带着连绵阴翳的低沉雷鸣,直取他背心。 同时嘴里冷笑道,放心吧,他是第一个,那我就是最后一个……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妈卖批的,本姑娘的男人你也敢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潇潇这话说得我心头一暖,又是一阵感动。 她说什么来着?说我是她的男人哦! 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在心疼我身上的伤。 刚刚凭借我和凌珲的对话,以她的聪明才智,不难推断出,眼前这家伙,就是我身上伤势的始作俑者。 现在只看她出手狠辣凌厉的样子,甚至还难得的爆了粗口,就知道这丫头是动了真怒,为了帮我报仇,恨不得将凌珲当场一击毙命! 只是凌珲能被晓月组织派出来杀我,自然也不是好惹的,面对我和潇潇的合击,他居然抢先一步,把大宝剑抢到了手里,然后也不知道这家伙做了什么,竟然强行镇压了我和大宝剑之间的真气感应,挥剑一挡,架住了我和潇潇的攻击。 看着被凌珲抓在手里的大宝剑,我彻底暴走了,有种自己女人被玷污的愤怒。 这一刻,我丹田里的真气和怒火一起沸腾了起来,我紧紧握住鱼肠剑的剑柄,狠狠一戳! 潇潇也感觉到我的愤怒,配合着发起了攻击。 三股先天级别的磅礴真气,瞬间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 凌珲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坚韧,他再次扛住了我们的攻击,纹丝不动。 不过巨大的力量还是引发了连环殉爆,恐怖的力量波动,瞬间影响到了周围的一切,空气、大地、一切的一切……我们脚下坚硬的石块上,骤然生出绵延十余丈的裂纹,然后像千层饼一样轰然爆碎。 大宝剑成为了为虎作伥的凶器,挥洒出极为恐怖的破坏力,震得我和潇潇连连后退。 而没有了坚实的地面卸力,凌珲 也终于再也无法立足,直接被震得腾空而起。 虽说在先天高手的手中,任何兵器使用起来都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大宝剑的重量和尺寸,还是超过了一般兵器的范畴,这种源于本质上的不适应,让凌珲娴熟的身法出现了一个短暂到几乎无法捕捉的破绽。 轰! 在他身下,大地裂开,泥土像喷泉一样冲上天空。 而我这趁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扑杀上去,想要毕其功于一役。短短片刻之间,我和凌珲就脚步落地地交手了七八个回合,却始终没能如愿拿下他来。 这家伙实在是太稳了! 在配合其他人追杀我的时候,我还一度以为他是一个修习辅助功法的先天强者,单对单不足为惧。 然而此时当他一剑在手,我才惊讶地发现,他并非不擅长进攻,而很可能只是运气不够好,没有找到一柄能够支持他全力发挥杀伤力的兵器。毕竟在江湖中,神兵利器这种东西,一直就处于可遇而不可求的地步,就算是先天高手,也做不到人手一把的。 而我一步走错,抛出了大宝剑,却正好给了他一个酣畅淋漓证明自己的机会。 面对我和潇潇的双面夹击,他竟然一点都不在乎,不慌不忙地接下了我们的所有攻势,甚至偶尔还能打一打防守反击,将我们两人逼得手忙脚乱。 难道晓月组织中都是这样的变态吗…… 我在气馁之余,也更加坚定了一定要夺回大宝剑的信心。 这不光关系大宝剑的主权问题,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么一把神剑在手,凌珲等于是如虎添翼,他一日不死,那还不知道我们一方有多少弟兄要遭了他的毒手! 仿佛是同样想通了这一点,潇潇的表情也陡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指凌珲,大喝一声,张劫,帮我缠住他五个呼吸的时间!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她要放大招了,连忙蹂身而上,使出了贴身短打的工夫,死死缠住了凌珲。 五秒的时间稍纵即逝,转眼之后,就听到潇潇再次大声提醒我闪开,同一时间,我也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感觉,把我和凌珲一起笼罩在内,仿佛随时就会爆发出来。 我连忙就地一滚,放弃了缠斗,飞快地闪出了这股危机笼罩的范围。 下一刻,只听狂风呼啸,一股排山倒海的笔直拳劲轰然而下,擦着我的身子轰击到了凌珲身上! 轰! 一团伞状的烟云以凌珲为中心,陡然绽放在月光下。 然而等到烟尘散尽,我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即使这么强悍的一拳,居然也没能奈何得了凌珲,他把大宝剑扛在面前,尽管被潇潇蓄势而发的一拳轰得灰头土脸,嘴角都溢出了鲜血,但是眼神中依然闪耀着危险而锋利的光芒,显然并没有丧失战斗力。 在我身后,潇潇从半空中落下,或许是刚刚那一击消耗了大量元气的缘故,小脸有些苍白。 我没想到,潇潇看着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竟然也有如此暴烈的杀招,单以威力论,刚刚她那一拳,已经不下于我手拿大宝剑劈出的暴剑术了。 我更没想到的是,就是如此强悍的攻击,竟然还是没能拿得下凌珲来。 这个早先被我小看了一筹的男人,果然也不是什么简单之辈,全力发挥之下的他,简直强得可怕! 第647章 错乱的剑心(下) 就在我被凌珲表现出的顽强战斗力震惊的时候,旁边潇潇突然用力拉了我一把。 我被巨大的力量直接拖倒在地,但我却顾不上责怪,因为就在我倒地的一瞬间,凌珲突出一剑,发起了反击。 大宝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擦着我的鼻尖掠过,想来如果不是潇潇眼疾手快拉了我一把,我可能就要和过去殒命在这把剑下的无数人一样,被齐腰斩成两段了。 我被潇潇扯着,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再爬起来的时候,背上渗出的冷汗都和泥土混在一起去了,黏糊糊的一片。 不过我这个狼狈的形象却没有被潇潇看在眼里,她全神贯注地盯着正在缓缓收剑的灵魂,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说劫,我顶一下,不用太久,一盏茶的时间就够了。然后我来替你。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我知道她一定不会害我,而且现在也不是详细询问的时候。 长久以来养成的信任,让我没有多话,就点点头说好,一盏茶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多争取一会儿。 她说不用,够了。 我没有再多话,从地下翻身而起,拔出鱼肠剑,挡在潇潇面前,迎上了仗剑杀到的凌珲。 这个男人真的是强,功法也极其罕见,在和我接战的一刹那,我能看到他身边有几乎实质化的剑气环绕,但是随着他出手的时候大吼一声,这些云气一样的剑气,竟然直接化作一股旋风,倒灌入他的天灵盖之中去了,而他整个人的气势,也在一瞬间暴涨。 他随手一挥剑间,地上就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剑痕。 我一跃而出,在他劈出第二剑的时候,鱼肠一闪,瞬间插向他的手腕。 凌珲短打擒拿的功夫也是杰出无比,空着的左手一翻,拍开我持剑刺去的手腕。我一脚飞踢,把斜斩下来的大宝剑踢向一旁。 脚尖和大宝剑的剑身碰撞的一刹那,我莫名生出了一种因为误会而互相叛离的男女相爱相杀的痛楚。 下一刻,我就在凌珲带来的强大压力面前,放弃了种种无谓的想法,全力应对起他的攻击来。 在我身后,剑痕的另一端,潇潇已经闭上了眼睛,退后两步,背靠一堵断壁,秀美的双手如花中蝴蝶飞舞,结出种种唯美的手印,脸上也渐渐浮上一抹令人心惊的嫣红。 我立刻明白过来,她这是要动用天魔解体大法一类的两伤功夫了,不由得心中一痛。 很显然,在见识过凌珲那滴水不漏的防御之后,她也意识到,仅仅凭借普通的手段,我们已经没办法在可以接受的时间拿下这个家伙了。 既然如此,那说不得便只能选择付出一些代价了。 更让我难过的是,在潇潇全心全意施展的时候,我却连关怀一下的能力都没有。 几乎是在她开始结印的一刹那,老油条一样的凌珲就察觉到不对了,开始疯狂攻击,试图越过我的防线,去打断潇潇的手印。 我在他宛如狂风暴雨一样的剑势中苦苦支撑,既要小心自己不能被他的剑招伤到,同时又要拼尽全力锁住他的脚步,以免他真个冲破我的防御,伤到毫无防备的潇潇,真是疲于奔命。 面对着越打风格越狂放的凌珲,还有源源不断冲来的叛军士兵,我只觉得一阵疲累,却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 因为面前是汹涌如海啸的敌人,背后则是全心全意信任着我的挚爱。 在这一刻,我感觉到了难以形容的沉重压力,像山峦一样压在我身上。 在这种情况下,我可以说一点失误都不能有,稍有差池,就可能落得个终身悔恨的结果。 偏偏一剑在手的凌珲又是如此强大而神秘,我穷搜脑海中的六扇门案卷,也没有找到他的名字。毕竟六扇门只是对一些作奸犯科的高手,才会重点关注,而这个家伙,就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不但没有他来历的半点讯息,就连他武功的师承和路数,都显得奇诡无比,不像中原气象。 不过在经历过游走天下、走南闯北的历练之后,我的见识已经大大提升,在和凌珲几度交手之后,我还是从他的出手中品出了一点端倪。 这家伙虽然过去一直以辅助的形象示人,但在他的剑法里,似乎有着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杀气和霸气,类似的二愣子剑意,我只在大唐东边的那些小岛上见过,那上面到处都是这种凶残的愣头青。 而且和宫本武藏那种在比武中积累出来的杀意不同,凌珲的手上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和他交手的时候,永远能感觉到一股真实无比的血腥味。 那双外表看着干干净净的双手上,似乎被鲜血由内而外的浸泡过,以至于无论洗得再干净,都能让一眼看去,就有看到地狱的感觉。 我和他交手了两下,忍不住往后一跳,怒喝道: 你们这些倭寇,又跑到中土来搞事情!小爷我才干掉一个新免无二之助,难道还不足以让你们警戒吗? 凌珲也停下手,笑了起来。 他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眼力倒是不凡,居然能看出我武功的根脚。不过有件事你说错了,我可不是倭寇,我是货真价实的中原人,只不过练了东瀛的武功而已。现在正是中原改朝换代的大好时机,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某一家某一姓的天下,所以,你说我这个本地人,有没有这个资格出来插上一手呢?至于你说的新免无二之助……呵呵,你杀的这只死鸡,可还没办法把我吓成老实的猴子啊! 我闻言不由得一阵脸红,本来以为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可以在心理上来一个下马威,顺便为潇潇发功拖延一下时间。 可惜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是东瀛人,反倒让我自己出了一个大丑。 况且平心而论,新免无二之助的实力,和凌珲确实是差得太远了一些,我就算杀掉了新免无二之助,也没有足够的资本来威慑他。 第648章 大宝剑夺还大作战 凌珲嘲笑了我两句,突然神情一变,冷然道: 好了,少扯犊子了,话说完了就该送你上路了。 我被他这话说得一愣。 旋即,就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一股力量正在变得越来越浑厚,应该是潇潇的发功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所以凌珲才着急了。 本着敌人想做什么我就一定要阻止的精神,我还想在插科打诨两句,不过交手这种事,主动权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我的嘴巴才刚刚张开,凌珲已经二话不说,一剑就刺了上来。 我被他突然爆发的剑意,刺得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然后只觉得周围突然一阵混沌,等到再清晰的时候,大宝剑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奇异黑色的剑刃,已经劈到了我面前。 我立即明白过来,东瀛剑术的剑意,最讲究的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追求一往无前,我刚刚一时失策,被他逼迫得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在气势的较量上,便已经落了下乘,难免要被这家伙占据了上风去。 而那层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大宝剑的黑色霜花,更是直接阻隔了我和大宝剑之间的真气沟通,使得我无法再以任何形式影响大宝剑。 我顿时明白了,刚刚我在拖延时间,凌珲这个老狐狸也未必没有配合我的意思,因为他需要足够的时间,用这层古怪的霜花去覆盖大宝剑,一想到这一点,我就不由得一阵愤怒。同时也瞬间明白过来,若是今天不能在这里把大宝剑夺回来,那可能就真的要丢了。 我大喝一声,怒目问道你这是什么手段? 凌珲冷笑一声,一剑挥来,逼得我再度狼狈后退,然后才得意地教训说,你管我什么手段,能杀得了人,就是好手段。再说作为一个武者,你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多了一点吗? 我被他呛得心底一阵愤怒,不过也知道他这话是事实,武者不是教书先生,没有谁会把自己的底牌一点点掰开了揉碎了,跟你慢慢讲解的。 两人对垒,要么就是凭着自己的理解去破解对方的杀招,要么,就只有硬拼了。 说实话,我在刚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用自己的真气去触碰那层黑霜了。可惜几经试探,除了明白那是一种特殊的真气,形成外壳,压住住大宝剑之外,就再无别的收获。 至于硬拼、以力压人,我觉得自己现在似乎也没有这样的实力。 凌珲的功力和我在伯仲之间,甚至可能还要略微深厚一线,手中大宝剑是我亲手打造,同样也是不次于鱼肠的神兵利器。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在两个人功力相若的情况下,手持大宝剑的凌珲实在是太占优势了,每每大开大合,就能把我冒险夺取的一些优势再打消了去。毕竟我也不是真正的杀手,对于鱼肠剑,完全是按照对剑的理解来使用的,对于其短小犀利的优势,却是发挥不太出来了。 偏偏的凌珲的剑法,又和我们见过的所有东瀛人都如出一辙,残暴嗜血,直来直去,在同级中,绝对是收割人头的王者。 他信手一挥,剑光一闪,就会暴露出断头台一般的狰狞来。 古怪的是,在这种凶险的氛围中,我竟然还莫名其妙的吃醋了,甚至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屈辱。 我是冲着大宝剑去的。 它是我一手铸造而成,又从小陪着我,可以说是我的发小、孩子甚至爱人。 但是现在,它却服服帖帖地被别人握在手中,与我兵戈相向,尽管知道剑身上那一层黑霜,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但我还是忍不住感到一种被背叛的愤怒。 一个不懂剑的人,大概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会对一把死物一样的剑产生这种怪异的情绪。 这是只有顶级的剑客和铸剑师,才能明白的境界。 所谓人剑合一,并不是让你把剑插入自己的血肉之躯里,而是心意的相合,做到心中有剑,剑中有心。这才是真正的王道之剑! 不过现在不是探讨这个的时候,凌珲的攻击转眼临身,我当然干不出用鱼肠短剑,去硬接大了几十倍的大宝剑这样的蠢事。 我凭借自己在轻功上压倒性的优势,倏然后退,宛如一张被拉开到极限的强弓,一边后退,一边蓄力,当我退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就是长弓蓄满力道的时候,而这个时候,凌珲斩出一剑的轨迹,也正好走了尽头,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刻,我抓住机会一个前冲,真正化作一枚离弦的利箭,而我手中刺出的鱼肠,就是箭矢最锋锐致命的箭头! 咻! 鱼肠划破空气,发出鬼哭神嚎般的尖啸。 当的一声,凌珲横剑挡住了我这一击,不过这个时候,鱼肠剑船小好调头的灵活优势就展露无遗。 趁他还没有把大宝剑摆正的时间里,我箭步前冲,像一只下山扑食的饿虎,一下子冲进他怀里,剑光飞舞,展开了以血换血、以命搏命的贴身肉搏。 鲜血,在一刹那间飞溅起来,有他的,也有我自己的。 转眼之间,我们两人就都已经在这种高强度的对抗中伤痕累累。 如果有得选择,我是绝对不愿意用这种瞬间两败俱伤的打法的,因为从潇潇的话语和凌珲的反应来看,她正在准备的这一门魔功,绝对有强行镇杀凌珲的能力,至少也能将其重创击退不在话下。 按理说,我只要拖延时间就好。 然而鱼肠剑比大宝剑短了数倍,搏命是利器,但比和平剑就未必了。 如果我依然存了游走拖延的心思,心头那口锐气一泄,恐怕就会被对方又阔又长的大剑逼得走投无路。一旦再被卷入到他的节奏中去,就更是回天乏术,或许潇潇还没有准备完成,我就已经要被凌珲斩于剑下了。 想要对付这么一个棘手的家伙,唯一的办法,就是比他更凶、更狂、直接忘记一切后路,把鱼肠剑刺杀之王的特性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 这样拼到最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自古上了战场,老兵都会告诫新兵,别怕死,越怕死死得越快,正是这个道理。 狭路相逢勇者胜,想要战胜一个和你差不多水准、甚至更强的对手,你唯一的选择,就是拿命去拼。 这种时候,什么智谋计划,都是虚的,唯有力量和信念永恒。 不流血,怎么行?不搏命,怎么赢? 第649章 恐怖分身斩,生死一线间 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 不经意间,我蓦然体会到了本朝诗剑双绝的仙人李太白的一丝境界。 耀眼的剑光在我周身环绕,我感觉自己像是化身成了一个浑身是剑的刺球,死死贴在了凌珲的身边,手中鱼肠短剑像勃然而出的乱箭,疯狂出击,一会儿偷空刺向他的任何要穴,一会儿又全力防守,和他斩过来的大剑对拼得当啷作响。轻拢慢捻抹复挑,刺扎割划再一刀,用剑的所有法门,在我手中一一展现,并且深得其中三味。 如此疯狂的攻势,最后不但扳回了之前的些许劣势,甚至逼得不想和我拼命的凌珲,不得不在明知轻功不如我的情况下,还要错步后退,打算先拉开距离,再寻找机会和我决一死战。 可惜,我也不是武道上的雏儿了,虽然杀的人或许不如凌珲多,但质量上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屡次和高手交手,让我在深有底气的同时,也拥有了一双能够洞悉战局的眼睛。 嘿,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好不容易把你给逼住了,想跑?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我咬定青山不放松,凌珲终于有些吃不消了,他终于面露一抹狠辣之色,扬起手中大宝剑,在蓄力未满的情况下,和我仓促拼了一剑! 当! 这一瞬间的阻碍,终于打破了我狂攻不休的节奏。 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响中,我们脚下本来就已经被蹂躏的面目全非的地砖上,再次爆开一片蛛网般细密的裂纹,烟尘四起。 因为刚刚那一剑,我们谁都没有蓄满力道,所以两个人伤得都不重,只是场面上有点不好看。我仗着自己轻功上有优势,往后一跳,避开了他追击的范围,先就立于不败之地。而凌珲则是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每一步都将脚下的地面踩得粉碎,借以卸力。 总的来说,我们双方却是一个基本平分秋色,我略微占了一点点便宜的局面。 不过就在我心里暗自得意的时候,凌珲突然抹了一把嘴角被震出来的鲜血,云淡风轻地一笑,想不到你这个晚辈,居然能逼出我分身斩的绝学,就算死在我的剑下,你也能自傲了。 我呸了一声,说去你妈的你的剑,这是老子的剑,你看着,马上老子就会夺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说到这个问题上,我就会变得特别敏感,容易动怒。 凌珲被我吼得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说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子,不过江湖规矩,被杀之人身上的一切,都归胜者所有,等你死了,这把剑难道不是我的战利品吗? 他的大笑余音未绝,我刚要反驳说当然不是,突然感到一股冰寒的剑气从身后次来! 什么情况?! 我大惊失色,一抬头,正好看到面前不远处凌珲的身影正在渐渐变得虚淡。 残影?! 我蓦地想起,这家伙刚刚似乎说过什么分身斩之类的话。 这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东瀛的时候,我曾不止一次听说过有关分身术的传闻,就是说当一个忍者对于武学的领悟极深的时候,他们可以在一瞬间调动全身潜力,速度暴增,在原地留下一个残影迷惑敌人,自己则从视野盲区闪到敌人身后去攻击,端得是传得有鼻子有眼,原理战例什么的都是一应俱全。 可惜我们在东瀛待了那么久,把他们的地盘搅和得天翻地覆,顶级高手都宰了好几个,也没见谁用分身术来找我麻烦的。 这让我一度以为,东瀛的分身术,就像中原的御剑飞仙一样,就是一个美丽但却并不真实的传说。我却没想到,就在我以为一切都是骗局的时候,居然在凌珲这个不是东瀛人的家伙身上,看到了这门传说中的武学! 虽然没有传言中刷拉一声分出八九十来号人影那么夸张,但也足够惊艳了! 不但惊艳,而且危险! 当那个虚影如同水泡一样在我眼前破灭时,我身后陡然传来了剑刃破空和凌珲轻笑的声音! 霎时间,我颈子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危机一发! 躲不开了…… 在凌珲鬼魅般冷透人心的笑声响起的瞬间,我心中就蓦然升起如许明悟。 像他这样纵横江湖数十年的高手,心性早已稳定到古井不波的地步,不是确定猎物无法逃出自己的陷阱,他是绝对不会在最后关头得意发笑的。 我心中一片绝望,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离开人世。 死在自己的剑下啊,这特么是什么狗娘养的龙套待遇啊! 我没想到,自己一路顺风顺水,奇遇连连,以至于我自己都觉得我是以猪脚的身份在活着,谁知道最后却会以龙套的方式落幕,这一切何其讽刺! 只是,真的结束了吗…… 哐! 我闭上眼睛,但耳朵却差点被近在咫尺的一声巨响差点震聋! 我诧异地睁开眼睛,结果回头就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接了凌珲一剑,被轰得双脚离地,一下把我都撞飞了出去! 轰! 我和这个及时雨一样的援兵一齐飞出去,双双撞在墙上,巨大的力量挤得我眼前一黑,胸中气血翻涌,努力克制才终于没当着敌人的面吐血。倒是救我一命的娇小身影比我更抗揍,在墙上略略一撞,就又一翻身挡在我面前,颇有横刀立马的架势。 好不容易黑视消失了一些,我才看清这个救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片刻之前还在结印跳大神的潇潇。 她在最危急的关头从天而降,并且把我从必死的局面中解救了出来。 不过为了救我,她也付出了代价。分身斩乃是凌珲爆发全身潜力发出的一道攻击,绝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轻描淡写。 我从地上爬起来,强撑着走到潇潇身边,然后就看到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神色中显得有些痛苦,手掌掩着嘴巴,不时咳嗽一两声,接着就有鲜红的血丝从指缝中渗出来,触目惊心。 不过即使如此,她的脚步还是稳如磐石,纹丝不动地守护着我。 我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先不惜代价施展天魔解体大法这种两败俱伤的绝学,然后又硬接了凌珲拼尽全力的一剑,你要说一点事没有,我真是打死不信。 大敌当前,我没问她伤得多重这种损伤士气的问题,只是勉强笑笑,说终于准备好了?我差点就没命了啊! 施展出搏命手段的潇潇,身上似乎有种压抑不住的凌厉气息,她扫了我一眼,霸气无边地说还差一点点,未尽全功。不过要对付这个元气大亏的家伙,也足够了! 第650章 天魔护体大法 凌珲被潇潇不屑的眼神刺激,气得勃然大怒,吼道丫头狂妄! 潇潇冷冷一笑,自信地说,你不信?那好,本座这就屈尊出手,让你尝尝我黑木崖护教神功,天魔护体大法的强大之处! 话音落处,一股极致雄浑的力量蓦然从她身上升起。 凌珲挥剑来斩的时候,她居然一扬素手,徒手去格挡剑锋,这么惊险的动作,着实把我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宝剑何等锋利,就算是佛门的不灭金身都能一剑两断,潇潇用这种对付寻常兵刃的手段去对付大宝剑,难免要吃亏啊! 正在我担心不已的时候,下一刻,凌珲煊赫的剑势竟然戛然而止,真的被她挡了下来。 我吃了一惊,连忙瞪大眼睛去看,这才发现,原来她是在电光石火之间,改挡为夹,双手合拢,用掌心夹住了大宝剑的锋刃。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回神一想,这其实也是很冒险的一件事。因为一剑斩出,尤其是大宝剑这种重剑,往往带着沛莫能御的冲击力,远比一个人本身的力量更强,以手掌去夹,除非功力远远高出出剑人,否则很容易夹不住、反而伤到自己。 难道说,动用了这个什么天魔护体大法之后,现在的潇潇功力已经远远超过凌珲了?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吧? 这一刻,我脑海里情不自禁地闪现出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范某。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个魔门高手那需要不断天魔解体、才能抵达先天的实力,在现在这个英才辈出的乱世中,已经很不够看了。但他那可以反复施展天魔解体、再不停原地复活的奇葩体质,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现在多么希望,潇潇也能有他那样的天赋异禀啊,那样的话,她一会儿行功结束之后,受到的反噬伤害也会小上许多。 仿佛是感知到了我的担忧,潇潇保持着双手高举、空手接白刃的架势,竟然还回过头对我甜甜一笑,说不用担心,天魔护体大法,听名字和天魔解体就不是一路,这一门功夫,原本就是魔门祖师为了逃命而创立的,死不了人,最多事后伤损一点元气,休养休养就没事了。 听她这么说,我才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又隐隐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 创立这么一门强大的功夫,就是为了逃命,那黑木崖的祖师爷到底是得多怕死,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而且我深知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不用付出的收获,能在一瞬之间就把潇潇这么一个娇弱的少女,变成女暴龙似的战斗机器,天魔护体大法的精妙深奥可见一斑。如此神奇的功夫,真的只是一点点元气就能搞定的吗? 我还在这边思忖的时候,凌珲已经被潇潇轻蔑的态度彻底激怒了! 他连抽了两下大宝剑,但是大宝剑的剑刃,却像是被焊死在了潇潇的手掌心中一样,纹丝不动。 气急败坏之下,凌珲眼睛通红,大叫一声,飞起一脚,直踢向潇潇的腹部。潇潇要掌控大宝剑,无法躲闪,我又阻拦不及,于是只听咚的一声,她被凌珲一脚踢了个正着,空气中骤然回荡起一声擂鼓般的闷响。 我听得心中一阵抽搐,心疼不已。 这可是先天高手恼羞成怒的全力一脚啊,踢在身上那该有多疼多伤啊! 光是想想我就觉得不寒而栗,但是再定睛一看,潇潇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仰头望着凌珲,冷冷一笑,说踢够了吗?没踢够继续踢,我给你机会。不然等本座腾出手来收拾你的时候,你别怪我不知道尊老啊。 这…… 我一下子被潇潇霸气的宣言给搞得呆住了。 在她对面,凌珲更是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妈的,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除了天人级别的高手,还有谁敢大大咧咧地站在那里,任由一个暴走的先天高手攻击? 我低头看向凌珲踢向潇潇腹部的一脚,结果让我瞬间震惊得不能言语,因为尽管凌珲已经涨得脸红脖子粗,明显已经使出了全力,但在他的脚尖和潇潇的腹部之间,赫然还隔着一寸的距离,宛如天堑。 我试探着把自己的真气探了过去,结果在离她一寸的地方,果然也被一层透明硬壳一样的东西挡了下来! 实质化的真气! 我吃惊得瞬间就长大了嘴巴。 难怪她现在施展的这门功法,叫作天魔护体大法,有了防御力这么强大的功法护体,天人以下,谁还能奈何得了她? 同时我也明白了天魔护体大法和天魔解体大法的不同之处,虽然两者同样都是逼出潜力,使得自己的功力在一瞬间暴增许多倍,但是很明显,创立这两门功法的人初衷就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相反的: 天魔解体大法强调的是进攻,哪怕同归于尽都在所不惜,所以施展的人在使用时要承受撕裂身体一般的极大痛苦,事后还有很大几率爆体而亡。 但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之后,效果也非常明显,在基本的全属性提升之外,天魔解体大法尤其注重力量方面的强化,哪怕只是第一重的天魔解体大法,施展出来也能让使用者做到过去几个自己都办不成的事情。 相比之下,天魔护体大法就更侧重于防御和逃生,受到的痛苦也温和得多了。 虽然明知道这种功法的代价肯定也不会轻,但至少不是立毙当场,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不然也不符合它逃命绝学的定位了。 施展出天魔护体大法的潇潇,一如练成不灭金身的佛门武僧,一改往日阴柔魅惑、以柔克刚的出手方式,霎时间施展出来的,全都是大开大合的招式。 她始终保持着一手控制大宝剑的姿势,另一只手则不断挥击横扫,像一根钢柱子一样,和凌珲针锋相对地硬碰,不断发出沉闷的巨响。 只是两人之间的交手看似势均力敌,但我却能看出来,其实潇潇其实是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的,只不过她的出招风格,颇有些类似长江大河,奔腾不休,但是单论短时间内的冲击力,却是远不如山崩和泥石流了,所以一时半会,看不出一面倒的屠杀局面。 然而和这样的武功交手,失去了大剑犀利的凌珲,却颇有些面对着逆水行舟局面的感觉,尽管他暂时还没有直接被颠覆碾压,但是无论如何努力,最终的命运却都是毫不动摇地被带向失败的深渊。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潇潇真正暴走起来,招数居然会苍劲雄奇到这个地步,宛如奇峰崛起,不夸张的说,这已经是真正的武道范畴了! 大道的道! 第651章 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 在潇潇爆发之后,我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斗。 这种时候可没必要讲什么江湖道义。 别说凌珲和五个人 一起围殴我的时候,就完全忘记了这茬。光是潇潇身上的天魔护体大法,就压根拖不得! 像这种两败俱伤的功法,从来都是施展的时间越长,对身体的伤害越大,为了潇潇的安危着想,至于一些卑鄙无耻下流之类的评价,鬼才会放在心上! 在我加入战斗之后,我能看到凌珲的脸上,明显出现了一抹忌惮难受的表情。 和潇潇那种把暴戾发挥到极致的魔门武功不同,凭借着慧剑术的加成,我把手中小巧的鱼肠剑几乎都玩出了花儿来。战斗的时候,我总能料敌先机,完美配合潇潇的攻势,一些花招虚招,就由她硬接下来,而真正的杀招,则都被我围魏救赵,抢先一步化解。 不过尽管在我们的压迫下,凌珲的颓势变得越发明显,但我却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因为我很明白,像他这样的高手,能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不知道经历了多么危险的局面早已养成了坚韧无比的性格。 这样的人就像弹簧,你压缩得越狠,等你力竭的时候,他反弹回来,就能打得你越痛。 所以除非你确定他已经被你击溃了,揍服了,打死了,连脑袋都被割下来了,那才是真正可以松口气的时候。 至于现在不过是有一星半点的优势,甚至还远远谈不上胜势,如果现在就得意忘形,那简直是送着上门去给人翻盘的! 事实证明,我的预料果然没有错,凌珲虽然被我们逼得步步后退,但却始终没有崩溃,而是一直在稳扎稳打地积蓄力量,以待反攻的那一刻! 也正因为如此,当他终于蓄足了势,陡然爆发出来的那一瞬间, 我居然瞬间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心情,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因为这证明我的之前的谨慎都不是白费,一直准备的杀手锏,也是有价值的! 小辈, 死! 凌珲陡然大喝一声,手中大宝剑腾起万道剑光,宛如炸开了一个黯淡的太阳,刺眼无比。 这种回光返照一样的爆发中,他终于像激流中腾起的飞鱼,从我们的节奏中短暂地挣脱了出来,然后悍然发起了反击。 这就是顶尖高手之间的对决,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胜负如何。哪怕只是一个瞬间,甚至一个动作、一个细节乃至一个眼神的交错,都有可能造成战局向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 就比如此时凌珲,一爆发起来,顿时就把之前所有的劣势全部抹消。 如果我和潇潇没有足够的韧性抵挡他的攻势,那么无论我们之前的优势多大,前方等待着我们的,依然是败亡的结局。 在高手的世界里,不看点数,只看击倒。 不过,面对凌珲死中求活的一剑,我也陡然爆发了。 我没有退避,没有再把一切交给潇潇去扛。 我把她护在了身后,自己迎着漫天剑影,刺出了义无反顾的一剑! 一个女孩子家家,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优秀了,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她还是应该躲在男人的背后,看她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击败敌人的! 一剑,破万法! 此时此刻,刺杀了无数英雄豪杰的鱼肠剑,在我手中焕发出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极端光彩! 极端犀利、极端霸道、极端精准! 我刺向的,正是万千剑影中大宝剑真正的剑尖所在! 这是凌珲剑术中最强的一点,也是最弱的一点,更是最危险的一点!如果稍有差池,我和他的剑就有可能错过,而鱼肠剑和大宝剑差距极大的长度,会让我在自己的剑刺到一半的时候,就被凌珲一剑穿心! 幸运的是,我的剑道造诣,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更幸运的是,慧剑术对于这种化不可能为可能的事情,最为擅长。 叮! 一声轻响,两柄剑的剑尖,宛如针尖对麦芒一样顶在了一起。 两柄剑瞬间从极动转为极静,停止在了我们之间的半空中,那种视觉上的巨大落差,足以让周围心境修为不够的叛军士兵,瞬间跪倒一片,然后纷纷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刹那间,空气中弥漫上了一股难闻的酸臭味! 下一刻,凌珲的脸色陡然大叫了一声,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像抓住了火炭一样,忙不迭地松开了大宝剑的剑柄。 尽管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五指猛地收紧,想要把大宝剑重新纳入自己的掌控,可惜却抓了一个空。 这家伙也不是知道是不是天生就有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的人设,刚刚才被潇潇空手接了一回,现在又是如此。 早有准备的我提前一步,只是轻轻一抹,就把瞬间悬空的大宝剑摘到了自己手里,然后反手一剑刺胸,就逼得凌珲不得不连连后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大喊道,怎么可能,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有我的黑月玄霜真气在,你怎么可能还能控制这把剑? 我手握着大宝剑,轻轻一弹,剑身上几乎固化的黑月玄霜真气就片片龟裂,随着我挥剑的动作碎落一地。 我强行压抑着大宝剑失而复得的狂喜,不要在脸上表现出来,然后才故作矜持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这是我的剑。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鱼肠剑的属性,就是天然的破除一切罡气,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从来没有高手能从这把剑的刺杀下逃脱的缘故。 在之前的交击中,我顺利到了黑月玄霜真气最薄弱的一点,也就是剑尖的位置,然后用鱼肠剑,在上面成功点破出一个口子来,有了这个突破口,我成功沟通到了大宝剑中属于我的真气,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直接把自己的真气灌输了进去。 凌珲惨叫撒手的那一下,正是被我轰过去的冰火真气给伤到,等于是直接抓到了一条数九寒天冰冻过、或者刚从炉子里取出来的铁条上,那酸爽,简直无可言喻。 这还是因为我的真气经过两把介质不同的剑,有了损耗的缘故,如果当时我是直接捏在大宝剑的剑尖上爆气,我甚至有把握一击之下毁掉凌珲那只手掌中的全部经脉,不过即使是现在,他那只手也伤得不轻,只能软软地垂在身侧,短时间内是别想作战了! 凌珲陡然被伤到,又被我故弄玄虚的态度气得发狂,大吼一声,一只遮天蔽日般的真气大手再现,直朝着我和潇潇的脑袋上扣了下来。 可惜的是,他这一手虽然显得气势恢宏,但在久经沧海的我和潇潇面前,却无异于垂死挣扎了。 我看了那一只破绽百出的真气大手一眼,微微一笑,直接转过去吩咐潇潇,说你的天魔护体大法可以取消了,这东西维持久了对身体不好。 潇潇乖巧地嗯了一声,居然表现得比我还狂,根本不管凌珲随时可能降临的攻击,直接闭眼解除状态去了。 不过我却知道,她这不是狂妄,而是对自己男人的信任! 她相信,只要在我还站在她身边,那么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会一肩扛起, 不会让她被伤到一分一毫! 那么,我能辜负她的信任吗? 当然不! 我最后看了一眼凌珲那凌空落下的巨大掌影,哈哈一声大笑,收起鱼肠剑,拿着久别重逢的大宝剑,抬手一剑就刺了上去! 天塌小爷尚且不怕,何况你这个只是假冒伪劣的掌法! 给小爷……破啊! 第652章 斩杀凌珲 我一剑刺天,瞬间扎向凌珲掌印中的某一点。 滔天的掌印倒扣而下,还没落地,就激起了无边的扬尘。 在不拿剑的时候,这就是凌珲武功中最强的一式。 可惜的是,就是如此气势惊人的一掌,在我的剑下,却像一个充足了气的猪尿泡,被我一剑直接扎爆了去。 虚有其表! 我冷哼一声,手中大剑不退反进,继续向前轰杀了出去! 只可怜了那凌珲,本来看到我不顾自身安危,置身于他的掌力笼罩范围之内,脸上还浮现出一抹喜色了的。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就在他满以为能够将我一掌扣灭了去的时候,下一刻,风云突变,他寄予了厚望的掌印突然爆炸,而在烟尘中凛冽的剑气却依旧如故,循着掌印的真气轨迹,不依不饶地向他体内轰了进去。 在凌珲对面,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猛地呆滞了一下,接着,我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剑气已经成功侵蚀到了他的体内! 大宝剑猛地发出嗡嗡的剑鸣,像是在对这个刚刚强行控制它作恶的家伙,发出愤怒的控诉! 紧接着,不等凌珲反应过来,我直接痛打落水狗,大吼了一声爆,将侵入他体内的那部分剑气轰然引爆了开来! 轰! 众目睽睽之下,凌珲的整个右手手掌连带着小臂,全部在一瞬间爆炸了开来,化作漫天血雨。 那飞散出去的肉沫,就像是被人用乱刀斩过一样细碎,溅了旁边的人满脸,而在他原本手臂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条被筋络勉强牵连住的滴血白骨!。 这就是天剑门的剑气内爆技巧的威力所在了,原本无形无质的剑气,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化形成难以计数的小剑飞向四周,疯狂切割周围的一切!如此造成的破坏力,任凭你是什么高手,只要还是肉体凡胎就绝对扛不住! 我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剑气入侵的位置,居然是凌珲的手臂而不是胸口。 估计是他在最后关头察觉到不对,用那一条受伤的手臂挡了一下。 否则光是这一下,我就能彻底要了他这条老命! 哟哟哟!不愧是老牌先天,反应很快嘛!那么,不知道我下面这一剑,你还接不接的下来? 尽管心中懊丧不已,但我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咄咄逼人的再次一剑斩出。 而看凌珲的表情,他现在应该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估计他都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呢,各种不利于他的事情就次第发生了: 先是手上一痛,刚刚玩得很顺手的大剑就被人夺了回去;然后自己最得意的大手印莫名其妙被人一剑扎破,甚至对方破招之后,只是喊了一嗓子,他的一条手臂就像中了邪一样炸碎成了漫天血肉。 还有比这更夸张一点的事情没有?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凌珲彻底胆寒了。 他甚至都不敢回应我的挑衅,一个箭步就向战场的边缘冲了过去。 一边跑,他还一边用仅剩的那条完好手臂,不断抓起手下向我们扔过来,试图稍稍阻止我们追击的脚步! 这种把自己人当肉盾的行为,自古以来就是为将者的大忌,一旦做了这种事,就算侥幸逃脱,整个人的声誉也是彻底毁了。凌珲现在居然做得出来,足以证明他是彻底走投无路了。 只是他虽然跑得快,但我却提前一步,在他奔向的墙头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猛地一指凌珲的背影,大吼一声: 不臣之枭!给我拦住他! 而随着我的怒喝,原本杀声渐止的皇宫内院里,突然响起了一阵蝙蝠振翅般的簌簌声。 那是不臣之枭身后的大披风,在高速运动中被狂风吹动发出的异响。, 他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了最需要他的时候,然后化作一道虚影扑出,把凌珲死死缠住,发挥出了自己的最大作用! 什么叫稳,这就叫稳! 妥妥的助攻王啊! 只是可怜了凌珲,这家伙好歹也是一代强者,对于战斗有着堪称敏锐的直觉,又足够不要脸,一见打不过,立刻转身就跑,连句狠话都不放。 如果是平时,我们想要留住他,恐怕还真的要付出一番手脚。 然而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却是在这个时候,最为克制他的不臣之枭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了这里,这就不得不说是宿命的安排了。 不臣之枭的爪功,虽然攻击力在现在看来就是个渣,除了虐杀弱者之外,几乎没有杀伤效果。 但他的速度优势,却能让他在任何场合都立于不败之地,缠斗起来更是一把好手。如果白天的时候,那六个人围堵的是他而不是我,估计他绝对不会像我这么狼狈,而是能戏耍对方一番后再轻松离去。 这跟我们彼此的轻功造诣无关,完全是战斗的风格决定的。 他天生就是那种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苍穹神鹰,除了最高妙的神箭手,没有人能伤到他的一根羽毛,而只能任凭他以自己的速度优势肆意凌虐对手! 不臣之枭这么一个露面,听了我的话之后,也立刻明白了谁才是自己的敌人,然后他二话不说,直接化作一抹虚淡的云烟,瞬间闪现到凌珲的面前,五指如钩,一爪就又把他生生逼了回来! 凌珲拼着挨了这一爪,本来还想强行突破。 然而不臣之枭的身法,却像一条真正的青烟锁链,看似虚不着力,你去攻击他的时候,怎么打都打不着,所有招数都像从空气里透了过去。 可当你真正想逃的时候,他就又化虚为实了,也不一下锁死了你,就是不断地骚扰,让你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就慢了下来。 这样的人才最恼火! 不过凌珲很快就没有恼火的资格了,因为我和潇潇已经瞬间杀到,和不臣之枭形成了三面夹击的碾压之势。 凌珲到底不死心,这种时候不束手待毙,居然还想着负隅顽抗,一掌朝我面门上拍来。 可惜他的攻击才刚刚打到中途,就因为劳师远征,腹地空门大开,被潇潇赶上来,一拳轰在了软肋下。 你别看她那拳头好像玲珑可爱,好像一个精致的艺术品,但是能够晋级先天的高手,哪一个不是举手投足都有千钧之力? 她这一拳轰在凌珲的身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咚的一声,可叹凌珲一代高手,却当场就被一个小姑娘轰得吐血了啊! 而趁着他被潇潇一拳打得失去平衡的瞬间,我和不臣之枭已经抓住机会一拥而上,爪爪到肉,剑剑飞血,转眼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暴揍! 老实说,面对我们三个人的联手攻击,凌珲还能坚持到现在还在反抗,已经是条响当当的汉子了。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给他一个配得上他身份的死法。可惜偏偏现在我早已杀红了眼,混乱中,只觉得自己的大宝剑突然被什么人死死抱住了,我疯狂爆发了两波剑气,炸得眼前血肉横飞都没有挣脱出来,也是横了心。 一咬牙,我干脆丢了大宝剑,拔出腰间的鱼肠剑,对着自己觉得差不多的方位就猛地刺了出去! 哼,一声几乎不可察觉的闷哼,我感觉对面对手的身体猛地一阵紧绷,然后,又缓缓松弛了下去。 这个时候正好我蓄势已久的一掌拍了出去,本以为还会像之前一样徒劳无功,没想到一掌轰出,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凌珲连带着我的大宝剑一起飞了出去! 突然失去了对手,让我终于从疯狂的战斗欲望中稍微清醒过来一些,我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这才惊讶地发现,凌珲竟然就仰天倒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胸口一道伤口,鲜血正在不断涌出,染红了周围的衣物。 看着他气息全无的样子,我一时脑筋还有点转不过弯来,半晌才愣愣地问了一句: 死……死了? 是的,死了!被你一剑杀死了! 身后,传来了潇潇笃定的回答。 我心中顿时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阵激动,猛地回身一把抱住了她。 就在我正要发生长啸、再抱着她转上几圈,宣泄一下自己心中的喜悦的时候,突然,我的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 在潇潇的云鬓旁边,一根亮晶晶的白发,瞬间刺痛了我的眼眸! 第653章 天魔护体大法的代价! 这,这是什么…… 看到白发的那一瞬间,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我手指颤抖地指着那根白发问道,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如果是常人也就算了,但是潇潇已经成就了先天,她现在不过二八年华,对于先天高手长达两甲子以上的寿命来说,几乎还可以说是一个小女孩。 你见过谁家的小女孩儿,小小年纪就长白头发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尤其在我们刚刚亡命搏杀了一场之后的现在,这根白发简直就是和乌鸦报丧一样的不祥之兆! 然而面对我惊慌失措的询问,潇潇却是很淡定地白了我一眼,理所当然地挑出那根白发,一把扯掉,然后才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白头发啊!你以为是什么? 听她的语气,倒真像是我少见多怪了一般。 我被她的反应搞得懵逼了一瞬间,接着才回过神来,抓狂地叫道: 我当然知道这是白头发!可我不是问它是什么!我是问它是怎么来的?你怎么会长白头发?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像连珠箭一样,一口气抛出了一堆问题,然而潇潇却只是叹息了一声,就低下了头,声音里有我看不见的黯然和落寞。 她没有回答我的任何一个问题,只是有些软弱地扑进我的怀里,反问了我一句: 如果有一天,我老得比你还快,当你还正值壮年的时候,我已经发秃齿摇、白发苍苍,你还会喜欢我吗? 听了她这句话,我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难怪潇潇之前施展的天魔护体大法,能够用来逃命,痛苦远比天魔解体大法小,事后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后遗症。原来它需要付出的代价,竟然是一个人的青春和寿命! 我瞬间心痛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潇潇这个问题,又或者,其实我的心里早有答案。 我不知道该开口,只是把潇潇在怀里搂得更紧一点,希望她能从我的举动里,感觉到我心中的决心和爱意。 不过我的哀愁只持续了一瞬间,下一秒,潇潇突然转悲为喜,一把推开了我。 她指着我的鼻子,哈哈大笑说瞧把你吓得,放心吧,我还年轻得很,天魔护体大法用一次才折损十年以内的寿命,以我现在的寿命,起码怎么着也得用个七八次,才会出现那种可怕的情况吧! 我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看到潇潇鬓角又有一根头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顿时心中又是一紧。 我暗暗在心里发誓,心想以后无论如何,也决不能让她再使用这一招了!对于女孩子、尤其是潇潇这种美丽的女孩子来说,失去青春的可怕程度,有时候甚至更甚于失去生命。 这个时候,潇潇也发现了那根跗骨之蛆般的白头发,脸上露出一抹嫌恶之色,再次一把拔掉了它,然后又指着我,恶狠狠地说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先把你给杀了! 无辜的我一脸懵逼: 杀我?为神马? 潇潇咬了咬嘴唇,终于露出了小女儿的神态,低声道: 因为,我不想被你看到自己又老又丑的模样…… 额……为了这点小事就要谋杀亲夫?! 好吧,厉害还是你们女孩子厉害,我果然跟不上你们的思维跨度…… 简单的打闹了几句之后,我和潇潇也知道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便和不臣之枭约定,他的脚力快,便由他来探寻周围的同道,再负责联络的事宜,最好能形成统一的指挥,这种各自为战的局面不能再持续下去了,把手指捏成拳头才好打人嘛! 约好了联络的暗号之后,我们互相拜别,不臣之枭继续横向联络援助可能被困的其他人,而我和潇潇,则继续向着皇宫的中心而去。没想到这一走,我们就又差点迷失在了复杂的皇宫里,何况步步惊心,随时可能遇上杀机四伏的场面。 也直到这时,我们才终于有机会交流起别后的事情来。 我先把自己受伤的原因说了,然后也了解到了潇潇的行止。 原来自从最开始的队伍被冲散之后,她就也随波逐流遭遇了不少危险,虽然没有遇上我那种六人围殴的大场面,但是其中经历的惊心动魄也着实不少,好在她没我这么倒霉,大战了几场之后,就遇上第二波援军,后来第二波援军也被杀到失散,她心急我的下落,不及等到后续人员进入,就忍不住深入禁宫来寻找我,这才有了后来水潭边我差点被她一掌击死的一幕发生。 听她说了这么多,我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同时也为叛军再皇宫中根深蒂固的盘踞而感到惊心。 如果说第一波的时候,我们还可以自我辩解是寡不敌众且没有防备,但是后来连续几波援军,我们已经知道前面会发生什么,而且实打实的已经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但还是被打散,分割,揍得惨兮兮的。 这就能看得出,在叛军的背后,一定站着一个高超的战术大师。 也只有这种帝国大将军一级的人物,才有可能把那些普普通通的士兵,用到这种出神入化的地步,甚至对我们这些先天高手造成威胁。 说这些话的时间里,我能看到潇潇鬓角的白发再一次长了出来,顽固得就像是春风之后的野草,拔掉一根又长一根,而潇潇就像是跟它较上了劲,长出一根她就再拔一根,看得我在旁边哭笑不得。 但是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在我们经过的路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尸体,双方缠抱在一起战斗而死的士兵就不必说了,就连高手的尸体,也渐渐出现了不少。 其中既有晓月组织的人,更多还是我们这一方的熟面孔,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晓月组织的高手个体实力,其实还是要高出我们不少的。不过随着我们这一方的人手源源不断地涌入,他们这种优势会被渐渐抵消,直到最后彻底变成零,变成负数。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洗月山主一直不出手。 这种美好的期盼,在不久以后就被连续出现的尸体打破,尤其是当我们在一个宫廷的粪坑边,看到一具半边身子浸死在污水秽物里的尸体之后,我和潇潇对视一眼,心中猛地涌出一抹兔死狐悲的感觉来。 这人的面孔熟悉得很,正是黑木崖的一位长老。虽然他过去一直和我们这些新生代不是很对付,甚至在潇潇登位的时候,他也是主要的反对者之一,但是在大局已定之后,他办事还是非常尽心尽力的,算得上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 现在陡然看到这么一个熟人,以这种凄惨的方式陨落在这里,我们都忍不住感到一阵悲凉。 这就是战争,哪怕你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先天高手,却依然有可能死在这种肮脏低贱的地方。 潇潇本来正在和自己的一根新长出来的白发较劲,陡然看到这一幕,手上不由自主用力,嘣的一声,就将那白发揪成了两段。 先天高手浑身上下都被锻炼得无比坚韧,哪怕是一根发丝,也仿佛金属的琴弦一般,发出了清脆的鸣响。 然后她也不管那位长老浑身的污秽,亲手把他拉了出来,在一旁的草地上摆好了,拈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擦净了他身上脸上的所有污秽。 做完了这一切,她悠悠地叹了口气,说经此一战,中原武林三十年休想回过气来。 停了一下,她又咬牙切齿地补了两个字: 起码。 我沉默了一下,走上去帮她一起整理起长老的遗体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背过身去,望着皇宫中处处升腾的黑烟和厮杀声,长叹了一声: 三十年,呵呵,那也得等我们赢了这一战再说啊! 第654章 无辜替罪羊 处理好黑木崖长老的遗体,我和潇潇无奈对视,都觉得心里仿佛梗了什么东西,不吐不快。 血战后重逢的好心情,随着熟人的逝去而消散,我们都没了说话的兴致,只是埋着头继续沉默前行。 走了不一会儿,突然从前面的灌木丛后面,响起来兵器拼斗的声音。 我们一愣,还没来得及走上去看了究竟呢,突然就看到那树墙从中裂开,从里面冲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人,他仿佛正被什么人追逐着,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一看到我们,这人就好像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满脸惶恐地大声求救了起来: 张神捕,柳掌教,救我,救我…… 我被他惊恐万状的语气搞得一阵无语。 再仔细打量那张被血水和污泥沾染的面孔,我不由得又是一阵气馁。 这人不是当初在禁宫门外和我们为敌的大理寺卿又是谁? 想起那时他趾高气扬的样子,再看看眼前这个丧家犬一般的家伙,我心中就不禁一阵哭笑不得。 有些人就是这样,得势的时候睥睨天下,失势了又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来救济他。 不过,这家伙的脾气虽然糟糕得很,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他绝不是那种完全靠着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上位的无能之辈。 能坐到面对宗亲的暴力机关的一把手,他手底下还是有几把刷子,除了本身的实力是朝廷命官中少见的先天高手之外,各种手段机变想来应该也是不缺的。 然而此刻的他却表现得很是狼狈,虽然跑得飞快,但步伐却是一瘸一拐,走过的地方满是血脚印。 也真是难为了他,伤了一条腿还能跑得如此利落。 说起来这家伙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但此刻真到需要求救的时候,却也拉的下面皮,嚷嚷起来毫不含糊,仿佛生怕他身后的追兵,不知道我们和他是一伙的。 我和潇潇被他这凄惨样子搞得也是一阵紧张,下意识地就举起了兵器。 大理寺卿跑到我们旁边,就在我们以为他会停下来和我们并肩奋战的时候,没想到他竟然毫不停留,继续一顿狂奔,飘然而去,只留下我们在他远远传来的喊声中相视凌乱…… 他说:两位,后面点子扎手,兄弟我伤得太重,就不留下来拖累你们了。你们要好好保重……啊! 最后一声惨叫,也不知道他撞到了什么,只听轰隆一声,我们回头看去,才发现不远处的宫墙上多了一个奔跑人形状的大窟窿。 额…… 我顿时感觉这场面真是惨不忍睹,忍不住就是一捂脸。 潇潇也是气急地啐了一口,说天底下怎么还会有这号人?一点脸都不要的啊? 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时间去跟她解释,朝廷中人的脸面,和江湖人的定义其实是不太一样的。 因为就在大理寺卿瞬间跑了个无影无踪的同时,我能感觉到,在我们正面的方向,突然又有三道恐怖至极的气息浮现在我们的感知中,然后也不遮掩行迹,就这么横冲直撞地冲着我们而来。 我立刻就明白,这是在示威,威慑我们不要挡了他们追杀大理寺卿的道路。 看来我们被小看了呢。 潇潇低声对我抱怨道。 然后我们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把自己的气息也放了出去! 轰! 我们两个人的气息完美无瑕地配合在一起,直接反向碾压了对面尚未露面的三个人。 他们似乎也没有想到我们居然是如此棘手的敌人,气息感应中,他们的脚步一下子就慢了下来,看起来是打算放弃追杀大理寺卿,转而认真对付起我们来。 如此,又等了好一会儿,从那树丛背后,才走出三个奇形怪状的人影来: 一个体形不比胖子稍小的中年妇女,大几百斤的赘肉随着她的动作一颠一颠,脸上满是市井大妈的精明和泼辣;一个身形仿佛宛如七八岁小孩儿,却长着满脸络腮胡、一身匪气的肌肉侏儒;最后那个,却是我们的熟人,曾经的乌家堡主,现在的晓月干将,乌云天。 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包得跟粽子一样的叛军甲士,不过这些人倒是不用太在意了,一笔带过就好。 我一看到乌云天就笑了起来,说哟,能看到熟人真好。 乌云天冷漠地看了我一眼,完全没有和我叙旧的意思,只是忌惮地看了一眼那肌肉侏儒和胖大妈,像是在等他们先开口。 我被他这个动作搞得心中一紧,乌云天的身手我知道,那是能和无心人魔在十万大山中拼得两败俱伤的大高手。然而现在他却对这两个怪人表现得毕恭毕敬,对方的强悍程度可想而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也是晓月组织秘藏起来的秘密武器。 真倒霉,怎么硬点子都被小爷我撞上了呢? 我在心里哀叹着。 然后就听到那个胖大妈说话了。 她一笑起来,肥肉颤抖,五官立刻就被挤成了几条缝,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她说既然是熟人,小乌为什么不上去打个招呼呢?毕竟今天说过话以后,以后可就看不到了啊。 她这话听着客客气气,但话语里透出来的杀气,却是让我心中一阵凛然。听她这意思,没有意外的话,是打算在这里和我们分出生死了。 我正在暗自警醒的时候,不吃亏的潇潇也跟着开口了,说不错,诸位都是将死之人,本座也不是什么小气鬼,你们要是有什么遗言就快点交代了吧。不复杂的话我们也能帮你们代办了的。你说觉得呢? 肌肉侏儒呵呵一笑,说小姑娘伶牙俐齿,就是不知道待会儿被我打掉满嘴大牙的时候,还说不说得出这种俏皮话来? 说着,他就从身后解下一对足有南瓜大小的流星锤来,锤体比他脑袋还大上不少,上面尖刺宛然,一看就充满了狂放的杀伤力,被拿在这么一个小巧玲珑的家伙手里,还真是有点违和呢。 我们都把眼睛望向了乌云天,他像是有些不适应地扭了扭脖子,然后才生硬地说道: 无非都是仇家,说再多也没法化敌为友的。废话个啥? 他这话一说,本来一直在和白发较劲的潇潇一着急,手上的动作越发的快了 我连忙拉住她,别拔了,再拔就该秃了。 你才秃了呢!就你话多! 潇潇白了我一眼,嗔怪道。 不过话虽如此,她还是定了定神,安心应付起面前的敌人来。 在确定大家都没什么要说的之后,她接过话茬说,那就打吧。 胖大妈狠狠一点头,颈部的肉都跟着起了褶子: 打吧! 下一刻,我们双方同时出手,重重地轰向了对方! 一言不合就翻脸! 轰! 第655章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上) 我们想要趁对手不备的时候发起突袭,没想到对方也是一样的想法。 能活到先天境界的人,谁都不是傻子。 而双方全力出手对碰的结果,就是战斗的烈度,在刹那间就被提升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没有前奏,没有试探,出手就是招招见血的生死搏杀。 我和潇潇虽然都是伤疲交加,但是连战连捷,让我们身上积累了不少杀气;对方也是一样,尽管身上带着鲜血,应该是不久前在大战了一场,但是对大理寺卿的追杀,却是让他们正处于气势如虹的巅峰状态。 开局第一剑,我就把手里挥舞着流星锤的肌肉侏儒给劈飞了出去,算是开门红。但是自己也随即被胖大妈一拳打中。 她的拳劲倒还是其次,关键是两人贴近之后,立刻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狐臭味从她身上传来,简直就像是空气传播的剧毒,熏得我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长跪不起。 辣眼睛啊! 我在一瞬间泪流满面,好在潇潇从后面拉了我一把,双手齐出,把正要趁机偷袭我的乌云天给格飞了出去。 紧接着,我吐了一小口血,却奋起全力,和潇潇一起全力反击。 我们两个人论实力,其实比对方三人还是略高一筹的,又能全心全意地相信对方,联起手来,爆发出的战斗力足以在先天这个级别横行无忌。哪怕对方比我们多了一个人,但是彼此勾心斗角之下,也不过堪堪和我们平分秋色。 只是他们护得住自己,但他们手下的那些小喽啰就没这个好运气了。 我们两个联手一击,暂时挫败了他们的进攻之后,发觉可能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击毙他们,马上就转换了目标,一扭身就冲进了他们身后的叛军人群里。 这些披甲的叛军,在我们眼里就像掉在了脚背上的癞蛤蟆,咬不疼人但是膈应人。你说不弄他们吧,保不齐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在你和势均力敌的对手激战的时候,抽冷子给你来上一家伙。 所以本着不碍事的原则,我和潇潇在第一时间,就把他们当成了必须优先被清除的目标。 试想一下,当两个先天高手铁了心要杀一群普通人的话,他们就算插上了翅膀,也休想飞出十丈以外。 所以我们两个陡然拉下脸大开杀戒,乌云天他们带来的那些人手里,顿时就死伤狼藉,转眼就躺下了一小半的人手,死了的便罢了,真正倒霉的是那些我们一下没打得死的,本来就是顺手,过后忙着收拾其他人,也懒得上去补刀了。 他们就拖着残躯,在地上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嚎。 最后还是乌云天看着让这帮没出息的家伙这么嚎下去太伤士气,主动担当起了补刀人的角色,一一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而肌肉侏儒和狐臭大妈也回过神来,追在我们身后疯狂出手。 有了他们的阻挠,我们顿时就觉得原本酣畅淋漓的杀戮,变得不痛快起来。毕竟还要防备来自身后的袭击,这两个怪物虽然拆开来并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对手,但无论是肌肉侏儒的流星锤,还是狐臭大妈的精钢擀面棍,都是妥妥的重兵器,我们绝对没有想要以身试法的冲动。 在我们重新被肌肉侏儒和狐臭大妈拖住的时候,乌云天也不愧自己曾经一方枭雄的身份,飞快地把那些我们杀剩下的残兵组织了起来,编成战阵,向我们包拢了过来! 这下子就轮到我们手忙脚乱了。 一个凌珲,爆发起来就逼得我们狼狈不堪,甚至潇潇都要用出天魔护体大法这种两败俱伤的绝学了,虽然当时也有我失策的因素在里面,可现在三个先天再加上一批精兵强将,我们也着实没有小觑他们的理由。 当然,这也是因为这皇宫中乃是晓月组织经营已久的阵地的缘故。 若是放在外面,这样的三个人,小爷我就是凭轻功放风筝,也能把他们活活拖死。哪儿轮得到他们在这里嚣张? 说到底,关键还是这一次战斗,天时地利人和诸般条件,都不在我们这一边,而且暗地里还不知道他们藏了多少高手未出,仓促发动之下,我们的局面才会显得如此被动。 不,或许不仅仅是被动,而是真的非常棘手了。 在度过了最初的磨合期之后,肌肉侏儒三人到底是多年的同伴,除了心里还保留着必要的戒备之外,三人联手的默契程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提升。而我和潇潇在失去了默契度的优势之后,又重新被他们压在了下风。 一群进退有度的叛军士兵,在乌云天的指挥下分进合击。 姓乌的本人估计也是刚刚补刀补上瘾了,补完了自己人又来补我们,他知道自己正面对决,不是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对手,就干脆当起了游击队,不时瞅准我们的破绽补上一刀,搞得我们心头冒火,想要追击又会被各自的对手拦住。 或许是同性相斥的缘故,狐臭大妈找上了潇潇,出手尤其狠辣,而我则被肌肉侏儒的流星锤给缠上了。 别看这家伙个子小巧,但正应了那句话,瘦归瘦,骨头里面全是肉,动起手来,居然端的是一身怪力,走的是纯蛮力路线。两个西瓜大小的流星锤,被他舞动得虎虎生风,在空气中摩擦,都会炸裂出隐隐的电火花来,和大宝剑一碰,立马就是一声巨大的爆响,火星如雨绽放。 说实话,每一次对撞,我都会被对面传来的巨大力量震得虎口发麻,手臂颤抖。 倘若不是我这些年和沉甸甸的大宝剑形影不离,后来又练了大力天龙法这种锤炼力量的武功,在力量一道上也算是有所建树了,若是换了一个不精通力量的人来和这小矮子硬碰硬,恐怕早就被震得口吐鲜血,败下阵来。 不过,场面越是被动,我的心神就越是宁静。 肌肉侏儒是强不假,但我也不是好惹的,尤其是最近在连番大战之后,我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宛如一块被生死大锤锻打过的精钢,所有杂质都被清理了出去,浑圆无暇,坚如铁石,再怎么恶劣的举动,也不可能让我乱了阵脚。 另一边的潇潇就更是如此了,她所修习的天魔宝典,本来就是走的蛊惑人心的路子,想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就要求你自己的精神修为,要远远超过对手,不然还蛊惑个屁啊!所以对她而言,这样的压力更是如清风拂面,轻轻松松就抵抗过去了。 乌云天三人估计本来满以为可以一口气压垮我们,但却没想到我们的韧性居然如此强烈。 我们非但没有被压垮,反而随着战斗的进行,慢慢扳平了局面,甚至再一次有了反压回去的势头。 见势不妙,三个人脸上顿时都露出了焦急的表情。 看得出来,他们的组织要比我们带进来的乌合之众严密得多,彼此间应该还保持着联系,所以这个时候,从祁连六怪、到倭寇棒子二人组,再到凌珲他们围杀我不成,反而被我捡漏杀掉一个等等这些战绩,应该已经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于是不知不觉间,我在武林最高层的高手里,也成就了一个凶名赫赫的存在。 毕竟一次死上这么多的先天,几乎已经是过去一百年中,所有非自然死亡的先天的总和了。而我一天之内就杀掉了这么多。 再加上以前零零总总死在我手上的先天,仔细想想,现在死在我手上的先天,恐怕已经突破了两位数。 所以当我们开始发力反击的时候,就由不得他们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变成下一个彰显我辉煌的数字。 这不是胡思乱想,而是由我显赫战绩带来的真实威慑。 急躁起来之后,肌肉侏儒愤怒地呵斥狐臭大妈,说蠢女人,不要再把你那点浅薄的嫉妒之心拿来丢人现眼了!和我换对手!现在立刻马上,不然耽误了主上的事情,你我都吃罪不起! 被揭穿了心思的狐臭大妈恼羞成怒,不甘心地嗷了一嗓子,冲上来就是一通王八拳朝我兜头打来,手臂挥舞时露出的腋窝 ,顿时让我遭了无妄之灾。迫不得已之下,只得闭住呼吸和她战斗,大剑和铁拳撞击在一起,不断发出砰砰打铁一般的声音。 另一边,潇潇也遭到了肌肉侏儒一双流星锤的暴击,这小矮子或许是以为,潇潇身形娇小,在力量上没有我这么强,扬长避短本来就是制胜之道,他的这个决定不能说错了。 但他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潇潇可不是什么他心目中的那种娇弱女子,而是能够以一己之力,正面搏杀凌珲的勇猛女将啊! 第656章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中) 面对发狂的狐臭大妈,我也是在第一时间就打出了真火。 结合肌肉侏儒之前说的话,我要是猜得没错的话,这女人应该是那种心理扭曲的家伙,她对一切长得漂亮的女性,都有着天然的嫉恨。 一般这样的人,最忌惮的事情,就是被别人说破她的小心思,而且对于亲手毁灭美好的存在,她们往往都有着一种病态的执着。 刚刚肌肉侏儒毫不客气的呵斥,等于是直接剥夺了她的变态爱好,又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戳了她的伤疤。她迫于洗月山主的威慑,不好跟肌肉侏儒当场翻脸,便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我的身上。 大概在她的想法里,只要把我们杀人灭口了,她那点恶心的小心思,就再也没人知道了吧。 可惜……想法是好的,你有这个能力做得到吗?小爷在江湖上活蹦乱跳地活到现在,靠的可不仅仅只是轻功好、跑得快啊! 我自矜地一笑,心中却是狂怒无比,手中大剑一振,一股毁灭性的剑意,慢慢地扩散了开去。 特么刚刚才被大理寺卿摆了一道,当了一回挡箭牌,现在我可没有任何兴趣,再把出气筒的角色给扮演起来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提升起自己的状态来,慧剑术、鬼火、冰火真气、瞬剑术、暴剑术……我的所有手段,在这一刻都在一层一层地叠加着,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浮现在我心头,地上的尘埃被我的气势扰动,在我身边形成了一条翻卷的苍龙虚影。 在苍龙环绕的加持下,我的剑感在疯狂提升中,斩出的大剑也一记比一记狂猛,一时间逼得狐臭大妈连连后退,不得不大声呼唤游走的乌云天过来帮忙。 而就在乌云天的注意力被我吸引的一瞬间,潇潇也开始爆发了。 她本来就是魔门的圣女,强调不择手段的胜利,此时陷入群殴之后,也开始不讲场面起来。 顷刻间,只见她手上如穿花蝴蝶般的魔门手印不停,拍得肌肉侏儒灰头土脸的同时,大把五花八门的暗器,也开始从她的纤纤素手中抛出。 唰唰唰,金钱镖、流星镖、暴雨梨花针、天狼钉…… 激烈的破风声中,她像是开了一个暗器花活的手法展,周围的叛军就惨了,到处都是一片哀鸿遍野。 叛军的阵营,一下子就被她搅乱,又没有了乌云天指挥,短时间内根本重整不起来,趁此机会,她抓住肌肉侏儒一个破绽,陡然就一记飞膝如奇峰崛起,轰然顶出! 梆的一声闷响,肌肉侏儒一时不察,挨了她这一膝盖,顿时就倒了大霉。 他的身高本来就不够,潇潇这放在其他人身上只能算是撩阴的一击,却是正中他的脑门,嗷唠一嗓子退出老远,额头上皮开肉绽,流下来的血顷刻就染红了衣襟。隔着老远的距离,我都仿佛能脑补出他头上有一圈圈的金星在转的画面。 紧接着,潇潇再度大喝一声,曾经打得凌珲狼狈无比的一拳轰然出手。 轰! 一道排山倒海的笔直拳劲,像无可阻挡的泥石流一样,在人群中肆虐,直接在一重重人墙上开出了一道豁口。 肌肉侏儒捂着脑门就地一滚,狼狈地躲开了这一拳,但是那群叛军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了。 他们像稻草人一样飞起,当场就挂了三个,重伤了五个,鲜血像被挤压过的橙子,喷溅得到处都是,连地面都被拳劲犁出了一条凹凸不平的沟壑,一直延伸到人群外三四丈的地方,又轰垮了一道宫墙,才终于在烟尘弥漫中停止了推进。 如此气势恢宏的一拳,顿时打得整个晓月组织的阵营都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再发出之前那种激昂的喊杀声,生怕枪打出头鸟,被潇潇给盯上了。 尽管所有人的理智可能都明白,打出这样一拳之后,短时间之内潇潇可能再也复制不出这样的神力,然而他们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退缩。 这无关勇敢,而是生灵对于远超自己的力量等级的天然敬畏。 就像一只老猫,哪怕已经虚弱得走不动道了,但它只要微弱地叫上一声,散发出一点气味,那在它面前的老鼠同样会被吓得全身发软,甚至连逃走都做不到! 这就是天敌的压制! 现在的潇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就已经相当于拥有了天敌般的力量!这种力量无从抗拒,亦无从躲闪,他们就只能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寄希望于祈求命运的宽恕! 这时候,乌云天才刚刚赶到我身边,还没来得及出手支援狐臭大妈,就又不得不疲于奔命地掉头回去镇压潇潇的暴走。 然后,我蹿到他背后就是一剑! 乌云天感觉到脑后的剑风,连忙埋头往前一冲,却还是被我的大剑劈中背心,擦出一条血痕。 他气急败坏地正要回头反抗,但我却懒得跟他正面搏杀了,而是直接做出了游鱼般一个滑步,不但错开了他的反击,还把狐臭大妈那笨重的身躯也远远抛在了后面,然后杀进了围观的人群里! 我的目标很明确,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过。 我就是要在正式的高手对决开始之前,先剪其羽翼,把这些碍手碍脚的小喽啰给处理掉。 说句真心话,其实现在能被偷渡进皇宫,还能在一天一夜的激烈战斗中活下来的叛军,都已经算得上是百战余生的精锐老兵。这些人如果放出去,在战场上绝对是能大放异彩的存在。 可惜他们遇上了我。 就像不管豆腐还是泥巴,在钢刀面前都是一样的脆弱。 同理,再强的普通人,在我们先天高手面前,依然也不过是一砍就碎的泥土疙瘩。 接下来的时间,我用了不过片刻而已,就把他们带来的人给斩杀了大半,乌云天眼看自己麾下能够控制的棋子越来越少,便忍不住大为焦急起来。 他的身手在我们中间是最弱的,全靠这些士兵在撑场面,一旦手下被我杀光,毫无疑问我的下一个猎物就是他了。 乌云天久经战阵,自然能够看穿这一点,在生死危机的逼迫下,他忍不住冲着肌肉侏儒和狐臭大妈狂吼了起来,说都什么时候了,别他妈再藏着掖着了,等我被他们干掉,你们两个以为自己能讨得了好去? 此言一出,肌肉侏儒和狐臭大妈齐齐色变。 他们在晓月组织里的地位,显然比乌云天这种后加入的野路子要高得多,面对他的冒犯,也都是一脸气愤的表情。 不过他们大概也知道,乌云天说得是正理,所以两人只是发出一声愤怒的长啸,下一秒,肌肉侏儒仿佛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猛地朝旁边一闪,避向远处,而狐臭大妈身上的肥肉,则猛地一抖,像水波一样荡漾了起来。 一股出奇刺鼻的臭味,随着狐臭大妈的动作猛地弥漫了起来。 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打算用自己的体臭熏晕我们呢,但马上,我就明白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随着她身上肥肉的快速抖动,那层层叠叠的肥肉,竟然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减下去,而狐臭大妈在得到了这些油脂燃烧提供的能量之后,整个人的气势像窜天猴一样疯狂攀升,眨眼之间就已经逼近了施展天魔护体大法状态下的潇潇! 什么情况? 我懵逼了一瞬间,但是继承了解剑术精髓的慧剑术,却是本能地发起了进攻。 我陡然一剑刺了出去,但是狐臭大妈却只是浑然不在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 她在燃烧了身体的肥肉之后,身上的臭味变得更加恐怖,已经完全被恶臭包裹住的巴掌信手一挥,我立刻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伴随着腥风,从大宝剑上传了过来,直接将我给拍飞了出去! 操! 因为倒飞的速度太快,我只觉得自己鼻子前面的空气像是消失了一样,完全吸不进肺里。 短暂的窒息之后,我只觉得身边的景物在飞快地倒退,又在接连撞穿了两堵墙之后,我才头晕脑胀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就没有一处不疼的。 刚刚站稳脚跟,还没缓过气来,忽然我就看到自己脚下又是一片阴影迅速扩大,笼罩了下来,紧接着,一股风声陡然在我的头顶响起,让我瞬间有了一种被投石机的千钧石弹轰炸的感觉! 我屁滚尿流地朝旁边一躲,轰! 狐臭大妈胖大的身躯重重地砸在我原本站立的位置,霎时间,地面龟裂,碎石四溅。 只是这个时候,我已经顾不上近在咫尺的狐臭味了,因为在不远的地方, 发生了让我瞬间目眦欲裂的一幕! 肌肉侏儒一甩双手中的流星锤,铁链哗哗作响,一下子就把潇潇死死地困在了中央。 趁着这短暂的压制,他和乌云天不约而同地大吼一声,瞬间爆发出自己的杀手锏,向着潇潇发起了绝杀的一击!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看起来也并非只有我们才懂,这些久经考验的老油条,同样玩得那叫一个溜! 小心! 第657章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下) 在我大声惊叫出声的时候,肌肉侏儒和乌云天的攻击,已经轰然爆发了出来。 流星锤后面牵着的铁链哗哗作响,像两条巨大的怪蟒,在半空中来回穿插,将潇潇的闪避空间限制在了一个极小的范围内。 而乌云天则双手一拍,同时做出虎爪的形状,直接按上了潇潇的双肩,两人的护体罡气顿时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只是这家伙好歹也是先天级别中的高手,虽然十指上的罡气暂时抓不穿潇潇的护身气幕,但却像两座山峦一样,有效地压制住了潇潇的动作,让她无法腾出手去挣脱肌肉侏儒的锁链。 同一时间,狐臭大妈像是和他们早有默契一样,猛地大吼一声,忽然彻底放弃了攻击我,也一头撞向了潇潇! 坏了!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陡然明白了过来,上当了! 在我们算计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同样在算计着我们。相比起我这个擅长轻功,慧剑术又滑溜无比的人,潇潇显然被他们认为是更加容易对付的猎物。 于是他们伪装成全力对付我的同时,却是暗中布局,两个人联手镇压住潇潇的反抗,剩下这个佯攻我的狐臭大妈,则负责最后补刀,试图把这个美丽的女孩子毁灭在自己的拳脚之下! 事实上,考虑到潇潇没有足够的时间发动天魔护身大法,狐臭大妈又完全燃烧了自己的肥肉,如果我不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做点什么,阻止这一切按照他们的计划发展下去,那么最后的结果,可能真的会让他们得逞,而我会永远地失去潇潇。 失去潇潇?! 这个恐怖的念头一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顿时就像燎原的野火,疯狂燃烧了起来。 我的思维被烧得一片空白,霎时间,只剩下本能还在顽强地反抗着,我知道,不管做什么都好,我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一切,否则要是潇潇真的在我眼皮子香消玉殒,我可能连活下去的勇气都会丧失! 住手! 虽然明知不可能,但我还是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声。 不出意外,晓月三人组的计划,并没有因为我歇斯底里的叫声就停止,同样,我也没有把我们的生机寄托在对方的怜悯之上。 在喊声出口的前一刹那,我就猛地动了起来。 焦急、惶恐、悲伤、无力、愧疚……凡此种种的负面情绪,蓦地统合成一道划破天地的煌煌剑光,然后随着我的箭步前冲,后发先至,铿然一剑斩在了肌肉侏儒用来捆缚潇潇的铁链上! 火星四溅! 大宝剑的锋芒和流星锤的铁链摩擦出喑哑的噪音。 短暂的抵抗之后,铁链寸寸炸碎,断了一地。 以肌肉侏儒在晓月组织中的地位,这两把流星锤显然也不是什么凡品,不过钝器的铸造,本来就比锐器要求要低一个档次,更何况是铁链这种通常不需要直面敌人兵刃的部位。被我精心铸造的大宝剑直接砍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这也是我用慧剑术瞬间分析出来的最佳破局方案: 晓月三大高手的合击之势已成,即使是以我的实力,也很难硬抗下来。而以狐臭大妈那野熊一样胖大的身躯,哪怕大量的脂肪都已经在之前的蓄势中被燃烧掉,但我依然没有把握将其一剑毙命。 尤其是她现在显然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力量对付潇潇,已经完全无法阻止。就算我能给她造成致命的重伤,但她垂死的一击,同样可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威力,打伤潇潇。这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所以我推算下来,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帮助潇潇摆脱控制,我相信如果少了肌肉侏儒的压制,以她的实力,应该是足以在剩下两个人的合围中脱身出来的。 果不其然,铁链刚刚一断,潇潇马上就动了起来。 她先是身子一扭,就从乌云天的双掌中挣脱了出来,顺带反肘一击,倒撞在乌云天的软肋上,打得他吐血而退。 这个时候,狐臭大妈的拳头离潇潇柔软的胸脯,已经只有不到三尺的距离,没有足够的闪避空间,无论是挡还是逃,仓促之间,她应该都很难应对狐臭大妈这全力击出的一拳。 眼看潇潇受伤已经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我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不畅。 我保持着一剑斩出的姿势,紧紧地盯着两人,脑海中慧剑术全力发动,试图在最后关头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战术。 只是,还不等我想出办法来,突然,一股熟悉的真气已经从大宝剑上传来,控制着它,猛地推向了狐臭大妈的方向! 我愕然了一瞬间,抬起头,却看到潇潇正抓着我大宝剑的剑刃,迎向狐臭大妈的拳头! 好潇潇!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霎时间,我心中就有了一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狂喜。 刚刚因为全力破开锁链,所以现在我正处于一种无法变向的窘迫之中,但是大宝剑上蕴含的力量,却是半点不弱。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一剑最后的归宿就是地面,全部剩下的力量,都会灌注进大地中,除了炸出一个深坑之外,再也起不到别的效果。 但是现在潇潇这化腐朽为神奇的一拨,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缺的,就是这股能够帮助我转向的力量啊! 我遽然发出一声长笑,借着她的动作,把两个人的力量成功地合二为一,推动大宝剑的锋刃,重重地和狐臭大妈的拳头对撞在了一起! 轰! 空气中,陡然响起一声惊涛拍岸般的炸响! 鲜血四溅! 我只觉得眼前猛然一片鲜红,然后手上一震,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大宝剑上炸开,震得我半边身子都微微有些麻木。 而潇潇也因为仓促接招,身不由己地连连后退,她瞬间就连蹦带跳地疾退出去十几步,才终于把这股力量的余波化去。在她白嫩如玉的掌心中,正有一道血肉翻卷的伤口,在淅淅沥沥地流着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上。 其实若果她当时选择推动剑身,以类似盾剑术的方式防御,而不是直接去抓握剑刃,其实本来是可以不用受这个伤的。 但这丫头虽然外表娇弱,但在她心里,却是有着一股子男人都没有的桀骜。狐臭大妈的咄咄逼人,已经成功激起她心中的怒火,所以拼着自己受伤,也要给对方一记重创! 那么,在付出了一道伤口的代价之后,取得了什么样的战果呢? 我心头疑惑,正要回头查看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从狐臭大妈那个方向上,传来了一声凄厉高亢的惨叫!!! 啊……我、我的手! 第658章 魔门大手印 我被狐臭大妈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她正举着一条血淋淋的胳膊,在那里跳脚哀嚎。 一道仿佛劈柴般的裂口,从她的拳面上切进去,不但一鼓作气剁掉了四根手指头,甚至连她小半条胳膊,都被大宝剑竖着劈成了两半。 白色的骨头茬子从血淋淋的皮肉里戳出来,骨髓混着鲜血滴落在地,触目惊心。 不出意外的话,她这条手臂今后就算是彻底废掉了,什么灵丹妙药都没救了。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潇潇还是我,都不打算让她还有什么今后了。 趁她病,要她命!污染空气必须死! 我和潇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心。 潇潇猛地一指疯狂扑上来的乌云天和肌肉侏儒,大喝一声,拦住他们! 两人大概也知道现在狐臭大妈正是危在旦夕的时刻,拼了命地挤了上来,想要阻止我们的动作。 然而我们好不容易从劣势从脱身,转守为攻,又怎么会给他们破坏的机会? 我会意地一个箭步,横剑挡在了两人和狐臭大妈之间。 乌云天神色狰狞地咆哮着,说你单枪匹马也想挡住我们两个?真是做梦! 我冷冷一笑,突然一脚挑起地上狐臭大妈的断臂,凌空一剑就斩了上去! 轰的一声,燃烧着鬼火的大宝剑撞上断臂,没了狐臭大妈本人真气的保护,澎湃的冰火真气顷刻间就将其炸得粉碎,碎肉像飞镖一样飞射两人。 狐臭大妈虽然之前已经燃烧了体内的油脂,不过四肢上的肥肉,从来都是最不容易减掉的。此时断臂的血肉中,还含着大量易燃的油脂,又被我一下打得粉碎,被鬼火引燃,顿时纷纷燃烧起来,化作一场劈头落下的蓝色火雨。 鬼火在以前就是先天高手都不敢沾染的大杀器,何况现在有了我的真气催动,每一点火星都像是被强弓劲弩射出。 乌云天识得厉害,大喊扯呼,自己一个翻滚就躲开了火雨的大部分。 而肌肉侏儒和狐臭大妈的感情显然要深得多,他拎起两杆被我打断了铁链的锤把,往流星锤后面一插,然后也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锤柄和锤头立刻就互相锁死,变成了两杆带刺的金瓜锤。 他就这么举着两杆锤子往身前一挡,居然强冲我布下的火雨! 烘烘烘的爆燃声顷刻响起,连绵不绝,一点点碎肉像炸弹一样在肌肉侏儒的锤子上爆开,燃起大片的火光。 如此密集的火雨,纵然是他身材小巧,一对大锤挡去了正面大部分的身躯,但还是难免会被漏网之鱼波及。等他冲到我面前的时候,防护不利的双腿上,已经被点点鬼火引燃, 烧得皮肉都滋滋作响! 但他依旧不肯放弃,嘴里发出疼痛的呻吟,却是扬起双锤,和我大宝剑硬拼了一记! 当! 宛如洪钟大吕一般的巨响,震得我耳膜生疼。 肌肉侏儒的大锤被大宝剑砍出出一条清晰的剑痕,整个人也被震得倒飞而出,终究是没能突破我的防线。 这最后的救援失败,也决定了狐臭大妈的命运! 在我应付肌肉侏儒和乌云天的援助时,潇潇也猛地发起了对狐臭大妈最后的绝杀! 论实力,她和我是一个级别的,稳稳压了狐臭大妈一线,何况后者之前还被我们联手一剑重创了手臂,现在正是实力最虚弱的时候。 潇潇娇叱一声,上去就是十八记魔门嫡传的大手印,砸在狐臭大妈的身上,打得她就是一个趔趄。紧接着,我打退了肌肉侏儒的进攻之后,也借着对拼的力量,瞬间闪身退回,扬起大宝剑就是一剑劈下! 潇潇估计是之前尝到了男女搭配的甜头,看到我出剑,她干脆地退回来,在我肩头一按,高高跃起,然后从我头顶上越过,和大宝剑一起同步落下,凝聚起全身真气,用力一脚踏在剑身上! 只听轰的一声,我们两人打出的力量,居然在这一刻水乳交融,完美地拧成一股绳,轰然破开剑锋前已经被压缩得如流水般粘稠的空气,带着涟漪般的波纹和气雾,最终重重地落在了狐臭大妈的身上去了! 轰! 灼烈的火光和爆炸,瞬间吞没了狐臭大妈的身躯,将她点燃成一具人形的火炬。 又过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潇潇飘然落地,抬手一记劈空掌,直接打得狐臭大妈燃烧的身躯凌空飞起,落到茂密的树丛后面去了。 哗啦一声,树丛后火光大亮,继而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不过这时候,我们已经无暇去细想,为什么往常无物不燃、不把一切烧成灰烬就誓不罢休的鬼火,这一次怎么这么容易就熄灭了。 因为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还有两个满脸悲愤的高手,正等着我们去收拾呢! 得手之后的潇潇,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战斗欲望,转身又是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大手印,马不停蹄地打向了另外的敌手。 狐臭大妈的好基友,肌肉侏儒。 先前被铁链捆绑的经历,让潇潇对这家伙抱着十二分的恨意,两人交手之后没几招,她就猛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攻击,每一击都打在肌肉侏儒铁锤被我砍出来的剑痕上。 随着她叠加的攻击次数越来越多,那只铁锤赫然开始了不正常的震动。 肌肉侏儒也意识到不好,急忙想要补救,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被潇潇盯上以后,无论他如何努力,连绵而至的大手印,都像是自己长了眼睛一样,始终毫厘不爽地落在铁锤的同一个位置上。 终于,只听轰的一声,那一柄不堪重负的铁锤上骤然多出了数十条裂纹,然后在清脆的巨响中炸成了碎块,化作道道流光,四散飞溅。 就这样,一件在神兵利器谱上都应该排得上名号的兵器,竟然就这么被潇潇活生生徒手打爆,毁在了这里! 趁手的兵器被打爆以后,肌肉侏儒似乎也有点懵逼,刚举着空荡荡的锤柄虚挥了几下,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呢,就挨了潇潇紧随其后的一记回旋踢,也步上了狐臭大妈的后尘,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第659章 大破贼军 肌肉侏儒被潇潇踢飞出去的时候,我心中一动,战意猛地燃烧了起来。 虽然让一个女孩子冲在前面,我确实多少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精擅轻功的我,最适合发挥自身作用的场合,还是查漏补缺,补刀追杀那些已经露出了破绽的对手。 嗯,没错,俗称人头狗的就是我啦。 趁他病,要他命,肌肉侏儒还在半空中飞行的时候,我已经脚下一踏,瞬间追了上去。 他挥舞着仅剩的一柄大锤,想要阻拦我的攻击,可惜这种徒劳的顽抗,除了让他失去平衡、摔得更狼狈一些之外,已经起不到任何防御的作用。 对于他们来说,狐臭大妈的死,就是整个局面崩溃的点,现在更是大势已去。 我像一道幽影一样,闪到肌肉侏儒身边,猛然一挥剑,鲜血飞溅中,他握着大锤的那条胳膊,就被我当场卸了下来。 肌肉侏儒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我心中却是一片坚硬,毫无怜悯,反手再出一剑。 这一次,狼狈落地的肌肉侏儒再也没能避得开,他一个踉跄,矮小的身高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唰,大剑狂啸,神威如狱。 他非常遗憾地正好撞在了刃口上,被我的大剑瞬间扫过脑袋,半个脑壳都被剑风掀开,高高飞上了天空。 我一挥大剑,像打马球一样,把肌肉侏儒鲜血淋漓的残破脑壳抽得飞向乌云天。 这个时候,乌云天才后知后觉地露出惊恐的表情,他大概也没有想到,原本大好的局面,居然一转眼就被我们翻盘成功,甚至连自己的两个同伴,都在眨眼时间里接连殒命,惨死在我手下。 他慌慌张张地一闪身,躲过了飞来的脑壳,却被潇潇堵住,迫不得已对拼了一掌,被震得口吐鲜血。 不过这人到底是枭雄之姿,虽然在拳脚功夫上差一点,但审时度势的能力,却绝非肌肉侏儒和狐臭大妈那种脑袋都躲傻了的老古董可比。 一见大势已去,他二话不说,嘴里大声嚷着给老子上,驱使剩余的叛军士兵,玩了命地阻击我们,而他自己则喊上两个亲戚,且战且退,等终于闪到战场边缘,居然一点脸面都不要了,转身拔腿就跑。 我也是没想到他跑得这么痛快,一愣神之下,居然被他逃出去十几丈远了。 等我再想去追的时候,却陡然觉得丹田中一阵空虚,我立刻明白,这是这几天连续战斗,超越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了。潇潇现在的情况,估计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乌云天不是这么胆怯地跑掉,而是留下来配合这些叛军发起决战,那最后的结果还正经不好说呢。就算是现在,我追上去都有可能被他反杀掉。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也熄了追杀的念头,放过了已经跑得没影的乌云天,只管一心一意地收拾起战场上剩余的叛军精锐来。 不得不说,这些软柿子一样的家伙,确实是先天高手发泄怒火的不二选择。 在发现自己的老大把自己当替死鬼,他却偷偷跑掉了以后,任凭再精锐的军队,士气都会不可避免地一落千丈。这些本来就被我低看一眼的叛军,在失去了斗志以后,更是变成了任人屠宰的弱鸡。 他们有的想逃,有的则凶性大发,想要在临死前反咬我们一口,还有更多的人,都是面如死灰,当啷一声抛掉手里的武器,高举双手,跪地投降。 除了最后一种人,做出了前面两种选择的叛军,我和潇潇也是一点都没有手软: 敢还手的自不用说,都是下辣手直接击毙; 那些想跑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也不想想,自己的轻功和我们有多大差距,我就算是让他们先跑半刻钟好了,真想杀他们也照样一个都跑不掉。 不过,这些叛军到底是精壮的汉子,一个个杀过去还是非常费力的。 套用一句说烂了的话,就算是一头头的猪按在那里、排着队让你杀,也总有杀到手软的时候,何况他们都是练武有成的武者呢?弱鸡也是相对的。 当最后一个人脖子的断口,嗤嗤喷着血倒在我脚下的时候,我只觉得双腿一阵发软,再也顾不得那许多,一屁股坐倒在血泊里,大口喘着粗气,只觉得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再一次崩裂开来,火辣辣的痛。 潇潇过来想把我拉起来,结果反而自己被我的体重拉了一个趔趄,跌倒在我怀里。 要说这丫头也真是媚骨天成,虽然也已经是满脸倦色,但还是缩在我胸口,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 两人不由得又是一阵尴尬,这才各自红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 站起来以后,我还是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的就想要找水喝。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条从树丛后面蜿蜒流出的人工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能被皇宫引入的水源,自然都是极其上等的河水,我望着那清澈见底的溪水,顿时喉结就是一阵上下鼓动,更加觉得嗓子眼里都快冒出烟来。 我拉着潇潇,快步冲到河边,那股清凉的水汽,立马让我神志都为之一清。 我捧起一捧河水,正要往嘴里送去,突然闻到一股隐约的焦臭味,正夹杂在清甜的水汽中扑面而来。 先天高手的嗅觉都是很灵敏的,我被这股异味搞得一愣,下一刻,突然潇潇一巴掌打掉了我手里的水,失声大叫道: 别喝! 我本来心中就已经在怀疑了,现在再被她喝止,顿时就紧张起来。 正在思索是不是有人在这河水中下毒害人的时候,一抬头,却突然看到从树丛背后的河道里,缓缓漂出来一具被烧得都看不出人形的尸体来。 额? 我一愣。 尽管那具尸体都已经被烧得缩水了一大半,整个就像是半截焦炭一样,但我还是马上就联想到了她的身份。 狐臭大妈! 难怪之前树丛后面的鬼火一下子就熄灭了,原来是掉在了河里! 我恍然大悟的同时,又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幸亏我心里还有些警惕,潇潇又阻止得及时,不然小爷我岂不是要喝死人的洗脚水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气愤地破口大骂起来: 真他妈活着污染空气,死了浪费土地……不对!死了污染水源!简直是一无是处的垃圾人! 第660章 血魔丹 我脸色铁青、破口大骂,潇潇却是拉了拉我的衣袖,递了一颗血红色的丹丸过来,说水喝不成了,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吧。 我把丹丸接过来拿在手里,虽然知道潇潇肯定不会害我,但是它鲜血一样的颜色,还是看得我心里毛毛的,忍不住问了一句,说这是什么? 潇潇看来也累得惨了,掏出另一颗血色丹丸塞在嘴里,然后才无精打采地回答了一句: 十全大补丸,你吃不吃? 我看她这态度,就知道自己从她嘴里肯定掏不出真话来了,一咬牙,弹碎了药丸表面的蜡封,咕咚一口吞了下去。 说也奇怪,这丹丸不知道是什么药材做的,吃下去以后,入口即化,却没有一般药物那种又苦又冲的药味,反而有点腥咸,像是冲淡了无数倍的血块。 我正在细细品味发愣的时候,旁边潇潇突然诡异地笑了一下,问我说这蕴含了我们黑木崖历代坐化长老血肉功力的血魔丹,味道还可以吧? 血肉……功力? 我脑子一时还没转过弯来,只是隐隐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那是什么鬼? 刚刚还一副讳莫如深态度的潇潇,这时却仿佛唯恐和我解释得不够详细。 她说我们黑木崖历代药堂天才,无不以炼制出超越道门大还丹的补气益血丹药为最高目标,不过我们魔门讲究的是杀戮,在草药一道上,始终还是不如道门道法自然来得精通。所以最后,有天才另辟蹊径,设想想要补益真气,最好的办法,就是另一股真气。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血魔丹。即是让历代长老在坐化以前,把自身的功力输入到提前用各种材料炼好的丹胎中去。等需要的时候,服用丹药的人,就能直接吸纳这股丹药里的真气就可以了,丹胎中的一些材料,对于各种创伤,还有疗伤生肌止血的妙用。 我听到这里已经觉得不妙了,但本着不死心的态度,我还是最贱地问了一句,什么材料? 潇潇的笑容顿时变得更诡异了,问你真的想知道? 然后不等我说出不想的时候,她已经飞快地说道,其他材料说了你也不懂,你们天剑门我知道,对药材根本没研究,不过想要留住真气,最合适的材料,就是真气提供者本人的血肉啊! 纳尼? 我一下子就懵逼了, 然后一股呕意猛然上涌。 我冲到一旁,抠着嗓子眼就要呕吐,可惜那药丸入口即化,现在除了一些残渣,我什么都没吐出来。 看着那被胃液浸泡着的残渣,我心里顿时更膈应了,如果现在有面镜子,我相信自己的脸色应该都是铁青得怕人。 我回头对潇潇怒目而视,斥道: 这玩笑开过了吧?刚刚你不让我喝死人汤,这转眼就让我吃死人肉,到底是闹哪样? 潇潇无所谓地白了我一眼,说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以为这东西多啊,历代魔门长老,大多都是在争斗中陨落,真正寿终正寝的根本没几个。现在能给你吃一颗,已经是看在你副掌教的面子上了好么?换成别人,累死饿死都休想碰一下。 被她这么一说,我心里更加恶心了,一想到自己刚刚吞了一块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人肉下去,我就觉得无比想吐。 同时也瞬间明白了,魔门这么多年名声不好确实是有原因的,就连我这个不歧视魔道武者的人,这次都被他们诡异恶心的手段给搞得反胃了,换成其他人会有多抵触,那就可想而知了。 这世上,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面不改色地把自家前辈的肉吃进肚子里去的。 不过,就在我不断干呕的时候,突然,我只觉得胃部一热,一股磅礴而陌生的真气,竟然在一瞬间炸开,瞬间灌入我已经空了大半的丹田中,顿时让我精神一振。 紧接着,当我的丹田被灌满之后,这股暖流形式的真气还不罢休,又再度顺着经脉溢出,向我的四肢百骸蔓延,配合着木心液的生机,自主修复起我受损的肌体来。 而且这药丸中也不知道黑木崖的药堂大师们,到底掺杂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禁药,一瞬之间,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的我,忽然就像是在瞌睡的时候被泼了一盆冷水,居然变得精神百倍起来。 爽! 我大吼一声,冲着潇潇叫道:再来一颗。 潇潇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说没了,最后两颗刚刚已经被咱俩分着吃了。再想要的话,等你自己快死了的时候,我会嘱咐药堂为你准备丹胎的。 唔…… 我刚刚振奋起来的精神头,立刻又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 这东西吃归吃,但是真要我拿自己的血肉真气去炼丹,那我还是没有这种大公无私的精神的。 服用过血魔丹之后,略作调息,我就感觉自己的状态又恢复到了最佳状态,除了身上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没有办法马上长好之外,其他地方,感觉都跟当初刚从黑木崖出发的时候差不多了。 恢复了状态之后,潇潇拉了我一把,说走吧,晓月组织再强,这么强的力量应该也不会太多,打穿了这一道防线,我们接下来应该很快就能直面大魔王了。必须赶在他彻底完工之前打断他,不然我们都得玩完。 我点点头,顺着她拉扯的力量从地上爬起来,两人并肩继续向皇宫内走去。 接下来的路上,我们又看到不少正在互相厮杀的敌我高手,无论是树丛中还是屋脊上,又或者大殿里,到处都打得一塌糊涂。 最熟悉的一拨人,我看到福伯正带着一群安西都护军的兄弟在追杀叛军,不过就在我们打算上去帮忙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发现我们,追逐着又跑远了,只留下被打成废墟的宫廷园林。 我看了以后,都忍不住开始脑补圣皇回来以后,望着一片废墟在风中凌乱的表情了。 真是想想都心疼。 正当我在为千里之外的圣皇操心的时候,忽然,不远处有十来道辉煌的剑光突然割破了树丛,一下子落向我的头顶上而来! 潇潇在旁边大喊提醒我: 小心! 第661章 晓月组织的先天亲友团 那剑光最初劈落下来的时候,我还没有在意。 因为在我的认识中,像这种集群出现的攻击,九成九都不可能是先天以上的高手发出的。 毕竟先天高手数量本来就稀缺,而且但凡成就先天之人,大多都有自己的傲气和傲骨,面对强敌的时候,两三个人联手,已经是他们能够接受的极限了。似这般十来号人群殴一个人的事情,整个江湖有史以来都没有过先例。 然而接下来的事实,却给了我响亮的一耳光! 那些剑光在半途中瞬间暴涨,辉煌无比,居然每一道都是先天级别的威力! 而且看他们默契无比的配合,显然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而是经过专门的联手阵法训练的! 你娘类!都是体面人,还要不要点碧莲了? 我破口大骂了一句,大宝剑像门板一样挡在头上。 霎时间,就听得一片雨打芭蕉似叮叮当当的声音,磅礴的功力从上方压落下来,直接把我脚下的屋顶轰穿,整个人都被压到了脚下的宫殿中去了! 轰! 我重重地落在地上,十来道矫健的黑影竟然还不依不饶,围着我就是一通好杀。 最后在潇潇的援手下,我才好歹勉强撑过了这一轮突如其来的围杀。 只是这个时候,整个大殿中的地板,都已经被我们双方交手的余波,尽数震碎成了一片片指甲盖大小的碎块,烟尘弥漫。 无尽的剑痕在我们脚下蔓延,完美复刻了对方阵法的轨迹,将大地都切成了星罗棋布的棋盘模样。 一阵劲风倏然卷散烟尘,从中走出十道挺拔如松的身影来,把我们两个置于中央,团团围住。 十个人,统一都是身着玄色长衫,拄剑而立的造型,冷冷地看着我们,犹如从江湖烟霞的传说中走出来的剑侠。不言不动,一股腾腾地杀气已经直冲我们心底。 我看着潇潇苦笑了声,说这就是你说的狠角色都没了? 潇潇冷冷地一撸袖子,露出两截粉藕一样的手臂,哼了一声,说土鸡瓦狗的数目再多,也一样不堪一击。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但是大姐,麻烦你放话之前先看清楚啊好不好? 对面这他娘的真不是十个土鸡瓦狗啊,是一连排的先天……放在平时跺一跺脚,整个江湖都要抖三抖的先天高手啊! 晓月组织能一口气拿出十个来群殴我们,就算只是最初级的先天,我也真特么服气了,大手笔啊! 不过当我们和十大先天交上手之后,我才意外地发现,潇潇的话虽不中,亦不远矣。十大先天联起手来的,虽然也给我和潇潇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但真正应付起来,却比我想象中要轻松得多了。 事实上,他们唯一让我们觉得恼火的地方,就是进退有度,训练有素,每每我们强攻快要得手的时候,就会有旁边的人把他们掩护下来。打了半天,他们伤不到我们,我们也奈何不了他们,十分憋屈。 因为我明明感到自己无论力量还是武器的优势,都远远胜过对方,然而他们凭借人数的优势,却硬是把我死死地钳制在原地。 特别是有时候双拳难敌四手,几把长剑一起对着我捅过来的时候,我光靠护身罡气拦吧,确实可能拦不住,可刻意去挥剑防御的话,又觉得小题大做忒不值得,那种进退两难的感觉真别提多难受了。 幸好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潇潇也腾身而起,落在了人群中,她玉石般的小拳头扬起,当胸一拳,就打得一个先天剑客口吐鲜血,踉跄而退,原本完美的阵型,也因此被瞬间撕扯出一个缺口来。 就是现在,我眼前一亮,手起剑落,斩在了那个失去同伴庇护的落单者身上。 嗤啦一声,火星四溅,我的剑锋很轻易地撕扯开他身上的玄色长袍,但却没有那种利刃入肉的感觉传来,反而像是被一块硬物挡住,估计是穿了什么软甲之类的护身宝物。 我知道现在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拼着背后中了一剑,也咬着牙加力再斩,终于破开了那一层阻碍,成功切进了这个剑客的身体里,鲜血顺着大宝剑流下,还没来得及滴落就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但我心头却蓦然闪过一丝遗憾。 我虽然伤到了对方,可惜终究还是没能把这人斩杀了去。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剑客突破潇潇的防御,从四面八方向我围了上来,我也知道不能恋战,不然难免要陷入重围,于是抽剑就要离去。 而就在这时,那个挨了我一剑的家伙,却突然爆发出常人难以企及的凶悍来,他肌肉猛地一绷紧,就把我的大宝剑给死死夹住,接着更是连双手都攀了上来,不顾自己被我的剑刃割得鲜血淋漓,死活都要把我拖在原地。 下一刻,其他九人赶了上来,除了分出两人拖住潇潇之外,另外其人都选择向我发起进攻。 霎时间,数把长剑从各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刺出,封死了我身周的全部空间。 我连忙运起轻功,身子像游蛇一样扭动,险险避开了他们的第一波攻击,然后拔出鱼肠剑开始还击。 然而这些家伙却在此刻表现出一种大巧不工的娴熟配合来,一波接一波的攻击,就像狂风暴雨一样在我身边肆虐,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正陷落在千军万马的包围中,随时可能倾覆。 好在我也不是那个初出江湖的菜鸟了,面对晓月剑客们越来越狂暴的剑法攻击,我强迫自己不要慌乱,然后把慧剑术激发到了极致。 隐约间,我的视野里仿佛出现了无数纵横交错的线条,每一条线,都是一位玄衫剑客即将出剑的轨迹,慧剑术强大的分析推演能力,让我得以提前一步计算出他们攻击的方向,然后从容闪避。 如此一来,原本被杀得猝不及防的我,终于从那种手忙脚乱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可以在如林的剑光中闲庭信步般徜徉了。 我这一缓过神来,围攻我的人就着急了,他们剑光一阵紧似一阵,冷不防旁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原来就在他们一心一意围攻我的时候,潇潇抓住机会,彻底把自己的对手镇压了下来。 我们看过去的时候,潇潇长发飞扬,神色激昂,正像个英姿飒爽的女武神一样,一拳轰飞了一人。 那人半边手臂都被她活活撕了下来,血洒长空! 趁着一群人大惊失色的瞬间,我也猛然爆发出了自己的最强战力,暴剑术和瞬剑术叠加,一瞬间就劈出去十来剑,狂暴的剑气喷薄而出,顿时将我眼前的七大高手全部冲飞了出去。 而那个舍身困住我大宝剑的剑客,他的下场最是凄惨,直接被我的鱼肠剑和虫王两面夹击,转眼之间,身上就被打得像筛子一样,满是血洞。翻着白眼,气息微弱地跪倒了下去,眼见就要不活了! 第662章 剑之斗 被我击杀的那个玄衫剑客倒下去的一刹那,其余同时悲愤地大叫一声,然后一伙人直接狂暴了。 就连被潇潇打飞出去、受伤不轻的那一个,竟然也挣扎着爬起来,剑交左手,跌跌撞撞地冲进战圈,向我们发起了疯狂的进攻。 我本来以为,像他们这种默契的十人小队,一定要在满员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战斗力,现在缺了一角,阵形便不足为惧了。 然而很快我就发现,晓月组织能潜伏这么多年,水面下的实力之深,确实不可小觑。 本来已经缺了一角的十人剑阵,在一阵眼花缭乱的变阵之后,居然又变成了一个天衣无缝的九人剑阵,尽管笼罩的范围确实变小了,但我们这边就两个人,而他们在变阵之后,剑法却变得更加凌厉,剑气也愈发凝聚起来。 他们这个合击阵法,和我曾经对付过的祁连六怪,在本质上就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 祁连六怪是一奶同胞,天生就有着超越常人的心灵感应,成年以后,他们也是每人专攻一个方向,有的擅长力量,有的擅长轻功,有的擅长感知,六块超长的板子,再心意相通地统合在一起,浑然一体,就是一个高深的水桶。 这样子的阵法,自然能够最大程度地挖掘战斗力,不过缺点也是显著的。 比如我打掉了他们的感知类高手,他们六个就等于一起瞎了眼睛,力量型高手被杀,能打能扛的台柱子就折断了。而不臣之枭杀掉他们大哥,整个阵法中关于纠缠和追击的角色,就彻底缺失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祁连六怪当时之所以会败得那么快,和开战以前大怪分出一人去呼叫援兵有莫大的关系。若非如此,当时要是六人齐全结阵,我和不臣之枭也未必能那么轻松地将他们各个击破。 而眼前这十名玄衫剑客就不同了,他们是后天训练出来的战争机器,因此选择以牺牲高端战力为代价,换来了几乎没有破绽的阵法。 你打掉一个,剩下九个人能结阵,打掉两个,剩下八个人还是一个阵法,甚至把他们单个分开来,他们也还都是全能型的先天高手。虽然在战力上失之于平庸,但却避免了被人从最强一点击破,连带整个联手阵法都崩溃的弊端。 何况他们到底是先天高手,九人合力一处的时候,战力依然一点不弱。 因为潇潇此时正处于刚刚才爆发过一轮的力竭期,而且大概是因为她女孩子的性别,也让人觉得更加软弱可欺一些,所以九人剑阵成形的一刹那,就毫不犹豫地把她作为了首要的突破目标。 在互相关联的阵法中,他们的真气似乎也被连成了一线。 九名玄衫剑客一边用手中长剑的实体和我近身搏斗,把我和潇潇分割开来,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停地伸出手指在半空中勾勾画画,弹出一道道似虚还实的剑气。 最开始的时候,无论是我和潇潇,都没有把这种随手就能击碎的剑气放在心上,只是老神在在地和他们见招拆招。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都发觉事情开始变得不对起来。 因为那些在上一轮攻击中被我们打碎的剑气,竟然没有消散,而是无声无息地弥散在整个阵法空间里,又被下一波剑气所吸附,变强以后继续攻击我们。 因为这种变化发生的过程实在隐蔽,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潇潇的动作已经受到了严重限制,阵法中,到处都是比之前粗壮了数倍的剑气在纵横飞舞,凝如实质的剑气,甚至发出堪比真正的钢刀破空一样的呼啸声! 咻咻咻! 恢弘的剑气风雨,居然组成了一个剑气牢笼,把潇潇困在了原地。 面对这样奇特的控制剑法,潇潇不得已又撑开了一道范围远比平时宽广的护身气幕,阻止了剑气对自己活动空间的进一步侵蚀。当然这么做的代价,就是真气消耗的速度进一步加快,做完自身的防护之后,她已经微微有些喘息了。 不过她也是个死不服输的人,不等我前去救援,她抬手就是一记曾经打得凌珲狼狈无比的暴拳。 轰! 只听一声巨响,密不透风的剑气牢笼里,一下子就被尘埃给弥漫了。 然而当尘埃渐渐变得澄澈时,我却惊讶地发现,连凌珲都能打得抱头蹲防的一拳,居然破不开眼前这道剑气囚笼。 反而是呼啸的剑气在烟尘中回旋飞舞,切割出一道道通道来,转眼就把弥散的烟尘给清扫一空了! 这……好厉害! 我手上招架着九大剑客的长剑,看得也是心中大为惊戒。 随着构成囚笼的剑气继续变得粗大,囚笼的范围也在进一步压缩,终于,潇潇展开的护身气幕再也撑不住剑气的切割,发出钢铁摩擦一般的噪音。 而她娇小的身躯,也因为气机牵引的缘故,像一只束手无策的小小困兽,被束缚在了剑气囚笼的中间,动弹不得! 不好! 我一看到这个场面,就知道事情要糟糕了。 但凡事高手过招,对于敌方的意图,大半还是有个判断的,更何况我还有慧剑术这种推演战局的神技。 在我推演的结果里,有八成的几率,就是九名玄衫剑客,会在某一时间舍弃我,同时对潇潇发动进攻,而我偏偏对这一切束手无策! 因为如果对方是一个人,我也可以在他发起攻击的那一刹那,通过围魏救赵的手段,逼迫他放弃进攻,防御我的剑斩。然而偏偏此时构成这个剑阵的人数有九个那么多,就算我全力爆发,一瞬间同时能攻击到的人,也不过二三人而已,剩下人手中的长剑,依然能够给潇潇造成致命的伤害! 这是我绝对不能容许的事情,我不会用潇潇的生命,去和任何人交换! 怎么办? 我的脑筋这一刻以超乎极限的速度开动起来,想要寻求一个破局之法。 然而无论我怎么思考,眼前的局面都像是一个无解之局。 别的不说,一口气拿出十个训练有素的先天高手,或者说把十个人同时训练成先天高手 ,哪怕只是初入先天,也是武林中前所未有的大手笔了,晓月组织需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少。 光是需要消耗的资源,就已经海量到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九柄长剑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把我和潇潇死死地分割开来,我几次试图突围救援,都被强行挡了回来。 可以说,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在对付十个玄衫剑客,而干脆就是十尊等大的真金白银,金钱的力量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我能感觉到,九人剑阵发动绝杀的那一刻,正在一步步逼近,而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一张被黑巾包裹的熟悉面容,出现在我视野角落的墙头上。 狂刀?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由得一愣。 然后就见到他避开了九名玄衫剑客的视线,对我比划了一个六扇门通用的手势。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精神顿时一振。 然后,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九名玄衫剑客也是同时发出一声大吼,猛地抽剑刺向了剑气囚笼中的潇潇! 第663章 看不见尽头的杀伐(上) 在潇潇遇险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在我的想法里,就算是用自己的身体去作为盾牌,也一定要挡下刺向潇潇的长剑,决不能让她在我眼前出事。 但我却没想到,就在这时候,恶劣的情势突然发生了峰回路转的转变。 本该身在千里之外的剑南的狂刀神捕,居然好巧不巧地出现在了这附近,而且还成功避开了玄衫剑客的耳目,偷偷向我发出了联手的信号。 这时候,九名玄衫剑客已经悍然发动了对潇潇的攻击,情势紧急,我也顾不得多想,下意识地就按照狂刀的指示去做了。 幸运的是,我这个老上司,办的事情也确实没有让人失望。 就在九大玄衫剑客以势在必得的气势出手的一瞬间,他手中大刀忽然化作一道银光缭绕,从远处陡然飞掠而至,一刀就砍在了剑气囚笼的节点上! 只听轰的一声,两道粗大的剑气直接被他蓄势已久的一刀劈得粉碎,这一次是彻底湮灭,再也凝聚不起来,而整个剑气囚笼似乎是一个整体,两道剑气的破灭顿时引发了连锁反应,从被狂刀砍中的地方开始寸寸破碎、崩溃,被困在其中的潇潇也猛然得脱自由! 而这个时候,玄衫剑客们的注意力还主要放在我身上,完全没预料到这来自相反方向的攻击,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让狂刀轻易得了手! 好贼子,找打! 骤然脱困而出的潇潇,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 此时一朝得脱藩篱,这丫头登时满面怒容,瞅准离她最近的一个玄衫剑客,抬手就是一拳打了过去! 在玄衫剑客们大部分注意力,都被他们两人吸引的时候,我也是将满心余悸都化作了剑气,大宝剑上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来,一剑横扫,背对着我的玄衫剑客们纷纷被我的剑气扫中,发出惨烈的大叫来。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他们困住潇潇再全力斩杀的计策,不能说错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狂刀出手,这一次就算不被他们得手,我们也难免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逃过这一劫。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 因为没有预料到狂刀的出现,也没有预留出足够的后手来应对,所以他们这一步本该克敌制胜的妙棋,立刻就变成了把自己送上绝路的死棋。 而他们因为全力出手,而暴露出来的背心空门,也变成了我可以攻城略地、予取予夺的攻击目标! 轰隆一声,堵在一起的玄衫剑客们,被我的剑气洪流劈得风流云散,这才露出后面气愤不已的潇潇来。我回想着之前心中那几乎失去她的惶恐,顾不得追杀玄衫剑客,一个箭步上前,冲上去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只是我却没想到,这丫头现在完全就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战斗状态。 陡然遭到我的突然袭击,两个人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呢,她的战斗本能居然就自发反应,一个过肩摔出手,当场就把我扔了一个天旋地转。 我只觉得背后一痛,嘭的一声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 然后才听到她略带歉意、又杀气腾腾地在我头顶上叫嚣道: 亲亲抱抱的什么过一会儿再搞,现在老娘要先把这几个龟儿子的皮剥下来,靠,老虎不发威,他们当我是病猫啊? 我一脑门子黑线,知道她这次是真的气惨了。 堂堂黑木崖的掌教,就因为一时不察,差点被几个实力弱上一大截的普通先天格杀当场。 要换了我站在她的位置上,估计也只剩下血洗全场一条路可以报仇雪耻了。 今天老娘说要剥了你们的皮,那就一定要做到。就是让你们跑了一条胳膊一条腿,我这个黑木崖掌教都不做了! 潇潇戟指几乎戳到了几个玄衫剑客的鼻尖上,气呼呼地撂着狠话。 我苦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举起剑正要插手,却被潇潇摆摆手直接制止。 她回过头来看着我们,说两位,这是我报仇雪耻的战斗,你们都不要插手,在旁边帮我掠阵就好。 我愕然了一下,终于还是退了两步,紧张地盯着潇潇和一群玄衫剑客的战斗。 同时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一会儿潇潇遭遇到什么危险,我才不会管什么约定或者江湖道义,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出手。 今天潇潇已经遭遇了好几次危险,因为种种原因,每次我却都只能在一旁无能为力地干瞪眼看着。其中对心灵的煎熬,实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痛苦地步。 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我练剑又有何用?! 在我握紧剑柄发狠的时候,潇潇也转身面向了九名玄衫剑客。 她从怀里掏出一对银丝金纹的手套,珍而重之地戴在了自己手上,然后才冲着对面的人微微欠身,一抱拳,说来吧,我要打死你们了。 看到她做出这样的姿态,我心中一凛,知道这丫头是真的动了杀心。 平时她都是大大咧咧的疯丫头模样,也只有在认真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表情才会如此的庄重森严。 而那一双原本看似普普通通的银丝手套,此时也仿佛感应主人心中激荡的杀意,就在她抱拳的双手散开的一刹那,那上面的金银光泽被真气催动,竟然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倏然流动了起来! 那仿佛液态一般的金银光泽,就宛如融化的金汁银液,美轮美奂,将她的一双玉手团团覆盖了起来! 潇潇的话,顿时把对面玄衫剑客们给激怒了,他们纷纷大声指责潇潇的狂妄,说小丫头老子们纵横江湖的时候,你还没投胎呢,现在我们一个兄弟折在了这里,你竟然还敢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真当我们兄弟是泥菩萨,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潇潇嗤笑一声,针锋相对地说,纵横江湖?我虽然年轻,但是黑木崖可不是什么没有底蕴的地方,我身为黑木崖掌教,这些年饱读书卷,也算熟知江湖秘闻了,怎么就没听过你们这十只螃蟹精? 第664章 看不见尽头的杀伐(中) 玄衫剑客们愤怒无比,脸色涨得通红。 如果眼神能杀人,相信潇潇现在都已经被他们撕成了碎片。 九人结阵,手中长剑瞬间折射出太阳般刺眼的光芒,撕裂一切,向着我们这边呐喊着冲来。 直面对方阵法的一刹那,我仿佛心头被一口大锤当胸砸中,猛然闷了一下,一股压抑的感觉油然而生,连手脚都变得软弱无力了几分。 尽管明知道这是对方的精神压制,但我还是有种陷入网中,难以挣脱的感觉。 好在这种手段,正是潇潇天魔宝典中最擅长的功法。 作为此道的大行家,她根本无惧对方的精神攻击,只是冷冷一笑,不费吹灰之力就破开了对方的精神压制,然后反手就是一拳,直接摆出了要从肉体上消灭对方的架势。 拳劲横空,瞬间打乱了玄衫剑客们的阵型. 那种压抑的感觉也随之减轻了许多,虽然还没有完全消散,但也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我深吸了一口气,振奋精神,稳稳守住了心防。 然后拉了一把同样被震慑住的狂刀,一心一意地开始关注起潇潇和他们的战斗来。 总计十名先天高手的对决,造成的声势绝对是宏大无比的。我们站在不远处掠阵,都能感觉到数九寒天中冰风一样的剑气余波涌来,一浪接一浪,连绵不绝。 九人剑阵把潇潇围在中间,彼此间的配合,娴熟得仿佛同一个人的手脚。只是因为存了要防备我们的心思,所以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把潇潇伤到。 而相比起他们气势万千的外放剑气,潇潇的手段就显得内敛许多了,一拳一脚,劲道都完美地收敛在拳锋寸许以内,丝毫都不会外溢出去。在境界上就碾压了这些玄衫剑客,只不过因为人数上的极端劣势,才没有取得什么斩获。 不过,极度的凝练,还是造就了极度的强大。 她每一拳和九名玄衫剑客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对方布下的剑气阵法都会被轰得粉碎。 这一次,她吸取了之前被剑气囚笼困住的教训,每次出手,都会把破碎的剑气直接吹散到阵外,不给它们再次凝聚吸附的机会。我们此刻感觉到的剑风余波,就是被她轰出来的残余剑气。 就这样,潇潇努力打散九大剑客凝聚剑气囚笼的剑气,同时在对方人数的压制下,她也伤不到对方。局面一时,陷入了僵持了。 但我心里却明白,像这样的僵持,是绝对持续不了多久。因为虽然先天高手号称连通天地,真气无穷无尽,但那不过是指屠杀普通高手时的状态罢了,像眼前这种高强度的对抗,无论是潇潇还是九大玄衫剑客,所消耗的真气,都远远比补充得更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根本要不了多久,他们中就有一方要出杀招了。 果不其然,我这个念头还没有落下,就听到潇潇猛地大喝一声: 黑木血手!开! 我心中一凛,没想到率先沉不住气的居然是潇潇。 虽说在这种战斗中,率先揭开底牌的本质就是想速战速决,并不意味着必然失败。但先一步出手的人,无疑就是在之前的对峙中处于下风的人。 不过潇潇以一敌九,能在正面对决中坚持到现在,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战果了。 我心中一阵紧张,连忙凝神向战阵中看去,就看到潇潇在发出那一声震动天穹的娇叱之后,突然一个佯攻,哄得九大剑客朝着一个虚假的方向防御,而她自己则趁机从另一个薄弱环节突围而出。 因为有着境界上的绝对优势,所以战场上的机动优势,其实是站在潇潇这边的。 但以她要强的性格,先前又放出了那样的豪言,她真的会满足于这种打不过就跑的所谓“不败之地”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她脱出包围圈的第一件事,就是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那双手套上! 血光,在一刹那绽放。 在吸纳了潇潇的鲜血之后,那双手套像是活了过来,居然像大宝剑一样,陡然拥有了自己的气息和灵魂,变得无比鲜活。 这东西,赫然竟也是一件深得铸造神髓的神兵利器! 不过和大宝剑与我心意相通不同,这双手套真正的主人,不知道是哪一任的黑木崖高手了,只怕早已湮灭在了岁月中,不然这双手套也不会流传到潇潇手中。 只是这样一来,作为隔代的传承者,潇潇便需要付出鲜血的代价,来唤醒手套中沉睡的灵性。 而且这个代价还相当不菲,在一口血喷上去之后,这手套仿佛自己主动开始吸血。 诡异的场面出现了,源源不断的鲜血像是一条红色的链条,链接在手套和潇潇的樱唇之间,转眼之间,她的脸色就因为失血而变得煞白。我在一旁看得心疼不已。 不过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之后,得到的强化也是惊人的,苏醒之后黑木血手,已经完全改变了原本的形态。 染上了血色的金银丝线,像是忽然拥有了自己的生命,招展飞舞,居然自发编织出一道道精美的飞刃,宛如禽鸟张开的羽翼,从指尖、手腕、掌缘等处衍生凸起了出来,整体看去,已经从普通手套的造型,变成了一对美轮美奂的招摇凶器! 当黑木血手被彻底唤醒的那一瞬间,我能感觉到,这双手套就像变成了一个加强版的血魔丹,有源源不断的无主真气从那手套中汩汩而出,倒灌进潇潇的身体里,两者的气息瞬间合二为一,变得无比锋利起来! 无数钢刀一样的刀气,从她那双锋芒毕露的手套上喷薄而出,还没有主动进攻,就已经逼得玄衫剑客们纷纷狼狈后退。 我都没想到她的底牌会如此霸气,一群玄衫剑客更是齐声怒吼着,满脸不甘地咆哮道: 不,不可能,你这个死丫头怎么会这么强…… 说着,为首一人高高扬起长剑,指挥着其他人,疯狂攻击潇潇。 然而,戴上了手套之后的潇潇,仿佛天神附体一般。 面对横扫过来的剑气,她只是简单地平伸双手,然后就像撕纸一样,两只手交错,三两下,就把所有迎面射来的剑气都给撕得粉碎! 第665章 看不见尽头的杀伐(下) 当潇潇真正开始发威的时候,局面立刻就不一样了。 九大玄衫剑客虽然已经很努力地去抵抗了,但他们的怒吼中,还是透露出些许束手无策的味道。 尽管他们都是晓月组织百年心血的结晶,是经历了残酷训练的杀人机器。 然而在潇潇的背后,站着的,却是黑木崖这么一个更加古老而强横的庞然大物,是一片笼罩了三分之一个江湖近千年的阴影。 哪怕是拼底蕴,身为圣地之一的黑木崖,也绝非一群叛徒和弃子组成的晓月组织所能媲美。否则他们也不用一直隐藏在暗中,直到每逢天下大乱的时候,才敢趁势而起,出山搞风搞雨。 片刻之后,最后一个站着的玄衫剑客发出绝望的咆哮,拼尽全力推动自己手中被潇潇捏住的长剑。 万千剑气像狂风暴雨一样从他的剑上咻咻咻飞射出来,把周围的地面、树木都打得蜂窝一样千疮百孔,却唯独他最想攻击的潇潇身体附近,像是存在着一个剑气风暴的风眼,一片风平浪静。 所有的剑气,全部在接近潇潇三尺以内,就自发崩溃消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仅如此,潇潇只是简单地一压手掌,她那被无数华美飞刃包围的手掌中,就像涌出了沛莫能御的巨力来。 轰隆,她身形一动,气势宛如翻天,直接一记大手印压落下来,劲气狂涌,把玄衫剑客的整个身子都给笼罩了去。 玄衫剑客啊地惨叫一声,像是被千钧重物碾压了一般,一瞬之间便骨断筋折,浑身上下都飙出了血箭来,而他手中那把一看就造价不菲的长剑,也在被鲜血染红之后,布满了裂纹,然后寸寸崩碎了去。 几息之后,玄衫剑客的脚下已经积累起一滩血泊。 潇潇突然一收手,刚刚那天塌地陷一般的威力突然消失不见。 而原本还能勉强站立的玄衫剑客,突然失去了外力的支撑,整个人就像离水的死鱼一样猛地向上弹跳了一下,接着就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瞬间气绝身亡。 死了。 而在这之前,类似伤口的尸首在周围已经躺了一地,全都是玄衫剑客十人组中的成员。 好厉害。 我瞪大眼睛,看着潇潇那仿佛女武神一样孑然傲立的背影,惊讶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不过我看了一下之后,发现潇潇居然依然保持着背对我们的姿势一动不动,连忙跑到她正面,结果看到她咬牙切齿地望着我,恶狠狠地说,本姑娘正在想你个白痴什么时候能察觉到我不对呢!看什么看,还不扶我坐下来! 我意外地啊了一声,连忙依言去扶她,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她不想转身,而是此时她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已经处于痉挛的状态,疼的小脸都扭曲。 在扶她坐下的过程中,我们两个人都出了一身大汗,不同的是,她是肉疼,我是心疼。 等好不容易摆好了姿势,潇潇虚弱地靠在我怀里,开口嘱咐我帮她把那双手套取下来。 只是我才稍微一摘那手套,她就痛的哎哟哎哟直叫唤,不得已,我只得小心翼翼地把手套从她手上一点点剥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我才惊讶地发现,从那手套的内表面上,竟然长出了一根根触手般的肉丝,深深扎进潇潇的手背,吸取她的血液,两者几乎已经长在一起,难怪稍微一触动她就疼得脸色都白了。 最后还是我用鱼肠剑,轻轻割断了那些肉丝,才成功摘除了手套。 说也奇怪,原本造型绮丽的手套,从潇潇手上一脱下来,马上又变回了原本平平无奇的形态。 潇潇毕恭毕敬地将手套叠好,收进怀里,然后才仰起头问我,说你知道这手套的来历吗? 被她这么一问,我立刻想起先前手套中忽然涌出无主真气、回馈潇潇的场面,再回忆起血魔丹那邪恶奇诡的炼制过程,忍不住又是一阵恶心反胃,连忙摇摇头,说不知道,也一点都不想知道。 但是潇潇这个任性的家伙看起来就是想说,她根本不理会我的拒绝,自顾自地淡淡道: 这个手套的铸造者和第一任主人,正是我黑木崖的一位祖师,当时他就像我们两个一样,也是和天剑门的一位女剑仙相恋了。只不过当时的黑木崖势力如日中天,正是历史上最强大的时候,而当时的天剑门同样不弱,虽然比不上前朝末年的十二位剑仙同时驻世,但是门中天人高手的数量,也同样接近了两位数。你知道的,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两派自信满满,互不相让,都想当江湖的龙头,彼此间也是仇杀不断。这两人也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渐行渐远,但心中的感情却一丝都没有放下,直到晚年,终于,有一次两人因为后辈的仇杀,还是走上了兵戎相见的局面,双双重伤。直到看着对方浑身鲜血在自己面前倒下,两人才突然悔悟,放弃一切,相携隐居而去。半年之后,你们天剑门的那位女剑仙,带着这双手套和一包骨灰孤身上了黑木崖,自言两人融合毕生所学,以黑木崖祖师的人皮为衬里,天剑门女剑仙的白发编织外皮,才最终练就了这双手套。不过黑木崖祖师因为当初留手更多一些,所以伤势更重,做好这对手套之后已经坐化。有了这双寄托着两人希望的手套,黑木崖和天剑门就此化干戈为玉帛。但是不久之后,女剑仙因为忧思过重,在回了一趟天剑门之后,也重新回到黑木崖上坐化。这就是这双手套的来历…… 我沉默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这双手套为什么会能够储存前辈的真气,并且会长出肉丝这种奇怪的现象。 因为天人高手的肉身,几乎都已经修炼到了不朽的地步,就像佛门的高僧圆寂以后,也能留下不会腐败的肉身舍利一样。而山剑仙和洗月山主那种巅峰高手,更是做出过死而复生的壮举。 所以二人虽然已经坐化,但是这一副由他们身体一部分编织而成的手套,却依然有着活性,自然能够储存真气。 只是此刻,我抚摸着这双制造手法貌似有些邪诡血腥的手套,却出奇的没有那种恶心的感觉,只是体悟着数百年前两位武林奇才求而不得,错爱一生的遗憾,心中满是感慨和伤感。 片刻之后,我才笃定地说道,这样的悲剧,一定不能让它再发生了。 潇潇默默地点点头,突然无奈一笑,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把所有搞得天下大乱的家伙,统统消灭干净才行。 然后我俩一起望向满地的尸骸和鲜血,不由得同时升起一股厌烦和疲倦的感觉: 这样的杀戮,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第666章 人魔破天,洗月露面(一) 打死了那十名拦路的玄衫剑客,我们居然出奇地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是风平浪静,没有再遇到任何狙杀。 只是这样的情况,却没有让我们掉以轻心,而是越发的警觉起来。 所谓暴风雨前的平静,我们现在越是走的无惊无险,那么就证明,我们已经接近了真正的目的地。同样,前方的抵抗也可能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因为很可能在察觉到我们这一方的猛烈攻击之后,洗月山主已经孤注一掷,把内圈所有的防御兵力,都已经调到了自己身边。那样的话,我们要么不遇上人,一旦遇上了,很可能等待着我们的,就是铁桶般的顽敌和不死不休的战斗。 而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无疑证实了我的推测。 在一片风景如画的人工湖边,透过过膝深的清澈湖水,和在寒风中微微摇荡的林木,我们瞧见了一地死去多时的尸体。 他们有的散落在湖边的泥地上,有的半个身子都泡在了湖水里,身上都是伤痕,流出来的鲜血把湖水染得通红。 看这个样子,应该是他们在路上,并没有遭遇如我们一般的强敌,所以抢在我们前面走到了这里,但是幸运女神却没有对他们一直眷顾下去,结果在渡湖的时候,遭到了对方伏兵猛烈的迎头痛击,死伤惨重。 小心一点,这里的尸体看起来都是我们的人,对方只怕手段不凡。 潇潇的视线在一地尸体上一扫而过,就警惕地看向周围,时刻警戒着有人用相同的方式埋伏我们。 我清楚她的意思,现场没有留下一具对方的尸体,那要么就是对方的人无一死亡,全须全腿地撤离了战场,要么就是他们的力量并没有遭到重大的创伤, 以至于在离开的时候,都还有能力收敛自己一方的死伤者带走。 而无论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哪一种情况,都只意味着一件事,就是对方拥有着压倒性的力量。 我明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走神,然而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我的眼神在湖中的尸体扫过,却突然像着了魔一样,被其中一具面朝下趴在水中的尸体吸引了注意力。 我越看越觉得那具尸体的轮廓极为眼熟,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无视了潇潇的大声劝阻,执拗地走进了冰冷的湖水里,来到那尸体的面前,轻轻把他翻了过来。 我看清了那张被湖水浸泡肿胀的面孔,下一秒,我的动作突然凝固。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忽然从我心中升起,撕心裂肺。 黑面神。 这个带我入行的老捕快,在进入乱世之后,武功的进度就渐渐跟不上我们的脚步,慢慢就被飞速恶化的局势给边缘化了。 毕竟在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一样奇遇连连的。 说起来,我和他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这次驰援京都,我也是听说他明知自己武功不够,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加入到了攻打皇宫的队伍里来。只是因为他是从另一条路攻入,所以两人始终缘铿一面。 我却是没想到,再一次见面的时候,居然是在这种情境下。 脑海中,还是一年前他义正辞严说“请你尊重我”的贪财模样,但一转眼间,他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和其他杂兵混在一处的僵硬尸体。 谁也不知道他在临死以前,到底遭到了怎样的攻击,那场战斗所有的目击者,都和他一样,成了淤泥中的同行者。只有他那张一如既往黝黑却失去了所有生气的面孔,在我眼前显得是如此真实而残忍。 这就是战争,任何一个人都随时有可能死去,而且你永远不会想到,自己会死在何等滑稽荒诞的情况下。 本来,在杀入皇宫的那一刻起,我们每个人,就都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 然而此时瞧见这个浑身臭毛病、但却绝对值得尊敬的前辈的遗体,我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伤感来。 这不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战死者,但却绝对是到目前为止关系最近的一个。 而在我们往后的前路上,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朋友会倒在我面前,又有多少尸体在等着我去发现,又或者,还有很大一批人,他们早已倒在了来这里的路上,我永远也无法去发现,只能在战后的遇难者名单中,看到他们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却连最后的送行都无法进行。 一想到这一点,我就忍不住悲从中来,难以自已。 捂着脸蹲在湖岸边,缓和了片刻的情绪之后,我才在潇潇的帮助下,收敛了黑面神的遗体,将他安置在湖边一处风景秀丽的干燥处。 至于更多的战死者,我却是没有精力去一一理会了。 如果我们能够活到战胜的那一刻,自然不会忘了给他们一场风风光光的国葬。 但若是我们自己也死在了半路上,或者在最后功亏一篑,被洗月山主所杀。那么整个大唐,恐怕都将会陷入山河破碎、水深火热的境地。 到时候纵观天下,只怕也找不到一寸可以入土为安的地方了。 这么一来,埋尸何处,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们渡湖的时候,并没有遭到想象中的拦截,倒是在登上了不远处一个湖心岛之后,我们听到了一阵混乱的厮杀声从岛屿中心的小树林间传来。 走过去一看,我们才发现整个树林的中央,都几乎被高手们激烈的交手所夷为平地,满地断折的树木中,我看到了更多的尸体,在这个战场上,似乎晓月组织的人手就不占据绝对的优势了,因为其中既有我们这边的,同样更有敌方的,死伤狼藉,混作一堆。 而在更远的地方,还有更多的人影在疯狂的拼杀着。 我看到福伯、看到了不臣之枭,看到了第四神捕,还有许许多多我看着眼熟,但是叫不出名字的高手,这个湖心岛似乎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大家虽然走的路线不同,抵达的时间也不同,但是最后都还是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这里。 其实仔细想想这也并非不可能,因为敌人的防御肯定是围绕一个中点进行的,我们无论从哪个方向杀进来,只要下意识循着人多的方向走,最后总会不知不觉来到防御的最核心区域。 这也是为什么能出现在这里的,大多都是高手的缘故,因为实力不足的人,都已经在进军的过程中,惨遭淘汰了去。 龙脉的入口就在这里了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胸中的热血沸腾得更加炽烈,然后一拉潇潇和狂刀,就猛地朝湖心岛中央的战场冲了上去。 而几乎是在我们动身的同一时间,在那边鏖战的人群中,也分出一个迅捷的身影,直迎着我扑了上来。 我被对方迅猛的气势给刺激到,几乎是下意识就拔出了大宝剑,正要一剑斩过去的时候,却见到那人一个急刹,焦急地跳脚大叫起来: 自己人,自己人……莫动手啊! 第667章 人魔破天,洗月露面(二) 在现在这种混战的环境下,我根本不敢相信任何人的话,因此尽管来人的声音听着耳熟,但我还是和他对拼了几招之后,才收手而立。 也直到这时,我才看清来的到底是谁。 不臣之枭。 这个满脸长满了鸟羽般络腮胡子的十凶高手,一身是血,看起来在激战中受了不轻的伤势。现在猝不及防被我狠狠拍了几剑,只是因为我刻意手下留情,用的是剑脊而不是剑刃,才好歹没有受伤。 我都说了是自己人,你怎么还打呐! 他气得跌足抱怨了我两句。 不过他自己应该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贸然冲出的举动,确实有些孟浪了。因此只是稍微说了两句,就不再纠缠。 我歉意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问他这里现在什么情况? 不臣之枭哼哼了两声,说还不就你看到的这样,龙脉就在前面,但是他们的人就像疯了一样,我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这样根本等不到靠近龙脉,我们的人就会死光。哪里攻得过去哟。 他明显是被打得有些郁闷了,最后一句话都带出了南言的腔调。 我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斑斑血迹,突然觉得自己咽喉像是被什么塞住了,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以他的轻功都伤成了这个样子,明显是豁出去命在拼的了。但是事实上,这里的战斗和他还真没什么关系。如果对手是邪教,还可以说是他在为夜郎国的江湖负责。但无论是唐皇在位,还是晓月组织夺了天下,有着十万大山阻隔,对夜郎国的影响都不会太大。他还能这么拼命,那就真是拿我们当朋友了。 他把我们当朋友,我就能把他当炮灰吗? 显然不能。 我眼眶有些热,愣了片刻才叹了口气,低声说你先去休息吧,下面的事情有我们就可以了。 不臣之枭不依,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这个人向来善始善终,绝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我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道了声谢,就带着他们一起向战场深处跑去。 途中虽然也看到不少人在拼杀,但我都没有停下脚步,因为我知道,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宝贵,绝不能在这里耽搁,每浪费一分钟,洗月山主收功破关的机会都可能更大上一分,见识过天人高人厉害的我深知,那才是真正不能承受之痛。 而那些被我们放弃掉的战友,哪怕是正处于最不利的局面下,也没有任何抱怨,反而在我们从他身边跑过的时候,纷纷发出了最壮烈的欢呼声,为我们壮行。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怕死,但此时此刻,无论是往日高高在上的先天大高手,还是一点都不起眼的后天小兵,只要站在了这个战场上,就都表现出一种无惧生死的从容无畏来。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我们都知道,我们已经是最后的防线,在我们的身后,就站着我们要保护的亲人和家园。 我们若是怂了,大唐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所以,寸步不退,唯死而已。 想不到有一天我居然能和这么一群英雄儿女一起并肩慷慨赴死,一想到这一点,我心中就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豪情壮志。 我们一行人前行在战场上,就像在激流中逆流而上的鱼,弱小的声势中却透着生命的顽强和渴望。 这个岛屿虽然说是人工湖的一部分,但皇宫却是盛世时就修建完成的,到处都透着天朝上国的恢弘气度。 我们一路上杀掉了好几拨人,又翻过了一道山梁,才终于抵达了真正的龙脉入口附近。 翻过山脊的那一刻,最激烈的战场才展现在我们眼前,自山脊线往下,整片巨大的盆地,都完全被熊熊的战火所覆盖,漫山遍野都是燃烧的火焰,滚滚浓烟腾空而起,以及在火焰浓烟中殊死搏杀的身影。 如果说以前我还不懂修罗战场是什么意思,那看到眼前的震撼景象,我突然就明白了。 我和潇潇几人并肩冲入战场,顿时周遭的喊杀声震耳欲聋,无数高手身体对撞发出的巨响,更是如洪钟大吕般惊天动地。 我们刚刚冲入战场,就见到前方,有一座由火焰和浓烟构成的明王神像拔地而起,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然而还不等我出手试探,马上又有一道黑影拖着耀眼的剑光横扫而过,张牙舞爪的狰狞神像顿时轰然崩溃,所有组成阵法的士兵吐血惨嚎的声音,哪怕是在喊杀震天的战场上都是那么的清晰,令人毛骨悚然。 我被这瞬息万变的激战给惊到了,下意识就停住了脚步。 接着,旁边突然发出一阵嘶吼,一群赤裸着上身的人影,从浓烟烈火背后冲出。 我还没来得及分辨敌我,就听到身后不臣之枭突然发出一声怒吼,说妖人受死。然后他就像一阵狂风一样暴冲出去,不多时,一具身上画着符文的尸体,直接被从激战中打飞,抛落在我脚下。 我低头一看,顿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邪教的人。 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混在一起了。 我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有着主场优势的英王,会被功力大损的洗月山主偷袭成功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洗月山主老奸巨猾,但是现在一想,能成就天人的家伙,哪一个又没有几把刷子? 唯一的可能,就是洗月山主得到了邪教的帮助,以他和乱离两人联手之力,却是足以镇压英王的反抗了。 想通了这件事,我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一个天人高手就已经够麻烦的了,现在再多出一个乱离,这可不是要了亲命了吗? 说不定两人早已私下勾结,甚至定下了瓜分大唐和夜郎的协议都说不定! 只是现在我们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已经走到这里,难道还能因为敌人强大就退缩不成。反正都是敌人,现在我们也只能赌了。赌以天人的高傲,乱离不会和洗月山主一直待在一起。 也只有这样,我们才有一丝可能,在洗月山主破关之前,打断他的修炼。 那还有一丝胜利的希望。 第668章 人魔破天,洗月露面(三) 邪教徒的出现,给了我们最大的惊吓,也让我们在一瞬之间,就破釜沉舟地疯狂起来。 而对面这些狂热的邪教疯子,似乎也早已杀红了眼。 两拨人在第一时间就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不过尽管双方的人数看着众寡悬殊,但我们这边都是千锤百炼的高手,哪怕是潇潇这么貌似娇媚无害的女孩子,也是黑木崖精心培养的的接班人,下手毒辣无比。 而这些邪教徒,说得难听一点,不过是稍通武功的普通人,除了疯狂之外几乎一无是处。 但是再疯狂的老鼠也不可能给老虎造成伤害,因此当我们惊惧之下全力出手时,这伙邪教徒几乎是顷刻间就被杀了个人仰马翻。 片刻之后,浓烟火海之中,除了我们的人,就再也没有一个可以站立的邪教徒。 不过在战斗中,他们爆发出来的狂热和顽强,还是让我们感到心惊不已,因为一直打到最后一个邪教徒被不臣之枭一爪捏破了头颅,竟然都没有任何一个人临阵脱逃,全部和我们死战到了最后一刻。 这还只是最低级的邪教徒,如果对方的士兵和高手都有这样的斗志,那我们还能不能如此轻松,那还真不好说呢。 事实上,这种推断并非不可能,在这种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杀红眼的人。 接下来,我们走了不到一里路,就遭到了起码五六波敌人的袭击。其中既有邪教徒这种农夫出身的小杂鱼,但也不乏顶尖的先天高手。而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特征,就是都已经被狂热的战场氛围给熏陶疯了,见人就杀。 有一次,两个晓月组织的先天高手看到我们,直接就冲了上来。 这两人都是普通的先天,按理来说,能把修为提升到这个地步,基本的趋吉避凶已经是心灵上的必备功夫了。 但他们就像被杀意蒙蔽了心志,二话不说,上来就要和我们拼命。 后来直到潇潇一个人暴打了他们两个,这两个神经病才终于回过神来,知道踢到铁板,惹了惹不起的人。 可是这个时候才清醒过来,已经太晚了,我们一群大高手都不想浪费时间,直接一拥而上,瞬间就把他们给淹没了去,就连他们最后的遗言到底是饶了我还是妈卖批都没听到。 而且打到疯狂的人,也并非只有对方的人。 我们一方也不是没有聪明人,在看到邪教徒参战的时候,很多人也猜测出了和我相同的内容。 结果就是在绝望的驱使下,我们这边的斗志表现得比邪教徒更加狂烈。 所谓哀兵必胜,在两个天人高手的刺激下,我看到许多我们一方的战士,几乎都用上了同归于尽的打法。 我们至少碰上了三拨凭着一腔血勇,就敢狂冲敌人防御腹地的自己人,不过当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几乎都已经拼到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无力回天了。 甚至我还远远看到一个熟人,应该是福伯手下安西都护军残部中的一个裨将,也不知道只有后天修为的他,是怎么冲到这个深度来的。 但我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个背影。 下一秒,他就拼着自己身上被打得血雾团团,硬是抱着一个先天高手,一起跳进了不远的火海中,然后就听到凄厉的惨嚎和张狂的大笑,在火海中越滚越远,直到最后彻底消散于无! 纯爷们! 悲惨而壮烈的战争,让我的心被彻底震撼了! 我向着火海中那不知名的裨将消失的方向,默默地行了一个礼,继续前行。 我知道,他的人虽然不在了,但他的意志,却永远了这个世界上,将由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继承。 激烈的战斗高潮迭起,我们几乎从一开始的十步杀一人,到后来一步杀死人,才终于在烟火中接近了一个散发着沧桑古意的洞穴。 龙脉入口。 在看到那个布满了明黄色岩石的洞口的第一瞬间,我就认出了它的身份。 也只有龙脉,才会拥有这种黄金一般的堂皇色泽。这一刻,我仿佛感到手中的大宝剑都在颤抖、雀跃,似乎也感觉到了,在那洞窟的深处,有着它补完自己所最后必需要的材料,龙脉息壤。 大宝剑的情绪也影响到了我,我抬腿就打算向龙脉中走去。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呼喝的声音,一道恢弘的剑气劈波斩浪,分开火海,一下落在我脚边。 期望被打断的感觉,让我满心怒火地抬起头来,寻觅剑气发出的方向。 但我马上就被自己眼前看到的画面给镇住了。 因为出现在我眼前的,是起码两位数的先天高手,而且还都不是玄衫剑客那种有点杀手锏就敢目中无人的水货先天,而是货真价实的大高手。 他们的身影在火海中纵横来去,几乎每一个人身上的气势,都不在我之下。 我在其中也看到了乌玉珠的身影,还看到了之前逃走的乌云天,这两父女最后还是团聚在了一块儿。 乌云天就算了,在场的人里面,就属他是最弱的,但乌玉珠就不一样了,这个洗月山主的嫡传弟子,却是不知道有什么奇遇,一身功力,更是远超当初在十万大山中见面的时候,几乎直达先天巅峰。 还有其他高手,也都是气息雄浑的存在,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就应该是当初晓月组织草创时,最核心的那一批元老。 刚刚那一道剑气,就是他们和人战斗的余波,飞射出来,阻碍了我的去路。 说实话,以现在这些人的实力,倾巢而出的话,就算是黑木崖这种武林圣地,都未必扛得住,不,以现在衰落的黑木崖来说,这里人的就算减少一半,也够呛能防御得住。 然而此刻和他们交战的,却仅仅只有一个黑袍的身影,单人独剑,在人群中纵横捭阖,大有无敌于天下的气势。 是谁这么牛逼? 我眯起眼睛,想好好瞻仰一下这位前辈高手的风采,然而下一秒,我就忍不住失声惊呼了起来: 卧槽!老赵?! 没有错,这个一挑十几二十,狂妄到没边的家伙,就是自从进了帝都之后,就借口消失不见的无心人魔。 之后他一直没有出现,我原本还以为不会来这里了,没想到他还是来了,而且比我们冲得都远,单枪匹马就把这一群大高手揍得鬼哭狼嚎的。 难怪我觉得人工湖附近的防御没有想象中严密呢,敢情是被他吸引走了火力。 想必如果不是他在这里拖住了晓月组织大半的高手,我们这边的死伤只怕还要惨重许多倍,甚至半路上就被人打得全线崩溃了,也为未可知。毕竟在皇宫这种地形里战斗,和野外大兵团作战还是有很大不同的,高手的作用会被无限放大。 这里的十来号顶尖高手,每人都是一股无法小觑的作战力量,陡然放出去的话,谁都受不了。 看着无心人魔一人鏖战十余倍于自己的敌人,我不由得当场就急了眼,抄起大宝剑就要上去拼命。 但是潇潇却一把拉住了我,说别急,再看看。 我瞪着眼睛大叫,说还看?看什么?再看下去老赵就要被人打死了啊! 潇潇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我一眼,说你呀,真是关心则乱,他要是那么容易被人打死的话,也坚持不到我们来了,你再仔细看看,现在占上风的人可是他啊! 额? 被潇潇这么一提醒,我终于静下心来,仔细去打量的时候,果然发现无心人魔虽然看起来形单影只的,但是气势却一点都不弱于对面的几个人,甚至犹有过之。 面对众人的围攻,他剑交左手,腾腾的血色剑光直上云霄,右手黄龙指宛如龙骑士无坚不摧的长枪,纵横捭阖,指力如龙,所过之处,一群晓月组织的高手硬是防备不住,被他杀得人仰马翻。 纳尼?猛将兄啊!这老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牛逼了的? 我正在满肚子问号的时候,厮杀中的无心人魔似乎也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 他三招两式,一指头如奇峰突出,点碎了一名资深先天高手的脑袋。然后在血雨纷飞中回过头来,冲着我们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说来啦? 我见状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在这种围殴激战中,还能分神跟我们打招呼,证明潇潇的推断是对的,这场战斗中,他确实是占据了极大的上风,否则不可能这么轻松。 那么,他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呢? 我脑海中忽然想起当初乌家堡中,乱离一个人吊打一群先天的画面,两个天下无敌的身影,在我眼前仿佛重合。 于是,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只是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突破天人极限的? 第669章 人魔破天,洗月露面(四) 无心人魔在这个时候突破天人极限,就像是一针鸡血,打得我们每个人都是精神一振,胆气也瞬间充足了起来。 我们刚刚还在担忧,咱这边没人能对付对面的天人高手,他就以救星的姿态横空出世,实在是一件大喜事。 关键时刻果然还是老赵靠谱! 我兴奋地一拍巴掌,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一剑就把一个试图偷袭我的的晓月组织高手给劈成了滚地葫芦。 滚滚滚,趁着老子心情好,有多远滚多远,不然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浸死在茅坑里! 我一个闪身,在那人屁股上重重踹了一脚,戏谑地大笑起来。 随着压力的释放,我的心情也骤然轻松起来。 一直目送着这家伙被我一脚从狂热中踢醒过来,连滚带爬地冲进人群里,然后我才转过头来,再度看向无心人魔和一众高手的战斗。 不得不说,突破天人极限的无心人魔那是真的猛。 刚刚隔得远了还看得不真切,现在仔细一打量,才能实实在在感受到他身上那种北地暴风雪一样的张狂和肃杀。 只见他左剑右指,举手投足都是无边霸气,在那豪华得令人头皮发麻、眼睛发直的敌人阵营中,赫然也是如入无人之境。 面对密集的攻击,这哥们不闪不躲,护体气幕一炸,什么卵攻击都给抵消了去,剩下的直接就是大踏步迈进了。而他每踏出两步,反手一记就是惊天动地的攻击,而对方见了也都是忙不迭地退避,根本就没有敢硬接的。 看到这一幕,我对自己之前的推测再无怀疑。除了天人,还有什么境界能在如此多的先天高手中肆意纵横,混若无物呢? 只是,无心人魔胸口的经脉有残缺,这一点是我们早就知道的,虽然木心液补足了一部分根基,但挖掉的肉总不能这么快长起来。那么他又是如何突破的呢?难道真的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前程? 我满心疑惑,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毕竟就算无心人魔做了那杀鸡取卵的事情,到底也已经晋级天人,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弥补,倒不如好好看他的表演。又何苦去说那些伤害士气的话呢? 不过我在心里还是暗自决定,如果无心人魔真的是因为此时的局势,被迫放弃了一直以来的坚守,强行晋级,那么日后我就算走遍天南海北,也一定要找来天材地宝,弥补他的损失不可。 只是可怜了乌玉珠他们一帮和无心人魔对阵的高手,再怎么残缺的天人也是天人,不达到那个境界,是永远不会明白天和人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么深远。 可怜他们一帮人,不是一方枭兄,就是洗月山主的高徒,最不济的几个,在数十年前,也都是江湖上名动一方的天才侠少,但是此刻在状态全满的无心人魔面前,却像是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哪怕联起手来,也不过是在无心人魔的杀伐下苦苦支撑。 只见无心人魔在人群中来去自如,每每手一抬,剑光指力滚滚如龙,金红二色缭绕,宛如神兵天降。这群高手中稍差一点的,当真是中者无救,就算只是被他的攻击轻轻擦上一下,往往也是骨断筋折的重创。 打到后来,一股镇压天地般的意境,从他身上勃然而出。如果说先天还只是借助天地自然的力量,使得真气源源不绝的话,那么天人就不再是借,而是赤裸裸地抢劫和掠夺,连天地都被他的意志镇压,然后剥夺力量为己用。 乌玉珠他们打出去的攻击,除了那种直接肉贴肉的拳脚功夫,其他任何利用真气打出的劈空掌力或者剑气,都会被这股镇压一切的意境分解成纯粹的真气,然后被无心人魔直接抽取,融于大血剑上,反过来攻击他们。 至于说拳脚功夫,呵呵,面对这样一个依稀有无敌之姿的无心人魔,又有几个人真个能够悍不畏死地去跟他近身搏杀?能像现在这样远远游斗没有逃走,都已经算他们心志坚定,不负先天高手的尊严了! 反正打到后来,我这个旁观者都能看出乌玉珠他们是胆魄尽丧,一个个走避不及,想来如果不是洗月山主的命令在上面压着,他们早都已经作鸟兽散了。 无心人魔不一样,他是越打到后面越激进,仿佛是连番战斗,把他仓促晋升带来的隐患都给打磨圆滑了,连带着手上的大血剑也有了质的蜕变。 在他不出手的时候,无尽血气盘踞在剑身上,已经隐隐有了真龙的形态,和右手黄龙指射出的气劲真好交相辉映,一旦出招,更是气冲牛斗,当者莫不披靡! 在最巅峰的时刻,他甚至一瞪眼,单凭无尽杀伐的剑意,就直接冲垮了一个先天高手的心防。可怜那人放在江湖上,也是打个喷嚏满江湖都要伤寒发热的主儿,结果对上他这饱含剑意的一眼,顿时心胆俱裂,直接七窍流血而死。 能做到这一步,无心人魔在江湖上已经真真正正是近似于无敌了。只要其他老辈的天人不出,便再无一人可以对抗他的威势。 不过,就在无心人魔要以一己之力,把这些祸乱江湖的祸胎统统斩杀了去的时候,突然,一阵喧闹的声音,从龙脉入口那边响了起来,我下意识地往那边一看,只见到烟熏火燎之间,有一个略微佝偻的身影正缓步踱来。 隔得太远,看不清这人的面貌,然而当我一回头的时候,才发现这边战场上的先天高手们,居然已经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在地上连连叩首,口中大呼“主上”。 就连无心人魔都没有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趁机肆意斩杀,而是握紧了手中的大血剑,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慢慢走出火海的人影。从他微微收缩的瞳孔上,我能看得出,他居然也在紧张! 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人,能够让一个天人高手都觉得紧张? 答案无疑只有一个,那就是另一个天人高手,比他资历更深的天人。 说到这里,来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能够让无心人魔感到紧张,并且让一群先天高手都不要面皮、叩首跪拜的人,除了那个传说中恐吓了江湖整整一百年的洗月大魔头,难道还做第二人想? 第670章 虎头蛇尾 洗月山主从火海中走出来的时候,连火焰都像是害怕他身上的气势,自然而然地向着两边分开一条道路,让我得以看清楚他的容貌。 现在的洗月山主,早已不是在天剑门总坛中那具像老腊肉一样的干尸了。 经过这么久的修行和恢复,他已经恢复了一个正常人的模样,眼神犀利,花白的胡子和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背微微有些驼,但却不显得猥琐,反而像一只躬身准备扑杀的猛禽,给人一种鹰视狼顾的感觉。 更让人惊怖的,还是他身上那股连火焰浓烟都要臣服的磅礴气势,比无心人魔的霸道更进一步,几乎碾压一切。 他走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微微抬起头,眼神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视而过,被他看到那一刹那,我只觉得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连身体都僵直了! 这才是天人高手真正的威势,他如果现在想要对付我,只需要随意出手,我恐怕一招都接不下来就会被杀掉。 好在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并不是对付我,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无心人魔就是我们这边足以抗衡他的一个天人高手。 不过看他现在这个架势,我也不由得隐隐有些担心,无心人魔再厉害,应该也是才成就天人不久,而且可能还有缺陷,到底能不能打得过洗月山主还是两说。 不过当初诸葛若兰曾经给无心人魔下了断语,说他若是在不完整的状态下突破天人极限,那么面对神功大成的乱离,当有自保之力,却无他顾之功。现在洗月山主虽然吸收了英王的功力,但到底已经不是百年前横扫天下的那个大魔王了,我应该也不用太担心才是。 然后,就像无心人魔在洗月山主出现之后,就没有再对晓月组织的先天高手们赶尽杀绝,洗月山主不知道是投桃报李,还是真的看不上我们,反正他也只是扫视了我们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无心人魔身上。 他淡淡地说哼,不过是一个自身都有缺陷的天人,也敢在这里拿大?欺负晚辈算什么本事?来,有种和老夫过过招,让老夫掂量掂量,看看你这个近五十年来第一个突破的天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要说这天人高手的眼神,毒那是真的毒,任何对手往他面前一摆,就像没有秘密一样。 更让我心惊的是,无心人魔果然是在没有彻底补完自身缺陷的情况下,就强行突破了先天。在这种情况下,我实在很难看好他对上洗月山主的胜负。 但随后无心人魔说出来的话,就让我心神大定。 他木然的脸上,浮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微笑,说想知道我有几斤几两,老人家为什么不自己过来试试看呢?嘿嘿,我固然是在有缺陷的状态下晋级先天,可您老人家似乎也是巅峰时候的洗月吧?大家半斤八两,您又何苦装成一脸高高在上的模样呢?累不累啊?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洗月山主能坐到今天这个江湖地位上,显然也不是什么墨迹的人,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在无心人魔话音刚落的下一秒,他就像瞬移一样,猛地出现在了无心人魔的面前,一掌劈了下去! 速度快到即使是我,都没有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移动过去的。 而无心人魔这个时候,也表现出了常人难以理解的感知和推算能力来,他手中的大血剑一扬,宛如有了自己的智慧,竟然达成了了和我慧剑术殊途同归的效果,提前一步挡在了洗月山主手掌推进的路线上! 轰隆一声,烟尘四起。 两人交击的地方,像是瞬间爆发出了天崩地裂的大爆炸,一股股堪称恐怖的气浪,直接以两人立足之处为中心,顷刻横扫四方。 我们这些旁观者,顿时感觉就像站在了直面大风暴的风口子上,实力稍弱一点的人根本站不住脚,直接就被掀翻在地。 我稍微好一点,把大宝剑猛地插入地面,但即使如此,也还是被那股劲风推动,连连后退,横插的大宝剑在地上都犁出了一条几尺长的沟壑。 再回头一看,发现这股暴风一样的气浪没有停歇,反而顺着盆地的缺口,直接吹进了岛屿外面的人工湖里,竟然也掀起了飓风一样的狂风巨浪,雪白的浪花发出震耳欲聋的拍击声,这样的威力简直是耸人听闻。 这样的力量……同样也是巅峰级别的强大! 我直到这时才明白,什么叫做天人。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人这个词还有一个同义词,那就是完美。 因为在先天高手中,或许还有长处和短板的区别。 比如不臣之枭,他对于速度的理解,已经隐隐超越了先天的极限,但在力量一道上,却即使比起普通的先天也未必强出太多,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其他先天高手的身上。 总之,在先天级别,所有的素质都是有差别的,不可能出现真正完美的高手。 然而突破天人极限之后却不一样,一旦成就天人,那他们一切的一切,便都已经抵达了人体的极限。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智慧,都已经达到了浑然无暇的巅峰,再也没有什么所谓短板的存在。 无心人魔和洗月山主两人接连交手,在给我们秀了一段操作之后,居然不约而同地腾空而起,然后只见人影一闪,两人且战且走,转眼间就消失在湖面的浩渺烟波上。 我愣了一下,才想着追出去,可惜等我冲到湖边的时候,却只看到湖面波光粼粼,又哪里还有两人的影子? 乖乖,看来这天人都是不喜欢在人前对决的主啊…… 我在心里暗暗腹诽。 从诸葛若兰大战乱离,再到今天这场龙虎斗,说起来,我虽然也见过不少天人级别的高手出手,但是真正两个天人分出生死胜负的剧情,却是一次亲眼目睹都没有,最多都是事后当天书听了,想想还真是遗憾,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有什么忌讳。 而等我再转身回来一看的时候,才发现更加诡异的事情摆在了我面前: 乌玉珠他们虽然刚刚才被无心人魔暴打了一顿,但在人数上相对我们,还是有绝对的优势的。 可等到潇潇带着不臣之枭等人,和他们一接上手,两边没打上几个回合呢,尤其是看到我也杀气腾腾地赶了回来,乌玉珠突然一声唿哨,就只见晓月组织的人就纷纷扯呼,转眼就一哄而散,彻底没了踪影。 同一时间,其他战场上晓月组织的人手,也纷纷以壁虎断尾的姿态,迅速撤离了战场,只留下一地的尸体和茫然的我们。 因为不知道底细,我们也没敢深追,只是在岛上草草地搜索了一下,结果就发现,他们确实是铁了心要撤离的了,连龙脉都没管,整个湖心岛上已经是空无一人,就算偶尔个把重伤带不走的,也全部被就地灭口。 如此决绝的举动,让我们又是一阵迷惑。 直到不久以后,一支竖着“郭”字大旗的军队,出现在了人工湖的对岸,我们才惊觉自己错过了最好的追击机会! 看这个架势,应该是孙都尉的布置起了效果,救出了身陷重围的郭军神,然后双方合兵一处,直接打破了晓月组织和叛军对于长安的封锁,前来支援我们了。 哎,可惜了啊……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我便忍不住跌足懊悔: 如果我们刚刚能够果断一点,缠住乌玉珠他们,那等到郭军神带着大军合围,那他们要留下的人命,只怕会是现在的十倍不止! 可惜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以至于错失良机,反而是晓月组织在长年累月的躲藏中,早已经积累了丰富的反追捕经验,但凡一点风吹草动,马上就跑得连人影都没有了,倒是成功逃过一劫。 不过现在再说这个也没有意义了。 在和郭军神的部队汇合之后,我们又强忍疲惫,打起精神把整个皇宫都搜索了一遍,得到的结果是晓月组织真的放弃了这里。 事实上,不仅是皇宫,就连整个长安城中,都再也见不到一个晓月高手的身影,倒是来不及逃走的邪教炮灰,被事后憋了一肚子脾气的捕快和军汉们误伤了一批又一批,差点没被杀绝了种去。 就这样,大搜捕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我睡了一个大懒觉,用过了午餐之后,坐在六扇门的府衙中,一边听着外边兵荒马乱的动静,一边阅读各处递交上来的汇报文案,这才猛然升起一抹极不真实的觉悟: 这场我们都已经准备好战死沙场的龙脉夺还大作战,特么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第671章 龙脉镇压之物 战后我终于见到了郭军神,这是一个气质和安西大都护截然不同的军方大佬。 他没有安西大都护那种可以横压一切的气魄和体形,反而显得有些儒雅而文弱,唯有两撇剑一样的眉毛,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浓黑胡须,让这个目前大唐的军方第一人,看起来是那么的英武不凡。 见面以后,他和我寒暄了几句,然后话题就转移到了无心人魔的身上,让我不要太担心,并表示军方会尽最大可能去寻找无心人魔的下落。 对此我也只能报以感激的苦笑。 自从那天和洗月山主双双纠缠离去之后,他俩就至今都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至今还在某个地方浴血大战呢,还是早已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再说了,堂堂天人级别的高手,高来高去只是等闲,如果因为什么原因、真心想躲的话,以郭军神手下这些平均不过二三流的士兵,想把他找出来,那还真是比登天还难。 所以这话也不过就是他怎么说,我便怎么听罢了。 反正无心人魔以前也有神出鬼没的记录,以他天人级别的身手,我也不是太担心。 无论如何,自保的能力他应该还是有的。 强行按下了心中对无心人魔的担忧,我和郭军神告了一声罪,就结束了两人的寒暄,起身向皇宫大内走去。 狂刀带来了圣皇的消息,在得知长安光复的消息之后,圣皇已经取消了我的通缉令,并表示将不日回朝。不过至少就目前而言,如果我搬出奉旨巡查的尚方宝剑,皇宫大内依然可以如入无人之境。 我心里很清楚,比起担忧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无心人魔,我还有更重要事情要做。 那就是要赶在圣皇回宫、整个皇宫再次成为禁地之前,去一趟龙脉,找到大宝剑目前最需要的东西——龙脉息壤! 现在皇宫中整个就是一片百废俱兴的景象,而原本负责镇守龙脉的英王,据说在战后也找到了他被洗月心法活活吸成干尸的遗体,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龙脉,就是我可以监守自盗、予取予夺的地方。 只要得到了龙脉息壤,那卡在我和天人级战力间的最后一道关卡,也将轰然洞开。 到那个时候,无论是对抗邪教主乱离,还是和洗月山主再次交手,我们都将拥有更加充裕的底气。 片刻之后,我就已经孤身一人,站在了一条满是明黄色岩石的倾斜地穴之中。 这里,就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龙脉通道,但我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里。 不过,就在我即将迈步深入的时候,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叫上我们一起? 我回头一看,就见到潇潇正站在我身后,用一种嗔怪的眼神看着我。 在她身后,胖子肥大的身躯像一片阴影,把通道挤得都仿佛小了一圈,不过他胖脸上乐呵呵的表情里,同样能看得出一些对我的埋怨,显然是对我孤身一人前来龙脉有意见。 我连连拱手道歉,亡羊补牢地邀请他们和我一起往下走。 又走了一段路,我才冷不丁地问道: 你们都知道下面有什么吧? 说起这个,潇潇和胖子的脸色一下子都变得严肃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潇潇才沉重而缓慢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不过如果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怎么想都不会需要一个天人高手长年镇压吧? 我一下子就炸了,狂喷二人说你们既然心里有数,那还跟着下来做什么?我一个人想打想跑都方便得很,可是胖子你看看自己这身肥肉,真出了什么事儿,你是要给人送菜是吗? 胖子闷闷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不过却固执地越过我们向前走着,一副铁了心不肯回去的表情。 看到他这个模样,我是又好气又感动,连忙又抢到前方,把他遮蔽在自己身后。 从刚刚他出现的方式来看,我推断他应该也已经在前日的激战中,突破了先天的那条界限,加上大活剑在手,战力不容小觑。不过跟我和潇潇比,那应该还是有不小差距的。所以说什么都不能让他走在前头啊。 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们刚刚排好队形的一刹那,突然一阵呜呜如鬼哭的怪风就从龙脉洞底席卷而来,寒彻骨髓,如果不是我们这些人都有先天级别的真气护体,恐怕一刻钟都撑不下去,就要被冻僵在这洞里。 我被这如泣如诉的风声给吓了一大跳,潇潇更加不堪,她到底是个女孩子,惊叫了一声有鬼,然后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得,一蹦跶直接贴在了我背上。倒是胖子膘肥身健不怕冷,扬言看不得我们虐狗,又一个人冲在前头。 我强打精神 ,一边安抚潇潇一边快步追了上去,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仅仅只是拐了一个弯的距离,胖子居然就不见了! 这里有点邪门啊…… 我看着眼前笔直一条道通向地下的地穴,心中不由得一沉。 胖子现在可也是先天级别的高手,还是专精于防御的那种,大刀阔斧轻易都砍不死。就算朝他出手的是洗月山主那样的天人高手,怎么着也能听见个响吧?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没了,莫非这龙脉中真的闹鬼? 但是我转念一想,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龙脉是什么地方啊,天底下风水最好的地方,按照传说,就是枯骨葬在这里也能成仙,什么鬼能闹在这里? 我松开潇潇的手,仔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只见这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地穴通道,通道壁上布满了那种龙脉中特有的明黄色石头,宛如黄玉,地上则是纤尘不染。仿佛这里天生就不会落灰一般。 而在洞壁的一些地方,依稀还能看见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我估计当年兴建皇宫的人是在这里找到了一条通往地底龙脉的天然洞穴,只不过因为过于狭窄,才人工扩大了一番。 除此以外,走在这通道里,我总有些怪异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掉了,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那种压抑的感觉实在是难受得不得了。 潇潇走到我身后,怯生生地问道,胖子不会有事吧? 我强压下心里的担忧,摇了摇头,说不会,胖子怎么说都是先天了。既然英王孤身一人都能镇守这龙脉百年,就证明这里肯定没有超越天人极限的东西,他只要小心点,最多吃点皮肉之苦,性命应该还是无忧的。走,我们继续走,必须快点拿到龙脉息壤,这是当务之急。只有我们拥有了天人级别的战斗力,才敢说一定能把他救出来。 第672章 龙脉息壤与小地龙 在原地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胖子,我和潇潇继续向龙脉的深处走去。 途中我们也经过了几个横向的岔道,不过略作商量之后,我们还是决定继续沿着向下的方向前进。 就这么走了两刻钟左右,我估摸着自己已经来到了极深的地底下,眼前终于豁然开朗,不再是狭窄逼仄的通道,而是一个在地底苔藓发出的古怪照耀下,显得美轮美奂的地底大厅。 在这里,不但周围的墙壁都是那种黄玉样的石头,还有一根根宛如金庭玉柱般的钟乳石垂挂下来,尽管光线昏暗,但还是能给人一种美不胜收的感觉。 而在石柱的中间,我们找到了一个表面布满剑痕、仿佛是被剑气切割而成的石台,周围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就是英王镇守百年的地方了。 我走上前,抚摸着石台光滑的表面,遥想着英王盘坐在这里的样子,忍不住对这个已经逝去的王爷生出了一丝敬仰和崇拜。 见惯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和荣华富贵之后,突然到这个连滴水声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地下空间里镇守一方,然后一坐百年,光是想想,都会给人一种脊背发凉的寒意。我自问如果换成我的话,恐怕连一个月都待不了,就会发疯般的想冲出去。 站在石台前瞻仰了一下,我正要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搜索。 忽然,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鸣响! 铿! 额……什么声音? 我本来正处于聚精会神的状态,地底下又非常安静,所以这一声脆响回荡,显得非常突兀。 然后还不等我仔细搜寻声音的来源,铿,又是一声,紧接着,连绵不绝的撞击声响成了一片,我诧异地回过头,才发现这声音赫然是从我背上的剑鞘中发出来的! 本来路上一直沉寂无声的大宝剑,这时候竟然像发疯了一样,在剑鞘里不停地跃动撞击,仿佛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让它想要冲出来一般! 龙脉息壤! 我脑海里灵光一闪。 大宝剑铸造到今天这一步, 其实说它有灵性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而以它的材质而论,如果说天底下还有什么东西能吸引它的,那无疑就只有它最后欠缺的龙脉息壤了! 快,找找!龙脉息壤应该就在这附近! 我连忙招呼潇潇。 潇潇比我反应更快,压根就没有自己去找,而是一把握住大宝剑的剑柄,将它从剑鞘里拔了出来。 如果是平时,这样的举动一定会招致大宝剑中真气的激烈反抗,甚至很可能要爆发一场真气的对决,才能决定到底是大宝剑被镇压还是潇潇主动撒手。 但是此刻却完全没有这种事情发生,因为就在出鞘的那一刹那,大宝剑像是久等了一般,直接选择和潇潇的真气合作,然后拖曳着她的手,化作一道虹光,一剑就劈砍在了那石台上! 咔嚓一声,石台在大宝剑的锋芒下,毫无悬念地裂成了两半。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嗤嗤的冒气声,一团黑影从石台的裂空中冲出,直奔潇潇而去! 不好!小心! 看到这黑影,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被英王镇压在龙脉下的不明存在。 不过就在我伸手去接大宝剑的时候,却发现那一团黑影在喷出来之后,就悬浮在大宝剑附近,不再动弹。 随着我从潇潇手里拿走大宝剑,它就也跟着缓慢移动,像是一片飘在风中的云彩。 我愣了一下,将大宝剑举到眼前,那黑影便也跟着腾空而起,这时借着昏暗的光纤,我才看到,原来它并非是什么活物,而是一团仿佛尘埃般的泥土,看着像是一团尘雾,但是手摸上去,却又有实质的感觉,宛如摸到了稀泥,偏偏又轻薄如空气,毫无重量,手一抽出来,马上就纤尘不染,那团奇怪的尘土也马上缩回去,恢复了原状。 息壤!这绝对就是息壤! 看到这古怪离奇的一幕,我立刻就狂喜地意识到,这绝对是我一直以来苦苦寻觅的息壤。 因为就凭借着它这特殊的性质,其珍稀和神奇的程度,恐怕就远在另外四种天材地宝之上,至于像龙血琥珀那种更次一等的材料,更是干脆连给它提鞋都不配了! 哈哈哈…… 我忍不住大笑三声,一伸手,就把这团息壤给抓在了手里。 然而,还不等我手上的劲道用实了,突然,周围的阴影中,猛地响起一声尖锐的嘶鸣,接着我就闻到一阵腥臭潮湿的怪风扑面而来,而我的危机感知,也在同一时刻疯狂示警了起来! 操! 我大骂一声,一侧身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好在之前我就已经把大宝剑给拿在了手里,躲过这一击的同时,我左手一缩,把龙脉息壤揣进了怀里,右手大宝剑跟进,一剑斩在了刚刚偷袭我不成,正打算重新缩回阴影里去的那个家伙身上! 占了便宜就想跑?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这一剑是我含恨而发,灌注在剑上的劲道十足,那怪异的偷袭者被我一剑劈中,直接就飞了出去,撞断了一根钟乳石柱,躺在一地碎石里直哼哼。 不过尽管一击克敌,但我也还是吃了一惊 。 因为我自信刚刚那一剑,就算砍在没有防备的先天高手身上,护身罡气也绝对挡不住,会在一瞬间被劈成重伤。 这个偷袭我的家伙,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给我的感觉,都不过和一流高手在伯仲之间。但是剑刃落在他身上,却反馈回来一种坚韧而滑腻的感觉,像是砍在了鱼类的鳞甲上,十分劲力中倒有七八分被卸了开去,这才造成了目前伤而不死的局面。 什么鬼东西? 我皱起眉头,快步冲上去查看。 光是从刚刚交手那一瞬间的感觉和气味来看,这玩意儿就绝对不是人类。 这东西刚刚挨了我一剑,虽然没有死,但是除了哼哼之外,似乎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所以我很容易就看清了他,不,现在应该说是它的庐山真面目了: 这是一个整体感觉像是蜥蜴的怪物,但却和人一样两足行走,头上长着一根犀牛角,肋下的鳞甲被我砍开了一条大口子,鲜血横流,空气里充满了一股腥臭的味道。 这蜥蜴怪虽然有着和人近似的走姿,但是明显没有人类的智慧,一双竖瞳和我对视的时候,我只能从里面感觉到无边无际的暴虐和残忍。哪怕已经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在我过去查看的时候,它还是抬起手臂,用利爪向我小腿上划过来! 冥顽不灵! 我哼了一声,一把接住它那结构和人类手指颇为近似的爪子,用力一扭,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直接就给它折断了去! 蜥蜴怪发出一声嘶嘶的惨叫,刚叫到一半,一只秀气的小脚突然出现在它头顶上,用力一碾,那一只犀牛角顿时就被压进了破碎的头颅上,这只貌似凶残无比的蜥蜴怪顿时当场毙命! 潇潇这才收回脚,撇了撇嘴,说原来是小地龙啊……都是群没有理智的畜生,英王殿下一百年来难道就是在和这种东西打交道?真是难为他了。 小地龙? 我诧异地看了一眼潇潇,问那是什么? 潇潇不以为然地在地上擦了擦脚,回答说没什么,一种生活在地底下的怪物而已,不过非常罕见。而且性子贪婪残暴,只要是活的,它们就没有不吃的。过去几百年里江湖上偶尔有它们出现的传闻,基本都是以某某地矿工挖出怪物的血案开端,然后以它们被全灭结尾。如果这龙脉中居然有一个小地龙的巢穴,那难怪就需要人镇压了,这种东西要是跑两头到皇宫里去可不是好玩的。 我笑了笑,连忙朝她拱了拱手,故作崇拜地说我家潇潇懂得真多,天上的知道一半,地上的全知道,以后要叫你柳半仙了啊! 潇潇白了我一眼,嗔怪道,死相,这些事情在黑木崖的藏经阁里都有记载的。我在黑木崖长大,难免要看一看这方面的书,自然就知道了。以后你也可以多去看一看啊,嘲讽我作甚? 我摸了摸鼻子,正要说话,突然想起刚刚她话里的一个词,本来准备好的情话突然卡了壳。 我相信自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因为潇潇在看了我的表情之后,也露出了小心翼翼的表情,问我怎么了?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 你刚刚说……一群畜生? 潇潇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猛地反应过来,看向我身后的眼神一变,脸色也突然变得煞白! 卧槽!我就说,这样的东西,一只两只怎么可能需要英王这样的天人高手来镇压?麻痹原来是论群算的! 我在心里大骂一声。 潇潇的表情,打破了我心中最后的幻想。 我猛一回身,就看到数以百计的黑影裹挟着腥风,发出兴奋的嘶嘶声,像一片洪流一样,朝我们迎面扑来! 我靠咧! 第673章 捅了马蜂窝 数以百计的小地龙迎面扑来的那一刹那,我就傻眼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知道需要天人寸步不离进行镇压的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善地,但我也没想到竟然他娘的凶残到了这个地步! 无数让人脊背发凉的杀意,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钟乳石林间,到处都是咻咻咻乱窜的黑影子。 而且小地龙的这种杀意,还和人类那种有所保留的杀意还截然不同,更多偏向于食欲和杀戮欲望,感应之中,除了我和潇潇那个人类之外,其余方向上全是赤裸裸的恶意和你死我活,感觉它们甚至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捅了马蜂窝。 那潮水一般的小地龙们,就是舍生忘死也要在人身上蛰上一口的凶恶马蜂。 别看这些家伙的力量速度都不咋地,但光冲着它们身上那几乎刀枪不入的滑腻鳞甲和尖牙利爪,就已经很让人头疼了。特别上了数量以后,绝对不是什么易于之辈,也难怪英王根本不敢长久离开龙脉。 这种没有理智又悍不畏死的家伙,的确是那种最棘手的敌人。 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都不会想对付它们。 我下意识地就运起轻功,想要暂时避其锋芒,然而我这边才刚一动,后背就嘭地撞上了一个冰冷坚韧的东西,一股腥臭的呼吸直扑我后颈窝里! 什么情况?! 我当场就懵逼了。 要是在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撞上的是一头堵截我去路的小地龙,那我也真白瞎这么多年的练武和厮杀了。 但问题是,在我行动之前,我就已经算得好好的了,在我冲过去的方向上,根本没有任何小地龙,而以它们的速度,应该也是不足以提前一步截住我的! 每一个轻功好手,都应该对自己的判断力有足够的自信。 然而现在事实却明明白白地摆在我的面前,我这一次的判断确实失误了!这些我以为速度平平的小地龙,居然打破了我对速度的认知,把我给堵了个正着! 滚! 我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了,虽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总算慌而不乱,大喝一声,身上护体罡气一炸,就把那个张开血盆大口正准备撕咬我后颈的小地龙给撞飞了出去。 可有了这一瞬间的耽搁,更多的小地龙已经围了上来,彻底封死了我的所有去路! 面对扑上来的小地龙群,我大宝剑和鱼肠剑同时出鞘,双剑合璧,挥舞出道道幻光。 片刻之后,我的脚下已经躺倒了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我自己也是身负数创,而后续的怪物还在源源不断地涌上,见了血之后的小地龙更加疯狂,丝毫没有因为同伴的死亡而产生丝毫的退缩胆怯。 到这个时候我也看清楚了,刚刚那头小地龙之所以能够提前一步挡住我的撤离路线,倒并不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而是因为它们虽然也和人类一样,是采取的直立行走的姿势,但其实身体结构,要更加近似于蛇和蜥蜴,极其灵活柔韧,天生就能够做出许多人类做不出的动作。 我被他们的走姿迷惑,以人类的标准去判断它们,也难怪会失误了。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小地龙扑了上来,一头头都是张牙舞爪、生龙活虎的样子,我不由得质疑起潇潇之前说的传闻来:这么可怕的怪物,如果出现在江湖上,真的能够轻易被剿灭吗? 我发了疯似的一阵劈砍,杀出一条血路,挤到同样苦战不休的潇潇身边,和她背靠背抵御小地龙群的攻击。 两人联手之后,少了一个方向需要防备,两人的压力顿时都减轻了不少。 这时我才得空询问潇潇,说你说的那些小地龙现身的传闻,都是这个规模吗?那以前江湖上是怎么把它们屠杀一空的? 哪能啊,一头小地龙,就比一个后天一二流的高手还强了,以往它们出现的时候,虽然也是群居,但很少有超过二十头的,再多的话,出动一个先天也差不多能镇压下去了,但是你看这里…… 潇潇苦笑了一声,指了指周围。 我顺着她指点的方向看去,放眼望去,果然只见在幽暗的钟乳石间,到处都是上蹿下跳的身影,粗略一数,怕不就是有数百之多!其中不少无论身形还是敏捷程度,都比之前潇潇踩死的那只要强大不少,样貌狰狞丑恶,恐怕更难对付。 这尼玛换算下来,可就是数百的后天高手了,可能还不止…… 这样的实力,别说普通的武者了,哪怕是少林武当这些江湖上的一流门派也扛不住啊! 算了,战吧! 不知道是地下空间气流不畅呢,还是压力太大,我只觉得胸口一阵堵,长吐出一口浊气才感觉好上一些。 我们两个现在的迎敌姿态,虽然轻松了不少,但也严重限制了我们的机动力,此刻再想突围已是不成了。 如果有选择的话,我当然不会愿意在这里和一群没有理智的畜生死拼,毕竟它们不管死上多少,来年生一窝蛋,孵出来又是一堆好汉。我呢?堂堂天剑门剑主,黑木崖副掌教,我的命可精贵着呢!和这些畜生打,就算掉了一根汗毛都是吃亏啊! 而且胖子也是下落不明,我实在没心思和小地龙群纠缠。 不过眼下看来也没有办法,既然一时半会走不了,也只能杀个痛快了!我倒要看看,使它们的数量多,还是我的剑快!何况这里小地龙的数目虽多,但总也应该有个上限,不可能真个无穷无尽,我们在这里吸引杀掉越多的小地龙,不知身在何处的胖子应该就越安全。 我运起慧剑术,斩杀杂念的功效发动,强行斩去了自己心中对于力竭战死这种可能性的担忧,然后一门心思地厮杀起来。 既来之,那便则安之吧。就算最后事有不谐,我也要这些小地龙们,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恶客上门的痛楚啊! 第674章 捅了马蜂窝……乘以二! 数以百计的小地龙迎面扑来,我几乎是玩了命地杀杀杀,慧剑术全开,每一剑都妙到毫巅。 很快,我前方一个扇形的局域内,已经完全被小地龙的尸体填满,滑腻的鲜血和尸体,在地上堆积出一个高出地面的血肉堤坝。 正当我打得十分兴起的时候,小地龙群里忽然响起一声愤怒的呼啸。 一只身量巨大、远超同类一大圈的小地龙,额,我们姑且称之为大地龙吧……的家伙,像是被同类的血肉激起了怒火,猛地推开了满地尸体,一下子扑到了我面前。 哼。 我冷笑一声,大宝剑虽然正处于刚刚劈死另一头小地龙、无法收回的姿势,但我还有鱼肠剑啊! 下一刻,手腕一翻,鱼肠剑快如疾风,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反撩上来,一剑刺入大地龙的胸口! 只是这怪物就仿佛有钢筋铁骨一般,我的剑刺在它胸口,就像刺在了坚韧无比的钢板上,居然发出一声金属交击般的当啷一声,接着无坚不摧的剑锋就被鳞甲所阻,堪堪入肉数寸,就无法再继续推进了。 一股巨大的反击之力从剑上反馈回来,让我大吃一惊。 我没想到这怪物不但体形庞大,身上的鳞甲厚度,更仿佛畸形增生,奇厚无比。 以擅长刺杀出名的鱼肠剑刺在上面,就像刺在了具装铁骑的铁甲上,大部分功力都被卸掉,如此不致命的伤势,反而更加激起了大地龙的凶性,这货嗷唠一嗓子,更加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杀而来。 不过它的顽强,对我来说也仅限于吃一惊的地步而已。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所经历的生死大敌不知凡几,像这样一个仅仅只是防御力达到先天的家伙,我还不放在心上。 别说我就是徒手都有一百种办法弄死它,况且刚刚鱼肠一剑虽然没有给它造成致命的伤势,但却成功阻止了它进击的脚步,有了这一瞬间的缓冲,我的大宝剑也已经重新处于我的掌控之下! 这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重量不比一般攻城锤沉重的剑身,正是这种纯鳞甲防御的最佳克星! 一剑之下,我相信别说什么血肉之躯了,就算是一尊真正的铁人,我也能给它砸扁成铁饼! 呼…… 刺耳的风啸声中,大宝剑锋芒扭转,斜斜一剑轰在大地龙的身上。 我犹自不满意这一剑的威力,冰火真气一吐,就见到大剑青幽幽的表面上火光一闪,然后熄灭! 这可不是鬼火点火失败的迹象,而是在晋级先天之后,我终于能够完美控制火力,做到了不伤表面分毫,但是却把所有火劲直接灌注进了敌人的脏腑之中,造成五内俱焚的恐怖效果! 轰! 小地龙的肚子猛然鼓起,昏暗中,我看到它大张的血盆大口中, 有隐约的火光一闪而没,凶残的眼神也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不出意外的话,就刚刚这一下,它所有的内脏,都应该被我轰入其体内的变异鬼火给炸得粉碎。所以别看现在这家伙的身躯外表完整,但其实已经只剩一个皮囊,内里早就被搅得稀巴烂了! 大地龙巨大的身躯,在惯性的作用下,向我这边斜斜地歪倒下来。 我本来并不在意,准备一脚把它踢到一边,然而就在我出脚的前一刹那,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突然包围了我!而这股恐怖预感的源头,正是那一具歪倒下来的大地龙尸体! 怎么可能? 我愣了一瞬间,又确认了一遍,这家伙确实已经死于非命,又怎么可能给我生命都受到威胁的感觉? 不过尽管想不明白,但是无数次出生入死的经验,还是让我果断选择了自己的危机预感。 唰! 我在间不容发之际猛地一缩身体,不但把已经踢出去一半的那只脚缩了回来,还以最快的速度抬起大宝剑,施展盾剑术,把自己正面和潇潇的背影同时遮蔽在了宽阔的剑身后面! 而几乎就在我做好万全准备的一瞬间,轰的一声,我眼前完全被一团刺目的火光所占据。 这些畜生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抵御龙脉深处的寒意,一身血肉中居然含有大量易燃的油脂,开始我只是凭借着两把剑的锋利厮杀,倒还没什么问题,这陡然一动用鬼火,便险些酿成了大祸! 那大地龙的尸体见了火,顿时像是被扔进了火头的火油桶,原本还只是微微鼓起的肚腹非但没有瘪下去,反而猛地向外一扩,然后轰然爆炸了开来! 轰轰轰…… 我只觉得连绵的冲击从大剑上传来,那是地上的尸体也被大地龙的爆炸所点燃,引起了连锁反应。 霎时间,巨大的洞窟内烈焰横飞,到处都是燃烧的尸体和被炸断的钟乳石柱在乱飞。 这些坚硬的石块和地龙身上炸不烂的鳞甲,都随着爆炸的冲力在火焰中咻咻作响,化作致命的凶器,就仿佛轰天雷爆炸之后破片和铁钉,好几次都差点把我和我身后的潇潇给伤到,而不少活着的小地龙也被这一阵爆炸波及,发出凄厉的嘶吼,然后接力爆炸,石窟里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哀鸿遍野。 终于,我再也吃不住大剑上不断传来的力道,在被破防的前一刻,连忙用脊背一撞潇潇,和她一起纵跃了出去,强行从连环爆炸的核心区域脱身了出去。 跳出去之后,我依然被爆炸的余波震得眼冒金星,视野里一片刺眼的光芒,根本顾不得其他,只能缩在一块岩石之后,挥舞大剑,向着所有对我造成威胁的方向疯狂劈砍,无论是碎石、燃烧的尸体,又或者是死性不改的小地龙们。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爆炸的光芒慢慢黯淡,黑暗卷土重来,只有地上的残尸还燃烧着余火。 我的视力渐渐恢复,就看到数不清的小地龙被爆炸给惊得惊慌失措,不少身上还燃烧着火焰,从四面八方蜂拥过来,不过却只有一小部分遵循本能地向我发起攻击。 更远处的地龙群依然处于无头苍蝇的状态,在残破的钟乳石林中四处乱撞, 偶尔自己同类之间还不时爆发出恐慌的战斗。 我还没有从刚刚那猝不及防的意外中回过神来,潇潇也不见了踪影,当下也不敢再乱发脾气,免得又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只得一边挥剑护住自己,一边极尽目力,在一片混乱的场面中寻找她的踪迹。 正当我束手无策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一堆尸体猛地拱动了一下,钻出一个人影来。 潇潇! 我正要大喜呼唤的时候,却见到她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娇叱,嘴里不断呸呸呸地吐着,双手胡乱地一抹脸,接着就是一股狂暴的气息从她身上猛地腾空而起,轰然扩散了开去!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愤怒到了极点,宛如实质般的气势,和护身罡气混合在一起,猛然向外一炸,所有靠近她的小地龙,无论死活都被崩飞了出去,一个个摔得屁滚尿流。 我又多看了几眼,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中也随之升起了一股啼笑皆非的感觉。 原来刚刚那一堆小地龙的尸体,固然充当了肉盾的作用,保护她不被爆炸的余波伤到。 但是这些家伙倒下的时候,就都已经是遍体鳞伤,何况又被爆炸的冲击波摧残了一轮? 尸体被挤爆,飞溅的鲜血体液难免糊了潇潇满身满脸,这让一向爱洁的她又如何受得了?这才有了眼前这母暴龙发威的一幕。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暴走的潇潇狂虐小地龙,一时忍不住有些懵逼,连手中挥剑的角度都出现了偏差,差点被一头浑水摸鱼的小地龙余孽给伤到。 我一脚踢飞了那头小地龙,正要招呼潇潇冷静一点,趁这个时机和我一起联手杀出去,突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向我袭来! 那一刻,我仿佛感觉到在这黑暗的地底深处,有一尊恐怖的存在,被刚刚的大爆炸惊醒,在地底的黑暗深处,似乎有一双冷酷的眸子正悄然睁开,视线透过迷雾,落在了我们的身上来! 不好! 我没有因为这种感觉是第六感就忽视它。 事实上,刚刚如果不是第六感提醒了我,我早就在大地龙的第一轮爆发中就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我猛然一跳,避开了潇潇的拳头,一下贴在她身边,抓住她的手臂,大喊姑奶奶别发飙了,快走吧! 潇潇被我嚷得一愣,犹豫了几秒钟才停了手。 刚刚被愤怒冲昏了头的她,显然没有我这般敏锐的第六感,只是余怒未消地冲我喝问,说怎么了?没大事的话不要打扰我,竟然弄脏了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这本来是为了见证你成就天人才穿出来的,现在没法穿了!别拦我,本姑娘要打死这些王八蛋! 潇潇越说越气,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又抬起拳头要去打那些小地龙。 我闻言不由得苦笑,又是感动又是心疼,然而就在我打算开口解释的时候,刚刚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再一次浮现在我心头,而且这一次,那双眼眸的主人,明显比之前要靠近了许多倍! 快走! 我的心脏一下就抽搐了起来。 我顾不得再解释什么,直接横抱起潇潇,全力以赴地向着洞窟外面冲了出去! 而就在同一时间,一声凄厉的长嗥,猛然从地底深处响起 下一刻,一阵地震般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迅速朝我们这边狂奔而来! 百忙之中,我曾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巨大的身影从黑暗中奔出,所过之处,人腰身粗的钟乳石柱纷纷像千层饼一帮被它撞得粉碎,挟着灭世大魔王一样的气息,直冲我们俩而来! 第675章 我该叫你啥……超级大地龙? 跑!跑!快跑! 巨大身影狂奔而出的一瞬间,我就知道,那个英王镇压百年的正主终于露面了! 刚刚那一眼,我已经大致看清楚了这家伙的真实样貌。 总体来说,它也还是一条龙蜥的轮廓。 不过和小地龙不同的是,这家伙的体积要庞大得多,四足着地,头上一对犄角,背上一溜尖刺,一直延伸到疯狂甩动的尾巴尖儿上,狰狞可怖,在黑暗中奔行的时候,宛如一片高速移动的阴影。 在看到它的一瞬间 ,我突然有点后悔给那个原地爆炸的家伙起名叫大地龙了。 如果它那身板,也配叫大地龙的话,那眼前这玩意儿,我又该叫它啥?超级大地龙么? 我收敛起心里的胡思乱想,抱着潇潇慌不择路地冲进了一条狭窄的山壁缝隙里,从这石缝里,我感觉到有凉风吹出来,应该是条活路。反正现在再想逃回地面也来不及了,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吧。 进去的时候她的脑袋好像还不小心被我撞了一下,气得用力打我,说万一撞傻了怎么办? 我心想这时候还有工夫计较这种事情,那才是真傻。 不过我没有说出口,因为在我怀里,不久就响起了小猫咪一样的呼噜声。 她睡着了,非常安心。 我满心懵逼地苦笑了一下,心想这丫头也不知道是真个心大呢,还是太相信我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被人全心全意相信着的感觉,真心不错。 我的想法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身后猛地传来一阵地震般的轰鸣,两侧石壁上的石头轰轰而落。我连忙护住怀里的潇潇,免得她在熟睡中被一块落石直接砸在脸上。 回头一看,只见山壁缝隙的入口处,两只大爪子疯狂抓挠,转眼之间,狭窄的缝隙就被扩大了一圈,足有一丈高的龙蜥,尾巴一甩,就从扩大后的洞口中挤了进来,继续锲而不舍地疯狂掘进。 看到这一幕,我只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 这龙脉中的石头非常坚硬,虽然我自问拿着大宝剑的话,也能开山裂石,但绝对没有这家伙掰酥饼一样的轻松。 光看这一点,这家伙的战斗力即使不如天人,估计也相去不远了。再加上那远比普通小地龙坚硬的鳞甲和庞大的体积,我狂骂了一句,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一点和它刚正面的想法都没有了。 然而我却忽略了一点,这地底下到底不是我的主场,我在石缝中跌跌撞撞地蹒跚而行的时候,身后的龙蜥却是狂突猛进。 又挤出了一段距离以后,我忽然觉得身后传来一阵腥臭的狂风,赶忙回头一看,眼前出现的血盆大口,差点没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那头大家伙竟然已经追到了离我一丈以内,两只前爪疯狂地刨着土石,而且还在不断加速逼近之中。我估摸着就这个速度,最多再跑半刻钟,它的牙齿就能咬到我的屁股了。 我看看前往依然黑黝黝一片的石缝,忍不住满心绝望,正要拔剑回去和这王八蛋决一死战,哪怕死也要死得有尊严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这边!到这边来! 我愕然了一下,就看到在前方的一个岔道里,胖子那胖乎乎的身子像是卡在了石缝里,正在不断地向我招手。 这样的石缝,一路上我已经经过了不少条。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而胖子在确定我看到他之后,自顾自地一转身,缩回石缝里去了。 胖子的出现,让我心中又升起了求生的希望,连忙连哄带骗地把睡眼惺忪的潇潇给弄醒了过来,然后两人肩并肩地冲进了那条石缝里去。 轰隆一声,背后狂暴的气流夹杂着土石冲了进来,打在人后脑勺上生疼生疼的。那是龙蜥在艰难地转向,以它庞大身躯而论,在这种狭窄的地方转弯,绝对不会是什么轻松愉快的体验,不过考虑到小地龙那柔韧的身体,龙蜥作为它们的老祖宗,这条石缝应该也不能阻挡它太久。 好在跟着胖子那宽厚的背影,在这石缝中艰难跋涉了没一会儿,我们的眼前就豁然开朗,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居然是一条断崖。 一条巨大的地下河就从断崖下流过,发出雷鸣般的轰隆水声,而在断崖对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石台,上面同样有着一条通道,两个身穿黑袍的身影就像雕像一样屹立在石台边缘,任由河道从呼呼的阴风吹拂,却是纹丝不动。 因为后面龙蜥扒石头的轰轰声又在快速接近,我也顾不得仔细打量那两个黑袍人的身份,只是看了胖子一眼。 胖子此时也展现出我难以企及地果断,一挥手就叫道: 跳! 看他的样子,显然和那两个不像好人的黑袍人是一伙的,只是不知道他们在这地底下是怎么遇上,又怎么互相信任的。 前有狼后有虎,这种时候我也没有办法考虑更多了,拉了一把潇潇,两人同时回身在山壁上一踏,半空中揪住一根钟乳石一荡,瞬间就跨越了五六丈宽的河面,两人联袂落在了对面的石台上。 顾不上和两个黑袍人寒暄,我紧张地想要看看胖子怎么过河,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一团巨大的黑影像个肉球一样在山壁上反弹几下,然后重重地砸落在我面前,连地面上都崩裂出了无数裂缝! 轰隆一声,我被胖子这声势浩大的落地行动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退后几步,拉着潇潇缩进那通道中去了。 不怕别的,我实在是怕他一屁股就把这石台给坐垮啊! 到那个时候,恐怕大家都要到冰凉的地下暗河里喂鱼去!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对面的山壁上猛然垮塌了一大块,龙蜥那巨大的头颅轰然顶破石壁,从中钻了出来! 就在这时,我耳边猛然响起一声雷鸣般的怒吼: 孽畜敢尔! 我正在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的时候,猛然就看到胖子解下背上的大活剑,和那两个黑袍人一起出剑,三道剑影同时劈向了对面的龙蜥! 让我震惊的是,那两个黑袍人手里的剑,竟然也是和我一样的天剑门大剑形制!而且大活剑是本身的威力我就不说了,但那两道剑光,竟然也都是实打实的天人威力! 奶奶个腿的,胖子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挖出这么多的天剑门高手来的?! 第676章 亲故相见。 三人同时出剑的一刹那,我就认出来,其中一个黑袍人,正是和洗月山主一起不知所踪的无心人魔。 但之前那一声断喝,却明显不是他发出来的声音,但却一样让我觉得非常熟悉,就仿佛曾经听了无数次一般,有一种发自心底的信任和亲切。 是谁呢…… 我正在绞尽脑汁想这个人的身份的时候,对面山壁上,龙蜥也已经被电光石火般的剑气所命中。 讲道理,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能够硬接三大天人联手一击的存在呢? 应该是有的。 比如巅峰时期的洗月山主,他就能以一己之力,和我们天剑门的十二剑仙战至两败俱伤。只是强接一剑,问题自然不大。 如果再纵观江湖数千年的历史,有这个能力的人数范围,应该还会进一步扩大。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无论这个范围再如何扩大,其中应该都不会包括我们眼前的这一头龙蜥。 三剑交错,龙蜥钢铁般的鳞甲顿时像豆腐渣一样支离破碎,留下三道深深的血痕。龙蜥哀鸣一声,拔转头就重新缩回了洞窟里,再也不肯露面了。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龙蜥没有面子这个概念,比起一般人类的天人高手而言,会更加难对付一点。 不过这种难对付,在此刻我们这边压倒性的力量下,还是显得有点微不足道,最起码并不是什么根本性的大难题。 要知道,英王孤身一人,就足以镇压龙脉百年,现在我们足足有三大天人级战力,尽管胖子是个三秒真天人的假冒伪劣货色,但是在无心人魔和另一个黑袍人的联手之下,也足以吊打那头巨大龙蜥了。 打跑了龙蜥,那个神秘的黑袍人转过身来,兜帽的阴影下,我仿佛感觉到有两道欣慰的目光在上下打量着我。 然后他满意地说道: 在那头畜生带着同类回来之前,我想我们应该还有一刻钟的空闲时间,可以谈谈分别以后的事情……幺儿。 轰! 在黑袍人喊出“幺儿”这个瞬间,我只觉得像是被闪电劈中,脑海里嗡的一声,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我终于知道先前为什么会觉得这个黑袍人的声音耳熟又亲切了,因为,幺儿,原本就是在铁剑派的时候,师父对我专门的称呼啊! 我听了整整十八年,不耳熟才怪呢! 师父! 我激动地大叫一声,冲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师父哈哈大笑,一掀兜帽,露出那张胡须花白的沧桑脸孔。 在分别的这一年多里,他明显是餐风露宿,脸上的岁月痕迹又重了一些。但是不再刻意掩饰的眼神中,开合间那种慑人的风姿,还是令我都不觉有些震撼。 我没想到,这个撂倒落拓了几十年的老头儿,竟然也是一名如假包换的天人高手! 师父,你可骗的我们好苦啊…… 我忍不住不满地抱怨了起来。 师父摸了摸胡须,又像小时候一样拍了拍我的脑袋,微微一笑,说因为你好骗啊…… 我瞪大眼睛,反驳说我哪里好骗了。 师父得意一笑,脸上露出老奸巨猾的表情,他说你信不信,我马上又能揭穿一个你受骗的骗局。而且骗你的人,就在这里。 我心里嘀咕了一下,眼神在无心人魔和潇潇、胖子的脸上一掠而过,寻思着师父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胖子和潇潇都坦然和我对视,倒是无心人魔手里提着缺了一个口子的大血剑,身上湿漉漉的,一看我望过去,马上心虚地偏过头去,不敢和我对视。 看他这副模样,我心中立即有了底,皱着眉头问他,说是你骗我?你骗我什么了? 反正师父在这里,我一点都不怕他跟我翻脸。 无心人魔扭过头不看我,只是嘴里还在嘴硬,说我骗你什么了……你小子身上没有二两肉,有什么好骗的? 他话还没说完,师父眉毛一竖,严厉地呵斥道: 没出息的东西,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懦弱的徒弟!还不跟你小师弟道歉!你还想瞒他到什么时候? 小师弟?我的天…… 霎时间,我只觉得脑海中一阵幸福的眩晕。 无心人魔这货,竟然是我那个被一伙山贼绑架撕票的废材大师兄? 他也活着? 难怪他一直在帮我,也一直在追寻师父的下落! 当谜底揭露的一刹那,所有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都被自动串联起来有了答案。 不过紧接着,一股被欺骗的愤怒猛地涌上心头,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就扯掉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 下面露出来的,果然是我大师兄那张熟悉的脸! 虽然因为久不见天日,瘦了一点,白了一点,但确确实实就是他没有错! 我对这家伙可没有对师父那么客气,直接冲着他歇斯底里地大喊: 你混蛋!既然你没死!为什么装神弄鬼的不见我们,欺骗我们的眼泪很好玩吗?! 大师兄无语地嘀咕了一声,说少来,给我举行葬礼的时候,我就藏在暗中看着的,清风山上除了小黑,你和师娘她们谁都没哭。 因为被揭穿了身份,大师兄也不用无心人魔那沙哑难听的声音说话做掩饰了,直接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嗓音。 我被他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仔细想想,当时知道他的死讯的时候,我满心里都想着是怎么给这个废材师兄报仇,下葬的时候好像还真没怎么哭…… 我翻了个白眼,还在死撑着嘴硬,问那你就可以一直瞒着我们了? 这次轮到大师兄理亏了,他脸色一下涨得通红,讪讪地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师父走过来,提起剑鞘就在他屁股上一通暴打,打得他鬼哭狼嚎。 然后师父才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要不老子怎么说这蠢材没出息呢?不就是被山贼摆了一道吗?他硬觉得没脸见你们,装神弄鬼活了一年的时间啊!要不是今天早上我来龙脉的路上,正好看到他被洗月那老鬼打得欲仙欲死,插了一手,我都没认出来他就是老大! 我吃惊地看着无心人魔、哦不、以后应该叫大师兄了,问道: 洗月山主这么厉害?功力未复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大师兄郁闷地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还是师父哼了一声,恨恨地说道,打得过个屁!天人三境,洗月当年大战我天剑门十二天剑的时候,就已经是天境巅峰的强者了。现在就算功力未复,在总坛的时候又被我摆了一道,但一个地境的功果也是跑不了的。他倒是好,胆子大得很哟,区区一个人境就敢追着人满地跑。最后呢?大冬天的,差点被人浸死在河里,要不是我把这小子捞上来,恐怕他现在还在那里当鱼漂呢! 师父这话一说,我就明白当初在天剑门总坛的时候,洗月山主看到我们的大剑,为什么会那么愤怒了。 那个提前打伤他一次的神秘人,果然就是师父。 至于他话里透露出来的天人三境的事情,我却是来不及问了,只是高兴地抓着他的手臂,说你们两个没事真是太好了,师母她们要是知道了,一定比我还高兴,可惜她们不知道被温秀才带到哪里去了……哦,还有二师兄,他叛门了…… 好了,幺儿,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 师父拍拍我的手掌,叹了口气,说你二师兄那是自己的选择,算不得叛,现在你和老大都已经是一方高手,他还是碌碌无为,这就是最好的惩罚了……至于你师母和师姐,为师当初之所以要假死脱身,就是想避开姓温的耳目,不要连累到你们,没想到最后你师母她们还是落到了姓温的手里,我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就是在追踪她们的下落,不过现在看来,这件事情,以后就要你们去做了。 听了师父的话,我大吃一惊,然后心中一阵内疚: 什么?难道温秀才竟然是隐藏起来的大恶人?我竟然亲手把师母她们送到了他手里,都是我的错…… 师父摇了摇头,说大恶倒算不上,只是这个人野心太大,又一直神神秘秘的,我也搞不清他到底要干什么。不过以后你们和他打交道的时候,他难免会用你师母她们当人质来威胁你们,这件事情你和老大要早做准备。 大师兄眼睛一瞪,说他敢!他只要敢动老太太和秀儿一根汗毛,你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到底是当了一年大魔头的人,这话一说,顿时杀气腾腾,但是师父之用了一句话,就直接让他蔫了。 师父翻了个白眼,说你可拉倒吧,温秀才,他也是地境的天人。 额…… 打消了大师兄的狂妄念头,师父又和走上来见礼的潇潇和胖子一一寒暄。 尤其是看到潇潇,他更是喜欢得跟什么一样,一口一个徒媳妇儿,没想到在身上摸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见面礼,那场面叫一个尴尬啊!到后来他窘迫得急了眼, 一咬牙,干脆把自己的大剑解下来,就要往潇潇的手里塞。 潇潇吓了一跳,连道这是您老随身的兵器啊,使不得,这可使不得!何况我也不会剑法…… 师父又想了想,这才作罢,说也对,而且我以后镇守龙脉,也少不得需要一件趁手的兵器,这剑暂时却是不能传给你们。这样吧,等你二人成婚的时候,为师再准备一件满意的贺礼送给你们。 我却是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什么?您要镇守龙脉? 废话,不然我直接跟你们交代那么多做什么,你师父我春秋鼎盛,难道你以为我这是要死了不成? 师父把眼睛一瞪,突然又叹了口气,满脸慈祥、笑眯眯地看向潇潇和胖子,说我这两个徒弟,一个呆一个傻,以后还要麻烦你们多多费心了。千万别让他们被人卖了还倒帮人数钱的。 我和大师兄被他说得郁闷不已,好半天,大师兄才闷闷地开口,说老头子,你要是待在这地底下不出去了。那我们怎么办?就算小师弟炼化了龙脉息壤,也不过就相当于一个人境天人。我们要对付的可是三个地境天人啊!这不是去送死吗? 说到这个,师父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无奈之色。 他说龙脉不容有失,这里的地龙一族也绝对不容放出去,否则必然会生灵涂炭。这样吧,待会儿你们一起和我找找,看能不能把这群畜生的巢穴给挖出来,如果能断了根一了百了那是最好,就算不能,你们也帮我一起尽量多杀些小地龙。这样以后我就能短暂地离开龙脉了。如果你们遇到敌人,也能尽量往帝都这边引,条件允许的话,我会尽量搭把手,给你们帮帮忙的。 哎,也只好这样了…… 我和大师兄对视一眼,叹息了一声。 我们都知道师父的性子,他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再更改。 何况我们也见识过这些地龙的危害,无论邪教还是晓月组织,确实都比不上它们。毕竟邪教再如何邪教,追根究底也是人类,不会赶尽杀绝。而在这些地龙的眼里,我们人类却是不折不扣的食物。两害相权取其轻,确实还是镇压龙脉的任务更加重要一些。 也就在我们交谈的时间里,四周围的黑暗中,果然又再一次响起了地龙爪子摩擦岩石发出的刷刷声。 算算它们卷土重来的时间,和师父之前预言的一刻钟,却正是一息不多,一息不少! 第677章 掏鸟窝大作战 大量的小地龙,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但这时,我的心中却是一片宁静。 这不光是因为我们这一边的实力较之之前,已经有了天差地别的提升。 更重要的是,我觉得自己找回了师父和大师兄,自己不再是那个没有长辈庇护的野孩子了。 以前,就算有诸葛若兰和蛮剑仙他们这些上一代天剑门前辈的短暂指引,但是我和他们之间,到底不如和师父师兄有感情,所以还是难免会感到孤独无助。但是现在,有师父他们在,相信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能怡然不惧! 毕竟天塌下来,也还有他们帮我顶着嘛! 我带着这种温馨的快乐,全身心地投入到接下来的战斗中去了。 因为这很可能事关我们一家人,未来将会以何种方式团聚。 按照师父的说法,这些地龙在地底深处,应该有一个从未被人探索到的巢穴。 正是这个巢穴的存在,才使得地龙群的数量杀之不绝,源源不断,始终保持在一个很高的水平上,必须一代又一代的天人高手镇压在这里,才能保证不使得它们流窜到地面上去搞事情。 所以我们如果不想师父也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底空间下孤独终老,那么找出这个地龙的巢穴,然后对这些该死的地龙行那赶尽杀绝之事,实在是势在必行。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把这些冲到面前的家伙杀光才行。 真正一打起来,我就明白英王为什么能以一己之力孤身镇压龙脉达上百年之久了。因为这些小地龙虽然在先天高手看来相当难杀,但是天人高手的杀伤力比较起来又拔升了一个档次,除了那头大龙蜥依然无法快速致死之外,其他小东西正好回到了一剑一个的范畴之内,收拾起来就宛如砍瓜切菜一样轻松。加上天人高手剥夺天地元气恢复自身真气的能力,和躯体承受能力,都远超先天高手,所以在这样的战斗里,天人高手完全能做到一直不断地战斗。 这样一来,面对两位永动机一般的天人高手,小地龙那在我们看来无比头疼的数量,就显得有些不足挂齿了。 胖子就不说了,大活剑睡觉去以后,他就是一个普通先天,没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 真正抢眼的,还是师父和大师兄的表现。 这还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天人高手出手的样子,果然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 面对潮水般扑至的小地龙,师父只是摆了摆手,制止了我们上去帮忙的举动。 然后他看了一眼大师兄,说没出息的东西,让我看看这一年来你到底有多少长进。 大师兄苦着脸唯唯诺诺地应了,我在一旁看得捂嘴偷笑,不管在哪个家里,老大总是比较被严厉要求一些,至于像我这种老幺,那必须是最受宠的啦。 两人都拔出大剑,接着,所有谈笑风生淡去,他们就在一瞬之间,展示出令人惊骇的可怕实力来。 大师兄就不用说了,大血剑在黑暗中红光四溢,充斥着宛如地狱一般的森然和血腥; 倒是师父的剑虽然黑沉沉的,但气息还比较正派一些。 不过他挥舞出的每一道剑气,都像一根粗大的实心黑铁棍,无数剑气纵横交错,打在小地龙身上,根本不是劈砍,而像是直接就把后者的躯体给碾碎了去。那种暴戾的霸气,看得我一阵咋舌。 我们占据的是一条比较宽敞的通道,两人就一人堵住一头,挥剑之间,十丈范围之内,完全被狂暴的剑气所充斥。 凌厉的剑气宛如龙卷风,不要说小地龙的躯体一触即溃, 就算是周围的山石、岩壁,只要被卷入剑气风暴的中心,都是立即被切成碎片。 通道中不少垂落的钟乳石,都是合抱粗细的上古巨物,但是一旦被卷入两人的攻击范围,一言不合就会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化作漫天碎石,然而不等碎石落地,又被剑风卷飞撕碎,变成漫天飞扬的粉尘。 那种令人目瞪口呆的杀伤力,即使不是冲着我们来的,看过之后还是会让人的背上生出一片细细的毛毛汗。 巨石尚且如此,肉体凡胎就更不必说了。 转眼之间,两人各朝着一头推进,呼吸间就把通道中的小地龙清扫一空。 等两人退回来的时候,整条通道的直径已经扩大了不止一圈,空气中都被浓郁的血腥气所弥漫,小地龙的肉糜和被切碎的石粉混在一起,形成了一层厚厚的恶心黏土。 师父一口气杀光了通道中的小地龙,走到我身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感觉怎么样? 啊? 我一脸懵逼地望着他,说什么感觉? 这下子,就算师父再怎么宠我,也忍不住露出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你啊你…… 他用还在滴血的剑尖指了指我的鼻尖,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好歹也是马上就要进阶天人的人了好吗?你以为要不是为了让你感悟天人级别的剑法,我和老大动手的时候会杀得这么慢吗?敢情我俩一番媚眼都抛给了瞎子,你就把我们当猴戏看呢? 慢,这也叫慢…… 我看了一眼那几乎看不到一具完整尸体的通道,彻底无语了。 刚刚那一瞬间,起码有上百的小地龙被绞杀得干干净净,连一块大点的尸体都找不到,就这样,在这两位大爷的眼里,居然还是慢的。 合着这两位就是在跟我演示的呢? 不过我到底不是不通剑道的菜鸟,被他这么一问,回忆了一下刚刚两人出剑的招式,略一沉思,我还真品出一些味道来了。 大师兄就不说了,他的剑法走的是血腥撕裂的路线,对我借鉴的意义并不大。 但是师父不一样,他的大剑和他的人一样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花哨的技能。 我看了这么久,感觉他的剑,唯一的特点,就重,一条路走到黑、极致无比的重。 还有他的剑法,也同样有一种令人敬畏的简单,在他这里,我才真正明白了简单不等于简陋的道理。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已经达到了无法增减一分的地步,所有的攻击防御,全部是恰到好处、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可以继续简化的地方。 但是你在看他舞剑的时候,哪怕是完全不懂剑法的人,也会觉得是在欣赏一种艺术,那种感觉,就如同亲手抚摸精美瓷器上简单的弧线,是一种化繁为简的大道,有着惊心动魄的瑰丽。 就是这种夺天地之造化的简洁瑰丽,再配上他手中大剑的沉重,便会有一种仿佛山岳出云的巍峨陡然而生。 因为哪怕他只是随手一挥,都会孕育出一种亘古不移的沧桑和磅礴。 叹为观止。 那一刻,就仿佛有一整个世界的力量在他剑下破碎,根本无法能挡。 不夸张地说,在这样的剑法下,如果换我上去,大概也就比小地龙多撑一个呼吸的时候,唔,最多两个呼吸吧,然后就会被碾碎了防御,变成地上肉泥的一部分! 第678章 五方俱全 不知道是不是被师父和大师兄血腥的手段给杀到胆寒了,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地下空间都是万籁俱寂,没有任何一只小地龙敢扎刺,和我之前预备的那种源源不绝的场面截然不同。 看来这些畜生也不是完全没有智慧,最起码基本的趋吉避凶它们还是知道的,或者说,应该叫欺软怕硬更合适一点。 在察觉到暂时惹不起我们之后,以大龙蜥为首的地龙一族,很干脆地销声匿迹,在这偌大的龙脉之中,和我们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来。 说实话,这样的威风我们并不想要。 因为我们很清楚,若是我们就此退去,那么估计下一秒龙蜥就会带着小弟卷土重来,继续兴风作浪,甚至反攻倒算,打到地面上去。 我们更愿意痛痛快快打一场,一了百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窟窿连窟窿,地缝连地缝的地底深处钻来钻去。 没错,就是钻,之前刚下到龙脉中的时候,我只顾着应付小地龙群的进攻了,没来得及好好观察下面的地形,现在陡然空闲下来,我才被龙脉中复杂的地形搞得一阵头大。 不但是我头大,连师父和大师兄,面对这迷宫一样的龙脉,都忍不住一阵皱眉头。 天人高手也不是万能的,他们或许能在千军万马中七进七出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但他们还没有把整个龙脉都掀个底朝天的能力。那不是天人,那是神仙。 同时,我们也明白为什么历朝历代那么多能人志士,为什么都没有人能根除地龙之祸的了。 就好像英王,他可是皇亲国戚,就算拿不出和我们媲美的天人阵容,但真想发兵剿灭,先天以下的高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要多少有多少。如果人数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他又至于在这黑暗的地底下,枯坐百年? 原因无他,这龙脉下的溶洞,大得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在这明黄色岩石形成的洞子中,估计已经深达地底千丈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地下暗河冲刷而过,无数的巨大石厅横陈其间,而无论是在纵横交错的通道还是石厅中,又布满了自太古以降一点点沉积下来的钟乳石林,密密麻麻,也不知道掩藏了多少被时光遗忘的秘密在其中。 先前不断有小地龙出来骚扰还好一点,隔一段路干掉几头小地龙,也算得上无聊旅途中的一些点缀。但当小地龙群也被我们打怕了,彻底回到地底深处的时候,整个地底空间里,就只能听见我们几个人说话的声音,静谧而孤独。 我更加坚定了绝对不能让师父一个人在这地底下长居的信念,因为武者的心灵虽然比一般人坚韧,但在这样的地底下待久了,也难免会疯狂的。 在完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我们只得先辛苦找回到最开始发现龙脉息壤的那个大厅里。这里也已经被先前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炸塌了小半,到处都是一片狼藉。但是在石台附近的位置,我们还是发现了一些人类生活过的痕迹。胖子告诉我们,英王的遗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当时这位可敬的老王爷,已经被洗月山主吸干了内力精血,原本魁梧的身躯蜷缩得只有三尺高下,非常凄惨。 听他这边说,我们都沉默地没有说话。 我们虽然是六扇门的捕快,但是英王长期身居大内,我们和他也不过是一面之缘,没有什么交情,此时自然也不好过多地评价什么。 倒是师父英雄惜英雄,走到那个已经四分五裂的石台前,抚摸着残骸上的剑痕,瞑目感应了一会儿,才说英王殿下是个值得尊敬的汉子,剑心笔直,想来性子也是宁折不弯,日后若是有机会,你们记得要帮他报仇。 我和大师兄面面相觑,越发觉得师父现在的语气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大师兄挤到我身边捅了捅我,压低声音说看来师父对找到地龙的老巢似乎不抱什么希望的样子。 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这里都是些什么人啊,哪能听不到他说什么。 师父闻言立即把脸一板,喝道,老大,你在那里鬼鬼祟祟说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帮忙! 大师兄被师父吼得一吐舌头,回头一看,看到师父正把几块残缺的石台扶起来,试图重新拼回到一块,连忙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帮忙了。 自从被我扯掉面具之后,他仿佛也恢复了以前活泼的性格,其实仔细想来,他确实也不过只有不到三十岁,正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呢! 显然,想到这一茬的并非只有我一个,胖子望着大师兄和师父忙碌的背影呆了半天,突然怪叫一声,扯着我的手臂说,剑剑剑……剑人!这么说起来,你大师兄应该是武林中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天人高手了吧? 我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没想到就在这时,师父突然回过头来,带着一点小得意说不,他不是,我才是。我突破天人的时候,比老大现在还小一岁。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胖子一脸懵逼,搓了搓胖脸上渗出来的油汗,一言不发跑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看到师父那骄傲的样子,我好笑的同时,也不禁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亏我以前还以为我们铁剑派是一个三流的小门派,现在看来,单以出天人和先天高手的人数比例而言,就算是巅峰时期的天剑门,也未必有我们这么高了。毕竟十二剑仙的基础,是数以千计的普通弟子。而我们呢,总共才六个人的门派,就有两个天人一个先天,甚至连派里养的一条狗,都返祖出了先天战力,这个比例可以说是亘古以来都未有的……只是小黑跟着师娘师姐一起落在了温秀才手上,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我正在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师父在喊我,我抬头啊了一声,就看到师父在向我招手: 想什么呢?喊你几声都不应。快过来,坐这! 他指了指已经被拼合完成的石台,大师兄也笑嘻嘻地走过来,一把将我拖过去,按在那石台上坐好。 我被两人整得晕晕乎乎,正在想他们要做什么呢,就听到师父用一种极其骄傲的语气宣布道: 老幺!从今天起,这个史上最年轻天人高手的头衔,为师就要摘下来送给你了!这里是龙脉息壤孕育出土的地方,和息壤有天生呼应,又有英王多年苦修的剑意烙印,正是你炼剑最好的地方,你就在这里闭关,突破天人,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一飞冲天! 第679章 厚德载物,神物归宗 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当龙脉息壤融入大宝剑的一刹那,我便看到了人心之内、苍天之外的那一抹风景。 那是天人眼里的风景。 所不同于其他天人破境的是,他们必须亲自跨过那一道天人之间的壁垒,才能看到墙后面的风景,而我不用。 大宝剑的存在,就像为我在那道无数人都望而却步的墙上,开出了一扇门扉,让我足不出户,就能阅尽世间繁华。 我知道自己还盘坐在龙脉地下的石台上,但我的眼中,已经看不到现实世界的一切。 在我的视野里,现在只有无边无际的明黄色浮尘,像拥有生命一般蠕动着,缓缓挤入大宝剑,和它彻底融为一体。 和融入其他四种天地神物时的情景不同,息壤有灵,在第一时间就把我的意识也拉进了剑中,成为大宝剑大成的一个旁观者、见证者。 以前我还不明白,为什么在大宝剑晋升天剑的那一刹那,我就会拥有天人级别的战力。 毕竟在我想来,就算俗称人剑一体,但到底剑是剑,人是人,二者并不相同。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多么荒谬。 最顶级的铸剑术的奥妙,不亲自体会一遍,是常人绝对无法理解的。 比如现在,真正的人剑合一,就无比完美地展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并不是传说中的把剑融入人体内,那不是扯淡吗?这么大把剑,融入体内,戳都戳死了。 在我的感觉里,大宝剑就像变成了我自己的另一个身体,这具身体有自己的丹田、有自己的经脉,甚至还有自己真气,以及一部分和我相通、又截然不同的意识。可以说,除了没有人的形态,我作为一个生命应该具备的一切要素,它都有。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人能夺走这柄剑,因为在他们把大宝剑拿在手里的一刹那,我就会杀死他们。甚至我隐约有种感觉,就是哪怕我自己的身体被人杀死,我也依旧能以一柄剑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存在下去。 虽然这种存在的体验可能并不美好。 但是在这一刻,我以大宝剑的视野,感知着外界的一切,我瞬间就明白了,这应该就是天人们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 洞察千里又明察秋毫,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挠我的感知,天地最底层、也最真实的规则,在这一瞬间对我轰然洞开,再也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而我的境界,也就在大宝剑的引领下,水到渠成地突破了天人之间的那道壁垒。 不出意外的话,当我从这种玄妙的景象中退出去的时候,我和大宝剑配合,就能够拥有人级天人的战力了。 等我自己也突破了天人,我还能更进一步,将剑和自己的实力叠加,发挥出地级天人的战斗力来。不过这也是天剑术的极限了。 如果我想达到巅峰时期的洗月山主,或者坐化之前的山剑仙那种境界,也就是真正的天级天人的地步,那就需要我自己的努力和机缘了,每一个天级天人的存在,都是不可复制的奇迹。 君不见山剑仙惊才绝艳,苦修一世,最终也是在临坐化之前才突破到了这个境界; 而洗月山主虽然早早就抵达了天级天人的境界,但他却是踏上了邪路,以造就无边杀孽为代价,最后尽管做到了修为无敌于世间,却惹得天下皆敌,连累自己也被打落了境界,蹉跎至今都无法恢复当年的荣光。 当我从追忆前人的思绪中收回神志,发现大宝剑的蜕变还在继续。 在基于大宝剑的视野里,不断涌入剑身的龙脉息壤,就像一片无边无际的大地,天马汗血、极北深海玄冰、归墟阴沉木和炎阳之心就像化作赤、黑、青、金四团明亮的光辉,正在被沼泽般的明黄色一点点吞没、融化,冶炼为一炉。 我在一瞬间就明白了龙脉息壤的作用,它并没有自己的神妙之处,或者说它的神妙,就是作为一道桥梁、一个媒介,把原本各自为战的四大神物统合起来,最大限度地发挥出它们的力量。 厚德载物,不外如是。 四大神物中蕴含的力量,其实早已足够我突破到天人境界了。 只不过它们彼此间多有属性相克的情况,在内耗中抵消了太多的威能,这才出现了神物自晦,威力不显的情况。 现在被龙脉息壤化解了彼此克制的属性,所有的力量第一次真正拧成一股绳,一剑破天,突破到天人境界顿时便成为了顺理成章的一件事了。 当四大神物彻底化为浆液,消失在龙脉息壤所化的黄尘深处,龙脉息壤本身也仿佛被这股混乱的力量所感染,原本厚重华美的明黄色,变得五光十色,宛如沸腾。好在这种景象仅仅持续了一刹那,四大神物最后的反抗就被压制了下去,龙脉息壤也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只不过现在的明黄色,比起之前又有不同,给人仿佛多了一种包罗万象的感觉,就宛如光杆司令骤然拥有了臣民,末代君王光复了天下。哪怕不言不动,也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宏大潜能! 我缓缓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柄形貌大变的大剑。 剑身依然还是龙鳞密布的样子,但却不显得狰狞,反而有种真龙在天的华美。原本青色的外皮,被明黄色宝石一样的晶莹剔透所取代。我只是微微一举剑,一抹金色的火焰就自剑身上骤然浮起,无数晶粒一样的火星,从火焰尖端飘飞出来,又缓缓落下,如梦似幻,美轮美奂。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抹火焰,虽然还保持着火焰的外形,但是其中却完美融合了炎阳之心的灼烈、玄冰的阴寒、天马汗血的奔放、降龙木的生机勃勃,四种属性既能自由转换,又能融合一处, 爆发出一种崭新的力量来! 我还没来得及体会这种崭新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旁边就突然响起一阵欢呼,胖子潇潇他们一拥而上,纷纷激动地问我,是不是成功了?有没有成就天人?天人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样的? 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箭一样轰炸得我头晕脑胀,正要张嘴回答,突然一股巨大的威胁感,从我座下升起,无边剑气直接包围了我,像是要把我碾碎! 轰隆一声,潇潇她们的音容笑貌在瞬间远去,一股陌生的天人级剑意,再度把我拖进了纯意识的世界里! 怎么了?这他娘的又是闹什么鬼? 我在心中气急败坏地咆哮起来。 当现实世界远去的最后一刹那,我听到师父和潇潇他们交谈的声音遥遥传来: 你们不要担心,这是英王留下的剑意,受到幺儿剑意冲击自发现身反噬,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在先天的时候,不足以感知到这股剑意,而如果他像我们一样,晋级先天已经有段时间,能够自由圆融地控制自身剑意,也同样不会触发英王剑意的反击。也只有在天人壁垒刚破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大机缘……放心吧,英王本人已经逝去,仅仅凭着留下的剑意,伤不到幺儿的,反而是一成就天人,就跟陌生天人的剑意交锋,这样的磨练对幺儿很有好处…… 第680章 剑意交锋 师父虽然说得轻松,但是我在英王剑意的旋涡中,体验却远没有那么美好了。 英王到底是地级的天人高手,就算本人已经逝去,但哪怕只是留存下来的一抹剑意,也绝对没有那么好对付。 这种时候,就不要再说什么天剑门的剑意天下第一这种狂言了。 毕竟能够成就天人,特别是地级天人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就算是在天剑门的巅峰时期,英王这样的角色,也足以位列十二剑仙之一了,他的剑道,自然有其可取之处。 在空茫一片的意识世界里,我像是鬼压床一样,身体被束缚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边剑气在我面前凝结,最后巨大的剑气蚕茧轰然而破,从中走出一个英武壮硕的蟒袍男人来,正是我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英王殿下! 殿……殿下…… 我咽了一口唾沫,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还没来得及套近乎呢,对面双眼无神的英王,就已经一剑挥出,像我斩杀了过来! 这一剑宛如羚羊挂角、攻防一体,根本无懈可击,我怪叫一声,察觉到身体的束缚已经消失,连忙就地一个翻滚,躲过了这一剑。残余的剑气在我意识幻化出的擂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然后我也被这个剑气英王的攻击给激怒,大喝一声不就是一缕死了以后留下的剑意吗?牛什么牛!你要是本体在此,小爷我还让你三分。现在区区一个孤魂野鬼还敢嚣张,看我怎么收你! 说完,我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抓起大宝剑,就和这个假冒伪劣的英王战成了一团。 相信这个时候从外人的视角来看,就只会看到我呆呆地盘坐在石台上,双眼无神地瞪大。 但是在两眼的瞳孔里,却各自有一个人影在疯狂地出剑,跳跃,搏杀着。 那就是我和英王的剑意碰撞时,唯一外露的征兆。 尽管从外相而言,这场剑意间的搏杀貌似并不显眼,但其实在我的意识世界里,早已是一片惊涛骇浪、风起云涌! 在英王出剑的一刹那,我眼前就已经只剩下一片白蒙蒙的剑光,等我好不容易破开这剑光,却看到在更远一些的地方,白色的光华四下弥漫,仿佛已经充塞了天地! 刀山剑海,呼啸而来! 一人成阵? 看到这一幕,我只觉得心塞塞的。 因为英王的剑意化身,向我展示了除了天剑门十二天剑之外的另外一个剑道神话。 那就是以一己之力编织出一个剑阵,真难怪他能一个人镇守龙脉下的小地龙群达百年之久。 拥有这样的手段,哪怕是孤身一人,面对大军的包围,但只要手上有把剑,丹田里还有真气,那就无异于随身带着千军万马。小地龙就算成百上千,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死字,来多少都是送菜! 我见状也忍不住暗自感慨,心想真不愧是老牌的地级天人强者,这一出手,就秀了我一脸。 去你妈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吸到任何东西。 从动作上来看,英王的剑意化身虽然只是简单地一剑前刺,但是在那一瞬间,却有千万道剑气从他的剑刃上迸发出来,每一道剑气,都飞向一条互不交错的轨迹,堵死了我所有逃生和反击的去路! 我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剑气织成的天罗地网,整个世界都被隔绝在外。罗网猛地收拢,给了我一种天塌地陷、被世界厌恶一样的庞大压力! 我很清楚,如果自己扛不住这剑阵收缩带来的压力,那么我的意识马上就会被切成千百块碎片,沉沦在这个意识的世界中,至于外面的身体,没有意识的掌控,不过就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生死危机,退无可退! 我在一瞬间就生出这样的明悟来。 我很清楚,英王剑意化身此时展露出的,正是天人极致智慧推算的结果,和我的慧剑术有着异曲同工的奥秘。 对于圆满无漏的天人来说,智慧如海,推算出我下一步的行动,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我甚至感觉,就连自己身上每一块肌肉的搏动,也都在他的实时监测和推算之中! 当然,对我来说,他的行动其实也同样能够一眼看穿,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大家能够推算出的结果,其实都是一样的,谁也不比谁多一步。关键是看怎么利用这种结果,这才是天人们之间真正能够决胜负的地方。 在天人级的战斗里,大家的力量、智慧、速度,差异都是微乎其微的。再想像天人壁垒之下那样,凭着极致的智慧或者速度,一招鲜吃遍天是靠不住的了。最后的杀手锏,终究还是要放在各自的思维方式上。 现在只能看我自己的了。 我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加油鼓劲。 现在就看我能不能快速适应天人的战斗方式,并且绝地逆袭,将这英王留下的剑意化身给反杀了去了。 如果能,我就真正能获得师父说的大机缘,彻底把自己的意识和实力磨合到一块,从此傲视群雄,一览众山小; 可若是不能,那我唯一的下场,就是意识破碎,被永远被留在这个剑意空间里。留在外面的躯体,从此也会变得如一具行尸走肉,需要人喂饭穿衣,把屎把尿,甚至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不!我决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我还要大把的青春年华!我还要拯救大唐!我怎么能倒在这种滑稽的地方, 败在你这个连自我意识都没有的剑意化身手下! 恐怖的前景,让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然后发出了疯狂的怒吼! 我出剑!斩杀!身后有朦朦胧胧的身影浮现出来! 扬蹄嘶鸣的天马,夭矫腾飞的苍龙,兴风作浪的海神,还有遍体火焰的石人! 四大神物的象征在我身后一一浮现,又都轰然破碎,最终化作无穷意志,依附在我的剑上。 刹那间,我手中被剑意空间拟化出来的大宝剑,突然闪耀起了不一样的光辉! 如果说刚刚的大宝剑,还只是我自己的剑意所凝结而出的,那么此刻,我不甘的意念,就真正唤醒了外界的大宝剑,让属于它的灵性,也一下子降临到了这个空间之中,和我合二为一,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杀伤力来! 既然你想用我最擅长的智慧来压倒我,那我便也让你看看,我晋级天人之后拥有的力量! 我大吼一声,在一瞬间挥出了千百剑,每一剑都和英王化身布阵的剑气,针锋相对地撞击在了一起! 轰轰轰…… 前后两代天人的剑,在这一刻,跨越时空撞击在了一起! 英王剑意中,充满了掌控一切的霸道,这才形成了天罗地网般的剑势,我能看得出其中的玄妙,而且有了大宝剑的加持,我也有足够的力量和他平分秋色。 一时间,疯狂收缩的剑气罗网被我的大剑撑住,骤然膨胀,然后又归于沉寂,双方就这么僵持在了一起! 谁都不是菜鸟,谁也别想把谁轻易击破了去! 我勉力挥舞着手中的大剑,一剑又一剑,连绵不绝的震荡从大宝剑上反馈回来,不一会儿,积少成多,就把我半个身子都震得几乎麻木。 我相信对面英王的剑意化身,应该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不过这个时候,他没有神志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他的存在,本来就是因为要和我的剑意决一胜负,所以除了获胜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情感,更不会因为伤痛而退缩。 我明明看到他半边袖子的蟒袍,都在剧烈的震动中被撕裂,灰飞烟灭,化作条条破布飘舞在空气中,但他出剑的时候,一招一式,却依然是那么的坚决、肃杀、不顾一切! 草泥马!我可不想和你这么一个剑意化身同归于尽啊! 我大吼一声,开始了疯狂的变招、反击、突破! 然而面对我的疯狂反扑,英王的剑意化身,却表现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巍峨来。 他就像屹立在狂风暴雨中山峦,任凭我如何疯狂吹打,他总是能够沉默地接下我的每一剑! 一瞬之间,百剑千招! 我到底晋升天人的时间还不久,一转眼之间,我所有的招式,就都已经在疯狂的挥剑中走向了终结。 而就在我剑势软弱的那一刹那,英王化身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他突地退后了半步,然后借着这一瞬间的蓄力,猛地高高跃起,一剑削向我的头颅,同一时间,四面八方的剑气罗网在瞬间收拢,然后轰然爆发了开来!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剑意空间,都仿佛被他的剑气给摧毁! 无数的剑气横空,宛如风暴之海上的狂涛巨浪,一道道锋利的气劲切割着剑阵中的一切,肉眼根本捕捉不到任何的目标! 而英王本人,则像是一只在巨浪间载浮载沉的狂鲨巨鲸,挥舞着手中的宝剑,神出鬼没地浮现在了我的视野死角之中! 而这个时候,我的心中忽然一片宁静,在连续抵挡了几波剑气的进攻之后,我退后一步,突然做出了一个仿佛自然而然收剑回气的动作,刹那间,大剑随手一挥,却正好平平地掠过了扑上来的英王脖颈! 剑之极,情已尽! 浑然天成! 漫天剑气,在一刹那崩溃。 身后,英王扑击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我回过头,就看到英王剑意化身的眼中,居然蓦地浮现出了一瞬间的清明,就好像真正的英王复活,又重现在我眼前了一般。 这就是专属于天人的恶趣味,哪怕已经身殒,哪怕只是一瞬间,但他们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他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甚至总在不经意间蹦出来,吓你一大跳。 他看着我笑了笑,问合着早就在这等着我了呢? 然后不等我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赞道: 好剑! 下一刻,他整个身躯突然从中剑的地方开始崩解,骤然化作漫天云絮般的烟雾! 没有了英王的剑意支撑,剑意空间轰然崩塌。 我的视野刚刚切换回现实世界,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屁股底下就传来咔嚓一声轻响,石台上英王的剑意烙印被抹去,整个台体随之再次碎裂。 不过这一次,却是就算我师父有天大的本事,也拼不回去了。 因为它直接就变成了一地碎石。 我跌倒在一片碎石中,浑身刷的一下汗如浆出,活像是刚刚才从水里面捞上来一样。 略微喘息了几口之后,我气得指着师父破口大骂,说死老头子,没见过你这样坑徒弟的!要不是小爷我机灵,你今天就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第681章 师徒论剑 师父坑了我一回,被我吼得理亏,一直摸着脑袋在那里讪笑,哪里还有一点天人高手的气度。 发泄了一下情绪之后,我知道师父也是为了我好。毕竟在经历了和英王剑意化身的殊死搏杀之后,至少现在我对天人间的战斗,已经不再是原先那种一穷二白的状态了。就算再碰上别的天人打上一场,我也有四五分的自信了。 有了自信,接下来就是继续搜索小地龙巢穴的事情,师父告诉我们,这地龙虽然看着模样像四脚蛇,但其实习性更加像蜜蜂或者蚂蚁,有一只专门负责生育产卵繁殖后代的母皇。只要把这个母皇挖出来干掉,就能一了百了地解决龙脉的隐患了。 不过他也让我们提前做好思想准备,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这一支小地龙群在龙脉中已经不知道存在了几百年之久,镇压龙脉的高手都换了好几代,但是从来没有人能把这些祸胎断了根的,我们也未必就一定能行。 这里面的道理我当然明白,但是为了师父的自由,不努力去试一试我总觉得不死心。 当下我便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知道啦,知道啦,老头子你真是老了,哪儿这么多废话。咋地,你很想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养老送终呢? 师父笑着摇摇头,说看你小子这样子,是战力晋级天人了,所以口气也大了,是吧?来,让为师操练操练你,看看你踏破天人极限之后,到底有多少长进?可不要跟你大师兄一样,在先天里还能称王称霸,一破境就变成个战五渣了。 大师兄被他一席话说得面红耳赤,嘀咕说要不是您老人家老不肯站出来主持局面,我犯得着急急忙忙破境吗? 师父上去就抽了他一剑鞘,呵斥说你还有理了,还敢还嘴,看我不打死你。 大师兄立刻委委屈屈的闭上了嘴巴,不过从他的眼睛里,却能明明白白看到“师父偏心”四个大字。 同样的情景,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我已经看了无数次,但现在时过境迁,再看起来的时候,却让我有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感动。 我把刚刚收起来的大宝剑重新拔出来,立在面前,嚣张地说行啊,操练就操练,老头子,你可别太大意了,万一被我反操练了,你这张老脸可挂不住。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蓦然又产生了一种错觉,那是以往读私塾的时候,每次我骄傲地把全班第一的试卷递给师父看的时候,他才会哟呵一声,然后满意地摸摸我的头,说不愧是屋里幺儿。 师父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眼中同样闪过一抹追忆之色,说哟呵,不愧是屋里幺儿…… 然后这一次,他没有摸我的头,而是拔出了他自己那把黑沉沉的大铁剑,说来吧,为师会把功力压制在人级,只要你能逼出地级的战力,这一场就算你小子赢了。 我笑了笑,却出奇地没有逞能反对。 天人间的对决,不比天人以下,因为天人没有短板,所以从人级到天级,每一次提升,都是全方位的提升、全方位的压制。所以挑战者也很难像以前那样,凭借着某方面的优势越级而战,总的来说,天人间想要越级而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师父选择在这个时候和我交手,一是为了测试我现在的实力,方便安排接下来的战斗;二也是存了磨练我的心思,让我进一步适应天人的战斗模式。如果靠着地级的战力强压我一头,那这场切磋也就失去应有的意义了。 师父笑笑,突然拉开架势,当头一剑就朝我劈了下来。 我被他干脆利落的攻击吓了一跳,不过他到底不是想直接要了我的命,剑招中还存了几分留手的意思,我大叫一声师父别小看我,然后举起大宝剑就架了上去。 此时师父施展的剑招,和之前屠杀地龙群时的沉重疯狂又自不同。 他既然是要考校我的剑法,自然不会以力压人,而是极尽精巧奥妙之能事。 一柄巨大的铁剑,被他玩出了花儿来,粗粝的剑身在急速回转中与空气剧烈摩擦,电光四射,居然发出隐隐的荧光,一剑斩下,宛如扯落了一挂星河,在昏暗的地底空间中熠熠生辉。 但我却看得出来,他这一剑虽然尽态极妍,可以说是绚烂无比,但其实一切的星光电芒,都只不过是花招,真正的杀招,依然还是那一柄隐藏在漫天星海之后、那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大剑本体! 洪烈!暴躁!沉重! 我没想到师父这个往日脸上总是笑呵呵、仿佛没有脾气的老好人,一旦动起手来,居然是如此的蛮不讲理。 这样的剑法,这样的暴力,哪怕是蛮剑仙复生,恐怕和他也就是在伯仲之间而已! 我不敢怠慢,尽管对面的人是我的师父,不可能真个取了我的性命去,但是之前既然已经夸下了海口,我就不愿意败了这一阵,被他看轻了去。 所以我选择了稳扎稳打的策略,并没有施展暴剑术或者掷剑术跟他以攻对攻,以暴制暴。而是施展起久已不用的盾剑术,先用慧剑术推演出他攻击的落点,然后再用龟壳一样的防御,去招架他的剑锋。 然而,我到底还是被这个老家伙人畜无害的笑容所迷惑,稍微低估了他这一剑的威力。 有了天人级别的智慧,我很轻易算出了他剑法的落点, 可惜当我的大宝剑招架上去的时候,却被他剑上的力量所震撼! 双剑相交,我只觉得一股沛莫能御的大力从大宝剑上反馈回来,随着师父一声怒喝,我顿时觉得那力量像海潮一样无穷无尽,勉强坚持了片刻,终于立足不稳,直接被那剑气的潮水冲垮了防线,踉跄而退! 这一退就是五六步,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再一抬头,师父的大剑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你大意了。 他笑了笑,还剑入鞘。 我气恼地把大宝剑往地上一插。 本来我还寻思着,刚刚晋级天人,第一次跟师父切磋,一定要在剑法上露个脸的,没想到却是丢了个大脸,被他一招制住。 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还是冲着他笑了笑,说你也小看我了。 师父一愣,说什么? 下一刻,他浑身的汗毛猛地竖起,像是被蜂子蛰了一样,霍然转身,横剑在胸,嘴里大声嚷嚷着,快把这玩意儿收起来,不然我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啊,会砍它的啊! 我哈哈一笑,吹了一声口哨,黑暗中虫王的身影一闪而逝,宛如飞鸟投林一般飞回来,钻入我腰间的竹筒里。 刚刚我在被师父击退的一刹那,也捏破了腰间竹筒的塞子,放出了虫王。 因为这地底世界的黑暗,就是虫王最好的保护色,师父以前又没见过这样的手段,一时也是着了我的道,被虫王那冲天的杀意所惊,这才失了方寸。 当然,我也知道,如果这是真实的战斗,一头虫王最多让师父惊诧一下,抢回一点先机,却绝不可能像秒杀先天高手那样,威胁到天人级高手的性命。所以在扳回面子之后,我也不为已甚,赶紧唤回了虫王,说起来,这些日子我和这头虫王也相处出一点感情来了,还真怕师父一个控制不住,把它给剁了。那我的损失可就大了。 虫王飞回竹筒之后,隔着筒壁我都能感觉到它恐惧的战栗,平时生龙活虎的,现在却是没有塞子都不愿意出来冒头了。 看来刚刚在面对师父反击欲望的时候,这家伙也纯粹是猪鼻子里插大葱——装象(相)了。 我连忙安抚了这小家伙几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到师父眼睛都快凑到我竹筒的口子上去了,他一脸老顽童的表情,不断好奇又羡慕地问我,这东西是从哪里搞来的。 我被他一连串的问题轰炸得耳朵都起茧了,只得如实把虫王的来历交代了。 没想到他听说这是我从洗月山主的弟子手上抢来的,又是一阵捶胸顿足、长吁短叹,说老夫怎么没有这样的狗屎运,能抢到这种好东西?早知道上次就不救老大了,直接去找洗月老魔头抢只虫儿来玩玩该多好…… 大师兄在一旁听得脸都黑了,嘟哝说合着我这个徒弟,就连只虫儿都不如啊? 师父白了他一眼,没说话,然后他仿佛是要用行动证明,虫子比徒弟有用,就乐呵呵地把虫王从我这里拐骗了过去。 说也奇怪,虫王不知道是不是对力量强大的人有种天然的亲近,没一会儿,这一大一小就混熟了,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那股亲热劲啊,看得我这个正牌主人都是一阵眼热。 我把大师兄拉到一边,低声询问,说咱师父难道不是以剑入道破境天人的吗?我还以为他已经达到传说中一剑破万法的地步了呢,怎么看起来对这些旁门左道的奇技淫巧这么感兴趣啊? 大师兄也是一脑门子的雾水,说我们可能找了一个贾师傅。 我们这番话自然没有逃过师父的耳目,他好艰难地从虫王身上收回视线,用看傻逼的眼神瞟了我俩一眼,不屑地说,满脑子一剑破万法,我看你们两个是练剑练傻了。我问你们,传说中剑道的最高境界,除了一剑破万法之外,还有什么…… 一剑破万法之外,还有什么…… 我楞了一下,旋即脸色大变,大吃一惊问道:难道师父您已经练成了天地万物、皆可为剑的化境?! 屁的化境! 师父突然爆了一句粗口。 这话说得,我们这些吃瓜群众都是一阵懵逼,老头子你可是剑道大宗师啊!一言不合就爆粗,好像不太符合你的人设吧? 师父大概也发现自己的形象崩塌了一瞬间,连忙咳嗽了一声,又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猥琐表情,问我们,你们觉得,什么是剑?或者换个问题,剑的本质是什么? 我和大师兄面面相觑,连说了几个答案,师父都是连连摇头,后来潇潇和胖子看得有趣,也上来凑数,可惜依然没有说出让他满意的回答来。 最后,还是师父自己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了一声,揭露了谜底。 他说剑乃凶兵,能杀者即为剑。所以说,这世上的东西,甭管你用什么,只要你能把人给弄死了,那你丫的就是剑神,剑圣,不然就是垃圾、臭狗屎!活该被别人弄死!像你这虫子,只要能杀人,它就是你的剑!所以说别太拘泥于剑的形式了,不然啊,小心哪天走街头上,突然被小混混一把石灰迷了眼干掉了,你们剑道宗师的名头,可就要易主了啊!那可划不来啊! 第682章 探索龙脉尽头 我和大师兄被师父这一番唯结果论的谬论搞得面面相觑。 师父看着我俩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叹息了一声,说算了算了,这里头的道理,为师也是在长安街头和人鏖战数十场之后,才堪堪领悟出来的。你们两个年纪轻轻的,现在就强迫你们学习,倒是难为你们了,就怕画虎不成反类犬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和大师兄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更进一步坚信自己以后一定要走一剑破万法的路子了。 为啥? 因为他所谓的“在长安街头鏖战数十场”,都是在当铁剑派掌门期间,扮猪吃老虎,和长安街头的地痞流氓打王八拳时闹的啊,估计号子都进了好多次。不然长安街头哪儿有那么多天人,能跟他大战数十场啊? 他自称借此悟道,我们兄弟俩可丢不起这个人! 但是接下来,在如何剿灭小地龙群的时候,我们却是和师父,发生了真真切切的争论。 我们都是见过小地龙群的汹涌和大龙蜥的剽悍的,不同的是,他们是一露面就把龙蜥打成了缩头乌龟,所以在他们眼里,整个小地龙群不过是缩得深一点,找起来比较麻烦;而我不同,我是被龙蜥切切实实追杀过的,那份紧张和惊惧,到现在还影响着我,让我的观点更加趋向与保守和稳妥。 我提议由一个人出去求援,反正现在整个大唐的高手都云聚大唐,再加上郭军神的精锐部队,不说铺满这个地下世界,但起码大致地血洗一遍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大师兄一句话就否定了我的全部意见。 他说天下清平了吗?叛军都剿灭了吗?邪教都镇压了吗?你把人都调进来了,外头要是来上几个人,一把火把皇宫烧了,或者狗急跳墙,在长安城里大开杀戒,这个责任谁去负?你吗? 我马上就找不到词来反驳了。 最后还是师父一锤定音: 靠人数来堆肯定是不靠谱的,如果人多就有用,大唐最繁华的时候,人肯定比我们现在能找来的多。可就算如此,英王还是至死都没离开龙脉,这就证明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了。 我说那怎么办? 让我没想到的是,在这个问题上,一向和蔼敦厚的师父,却是表现出难以言表的霸气来,他大手一挥,说找!找到了就杀!我就不信这伙臭蜥蜴还能凭空飞了不成? 它们是不能飞天,但好像遁地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我对他这种碰运气的说法有太多不满,不过人都是这样,否定一个方案容易,但提出一个可以取代它的新方案,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所以最后,我们还是按照师父的意见,向着地底鱼贯而去。 反正比较浅的地底,应该都已经被前辈们搜索过了,我们现在想要找到小地龙的巢穴,一脑门子扎往深的地方, 大方向总是不会错的。说不定我们运气好,真的被我们瞎猫碰死耗子碰上了呢? 我们在阴暗的地下隧道中越走越深,途中也曾经历了不少岔道,不过师父都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就继续选择了笔直向下的这条路。 最后,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们来到了多深的地下,只觉得在这亘古未有人迹的地底深处,仿佛和幽冥地府都只有一墙之隔,空气变得浑浊无比,必须动用胎息才能继续前进,整个世界安静无比,只有我们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 我观察了一下,到这个深度上,连那些会发光的地衣苔藓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虚室生白的能力虽然可以黑暗视物,但也不是一点光明都不需要的,在这个地方,大家基本上都成了瞎子。我有些担心在黑暗中会遭到小地龙的偷袭,便忍不住挤到师父身边,问他说万一出现的情况该怎么办。 结果隔着黑暗,我都仿佛能脑补出他脸上浓浓的鄙夷,他说你不是已经进阶天人了吗?天人视野不会用吗?我说你怎么走得跌跌撞撞的呢……你护住你家丫头,小胖子注意一下大活剑的反应,你们三个走中间,我和老大在前后探路就是了。 我顿时被闹了个大红脸,一拍脑门心想自己怎么忘了这茬。 天人的感知能力,可和普通人,甚至包括先天高手都截然不同,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秘密能挡住天人洞察的目光,不要说这区区黑暗了,就算是藏在厚厚泥土之下的敌人,在天人洞若观火的感知下也一样无所遁形。只可惜我晋级天人时间太短,还没有适应这种看世界的方式,这才闹了一个大笑话。 我连忙开启了天人视野,果不其然,周围的黑暗在一瞬间褪去,世界重新变得纤毫毕现,甚至连一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现在也仿佛变成了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我面前。 好神奇! 我牵着潇潇的手,下意识地感叹了一句。 然后我就听到师父在嘀嘀咕咕地叮嘱大师兄,说什么狗屎地龙,一群四脚蛇而已。待会儿要是打起来,你看着一点,别让这些畜生伤到了几个孩子。大个儿的交给我,看我一剑砍它丫的! 这突如其来的霸气,直接飙了我一脸,猝不及防啊! 不过刚刚才和他交过手,我心里也明白,这老头子确实有本钱夸下这等海口。别说他那变态的蛮力,光是一身护身罡气,除了大龙蜥能略微威胁到他以外,恐怕普通的小地龙根本就无法抓透,到时候,想在漫山遍野的地龙群里几进几出,那还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但是您老这么霸气,师娘真的知道么? 我正在一脑门子官司的时候,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师父猛地动了起来。 他脚尖在地上一点,陡然爆发出了自己地级天人的极限速度来!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就从原地消失,然后出现在了十丈之外的一个石缝前,一探手,就从里头揪出一头惊慌失措的小地龙来!连我的天人视野,赫然都没看清他到底是怎么过去的!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石林深处,陡然响起一片淅淅索索的爬行声,师父哈哈一笑,一回手就把手上还在挣扎的小地龙朝我们这边扔了过来。 他自己仗剑前扑,嘴里大笑道,看到没?老子的手气就是有这么溜!居然真的找到了! 我在后面看到叉手叉脚飞来的小地龙,也是一阵大喜过望。 在这地底下走了这么久,一直都没看到过会动的主儿了,说不无聊那绝对是骗人的。 早就憋了一肚子的郁闷,这下好不容易可以活动一下筋骨,我哪里容得大师兄抢人头,立刻兴奋地大吼一声,挥动起大剑就用力拍在这个可怜虫的身上。 轰! 金灿灿的火光一闪,这家伙顿时像肚子里装了一个轰天雷一样,轰然炸开,骨肉离散。 然而这一次,它却没有如它的前辈一般,引发连绵不绝的殉爆和烈火燃烧,而是直接化作无数飞溅的残肢碎肉,摔在地上梆梆作响。 如果你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它在粉碎之前,体内的血肉已经完全被极北深海玄冰的寒气给冻住,就算遇到明火也不会被点燃了,就更别说发生爆炸了。 你们啊…… 更后方一点的地方,大师兄才刚刚欢呼了一声,还保持着拔剑的姿势,却冷不防手速不如我快,剑刚刚拔出来,猎物就已经变成了一堆碎肉,愕然僵立了半晌,又苦笑着把剑铿地收了回去。 他倒是个明白人,知道我和师父既然已经摆出了大开杀戒的架势,那眼前这些小地龙还真就未必够我俩分的,自然更不会有他什么事儿了…… 第683章 大剑屠龙! 师父屠杀小地龙的速度,远比我想象中更令人叹为观止。 黑色的影子,黑色的石林,还有黑色的剑,他就像化身成了一片比黑暗更深沉的狂风,在地龙群中刮过。 身后留下的,就只有一具具骨肉分离的尸体。 当头一剑,冲在最前面的一条地龙,就被他一剑敲在头上。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却不是我想象中的一分为二,在大剑和鳞甲接触的那一刹那,师父的手腕突然以极高的速度震动了起来。 紧接着,那一条地龙身上的鳞甲,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一块块崩飞; 鳞甲蜕尽之后,就是血肉飞溅,化作血雾四散; 最后,就只剩下一具惨白的骨架从弥漫的血雾中飞出,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向前飞行。 师父侧身一让,小地龙的骨架就落在地上,摔散成一地白骨。 而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眨眼的时间里! 神乎其技! 这是我能想得到的、对师父剑术唯一的评价! 一剑斩杀跳的最凶的敌人,师父毫不停歇,直接将手中的大剑凌空舞出了几朵剑花。 下一秒,黑色的剑花陡然被鲜血染成了娇艳的颜色,几头早已适应了地底环境,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小地龙,从黑暗中浮现而出,却正好撞上他未卜先知的剑花,直接被绞杀成了漫天血雾。 高速旋转的剑花就像噜噜作响的血肉磨盘,直接磨掉了小地龙的血肉,只剩下破碎残缺的骨骼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一剑一索命,一步一杀生! 也真多亏了在场的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风里来浪里去,都见惯了血腥的场面,否则要是让普通人看到这剑花一旋、好好的生命就变成白骨的画面,那还不连魂都吓掉了去! 潇潇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只是闻到空气中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显得有些躁动不安,我连忙安抚了她几句,然后交给后面的大师兄照顾,自己则拔出大宝剑,打算也上去抢两个人头过过手瘾。 可惜就这么两句话的工夫,等我冲到师父身边的时候,就看到他居然已经在做收剑的动作了。 他随手一甩,剑上沾染的鲜血就在地上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形,弧形边缘的飞溅状血迹在天人视野里美轮美奂,宛如最美丽的图案。 而在他的脚边,超过一百头小地龙尽数化作骨肉分离的尸骸,堆起了厚厚的一层。 亏我刚刚还在心里嘲笑大师兄喝不到一点肉汤,谁知道自己就慢了一步而已,小地龙的人头就全被师父收进了口袋。 奶奶的,人头狗啊! 我在心里一阵抱怨,不过嘴上却是没敢把这大不敬的话语说出来,不然师父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师父察觉到我的到来,却依然保持着面不改色的态度,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这些畜生在地底下的战斗力还要超过我的想象,幸亏没有听你的带大军来围剿,不然就是给它们送菜的。现在就算是我们也必须从长计议了。 听她这么说,我的心情也不由得有些凝重,这龙脉之下错综复杂的地形就好像一个天然的迷魂阵,和这里一比,黑木崖外头那上千年人为营造的老林子迷阵,简直就像小孩子办家家酒的玩意儿一样可笑。 有这种主场作为依靠,想要彻底剿灭小地龙群的难度真是可想而知。 不过战场条件的艰难,显然没有打消师父的战意,反而越发激发了他装了大几十年孙子的霸气。 他把大铁剑往地上一插,冲着两只手心各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拔剑而起,说小的们跟我来,今天老子就带你们看一看龙潭虎穴到底是个什么架势! 他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当徒弟的自然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当下我拉着潇潇的手,把她往我怀里一带,轻功发动,整个人就像脚不沾地一样向前冲了出去,速度比起大师兄还快了一线,直追师父。 同样的身体素质下,我对于轻功技巧的记忆,显然要远胜大师兄,而他在战斗时表现出来的杀伤力,也同样是我拍马所不能及的。对于同样的敌人,可能我的第一反应是闪避,而他的选择却是截然相反地一剑怼上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天人高手虽然已经不存在长短板的差别了,但是过往擅长的武功,还是会在各人身上留下印记。 最起码在我们完全适应天人级别的身体状况,把每个方面的技巧都磨练到顶峰之前,这样的差距依然会一直存在,并且切实影响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师父的速度很快,但是到底还是照顾我们这些晚辈的,留了些余地。毕竟除了我和大师兄两个天人之外,潇潇和胖子都还只是先天级别的水平。尤其是胖子,尽管大活剑的存在,让他能够拥有一招真男人的战斗力,可论起轻功来,还是实实在在的战五渣。我甚至怀疑,这小子就算进阶天人以后,都可能打破天人长短如一的规则,变成唯一一个跑不快的天人,要知道他那一身肥肉可不是吃素的,多少总得有点影响吧? 师父在前方走走停停,不时出手斩杀一两条拦路的小地龙,始终保持在我们能够追上的范畴之内。否则以他地级天人的实力,甩开两条腿飞奔,我很怀疑就算是我,也会在眨眼间就被他甩得连灰都吃不到。 不过尽管带着我们这一长串的拖油瓶,小半个时辰之后,师父还是停下脚步。 他在旁边的石柱上摸了一把,不知道拈起什么在鼻端闻了闻,然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嘿,终于找到你们了。 这句话他刻意提起了一些音量,因此我在后方听得很清楚,连忙挤到前方一看,只见在他的脚前方,正敞开着一个巨大的天坑石穴,底下黝黑一片,深不见底,就连天人的视野都无法看穿其中的奥秘,只有刺骨的阴风不断从其中吹出,正和我刚刚进入龙脉时感觉到的寒意如出一辙,却又要更加寒冷了千百倍。 石穴中的凶险,可见一斑。 而就在这时,那石穴中的存在似乎也听到了师父那句示威一样的宣言,蓦地传出来一阵连绵低沉的怒吼! 嗡……哞! 第684章 龙脉中的神秘人 陡然听到石穴下传来的闷吼,我们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齐刷刷就是一变。 因为我们都听出来了,发出叫声的这东西,正是不久之前才在我们手里吃了个大亏的龙蜥。 然而听这声音,那种可战天人的恐怖玩意儿,这下面显然不只一头! 这就有点棘手了啊! 只有真正和那种怪物交过手,才能明白它们有多难缠: 爪子锋利,力大无穷,坚硬的岩石都可以像豆腐渣一样毁掉。 更麻烦的是还有一身几乎刀枪不入的鳞甲,即使是天人的攻击轰上去,也才刚刚破皮见血,连重伤都差得远,估计没个几十刀休想致命。 可是天人也是人,又有几个能面不改色地劈出几十次全力以赴的攻击? 这样的怪物,一头都挠头了,可听刚刚那动静,下面估计有一群,两只巴掌都数不完,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危险。 难怪过去几百年的时间里,它们都能在大唐皇室的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地繁衍生息了,且不说找过来就需要锲而不舍的毅力和一点点的运气,就算真找到了,没有足够的实力,谁剿灭谁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我们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由大师兄下去探路,免得一窝蜂下去莫名其妙就给人包了饺子。 其实像探路这种事,最适合的人选其实应该是我来做的,不过我才刚刚提出这个建议,马上遭到了师父和大师兄的坚定否决,他们都说要是这么危险的事情让我来做,那他们还真不如直接抹脖子死了算了。 我听他们这么一说,也顿时傻了眼,只能嘟哝两句我不是小孩子了以示抗议,然后无奈地接受了他们爱护。 然后师父又和大师兄争,结果被大师兄一句“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给堵了回去。大师兄这才如愿以偿地争夺到了探路的名额。 好不容易决定好了之后,大师兄拔出大血剑,把剑鞘抛在一边,减轻负重,随即整个人就像化作一抹黑红相间的轻烟,一溜烟地钻进那黑漆漆的地穴中去了。看来到了天人这个级别,个人的特长真的没以前那么重要了,至少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了。就像大师兄现在,一门心思模仿我的身法,同样可以做得有模有样。 他下去了没一会儿,就从地穴底下传来了激烈的交手碰撞声,还有大师兄激烈的叱责声。 我还没从那喊声中听出个子丑寅卯来呢,忽然就看到地穴边人影一闪,大师兄已经连滚带爬地爬了上来。 我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 大师兄的身手我是知道的,就算是以前没有晋级天人的时候,也就只有对阵乱离那次被打得惨一点,其他时候,基本都保持了冷酷的气质。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我居然又看到他被人打得抱头鼠窜的狼狈样子,就算下面的对手不是人,可这种表现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大吃一惊之余,我们连忙围了上去,嘘寒问暖。 然而面对我们的询问,大师兄居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勉力摆了摆手,然后在我们的护卫下盘腿坐下,脸上一时青一时白,难看无比,似乎正在和体内的什么真气作斗争,却迟迟不能取胜,最后还是师父看不下去,在背后推了一把,他才单手抚胸,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那吐出来的血块在空中凝而不散,落在地上之后,其中竟隐隐还有冰渣,明显是被什么寒属性的真气给伤到了。 我当场又是一愕,心想会练武功的龙蜥,这还真他娘的奇了怪了…… 而大师兄吐出这口血之后,驱逐了体内的异种真气,脸色迅速好转起来,也能说话了。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妈妈的,下面有人! 有人? 这句话说得我们都是一阵色变。 在这龙脉之中亘古不闻人声,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又哪儿来的人?而且下面到处都是大龙蜥横行肆虐,就算有人,只怕也会遭到地龙群的群起而攻之,早就撕碎了。总不成这些地龙是家养的不成吧? 我回想起地龙群那悍不畏死的风格,不由得为自己这个荒谬的念头一阵好笑。 可是转念一想,大师兄又确确实实是被人类武功的真气打伤的,那么这些突然出现在龙脉深处的家伙,到底是来路? 师父皱了皱眉,问道,就是下面的人打伤你的? 大师兄喘了两口气,点了点头。 然后师父的脸上陡然现出一抹怒色,随即二话不说,按剑而起,直接就跳下了地穴。 看得出来,他虽然平素对大师兄不假辞色,但那多半也是出于爱之深、责之切,其实心里还是很疼爱这个大徒弟的。此时一听到大师兄是被下面的人偷袭打伤,当场就炸了毛,要为他讨回一个公道。 我担心师父这么冒冒失失冲下去,可能会中了人家的暗算,连忙把大师兄往潇潇他们手里一推,嘱咐她和胖子继续协助大师兄疗伤,自己跟着跳进了地穴里。 一进入地穴里,我顿时觉得耳畔都是鬼哭一样凄厉的呜呜风啸,眼前也是漆黑一片,肌肤冻得几乎麻木。 如果不是天人视野洞察万物,换一个其他层次的高手进来,哪怕是先天巅峰的强者,进来之后五感被封,都不要别人动手,首先自己战力就废了一半了。接下来还打个屁啊,直接束手待毙就好了。 我跳下来之后,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和地穴之外差不多的石厅之中,只不过在这个地方,地面有了明显的人工平整的痕迹,在石厅的四周,还有人工挖掘出来的洞窟,像是供人居住的,而师父的身影,就正在不远的地方辗转腾挪,和几头大龙蜥杀得不可开交。 而在龙蜥群里,还有一个几乎和黑暗完美融为一体的身影,正借着龙蜥庞大身躯的掩护,不断对师父发动致命的刺杀。这家伙显然对隐匿刺杀的技术很是精通,如果不是刻意关注,哪怕是天人视野,一个不留神都会把他的踪迹漏过去。 好家伙!这下面果然有人! 第685章 延寿之水的诱惑 我没有急着冲上去,而是在一旁游走,为师父掠阵。 而师父显然是恼恨这人伤了大师兄,一招一式,俱都下了死手。 不过这人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我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不但自身的实力与我在伯仲之间,达到了人级天人的境界,而且在天人级别的战斗经验,更是丰富无比。 以至于明明他的功力远不如我师父深厚,应该不是对手,但却凭借着和几头大龙蜥的绝妙配合,硬是生生顶住了师父玩儿命的攻击,而且游刃有余,不时还能有模有样地反击几下,全然不是我设想中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看到这里,我都忍不住直啜牙花子,心想这都什么事儿啊,老子不突破天人极限的时候,一个个把天人吹得跟花一样,现在我好不容易一步登天,结果告诉我天人高手还有几个层次,老子还是垫底。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当初我还以为江湖上天人都绝迹了,这才几天工夫哪,一个个都跟韭菜茬儿一样,接二连三从地里冒出来了是吧?合着我以前是实力不够,你们都懒得理我? 只是师父身为地级天人,在百年前的武林盛世,都是剑仙一流的人物。 除了千年难得一出的洗月山主或者山剑仙那个级别的天才,他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了,真正的实力自然也不止这么一点点。 在摸透了那个神秘人的出招路数之后,他陡然一动,魁梧的身躯连带着巨大的铁剑,都像是瞬间失去了重量和形体,化成了一抹漆黑的烟雾。 他晋升天人的时间明显不短了,对天人级的轻功亦是无比熟稔,移动起来就像是一心索命的幽魂鬼魅,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哪怕是天人视野都难以捕捉他的踪迹,转瞬之间,他就疯狂加速,逐渐追上了那个神秘人的脚步。 只是他的对手也是身经百战,面对迫在眉睫的威胁,竟然流露出一种不为所动的淡定来,居然以人级的实力和师父连连对碰。 在这种激烈的交手中,他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让我看清楚了他的样貌,只见这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估计是仗着自己内功修为高深,在地底这极度阴寒的环境中,居然都只穿了一件青黑色的单衣,或许是长年不见天日的缘故,一张长得怕人的马脸上毫无血色,惨白得仿佛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两只眼睛在黑暗中炯炯有神,如同饿狼,时刻散发出鬼火一样的光彩。 他和师父且战且走,这么追逐了一炷香的工夫之后,突然脚下一歪,似乎被师父打伤了。 不过他到底身手了得,又是主场作战,居然趁势往一头龙蜥腹下一缩,不见踪影。 师父紧随其后的一剑就只是劈得那大龙蜥嘶声惨嚎,鳞甲纷飞,但这人自己却趁机蹿进了更深远的黑暗中,只留下一句“算你们狠,走着瞧”的狠话,在空气中袅袅飘散。 追杀了这么久,最后却让一个实力不如自己的家伙跑了,饶是师父不是个在意脸面的人,心中也难免郁闷。 当下他大剑一挥,拿几头被留下来当挡箭牌的倒霉大龙蜥出气,砍得血肉横飞。 后来一直到大师兄疗伤完毕,下来转了一圈,突然大喊了一声“我的天,这里怎么会有龙涎水”的时候,师父才终于露出了震动的神色,收剑跑了过去。 而到这时,那几头可怜巴巴的龙蜥,早已被砍得只剩下一口游丝般的气息了。 我收回自己之前的想法。 我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默默在心里为几头龙蜥默哀。 而师父的战斗力,也让我直观体会到了天人高手之间巨大的阶位差,我砍不死的东西,师父砍着跟玩儿一样。那么换个角度想想,我做不到的事情,别人未必就做不到。看来这武道修行上的事情,果然任重而道远,我还远没有到可以放松的时候。 我正在发自内心地反省,突然感觉自己的屁股上被人重重踢了一脚,回头怒目而视,就看到潇潇站在我身后,用一种更加愤怒的眼神盯着我,双手叉腰,娇喝道: 又在想谁家妹子呢?这么出神,叫你都没听到!那边大师兄发现了龙涎水啊!你是不是傻?还不过来,站在这里发什么愣? 这姑奶奶我可得罪不起,只得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耻下问道: 龙涎水,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此言一出,我感觉整个地下空间的气氛都骤然凝固了。 不但潇潇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震惊地盯着我,就连远处的师父等人,都忍不住回过头来,用一种“没文化真可怕”的丢人眼神,盯着我上下打量,仿佛要重新认识我这个人一般。 我被他们这眼神看得心惊肉跳,这时候我就是再蠢,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只是无奈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我只得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来,咳嗽一声,继续追问道:那个……有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吗?这龙涎水……到底是个什么鬼? 下一刻,师父和大师兄以闪电般的速度飞扑过来,把我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打,边打边教训我,说以后出去了别说你是铁剑派的人,妈的我们丢不起这个人,以前让你多看点书你不肯,非要跟着小黑满山乱跑,现在好了,连龙涎水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怎么不去死啊? 我被他们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打揍得晕头转向,半晌之后,才终于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明白这龙涎水到底是什么东西。 原来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一种可以延寿的奇药。不过来历却极为苛刻,必须要鳞甲之物……唔、就是蛇啊、蜥蜴啊这一类据说流淌着龙血的鬼东西,在拥有龙气的地脉中生活,方才能分泌出一点点。 可是你想想,这龙脉之气本来就难得,除了长安这里之外,也只有深山大泽中偶尔能见一点,而且这龙涎水的量,和蛇蜥的体积成正比,除了这里的大龙蜥之外,其他地方的小蛇能抵什么事儿?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朝廷明知道地下有小地龙这种危险的东西存在,也一定要浪费一个天人级战力留守,也不肯封死出口了。 以前我还以为是一代代圣皇信了那些堪舆师的邪,迷信风水的缘故,现在看来,分明就是他们自己都想活得更久一点啊! 果然是没有做赔本买卖的啊! 我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然后我也不是好惹的,不能白挨打。 在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我只又说了一句话,就把师父他们生生噎得半死,总算是扳回一城。 我揉了揉已经被打成猪头的脸蛋,努力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我不到二十岁就突破到天人了,要知道这玩意儿干啥?至少一百年之内,我都不需要考虑延寿的事情啊…… 第686章 豢龙一族!(上) 师父被我无形装逼的一句话一击致命,咬了半天的后槽牙,突然认输似地一低头,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我去追那家伙去。 下一刻,还不等我们傻眼阻拦,他就像逃跑一样,一头扎进黑暗中,彻底不见了踪影。 哈哈哈哈…… 我和师兄大眼瞪小眼几息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猖狂的笑声。 笑完之后,我们才开始认真研究起眼下的局势,以师父的身手,我们自然是不用担心他的安全。 不过他夸口说要追杀刚刚那个神秘人,我估计多半也是情急之下找的托词。 因为我仔细打量过这地穴中的地形之后,也是一脑门子黑线。 也不知道老天爷是怎么想的,形成这龙脉地穴的时候,仿佛唯恐不够复杂一样,整个就是穴连穴,洞套洞。 我们从外面追进这个地穴里来的时候,还满以为龙脉到底了,谁知道下来之后才发现,这里面同样是四通八达,比如之前那僵尸脸神秘人逃走的地方,就是一个继续通向地底深处的洞穴,师父也正是从这个洞口追了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我们本来以为师父这一去,难免会要等很久,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地穴中就猛地响起一阵阵呼啸和拳脚碰撞的声音! 打起来了! 我从坐着的石头上一跃而起,而本来靠在一边石柱上休息的大师兄也是猛地坐了起来,手按在剑柄上,神情肃然。 胖子和潇潇在这样的战斗中插不上手,更是一脸的紧张。 正在我们严阵以待的时候,突然,一个佝偻的身影从旁边的黑暗中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了出来。 我打量了一眼,发现正是之前被师父追得走投无路,只能跳地穴逃生的那个马脸人,只是他不是跳进地穴里去了吗?什么时候又绕回来的?还有,他既然已经在这里了,那此时在地穴里和师父交手的人又是谁? 陡然之间,我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团迷雾所包围。 倒是那个马脸人没有那么多讲究,看到我们就恨得咬牙切齿,说刚刚那老头打伤了我,现在我就拿你们的人头赎罪。想来等那老头回来的时候,看到你们都已经被我杀了,脸上的表情应该很精彩啊,想想还真是期待啊…… 说着,这个狂妄的家伙就自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还变态地舔了舔手指。 大师兄和我对视一眼,叹了口气,说搞不清状况的脑残,天底下真是到处都是,很头疼的啊。 我配合地笑笑,说那是,可是咱哥俩不就是专治各种脑残的吗? 我冲着大师兄使了一个眼色,他会意地微微点头。 然后话音尚未落下,我们已经同时出手,大剑纵横,冲着被我俩一唱一和气得浑身颤抖的那马脸僵尸就当胸刺了过去! 轰的一声,马脸僵尸仓促间一个驴打滚躲过了我和大师兄的联手夹击,只是他背后一块铜钟形状的钟乳石就遭了殃,惨遭殃及池鱼,被我们飞射的剑气炸得粉碎。 马脸僵尸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难以置信地狂叫道: 不!不可能!你们两个怎么也是天人,世上哪有这么年轻的天人!我才是世上最年轻的天人啊!我是最天才的,你们都是垃圾! 大师兄冷哼一声,井底之蛙。 旋即又是一剑,毫不留情地刺了出去,我也配合着攻杀了上去。 既然这家伙刚刚已经毫不遮掩地表露出对我们的杀意,现在我们要是再手下留情,那才是真正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马脸僵尸被我们追得急了,一边亡命奔逃,一边疯了一样吹着口哨。结果十来个呼吸之后,竟然从黑暗中奔出许许多多悍不畏死的地龙来。 这里已经是龙脉的深处,此时冲出的地龙,几乎每一头,都有被我点爆掉的那头大地龙那么粗壮。它们随着马脸僵尸的哨声,纷纷人立而起,伸出锋利的爪子,向我们脸上抓来。 居然真的能够控制地龙? 看到这一幕,我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又微微觉得有些意外。 不过这些只是普通的地龙,又不是大龙蜥,在我先天级别的时候或许还有些威胁,现在我已经晋升天人了,它们再出现在我面前,便真的跟土鸡瓦狗一般了。 这点破烂货就想挡住我们?不自量力。 我高喊一声胖子潇潇退后,然后一剑刺出,滚滚火力澎湃而出。, 这一次,我可没有再提前封冻地龙的血肉,扑上来的大地龙们顿时就像变成了一个个大火药桶,轰然爆炸。 连绵的火焰中,我只是把大宝剑往面前一竖,天人级别的护身罡气撑开一个场域,瞬间在我周身三尺的范围内,隔绝出一片风平浪静的安全地带来。 大师兄也是一样的做派,这些大地龙的爆炸虽然猛烈,但是想要伤到天人级别的高手,那还是力有未逮。 待到爆炸平息了一些之后,我纵身一跃,从火焰中冲出,正好落在被爆炸搞得不知所措的马脸僵尸面前,挥剑就斩了出去。 我大剑落下的时候,他还处于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中,显然没想明白,好好的大地龙们,怎么说炸就炸了。看起来他虽然掌握着和地龙沟通的办法,但也不知道地龙遇火会爆炸这件事。 不过这也难怪,正常情况下,我们也没谁会闲着无聊就点一个宠物烧着玩不是? 我这一剑直接撕裂了他的护身罡气,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剑上充斥着的爆炸性剑气,直接把他肩头的血肉都撕裂出一个巨大的伤口来! 这还是他闪得快,否则我这一剑就能取了他的脑袋下来! 通过这一番交手,我也确认,这马脸僵尸的武功路子,和我们截然不同: 因为我们的护身罡气都是充满了韧劲,就算是我的寒冰真气外放形成的护体罡气,也只是会在气幕上带上寒意,护身罡气的本质不会改变。 但马脸僵尸他的武功,却是冰寒到了骨子里,以至于整个护身气幕,都变得坚硬无比,仿佛一堵真正的冰墙。 这样形式的护身罡气,好处自然是有的,它的防御强度上升了不止一倍,但是相应的灵活性和恢复能力就落下去了。 在被我一剑斩破之后,那护身气幕居然就像真的碎掉了一样,半天都恢复不过来。没了最后一道防线,马脸僵尸在我的剑雨中顿时变得左支右绌起来! 要说这也是个狠人,在护身气幕被击碎之后,他拼着用血肉之躯挨了我一剑,以重伤的代价,直奔已经躲得远远的潇潇和胖子而去。 貌似他也看得出来,潇潇他们两个人的实力,在现在场中是最弱的,基本无法对他构成威胁的,但是对我们又非常重要。所以他才会想提前一步,把他们拿在手里,好作为人质威胁我们。 通常情况下,这样的做法并没有错,甚至可以说心黑手辣脸皮厚,成功的几率非常大,但那是指我和他两个天人单对单的情况下。 可怜的马脸僵尸童鞋在扑出去的时候,貌似选择性地遗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目前和他敌对的,并非只有我一个天人。大师兄可以秉持公平的原则,不插手我们两个一对一的战斗。但当他打算对潇潇他们下手的时候,我这位面冷心热的大师兄可就不会再袖手旁观了! 因为心里对大师兄有绝对的信心,我站在原地,根本连追都懒得追,就看着马脸僵尸狂笑着扑到潇潇他们面前,连脸上得意的狞笑都是那么的张狂。 然而,不管是潇潇还是胖子,都没有他预想中的恐惧,反而只回给他一个与我一般无二的表情…… 冷笑! 下一刻,就在马脸僵尸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咬牙切齿,正要痛下杀手的时候,大师兄的身影已经恰到好处地切入到了他身后。 然后,只见大师兄弃剑用拳,给我们表演了一趟教科书式的小擒拿手。 他膝盖一顶,撞在马脸僵尸腰上,然后扳住后者高举的拳头往地上一压,直接就把这个天人中的倒霉蛋给牢牢按在了地上! 轰! 马脸僵尸那张大长脸,和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坚硬的地面在他尖削的下巴前,瞬间变成了齑粉,被撞得烟尘四起! 第687章 豢龙一族!(下) 我们这边才刚刚制住了马脸僵尸,还没来得及高兴呢,突然听到旁边洞子里猛地传出轰地一声,一股粉尘,像喷泉一样冲天而起。 我们吓了一跳,不过也知道这一声巨响,就意味着地穴中的战斗也进入了尾声。 正当我们要过去察看的时候,忽然就看到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掌,从那黑暗中猛地一下子探出,带着一股死不服输的倔强气势,五指紧扣,死死攀住了那洞口的边缘! 什么人?! 这般惨烈的场面,顿时就把我们都给镇住了。 要知道,天人作为屹立在人类顶峰的一群人,其实是最讲究排场和形象的。 一些天人间互相遵守的潜规则,在我们晋入天人之后,也自然而然地向我们敞开了大门。 所以我们心里都清楚,像诸葛若兰一怒切掉乱离两根手指头,那已经算是相当过分的举动了。 不过打完以后,两个人身上还都是干干净净,一点血迹都没有染上。哪儿像现在这样,两个天人打得溅一身血,讲道理这种忒不讲究了的情况,以往还真是不多见。 更重要的是,看着那只布满风霜手掌虎口处练剑磨出的茧子,我立刻就明白,这只手掌的主人,正是才跳下去不久的师父。 我的个天啊!他可是堂堂地级天人的大高手,在下面到底遭遇了怎样的敌人,才会在短短片刻的时间里,就搞成这个样子? 眼看着师父的手掌抓住洞口边缘,却好像没有力量把自己拉上来了,我顾不得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抓着他的手把他拉了上来。 而就在我把师父拉上来的那一瞬间,在他身后的洞口里,又有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几乎是擦着我们的鼻尖冲天而起,刺鼻的血腥味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冲得我差点没有一个喷嚏又把师父给吹回洞子里去。 我给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师父这次给人打得可惨了,一身血不说,大腿、胸腹、手臂,还每多撕扯的痕迹,皮肉都翻卷了起来,上来以后直接叉开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然不顾身上汗、血、泥混在一起,滴滴答答地往下滴。 而在他对面,那道紧随其后冲出来的黑影,则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一身和马脸僵尸一样的单薄青衣,银发长髯,飘飘欲仙。 他站在石穴对面一根断折了的钟乳石柱上面,眼神冷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们,浑身上下看不到一丝伤痕。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就是一紧。 看看他整洁的样子,再看看师父狼狈不堪的样子,任谁都会觉得师父在下面是被吊打的一方。 可是师父已经是地级天人的高手了啊,那这个老头又会是什么级别? 还不等一个恐怖的名词在我脑海里成形,突然就见到师父用力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说你装,你装,装个屁啊装!老子这一身伤再重,那都是外伤,你被我的剑气震伤脏腑,这一口血吐出来,修为一个月之内就可以恢复巅峰,否则这辈子都是个半废之人了!到底是要面子还是要里子,你可想好了啊! 听了师父的话,那老者脸色一脸数变,终于还是不敢冒险,哇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随着这口血的吐出,他原本红润的脸上猛地变得惨白,身上高涨的气息也迅速跌落了下去,看来短时间内是没有出手的能力了。 看到老者吐血,被我们制住的马脸僵尸大喊一句师父,正要往上扑的时候,被大师兄从后面一脚踢在腿弯里,然后一剑鞘砸在后脑勺上,闷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老实点! 大师兄看到师父受伤,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下手毫不容情。 那长髯老者脸上闪过一片焦急,怒喝一声住手,然后看向师父,说让你们的人把小马放了,这次我们豢龙一族认栽了,有话好好说! 豢龙一族?什么来头? 我楞了一下,再看看地上已经被大师兄打晕过去的马脸僵尸,笑了。 合着这家伙真姓马啊?难怪脸长得啥一样…… 此时我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刚刚师父的话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伤势严重,但以天人高手的恢复能力,最不怕的就是这种皮外伤,一天结痂两天痊愈三天就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长髯老者就没这个幸运了,他是被师父的剑气伤到了内脏,一个月的静养那还是保守估计,不然你以为当年天剑门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是怎么来的?还不都是打出来的? 天人高手一言九鼎,长髯老者既然说要谈判,我们自然也不为已甚。 毕竟他也说了,他们乃是一族,就算我们制住了这两个天人,谁知道还有没有藏起来的高手,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和一支强大的敌人死磕,实在有点犯不着。 不过我们也没有真个把小马给放回去,万一谈崩了的话,他可是我们手里的一张牌呢! 看到我们非但没有放人,反而把小马看守得更严密一些了,长髯老者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之色,怎奈形势比人强,现在我们是五对一的局面,他也不敢过分强迫。只是压抑着怒气,问师父说你们无缘无故打上我豢龙一族,到底是想怎样? 师父示意我把他扶起来,大义凛然地冷笑一声,说你们纵兽行凶,使我大唐皇室百年来饱受来自地下的威胁,现在我们不过是礼尚往来,你居然还有脸问我们要怎么样? 大师兄传音给我嘀咕道: 师父啥时候变成大唐皇室利益的代言人了?以前我都不知道他这么牛逼啊! 我嘿嘿一笑,回答说可拉倒吧,谈判需要,懂么?老头子的节操你还不清楚?真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估计他都能跟人说他生过孩子…… 哦…… 大师兄长长地慨叹一声,再看向师父的背影时,眼神已是肃然起敬。 我们在这边忙着讲小话的时候,对面长髯老者已经急了,他据理力争说我们豢龙一族,本来就是以豢养小地龙为生,在你们的皇宫建立以前,我们就已经在这儿了。说起来还是你们断了我们豢养的小地龙大半的食物来源,怎么还成了我们的不是了呢? 哦? 师父的脸色终于动容。 我和大师兄对视一眼,也知道这里面只怕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内幕在,否则仅仅只是地龙群的话,应该还不足以让英王一百年的时间里,半步不敢远离。现在看来,这些豢龙一族的天人高手,或许才是真正的威胁。 师父皱了皱眉,说还有这回事?这样吧,你跟我们细细道来,大家修行到这一步,都殊为不易,如果有的谈的话,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点小事就打生打死的。 听到师父的口风松动,长髯老者的脸上终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我们拱了拱手,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在下马苍林,豢龙一族当代族长…… 第688章 豢龙一族的来历 马苍林告诉我们,豢龙马氏,是一个在几朝之前,就已经存在的古老家族。 这一族最初存在的人生目标,就是一代代锲而不舍地追寻天人之上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遗憾的是,自古以来,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谁能真正走到这一步的。我所知道最接近这个目标的人,就是我的师伯山剑仙。 但即使惊才绝艳如他,最后也因为种种巧合,遗憾倒在了天人之上的大门前。 至于马氏一族,就更加不可能了。 不过这马氏一族也不全是妄想狂,事实上,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他们还脚踏实地,很是做了一番工作。 比如在最初几代的失败之后,他们就总结教训,认为之所以无法突破到天人之上的境界,是因为人的寿命的天然限制,于是他们就退而求其次,开始研究各种各样的延寿之法。 接着又过了几代人,他们发现与其满世界找各种天材地宝,反而是龙涎水最容易获得,毕竟各种条件虽然苛刻,但是更加明确。 然后他们就又定下了一个小目标,就是把在龙脉中豢养野生的小地龙。又是许多代人过去以后,他们终于成功驯化了地龙群,在这龙脉之下扎下了根来,而他们的真气,也因为受到了地脉寒气的影响,变得大异常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前朝太祖定鼎天下,发现了这一处龙脉的入口,并且同样看上了龙涎水的延寿作用。 本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王道思想,前朝太祖打算强取豪夺,却低估了马氏一族积累千年的底蕴,双方大战一场,各有损伤。最后双方定下来交易,每年由皇室提供一定量的死囚犯作为地龙群的食物,而豢龙一族则交易出一定数额的龙涎水。 只不过因为往年天下承平,死囚的数目并不多,大多数时间不够地龙群吃的,所以豢龙一族还不时纵兽行凶,去外面捕捉宫女和太监作为食物,这才惹怒了人皇,有了天人高手镇压龙穴的事情发生。 在前朝被本朝取代以后,这样的交易同样传承了下来,只不过因为这种事情并不光彩,所以并没有公开,不为我们这些外人所知。这一次是因为圣皇南巡,英王又死得突然,我们两眼一抹黑冲进来,这才有了此时的误会。 听完马苍林的讲述,我们一时大眼瞪小眼,久久无语。 一直知道世间黑,但直到听完了这里面的内幕,我们才知道,这世上比我们想象中还黑。 以活人作为野兽的食物,换取可以延寿的龙涎水,就算是死囚好了,可这和变相的吃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心中闪过一抹怒色,正要呵斥马苍林,突然就听到胖子开口承诺,说交易照旧,我们不但可以给你们提供以往数量的死囚,而且还多得多,但条件是你们除了以前交易内容的龙涎水之外,在必要的时候,还要由天人高手帮助我们出手。 什么?! 我震惊地看着胖子,天人级别的智慧,让我的思维速度变得非常快,脑筋一转就想通了胖子说得多得多的死囚,是从哪里来的了。 过去的统治者多少要注意影响,不可能肆无忌惮地杀人,但是现在,我们的势力正好控制了长安,大破叛军,不知道抓获了多少俘虏。 这些叛逆者等到圣皇回归,同样难逃一死,与其白白杀头再任其在泥土中腐烂,倒不如作为地龙食物来的划算了。 只是有些账,却是不能这么算。 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样的提议,居然会出自胖子口中。 一时间,我回头看着他,心寒中又有了几许陌生。 不过,就在我愤然想要出口驳斥的时候,突然一只冰凉的小手捂住了我的嘴巴,潇潇在我身旁使了一个眼色,低声说大局为重。 我顺着她的眼色看去,才发现马苍林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些气息雄浑的身影,虽然不是天人,但也相差不远,明显都是战力强悍的先天巅峰。马氏一族坐拥龙脉风水宝地,平均寿命远超常人,这么多年下来积累了大量的高手,看起来只要我们牙崩半个不,马上就又是一场血战。 打起来我们固然不怕,但在这里和他们生死相拼,实在是不划算。何况胖子说起来,也是为了我们的利益着想,如果牺牲一些死囚,就能换来师父的自由,以及一群强大的盟友,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可惜这样的交易实在不符合我的本心,让我心中憋屈到了极点。 不过最终,想起师父恩重如山,我实在不忍心让他一直枯坐在这阴寒的地洞之下,便在心里长叹一声,恨恨地一把甩开潇潇的手,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阻止的话来。 马苍林打量了我们几眼,见我没有作声,也轻松了笑了起来。 他挥挥手,斥退了围上来的豢龙一族的高手,但还是谨慎地向师父求证,说你的意思呢? 师父显然也不太满意这样的交易,但闭着眼睛考虑了一阵子之后,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回答说这小胖子的话,就代表了我的意思。就按他说的条件办吧。 双方谈妥了交易之后,我们心中憋屈,一刻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马苍林自然也是急着疗伤,巴不得我们这群瘟神赶紧离开,双方草草寒暄了几句,就各自返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去了。 当外界的阳光再一次落在我身上的时候,微微的暖意驱散了我身上的寒气,却无法让我心头的阴霾明媚起来。 胖子找到负责镇守帝都的郭军神讲了两句,把豢龙一族的存在,和我们双方的交易跟他说了。郭军神身为一个正直的军人,坚持认为战士的归宿应该是沙场之上,刀锋之下,而不是被捆了送进怪物的口里,为此还和胖子起了争执。 然而胖子的一句话,就直接把他说蔫了去。 胖子说你要是不同意,你就自己下去和豢龙一族的天人说不干,我丢不起这个人。 郭军神顿时哑口无言,他的实力虽然不凡,但走的是军方将领的路子,他的强大那是建立在大军环伺的基础上的,让他下到龙脉下那种地形里,和有敌意的天人谈判,那他还真没这个胆子。 最后,在大唐内忧外患的压力下,他终究也还是和我们一样选择了妥协。 看着胖子面露笑容,一颠一颠地跑回来,正在接受我包扎伤口的师父突然开口,说我今天对你很不满意。 我被他说得愣了一下,啊? 我左右看了看,确定他说得不满意的对象,正是我本人。 然后就听到师父接着说道,在听到那个交易的时候,你如果真的不乐意,那就应该立即站出来反对,而不是首鼠两端。如果你当时坚持自己的本心,不同意这场交易,那为师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会支持你的决定,血战到底。但我看得出来,你虽然明面上答应了,但其实心底里还是不满,甚至对小胖子有意见,认为是他多事,才有了这个局面,对么? 我闻言沉默以对,师父说得确实如此。 我对胖子的确起了隔阂之心,以至于自从出洞以来,就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师父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他说我看得出来,小胖子不是一个坏人,做出这样的决定,他需要承受比你们更多的心理压力。别看他现在笑着,其实他心里比谁都自责。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为你们承担了无数条生命逝去的罪恶感。你不去感恩,反而责怪他,这会让他更加难过。你不敢做不愿做的事情,别人勇敢地帮你做了,你居然还恩将仇报,这是一个男子汉应该做的事情吗? 轰隆! 师父的话,宛如醍醐灌顶,一下就撕裂了我心中的纠结。 我沉默了片刻,认真地给师父行了一礼,然后迎着胖子走了上去,虽然双臂合拢都抱不住他胖胖的身子,但还是给了他一个拥抱。 然后我看着他的眯眯眼,认真地说了两句话: 谢谢,对不起。 胖子被我搞得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呵呵大笑着说都是自家兄弟,还能没个误会吗?你们能理解我就好,搞得这么肉麻干嘛? 话虽如此,但是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他不由自主地偏过头去,眼缝里,有点点晶莹的光芒在闪烁! 第689章 天人绝阵(上) 经过师父的开解,我不但和胖子冰释前嫌,更借机领悟了担当二字的真谛,于心境上更上一层楼。 随后,消除了内部矛盾,又解决了豢龙一族这么隐患,我们遂开始一心一意地搜寻起洗月山主的下落来。 尽管这一次由于我们釜底抽薪的战术, 晓月组织和叛军造成的兵祸已经基本被平定,但是洗月山主也不算完全地失败,借助英王的真气,他成功恢复到了地级天人的修为。虽然天级依然遥遥无期,可留着这么一个人在,始终就像一根刺扎在我们心里。 自从前些日子晓月组织从长安全面撤退之后,他们就像凭空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我们如何努力,也很难再找到半点他们的踪迹。 到的最后,即使是六扇门的老鸟们也不得不承认,以他们的实力,想要挖出这么一个靠打洞起家的组织,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好在不久之后,圣皇终于从剑南銮驾返京,在听第四神捕陈述了晓月组织的危害,又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宫殿被破坏的惨状之后,龙颜大怒,当堂下了圣旨,要求各部门全力配合我们六扇门的行动,满世界通缉晓月组织。 一场滔天的大网就此铺洒了出去。 这个时候,因为大唐的内乱已经接近尾声,帝国庞大的侦破机器全力运转起来,效率也是十分惊人的。 而就在我们等待各地情报汇集的时间里,大侠哥他们也陆续归京,曾经的九五二七小队,除了扛把子依然在天牢闭关不出外,其他人终于再次聚首一堂。 然而短暂的欢聚过后,我们又再次分道扬镳,各自处理起手上的事情来。 他们要协助第四神捕和狂刀,分析汇总各部门提交上来的情报,而我身为六扇门唯一嫡系的天人高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 那就是,练剑。 没错,在所有人都忙碌不休的时候,我却被师父和大师兄拖回了清风山,闭关练剑。 不过我们这次不再是各自为战,而是准备修习一门天剑门传下来的不世剑阵——天人绝阵。 能够直接以天人二字冠名,可以想象,这个阵法最低的要求,都需要拥有天人级别的战斗力,方才能够参与其中。如此变态的境界要求,大概也只有巅峰时期的圣地,才能拿得出适当的阵容来了吧。 这门剑阵需要三名天人高手才能成阵,正好适合我们现在的人数。不过,最完美的状态,应该是天地人三境的天人高手各一名,联合阵法,可以发挥出相当于三名天级高手的力量来。所以本质上来说,这门阵法还是当年天剑门前辈带徒弟的阵法。我们现在没有天级高手,一地两人的话,应该勉强也能发挥出两个半地级高手的力量吧,也算是相当不菲的加成了。 在回清风山的路上,师父如是对我们讲解道。 和我们凭着遗迹和前辈的短暂指点不同,他显然是经历过天剑门系统的训练的,对于各种秘法,也比我们懂得多得多。 而听了他的话之后,我也不仅暗自咋舌,心想如此强悍的阵法,在天剑门巅峰时期,都只是带徒弟的阵法。那真正的大阵摆开来,又会强悍到什么地步?十二剑仙联手,直接发挥出十二名天级高手的战力吗?那打得十二剑仙残缺不全的巅峰洗月,又是怎样的纵横无敌? 那样一个年代,真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我们就这么边走边谈,走走停停,终于接近了清风山地界。 看着周围上熟悉的草木,我们三个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百感交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不过,就在我们回到已经空无一人的铁剑派山门附近时,突然,一阵清脆的犬吠声,传入我们耳朵里! 汪汪汪! 熟悉的叫声,让我霍然抬头。 接着,就看到一条矫健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远处的草甸子里扑出来,一头扎进师父的怀里,师父天人高手的身手,冷不防都被它的热情撞退了一步。 然后它又跳到地上,围着我们转圈,在三个人脚边一次亲热,小尾巴甩得几乎飞起! 小黑! 我惊喜地大叫一声,俯下身抱住了这条忠犬。 亏我还担心它和师母她们一起,落在了温秀才的手里,下场凄惨,没想到这个鬼机灵居然自己脱了身,独自跑回了清风山上,继续过着山中无老虎,狗狗称大王的快乐生活。 不过看起来它应该也是吃了不少苦,一身泥土,不少地方还有旧伤口,干涸的血迹和泥土板结在一起,让人看了心疼。它的实力我是清楚的,能打伤它的,起码都是资深先天一级的高手,看来应该是从温秀才手里逃脱的时候,被他的人打伤的。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心头一片火热,激动地抱着小黑大叫,让它带我们去找师娘。 可惜小黑虽然在返祖之后,战斗力大增,但是智力上看起来还是达不到冰火岛上我那位金刚同门的水平,任凭我如何呼喊,它都是歪着头,一脸不解地望着我。 还是大师兄脑子转的快,腾地站起来,说在山门里应该还有师娘她们没带走的衣物,我去拿来给小黑嗅一嗅,说不定它就能找到师娘她们的下落了。 听他这么说,我也是激动不已。 在我看来,温秀才的危险,主要还是来自于他的神出鬼没,以及强大的情报能力,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嘛。可真要说正面对决的话,我自信我们师徒三人联手,绝对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然而就在我憧憬着小黑帮我们救回师娘和师姐,然后暴打温秀才出气的当儿,师父却主动开口,拦住了师兄。 他说算了吧,温秀才那个人算无遗策,要是这么容易被找到,他就不是温秀才了。你们别折腾小黑了,它辛辛苦苦跑回来,也挺不容易的。这样吧,你们两个都才晋升天人不久,还需要磨练。幺儿你先在这里给小黑洗洗伤口,老大跟我去练剑,回头你们两个轮换一下。等你们的境界都稳定下来了,我再正式教你们天人绝阵的招式。 第690章 天人绝阵(下) 我花了一些时间,给小黑好好地洗了一个澡,身上的伤口也仔细包扎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师父和大师兄还是没有出来,闭关的练功房也是大门紧闭,无奈,我只能先自己做了饭菜,和小黑一起吃了。 正在洗碗的时候,大师兄突然来敲门,说这些事我来做吧,师父叫你过去。 我愣了一下,才说好。 不知道怎么地,就这不到半天的功夫,大师兄给我的感觉就截然不同了: 如果说之前的他,就像暴露在人视线下的刀剑,锋芒毕露,那么现在就是找了一个剑鞘,把所有的杀气都收敛了起来。 我看着这个样子的他,忽然生出一股怀念的感觉。 记得在很久以前,他也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他虽然没有很高深的武功,但是温润如玉,脸上永远带着一抹温厚的笑容,是个异常称职的兄长。 不过这些事我都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而是自顾自地把碗往师兄手里一塞,便去找师父了。 在门派的练功房里,我看到了师父。 他正背对着大门口,望着墙上那个巨大的剑字出神,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来了?来了就把门关上,然后开始吧。 我按师父吩咐了做了,刚一站定,他却突然回过头来,盯着我警告道: 幺儿,拿出你全部的力量来对付为师,否则你真的会死的。 哈? 我楞了一下,心想不是说好了只是练剑吗?怎么这么正式? 下一刻,师父的气息陡然变得无比雄浑,像一座倾塌的山峦一样,对准我狠狠压了下来! 唔! 我被他的气势压得动作一滞,然后就看到一柄沉重漆黑的大剑,在我眼前迅速放大。 大剑落下的瞬间,我是真的感觉到了被毁灭的恐惧! 啊! 我猛地大喝一声,强行挣脱了师父的气势束缚,抽出大宝剑,和他面对面地拼杀起来。 对,就是拼杀,不是比试,也不是切磋。 和在地底下那次不同,这一回师父没有再压制自己的境界,而是实打实地拿出了地级高手的力量在和我战斗,结果可想而知。 转眼之间,我就被他撵得满地乱滚。我甚至有一种感觉,就是如果我不出全力抵御的话,那他的剑真的不会手下留情,而是会直接把我切碎掉的! 我吓得哇哇怪叫,满以为师傅会给我留下一点喘息的机会,然而他的脸上只是闪过一丝不忍,就突然从重重剑光中飞起一腿。 这一招看似传说中的黄狗撒尿,粗俗无比的同时又极之突兀,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脚蹬在下巴上。 瞬间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满嘴血腥味,倒飞出去,把练功房的大门都撞倒,哗啦一声摔落在外面的院子里。这时大师兄大概是刚刚洗完碗,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走回来,被巨响惊动,一抬头就看到我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立刻一脸错愕地看着我: 这么快就被揍飞了? 师父从练功房的门洞中一步步走出,脸色冷肃,显然对我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 他眉毛一拧,说你这真不怕死?和地级天人对决,还敢不全力以赴? 我迷迷瞪瞪地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发闷的胸口,抱拳躬身,苦笑着说弟子不敢,只是师父您老人家长得太面善,看着您我实在凶狠不起来啊! 我这一通赔笑,师父却是不为所动,沉吟了片刻,说原来是长相的问题吗? 说完他转身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我一脸大写的懵逼,完全不知道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然而他不发话我又不敢走,只好和大师兄两个人傻傻地站在院子里候着。 片刻之后,正当我们在面面相觑的时候,师父房间的大门哐啷一声打开,从里面迈出来一个人来。 在看到那个人面容的一瞬间,我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为他赫然竟是洗月山主! 这个洗月山主板着脸,伸手朝前一指,我顿时觉得一股无边无际的压力从他身上轰然散发出来,那一刹那间,仿佛整个天地的光明都被吞噬殆尽,变成了漆黑一片! 他怎么会从师父的房间里走出来?那师父去哪儿了? 不! 我猛地大吼一声,脚下一蹬,赤红着眼睛,宛如一支离弦的利箭狂奔而出。 在洗月山主的气势刺激下,霎时间,我就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一步,两步,三步…… 在第三步踏出的时候,我就已经逼近到了洗月山主面前,大宝剑斜指,恶狠狠地劈向他面门! 当! 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陡然响起。 我诧异地看到,洗月山主居然也拔出了一把黝黑如深渊的大铁剑,和我撞在一起,发出龙吟般的脆响。 什么情况? 这柄熟悉的大剑让我愣了一瞬间,同时大师兄没有上来和我夹击洗月山主,也让我觉得十分奇怪。 然而下一秒,从剑上传来的巨大压力,就让我根本无暇多想,只能全力以赴地把真气像大宝剑中灌注进去! 死! 我大喝一声,轰隆隆,两股澎湃的真气,随着大剑摩擦,发出雷鸣一般的怒吼。 下一刻,我忽然觉得对方剑上传来的劲力一空,居然直接崩溃了去,让我的力量得以长驱直入。 我心中一喜,刚刚升出对方也不过如此的想法,却猛然觉得自己的真气突击,却没有如愿轰入对方的经脉中,反而像是落在了无边虚空,着力之处空茫一片,效果更是如泥牛入海,瞬间就被化解得干干净净。 不好! 我瞬间大惊失色,一抬头,就看到了洗月山主那张狞笑着的脸。 他沙哑着嗓音说你打够了吗?不够就继续,等你够了就轮到我了。 我此时胆气已寒,哪里还敢继续灌入真气,连忙一个翻身,朝后面滚去,而洗月山主则是大剑一荡,宛如游龙戏凤,如影随形地朝我刺来! 奇怪的是,我发现他这一剑,用的赫然正是天剑门的剑术,而且和诸葛若兰的愚剑术如出一辙。虽然在圆滑老辣之处,比起诸葛若兰尚且稍有不足,但凶狠凌厉的气势,却是犹有过之,以我不成熟的慧剑术,实在难以胜过。 考虑到洗月山主曾经在天剑门的总坛中沉眠了百年之久,他从什么地方得到了天剑门剑术的传承我也并不觉得奇怪,只是以慧剑术见招拆招,和他对抗了一会儿。 然而就在我打得越来越顺手,甚至可以说渐入佳境之时,洗月山主连绵的剑光突然一顿,露出一个非常明显的破绽。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像这个空隙中攻击,但我却没想到,这个空隙根本不是什么破绽,而是他预留出来的一个攻击窗口啊! 宛如神来之笔的一掌从那剑光缺口中轰出,快逾闪电。我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力量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却发现洗月山主以远超于我的速度,提前闪到我身后,挥剑封住了我的退路。 没奈何,我只好侧身一闪,避开了那一道掌力的直接攻击轨迹。 可就在我自以为得计的时候,那道掌力明明已经离手而出,却竟然像是自己会拐弯一样,重重轰在了我胸前! 第691章 来自漠北的消息 轰! 我感觉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大锤当胸敲中,瞬间就眼冒金星,眼珠子都快被震得凸出来了。 而直到这个时候,洗月山主的轻喝,才悠然落入我耳朵里: 青虹掌! 我被海潮般的掌力轰击得踉跄而退,慌忙把住桩子,谁知才刚刚站稳脚跟,洗月山主的下一剑,又像出渊的潜龙一样,悄然杀到了我眼前! 你娘嘞! 我连滚带爬地避过这一剑,从地上跳起来继续和洗月山主交手。 然而随着和他的战斗不断进行,我却渐渐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焦虑和畏惧: 最开始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还能和对方有来有回地进行缠斗.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他并非是没有能力一击崩溃我的防线,而是打算玩温水煮青蛙的把戏,貌似是想要毫无代价地击败我。 他的剑就像织成了一张绵密的网,每次收拢一点点,慢慢积累,一招两招不显眼,可时间久了以后,竟然能给人一种仿佛窒息般的压力。 等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努力想挣脱罗网,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洗月山主哈哈一声狞笑,真正展露出了自己的獠牙,无论是他当年威震江湖的战斗技巧,还是他的智慧、力量、速度,哪一项都是远胜于我。因此哪怕我也已经突破了天人极限,成就人上之人,但两相对垒,也还是被他压制得死死的。 幸好在交手的过程中,我发现他那黑暗阴沉的气势,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混元无漏,总能找到一点破绽让我生存下来,这才能坚持到如今。 不过,就在我自以为可以寻找机会,反败为胜的时候,突然一个年轻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大喊着,说找到洗月山主和晓月组织余孽的消息了。 洗月山主? 我一愣。 与此同时,我面前这个魔王般的家伙,身上气势陡然一变,从深渊一般的黑暗,直接变成了巍峨的崇山峻岭,原本若隐若现的漏洞,也在一瞬间就被补完了去。 下一刻,他只是轻轻一挥手,一股强横无比的力量就狂涌而来,直接把我击飞出去,一路退到脊背抵住远处的墙壁,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咔嚓一声,坚硬的夯土墙壁在我身后崩裂出无数裂纹,尘埃飞散,一时间,我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身上每一根筋骨都仿佛要散了架一般难过。 我强撑着一口气,还要起来再战,却被大师兄扑上来按住,说你还没反应过来吗?这个洗月山主是师父易容的啊! 啊? 我傻乎乎地抬起头,就看到“洗月山主”伸手在脸上一抹,然后就像蛇蜕皮一样,露出师父的真容来。 他随意地看了我一眼,说应该是六扇门送信的人,我们先去听听消息,回来再练剑。 说着,就到外面的水槽里洗了手,迎了出去。 我呆呆地站在屋子里,回想起他刚刚说的话,不由得一阵苦笑。 原来只是陪我练剑而已。 想想也是,地级天人的高手,又怎么可能会有被我轻易发现的破绽呢? 他一认真起来,我立刻就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了,想要击败他,果然还是太异想天开了一点啊! 大师兄走上来,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走,我们也出去看看。 经过这一会儿的沉淀,我感觉自己在和师父的切磋中获益良多,这边正体味着心中层出不穷的灵感,跟在大师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刚一走出大门,就看到师父正在和一个满脸恭敬的年轻小伙子交谈着。 我一看那人就乐了,这小子可不正是隔壁铁拳门唯一的徒弟小一吗?他比我还小一岁,那时候他师父和我师父长期下棋,我们两个无聊了,就自己漫山遍野地瞎跑,想不到他也加入了六扇门,居然还担当了我们和六扇门之间的联络员。 哈哈,看看这是谁,这不是小一吗?咋地,也穿上这一身虎皮了?人模狗样的啊! 我大笑着走上去,给了小一一个拥抱,然后扯了扯他身上的六扇门制服,调侃道。 小一看到我也是一脸激动,大喊一声劫哥,然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一脸惶恐紧张地表情,说师父叮嘱过我,现在你已经是大人物了,我看到你一定要恭敬,不能再像以前那么随便了。 去你妹的大人物,该咋样咋样,照旧! 我上去就在小一脑壳上敲了一个爆栗。 他吃痛,捂着被我敲过的地方,哎哟叫了一声,但是看向我的眼神里却满是激动,挺直腰板,大声回了一句: 是! 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小一,以后跟着哥混,只要有哥一口肉吃,就肯定少不了你的肉汤和馍馍。 师父白了我一眼,说拉倒吧,就个泥菩萨,自身都难保呢,还想度谁?小一,你甭理他,接着说,你们六扇门是在哪里发现了晓月组织余孽的迹象? 小一显然经过锻炼,也已经是个成熟的捕快了,一说到任务上的事,马上变得严肃起来。 他告诉我们,晓月组织的消息,并不是由六扇门发现的,而是北庭都护府, 在追踪漠北大草原上的马贼痕迹时,发现了武林高手大规模越界的现象,向帝都这边汇报,六扇门再结合其他方面的消息,才推断出晓月组织撤退去了漠北,和马贼勾结的消息。 漠北? 我没想到晓月组织居然会跑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修整,忍不住问了一句,说消息确定吗? 小一认真点头,说确定,我来之前,上面已经复核了好几遍 ,确定无误,才派我过来通知你们的。而且基本可以确认,他们应该和漠北的海贼勾结到一起去了。 哈? 我一脸懵逼,问漠北是草原和荒漠吧?哪来的海贼啊? 小一也是满脸苦笑,说有的有的,不仅如此,他们还给自己取了一个颇为响亮的名字,叫作…… 王下七武海! 旁边一个声音骤然接口,然后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 娘的,七个满脑子异想天开的神经病! 第692章 王下七武海 我一回头,就看到大师兄耿耿于怀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说咋地,吃过他们的亏? 大师兄点点头,又指了指师父,说我以前找师父的时候,曾经去过一趟漠北,当时和他们起了一些冲突。 冲突的结果,看他表情就知道了。 不过这王下七武海的名声既然能传到中原来,想必和祁连六怪一样,也都是先天高手的组合。大师兄当时以一个先天的力量,孤身同时对付七个同级高手,吃点小亏也不奇怪。 倒是师父听完有点不好意思,大概是觉得自己不但 没庇护好徒弟,反而让徒弟为了找自己受委屈吧。 他拍了拍大师兄的肩膀,说没事,这次去为师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大师兄哭笑不得,连忙推说不用,我自己能搞的定,这么大人了打输了架,还要家长出面,很丢人的呐。 师父这才一拍脑门,说哦对,你现在也是天人了,什么王下七武海,在你眼里就是七个渣渣了!呵呵,那行,到时候你自己上吧,我正好省点事。 我猛然惊觉,原来我们铁剑派现在已经这么强大了。 七个先天,在我们说起来,就像七个地瓜一样,你推给我我推给你。七个地瓜还可以等把人吃撑,要放屁的,但这所谓的王下七武海,现在在我们眼里,收拾起来却像是土鸡瓦狗一样轻松。 然而事情真的会像我们预想中一样顺利吗? 抱着这样的疑问,我们刚回清风山,屁股还没捂热,就跟着小一又一起回了长安,准备集合队伍,北上伐贼。 本来我还有些担心天人绝阵的问题,但师父却表现得非常无所谓。 他耸耸肩,说反正又不难,路上再教你们也是一样的。 事后证明,天人绝阵的口诀果然不难,但完成此阵需要条件却极其苛刻: 它要求三个天人级别的高手,必须真气相通,无条件地信任对方。 要知道天人高手可不是后天三流的小杂鱼,能练到这一步的,每个人都是站在人世巅峰的强者,对于自己有着充足的信心。 但是相应的,他们最相信的人也只有自己,想让他们无条件地相信别人,那就难如登天了。 说来说去,现在整个江湖上,大概也只有我们铁剑派这种从小就生活在一起、还都晋升天人的一家人,才能真正做到这一点吧。 我们回到长安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各方面对于北伐的态度,却突然接到消息,说狂刀和第四神捕要请我们喝茶。 这事儿搞得我们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两个大人物不想着怎么统筹兼顾,居然还有时间喝茶? 在小一的带领下,我们穿过六扇门的办公区域,直接来到了后院第四神捕的官邸。 看得出来,小一在我们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确实混得不错,深得第四神捕的信任。不过这也不奇怪,六扇门招人,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身家清白、背后没什么太深的水、手上又有几点功夫底子的年轻人了。 当年我们九五二七小队,除了胖子之外,几乎都是这样的角色,只不过后来我们的发展,显然超出了大多数人的预料,没有经历中层捕头的提拔,直接就一跃进入了权力层。 因为我和第四神捕的关系确实不错,所以到门口之后,也不等小一通报,就直接推门而入,吓得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好在第四神捕他们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的家伙,我们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和狂刀喝茶聊天,看到我们的到来,两人马上站起,迎了上来。 尤其是狂刀,他之前一直在剑南伺候皇帝,没见过我师父,现在一碰面,黑巾下面露出来的半张脸差点没笑成一朵花,一口一个前辈,肉麻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只是他,连第四神捕对我们的态度,也让我觉得这不像一个神捕应有的热情,简直可以说毫无矜持。恭敬之余,还让我觉得有种若有若无的疏离。 这让我对于天人在江湖中的地位,再次有了一个深刻的了解,但也隐隐觉得悲哀。 入行半年,我几乎是以坐着窜天猴的速度飞速拔升,没有经过他们几十年如一日的官场磨练,让我很难应付这种眼睁睁看着以前的朋友渐行渐远却无能为力、甚至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挽留的悲哀。 因为不管你说什么,最后都会被人认为是在讲客套话。 既然如此,倒不如不开口了。 寒暄之后坐定,第四神捕又招呼着让小一去泡茶,要上好的冻顶乌龙。 喝着茶,唠着嗑,第四神捕几乎跟我们把牛逼吹到了天上去,赞美的话更是像不要钱一样,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甩:什么老当益壮,大师兄人中龙凤、我少年英杰啦……等等这般。 我听得腻歪,更加受不了这种完全变了味的气氛,下意识地忍不住放了一丝天人专属的气息出去,问不知道两位叫我们来,到底是有何贵干? 因为心里烦闷,我说话的语气也不禁有点冷。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就这么随口一问,两位六扇门大佬额头上的冷汗,居然唰的一声就下来了,脸色苍白。 最后还是师父赶紧按住我,把我无意中泄露出来的气势给压制了回去,他们的感觉这才好一点,不过还是各个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 哎,想不到张劫你真的能走到这一步啊…… 第四神捕缓过神来,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狂刀连忙止住他的话头,说起了正事: 他先当众宣布了当初对我们的通缉令,都是被坏人栽赃蒙蔽之后造成的冤假错案,现在已经平反撤销,我们已经恢复了自由身,持续小半年的逃亡就此结束; 然后他又代表朝廷和六扇门,就因为他们工作失误而使我们蒙受的不白之冤,向我们致以最真挚的歉意,同时还为我们不计前嫌,在帝都危急的时候仗义出手的义薄云天、胸怀天下,带来了圣皇的感谢和赏赐。 这些话都是官样文章,我好不容易才耐着性子听完。本来只是纯粹不爽地想要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就随口说了一句,说既然我们是被坏人栽赃的事情你们已经查清楚了,那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把这些坏人的人头给我们送来赔礼了啊?怎么没点动静,我反而听说,那些当初栽赃我们的人,现在都是高官厚禄,莫非是留着他们的项上人头,等我们自己去讨债呢? 其实这话我就只是说说而已,晋升天人的时间太短,我还没养成其他天人那种肆无忌惮的霸道,自然更不可能做出找那些投靠朝廷一方的晓月组织成员当街寻仇的事情来。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我这话一说出口,第四神捕和狂刀当场就急眼了,两人几乎是从坐席上一跳而起,大声叫道,万万不可。 我看得好笑,不过从他们的反应里,我也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了,便好整以暇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呷了一口,问怎么不可啦?敢情当初被追杀得像狗一样的人不是您二位,所以你们都不当回事,是吧? 第四神捕和狂刀相视苦笑,最后还是由和我关系比较好的第四神捕开口,说现在是关键时期,我们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应对来自北方的威胁。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据从漠北传来的最新消息,晓月组织似乎已经和北方的异族达成了合作意向,正时刻向着大唐磨刀霍霍呢…… 我哈哈一笑,说大家几个熟人,别扯犊子了,也少拿大义来压我。我虽然不是什么锱铢必较的人,但也绝不是任人欺负不还手的软蛋。朝廷方面是想息事宁人是吧?可以,只要那些投靠朝廷的晓月成员,拿出让我满意的赔偿,我就放过他们,否则,哼哼,一个都别想跑! 第四神捕和狂刀这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只是赔偿的话,那肯定没问题的…… 狂刀当场就给我拍胸脯做了保证。 下一刻,他们便告诉了我一个意料之外、但又确实情理之中的消息: 事实上,这次就是投靠朝廷的那部分晓月成员,在向我们求情,希望能从中牵线搭桥,约你们一起去吃个饭,谈谈道歉的事情…… 第693章 晓月朝堂系的鸿门宴 晓月组织的部分人马,在归附朝堂之后,被圣皇厚赐,建立了一个独立的衙门,名为青衣卫。 虽然明知这是帝王心术中关于朝堂势力平衡的必然结果,但一想到这些曾经为非作歹的家伙,居然也被招安,高官厚禄地养着,我就忍不住一阵气愤。 一群混入六扇门的恶人,居然趁着天下大乱,摇身一变就想当朝廷的忠狗,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吗? 我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曾经在南逃路上护卫了我一段的大师兄,更是猛然露出愤怒的神色。不过,就在他即将发作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冷静下来,手一挥制止了他的接下来的恶语相向。 说到底,第四神捕他们也不过就是个传话人。 想当初,第四神捕自己,都差点把命送在了晓月组织的手里;狂刀亦然,连他的好搭档银月都被打得险死还生,现在还赖在郭军神麾下不肯进城。要说痛恨,他们心里的痛恨绝对不比我少。 我毫不怀疑,现在他们能站出来当这个中间人,那是真正把大唐的利益置于个人的安危荣辱之上。 对于这样的真英雄,我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资格摆脸色给他们看。 看到我按住了大师兄,第四神捕和狂刀也松了口气。 毕竟不管他们再怎么英雄了得,但在我们面前,位阶的天然压制就摆在那里,天人对先天的压制,也绝不是心志坚定就能免疫得了的。 刚刚我发怒的时候偶尔泄露出的一丝气息,就已经将他们碾压得欲仙欲死。 如果激怒了大师兄,再给他们蓄意来上这么一波,我估计是个人都不乐意找虐吧。 我想了想,终于松了口,说既然有免费的饭菜可吃,我也不介意去蹭上一蹭。你们去通知他们吧,就说小爷我答应赏这个脸了,时间地点随他们定,我准到。不过至于能不能让我消气,那就还要看他们的诚意了。 在我做决定的过程中,师父全程站在我身后不发一言,但依靠天人无死角的视野,我还是察觉到,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天人也不是万能的,懂得妥协,幺儿你长大了啊。 出门的时候,师父悄悄在我耳边传音说道。 晓月组织、哦不对、现在应该叫青衣卫了——青衣卫的请帖,当天下午就送了过来,约的是次日的午饭。请客的地点,没有选在帝都最富丽堂皇的芙蓉楼,而是在一个偏离街道的小巷子里。 一开始,我还开玩笑说他们是不是打算摆鸿门宴,我们一进去就是大几百的刀斧手伺候,选个荒僻的地方正好方便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不过转念一想,青衣卫的老大应该不会这么不智吧? 他们应该是见过洗月山主出手的,那就更应该知道, 面对天人,不要说几百刀斧手了,就算是千军万马一拥而上,也未必围得住我。 更别提现在长安城外就驻扎着郭军神的百万大军。我和那位军神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双方却是天然的亲密盟友。他能从叛军的包围中反败为胜,我们带去的黑木崖高手可是出了不少的力。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若有事,他必然不会置之不理,所以就算真有人要担心自己被围攻,那个人也一定不是我才对。 抱着疑惑的心态,我们一打听,才知道选择这个地方请客,才真正是青衣卫花了心思的明证: 事实上,从我们打探到的消息来看,这家店根本不对外开放,因此连个名字都没有,然而在帝都达官贵人的圈子里,这家无名小店却是大大的有名。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家店掌勺的大师傅不是别人,正是宫里给皇上准备御膳的御厨。他也是兴趣所致,偶尔会在完成了宫里的事务之后,闲来无事,才会在自己家里给大家小露一手。 想想看,光是吃上和皇上一样的菜肴这个噱头,就足以让无数猎奇之人趋之若鹜了。 偏偏这位爷又是玩票的性质,平常难得才出一回手,时间也不固定。这就导致了无名小店中一饭难求的景象。不知道多少高官显贵排着队,就只为了请自己最看重的人,去无名小店吃上一顿,并且引以为荣。 青衣卫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搞定这顿饭的名额,看得出来,也绝对是下了血本的。否则光是平息那些被插队的贵人们的怒火,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呵,还真是有诚意啊。 我把手里的请柬一丢,微微冷笑。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临近饭点才起床,稍事梳洗,就带着大师兄一起去了无名小店——只是一场谈判的话,又不是打群架,当然不用倾巢而出。 不过看得出来,对于我们要涨面子,而导致自己不能品尝御厨手艺这件事,师父他老人家是老大的不满意,嘴巴里一直在碎碎念,最后还要我们再三保证,一定会给他打包回来,才总算消停了一些。 无名小店离六扇门的衙门并不远,穿过一条隐蔽简陋的小巷,再经过几道拱门,我们就来到了一个清雅绝伦的小花园里。 只不过和别的园林不同,这里没有什么淡雅的花香,而是一进入园中,勾人的饭菜香味就扑鼻而来。它就像被某种魔术限制在那一扇门的后面, 外边一丝也闻不到,但只要一走进来,就令人食指大动。 真不愧是宫中的御厨,光是这一手闻香见味的绝活,就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 循着诱人的香味,我们强压腹中蠕动的馋虫,走过一道雕栏画栋的长廊,又登上一座风景秀丽的小楼。侍者恭敬地打开门,将我们请了进去。 不过尽管我在来之前,就已经调整好了心态,然而刚一进门,一股属于天人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看着从两个陪同的先天高手中间站起来的某位矍铄老者,我立刻就明白,这人正是青衣卫幕后的真正的领导者。也只有天人级别的高手,才能在洗月山主的强势之下,还硬扛着成功分裂晓月组织。 当他冲着我们遥遥一拱手的刹那,我的目光却是唰地就钉在了他身边两人的脸上!刚刚被他天人级别的气势吸引了注意力,我都无暇旁顾,现在才发现,这两人正是当初追杀过我的熟面孔!霎时间,南逃路上那一幕幕狼狈的画面,瞬间浮上心头! 带着他们,是来挑衅我的吗? 我心中被万里追杀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猛地就爆发了出来! 我的手下意识就摸上了剑柄,眼神猛地回刺那矍铄老者,寒声问道: 你就是青衣卫的老大?! 第694章 吃不了,兜着走(上) 在看到矍铄老者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今天这饭局,恐怕绝非我想象中青衣卫卑躬屈膝讨饶的样子了。 一个拥有天人高手的势力,底气之充足,会远远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哪怕面对的也是天人,亦然。 因为天人就是威慑性的武器,对于所有没有突破天人极限的高手而言,都是毁灭性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除非你能保证对敌方的天人高手一击必杀,否则有一个和有一群其实没太大的差别。 只要你有,无论数量多少,那就都能挺直腰板说话了。 这就是江湖上的潜规则。 只是他们开场就把当初追杀过我的人带来了,我可真就不觉得这顿饭还有什么诚意可言——你说你要是斩两颗人头带过来吧,我还能假装当你是在赔罪。但苦主就在面前,你们还带两个大活人过来吃饭,这事儿做得是不是有点儿太不给小爷我面子了? 赤裸裸的打脸啊这是! 我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几乎下意识地就开始盘算,如果我和大师兄联手,有多大可能性把矍铄老者直接留在这里。假如我们真能做到这一点,那青衣卫也等于是不攻自破了。 不过如果我们要是出了手却没能留下人的话,等于就是彻底撕破脸。到时候我们这一方的朋友,也都会时刻处于威胁之中。毕竟一个天人高手的怒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反复权衡利弊,行凶和妥协两个选项不断在脑海里闪现,纠结得简直都快走火入魔了。突然,大师兄像是发现了我的异样,轻轻一巴掌拍在我肩上,一股清凉的真气灌进我经脉里。 我一个激灵,心神顿时清明了过来。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用自己的背影遮住我,正在和对方的天人老者拱手寒暄。 一顿没有营养的互相吹捧和自我介绍之后,我总算知道了这位老者的身份,叛逃之前他名叫司徒青衣,曾经是黑木崖的长老。论辈分,比潇潇的师父还高,当年在行内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终于让自己心里的邪火消散了去。 然后挤到前面,也摆出一脸笑容可掬的表情,说哎哟喂,真是幸会幸会啊。 司徒青衣也是连忙拱手为礼,然后若无其事地跟我介绍他带来的两个人,一个两鬓斑白、肌肉发达的中年人叫苏坦,另一个白面无须、仿佛宫中太监的人物叫何进。我虽然当初在南逃的路上被他们追得欲仙欲死,但真正知道他们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 何进在司徒青衣的示意下,上来跟我道歉,说都是职责使然,还请我不要介意云云。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大师兄在一旁使劲给我使眼色,我假装视而不见,好半晌才展演一笑,假惺惺地拱手说怎么会?就算易地而处,我下手也只会比你狠得多嘛,各为其主嘛,你说呢? 一边夹枪带棒地说着,一边我就借着拱手的动作,暗暗送了一股潜力过去,正撞在何进的胸前。 尽管不想直接和青衣卫撕破脸,所以我也没用上全力,但是天人高手的一道真气,也不是何进这个区区先天所能够承受的。被我真气冲到 ,他当即脸色就是一白,五官都几乎扭曲在了一块,偏偏为了面子,还要装成一副浑然无事的样子,那痛苦的模样看着别提多解气了。 又等了一会儿,司徒青衣才走上来,拍了拍何进的肩膀。接着,我立刻就感觉到自己送出去的那一道真气,像是撞在了铜墙铁壁上,竟然被截断了去。我心中顿时一凛,这司徒青衣虽然看起来境界和我们差不多,都是人级天人,但这一手举重若轻的本事,就绝对不好对付。 不动声色地护住了何进,司徒青衣也绝口不提我的偷袭的事情,只是笑了笑,说大家也认识过了,那便入席吧,正好尝一尝宫中王大厨的手艺。请! 大师兄一伸手,请。 分宾主落座之后,司徒青衣也真个沉得住气,竟然没有开门见山,而是一个劲地劝酒夹菜,要说这御厨的手艺果然是名不虚传。 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吃喝得酒酣耳热之时,他才旁击侧敲地打听起我师父的修为来,说什么听说令师乃是地级天人的前辈啊,我一向仰慕得很,不知道今天怎么没来啊。缘铿一面,实在遗憾。 我听得嗤之以鼻,心想怂就怂,搞这么多弯弯绕绕做什么啊。 正要开口的时候,就听到大师兄给出了一个滴水不漏的回答。 他说我师父功参造化,行踪亦是神鬼莫测,他自己不屑出席这种小场面,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又怎么好强求呢?不过有一点他说了,但凡事铁剑派有事,我们师兄弟有事,那他一定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至于这话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啦,哈哈哈…… 司徒青衣碰了一鼻子的灰,但他到底是老派人物,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深达脸皮,居然也忍得住。又吹吹捧捧说笑了几句,突然话锋一转,说两位都是江湖上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如今神功大成,想必六扇门那座小庙里,已经容不下两尊大神了。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兴趣来我青衣卫共襄盛举,副指挥使的位置随时虚席以待啊! 听了这话,我差点没有一口酒水喷死这老头子。 真当我还是当年初出茅庐的小子不成? 我心里头可是明镜一样,若是我贪图高官厚禄,点了这个头,那到了他们青衣卫的地盘上,搓圆捏扁也就由不得自己了。 我连忙哈哈一笑,极力推脱说,万万不可,在下不过是江湖上一菜鸟,才疏学浅兼胸无大志。青衣卫副指挥使这么重要的职务,还是让给其他德才兼备的人才来做比较好啊,比如我看何兄和苏兄两位,就十分的合适啊! 司徒青衣还要再劝的时候,大师兄已经轻轻放下了酒杯,说司徒兄,现在正值北伐的关键时刻,酒菜呢,吃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我听第四神捕和狂刀神捕说,你们有意跟我们讲和,不知道是不是有这回事?俗话说饭要一口口地吃,要阁下真有这么个意思,不如我们先把以前的误会给解开了,再说联手的事情? 司徒青衣城府极深,尽管被大师兄这图穷匕见的话给打断了节奏,却也不动怒,只是一拍大腿,说痛快!我就喜欢跟痛快人谈,你讲就是。 他把话头推给大师兄,大师兄却不接茬,只是又把就被端了起来,说这不好吧,既然是你们先说要谈的,那还是你们先讲吧。不然万一我这人胃口大了点,一个狮子大开口,闹出笑话事小,谈崩了破坏北伐大计,那可就罪莫大焉了啊…… 第695章 吃不了,兜着走(下) 大师兄摆出一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架势,司徒青衣也不含糊,直接就敲着桌子道: 既然张兄是个敞亮人,那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这样吧,大家同朝为官、同殿为臣,如果撕破脸对谁都不好。我看反正刚刚小何他们歉也倒了,酒也敬了,要不这事儿呢,二位就大人大量,从此一笔勾销了吧。毕竟这次北伐,我们青衣卫蒙圣上眷顾,领了一个指挥策应的差使,日后大家彼此依靠的地方正多呢。没必要这么斤斤计较,你们看呢? 他这话一说,我差点没当场气得笑出来。 我估摸着司徒青衣可能是长年累月身处高位,已经习惯了一言九鼎的生活,以至于现在面对我们两个天人高手,都做不到放低姿态了。 尤其是在说话的最后,更是用北伐指挥者的职务来威胁我们,他却是没想到,让投诚者去当炮灰,打以前的同袍,作为投名状,正是帝王心术中最常用的手法,亏他还能这么沾沾自喜,真是烧坏了脑子。 当下我便打了一个哈哈,说我堂堂天人,成道之前被你们的人万里追杀,合着就值两杯酒啊?你是觉得他们的杯子是金的,还是面子是金的呢…… 听我这么说,司徒青衣一张老脸都黑了,问看来张兄是不打算给老夫这个面子了? 我眼睛一瞪,说马勒戈壁的,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小爷我今天能来,也是看在老四和狂刀的面子上,不然你真以为自己这乱臣贼子、三姓家奴算个屁? 说完,我的手就扶在了桌子边上,做好了一言不合就掀桌的准备。 就在此时,大师兄手往桌上一放,压住了我即将暴走的真气,然后站了起来,冲着司徒青衣他们点了点头,说各位吃好,我已经饱了,今日多谢款待。家里衣服还没收,这便先走一步,失陪了。 他看了我一眼,说师弟走吧。 我们站起来,一前一后地往外走去。 司徒青衣坐在原地没动,像是被我们突兀的举动给震惊了。 想来他们也是一下没转过弯来,估计心里正琢磨着呢,这二位说是来吃饭的,就真是来吃个饭就走的啊,不是应该再谈点别的什么的吗? 不过他们没反应过来,我和大师兄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本来看在狂刀和老四这两个老上司的份上,而青衣卫找人带话的时候,语气的比较客气。我们还想着对方怎么也会拿出一点诚意来呢。 没想到面是见到了,结果对方直接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颐指气使。而他们的条件,更是让我无语到了极点。简而言之,就是以前的事儿我不说了,你们也别追究了。不然以后北伐的时候,少不得我就要给你们使点绊子什么的了。 要不是大师兄脾气好,把我拉走了,我估计下一句话就要怼司徒青衣这老杂毛一脸: 草泥马你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不放血不拔毛,说句话就想镇住我们?大佬你谁啊? 其实话又说回来了,青衣卫的人选择在这个时候,跟我们提出这种压制性的条件,也并非是完全不过脑子的胡来。 或许在他们看来,现在圣皇稳坐金銮殿,北伐的胜利高于一切,出于维持联盟稳定的需求,我们应该也会继续忍让,就像以前忍了很久很多次的那样。这样他们才能以最小的损失,甚至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免除了被我们找茬的后顾之忧。 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我们真要穷追猛打,惹出些什么乱子来,很容易就会被扣上破坏大计的罪名。 所谓大局为重,即使如此。 可惜他们忽略了一点,就是无论是我,还是大师兄,都是年轻人。 他们忘记了,我们年轻人,不是他们这些早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老古董,年轻人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年轻人都是最受不得委屈的。我们可以为了大唐抛头颅洒热血,但我们不会为了这个所谓的狗屁大局,就把自己的尊严和血性都给出卖了! 所以我打算掀了桌子,所以大师兄喊了走,都是这个道理。 眼看我们不是说着玩玩,是真的打算离开了,天人视野里,后面司徒青衣的脸色,顿时露出一抹浓重的不悦来。 只是他自重身份,还没有当场发作,只是淡淡一笑,说菜都还没上完,怎么就要走了呢? 他这么一开口,何进和苏坦立刻一个激灵,壮着胆子冲上前来,一左一右把门给堵住了。 大师兄脚步一顿,也不理这两个小喽啰,只是回头看向司徒青衣,问这是什么意思?鸿门宴? 司徒青衣说怎么会…… 他的场面话还没说完,我看着近在咫尺的何进和苏坦,脾气再度爆发了。 我反手握住剑柄,大宝剑铿地一声出鞘半截,冷冷地说让开。 司徒青衣不高兴地说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大家今天来就是谈谈的嘛,我看你们还是坐下来为好,不然真要破坏了圣皇的北伐大计,不要说你们,就是你们的亲朋好友,都未必不会吃不了兜着走啊! 我霍地斜睨了他一眼,说行啊,既然你要漫天起价,那我便坐地还钱好了。这样吧,当初参与策划执行了追杀我的人,全部把人头取下来谢罪吧,至于司徒兄你,我就不要你的脑袋了,你只要跪在皇城前的广场上,每天给我磕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响头,一直磕满十天就行了。我就原谅你们,还可以化敌为友,你看怎么样?如若不然,圣皇降罪下来,最多咱们一人一半,我是不怕的,你呢? 我这话一说,饶是司徒青衣再好的脾气也忍耐不住了,他啪的一拍桌子,怒声吼道,想要老夫磕头?你这后生好大的胆子! 他这恶狠狠地一巴掌,拍得桌子不动,但是桌上的锅碗瓢盆却齐齐弹跳一尺,凌空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来。 浪费粮食可耻。这么好吃的饭菜,就算不吃,砸了也可惜。 大师兄看了弹跳起来的餐具一眼,突然屈指一弹,真气射出,护住了落地的杯盘,稳稳落在了桌面上,一个都没有打破。 就这一手,就把司徒青衣炫技施压的企图化解于无形。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然后我才笑了笑,回答了司徒青衣刚刚的话: 胆子不大,那还叫年轻人吗?是吧? 说罢,我懒得再看司徒青衣一伙人臭得和牛屎一样的表情,一把推开拦路的何进二人,和大师兄一道扬长而去。 一直走到了街上,我们两人的脚步才不约而同地越来越慢,大师兄皱着眉头看看我,若有所思地问道: 刚刚给司徒青衣那傻帽老头气糊涂了,我怎么好像记得,我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办? 我点点头:我也有这个感觉。 然后我们突然异口同声地大叫一声: 卧槽糟糕了,答应给老头子打包的饭菜啊!我们这要忘了,回去那老吃货非剥了我们的皮的不可! 大师兄一个激灵,说我记得之前司徒老儿说菜都没上完,我们现在回去打包还来不来得及? 我连忙一推他,说赶紧的。 我们像发了疯一样地潜回无名小店的后厨。 幸运的是,我们走了以后,司徒青衣他们也没有久留,一些已经准备好的饭菜,就临时搁在了那儿。 我和大师兄见状顿时心花怒放,一边可着劲地往包里装,一边还哈哈大笑地调侃司徒青衣,说他不是要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吗?哈哈,这可不就要如他所愿啊? 正当我们俩装得兴高采烈的时候,突然,一个低低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王大厨让我转告二位,你们走了之后,司徒青衣等人密谋,要在北伐的路上,借助晓月组织之手暗算你们,希望你们早做准备。 我和大师兄同时一惊,身形一动间,已经蹿出了厨房,同声大喝道: 谁在外面?! 第696章 阴谋算计与釜底抽薪 我和大师兄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了一下,同时撞破窗子,冲了出来。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他似乎也被我激烈的反应吓到,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我可不会据此就认为他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了,要知道,他刚刚可是避开了两个天人的感知,欺近到了窗下。光这一手隐匿功夫,要还是普通人的话,那这世上就没有高手了。 你是什么人?! 此时在别人的地盘上,大师兄表现得比我还性急,欺身而上,一伸手,就向着少年的肩膀抓去。 我估计这还是因为刚刚这少年的话里、表现出了善意的缘故,不然以他那谨小慎微的性子,恐怕就不是出手,而是要出剑了。 眼看大师兄的手都已经要搭在少年的肩膀上,他还像被吓傻了一样没有回过神来。 我正要怀疑自己的判断之时,突然就看到那少年肩膀一沉, 竟然像一条泥鳅一样,迅速滑出了大师兄的抓捕范围。 好小子! 大师兄眼中戾气一闪,右手大血剑已经拔出一截。 不过就在这时,一柄菜刀突然像是从虚无中飞出,擦过大师兄的鼻尖,哚的一声钉在旁边的廊柱上。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喝道: 住手! 大师兄抽身后退,回到我身边。 我们同时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花白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胖子,捧着大肚子从旁边厢房中一摇一摆地走了出来。 赫然正是给我们烧菜的御厨王大师! 他看着我们,微微一叹,说王某对二位并无恶意,不过是因为二位击败了晓月组织,拯救了王某待了一辈子的皇宫,心生感激,这才让小徒出言提醒二位罢了。二位又何必要咄咄逼人,非要逼我出来见面呢?你们和青衣卫神仙打架,我这个烧菜的厨子,实在无意卷入其中啊! 大师兄哈哈一笑,说王大师误会了,我们不过是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帮我们的忙罢了。想不到宫中真是卧虎藏龙啊,哈哈,现在既然人已经见过,我们这便不打搅了,告辞! 王大师立刻如释重负地拱了拱手,说后会有期,令师如果喜欢我做的菜,来日我必会专门为他做上一桌,送去府上。 大师兄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说劳驾了。 出了无名小店之后,大师兄脸色凝重,问我说你怎么看? 这时我正忙着往嘴里塞一个鸡腿,噎得直翻白眼,好半天才把满嘴的肉吞下去,百无聊赖地说道: 早知道宫中有这样的高手,我特么还去多管那个闲事作甚? 大师兄一愣,然后才哭笑不得地说,我不是问你怎么看王厨子啊,我是问你怎么看他告诉我们的消息。 哦,那个啊…… 我拖长声音,嘿嘿一笑,说我最近一直忙着追杀人和被追杀,好像好久都没认真陪潇潇逛过街了,我打算抽个时间陪她出去旅游,看一看大唐的大好河山啊! 现在? 大师兄下意识地反问一句。 突然,他猛地回过神来,竖了一个大拇指给我,好办法! 我点点头: 现在!回去我就准备出发了,我听说漠北的风景不错,第一站就去那里吧! 大师兄和我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这就是我应对青衣卫的办法。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你们不是拿着圣皇给的鸡毛当令箭吗?好啊!小爷我不和你们玩了还不行吗? 我不参与朝廷的行动,你就是有再多的阴谋诡计,也用不到我身上来了吧? 说起来这也真是无奈之举,如果有得选择的话,那肯定是所有力量拧成一股绳为最佳选择。然而现在看青衣卫的态度,却像是拿捏住我们和洗月山主的仇恨,打算从中作梗。 他们也不想想,我们这些人舍生忘死地和洗月山主作对,到底是为了谁,我们自己吗? 我们还不是为了这个江湖和大唐啊! 似乎是看出我心中的怨愤,大师兄拍了拍我的肩膀,宽慰我说算了,别想那么多了,肉食者鄙,何况青衣卫这帮人原本就是一伙自私自利的凶徒呢?你跟他们有什么道理可讲的?还指望他们拯救世界不成? 我一想也对,原本就不是什么靠谱的人,不抱希望才不会失望嘛。 不过这种用国家大事当筹码拖后腿的猪队友,想想还真是让人恼火。 我回到六扇门的驻地以后,二话不说就让潇潇去收拾行李,正在一群人都被我的举动搞得懵逼的时候,突然外面有人来报,说青衣卫司徒指挥使来访。 潇潇问我见不见。 我拍了拍巴掌,皮笑肉不笑地说见,怎么不见。青衣卫指挥使啊,好大的名头,不见岂不是要治我等草民一个不敬之罪? 潇潇听出我话里有怨气,连忙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一边往外走,一边就把今天谈判的事儿和她说了。潇潇脾气比我还爆,直接就发了飙,说呸,一群自以为是的东西,要是本姑娘那还真不伺候了。 我哈哈一笑,说正是,所以我这不正打算叫你出去游历天下吗? 我们走出去的时候,司徒青衣还是带着何进和苏坦,正一脸冷漠地坐在那里。看到我们走进来,他们也站了起来。 不过和在宴席上的隐忍和蔼不同,现在三个人脸上都是一脸公事公办的刻板表情,仿佛不久前的其乐融融都是错觉一般。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本官代表朝廷来通知你,三天之后,出发征讨晓月组织,希望你们按时到场。 潇潇性急,冲了他一句,说代表朝廷,你代表哪个朝廷? 我挥挥手,止住了她的话,平静地说道: 对不起啊,司徒大指挥使,我刚刚才答应我未婚妻,要陪她去环游世界了。所以这什么北伐的破事儿呢,我就不奉陪了,您自个儿带着人慢慢玩吧! 哈? 我这一记釜底抽薪的重击,顿时就把司徒青衣给打懵逼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色陡然变得铁青。 他恼羞成怒地大喝一声,说你什么意思?是要抗命不遵吗? 第697章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面对司徒青衣咄咄逼人的质问,我只是歪了歪头,打了个哈欠,说哎哎哎,老不死的,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什么叫抗命不遵?我抗谁的命了?你吗? 司徒青衣勃然大怒,说本官乃是皇上钦点的北伐指挥使,你身为朝廷命官,现在居然视江山社稷于无物,想撂挑子不干,难道不是抗命不遵? 我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问朝廷命官,什么朝廷命官…… 司徒青衣脸色一变,说你难道不是六扇门的神捕? 哦,你说那个啊……早不是啦! 我指了指旁边冷眼看笑话的第四神捕,说具体情况,还请咨询六扇门的老大。 第四神捕没想到战火居然会烧到自己身上来,咳嗽了一声,才解释说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有人举报我们六扇门的张神捕是通缉犯啊,然后我们本着公义的原则,就把他给开除了。这不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给他补办重新入行的手续嘛。 说着他还拿眼神一个劲地瞟司徒青衣。 司徒青衣一下子就被噎了个半死,谁举报我的别人不清楚,难道他这个始作俑者也不知道吗?这是实实在在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趁他还在语塞的时候,我突然笑了起来。 我说真要论起来,我张劫还得谢谢诸位的厚赐啊,若非你们解除了我的官身,我现在还没这么自由呢!这样岂不是正好,你们北伐你们的,我呢,干我自己的。大家都没有猪队友拖后腿,也省得到时候相看两厌嘛……大指挥使,您说对不对呀? 司徒青衣到底是江湖野路子出身,一朝得志也改变不了他不通文法的本质,本来想用朝廷的命令来强压我,结果反而被我们一连串章程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 眼看着自家老大被逼到了角落里,苏坦何进这两条司徒青衣的忠狗终于忍耐不住了。 何进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跳出来大喊一声住口,然后指着我的鼻子说你知道司徒大人是谁吗?当初被我追杀得死去活来的小子,要不是大爷仁慈,早就废了你了,还能轮得到你在这里嚣张? 我脸色一冷,上去一嘴巴子就抽了他一个凌空转体七百二十度,森然说你自己蹦出来最好,来,再指一个试试?看老子新仇旧恨一起报了不? 我说着就要去拔剑,司徒青衣面色一变,正要挡在何进面前,然而他才刚一移动,一柄血色的大剑就蓦地指到了他眼前! 大师兄早就防着这老家伙了,此时见他一动,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速度快得让人瞠目。 他冷漠地挥了挥剑,对司徒青衣说,站那别动,谢谢。 司徒青衣纵横江湖上百年,显然也不是能够轻易被威胁到的人。 他满不在乎地伸手拨开大师兄的剑尖,冷笑说吓唬本官呢? 我眼睛一眯,抬手就要斩掉何进一条胳膊,给他们一个厉害看看。 正在这时,一道凌厉巍峨的气势,突然从后堂散发出来。 刹那间,每个人的心头都像被压上了一座沉重的山峰,越是强悍的人,对这股气势的感应就越是清晰,反应也越是强烈。 我和大师兄只觉得手臂沉重,像是在剑上压了一座山峦,只能看着它们被一点点地压低下去,而司徒青衣更是满脸痛苦挣扎的神色,脑门子上都渗出了汗水来。 短暂的对峙之后,我们各自吃不住力,噔噔噔后退了几步。 这时那气势才缓缓消散了去,师父从后面咬着一个鸡腿,一摇一摆地走了出来。 他擦了擦嘴上的油花,笑眯眯地说各位都是朝廷的肱骨,社稷的栋梁,却要在这公门之地上演全武行,不合适吧? 司徒青衣盯着师父,问你就是他们的师父? 师父呵呵一笑,举了举手里的鸡腿,说多谢你请我两个不成器的傻徒弟吃饭啊,味道真不错,凉了都好吃。 他在这里装疯卖傻,司徒青衣却是不买账。 他深深地看了我师父一眼,说你教的两个好徒弟,后会有期! 说罢一挥手,喊一声我们走。 接着就带着惊魂未定的何进和苏坦,大步走了出去!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他青灰色的长袍背后,居然出现了一大块被汗水濡湿的痕迹。 地级天人的威压之强烈,可见一斑。 目送着司徒青衣背影消失在门口的一刹那,师父突然不屑地撇撇嘴,说撑不住就跪啊,装什么大瓣蒜呢……我跟你们打赌,这老小子一出门口就要吐血倒地,没人扶绝对回不了家,信不? 我和大师兄都没有说话,因为我们知道,他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 而且我们眼尖,也都已经看到,就在师父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司徒青衣的背影在消失之前,猛地踉跄了一下。 倒是胖子这个人比较好事,事后真的出门搜寻了一番,果然在六扇门衙门前的石板缝隙里,发现了被掩饰过的血迹。看来师父说司徒青衣要吐血而归,果然所言非虚。 师父惊退了司徒青衣,又看看我们,说刚刚我和这人交手,就发现他的武道之心非常极端,应该是个睚眦必报的狭隘人物。今天在我手上吃了亏,估计不会善罢甘休。以后你们都要小心一点,不要一不留神着了道,被他报复了去。 我笑了笑,说没事,反正大家私底下早就势同水火了,现在早点扯掉这张遮羞布也好。 大师兄也点点头,附和了几句,然后我们就不再提这件事,只是各自安歇。 因为对抗师父的气势,我也消耗了不少心力,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潇潇掀被子叫醒了过来。当然过程中又少不了一些流氓败类之类的惊呼调笑。 闹了半天,她才冷静下来,告诉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随时可以出发了。 看得出来,她对于这次“旅行”还是非常期待的。 望着她的眼神,我不由得有些歉疚,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小脑瓜,说我向你保证,等此间事了,我一定给你一次真正的周游天下的旅行。 她靠在我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霎时间,我觉得自己仿佛就这样抱住了全世界。 第698章 漠北风光 在帝都掀了青衣卫的桌子以后,我们也没有真个撂挑子不干,反而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漠北边缘。 尽管对青衣卫的做法心有不满,但我们还是分得清主次,知道谁才是最大的威胁的。 洗月山主这些家伙一日不死,天下就一日不得安宁。 经过漫长的跋涉之后,我们越过白雪皑皑的茫茫草原,来到了一片点缀着冰雪的戈壁滩上。狂暴的白毛风打着旋,呼呼地刮着,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极北的严寒。 到了这个地方,连我们骑着的马都纷纷倒毙,不得不靠两条腿艰难步行。刀子一样的寒风和冰雪,甚至必须撑起护身罡气才能勉强抵御。我真不明白洗月山主他们怎么会把驻扎的地点定在这种鸟不拉屎的绝地里。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却惹得大师兄哈哈大笑。 他告诉我们,在漠北这块地方,我们经过的那片草原,夏天可是水草丰美的福地,而冬天的严酷环境,则孕育出了一支战斗力极高的异族,每当他们南侵之时,哪怕是以大唐的繁华,也有些不堪其扰。而草原北面的戈壁和荒漠,则是异族武者磨练自己的地方,无论是我们曾经听闻的大盗王下七武海,还是黄教的喇嘛体系,其中高手都是层出不穷。单论出高手的比例,甚至还要远远超过以富饶著称的中原地区。 我们来到戈壁附近的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的时候。冬季的荒漠,夜晚远比白天长得多。我们不得不找了一个避风的雪窝子,在咆哮的风雪中苦熬了一夜,才终于等到了雪过天晴的黎明。 随着久违的阳光终于照耀大地,肆虐了一夜的风雪也渐渐散去。 依稀的温暖晨光中,蓦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这让已经和大自然搏斗到精疲力竭的我们,都情不自禁地生出一抹渴望来。 我看了大师兄一眼,说有人弹琴? 他侧耳听了一下,才笃定地点了点头,说对,应该是漠北牧民的特色乐器,马头琴…… 他后面的话我都没顾得上听了,我现在满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有琴声肯定就是有人居住,而有人居住的话,自然就少不了传说中香喷喷的烤羊肉和热腾腾的酥油茶。对于在风雪中煎熬了一夜,饥寒交迫的我来说,哪怕是一碗冷饭,也绝对比什么马头琴之类的精神食粮,来得有吸引力得多。 不要以为天人武者挂了一个天字,就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了。 事实上,因为天人高手的体能远比一般人强大,所以需要补充的食物也多得多。不少高手都有日食一牛的记录。这么说吧,一个天人高手,他可以不凶残不霸道,但他一定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大师兄显然也明白我们的心理,没有再过多地讲解关于乐曲的知识,而是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附近一座小丘上张望了一下,然后传音告诉我们,在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异族的小部落,看起来有不少空余的蒙古包,如果我们愿意的话,可以去那里休息一下。 对此,我们自然是一百二十个愿意了。 我们循着马头琴的声音,几乎是以疯狂冲刺的速度,来到了那个部落附近。 当我们脚步扬起的雪尘纷纷扬扬落定的时候,那一支乐曲都还没有终了,倒是被我们来时搞出的巨大动静惊动,不少蒙古包的帘子都掀了开来,从中露出一张张高鼻深目的面孔来,警惕地盯着我们。 因为我们从未来过漠北,所以和这些异族牧民交涉的事情,就全部委任给了大师兄,而我们则在部落附近晃悠起来,好好打量这和中土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 从建筑上来看,就知道这是一支纯粹的游牧民部落。除了可以折叠的蒙古包,和拆卸下来的畜栏,他们就再也没有别的固定资产,牛车一装,随时都能转场,逐水草而居。部落不大,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几眼就能看完。 等最初的好奇心过去以后,我百无聊赖地走了回来,看到大师兄带着胖子,正在和一个满脸皱纹、怀里抱着马头琴的异族老头在交涉。 看来刚刚演奏乐曲的人,就是眼前这老头了。不过他的形象,和刚刚悠扬寂寥的音乐却显得极为不搭,没有半点琴师的气质,一身破旧的羊皮袄子裹得紧紧的,满脸风霜之色,稍微走近一点,都能在他身上闻到一股刺鼻的羊膻味。 我连忙又退到了一边去。 这老头对于我们的来访,显然表现出了极大的戒备和冷漠,大师兄和胖子费尽口舌,好说歹说才让他们让出一个蒙古包给我们使用。 当老头离开之后,我有些耿耿于怀地说不都说这些异族人非常热情吗?怎么我们看到的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啊? 大师兄闻言失笑,他说你听说的那些异族,都是在关隘上和汉人长年通商的异族,他们尝到了汉人的甜头,自然会热情了。但是这些异族可不一样,他们的生活环境极为严酷,蛮横而不开化,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不信长生天的家伙,天生就有大罪过。没有当场拿起刀子来驱赶我们,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你还指望他们能给你什么好脸色?我其实本来都已经做好准备,要动手杀鸡儆猴一番,才能搞定住处的呢,现在这样,已经算是顺利啦…… 我问那他们又是怎么答应让我们这些异教徒住下来的? 大师兄指了指胖子,说这你就要问他了,都是他的功劳。 我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胖子,他咧嘴笑了,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金叶子,在手里搓得哗哗作响,说这可不算是我的功劳,是真金白银的功劳。钱可通神啊,看来他们坚定的信仰,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啊。 我顿时就乐了。 我这才想起,胖子的金钱攻势,在我们入行之初,那可是无往而不利,帮了我们不少的忙。 只是后来我们面对的敌人日趋强大,大部分都已经练到了视金钱如粪土的地步,安西大都护的逝去,又让胖子断了经济来源,后来这一招才渐渐用得少了。 只是我却没想到,在这离中原万里之外的荒漠上,金银的光芒居然不曾褪色,反而再一次焕发出令人心花怒放的光芒来。 我用力拍打着胖子的肩膀,说不错不错,小伙子有前途。难怪古人说哪怕是最不起眼的驴粪球,只要落在了合适的人手里,那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啊,这次带上你过来,果然是一件非常明智的选择啊! 第699章 冲撞地头蛇 胖子被我“夸奖”得面红耳赤,只差没冲上来跟我拼命了。 不过作为一个胖子和吃货,他最终还是抵御不住美食的诱惑。在大师兄花大价钱请来的马头琴老头巴图烤出来的全羊,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之后,他再也顾不得和我顶牛,哧溜一声擦了擦口水,就飞快地跑去占座去了。 在中原的时候,烤全羊就是一道鼎鼎有名的大菜,而据大师兄的介绍,这戈壁上的烤全羊,比起中原胡商带入的山寨品,又别有一番滋味。 听他这么一说,再闻到那浓郁的香味,我们便不由得生出更多的期待来,直感觉嘴里都一个劲地冒口水,饿了一宿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地叫了起来。 不过就在我们满心期待,就等着大快朵颐的时候,面对村口而坐的老巴图忽然面色一变,把手里烤到一半的羊羔一推,就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起响头来,满是皱纹的额头撞击在冻过的冰雪上,很快就留下了红色血痕。 我们都是背对村口而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虔诚搞得莫名其妙,胖子还大咧咧地打算调笑老巴图几句,直到我推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明白老巴图拜的并非自己,而是我们身后的什么人。 我们回过头来,就看到村口外的茫茫白雪中,突然出现了一串黑点,看着像是什么人正往这边走来。 这些来历不明的家伙 ,显然也有不俗的功夫在身,在松软的雪地上行走, 居然也如履平地,不一会儿就清晰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我这才发现,这群人居然是一群身穿红黄相间僧袍的和尚,或者用漠北的说法,应该叫作喇嘛。为首一个眉毛弯弯,几乎垂到胸口的老喇嘛,头上戴着弯弯的僧帽,高得几乎戳到荒漠上低矮的雪云。 他们旁若无人地越过我们,走到依然叩头不止的老巴图面前,一只手按在巴图的头上,叽里咕噜说了一对鸟语。 巴图立刻就像被猫盯上的老鼠,一动也不敢动了,直到那个老喇嘛说完了祝福的话,又接受了他亲吻靴子的礼节,他才敢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不过看向一群喇嘛的眼睛里,依然满是敬畏和恭敬的神色。 完成了这一切,一伙喇嘛这才倨傲地看向我们,满脸趾高气昂的神色,似乎是在等我们过去朝觐。 双方大眼瞪小眼地对峙了好一会儿,那老喇嘛看我们依然不动,脸上终于露出一抹被冒犯的不悦之色,用强调古怪的汉语开口说:迷途的外乡人啊,在长生天的土地上,见到了神明的使者,为何还不跪下请求宽恕? 他这话一说出来,我们还没怎样呢,那老巴图倒是噗通一下跪下了,叩头如捣蒜。 大师兄哈哈一笑,傲然道: 我们中原的男子汉,都信奉男儿膝下有黄金。非天地君亲师不得跪拜,不知道你们几个大和尚属于哪一类啊? 他这话说得有些复杂,那大和尚的汉语水平显然不咋地,愣了半天神才回过味来,怒目而视,说跪下! 大师兄白眼一翻: 就不跪!咋地? 这群喇嘛显然是习惯了草原牧民们的恭谨,一时遇上了被拒绝的事情,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好不容易从大师兄的嚣张中回过神来,他们才猛地露出了凶狠的神色,一拥而上,把我们围在了中间。 为首的老喇嘛摸出一柄雕刻了魔鬼头颅的金刚杵,蓦地指向我们,说你们现在跪下乞求长生天的原谅还来得及。 胖子乐呵呵地走上前,一手捏住那柄以金铜为底料,眼珠用红宝石镶嵌的金刚杵,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好的,我们愿意向长生天表示忏悔…… 那老喇嘛面色一喜,以为我们终于屈服在他们的淫威之下了,但我熟悉胖子的脾气,尤其是在晋级先天之后,这胖子有恃无恐,脾气更是长得怕人。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今天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善了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满脸憨厚的笑容陡然一变,嚣张大笑起来: 可惜我们和他老人家不熟啊,所以需要找个人带话上去啊…… 这个时候,老喇嘛才察觉到胖子手上的力道陡然收紧,面色大变,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久违的王八拳卷起漠北的残雪,发出雷鸣般的呼啸,重重一拳打在了老喇嘛那张皱纹密布的脸上! 嘭! 老喇嘛被打得原地倒翻过去,嘴里剩下不多的几颗牙,也跟着鲜血喷了出来。 而他那一柄一看就造价不菲的金刚杵,却是落在了胖子手里。 胖子拿着金刚杵,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了几遍,才笑笑说不错,既然你们搅扰了胖爷吃烤全羊的雅兴,那么就拿这个便宜货来赔吧,也算是有诚意了。行了,接下来你们是打是滚,做个决定,不过下次可没这么便宜的事情了。 这一群喇嘛,在漠北都是作威作福惯了的人物,哪里能容得下胖子比他们还嚣张的做派,当下一群人发一声喊,一拥而上,各路拳脚朝着胖子周身要害打了过去。 下死手了,好蛮横的喇嘛。 我在心里暗自不悦。 这也是胖子,要是换了一个陌生人,岂不是就被他们打死了?只是宗教信仰不同,犯得上结下如此血仇?如果我们也是一样的想法,那刚刚胖子那一拳,就不只是打脱老喇嘛的牙齿,而是连他的脑袋都能一起轰爆掉了。 而且他们在出手的时候,并没有顾忌地上吓得魂不附体的老巴图,以双方对拼散逸出来的气劲,估计震也能把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活活震死了。 最后还是大师兄看了于心不忍,咕哝了一句真没公德心,然后伸剑一挑,把这老头子挑落到一旁的蒙古包里去了,不过瞧着他飞出去的时候一脸愤怒的表情,显然是对这个救命之恩不太领情的。 而这个时候,胖子和一群喇嘛已经打成了一团,掀飞起来的浮雪飞溅,怕不是有两丈高。 不过我们都没有插手,也不担心胖子的安危,只是一边品尝着旁边烤架上熟了的羊肉,一边指指点点。 这些喇嘛习惯了用身上的武功欺压普通牧民,但他们显然不晓得世上还有先天高手这么一个概念。这才能做出一群后天就妄想挑衅先天的蠢事来。 只可惜,他们在牧民的眼里,都是像天神一样的人物,但是与我们而言,却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就连胖子,现在也不过是在和他们闹着玩,拖延这么久,也只是想见微知著,了解一下异族喇嘛的武功套路罢了。 他们的拳脚,大部分都被胖子弥漫在体外的一层罡气所阻,就算偶有突破,也休想撼动他那一身山峦般的肥肉,顶多激起一点涟漪,就已经算是非常了不得的战果了。 终于,当胖子玩腻了,我们也感觉观察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胖子终于发威了。 只见他拳头一捏,握住那一柄夺来的金刚杵狠狠一挥,刹那间,无形的罡气顺着金刚杵的尖锋暴涨三尺,所过之处,积雪纷扬,人影横飞! 第700章 打了老的,来了更老的 胖子以先天之尊,殴打一群后天境界的喇嘛,多少是有以大欺小的嫌疑。 不过这些喇嘛也都不是什么死心眼的主,动手之前,调子高得可以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此时一看打不过了,却也能够谦卑得下去,一道鸣镝上天,毫不犹豫地召唤援军,半丝脸面都不要了。 他们如此果断的认怂举动,倒是搞得胖子都不好再赶尽杀绝,不然等新人来了,没人接待,还要他亲自讲解一遍,那是多麻烦的事情啊! 当下他干脆负手站在原地,也不管一群互相搀扶跑到一旁的喇嘛们怨恨的眼神,只是老神在在地眯眼打量起朝阳升起的方向。那里正是喇嘛们来的方向,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波援军也会从那里抵达战场。 果然,喇嘛们的鸣镝射上天没多久,低矮的缓坡背后,也有一声尖利的呼啸扶摇直上,和这边遥相呼应。 紧接着,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滚滚的雪尘就从那边扬了起来,看声势应该是一队骑着马的人,数量应该还不少。 见此情景,师父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像个老顽童一样哈哈大笑,说喂,你们看到没?这应该是专门生长在漠北的本地马啊!抢下来,抢下来,人放跑几个没关系,马一定要留下来!老子走得脚酸啊! 喂,师父,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点不对啊?架还没打,你怎么就琢磨着抢人家的马了呢? 我一脑门子黑线,捂着脸小声提醒道。 说起来真是丢人啊,我这个师父,贪吃又懒惰,别的天人不出手,那叫自持身份,他倒好,如果缩在我们后面,那绝对是在躲懒,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修炼到地级天人这么一个拔尖的境界的。 四条腿的骑士,又比两条腿的喇嘛来的快多了,不一会儿,我们身边就围了一群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更加老态龙钟的喇嘛,听周围的人似乎尊称他为法王,而除他以外,策马而来的喇嘛大概还有三三十个,剩下的都是穿着异族皮袍子的骑手,同样是满脸饿狼一样凶狠的神色,绿油油的眼睛像刀子一样钉在我们身上。 不过我的视线却没有在这些人身上停留,而是一下子落在了他们手里的家伙上……破军弩! 我连忙拔剑,把潇潇护了个严严实实,这种东西对我们天人而言,已经没什么威胁了,但潇潇和胖子才堪堪先天的境界,还是禁受不住这种大杀器的攒射的。 胖子的脸色也是一下子黑了下去,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原地踱了几步,低吼道: 这种东西怎么会落在异族的手里? 他受他父亲的影响,一向信奉只有死了的异族才是好异族,现在陡然看到本该是唐人用来屠杀来犯异族的国之重器,居然出现在了对方的手里,目标还指向我们,顿时就怒不可遏起来。 大师兄却是没那么多义愤填膺,只是淡淡道,你自己也是个有钱人,难道还不明白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这天底下只要有人肯出钱买,自然有人敢卖,看来北庭都护府的军队里,也不是泼水不进的严密啊! 听了他的话,胖子更加生气,愤怒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他恶狠狠地赌咒发誓,说这些卖国贼不要落在我的手上,不然胖爷我一定要让他们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从娘胎里生出来! 我看得好笑,正准备提醒他是天下第一反贼的儿子,但看他一副忠君报国的表情,又忍住没有开这个恶劣的玩笑。毕竟安西大都护就算已经故去,但父亲晚节不保,依然是这个小胖子心中最深的痛,我总不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兄弟的痛苦之上。 双方很快就面对面地对上了,对方一群喇嘛下马,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几个端着破军弩的骑士,则坐在马上不动,居高临下地瞄准我们,其他人则拔出雪亮的弯刀,劈开寒风,示威一样绕着我们狂奔。 我被他们转得有些眼晕,忍不住大声说别他妈转了,老子们又不会跑! 这时候,对方的人群分开,从中间慢慢踱出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魁梧壮汉来。这人长得十分剽悍,无论是人还是马,都比旁边的随从高出一头,即使是在风雪严酷的寒冬季节里,依然只穿了一件简单的袍子,前襟敞开,露出岩石一样结实的胸肌和森林般浓密的胸毛来。 他倨傲的眼神在我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潇潇的脸上,眼光猛地一亮,然后指着她,发出淫邪的狞笑,说留下她,给你们一个全尸,不然全部剁碎了喂狗! 我闻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想真他妈色迷心窍,难道这漠北的高手,都连最基本的气息感应都不练习的吗? 这壮汉能在风雪天里只穿一件袍子就出门,也算是有几分功底。可满打满算,他也就是一个初入先天的小角色,和金山真人那种水货比也强不到哪儿去,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居然要强抢我们潇潇当压寨夫人的。 潇潇笑得花枝乱颤,推了我一把,说有人要抢你的老婆嘞,你还不弄死他,是不是个男人啊? 我气呼呼地瞪了一眼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妖女,说少来,本大爷的勇武,还不需要靠欺负弱鸡来展现。他要抢的是你,你要么自己反抗,要么就被他抢走得啦! 潇潇娇笑一声,说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啊…… 我们一边说笑着,但同时还是毫不犹豫地凌厉出了手。 高手都有自己的尊严,我们自己可以相互调侃,但却绝不容许这个异族大汉一类的弱者肆意冒犯! 冒犯了,就准备好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来付出代价吧! 我们俩同时随意地一伸手,拳伸一尺,剑出半截,然而下一秒,却有一道扭曲虚空的剑意和排山倒海的拳劲齐头并进,重重地轰在了那个自不量力的大汉胸膛上! 轰隆一声,仿佛平地起了一个闷雷,一人一马,竟然瞬间就被轰成了一片血雾,随风飘散而去! 第701章 乱战八方 瞬间被轰杀成渣的壮汉,在异族的人群里激起了一刹那的惊慌。 然后,异族彪悍的血性就占据了上风,随着一声狂怒的嘶吼,一支凌厉的弩箭眨眼射到我跟前! 破军弩! 很显然,这些异族绝不是因为碰巧才拿到了几件中原的镇国重器。 相反,从他们射击的速度和准头上来判断,就知道这绝对是训练有素的专业射手。 娴熟的训练加上马背上的民族的骑射天赋加点,让他们在一瞬间就展露出了堪比中原精锐神射手的威胁来。 七支利箭,分上下左右封住了我的全部躲闪空间,剩下的三支箭,则分袭眉心、咽喉和心脏,这摆明了是抱着一击必杀的信念,一点活路都不打算给我留了。而在潇潇那边,也有一支利箭飞去,不过大概是她的美貌起了作用,那支箭倒是没有想着杀人,而是冲着她的小腿飞过去,大概是想着活捉吧! 我不由得感到一丝被冒犯的愤怒,天人级别的护身罡气一炸,射向我的箭枝就全部被崩飞出去,随即大宝剑陡然出鞘,化作一道幻影,在潇潇脚边一兜,只听叮的一声,那一支利箭也被拦了下来。 而就在我出手防御的刹那,除了师父还在那里努力和烤全羊做着斗争,胖子和大师兄都不约而同的动了起来。 都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见了血就不能善了的道理,既然如此,当然就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两人袖卷风雪,倏然杀到喇嘛们的面前。 为首的老喇嘛面色一变,宽大的袍袖扬起,从中伸出一双白玉一样细腻的手掌来。不过那种女子般的温婉美好只是持续了一瞬间,就立刻变得狰狞恐怖。一抹死气沉沉的铁青色从他掌心浮现,然后迅速扩散到整个手臂,视线触上去,都会有种金铁般的坚硬感。 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佛门大手印的功夫,只是不知道怎么从这个老喇嘛的手上施展出来,却没有宝相庄严的感觉,反而充斥着滚滚的邪气。 嗤啦—— 手印裂空,响如雷鸣。 然而这迅疾如雷的一记大手印,却只是堪堪拦下了胖子肥壮如龙象的身躯。 大师兄在最后一刻陡然加速,踩着喇嘛们的僧帽跃起,直接落进了皮袍射手们的人群里,剑光一闪,中心开花! 唰! 漫天血雾飞溅,接着又像被恐怖的吸力拉扯,都浓缩进了迎风高举的大血剑里。 八名弩手,在一刹那间被腰斩了身躯,手里的破军弩也被破坏得彻彻底底。一块块残缺的身躯从马上滚落在地,发出垂死的凄厉惨叫。 吼! 被人踩了头的喇嘛们,仿佛受到了天大的羞辱,纷纷发出愤然的怒吼。可惜这个时候大师兄早已飘然远去,仗剑杀向了另一边的敌人。于是他们的满腔怒火,最终也只能发泄在胖子的身上。 轰! 这些喇嘛显然也有某种类似于合击阵法的法门,庞大的力量像旋涡一样汇集,一下子轰在了胖子的身上。 霎时间,漫天雪尘弥漫了视线,不过这遮挡不住我的天人视野。 我吃惊地看到,胖子在挨了这一击之后,一张胖脸顿时扭曲在一起,赤红如血,明显是在勉强抵挡;而他脚边的地面,除了被他护身罡气庇护的部分之外,更是整体塌陷了三寸的深度,形成了一个浅坑。 不好! 我大吃一惊,正要焦急出手,忽然旁边一道湖光山色般的剑气飞出,在白雪皑皑的北地,陡然盛放出一抹锦绣江南的华彩。 一直冷眼旁观的师父出手了。 他像是对眼前的局面早有准备,在胖子的防御即将崩溃的前一刹那,以手中的骨头棒子作剑,剑气如虹。 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撬,就点在了喇嘛们合击阵法的节点上,继而引发了连锁崩溃。 只是一击之中,就借着喇嘛们自己的力量反噬,轰得他们齐齐吐血。 呼—— 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却是陡然生出一丝后怕的情绪来。 如果刚才遭遇突袭的人不是擅长防御的胖子,而是潇潇的话,我简直不敢想象会有怎样的后果! 师父偏头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就继续低下头去吃烤羊肉了。 但我却是只觉得瞬间手心都是汗津津的一片。 他的那一眼中,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期待、失望、责怪…… 霎时间,我的心中就被自责和反省所充斥: 看来在我和大师兄先后晋升天人之后,我们这队人的确都已经不由自主地滋生出一抹自满的情绪,以为天底下再无能人。 然而胖子的受挫,却是给了我们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我们知道,天人是强不错,但未必就没有弱点了,最起码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我们身边的人,就是我们最大的破绽。敌人如果针对他们出手,依然有能力给我们造成悔恨终身的伤害! 混账! 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之后,大师兄在一瞬间就狂态毕露。 他大概也想到了,刚刚如果不是他贪功冒进,胖子也不会陷入危险。身为天人高手,却差点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把自己同伴干掉,这样的耻辱,必须是用鲜血才能洗得清啊! 人魔一怒,血海兴波。 大师兄本来温和的脸上,又换上了当无心人魔时那恐怖的杀气。 此时此刻,他的剑法是如此的凶戾,宛如从地狱中走出的魔王。大血剑上陡然散发出血池般猩红的剑光,随着他一道,轰然撞入到人群中去,大开杀戒。每一次挥剑,都有被斩断的残肢断臂飞扬而起。血雾弥天,阴云遮蔽了阳光,鹅毛大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只是穿过那边浓云一样的血雾,落在地上时,都已经失去了本来的纯洁,而是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而就在这时,刚刚被师父一剑轰趴在地上的喇嘛们,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一坐而起,组成一个曼荼罗一样的圆阵。 翻卷的雪雾中,他们一只只手臂互相搭着,纷纷发出痛苦却激昂的诵经声。从他们周身涌动着的气劲来看,这些家伙似乎正在全力以赴地运功,将自己的真气,输送给盘坐在正中老喇嘛! 交给你了。 师父叼着一根骨头,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顺便把手上的油腻统统擦在我身上。 师父你…… 我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再回头时,只见大多数喇嘛的形容正在迅速变得枯槁,口中诵经的声音也蓦然低沉了下去。估计是离圆寂不远了。 但是接受了他们真气的那个老喇嘛,身上的气息却是在迅速攀升,从虚弱、变得强大,最后居然向着恐怖的境界攀升。而他脸上的皱纹也慢慢舒展,赫然浮现上一抹宛如被涂抹了金粉般的金属光泽来! 佛威如狱! 第702章 佛威如狱 那个被尊称为不知道什么鬼法王的老喇嘛身上,陡然升起一股恐怖的气息,一看就是在憋大招了。 我没有那种给人充足时间变身,然后再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独特癖好,当即随手一剑斩出,想要破坏他的蓄势。 然而我的剑光才刚刚触及到那个曼荼罗圆阵的范围,就猛地遭遇了一股莫大的潜力阻碍。那感觉,就像是一尾小鱼冲进了暗流涌动的大漩涡,剑气瞬间就被撕扯分解成千丝万缕,化解得一干二净。 哦?有点意思。 这下子,我却是真的来了兴趣。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天人以下的武者,能够正面化解天人级别的攻击,哪怕这只是我随手一剑的力量。如此也足以看出黄教传承的不凡来了。 就在我运起七八分力气,打算再补斩一剑试试看的时候,老法王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了,精光四射。 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已经没有了之前苍老的样子,肌肤光滑,鹰视狼顾,倒像是一个四五十许的中年人。 随着他从盘坐的姿势缓缓站起身,忽然有喧嚣的旋风卷着雪尘席地而起,一尊巨大的冰霜金刚虚影,就从那狂暴的风雪中巍然立起,一步跨出,仰天发出无声的怒吼。 老法王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黑暗曼荼罗胎藏大阵! 我立刻就看出,这一门阵法,和中原军方的合击阵法十分类似,但又决绝得多。 中原的合击阵法,虽然也能凝聚类似的真气虚影,但却是把所有参加阵法的士兵,当作源源不断的真气提供者来使用,不像这门黑暗曼荼罗胎藏大阵,简直疯狂到了草菅人命的地步。 它的思路类似于杀鸡取卵、竭泽而渔,会在一瞬间抽空所有参与者的真气和生命。虽然在持久力上远不如中原战阵,但是短时间爆发力却要远远超过,比如此时的老法王,甚至拥有了接近天人级别的破坏力,十分强力。 当然,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 且不说所有提供真气的喇嘛都要一命呜呼,就连作为真气接受者的老法王,事后也多半会因为承受了远远超过自己极限的力量而受到重创,轻则经脉受损,重则爆体而亡。或许也只有这些满脑子神佛的狂信徒,才能毫不犹豫地使出这门与敌偕亡的战阵吧! 巨大的冰雪神像竖立起来之后,老法王在一片朦胧中,向我行了一个送别的佛礼。 与此同时,那冰雪神像也缓缓俯下身,两只城墙一样的手掌,从两侧向我轰然合拢了过来,像是要把我拍扁了一样。 我也是脑袋发热,明明刚刚才反省过自己轻敌大意的态度,这才一转身的工夫呢,就又嘚瑟起来了。我有心以身试法,看看这什么黑暗曼荼罗胎藏大阵的成色,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两只巨大的手掌两面包夹了过来。 不过和我想象中拍苍蝇的攻击方式不同,巨大神像的双手,并没有直接拍在一起,而是在离我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紧接着,一股磅礴的力量,从两只手掌相对的掌心中席卷而出,卷着地上的雪尘,在我周身疯狂旋转起来,转眼就形成了一个严严实实的球体,把我封锁在了中间。 嗯? 等我察觉到不对,想要挣扎的时候,这股龙卷风一样的力量已经陡然加强。 刹那间,我视野中的风雪变得越来越厚,遮蔽了阳光。冰雪本来应该是最纯洁的洁白,但我此刻才知道,原来太多的白汇聚在一起,居然也是会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铺天盖地的黑暗仿佛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我整个人就像被拖入了几千丈海底之下的深渊大漩涡,耳畔只闻风声呼啸,无数无形的力量借风而起,像是坚不可摧的铁链,死死捆住我的手脚四肢,让人根本连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紧接着,那一股股分散的力量不断凝聚,竟然变得如有实质。 金属般坚硬的冰风,死死拉扯着我的头颅和手脚,那一瞬间居然表现出了想把我活活五马分尸的企图! 狂妄!给你三分颜色你他妈就想开染坊了! 我顿时被对方的意图给激怒了。 我知道,现在自己已经不能再继续看戏下去了,否则真可能就要变成天人中最大的笑话了。 喝! 我大喝一声,身体一振,缠绕在我身上的气劲锁链顷刻间寸寸崩碎。 不过老法王的黑暗曼荼罗胎藏大阵演化到此时,禁锢着我的风雪力场,已经坚固得好像一个高速旋转的冰球一般。 我扬起大宝剑劈上去,第一剑居然被那股旋转的力量弹开,只是留下一条长长的剑痕。 有点意思。 见此情景,我不敢再大意,连忙收敛起玩心,一边运起护身罡气护住自己,另一方面在暗自蓄力,在大宝剑上燃起一抹明黄色的光焰来。 给我破呀! 短暂的酝酿之后,我再次轰出了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剑。 这一次,位阶上的巨大差异,终于扼杀了老法王所有的奢望。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飞旋的雪球壁直接被我轰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阳光透过纷飞的白雪,照亮我的视野。 下一秒,我从黑暗曼荼罗胎藏大阵中一跃破禁而出,身后,失去了完美平衡的雪球被瞬间引爆,轰然炸成了漫天飞雪。 我从烟雾般的风雪中大踏步走出,持剑在手,冷冷地看着老法王: 你输了。 输了吗…… 看到自己倾尽全力的杀手锏也被破解,这个老喇嘛喃喃自语了几句,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绝望之色。 然而这一抹绝望,也只是持续了短短的片刻,就又被殉道的坚定和同归于尽的决绝所取代。 他双掌猛地一合,那巨大的冰雪明王像,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道所挤压,瞬间塌陷,围绕着他自己,又形成了一个冰雪之球,然后对准我这边轰隆隆地撞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我当即就是一惊。 我很清楚,以老法王的身体强度,是绝对抵抗不住明王神像崩溃挤压的力量的。也就是说,在雪球成形的那一刹那,他就百分之百已经被挤压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尸体,身死魂灭。 但是同时,他的一身真气鲜血,也全部融入到了这雪球之中,化作天塌地陷般的一击! 第703章 无主之地 轰隆! 老法王舍弃生命的一击,打得我异常狼狈。 颇费了一番手脚,我才击溃了那个巨大的雪球,从雪崩般的余波中冲了出来。 落地之后,我本待破口大骂,然而看了一眼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的老法王的葬身之地,我却是忽然没了兴致。 这时候我心里已经一点欺负弱鸡的得意都没了。不管怎么说,愿意为了信仰献身的人,总是值得尊敬的。 萧索地叹息了一声之后,我说走吧,想不到跑来这里,正主还没见到,反倒先跟这些黄教的喇嘛打了一架,没有没脑的,真是好没意思。 师父此刻终于吃完了那半只烤全羊,打了一个饱嗝,说未必,你怎么就知道黄教的喇嘛和洗月山主一点联系都没有呢? 我吃了一惊,回头问道: 您的意思是…… 在我的想法里,黄教再怎么邪气森森,不似佛门大德的气度,但总归是漠北的名门正派,应该不至于和洗月山主这种人人喊打的大魔头搞到一起去吧? 这一次,师父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说我什么意思不重要,你想知道黄教和晓月组织到底有没有联系,自己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难道他们还能拦得住你,不让你去看不成?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道理,我也是知道的,当下没有再说,点点头,跟着大伙儿继续向北而去。 和漠北偏南的地区不同,漠北以北,是一片连绵的崇山峻岭,冰封千里,据说翻过这片冰冻的山脉,就能从陆路抵达我们曾经去过的极北之海。 不过我问了队伍里的好几个人,可惜他们都没有表现出这方面的兴趣来,反而纷纷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瞪了我一眼。 确实,极北的陆地环境,比起海路又要险恶了无数倍。在这冰雪环绕的山区之中,就连天人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毫发无伤地翻越。哪怕是漠北草原上对于土地有着病态贪婪的异族王者,在谈起这片被长生天遗弃的绝地时,也秉持着一种望而生畏的回避态度。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片冰山雪域,就是真正的无主之地,飞鸟难渡。 而我们要寻找的晓月组织和黄教的大本营大莲生宫,就都位于这些冰雪和山崖之间。 我们在冰天雪地中跋涉了许久,寒气侵体,即使有罡气护体,也渐渐觉得支撑不住。胖子和潇潇实力略差,更是冻得嘴唇都发青了,看得我是心疼无比。 好在再次翻过一座险峻的山头之后,就来到了一处避风的山谷里,谷底居然有许多热气腾腾的温泉。 我们在这里泡了一个澡,这才感觉缓过来了一点,就决定在这里稍事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出于保险的考虑,我们辛辛苦苦把整座山谷翻了一个遍,最后终于在一个背风的山洞间停下了脚步。 大师兄一跃而起,在各个角度确定了都无法从上面看到这个洞口之后,才跳下来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这里还不错。 这一番谨慎,其实也深得我心意,这倒不是我们真的说就草木皆兵,而是大家都知道,现在我们已经身处敌人腹地,后援断绝,虽然在场的没有一个弱者,但是到底强龙难压地头蛇, 在最后发动之前,能保密一点,尽量还是保密好。不然真个一路杀过去,又要对付连绵不断的堵截,又要和险恶的自然环境作斗争,谁也受不了。 大师兄说完话以后,头一低,再次一马当先钻进了洞里。 没多久,洞里就传出了一阵沉闷的野兽怒吼的声音,然后又在黑暗中一道血光闪过之后,戛然而止,一切彻底归于宁静。 只是在斩杀了这个石洞的主人之后,大师兄久久没有现身。关心则乱,尽管心里明知现在的大师兄,已经不是一头野兽就能伤到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探头朝洞里看去。 就在这时,一头巨大的黑熊躯体,像是凭空悬浮一样,擦着我的鼻尖升出了洞口。 卧槽,野熊精哦? 我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两步,这才看到原来是一头死熊,一道凌厉的剑痕,从头颅开始,一直劈到肩膀,血水从一分为二的伤口中滴落,还没掉到地上,就被北地的寒风冻成了血色珍珠,叮叮当当摔得粉碎。 大师兄就站在这头黑熊的尸体下面,单手托举着它。只不过因为他的身材和这头庞大的黑熊实在差距太大,几乎完全被遮蔽住了,这才给人一种“黑熊凭空悬浮”的错觉来。 我舒了一口气,说我还真以为这世上有成精的野兽呢! 大师兄笑笑,说这家伙实在有点大,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好办法把它弄出来,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大师兄顺手把黑熊往旁边的温泉里一抛,哗啦一声,热水四溅。然后大家一起下到洞子里,黑熊不是人类,没有卫生的概念,吃喝拉撒都在洞里,气味自然不会很好。 不过这点区区小事,还拦不倒我们这群最差都是先天的高手,掌风一鼓,洞中腐烂的皮毛骸骨,连带着那股恶心的气味,就一起被吹出洞去,在潇潇预定要睡觉的地面上,更是连石头都被她的掌力剐掉三寸深的一层。 看着焕然一新的洞府,潇潇笑了笑,说我们这可真算得上是杀人越货了,哦不对,杀熊…… 她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我连忙走出去,把已经煮得三成熟的熊尸从温泉中拖了出来,就地清洗剥皮,为潇潇和胖子做了两件纯天然的熊皮大衣——其实潇潇就用了一小块,倒是胖子比较恼火,做到最后,我们悲剧地发现,这头熊都没他胖,屁股后面还缺了一大块不够用,好在他肥肉够厚,应该也不在乎这点了。 做好了一切准备之后,我们就在熊洞里休息起来,顺带开了一场其乐融融的烧烤熊掌大会。 趁着熊掌烤熟的间隙,师父挤到我旁边,有些忧心忡忡地盯着洞外肆虐的风雪,说我本来是想等雪小一点再走的,现在看来,这雪不但不会小,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了…… 大师兄在一旁听见了,一边慢腾腾地转动着插上了熊掌的鱼肠剑——不知道让欧冶子祖师知道我们拿他的成名作干这种事,会不会又气得活过来——他一边还幸灾乐祸地说道: 真亏了青衣卫那帮人,居然还兴致勃勃地打算组织大军踏平晓月组织,嘿嘿,且不说草原上的异族,全盛时期的大唐都只能击败不能灭绝,他们何德何能可以借道而过?而且就算真让他们成了,眼前这片崇山峻岭,也不是一般人能活着走过来的……我看啊,他们想得很美好,真执行起来的时候,多半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喽…… 第704章 荒山偶遇,狭路相逢 熊洞中的气温,和滴水成冰的外界相比,温暖得仿佛天堂。 我躺在被地热烤得暖暖的石台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人拍醒了过来。迷迷糊糊还没睁开眼睛呢,我就听到潇潇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呼唤: 别睡了,有情况。 什么情况? 我从地上一跃而起,还没来得及开口,嘴巴就被一只柔柔的小手堵住。 我定睛一看,只见潇潇站在我面前,一只手捂着我的嘴,另一只手的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姿势: 别出声。 她放下手指,指了指洞外,说有人来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洞口的位置,胖子他们三个大屁股高高地撅着,正小心翼翼地向着洞外张望。 我学着他们的样子爬到洞口,朝外一看,才发现在洞外不远的一片温泉边,居然出现了二三十个冻得瑟瑟发抖的人影。这些人看装束应该都是山外的牧民,虽然冻得都快不成人形了,但许多人的脸上,却依然带着坚定而虔诚的表情。 我看得楞了一下,下意识地低语了一句,他们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就连我们推进到如此深入山区的地方,都吃足了苦头,这些牧民最多算是比较强壮一点的普通人,他们想来这里,又需要付出怎样的努力,以及路上又会死多少人?这都是我不得不考虑的问题,还有到底是什么理由,驱使着他们做出这种近似于找死的疯狂举动? 我正沉吟着,突然感觉手臂被人推了一下,扭头一看,就看到胖子瞪大眼睛看着我,说你在看哪儿? 啊? 他冲着另一边努努嘴,说那。 我连忙再次扭头,果然,在我视野尽头的风雪里,两个衣着单薄的身影,站在高高的山岗上,几乎和山谷外的风雪融为一体。 好强。 大自然是强者最好的试金石,稍弱一点的要么被冻死,要么就裹得跟包子一样了。 能穿着这么一点衣服就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下生存,毫无疑问会被打上强者的标签。 那两人在山岗上张望了一阵子,一跃而下,落在人群面前,接着就听到其中一个人对着那些快要冻死的牧民大声训话,说能参与圣主的计划,是你们今生今世最大的荣耀,那些在路上死去的人,他们的灵魂也都会回归长生天的怀抱,获得永恒的安宁。 这是典型的神棍语言,我藏在暗处听得直撇嘴,那说话的人自己和他同伴,眼神中也隐约露出一抹不屑的神色。 但是这些从小在宗教氛围熏陶下长大的牧民,却仿佛很吃这一套,听了这人的话,纷纷狂喜呐喊出声,跪倒在冰凉的岩石上,对着上首两人纳头便拜。 我打量了几眼,觉得这些牧民没什么特殊的,便把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了两个高手的身上。 我本来以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又有风雪阻隔,理应不会被发现才对,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的视线不过在一个人的脸上停留得稍微久了一点,他居然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蓦地抬起头,朝这个山洞看了过来。 好敏锐的感知!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一缩头,缩完才想起来,这尼玛荒山野岭的,老子堂堂天人怕个鸟啊! 再一看旁边,大家居然都和我是差不多的表现,没一个选择冲出去大打出手的。 都是谨慎人啊。 我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就看到胖子跟大师兄比划了一下,低声问是晓月组织的人? 大师兄笃定地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难怪这两个家伙身手如此高强,而且明明是素未谋面的陌生脸孔,却能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原来是他们两人一组的行动方式让我觉得眼熟。如果是出自晓月组织之人,那这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我在岩洞中环顾了一圈,用眼神询问怎么办。 其实在我心里,是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心情的,就巴不得有个人站出来挑头,说干他丫的。 晓月组织的人和我已经交过不少次手了,一些人还都死在了我手里,尤其是进阶了天人之后,我对于晓月组织,有一种心理上的天然优势。 更别说还有师父和大师兄他们在旁边镇场子了。 不是猛龙不过江嘛。 不过在这里动手的话,有一点我们是不得不考虑到的,就是那些牧民的安全。 从他们出现在这里的情况来看,我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就是黄教已经选择和晓月组织联手,也只有他们,才能煽动这么多的狂信徒牧民,加入到洗月山主的这个所谓计划中来。 然而他们能够草菅人命,我的准则却不允许我也做出这种事情来。 到时候一旦我们把两个晓月组织的高手逼入绝境,那他们狗急跳墙,难免会做出用牧民当挡箭牌的事情来。 这些牧民只是一群意志还算坚定的普通人,杀起来有太多的方法,就算是我们,急切之间也没可能阻止那么多。 最后,我们的目光逡巡一圈之后,还是全部落在了师父脸上,这一路上他虽然说话不多,更是甚少做决定,但是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是主心骨一样的存在,只要开口,那就是一言九鼎。 看到我们都在望着他,这老头子也不含糊,只是略作思考,就开始分配任务: 潇潇和小胖子你们负责用气幕阻隔那些牧民,务必不要让他们靠近战斗的中心区;老大负责分割战场,幺儿和我一起出手,尽量抓活的。我们还需要从这两个家伙的口中,问出关于洗月老魔头的确切情报呢! 好! 师父既然开了口,我们其余人便只有点头应下的余地了。 不过就在我率先向洞口摸去的时候,突然觉得一股磅礴的力量从天而降,我心中一紧,连忙侧身闪避向一边。 紧接着,就看到一条恢弘的剑气从洞口劈入,轰隆一声,我身后的洞壁顿时遭了殃,被剑气摧残得直接垮塌下来,洞中碎石乱飞。 只听一个粗糙难听的大嗓门在洞口嘲讽地大喊: 好了!洞里的缩头乌龟,不要躲了,我们发现你们了!滚出来受死! 第705章 抓活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从洞外飞来的剑气十分凌厉,所过之处,连空气都留下一道久久不能消散的白痕。 在无坚不摧的剑气面前,斗大的石头直接被劈成两半,相当厉害。 我在心里暗自估算了一下,就凭着这一剑,外头的人的实力,就不在我攻打皇宫是遇上的那个便宜师兄苍狼剑圣之下,绝对是先天巅峰的强者。 不过现在我,也早已不是吴下阿蒙。 如此凛冽的剑气,也只能在我心里留下一点波澜,然后就彻底归于平静。 既然被人发现了,我也就懒得再藏,不然可真就坐实了缩头乌龟这个“美名”了。 当下我振了振衣袖,掸去身上的灰尘,昂首阔步地走出洞去。 洞外,两个晓月组织的强者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洞口,显然是十分确定我们就在里面。 一开始我还没想明白,他们到底是哪来的信心,然而视线一扫,划过洞外那头被我们剥皮切肉、搞得血肉模糊的黑熊尸体时,我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样的伤势,可不是荒郊野外的兽类搏杀能造成的,只可能出自人类的手笔。 看到这样一具尸体,就是傻子也知道有人在了。 说到底,我们还是大意了,尽管一直在说着小心小心,但是陡然从冰天雪地来到温暖的环境中,那股疲乏的感觉严重侵蚀了我们的警惕之心。只记得初期的查看,却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扫尾工作,这才留下了一个如此大的破绽。 不过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懊恼的。天人级别的实力,极大地提升了我们的容错几率: 反正就算出了什么差错,我随手一剑下去,也一样能搞得定。搞不定差错,我就搞定揪住差错不放的人嘛。要是一剑不行,我就多砍两剑。 总之就是这么一个思路。 至于现在,反省一下即可,过多的自责却是大可不必。 事实上,现在真正应该头疼的,却是对面那两个晓月组织的高手了。 这不,在我们一一走出洞口之后,这两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尤其是在我们一一放开自己的气势之后,我估计他们肠子都快悔青了。 想来他们也没想到自己出于警惕的随口一句话,就从洞子里炸出这么多深不可测的煞星来。 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刚刚傻子才会多句嘴呢! 眼看我们都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一个空手的晓月高手,埋怨地看了一眼身旁持剑的同伴,上前一步,硬着头皮冲我们拱了拱手,说在下方云,这是我朋友浊浪。不知道各位在此休息,打扰到你们实在抱歉,还望原谅则个。 说着,他团团一礼,姿态可说是放到了极低。 如果是平时行走江湖,我遇到这事儿可能就这么过去了,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他们是晓月组织的人,他们就算是跪在地上,磕九百九十九个响头求饶,我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是毒瘤,就得割掉。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就在我还没想好怎么用伟光正的台词开口时,师父突然开口了: 方云,铁剑派弟子? 什么?这人居然是我们铁剑派的人?没看他背剑啊! 我吃了一惊,目光下意识地就在师父和那个空手的男人之间转了一圈。 没错,我很确定,师父说的是铁剑派,而不是天剑门,换句话说,这人可能真的是我师伯师叔一辈的人物。 我忍不住多打量了方云几眼,只见他长着一张中年人的脸,眉目长得还算周正,就是一双眼睛里,时刻闪动着狼一样贪婪凶残的目光,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陡然被人叫破了底细,方云也是大惊失色。 他认真在我师父脸上瞧了几眼,干涩地笑了笑,说不知道阁下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师门?看着好生眼熟啊…… 他话还没说完,师父突然大喝一声: 大师兄,你还知道铁剑派是你师门?这些年我找你找得好苦! 要说这方云也真是个人物,在师父叫破他铁剑派弟子身份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全身戒备了,等到师父大师兄三个字一出口,他浑身一抖,接着竟然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一埋头就冲进了旁边的风雪中,看起来是打算逃之夭夭。 师父望着他的背影呵呵一笑,说看来投靠晓月组织这个选择也不怎么样嘛,前有司徒青衣,后有洗月山主,你不惜放弃尊严,当上了三姓家奴,最后居然还是没突破天人?真可怜……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师父这几句话,字字诛心,又是以内力直接送到方云的耳朵里,我在后面看的很清楚,这家伙每听完一句,浑身就气得颤抖一下,最后气得耳朵根都红了。但他硬是忍得住,非但没有回头,反而发了疯似的跑得更快了。 师父也愣了一下,才向我打了一个手势,指了指另一个叫浊浪的剑客,说这家伙就交给你们了,抓活的,现在我要去清理门户了。一会儿还是在这里见。 说罢,他脚下一动,宛如脚不沾地一般,追着方云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我并不担心师父的安危,看了两眼,就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浊浪的身上。我说刚刚我师父的话你听到了,你是自己束手就擒,还是麻烦我动手? 这个浊浪的性格,明显比我那个油滑的大师伯刚烈暴躁许多。先前那一剑就是他刺出来的,现在明知道可能不是对手,他竟然还是对准我们,毫不犹豫地发起了冲锋。 真尼玛事多。 大师兄不耐烦地一皱眉,抬手就要去拔剑。 我连忙按住他,隔空一记护身罡气震退浊浪,然后劝说道,别,看师父那架势,估计咱们那素未谋面的大师伯未必能有囫囵回来的。你的大血剑太狠了,咱们这边怎么样都得留个活口啊! 大师兄听我这么说,这才悻悻地瞥了满脸羞愤的浊浪一眼,把剑收了回去,说好啦,你不就是想活动活动筋骨吗?找这么多理由,至于吗?喏,这家伙交给你了。不然我要是用黄龙指出手,他死得更快。 我心思被大师兄一口道破,也不以为忤,嘿嘿一笑,说还是你懂我。 然后我陡然一动,一招世俗拳法中最普通的铁板桥,瞬间掀起滚滚风雷暴雪,一下撞到了浊浪的胸前! 第706章 通天神丹 嘭! 在我动起来的一刹那,浊浪就反应过来了,长剑一挥,剑气逼人。 不过在我的速度面前,什么剑气都相形见绌,我身子一扭,就将两道剑气抛在了身后,然后沉肩一撞,把浊浪给扑倒在了地上! 浊浪的素质也确实远比我们以前对付过的晓月高手更加杰出,在倒地的同时,就悍然发起了反击,他整个人像毒蛇一样扭动起来, 身体绵若无骨,不但努力化解我压制他的劲力,居然还想反客为主,把我翻到下面去。 这尼玛…… 他如此坚决的反抗,让我一瞬间就头大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虽然出道就是干的捕快的活,但生死搏杀的事情干了太多,走到这一步,居然也没有什么制服人的绝招。 在这种面贴面的贴身肉搏中,大宝剑也派不上用场,鱼肠虽然可以施展,但我总不能拿短剑去捅他吧? 明明刚刚才说了要抓活的呀! 我们两个在雪地上疯狂翻滚厮打着,掀起高高的雪浪,一时之间,我天人级别的身体素质,居然也压制不住这小子的柔术技巧。 他大概也是明白被我制住的后果,所以反抗起来异常拼命,很多时候,甚至不惜使出两败俱伤的打法: 我捉他脖子,他就戳我眼睛,我按他手脚,他就撩我下阴…… 一次两次便罢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次数多了,我也被激起了怒火。 在他又一次伸手来戳我眼睛的时候,我也是发了狠,牙一咬心一横,不躲不闪,把护身罡气尽力集中在脑门上,然后一低头,狠狠撞在了他的手指上,咔嚓一声,我只觉得额头上一麻,他的手指也不自量力地折断了,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 我一看有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埋头又是一记头槌,撞在他的鼻梁上,砰砰有声。 霎时间,浊浪的脸上就像开了一个油盐铺子,红的紫的四下飞溅,趁着他鼻酸眼花,嘶声嚎叫的当儿,我猛地一缩身子,收掉了压制他的劲力。 这时候他正在拼死反抗,一感觉到我压制他的力气松了,此消彼长,几乎是本能地就翻到了上面。 而就在他立足未稳的那一刹那,我刚刚回缩的力道又猛地爆发出去,于方寸间一记膝顶,把他顶得离地三尺高,接着我屈起的腿又顺势蹬得笔直,接力一脚跟了上去,噗,再次把他踢向更高的高空。 人在半空,无处借力,刚刚清醒过来的浊浪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绝望的神色。 我保持平躺在地的姿势, 瞬间出手如电,罴神一掌像雨点一样地轰出,肩、肘、腕、胯、膝、丹田、膻中……一道道快逾闪电的掌力,在天人级别的智慧和力量支撑下,像自己长了眼睛一样,噗噗噗精准地落在浊浪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而他的身体则被我的掌力麻痹,在冲击力的推动下,越飞越高,直到越过树梢的位置,才终于力竭,继而像一只折翼的飞鸟,无力坠下。 我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就看到他颓然落在地上,落地之后,居然还像离水的鱼儿那样,猛地弹跳了一下。 就在他弹起来的那一瞬间,只听一连串咔嚓嚓骨头爆裂的声音,我打入他体内的掌力在同一时刻被引爆,直接击碎了他全身的骨头和经脉。嗤嗤嗤,散功时陡然失控的剑气从他体内冲出,把他身边的冰雪切割得支离破碎,从高处俯瞰,宛如形成了一幅怪异的图腾画! 下一刻,彻底成为废人的浊浪,软泥般躺在雪地上,两行浊泪夺眶而出! 我走过去,看着地上双眼紧闭,瞬间哭得像个无助孩子的浊浪,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胖子比我心狠一点,大步走上来,揪住浊浪的头发就往熊洞里拖,边走边恶形恶状地恐吓他: 哭,哭你妹!你以为装柔弱就没事了吗?我告诉你,你手上的那些血债,迟早得还!你要是老实点,把我们想知道的告诉我们,你还能有个痛快,否则胖爷保准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有些看不下去,正要制止胖子的暴行,突然浊浪发泄完情绪,眼睛猛地睁开,说道: 你放开我!想问什么你们问就是了,只要事后给我个痛快就行!反正你们知道得越多,你们也只会越绝望,在圣主面前,你们哪怕是天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哦?是吗? 一听他这话,大师兄就不服气了。 他走上去拍拍胖子的肩膀,说你放开他。 然后他蹲下来,看着浊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也别拿大话唬人了,谁也不是吓大的。你们圣主要真有那么厉害,也不会一次次被我们打得像狗一样狼狈逃跑了。 浊浪咬牙忍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懒得争辩,只说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等你们听完就知道害怕了。 大师兄也不以为忤,点点头就开始询问。 片刻之后,他将所有我们关心的问题都翻来覆去地问了几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和欺诈之后,遵照诺言一掌拍在浊浪头顶,结束了他的痛苦。 不过他站起来的时候,脸色却并不是很好看,沉重、质疑、还夹杂着一点点的焦虑…… 事实上,不但是他,我们所有人在听完了浊浪交代的事情之后,都忍不住伸出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来。 因为据他所说,晓月组织潜伏在水面之下的势力,比我们想象中要大得多,这里也并不是晓月组织真正的老巢,只是执行某个重要计划的基地。 即使是在经历过一次分裂的现在,原班晓月组织的人马,加上洗月山主这些年暗中培养的势力,已经足足有三四十号人,全部都是先天级别的高手。 光是听到这里,就足以让我们心惊了。 毕竟先天不是大白菜,一口气冒出来这么多,如果一下子全部放出去,对于整个江湖都是一个地震般的冲击。 更让我们恼火的是,根据从浊浪口中掏出来的不确定消息,我们的三个对头,洗月山主、乱离,还有温秀才,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勾搭在了一起。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也罢了,一边三个天人,最多也就是平分秋色,不是完全没有胜算。何况在我们后面,司徒青衣的人马也会源源不断地增援过来,明面上的战力还是我们占优。 真正让我们不能接受的,是之前提到的那个计划。 据说这三个人穷尽资源,居然在炼制一炉名为通天神丹的丹药,服下这种药之后,竟然能让天人百分之百的晋升天级天人,甚至有一定几率突破,抵达洗月山主当年和山剑仙临终前都不曾踏足的梦幻境界! 天人之上! 这可能吗? 我和大师兄面面相觑,嗑药成就天级天人,甚至成就无上地步。这种台词怎么听都像是江湖游方郎中卖大力丸才会用的把戏。可要是真的没有这种可能,洗月山主他们又是何等人物,怎么会耗尽心力去做这件事? 一时之间,我们就被这个消息搞得彻底陷入了混乱,进退两难。 从道理上来说,对面已经是三大天人联手,我们最合适的应对方案,应该是暂时撤退,等汇合了司徒青衣他们之后,再行定夺。 可要是他们炼丹的消息为真,那我们现在根本就是连一分一秒的时间都耽搁不起,所谓的通天神丹随时可能出炉。 我们哪怕只是慢上一步,需要对付的,就不再是三个人级、地级的天人,而是三大天级高手! 真到了那个时候,才是万事皆休! 就在我们急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一个沉稳中又透着一丝解脱的声音,突然从山谷尽头的林子里传了出来: 什么事情让你们这么为难,跟为师说说看? 我一回头,就看到师父拖着方云那满是伤痕的尸体,从垂满了冰挂的松林中一步步走出,步伐淡然而从容。 霎时间,我们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不约而同地大喊了一声: 师父! 第707章 打一场再走 师父在这个时候回来,无异于让我们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他把方云的尸体往那头黑熊旁边一丢,似乎也无意跟我解释老一辈的恩恩怨怨,只是问我们怎么了?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你们的焦躁情绪。 我一听顿时肃然起敬,心想地级天人就是不一样 ,连情绪都能看到,那到天级的时候,岂不是都要回读心术了? 没想到下一秒,我就体会到了读心术的厉害。 师父在我脑门上咚的一爆栗,说想什么呢,老子看着你们长大的,你们心里想什么我还不清楚?都写脸上呢,跟读心术有个毛关系? 我摸着脑袋苦笑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就算是以前,我和大师兄心里藏着什么事儿,也同样瞒不过师父的眼睛。 师父得意地笑了笑,说咋了?一个个脸色这么难看。 我们把从浊浪口里掏出来的消息跟他说了,师父闭着眼睛听完,即使是如此震撼的事情,听完之后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是云淡风轻。 他问你们确定真有其事? 我们一愣,当时只顾着审问浊浪了,大家还真没考虑过内容真假。 这倒不是说他故意用假消息蒙蔽我们,六扇门的审讯手段我们也懂一点,很确定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话就一定是真相了,因为他自己也有可能是洗月山主放出来的烟雾弹的一部分。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和胖子都有点尴尬,我们说起来都是老捕快了,居然在这种小阴沟里翻了船,还要师父提醒才能想到这一茬,实在有点不应该。 师父看了我们一眼,摇头失笑: 你们哪…… 然后他又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先留下来和他们打一场就知道了。如果这个通天神丹的消息是真的,那洗月山主他们几个要守护丹炉,必然分身乏术。反之,我们现在在他们的主场上,就正是倾巢而出留下我们的最好机会……嗯,看他们来不来就知道了。 我听完之后深深地为师父的逻辑折服,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我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先指了指地上方云和浊浪的尸体,又指了指正对我们怒目而视的牧民们,说现在两个人都落在了我们手里,剩下这一些牧民不过是普通人,就算再仇视我们,也很难在这种风雪天走山路去报信。事实上,离开了这座山谷,他们就是想活下来都困难。既然如此,洗月山主又不是神仙,不会掐算,怎么能知道我们在这个地方安营扎寨呢? 哦,你说这个啊…… 师父面不改色地摸了摸鼻子。 然而这么多年的相处,不仅是他了解我,我也一样了解他。 我却是明白,每当他摸鼻子的时候,往往就是理亏的时候。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看着方云的尸体,叹了口气,说我也是小觑了我这个师兄啊,没想到他这些年虽然武功没什么长进,歪门邪道倒是学了不少。我一个不小心,让他把消息给发出去了,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看到敌人带人杀过来了……哦!他们来了,来得还真快啊哈哈哈…… 我:…… 扭头一看,果然从师父刚刚钻出来的那个树林里,又气势汹汹地冲出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我们的老熟人。 乌云天的女儿,扛把子的心上人,洗月山主的高徒……乌玉珠! 这个小萝莉要说也真是天赋异禀,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洗月心法而生的一般,传闻中洗月心法的种种弊端,一个都没在她身上体现出来,反而是修为突飞猛进,我们和她见过几次,几乎一次一个大变样。 这不,当她风雪中走出的时候,我吃惊地感应道,她居然也已经是天人级别的高手,论气息、论境界,都和现在的我不相上下! 嗨,恭喜啊,想不到你也这么快就晋级天人了。 我有些别扭地跟她挥了挥手。 然而乌玉珠却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就突然神色跋扈地狂笑了起来,说真不是冤家不聚头,我还在想到底是谁杀了方云他们呢,想不到竟然是你们。嘿,乌家堡的仇今天就要报!正好也省得本姑娘还要一个个去找你们! 不知道是洗月心法的影响,还是实力的飞速提升,让乌玉珠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宣泄心中的怨怒。反正这一次她的表现又和以前不同,张狂而怨毒,毫不掩饰对我们的杀意,再也没有半点伪装的娇弱和乖巧。 我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忍不住尴尬地挠了挠头,心中却是飞快地转动起来。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的阵容,却没有看到洗月山主等三大天人的影子,只有一队队气息雄浑的先天强者在乌玉珠的命令下结阵而来,连风雪都仿佛被他们的冲天气势所搅动。 不过这样的力量虽然强大,但离拿下我们其实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确信浊浪的消息八成并非一个幌子,而是天底下真正存在着通天神丹这么一号东西。 同时,我也下定了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乌玉珠留在这里,哪怕是会伤了扛把子的心也顾不得了。 否则即使通天神丹是假消息,但来日对方四个天人级高手齐聚,我们也真不一定能稳操胜券。 就在我思索的时间里,乌玉珠已经指挥着麾下的先天强者把我们团团包围起来。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她得意大笑,说还真亏你们在帝都的时候杀了黄天赐那个癞蛤蟆,居然还想跟我成亲,嘿,做他的大头梦去吧!看看啊,要不是他死了,师父蓄养的人牲,还真未必能全部集中到我身上。我能这么快成就先天,说起来还真是托了你们的福。作为感谢,我决定一会儿把你们统统剁成肉馅吃下去啊,哦呵呵呵…… 乌玉珠稚嫩的小脸上一片扭曲,竟然指着我们,发出变态的狂笑声。 我心中却是一片悲哀,心知当时那个乖巧的小萝莉,已经再也找不回来了。 现在的乌玉珠,已经彻底被仇恨和欲望吞噬,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食人魔头。听她的意思,她不但吞噬无辜者的真气,甚至连他们的血肉也不放过。这样的罪行和残暴,甚至已经超越了他师父洗月山主,凶残到了极点! 当下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心中的悲哀和愤怒,扬声道: 小丫头,你应该是刚刚成就天人不久,还没来得及跟人交手过吧? 乌玉珠一愣,寒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要说这女孩子的脾气,真是说变就变,比寒冬腊月的风雪来得还要突然。 刚刚还是一副狂热的神态, 转眼就变得像寒冬一样冷酷。 不过我决心已定,也懒得和她墨迹,只是长笑一声,说没什么意思。只是确定一下罢了。因为如果你在成就天人之后,还和别人交过手,就应该知道,在天人的面前,再多的低级武者,都不过是杂草一样的存在啊……让我洗清你的罪恶吧!杀! 话音落下,我陡然拔剑,电光石火间,已经一剑刺到了她的面前! 剑气爆发! 轰! 第708章 洗月圣姑 和乌玉珠交手的第一击,我的心中就仿佛被无穷的回忆和感慨所充斥。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应该是在黄河边,当时我还是一个在六扇门中混日子的小捕快,而她则是一个走错了路的小丫头,双方都是江湖上的籍籍无名之辈。 之后几次见面,虽然亦敌亦友,但总的来说,还算得上比较愉快的回忆。 再后来,在乌家堡,我们得知了她乌家大小姐的身份。然而却又因为乌家牵涉到了晓月组织和邪教的勾结中,不得不将其亲手破灭了去。于是我们和小萝莉之间,就此结下了血海深仇。 再到了夜郎之行,我成了被官方通缉的逃犯,而小萝莉也正式改头换面,投入了洗月山主门下,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这个时候,她已经是在江湖上崭露头角的年轻高手。 说实话,我自问自己在武道上蹿升的速度,已经是江湖上百年未有的奇迹,大师兄要比我年长,胖子和潇潇至今都没有突破天人,至于其他的朋友,更是在一步步前行的过程中,被我渐渐甩在了身后。 唯独乌玉珠,真算起来,她出道的时间比我还晚。然而每次出现,却始终都能紧紧跟上我的脚步,甚至造成不小的麻烦。直到如今我突破天人极限,她也依然能够丝毫不落下风地跟我交手。 哪怕此刻交手,我还略有怀念旧情,但她却是毫不容情,闪身避过我的剑气,突然张嘴一啸。 霎时间,声浪滚滚,宛如平地里陡然炸响了一声惊雷,啸声里赫然没有一丝人味儿。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嚎得毛骨悚然,浑身上下鸡皮疙瘩像爆豆子一样,一颗一颗地冒了起来。眼前也是瞬间一黑,浮现出万千幻觉,仿佛有无数被她吞噬掉内力的痛苦冤魂,正在凄厉地惨叫着,疯狂涌上来将我淹没。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当年洗月山主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打得天剑门十二剑仙加上无数江湖豪客溃不成军。 在晋级天人之后,洗月心法内力松散不凝聚的弱点,就被自动弥补上了,更可怕的是,所有被她杀死的人,都会变成他功力的一部分。这不仅仅是指内力修为,更重要的是,无数可控的怨气凝聚在一起,常人根本难撄其锋。 我被乌玉珠厉鬼一般的咆哮吼乱了阵脚,连忙以剑护身连连后退,若不是师父眼疾手快拉了我一把,恐怕我就要被她随后而来的几招重手打到。 只是一个照面,就差点着了道,这让我在懊恼之余,又觉得颇为羞愧。幸好回神一看的时候,发现不远处大师兄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恍惚,知道他也被阴了一下,我的心里这才好过了一些。 不是我军太无能,实乃敌人太变态啊! 我伸手拨开师父的搀扶,施展出护身气墙罩住自己,执意要和乌玉珠单挑这一场。 而她的攻势却也是凶猛如昔,一朝得手,便得势不饶人,展开白嫩的小拳头,一拳拳打在我的护身罡气上,简直宛如攻城锤一般沉重。噼里啪啦轰,我的护身罡气都被轰得发出雷霆一样的爆炸,连脚下的大地都被牵连,颤抖不休。 我被她打得恼羞成怒,忍不住双剑齐出,切向她的两肋。 只是乌玉珠身材娇小,在天人之前,应该也是以身法见长的高手,一扭身就躲过了我的攻击,不过自己的节奏也被我打乱。 在轻功的使用心得上,我到底比她还是强上一筹,经过片刻的缠斗,我终于占据了上风,抖手一剑,从一个几乎不可能防御的角度,刺向她的脖颈。 我本来想着,把这一剑搁在她的脖子上,就算是治住她了,如果她再想反抗,我大不了把她拍晕了事。能不伤害她最好,对于扛把子来说也算是个交待。 我正在这里想着好事的时候,却见到乌玉珠突然一偏头,小嘴一张,又是一声狂啸,一道几乎凝聚成实体的罡气从她的樱桃小口中冲出,打在大宝剑上居然铿铿作响。这势在必得的一剑自然也就失去了准头,被她轻易闪避了过去。 我看得眼睛都直了,连忙失声惊呼说你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嘴炮? 乌玉珠被我气得直翻白眼,破口大骂说你才是嘴炮,你全家都是嘴炮,你全村都是嘴炮! 我哈哈大笑,然后神色一肃,从身体里逼出一股强大的气势来。 我看得出来,现在乌玉珠,她无论体力还是速度,都已经不在我之下,唯独欠缺的,就是天人级别的交手经验。 和我破关之后先后鏖战英王剑意、师父、还有黄教老法王等等各种类型的天人对手不同,乌玉珠对于战斗的理解,还停留在先天级别一招鲜吃遍天的境界上。如果我能抓住这一点善加使用,完全可以用天人级别的全方位战术将其碾压了去。 不过乌玉珠到底是天人级别的高手,尽管被我全面压制的打法追得满地乱跑,但每当我的双剑刺去的时候,她依然不是凭借着速度躲开,就是张嘴长啸,以浑厚的罡气抵挡。所以我虽然在场面上大占上风,但她也不是吃素的,居然渐渐稳住了阵脚,还表现出对于天人级别的战斗的强大适应能力来。 这也难怪,大家都是天人, 素质都摆在那里,只要思维方式扭转过来,很容易就能回炉完毕的。 眼看乌玉珠的反击变得越来越凌厉,也越来越有威胁,我不禁有些焦急了。 可就在这时候,我突然看到乌玉珠的脸上,陡然露出一抹比我更加明显的焦躁表情来! 我一愣: 哈?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一声无力的大喊: 圣姑,弟兄们只能坚持到这一步了,下面您自求多福吧! 我一扭头,就看到师父已经和大师兄他们联手,把周围布阵围攻的先天高手统统杀散。 刚刚还气势如虹的一群高手,现在早已作鸟兽散。 方才说话的那个,应该已经算得上乌玉珠的死忠了,还算有点良心,这才在逃命之前喊了一嗓子提醒乌玉珠。不然我估计她一直沉浸在和我的交手中,恐怕等手下都跑完了她还没发现。 在理解了乌玉珠焦躁情绪的来源之后,我嘿嘿一笑,心中陡然升起一抹绝大的信心来。 我先前还在指摘她对于天人战力的不了解,怎么一转眼自己就忘了这个她最大的劣势呢? 我大声开口,打击起她的信心,我说看到了吗?我刚刚就警告过你,天人之下,皆是蝼蚁,现在就剩你自己了,还是赶快束手就擒吧! 乌玉珠闻言,脸色陡地一变,突然平推出一掌,掌风如暴风雪,掀起漫天沙尘雪粒,直扑我们眼前而来! 第709章 萝莉变了 漫天雪暴,遮蔽了视线。 在暴风雪轰然扬起的一刹那,乌玉珠毫不恋战,借着风雪的掩护,转身就走。 然而她晋级天人的时间到底是短了一些,对于天人境界的种种领悟,甚至还不如我多。 她貌似并不知道,真正的天人视野,可以明察秋毫。根本不是这一场画蛇添足的暴风雪就可以掩盖的。 几乎就在她动起来的同时,我嘿然一笑, 丢下鱼肠剑,抬起左手,单手一抓,直接就穿破了风雪,准确落在了她白玉一般的小臂上! 嗤啦一声,风雪中的乌玉珠猛地发出一声闷哼。 一片白茫茫中,隐有血色浮现。 但是下一刻,她居然诡异地挣脱了我的擒拿,整个人化作一道青烟般的幻影,撞破被冰雪覆盖的松林,瞬间消失了去。 我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掌中,正攥着一块带血的布料,正是从她手臂上撕下来的衣袖,内侧还带着几片模糊的血肉。显然是她在察觉到被我抓捕的那一刻,就壁虎断尾,直接舍弃了这些血肉和衣袖,强行脱身。 好狠的丫头。 我叹了口气,随手抛掉了手里染血的断袖。 被仇恨和野心吞噬了本性之后的乌玉珠,表现出的凶狠让我不寒而栗。 且不说那几乎是被活活剥皮的痛苦,就是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即使是天人,一只手臂没有衣物遮掩,下场也跟断臂没什么两样。 胖子走到我身边,嘻嘻笑着问我,说感觉怎么样? 我说论经验,她不如我,论狠厉,我却是不如她远矣了。 师父走上来,说现在讨论这个小丫头没有意义,她虽然棘手,但还远远没到成为麻烦的地步。不过这一次晓月组织的反应,已经说明通天神丹的事情,未必就是空穴来风。现在我们说什么也不能回去了。必须前进,在他们练成神丹之前,破坏他们的计划! 我和大师兄沉默了一下,都没有反对,潇潇更是始终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看得出来,同为圣地传人,又都是女孩子,乌玉珠抢在她前面成就天人,给这个心高气傲的姑娘也造成了沉重的压力。 倒是胖子厚着脸皮建议,说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先追上去,把小萝莉拿下来再说吧。不然等她逃回晓月组织的老巢,对付起来就更难了啊。 我看了大师兄一眼,他会意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抹了一些浅绿色的药膏在自己鼻孔底下,然后指向一个方向,说那边。 我看了一眼他指出来的方向,和之前乌玉珠逃走的方向,完全就在两头,便忍不住笑了,说,这丫头挺狡猾的,一逃出我们的视线,马上就转换了方向。这场风雪会迅速抹去她的痕迹。要不是这个千里追香膏,今天说不得就真让她跑掉了。 潇潇和师父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脸上同时露出一抹疑惑的神色,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千里追香膏? 倒是胖子和我是六扇门的同期,一听就反应了过来,捶了我一拳,笑着说你小子行啊,准备充分啊。 然后他又跟潇潇和师父解释,这千里追香膏是六扇门特有的追踪药物,分为两种,一种无色无味,需要在交手的时候,抹在对方的身上……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指着地上断掉的衣袖,说我伤到她的时候,已经趁机把千里追香膏下在了她的血液里,洗不掉的。 胖子面露了然之色,继续说道: 而另一种,就是他大师兄刚刚拿出来的那种绿色药膏了。只要涂抹在鼻子底下,就能和空气中前一种药膏的味道发生反应,变成刺鼻的味道,从而追踪到被下了千里追香膏之人的行踪了。这东西本来在六扇门中都是极度稀缺之物,我一时也没想到,也不知道剑人是什么时候拿到手里的…… 我淡淡地笑了笑,说出发之前,我特意找老四拿的。本来想着有备无患嘛,没想到今天还真派上用场了。 师父赞许地看了我一眼: 不错,处事风格越来越成熟了,长大了啊幺儿。 大师兄弱弱地举手,委屈地说这事儿也有我一份啊,为什么就不夸我? 师父一眼就瞪了过去: 追人!猎犬! 大师兄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一脸的懵逼: 我……猎犬?! 我们顿时爆发出一阵狂笑,在这笑声中,大师兄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尽职尽责地做起了本该小黑负责的工作。 途中他感慨地说了一句,要是小黑在这里就好了。 在我们下山的时候,小黑就被我们带到了六扇门,交给九五二七小队其他还没有突破先天的同伴照料。 结果大师兄刚说完这话,又被师父骂了个狗血淋头,呵斥说少打懒主意!这冰天雪地的,你不心疼狗我还心疼呢! 最后没办法,大师兄只好抱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原则,紧紧闭上了嘴巴,专心埋头领路。 有了六扇门追凶的王牌杀手锏千里追香膏,没用半个时辰,我们就追上了乌玉珠。 然而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景象,和我们想象中的亡命奔逃却是截然不同: 当我们从一片林海雪国中冲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乌玉珠从一个人的头上把手掌移开,一片潮红的小脸上露出高潮一般的快乐表情。 噗通一声,那个被吸干了内力的可怜,在她撒手之后,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枯槁如干尸的脸上,两个眼珠瞪得大大的,像是不相信自己居然会遭到这样的待遇。 从那依稀的轮廓上,我能认出,这个人正是不久以前、冒险出声给乌玉珠示警的晓月高手! 乌玉珠冷酷无情的表情,看得我心头一寒。 这丫头,是真的变了…… 我皱了皱眉头,走出去指责她,这人对你忠心耿耿,你怎么就忍心下此毒手? 乌玉珠瞅了我一眼,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怪笑,她嘿嘿阴笑着说,本座的手下,不要废物。像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敢死战到底的废物,还不如变成我真气的一部分!反正像这样的垃圾,我手底下要多少有多少! 笑声入耳,我的眼前又仿佛出现了尸山血海的幻像,我犹豫了一下,才总算挣脱了出来。 这时我才发现,在乌玉珠的身后,竟然还有不少干尸一样的尸体,都是不久前才跟我们交过手的熟面孔。而在更远一点的地方,一个接一个气息雄浑,又或者端着破军弩的身影,正在接二连三地走出! 我万万没想到,本来应该是摧枯拉朽的追杀行动,到最后竟然会演变成了这样一场千军万马的伏击和围殴! 第710章 孤军误入(上) 果真是吓得死人的主场优势啊…… 我怔怔望着林中越出越多的人影,忍不住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就这一会儿工夫,走出来的人,就已经超过了三位数。 讲真,要不是身上还有天人级别的实力打底的话,我估计光是看着那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就会忍不住有想投降的冲动了。 看着人群中央被簇拥着的乌玉珠趾高气昂的样子,我和胖子不禁相顾无言,满心都是无法言说的复杂。 最后还是大师兄一把擦掉鼻子下面已经被冻成冰渣子的千里追香膏,吸了吸鼻涕,走了出来。 他拔出大血剑,遥遥指向乌玉珠,冷声说我师弟还有小胖子和你有旧,不忍心杀你,但我可没这个顾虑。我现在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再冥顽不灵的话,就不要怪我剑下无情了。 在他走出来的一刹那,乌玉珠突然紧张起来,手一挥,指着大师兄厉声喊道: 干掉他!快! 她的喊声是那么的急迫,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想起当初她跟在我们身边的时候,可是没少见过无心人魔发威虐杀敌人的场面。 现在虽然大师兄已经从当初的杀人魔王,重新蜕变成了眼前的二逼青年,而她也变成了可以和大师兄平起平坐的天人高手,但天人高手认人,更多是凭气息而非容貌,那种发自骨子深处的恐惧,也一直延续了下来。 正因为如此,在大师兄拔出大血剑指向乌玉珠的时候,她才在第一时间就爆发了出来。 喊完以后,乌玉珠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过这个时候,旁边已经有负责率领弩手的小头目一声令下,狠狠地发出了射杀的命令。 霎时间,箭如飞蝗,撕裂了风雪。 嗖嗖嗖—— 无数利箭破风的声音,弥漫了偌大的林海雪原。 而比声音更快的,是在风雪中射出蜂窝般孔洞的破军弩,密密麻麻的箭雨,陡然穿越了百十来丈距离,出现在了大师兄的眼皮子底下! 然后,大师兄消失了。 不错,破军弩是快,但终究快不过心怀戒备的天人高手。 在乌玉珠下令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翻脸的准备,而就在弓箭离弦的同时,他已经朝着侧方全力扑出,几个转折,已经出现在离敌人近在咫尺的地方。而在他身后,那些犀利的弩箭,在穿过他留下的残影之后,无一例外都射在了空处。 轰轰轰…… 连绵的爆炸响起,破军弩箭射进地面,留下的是深深的孔洞。灰色的石粉和白色的雪粒同时扬起,像盛开了一朵朵璀璨的毁灭之花。期间还不时夹杂着粗大的松树被弩箭射断,颓然倒下是发出的嘎吱轰隆声。 大师兄无视了所有的动静,正面冲阵,目标直指乌玉珠。 在他真气的全力催动下,大血剑骤然泛出耀眼的红光,像是猛兽嗜血的獠牙,无比渴望新鲜血肉的滋润。 他看得很准,在这种混乱的战局里,只有乌玉珠才是破局的关键,只要制住了她,剩下的高手和弩手,都将会不战自溃。 不过,当他表现出自己的意图之后,乌玉珠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所有能够跟得上大师兄动作的人,也都纷纷采取了行动,或是拔刀,或是射箭,或是扔暗器,总之都拦在乌玉珠面前,向大师兄发起了反击。 而除了那些数十年前就叛出各自门派的晓月高手之外,其余够格跟在乌玉珠身边的人,年岁都不大,不是青年,就是少年,大多脸上都还带着青涩的稚气。 但是出手的时候却能看出,他们应该是经历了严酷的训练,实力不俗。结阵防守的情况下,就算是先天高手也未必能瞬间突破。 看他们高鼻深目的样子,分明和此时留在温泉谷的那些牧民一样,都是被黄教洗脑之后送来晓月组织的异族。然而一个个的眼神都是无比狂热,仿佛为了乌玉珠的命令,就算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这样的人不但对敌人凶狠,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对付起来最是难缠。 如果在加上人群中混杂站立的先天高手们,这个阵势当真可以称得上是天罗地网,无懈可击。 不过就在此时,大师兄也是悍然大吼一声,举起了手中的大血剑,一时间, 天人级别的气势像是风暴一样横扫四方,掀起雪崩一般的烟尘。 一道赤红如血的剑光,瞬间暴涨十数倍,从雪雾中狂啸扫出! 轰! 惊天动地的剑光落在人群中,发出地震一样的爆炸声,雪粒和尘埃像喷泉一样冲天而起。 所有还在这个爆炸范围内的敌人,无论先天后天,统一像稻草人一样被轻易击飞,没有一合之敌。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这天威般的剑气下惶恐不安的时候,大师兄从爆心冲出,脸色若无其事,仿佛刚刚那一剑对他没有任何消耗一般,抬手又是一剑劈下。 轰! 又一团滚滚烟尘在雪林中升起,飞扬得比树梢还高。 左一剑、右一剑,杀得兴起的大师兄就像一头拥有血红色独角的大犀牛,在人群中左冲右突。 当然,这样的比喻还是不要给他知道比较好。 不过说实话,现在的大师兄,确实已经表现出无敌的气概来,只见他一人一剑,纵横在千军万马之中,所过之处,不要说人体,就是合抱粗的老树都未必经得起他一撞之力,纷纷断折,霎时间,密林中一片鸡飞狗跳。 越来越多的人被大师兄的神勇吸引,他那边就像战场上的一个漩涡中心,吸引着源源不断的人过去围杀、送死,长刀利箭的光芒在飞扬的雪雾中不时闪现。相比之下,反倒是原本的焦点乌玉珠已经差不多被人遗忘,正在不动声色地向后撤退。 不过她要是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走的话,那未免太天真了一点。我可是从一开始就紧紧盯着她的呢! 我跟师父叮嘱了一声,让他照顾好胖子和潇潇,自己则一闪身,借着混乱的战场,闪到了一颗粗大的古树下。这样的古树在亘古罕有人迹的极北山脉中,可以说放眼望去遍地都是,因此倒也并不显眼。 我等了片刻,就有一个在和大师兄的战斗中,被余波震伤的异族青年,一边吐血,一边靠在树上稍事休息。 就在他开始调息,准备伤势稳定就再次杀入战场之时,我突然从他身后的雪地中浮现而出,一指就点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这个青年的动作顿时僵直了。 然后不等他的身体软倒在地,我已经将其无声无息地拖到树后,飞快地剥掉他的衣服给自己换上,又弄了点血冰在脸上一抹,掩去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我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大师兄吸引,悄然潜行,一路摸向渐渐远去的乌玉珠身边。 此时此刻,我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拿下她!尽早结束这场无谓的杀戮! 第711章 孤军误入(下) 当正面战场上的杀戮正酣时,雪林深处,我秘密接近的行动也终于终结。 当我接近到离乌玉珠一定距离时,一柄弯刀突然拦在了我面前,一个眉深目重的异族中年人横刀挡在我面前,疾言厉色地大声呵斥我。 一听到他那话,我就忍不住一阵蛋疼,知道自己估计是暴露定了。 因为这家伙好死不死,说的居然是异族土话,这我听得懂个卵啊! 对面异族中年人冲我怒气冲冲地呵斥了一阵,看我没有反应,突然面色一变,毫不犹豫地抬手就是一刀,向我斩了过来。 我暗道一声晦气,不过这中年异族的实力只是先天,所以我倒也没有怯战。 我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乌玉珠,脚下一点,隐藏在深深积雪里的大宝剑顿时如潜龙出渊,铿地挡住了他迎面斩来的一刀。 剑上澎湃的真气,顿时将其震得横飞了出去,倒撞在一棵树上,树上的积雪顿时簌簌落下。 哇! 弯刀中年人顺着树干滑落在地,正要撑起身体,猛地脸色一白,吐出一口热气腾腾的鲜血,染红了面前的洁白雪地。 只是,这是我投注在他身上的最后一眼,下一刻,我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劲气狂涌而来! 乌玉珠反身冲了回来,那张如挂冰雪的冷酷小脸,眨眼就出现在我面前! 咚! 她借着冲势,抬手就是一记惊天动地的重拳。 我连忙横剑挡在自己面前,然后只觉得手上一震,就步上了那中年人的后尘,被击飞了出去。 紧接着,我踉跄而退,好不容易才刚刚在松软的雪地上站稳了脚跟,就看到乌玉珠再次像发疯的小牛犊子一样,踏着滚滚的雪浪,狂啸着冲到我面前,再度一拳打来! 她一边像打铁一样,拼命捶打我的防御,一边大叫道: 这人就是第七神捕张劫,所有人向我靠拢!千万别让他跑了! 尼玛,又被认出来了…… 我只觉得一阵蛋疼,没想到自己已经乔装改扮过了,结果还是被乌玉珠一眼就认出来了。 要怪也只能怪我这把招牌式的大剑,实在太拉风了,走到哪里都像黑夜中的萤火虫,别人想不注意到我都不行。 我和乌玉珠交手的余波散逸出去,瞬间就把周围数丈方圆的积雪压得塌陷下去,从松软的积雪,变成了溜滑的坚冰。在这样的地形上,我根本抵御不住她的巨力,站不住桩子,被她轰得双脚打滑,迅速向后滑行而去。 就在此时,我身后一团隆起的积雪突然爆开,一个持剑的黑影从中一跃而起,手中长剑无声无息,像猎食的毒蛇,一剑就捅向我的后腰! 刺杀高手! 如果不是无所不在的天人视野,我恐怕还真发现不了他的偷袭! 我没有逞能,翻身躲开了这一剑,霎时间,数以十记的攻击从各个角度倏忽而至,轰落在我刚刚立足的地方,有无形的剑气、拳意,也有实体的刀剑、箭矢,雪尘腾起老高。 我不由得又是一阵心有余悸,可以想象的是,如果刚在我逞一时之气,没有立即闪开,而是留在那里,和那个雪中刺客大战三百回合的话,这些攻击全部都会落在我身上,即使我能挡得住,也难免会陷入重围之中。 那个看似犀利的刺客,其实才是真正的诱饵! 真是做得一手好局! 我愤怒地瞪了踏雪而来的乌玉珠一眼,冷声嘲笑道。 然而她对我的讥讽,却是充耳不闻,一挥手,指使着手下一拥而上,过来围攻我,而她自己竟然一转身,就直奔远处而去。 你麻痹,不要脸了啊死丫头! 我看到她这个避而不战的态度,顿时气得忍不住破口大骂。 看来经过这么久的战斗,她也渐渐明白了,一个一心想走的天人,会有多么难搞,起码没有复数的同级高手绝对留不下来。 既然刚刚的陷阱没有陷住我,那她就不再做这种奢望。 只是换个角度想想,现在换她变成一心想跑的那个人,我想要抓她,也是一样的困难。 真他妈见鬼! 看到小萝莉埋头暴走,真的不打算回头了,我也是急了眼。 这雪原茫茫,我身上又没有追踪用的千里追香膏,一旦让她跑出了视线范围,那就真的等于是纵虎归山,等她和她背后的其他天人高手汇合在一起,我们可就真是一点翻盘的资本都没有了。 我猛地大吼一声,一声长啸先到,随后剑出如龙,把负责拦阻我的人的阵型搅得稀乱。 而就这一会儿的耽搁,乌玉珠娇小的背影已经几乎消失再风雪深处,只剩一个小小的黑点若隐若现。 小丫头,休走! 我不敢再恋战,甚至来不及通知后面的大师兄他们,拔腿穷追不舍。 乌玉珠的速度也是霸道得很,任凭我如何狂追,但她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竟然能够死守着不被我追近。 就这样,我们一追一逃,转眼就把敌我双方的所有追兵全部甩在了身后,来到了一片陌生的断崖之下。 这时乌玉珠才蓦地停下脚步,探手在一块巨岩下面一捞,摸出一柄两柄斗大的擂鼓瓮金锤来。 看着那两柄比人头还大上一圈的擂鼓瓮金锤,我都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感到蛋疼了。这个小丫头做事也是天马行空,总能在不经意间给我整出点匪夷所思的惊喜来。 她把两柄擂鼓瓮金锤在胸前一横,望着我说你不是想要知道我师父他们所在的地方吗?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现在就在这断崖之下,打败我,你就能为所欲为,否则就给我乌家堡一门上下血债血偿吧! 丫头你听我说,乌家堡的事情,是你父亲行差踏错,你们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圣皇面前,我一定会为你们陈情的…… 我抱着万一的念头,还想劝一劝她,但是小萝莉显然不打算跟我废话,大喝一声,那你能让我娘活过来吗? 说罢,只听一声呼啸,一柄巨大的锤头已经瞬间砸到了我面前。 我这才想起,如果说乌云天和他的正妻乌夫人,都还有可以劝说的余地的话,那这个小丫头 ,和我们之间,却是横亘着一桩不共戴天的血仇: 她的母亲,二十年前的天下第一美女,扛把子当年的心上人,因为自身的武功一般,在乌家堡破灭的时候,没能如乌云天两口子那般成功突围而去,只能当着她的面自裁以免受辱。 没想到这个屎盆子最后竟然被她一并扣到了我们头上,想想还真是冤得慌,这都什么事儿哪? 不过我也知道,现在不是申辩的时候,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何况人家的锤子都已经砸到我脑门附近了,再不招架也不行啊! 我猛地一抬手,于间不容发之际,格挡住了乌玉珠大锤的袭击。 然而和我想象中那种天崩地裂的对撞不同,这丫头的武功居然已经练到了举重若轻的境界,偌大一柄擂鼓瓮金锤,在她手中竟然轻盈得宛如一片羽毛,在我的剑身上只是轻轻一触,转眼又从另一个角度横扫而来! 我不敢怠慢,左手在腰间一抹,鱼肠剑出鞘,叮地一声点在了扫来的擂鼓瓮金锤上。 只是左手的劲力到底不如右手,鱼肠剑虽然是刺杀利器,但在这种格挡的场合下,作用甚至还不如一面普通的精铁盾牌。 就在感觉到我左手力虚的一刹那,乌玉珠锤子上的劲道瞬间化虚为实,和我的鱼肠剑轰然一撞! 当! 这柄数百年来从未弯曲过一分一毫的正道之剑,居然直接被砸成了一张弯弓的形状! 磅礴的力量冲击而来,瞬间轰入我的奇经八脉。 那连绵如雷霆一样的真气,在我经脉中居然轰击出了人耳可以听到的轰鸣声,震得我浑身麻痹,小半边身子都动转不得! 坏了! 霎时间,我顿时明白自己还是小觑了乌玉珠的武道修为。 看到我被打得飞向断崖,她猛地发出得意的狂笑: 去死吧! 不过我的反应也是快绝,在被轰得翻滚横飞出去的一刹那,我猛地一伸手,用已经被砸成了弯钩的鱼肠剑一下勾住了她那来不及收回的锤柄,用力一带,然后两人就这么一起翻滚着向断崖下栽去! 第712章 湖底死斗 跌落山崖的时候,我猛地拉了乌玉珠一把,于是两人一起坠落而下。 身在半空,耳畔是呼呼狂啸的寒风,但我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事实上,在晋升天人之后,这天底下便已经绝少能摔得死我的悬崖了。 天人者,一半是天,一半是人。 只要有一丝能够借力的地方,我就能凌空飞渡,不至有生命之危。 我眼中真正的威胁,还是和我一道坠落,却始终不忘挥舞擂鼓瓮金锤攻击我的小萝莉乌玉珠。 我们两人顺着陡峭的悬崖飞速滑落,一边坠落,一边疯狂交手,直打得落石滚滚,崩落的冰雪像雪崩一样包围着我们。半道上每一块凸起的岩石,每一株长出的树木,都会成为我们借力的凭依,继而发出一记更加致命的袭杀。 就这样,在惊险的交手中,百丈高的悬崖转眼见底。 临近谷底,我只觉得身边的寒气澎湃得愈发凛冽,从下方直扑上来,甚至给人一种浸透骨髓的感觉。 转眼间 ,一片冷漠的洁白,就从云遮雾罩的黑暗深渊中显露出来,在我的眼前迅速扩大。那是平坦的谷底,但我却能通过天人视野感觉到,在看似松软的皑皑白雪下面,其实隐藏着一片封冻的冰湖! 在这一刹那间,我猛地扬起大剑,深深刺入到旁边的崖壁上面! 只听一阵卡拉拉的恐怖声响,崖壁上的岩石和封冻的冰雪,都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动,猛地炸开长达十来丈的恐怖裂缝。而我手上的劲力也是瞬间一空,在短暂的减速之后,继续坠向深深的谷底。 同一时间,我眼角的余光也瞥见乌玉珠的行动。 她在最后一刻挥动起手上的大锤,重重两锤敲击在凸起的岩壁上! 轰隆一声,大块的岩石和冰川随之崩塌,而她也借着这股力量,转变了坠落的方向,斜着飞了出去! 下一个刹那,我本能地鼓起全部的护身罡气,将大宝剑垫在自己脚下,准备对抗即将到来的撞击。从这么高的山崖上坠下,尽管我还有信心不会被摔死,但是痛一下麻一下是免不了的。 更重要的是,我们并非是独自一个人坠落下来的,在还有大敌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谁能抢先一步恢复过来, 谁就必然能在接下来的交手中抢到先机! 轰! 毫无意外的,我和白皑皑的冰雪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脚下的大地,都仿佛朝下猛地沉陷了一下。 然后,谷底冰湖上厚达数尺的冰层,就被轰然洞穿,从中飞溅起宛如喷泉般还冒着微微热气的水花! 在天人视野的帮助下,我能清晰看到以自己的落点的为中心,瞬间腾起大片烟雾般的冰渣。 紧接着,在数十丈的范围内,伴随着一阵卡勒卡勒的惊天脆响,密如蛛网的裂纹,一瞬间布满了大半个塌陷的湖面! 裂纹弥补的场面仅仅只持续了一瞬间,澎湃的巨浪就从冰湖底部冲天而起,把一切都粉碎得干干净净! 并且就我在入水的那一刻,还隐约看到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有同样的轰鸣和冰雾传来,显然乌玉珠这丫头的坠落方式,也未必就比我温柔到哪里去了。 咕嘟嘟…… 在大宝剑的重量拖曳下,我击穿了冰层之后,并没有很快的浮起,而是一路下沉,很快就脚踏实地,踩到了冰湖的底部。 和中原那种布满了淤泥的湖底不同,雪山中的冰湖,都是夏天融化的雪水冲击而成,底部都是坚硬的岩石。我切换到龟息状态,只是略作调息,就舒缓了身上因为撞击而带来的麻木感。 这时睁眼一看,就看到在昏暗的湖底,还有另一个身影正在挣扎着,和自己的两口大锤做着努力的搏斗。 乌玉珠! 她和我不同,因为大宝剑的缘故,我从来都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和游泳绝缘了,所以对于水战还是很做了一番研究的。比如此刻,这种脚踏实地的“在湖底走路”的方式,就是其中的成果之一。 但她的两口擂鼓瓮金锤,显然并不是她常用的兵器,只是为了对付我的大剑,才临时拿来凑数的。 正因为如此,在陡然发现自己落在冰冷的湖水里之后,她顿时就慌了手脚,一时也不知道是放弃双锤,赶快游上去好呢,还是拖着双锤,继续在兵器上保持对我的优势更好。 敌人的犹疑,正是我的机会,我当然不会给她考虑清楚的机会。 我脚下一踏,直接踩着湖底就冲了上去,同时我还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护身罡气,组成一个梭子的形状,以求在水中的阻力可以减到最小。 双管齐下,我虽然不能游泳,但是在水中的速度,却并不比一般的游鱼慢上多少,转眼就逼近了乌玉珠身后。 等她发现我的到来之后,顿时变得更加惊慌失措起来,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惶恐,我见犹怜。她大概忘了自己还在水里,张嘴就想说话,结果被呛了一口水,嘴里甚至憋不住地吐出了几个小泡泡来。 好不容易把这个棘手的敌人拖入到眼下的困境中来,我当然也不会因为心中的一点怜惜,就把大好机会白白拱手相送。 这一刻,我的脑海中猛然浮现起当初在极北冰海中见到过的,海神大鱼捕食的场景。 我觉得自己仿佛就在一瞬间化身成吞舟之鱼,带着一连串的气泡和暗流,从乌玉珠的后下方迅速逼近。 最后在心里跟扛把子说了一声对不起之后,我的心灵瞬间坚如铁石,横剑一斩,大宝剑的锋刃破开冰寒的湖水,凶狠地抹向乌玉珠如天鹅般秀美的脖颈曲线! 霎时间,我心中的杀意沸腾如熔岩,大宝剑像野兽的獠牙,渴望着猎物新鲜的血肉。 乌玉珠感觉到我的杀意,眼神中终于露出了一抹恐惧的神色,她顾不得自己还身在水中,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不要! 可是这个时候,大宝剑已经带着无边杀意挥舞了出去,便是我自己,也休想再让它停止下来了! 间不容发中,乌玉珠猛地抬起手中的大锤,架在自己面前,大宝剑的锋芒猛地切割了上去,在锤体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几乎把一个巨大的锤头都切成了两半! 两件兵器交锋,即使是在水中,都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激起点点转瞬即逝的火花! 咔咔咔! 剧烈的反震力传来,我只觉得手上一麻,大宝剑险些脱手,幸好我左手一捞,赶在它沉入水底之前,将它重新抓在了手中。 我这个攻击者尚且如此,乌玉珠就更加不堪了。措手不及之下,她虽然挡住大宝剑的本体,但是滚滚剑气却破开了她的护身罡气,直接轰入了她的经脉之中! 噗! 她当场就是一口浓浊的血水吐出,在湖水中像是散开一片红色的烟雾,久久氤氲不散。 然而即使受到了如此惨痛的重创,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她依然没有放弃挣扎。 这一次,她终于不用再犹豫是否要放弃双锤的问题了,双手一抛,把手上的锤子向我砸来,打算阻上我一阻。 然后她自己则转过身,疯狂地向湖面上游去。 哪里走! 我以腹语术大喝一声,双脚在湖底的岩石上用力一蹬! 轰隆一声,坚硬的岩石瞬间炸裂,变成一片升腾的土浪! 借着这股反作用力,我像一枚投石机扔出的石弹一样,飞窜而上,破开湖水,转瞬间就追到了乌玉珠的身下! 第713章 从水中到陆上的恶斗!(上) 我将大宝剑化作一片从湖底升腾而起的阴影,瞬间潜行到了乌玉珠的下方。 然而看着她被浸湿的皮袍下露出的两条洁白大腿,我又不由得犹豫了。 按理说,此时我已经占据了攻击的有利地形,只要我想,那至少有十种方式把她弄死在这里。 对,都不用太麻烦,只需要简简单单地伸剑一挥,这丫头身上的所有光环,都挡不住她在我剑下被一分为二的命运。 可是……我真的要这么做吗? 曾经相处的画面,在我脑海中一掠而过,她偶尔露出的笑脸,就是最美好的记忆。 眼看着离最佳的攻击距离越来越近,我却长叹一声,还剑入鞘,又向上冲了一段,直到紧紧贴在乌玉珠背后,才猛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啪啪! 我双掌齐挥,罴神一掌的力量带动无边暗涌,击打在乌玉珠的身后。 她单薄的皮裘在一瞬间就被掌力撕碎,化作无数蝴蝶被水流冲散,那白晃晃的玉背,甚至让我甚至都心猿意马了一瞬间,然后才在脑海中潇潇和扛把子的怒目而视中回过神来,反手一掌扣住了乌玉珠瘦削的肩膀! 在挨了我这两掌之后,乌玉珠的伤势顿时更是雪上加霜。在天人的眼里,这天底下没有多少秘密可言,我很笃定,受了这样的伤势,乌玉珠不要说游泳,就算是想要维持住龟息的状态,都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理论上我只需要再次将其拖入水下,不给她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 等她扛不住窒息昏过去了,我自然就能兵不血刃地取得胜利!这就是我的计划!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个计划,在第一个环节就出现了失误! 在被我打成重伤,并且从后面扣住肩胛骨之后,乌玉珠非但没有丧失斗志、垂手待毙,反而表现出一种困兽一般的疯狂斗志来! 在她近乎疯狂的挣扎下,我们身边的湖水瞬间就翻腾动荡起来!大个大个的气泡从她嘴里冒出,她却像是浑然不觉,完全无视了冰水灌入肺里的痛苦,脑袋后仰,一个头槌就撞在了我的鼻梁上! 呜…… 顿时,一股水墨般的鲜血,就从我鼻孔里冒了出来,酸涩的感觉,让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偏偏这个时候,我又已经和乌玉珠贴得极近,在这个距离上,就算再想拔出大宝剑制敌,也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我这才明白什么叫做一步错、步步错,面对天人的战斗,根本容不得一丝心软。我只是因为一时的故剑情深,就把自己都陷入到了极其危险的境地中来! 不过当乌玉珠得势不饶人,摆动双肘用力倒撞过来的时候,我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了,只能全力应对她的攻击! 连环而至的肘击,打了我一个触不及防。 软肋处传来的酸痛,更是让我手上的力量削减了不少。 随着乌玉珠猛力一挣,我再也钳制不住她的肩膀,让她像一条泥鳅一样,滑脱出我的掌控。 脱身之后,没有了擂鼓瓮金锤的拖累,她在水中的动作灵敏到了极点,一个鲛人般的优美转身之后,从她身上骤然传出一股澎湃的力量,把周围的湖水都短暂地排挤开去! 轰隆一声,湖水回缩,而她的攻击也打了出来,一只白玉般秀气的手掌倏忽而至,快逾闪电,比之前的徒手攻击更加凶猛了好几倍,电光石火间,虚劈在我胸前! 呼隆一声,尽管她的手掌并没有击实,但是水流的冲击力,甚至比空气中的劈空掌还要凶猛许多,从浮冰上投下来的光影变幻中,我能清晰地看到一条海啸般的水波咆哮而至,撞在我胸前,把我顶飞了出去! 挨了这一击,我像激流中随波逐流的落叶,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直接被湍急的水流冲飞出去数丈远,然后在大宝剑的重量下,迅速向湖底沉去。 乌玉珠当然知道脚踏实地的我会有多危险,自然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或者说,她应该是打算在我落到湖底之前,先彻底地重创我,让我再无反抗之力。 她猛地一伸手,唯一完好的那条衣袖也噗啦一声炸开,本来线条优美的小手臂上,此时竟是如同码头上做苦力的壮汉一般,肌肉块块奋起,几条青筋暴露的血管,像渔网一样弥漫在整个皮肤表面! 一看到她施展出如此不顾形象的招式,我当即头皮一紧,知道这肯定是杀招的征兆了! 我连忙拔剑,想要用盾剑术暂时抵御她这一招,然而在湖水的阻碍下,我的动作比在岸上慢了怕不止一半?拔剑的动作才刚刚做到一半,乌玉珠已经完成了蓄力,对准我这边就是一拳轰了过来! 暗流涌动,在这一霎那间,我和她之前的所有湖水居然完全被她的拳劲所搅动,形成了一条显而易见的螺旋形涡流! 间不容发之际,我下意识一个转身,滚荡的拳劲直接撞上了我堪堪拔出一半的大宝剑。坚实的乌木剑鞘,在一瞬间被两股真气的交锋炸得四分五裂。我只觉得背上仿佛被人用攻城锤狠狠撞击了一下,喉头一甜,当场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在了湖水里! 好在有了这一拳的帮助,我的大宝剑也终于从束缚中解脱出来,重新获得了自由! 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我再也不敢怠慢,大剑一挥,像船桨一样驱动水流,直接把我送到了湖底。 脚踏实地的那一刻,我心中方才稍微安定了一点,抬头一看,乌玉珠的身影已经像一条幼小的鲨鱼一样,覆盖了我的头顶。 我没想到她在龟息不成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如此旺盛的斗志,不想着浮出水面换气,而是继续沉下来和我攻杀,不由得先惊后喜。 我伸手在大剑的剑锋上一抹,一线暗金色的火焰,顿时在水中安静地燃烧了起来。 大宝剑中蕴含的鬼火,原本就不是普通湖水可以扑灭的,在融合了其他天材地宝,特别是极北深海玄冰的特性之后,更是蜕变成了一种和真正火焰截然不同的奇特能量,因此即使是在水下,也同样能爆发出最大的威力来。 转眼之间,乌玉珠就扑进了我的一剑之地,再次和我缠斗在一起。 混乱中,我感觉自己一剑劈在了她的肩上! 如果不是湖水的阻力,相信这一剑就能将她半个臂膀都卸下来。现在即使没有达成如此效果,但那暗金色的火焰剑气,也依旧宛如跗骨之蛆一样,留在了她的伤口边缘,丝丝缕缕,恶毒而顽固地燃烧着! 不过我虽然砍伤了她,但她以肩膀为代价,也找到机会,一拳打在我肚子上。 凌厉无比的拳劲刺穿了我的护身罡气,只一击,就打得我肚子里仿佛翻江倒海,胃肠脏腑全都错了位似的搅在一起。剧烈的疼痛,让我的汗水一下子就和湖水混在了一起! 我呻吟一声,但是乌玉珠地下一个举动,却让我眼中燃烧起了看到胜利的火焰! 她借着砸我一拳的力量,双腿一摆,再次向着湖面上冲去! 终于坚持不住了吗…… 我强忍着胃肠痉挛一般地剧痛,也发了疯一样地追了上去。 乌玉珠大概是没料到我在遭受了那样的重击之后,竟然还能发力奋起直追,脸上露出痛并惊讶的表情。 不过她的反应也是极快,反手一指,戳向我的眼睛,而她自己则在指力的推动下,继续保持着头下脚上的姿势,向冰面上快速冲去。 直到临近水面,才猛地一个筋斗,身体翻转过来,抬手轰碎了头顶上的冰层! 可是,这个时候,我也已经击碎了她的那道指力,闪电般地捉住了她的脚腕!无数的气泡和旋涡在我们身边荡漾着,我的脑海里,再一次出现了吞舟之鱼将猎物拉入深渊的画面! 然后就在她冲出水面,将要呼吸到第一口气的那一刹那,我猛然发力,一抬手又把她给生生扯回了水里! 呜呜呜…… 乌玉珠低下头,看向我的眼神里,顿时充满了无边的愤懑和痛恨! 我这恶毒无比的一扯,就像打在了她最痛的七寸上。 剧烈的窒息,让她本来初具规模的胸脯都猛地起伏不定。 我看得出来,她这是用上了莫大的毅力,才克制住了自己呼吸的本能冲动,不然她只要敢在水里呼吸上一口,就算是随之而来的剧烈呛咳,造成的破绽都够我杀她一万次! 绝望和愤怒,似乎带给了乌玉珠难以想象的战斗力。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居然在窒息的煎熬下,和我拼死战斗了半刻钟,最后甚至拼着再次被我打伤,也借着我的力量,冲破了冰层,落在了封冻的湖面上! 这一次,我再也没有手段阻止她呼吸空气,可我也不需要了,缠绵不去的窒息和伤势,已经将她的战斗力削弱到一个非常可观的地步。现在哪怕是正面对决,她也依然不是我的对手了! 在湖底短暂蓄力之后,我一个弹跳,直接从先前坠落的冰窟窿中冲出水面。 然后看准方位,凌空就是一掌挥出,拍向已经开始狼狈逃窜的乌玉珠背后! 第714章 从水中到陆上的恶斗!(下) 轰隆! 罴神一掌瞬间撕裂了空气,摩擦出无数乳白色的空痕。 掌力鼓荡的声音,就仿佛从天而降的山崩巨石,甚至压过了北地呼啸的寒风! 这势在必杀的一掌,轰然贴近了乌玉珠的身后! 不过到了陆地之上,乌玉珠能够使用的手段就再一次多了起来。 眼看我的攻击即将追上她,这丫头居然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就从我的掌力覆盖范围中逃脱了出去。 轰! 咆哮的掌力从天而降,粉碎了一大片的冰层。 而乌玉珠虽然被扬起的冰沙波及到,头发上都是雪粉,嘴唇也冻得乌青,看着狼狈到了极点,但是总算毫发无伤,继续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在茫茫一片的冰湖上亡命地奔跑跳跃着! 我落在冰层上,抬眼望向乌玉珠逃窜的方向。 这个时候,天空中肆虐的暴风雪已经接近尾声。 尽管在天顶的中心,依然被铁青色的雪云笼罩,云层之下,有狂风暴雪在呼啸。 但是在更远的西方,已经能看到天际被撕裂出一线血红色的裂口,夕阳的光芒像鲜血的瀑布一样从中流泻而下,将雾霭深深的群山都染上了一抹余烬般嫣红,一如我胸中几乎沸腾的战意!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夹杂着冰雪气味的寒风被吸进胸膛里,令人精神一振,四肢百骸间都忍不住生出无边的力气来! 我没有再穷追不舍,而是埋头倒拖着大宝剑,在冰封的湖面上,一边行走,一边蓄势,燃烧的剑刃,在我行走过的湖面上融化出一条深深的沟壑,没有熄灭的余焰残留在沟壑边缘,生机勃勃地燃烧跳跃着,甚至连寒风吹过,都仿佛要情不自禁地绕道而行!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只是缓步而行,以至于乌玉珠的背影,一度都差点逃出我的视线,但是随着我所积蓄的气势越来越足,到的后来,几乎如山崩海啸一般,无可阻挡,速度也迅速提升了上来! 当我的气势终于抵达巅峰之时,我猛地仰天长啸一声。 一匹扬蹄长嘶的天马幻象,猛然随着卷动的冰尘,凝结出现在我身边,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霎时间,我的眼中就只剩下了远方乌玉珠的背影这么一个单纯而固执的目标! 下一刻,我猛地拔腿,以一种我自己都觉得惊诧的高速,疯狂冲向乌玉珠的身后!两团爆炸般的冰屑,瞬间从我脚下腾起,炸开足有丈把高,而我在恐怖的反作用力的推动下,仿佛瞬间化作一头发狂的蛮牛,握持在手中的大宝剑,就是锋锐的牛角!在我所过之处,坚硬的冰层纷纷咔咔碎裂,不一会儿我就冲出了冰湖的范围,奔上了陆地,湖岸上复杂的地形,同样难以阻止我冲击的脚步,冻得梆硬的土石被我踏碎、扬起,结满了冰花的草木,也被我直接冲断、碾倒。在全力爆发的力量和速度之下,我的身后甚至都拖起了一条巨龙般悠长的滚滚烟尘! 数十丈的距离,转瞬即逝,我眼中乌玉珠的背影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只剩下她惊恐回眸的面容! 不!一起死吧!踏月之足! 绝望之中,她貌似使出了自己最后的杀手锏。 只见她一条优美的长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高高踢过头顶,正好踹在了我高举大剑的手腕上! 当的一声巨响,她脚尖上凝聚的护身罡气犹如实质,和我的剑气狠狠一碰,发出金属撞击般的声音,巨大的力量传来,我这蓄势已久的一剑居然就被半道中断,再也劈不下去! 就在这时,这丫头的攻击竟然还没有完结,竟然凌空一个前空翻,另一条美腿在空中划过一弯满月般的弧度,从上而下地反扣下来! 因为她这一腿的速度实在是过于凌厉,竟然连空气都发出了被刀锋切割般鬼哭一样的呜呜声,拉出道道残影,啪的一声就抽打在我的脑门上! 霎时间,我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差点被她这神出鬼没的一腿当场踢晕过去! 恢弘的罡气像瀑布一样从我头顶倾泻下来,我只觉得浑身上下蓦地一麻,瞬间就多出了几十道婴儿小嘴一般张开的张口,冒着热气的鲜血滚滚而出,又在寒风中迅速冷却,结成了血色的冰块。 我卸力不及,被她这一腿踢得登时半跪在地,咔嚓一声,地上冻得梆硬的泥土和岩石,都被我的膝盖砸得轰然爆裂,碎屑飞溅! 讲真,挨了这一击,当时我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不是我玩坚强充硬汉,而是洗月心法的真气实在是恶毒。我被打伤之后,每一处伤口中都仿佛有一个冰寒刺骨的冤魂想要往里头钻去,剧痛过后就是麻木。我张大了嘴巴,想要用痛苦的嘶吼来宣泄那种地狱般的痛苦,然而事到临头,却惊觉自己连喉头都被麻痹,根本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幸运的是,这宛如神来之笔的一脚,似乎也是乌玉珠全身力气所凝聚了。 把我踢得跪下之后,按理说正是连招的最好时机,可她却是连稳稳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踉跄而退,浑身上下的伤势一齐爆发出来,虚弱得仿佛一阵风都可以吹倒。 浑身无力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半跪在原地,深呼吸,一点一滴地恢复自己的体力,然后抓住大宝剑的剑柄,撑起身子,重新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看着我,眼中透出不甘和绝望,喃喃自语: 可恨啊…… 我看着她,疲惫地笑了笑: 你以为能和我两败俱伤?可惜,和你这个养尊处优的丫头比起来,我承受伤势的能力比你强太多了。判断失误就要付出代价的,你准备好了吗? 我的手指像弹琴一样,在大宝剑的剑柄上有节奏地一松一紧地敲击着。 我这是在活动手上的血脉,力求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也能斩出状态最佳的一剑。 虽然我口口声声说乌玉珠没有和我同归于尽的资格,但先前的经历已经给了我惨痛的教训,那就是对一个天人高手,无论再怎么警惕,都是绝不为过的。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猝然爆发,然后在你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在你心窝子里来上致命的一击! 随着我的动作,大宝剑的剑锋上,渐渐燃起了金色的火焰,跃动的焰尾之下,有瀑布般的火星凝而不散,从剑身上流泻下来,还没落地就被冰原的狂风吹散,弥漫在我身周,宛如舞动的火焰精灵,美轮美奂。 乌玉珠不理会我的调侃,只是摆出了困兽犹斗的姿态,瞪大眼睛看着我,说来吧! 下一刻,我脸色一沉,拖曳着大剑瞬间狂冲而至,燃烧的火焰点燃我的脚印,在我冲过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条辉煌的火焰之路! 手起,剑落……怒斩而下! 第715章 天人对决的第一场完胜 我一剑斩出,眼睛却已经盯上了乌玉珠的反应。 果然如我所料,没有一个天人是会束手就擒的主儿。 她刚刚的绝望和柔弱,显然都是伪装出来的,一看我下手毫不容情,马上又换了一副嘴脸。 电光石火间,她已经从怀里掏出一副指虎扣在手里,举起来迎击我的大剑! 当啷一声巨响,她的指虎直接被我劈开分作两半,落在满是泥泞的雪地里,剑刃上附带的剑气余势不衰,还在她的拳头上抹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不过她到底是天人级别的高手, 哪怕身受重伤,残余的真气也几乎跌落到天人极限以下,但是格挡时大剑上反馈回来的反震之力,还是让我浑身一震,这一剑的战果也就到此为止,再也斩不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对面乌玉珠的脸上,却猛地浮现起一抹惊慌失措的神色! 见此情景,我终于得意地笑了起来,想必她此时也已经感觉到了,我刚刚这一剑虽然看似猛恶,气势汹汹,但其实却只用上了七八分力气,乃是不折不扣的虚招、花招,目的就是要将她最后的反抗手段给诱导出来! 打到这一步,她还有没有更多的手段,已经不在我的关心范畴之内了。 没有固然好,就算是有,我也绝不会再给她使出来的机会! 趁着乌玉珠回气时全身僵直那一刹那的破绽,我轻飘飘收回的大剑,在下一个瞬间猛地重重地挥了出去,如挑山岳,如劈江海!金色的光芒宛如可以斩断时光,在青史上都刻下浓墨重彩的一道剑痕! 剑气长虹如月,松涛白雪如海,我这一剑,当以海上生明月名之! 刹那之间,鲜血怒激! 我这一剑斩开陡然扬起的冰雪,势不可挡地来到了乌玉珠身前! 她还在施展出浑身解数,不断地辗转腾挪,想要避开我这一剑。 然而……没有用! 我的剑意就像是已经锁定了她的魂魄,任凭她如何腾跃,大宝剑凌厉的剑锋,始终如影随形地追随在她身后方寸之地,并且以一种似缓实疾的速度,继续顽固而疯狂地逼近着! 咔咔咔! 剑气鼓荡,瞬间像风暴一样撕裂一切,顷刻间吞噬了乌玉珠娇小的身影。 而像洪水般漫过她的剑气,更是余势不衰,轰然撞入到她身后茂密的雪林之中,无数坚韧的树干在一眨眼间被剑气轰入体内,立即连绵地爆碎断折开来! 腥甜的鲜血,与带着泥土与冰雪气息的枝叶残片,混合在一起漫天飞舞,空气里蓦地多出了一抹鲜花凋零、落叶飘落的凄美意味! 失去了意识的乌玉珠,双眼紧闭,从狂暴的剑气洪流中摔出,一头栽倒在旁边的一个雪窝子里,再无声息。 不过我心里却是清楚得很,她并没有死,在剑锋及体的最后一刹那,我终究还是心有不忍,略微倾侧了一下剑刃,让她是被大剑的剑身撞到,而不是直接被锋利的剑刃斩中,虽然身受重伤,但却得以保下一条命来。 这样对大家都算是有个交待了…… 我挺剑屹立在林海雪原之中,静立半晌,在确定乌玉珠确实已经暂时失去了反抗能力之后,才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始终绷着的这口气一松,我顿时只觉得浑身汗如浆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从四肢百骸中油然而生。 霎时间,我只觉得双膝一软,要不是大宝剑撑住,险些没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乌玉珠再怎么说也是天人级别的高手,想要拿下她,不付出一点代价也是不可能的。现在能把代价控制在尚且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恢复了一点体力,我才走上前去,把她拖进了一个避风的山洞。 原本我是想要废掉她的武功的,以免她再为虎作伥,走上歧路不能回头。 不过后来转念一想,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一小姑娘家家的,没有武功护体,又没有取暖的东西,和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没有下手,反而把自己抢来的衣服脱了盖在她身上,只是点了她的穴道,尽量长时间地不让她从昏迷中醒来。这才在洞壁上留下了六扇门特有的暗记,方便大师兄他们寻找而来,接着继续向山谷深处走去。 我记得,乌玉珠说过,她师父和温秀才、乱离他们的炼丹之处,就在这条山谷中,现在时间如此紧急,与其等汇合了大师兄他们再前进,倒不如孤军深入,如果能抢先一步破坏掉通天神丹的炼制,就算付出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而且在我心中,还存了一丝奢望一丝贪念,就是通天神丹既然如此神奇,为什么我不能搞一份在手里?就算没有成品丹药,能把丹方抢过来也是好的啊。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又有几个武者不希望自己能够登顶武道最后的巅峰呢? 这般想着,我没有再回头,而是天人视野全开,在这冰封雪厚的峡谷里一顿狂跑,终于,在一片厚厚的苔原下面,我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那是一个小小的洞口,表面被刻意移植的苔藓所覆盖,在洞口附近,还能看到经常有人进出留下的痕迹。这个入口掩饰得如此隐秘,若非天人视野有事无巨细、尽收眼底的能力,我恐怕还真的会将其遗漏过去。 当下我便小心翼翼地揭开苔藓的伪装,从那洞口钻了进去,一进洞,我的鼻端顿时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和腐臭混合的味道,中人欲呕。 麻痹,这些晓月组织的地老鼠都是食腐动物啊?窝里这么臭? 我嘀咕了一句,正要继续前进,突然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在离我不远处的黑暗中响起: 来者何人?报上口令! 我眉头一皱,却是没想到一进来就被人问口令,抬眼望去,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在离我不远处的一个石壁弯弯里,居然横七竖八地倒伏了几十具尸体。 这些尸体有的还新鲜着,连扭曲的肢体间流出来的血都还是鲜红色的;而有的尸体,看上去却是死了有些日子了,皮肤青黑,即使是在如此严寒的地方,都出现了腐烂的迹象。看他们身上的衣着,应该和那些被黄教洗脑之后送来这里的牧民脱不开关系,而且这些人显然是因为中了某种剧毒而死。肢体扭曲,脸上临死前的表情依旧残留,显得极为痛苦。那血腥和腐臭的味道,就是从他们的尸体中散发出来。 而在这些尸体的中间,还坐着一个七窍流血的少年,衣衫褴褛,面色铁青。 他也是尸堆中唯一的活人,虽然满脸痛苦的神色,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样,但在天人视野之中,我却能感觉到,他体内的生机其实极为旺盛,不在一般的人级天人之下,刚刚也就是他喝问我要口令的。 我一时摸不清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这一瞬间的迟疑,落在这青年的眼里,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冷肃,再次张嘴大喝一声: 口令! 第716章 青面药奴阿骨打 看清青脸少年的一刹那,我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 这倒不是因为他是死人堆里的唯一幸存者,经历过战场,比这惨烈的多的场面我都见到过。 真正让我心惊不已的,是从青面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那是不折不扣的天人气息,然而却和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天人都不同,非但不圆润无暇,反而充满了暴戾和失控的意味,就像是把外来的气息,生生插入到他体内一样,显得格格不入! 类似的气息失控,我只在密宗那些刚刚完成灌顶之后的喇嘛身上见到过,但即使是最高级的灌顶大法,我也从没听过可以直接制造天人的!哪怕是眼前这么一个不完整的天人! 你是谁? 我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大宝剑的剑柄,警惕地问道。 青面少年满脸冷漠地和我对视,在他的眼中,瞳孔缩成了极小的一个黑点,大片眼眸都被惨白的眼白所占据。 那一刻,我仿佛窥视到了万里冰原上的暴风雪! 半晌,他才用狂风吹过万年寒冰一般的声音缓缓道: 我……药奴,阿骨打! 药奴? 我心中顿时一个咯噔,同时对洗月山主他们炼制通天神丹的事情再无怀疑。 这个少年,既然名为药奴,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们炼制过程中试药的副产品,同样遭遇的应该还有他身边的那些尸体。 只不过他运气比较好一点,不但成功活了下来,还拥有了天人级别的实力。 能有这样的神效,或许也只有传说中的通天神丹可以做到了。 只是目前的神丹,看来还只是一个半成品,不但服用了以后死亡率高得惊人,而且也并没有传说中一步登天的效果。能凭空造出阿骨打这么一个人级强者,看起来已经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估计应该是服药以后,当时就陷入了假死,连洗月山主他们都没有分辨出来,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出。 否则作为珍稀的试验品,他再怎样也不会跟这些真正的尸体被抛弃在一起。 当然,也幸好眼下这神丹的死亡率极高,不然那可就是量产天人高手啊,哪怕只是最低级的人级天人,说起来也着实有一些恐怖了。 可即使经历过一次生死,这个家伙貌似居然还对洗月山主等人忠心耿耿,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他们把守门户,监察来人。 我看着阿骨打一副见世面不多的呆滞模样,当下心念电转,眼珠一转,就把自己的气势缓缓散发了出去,不同于大师兄的血腥和师父的沉稳,我的气势如果硬要类比的话,就像是一团生机勃勃的火焰,阿骨打不过是一个取巧而成的半成品,连自己的气息都控制不住,又如何跟我抗衡?这不,和我的气势一碰,他脸上的冷漠顿时冰消瓦解,取而代之是一片惊疑不定的神色,望着我颤声问道: 你……你是谁? 我故意装出不屑的样子,斜睨了他一眼, 呵斥道: 区区一个失败品,废物一样的东西,也敢询问我这个成功者?真不知道圣主怎么会容忍你这样的家伙活着!通天神丹的成果,有我一个就够了!哼,你还坐在那里做什么?偷懒吗?还不起来干活! 说起来,我这也是在赌。 如果细究起来,我这段话里其实颇多有违常理的地方,甚至连文法都不成章法。 不过我为了在一句话里,把我所有知道的东西都掺杂进去,伪装成和他类似命运、却完全成功了的药奴,却是不得不如此作态。 阿骨打果然被我的态度给唬住了,确切地说,是被我圆润无暇的天人级别气势给镇住了。 如果是别的天人,就算明知不敌,为了自己的尊严,也难免要据理力争,但是像他这样的奴仆,早已习惯了被人吆来喝去的生活,我把脸一板,他反而觉得再正常不过,还真以为我级别比他更高。当下顾不得身上五劳七伤,擦了擦血迹,就一骨碌爬起来,恭恭敬敬地侍立在我身旁。 我心里暗笑,面上却装出威严的样子: 带路,去圣主炼丹的地方,我有要事禀报! 阿骨打狐疑地看着我,问要去禀报圣主,您自己去便是,为何要我带路? 我装作大怒的样子,说大人物难道不需要人开路的吗?成何体统! 阿骨打这才打消了怀疑,唯唯诺诺地向前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哎,小人醒过来以后,就在这后门这儿了,同来的许多弟兄,也都已经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不知道大人为何也要从后门进来。 我闻言不由得哑然,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走了人家的后门。难怪了,我就说怎么会有人把尸体摆在大门口呢。 不过这样也好,后门一般除了扔尸体的人,不大会有人来,我正好可以隐秘行事,不然万一遇上个晓月组织的骨干,他们都是认识我的,还真没这小子这么好忽悠。 想到这里,我连忙叮嘱阿骨打,说我这次带来的情报十分隐秘,你在前面尽量避着人走,万万不可泄露出去了。 阿骨打也不疑有他,反而因为秘密情报几个字而显得特别与有荣焉,只是这家伙似乎天生是个大嘴巴八卦狂,安分了没一会儿,又开始小心翼翼地跟我打探,说到底是什么秘密情报,不知道能否告知小人一二? 我也不好呵斥他过甚,只好瞪了他一眼,想起乌玉珠曾经自称洗月圣姑,便随口说道: 圣姑遇险,我这可不是回来请圣主前去救援的吗?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阿骨打这小子一听乌玉珠遇险,突然就变得急吼吼的,一回头就往后门那边跑去,边跑边说,大人您自己去找圣主吧,我要赶紧去救圣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次醒来,感觉浑身都是力量呢,一定能帮上她的忙的! 我一见这场景,立刻就傻了眼。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忽略了人心。像北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本来女人就还不如熊多,何况乌玉珠又继承了她娘的美貌,那种南方女子的柔美,和高高在上的威严,混合在一起,正是阿骨打他们这种少年最无法抵御的诱惑。 年少慕艾,原属平常。 可是现在我可不能让阿骨打去把乌玉珠救了啊,不然两人把我后路一抄,两个我只怕都要交待在了这鬼地方了。 我这一愣神的时间里,阿骨打已经沿着我们来时的路,飞快地奔向后洞。他对于自己突然获得的力量,明显还不能自如控制,偶尔一步蹿得老高,脑袋把洞顶都会撞出一个大窟窿,可就算这样,都已经让他以为自己是被天神附体,喜不自胜了。 无奈之下,我只得快步追上他,阿骨打看到我一脸钦佩,居然由衷地说大人就是大人,我已经这么厉害了,大人比我还厉害。 又跑了几步,他突然像是反应过来,回头瞪大眼睛看着我,问大人您不是要去找圣主吗?怎么跟着我一起来了? 我当然不能由着性子破口大骂说你个龟儿子坏了我的好事,只得含糊其辞,解释说我觉得你也挺厉害的,有你的帮忙,应该能够把圣姑救出来了,些许小事,不需要惊动圣主了。 得到我的夸奖,阿骨打明显更加干劲十足,一边头也不回地狂奔,一边嘴里还不断地絮絮叨叨,一会儿质疑我是不是应该去报告洗月山主,一会儿又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能帮得上忙,整个就像一个神经病。 我跑在他身后,一边默默忍受着他的语言轰炸,一边把之前战斗中被打得弯曲的鱼肠剑扳直修正。 终于,在我们冲出晓月组织据点,又在茫茫雪原中前进了一段距离之后,阿骨打终于察觉不对,本能地就想要回头向我询问。也就是在这一刹那,我猛地握紧鱼肠剑,一剑刺向了他的后腰! 第717章 我不想杀你的……(上) 锋利的鱼肠剑,在一瞬间就抵在了阿骨打后腰的皮肤之上。 不过,这个异族年轻人,似乎对于危机有着远超常人的感知能力,尽管我已经尽力隐藏自己的杀气了,可惜就在剑尖破皮入肉的一刹那,他居然猛地向前一窜,从我的刺杀范围中逃脱了出去。 他前冲出去几步,一开始神情还有点懵懂,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自行动起来。 可是当他察觉到后腰的疼痛,伸手一摸,看到满巴掌的鲜血之后,顿时表情就变得狰狞起来,一张铁青色还带着血迹的脸庞,宛如死去多年的僵尸。 他冲着我恶狠狠地叫道: 你想杀我!你竟然想杀我! 我没想到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剑偷袭居然会失手,刚刚忽悠得顺口了,本能地就想再解释一下。 只是这小混蛋不等我想好说辞,已经蓦地就地一滚,做出了扑击的动作。 我看得很清楚,就在他滚过雪地的一刹那,那皑皑冰雪顿时像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吸附一样,直接挤压浓缩,贴在他铁青色的体表,宛如一层晶莹剔透的冰之铠甲保护着他。 接着他双手在地上一抽,冰雪瞬间就被他捏成了两根锋利的冰棱,拿在手里,熠熠生辉。 看到这一幕,我胯下忍不住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这尼玛,怎么什么倒霉事儿都让我碰上了…… 我当然看得出来,这小子在之前完全就是不通武功的普通牧民少年,偏偏在经过通天神丹的改造之后,他体内仿佛野兽一般的战斗本能也被同时唤醒,比如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纯属本能驱使,但却丝毫无损于他身上隐隐针对我散发出来的强大威胁。 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天人,和一个战斗起来如野兽般疯狂的天人,这完全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好么? 同样大小的兔子和狼,能比吗? 眼看着阿骨打已经举起两根霜雪凝成的深蓝色冷冽冰棱,一瞬不瞬地指向我,眼神里满是狠厉和被欺骗之后的愤怒。 我被他瞪得心中发寒,不得不退后两步,拔出大宝剑护在自己身前,以免遭到这个狼崽子的突然袭击。 真是的,难道就不能给我一场简单点的胜利吗…… 我哀怨地想道。 在和乌玉珠大战一场之后,我虽然伤得不重,但是真气和体力的消耗,却没那么容易补回来。 何况当时为了节约时间,我安顿好了乌玉珠,直接就上路了,根本没有进行任何的修整。 没想到又在这里碰上了阿骨打这个煞星,这么多搞两次的话,我就算是成功潜入到洗月山主他们炼丹的地方,也没有力气搞破坏了。 骗子,去死! 阿骨打啊地大叫一声,手中冰棱宛如刺刀,朝我肚腹处凶狠地捅了过来。 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受环境的影响,真气中天然带有一股奇寒无比的意蕴,出手之时,我只觉得连周围的狂风,都仿佛被他手上冰刺散发出来的寒意所冻结。 我深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狂暴的声波从我口中喷发而出,瞬间撞碎了被冻结的气场,为大宝剑的活动赢得了空间。 阿骨打瘦小的身影转眼就冲到了我面前,我大剑一伸,不依不饶地斩了出去,和他递出来的冰刺硬碰硬地撞击了一下。 在我的想法里,区区随意冻结而成的冰刺,应该连一般铁器的强度都不如,若是走灵巧路线那还罢了,在天人级罡气的加持下,还算有几分威胁,但是像这种正面硬碰硬的打法,那就还是趁早歇菜吧! 可惜事实证明,我这个猜测,对了,也错了。 在大宝剑的剑锋下,就算是万年玄冰,也没有任何侥幸可讲,何况区区冰刺? 和我想象中一般无二的场面发生了: 它当即就毫无悬念地碎裂一地,连带着阿骨打的一条手臂,都被我的剑气伤到,皮肤皲裂,迸射出无数鲜血来。 然而让我意外的事情,却在随后出现: 那冰刺竟然是中空的,在外壳碎裂之后,一股无比冰冷的寒气,直接扑上大宝剑,化作一抹银白的冰霜蔓延。 嗤嗤的水气声中,竟然连剑身上燃烧的金色火焰,都挡不住这股恶毒之极的寒气,瞬间被扑灭了去。随后冰霜厚度迅速增加,一眨眼的功夫,大半截剑身上都被封冻在了几近黑色的沉重冰块当中! 见鬼了! 我被阿骨打这堪称狡猾的战斗本能吓了一跳,连忙运气破碎那块黑色的寒冰。 幸运的是,大宝剑在铸造的时候,同样熔炼了天下极寒之物的极北深海玄冰进去,倒是没有像普通的百炼钢刀一样,被冻得碎裂。 我真气一催,大剑上的金色火焰,立刻就被白茫茫的寒气所取代,而那一块玄冰,也仿佛遇到了克星,直接春阳化雪一般消亡,被大剑迅速吸收了进去! 我伸出一根食指,冲着阿骨打轻轻挥动了两下: 和我斗,你还嫩了点啊,骚年! 阿骨打被我气得脸色发青,原本不知为何就呈现出铁青的脸色,现在看起来居然有些绿油油的了,墨绿色的血管在额角跳动,看着真是异常滑稽。 我要杀了你! 从淳朴少年到狼~性杀手的转换,往往只需要一个念头,和一瞬间的时间。 看到自己的杀手锏被我轻易破解,阿骨打非但没有胆怯退缩,反而变得无比愤怒。 只见他猛地一甩手,另一只手上的深蓝冰刺,顿时发出刺耳的啸声,笔直飞向我的胸膛。 在见识过先前那歹毒的一刺之后,这一次我不敢再掉以轻心,连忙跃向一旁,只是这阿骨打似乎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在投掷出冰刺的一刹那,他猛地长吸一口气,这口气吸得极其猛恶,吸气之前整个胸膛里的空气都仿佛被排空,完全塌陷了下去,而吸足了气之后,整个胸腹又像怀胎十月的孕妇一样高高鼓起。 紧接着,他猛地撮口一吹,呼! 霎时间,我甚至产生了一种极地风暴轰然来临的错觉! 白茫茫的鹅毛大雪扑面而来,在天人视野里,我能清楚地看到那一根本来应该十拿九稳被我躲开的冰刺,竟然被狂风吹动,悄然偏转出一道诡异的轨迹,宛如在草丛掩护下扑咬猎物的毒蛇,再度对准我的眉心射了过来! 第718章 我不想杀你的……(下) 好手段! 看到凌空飞来的冰刺,我忍不住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如此诡秘的刺杀技巧,居然是从一个不通武学、只是凭借本能战斗的少年手里施展出来 ,已经足以当得起我这一声“好”字! 当然了,也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 既然已经被我看到,那诡异什么的就不用提了,偷袭什么的就更不用再想了。 我此时虽然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躲开,但是不要忘记,我现在可是伸出在一片到处都是参天古木的密林之中啊,能够利用的挡箭牌真是不要太多哦! 当下我扬起臂膀,重重一剑砍在旁边合抱粗的大树上,只听卡拉拉一声脆响,这棵大树数百年的努力生长,依旧抵不过大宝剑的一剑锋芒,被十分干脆地斩断。然后我反手一拉,它粗大的树干就向着我需要的方向倒伏了下来! 无尽积雪纷然扬起,又飘飘然落下,把周围的一切都染成了瞬间白头的模样。 这么多动作,说起来缓慢,但是在我出手的时候,却是快如闪电,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直到此时,那一支冰刺才堪堪撕开雪幕,来到我的面前。正好那一株粗大的古树轰然倒下,不偏不倚地挡在了它前进的路线上! 这一次,阿骨打就算你能把犀牛吹上天,也休想再让冰刺转向,绕过如此巨大的目标了! 只听“哚”的一声轻响,那一支冰刺像是刺进豆腐的钢刀,瞬间深深得没入树身,几乎穿透,在我这一侧,都能看到一块树干猛地凸起、爆裂,其中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寒芒来。然后,冰刺轰然炸裂,无尽烟雾般的寒毒,从被顶住来的缝隙中喷射而出,发出嗤嗤的声响。 下一刻,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按理说,像这种生长在北地山脉中的树木,本来应该是极其耐寒的,但是随着寒毒在树身内猛地爆发开来,霎时间,这一棵本来还能感觉到隐藏了庞大生机的古树,竟然在一瞬间被冻死,树干中的水分被瞬间抽空,变成了包裹在其上的一层冰雪,而零星的几片叶片,则像是被霜打了一样,干枯卷曲,砸倒在地上的时候,直接碎裂了一地! 好深重的寒气!好狂烈的阴毒! 看到这一幕,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瞬间不敢脑补万一被这一支冰刺射入到体内,会有怎样的下场了。 大概……也会像那些可怜的树叶一样,瞬间就四分五裂掉的吧? 一刺不成,阿骨打随手一摸,不知道又从哪里抽出两根冰刺,一脚踢断拦路的树干,然后在木屑飞溅中再次冲到了我面前,张牙舞爪,抬手就刺! 尼玛,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看到这个连自身气息都控制不好的人造天人,居然也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我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满怀不忿的心思,瞬间被点燃成怒火,又化作剑气,从大宝剑的尖锋上流泻而出。大宝剑倏然挥起,从剑刃上蓦然闪现出一道刺眼的火光。我将大宝剑倒拖在身后,冲锋的途中,拉出一道宛如点点繁星般的火花之路! 冰与火,在刹那间碰撞,誓要分个高下! 轰隆! 当大宝剑上的金火爆燃起来的瞬间,一股充满了灼热意味的气息向着四面八方扩散了出去。 面对如此煊赫的一剑,饶是阿骨打已经被本能控制了心神,满心都是嗜血和狂怒,但依然忍不住陡地面色大变,向着一旁跳跃了出去! 现在才想跑?晚了! 我大笑一声,极限速度迸发,瞬间和阿骨打追了一个首尾相连。 这时候,他其实已经在我剑气的笼罩范围之内,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发动进攻。 阿骨打大概也知道自己跑不掉了,铁青色的脸上蓦地浮现出一抹狠厉来。被野兽本能控制住的他,简直就像是一头人形的饿狼,在有选择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避战偷袭,可是一旦退无可退,他马上又会展露出无与伦比的疯狂来! 只见他猛地抛掉手上本来拿着的冰刺,把双手往胸前一拢,掌心虚对,两只手掌之间,顿时就出现了一团旋涡般高速旋转的冰雾。 那旋涡就像开启幽冥世界的入口,一截闪烁着寒芒的冰刺,仿佛另一个世界的来客,从那旋涡中心,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短暂的凝滞之后,那旋涡猛然炸裂,把冰刺轰然推送射了出来! 轰隆隆…… 这一发冰刺不但出现的方式不同,给人的感觉也截然相反。 一般的冰雪,不论冻了多久,还是会给人一种精致、易碎的感觉,然而这一发冰刺,从一出现开始,就呈现出暗不透光的漆黑色,比玄铁还要坚硬,连视线投注上去,都仿佛会被吸纳到深渊中。它在被喷射出来之后,几乎是立刻就飚出了一个高得可怕的速度,凛冽的寒气,在它后方的空气里,形成了一个又一个逐渐扩大的冰晶圆环,而它的本体,则以几乎超越声音的速度,宛如横亘苍穹的黑色闪电,瞬间杀到了我的面前! 如此迅猛的一击,登时让我大惊失色,因为我俩之间的距离极近,这时再想躲避,即使以我的轻功也是来不及了的。 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抓住大宝剑一甩,横击飞来的冰刺,当的一声,我只觉得手上一麻,那黑色冰刺居然没有被击碎,只是略微偏转了方向,擦着我的肩膀,瞬间射穿又冻结了旁边的一棵大树! 仅仅只是这么一擦身,那凛冽的寒气,甚至突破了我护体罡气的防御,轰然冲进了我的经脉之中。 这寒毒是如此霸道,霎时间,我半个身子都失去了知觉,尽管我反应极快,马上反手一剑,用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大剑按在了伤口上,驱逐寒气,但却依旧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跌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嗤…… 烟雾腾起,空气中登时弥漫起一股雪水的清凉和烤肉的焦味。 我疼得龇牙咧嘴,却依然不得不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主动把金焰吸进经脉,去围剿正在身体里乱窜的寒毒。 好半天,我才从那种如坠冰窟的痛苦中,缓过神来。 奇怪的是,在刚刚我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那段时间里,按理说已经足够阿骨打杀我十次了,但我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却发现脑袋居然没有搬家,不由得大是奇怪: 他一个被野兽本能控制了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讲究风度,不追杀倒地之敌的侠士啊! 不过当我抬头的那一刻,我顿时就明白了,只见阿骨打虽然怒目圆睁,但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了,脸色也从铁青变成了一种灰败的死灰色。 常人生气,脸色发红,他发青,那此时的死灰色,大概就相当于正常人的“脸色惨白”了吧? 看来刚刚那一击,对他的消耗也着实不小,以至于连乘胜追击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招发完,随后我们两人的战斗,就陷入到只能互相平砍的尴尬僵持局面之中。 我们都是拼尽了全力在战斗,但得到的战果,却往往仅限于: 我龇牙咧嘴全力一剑劈向阿骨打的头颅——阿骨打大惊失色,努力闪避——没闪开,被一剑劈在肩膀上,鲜血飞溅——我满怀期待地想看着他倒下——他一个踉跄,反手一拳打在我脸上——我晃晃脑袋,骂两句,继续砍…… 事实上,如果不是大宝剑能够和我真气呼应,我现在真的是恐怕连举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某一时刻,阿骨打一发冰刺打在我脸上,碎屑飞溅,原本致命的寒毒,现在因为他真气的枯竭,只是冒了一朵可笑的小冰花,就再无一丝威胁。 然而就是这么仿佛滑稽的一击,却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听砰的一声,我一直勉力维持的护身罡气突然像个吹过头的蹴鞠一样砰然爆掉,散化作漫天涟漪,溶解在寒风之中。 霎时间,直面寒风的我顿时打了一个寒颤,皮肤上瞬间绽起了一颗颗显眼的鸡皮疙瘩! 刷刷刷! 残余的冰片插入我的身体,让我的半边体表瞬间蒙上了一层寒霜。 不过,在被攻击的同时,我的反击也酝酿到了最后决定胜负的时刻。 哗啦一声,我把最后剩余的所有真气,全部灌输进大宝剑中。 霎时间,剑身上原本开始暗淡的火苗,陡然像是被泼上了一盆火油,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下一刻,金色的大剑在疯狂的呐喊声中,被我高举过头,剑刃上还燃烧着一抹璀璨的金色烈焰。 我拼尽最后的力气,嘶吼一声,用力挥斩出了宛如电光石火般无比狂热的一击! 去死吧! 此时我的眼中,已经不再是银装素裹的白雪世界,因为极度地用力,我连眼中的血管都开始破裂,鲜血染红了我的视野,又像两道血泪,顺着我的眼角留下,整个场面看起来是如此的惨烈。 我拼着又挨了三发脆弱无力的冰刺,寸步不退,固执地把大剑斩在了阿骨打的身上! 鲜血飞溅,两个人都在同时发出伤兽般的狂号。壮烈的叫声,在冰原上远远地传播开去。 我被打得横飞而起,在地上一个翻滚,就又爬起来冲向同样摔倒在地的阿骨打! 打到这一步,我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不就是拼命吗?谁怕谁!我就和你拼站桩输出,你射我一刺,我还你一剑,我倒要看看,咱们谁会先扛不住倒下! 第719章 我不想杀你的…… 虽然我嘴上发狠,但是事实证明,在护身罡气被打碎之后,我是先怂的那个。 尽管在我砍出第七剑的时候,阿骨打身上的护身罡气,就也像冰壁一样碎裂殆尽,而且之前受的伤,也让他身上鲜血一道,焦黑一道。血痕是鱼肠剑留下的,焦痕是大宝剑灼烧出来的。 但问题是,我比他伤得更重啊! 被野兽本能支配后的他,似乎拥有从伤痛中获取力量的能力,伤得愈重,斗志就愈发的顽强而疯狂。 不管我如何努力地砍砍砍,而他也确实一直都像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看着奄奄一息。 但他这口气就硬是死死地吊在那里,怎么都不肯断掉! 你死啊,快死啊,你特么为什么还不死? 打到后来,我真心都快哭出来了。 在这种变态级别的抗击打能力面前,我即使是拥有大宝剑的吸血能力,也还是情不自禁地败下阵来。 要不是双手都需要持剑,我真想对他抱拳大喊两声: 惹不起,惹不起…… 终于,当又一发澎湃着寒潮的冰刺,从阿骨打手中飞射出来,我再也不敢硬抗,一个翻滚前扑,躲闪了开去。 说白了,我到底不是胖子那种靠防御吃饭的武者,跟人硬碰硬地对殴,原本就是我的劣势。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刚刚头脑发热,以己之短击敌之长,实在是愚不可及。 更重要的是,在看到阿骨打射出来的这一发冰刺的瞬间,我心中就骤然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晰预感——如果迎接,那我一定会死!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缩了。 在战场上,为了虚无的面子付出生命,那才是真正的傻逼。因此我缩得心安理得,一点不好意思的想法都没有。 倒是阿骨打,在看到我闪躲过去的那一瞬间,脸上陡然浮现出了一抹无比生动的遗憾表情,如此人性化的举动,哪里还有半分被野兽本能控制住心神的样子? 这小子在阴我!靠! 我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了一句“奸诈”,同时深深庆幸起自己刚刚的果断和不要脸! 只看这混账小子的表情,就知道刚刚我闪过去的那一发冰刺,绝对不是什么好路数! 下一刻,冰刺撞在旁边的一一棵大树上、瞬间撞得粉碎,然而随即发生的一幕幕,却是印证了我的判断,让人背脊发汗,从尾椎骨到天灵盖都忍不住泛起一抹深深的寒意! 只见大树被冰刺命中的部分,陡然被冻结成了一团淡蓝色的坚冰,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表面结冰,而是从内到外,完全都变成了冰晶,连冰层中木质管道的纹路,都显得是那么清清楚楚,栩栩如生! 啪啦一声,被冻结住的树干木头骤然炸开,无数带着寒气的冰屑像轰天雷中参杂的铁钉一样四散飞溅,打在石头上就是一片白印,打在树木上就深深地嵌入进去。 我虽然因为心神示警,提早一步跃出了爆炸的范围,但还是忍不住心有余悸。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一发冰刺和之前那些截然不同,而是被阿骨打这个奸猾似鬼的家伙加过料的!假如我刚刚没有避开,而是像之前那样,用肉身去承受、不、哪怕只是用大宝剑格挡,现在想必也已经着了道,不死都要重伤!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寒风一吹,立刻凝固成一片冰沙。 差点阴沟里翻船,栽在一个人造的次品天人手上,让我觉得颜面大失。 我阴沉着脸,恶狠狠地看着不远处大口喘着粗气的阿骨打,冷笑道: 小子,你很能装啊!这么能耐的话,再阴小爷我一次试试? 阿骨打不甘心地看着我,啐了一口,吐出来的却不是唾沫,而是带血的冰渣。 看得出来,为了在几乎油尽灯枯的状态下施展出刚刚的绝杀之刺,他也是付出了惨烈的代价,现在反噬的寒冰真气,已经接管了他的经脉,甚至开始全面入侵内脏了! 这样下去,根本就不用我打,用不了多久,他自己都会由内而外地冻结成一尊活冰雕!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觉醒野兽本能状态下的他,不可能感觉不到这样的危险。但他却像是凭借自己坚定的意志,硬是生生把趋吉避凶的本能压制了下去,对身体发出的警报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依然不依不饶地向我发起疯狂的进攻! 是的,疯狂,虽然他现在的动作比起开战之初,已经显得缓慢又虚弱,但是那种不惜同归于尽的疯狂尽头,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惨烈的战斗,让我都忍不住暗暗心惊: 只不过偷袭了你一刀,还没完全得手,你就这么疯……多大仇? 因为无论是我还是阿骨打,确实都已经无力维系刚刚那种高烈度的战斗,于是我们双方,又不约而同地变换了战法。 更巧合的是,我们还真有些英雄所见略同的味道,都把主意打到了周围的地形上。 所不同的是,我利用的是周围旁枝斜生的树木,在枝桠间接连不断地跳跃闪动,一旦气力不支,我就会窜上树梢略作休憩。而阿骨打虽然速度不在我之下,但是爬树的经验却远不如我丰富,就算想追,多半也是追不上的。 然而我想凭借这种手段打败他,同样也很艰难,因为他虽然不擅树战,但是对于我们脚下的冰雪,却颇有一番经营之道。 可能我站在松软的冰雪上时,他真气一压,突然凝雪成冰,直接把雪地压缩成光滑的冰面,让我脚底打滑; 又或者,我刚刚掌握了在冰面上滑行的诀窍,他真气又是陡然一炸,冰层再次化为酥松的雪地,我一个不留意,就会摔个狗吃屎。 种种机变,加上冰系真气固有的减速能力,我自觉想要拿下他,简直像是天方夜谭一样的困难。 想起不知道正在哪里炼制的通天神丹,我忍不住心中一片焦躁。 心头火起,我干脆大吼一声,也用上了两败俱伤的打法! 我强忍着丹田中撕裂般的疼痛,逆运真气,大宝剑上火光大盛,随即抬手一剑,劈在阿骨打擎起作为防御的冰块上。巨大的火球轰然爆炸,洁白的雪原中,随之腾起浓浓的黑烟,渐渐升上半空,形成一柄张开的雨伞形状。 这一剑,是我自从和阿骨打开战以来,砍出自我感觉最值得称道的一剑。 因为它正好卡在了阿骨打的心里盲区之上,这小子完全没想到一直表现得无比惜命的我,会在这个时候陡然爆发。 他不明白,我一直宁可受伤,也要保全根基,并不是惜命,而是想要留下有用之身,去对抗大唐天下更大的威胁,而不是和他这样的小人物缠斗不休。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让路,我也没办法,只能痛下辣手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认识误区,毫无防备之下,阿骨打举起的冰块直接被金色火球的爆炸炸碎,整个人也随之横飞了出去,身上到处都燃烧着点点余焰,张嘴喷出来的鲜血都被火劲灼烧到沸腾! 亏我刚刚还在琢磨他自己把自己冻死的可能性,挨了这一剑,我的烈火剑气直接就化解了他被冻僵的厄运,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的伤势也会变得更轻一点。 事实上,在天人视野的观察下,我发现他脆弱的内脏在经历了一轮热胀冷缩,已经布满了裂痕,整个胸腔腹腔之中,都快被汩汩流出的鲜血灌满。 我很怀疑受了这样的重伤,就算他真的打赢了我,之后还有没有办法继续活下去! 当然,这件事他自己都表现得漠不关心,我也不会在乎,在我的想法里,巴不得他趁早死了才好! 我目送着阿骨打身上燃烧着火焰,直接摔飞出去,压倒了旁边一连片的小树,纷纷扬扬的积雪被撞得飞起。而我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本着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冲上去,手脚并用就是一顿狂砍乱踩。 在确定他这一次是真的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以后,我一个俯身,一剑刺穿他的身躯,挑起来又是一个七百二十度周天风火轮,举在头上转了几圈,任凭血水洒落在我身上脸上,然后将其狠狠地投掷了出去! 咚的一声,阿骨打完全被鲜血染红的扭曲肢体,重重地撞在旁边一棵大树上又反弹落地,我二话不说赶上去就是一脚踏出他胸口! 嗤的一股血水,随着我用力从他的伤口中喷出,落在腥红点点的白色雪地背景上,触目惊心。我把大剑搁在他的脖子上,只待他说出最后的遗言,就要马上收割人头。 然而就在这时,这小子却像是完全不顾自己的生死,用尽最后的力气,扳住我的脚踝,目眦欲裂地喊了一句: 别杀圣姑! 随后,这一声燃烧生命的呐喊,像是燃尽了他最后的气息,不等我下手,他已经脑袋一歪,就此气绝身亡。 但他那最后的怒吼,却像是一块巨石落进了平静的湖面,让我心中猛地一颤! 原来,他是担心乌玉珠的安全,所以才会如此拼命的吗? 我满心复杂地看着阿骨打的尸体,俯身帮他合上了死不瞑目的双眼,同时嘴里喃喃道: 我是真的不想杀你啊…… 话音未落,异变突起! 本来看着已经死透了的阿骨打突然怒目圆睁,一下弹跳起来,双手齐出轰在我的胸前,把我打飞了出去! 然后他才大笑三声,屹立在原地,气绝而亡! 到死,他都维持着站立不倒的姿势! 第720章 这样的敌人! 呸呸呸! 我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吐掉嘴里的血水和冰沙,再看向阿骨打尸体的眼神已经一片复杂。 老实说,我刚刚挨的那一拳,真正受到的伤势并不严重,皮外伤而已,折损最多的还是面子。 这是因为在出手之前,阿骨打这个少年其实就已经油尽灯枯,甚至他本身的意识都已经死去了,不然也瞒不过我的感觉。 支撑着他死后还要打我一拳的,其实是他不服输的斗志,和战斗到底的本能。 正因为如此,他最后的那一拳,其实象征性的意义远大过实质。 然而这才是真正震撼我心灵的东西! 毫无疑问,阿骨打这个少年,虽然在不久以前,还是地位最卑微的牧民和药奴,但他确确实实是那种拥有自己信念和意志的斗士! 这样的敌人最可怕。 我忍不住的就会想,如果我们接下来遇到的敌人,都是这般,那又会是怎样一种场面? 没有结果,这种问题禁不起深思,越想越怕。 再想多一点,我很害怕自己连继续深入战斗下去的勇气都会丧失了。 幸运的是,我的猜测并没有成真,在阿骨打为自己的情窦初开付出了生命之后,时间不等人,我只是稍事休息,就又再一次原路返回到晓月组织的据点之中。 这里依然是静悄悄的一片,没有任何人被刚才发生的事情惊动。 看得出来,一个被大抱司都判定为死亡的药奴尸体的失踪,并不能在这死水一潭的据点中激起任何涟漪。 也就没有人知道,就在离他们不远的雪原上,才刚刚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激烈对决! 战斗的双方都是天人,并且还有人当场战死! 出于这个原因考虑,虽然我和阿骨打两人,都不见得名传于江湖,但是这场战斗的传奇程度,却着实不在武林有史以来的任何一场战斗之下! 在全力施展轻功的情况下,很快,我就入侵到了这个据点的核心区域。 在这里,已经再也不复后门的冷清和疏忽,真正称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如此一来,就算我的轻功远远超过这些值守的晓月组织武者,但再想如之前那般如入无人之境,却是有些不太现实了。 怎么办? 我缩在一处岩壁的阴影之中,望着外面人来人往的守卫,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强闯肯定不行,别说我现在经历了两场血战之后,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是完好状态,我也没有把握在每个人发声之前,就把他们全部杀死。 布设岗哨的人显然是行家中的行家,在布哨之初,就已经考虑到了有人摸哨的可能性。 间隔得相当远的明哨、暗哨、流动哨,让人看了就觉得头大。 只要我动手的时候漏掉一个,他们就能找到吹响口中哨子的机会。在这狭窄安静的地底下,哨子的声音能传出多远,我特么根本都不愿意去想! 因为那样的话,几乎马上整个据点都会知道有人入侵了! 到时候别说三个真正的大抱司,随便出来一个,都有把我按在地上摩擦的能力,就算是眼前这茫茫多的先天高手,都够我喝上一壶的! 但是明闯不行,暗中潜伏也未必能成。和上一个方案的理由一样,布设这个据点防御的人,肯定是行伍战术的大师级人物,一重重的哨卡,专业到了极点,视线交错,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利用的死角和盲点。 除非我会传说中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变成一只苍蝇飞进去,否则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哦,不对,变苍蝇都不靠谱,这冰天雪地的,突然冒出一只苍蝇来,是个人都会怀疑的…… 是的,你没看错,我明知道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就是乱离他们炼丹的地方,但我偏偏就在这里被卡住了…… 卡住了…… 住了…… 了…… 真他妈见鬼…… 我暗暗一拳打在身旁的石壁上,岩石被真气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就在我打算不顾一切强冲的时候,突然,据点外猛地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岗哨骚动,纷纷向那边看了过去! 好机会! 尽管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我的行动比思想更快,就在岗哨注意力被吸引的一刹那,我像一道离弦之箭一般,疯狂地冲进了下一处阴影之中! 潜入……成功! 我猛地冲到内道以后,像个幽魂一样,亦步亦趋地紧贴再一个卫兵身后,朝洞外看去。 如果是平时,这样得动作很容易就会被其他守卫发现,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看着一个方向,却是再安全不过的操作了。 站在岗哨的背后,在这个角度上,我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发生了什么。 只见三道气息滚滚的身影,正在人群中疯狂地左冲右突,杀得是尸首伤员交相枕藉,蚁附而上的晓月组织的先天高手们,都没有一合之敌。 不过依靠人数上的优势,这些悍不畏死的晓月组织高手,还是成功拖延住了他们的脚步。 师父,大师兄…… 我看到其中两道手持大剑的身影,正是师父和大师兄。 想不到他们也找到了晓月组织的据点,而且还是从正门杀进来的。 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我十分陌生的天人高手,看似两手空空,但是每每一挥手,便必然会有一个十分出挑的晓月高手被他盯上,然后只见一线微不可见的寒光闪过,目标当即就惨然陨落,绝无幸理。 杀到后来,这人单枪匹马的威慑力,似乎比我师父和大师兄加起来还大,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晓月组织的人敢于跳出来当这个出头鸟了。 胖子和潇潇呢? 我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了一圈,没有找到他们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焦急。 但是转念一想,正面攻打这么危险的事情,师父他们当然不会让两个先天插手其中,肯定是安排在什么安全的地方了。 现在难得敌明我暗,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倒不如赶紧把正事做完。 这时,正陷入鏖战中的大师兄和师父似乎也看到了我,两人齐齐一愣,似乎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不过到底是师徒,默契天成,下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天打了一个手势,然后招式陡然一变,也从不惜代价的厮杀突破,变成了稳扎稳打,倒是把旁边那个陌生天人急得不行。 等到晓月组织负责指挥阻击的高手回过神来,察觉到不对,四下观察的时候,我早已经倒踩莲花步,一溜烟地冲进他们看不到的内洞去了。 第721章 步步惊心 进入到内洞的范围之后,我立即发现这里的防御,比起外面来起码严密了好几倍不止。 尽管外面已经打翻了天,但是在这片区域里的守卫却是恪尽职守,丝毫不为所动。 我在阴影里潜伏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继续前进,不由得心急如焚。 短短片刻之间,就有好几拨十来人的小队,从我身边急匆匆地巡逻而过。 他们都是两个晓月高手配上十人的牧民的组合,不少人手上还拿着破军弩。 看了他们狂热的眼神,我就明白,只要能射中敌人,哪怕是有友军隔在中间,这些人也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松弦射击。 在这种狭窄的地形里,万一遭遇到破军弩集火,就算是我,恐怕也会觉得是件非常恼火的事情啊。 心中烦躁,加上之前连续的激战,给我的身上多少留下了一些伤势,如今在阴影里蹲得久了一点,难免会觉得憋闷,想要活动一下身子,可就是这么轻轻的一动,一队刚刚才走过去的晓月高手,猛地把眼睛往我这边望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连忙屏息静气,希望他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人面无表情地冲着这边打量了一会儿,我很确定他不可能看破天人级别的敛息术。不过,就在我以为他看看就会完了的时候,这家伙居然一挥手,说射! 纳尼?你们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我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大神,吓了一跳,然后迎面就看十来支破军弩的长箭撕裂空气,朝我这边射了过来。 这下子,我知道自己是再也躲不过去了,便干脆地从藏身之处一跃而起,几个翻滚,从箭雨的空隙中闪了出去,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射箭的人群面前,拔出大宝剑,一剑斩了过去! 当的一声,我这一剑没有品尝到任何血肉的甘甜滋味。 一个晓月组织的高手当仁不让地架住了我这一剑,虽然他毫无悬念地被我轰得吐血横飞,但也为同伴赢得了拉响警报的时间! 呜呜呜…… 凄厉的哨声在狭窄的地下通道中,悠悠地传出去老远。 这下好了,整个据点都知道有人来了…… 我头皮一麻,带着一些愤恨,看向最初接下我攻击的那个先天高手。 没想到的是,视线尽头,这家伙竟然还能在旁人的搀扶下爬起来,显然也是先天巅峰的强者,不然绝对接不住我那一剑! 真是麻烦! 我嘀咕了一句,不由得感到十分棘手。 确实,现在固然是先天巅峰的强者,在我眼里都已经不够看了,但是天人高手到底不是大白菜,在江湖上百年难得一出。 这晓月组织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的先天。如果全部放出去祸乱天下,那还得了?除了有数的几个天人,还有何人能治? 我正被这种前景想得头皮发麻的时候,突然从旁边一处岔道里发出一声惊怒的呐喊: 他在这里!干掉他! 我偏头一看,只见从昏暗的灯影下瞬间又涌出十来个服色各异、手上拿着刀剑的高手,这可就不是刚刚看到的那种混编巡逻小队了,而是清一色的先天高手! 什么情况?什么时候这种大抱司级别的人物,也能像小兵一样层出不穷地往外涌了? 我才晋级天人不久,心态还没调整过来,看到这么多的先天,第一反应居然是被震慑住了,转身就想逃走,回身跑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不过区区十来号人,我怕个毛啊!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大吼一声,回身又冲进了人群里,大杀特杀。 这些人大概也没想到我居然敢逆流而上,顿时被我杀了个人仰马翻。我在拦截者中杀出一条血路之后,倒也没有赶尽杀绝,毕竟现在阻止洗月山主他们炼丹的事情更加重要一些。 当下我也不恋战,一脚踢飞最后一头拦路虎,把头一埋,一门心思地向更深的地方钻去。 也不知道晓月组织到底是怎么在这冰封万里的雪山中,找到这么一个四通八达的洞穴作为据点的,都几乎可以和皇宫底下的龙脉相提并论了。 我在这深深的地底下一通乱钻,都是像狂风一样飞奔而过,也来不及做什么记号,跑到后来,连我自己都迷了路,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来了。 复杂的地形,让我的速度始终提不上来,倒是晓月组织的高手们,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始终追在我身后 ,就算偶尔有几个不擅长轻功的高手被我甩掉,但是剩下的人只要在路上喊上一嗓子,马上就会有更多的人从其他岔道中冲出来,汇集到追杀的队伍里来,因此片刻之后,追在我身后的人数,赫然竟是不减反增,变成了放在江湖上会让任何人都觉得头皮发麻的一股巨大势力! 无数人狂奔掀起的气流吹动了洞壁上的火把,一时间整个地洞内都是明灭不定,鬼影幢幢,直接乱作一团。 如果是平时,能以一己之力就把敌人的老巢搅和成这副鬼样子,我一定会为自己搞事情的能力而感到万分自豪,然而现在我却是只感觉到了焦急。 因为我的任务,可不是在这里和他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啊,我是来寻找洗月山主他们的炼丹之处的啊! 我心急如焚,下意识地拿出了自己全身解数,来甩掉身后的追兵。 终于,在经过了一段漫长的追逐和反追逐之后,所有追兵的声音,都变成了远处传来的不甘怒吼,我的身后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了。 我探头看了看前方一个不断散发着神秘危险气息的幽深洞穴,周围已经没有了别的岔道,如果不想再回头经历一次速度与激情,那么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勇往直前,一条道走到黑了。 黝黑的洞口,像传说中凶兽的大嘴,随时要择人而噬,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眼下的我已经无从选择。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我心一横,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第722章 地火纯青炼神丹 冲进洞中之后,只前行了不远,我就发现自己的眼前豁然开朗。 一股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转角的石壁背后,浸润出一大片酷热的红光。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探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来到了极深的地底山腹之中,这里到处都是灼热的熔岩,和外界的冰天雪地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景象来! 更让我心惊的是,在沸腾的熔岩湖上方,高温的气息几乎化作了纯青色的火焰,哪怕是隔着远远的距离,我都感觉到燥热无比的气息像是苏醒过来的虫子一般,自主地往身体里钻。 熔岩湖边,有一座高高耸立的天然石桥,桥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丹炉,一个气息雄浑的身影,就正端坐守护在丹炉旁,不时拨动着丹炉下方的开关,调控火力,借助地火的力量炼丹! 天人的视野无物不察,但我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了目光。因为我怕引起他的注意力,更因为我在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的身份: 乱离! 这个祸乱江湖数十年的邪教之主,此时就正堂而皇之地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被唤醒了在乌家堡一众先天围攻,也被他虐成狗的恐怖回忆。 而从他现在身上澎湃着的气息来看,经过和我另一位授业师父诸葛若兰一战之后,他虽然丢了两根手指,但也得到了破境的契机,现在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地级天人高手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传说中的三巨头,只有他一个守护在丹炉附近。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只要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我自问就是豁出了性命去,也休想碰到那个丹炉一丝一毫! 从师父身上,我已经深深体会过人级和地级之间的巨大差距!那绝不是用简单的战斗技巧或者说思维方式,就能抹平的深刻鸿沟! 我不知道这一炉丹到底还有多久才算炼成,但现在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潜伏下来。 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一直端坐在丹炉旁的乱离有些愤怒地哼了一声,一双眼睛眸绽冷电,猛地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被发现了?! 那一刻,我的心脏都吓得几乎停止了跳动。 我很明白,如果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他发现,我几乎可以说是绝无幸理,打不赢也跑不掉的,只能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不过很快,我又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发现他看的方向,并不是正对我这里,而是离我不远的另一个洞口。 因为角度的关系,我看不清那个洞口内的具体情形,只能看到有一抹青色的袖影,在那边闪动了一下,看着有些眼熟。 而这个时候,乱离已经从自己屁股下面的白色蒲团上站了起来,望着那一抹青色衣袖的主人,冷冷地说,小王探花,你好不容易成就天人,不在自己的飞刀府上享清福,却跑到我这里来寻死,又是何苦来着? 小王探花?小王飞刀? 听到这个名字,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当初我难逃的时候,负责追捕我的人里面,不就有一个小王飞刀的后人吗?那小子后来被飞刀府上追出来的长辈暴打了一顿,拽了回去,整体来看,飞刀府应该算得上江湖上少有的文化人,通情达理,没想到小王飞刀本人居然也是这种急公好义之辈? 这个时候,小王飞刀也从那洞中飘然而起,落在了石桥上。 我一看顿时怔住了,这一位可不就是不久前还和我师父他们站在一起的那个天人高手吗? 原来他就是小王飞刀…… 我看着这个相貌平平的男人,耳边就听到他苦笑着说: 哎,我还是太自大了啊!只想着张前辈和张兄,引走了你们这边二人,我只顾破坏你们炼丹的事情,自持天人,一下子冲了进来,却是想不到乱离你已经先我一步跨入地级了……嗨,看来你今天是不大可能放我生离此地了,对不对? 乱离冷着一张脸,说你明白就好,当年你追杀我八千里路的旧账,难得你主动送上门来,咱们就好好算一算吧! 小王飞刀手一翻,指间顿时闪烁出几抹璀璨的金光。 我看得分明,正是当初小小王拿来当做杀手锏的那种金色飞刀,只是此刻在小王飞刀的手里,这东西却像是完全不值钱一样,一条指缝里夹着一把。 面对咄咄逼人、杀气腾腾的乱离,小王飞刀不愧是成名多年的前辈高手,面无惧色,只是正色道: 就算知道不是你的对手,本人也没有不反抗一下就束手就擒的习惯。来吧,这就让你知道,我飞刀府的刀,哪怕是你想接下来,也一定要付出代价! 乱离闻言哈哈一声狂笑,震得石窟内的天顶都不断地往下坠落石块,他顺手抄住一块接在手里,说小王飞刀啊小王飞刀,我乱离时吓大的不成?你莫非还以为我是过去的我吗?这里……说起来可是我的主场啊! 说着,他弯腰用力一掷,就像农村孩子打水漂一样,那块石头在岩浆湖面上弹跳了几下,再飞向小王飞刀的时候,表面已经燃起了一层熊熊的火焰! 小王飞刀平静的面孔,瞬间就被火光和刀光照亮。 他猛地一挥手,数道流光就像穿越了 只听轰轰的巨响连绵响起,头几把飞刀一接触到飞石燃烧的表面,就被迅速撞得粉碎。 一直破到第四把飞刀的时候,飞刀和飞石才一起湮灭,炸成了漫天流光火雨般的碎片,在地火岩浆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小王飞刀的实力显然是不如乱离的。 乱离的随手一击,就逼出了他一只手上的全部飞刀,何况在这地底下,他的飞刀有数,乱石却可以说无穷无尽,这么拼下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最后是谁吃亏! 这不,一招未完,空气又陡然响起了无穷尖啸,霎时间,又是数块飞石连绵而至! 然而面对这种让人心肝乱颤的攻击,小王飞刀却是半点惧色都没有,他一边不断发出飞刀,击落乱离的攻击,一边在岩浆湖上裸露的岩石上跳跃,逼着乱离和他打运动战。 两人且战且走,很快就打到了岩浆湖的中央去了。小王飞刀显然正处于下风,好几次脚下的立足之处都被乱离轰碎,差点被打落到岩浆中去,眼看就要命悬一线。 而就在这时,我潜伏在一旁,却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保持了江湖底层人士的小心翼翼,没有像小王飞刀一样托大,不然现在被暴打的那个人就要换成我了。 不过……这是我的机会啊! 我心中灵光一闪,再看向石桥上的丹炉时,眼中已是满满的贪婪和惊喜! 第723章 夺丹 小王飞刀的莽撞,让他自己陷入了极大的危险中,但却为我陷入僵局的计划,带来了一线曙光。 眼看乱离追杀小王飞刀,两人在岩浆湖中越战越远。我在心里计算着他的位置,抓住机会一口气冲上了伫立着丹炉的石桥! 在丹炉边,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即使是天人级别的护身罡气,都仿佛有种抵受不住的感觉。 在连岩石都几乎融化的高温中,我看到只有先前被乱离垫在屁股底下的那个玉蒲团,还在散发着袅袅的寒气,看起来应该是罕见的寒玉所雕刻而成的。 看来就算是他,也很难长久地在这种温度中保持平静,必须要借助外物。 病急乱投医之下 ,我也顾不得嫌弃,一把抄起那个寒玉蒲团抱在怀里,果然一股清凉之气瞬间弥漫了全身,先前那种热得让人想跳桥死了一了百了的酷热,也一下子消减了不少。 我从中暑般的痛苦中缓过神来,用力一推丹炉的盖子,就看到三颗白玉般的丹丸,正在丹炉中滴溜溜地转圈。 在我打开盖子的那一刹那,丹炉中的气流被扰动,三颗丹丸陡然一震,然后砰砰撞击到一块,变成了一坨凹凸不平的难看丹胎。 我回头一看,只见远处,乱离和小王飞刀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小王飞刀已经被乱离追上,被打得跪倒在其脚下。 眼看乱离就要下毒手,不过这也难不倒我,我一伸大剑 ,千锤百炼的剑身就探进了丹炉里,那颗唯一的丹胎被我用真气吸住,高高举了起来! 我举着大剑,冲着乱离大叫: 乱离,你个大傻逼!看看爷手里戳着的是什么? 因为唯恐动静不够大,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脚踹在那尊巨大的丹炉上,把它一脚踢进了下方的岩浆湖里! 只听哗啦一声,岩浆湖被沉重的丹炉搅动,飞溅起火墙一般的巨浪。 乱离回过头来的时候,就正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不! 乱离猛地发出一声死了老子娘一般的惨痛嚎叫,然后甚至连手到擒来的小王飞刀都顾不上了,几个飞纵,就冲着我这边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 卧槽?这么气啊? 我把滚烫的丹胎往怀里一塞,一边龇牙咧嘴,一边飞快地逃开,绕了一个大圈子,很快就和另一边刚刚爬起来的小王飞刀碰头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穷追不舍的乱离,只是略一犹豫,就把丹胎掏出一掰两半,丢给小王飞刀一半,然后说分开逃,实在逃不掉就把这东西吃了!就算被毒死也不能再落在他们手里! 小王飞刀擦了擦刚刚被揍出来的鼻血,神色肃穆地点点头,滑稽中却有种殉道般的庄严。 我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两人二话不说,转身分头疯狂逃窜起来! 后方,乱离被我们两人的举动气得发狂,哪怕隔着十来丈的距离,他都像是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就是一挥手! 咚的一声,在他挥手的刹那,我只觉得脑袋里仿佛被敲响了一口铜钟。 钟声过处,我只觉得浑身都麻痹了,脑子是清楚的,但身体却像是鬼压床一样丝毫动弹不得! 眼角的余光中,小王飞刀的遭遇,比我还要更惨一点。 他中招的时候,正是处于一步窜出的阶段,结果在半空中就动弹不得了,一个狗吃屎栽倒在地,摔得满嘴鲜血,门牙都断了一半,却依旧只能在地上抽搐一样的挣扎着,却根本爬不起来! 见鬼!是武道意境! 我一直知道乱离作为邪教之主,对武道意境之类的精神法门,一定是深有研究,但我却没想到,他的武道意境居然会强大到这个地步,隔着十来丈的距离凭空一挥手,就能制住另外两个天人高手! 这要换成了位阶更低的高手,那还不是一个眼神就被压制得死死的? 不过在明白了对方的手段之后,我身为天人,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我的剑意虽然做不到他那个地步,但是基本的反制法门还是会的。 当下我在心中猛然凝神存思,刹那间,一条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巨龙,在脑海里横空而过。 无穷金光遍照识海,一头青面獠牙的邪神随之陡然显化而出,正是乱离的拳意化身。 像这种阴邪的武道意志,正好被我刚正强大的剑意所克制,金色的巨龙绕着那邪神一盘,后者顿时如春阳化雪一般被撕得粉碎,我的身体也自然恢复了行动能力。 只是有了这么一刹那的耽搁,乱离也已经追到了我们十丈以内,我不敢再挑衅,朝着小王飞刀那边送去一道剑意,算是我最后的帮助,然后拔腿就跑! 乱离明显对我这个破坏他们计划的罪魁祸首更加痛恨一点,大吼一声,直接缀在了我的身后。 不过对于小王飞刀,他也没有轻易放过,而是浪费了一息的时间吐纳蓄气,然后一掌推出,却不是轰向小王飞刀的方向,而是直奔着旁边沸腾的岩浆而去! 掌力进入岩浆,却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的巨浪,我回头看到这一幕,正要嘲笑几句,但是紧接着出现的一幕,却让我根本不敢再说半句废话,而是闭上了嘴巴,发疯一样地向前跑去! 只见一头巨大的真气邪神巨像,从那岩浆湖中缓缓伫立而起,借助着岩浆显化成形,浑身散发着灼热的硫磺气味,身上还不断有通红沸腾的岩浆,从高高的半空中滴落! 草泥马…… 这一刻,我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壮观景象,只觉得自己真是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种功法效果我以前并不是没有见过,无论是军方的合击阵法,还是黄教的黑暗蔓荼罗胎藏大阵,都是差不多的原理。 只是…… 只是啊!!!! 乱离这个死变态,他不但以一己之力,施展出了旁人需要合力布阵才能搞出来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他此时真气卷起的岩浆,比什么泥土尘埃风沙暴雪之类的小颗粒,又何止要重了千倍!用这种东西来浇筑真气邪神,这老混蛋是要逆天啊! 下一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只听岩浆邪神的内部发出巨浪咆哮一样的声音,在岩浆湖上掀起滔天巨浪,朝着小王飞刀一拳打了过去! 第724章 全面碾压 在我的帮助上,小王飞刀早已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但他看到背后那一尊声势浩大的岩浆邪神的时候,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震怖的神色。 他一咬牙,仿佛很肉痛地掏出一柄血红色的飞刀,对准岩浆邪神用力甩了出去。 能被天人珍而重之的杀手锏,显然不会是什么水货。 伴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那岩浆邪神被飞刀命中的地方,顿时就发生了恐怖的大爆炸,岩浆飞溅中,它半个上身都被直接摧毁了去。 然而还不等我喝彩,乱离却是眉头一皱,伸手遥遥罩住摇摇欲坠的岩浆邪神,下一秒,只见被炸飞出去的岩浆尽数倒卷而回,眨眼之间就完成了重组。 然后,在浓烟和火焰的包围中,声势更胜从前的岩浆邪神迈开大步,对准小王飞刀就撵了上去! 我对小王飞刀的关注,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在制造出巨大的真气岩浆邪神,去对付小王飞刀之后,心无旁骛的乱离,转过身来,仅仅花了不长的时间,就成功追到了我的身后! 天人级别之间的速度碾压,可不是说着玩的啊! 几个简单的跳跃之后,他就逼近了我三丈以内,这个距离,已经是所有天人级别的武学可以自由施展的上限了! 在天人的视野里,我能清晰地看见他猛地抬手一指,然后一股恐怖的压力顷刻就从天而降。 霎时间,我只觉得身边的空气,都仿佛完全凝固成了一块毫无缝隙的铁板! 本来我正在全速奔逃着,这么一头撞在无形的“铁板”上,登时被撞了个头晕眼花! 下一刻,我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一紧,被人一把攥住,再也吸不进半点空气。 这还没什么,武者在先天之后,就算胎息了,窒息这种事,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要了我的性命。 但我却分明感觉到,乱离在单手揪住我的脖子,把我提离地面之后,另一只手却是毫无顾忌地向我怀里探去,要拿走我辛苦夺到的丹胎! 我辛苦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丹胎在手里过上一圈,再被人像条狗一样杀死在这里的吗? 绝不! 我在心里怒吼一声,在乱离手中疯狂地挣扎起来。 我能感觉到在极限的运气之下,我浑身的经脉都像是快要爆开,丹田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疯狂将真气泵出,供输向四肢百骸的每一个毛孔! 在真气的刺激下,我身上的肌肉一块接一块地凸起、绷紧,在渔网似的青色血管的包围下,坚然如铁! 我听到从自己被捏住的喉头中,不断发出垂死一般的咯咯怪响,巨大的窒息和痛苦,让我的眼前已经模糊一片。 但这一刻,满心不甘,还是让我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哪怕双脚离地,但我脚下的岩石,还是被我挣扎时踢起的劲风踹出了两个浅坑,瞬间碎石飞溅! 乱离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脚下的石头,居然会突然崩碎,身体本能地一歪,虽然马上就调整过来了,但这短暂的破绽还是被我抓住,成了我脱身的契机! 大宝剑内的真气循环和我本身的力量瞬间拧成一股绳。 我奋起全身的力气,一头撞在周围凝固的气场上……轰! 一道滚烫的鲜血,从我额头上留下,但是那凝固的气场也瞬间破碎,让我找到了脱身的机会。 我用力一把扳开乱离,从他的钳制中挣脱了出来! 脱身之后,我像惊弓之鸟一样窜出去老远,这才抚摸着被掐得剧痛的脖子,心有余悸地看向乱离。 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击居然会失手,先挥手打出一道真气,强化了一下追杀小王飞刀的岩浆邪神,然后才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说小子,你不错,我能感觉到,你心中燃烧着一团火 ,你比那边那家伙有前途。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过来跟我混?本座给你一个副教主耍耍。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跟这个大敌进行面对面的交谈,没想到他开口就是招降。 我愣了一下才反唇相讥 ,说教主大人 ,要不这样,副教主我也不当了,作为感谢,我介绍你入宫如何? 入宫? 乱离眼神一闪,旋即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一张脸气得通红,杀气腾腾地吼道: 小子,本座好心给你指一条生路。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敢消遣本座,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看反正撕破脸了,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哈哈狂笑,然后在乱离下一次攻击来临之前,掏出自己的那半颗丹胎,飞快地吞了下来! 小子敢尔! 这一下,可真是打在乱离的命根子上了。 他愤怒地狂叫一声,挥手就是一击劈空掌轰在我胸前。 我才刚刚把那丹胎干吞下喉咙,正卡得半死的时候,他这一掌倒像是给了我帮助,咕咚一声就把吞到一半的丹胎完全咽了下去! 我陡然横飞出去,在空中在控制不住地大笑,说此丹猛药也,天人掌力送服,正是相得益彰啊! 乱离闻言,愈发的愤怒,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我就把你小子的肚子剖开,一样能把丹取出来! 话音未落,他猛地追上了我飞出去的身体,在半空中就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殴打! 昏昏沉沉中,我只来得及把双手环抱在大剑上,护住自己的头脸,下一刻,一股烈火般的热流,猛地从我腹部炸裂开来,顷刻间就蔓延到全身,让我几乎以为自己正置身于炼铁高炉的煅烧之中! 啊! 强烈的灼烧感,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我这才想起,但凡是炼丹,最后收丹的时候,一定有一个步骤,就是把炼丹过程中吸收在丹药里的火气给淬炼出去,以免伤人。 我刚刚吞下去这颗半成品的丹胎,显然还没到收丹的时候,丹中火力犹在,又是纯青地火所炼,威力尤其猛烈宏大。我二话不说就将其冒冒失失地吞了下去,这跟生吞一个烧红的铁球有什么区别?! 第725章 食丹破境 带着澎湃火力的药力,在我的经脉中疯狂肆虐,一瞬间就把我炼得生不如死。 更悲催的是,这个时候,气急败坏的乱离,偏偏还正在外面疯狂地捶打我的身体。 这就导致,每一次即将宣泄出去的火力,都被他的掌力封堵,从重新逼回体内,来回冲击之下,让我的痛苦更是近乎加倍,真正承受着炼狱一般的折磨! 不过俗话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在承受巨大的痛苦的同时,我得到的好处也是看得见的: 体内澎湃着的药力,不但抵消了乱离轰入我体内的真气,保全了我的性命。 我更是在两股力量的锤炼下,宛如一块被反复锻打的精铁,不断吸收掉那些在双方冲突中被打散的精气和药力。 然后整个人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强大起来! 一通泄愤般的殴打之后,乱离心头怒火稍歇,他大概也发现了,我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叫得跟杀猪一样,但却始终中气十足,不像是要断气的样子。 他疑惑地停下手,扫了我一眼。 在天人的视野下,原本就没有秘密,何况他的境界原本就比我还要高出一筹呢? 他马上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也意识到了丹胎被我吸收的残酷现实,只可惜木已成舟,纵使他现在马上剖开我的肚皮,也只能捞到一些和粪便混合在一起的残渣了! 我就不信沾血的丹胎他能吃得下去,粘了药渣的大便他也一样能吃得下去! 想到这一点,我忍不住哈哈狂笑起来: 来来来,乱离老魔头,杀了我啊!剖开我的肚子,欢迎吃屎啊! 尽管身上还是犹如火烧,痛苦万分,但是我心中的快意,却远比这痛苦的程度还要更甚数倍啊! 不!混蛋,你破坏了本座的计划!本座要让你后悔投生到这个世界上来! 乱离猛地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缺了两根手指的右手竖起,大拇指一捺,霎时间,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感,猛然浮现在我心头! 徒手无形剑气!再现! 尽管看不到任何攻击的迹象,甚至连天人视野都难以察觉急速飞来的剑气,但是骤然而起的凄厉风响,还是让我心头一凉,下意识地抬起大剑挡在自己面前! 叮的一声轻响,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然而我感觉到一股激越的震动从剑上传来,我手中一片酥麻,差点握不住剑! 紧接着,我只觉得裸露在大剑保护范围之外的肩头陡然一痛,连忙扭头望去,只见无论厚厚的衣物还是皮肉,此刻竟然都宛如被无形的利剑刮过,嗤啦一声裂出一条长长的口子,喷溅出来的鲜血宛如喷泉,赫然高达数尺! 但是古怪的是,鲜血狂喷的画面仅仅只持续了一刹那的时间,下一刻,一股灼热的火焰真气从伤口中爆发开来,把我炸飞出去,重重地撞击在后方的石壁上,一时间,我只觉得浑身酥软,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 这时再去看那个伤口,我才惊觉乱离为什么说这岩浆遍布之地是他的主场了。 原来这家伙自从上次一败之后,竟然不知道在哪里修出一身登峰造极的火属性真气! 此时我肩头的伤口深可见骨,但是两边翻卷的皮肉却是焦黑一片,还散发出浓浓的焦糊味儿,看上去起码都已经是八成熟了! 这样的伤势想要愈合,治疗的时候,非要把两边的熟肉都剔除掉不可! 偏偏乱离看起来连这个机会都不愿意给我,一剑不成,他竖起大拇指像是在夸奖我,其实却是趁机轰出第二记致命的剑气! 这次有了准备,我倒是没那么容易中招了,下意识地大喝一声,随手拉过旁边一块巨石,迎着乱离剑气射出的方向,用力投掷了出去! 咔嚓一声,巨石化灰,在徒手无形剑气的作用下碎石乱飞,洞穿出一个前后通透的窟窿! 然后残余的剑气竟然还能在我眼前爆炸,巨大的剑气余波带着熊熊烈焰,直接把我轰飞了出去! 哗啦一声,我撞破身后脆弱的石壁,以四仰八叉的不雅姿势,重新跌入到一条幽深的通道中。 接着不等乱离追来,我又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骂了一句脏话宣泄心中的情绪,继续拔腿就跑。 我们能感觉到,在服食了不完全的通天神丹之后,现在我身上的功力已经积蓄到了破境的边缘,只要我积蓄跟乱离兜圈子争取时间,那我随时都可能拥有跟他正面对抗的力量! 不过,想要在一个存心追杀的地级天人手里逃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即使是借着通天神丹的药力,我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过只多挺了片刻时间,就又被乱离一指头爆发剑气,点在脊背正中,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力量推 然而,也就是在我屁股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刹那,我听到自己的丹田中猛地发出一阵轰鸣,像是有什么无形的桎梏轰然破碎,霎时间,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又呈现出另外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天人!天人! 不过这一次突破的,却是我本身的修为。 滚滚真气在我的经脉中涌动着,和大宝剑中反馈过来的真气一接触,瞬间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我从地上一跃而起,仗剑前驱,正好这个时候乱离正处于打得顺手的时候,看到我居然还敢反扑,不惊反喜,哈哈大笑一声,随手又是一道剑气射来! 只是他却不知道,现在的我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狂喜,甚至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我紧咬牙关,一剑削了出去,轰的一声,他弹出的剑气瞬间土崩瓦解,剩下的剑气余势不衰,撞在他胸前,直接把他顶了一个跟头! 乱离从地上爬起来,伸手一抹胸前的剑痕,满手的鲜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大声咆哮道: 不!你竟然已经晋升地级天人了!你把我的神丹还给我! 没错!在经过艰难的求生之后,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拥有了巅峰地级的战斗力! 而几乎就在同时,乱离的话音才刚刚落下,突然他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大块石壁垮塌下来,小王飞刀狼狈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他终究是干掉了那一尊岩浆邪神,过来支援我了! 不过比起我来说,他的扮相更惨: 身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还瞎了一只眼睛。许多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像是被高温的火焰炙烤过,布满了难看的燎泡和焦痕,脓水和血水横流,然而在他仅剩下的那只独眼里,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锐利气势陡然绽放! 毫无疑问,在绝境之中的时候,他也听从了我的叮嘱,吞食了不完全的通天神丹,并且成功晋升了地级天人! 回想自己晋升的痛苦记忆,我都不敢想象,在这个过程中,他又受到了怎样的苦楚! 偏偏小王飞刀却像是深知我的想法,看了我一眼,低声说,我自己跳进了岩浆邪神的身体里,以死亡的威胁逼迫自己晋升的。 嘶…… 我闻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至此才开始正视起这个传说中的探花郎来! 真是好狠的家伙,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也同样不仁慈啊! 见鬼,我的神丹…… 听到我和小王飞刀的对话,乱离眼神中浮现出一抹绝望,看来他也明白,自己的神丹是肯定拿不回来了。 不过要说这人也真不愧是一代枭雄,一见事不可为,竟然半点犹豫的意思都没有,再次伸手一推,瞬间搞出一尊岩浆邪神来阻止我们,自己则二话不说,在岩浆邪神的掩护下转身就跑! 第726章 转逃为攻 乱离一言不合就跑路,一代枭雄居然如此不要面皮,也真是果断到让我们都傻眼的地步了。 眼看着乱离的背影还在执着地逃离,巨大的岩浆邪神却已经扑面而来。 我二话不说,一脚踢在旁边一块足有半人高的巨石上,然后伸手推着这块大石头就向岩浆邪神冲了过去!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是刚读私塾的小朋友都知道的道理,所以我如果想尽快追上乱离,那么最短的捷径,毫无疑问就是直接从这岩浆邪神的身体中洞穿过去! 我这么做也并非不经考虑,既然小王飞刀在邪神体内晋升地级天人之后,都能活下来,这就证明了地级天人的实力,已经能够短暂抵御岩浆的高温,再加上前方巨石开路,我这么做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远比常人以为的要小得多! 哗啦一声,我顶着那块大石头,把身子一蜷,瞬间撞进了岩浆邪神巍峨如山的身躯之中。 霎时间,整个视野里,都只能看得见一片冒着气泡的鲜红。 滚滚热浪包覆而来,幸运的是,我的推断并没有出现什么致命的错误,我的护身罡气一张,瞬间把绝大多数热量都阻隔在了外面,剩下的那一点点,也就跟普通人洗个比较烫的热水澡差不多,皮肤可能会发红发烫,但也仅此而已了。 不过那块没有被我覆盖在护身罡气之中的巨石的下场,却是很明确地说明了这个岩浆邪神的可怕。 短短一刹那的时间,我就感觉到石头表面变得无比烫手,不少地方甚至出现了熔融的迹象。 我不敢再用手推着它,只得瞬间拔剑出鞘,剑身紧紧贴在石头背后,然后狠狠一脚,蹬在剑脊之上! 哗啦一声,石头在粘稠的岩浆中飞快加速,转眼就带着一道火焰的尾迹飞了出去,岩浆邪神的前胸后背,也随之出现了一个前后通透的大洞。 我顺着那窟窿一跃而出,临脱身的时候,还反手一剑扎入岩浆邪神的身体里,泄愤般地灌注了一道炎阳之心的气息进去。 要知道,炎阳之心原本就是地火熔岩的结晶,其中蕴含的高温和暴烈,甚至还要超过眼前的这一尊岩浆邪神。 此时被炎阳之心的气息感染之后,岩浆邪神顿时停止了活动,僵直地矗立在原地,表面温度还物极必反一样地迅速下降,继而结成了一层厚厚的石壳。 不过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却是心知肚明,这件事绝对没这么简单,岩浆邪神的表面温度下降,意味着它的核心处正在发生激烈的蜕变,所以才会把外面的一切温度都向内吸收……说白了,这东西现在几乎就是一个大号的轰天雷,随时可能发生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来,搭把手! 我一个空翻,剑尖穿过岩浆邪神胸口的大洞,将其超过两丈高的魁梧身躯直接挑飞到了半空。 然后一指远处逃窜的乱离,招呼小王飞刀说: 砸他狗日的! 小王飞刀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明显对我的话已经十分信服,腾空而起,一脚踢在邪神石像的身上,和我两人一起用力,把那尊已经布满了裂纹的石像瞬间远远送了出去! 同一时间,前方正在狂奔的乱离,骤然听到脑后生风,想也不想回身就是一掌,正好劈在了横飞而至的邪神石像上! 下一刻,轰! 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发生了,其中还夹杂着乱离惨烈的嚎叫。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眼前满满的全部被爆发性的红光所占据,我下意识地一侧身,举着大宝剑挡在了小王飞刀面前。 紧接着,我就感到身上所有没有被大宝剑遮蔽的裸露区域,同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疯狂攒刺一般,而衣物上也呼啦啦地燃起了一片火苗。 我很清楚,那正是岩浆邪神爆炸以后,飞溅出来的熔岩液滴,我们隔了这么远的距离,熔岩飞到我们这里来的时候,温度已经大为下降了,但依然能够穿透天人级别的罡气,烫伤我的皮肤,那正处于爆炸中心的乱离,其凄惨程度真是可想而知。 融合了炎阳之心气息的岩浆,在温度上已经超越了一般岩浆的上限,何况还有爆炸的力量推波助澜,他要是没有受到重创,那才真是没有天理了。 等我手忙脚乱地扑灭了身上的火焰,定睛再看的时候,只见前方一亩地方圆的范围里,到处都是燃烧着的岩浆碎片,星星点点的火海背后,乱离的背影正一瘸一拐地向一处岔道中狂奔而去。 哪里走! 我一个纵身,直扑向乱离身后,举剑就斩。 而小王飞刀也适时地射出了一道金色流光,和我配合着直取乱离项上人头。 乱离虽然竭尽全力闪避我们的联手攻击,但到底已经在之前的爆炸中受了重伤,速度已经大为减慢。 冲到近前一看,我才发现风水轮流转,这家伙被我加了料的岩浆邪神伤到,此时浑身上下都是焦痕,一条手臂更是大块血肉焦黑碳化,稍微一动,焦黑的皮肉粉碎脱落,露出其中白森森的骨骼来。 我的轻功也不是说着玩的,一剑命中他的后背,降龙木的龙盘剑意和龙脉息壤的厚重气息同时发威,直接将他定在了原地一刹那,使得小王飞刀的那一柄飞刀也准确地命中了目标,半截刀身插进他的肩胛骨之中,尾巴还在微微地颤动着。 啊哟! 乱离骤然惨叫出声,我听了之后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抹快意。 什么邪教之主,什么江湖祸胎,在同级高手的面前,被剥离了全部附加的光环之后,还不就是一个普通人: 受了伤会惨叫,挨了打会受伤! 接下来,我将要证明,堂堂邪神的代言人,刀剑加身以后,也一样会死球! 说起来,这应该是百年以降,江湖中第一个死于非命的地级天人吧? 想到这里,我心中不由得一片火热,没想到这个斩杀记录,将会由我来创造! 我没有再废话,君不见评书中多少反派大抱司都是因为得意忘形,废话太多,才会给了主角翻盘的时间,我可要吸取教训,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轮子教的时代,就在我手中终结吧! 我大喝一声,手中大剑高高举起,随即咬紧牙关,手起剑落,全力一剑挥斩了出去! 第727章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轰!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我斩出去的一剑,毫厘不爽地吻上了乱离身上最后那一层薄弱的护身罡气。 剧烈的金色爆焰中,罡气被毫无悬念地撕碎,乱离啊的大叫一声,活生生被炸飞了出去。 只见他整个人浑身飙血地飞出去好几丈远,然后一头撞在石壁上,还没来得及落地,人在半空,就是一口喷溅状的血雾狂喷而出! 这一剑之后,我和小王飞刀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炽热的渴望! 毫无疑问,现在的乱离绝不是诈败佯退,而是真正失去了和我们抗衡的最后手段,否则他绝不会任由我那一剑斩上他的身体,没有这样的苦肉计的! 所以,现在这家伙孤身一人,却要面对我们两人的碾压,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好的各个击破的机会? 只要在这里干掉了他,不但等于给江湖切掉了一颗毒瘤,更重要的是,此消彼长之下,只等我们大势一成,那剩余的温秀才和洗月山主,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啊! 此时此刻,我们都仿佛看到了胜利在向我们招手啊! 杀! 我和小王飞刀同时发出一声极度冷酷又极度热切的欢呼! 我提剑冲上,小王飞刀比我速度更快,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抬手就是一刀! 刀光化作幻影,翻着跟斗飞向乱离,在空气中都撕裂出一圈圈波纹状的螺旋轨迹。 妈的人头狗。 我看到这声势浩大的一刀,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突然都有点盼望乱离能撑得再久一点才好。 看起来小王飞刀和我一样,也被百年来的地级首杀这么一个殊荣所振奋,铁了心要跟我抢人头了。 因为攻击范围上的先天烈士,如果乱离太水的话,那我还真不一定抢得过他。 幸好,乱离这个制霸江湖数十年的邪教之主、能止小儿夜啼的老魔头,一身功力也不是白给,面对小王飞刀这必杀的一刀,他不负众望地狠狠一甩头,隔着老远,我都能听到他脖子的骨节发出咔咔的声音! 然后那飞刀就以毫厘之差,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喧嚣的刀气甚至割破了他脸上的皮肤,拉出一道长长的血迹,他被刀气割断的胡须,也像下雨一样纷然落下。 但他终究是避过了这一刀! 好机会! 我大喜过望,一个箭步前冲,来到了乱离跟前,反手就是一剑划了过去。 只是就在这时,乱离却是猛地抬起了头,和我大眼对小眼地对视了一眼,霎时间,我就看到他的瞳孔里闪现出了无比妖异的光芒! 不好!又是意境迷惑! 转眼之间,一股麻痹之意再度弥漫全身。 尽管我在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就已经全力以赴地调集剑意去围剿、抵抗,尽管那一抹麻痹之意在我身上总共也只存在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但等我恢复过来的一瞬间,还是感觉胸口一痛,已经被乱离一脚踢得倒翻了出去! 同时 ,我的耳边响起了他愤怒而不屑的闷哼: 小子,真以为本座已经变成任你们拿捏的羔羊了吗?想让我没有还手之力,就凭你们还差得远! 大意了啊…… 我在赶上来的小王飞刀的搀扶下,揉着钝痛的伤口,爬了起来。 我这才反省起来自己的举动,看来我还是太得意忘形了。 乱离之前的狼狈,有一半固然是真的,但还有一半,很大可能只是为了迷惑我们。 我不疑有他,一脚踩进了这个老狐狸的陷阱里。 如果不是旁边还有一个小王飞刀在虎视眈眈,恐怕就刚刚这一下,我就得吃个天大的亏,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乱离呢? 我抬起头,却发现眼前只有一条幽深的洞穴,乱离的身影早已不见。 小王飞刀气咻咻地连扔了三四把飞刀,炸得那洞穴中碎石横飞,但是半晌之后,还是只能不甘不愿地叹了口气,说还是被这家伙逃走了! 没那么简单,他受了重伤,逃不远的,我们追! 我站在原地,想了一下,猛地一咬牙,也提剑跃进了通道之中。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就在这里,就把这个祸胎给切除了去。 临追击之前,我还不往叮嘱小王飞刀一句: 我在前面探路,你在后面掩护我,我们两个打好配合,杀了乱离的功劳,咱俩一人一半! 二打一取得的胜利,显然没有单枪匹马干掉一个地级天人的战绩来得震撼,但好在小王飞刀也不是常人,只是略一沉吟,就从天大名望的诱惑中回过神来。 然后他用力一点头,断然说,好!反正杀不了他咱俩也都是两手空空,倒不如联手做了他!以后得到的好处平分! 成交! 我和小王飞刀击掌盟誓,一前一后地追进了黑暗的通道中。 乱离在逃走的时候,显然已经顺手打灭了所有的灯火,不过对于有天人视野的我和小王飞刀来说,这点阻碍几乎称不上麻烦。 很快,我们就已经深入其中上百丈。 然而追了这么远,也没有看到乱离的身影,我不由得心生疑惑,正在犹疑的时候,突然只听背后的黑暗中风声大作,异变突起! 不好,小心! 我猛然回头,就看到一条饿虎般的身影,突然从旁边一个石坳里一跃而出,瞬间将走在后面的小王飞刀扑倒,两人扭打在一起,叮铃哐当地滚落到旁边一条岔道中去了! 混蛋!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吗? 那一瞬间,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这条身影的主人,正是原本在被我们追杀的乱离。 我没想到他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竟然还敢逗留下来埋伏我们,悍然反扑,顿时脸上像被人抽了一嘴巴子一样,火辣辣地痛! 我一埋头,快步追进了那条岔道里,没走两步,就看到两位堂堂的天人高手,居然像街头小流氓打架一样,缠抱着扭打在地。 不过小王飞刀到底还是比较适应远距离丢丢暗器的战斗方式,又被乱离的突然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已经在乱离强悍的近身搏击造诣下,落尽了下风! 只见乱离头一埋,用额头死死抵住小王飞刀的咽喉,在地上疯狂翻滚的同时,肩、肘、膝、拳脚,都像是极其危险的凶器,行云流水一般,反复衔接击打着小王飞刀的身体。 只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小王飞刀就被打得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了,硬是被乱离的贴身肉搏战术打得翻起了白眼,眼看就要危在旦夕! 王前辈莫慌,我来助你! 见此情景,我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眼瞅着两人缠斗在一起,让大开大合的大宝剑没有用武之地。 我猛然被乱离的无赖打法激发了凶性,干脆把大宝剑往地上一插,同时拔出鱼肠剑,凶狠地扑上去,狠狠一刀就扎在了他的大腿上! 第728章 追杀邪教之主 啊…… 乱离骤然遇袭,忍不住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 而我则怀着满心的快意和恶意,还用力搅动了两下鱼肠剑的剑尖,嘿嘿狞笑道: 不就是玩比谁不要脸吗?来啊,谁怕谁? 我这话还真不是在说着玩的,像乱离他们这种位高权重的人,估计几十年没经历过这种街头流氓斗殴一样的缠斗了。 现在做出这种事情,也是慌不择路之下,没有办法的厚颜选择了。 可我不一样,我成就天人的时间还短的很,在江湖上有些地位也是最近的事情。 就在不久以前,我还只是长安街头的一个小捕快,那时候只要不出大案子,我整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跟地痞流氓打交道。 比斗殴?嘿嘿,大哥您怕不是开玩笑吧!什么刺激的场面小爷没见过?扎眼、撩阴、撒石灰……什么不要脸的手段是我不会的? 另外,在剑扎乱离的时候,我还特意腾出一只手,抓住小王飞刀的胳膊朝外甩去。 刚刚发力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还本能地抗拒了一下,当真气和我一碰,估计马上就意识到是来自友军的援护,立刻散去了抵抗,任由我将他甩向远方。 没有了小王飞刀这个拖油瓶的存在,我在和乱离的缠斗中立即就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说到底,同级天人之间的战斗,拼的就是一个习惯。 我比他更习惯这种倒地之后的战斗,他本身又身受重伤,自然一触即溃的人,就从完全不适应这种打法的小王飞刀,变成了他自己。 这就是真正的自己挖坑自己跳啊! 不过这也不能怪乱离,身为劣势一方,他能有的选择本来就不多,此时战术失败,归根到底也只是因为我来得太快而已。偏偏就在这时,我这边居然也好死不死地出现了猪队友拖后腿的情况。 原来小王飞刀被我解救之后,从地上一爬起来,恼羞成怒,嗷唠一嗓子,手起刀落,一柄飞刀就射了过来! 当啷一声,因为我们都在急速的翻滚中,所以这柄飞刀没有射中任何人,只是落在我们身后的地面上,轰得碎石飞溅。 但这突如其来的一手,还是把我和乱离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约而同地撒手跳了起来。 乱离再次冲向更深处的地底,小王飞刀追到我身边,还略带埋怨地说你怎么撒手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那略显无辜的面容,差点没忍住一脚踹死这个混蛋的冲动。 敲里吗!!! 我气急败坏地大吼,老子本来马上就要赢了,你蹭蹭蹭地一通乱射,是打算把我和他一起串糖葫芦吗? 小王飞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脸色微红,连忙低声致歉。 然后我哼了一声,摆摆手示意无恙,两人这才一起继续追了下去。 追踪开始之后,我们就发现,在地上有一线血迹,清晰指明乱离逃离的方向。看起来这一次,他吃过亏以后,却是不敢再托大设伏了。 我们顺着血迹一路狂追,不知不觉竟然在绵延数里的地下通道中跑了一个来回,前方却始终没有看到乱离的背影。 这下子,不但我觉得不对 ,就连小王飞刀这个老江湖也不淡定了。 他边跑边焦躁地说咱们是不是上当了。 我查看了一下地上的血迹,说不会,天人视野洞察万物,这血迹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没有出现过断裂或者被人掉包的迹象,应该是从乱离身上滴下来的无疑。 没想到我这句话却是提醒了小王飞刀,他大叫一声不好。然后问我,说如果是你自己受了伤的话,血会流这么久吗? 我虽然晋级天人的时间不久,还没有彻底了解天人的种种神妙之处,但此时被小王飞刀这么一提醒,我也醒过神来了: 不要说是天人,就算是先天高手被人打伤,跑了这么远的路,伤口也应该合拢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一路跑,一路滴血的,又不是普通人! 我迟疑了一下,说难道前面有埋伏?那我们还追不追了?能把他们炼制通天神丹的计划给破坏掉,还晋升了一个小境界,理论上我们这次已经是稳赚不赔了。 只是小王飞刀比我还激进,他犹豫了一下,说追,为什么不追!?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我们堂堂两个地级天人,还能被什么莫须有的埋伏给吓回去?不然我们之前那么多的苦,莫非真白受了不成? 我想了一想,觉得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就算是对方三大巨头齐聚,现在乱离重伤,以我和小王飞刀的实力,也尽可以逃脱得出去了。 计议已定,我和小王飞刀也不再东想西想,干脆地一路穷追不舍下去,终于在一处宽敞的大厅里,找到了正在大吃大嚼的乱离。 此时这个威震江湖的邪教之主,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孤身一人,他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包扎,只是在右手上还故意留着一道伤口,看来之前引诱我们的鲜血,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了。 在他旁边还有一群人在服侍着,其中更有一人,身上的气息居然已经隐隐直逼人级天人的巅峰,比起服食丹胎之前的我还要强上几分。 这也不奇怪,连洗月山主都有乌玉珠这么一个天人级别的徒弟,如果乱离没有对应的高手,岂不是要在合作中处于下风? 看到我们进来,那名身着副教主服色的天人霍然站起,冲着我们怒目而视,其他人也纷纷铿然拔剑,组成一个圆阵,将我和小王飞刀包围在其中。 小王飞刀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只是冷冷地盯着乱离,说你好歹也是一代枭雄,痛快点自己出来和我一决胜负罢了。何苦让你这些无辜的信徒白白送命? 乱离哈哈一笑,放下手里的酒菜,擦了擦手,装腔作势地站了起来。 他立在一顶黄金撵上,俯瞰着我们,说本座乃是他们的教主,他们为我牺牲,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只要能为我赢得一线先机,那他们任何一个人死了都是有价值的。不信你们问问他们,这里的人是否都是心甘情愿的,本座有没有强迫他们? 话音刚落,包括那个天人副教主在内的所有人,同时放声大吼: 为教主捐躯,死而无憾! 望着这群人狂热到不可理喻的眼神,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制止了小王飞刀继续据理力争的打算: 和这些人没什么好说的,就一个字,杀!乱离归我,你杀光其他人就来帮我! 小王飞刀点点头。 同一时间,乱离也恢复了他身为邪教之主的高傲,邪气凛然的目光落在了我俩身上: 你们竟敢伤害本教主高贵的身躯,既然如此,就用你们的性命来偿还吧…… 杀了他们! 第729章 代表大唐消灭你!(一) 高贵你大爷! 我看乱离还没有完全占据上风,就又开始抖了起来,不由得一肚子脾气,随手一道剑气就把他身边一个邪教徒的脑袋给削了下来。 鲜血溅起,乱离却只是舔了舔嘴唇。 而他身边的那些狂信徒们,更是丝毫没有被震慑,反而纷纷露出了凶狠的神色。 下一刻,乱离大步向前,他身边的狂信徒顿时就分开一条通道。 轰隆! 突然间,滚滚的真气,竟然循着某种特定的渠道,疯狂地灌注到他的身体中去了。 我这才发现,原来这群邪教徒的站位,竟然是有着严格的规定的,不偏不倚,正好形成了一个巨大而严整的合击阵法,难怪刚刚那个邪教徒,宁可被我砍掉脑袋,也始终不肯挪动一步。 而乱离最后走出的这几步,这是把整个阵法联系在一起激活的关键! 又上当了!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种懊恼的情绪来。 不过我也已经算得上身经百战,这个念头只是在脑子里一转,马上就压制了下去。 而在我旁边,小王飞刀更是飞刀脱手,抢先一步发动了攻击! 但是他的飞刀,在半途中就被一道不断推进的气墙给挡了下来! 只见浑身真气鼓荡的乱离,只是随手一推,一堵厚实的气墙,就以铺天盖地的气势当头席卷而来,因为他的真气属性,气墙上似乎还燃烧着无形无色的火焰,还没有靠近,就给人一种灼热逼人的感觉。 我见状丝毫不敢怠慢,大喝一声王前辈去我身后,然后大踏步向前一跨,拔剑,重重斩下! 轰隆一声,金色的火焰和无色的火焰,在还有一尺之遥的地方就轰然碰撞,发出雷鸣一般的巨响,散乱的火苗四下飞舞,点燃了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整个大厅中,也立刻席卷起一股狂风暴雨般的乱流! 不少被爆炸余波殃及池鱼的邪教徒们,纷纷拍打着身上的火焰,发出了凄厉的嚎叫声。 只有我和乱离还是丝毫不为所动,瞬间跨越了人群的阻隔,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 这一撞在一起之后,我们两人之间,顿时就爆发出一阵疾风骤雨般的疯狂交手。 轰轰轰的巨响声中,缭绕在大宝剑外围的金色火焰和乱离拳头上燃烧的白色阴火,直接被我们对撞的气劲引爆、炸飞,引燃了周围所有能够燃烧的一切,布料、人体、甚至连岩石和从钟乳石柱上滴落下来的露水,统统都变成了火油一样的燃料! 不知道多少邪教徒在火海中惨叫奔走,却始终难以逃脱死亡的厄运,最后只能在绝望和无助中,一头栽倒在地上,抽搐着死去,但火焰犹自不肯放过他们的身体,一直要将其燃烧成一段看不出人形的焦炭,然后才会在袅袅的青烟中,意犹未尽地缓缓熄灭! 而我和乱离自己,此时也相当不好受,两人的实力相仿,因此护身罡气都没有完全防住对手的火焰,都被烧穿了去。灼烈的火焰就像毒蛇一样,恶毒地舔舐着各自的肌肤,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不过,打到了这一步,我们谁都没想过要退缩。 我冷冷地看了乱离一眼,举起大宝剑,狠狠地刺向他胸口,他同样也是针锋相对,五指一张,浑然不顾飞溅的鲜血被火焰点燃,在空中化作火雨落下,居然用手悍然抓住了我刺出的剑尖! 轰的一声,我们脚下坚硬的岩石在一瞬间爆碎,两人随之进入了角力的状态。 我能看到就在离我咫尺之遥的地方,乱离的面色,正在迅速变得涨红一片,额头上的青筋,也迅速鼓了起来。 我自己的胸膛中,也仿佛燃烧一团烈火,胸腔像炼铁的风箱一样快速扯动,然而却始终呼吸不到足够的空气,甚至让我生出了一种几乎窒息的错觉! 我明白,这正是运气到极限的表现。现在就看谁的意志能支持得更久一点了。 不过大家都是天人,谁的意志都不比谁差很多,像这种比拼内力的方式,正是所有胜负手中最残酷的一种。 如果没有外力介入的话,最后我们两人多半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就算有人胜利,只怕也是惨胜,因为身体会在透支中遭受无法挽回的重创。 好在我们双方都有帮手,而且都不是吃醋的,小王飞刀和乱离的天人副教主,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边危险的局面。第一时间冲上来解围。 邪教的天人副教主脑子可能被烧坏了,上来之后二话不说就是一掌拍在乱离的背后。 滚滚真气传输进乱离的经脉中,顿时,我就感觉到对面传过来的力量,正在迅速增强,一点点反压了过来。 不过我心中却是陡然升起一抹笑意。 因为我看到在那一刹那,乱离眼中闪过的情绪不是喜悦,而是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的眼神。 想来他现在要不是必须专心对拼内力,不能分心,可能已经一连串的妈卖批脱口而出了。 看来猪队友这种存在,也不是我张某人一个人独享的啊…… 我微微一笑,干脆眼观鼻鼻观心,全力以赴地应对起对面的压力来。 我很清楚,只要我在内力比拼的战场上,拖住对面的大抱司,那么久经战阵的小王飞刀的表现,就绝不会让我失望! 他虽然对街头斗殴没什么研究,但像这种教科书一般经典的江湖比斗,他的经验却是不要太丰富哦! 果然,下一秒,小王飞刀手中洒出一片雨点般的小飞刀,把所有靠近的邪教徒全部撂倒在地,然后沉肩坐马,狠狠一拳打在动弹不得的乱离的脸上! 咔嚓! 拳头和脸颊接触的那一刹那,我分明听到瘆人的骨裂声,从乱离中拳的颧骨处响了起来。 在天人视野本能的效果下,我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我甚至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乱离脸上的皮肉,在小王飞刀拳锋下满满变形的每一个细节! 打人不打脸啊……太惨了! 我只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都忍不住跟着抽搐了一下,但心中却是充满了报复的快意! 小王飞刀同时大喝一声: 这一拳,是我替大唐万千被你们轮子毒害的子民打的!好好享受痛楚吧! 第730章 代表大唐消灭你!(二) 小王飞刀一拳打在乱离的脸上 ,然后干脆弃刀不用,拳拳到肉,发起了疯狂的肉搏! 他每打一拳,就会喊出一个苦主的名字: 从大唐的人民,到圣皇,再到满朝文武百官,江湖中各派的掌门、长老,甚至最后已经细化到某个不幸死在了邪教手中的弟子或者公门中人……每一个人,都在他讨回公道的范围之内。 也不知道他的交游到底广泛到了什么地步,舌头更是灵活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数以百计的名字,在一转眼的时间里,就从他口中连珠炮一般爆出,偏偏一个字一个字,还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光是这一手报名字的功夫,就已经牛逼到让我叹为观止的地步了。 偏偏乱离这时候正处于内力反噬的僵直状态,想要还手都做不到,只能任由小王飞刀像疯了一样,拖着自己就是一顿凶残到了极点的暴打! 霎时间,鲜血和无色的火焰同时激荡飘飞,而小王飞刀的拳头,就像雨点一样,轰轰轰尽数落在了乱离的脸上。 你可不要看这老小子往日只会猥琐地丢飞刀,其实天人该有的力量、眼力,他是一丝都不缺少的,何况此时的乱离,不过是一个不能移动不能还手的人形靶,真打起来,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小事一桩? 终于,当乱离马上就要恢复行动能力的时候,小王飞刀的泄愤之举,也进入了尾声。 只见他猛地一个神龙摆尾,一脚踢得乱离的身体高高飞起,然后突然一抬手,唰,一道辉煌的刀光撕裂空气,瞬间没入乱离的胸膛。 这一刀的速度简直如疾光电影一样,快得令人目眩神池,迅猛暴烈到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地步。 下一秒,乱离中刀的位置,就猛然发生了激烈的爆炸! 乱离的身躯猛地抽搐了一下,鲜血和刀光混合在一起四下喷射,场面惨烈到了极点! 可即使如此,天人强大的防御力和生命力,还是让乱离伤而不死。 尽管满身鲜血,但他大概也知道局势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摔落在地之后,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活力,竟然片刻的延迟都没有,就直接再次一跃而起,五指张开,稳稳接住了小王飞刀意犹未尽随后补上的一刀! 轰! 接这一刀的时候,不知道乱离是不是又用上了他们轮子教中的精神力秘法。 我明明看到他的动作缓慢到了极点,但却还是抢在飞刀刺入身体之前,就一巴掌挡在了后者的飞行轨迹上,将其用力攥入了掌心! 刹那间,浓烟烈火,如龙狂舞! 刺鼻的硝烟味道,更是让人只觉得呼吸的时候,鼻腔中都仿佛澎湃着鲜血的味道! 小王飞刀这种血红色的飞刀,也不知道是如何锻造出来的,小小的一柄,爆炸的时候威力居然比起江南霹雳堂的轰天雷也是毫不逊色。 然而乱离的护身罡气,在这一刻也是浓缩到无法想象的地步,几乎全部凝聚在了那一只完好的拳头上。 恐怖的爆炸就发生在他的掌心,可惜却连那五根钢浇铁铸一样的手指都奈何不得。 只听一声闷雷般的爆鸣炸响之后,他的掌心中就像攥着一个燃烧的火球。 火光和浓烟无力地分作五六道,徒劳地从他指缝中喷出,每一道几乎都迸出怕不是有数尺长短! 好厉害! 我万万没想到,即使是在遭遇连番重创之后的现在,乱离举手投足间,居然还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战斗力来,这才是老牌天人高手们真正的实力吗? 不过我也只是在心里惊叹了一下,就没有再过多地关注那一边。 论实力,小王飞刀是和他一样的地级天人; 论战斗经验,两人天人未成的时候,小王飞刀还撵着他疯狂追杀了七八千里路; 论伤势,现在的小王飞刀更是连他的一半重都不到。 所以无论怎么想,我都看不出乱离还有翻出小王飞刀手掌心的可能性。 此时此刻,我已经把猎杀的对象,完全放在了那个天人副教主和其他邪教狂信徒的身上。 相比起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乱离来,他们同样也是一批价值不菲、极具含金量的猎物啊! 我提着大宝剑,猛地冲到天人副教主的面前时,就看到这个法外狂徒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抹毅然决然的神色,然后提起武器向我斩了过来。 他的武器十分奇特,居然是一柄通常只能在战场上见到的长大陌刀。 生死危机的逼迫之下,他这一刀也确实是斩出了相当高的水准。只见平滑的刀光在空气中一掠而过,不断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呜呜尖啸,甚至连观者的眼眸,都会产生被刀光割裂的疼痛错觉! 可惜的是,他面对的敌人不是后天、不是先天、甚至不是跟他一样的人级天人高手,而是我这个新鲜出炉的地级天人,所以他这搏命一刀绽放出来的光芒,也就只能很遗憾地到此为止了! 我只是简简单单地横剑一推,他的陌刀就斩在大宝剑满是鳞甲的剑身上,激荡出震耳欲聋的噪音。 而下一秒的时候,那一抹惊艳至极的刀光,自然也就毫无悬念地破碎掉了。 同时破碎掉的,还有那柄陌刀的本体,和紧握在陌刀刀柄上天人副教主的双手。 毫无疑问,不管是这柄精心铸造的陌刀,还是天人副教主的双手,都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坚固之物,乱离还在天人的时候,他的两节指骨,就足够我和大师兄的宝剑同时提升一个台阶,天人肢体的厉害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这一切,在我突破了地级的剑气面前,却都变成了不堪一击的笑话。 滚滚剑气绞杀而去。 嗤啦一声,鲜血横飞。 然后我反手一拍,从天而降的大剑就像是巨兽轰然踏下的巨足,一下就把这个天人副教主击倒在地,甚至半个身子都被拍得深陷入地下,难以自拔! 到这时,断掉了双手的天人副教主,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惊恐,歇斯底里地呼叫了起来: 我主救命! 我冷笑了一声,说你主?你主泥菩萨过江,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不过下一刻,事实就狠狠抽了我一耳光。 一道凌厉有余、后劲不足的剑气,从我身后射来,将我逼得不得不连退几步,放弃了斩杀邪教副教主的计划。 我的好事被打断,心头恼怒,回头一看,却顿时被眼前呈现出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本来早就应该被打得躺下的乱离,此时竟然还能喘着粗气,屹立不倒,冲我不断发出剑气; 而原本生龙活虎的小王飞刀,此刻却脸色蜡黄,奄奄一息地躺倒在他脚下,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毙命! 什么情况?! 第731章 大清算!断臂为罚! 我被小王飞刀那死鱼一样的惨状吓了一跳,顾不得再追杀邪教的天人副教主,反身回去,一剑逼退了乱离,抬手抓起小王飞刀,一道真气就输了进去。 不过就在这时,乱离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鬼魅般去而复返,五指虚握成团,指缝间热气蒸腾,像是捏着一个无形的火球。 在我完全来不及防备的一刹那,他随手抛掉另只手里三柄已经被捏得扭曲的飞刀,然后猛地突进,将手中的无形火球一下按进了我的身体里! 轰! 我浑身猛地一震,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以小王飞刀的老辣和强大,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打得束手无策,只能瞑目等死。 我也实在是没想到,乱离这家伙看着都已经穷途末路了,居然还留着这样的杀招啊! 在武者的真气属性上,也是存在着五行生克的关系的,尤其是在大家身体素质都极度平均的天人高手行列中,这种生克被体现得尤其淋漓尽致。 小王飞刀的飞刀首先讲究锋锐,因此他的真气毫无疑问是金属性的,而乱离打出来的那个无形火球,却是浓缩到了极点的火属性真气,一进入人体经脉就会疯狂爆炸、破坏,而且他似乎还在其中混入了蛊惑人心锤炼出来的精神力量,使其拥有无视护身罡气的奇特属性,一旦中招,耳边顿时有万千邪神呢喃,让人无从防备,这样便正好将小王飞刀克制得死死的。 这也难怪本来大占上风的小王飞刀,只是挨了乱离一记突袭得手,马上就坚持不住了。 但是同样的招数用在我身上,那就近似于一个笑话了: 我的真气是冰火双属性,长年累月运行火属性真气的经脉,原本就对乱离的无形火球有极高的抗性,他的攻击一打进来,我又马上调集了大量冰属性真气前往围剿,那小小的一个火球,简直就像是掉进了长江大河的蜡烛,转眼就被汹涌而至的冰属性真气冻结、扑灭。 战斗结束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他的精神攻击都只来得及让我愣一下神,一切就都归于平静。 因此我仅仅只是震动了一下,然后就若无其事地将这一记攻击承受了下来,转而用一种戏谑的眼神望着乱离: 就这样?没啦? 乱离明显被我的顽强给震撼了一下,瞳孔猛地收缩成一个针尖般的大小。 而就在乱离吃惊不已的那一刹那,我蓦地长笑一声,手中大剑化作一溜火光,瞬间劈到了他的面前! 轰隆一声,乱离浑身刚刚包扎上的白布,马上又被火焰点燃,无力地踉跄而退。 而刚刚受到重创的小王飞刀一看机会难得,也是奋起全力疯狂反噬,从地上一跃而起,抬手就射出宛如天外飞仙般的一刀。 嗤啦一声,乱离的头皮被这一刀割出一条长长的血口,发髻也被削掉,披头散发,血流满面,看起来十分狼狈。 尽管下一秒,小王飞刀就又像被这一刀抽空了精气神一样,颓然跌倒在地,但好歹也算报了刚刚的一箭之仇。 乱离被我们的联手突袭彻底打乱了针脚,高声大呼着,状若疯狂,不过就在他准备殊死反抗的时候,我经过短暂回气之后,已经悍然发起了下一波突击! 因为之前的冲锋,我已经来到了离他咫尺之遥的地方,尽管他刚刚踉跄退了几步,但这时大剑攻击范围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沉肩坐马,大宝剑中的龙脉息壤勾动地气,瞬间给我加持上了山岳一般的恢弘巨力! 咔嚓一声,我脚下的岩石被我的剑桩步撕裂出一道道深深的缝隙,烟尘四起。 然后我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反撩一剑,正好命中了前扑上来的乱离,把他挑得高高飞上了半空! 几乎同时,我脚下猛地发出一连串连绵的爆炸,借着反作用力的推动,我纵身一跃,瞬间就出现在了乱离的斜上方,手中大剑以一种大刀阔斧般的豪情狠狠挥斩了出去! 烘!!! 冲天而起的鲜血,瞬间被烈焰点燃,化作一道喧嚣的火焰喷泉,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乱离凄厉地惨嚎,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左臂打着旋儿,脱离了他的身体。 在这种情况下,这家伙的斗志居然还没有被击溃,身在半空,还能一脚反踢过来,抵挡我的追杀,另一只手猛地抓向那条被砍断飞出去的手臂。 我知道到了天人这个级别,生命力早已不能以常理而论,尤其是轮子教的这伙邪教徒,各种手段更是以诡异出名,难保他们就没有断肢接续的法子。 当下本着斩草除根的信念,我也没敢怠慢,身在半空,尚未落地,就和乱离围绕着那条断臂,迅速展开了一连串眼花缭乱的打斗和争夺。 不过他到底是断了一只手,又身受重伤,和我从天上缠斗到地上,终究体力不支,被我抓住一个破绽,一脚踢飞了出去。 那条断臂,也顺理成章地落在了我手里。 那一刻,我心中猛地升起一股无比自豪的感情来,即使是诸葛若兰,也不过砍掉了乱离两根手指,但我现在,却是将他的一整条手臂都捏在手心里。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是真正地超越了天剑门的诸多前辈,站在了一个相当高的峰头上! 不过和诸葛若兰不同,我可没什么后辈要照顾的。 我脸上露出挑衅般的坏笑,看了乱离一眼,然后当着他面,直接就把那条断臂凑到熊熊燃烧如火把的大宝剑上去了。 下一刻,只听烘的一声,整条手臂上的皮肉,都在一瞬间化作飞灰,只剩下几块没有烧尽的骨骼,凌乱地摔落在地,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看到这一幕,乱离的眼神中终于露出了绝望。 他最后恨恨地看了我一眼,眸子里溢出的恨意,仿佛倾尽三江四海也无法洗清。 然后,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仰天长啸: 洗月,温凉玉,你们两个蠢货,还不出来帮我,是打算给这些小辈各个击破的机会吗?! 第732章 大清算!诸强登场! 我没想到乱离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声呼救,而且一开口就打算把洗月山主和温秀才都给叫出来。 他连喊了两声,周围都没有人回应,倒是他剩下的那些狂信徒,都被我踢出的石子一一点杀完毕。 霎时间,偌大的地下大厅里,就只剩下了乱离自己重浊的呼吸声。 眼看到自己心腹手下,都已经被我一一杀光,两个合作伙伴却依然不肯露面,乱离脸色一变,大声威胁说混蛋,你们要是再不出来,我就立刻离开这里,回夜郎去,永远不再管中原这摊子烂事了!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我很清楚,他这话是固然是说给不知道在哪里的洗月山主和温凉玉听的,同时更是说给我听的。 果然,他的话音刚刚落下,黑暗中就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这个声音的主人嗤笑一声,说回夜郎?拉倒吧,你想回去也得人家愿意放你回去才行啊!我看张小兄弟,估计是不太乐意的啊! 我扭头向那边看去,就看到一袭白衣的温秀才从不远处的一条通道中缓步踱出,手中摇着一把折扇,衣衫上纤尘不染,浑身上下都仿佛被一抹玉色的光华所笼罩,还是那一副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样子。 不过,在天人的视野里,看到的却是另一幅画面了。 我能感觉到,就是眼前这个文弱书生一般的温凉玉,他体内那磅礴到几乎凝固的真气,雄浑程度竟然丝毫不下于我和大宝剑的合力,毫无疑问,这绝对又是一个实打实的地级天人高手! 他走出来以后,啪地一收折扇,彬彬有礼地冲我一拱手,说张贤弟,真是好久不见了! 我霍地拔出大剑,指向温凉玉大喝一声,说谁是你贤弟!说,你把我师娘和师姐弄到哪里去了!亏我还那么信任你,你就是这样不负所托的? 温凉玉淡淡一笑,摆了摆折扇,说哎呀,同样的问题,不久前你大师兄才问了我一次,我没说,现在你又来问,很麻烦的啊。这样吧,等你把这里的麻烦都解决了,我就一次告诉你们师徒三人,可好? 说到麻烦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神先在乱离身上一扫而过,然后貌似很失望地摇了摇头,就又看向一处空无一物的山壁上去了。 乱离被他瞧得恼羞成怒,忍不住破口大骂,说他们两个人,老子一个,你本事大,换你来试试? 温凉玉哑然失笑,正要回话,突然空气中又回荡起一个阴测测的声音: 以大欺小还白白送了人一个突破境界的机会,连带我们的谋划也全部落空,居然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乱离,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乱离脸色一变,下一刻,只听轰的一声,刚刚被温凉玉瞧了一眼的那处石壁,突然轰然垮塌了下来,呛人的烟尘中,一个微微佝偻的驼背一步步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洗月山主。 他还是那一副鹰视狼顾的神情,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中,都似乎弥漫着残忍的意味,狼一样泛着绿光的眼神在场中一扫,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忍不住瞬间生出一种宛如被天敌盯上般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在这老而不死的怪物身边,竟然弥漫着一层像月华又像白骨般的惨白罡气,正在昏暗的地底下不断散发着微微的荧光。 看到两大巨头居然在这个时候接连登场,我也忍不住脸色微变。 以小王飞刀现在的状态,能扛住一个断臂的乱离,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但剩下的两个满状态的地级天人,却绝对不是现在的我所能对付的! 正当我毛骨悚然,打算寻找一个万全的脱身之策的时候,黑暗中,猛地又响起了一声清越的长啸,一声长剑出鞘的铿然鸣响先声夺人,正主还没露面,就已经提前一步宣告了来人的不好惹! 这尼玛……又是谁来了? 我微微苦笑,万万没想到只是片刻之间的时间里,这个地下大厅就像一个有魔力的旋涡,将一个个大抱司级别的人物都吸引了过来。 现在我唯一能够盼望的,就是这一次来的高手是友非敌了,不然对方一拥而上,我不要说顾及小王飞刀了,就连自己脱身都会变成奢望。 幸好,我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黑暗中血色的剑光一闪,大师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现,然后在乱离都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悍然杀人,一剑钉在了地上那个邪教副教主的胸膛上! 鲜血飞溅,那个副教主的脸上猛地浮现起一抹震惊的神色,像是没想到大师兄这么凶悍,居然敢当着这么多地级天人的面要了他的命,顿时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扭动了几下,伸手要去抓大师兄的靴子,却又在动作到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气绝而亡。 杀人之后,他竟然还能伸出脚,意犹未尽地在对方死不瞑目的脸上碾了又碾! 垃圾。 大师兄站在邪教副教主的尸体上,睥睨地评价了一句。 这话气得乱离差点没有当场昏过去。 他怒吼一声,就一掌拍向大师兄,我大剑一伸,轻易就把他的掌风挡了下来。 断掉一臂的乱离,在我眼里,已经实在算不上什么够档次的敌人了。 我笑了笑,说不止是他,你也是垃圾。垃圾手下配垃圾教主,一个垃圾邪教,真是完美! 乱离恶狠狠地看着我,我脑海中灵光一闪,瞬间想起胖子以前的一句口头禅,干脆露出一个我自认为最迷人的微笑,说我最喜欢看的,就是你这种恨不得干掉我,偏偏又干不掉的样子了。 噗的一声,乱离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上的气息瞬间紊乱了起来,却是被我气得再也压住不住内伤,一股脑地爆发了出来。 我微微错愕,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把这个大敌又削弱了不少,心中也不禁暗自感叹起胖子这个贱人嘴炮的厉害。 洗月山主阴沉着脸,打量了我几眼,又看了看大师兄,冷酷地说一个人级,两个晚辈,竟敢当着老夫的面杀人还大放厥词,真以为这世上没人能治得了你们了吗?我这就代你们天剑门的长辈好好管教一下你们! 说罢,他抬手就要向我们打来。 我连忙又抬起大剑,一边目示大师兄扶起小王飞刀,随时准备跑路,一边严阵以待,准备格挡随后洗月山主狂风暴雨一般的打击。 我很清楚,尽管大师兄也来了,但他不过是人级,并不是这俩大魔头的对手,局面对我们依旧不利,除非师父也能出现在这里。 不过俗话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看我师父的速度,也不比这位传说中史上轻功最强的大佬稍差。 正在这时,另一条通道中,又拂出一道剑气,将他的掌风荡向一旁的石壁上,打得碎石飞溅。 紧接着,就看到师父背着双手,像个吃饱了饭在自己田地里遛弯的老农一样,从不远处的一条通道中现身,淡淡道: 自家娃儿,就不劳洗月前辈费心了。只是您老的辈分这么高,不知道当年又怎么会被我们天剑门的前辈打得像狗一样,连面都不敢露的呢? 第733章 大清算!浴血混战! 师父这话严格说起来,有偷换概念的嫌疑,毕竟当年十二剑仙围剿洗月山主,自身也是伤亡惨重。 不过洗月山主在现今所有在场的人当中,辈分是最高的,何况他一百年不敢现身,这也是铁一样的事实。 当下他也不好详细分辩,只得闷哼一声,说老夫懒得跟你们这些小辈计较,不服气大家就拳脚上见真章吧。 温凉玉也是浅浅地笑了笑,说对,如果人到了差不多就开始吧,早点打完了,活着的人还能回去吃个晚饭。 诚实地说,抛开敌对的立场不谈,这个秀才模样的天人,身上确实有一种令人心折的气度,明知道即将爆发一场百年来最为惨烈的大战,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却依然跟下盘棋然后各自回家一样轻松。 只是我却知道,等一下,还不知道会有几人要躺在这片阴暗森冷的土地上,永远不得归乡。 我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双方的实力对比,却无奈地发现,即使有师父登场,我们双方的实力,也不过是五五开而已: 小王飞刀和乱离两个半残废两两抵消,师父可以对付洗月山主和温凉玉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但以我连番血战之后的低靡状态,却绝对拖不住另一个,必须要大师兄帮忙才可以。 这样一来,双方的战斗力就还是被拉平了。难怪大师兄甫一登场,就先顶风斩杀了那个邪教副教主,想必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否则我们的局面还要更艰难一些。 不过,就在对方洗月山主一方急于求战的时候,师父却是捻了捻自己花白的胡须,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 他说不急。再等等,说不定还有朋友在路上呢?如此盛事,若是缺了谁那可不好啊! 我一愣,还有人? 这天底下何时冒出这么多的天人来了? 我这个想法才刚刚在脑海中转了一圈,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呢,就听到半空中霹雳一声炸响,一个狂笑的声音,像黑夜中归巢的大鸟从天而降: 张老头你个老狐狸,本官就知道,我若是不登场,你肯定会把事情一直拖下去的,罢了,最差不过战死而已……洗月,你夺我心血,坏我大计,今日正到了该偿还的时候!纳命来吧! 霎时间,人如其名的司徒青衣一身青衣,飘然而至,抬手一掌裹挟着他的无尽愤恨,就向洗月山主打了过去。 轰! 无尽空气波纹像被触动的湖面涟漪一样,在两人间震荡不休,最后化作波的一声轻响,两股力量双双湮灭,司徒青衣的这一记下马威也是无功而返。 不过接下司徒青衣这一招的人,却不是洗月山主。 他站在脸色漠然,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有把司徒青衣这个区区人级的苦主放在眼里。 倒是他的身后骤然响起一个娇憨的声音: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想要找我师父寻仇,还是先过了我这一关吧! 乌玉珠? 我眉头一皱,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了一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我把她打晕了丢到一旁,就是不希望她卷入眼前这样的局面中。 没想到最后她还是挣脱了我的点穴,及时赶了过来。 看她现在气息不稳的样子,明显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以这种伤疲之身参与到这个层次的大战中来,她想做什么,当邪教副教主第二吗? 而几乎就在乌玉珠和司徒青衣次第登场的那一刻,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师父突然双目圆睁,大喝一声: 人齐了!开打吧! 轰! 刹那间,所有人齐齐出手,朝着离自己最近的敌手轰杀了出去! 宛如风暴般的气劲,一瞬间席卷四方,彻底撕碎了这个地下大厅中的一切! 就在所有人都疯狂出手的下一刻,突然只听更大的一声巨响,我错愕地发现,自己的头顶上,乱石和积雪纷飞,整个洞窟的穹顶竟然整个坍塌了下来! 这下子,我可是被吓得魂飞魄散,我可是自己现在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深深的地底下,头顶上可能还压着一座高大的山峦! 如果因为我们的交手引起塌方,那么数百万钧的岩石一股脑地压下来,不要说我是天人了,就算是真正的天仙下凡,也一样能给你压成仙气缭绕的肉饼子! 巨大的恐惧之下,每个人都在一瞬间放弃了对手,然后在求生本能驱使下,冲着头顶上砸落下来的岩石疯狂出手! 让人松了一口气的是,我们想象中那种连绵不断的崩塌并没有发生,在挡开了最初砸下来的几块岩石之后,大家惊讶地发现,竟然有如梦似幻的昏暗阳光穿透了扬起的烟尘和积雪,洒落在每个人扬起的脸上! 原来在地底下穿行了这么久,我们竟然已经脱离了北地山峦的范畴,来到了荒原上,在我们的头顶上,除了封冻的冰盖,就只有薄薄的一层岩石和冻土。这么多天人同时交手激荡起的气劲,竟然直接把这层岩石震碎掀翻,使得偌大一个地下大厅直接暴露在了天穹之下! 短暂的错愕和死寂之后,所有人齐齐一震,再次不约而同地向着自己的敌手发起了致命的袭击,而且这一次因为头顶已经没有了束缚,在呼啸的寒风中,每个人更是毫不避讳地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我分配到的对手是洗月山主,在乌玉珠的干涉被司徒青衣接了过去之后,就变成了我和大师兄双战洗月山主的局面。 说起来,这也是我第一次直面创始人使出的洗月心法。而同样的功法,在洗月山主施展出来之后,又和在黄天赐和乌玉珠手上截然不同: 那股吞噬一切的吸力,不但能吸纳我们散逸出去的精血和真气,更可怕的是,它还在洗月山主漫长的人生岁月中,被演化成了坚固的盾牌,致命的兵器! 我们的攻击受到那股磅礴吸力的牵引,总会轰在空处,或者彼此碰撞在一起,就算偶尔击中洗月山主,在被他层层吸纳转化之后 ,剩下的力量,我很怀疑能不能让他痛上一下,至于重创什么的,就更是别想了。 而面对他的攻击,我们却不得不用大剑努力控制着范围,否则一旦被他近身,抓住就是一个功力大损的下场! 一时间,我和大师兄联手,居然都被这个老魔头玩弄于鼓掌之间,场面十分被动。 不过,就在我咬牙切齿打算发出自己搏命一击的时候,突然,我看到一个秀气的小脑瓜,从洗月山主的身后伸了出来,冲我挤了挤眼睛。 在她更后方的位置 ,满脸是血的司徒青衣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正在疯狂追杀! 乌玉珠? 我愕然了一下,不知道她这个时候给我使眼色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下一刻,我就明白了。 只见这个小丫头猛地瞪大了眼睛,用一种无比仇视的眼神看向洗月山主的背影,然后骈指如刀,对准后者的背心,大叫一声,猛地插了下去! 第734章 大清算!乌玉珠的救赎! 什么情况? 这一刹那间,我直接被乌玉珠的举动搞得懵逼了去,脑海里整个都是一片空白。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不是刚刚还对洗月山主表现得忠心耿耿,宁愿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维护他的吗? 怎么一转眼间,就摆出了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姿态,痛下杀手?闹哪样? 如此颠倒的角色变换,让我天人级别的智慧,都瞬间卡死在了当场。 但是其他人的举动,却不会因为我的愣神而裹足不前。 噗的一声,乌玉珠秀气的手掌像一柄钢刀,从洗月山主的后腰捅进,又从前面腹部捅了出来,半截血淋淋的手掌,在我眼前乱晃,触目惊心。 不得不说,她之前的那一番大表忠心的作态,确实是骗取了洗月山主的信任。以至于虽然当时洗月山主面上没什么表示,但当乌玉珠出现在他身后的时候,他却是下意识地放松了防备。 否则以他地级天人的实力,乌玉珠正面强杀,估计连碰到他的衣角都觉得困难,更别说造成眼下这种一击洞穿的丰厚战果了。 只是可怜了洗月山主这个老魔头,一辈子都靠吸取弟子的功力修炼,临老了好不容易相信一个人,得到的却是如此血淋淋的背叛。 这样的下场,也算得上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 坑了一辈子的徒弟,最后却还是栽在了徒弟的手上。 啊! 遭受重创的洗月山主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号,反手一掌打在乌玉珠的身上,将她击飞了出去。 乌玉珠飞出的方向,正是司徒青衣追来的方向,要说这老小子的反应也真是不慢,原本是全力一击打向乌玉珠的背后,却陡然看到这样的场面,竟然只是楞了一下,就马上变招,沉肩撞开乌玉珠,然后蓄势已久的一掌勃然而发,痛打落水狗,狠狠拍在了刚刚转过身来的洗月山主胸前。 仇敌也分三六九等,比起刚刚把他抓了个大花脸的乌玉珠来说,显然是夺走他一生心血所系的晓月组织的洗月山主来得更加可恨得多了! 嘭! 司徒青衣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洗月山主的身上,洗月山主顿时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不过此刻,他承受了这般的伤势,竟是若无其事一般,双手一分,以闪电般的速度抓住了司徒青衣的双臂! 司徒青衣估计也没料到会遭到这样的反击,脸色一变,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洗月山主目露狠色,两手狠狠一分! 嗤啦一声如撕锦帛的声音中,司徒青衣的双臂竟是被他硬生生扯断,鲜血狂喷中,又被他一脚踢在小腹,横飞出去,滚了两滚就不动了。 堂堂天人高手,竟然一个照面的工夫,就被打得生死不知。洗月山主的凶威可见一斑! 然而司徒青衣却不是一个人在作战啊! 这个时候,大师兄也到了,只见他黑袍飘飘,瞬息而至,然后纵剑如歌,刷的一道血光闪过,洗月山主的脊背上,就又留下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剑痕,其伤口最深的地方,甚至都能看到血肉中白森森的脊椎骨! 大胆! 洗月山主大喝一声,反手又是啪啪两掌推出,大师兄也毫无悬念地扑街了。 第一掌,剑断; 第二掌,人飞。 一眨眼的时间里,他虽然给洗月山主留下了永难忘记的印记,但自己也同样被解除了战斗力,摔倒在地上,像条死鱼一样挣扎了半天,却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 不过洗月山主对这一切,却都是熟视无睹,只是俯视着不远处摔倒在雪泥中的乌玉珠,悲愤问道: 为什么?我救你性命,传你武艺,为什么最后换来的却是你的背叛? 乌玉珠闻言,艰难地翻了一个身,让自己从仰卧变成了跪伏的姿势,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我却看到鲜血像泉水一样从她的七窍中涌出。 刚刚洗月山主打她那一掌,不过是出于本能,就像是人被蚊子咬了,多半反手一巴掌就拍了上去,快是快了,却未必见得就是全力以赴。 也正因为如此,小萝莉现在才还能保有一定行动的能力,而不是像司徒青衣那样,连死活都不知道了。 但我看得很清楚,洗月山主 那一掌,还是打断了她的全部生机,现在的她,早已是弥留之际,也不过是凭借一腔意志在硬撑罢了。 只见乌玉珠眼中流出血泪,冲着洗月山主连连磕头,她低声说,师父我很感激你给我的信任和一切,您说得没错,是您救我性命,传我武艺,如果没有您,可能就没有今天的我,我早就死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了…… 洗月山主捂着伤口,愤然冷哼,说难为你还知道这个,可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乌玉珠猛地抬起头,被鲜血浸透的双眸已经失去了焦距,然而我却恍惚了一下,仿佛看到了我们初次见面时,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她冲着洗月山主的方向大声说道: 可是,如果不是您当年选择了乌家堡作为你们的栖身之所,我们也不会招来六扇门的人,更不会有之后的灭门之祸! 洗月山主被她说得一愣,良久,脸上才露出了一抹自嘲之色,他说你倒是算得清楚。 乌玉珠继续说道,其实我今天偷袭您的原因,还不止如此,大丈夫要恩怨分明,我们小女子又何尝不如男?您赐予徒儿的一切,徒儿今天用性命还了也就是了。但是我娘从小就教育我,天地有正气,纵然我是女儿家,也一定要是非分明,决不能干出那助纣为虐的事情。可是师父您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我觉得天理难容! 听了这话,我不由得心头一震,对那位二十年前的武林第一美女肃然起敬。 看来她不但是颜值高,心地更是清白无比。 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说起来可能也就是嘴巴皮一碰的事情,但看着这一对用生命去践行武林正道的母女,又还有谁能怀疑这句话的正确性? 洗月山主的脸上,此时已经完全被一片怅然所取代。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他叹息了一声,看着乌玉珠说,你知道吗?其实师父已经把你当成亲生女儿来看了,你若是不喜欢师父的所作所为,只要你说了,我自然会带着你归隐山林,你又何至于做出如此暴烈的举动来呢? 这下子,轮到乌玉珠愣住了。 她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会从自己这个恶魔一样的师父嘴里,听到这么温情的话语来,呆愣半晌之后,她突然呜咽起来,冲着洗月山主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良久,她才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血泪,看向我的方向,说我知道你们都是真心对我好的,可惜乌家堡的仇,终究有你们一份,自古孝义不能两全。你帮我告诉那个傻大个,他的情谊,我只有来生再报了! 话音落下,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头向着地面栽倒了下去。 不过,她娇嫩的面颊,最终却没有碰上坚硬的地面,而是落在了一双宽厚的大手里。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魁梧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纷乱的战场上。 扛把子?!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介入战场,而且从他刚刚无声无息的登场来看,他赫然也已经突破了天人之间的那道门槛?! 难道天牢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竟然能够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突破到天人境界? 我疾走几步,绕到两人正面,就看到一张胡子拉碴的沧桑面孔,却不是扛把子又是谁? 只见他泪水横流,把乌玉珠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膝头上,温柔地擦去了小萝莉脸上的血泪,说我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自己说给我听吧,我们不要那个贱人转告,你慢慢说,我慢慢听,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乌玉珠轻笑了一声,说二十年前你喜欢我娘,二十年以后,你喜欢我,可惜我没能留下一个女儿,来陪伴你的下一个二十年…… 话音未落,扛把子已经用力将她搂在了怀里,泪水夺眶而出,颤抖着声音,说我谁也不要,就要你,就算是女儿,也要你给我生才好…… 我被这两个人的脑洞惊得目瞪口呆,明明知道现在正是生离死别的严肃时候,但还是忍不住一阵无语。 想一想这死扛把子还真是有够奇葩的: 先喜欢人小姑娘的妈,现在又喜欢人小姑娘,也真是幸亏乌玉珠还小,没来得及留下一个女儿,不然以扛把子天人级别的寿命,还真可能再祸害下一个二十年的。 难道这年头,真的很流行最萌年龄差吗? 父女恋?祖孙恋? 我正在心里吐槽不已的时候,忽然眼前人影一闪,浑身鲜血的洗月山主已经挡住了我的视线。 他冲我摆了摆手,淡淡地说,给他们留一点自己的空间吧,你们不是一直想杀了我吗?看来现在这里也只有你有这个能力了,来吧…… 第736章 天山之约! 片刻之后,洗月山主已经倒在了我的剑下。 他的伤势太重了,几乎已经触及命脉,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全力反抗,他也抵挡不了我几招。 何况他本就心存死志,象征性的交手,也不过是维护一代枭雄最后的尊严。 然而看着这个武林中人人都欲诛之而后快的大魔头身故后的样子,我的心中却没有任何的喜悦,只有无尽的萧索和怅然。 狂风吹动他的白发,让我几乎错觉这不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屠夫,而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在岁月中无力地苍老死去。 自古谁能不死? 我长叹了一声,但是叹息马上就被吹散在了风中。 不远处,小萝莉呢喃的声音已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扛把子越来越压抑不住的痛哭声。 我刻意强迫自己扭过头去,不去看他们那边,而是转而打量向别的战场。 狡猾的乱离,早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脱离了战场,小王飞刀身上也有伤,飞刀告罄,终究是没能留下这个邪教的大头目。 不过结合他之前的话语,我相信这家伙应该已经头也不回地逃回了夜郎国,并且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不敢踏足中原半步。 而温凉玉和师父的战斗,也早已默契地停止,两人都在用一种惺惺相惜的目光,看向洗月山主倒下的地方。 毕竟无论善恶立场如何,这世上的天人并不多,而且死一个就少上一个了。 短暂的哀悼结束,我大步走上去,横剑在胸,质问温凉玉,说现在算不算事情了结了?可以说出我师母和师姐的下落了吧? 师父点点头,也心有灵犀地堵住了温凉玉身后的去路。 另一边,大师兄用大血剑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更远一点的地方,追杀乱离不成的小王飞刀,也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手上拿着一柄不到两寸长的断刀,眼中的光芒却依旧犀利; 扛把子抱着乌玉珠的身体,面无表情,一步步向这边靠近; 就连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的司徒青衣,都被我们对峙的气势惊醒,没有了双臂的他尝试了好几次,才艰难地站了起来。双臂的伤口处,依旧血流如注,连天人级别的真气都难以止住。 不过这个迷迷糊糊的老头,还是固执地表示,这么历史性的场面里,一定不能缺了他这个青衣卫指挥使。毕竟真要说起来,他才是现在朝廷在这里唯一的代表。 本官可是代表着大唐啊,又怎么能一直躺在那里昏到好戏落幕呢? 司徒青衣从自己因为失血而苍白如纸的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 我啐了他一口,说你倒是入戏得快,早几个月还是根深蒂固的反贼,转眼就变成官府的走狗了。你倒是问问看,这里哪个想被你个想动手都没得手的残废代表? 司徒青衣被我挤兑的脸色一苦,弱弱地说,我还有脚,也能踢得死人…… 眼看着我们的包围圈已经形成,虽然都是一群残兵败将,但是超过一手之数的天人气息交缠在一起,还是显得那么壮阔绝伦。 温凉玉突然轻笑一声,唰地一声打开折扇,问道: 各位,你们就这么确定,已经十拿九稳地吃定我了? 我正要搭话,突然不远处一堆乱石拱动了一下,从里面钻出胖子那贱兮兮的笑脸。 他说那可不是吗?难道你丫还能长出翅膀飞上天不成? 温凉玉笑着摇了摇扇子,说长出翅膀飞上天?这个主意不错,说不定我真的做得到哦! 看着他招牌式的笑脸,我突然觉得好生不耐烦。 也不知道这冰天雪地还这么大的风,他这个逼装得出了显得自己格外弱智以外,还有什么别的意义。 胖子哈哈大笑,指着自己藏身的那堆大石头,说你要是能飞,那胖爷我就把这堆石头给吃下去! 温凉玉啪地一声合上折扇: 一言为定! 尽管明知道哪怕是天人高手,也只能凭借轻功短暂滞空,不可能真的像鸟儿一样自由飞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温凉玉自信满满的笑容,我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不安。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句: 他想跑!拦住他!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都选择了悍然出手。 我们师徒三人的剑,小王飞刀的刀,扛把子的水火棍,还有司徒青衣的足刀…… 这一刻,尽管没有人知道这个以诡秘称雄江湖的温秀才,到底打算怎么脱出我们的包围。 但我们都很确信一点,那就是只要把他干掉,死人总是不会跑的吧? 什么方法都不行! 不过,我们快,温秀才的速度比我们更快,在我喊声出口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猛地一跺脚,一股熟悉的气息从他身上勃然而发,我在感觉到那股力量的瞬间,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龙脉之气!你身上怎么会有龙脉之气? 温秀才大笑三声,却不回答,而是抬手一掌,掌在前人在后,迅猛冲击而来!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冲着我出手。 实在要突围的话,双臂俱断的司徒青衣才应该是最好的目标。我们也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那个方向上防备着,只待他出手突围,我们就一拥而上将其拿下。 但我们却没有料到,他既没有选择最强的师父,也没有选择最弱的司徒青衣,而是拿我这个不强不弱的中间派开刀。 不过看得出来,温凉玉这一掌,绝对不是佯攻,他出手的时候,打得十分坚决,有一种一往无回的决绝,仿佛要跟我在一招之中分出生死来。 刹那间,我感觉大地都仿佛在颤抖,天人视野中,有一条肉眼不可见的透明真龙,从他脚下腾起,盘绕在手臂上,最后随着他推出的手掌,摇头摆尾,发出无声的嘶吼,朝我这边轰杀了过来! 不好! 我感觉到那一股蛮横的龙气冲击,心头不由得微微震动,晓得这是温凉玉的搏命一击了。 不过现在我们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我又如何肯跟他同归于尽,连忙往旁边一跃,打算避其锋芒之后,再伺机出手。 可就在我闪身的一刹那,我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悚然回头,正好看到胖子那张肥脸正呆呆地望着我们这边! 不好!胖子小心! 我大叫一声。 胖子自己也终于反应过来,他虽然看不到那一道无形龙气,但也能根据不断破碎的地面,看到温凉玉冲击的方向,不由得吓得猛一缩头,发出一声怪叫。 但我们随后就发现,温凉玉根本就没有杀死胖子的意思。 他之所以往胖子那边冲,不过是因为想要借道而已。 然而在这之前,我们却是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因为在胖子的身后,就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断崖河谷啊! 眨眼之间,温凉玉就冲出了我们的包围圈,一个箭步来到了断崖之上,口中大笑,说我这就插上翅膀飞给你们看一看!小胖子,特别是你,看清楚了啊! 说罢,他纵身一跃,竟然头也不回地跳下那不知道多深的天堑里去了! 我脑子里嗡地一响,下意识地空白了一秒钟,满心都是诧异: 这人要干嘛?自杀吗? 要知道,天人虽然很难因为坠崖而死,但那深不见底的天堑下面红光隐现,分明是通向地火熔岩之中啊! 可是他要是死了,我师娘和师姐的下落怎么办? 我心中焦急,连忙追到悬崖边,却看到温凉玉果然不是那自寻短见之人,嗤啦一声,他后背的衣衫撕裂,竟然陡地弹开两扇风筝一样、薄如蝉翼的翅膀来,一阵热风从深渊从吹出,他就借着这股风力,飘然御风而去! 空中只有宏亮的声音传来: 张劫!你若是想救回你的师姐和师娘,就在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到西域天山绝顶来找我!就你一个,你我一决胜负,于生死间寻求踏上巅峰的那一线机缘!记住,就你一个人,多了半个人影子,你就等着给两个女人收尸吧!还有,记得帮我监督那个小胖子,愿赌服输,一定要把所有的石头都吃掉啊,哈哈哈…… 我们一群人谁都没想到他居然会施展出这么一手怪招脱身,不由得都站在悬崖边面面相觑,只能任凭他的声音在狂风飘舞、消散。 半晌之后,大师兄的疑问打破了沉默,他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冷笑三声,说人家既然已经划下道来,小爷我可没有理由不接着啊!先收拾这里的残局吧…… 大师兄一愣,残局? 这时我的眼神已经落在见势不妙,打算偷偷溜走的胖子身上了。 我猛地扭头看向他,大吼一声: 死胖子!让你插旗!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现在你倒是把这堆石头给小爷我吃下去啊! 第737章 真龙昂首 约定的日子转眼就要来临。 二月二,龙抬头,这在江南已经是万物复苏、草长莺飞的季节。 然而在这塞北之地,却依旧是处处冰天雪地,看不到一丁点生命的迹象。 我们一行人自北而西,一路跋涉,穿过漫漫的雪原和戈壁,终于赶在二月二这天之前,来到了天山脚下。 恰恰也就是在这一天,连日的风雪终于放晴,血色的夕阳从厚重的云隙中落下,把整座雪山都辉映得赤红一片。 我们找了一间荒废的采药人小木屋,临时安顿了下来,就在扛把子一言不发地生火、准备干粮的时候,胖子却是贼兮兮地溜到我身边,说这姓温的百密一疏,没想到这西域当年也是胖爷我的地盘,现在虽然人走茶凉,但是一点兵马还是借得来的,我们要不要打温凉玉一个措手不及? 他一个人在那里盘算得头头是道,然而我从窗外的雪山美景中回过神来时,却是笑了笑,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 我说别,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胖子当时就急眼了,说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再说和这种背地里玩阴招的小人,有什么江湖道义可讲。未必只许他阴我们,就不兴我们阴他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不是阴不阴谁的问题,而是我怀疑你根本就阴不到他。别看你曾经是这里的地头蛇,但是温凉玉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的情报能力到底强到什么程度,我至今都摸不到底。你信不信,要是你真的调兵去围他,恐怕我们就是在山顶上等到明年二月二,都看不到一个鬼影子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师父他们都不提这茬,还不就是想到了这一点…… 温凉玉在江湖上活动了这么多年,都能把自己的身份隐瞒得死死的,半点风声都不漏,就连他的境界修为,都是最近和我们正式为敌、撕破脸以后才暴露出来的,心机城府之深,可见一斑。 这样一个人,他既然敢光明正大地挑战我,那自然就不怕我们暗中设伏。 事实上,以他的情报能力,我怀疑出了这个门,我们能找得到的帮手里,多半都有他的细作。 到时候别我们的兵马还没出门,他那边就已经得到了消息,那就滑稽了。 我师母和师姐还在他手上,为了这两个女人的安全,这种打草惊蛇的蠢事,那是万万不能做的。 胖子长叹一声,说这么说起来,那我们岂不是就只能看着你一个人孤身犯险了? 怎么能叫孤身犯险呢? 师父走过来,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说温凉玉这阴人虽然手段不光明,但是他的话却是一点都没有错。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机缘。幺儿若是能赢下这一战,未必就没有青云直上,一步登天的机会。他是目前天剑门唯一的正剑传人,比起我们这些炼外道之剑、地级就是顶峰的人来说,他的前路还没有断绝,还有攀登的机会。或许正因为这样,温凉玉才会选择他作为挑战的对象吧…… 可是…… 胖子还想说什么,师父已经把脸一沉,打断了他的话: 我辈武者,自当勇猛精进。你这样婆婆妈妈的,貌似关心,其实反而是拖了他的后腿!你看看我这徒弟媳妇儿,那才是深明大义。你这样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和幺儿有一腿呢! 我被师父这为老不尊的话说得直翻白眼,目光一转,却是落在了潇潇的身上。 漠北雪域一战之后,负责外围警戒的她也已经归队。 这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我,我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浓浓的担忧,然而当我和她眼神对上之后,她马上就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给我一个强颜挤出的笑脸。 我知道,她这是怕我有心理负担。 其实不止是她,师父、大师兄、扛把子他们又何尝不担心我,只是他们比胖子更能控制得住情绪,所以才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得父兄、妻友若此,我这一生,又夫复何求? 我心中感动,走过去一把将潇潇搂在怀里,这一路上,我和她都是发乎情止乎礼,没有过分亲密的动作。 她没想到我会来个突然袭击,顿时羞红了脸,用力推了我两下,没有推开,这才焦急地一直向我示意,低声说扛把子还在旁边了,不要刺激到他。 我看了扛把子一眼,他蹲在地上,背对着我们生火,但我知道,他的天人视野,肯定宛如在眼前一样,已经把身后的事情都尽收心底。 自从在漠北雪原上埋葬了乌玉珠之后,他的脸上就一直没有了笑容。 此刻却是回过头来,冲我们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说俺没事咧!丫头肯定也不希望俺一直消沉下去,你们总是这么顾忌俺,难道以后婚礼都不请俺参加了吗? 我立刻摇头,说那哪行呢?不但婚礼你的贺礼不能少,以后我们生了宝宝,还要请你当干爹的啊! 扛把子顿时咧嘴大笑了起来,他在乌玉珠的坟前已经发誓终身不娶,如今先预定了一个干爹的名额,自然是喜不自胜,连日来一直笼罩在他脸上的阴霾都消散了不少。 胖子凑趣,连忙挤上来说,还有我,还有我! 我大笑,说可以,可以,到时候我们多生几个,兄弟们每人当我一个娃儿的干爹! 潇潇闻言脸色一变,用力捶了我一下,说少胡说,你有多少兄弟自己心里没点数儿的吗?还一人一个,你真当我是母猪、可以一生一窝啊? 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正在兴高采烈的时候,突然,窗外传来了一个宏亮的声音: 各位正是好兴致,大战在即,居然还有心情喝酒吃肉、插科打诨,看来我家主上果然没有看错人,诸位都是当世人杰,非同一般啊…… 听到这个声音,我们推门而出,入目所见,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站在外边的雪地里,手上捧着一封书信。 他冲我们拱了拱手,说奴才温大,代表主上前来送战书,不知道哪一位是张劫神捕? 我踏前一步,接过书信,一边拆封一边问他,你主人在哪里? 这个名为温大的汉子脸上露出一抹傲然之色,回头一指皑皑雪山,大声道: 山势如龙,翩然欲飞,主上何许人也?自然是在龙头之上,恭候张神捕大驾光临! 我的目光在战书上一扫而过,随即肃然伸手: 好!劳烦带路! 请! 第738章 双雄会 晚霞从天而降,落在云上,我顺着迤逦出云的山脉一路攀登,回首火红一片的云海,便忍不住生出一种抛弃世间一切、踏火云而登天的恍惚错觉来。 我没有急着攀登天山主峰,而是在连绵的山脉中且行且走,赏玩着身边的一切美景,努力让自己的心境保持在一种道法自然的玄奥之中。 温大似乎也得到了温凉玉的叮咛,知道这场比斗的重要性,所以并没有催促我,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不时还会跟我解说两句,显得十分有耐心。 我没有用轻功,山峰上的皑皑积雪,在我的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 这一刻,我突然有些后悔年少之时不曾读书,登峰之前忘记带酒,否则就着眼前的美景,喝一壶酒,吟一首诗,再提剑慨然赴约,岂不快哉? 天山虽大,但路终有尽头。 随着巍峨的主峰渐渐出现在我的视野尽头,我只觉得浑身一震,身体里涌动的热血,也在刹那间沸腾了起来! 咚咚咚! 空旷的山峦之上 ,我忽然听到自己的心脏宛如雷鸣战鼓,一下一下,有力地敲击了起来。 我抬头望向宛如上接天际的主峰,心头一片火热。 我知道,我毕生最大的敌人,此时就正在那高高的山头之上等着与我决死一战! 大宝剑也被我喧腾的战意所影响,在剑鞘中不断震动着,发出嗡嗡的轻鸣! 战前,师父他们已经联手为我推演过,此一战,若胜,我有八成以上的机会踏天而回; 可若是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吧! 身为剑客,在人生的最后关头,能得到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和终结,我又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想到这里,我不再磨蹭,而是长啸一声,突然大踏步地向着峰顶冲去! 每踏出一步,我身边的气势就积聚一分,暴烈的气势卷动地上的积雪,本来已经止息的风暴,再一次降临在这西域的最高峰上! 当我终于袖卷风雪,来到了天山绝巅之时,我立刻看见,在那恢弘的天光云海之间,早有一人白衣飘飘,宛如融于天地,静候在那里多时了! 温凉玉! 我大喝一声:我来了!把我师娘师姐放出来! 温凉玉依然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缓缓转身,轻摇手中折扇,说放心,我不是那种用别人家人作威胁的下作之人,在你上山的那一刻,她们就已经下山,现在应该已经和你的同伴汇合了。 我没想到自己满腔怒火的呵斥,最后竟然会换来这么一个回答,不由得怔了一下,问真的? 温凉玉脸上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他说我的目标就是你而已,没事再搭上她俩作甚?现在你人都来了,这种事情难道还有骗你的必要? 呃…… 我又被他问住了,想了一想,这话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像他这种枭雄,虽然可能做出来的事情无所不用其极,但是最起码说话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他既然说师母她们已经下山,那安全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所以,接下来,就应该是我们两人一决胜负的时候了吗? 我提起剑,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不就是想逼我与你公平一战吗?现在我来了,动手吧! 温凉玉看了我一眼,摆了摆手,说不急。我知道你一路蓄势,就是为了这一战,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和你好好聊聊天,毕竟已经一百年没有跟人讲心里话了。今天要是还不说,以后怕是就没有机会了。 我冷笑一声,说是么?看来你已经准备死在我剑下了啊。 温凉玉摇摇头,说恰恰相反,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天死的人一定是你。等我踏足天人巅峰,甚至破境证长生之后,这世上便再无一人,值得我说出半句心里话了。 破境证长生? 我瞪大眼睛,心想这世上自古岂有不死之人,这姓温的处心积虑逼我一战,想不到居然真是为了这么一个荒诞不经的念头。看来此战我是非赢不可了,否则为了这么一件事死掉,那就真是太过可笑了一些。 不过温凉玉可不管我这些心理活动,朝着旁边让开半步,冲我招了招手,说你过来看。 我也不疑他有诈,信步走过去,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只见放眼望去,我们面前便是一片翻涌的云海,奇峰崛起,宛如云海中的仙山浮岛。辉煌的天光从裂开的云隙中洒落上来,给整个天下都撒上了一层奇幻绝伦的旖旎色彩。 两人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温凉玉突然问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愣了一下,突然心有所感,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语气陡然变得坚决无比: 我看到了……大好河山! 错!是朕的大好河山! 温凉玉突然踏前一步,张开双手,做出了拥抱天下的姿势。 而随着这个动作,他身上原本翩翩佳公子的伪装也在一瞬间被撕去,一股无比霸道狂放的气息,从他身上轰然覆压四方! 我顿时感到仿佛有一条山峦般的真龙,正朝我扑面而来,那种磅礴的压力,甚至让我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好在温凉玉的这种气势来得快,去的也快, 一转眼的时间,他又变回了那个浊世佳公子的书生形象。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一字一顿地说,你上次不是疑惑,为什么我也能运用龙脉之气吗?那现在我就告诉你,因为我真正的姓氏……是杨! 杨?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个姓和龙脉之气有什么关系。 但是马上,我脑海中又浮现出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朕的大好河山! 难道……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在我心头一闪而逝,然后再也压抑不住,迅速变得丰满起来。 我脱口而出: 你是前朝余孽?! 哈哈哈…… 温凉玉蓦地爆发出一阵狂笑,说余孽?什么是余孽?无非成王败寇而已!当年你们天剑门的前辈趁势而起,号称上斩昏君下斩奸臣,欺世盗名,却毁了我杨家万世江山!乱臣贼子,你们当居首恶,现在居然还有脸称呼朕为前朝余孽……余你马勒戈壁啊! 这是我从头到尾,第一次听见问温凉玉爆粗口,可见他心中的愤恨。 不过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辩解不清的,当下我也不跟他争吵,只是沉声说: 这世上无万世不改的江山,正如这天下没有不死之人,是一个道理,此乃天道。你身为天人高手,难道连这个道理也堪不破?何况若说永世江山,那也不是谁人一家一姓之江山,而是天下百姓之江山。此乃人道。温凉玉,你上逆苍天,下逆人道,你还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有道理吗? 温凉玉被我呵斥得浑身气息暴走,恶狠狠地看了过来。 他不无遗憾地说,罢了罢了,本以为你既然继承了欧冶子那老头的剑道,便是可以与朕同道之人,没想到也不过是走狗一条。既如此,朕便从你开始,践行自己的道理!人若挡道,朕便杀人!天若不允,朕就逆天!无论如何,也要为我杨家搏一个永世不朽的将来! 说罢,他再无半句多的言语,而是提起手掌,当头一掌就向我打了过来! 第739章 人剑合一,踏破天缺 轰隆! 温凉玉凌空一掌打来,我浑身的汗毛都陡然竖立了起来! 刹那间,我只觉得天地俱夜,再无一丝光明,仿佛连天边的夕阳都已经被他一掌打灭。 自从出道以来,我见识过无数奇人异事,和不晓得多少高手面对面的搏杀过,但是像这种吞噬一切、扫灭一切的霸道掌法,却是闻所未闻!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掌,居然就能让我生出一种可怕的窒息感来! 不好! 我立刻就意识到,温凉玉其人,单论功力绝对在我之上。 虽说从晋级天人开始,每一个层次,大家的实力理论上都是差不多一样的。但此刻的温凉玉,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明显比我多走半步,他在地级的巅峰之上,已经一只脚跨入到天级高手的领域里去了! 毛骨悚然间,我不由得狂喊一声,悍然出剑! 然而让我惊异的是,我的呐喊才刚刚出口,还没来得及扩散开来,就也在一瞬间和阳光、风声、还有整个世界一样,被温凉玉的拳意所吞没! 此时此刻,我的世界里仅剩下的光芒,就只有我那宛如风中残烛一样,飘飘摇摇,却始终不肯熄灭的剑意! 给我破呀! 眼耳鼻舌身意,我的六感在一刹那间,都仿佛已经被温凉玉的掌风所遮蔽,但我却依然循着记忆中的方向,狠狠挥出了手中的大剑! 轰! 焦灼如烈日的剑光,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我眼前的黑暗猛然被撕裂,温暖的阳光,呼啸的山风,又在同一时间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我只觉得手上一震,大宝剑像是刺在了一块坚硬的山石上,只是略微前进了一分,就被顽固地拦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够拦住我无坚不摧的大宝剑,然而当我定睛看去时,眼前呈现的一幕,却是让我目眦欲裂! 这不可能! 我狂吼一声。 只见在我对面,温凉玉从不离手的折扇已经破碎一地,但他缓缓抬起手掌,却是用自己的掌心,稳稳接住了大宝剑这必杀的一剑! 咚! 大剑轰然落在温凉玉的肉掌之上,居然发出了洪钟大吕一般的巨响,隆隆的回声震荡四野,在群山中回荡不休! 霎时间,一圈肉眼可见的环形气劲,就从剑掌相交的地方爆发出来,顷刻横扫四方,人高的巨石像皮球一样被吹落深渊,整个天山绝顶上的积雪,都被我们交手的余波给生生揭去一层! 这一刻,剑上反馈回来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剑,根本不像是斩在了血肉之躯上,而像是和传说中坚不可摧的金钢玉石来了一次硬碰硬的撞击,反震回来的力道,让我半个身躯都陷入了麻痹之中! 尼玛!这还是人么? 我倾尽全力的一剑,竟然连温凉玉手上的皮肉都破不开半分,亏我还以为自己能和他势均力敌地一战,现在看来,简直自大到可笑的地步! 对面,温凉玉微微一笑,说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化名温凉玉了?这世上并非只有你一人领悟了冰火双属性真气的奥秘,我杨氏一族的祖传神功,炎凉温玉功修炼到极致,能够将寒暑合一,化作不灭金身,单论身体方面的修炼,即使比起你们天剑门的活剑术,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了,我还以为你能和我一战,没想到你的冰火真气居然只修炼到了冰火相生的地步,终究没有相融,化为一体。只有这种程度的话,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轰隆! 他的话,像是一道闪电,瞬间撕裂了我心中的迷雾。 自从晋级地级天人以来,这些天,我一直在考虑,未来的路到底要如何走,才能再更进一步,只是无论我如何思考, 我的身体和大宝剑,都已经几乎修炼到了完美的地步,再想进步,空间已经不大。 不过此刻,温凉玉的话,却像是给我指明了道路,原来冰火真气在分而治之的境界之上,居然还有合二为一这么一重境界可以走! 怎么做?怎么做? 手上越来越沉重的压力倾覆而来,我脑海中的时间却像是趋于静止。 我疯狂地思索着自己冰火合一的诀窍,终于,在推演了无数次之后,我猛地确定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 爆! 我大喝一声,手中大剑陡然亮起一抹刺眼的光芒! 轰隆一声,一道炽烈的火光在大剑和温凉玉那温玉一般的手掌间炸开,轰得他踉跄而退! 这还是他开战以来的第一次后退! 没有错,我的冰火合一之道不是融合,而是爆炸!既然温凉玉能够将真气和肉身融合为一化作坚不可摧的金身,那么,我的真气,我的大剑,甚至我自己的躯体,就是撕裂这一具金身的长矛利剑! 咔嚓嚓,一片绵密的脆响,陡然从我的大宝剑上响起,霎时间,蛛网般的细密裂纹,在一瞬间弥漫了整个剑身! 下一刻,大剑粉碎,化作无数金色的火焰四散飞溅,但我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惜之色,因为我知道,这一次的自爆费是人为,而是我找到了自己的通天大道! 宝剑归来! 我大喝一声,深吸了一口气,顿时,那漫天飞舞的火雨,就像百川归海一样,从我的鼻端被吸入了体内。 轰! 大剑所化的火雨入体的那一刻,我陡然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燃烧的金色火焰缭绕在我的体外,但我踏过的地方,却连一点烧焦的痕迹都没有,只有一道道长达数丈的无形剑痕,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出去! 没错,那不是火焰,而是剑气! 我猛然抬头,就看到温凉玉的眼中,骤然露出一片狂热惊喜的神色。 他大喊一声,说对,就是这样,来吧,一招定胜负吧! 我欣然应约,骈指如剑,举步而上! 轰隆如雷的巨响中,我的剑指和温凉玉的手掌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 然后,我只觉得全身一震,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充斥天地的光芒中,我仿佛听见温凉玉的声音说了一句: 未来,就交给你了…… 下一刻,滚滚真气从我的手指上逆运而入。 我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一下破碎掉了,天地在一瞬间,似乎都和我融合为一,所有的桎梏都被粉碎殆尽,继而化作了我能够掌控的力量! 刹那间,我竟然产生了一种自己无所不能的感觉! 我淡淡一挥手,就无形的真气横扫而出,刚刚对拼的余波顿时被镇压得干干净净。残破一片的天山绝巅之上,已经连半块大一点的石头都看不到了。 在一处几乎要断裂的危崖旁,我找到了温凉玉的身影。 只是现在的他,却早已不复先前翩然如仙的风采,而是鸡皮鹤发、纯粹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他站在悬崖边,眼中带着一抹期待,看着我问:看到了吗?未来的路? 我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哈哈哈…… 温凉玉长笑三声,突然说道,我追了一辈子的风,如今老了,其实也追不动了。这便助你一臂之力吧,把我所有的底蕴都给你吧!希望你能少走一些弯路。你的时间还多,记得一定要完成我的夙愿,证得长生啊! 说罢,他张开手臂,朝着身后的断崖慢慢地倾倒了下去,消失在一片云遮雾罩之中,再也不见。 这个时候,我才露出了一个落寞的笑容,看着温凉玉消失的地方,长叹一声: 抱歉!我骗你的。希望你能走得安心一点吧! 当他把浑身的真气,都输送进我体内的时候,我就已经完全踏入了天级天人的范畴,但也就是那一刻,我明白了,无论是洗月山主、山剑仙师伯,抑或是温凉玉,他们毕生追求的东西,都是虚妄。 武道就像爬山,终有抵达峰顶的那一刻,我们前方的路,已经断了。 世上无人能长生,自古如此,将来亦如此。 不过,那又如何? 我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蓦然回首,师父和潇潇他们那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已经出现在了上山的来路上。 我长笑一声,大步而回! 有你们在,便是神仙也不换啊!